《唐伟东徐斌》 第1章 人生可以重来 唐伟东躺在病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晃的他眼神有些虚,感觉天花板离他越来越远,又仿佛离他近的很,就像压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喘不动气。 他知道,他的大限近了,听说人要死的时候,自己都能感觉的到,别人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但他认为自己能感觉到,应该就是现在,他要死了。 唐伟东伴着改革开放来到这个世上,却没享受到改革开放的红利。他小时候是别人羡慕的对象,自己虽然是农村出生,但父母都是国营单位的工人,在那个国家管你生老病死的时代,在梦想就是解决温饱的农村人眼里,双职工家庭是多么让人羡慕。 到了90年代,母亲退休他接了班,也成为一名“光荣”的国企工人,可惜,好景不长,赶上了国企改革的浪潮,他又“光荣”的成了一名下岗职工,他的人生也就此改写。 为了生计,他跑过业务,开过大车,跑过出租,做过生意,摆过地摊,钱没赚到多少,庆幸的是也没把自己饿死,还贷款买了房买了车,荣幸的成为“房奴”“车奴”大军中的一员,还娶了媳妇生了娃,而这也让他套上了沉重的生活枷锁,再也没有直起腰来过。 生活过度的劳累,早已透支了他的身体,能迈过古稀的坎,已经是家族基因的保佑了。此时,死对唐伟东来说,或许更像是一种解脱。 唐伟东就这么躺着,昔日壮硕的身躯,萎缩成一团,病房的单人床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变得像海一样宽阔。听到旁边好像有人在说话,他用力的竖起耳朵,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算了,现在也不在乎别人说的是什么,反正一会牛头马面就要来接他了,以后就后阴阳相隔,两不相见了,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预感到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唐伟东想最后看一眼他来过的这个世界,给他幸福快乐,也给他疲累忧伤的世界。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转转眼睛。 儿子坐在他右手的床边的凳子上,双手扶着膝盖,眼睛有些红肿,是伤心呢还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儿媳妇站在儿子旁边,一只手扶着儿子的肩膀,像是在无声的安慰他。左边床边凳子上坐着的是孙女,孙女双手握着他干瘪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眼睛又红又肿明显哭过,乖孙女,不枉爷爷最疼你了。孙女的身后,背靠墙壁站着的是孙子,赫,这小子现在长这么高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老子和他爷爷都高。孙子双手撑在墙上,低垂着头,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哀伤。唐伟东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别看这小子平时不着调,可这是他的遗传作品,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是他基因的延续,也是证明他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站在床尾的是自己的老婆子,她嘴里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原来是她在说话,或许是又在抱怨吧,吵了一辈子,不用猜都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想到这里,唐伟东忽然有些得意,忽然想放声大笑,一辈子没吵赢过老婆子,被老婆子欺负了一辈子,老子这次拍拍屁股先走了,看你以后还怎么跟我吵,再想吵就去挖老子坟头吧,哈哈哈,想到这里唐伟东大笑起来,越笑越开心,虽然躺在病床上没有表情没有动作没有声音,但唐伟东心里就是在笑,大笑。 笑的感觉都自己飘了起来,越飘越高,孙女突然大哭起来,老婆子的抱怨也戛然而止。唐伟东知道,自己这是走了,跟这个世界彻底的再见了,再也不见。 窗外霹雳咔咔作响,大雨滴落在屋顶窗沿水缸打地的声音像一首交响乐,吵醒了唐伟东。 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里的唐伟东穿过无尽的黑暗,梦醒了却变成了幼儿,也不知道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也不知前世今生,哪一个才是真。 外面传来了隐约的哀乐声,和断断续续的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唐伟东好像记得,今年好些个开国的元勋辞世,他们走过了辉煌的一生,创建了不朽在功业,即便离去,也会如同那巍巍泰山般,永远驻国人心间。 “我怎么知道这些” “我就是知道,脑子都装着呢,而且记忆出奇的清晰,思维也变得敏捷” 唐伟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重生这种比陨石撞地球毁灭恐龙几率都小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是哪位路过的神仙大姐行的好啊,早知道能重生,自己一定多学点技能,回来就打开金手指,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可惜,自己前世只是一个普通人,像电器维修,游戏外挂,机械生产,互联网编程运营,这种带着金矿起步的技能,自己一概不会,唯一算是技能的驾驶,这个年代却用不上,可怜的唐伟东,,一重生就落在了起跑线后边半里地。 “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自己领先了几十年的见识,了解大趋势,知道风从哪里来,只要做站在风口的那只猪,这辈子应该能过的很舒坦吧”,唐伟东给自己打了打气。 再也不想像上辈子那样劳碌一生的唐伟东,终于有了自己的志向,做猪,做那只风口上的猪,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风光无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好的享受一下人生,弥补一点上辈子的遗憾,再也不做房奴车奴妻奴儿孙奴,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 至于现在?还太小!豪情消失,理志完毕,唐伟东又沉沉的睡去。 “啪”,一个巴掌拍在了唐伟东的屁股上,把他从梦中打醒。 唐伟东睁开眼睛,叫醒他的是母亲,现在的母亲真年轻,好漂亮,眼前的母亲本人,比以前看到照片上年轻时的母亲更漂亮。 上次看到母亲是什么时候来着?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前?唐伟东记不太清楚了,那时的母亲已经是一个一脸皱纹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送母亲走的时候。 能再次见到母亲,唐伟东很开心,上辈子感情内敛,端着男人的矜持,从来没对父母表达过爱意,等到放下所谓的面子想表达的时候,已经错过机会了。这辈子能重新来过,一定不能辜负老天的恩赐,唐伟东好好的做一回儿子,让父母也能开开心心的享受一下生活,不能再像前世那样人到耄耋还要为自己操心受累了。 第2章 重生不是万能的 “妈”,唐伟东翻了个身,搂住母亲的胳膊,有些撒娇的喊了一声。 别管年龄心态多大多老,在母亲面前,儿子永远是个孩子。 “赶紧起床穿衣服,上学要迟到了”,母亲陈秀娥抖了抖手中的衣服,丢到床上,一边把唐伟东拉出被窝,一边念叨着他小时候听惯的“起床咒语”:“时间宝贵,不穿不对”。唐伟东呵呵的笑着,顺从的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这个梦有点长,一晃唐伟东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了。 唐伟东现在跟着母亲住在厂里的家属楼,七十年代的板楼,就是红砖垒砌,上下铺的楼板,六七十个平方,两室一厅带厨房和厕所,这种老楼隔音效果特别差,一家吵架打孩子,全楼都能听现场直播的那种。 其实,农村老家离工厂很近,骑自行车也就十几二十多分钟的路程,所以唐伟东从小在农村出生,农村长大,户口也落在农村爷爷奶奶家,只是因为上学才住到厂区的家属楼,因为此时还没有实行义务教育,读子弟小学的原因就是图一个字:“省钱”。 母亲上班走了,唐伟东也摸起书包,叼着根油条,晃晃悠悠的往学校走去。 唐伟东出生的地方叫青山县,是东山省东部的一个县城,说是内陆吧,还有海岸线,说是沿海吧,离着海还有七八十公里,反正就是两不靠。 青山县城的西边和南边二三十公里是一片广袤的山区,这片山区在以前战争时期,是我方重要的根据地,从此间走出了无数优秀的部队和领导干部,因此,青山县可以说是根红苗正的革命老区。县城的北边和东边,则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平铺而去,一路往北,就可以看到大海。而往东,行数百里则是赫赫有名的岛城。 八十年代初,整个青山县只有三横三纵田字格形状的六条街道,却泾渭分明的分成了内外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县城的行政经济文化中心,各个政府部门,邮电局,医院,几所中小学,还有唯一的一座综合性商场--供销大厦,和几家国营招待所。而另一部分就是紧邻县城南边的一片工厂企业,像县水产公司,县水果蔬菜(农副产品)公司,县铸造厂,县焦化厂,县运输公司,还有唐伟东母亲陈秀娥所在的外贸食品厂,另外还有服装厂,鞋厂,建筑公司等几家企业零星分布在县城各处。 一条叫清水河的河流穿出西南部的大山,流经县城,围着县城画了半个圈,一路向北奔流入海。而这些企业工厂全部都是傍河而建,而唐伟东母亲所在的外贸食品厂,因为是食品企业,又是县里出口创汇的支柱企业,外商呢又对产品质量要求比较高,所以被安排在了最上游。 所谓的工人子弟学校,并不是哪一家企业自己办的,整个青山县企业虽然看上去不少,却没有哪一家有那么大的规模。学校其实是政府牵头,各家企业都出资补贴,面向各家企业定点招生的学校,所以,整个学校里,全是企业职工家属子女,各家企业的都有,既然全是职工子女,学校的名字也就顺其自然的称为“工人子弟学校”了。 唐伟东溜溜达达的来到学校,走进既熟悉又陌生的教室,三十多个同学,除了少数几个,大都早已消失在他的记忆中了。看着一个个稚嫩的脸庞,有的面容似曾相识,却记不得名字,有的知道名字,却怎么也无法与印象中的本人对应起来。可怜的唐伟东,活了一辈子,几十岁的心理年龄和心智,到头来却又要同一群小屁孩儿同处一室,学习1+1=2,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看来重生也不是万能的,哪怕你豪情比天高,哪怕你浑身金手指,却也只能被身体和年龄牢牢的桎梏在这里。 看着比前世孙女岁数还小的老师,在认真的,一板一眼的教你读a啊o喔e额,123,唐伟东觉得这是一种折磨和羞辱。现在的课业相对后世来说还是简单的,唐伟东在上学之前,早都已经翻遍了这时候中小学的课本,考大学不敢说,但高中以下的课程毫无压力。要不是怕被拉去切片,他甚至都想直接去参加高考得了。 忍了几个月,唐伟东实在受不了了,跟父母撒娇打滚,闹着要跳级,他再也不想和一群流着鼻涕虫的小屁孩儿待在一起了。父母都是初中学历,虽然在这个文盲遍地的年代,不算学历太低,但对教学却是两眼一抹黑,也摸不清唐卫东的真实水准,只能无奈的带他找到学校,商量跳级的问题。 这年头,跳级不是稀罕事。就像国家要求8岁入学,可现实中六七岁,五六岁上学的比比皆是。只要你的知识真的掌握了,通过了考核。想跳级你就随便跳,就算新世纪之后跳级的也屡见不鲜,只是没有现在这么宽松而已。 校长让几个年级的老师拿来了一摞试卷,就在校长办公室当场做,做完了老师现场评判,评判完觉得你合适,那你就跳,觉得你不合适,那你从哪里来的就乖乖回哪里去。对,就这么跟闹着玩似的,老师不重视,唐伟东也觉得无所谓。 最后的成绩当然很完美,不过鉴于唐伟东七八岁的年龄,老师建议从三年级开始,不要跳到太高年级。唐伟东暗地里撇撇嘴,答应下来,他其实也不想太招摇高调,要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最胖的猪先死!说实话,同一群小孩子一起读书,唐伟东毫无兴趣,对他来说,这就是浪费时间和生命,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用读书的时间熬年龄了。 重生之后唐伟东刻意的加强锻炼,加上食品厂近水楼台肉类不缺,在这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他却摄取了充足脂肪蛋白质,在营养汲取上碾压大多数国人,因此他的身高相对同龄人来说要高出不少,体格也略显健壮,和一群大几岁的孩子在一起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比多数人还高壮一点,甚至因为几十年的阅历,心智太过成熟的缘故,使他看上去,在气质上甚至比大多数青少年都沉稳。实际年龄七八岁,给人的感觉却有十几岁,甚至不看面相,说他弱冠之龄也有人相信。 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似乎他不太合群,小孩们玩的游戏他从来不参与,经常性的一个人发呆,久而久之,小朋友都不和他玩了,这样更显得他孤立。 其实,唐伟东从小就这样,只不过没人知道,他那不是发呆而是思考人生,思考如何在即将到来的黄金十年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因他时不时的发呆走神这个毛病,小时候父母还带他跑过医院,甚至奶奶都请过神婆跳过大神,后来实在没办法,唐伟东只得做一些与同龄人相符的弱智事,才避免了成为傻子的命运。 第3章 做个小买卖 唐伟东扒拉着身前的鞋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他所有的家当——重生以来历年攒下的压岁钱以及卖废纸酒瓶废铁之类废品的所有积蓄,扛过了父母的“强取豪夺”,躲过了《妈妈帮你保管》这样的年度大骗,除了两三岁太小,不方便出手,剩下这五六年自己的收入,全部在这里了,一共426块8毛5分钱。 现在来看这点钱还不够一个小孩一月的零花,可在县长工资才100出头1984年,也算是一笔巨款了,一个农村家庭一年辛辛苦苦下来,也挣不了这么多,像唐伟东母亲陈秀娥的单位,因为能创汇,效益好,最多的时候顶了天也就能拿到60多块钱,而他父亲唐建国的单位,正常情况下,一般也就四十多块钱。 这些家当可是唐伟东的原始积累,起步的本钱。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每年的暑假,麦假,寒假三个假期,都是唐伟东所期盼的,倒不是贪图玩乐,而是只有假期里他才可以有时间有机会,做些自己的事情,再不用每天背个小书包到学校,在一群小屁孩中间装“弱智”。 尤其是今年,唐伟东已经做好了打算,准备正儿八经的开始赚钱了,先定了小目标,赚他个万元户再说。 赚钱的机会以前也有,不过唐伟东没敢动,这一辈子赚钱的目的就是想享受生活的,而不是为了去作死的。前几年年龄太小,加上风向太诡异,于是唐伟东一直在猥琐发育静静蛰伏。 严打的洪峰可是刚刚过去没几天,撩个妹就是耍流氓,卖个鸡蛋就算投机倒把,虽然想赚钱,但唐伟东绝对不会跟大环境逆着来,那不是头铁硬刚,是缺心眼,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再强的身板也得粉身碎骨。 今年的大势之风柔和了些许,唐伟东才敢顺风起来浪一下。没有技术,没有金手指,这都不是问题,80年代,只要有想法,有胆量,有见识,发财机会大把大把多的是,即使再普通的生意也足以赚钱,比如,那个卖个瓜子都能卖成百万富翁的年老板。 收起鞋盒,唐伟东推门走出房间,看到父亲回家了,上前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爸” “嗯”,唐建国回应了一声。 唐建国在农委下属的山区林场工作,主要工作就是护林防火,救援巡逻,阻止非正常进入人员,防止偷挖滥伐,核对采伐指标等工作,由于工作地方离家远,加上如果要巡山,一趟下来就要好几天,所以一般工作三天休息两天,如果有事情,也可以连上连休。 “爸,你这次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啊?”唐伟东边帮母亲摆放着碗筷,一边跟父亲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 “嗯,镇上不是要组织修水库么,前段时间回老家,看到村里下了通知,咱家要出夫(出义务工,服劳役),你爷爷年纪大了,地里的活儿也要忙,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跟单位申请了一下,调了一下工作时间,回去把义务工出了。” 修水库?那可是大场面啊!唐伟东一听,双眼直放光,瞬间就来了兴致。“爸,你什么时候回去,带着我呗。” “你去干啥?不用上课吗?” “要放假了,在家没事也是闲着,反正我也是打算回爷爷奶奶家,你带着我一起呗,工地上老多人了,肯定很热闹,我也想去玩玩儿,顺便卖点儿冰棍儿,嘿嘿。” 卖冰棍?“嗤”,唐建国对儿子玩闹似的打算,有点不屑一顾,停下手里的活计,拍拍手道:“去就去吧,不过到了工地我要干活,没法顾看你,你要能自己保证安全就去,做不到就老老实实在家给我待着。” “没问题,谢谢爸。”唐伟东喜形于色,胸脯拍得山响。 其实,夏天卖冰棍儿,唐伟东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也是他这个年龄力所能及的,为数不多的,可以来钱的财路之一。之前已经请村里的木匠做好了家伙,一个大木箱,奶奶帮他把箱子里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小棉被,棉被外面又钉了一层塑料雨纸,箱子上面开了一个四方形的小窗口,再装上一个带活页的木板,用以取放,拿的时候掀开,平时就关着,这样就成了一个简易的保温箱,冰棍儿放在里边待个两三天都不会化,这也算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吧。 陈秀娥就住在厂区里的家属院儿,上班几步路的事,除了出门,自行车很少骑,于是唐伟东就征用了母亲的二六坤车。 第4章 开门见喜 买冰棍儿的人不少,围观的孩子更多。看到别人在舔冰棍儿,很多小孩儿的眼里透露着渴望,却没有上来买。 于是唐伟东就上前主动招揽道:“冰棍儿老甜了,刚做出来的,吃一口透心凉,拔凉拔凉的,才几分钱一根,你们不买几根儿尝尝?” 有脸皮厚的孩子,很干脆直接的怼了一句:“没钱。” “呃”,一口气没倒上来,怼的唐伟东差点把自己呛死。刚刚还豪情万丈的想胆子大一点,目标远一点呢,转眼就被现实一巴掌糊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或许是他父母有收入,从小没缺了他的零花钱,这也使得他没有体会过农村孩子的消费水平,也低估了当今农村的贫穷程度,联产承包责任制刚刚落地没多久,现在农村首要的问题是解决温饱,等到开始富裕,那就要到了90年代之后了。 不过唐伟东几十年的阅历,早已不知面皮为何物了,脸皮修炼的比城墙的拐角都厚。小孩儿的钱最好赚了,他压根儿就没想放过这群孩子。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家里酒瓶有没有,可以拿空酒瓶换冰棍儿,一个白酒瓶换一根冰棍儿,一个啤酒瓶换一支雪糕。” “有,有,有,真的换吗” “说换就换,不换我就是王八蛋” 一听有这好事,围着的孩子一哄而散,争先恐后的跑回家拿酒瓶去了。看这架势,唐伟东在后边急急的喊了一句:“要好酒瓶啊,破口烂瓶的我可不要啊。” 这年头,哪家哪户家里还没有一堆酒瓶呢。最多的是一斤装的白酒瓶,啤酒瓶少见,但是也有。或许家里的孩子会偶尔卖几个当零花钱,但多数还是堆在那里攒着的。唐伟东前世小的时候,就曾见过用酒瓶垒墙的,整整一面墙全是酒瓶,可想而知攒了多久。 用酒瓶换冰棍儿,对唐伟东来说,可比卖那几分钱强多了。二分钱进的冰棍儿卖五分钱才赚三分,而一个一斤装的白酒瓶,回收站回收的价格是1毛~1毛2,啤酒瓶就更贵了,一个啤酒瓶至少两毛多。用酒瓶换出一支冰棍儿去,相当于赚了三支的钱,对唐伟东来说,只是多趟腿儿跑一趟回收站,受点累就有三倍的利润,划算的很,这买卖值得干。换冰棍儿比卖冰棍儿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你卖冰棍儿,如果有人真要上纲上线,给你扣上一个投机倒把的帽子,你都不好摘。换冰棍儿就不一样了,这是交换,不是买卖,没有人能挑出毛病来,安全的很。 唐伟东这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交易方法,让他的冰棍儿生意彻底火了起来。少的一两个,多的七八个,周围全是拎着瓶子等着换冰棍儿的小孩儿。满满一大箱的冰棍儿雪糕,唐伟东本来估摸着能一天卖完就很满意了,没想到还不到中午就已经见了底。他的旁边,摆满了一地的酒瓶,远处全是抓着冰棍儿雪糕吸溜咔嚓乱啃的小孩儿。 在为自己战绩骄傲的同时,唐伟东也发现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今天卖冰棍儿,钱没收到多少,酒瓶却收了一百多个,来的时候根本没做这方面的准备,如何弄回去,现在又成了个大难题。 不得已之下,只能进工地找了一个相熟的亲戚,借了两个装土的抬筐,在父亲唐建国的自行车后座一边绑了一个,趁着人家中午休息的功夫,让父亲帮自己把酒瓶送到了回收站,唐伟东自己又去冷饮厂批发了一箱冰棍儿,父子二人忙忙碌碌一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两个烧饼,草草应付了一下,就算是中午饭了。 午后的日头很毒,气温变得更高,很多出工的大人也开始光顾唐伟东的生意,加上孩子们一中午的口口相传,听说有不花钱吃的冰棍儿,很多上午没来的孩子,也拉帮结伙的拎着酒瓶来找唐伟东交换。至于酒瓶能不能换钱?孩子们才不在乎呢,酒瓶又不能吃,换了冰棍儿吃进嘴里,那多可口啊。 下午的生意比上午更加火爆,日头还在中天上挂着呢,唐伟东的冰棍儿就已经卖完了。期间,负责工地的干部也过来转了几圈,看到是一群孩子在酒瓶换冰棍,虽然偶尔也有几个大人过来买几根,都是几分钱的事,他们连搭理都懒得搭理,背着手晃悠了几圈儿,拍拍屁股就走了。 在这个小地方,十里八个村儿,基本上都是沾亲带故,拿杆子一划拉全是亲戚,一群小孩儿过家家似的交换,他们的脑袋被驴踢了了才去管呢。更别说唐伟东的嘴甜,见了面善的就叔叔大爷的喊,还硬往人家手里塞冰棍儿。 这就显出年龄小的优势了,反正是个孩子,犯了错也是孩子小不懂事。既然嘴甜又懂事,还吃了人家的冰棍儿,想卖就卖呗,反正是个小孩儿,卖个冰棍儿也犯不了多大的错误。这你要换个成年人试试,不扣你个投机倒把的帽子,也得把你赶走,一个影响施工秩序的理由就足够了。 唐伟东身边又攒了更多的一堆酒瓶,自己的自行车后边还绑着一个大箱子,根本带不走,还得等着父亲下工之后帮忙。 父子二人送完酒瓶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吃过晚饭,唐伟东拿过书包,把今天的所有收入倒在了饭桌上,差点晃瞎了父母的双眼。满满一桌,大部分是分票和硬币,中间还夹杂着几张毛票,在这一堆钱币当中,赫然躺着两张大团结和几张女拖拉机手,这是回收站卖酒瓶给的。 父母帮着唐伟东1分1毛的整理好,数完钱一算总账的时候,陈秀娥和唐建国的眼都绿了,一天下来净赚三十一块两毛八,都快赶上唐建国一个月的工资了,两口子一直以为唐建国是小孩玩闹,结果没想到赚了这么多。 公母二人对了一个眼色,陈秀娥就要下手。“你个小孩子也用不了这么多钱,自己留下点儿零花,剩下的妈妈先帮你保管起来。” 唐伟东心里已经开始疯狂吐槽,又来,又来,年度大“骗”《妈妈帮你保管》不是一年一度的春节上演吗,咋滴,中间还来个回放重温一下啊? 先下手为强,唐伟东一把把桌上的钱划拉到自己身前,来不及整理,就一把一把的往书包里塞。看到唐伟东抵死不从,一副地下党英勇就义的模样,陈秀娥很干脆的就放弃了,因为她太了解自己儿子了,自打唐伟东懂事起,她就没能从儿子手里掏出来过一分钱。 作为一个母亲,陈秀娥还是很开明,她知道唐伟东有个当做小金库的鞋盒,也知道放在哪里,每天打扫卫生都能看到,但她从来没有打开过,更没有动过里边的钱,对儿子她保留了充分的尊重,至于儿子到底存了多少钱,她不知道。 看到老婆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唐建国不满的“哼”了一声,吸了一口烟,刚要说话,唐伟东马上从书包里掏出来中午路上买的两盒烟放在他面前。 “咳,咳,咳”,唐建国一口烟没吐出来,差点把自己呛死,憋的脸红脖子粗,好一阵才平息下来。拿起烟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两毛多一包的,暗自腹诽了一句:小王八蛋还真舍得。 唐伟东腆着脸,笑嘻嘻的说道:“爸,您受累了,今天多亏了您,要不我一人还真干不了,这烟是孝敬你的。” 唐建国气哼哼地回了一句:“算你小子懂事。”说完,把烟装进口袋,背着手迈着方步回了房间。 第5章 小生意大商机 这一夜,唐伟东睡得格外香甜。 梦想开始起飞,美好的人生仿佛已经在向他招手。 有了头天的开门红,唐伟东的干劲更足了。 翌日又是起了个大早,有了前一天的收入打底,父母也一改之前不屑的态度,陈秀娥早早的给父子俩做好了热乎乎的早饭,唐建国搬出保温箱,绑到了自己的后车座上,毕竟唐伟东的年龄还小,让他自己空身骑着自行车,这样也能轻松一点儿。虽然唐伟东的收入没有上交,那也是肉烂在自家的锅里,天底下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 昨天第一天开始干,没什么经验,今天特意做了万全的准备,唐建国先帮唐伟东去冷饮厂进了货,然后又赶到爷爷家,找邻居借了一辆地板车,往自行车后座上一绑,就成了一个简易的三轮车,这玩意儿想对自行车来说,可是能装的太多了,用它来拉酒瓶,拉一趟能顶自行车跑好几趟。 一切准备就绪,父子二人这才来到水库的工地,唐建国帮唐伟东安放好就去干活了,而唐伟东的买卖也算正式开张了。 生意还是一如昨天的火爆,他来之前就已经有小孩儿拿着瓶子在等他了。 看到唐伟东过来了,有相熟的小孩儿就喊了起来:“伟东,今天还换不换?” 唐伟东也笑呵呵的回应道:“换啊,怎么不换,反正我也没指望卖钱,有想吃的拿酒瓶来换就是了。” “嗷,嗷”,听到今天还换,还能不用花钱吃到冰棍儿,单纯的孩子们欢呼起来,纷纷递上手中的酒瓶,从唐伟东手里接过冰棍儿。 虚伪,太虚伪了,骗人家小孩儿钱,明明自己赚了便宜,还搞得自己像雷锋似的。 现在的废品回收站大多还是国营的,走街串巷收废品的虽然有,不过还是太少,零碎的卖几个瓶子还可以,大量卖的话很不方便。尤其是农村,卖几个酒瓶子,还要跑到乡镇或者城郊,着实不便。但对唐伟东来说,信息不畅和交通不便带来的红利,吃起来,真香!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村与村距离间隔近的很,人口密度大,又相对集中,水库周边的村子,离水库最远也就几里十几里地,这点距离对精力旺盛,又整天无聊透顶的小孩儿们来说,那就不叫事,溜达着出去玩一圈,还能吃个不花钱的冰棍儿,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吗? 所以啊,做“垄断生意”“独家买卖”的唐卫东,就更快乐了,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嘛。 中午卖完一箱,下午自己又去补了一箱。今天收到的酒瓶就更多了,因为中午没有往回收站送,一天收到的几百个酒瓶,堆在板车上跟小山一样。到太阳落山,唐建国下了工,爷俩儿把自行车套到板车上,拉着酒瓶往回走,也幸亏一路平坦,没费多大力气就拉了回去,要是碰到个陡坡儿,那可就尴尬了,自行车根本使不上力,只能靠人推人拉了。 晚上回家一算,比昨天赚的还多了一点儿,也没多太多,毕竟箱子的容量就在那里放着,能装多少冰棍儿是一定的,只是因为收的酒瓶比昨天多,利润比昨天高了一点而已,这已经很好了,又是三十多块钱入账,两天的收入都顶上母亲陈秀娥最好时候一个月的工资了。唐伟东照样孝敬老爹两盒烟,而唐建国也心安理得的揣兜里接受了。而母亲对唐伟东的收入,今天连问都没问,她知道反正也要不出来。 接下来几天,唐伟东继续着他酒瓶换冰棍儿的“大事业“。收入有高有低,没办法,这玩意儿也要看天吃饭,天气热呢就赚的多一点,天气凉快就赚的少一点。多的时候三十多,少的时候也能挣个二十多,反正就是在30元上下浮动。 几天下来,干的越发顺手,也没有人来跟他搞竞争,生意让唐伟东做的简直成了享受,合计了一下,已经赚了一百多小两百块钱了。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热天还在后头,唐伟东估计,冰棍儿生意还能持续几个月小半年呢,就算水库工地完工了,也还可以到村子里面转一转,指望这个暴富是做不到,发点小财还是没问题的。 天气越来越热,燥的人难受。 这天,唐伟东和往常一样,找了个工地旁边大坝上的阴凉地,把车子一停,把遮阳的草帽往头顶上一扣,坐等着顾客上门。 人多就是好,还是标准的一天两箱。 “伟东,给我拿根冰棍解解渴” “哎,哎” 顾客上门,唐伟东赶紧掀开扣在脸上的草帽招呼着,一看原来是姑家的表哥徐斌。 徐斌光着膀子,背心搭在肩膀上,露出上半身古铜色的腱子肉,抓下顶在头顶上的毛巾,在脸上抹了几把。 现在的孩子都早熟,别看徐斌只有17岁,却是一副成年人的模样。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出路,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有吹到基层农村,徐斌初中毕业之后就回家摆弄地球了。 上辈子的记忆太遥远了,唐伟东对徐斌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徐斌种过地,在建筑工地打过工,后来带着一帮人混社会,再后来,好像因为什么事被判了几年,姑姑还因此受了很大的打击。 那时候唐伟东已经在外地城市安了家,很少回老家,两人也逐渐断了联系,只能从和亲戚朋友的交谈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只言片语的信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唐伟东儿子结婚的时候,徐斌来送了礼金,吃了顿饭就走了。至于再以后,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二哥,你也来出夫了?”唐伟东从保温箱里摸出留着自己吃的雪糕,笑着递给徐斌。 “老大去当兵了,这差事可不就落在我头上了。”徐斌接过唐伟东递过来的雪糕,瞅了两眼又给他丢了回去。 “这玩意儿不解渴,甜腻腻的,给我换根儿冰棍儿。” 徐斌嘎嘣嘎嘣的咬着冰棍。“也不知哪个瘪犊子玩意儿出的主意,这大热天的出来修水库,原来都是冬天农闲修,今年这刚进夏天就开始折腾,真他娘不是人干的事。” 唐伟东多数时间待在县城,消息毕竟灵通一点。“县里号召修水库,好像是为了防汛抗旱,要在汛期来临之前把水利设施整修一遍。” “呸,呸”,吃完冰棍儿徐斌吐了两口吐沫,唐伟东又递给他一根,他摆了摆手道:“不吃了,这玩意儿越吃越渴。” 第6章 天予不取,必遭雷劈 徐斌把唐伟东头上的草帽抓过去扣在自己的头上。 “这玩意儿你用不上,我先戴着,这天太他妈热了,一会儿下了工,哥几个去下河凉快凉快,你去不去?” 没有玩儿过水的童年,是不完整的。唐伟东很果断的答应道:“去,到时候你过来喊我一声。” 徐斌他们来的有点儿早,唐伟东的冰棍儿是卖完了,可满地的酒瓶还在这里堆着呢,他这小身板儿也弄不走啊,一时有点儿迟疑不定。 “这算啥事儿?我先给你拉到你奶奶家,等大舅下了工,让他给你捎回去。” 也只能这么办了,反正唐伟东也不怕父亲黑了他的钱。 晒了一天的水,还带着一点温度。 唐伟东跟着五六个小伙子,一群人来到水库的上游。 因为下面修水库的缘故,在靠近水库入口的地方筑了一个土坝,拦截水流。 “靠近土坝的地方别过去了,那地方水深,你这个头,丢三两个进去也露不出头来,到上面去。”徐斌怕唐伟东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专门叮嘱他。 一群人继续往上走,来到离土坝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一群大小伙子也不害羞,反正也没人看,一个个脱得精光,光着屁股往水里扎。 还是这个时代好,环境还没有受到污染,水澈透光,白天光线好的时候,都能看清水底的游鱼。 唐伟东让自己的身体彻底放松,平躺在水面上,随波起伏,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其他人先是在水里泡去一身的汗渍与疲惫,然后就开始秀各种技能,什么踩水,潜水,徒手捉鱼,竞速游泳,玩的不亦乐乎,玩儿累了就爬上岸躺在草地上小憩一会儿。 “哎呦,哎呦,我去。” 突然响起的叫声,吓了大家一跳。 顺着声音望去,正好看到一哥们儿正捂着屁股仓惶的从水中往岸上爬,屁股上还一颤一颤的挂着一只河螃蟹。原来是被螃蟹夹到了,一群人哄堂大笑,唐伟东也忍俊不禁。 被惊吓到的螃蟹夹住,它是不会松手的。等众人把这哥们儿从螃蟹手中解救下来,他的屁股已经被夹到流血了。带着伤口下水,很容易被感染,他只能郁闷的坐在岸上,看着其他人在水中尽情的玩闹。 唐伟东两辈子的游泳水平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水里的其他人,狗刨式的泳姿,惹来众人的阵阵嘲笑,好在他脸皮厚,毫不在乎,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正在练习他那“优雅”的狗刨技术,突然一个黑影从唐伟东身边窜过,还“啪”的打他一下,吓得唐伟东“嗷”的一声,大声喊道:“水里有什么鬼东西,蛇啊?” 徐斌担心唐伟东水性,怕他出事,就一直在他身边玩儿,顺便保护一下。看到唐伟东这边出了状况,一个猛子扎下去,结果抓出来一条半尺长的鱼,他撇了撇嘴,顺手又把鱼丢进了水里。 “唉,唉,你怎么把鱼又扔了?”唐伟东看到徐斌把抓到的,这么大的鱼又扔进水里,有点急。 徐斌却嫌他有点儿大惊小怪。“喊什么喊?这玩意儿这里多的是,想吃一会儿给你抓几条。” “这里鱼很多吗?” “多的是,不光有鱼,王八,泥鳅,虾米,螃蟹都有,尤其是下面土坝那边,原来的几个洼子修成了水库,这些东西估计都被赶到这里来了。” “那你们咋不抓啊?” “抓这玩意儿干啥?以前是集体的,谁抓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现在倒是没人管了,可谁家没事一天到晚吃这玩意儿,偶尔弄几条打打牙祭得了。” 唐伟东若有所思,悄悄给徐斌使了个眼色,两人上了岸。 “哥,给我详细说说这鱼的事呗。”唐伟东很认真的说道。 徐斌看着唐伟东认真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给他说了一下。 “修水库之前不是有几个洼子么,那几个洼子分属各村,前几年大集体的时候粮食比较紧张,各村想尽办法增收扩产,当时就是为了补充一下食物来源,各村打起了洼子里鱼获的主意,可仅仅靠着野鱼自己天生地长,一来是太慢,二来是数量太少,根本就指望不上,于是就在洼子里放了鱼苗,反正也不用喂养。结果没想到啊,没多久包产到户,单干了,老百姓都忙活自家地头的事去了,集体的事也没人上心了。可投进去的鱼苗不能瞎了,先是捞鱼分鱼,可这东西吃又吃不完,留又留不住,结果大家都不稀罕,后来就干脆卖给水产公司,然后大家伙分钱或者顶提留款,卖了两年,大鱼都捞干净了,剩些小鱼小虾的人家也不要了,村里也懒得管了。除了偶尔有人来弄几条回去自家吃,再没人管过,久而久之,这些鱼都长的快成精了。” “那现在这里归哪个村管?”唐伟东又问道。 “哪个村管?”徐斌一愣,想了想说道:“这还真不好说,以前是各村管各洼,现在为了修水库把几个洼子连成一块了,好几个村都有地被占,要是把水库划给一个村,别的村肯定不同意,弄不好最后水库得直接归镇上管。” 唐伟东听了,瞬间眼睛一亮,两眼放光。“水库以后归镇上管,那也是得修好之后的事,而各村的洼子已经被水库占了,各村也管不着了,那意思就是说,现在这一片水这一堆鱼都没人管了,是吧?” 徐斌也不确定,有点迟疑的回答道:“应该,是吧!” 哈哈哈,唐伟东真想仰天大笑,这真是送上门的意外之财,天予不取,必遭雷劈。现在出门要粮票,买肉要凭票,做身衣服买几尺布也要票的年代,偏偏鱼是个bug,有钱就能买,不用票,还可以做肉类的补充和替代品。 “二哥,我们搞点鱼去卖怎么样,干不干?” 徐斌大吃一惊,环顾下周围,看那几个人没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对唐伟东说道:“你疯了,你抓鱼自己吃是没问题,去卖被抓住是要坐牢的。” 唐伟东笑了笑,也低声说道:“谁说我要自己去卖了,我又不傻,卖个冰棍儿没人管,卖鱼可不是小问题。” “你知道就好,那你还说搞鱼去卖。”徐斌抬手在唐伟东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别急啊,二哥你听我说,咱们不能卖,可有人能卖啊,咱把鱼捞出来,直接卖给他们,这样虽然赚的少,不过胜在安全。退一万步讲,如果我们被抓住了,你千万记得往我身上推就行了,我年龄小,大不了就说我没社会经验,分不清好坏人,被他们骗了,法律再严,也不能跟个不懂事的孩子较真吧,顶多被批评教育一顿。” 徐斌迟疑了一下道:“你能联系到人卖出去?” “试试吧,应该可以。”唐伟东也不是很确定。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不成也没啥损失不是。 徐斌骨子里本来就野的很,不怕事,要不然后来也不会去混社会了。听到唐伟东都把话说到这里了,徐斌狠劲上来了,一咬牙,果断说道:“行,你要能卖得出去,我帮你弄,该死屌朝上,不死万万年,干了 第7章 心想没事成 唐伟东看着徐斌发狠的样子,不禁莞尔,笑道:“二哥,放心,没那么严重,国家的政策已经慢慢放开了,只是还没落实到咱这就是了,经商合法,那是早晚的事。” 今年是华夏经济的第一个高潮,今年最时髦的口号就是“下海经商”。青岛的张老板做了厂长,颁布了赫赫有名的14条军规。中科院的刘总,也开始涉足了pc行业,喊出了年赚200万的口号。而南边的王磊,正经营着某科的前身,已经做到了一单生意赚500万的耀人成绩。 从国家高层讲出经济特区好,发展经济是正确的之后,商品经济的浪潮就再也无法阻挡了。虽然离政策落实影响到农村还有点远,但大势之下,先人一步做点小生意,这根本算不上原则性的问题。 在唐伟东的认知里,国家都鼓励领导干部下海经商了,我卖几条鱼又能咋了,州官都放火了,我跟着点个灯没有问题吧? “二哥,你明天早点收工,咱们提前走一会儿,咱先去探探路,要是能找到销路,咱们就干他一票。” “好,明天下午我过去找你。” 两人约好之后又玩儿了一会儿,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该回去吃晚饭了,一群人互相作别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修水利设施出的义务工跟承包制差不多,每家每户挖多少米沟渠,或者挖多少土方,都是卡死了数量的。 反正就那些定量,家里劳力多的或者勤快能干的,就能早干完早回去忙活自己的事。家里劳力少的或者是那些偷奸耍滑的,可能就干的慢一些,只要能保证在工期之内完成,早走会儿晚走会儿都无所谓,也没人去管。 第二天下午,徐斌早早的就过来了,帮着唐伟东把剩下的冰棍儿卖完,把酒瓶送到爷爷奶奶家暂放。忙活完了之后,两人这才共骑一辆自行车,向县城的农贸市场驶去。 徐斌像个成年人,目标太大。到了县城的农贸市场之后,唐伟东准备自己进去看看,让他在外面等着,顺便看着点儿自行车,农贸市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再加上八,九十年代的治安状况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唐伟东可不想钱还没赚到,再搭上一辆自行车。 现在的水产公司,即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妥妥的垄断经营。要卖水产品必须卖给水产公司,想做水产品零售必须从水产公司进货,谁要敢偷买偷卖,抓住了轻则没收罚款,重则劳教法办。 于是,唐伟东的首选目标肯定是水产公司的门市部。 水产公司的门市部前摆满了水产品,分成了两片,一边是鲜活水产品,一边是冷冻的。里边是一个穿着皮裙皮靴的中年男营业员,正躺在躺椅上抽着烟,听着收音机,对路过的顾客都不带拿正眼瞧的。 唐伟东舔着笑脸上前递了根烟,打了个招呼道:“叔,忙着呢。” 男营业员斜着眼,用眼角瞟了唐卫东一眼,接过烟一看,“吆霍”,还是好烟。 “想买啥自己去挑,挑好了拿过来过秤。”男营业员身子动都没动,看在烟的份上,勉强招呼了唐伟东一句。 “叔,我是想向您打听点事儿,咱这边儿还收不收鱼啊?” 一听唐伟东打听收不收鱼,营业员呼的一声坐了起来,很严肃的问道:“你要卖鱼?你的鱼是哪儿来的?我可告诉你,偷买偷卖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你马上给我说清楚,不然我现在就把你送派出所去。” 两世为人的唐伟东能被他吓住才怪呢,瞎话张嘴就来,呵呵一笑道:“叔,看你说的,我可是红领巾三好学生,咱能干犯法的事吗?” “那你的鱼是哪儿来的?” “叔,我老家村里这不是在修水库么,村里大集体的洼子里还剩了一点儿鱼。前几天我回老家的时候,正好碰到我二叔,我二叔是我们村的村主任,聊起来的时候,他让我回来的时候找人问问,看看有没有要的,洼子要平了,把鱼卖了也是村集体的一份收入。” 还以为能抓到一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坏人,自己立个功呢,结果啥也不是。营业员瞬间没了兴趣,翻身一倒,继续在躺椅上装死。 可别呀!虽然唐伟东很欣赏他的演技,这死尸装的的确维妙维肖,可你不说话,我找谁打听啊。 唐伟东干脆把兜里的一盒烟,全塞在他手里,划着火柴给他续上。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营业员也不好再继续装死,勉强应付了唐伟东几句道:“想卖鱼去水产公司采购科,过完磅,拿了收据去财务科领钱。” “叔啊,我们村里以前一直是往水产公司送的,能收的水产公司早都收走了,剩下的这些都是当时不够分量,水产公司不要的,长了这一两年分量倒是够了,可数量太少啊,也不知道水产公司收不收。”唐伟东装作委屈的说道。 “咱是县里的水产公司,主要收购的是县里的几个水库出产的水货,光这几个水库一次都是几万斤几万斤的送,你们弄个千儿八百斤的,还不够个功夫钱,估计不会收,你们你们干脆自己村里分分得了,省的麻烦。” 唐伟东有点傻眼,水产公司不收,又不让自己卖,想卖鱼赚点钱,还没开始,难道就要胎死腹中吗? 唐伟东还是有点儿不死心。“叔,咱市场里这些经营水产的门市、个体户,他们收不收啊。” “嗤”,营业员不屑的嗤笑一声。“他们敢?所有的水产经营必须经过水产公司,他们卖的货必须从水产公司进,胆敢自己偷买偷卖,会被吊销经营权,没收产品和非法所得,还得罚款。”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就提到过邓宁格的名言,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商人不就是图利么,唐伟东还不信邪了,我把价格压下来,就不信没有胆大的收。 作者说0/200 第8章 峰回路转 理想很丰满,结果很骨感。 唐伟东问遍了整个市场所有经营水产的门市,结果没有一个人收他的水产,更有甚者,不光严词拒绝,还摆出一副对待阶级敌人的模样,上纲上线的对他一通说教。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没想到重生之后发财的路上,刚要迈步就绊了个跟头。 无奈之下,唐伟东只得先灰溜溜的离开了农贸市场。 徐斌看到唐伟东出来,赶紧上去打了个招呼,低声问道:“怎么样,成了吗。” 唐伟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唉,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没想到卖几条鱼也这么麻烦。” “没事”,徐斌拍了拍唐伟东的肩膀,安慰他道:“这个钱啊,赚到了是意外之财,赚不到咱也没亏着,要是这鱼好卖,那鱼早都被抓光了,还能轮到咱兄弟俩?” 唐伟东一想也是,聪明人不止他一个,他能想到别人肯定也能想到,那鱼既然还能在那里活蹦乱跳,说明其他人很大可能,遇到了跟他同样的问题,鱼好抓,没地方卖。可他还是有点不甘心,堂堂一个重生者,能让几条鱼给难住?那也太丢重生者的脸了。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只能再想别的办法。那群鱼在唐伟东眼中,就是一张张会游动的人民币,放着一堆堆无主的人民币却捡不起来,唐伟东心里像猫抓一样的难受。兄弟二人不太死心,打算回去合计合计再说。 刚要走,就听见有人喊道:“喂,小孩。”回头一看,有个人正站在一个墙角向他招手。 唐伟东感觉像是喊他,离得有点远,也看不清是谁,就指了指自己说道:“叫我?” “对,对,对,就是你。” “喊我干嘛?”唐伟东有点莫名其妙。 “你过来一下,找你有点事。”那人边招呼他,边警惕的环顾四周,弄的跟特务接头似的。 唐伟东本来也不是个怕事的人,加上农贸市场人来人往,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担心对方是拍花子的人贩子。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来到了这人跟前。徐斌不放心,也推着自行车跟着唐伟东一起。 一看这人的模样,唐伟东顿时怒了,指着这人的鼻子骂道:“你丫没完了是吧?收就收,不收拉倒,怎么着,跟着小爷出来是打算练练,还是打算拉小爷去开批斗会?” 原来这人正是刚才唐伟东推销水产时,应对最激烈的那位,上纲上线的把唐伟东好一顿批判,批的唐伟东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过啥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挖过社会主义墙角,薅过社会主义羊毛的事了。 一听唐伟东刚才竟然受了这人的欺负,徐斌眼中凶光一闪,抽出车架上的链子锁,一把抓住这人的衣领就要动手。 这鱼贩子一看徐斌的架势,有点慌,都知道这个年龄的小年轻,好勇斗狠,下手没轻没重,他可不想惹上这样的混不吝,赶紧拉着徐斌的胳膊说道:“误会,兄弟,都是误会,有话好好说,你们不是要卖鱼吗,我是来买鱼的。” 唐伟东一听他说要买鱼,也上前拉住了徐斌。“刚才你不是不收吗,怎么现在又要买了?” 鱼贩子苦笑道:“我的小兄弟唉,市场里人多嘴杂,我敢答应吗?要是让我水产公司知道了,那不是砸我自己的饭碗么,我拖家带口的,家里七八张嘴,还指望这吃饭呢。不光是我,我看你跑了好几家,他们有一个敢答应的吗?” “这……”,唐伟东略一沉思,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这倒是不怨自己没经验,而是自己已经习惯了几十年后的规则,思维没有转换过来,再按照前世那一套行事,碰壁也就在所难免了。 既然是来做买卖的,那就好说了,唐伟东换上了一副笑脸,谁还愿意跟钱出五服啊。这年头愿意私下做买卖的,不是被逼无奈就是胆大包天,这批人要么就是后来先富起来的那一群,要么就是把牢底坐穿。 唐伟东拉着他的手,脸上堆满了笑容。“哈哈,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我哥也着实冲动了。” 鱼贩子连忙摆摆手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嘛,这也算是认识了。”鱼贩子又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这不是叙旧的地方,咱们长话短说,先聊正事,你们有多少鱼?” 唐伟东明白他的顾忌所在,也就不跟他客套了。“具体不好说,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联系买家,看看有多少要的,然后我们再回去准备。你能吃进多少?” 鱼贩子一听没有现货,略微有些失望。考虑了一下,说道:“如果少的话,我自己就可以收了,如果数量多,我可以联系几个同行一起吃。但是如果数量太大了,我就无能为力了。你别看着水产公司每次都是成千上万斤的收,那是因为他们能往市里和其他县市送。我们这些零买零卖的也就只能在本地卖卖,就咱们县城这点儿人口,收的鱼太多了,也卖不出去。” “你能收多少,估摸个数,我们考虑一下。” “我个人的话,百八十斤没问题。如果再联系几个人,三五百斤应该也能吃得下,只不过要多卖两天。”鱼贩估算了一下说道。 唐伟东点了点头。“好,我们尽量按照这个数准备,那价格方面……” “两毛一斤。”这次鱼贩子很干脆,看来早就有了定意。 “多少?”唐伟东有点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道:“老兄,我年龄是小点儿,但脑子没问题,咱们敞开门做生意,你要是把我当傻子玩儿,那咱们这买卖不做也罢。” 鱼贩子却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很光棍儿的道:“我从你这买鱼,图的不就是个便宜么,要是和水产公司一个价,我干脆去水产公司进货得了,为啥还要冒着风险跟你做买卖?” “你说的兄弟都明白,可这价格也太离谱了,压价也没你这么压的,合着我们兄弟白忙活,钱全给你挣了?做人要厚道啊,你好,我好,才是长久的买卖。”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的杀价,说的口沫横飞,锱铢必较。 徐斌在旁边干瞪眼,有心帮忙却插不上嘴。人生是需要历练的,生活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极大。 这年代的人普遍朴实,尤其像徐斌这样从小生活在农村,出门最远的距离也不过是县城而已,受限于眼界和见识,以及资讯的贫乏,对于新生事物和未知领域的利弊,他很难马上理解,并做出应对。或许等再过几年,随着阅历的增长,和眼界的开阔,会让他变成一个不同的人。 人生的路,不都是这样走出来的么? 第9章 薅社会主义羊毛 经过一番对飙演技,讨价还价,按照品类不同,双方将价格敲定在了三毛到三毛五。再多一分,鱼贩子都不答应,很坚决,看来这个价格就是他的心理底线了。 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本来以他给出的价格,一斤能赚到五六毛,现在被唐伟东硬生生的抠下来一毛多,疼的他心都要滴血了。不过相对于他从水产公司进货,还能多出两三毛钱的利润,最后也只得勉勉强强的接受了唐伟东的价格。 “小兄弟这嘴皮子,是个做买卖的料,以后准能成大事。”买卖谈成之后,双方的关系仿佛也近了一步,鱼贩子笑呵呵的夸了唐伟东一句。 唐伟东心里却暗叹了一声,自己已经沦落到为了几分钱,脸皮都不要了,还成啥大事儿,那太遥远。 为啥别人重生,金手指一开,金钱美女都哭着喊着往身上扑,而自己却只能收个酒瓶,卖个冰棍儿,卖几条鱼还有钻空子薅点儿社会主义羊毛的嫌疑,钱得一分一分的攒,这啥时候能是个头啊? 双方确定了交货的时间和地点之后,鱼贩子趁着没引起别人注意,回了市场摊位。兄弟二人也趁天没黑,赶紧往家赶,毕竟还有很多准备要做呢。 回去的路上俩人商量了一下,明天徐斌负责准备捕鱼的工具和水桶,唐伟东拉着他借的平板车,晚上到唐伟东爷爷(也就是徐斌的姥爷)家集合。 临分手的时候,唐伟东想了想又跟徐斌说道:“这事只咱两个,干起来有点儿吃力,忙活一次也不见得能弄多少,你认识人多,看看能不能再找个,一定要嘴严,能守口如瓶的。” 徐斌点了点头。“行,你放心,这事我去办” 一夜无话。第二天,唐伟东白天仍然卖着冰棍儿收着酒瓶。 傍晚的时候,徐斌来到姥爷家和唐伟峰碰了面儿。把准备好的渔网还有几个大桶,放到唐伟东已经清理出来的平板车上。 爷爷奶奶问的时候,他们只说晚上去捞点儿鱼,经常有人没事去弄几条鱼改善伙食,爷爷奶奶也没放在心上,只叮嘱他们黑灯瞎火的注意安全,让徐斌一定照看好唐伟东。 毕竟唐伟东现在是老唐家的一根独苗,老儿子大孙子,都是老人的掌中宝心头肉,老人家对大孙子的宠溺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兄弟二人吃过饭,挤在一起迷糊了一会儿。 没有表是真的不方便,爷爷家唯一的计时器——北极星的挂钟,还挂在正屋的墙上,俩人还不敢睡得太死,生怕听不到报时的钟声。 就这么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到了半夜9点多,两人起床洗了把脸,拉着板车就出门儿了。 选择这个时间出门,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这年头的农村,电还没通全,大部分人家里照明靠的依然是煤油灯,人们大都还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作息制度。这个时间段,农村里的人基本都已进入了梦乡,正好方便他们做事。毕竟薅社会主义羊毛这种事,并不是多么光彩,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80年代的农村还没有受到污染,一切都那么的清新自然,夏天的夜空,抬头就能看到满天星斗,横贯天空的银河,依然闪耀亮眼,以致于唐伟东准备好的马灯,都没得用上。 俩人拉着车到了土坝的上游,找了一个觉得合适的地方驻下。 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草丛里站了起来,吓了唐伟东一大跳。 “谁?” “我” 问的干脆,回答的简洁。唐伟东心里闪过一阵mmp,我知道你是谁? 徐斌上前问了一句:“是大勇吗?” “是我,二哥”,那人边说边走到二人跟前。 徐斌跟唐伟东介绍道:“这是徐勇,我二叔家的兄弟,自己人用着放心,不会乱说。”又跟徐勇介绍道:“唐伟东,我大舅家兄弟,你们认识吧?” 唐伟东老家农村有个习惯,一般称呼平辈儿或者小辈儿的时候,会在名字前加一个大字,后面再加一个子字。。比如徐斌,平辈或者长辈称呼他的时候,会叫他大斌子,还有很多像什么大娥子,大文子,有的字如果后面加个子字不好听,一般就只加一个大字。比如徐勇,叫大勇子(蛹子)太难听,一般别人就会称呼他大勇。 这屁大点儿的地方,两人又算拐弯抹角的亲戚,怎么可能不认识。只能说以前见过,点头之交,要说多熟那就谈不上了。 “大勇哥”,唐伟东上前打了个招呼。徐勇也点了点头,回了一声。 “行了,叙旧的话以后再说,抓紧时间先干活儿。”徐斌边收拾东西,边对两人说道。 唐伟东因为年龄小体力弱,就负责在岸上清理他们抓的鱼,徐斌和徐勇二人下水捕鱼。因陋就简,抓鱼用的网是用养鸡的网子改的,周围缀了一圈石头,这样一个简易的渔网就成型了,能抛,能拖,还相当的实用。 几个水洼的鱼都被赶到这么点儿的地方,都快泛滥成灾了。 把带来的“嘎斯灯”往河边一放,鱼循着光自己就来了,一网下去能抓到好几条。 唐伟东把水桶里装了点水,把网上来的鱼从网里摘出来扔进水桶。 鲫鱼,草鱼,鲢鱼,鲤鱼什么鱼都有。网眼儿有点大,河虾是抓不到。被殃及网上来的河螃蟹,这东西太小,不要,顺手扔回水里。泥鳅是个好东西,这玩意儿能卖钱,得留着。 唐伟东看着网里竟然还有王八,开心的嘴都咧到耳朵根了,这玩意儿老值钱了,还是野生的,一只能顶几十斤鱼的价钱。 “伟东,你看着点儿,这黑灯瞎火的别乱伸手,被老鳖咬到可不是闹着玩的。”徐斌提醒着唐伟东。 唐伟东笑呵呵的回应道:“好嘞,我知道。”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 七八个大水桶,不到12点就捞满了。唐伟东累的满头大汗,徐斌,徐勇更是累瘫了,捞鱼这可是实打实的力气活,两人上了岸躺在草地里耍起了死狗。 三个人休息了一会儿,缓了口气,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还早,决定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拉着这么多鱼,村子是不敢进的,更何况进城,被人发现就麻烦了。于是找了个围堰边,打算眯一会儿,好在现在是夏天,也不怕着凉。 第10章 发个小财 夏天天亮的早。 农村养的土鸡还是比较守时的,在没有表的年代,公鸡就是最好的闹钟。 四更天,鸡叫头遍的时候,三人醒来收拾了一下,往县城赶去。鱼贩子还要赶早市,所以,必须要在天亮之前完成交易。 唐伟东太小,拉车帮不上忙,就坐在车上扶着装鱼的水桶。一路上到县城十几里地,徐斌和徐勇两人轮换着拉车,谁累了就到车上歇一会儿。 好在这年头的孩子早当家,常年的农活儿也让二人锻炼出了一副健壮的身板儿,走十几里路不在话下,一路上没耽误多少功夫。 来到约定交易的路口,三人找了个隐蔽处把车停放好。徐勇守着车,唐卫东和徐斌站在显眼处。徐斌点了一支烟,有一口无一口的抽着,眼睛却警惕的扫视着四周,等着鱼贩子的到来。 鱼贩子还是守时的,他也拉着一辆板车,车上装的是刚从水产公司进的鱼鲜,不过从数量上看,明显比以往进的要少不少。发现唐伟东二人之后,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才向二人走过来。 徐斌第一次做生意难免有些紧张,既担心鱼贩子爽约不来,又担心被人看到,直到看见鱼贩子的出现,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唐伟东给鱼贩打了个手势,让他跟在自己二人身后。三人就像不相干的两组人一样,一前一后来到了唐伟东他们放鱼的地方。 徐勇负责放风,唐伟东和徐斌抓紧时间帮鱼贩子过磅。鱼贩一看就是老手了,目测的重量八九不离十,这样就为称重节约了很多时间。 鱼贩子收完鱼,约定好明天老时间,老地点继续之后,拍拍屁股走了。 徐斌却望着面前的一沓钱,两眼发直。 忙活了一晚上,弄了一百六十多斤鱼和泥鳅,卖了五十多接近六十块钱,加上那只宝贝王八,一共卖了七十块钱出头。 80年代初期,一个正式工人每天也就一两块钱的收入,三个人一晚上就挣了七十出头,这是徐斌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徐斌想抽根烟压压惊,平复一下心情,结果烟叼到嘴里,怎么都点不着火,手抖的厉害,火柴盒都划烂了,烟还是没点着。徐勇活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一个劲地拉着唐伟东的手,让他打自己一下,看看疼不疼,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唐伟东很理解他们的心情,要是自己买彩票中了500万,估计表现得比他们更加不堪。 唐伟东算了一下账,打算把钱三个人平分了,可两个人说什么都不同意。 徐斌的意思,他只是帮唐伟东个忙,兄弟之间的事,给钱就见外了,想表示感谢,最多买两盒烟就得了。 而徐勇看徐斌不收,也不好意思接唐伟东给的钱,反正他也是徐斌拉出来帮忙的,在他的意识里,这是帮自家兄弟的忙,怎么好意思要钱呢? 这年头的人就是这么朴实。 “二位哥哥,以后赚钱的门路还多着呢,少不了还得请你们帮忙,你们这样让兄弟我很难做啊,以后再遇到事,还怎么好意思跟你们开口啊?” 唐伟东后世见多了为利益闹翻的亲人,哪怕是亲兄弟亲姐妹,为了一点钱一套房,说翻脸就翻脸,甚至不惜打官司。 此刻面对徐斌二人,说亲情也好,说哥们儿义气也罢,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不管以后三人关系会如何,至少现在的这份感情,让唐伟东无比珍惜。 好说歹说,唐伟东的嘴都快磨秃噜皮了,这才让二人答应收下钱。 本来唐伟东打算二一添作五,三人平分的,结果徐斌二人说什么都不同意。 一直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推来让去,最后折了一下中,唐伟东拿了大头,徐斌和徐勇每人收了20块钱,就这样二人还一个劲儿的觉得对不住唐伟东。 活了十几年的,平生头一回一次赚了这么多钱,怀揣20元巨款,二人走路都有点飘,时不时的摸一摸,生怕丢了。让唐伟东看的可怜又好笑。 这年头的农村,老百姓多数是朴实又勤劳的,却因为受到大环境的影响,想挣点钱太难了,最大的原因是整个国家的经济都没发展起来,就算老百姓再吃苦耐劳,想发家致富,却也找不到什么好的门路。或许再过个五年,十年,会变得不同吧。 回去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路上唐伟东又找了个开着的门市部,花了两块二毛钱买了一条好烟扔在了板车上,让两人回去的路上抽。结果兄弟三人又是一顿推让掰扯。 唐伟东早上要进冰棍儿,所以要赶回自己家,装冰棍儿的家伙事还在家里呢。徐斌不放心他一个人,和徐勇两个人一直把他送到厂区门口才回去。 唐伟东毕竟年纪小,精力不济,忙活了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白天卖着冰棍儿倚着板车做起了磕头虫。中午热烘烘的太阳一烤,就更不想动了,午饭也懒得回去吃,只想睡觉。 都过了饭点儿了,奶奶还没等到大孙子回家吃饭,有点儿不放心,于是拎着饭和水到大坝上找唐伟东。 也是巧了,徐斌中午下了工过去找唐伟东,看到唐伟东在迷糊,勾的他自己也犯困了,于是两个人就躺那儿一块儿补觉。 奶奶来到唐伟东的摊子前,看到大孙子一脸的憔悴,明显就是没休息好,心里这个心疼哟。 再一看旁边躺着的徐斌,气不打一出来。捡了根树枝,照着徐斌的大腿和屁股就是一顿抽。 徐斌刚挣了一大笔钱,心里美滋滋的,正做着美梦呢,身上突然挨了几下,疼的“嗷”的一下就蹦了起来。 徐斌睡的脑子迷迷糊糊,好半天才反映过来,结果一看揍他的是姥姥。 “姥,姥,你打我干嘛?” 奶奶正在气头上:“你说我你打干嘛,你说我打你干嘛?你这么大个人了,大半夜自己出去野就野罢,还要带着东东,他个小孩儿能跟你比?你个当哥的,怎么就不教点儿好呢?” 奶奶裹着小脚,却跑的飞快,满大坝追着徐斌抽打,一阵鸡飞狗跳。 徐斌边跑边躲,还要顾看着不能让姥姥摔着扭着,要不回家能被打死。 “我……”,徐斌欲哭无泪,心里叫起了撞天屈,明明是你大孙子带我出去的好不好,怎么挨打的成了我,老大没人权啊。 一阵闹腾,唐伟东也醒了,大脑从宕机状态重启之后,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把奶奶安抚下来,徐斌也趁机跑了。 “哎呦,我的大孙子哟,以后可不能跟着你哥出去作业了。”奶奶宠溺的抓着唐伟东的手,又回头指着徐斌跑走的方向骂道:“大斌子这个王八羔子,就不干点好事。” 唐伟东有点啼笑皆非,感觉徐斌这顿打挨得确实冤枉,赶紧拿出大孙子的必杀技——“撒娇”来,才把暴走的奶奶安抚好。 “奶奶给你看着,你先回家吃点饭睡一觉。” “不用,不用。我自己看着就行,你快忙你的去吧。” “不就是酒瓶换冰棍儿吗?奶奶虽然没读过书,这点小事保证给你弄不差。赶紧回去吃饭睡觉,听话。” 唐伟东有点无奈,不过想了想这里的确也没什么事,有奶奶帮自己看着,自己正好可以好好睡一觉,晚上还要精力接着干呢。 第11章 一锤子买卖 徐斌晚上又硬着头皮来到了姥姥家,扭扭捏捏的蹭了顿饭。好在唐伟东已经跟奶奶解释过了,这也让徐斌逃脱了继续挨打的命运。 至于他们是出去玩儿还是赚钱,奶奶都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懂,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是大孙子想干的,就是对的,就是好的,一概举双手赞成和支持。对大孙子,她相信的很。 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徐斌,一定要保护好唐伟东的安全,不能让他累着,要不然回来扒了他的皮。 徐斌对姥姥对唐伟东的溺爱,实在是无语了,只能一边郁闷的扒拉着饭,一边点头嗯嗯的答应。 唐伟东偷偷的笑着,看着奶奶对徐斌发飙。上辈子和奶奶相处的时候还太小,体会不到奶奶这份感情。大了以后就离家到了外地,等到他为人夫为人父,懂得了之后,却已经晚了。重新来过,看到奶奶的这副模样,他只感到温馨,心中充满了甜蜜,有人疼爱的感觉,真好! 还是老时间,唐伟东和徐斌来到昨晚的老地方,徐勇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昨天开门红,挣了一大笔钱,今天徐斌和旭勇的干劲很足。 “今天这地方不行啊。”唐伟东皱了皱眉头,看着网里稀稀拉拉的几条鱼说道。 “嗯”,徐斌也感觉出来了,一网子下去也上不来几条鱼,忙活了半天,收获比昨晚差多了。 “羊毛不能紧着一个地方薅,都薅秃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试试吧。”唐伟东提议道。 “去下面坝子那边吧,那边水深,鱼肯定多。”徐勇说道。 财帛动人心,估计昨天挣钱挣的太多,徐勇心都挣野了,为了挣钱,危险都顾不上了。 徐斌考虑了一下,心一横,就同意了,富贵险中求嘛! 唐伟东水性一般,徐斌可没忘了姥姥的嘱托,坚决不让他靠近深水区,万一脚下再打滑,黑灯瞎火的救都不好救。唐伟东当然从善如流了,好日子还没开始呢,他可不想为了这点小钱,把命再搭上。 果然让徐勇说中了,这地方就是个鱼窝子,估计大鱼都在这里藏着呢,在“嘎斯灯”光的吸引下,一网下去就上了大半桶的鱼。 三个人都兴奋了。 估算了一下今天的收获,比昨天多多了,可惜受限于运载工具,当七八个桶都装的满满的后,面对水里那黑压压的一片鱼,就算再不舍得,也只能无奈的放弃了。 鱼装的太满,加上桶里的水,一个人拉车太吃力,唐伟东也不能继续在车上坐着了。一个拉两个推,就这么走走停停。好在出发的早,到了县城,并没有错过交易的时间。 在这个没有手机的年代,真是太不方便了。如果错过了约定好的交易时间,一晚上的努力就白费了,总不能大白天拉着一车鱼去市场上门送吧。 这玩意儿除了在县城,去农村大集根本卖不出去,除了节日祭祀送礼要用到一两条大鱼,谁奢侈到没事花那么多钱买鱼吃啊,是肥肉不香了,还是河沟水库里钓不到鱼了? 如果卖不出去,这些鱼除了丢掉,别无他法。 好在赶得及时,鱼贩子也在约定的时间到了。 这点儿鱼对唐伟东三人来说是不少,可在鱼贩子眼里那就不叫事儿,如果仅仅是自己卖,可能需要卖几天,可他收的便宜啊,拉回去几家相熟的水产店一分,平摊下来一个人也没多少。 称重,倒桶,收钱,几个人熟门熟路,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的完成了交易。 今天收获颇多,一共卖了二百斤出头,算下来也有六十几块钱的收入。 唐伟东把整数平均了一下,一人二十块钱,零头算他的。徐斌和徐勇今天没有拒绝,推让了一下也就收下了。 两天就赚了一个工人一个月的收入,徐斌拍着手里的钱感叹道:“看来最没出息的就是土里刨食了,还是歪门邪道来钱快。” 唐伟东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可别因为自己带他赚了点儿钱,让徐斌再走上上辈子的老路,那自己可就罪莫大焉,以后如何对得起姑姑和爷爷奶奶? 决定赶紧打消他这个念头,于是故作轻松的说道:“二哥,你想多了,咱这次也就是钻了个空子,一锤子买卖,不是长久之计,兵法云,以奇胜以正合,赚钱的门路有的是,光明正大才走的长远。钻政策的空子,跟国家对着干,或许会得一时之利,但风向一变,就会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徐斌笑了笑,不置可否。 旁边的徐勇看着手里的钱,也感慨的开了一句玩笑。“一晚上累死累活,多弄了那几十斤鱼,竟然还不如一只王八值钱。” 听了徐勇的话,唐伟东不由得想起了十年后轰动全国的一个大新闻。号称一只老鳖,养活了一家企业,全国人民一起喝,直到《焦点访谈》曝光,都没把这只老鳖的精华喝完的“某某鳖精”事件。 于是唐伟东笑呵呵的,半打趣半认真的道:“那大勇哥你可以专门养王八啊,以后人民肯定越来越富裕,有了钱就想吃点好的喝点好的,身子亏了这么多年,这老憋可是大补的东西,到时候肯定能赚钱。” 徐勇眼睛一亮,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又暗淡了下来,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接话茬。 接下来几天,奶奶白天仍然帮卖冰棍儿,这让唐伟东有了充足的精力和徐斌继续晚上薅羊毛卖鱼。这也让他的收入打着滚往上翻。 只是可惜好景不长,几天下来,收获越来越少,就这点儿屁大的地方,大点儿的鱼已经抓的差不多了,小鱼又卖不上价钱。还好期间偶尔收获了几只老鳖,才没让收入降低的太快。 看着网里了了的几条杂鱼,唐伟东叹了口气。“看来咱们这个生意做到头了。” 徐斌和徐勇虽然不甘心,但也没有办法。他们的感触最明显,原来一网下去的收获,一个人都拉不动,现在扔几网都不一定能捞出几条大鱼,就像唐伟东说的,羊毛都被薅秃了。 两人上了岸,气哼哼把渔网一扔,郁闷的坐在地上抽起了烟。 唐伟东笑嘻嘻的坐到两人身边,说道:“生啥气呀,赚钱的路子有的是,这条路不通,咱们换条路再走就是了。” 徐斌和徐勇真是舍不得啊,几天时间就赚了小二百块钱,他们这辈子头十几年,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天赚的多,甚至可以说这辈子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哪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可放不下又有什么办法呢,这里水里的鱼都被他们抓光了,难道要去别的水库抓?那可都是国家的,去抓了就是盗窃,弄不好是要吃枪子的,想都不敢想。 徐斌吸了口烟,闷声道:“伟东,你脑瓜子好使,见识多,再想个来钱的主意呗。我算看明白了,种地永远不会有大出息,要想出人头地,还是得往赚钱上下功夫。” 唐伟东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好说道:“我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好注意,等我想到了肯定告诉你,你是我哥嘛,有钱当然一起赚了。” 徐斌点了点头,唐伟东又不是神仙,让他马上找个来钱的点子,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 徐勇也添了一句:“到时候记得带上我。” “好”,唐伟东笑着答应下来。 第12章 受迫性见义勇为 薅羊毛卖鱼的生意是结束了,冰棍儿的买卖却在继续。 修水库的工地到了收尾的时候,唐伟东父亲早已干完义务工回去上班了,最近一直是爷爷和徐斌在帮着他送酒瓶。 接连几日的阴雨天,直接影响了唐伟东的收入,不得已,他只能开始了走街串巷的“游商”生涯。 顾客是多了,收入却没增长多少,原因出在了酒瓶上。 原来在工地上摆摊,顾客相对集中,收到的酒瓶也能就地存放,攒到一起让父亲他们帮忙拉回去。 而现在不同了,顾客分散,唐伟东却没了帮手,一个人跑单帮,酒瓶就成了累赘。一箱冰棍儿,他得往回跑两三趟才能卖完,时间全耽误到路上了。一天下来,唐伟东累的跟条死狗似的,蹬自行车蹬的腿都哆嗦。 咬着牙干了半个月,实在坚持不住了,加上暑期也快结束,要开学了,唐伟东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好好歇歇。 一个暑期的折腾,唐伟东鞋盒里的全部存款终于突破两千元大关,这可是他汗水摔八瓣,一分一分攒起来的,看着巨有成就感。只不过离预想中的“万元户”还有一定的距离。 唐伟东虽然不太着调,心思也不在学习上,不过成绩还不错。80年代的学生还没遇到二十年后,小朋友们那些稀奇古怪的课业,一个成年人若连这时候小学的成绩都不行,那干脆直接摸电门穿回去得了,简直浪费重生的资源。 小学么,一般都是按成绩评价学生。于是,唐伟东在老师眼里,也成了“优秀的那一小撮”。 开学升了四年级,因为摸底成绩好,得到了老师的青睐,获得了提拔,给他“加了担子”,委任其为“副班长”还兼任“文体委员”。 唐伟东从内心里来讲,是拒绝的。心理年龄是一个老头子,去当一群小孩的孩子王,还是副的,想想就无聊。更甭说,有了职务就得干活,忙活小孩子间的屁事,纯粹是浪费时间,有这点空,还不如想点法子去赚点钱呢。 严词不就,却被老师无情拒绝。谁让自己重生的起步年龄低呢,小胳膊拗不过老师的大粗腿,只能屈就。 唐伟东对班级里的事情能推就推,能让就让,想尽一切办法避免给自己找麻烦。只不过,也不是事事皆随他愿,比如,被老师抓壮丁的时候。 因为学习成绩优秀,又是班干部,这天放学后被老师留下来,扔给他一本参考书,让他协助批改单元考试的试卷。反正这种阅卷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对着参考答案画再打个分就行,就这么一直忙活到天黑,临了又扔给他一份报纸,让他有空照着把黑板报出了。 唐伟东心里这个郁闷哟。 不想干,还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得心里含泪脸上带笑的应承下来。 准备回家路过教室的时候,竟然发现教室里还有人,而且还是自己一个厂里的“小同学”,唐伟东不由窃喜,看来顶缸的找到了。 一番讨价还价,一只雪糕换了一个短工。“看看现在的小朋友是多么的纯真,多么的容易满足,哈哈哈”,唐伟东心里如是道,两毛钱就诱惑一个正直天真的小朋友走了“歪路”,让唐伟东充满了恶趣味的满足感。 既然有了帮手,那也就不用改天了,择日不如撞日,唐伟东打算趁着现在直接把黑板报出了,反正这个年龄的小孩儿回家除了玩,也没什么事。 黑板报可是个细致活儿,又要写字又要描边,还得想办法添点儿插图,两个未成年的小孩儿一直折腾到九点多。 期间,“小同学”多次表示抗议和罢工,不得已,唐伟东只好又加码一支雪糕,最终“小同学”还是在了唐伟东的“淫威”和糖衣炮弹之下缴械投降,硬着头皮帮他把活儿干完。 回去的路上,“小同学”一个劲儿的抱怨,一会儿感觉两支雪糕干了这么多活儿,自己亏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立场不坚定,没有经受住诱惑,放在以前革命时期自己肯定会变成叛徒。唐伟东确是心情极好,对小屁孩的抱怨一概不搭理。 食品厂的厂区,处在清水河流经县城部分上游的缘故,二人的家离学校是最远的,约摸有四五里路(两公里多),路到是不难走,出学校拐个小弯儿,上了河堤,沿着清水河一路就能到家。 夏天还剩个尾巴,晚上倒是不冷,微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很是惬意。 河堤两边是大片的防护林和茂密的青草丛,河边的蛙声和草里的虫鸣在月牙下合奏出一篇华美的乐章。路边的柳枝像一只温柔的手,时不时的抚过额头。盛夏或白天,这里是人们消暑纳凉休闲的好去处。 1984年的电力供应还比较紧缺,经济也尚未发展起来,几十年后遍布和河堤两岸、河滨公园的路灯,现在还见不到踪影。 弦月的晚上,光线不是很好,二人却浑不在意。 就这点儿路,不说一天走八遍,这几年下来也走了无数遍,毫不夸张的说,闭着眼睛也能到家。 而且这年头,孩子还没变成十几二十年后那么的脆弱和宝贝,从小都是自己上下学,阴天下雨宁可把自己淋成落汤鸡,也很少让父母去接送,就算父母去送把伞,也会让他们觉得丢人。 尤其是这种职工子弟学校,父母都要上班,在计划生育之前,多数家里还不止一个孩子,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放在孩子身上,父母只负责你吃饱穿暖,其他的事情一概自理。 就像现在,唐伟东和小伙伴儿晃荡到九点多才回家,也没见家里人出来接接或者找找,回到家能给你留着口热乎饭就不错了。 时间虽晚,两人却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溜溜达达的往回走。 “伟东,你看前面有人。”小伙伴儿戳了戳唐伟东。 前边不远处有四五个年轻人和一个女孩子围在一起,好像在争论着什么。 “河堤又不是你家的,谁规定只有你能走,别人不能走?少多管闲事。”河堤有点儿幽暗,平时入了夜,的确人不多,但也不是没碰到过。唐伟东撇了一眼,丝毫没有在意。 “万一是坏人呢?” “你是不是样板戏看多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的那么多坏人,有坏人也先把你抓走。”唐伟东满怀恶意的怼了小伙伴一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小伙伴看了看天上的月牙儿,眨巴眨巴眼,又看了看唐伟东,意思好像是在说:“这就是你说的光天化日?” 不管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在行善还是在犯法,唐伟东都没兴趣。 若不是河堤没有岔路,要回家必须路过这群人身边,唐伟东甚至想改道而行。 越走越近。小伙伴突然拉了拉唐伟栋的衣袖,低声说道:“那个女的好像是咱们厂的。” 唐伟东用眼角瞅了瞅,看的不是很清楚。于是小声问道:“你确定?” “嗯,应该没认错,好像是咱们一个宿舍大院的,我肯定见过。”小伙伴低声回答道。 “嗯”,唐伟东实在不想多事,略一思索,对小伙伴儿说道:“人家说不定有事呢,我们走我们的,就当没看见。” 小伙伴点点头。 这几个人也已经发现了唐伟东他们两人,只不过看到是两个小孩子,也没有在意。 唐伟东两人在和他们交错而过的时候,略略加快了一点脚步,大晚上在这么僻静的地方,碰到一群善恶难辨的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救命,救……唔唔唔唔”,就在越过他们,童伟东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身后那群人中间的女孩子喊了起来。 唐伟东一惊,浑身汗毛不由自主的立了起来,豁然转身望去。 刚才站在这群人中间的女孩子,已经被人从后面用胳膊勒住了脖子,那人的另一只手死死都捂在她的嘴上。女孩儿只能发出阵阵的呜咽声。 唐伟东心里直呼倒霉,越不想多事,事越找他。唐伟东的脑子现在就像个电动齿轮,拼命的旋转,急寻对策。 看到唐伟东转身,那群人当中像是一个领头的,凶光毕露,盯着唐伟东,伸手指着他道:“看什么看?赶紧滚,再看弄死你个小死孩子。” 对方竟然没有灭口的打算?唐伟东暗呼一声侥幸,拉着小伙伴赶紧跑了起来。 跑着跑着,唐伟东犹豫了。 到不是他良心未泯,都活过几十岁的人了,上辈子什么没见过? 倒在路上的人,你敢扶他就敢讹。偷你家韭菜,中毒你要赔。入室到你家偷东西,受伤你也要赔。敢追抢你东西的人,他死了你也要赔。现实逼人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良心不说全被狗吃了,也差不多。 他考虑的是这件事后续的影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这女孩子今晚在这里出了事,警察肯定要调查,只要一摸排,很容易就能找到唐伟东他们两个。 常理来说,他们两个小孩儿,就算碰到这样的事也无能为力,警察和其他人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可这只是常理,有些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都是一个厂里的职工,都在一个大院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果碰到这样的事,视而不见,冷血逃避,小孩儿倒是无所谓,可家里的大人怎么办?以后在厂里还能抬得起头来吗?人言可畏,要知道言语如刀,有时候可是会杀人的。 唐伟东暗叹一声,咬了咬牙,把心一横,不得已,看来只能“见义勇为”一回了。 第13章 把自己搭进去了 跑出去一段距离,感觉对方看不到了,唐伟东一把把小伙伴拉到旁边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的确没跟上来。 平缓了一下自己的紧张,压低了声音对小伙伴说道:“看来是出事了,都是一个厂里的,不能见死不救,得想个办法。” 小孩儿就算在早熟,遇到这种事说不害怕也是假的。 小伙伴头次遇到这种事,害怕的浑身发抖,颤声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唐伟东估算了一下路程,从这里到厂区也就一里路多点。 于是咬着牙对他说道:“我在这里尽力拖住他们,你赶紧跑回去,到厂保卫科喊人,越快越好,晚了就来不及了。” “好”,小伙伴紧张的点头答应。拔腿就跑,可因为太过惊吓,两条腿发软,刚跑两步就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唐伟东有点儿着急,上去照着他的腿踹了两脚。不是唐伟东故意打他,而是要释缓他紧张的情绪,让他的身体机能迅速恢复正常,这也是目前见效最快的方法了。顺便扯下他的书包丢在了一旁:“空身跑,跑的快,书包回来再捡。” “好,好。” 看了小伙伴跑走的身影,唐伟东不住的在祈祷:“哥哥这条命可全指望你了,兄弟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哥哥的信任啊,哥哥刚来到这世上可不想这么快就走,党和人民还需要我,满天神佛保佑。” 唐伟东一面在心里念叨着,让那些曾经自己都不相信的神佛保佑自己。一面捡了一根趁手的树枝,顺着阴影摸了回去。 唐伟东记得,刚才他们有五个年青人。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他又不是超人,以一对五,硬刚的那是傻子。 他本来的打算是,过去弄出点动静把对方吓走,就算吓不走,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也行。从这里到厂区一来一回,顶天也就半个小时,只要能坚持到厂里来人就可以了,这样两全其美,人能救,自己也会有安危之虑。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 等唐伟东摸到事发地点的时候,听到树林深处传来隐约的呼救声。 而河堤旁的树林边上,却只剩了三辆自行车和一个人在抽烟,也不知道他是在看着自行车还是在望风。其余的四个人,或许此时正在里面施暴。 时间来不及了,必须要马上救人。 而落单的这一个人,也刚好给了唐伟东机会。 来不及多想,这一刻,唐伟东也不知道哪里迸发出来的勇气,握紧了手中的棍子,悄悄地摸到了这人的身后。 站出来大喝一声再动手,那是缺心眼,只能在电视剧里看到,现实中就算两个混混打架,也不会等你摆好了架势再动手。 “呜……” “咔嚓” 高高举起的棍子落下时带起“呜呜”的风声,让这个落单的歹徒吃了一惊,下意识扭头向身后看来。 来不及做出反应,儿臂粗的树枝已经落在了他的头上。“咔嚓”一声,断为两截,可见唐伟东用的力道有多大,下手有多狠。 只见他两眼一翻,闷哼一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看到他倒下的方向,唐伟东暗呼一声不好,想要伸手拉他一把,改变方向,已经迟了。 歹徒倒下的身躯重重的砸在自行车上,三辆自行车倒了一片,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响声惊动了正在行凶的歹徒,树林深处突然变得一片安静,紧接着就传来了女孩儿“唔唔”的呼救声,或许是她看到了获救的希望吧。 唐伟东不敢久留,趁着歹徒疑神疑鬼的空当赶紧趴到路边草丛里伏了起来。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走到树林边缘,向外扫视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这才向身后招呼了一声。 唐伟东透过草丛的空隙,看到树林深处出来了五个人影。三个走在前面,一个在后面挟持着女孩儿。人数对上了,现在所有的歹徒都出现了。 被挟持的女孩儿头发散乱,身上的裙子被撕的乱七八糟,露出一片片雪白的肌肤,看来是经过一番挣扎,庆幸的是歹徒应该没有行凶得手。 一个歹徒跑到倒下的自行车旁边,推喊了几下,伏在地上的歹徒,对方却没有反应。 领头的歹徒有点气急败坏,面露凶光,低声喝道:“应该人不多,也没走远,给我找。” 唐伟东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歹徒心思如此缜密,竟然没有惊慌逃跑,这下麻烦大了。 双方仅有一路之隔,真想找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现在唐伟东骑虎难下,想跑已经晚了,不由得有些惊慌。 屋漏偏逢连阴雨,破船又遇顶头风。唐伟东慌中出乱,受惊之下,出现了应激反应,身体无意识的抖动了一下。 这在寂无人声的晚上太明显了,何况又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对方三人瞬间循声就围了上来。 歹徒之所以是歹徒,敢作恶,就说明他们心狠手辣,无所顾及,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反正抓住都是要掉脑袋。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唐伟东真的害怕了,弄不好小命今晚就交代在这里了。 救人?见义勇为?做英雄?去他妈的吧,什么都没这条小命重要,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唐伟东顾不得其他,翻身爬起来就跑。还好他知道不能沿着河堤直路跑,那样估计跑不了几步就会被抓住。 反身钻进了树林,借着树木的掩护,唐伟东奔着厂区的方向跑去,希望能在路上碰到小伙伴喊来的救兵。 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祈求厂里的人能赶紧来。 树木即是掩护也是障碍,使得唐伟东的速度提不上去。跑了没多远,歹徒看着他奔跑的方向就猜到了他的目的,他们毕竟人多,几个人一围,就把唐伟东堵在了中间。 “原来是你小子,不是还有一个吗,怎么就你自己?”歹徒看清了唐伟东的模样,顿时一愣,这不就是刚才碰到的那两个小屁孩儿吗?“你他妈到是再跑啊,怎么不跑了?刚才放了你一马,你还不麻溜的滚,现在自己回来找死,老子成全你。” 反正也跑不掉了,到了这时,陷入必死无疑绝境的唐伟东,反而不害怕了,变得出奇的冷静。 “我告诉你们,我们已经报公安了,公安马上就到,不想死的就赶紧把人放了滚蛋,现在严打可没结束,你们这样的逮住就得吃枪子儿。”到了这种境地,唐伟东却反过来威胁他们道。 听到公安马上就来,围向唐伟东的几个人,脚步下意识的一顿,专政机关的威慑力,是铭刻到每个人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没有人能忽视。 挟持着女孩儿的领头的歹徒,看到手下被个小孩儿吓住了,怒喝道:“别听他瞎咧咧,深更半夜的他去哪找公安?就算找到公安,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不想吃牢饭,就上去给我弄死他,要不大家都得玩儿完。” 听到公安,顿住脚步,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围上来的三个歹徒,听领头的这么一说,把心一横,再无顾忌,毫不犹豫的向唐伟东扑了上来。 唐伟东暗道一声“完了”,却又不想就这么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为了一线生机,只得拼死一搏。 唐伟东也发了很,咬着牙向三个歹徒冲了上去,在围殴之下拼命的还击,无奈双拳难敌四手,打对方一下,自身往往要承受数倍的攻击,不一刻就被打的满脸是血。 见了血,唐伟东突然发了性,竟然不遮不挡,只顾疯狂的攻击对方,这一刻,面对三个青壮年,他在气势上竟丝毫不落下风。 终是人小力弱,打了没有三分钟,力气已经不继。被人抽冷子一脚踹翻在地,蜷缩成一团,三个歹徒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唐伟东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头上流下的鲜血遮住了他的眼睛,双眼被打的肿的成了一条缝,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唐伟东变得疯狂起来,不,确切的形容应该是疯了。 一把抱住不知道是谁踢来的脚,张口就往腿上咬了下去。 “嗷” 唐伟东听着他的惨叫,毫不在乎,脑袋一扯,生生撕下来一大块肉,嘴角滴落的鲜血极为渗人。 “啊”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清水河两岸。 唐伟东抱着他的腿,顺势一掀,将他掀翻在地,迎着拳脚趴骑到了他的身上,一只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用拳头,没命的向他头上砸去,拳拳到肉。 身下的人渐渐没了声响,唐伟东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按照设定好的程序一拳一拳的砸下去。 “曹尼玛,放开他!” 也不知道一个小孩儿,为何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 两个人根本掰不开唐伟东的胳膊,只好疯狂的往唐伟东身上头上打砸踢踹。 唐伟东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头好晕,眼睛看不到了,身上竟然感觉不到疼痛了,是不是又要死了? 不知道这次死了,又会到哪里去,回70年后?应该不可能,自己那边的身体估计都烧成灰埋了吧。可惜自己重生后的宏图愿景还没有实现就结束了。如果还有下辈子,自己保证不再多管闲事了。 说起来很久,实际上几人打斗的时间最多十几分钟,确切的说,应该是唐伟东被打的时间。 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出意外,领头的歹徒也有些着急,一把推开挟持的女孩儿,捡起一块大石头,对着唐伟东的头砸了下去。 第14章 被打的妈都不认识了 唐伟东再次醒来,眼前又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白大褂,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也有一些不同,屋顶上没有了天花板,换成了一层斑驳的涂料。 还好,看来自己重生的这几年,是真切的,并不是上辈子弥留之际出现的幻觉。 唐伟东扭了扭脑袋,嗯,脑袋没问题。 动了动手脚指头,也都在。 不错,不错,自己竟然能捡了一条命,身上的零件还都挺全乎,值得庆幸。 想坐起来活动活动,刚一欠身,腹部却传来一股撕扯般的疼痛,唐伟东疼的闷哼一声。 唐伟东的动静,惊动了病房里的人。 母亲陈秀娥一下扑到了唐伟东的身边。“伟东,你醒了,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陈秀娥的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 “妈,别担心,我没事。刚才想坐起来,扯到肚子了。”唐伟东怕陈秀娥担心,想安慰她一下,结果一开口,说话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干裂的不似人声。 说了几句话才顺过劲来。“妈,我躺几天了。” “你都昏迷两天了,可把我吓死了。” 唐伟东给母亲个笑脸,结果腮帮子又扯的疼,哎呦了两声。 “你别动,老老实实躺那儿,我去喊医生。” 为了不让母亲过度担心,唐伟东尽量让自己不动,因为只要一动,身上就疼,“哎哟”两个字是控制不住的,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医生进来看了看监测数据,又给唐伟东把了把脉。 “小伙子,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医生很和蔼,笑眯眯的问唐伟东。 和谁都可以说谎,就是跟医生不行。讳疾忌医,玩的是自己的命。 “头有点晕,身上的肌肉疼,稍微一动就疼,我现在连笑都不敢笑了,一笑脸上的肉也疼。” 医生呵呵一笑,转身对病房里的其他人说道:“问题不大,不过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能做剧烈运动,这几天尽量不要翻身,骨头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其他多是外伤,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吓,我去,医生的话吓了唐伟东心里一跳。“我骨头有问题?哪里断了,我没是出来呀?” 医生走后,病房里的一群人围了上来。唐伟东的父母都在,老师也在,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父母陪着一对中年夫妇先来到了唐伟国的病床边。 中年男子一身书卷气,像个知识分子。他妻子的气质也跟厂里的大部分女职工不太一样,更不像农妇。 男子拍了拍唐伟东的手说道:“小朋友,你好,你叫伟东是吧?我是何春燕的爸爸。” 小朋友?何春燕?唐伟东一脸懵逼,他是真不认识这两个人,更不知道何春燕是谁。 难道像穿越小说里狗血剧情写的那样,自己有一个娃娃亲,未婚妻?这人是自己的岳父?可两辈子,父母都没给自己提过这茬儿啊,难道有什么隐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唐伟东看了父母一眼,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知子莫若母,母亲陈秀娥看出了唐伟东的疑惑,赶紧介绍道:“这是咱们厂的何副厂长,何春燕是何厂长的闺女,就是你那天晚上遇到的……”说到这里,陈秀娥打住了,毕竟事关女孩子的名声,有些话不方便说。 噢,唐伟东明白了。 原来是当事人的家属,竟然还是自己母亲的领导,自家这小门小户的,以后还要在人家手底下混呢。 “何叔叔好,阿姨好。何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唐伟东赶紧打了个招呼。 “好,好。小朋友你也好。”何厂长夫人接过了话头道:“这次多亏了你,阿姨是来向你表示感谢的,你先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来阿姨家吃饭,你姐姐一直想见见你,亲自向你表达感谢。你姐姐没事,就是当时受了点儿惊吓啊,休息几天就好了。” 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有些话也不能说的太明白,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了。说得太露骨了,那是毁人家小姑娘的清白,人家以后还要做人呢。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有人愿意刻意去提起当天的事。尤其是当着人家父母的面,那是打人家的脸,要结死仇的。 客套了几句,留下一些罐头,麦乳精之类的营养品,何氏夫妇就告辞先走了。 老师也上前说了几句,意思就是让唐伟东安心养伤,不要急着上学,也不要担心功课,老师会帮他补回来的。 谢天谢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老师的话是唐伟东最想听到的,只要不用去上学,多躺几天就多躺几天吧,自己认了。 其他人都走了之后,病房里只剩下父母。唐卫东看了看没有别人,小声问道:“妈,那几个家伙抓住了没有?” “哼”,陈秀娥发泄似的,恨恨的道:“听说抓住了四个,跑了一个。照我说,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抓住都该枪毙。”然后又不无担心的说道:“你们说跑掉的那个会不会回来找伟东寻仇啊?那可怎么办?” 唐建国瞪了他一眼。“别瞎操心,现在全城都在抓他,他躲还来不及呢,还回来寻仇?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抓到了。” 唐伟东为了打消母亲的顾虑,赶紧转移话题。“妈,我想上厕所。” 果然,陈秀娥的心思马上回到了儿子身上:“好,好,让你爸扶你去。” 可能是用力过度,也可能是被打的,每走一步,肌肉都扯的生疼。还不敢弯腰,一弯腰,两边的肋骨也疼。 一进厕所门口,唐伟东吓了一跳。“我草,什么鬼?” 厕所门口的洗漱台上边是一大面镜子,镜子里自己的形象简直惨不忍睹。 眼角眉骨有缝合的痕迹。额头缠着盖着纱布,很定是有伤口。头发被剃光了,成了一个光头,上面套着一个固定用的网罩,底下的纱布说明头上也被开了瓢。 两只眼睛肿的只剩了一条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整个头肿的像一个猪头。 低头看了看全身,也没找到几块好地方,好在多数是皮外伤,淤青过几天应该就能自己消下去。 看着镜子里的模样,唐伟东差点都没认出自己来。忍不住哀叹:“真够惨的,这是被打的差点儿妈都认不出来啊,这做英雄的代价也太大了,以后说啥也不多管闲事了。” 唐伟东一直在病床上躺着。这些天每天都有人来探望他。 不管是谁来,都要先同情一下他的这副模样,然后再夸奖一下他的光辉事迹,同样的话,说的多了,听的唐伟东都腻歪了。 最“可恨”的是,老师竟然专门成立了互助学习小组,每天轮流来给唐伟东补他落下的课,恨的唐伟东真想把他们赶出去。 人来人往也有点好处。通过这么多人的描述,让唐伟东慢慢还原了,从他失去意识到从医院醒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的全貌。 唐伟东不知道是不幸还是万幸,就在他失去意识,歹徒要用石头砸死他的时候,救兵赶到了。 原来当时小伙伴拼了命的跑回去,把事情向保卫科值班的人一说,保卫科的人吓了一跳,意识到出了大事。 值班的保卫干事赶紧集合了几个人,为防万一还带了枪。(此时企业的保卫科都是配枪的)。跑着去太耽误时间,为了抢时间,保卫科的人借用了职工的自行车。节约的这些时间,让他们提前赶到了几分钟,这才让唐伟东捡了一条命。 突然出现的保卫科人员,让歹徒大吃一惊,措手不及。领头的歹徒顾不得弄死唐伟东,把石头一扔就往河边跑去,最后泅水侥幸逃脱。 剩下的两个人没有他反应快,慢了半拍。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被保卫科的人堵了个正着。加上地上被唐伟东弄晕的两个,五个歹徒逮住了四个,也算是大功一件,只可惜让领头的跑了。 保卫科的人都顾着抓歹徒去了,不知死活的唐伟东竟然没人去管,但凡他还有点意识,估计能活活的气死。 受害的女孩看到两边的人都跑了,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她更加害怕,现场唯一还算活人的就是唐伟东了,她本能的靠近想寻找一点安全感。 她可是目睹了唐伟东被殴打的全过程,看着唐伟东惨不忍睹的样子,又害怕又感动,叫了几声,摇晃了几下,唐伟东毫无反应,他以为唐伟东被打死了,吓得大叫起来。 保卫科的人可能这会儿才想起来,那边还有两个人呢,急忙压着抓到的两个歹徒跑了过去。 有眼尖的当场就认出来,受害的女孩儿是何厂长的闺女,吃惊之余又大呼庆幸来的及时。 再看躺在地下没有人样的唐伟东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渗人了,这是遭受了多么残忍的殴打,才会被打成这样。 有大胆的,上去探了探唐伟东的呼吸,又摸了摸他的脉搏,竟然没死? 保卫干事差点儿被一群手下气死。刚才放着厂长的闺女不管不问,只顾着争功抓犯罪分子。现在看到另一个伤者躺在地上,不上去想办法救治,却在一旁傻愣发呆。这可都是本厂子弟,以后不想在厂里混了吗?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医院啊!”保卫干事气的大吼。 唐伟东看模样伤的太重,厂里的医务室估计是治不了的,于是被几个人抬着送到了职工医院。 这应该就是唐伟东从医院醒来之前,发生的事情真相。 第15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送进医院之后,医生给出的诊断是,轻微脑震荡,内脏略有移位,几条肋骨骨裂,剩下的就是外伤和软骨质挫伤,看着很吓人,事实上也是很严重,万幸都不致命。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好唐伟东只是骨裂,不是断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年轻有年轻的好处,身体机能恢复的快。在床上躺了不多天,外伤基本就痊愈了,自己可以试着做一些像慢走之类的,力所能及的运动。只要不太剧烈,身体还可以承受。 唯一让唐伟东郁闷的是,脸上虽然消肿了,但淤血还没化掉,还是青一块紫一块,跟唱大戏的丑角似的,没法出门见人。 这天上午,母亲回家给唐伟东换洗衣服去了,病房里只剩他一个人。 唐伟东是个躺不住的人,闲极无聊,就下床扶着床沿慢慢的遛达。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伸了进来,脸上红扑扑的,像是刚做过剧烈运动。 看到来人,唐伟东笑了。 这不是那天的小伙伴儿么,说起来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这小子叫王强,虽然意志不坚定,是个叛徒的料子,不过还算讲义气。或许是年龄小的原因,那天被吓着了,报完信之后就跑回家了,没有返回事发现场,书包都不要了,还是保卫科回来的时候帮他捡回来的。 唐伟东住院这几天,他来探望过两次,每次都是一脸愧疚,总觉得那天把唐伟东一个人丢下,自己临阵脱逃,跑回家当了逃兵,太不够哥们儿,貌似又做了一回叛变革命的事,感觉十分对不起兄弟。唐伟东又是哄又是骗,又是开导,好不容易才让他放下心里的包袱。 经过这次的事,两人熟络了起来,关系也更近了一步。 唐伟东是打心底里感激他,至少他没半路逃跑把自己卖了,保卫科的人及时赶到救了自己一命,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看到是他,唐伟东笑着向他招了招手。“小强,赶紧进来,床头柜上有水果、点心、罐头,想吃什么自己拿。”这年头物资匮乏,串门走亲戚,探望病人,能拿的也就这几样。能天天喝藕粉、麦乳精、橘子汁的,那都是有权有势的上等人家。 王强伸进头来看了一圈儿,发现没有其他人,只有唐伟东一个人在,就推门挤了进来。看到唐伟东扶着床在遛弯儿,急火火的跟他说道:“你怎么下床了?赶紧去床上躺着。” 唐伟东呵呵一笑,说道:“躺啥躺,天天躺着,都躺腻歪了,下来溜达溜达。” “哎呀,我跟你说,学校一会儿来人,我好不容易溜出来,专门来通知你。” “来就来呗,这几天又不是没来过。”唐伟东浑不在意。 “不是,哎呀,我怎么跟你说呢?跟以前不一样,这次要来给你拍照,好像要评什么奖。”看到唐伟东不在意,王强有点急。 “评什么奖?你听谁说的?”唐伟东有点莫名其妙。这几天,天天有老师同学来,从来没听他们说起过。 “我也不清楚,早上听老师说的,我得到消息,这不马上来通知你嘛。哎呀,不说了,你赶紧去床上躺着,我还得回学校呢,要不一会儿就被老师堵在这里了。”王强催促了他几句就跑了。 呵呵,看来传递情报才是这小子的本行,妥妥一个交通员。 遛达了几圈,唐伟东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在床上躺着好。不管评什么奖,总归不是坏事。卧床不起的自己,在镁光灯下表现的应该会更好,活蹦乱跳会让效果大打折扣。 在校长的带领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进了唐伟东的病房。几个相机对准了、摆出一副亲切握手姿势的校长和唐伟东二人。 校长面带关切的拉着唐伟东的手,眼神中流露出心疼。唐伟东配合的摆出一副好像随时咽气、马上要死的模样。都是影帝的演技,校长对唐伟东的表现很满意。 摆拍完之后,校长恢复了矜持。“唐伟东同学,鉴于你一贯优秀的表现,尤其是这次不怕牺牲,勇斗歹徒的事迹,学校决定为你申请见义勇为称号,同时为你申报市级优秀少先队员的评选,并在全校师生中开展向你学习的活动。希望你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好好学习,为祖国的四个现代化建设增砖添瓦,不辜负党和人民的培养……”校长不愧是文化人,有水平,官样文章一套一套的张嘴就来,一口气讲了半个小时,不带打磕巴的。 唐伟东一脸严肃,认真的听着校长的教诲。本来还想挤出几滴眼泪配合一下,结果努力了几次,没有成功。 唐伟东完美的演技,赢得了校长的好感,临走还亲切的跟他道了别。 在医院里躺了这些天,唐伟东直接够了,跟父母闹着又出院,强烈要求回家,反正是休养,在哪儿躺不是躺,在家还自在。 这次父母没有迁就他。“不行,医生没说可以出院,你就老老实实带着待着,什么时候医生同意了,你才能出院。” “反正只需要静养,在哪里养不是养?我实在闻够了医院的味道。况且住院不是还要花钱吗?你说是吧,妈。” 听到唐伟东说起住院费用,母亲陈秀娥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说道:“说到钱,我才想起来。我去交医药费的时候,医院说不用交,你说奇怪吧,难道还能有人替咱交了?你说,会不会是何副厂长他们家替咱教的?” “不能吧!”母亲的话让唐伟东一愣,住院不花钱?还能有这好事儿?“这也不是多大点儿事,人家又买东西又来探望都好几次了,人情也的差不多了。再说了,他一个副厂长,一个月工资也就百八十块钱,还拖家带口的,又是替咱出这笔钱,日子还过不过了。” “吆霍霍,看把你能耐的,还才百八十块钱,我和你爸两个人加起来,还不一定有人家一个人挣得多,人家何副厂长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陈秀娥就看不惯唐伟东的这个得瑟样,要不是看他受伤在床,早就上手揍他了。 母子二人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唐伟东心大,找不到缘由,干脆就不想了,反正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终于熬到可以出院了。 淤肿褪去,整个人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医生给唐伟东做了个彻底的检查,恢复情况良好,骨头已经愈合,回去再休养一段时间,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好小伙。 又叮嘱了一番,出院后一段时间内,不要做跑、跳、搬重物这样的剧烈运动,就给唐伟东办了出院手续。至于费用,医院压根提都没提。既然医院都不要,唐伟东更不在乎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外面的阳光是如此美好,空气中都带着清香,这是自由的味道。 这一封书信来的巧, 天助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传令号, 大小儿郎听根苗: 头通鼓、战饭造; 二通鼓 …… 午后的收音机里,放着谭元寿的《定军山》,唐伟东坐在阳台晒着太阳,随着拍子拍打着大腿,昏昏欲睡。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把唐伟东从昏沉的状态拉了出来。 拉开门,唐伟东一呆。 门外站着的是那天晚上碰到的女孩儿。也就是让唐伟东挨了一顿毒打的当事人。 叫啥来,唐伟东的脑子有点宕机,对,对,何春燕,何副厂长家的闺女。 何春燕比唐伟东大四五岁,今年读初二,或许是遗传了父母良好的基因,才十三四岁的年纪,目测身高已经超过了165公分,站在唐伟东面前,两人差不多一般高。 “你好,何姐姐,你咋来了呢,快请进。”唐伟东赶紧打开门,把何春燕让了进来。 “你好,伟东。听说你出院了,我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吗?”放下手中的水果,何春燕落落大方说道。 此时的何春燕显示出良好的家教,跟那天晚上碰到的简直判若两人,看来已经走出了那件事给她带来的阴影。 “就你自己在家吗?叔叔阿姨都上班去了?” “谢谢何姐姐,我好多了,除了不能举杠铃,其他跟正常人一样,医生说再过一段时间,我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儿。”唐伟东难得的开了个玩笑。“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不用人陪,他们都上班去了。” 唐伟东拿出洗好的水果,招待着何春燕。,又倒出橘子汁,用温水兑好,放到她面前。 “快别忙活了,我坐坐就走。今天来主要是就那天晚上的事向你……” “何姐姐,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唐伟东赶紧拦住了何春燕的话头。“咱都是一个厂的,又在一个大院住,理应互相帮助,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以后可没脸见你了。” “好吧!”何春燕也不扭捏。“这次来呢还有一件事,我爸妈让我替他们邀请你和叔叔阿姨,今晚去我家吃饭。我爸妈都提过好几次了,以前你在住院不方便,现在既然已经出院了,可不能推脱了。” 唐伟东考虑了一下,点头应承下来。“好,既然叔叔阿姨邀请,我们一定登门叨扰,等我爸妈下班,我会转告他们的。” 其实唐伟东心里想的是:这顿饭人家都提过好几次了,之前因为住院的缘故,一再推脱。现在出院了,再推脱,那就该得罪人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况且还是母亲单位的厂领导,这个面子说什么也得给。 “好,那我先回家和我爸妈说一声,等着你和叔叔阿姨。”何春燕显得很高兴,看唐伟东已经答应下来,就向他告辞回家。 “好的,何姐姐你慢走。我这腿脚现在还不利索,有点耽误事,就不送你下楼了。”唐伟东将何春燕送到门口,歉意的说道。 “我到家几步路的事,不用送。你快回去歇着吧。”何春燕表示理解,挥挥手跟唐伟东做别。 第16章 做客 父母下班之后,唐伟东向他们转达了何厂长家的邀请。既然儿子已经答应人家了,做父母的也不能再拒绝。 到人家登门拜访,总不能空着手去。好在因为唐伟东的受伤,家里攒了不少的礼品。挑了点儿合适的,一家人稍微收拾了一下,这才组团去领导家蹭饭。 开门的是何春燕,看来人家早已经恭候多时了。 何春燕面带笑容,接过了唐伟东手中的礼品。“叔叔,阿姨,伟东,你们来了,快请进来吧。” 在厨房里忙活的何副厂长两口子,听到动静,也放下手中的活儿,出来招呼着唐伟东一家三口。 何副厂长大名叫何新华,35岁上下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好年华。从厂里公开的资料上看,他可是恢复高考之后,正儿八经的老三届大学生。 在高中生都不多,中专生就是人才的80年代,像何新华这样的正宗大学生,更是凤毛麟角,属于头戴光环,出场自带背景音乐的那种人。 唐伟东很好奇,像这样的人才,大学毕业之后起点应该都很高才对,为啥偏偏回到县里的企业工作。虽说是国营企业,可一个副厂长,行政级别顶了天也就是个科级,完全配不上他大学生的名头。 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得罪人,或者犯了什么错误,被下放到这里的。结果一打听,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年头的人结婚都早,加上当时社会秩序被严重破坏,法律形同虚设,婚姻法则被丢进垃圾堆了,根本没人管,也没人在乎。 何新华二十出头,早早的就结婚了生了娃,等到恢复高考的时候,他的闺女何春燕都读小学了。其实,相对来说,他读大学时的年龄在当时还不算最大的,至少唐伟东就不止一次的听过,当年三四十岁以上大学的人比比皆是! 这就是为什么何新华大学毕业之后,选择回到原籍工作的原因。家里有老婆孩子拴着,只要不是陈世美,一个有责任心的爷们儿,能飞到哪里去? 听多了老三届大学生,功成名就后抛弃妻子的故事。仅就这一点来讲,唐伟东对何新华还是很敬佩的。 何新华的夫人李玉英,比何新华大几岁,不到40岁的年纪。不过,可能是没受过什么操劳,保养得当,看上去也就30出头,反而显得比何新华更年轻。 夫妇二人未语先笑。 “哎呀,都是老同事老邻居了,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李玉英拉着陈秀娥的手,亲热的说道。“来,来,老唐,老陈,还有伟东,都别站着了,快坐!燕燕,快给叔叔阿姨倒杯水。” 东道主礼数周全,亲切热情。客人当然也更不能失礼了。 作为小辈的唐伟东,赶紧上前,向何新华李玉英夫妇微微鞠了一躬:“叔叔好,阿姨好。” “好,好,都好,都好。” 何春燕摆上水果,给每人倒上一杯水,就坐到唐伟东旁边。 两家大人以前只能说是认识,并没有什么深交,经过那天的事之后,接触的多了,慢慢也就熟络了起来。 离开饭还有点时间,两家人先进行了一场餐前例行的寒暄,而且还越聊越投机,不过两家人都刻意的,没有提起那天发生的事。 唐伟东和何春燕,作为两个小辈儿,也插不上话,只能老老实实坐在那里,面带憨憨的微笑,貌似认真的听着大人们的谈话,时不时的还要点头附和一下,显得有点傻。 不过唐伟东感觉到,何新华两口子对自己好像更关切一些,话题时不时的往自己身上引,还考校了一下自己的功课。 何新华更是博古论今,找了点儿话头,跟唐伟东聊了一些,他这个年龄在学校里学不到的,历史文学方面的话题。聊起了性,甚至连现在的政治、经济都有涉猎。 经历过互联网时代信息大爆炸的洗礼的唐伟东,根本不怵。只要何新华发问,唐伟东有问必答,侃侃而谈。虽然有些观点何新华不太苟同,不过也有一些观点能让何新华听了,有眼前一亮,茅塞顿开的感觉。 随着聊天的深入,何新华两口子眼睛越来越亮,看得出来,他们对唐伟东的表现极为满意,甚至带着一点欣喜。 唐伟东却是越聊越蒙圈,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英雄救美,对方家长看上了自己,要把女儿以身相许,招了自己做女婿?要不根本没法解释,这两口子明显带着考校意味的聊天方式。 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能出现的狗血桥段,难道要在自己身上上演?可何春燕要比自己大四五岁呢,而且两个人年龄这么小,难道要定娃娃亲?唐伟东琢磨来琢磨去,还是感觉不太靠谱,就算他们一家三口都同意,唐伟东自己还不干呢。 既然想不通他们的用意,干脆也就不想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 一个小脑袋从何春燕的旁边钻了出来,面带好奇的看着屋子里的这一群人。唐伟东看到了,对她笑了笑。小姑娘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害怕,又躲到了何春燕的背后。小姑娘大约四五岁,应该何新华的小女儿,按年龄来算,应该是何新华大学毕业回来之后,才有的她。 看见小姑娘,李玉英笑着伸手招呼道:“莹莹醒了?快来,跟叔叔阿姨和哥哥打声招呼。” 小姑娘听到妈妈的吩咐,走了出来,脆生生的挨个打了声招呼:“叔叔好,阿姨好。”到了唐伟东面前迟疑了一下,可能唐伟东刚才的笑容有点憨傻,把人家小姑娘吓到了。不过良好的家教,还是让小姑娘很有礼貌的说了声:“哥哥好。”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何新华起身道:“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炖的东西好了没,咱们准备开饭。” “别太麻烦了,咱们吃个家常饭就行了。”唐建国起来推让了一下。 “不麻烦,不麻烦,就是家常便饭。”何新华也笑呵呵的回应道。 一顿在这个年代相对丰盛的晚餐,宾主尽欢。 唐建国和何新华还喝了点儿酒。两个人,一个是天生酒量大,一个是“酒精”考验的革命干部,本来都不应该喝多。 这次或许是心情好,聊的开心,酒逢知己千杯少,结果到最后两个人都有点喝大的趋势。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了孩子的身上,两家人对着对方的孩子可劲儿的一通夸。 “老唐啊,伟东这孩子不错,既然你们两口子也喜欢燕燕,咱们干脆结个干亲吧。”何新华伴认真半开玩笑的跟唐建国说道。 “好啊!”,唐建国可能喝的有点多,连脑子都没过一下,顺口就答应下来。 “你……”,唐建国的举动把陈秀娥好气,推了他一把说道:“你是不是喝多了?灌二两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人家何厂长跟你开玩笑呢,你好什么好?” 何新华摆了摆手说道:“哈哈,没事,没事,我是真觉得伟东这孩子不错,弟妹,不会是不舍得吧?” 这时,李玉英也笑着道:“弟妹啊,你可冤枉你们家老唐了,我们家老何前两天还跟我提过这个事呢,我也是同意的。感觉你们两口子人都挺好的,让燕燕给你们当闺女,也是她的福气。” 陈秀娥一听他们两口子这么说,也不知该怎么接了,之后看向唐建国,这种事还得爷们儿来拿主意。 唐伟东也算是听明白了,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招他做女婿的,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人家两口子是要按照这个年代,当地最传统的风俗习惯,来表达老唐家对自己闺女的恩情啊。看来是自己前世看小说,电视剧看多了。 这年头认干亲,可不像几十年后那种,干妈遍地走,干爹像种狗的嘴上干亲。现在只要两家人把这个关系一定,一个头磕下去,那就是真真正正的一门亲戚。逢年过节,红白喜事,都是要登门的。 不要说是两家大人定的干亲,就算是两个小孩儿私下之间,因为关系好,拜了把兄弟,两家人也会认这门亲,见了对方父母也得喊爸喊妈。 还有一种情况。这年头的人普遍都穷,也淳朴。 比如,一家的孩子伤害了另一家的孩子,当事家长必定会登门赔礼道歉,探望赔偿,因为贫穷,出钱是出不了的,最多能带几个鸡蛋,可有的时候,自家孩子惹的祸有点大,几个鸡蛋根本无法弥补对对方带来的伤害。 再比如,这个年代的孩子都是散养,每到空闲或者假期,下水游泳爬山摘果,就成了孩子们不多的娱乐方式,这种事情上也是最容易出现危险的,每年都有孩子受伤或者溺亡。如果这个时候,一家的孩子救了另一家的孩子,这样的再造之恩,一点礼品是报答不了的。 遇到以上类似的这些情况,当事人的父母往往会带着孩子去对方家,一个头磕地上,认个干亲,从此就给人家当儿子了。 这样的干亲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按当地风俗,六月,八月,春节三个节日是一定要登门拜见探望的,生日更不能落下,病了也要陪床,甚至对方父母百年之时,那是要去跟亲儿子一样陪陵,披麻戴孝,当孝子的。说的直白一点,除了不改姓不离家,就跟人家的孩子一样,人家孩子该尽的义务,他一样都不能落下。 唐伟东属实有点傻眼,做好事救个人咋还给自己救出个爹来呢。偷偷的看了何春燕一眼,何春燕脸上也是一脸懵,看来跟自己一样,她也是刚知道,父母并没有提前通知她知晓。 两家人的目光全停留在唐建国的身上,等着他表态。 作者说0/200 第17章 救人救出个爹来 “好”,看着都在等自己拿主意,唐建国略一考虑,把酒盅一放,答应下来。 其实唐建国两口子,以前也一直想要二胎,不过职工有规定,生完第一胎要满五年之后,才能要二胎。 结果让他们郁闷的是,年限是够了,偏偏国家的政策改了,实行计划生育了,当地规定第一胎是女孩儿的,可以要二胎,第一胎是男孩儿的,就不能要了。于是唐伟东也光荣的成为了,计划生育之后第一批独生子。 当然,如果你头铁非要生,也可以偷着去生,不过一旦被发现,别说职工待遇了,工作都得丢。 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闺女,还这么优秀,唐建国当然得答应了,而且还很开心,既然人家亲生父母都同意了,这么好的孩子,自己为啥还要拒绝呢?根本没有理由嘛。 看到唐建国答应下来,何新华夫妇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老唐,以后咱们可就是亲家了。今天太仓促,什么都没准备,过两天咱定个日子,好好的操办操办。”何新华笑着说道。 这种干亲是有一套程序的,今天什么都没准备,肯定不能马上办。 唐建国对何新华的提议表示赞同。不过,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今天确是挺仓促,过几天挑个日子办,我没意见。不过呢,我觉得吧,咱们两家一起坐坐,庆贺一下就行了,大操大办就算了。您觉得呢,何厂长。”说到最后,唐建国在何厂长三个字上加重了一些语气,然后又给何新华夫妇递了个眼色,向何春燕那边示意了一下。 何新华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唐建国说的很委婉,但夫妇二人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按照唐建国的意思来说,何新华毕竟是有一定级别的国家干部,怕大操大办对何新华的影响不好。万一再让一些喜欢钻营,溜须拍马的人知道了,原本是两家的私事,必定会闹的沸沸扬扬,众人皆知,那样甚至可能对何春燕都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好,那就按老唐的意思办,到时只限咱们两家人。”何新华对唐建国处处为他着想的心意很感激,也就痛痛快快的答应了唐建国的提议。 唐伟东一家走后,何家人收拾了一下残局,围坐在客厅看着电视聊天。 何新华依靠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今晚他喝的有点多。 李玉英倒了一杯浓茶,递到他手里:“老何,喝点茶,解解酒。” 何新华接过茶杯,自嘲的摇摇头,笑道:“作为一个“酒精”考验的革命同志,常年打雁,今天却让雁啄了眼,小觑老唐的酒量了。” 李玉英也笑着说道:“是啊,老唐平时看上去老实巴交,没想到也是个机灵人,这两口子人都还不错,在厂里的风评也挺好,淳朴,低调,不招灾不惹祸,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何新华搓了搓脸,叹了口气说道:“唉,这年头啊,就没人是傻子,都是聪明人呐。只是各人的际遇不同,有的人能一飞冲天,而大多数人啊,却只能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燕燕给这样的老实人家做闺女,我们也踏实。虽说以后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也不会对咱家有什么影响。看着他们两口子都挺喜欢燕燕的,以后应该不会亏待咱闺女,我们也能放点心。”李玉英说完看了看何春燕,又说道:“燕燕,你什么意见?如果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可以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们家还是很讲民主的。” 何春燕放下手里的书,笑呵呵的回应道:“我哪敢有什么意见呀,你们是家长,你们说了算。”说完又补了一句:“叔叔阿姨人都挺好的。” “那就好,你同意,我也就放心了。再大的恩情咱也可以想办法还,要是你心不甘情不愿的,咱也可以拒了,总之,不能让咱家闺女委屈着。” 何新华瞅了老婆一眼,皱着眉头道:“都定下的事了,你现在说这个干嘛?” “呵呵,咱闺女作为当事人,我这当妈的,当然要听听她的意见了。”李玉英想了想又跟何新华说道:“老唐家的伟东这孩子,行事做派跟个小老头似的,一点都不像小孩子,鬼精鬼精的。不过懂得倒是挺多,知识很丰富,也不知道他都是打哪儿学来的。” “嗯,你不是都打听过了么,这孩子除了贪玩点儿,各方面表现都还不错,学习也挺好的。”说到唐伟东,何新华突然来了兴致:“你也感觉到了?我也觉得这孩子知识挺渊博的,涵盖面非常广,偶尔说出的一些观点,让我都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很多东西我都得好好消化消化。” 李玉英跟何新华的切入点,却不一样。忽然略显忧虑的说道:“早熟早慧的孩子想法就多,也不知道这孩子将来会长成啥样,可别把心眼儿使到歪处。” 何新华对老婆的担忧嗤之以鼻。“我说老李同志,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了?唐伟东这孩子,本性不错。老唐两口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样的家庭环境,孩子长不歪,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再说了,这孩子才多大?满打满算不到十岁吧?以后的路还长,有的是时间调教。以后那可是你儿子了,看到他要歪,你个当妈的给他掰回来就是,干妈也是妈嘛!” 李玉英一想也对,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确实有点杞人忧天了。 不几日,挑好了日子。 一切从简,两家人在县政府招待所摆了一桌,坐到一起。按照约定,没有外人。 双方对两个孩子都很满意,脸上洋溢着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容。 按照风俗,先叙了叙齿序。 哪怕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何春燕比唐伟东大,那也得叙,这是程序,就像古时结婚的问吉纳彩一样,得按套路来。 按照齿序,何春燕为大,当姐。唐伟东为小,做弟。 年长者先行礼。 唐建国和陈秀娥象征性的整理了一下仪容,面南背北,并排端坐在椅子上,庄严而神圣的面容下,满脸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何春燕来到二人面前站定。何新华夫妇上前,将写有何春燕生辰八字的红纸,郑重地递给唐建国。 唐建国起身,双手接过,象征性的看了一下,然后转交给陈秀娥过目并收好。 待到唐建国重新坐定。何春燕上前一步,跪倒在唐建国和陈秀娥面前,郑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抬起上身,接过何新华递来的茶杯,双手恭敬的将茶杯举过头顶,递给唐建国和陈秀娥。喊了一声“爸,妈,请喝茶。” 按照当地的风俗,磕头是神三鬼四人一个,所以何春燕只需要磕一个头就可以了。 “嗳”,唐建国和陈秀娥,笑着高声答应了一声,接过何春燕奉上的茶水,象征性的喝了一口,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耳根了。父母的开心是由衷的,发自肺腑的,做过人父的唐伟东非常理解父母现在的心情。也是,白捡这么大的一个优秀的闺女,能不高兴吗? 唐建国和陈秀娥一人摸出一个红包,放到了何春燕的手上。这个是应有之仪,不须推让,何春燕也了解,于是也就很开心的收下了。 这年景的人,还没被金钱污染心灵,加上普遍贫穷收入低,经济还没发展起来,所以红包也就是个象征性的东西,一个红包里装20块钱,虽说不是小钱,也算不上是巨款,职工家庭还能承受,就图一乐呵。 收完闺女,就该轮到收儿子了。 同样一套程序,只是换了个人,再走一遍。 唐建国和陈秀娥走完仪式,起身将何新华和李玉英让到上座。 唐伟东来到二人面前站定,唐建国把他的生辰八字递给何新华夫妇。然后唐伟东上前磕了个头,敬奉上茶水,也喊了一声“爸妈”,同样收了两个红包。 认亲仪式这就算结束了。从此之后,唐伟东和何春燕二人,也就算都多了一对父母,两家也互相多了一门亲戚。 这门亲戚一结,两家就不算外人了,感情瞬间贴近了许多。 何新华的小女儿莹莹带着好奇,在旁边目睹了这场仪式的全过程。虽然不知道一群人在干什么,可她认识红包啊,磕个头就能得到红包,这不跟过年一样吗? 见的次数多了,她也不望着唐伟东眼生了。她拉了拉唐伟东的衣角,仰着头问道:“我爸爸妈妈为什么给你红包啊?” 唐伟东现在心情很好,就故意逗弄她,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说的不对,以后要说咱爸咱妈,因为我也是爸爸妈妈的儿子了,我给他们磕了头,他们当然要给我红包咯。” 小姑娘一时想不明白,略带疑惑的问道:“那以后你就是我哥哥了?” “聪明,恭喜你回答正确!”唐伟东打个响指,夸了她一句。 “那叔叔阿姨为什么给我姐姐红包呢?” “因为姐姐也给他们磕头了呀。” 小姑娘眼睛一亮,磕头就有红包拿?于是跳下了椅子,冲着大人们喊道:“我也要磕头,我也要磕头。”逗得两家大人哈哈大笑。 李玉英抵不过她的娇缠,笑着问道:“莹莹,你要给谁磕头啊?” 小姑娘眨着眼睛想了想,然后看向了唐伟国和陈秀娥,她记得姐姐是先给叔叔和阿姨磕的,然后叔叔阿姨就给了姐姐红包。于是向者同于国和陈秀娥指了指。 磕就磕吧。何新华两口子哭笑不得,这刚送出去一个闺女,接着还要得再搭上一个?反正都是一家,也无所谓了。 小姑娘让唐建国和陈秀娥坐好,模仿着姐姐的模样给他们磕了一个头,也就了一声爸妈,然后从唐建国和陈秀娥手里,接过来两个红包,贴身藏好,开心的不得了。 何新华不无醋意,酸溜溜的跟唐建国调侃道:“一个儿子换我两个闺女,亏了啊。” 唐建国听到何新华的话,哈哈大笑,可能真如何新华所说的,赚大便宜了。 小姑娘见红包来的这么容易,眼睛一转,又拉着何新华两口子坐到了椅子上,他可是看见,唐伟东给自己爸爸妈妈磕头,也有红包拿的。 结果何新华两口子没有准备,小姑娘磕完头,却没有拿到红包,小嘴一撇,委屈的都要哭出来了,何新华两口子顿时觉得有点尴尬。还是何春燕把手里的红包递给父母,然后给了小姑娘,这才让小姑娘的脸色由阴转晴。 小姑娘收了两家父母的红包,没有满足,又把目标盯到了姐姐和这个“新哥哥”身上。 姐姐的红包已经在自己手里了,可以略过,但哥哥手里还拿着两个呢。 于是小姑娘拽着唐伟东的手,就要把他往椅子上拉。这下可把唐伟东吓了一跳,父母是长辈磕就磕吧,自己要是敢当着长辈的面,让小姑娘给自己磕头,那可是极为失礼的事,玩笑都不带敢这么开的,父母能打死他。 见事不好,唐伟东干脆把手里的红包塞到小姑娘手里,直接躲到一边去了。这滑稽的一幕,又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作者说0/200 第18章 军火库 唐伟东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也能自由走动了。 但他仍然以受伤未愈的理由,拖着不回学校,只是在学校每次考试的时候,他去参加一下,看在好成绩的份上,老师也没有硬拖他到学校上课,默认了他的放任自流。 闲极无聊,唐伟东就想找点什么事做做,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娱乐方式,无非是上山下河。盛夏已过,下河是有点晚了,那就只能上山了。 身体还未痊愈,自己单独去爬山是不可能的,父母根本不同意。 跟父亲闹腾了好久,唐建国实在被缠的没办法了,只得答应上班的时候带着他,反正自己上班的林场也是在山里,跟着自己上班也算是爬山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还能看着他点儿。 “哟,我们的小英雄来了,快来让叔叔看看身上缺了什么零件没有,哈哈哈。”几个正在抽烟打屁的“无良青年”,见到唐伟东就是一顿上下其手的乱摸。 这些人都是父亲唐建国的同事,以前来父亲单位的时候经常见,熟络的很,都认识唐伟东。 唐建国单位里精力旺盛的青壮年居多,在山里林场待久了,一切都变得那么无聊。再美的景色,看多了,也让人提不起兴趣。 一下见到唐伟东,一群人就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纷纷拥上前来逗弄调戏他,也算是他们闲极无聊,为自己找的一点乐趣。 唐伟东很无奈地看这一群,从心理年龄上来讲,都是自己孙子辈的人,对自己露出一副怪叔叔的模样。 知道他们并什么没有恶意,这也算是一种亲昵的表现。其实他们不是针对唐伟东,不管同事中谁家的孩子来了,都是同样的待遇。 都知道唐伟东前段时间因为救人受过伤的事,所以这次他们很克制,并没有玩的很过火的动作。不过仅仅是被上下其手,也让唐伟东一阵恶寒。 我擦,竟然还有人摸自家“兄弟”?这不能忍。唐伟东只得入了捂裆派,用双手为自己“兄弟”的安全撑起一片天。既然反抗不了一群怪叔叔恶趣味的咸猪手,只能落荒而逃了。 按照轮值安排,唐建国这次是要巡山的。本来打算让唐伟东玩儿够了就回去了,结果唐伟东一听唐建国要进山,马上来了兴致,说什么也不回去,非要跟着。 这个季节的山里,虽说不如深秋,层林尽染,叠翠流金那样的美,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巡山可不是旅游踏青,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来预防和应对未知的意外和危险。 山林里的危险无处不在,歹人和豺狼虎豹到是其次,更多更大的危险往往来自于大自然。因此,巡山的时候从来不会安排单独的人,而是一组或者一队,一般三到五个人,主要是为了在遇到危险和意外的时候,可以互相帮助救援。 唐建国和两个同事在装备室,整理着这次巡山要带的物品。这次巡逻一共是三个人,除了唐建国外,还有另外两个同事,他们都姓李。 年长一点的老李,是这次巡逻带队的组长,因为年龄比父亲大,所以唐伟东喊他大爷,年轻一点,喊小李叔叔。 按路线不同,巡山的时间短则一两天,长则三四天。这次唐建国他们巡山的路线算是比较短的,主要是到几个易发生火险的地方探查一下,预计一两天就能完成。正因为时间短,所以唐建国才能答应唐卫东,跟着去玩的要求。 巡山可是个体力活,一去一两天,食物和饮水是必不可少的,要保证自身的能量供应。这次因为多了唐伟东,食堂的师傅特意给他们多准备了一份干粮,还找了两个行军水壶,灌满了水,给唐伟东挂到身上。大集体就是有这个好处,公家的东西用起来从来不抠门。 山林里巡山的路线上,都有定点的窝棚,用以晚上过夜,帐篷自然就不需要带了。绳索要带着,这东西是救援用的,遇到紧急情况,找两根树枝就能做一个简易的担架。斧头或者柴刀也要带上把,开路或者挖点东西都能用的上。山林里树木遮蔽,光线暗的早,家用电器手——电筒,是必需品。 清点过一遍,确定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三人披挂整齐,准备出发。唐伟东不需要带什么东西,于是早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小唐唐,跟叔叔来,带你看点好东西,让你开开眼。”小李叔神秘兮兮又略带显摆的像唐伟东招了招手。 这深山旮旯里除了野果山货,最多有点野味儿,唐伟东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看样子又不像是逗自己玩儿,难道真有什么好玩意儿?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唐伟东跟着他来到了一间上锁的房子门前,门口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们了。 “这谁家的孩子?”站在门口的人看了一眼唐伟东,向小李问道。 “老唐的儿子,这次跟着进山玩儿,带他过来长长眼。”小李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向唐伟东说道:“这是老王,你得管他叫大爷。” 礼多人不怪,唐伟东赶紧懂事的喊了声:“大爷好!” “哦,看好他,看看行,别乱动。”老王应了声,一听都是自己单位同事的孩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向小李叮嘱了一句。 “放心,有数。”小李无所谓的答应道。 老王这才从腰上解下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唐伟东跟在二人身后,走进门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就是一间空空的房子,房间不大,除了满墙的条例规则,就只有一张办公桌,其他什么都没有,唐伟东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时老王又从一堆钥匙中间找出一把,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墙边,打开了一扇铁门。 唐伟东一愣,刚才跟在两人身后视线被挡,没发现房间里竟然还有一道门。连续的两道门,肯定不是普通的地方,好奇心不由大盛。 跟着二人的脚步来到铁门前,望里瞅了一眼。 只一眼,就让唐伟东惊心骇神,呆立当场。 铁门里又是一间房子,空间比外面的房间大上许多。若大的房间,只有房顶上的一盏白炽灯,使得整个房间光线有些昏暗。 透过白炽灯摇曳的黄色光芒,唐伟东看到房间的四壁上摆满了木架,而木架上赫然摆放着一排排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和三八大盖儿。房间的空地上,码着的是一箱箱的子弹,还有木箱装的长柄手榴弹。细看之下,房间里竟然还有机枪和几门迫击炮。 房间里的这些东西,正式让唐伟东目瞪口呆的原因。 这个房间,就是特么一个小型的军火库啊。 唐伟东两辈子的人生,也只在前世当过两年义务兵,武警内卫跟野战部队没法比,摸枪的时候少,打枪时候更是屈指可数。军火库的管理更是严上加严,除了例行的擦枪保养,想进去多看两眼,门儿都没有。 哪像现在,一个原本应该戒备森严的军火库,竟然就让自己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大摇大摆的进来了。怪不得国家要禁枪收枪呢,管理实在是太松懈了。 这年代很多单位,甚至是工矿企业,都是配枪的,但像这样有一个军火库的单位,唐伟东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 80,90年代,时有盗枪偷枪案的发生,或许就是和平的太久了,让人们紧张的神经松懈了。这样的一个军火库,一旦被坏人得手,一想到后果唐伟东就不寒而栗。 还好,世界如果不改变,按照正常发展,用不了多久,国家就会把武器弹药全部收缴,严管枪械。想到这里,唐伟东才算放心了一些。 看到唐伟东呆若木鸡的样子,小李颇有一些奸计得成的得意,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别说一个孩子了,就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武器弹药,也是惊得半天没回过魂来。 小李拍了拍唐伟东的肩膀:“怎么样,小子,没见过这些玩意儿吧?开眼了吧?哈哈。这可是咱们单位民兵连的军火库,全连的家伙事儿都在这里呢,壮观吧?” 唐伟东短暂的震惊过后,满眼冒着绿光,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渴望,哪有男人不爱枪呢? 小李看着唐伟东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模样,哈哈大笑。拿起了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哗啦哗啦”拉了几次枪栓,在也完全确保枪里没有子弹的情况下,扔给了唐伟东。 唐伟东顺手接过,也熟练的拉了几下枪栓,虽然他当兵的时候用的是七九、八一式,五六式那时已经淘汰,不过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血统,上手根本没问题。 举起枪,将枪托顶在肩窝上,对着一个没人的角落,三点一线的机瞄了几下,简直爱不释手。 “以前玩过?”小李看到唐伟东对枪械的熟练程度,有些惊讶。 “没有,只玩过气枪,大集上的摊子,一块钱可以打十枪。”唐伟东又不是傻子,肯定不能告诉他自己前世入过伍当过兵,这事也没法说,说出来也没人信,弄不好还要被拉去切片。 “噢”,小李也没多想。 玩儿了一会儿,小李看到唐伟东还舍不得放下,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把枪从他手中拿了过去。 “稀罕稀罕就得了,这可不是小孩儿该玩的东西。” 唐伟东有些恋恋不舍。 小李拿过枪,往弹仓里压了一个弹桥十发子弹,又拿了两个十发的弹桥,随手装进包里做备用。又不是去打仗,不用全副武装,带枪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防人是其次,主要针对的还是山里的猛兽,这年头山里虎豹是没了,可狼还不少呢。在林区,一到晚上嗷嗷的狼嚎声,瘆的人头皮发麻。 第19章 山林遇险 看着小李把枪背在自己身上,唐伟东只有羡慕的份。唐伟东越是眼馋,小李越是背着枪在他面前晃荡,得瑟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在他脸上来一拳。 唐伟东吃瘪的模样,让小李哈哈大笑,管军械库的老王也忍不住莞尔。 锁上铁门来到外间,老王拿出一个笔记本让小李做了登记。看着唐伟东闷闷不乐的样子,笑了笑,在桌子底下摸索了半天,然后掏出来一把枪。 “八一杠?”唐伟东眼中精光四射,这可是他的挚爱。 唐伟东一脸渴望的看着这条枪和他的王大爷,心中在疯狂的呐喊:“摸摸,让我摸摸它,我的老伙计。” 老王笑了笑,把枪扔给唐伟东。“小子,别出那个熊样了,里边的家伙不是你能碰的,这个给你玩儿。” 唐伟东有点蒙圈。心道:“啥意思?五六半我不能碰,八一杠给我玩儿?这是什么鬼逻辑?” 接过老王丢过来的八一杠,熟练的打开枪托,刚要想拉动枪栓,就听老王笑道:“这是气枪,这才是你能玩儿的东西,别给我弄丢了,这可是我个人的东西,回来记得还给我。” 拉开枪栓一看,果然只有一个小孔,还真的是一把气枪,做的还挺逼真的。气枪就气枪吧,气枪也是枪啊,又接过老王给的两盒铅子儿,唐伟东喜滋滋的把枪背在身上。 整装完毕,三个人带着一条枪,这就出发了。哦,不对,这次是四个人两条枪,多了一个打酱油的唐伟东和一把气枪。 仲夏的山林万木争荣,郁郁葱葱,鲜花锦簇,一路上景色美不胜收。 因为不是赶时间,又带着唐伟东这个小孩儿,几个人控制着速度,没有急着赶路,只要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宿营地的窝棚就行了。 唐伟东一路玩儿枪,心思全在这上面,也没有觉得累。三个大人沿途顺路碰到一些,野生的山货药材,也顺手采了,准备等回去的时候卖掉。 这是约定俗成的惯例,俗话说靠山吃山,这算是在林区工作的一种变相福利。林场的工作辛苦枯燥,单位对职工巡逻时候顺手捡拾山货赚点外快小钱的做法,往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给予默认。 气枪这种东西,打个麻雀小鸟还行,再大一点的威力就不足了。碰到野兔,就算能打中,它也不会立刻毙命,还能带伤逃跑,如果能追上,待它伤重而亡,说不定还能捡回来,如果追不上,谁知道它能死哪儿去,就不用去白费那个力气追了。 可能是王八有个鳖时气,不知道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还是枪法准,唐伟东竟然用气枪打下一只野鸡。野鸡体大,打到身上是不会死的,只能打头。那么小的一个鸡头,唐伟东竟然就打中了,引来三个大人的一片惊叹和夸赞,不禁让他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臭屁模样。 山林不是平地,根本没有什么固定的路,只能记住几个点,凭着经验往标记点前行,一路上山下沟的走起来极耗体力。走了大半天,兴奋劲一过,唐伟东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毕竟身体还没长成,爆发力或许可以,耐力上就不行了。 为了不让唐伟东耽误大家的行程,唐建国只好在他腰上栓了一根绳子,另一头系在自己身上,拉着他前行。 即便是这样,一行人的速度还被唐伟东拉慢了,好在关系都不错,也没人埋怨他。 林中的天色暗的早,经过一天的跋涉,四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微薄的夜幕中到达了预定宿营地,带的手电筒派上用场了。 找到宿营的窝棚,几个人稍微清理了一下,北方蛇少,不用担心里边有这玩意儿,只需清理下灰尘就可以。 屁股一沉,唐伟东倒在简易的稻草床上,他实在走不动了,两条腿像灌了铅,看来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能状况。 唐伟东瘫软的样子,惹来小李的一阵调笑。几个人拿出干粮,喝了点随身带着的凉白开,就算是吃过晚饭了。热乎饭是别想了,林区里严禁明火。 除了冬天,巡逻的时候不能生火,这是单位里有明文规定的。就算实在憋不住要抽烟,也要亲手熄灭,并且要把烟头带走。野外的生水更不敢喝了,谁知道里边有什么玩意儿。所以,只能吃自带的干粮喝自带的水。 窝棚里就别提住宿条件了,吃完饭,把稻草枯叶匀了一下,老李把窝棚的门口,用树枝绑成的板门一挡,拿绳子将两边固定好,几个人就这么和衣而卧。 或许是吃饭时喝了凉开水,半夜的时候,唐伟东试着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出去方便一下。 唐建国怕他害怕,想陪他一起去,结果唐伟东脸皮薄,用别人看着“他拉不下来”的理由拒绝了。不过为了给自己壮胆,还是把柴刀和手电筒带上了。 怕在住宿的窝棚边上“放毒”恶心着别人,再被后来的人说三道四,唐伟东略略的离远了一点。 夜晚的山林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唐伟东摸索着来到窝棚旁边一个下风处。一阵雷鸣电闪之后,通体舒畅,他心满意足的提起裤子。 往回走了没几步,眼角的余光冷不丁的看到了,远处两个绿油油发光的圆点,唐伟东心里一惊。 他很肯定,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有这东西,因为要找地方大便,踏出窝棚,他先观察过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东西应该是刚出现不久。从小听着老人讲的山精鬼怪故事长大,在这阴森森的山林里,此刻唐伟东满脑子都是妖魔鬼怪的念头,明知想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是自己吓自己,极力想不去想,却根本控制不了住,未知的东西才更让人害怕。 面对未知,就算是活过一辈子,唐伟东也不禁头皮发麻,汗毛直立,浑身起满鸡皮疙瘩,正因为活过一次,这辈子才更惜命。 唐伟东缓缓的扭转身体,让自己正面对着那两个绿点,还好他有一丝理智,没有开手电筒。不管那是什么,在这漆黑一片的森林里,只要自己手上的手电筒一开,那就暴露了,就像夜晚海上的灯塔,给对方指明了方向。 唐伟东举起手中的柴刀放在身前,却没有移动,在不知对方是什么的情况下,他不敢轻举妄动。 “爸”,唐伟东背对着窝棚,轻声的喊了一声。等了一会,见父亲没出来,他已经开始紧张了,又颤声的喊了一声:“爸”。 其实在唐伟东喊第一声的时候,唐建国就听到了。唐伟东出去之后,他就没敢睡,一直在等着他。 听到唐伟东的喊声,唐建国一骨碌从铺上爬了起来。 唐建国的起身惊动了睡在旁边的老李和小李。“老唐,怎么了?”老李跟着起身问道。 “刚才好像伟东喊我了” “小唐不是去上厕所了?还没回来?” 就在这时,唐伟东叫“爸”的声音第二次传来。 听到喊声,老李突然脸色凝重的说道:“不对,小唐的声音不对,听声音像是紧张的发抖,可能出事了,我们出去看看。” 第20章 麻杆打狼两头怕 唐建国听到唐伟东的喊声有些心急,没注意声音有什么不对。小李心大,压根就没听出来。作为领队负责人的老李的经验丰富,两人都都很信服他,他既然说唐伟东可能有事,那肯定就是出问题了。 唐建国一听唐伟东可能有事,救子心切,抓起斧子就要往外冲。 小李摸到手电筒,刚要打开,被老李一把按住道:“不要开灯。”接着又对唐建国说道:“老唐,冷静,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要冲动。” 此刻的唐建国心思全在唐伟东身上,已经六神无主,只能听老李安排。 老李带着二人摸到窝棚门口,挪开板门一侧,透过缝隙,正好看到了不远处背对此处的唐伟东。 视线越过唐伟东,对上的正是那两个绿色的光点。不,现在已经是六个光点了。 三人大吃一惊,我草,是狼,还不止一只。 震惊之下,小李悄悄拉动枪栓将子弹上了膛,打开保险,同时打开了前边枪管下的三棱枪刺,随时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此时最为冷静的当属老李了,他小声的对唐伟东喊道:“小唐,别慌,不要转身,慢慢的向后退,动作不要大。” 唐伟东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知道父亲他们出来了,心安了不少。听到老李的话,边慢慢挪动脚步往后退,边低声回应道:“好的,大爷,那是什么东西,怎么越来越多。” 老李担心唐伟东紧张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引起狼群攻击,于是安慰他说道:“别怕,遇到狼了,只要不跑,问题不大。” 苍天啊,大地啊,唐伟东两世为人,除了在动物园和电视上见过狼之外,这可是第一次见活的,还是一群。 听到是狼,不是什么山精鬼怪,唐伟东竟然不是那么害怕了,果然,还是未知的东西最可怕。 随着唐伟东的后退,对面的狼群也突然动了起来,加速逼近,窝棚里的三个人顿时绷紧了神经,小李把枪架到板门的栅栏上,随时准备开枪掩护。 唐建国又想冲出去,却被老李一把拉住。“不要出去,引得小唐过度紧张就麻烦了。” 唐建国无奈,只能透过门缝,焦急的看着唐伟东。 待到唐伟东退到窝棚门口几步远的时候,老李倏然把门打开,大喊一声:“快跑进来。” 唐伟东听到,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三步并作两步,一头扎进窝棚里。老李瞬间把门关上。 在唐伟东开始跑的时候,狼群也猛然加速,在老李把门关上的同时,狼群也扑到了窝棚门前。 见到嘴的猎物跑掉了,狼群仰天发出了几声嚎叫。狼嚎声引起了山林远处其他狼的回应,不多时,窝棚周围又汇集了几头狼。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窝棚。 死里逃生,暂时安全的唐伟东,这才发现,这几步路的距离,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林场的巡逻队,在巡山途中偶尔也会碰到狼,不过那都是在白天,狼遇到人一般远远的就会主动避开,像这样晚上碰到成群的狼,极为少见,说是中奖了也不为过。 狼是一种极为聪明的动物,捕食猎物犹如行军打仗,进退有据。几只狼围着窝棚转了几圈,它们这是在侦查,找寻对手的薄弱处,作为进攻的突破口。 窝棚是用成年的树干为骨架搭建而成,外面覆盖着一层防雨的帆布,再上面是厚厚的枯枝树叶,用来防雨保温。虽然简陋,却相当坚固。在当初建造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抵御危险的功能,所以说待在里边还是安全的。 几只狼转了几圈,没有发现可乘之机,于是纷纷分散蹲坐在了窝棚周围,隐隐约约对窝棚形成了包围之势。 按常理来说,野生动物,包括狼在内,都是怕火的,只要在外面点上一圈火,它们就不会靠近。在山林里面,这个方法却行不通,火好点,但是点起来,火怎么烧就不是人能控制的了。弄不好狼没事,再把自己给烧了。 人在窝棚里出不去,也不敢主动进攻。狼面对坚硬结实的窝棚,也无从下口,黑洞洞的枪口和明晃晃的刀斧,更让他们心悸。于是狼和人就这么沉默的对峙着,互相顾忌,这一幕让人想不由起了一句老话“麻杆打狼两头怕。” 唐伟东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应对的经验,一切只能听凭经验最丰富的老李的安排,这也是每次巡山,单位都要安排一位经验丰富的职工带队的原因。 “大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为了不让自己过于紧张,唐伟东没话找话的跟老李聊起了天。 “呵呵,小唐是不是害怕了?”老李点上一根烟,笑着说道:“怎么办?凉拌!就这么靠着呗!这些畜生要是靠不过咱们,自己就走了。要是它们不走,就这么一直耗着,场里见不到咱们回去,肯定会派人来寻找救援的。反正在窝棚里我们是安全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唐伟东看着守在门口小李手中的枪,眼珠转了转,说道:“大爷,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啊,咱这不是有枪么,外面也就六七匹狼,小李叔叔可是带了30发子弹,直接干掉它们得了,弄点狼皮回去还能卖点钱。” “闭嘴”,唐伟东话音刚落,只见唐建国把眼一瞪,怒声呵斥他道:“瞎出什么馊主意?滚一边待着去。” 唐伟东不熟悉狼的习性,在林场干了十多年的唐建国却有些了解,时间久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老王哈哈一笑,劝道:“老唐这是干啥?别吓着孩子。”转头又对唐伟东科普了一下,说道:“小唐,你还小,见的少,不知道这东西的习性。这畜生记仇的很,一次把它们都弄死也就罢了,一旦有漏网之鱼让它跑了,它们就会呼朋唤友的来报复,一路上也咱就别想安生了,得时刻提防着它们。” 唐伟东尴尬的挠挠头,知道自己露怯了。老王接着说道:“别担心,夏天的狼相对来说不可怕,这时节山林里它们的食物多,等一段时间,它们在这里没收获,自己就会走的。碰到冬天的饿狼,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要不,把我打的野鸡扔出去给它们,让他们吃了,打发它们走得了,老蹲在咱们窝棚门口,看着就瘆得慌。”唐伟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哈哈哈”,听到唐伟东的话,惹的三人哈哈大笑。 守在门口的小李一脸戏谑的对唐伟东说道:“小唐唐,你要对叔叔有意见就直说,可不能背后使阴招下绊子啊。” “啊”,唐伟东有点傻眼,难道自己又出了个馊主意? 老王拍拍唐伟东的头,摇摇头笑着说道:“小唐啊,要按你说的来,今天咱们几个可就走不了了。” “呃……” “这些畜生,吃了你的鸡,非但不会走,而且还会通过嚎叫,告诉其它的同类,这里有食物,招来更多的同伴。那样咱们可就真走不了了。” 出了几个主意,除了丢人现眼,一点用没有,唐伟东也觉得有点臊的慌。 几个人就这么抽着烟聊着天,和外面的狼干耗。狼的耐性也足,一直围着窝棚也不退。窝棚里虽然安全,几个人也不敢大意,除了唐伟东眯了几次,其他三人都没敢合眼。 就这么一直对峙到天光放亮,头狼一声长啸,群狼才慢慢退去。 确认安全之后,几个人长舒一口气,庆幸躲过一劫,这才稍微眯了一会儿。毕竟白天还有巡逻任务,还要走一天的山路,休息不好会让人更容易疲累。 第21章 工业券 第二天的巡逻很顺利,圆满完成任务,一路再无意外,狼群也在再没见过踪影。 或许是几个人一夜没休息好,精力有些不济,回城程的路上有些慢了,直到天色将晚,几个人才踏着落日的余晖回到单位。 进了一趟山,给唐伟东吓得不轻,也累得不行,好在年轻,恢复的快,回到家没白没黑的大睡了一天一夜,精神头总算缓了过来。 打到的野鸡,母亲已经帮他拔毛掏腹处理好了。干啥的不缺啥,食品厂的职工近水楼台,就是不缺肉。农村多数却舍不得吃回肉,唐伟东打算把处理好的白条野鸡给爷爷奶奶送去,孝敬一下二老。 骑了母亲的自行车,把鸡扔到前车筐,又专门去厂里的食堂买了一堆肉包子,准备捎回去给爷爷奶奶尝尝。 现在正是玉米成熟的农忙时节,唐伟东刚到奶奶家门口,正巧碰到徐斌推着一车玉米回来,这肯定是自家地里的活干完了,又被父母赶来帮姥爷忙了。 这年头的人比较重亲情,一家有事众人帮忙才是正常的情况。 像唐伟东父亲年初在老家起了五间砖瓦房,一共才花了900来块钱,基本全是砖瓦沙石水泥的材料钱,房梁木材是自家种的树,人工一分钱没花,都是邻居和亲戚们帮忙盖的。 人家来帮忙是人情,当然不能白让人家受累,不过这年头人都淳朴,没有要钱的,作为主家,管一天三顿饭,晚饭上酒,白天干活烟管够。其实烟酒也花不了多少钱,烟是几分钱一包的大众烟,酒是当地县酒厂产的大众酒。 唐伟东父母都上班,手头宽裕点,在饭菜上毫不吝啬,顿顿有鱼有肉能见荤腥。唐伟东的姥爷,家境相对现在农村大多数人家要好一点,隔几天就蒸几锅白面大馒头送来。有荤有素,有酒有烟,还有白面馒头吃,帮工的人干着也有劲,出去也都夸老唐家仗义,招待的用心,这也让在村里算小门小户的老唐家,赚了一份好名声。 徐斌把车里的玉米倒到空地上,用肩膀上的毛巾抹了一把汗,跟唐伟东打了个招呼:“来了伟东。” “噯,忙着呢二哥,家里地里的活儿忙完了?” “嗯,干完了,这不你大姑生怕我闲着,撵我来帮姥爷把玉米收了。”徐斌一脸的无奈。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唐伟东哈哈一笑,从车筐里拿出野鸡晃了晃,说道:“这次你有口福了,晚上炖了给你补补。” 徐斌瞅了一眼道:“野鸡?买的还是抓的?” 说起野鸡,唐伟东忍不住就有些得意,略带显摆的说道:“前两天跟我爸进山了,这可是我亲手用气枪打的。” 徐斌作为抓兔逮鸟的行家里手,对唐伟东的嘚瑟劲嗤之以鼻。 干了一天农活都累了,晚饭炖了满满一锅的鸡,就着肉包子,老爷子和徐斌喝了点儿小酒,一家人吃的满嘴流油,心满意足。 酒足饭饱,唐伟东和徐斌拖了张凉席,爬到屋顶乘凉,二人躺在屋顶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 徐斌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翻了个身,略带犹豫的说道:“伟东,大舅和妗子手里还有没有富余的工业券?” “工业券?”,唐伟东一愣。 工业券是计划经济的产物,50年代开始发行,到93年结束,面向的是国家干部和企业职工,这些吃财政饭的,非农业户口的人群。用途极为广泛,小到牙刷毛巾,大到电视冰箱,可以说所有的工业产品,都被囊括在适用范围内。 同样一种产品,用不用工业券,价格差距极为巨大。使用工业券购买工业产品,价格极为低廉,甚至低于成本价。如果不用工业券,价格又高的离谱。工业券,等于是对具有城镇户口干部职工的一种变相补贴。说不好听一点,有点劫农济工的味道。 按照政策,企事业单位的职工,一般每月工资达到二十元就可以加发一张工业券,像唐伟东父母是双职工的,按照比例两人每月加起来可以领到五张工业券。 这东西对普通人来说太宝贵,一般针头线脑的小件上是不舍得用的,通常都是攒着用在大件物品上。在国内,工业券跟人民币一样,硬通的很。 谁家都有个应急的时候,同事好友之间也经常互相临时拆借,就跟借钱一样。不过,农村的人很少找人借工业券,因为没有工业券的来路,借了根本还不上,除非是很亲近的关系,要不不会张口。 “这个还真不清楚,我得回去问问,你用这个干嘛?”唐伟东是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上辈子小的时候用不上,大了能用了,这玩意却取消了,所以以前根本没在意过这东西。 “我寻思着买辆自行车,不然平时出门太不方便了。” 自行车?这可是三转一响的大件啊,唐伟东有点好奇:“你哪来的钱?” 徐斌也没瞒他:“上次卖鱼的钱呗,一直留着呢。” “够么,不够你开口,我那还有点。” “前两天去问了下,一辆自行车200多块钱,我现在没那么多。不过听他们说,用工业券120块钱左右就行,我这不才问你么。”徐斌毕竟是个要脸的人,就算是亲舅甥,也没好意思直接找唐建国开口,这不正好碰到唐伟东了,以他和唐伟东弟兄俩的感情,就没啥不好意思的了。 “我草,差这么多。”唐伟东也没想到,用不用工业券,自行车价格能差一半,他和徐斌之间也没必要拿捏,于是痛快的说道:“那行,我今晚回去找找,你明天去找我,我和你去买。” 徐斌应了下来。 既然答应徐斌给他弄工业券,今晚就不能住下了,趁着天色还没大黑,唐伟东跟爷爷奶奶说了一声就回城里的家了。 两个家离的不远,唐伟东又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所以爷爷奶奶也没有啥得舍不得的的,只是嘱咐路上慢点,注意安全,就让他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回去了。 作者说0/200 第22章 票券时代 唐伟东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刚吃过晚饭,还没有休息。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你爷爷奶奶家了吗?没住下?吃饭了没?”看到突然出现的唐伟东,母亲陈秀娥有点莫名其妙。 “在奶奶家吃过了,有点事就先回来了” “你能有啥事?不是又‘作业’了吧?”唐建国很怀疑自己儿子的操行。 自己有这么不堪?唐伟东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父亲。直接跟母亲说道:“妈,大斌哥帮我爷爷掰玉米,今天碰到了,他说想买辆自行车,咱家还有没有工业券,先拿几张用用,供销社太黑了,有券没券,价格差一半。” “这……”陈秀娥有点纠结。这可不是借,出去就回不来了,不过自己亲外甥要用,当妗子的还能说不给?暗叹了一口气,说道:“有到是有,这可是我给你攒着,想就给你结婚用的。大斌子要买自行车,那就先给他点用吧。” 听了陈秀娥的话,唐伟东差点没被一口唾沫呛死,无奈的说道:“妈啊,你想的也太长远了吧,我才多大,你就打算到我结婚的事了。再说了,我结婚怎么着也得二十年后了吧,到时候估计早不用这玩意了。” “去去去,你个小毛孩子懂个屁,你咋知道到时候不用这个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叫有备无患懂不懂?现在不开始攒着,到用的时候不够了怎么办?” “我就是知道,因为我都经历过一遍了。”这话唐伟东也就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看着母亲要发作的样子,唐伟东识趣的闭了嘴,再说下去估计得挨揍了。 跟着母亲来到卧室,陈秀娥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钥匙,打开衣橱里一个暗格下的抽屉。 这抽屉,跟唐伟东的鞋盒性质差不多,装的都是硬通货。一扎扎的粮票,饭票,布票,油票(食用油)等等,琳琅满目。当然,更少不了两口子这十来年攒下的工业券。 抽屉里竟然还发现了十几个银元,多是袁大头,孙小头也有几个,还有一些铜钱。唐伟东拿起一个袁大头,吹了吹侧边,叮叮作响,是真的。 唐伟东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母亲。“这是我结婚的时候,你姥爷给压箱底的,你舅你姨,我们每个孩子结婚都有,让我们打首饰用的,我又不戴那东西,也就没用它打,一直在这放着。” “哦”,一听是母亲的嫁妆,唐伟东就理解了,父亲这边虽说是小门小户,母亲那边姥爷家,可是真真正正的大户人家,偷着留下点财产躲过大运动,那都不叫事。 远的不说,就说唐伟东出生之后的经历过的,姥爷的哥哥两个老婆,这是唐伟东都见过的,见了都得喊姥娘的。姥爷住的是三进院子,后来才分了家,姥爷,大舅,二舅,一家一进。 有人问了,这样的人家没经历过“运动”么?还别说,真没怎么着。唐伟东姥爷的村叫陈家村,对,就是陈秀娥的陈,整个村都是一个家族,不光这一个村,东陈,西陈,还有六十公里外的南陈,都是一个家族的,怎么斗?一家人自己斗自己? 时间再远点,日本鬼子,国军,八路都在唐伟东姥爷家吃过饭。鬼子是征用了家里的厨房,用自己带的军粮做饭吃,不许中国人靠近。国军是当地大户联合出军粮,他们借用地方自己做饭吃,不和老百姓打招呼,老百姓在他们身边转悠,他们也不赶,反正就是谁也不搭理谁。八路军在家里吃饭,只是借了地方吃自带的干粮,都没开火做饭,姥爷实在不忍,就熬了几锅玉米粥给他们喝,他们吃完走的时候,还主动把院子打扫了一下。——以上说的都是事实,没有杜撰成分。 扯得太远了。放下银元,唐伟东看到抽屉底下还有一些绿色图案的纸片,似钱非钱,印刷的略微有些粗糙。 “这是什么?”唐伟东拿出来准备仔细看看。 陈秀娥看了一眼,看到这东西就有点来气,说道:“这是国库券,一年扣好几十块钱呢,说是支援国家建设。” “国库券?” 唐伟东双眼放出炙热的光芒。忍不住抓起一张拿在手上,仔细的端详起来。 这可是传说中,穿越重生者们必不可错过的,起家的玩意儿。 上辈子唐伟东看到过父母手里有这些东西,却根本不知道它的价值,所以忽视了它的存在。随着几十年后网络文学的兴起,无数作者笔下的人物通过它攫取了第一桶金,从而踏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 好奇心驱使之下,通过网络搜索特意了解了一下,结果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吓一跳,当初他弃之如履,毫不起眼的国库卷里,竟然蕴藏着如此巨大的利益,至此,唐伟东才知道自己当年错过了什么。 其实,国库券是国家财政为补充国库不足而发型的一种债券,由于是政府的直接债务,有国家财政做保证,可以说是风险极低,几乎不存在违约风险。 我国早在50年代就发行过国库券,不过那时候叫“人民胜利折实公债”,为的是支援战争,稳定民生,恢复和发展经济。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停发了一段时间,直到一九八一年才又恢复发行。 在国人的传统意识里,只有真金白银才能落袋为安,故此对国库券认知不清,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人对其闻所未闻,也不太相信到期后真能兑换。 这点从陈秀娥对待国库券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只不过这时代的人觉悟相对较高,就当是少拿点工资,为国家省下点钱,支援国家建设了。 没办法的情况下,开始的几年,国家只能以摊派的形式来发行国库券。主要针对的是国家干部,公务人员和企业职工,直接从工资里抵扣。 很多人还对这样强行摊派的方式,抱有极大的意见,觉得到手的钱少了,是国家变相的克扣工资,当时人们根本就不知道国库券还能流通。摊派到手的国库券,往往随手一扔,数额小的过段时间都忘了,就算数额较大,当时觉得肉疼,时间一久,也记不起来到期去兑换。 八十年代中后期,有些脑子活胆子大的人才开始偷偷摸摸的倒腾国库券。直到一九八八年,国家正式放开国库券的交易,这才标志着官方正式表明态度,许可国库券在市场流通。 当年消息灵通先下手的那批人,就像挖到了一个金矿,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再后来,国家对国库券采取承包销售,也表明国库券运作的成熟,那时候个人已经很难有机会再“捡钱”了。 而唐伟东现在又是卖冰棍,又是卖废品,又是卖鱼,一个劲的穷折腾,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积累原始资本,想到时候在这上面分一杯羹。 第23章 大帽子扣死你 徐斌搭了进城的拖拉机,一大早就到了唐伟东家的大院门口,不知道唐伟东有没有跟父母提工业券的事,年青人脸皮薄,生怕被大舅和妗子拒绝,也就没好意思直接登门,找了个墙角傻等。 唐伟东在家左等右等,没等到徐斌,以为他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于是决定去找他。结果刚出门就看到,他正跟保卫科的两个人在叨叨着什么。 原来徐斌怕被舅舅妗子看到,故意找了个角落等着,可能待的时间有点长,没等到唐伟东却引起了保卫科值班人员的注意,以为碰到有什么人图谋不轨呢,于是上前一番盘问。 这就看出通讯不畅的时代,真是太不方便了,十几年后,一个电话的事,现在约人除了傻等却没有别的办法。 唐伟东出来,正好替徐斌解了围,经过上次的事,保卫科的人都认识唐伟东,一看确实是来找人的,也没有为难徐斌,很熟络的跟唐伟东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徐斌看到唐伟东出来,一脸郁闷,埋怨的说道:“你咋才出来呢?我都等半天了。” 唐伟东也很委屈:“我也在家等你半天了,你来了怎么不上去?我还以为你有事没来呢,正要准备去找你呢。” “算了,算了,妗子给你工业券儿了吗?”徐斌不想继续扯这个话题,难道要和唐伟东说自己怕被拒绝,没好意思上去么? 唐伟东掏出一沓工业券,甩了甩,说道:“都在这儿呢,我办事,你放心!” 徐斌看到唐伟东手上的工业券,眉开眼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翘了翘大拇指。 两个人话不多说,一人花五分钱买了两张公交车票,直奔供销大厦。 供销社是计划经济的产物,供销大厦是个综合性的百货商场,现代人看来却更像一个杂货铺。小到针头线脑卫生纸,大到冰箱彩电洗衣机,只要是商品,里边什么都卖。 青山县的供销大厦,是县城为数不多的五层建筑。一楼是副食百货,像什么糕点酒水,线团笸箩,擦手油雪花膏等等,一切生活用品,在这里基本都能买到。 二楼和三楼,卖的是绸缎布匹和服装鞋帽,80年代国内的衣服款式和颜色,基本都一样,成衣和自己做的衣服根本没多大区别,关键是自己做比买成衣省钱,所以啊,这年头的人,都愿意自己做衣服。绸缎只有结婚的时候做被面挂帐子才用,做衣服还是用布料的多,商场里布料的买卖远比成衣好的多。 四楼卖的才是大件,冰箱洗衣机电视自行车一应俱全。 唐伟东和徐斌二人目的明确,到了供销大厦直接上四楼。若大的一个四楼,更像是一个大仓库,商品的摆放也没有规划设计过,一种商品占一个地方,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受限于经济,这些大件对任何人家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除非必要,购买的人寥寥无几,于是看上去,整个四楼人影稀稀落落,营业员反倒比顾客还多。 八十年代的轻便自行车,全国其他地方不太清楚,在青山县内是凤凰,永久,飞鸽三足鼎立,加上一个加重的“大金鹿”,这四个品牌一统天下,基本占有百分之百的市场。 供销大厦里也只有这四个牌子的自行车,一个牌子一排自行车放在一起,分成了相邻的四块地方,一目了然,很好辨认。 两个人围着四堆自行车转了一圈,加重的金鹿首先排除,这种自行车虽然带货多,看上去却显得太笨重,不符合年轻人的审美观。唐伟东母亲单位发的是飞鸽自行车,这种自行车看上去有些“圆润”,适合女性骑,唐伟东是不喜欢的。 比来选去,两个人都看中了略显硬朗的永久牌自行车,这车的造型看上去虽然普通且大众化,不过很适合年青男孩子骑,有一种刚毅之美。 来的目的就是买自行车,既然选好了那就买吧,年轻人就是这么痛快,纠结不是他们的风格,再说了,国营商场也不会给你砍价的机会,磨叽也没用。 两人看了一圈,没有发现营业员的身影,更没人上来招呼他们,作为八大员之一的国营商场的营业员就是这么“傲娇”。 “有没有人?”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个人影,徐斌有些上了脾气。 “有没有喘气的,出来吱一声!”徐斌一嗓子喊的整个“四楼大仓库”都嗡嗡作响。 “喊什么喊,叫魂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商场不是你们农村,要叫回家叫去。”听到徐斌的喊声,两个身影从一堆冰箱中站了起来,估计是正在聊天儿砸牙,被徐斌这一嗓子惊到了,其中一个面带晦气的女营业员,耷拉着脸,冲着唐伟东和徐斌两人不满的嚷嚷起来。 听到女营业员口气不善,徐斌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看不见要买东西吗?你不是营业员吗,你躲在那儿干什么,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女营业员一听徐斌的话,脸色瞬间涨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骚的。“你,你耍流氓,我要告你,你这个流氓,给我等着。” 唐伟东有点傻眼,这是来买东西的,怎么两句话还没说完,就吵起来了呢?赶紧拉了拉徐斌,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上前两步,跟女营业员说道:“大姐……”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怼了回来。“叫谁大姐呢?谁是你大姐?” 尼玛屁,唐伟东眼前好似有一万只草泥马飞过,营业员都这态度,怪不得过几年国营商场纷纷要黄了呢,不说顾客是上帝吧,人家是来消费的,你起码尊重人家一下也行啊,哪有把顾客当仇人的? 不想跟她多废话,唐伟东干脆表明来意。“同志,我们想辆买自行车,您看该怎么办理?” “嗤”,女营业员一声嗤笑,面带讽刺的说道:“买自行车?就你们两个?你们成年了吗?参加工作了吗?哪来的钱买自行车?我可告诉你们,这里可都是贵重的东西,弄坏了你们赔不起。” 妈卖批,卖个东西还卖出优越感来了,唐伟东知道这个年代营业员的德行,不想和她纠缠下去,于是耐着性子跟她说道:“同志,你别管我们多大,也别管我们做什么工作,我们就想买辆自行车,买完我们就走,您就说怎么办,去哪交钱提货吧。” “那可不行,我们这是国营商场,里边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的,万一要是坏人买去了呢,谁能负责?” 好脾气的唐伟东,这次也真的被挤兑火了,买辆自行车而已,怎么还上纲上线了呢?硬刚不是他的风格,心思一转,唐伟东坏水就冒了出来,想着给这女营业员挖个坑,于是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弱弱的说道:“我们怎么可能是坏人呢?我们都是人民,作为国家的工作人员,你们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吗?” “哈哈哈哈”,女营业员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都没过一下脑子,顺嘴就嗤笑挖苦道:“谁告诉你们,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谁说的你找谁去?就凭你们也配?谁愿意为你们服务,你们找谁去,别在我面前说这些没用的,我告诉你们,今天想从我这里买自行车,门儿都没有!” 上套了,唐伟东暗暗一笑,一下抓住了他的话柄,瞬间一顶顶大帽子就向她飞了过去。 唐伟东把脸一沉,严肃的说道:“为人民服务,谁说的,你难道不知道?!” 女营业员听到唐伟东的话,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刹那间就白了。 唐伟东却没有放过她,接着说道:“他老人家的话,对你来说都没用是吧?现在故去才没多久,你们已经决定要否定他的一切?这是你个人还是你们单位的决定?你说!!!” 说到最后,唐伟东大喝一声。 “不,我没有……”,女营业员脸上冷汗都下来了,她可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知道唐伟东这几句话的杀伤力。 耍嘴皮子,用扣帽子这种核武器做攻击手段,两世为人的唐伟东能甩她八条街。 第24章 有便宜不赚,那是王八蛋 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唐伟东没有被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打动,既然攻击已经开始,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唐伟东一拽徐斌,说道:“哥,我们走,去找他们领导,我倒是要问问,他们单位为什么要让职工反对老人家。他们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就继续向上反映,我就不信在我兔治下他们能反了天去!” 女营业员急的眼泪都出来,自己只是随口说了几句话,却没想到被对方抓住话柄,直接上纲上线,让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如果让唐卫东二人去一闹,自己丢工作都是轻的,说不定还要被定性……,此时的她已经慌了,看到二人要走,急忙上前拉住了他们,却急得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在唐伟东甩出一顶顶大帽子的时候,有心思活泛的营业员已经发觉不好,估计要出事,就急匆匆的找领导去了。 唐伟东和徐斌刚要走的时候,他们的领导也赶到了,在过来的路上也听到了唐伟东要去上级反映的话,又急又吓,惊出了一身白毛汗,事关自己的帽子问题,在这个年代,没有人可以不在乎。 “小同志,小同志,等等,请等一下。”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边往这里跑,边向二人喊道。 等他到了跟前,把气喘匀了,才摆出一副面带微笑的样子,向唐伟东和徐斌二人说道:“对不起啊,小同志,我们的营业员缺乏教育,态度不端正,这是我们领导不当,我现在就让她向你们道歉,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想买什么跟我说,我给你们批。”说完瞪了你们营业员一眼道:“还不向两位同志道歉?” 女营业员早已没有了刚开始舌战八方的嚣张气焰,期期艾艾的向二人鞠了个躬说道:“两位同志对不起,我刚才态度有问题,我向你们道歉,请你们原谅,我保证以后认真工作,端正态度,做好为人民服务的本职工作。” 唐卫东也不是真要走,只是想吓唬他们一下,现在看到他们单位领导都出面了,也就借坡下驴,像是给了他们领导一个面子,一改刚才的剑拔弩张,笑着和他们领导握了握手,顺手又送了一顶高帽子说道:“您就是觉悟高,怪不得能做领导呢。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说开了就好,只是这位大姐以后记得说话要动动脑子,不要什么话顺口就说,自己出问题是小事,再把领导和单位连累了,那就该出大事了。” “是,是,是”,女营业员站在旁边带雨梨花的只能应声称是。 领导被唐伟东捧了一下,看到事情也像是解决,在属下面前得到了足够的面子,很满意唐伟东的态度和处事方式。 “好,好,既然都说开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们以后也一定会加强单位职工的教育,不能让人民群众受委屈。两位小同志是来买东西吗?”这位领导打了个马虎眼,想把这事划过去,生怕唐伟东他们揪住这事不放,赶紧转移了话题。 唐伟东本来就没想真怎么着,于是见好就收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啊,本来就想买辆自行车,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领导一听唐伟东二人是要买自行车,心里也有了底,只想让他们赶紧买完,好把这两个瘟神送走。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营业员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两位小同志要买自行车吗?赶紧去开票。” 有领导的话,这次就顺利了。唐伟东数出几张工业券交给徐斌,让他去交钱。用工业券买这辆永久自行车,竟然只需要一百二十八块钱,比不用券买一了将近一百块钱。交钱的时候,领导大手一挥直接抹去了二十八块钱,算是唐伟东二人的“封口费”,反正是公家的东西,做起人情来毫不心疼。 没想到几顶大帽子能换来这么大的“便宜”,唐伟东不禁有些窃喜,谁说国营商场就不能砍价的?那是没用对方法! 一辆自行车没用多少工业券,看着手里还剩下的一沓,唐伟东看了一圈儿,想再买点什么。 冰箱太贵,手头的钱还有用处,不能全扔到一个冰箱上,只能在洗衣机和电视里选一个了。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买电视。 干爹何新华家里早就买了电视,唐伟东每次看到,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虽然这年头的电视只能收到两个台,一个中央台,一个省台,那也比收音机光听动静看不到人影强啊。 之前早就想买,一直没舍得,这次正好碰到这么个机会,唐伟东盘算了一下手中的钱,决定把电视一起买了。 这年头买彩色电视机的人不多,而且彩电基本都是进口的,价格死贵死贵的,货还少,一般人根本买不到,甚至青山县的供销社有没有这东西,都还不一定呢,唐伟东压根儿也没忘这上面想。 电视机刚刚兴起的时候,多数人家里买的还是12寸,14寸的黑白电视机,唐伟东却看不上眼,觉得小了。 转了半天,看中了一台17寸的黑白电视机,不是不想买更大的,只不过整个商场所有的电视机里,17寸就是最大的尺寸了。 看了看外包装上的品牌儿,这台电视是“昆仑牌”的,唐伟东在后世根本就没听过这个牌子,估计这个厂家也是昙花一现,后来倒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了。好在这年头还没有山寨这一说法,所有的商品质量一顶一的棒,丝毫不用担心会买到假冒伪劣产品。 就这么一台古董电视机,过不了十年就该丢垃圾箱的玩意儿,现在用完工业券之后的价格,竟然也高达640多元,这些钱对现在的人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 一直跟在唐伟东身边的,那位供销大厦的领导,一直在观察着挑选电视的唐伟东,质疑的目光毫不掩饰,他不太相信一个孩子能拿的出这么多钱。如果真能拿得出钱来,加上唐伟东扣起大帽子来一套一套的言行谈吐,背景肯定不一般,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自己就该好好考虑一下跟他打交道的方式了。 唐伟东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心底暗自一笑,没有点破,有时候适当的装个逼,或许就会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 出门的时候没打算买东西,碰到这些事之后,秉承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顺手买个电视是意外,所以唐伟东身上也没有带这么多钱。 选中好电视,唐伟东让徐斌在这里等着,他自己骑着徐明刚买的自行车回家去取钱。走之前悄悄的的叮嘱了徐斌一句,一会儿万一商场这个领导要套他话,让他不要多言,应付应付就行了。 徐斌虽然不知道唐伟东在搞什么,出于对兄弟的信任,还是答应下来。 唐伟东又跟这位领导说了一声,商场的领导看到徐斌还押在这里,也没有拒绝,他也想探探唐伟东的底,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拿回钱来。 唐伟东没有爽约,他自己手里有不少钱,买个电视还是小意思,也不用去找父母要,去银行提之类的,所以很快就回来了。 第25章 欺负领导太纯洁 当唐伟东眼都不眨的拍出六百多块钱之后,商场的这位领导仿佛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态度变得更加热忱了,大手一挥,直接抹掉了四十多,只收了六百元整,唐伟东也乐得赚便宜,假意推让了几下,就把钱交了,至于供销大厦怎么补账,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唐伟东才懒得替他们操这份闲心呢。 “我姓王,王克俭,是咱们供销社的副主任,现在是供销大厦的负责人。小兄弟怎么称呼?”交完钱,趁着工作人员去仓库取电视的空隙,称呼王主任或者王经理的这位供销大厦的领导,看似闲聊,却在有意无意的套着唐伟东的话。 这位王主任,作为商场的负责人,形形色色的各色人等见多了,一眼就能看出唐伟东和徐斌气质的不同,他的目的很明确,聊天的话题一直在往唐伟东身上引。 唐伟东心里呵呵一笑,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啊。于是故作矜持起来,很正式的介绍道:“王主任,您好,我姓唐,唐伟东,您称呼我小唐就好了。这位是我哥,姓徐。” 王主任笑靥如花。“小唐,小徐,你们好。看着你们年龄都不大吧,现在是上学还是工作了?” “我还在读书,我哥刚工作不久,领导真是好眼力!”唐伟东恭维了一句,至于在哪上学,做什么工作,却故意含混过去。 “还是读书好啊,其他都是身外物,只有学到的知识才是自己的。听口音小唐你是本地人吧,家在哪里住,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呀?”这家伙还不死心,这次问的有点直接了。 “王主任教诲的是!我家离这不远,父母都在职,都是为人民服务的,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听党指挥,服从安排,让干啥工作咱就干啥,……”唐伟东哇啦哇啦说了一堆,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故意给他留下遐想空间,让他猜去吧,他自己脑补的东西往往才对自己更有利。这都是几十年后网络上的“成功学大师们”玩烂了的话术了。 这王主任听到唐伟东这云山雾罩的一番话,果然上当,只见他眼前一亮,仿佛抓到了什么,又不太确定,想继续问,唐伟东又开始左顾而言其他,就是不把谜底揭穿,急得他心里像猫爪一样难受,偏偏又拿唐伟东没办法。 看到电视搬出来了,唐伟东也不跟他继续玩打机锋的游戏了,招呼着徐斌把电视机捆到自行车后座上,笑着向他告辞。 王主任略一思索,还是决定暂时先交好唐伟东,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自己作为商场的负责人,不就是专门和“各种人”打交道的么。况且他心里还有点侥幸,万一唐伟东真是什么人家的公子哥,或许在某些时候就能对自己有些帮助呢。 既然想好了,也就不再犹豫,找了纸笔写了一张纸条,交给唐伟东,说道:“今天遇到小唐,感觉挺投缘的,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以后需要买什么,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给你安排。”说完又笑笑添了一句:“就算不买东西,也欢迎常来玩嘛!” 唐伟东收下王主任的好意,双手接过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当着他的面,郑重的叠好,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并适当的表达了感谢。 王主任看到唐伟东这番做派,脸上笑容更盛了,没受过一定的熏陶和良好的教养,这年头的人很少能做出这种彬彬有礼的举动。 可能是唐伟东装的太好了,也可能是这时代的人太纯洁,还没有见识过二十多年后人心的肮脏和骗子们层出不穷忽悠人的花样手段,加上唐伟东的刻意伪装,让他心中更加认定了唐伟东的背景不普通。 仓廪足而知礼仪,在这个温饱都没解决的年代,你让一群肚子还没填饱的人,去学这些虚头巴脑的礼仪,那不是扯淡么。 这时候的老百姓还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见了吃皇粮的公职人员自觉不自觉的就矮了一头,心理上有天生的畏惧感。 徐斌眼睁睁的看着唐卫东装逼忽悠一位领导干部,心里替他捏了一把汗,紧张的要命,直到离开供销大厦的门口,这才长舒一口气,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 今天出来的目的本来只是打算买自行车,没想到后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先是和营业员吵架,后来又是唐伟东借势忽悠人,一番操作下来,不光买了自行车和电视机,关键还节省了六七十块钱,等于是白赚了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二人不禁心情大好。 后座上载着电视机,唐伟东只能坐到自行车的前大梁上,徐斌骑车带着他和电视。 车上载着几百块钱的东西,生怕出点闪失,若是磕了碰了丢了那还不心疼死,一路上没敢耽搁,直接回了唐伟东家。 当看到电视机里的影像,唐伟东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重生了快十年,不辞辛劳的各种骚操作之下,终于赚到了一件近似现代感的东西了,太特么不容易了。 作为一个没有技术,不懂金融的普通人,不能开挂,没有金手指的重生,想赚点钱太难了。就算是知道风从哪里来,想站到风口上,那也得有资本啊,可是原始资本的启动积累,完全得靠汗水摔八瓣一分一厘的攒,想想真是一把心酸一把泪。 有了自行车,实现了行动自由,徐斌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每次都着急忙慌的往家赶了。家里添了第一件有科技感的大件电器,唐伟东决定庆贺一下。 面对家里突然多出的电视机,回到家的父母,心里的惊喜溢于言表。他们也不是没想过买几件电器,看到价格却实在舍不得。 看到儿子不声不响的搬了一台电视回来,又是高兴又是心疼。高兴的是自家儿子有能耐,这么小就能赚钱,还懂得为父母分担,为家庭出力。心疼的是钱,这可不是十块八块,一个不能吃不能喝的电视机,一下子花出去两口子大半年的收入,简直就是个败家子。 家里添了大件,买个电视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大事了,对于唐伟东提议的庆祝,两口子自然是满口赞成。 鸡鸭鹅肉厂里的门市部就有,想吃下楼就能买到,自己厂的职工去买,价格还有优惠。鸡蛋家里有,都是老家的鸡自己下的。只需要去集贸市场买点儿新鲜的蔬菜和鱼虾就齐活了,并不是很麻烦,电视这么多钱都花了,也不差这十块八块了。 全家做了一下分工,陈秀娥亲自下厨,唐建国去市场买菜。既然要在家里开席庆贺,干亲何新华家是要邀请一下的,一个大院里,几步路的距离,这么近,不喊一声着实有些失礼,这事唐伟东去办。徐斌虽说是亲外甥,那也算客人,就老老实实坐那看电视。 第26章 隐忧 何新华一家听说老唐家要组织饭局,都是亲家,也无需推让,痛快的答应下来,一家四口带了点水果,组团登门,借着庆贺的名义,两家人关起门来一顿大吃大喝。 这年头的电视机,聊胜于无,跟个大玩具没啥区别。限于技术和资金,电视的传播还没有普及开来。 在城里还好点儿,要是在农村谁家买个电视,你看看吧,每天晚上家里必定人满为患,就跟看露天电影似的,扶老携幼,自带凳子马扎,不到电视节目停播,绝不散场。 九零后零零后出生的人,能体会的到,电视台的节目每天早上7点多开始播出,到晚上10点多准时结束,就跟正点上下班似的,那种感受吗? 电视台不光晚上要停播,每个星期二的下午也要停播,进行每周一次例行的设备检修维护。 唐伟东看着电视屏幕上球形的网格图案,听着那万年不变的背景音乐,颇为无奈。没有娱乐的年代,精神极度空虚,收音机里的戏曲,听的都快背出来了,除了读书,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了。 床头上散落的《三国演义》《红楼梦》还有当代作家曲波的《林海雪原》巴金的《家》《春》《秋》,都快被翻烂了,寥寥几本书,实在提不起兴趣。 唐伟东翻箱倒柜想找点玩意儿出来,折腾遍了家里这六七十平方米的屁大点地方,唯一算是与娱乐有关的只有父亲的一把二胡。 上辈子经历过摇滚高光的时代,也曾被那群玩世不恭的摇滚老炮儿们所吸引,兴致所起也学了几天吉他,精通不敢说,简单拨弄两下还是可以的,但二胡这玩意儿,唐伟东还真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吱啦吱啦的拉了几下,唐伟东就把二胡扔了,一首生日快乐歌,被自己拉的像办白事,担心再拉一会,邻居就该登门抗议了。 “这是要出去啊,伟东。”经典的倒装句,这是厂区的保卫在跟他打招呼。 唐伟东一个人在家实在待不住,就想着去厂子外面的河边溜达溜达找点乐子,刚到厂门,值班的保卫就和他打起了招呼。 上次的事件之后,他在保卫科也算挂了号了,基本都认识他。加上和何副厂长结干亲的事,多多少少也被有心人关注到,漏出来一点影影绰绰的消息,厂子里的人一般宁可信其有,再遇到唐伟东和他父母时相对高看一眼。 “是啊,在家待的人都快废了,准备到后边河边遛达遛达去。” “身体好些了么?” “好多了,不过要再这么待下去,我估计痊愈之前,就得先憋疯了!”唐伟东故意摆出一脸郁闷的样子,表情略显夸张。 “哈哈哈”,几个人被唐伟东浮夸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吃了睡,睡了吃,光躺着啥都不用干,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去你们的,吃了睡,睡了吃,这是拐着弯儿骂我是猪啊……” 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几个人又笑了起来,唐伟东反正也没事,也乐意有人陪自己磨牙解闷儿。 这时一个保卫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迟疑的想了片刻,一拍脑袋,说道:“差点忘了,县里组织公审公判大会,上次打伤你的那几个家伙也在其中,伟东你不去看看?” “嗯?”唐伟东一愣,这才多久,直接就要定罪了?还是公审公判? 公审公判,是指公开审理,公开宣判。就是法院将庭审和宣判过程,摆在群众集会场所,当众展开庭审并宣判,这是当时特定社会环境下的产物,为的是震慑犯罪,新世纪后已经很少见了,顶多公判,基本不再公审。 唐伟东觉得这么快就要审理判决,却是他被潜意识里认为的,正常的法律途径所误导了,忘了这是什么时期。 现在正是知青返城之后社会治安极为混乱的一段时间,国家为安定社会展开的严打可还没结束呢,尤其是快到国庆节了,针对各种犯罪分子和案件,就六个字的要求:从严,从重,从快! “什么时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公判大会呢,况且还有跟自己有关的犯罪分子,唐伟东当然有兴趣围观参与一下了。 “明天上午,在城南的老校场,你要去就赶早,晚了可挤不进去……”保卫比划了一下唐伟东的个头,开了个玩笑。 “上次那几个家伙,当时不是跑了一个领头的么,都抓住了?” 保卫摇摇头道:“没有,派出所的朋友说,把他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在他家也布控了好多天,一直没寻摸到他的踪影,估计是外逃了。听说这还是县里压下来的任务,必须限期破案,他们局里也正在犯愁呢。” “没抓到?”唐伟东心里一黯,这家伙可是见过自己的模样,又知道自己是学生,县城又不大,想找自己不要太轻松。万一他记恨上自己,真要铤而走险的报复,那自己处境就太危险了。 自己头上就像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只要一天没抓到他,自己就得提心吊胆的过一天。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唐伟东很不甘心,却又没有什么办法,公安局都抓不到他,自己能怎么办? 中国大了去了,这年头身份信息还不严谨,一般内地犯了事,要么北上要么南下,难道自己还能跟着他满世界跑? 可能是看出了唐伟东的担忧,几个保卫收起了笑容,拍了拍唐伟东的肩膀,安慰他说道:“伟东,放心,有哥几个在,保证他没机会找你麻烦。” 唐伟东苦笑着咧了咧嘴,在家肯定是不怕,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上门来找事,保卫科的枪弹可不是放那好看的,他担心的是有心算无心,在外面碰到这家伙,那可没人能护住自己。 都这时候了,想太多也没用。本来唐伟东还想着出去遛遛,这顿天聊的,兴致全无。跟保卫科的几个哥们扬了扬手,唐伟东又转头回了家。 保卫科的几个人看着唐伟东落落寡欢的身影,理解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第27章 公判大会 唐伟东也算心大,没用的事想了也白想,昨天还一脸担忧,睡了一觉起来,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模样。 为了亲眼目睹这场公审公判大会,唐伟东早早的来到校场,占了个警戒线前的好位置。 公审公判大会的主席台就设在校场的阅军台上,其实就是一个略高一点的夯土台子,台子两边竖着两根木头电线杆,上面已经挂上了一条横幅,书写着:青山县公审公判大会。 也不知道这校场是明朝还是清朝的,占地不小,除了民兵训练外,就只有隔五天一个的大集,才能让这里汇集点人气,平时没人闲的跑这么个空地来玩,也没的玩。 今天不是集,却汇聚了比赶集更多的人,看来凑着闹是国人几千年来的天性。平日里娱乐极度匮乏,放个露天电影十里八村的都不嫌远,扛着板凳马扎走十好几里地,就为看一场看过八百遍的老电影。放个养猪种菜的科教片,都能吸引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的来围观,也不知道他们能看懂啥。 公审公判大会可比看电影精彩多了,要不然古时候菜市口杀人能引来那么多人围观?何况,每次公判完都是要真杀人的,现场近距离观看枪毙人,不比电影上那些假把式来的刺激? 远远的就听到电喇叭宣传着严打的重大意义和政策,一路走一路放,一路向校场前进。 执勤的公安把人群驱赶开来,闪开一条供汽车通行的道路。 打头的是一辆双排的大头货车,上面固定着四个大功率电喇叭,一路哇啦哇啦的放着宣传的录音。 之后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解放卡车长龙,看数量,估计全县的卡车都被征用来了。 围着敞开的后车厢一圈,站满了公安民警和犯罪分子,两个公安押着一个犯罪分子。犯罪分子被五花大绑,胸前挂着一块纸板,写着名字和所犯罪行。 每经过一辆车,围观的群众都要对车上的犯罪分子评头论足一番,尤其看到罪行是偷盗、抢劫、强女干的,老百姓都要臭骂一顿,诅咒他们下辈子没屁,眼,要不是没烂菜叶,鸡蛋又舍不得丢,加上公安拦着,早打死他们了,这几种罪行都是和老百姓切身相关的,不招恨才怪呢。 随着一辆辆卡车的行进,载着上次劫道殴打唐伟东的几个人的卡车,也慢慢的出现在了唐伟东面前,这几个人五花大绑的被公安押着现在车厢边上示众,一个个垂头丧气,再无当时凶狠嚣张的模样,看的唐伟东解恨无比。 公审公判就是走个形式,罪行早就判决和审计完毕了,来这里就是当着老百姓的面公开宣读一下,目的就是给社会群众提个醒,让老百姓看看犯罪的下场,最终目的还是震慑犯罪,维持治安,保护社会稳定发展。 也不知道是什么领导,一番讲话之后,大会就开始了,几个法院的人轮番上前宣读罪状和判决结果,犯罪分子也一批批的被拉上来听候宣判。 这样的公审公判大会,一般的小偷小摸,是没资格参加的,能被拖出来示众的都是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刑期从几年到无期,甚至立即枪决的都不在少数。千万不要以为,时不时的就拉出一批人来枪毙,这都是攒下来的。 判完了先关着不执行,等凑的人数差不多了,拉出来一起宣判,一个一个的枪毙,很多人或许不以为然,但要是成排的人被一起“打靶”,那将会直击人的心灵,震撼效果截然不同。 一批批的罪犯被压上来,听完宣判,又被拖下去,罪名也是五花八门,像什么强女干,杀人,入室盗窃,抢劫,还有几十年后取消掉的流氓罪,投机倒把罪等。看热闹不分年龄,哪怕唐伟东活满了一辈子,再回过头来,第一次现场围观这种大场面,也不禁看的津津有味。 听到判决结果的犯罪分子,表现也是百感交集,有的不屑一顾,有的洋相百出,甚至有听到自己被判死刑,吓的瘫软在地,屎尿横流。 上次事件中围殴唐伟东的四个人,很快也被押了上来。唐伟东赫然发现他们四个竟然都带着脚镣,这是重刑犯才有的待遇。 好像哪里不对,跟预想的不太一样,唐伟东心里犯起了嘀咕。 果然,听完判决结果,唐伟东彻底惊呆了。他们的罪名是拦路抢劫,强女干,杀人,其中女干和杀人是未遂,还是团伙作案,按照现在从严从重的判罚,都是要掉脑袋的罪名。 事实也是如此,一开始被唐伟东打晕的那个判的最轻,但是也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其余三个全部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唐伟东心里慌的要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虽然受害者是他,甚至差点被殴打丧命,心里也恨不得枪毙他们才好,但真到判他们死刑的时候,唐伟东的心里还有些接受不了。 他以为,就算从重判决,领头的最多也就判个七年以下,剩下的从犯判个三五年就顶天了,毕竟没有出人命,何春燕也没有真正受到伤害,怎么看他们也不至于这么重。唐伟东一头浆糊,搞不清这是为什么。 待到全部宣判完毕,所有的犯罪分子又被拉上了卡车,那些被判处有期无期的,监狱才是他们的归宿,只剩下一些被判处死刑的还留在原地。 死刑犯们神态各异,多数已经肝胆俱裂,瘫软在地,不能站立,只能连拖带拽的强行把他们拉上了卡车。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将是他们人生的重点,这就是为他们为所犯的罪行付出的代价。 唐伟东跟着涌动的人群来到了行刑的法场,这是一处空旷的荒滩,法场周围已经被戒严,围观的人群只能在远处观看。 时至正午,死刑犯们也被拉了过来,有的人已瘫软的无法行走,被强行从卡车上拖下,拉到荒滩跪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公安法警上前验明正身,一切准备就绪,几名头戴钢盔,墨镜,口罩的武警战士,手持五六式走到死刑犯的身后。 “叭,叭,叭……” 随着几声枪响,死刑犯纷纷扑倒在地,身体一阵的抽搐。 在法警勘验完毕,确定击毙之后。执行完枪毙任务的武警战士迅速撤离。 “呕……” 唐伟东一声干呕,却原来不知道是哪位枪口有点高,一枪下去直接掀开了死刑犯的头盖骨,随着枪声,红的白的黄的迸裂飞溅。 没见过这个场景的人,可能无法想象到那副恶心的模样,不只是唐伟东,现场不少人成年人,看到迸溅的红白之物都被恶心的呕了起来。 唐伟东也顾不得再等着看与他有关的,那四人的下场,拨拉开人群匆匆的逃离现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呕吐起来。 第一次看枪毙人,估计也是最后一次,这恶心的场面对唐伟东“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和伤害。唐伟东发誓,再有下次,就是给钱请他来,他也不来了。 第28章 重回市里 自打围观了枪毙犯人回来之后,唐伟东在饮食上做出了巨大的改变,以前最喜欢吃的豆腐,西红柿鸡蛋,现在看到就干呕,红烧肉之类的就更别提了,想想都恶心。 父母一开始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病,细问之下,唐伟东把前因后果一说,结果把父母也恶心的不行。被母亲一顿好打,警告他以后不许再掺和这种事情。 “伟东,唐伟东,唐伟东。”正在家里无聊翻看从何春燕那里借来的,中小学课本的唐伟东,听到楼下有人在喊自己,走到阳台探出头一看,原来是小伙伴王强。 唐伟东伸出手,向他招了招,喊道:“上来,我在家。” 小孩儿就是有活力,看到了唐伟东的招呼,王强蹭蹭几步就上了楼。 唐伟东把家里的水果糖块儿,橘子汁儿,思思办了出来,摆到他面前说道:“想吃啥吃啥,不用不好意思。你放学不回家,怎么跑我家来了。” 王强瞅了瞅家里没有大人,才懒得跟唐伟东客气呢,随手摸到什么吃什么,吃着喝着也没耽误他说话。 “我这次来是带着任务来的,老师让我通知你,明天务必去趟学校。” 唐伟东有些纳闷,不是学校批了假让自己在家修养的吗?怎么突然又让自己去学校? “老师咋说的?没说让去干啥?” 王强艰难的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喝了口温水兑的橘子汁冲了冲,说道:“说了,好像是过两天要去市里开什么大会?表彰还是什么的,我也记不太清楚,反正是好事。让你提前到学校,跟你说一下注意事项。” “嗯”,唐伟东点了点头,这是好事,惠而不费,得去,有好处的事干嘛不去? 这次的表彰大会,是由青山县所属的北海市市团委和市教委主办,整个市十几个县市区都要参加,唐伟东和他所在的子弟小学,是青山县仅有的,将要获得表彰的,个人和集体荣誉的独苗代表,所以县教委和学校都相当重视。 教委领导和校长,一遍遍反复跟唐伟东强调着会场纪律,还有到时候该注意的言行举止,生怕在领导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再让兄弟县市笑话。 为了这次活动,学校还专门给唐伟东准备了白衬衣,蓝裤子,小白鞋和一条新红领巾,这是这个年代中小学生的标配,虽然在几十年后看上去傻傻的。 这次由教委的领导带队,校长和唐伟东班主任老师都在队中。县里也为了这次大会专门从客运公司调了一辆中巴车,十八九个座位,除了唐伟东和他班主任,其余在座的全是领导。 五六十公里的路,十几年后用不了一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却晃荡了将近两个小时。记忆中的大道还没有修,如果不出偏差,双向十车道的景观大道,将会在十年后修建好。 看着沿途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唐伟东时不时拿他们跟几十年后相对照,变化实在太大,只能依稀看到几十年后的影子。 上辈子唐伟东在北海市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一世却是第一次再踏进市区。 一九八四年的北海市,甚至还不如二十年后的一个县城城区面积大,更别提繁华程度了,新世纪的县城论起繁荣来,能甩现在北海这个地级市八条街。 一路由西往东渐渐进入了市区。首先经过的是几个大型的机械厂,位置是对上了。现在这些机械厂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浓烟滚滚,人声鼎沸,一派欣欣向荣,谁知道用不了十年,就会在经济的浪潮冲击下,变得半死不活呢,即便是后来改制,也再也没有回到现在的这番景象。 继续前行,路过火车站,进入了市中心的位置。现在的北海市中心城区,不知道有没有新世纪之后主城区的五分之一大。主干道路就那几条,道路名称也土味十足,像这年代全国大部分城市的道路名称一样,都是大众化,带有时代特色的解放路,工农路,胜利路,和平路,东风路之类。 记忆中那高楼林立,绿树成荫,全国宜居城市的市容市貌,完全没有踪影,整个城市以灰白色为主调,显得暮气沉沉,没有活力。 城市的街道也以双向两车道,四车道为多,跟十几年后闹动辄八车道,十车道的市区道路完全没法比。 或许是可供游玩的去处少吧,路过的几处公园,二十年后只在晨昏锻炼的时候才能看到人群,现在竟然有人满为患的感觉,甚至还有各种儿童娱乐设施和微型动物园。十几二十年后,公园的绿地虽然扩大了许多倍,这些东西却已经都见不着了,公园也变成了踏青休闲锻炼的单一属性。 表彰大会的举办地在青少年文化活动中心大礼堂,需要穿过现在的整个市中心,继续往东,直到护城河的边上,才是礼堂所在的位置。 这样的大会都是有既定程序的,唐伟东只需要听着指挥,起立,坐下,微笑,鼓掌,上台领奖,任何其他行为和想法都是不被允许的,这就是来之前被反复强调过的会场纪律。 领导讲话完毕,就是各种奖项的颁发,一般越重的奖项越是在最后,在集体重于个人的年代,最先颁发的当然是个人的奖项了。 作为县里个人奖项代表的独苗儿,唐伟东伴着雄壮的进行曲走上主席台,微笑,鞠躬,敬少先队队礼,从和蔼可亲的领导手中结果属于自己的荣誉证书,转身敬礼,礼毕排队下台。 唐伟东也算是荣誉大丰收了,因为见义勇为,才被县里作为典型推荐上来,凡是下面推荐上来的,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上级一般是不会驳回的。 这次也没有例外,于是唐伟东就被评为了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市级优秀少先队员,市级三号学生的称号。不光领了几本荣誉证书和奖状,还领了几个笔记本和钢笔。 而学校也占了他的光,被评选为先进集体,领了一个四四方方金光灿灿的牌匾,校长捧着牌匾站在主席台上,笑的眼都看不见了。青山县的教育系统也受到了表扬,作为唐伟东直属“领导”的班主任,回去之后好处肯定落不下。 于是县教委,学校,唐伟东和班主任皆大欢喜。 第29章 脱离苦海的希望 回去的一路上,车内欢声笑语,得到荣誉的领导们显得兴致很高。 教委的领导看到捧着荣誉证书和笔记本,坐在旁边面带憨笑的陶唐伟东时,突然心血来潮,笑着问道:“小唐,是吧,这次表现的不错,回去好好努力,争取以后获得更大的荣誉。” 唐伟东一脸人畜无害,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感激模样,说道:“谢谢领导关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厚望。” 校长也在旁边帮腔道:“小唐还是不错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尊重老师,团结同学,还是学校的优秀班干部。见义勇为被歹徒打伤后,伤一直没好,功课却没有落下,每次考试都要带伤来参加,成绩还一如既往的稳定优秀。”花花轿子众人抬人,管他是不是真的这么优秀,反正在领导面前把唐伟东夸的越好,越证明自己教育有方,工作到位。 教委的领导听到校长的话,眼睛一亮,颔首微笑着说道:“不错,不错,是个追求上进的好孩子。”又对唐伟东问道:“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不要为学业着急,磨刀不误砍柴工吗嘛,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就跟学校说,学校解决不了的,你来教委找我。” 车内的众人都笑着附和着领导的话,夸了唐伟东几句。 知道这是一句客套话,见好处就上,有便宜就赚的唐伟东,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咬,那不是他的风格。 早就对在一群小屁孩中间打混深恶痛绝了,于是唐伟东故意做出一副含羞带臊的模样,说道:“各位领导,老师,我还真有点小要求,不知道能不能讲?” 车里瞬间有那么一丝安静,都知道领导那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这小孩儿还当真了,真敢提要求,这就尴尬了。 最着急的是校长,唐伟东这不是给他在领导面前上眼药吗,没想到刚夸完他,这熊孩子就来这一手。 于是强压住心中的不快,在领导开口前,对唐伟东说道:“小唐,有什么要求你就跟学校提嘛,学校一定会尽力满足的。” 唐伟东故作害怕,弱弱的说道:“是,是,我就是觉得小学的课程,我自习的差不多了,想跟着毕业班,明年一起中考。校长,您看行不行?” 切......全车人松了一口气,以为唐伟东能提什么要求呢,原来是这点屁事,在教委的眼里,这都不叫事。 校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暗骂了一声,你小子差点没吓死我了。不过这事他还真办不了,他只是小学的校长,小学内的跳级,就是他上下嘴唇一碰的事,可这种小升初跨级部得问题,就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了。 教委领导脸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对他来说,这事不会比放个屁更难办,放个屁还担心带出屎来呢,这种事只要他张张嘴就行。 不过领导的架子还是要摆的,于是他故作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嘛,也不是不能办,关键是你的课业达到要求了吗?” “嗯嗯嗯”唐伟东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教委领导又把目光看向了校长和唐伟东的班主任。 校长和班主任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小唐的成绩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们之前做过测试,上次他就要求跳过级,只是限于年龄,学校没有同意他跳的太高。” 在得到二人肯定的答复之后,教委领导终于点了点头,一锤定音的说道:“好,既然你们学校都认可了,那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一般十一二岁读初中,既然小唐同学成绩能跟得上,提前个一两年我看也是可以的嘛!”想了想之后,决定干脆好人做到底,接着又说道:“鉴于小唐同学获得了市级荣誉称号,还是见义勇为的先进个人,我看啊,明年就不用参加中考了,直接小升初,秋季开学跟着新生一起入学吧。也算是咱们县里对小唐同学在精神文明建设上,有突出表现的奖励了。” “大家觉得呢?”教委领导又象征性的,征询了一下车内其他领导的意见。 领导都拍板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众人当然是举起五肢赞同了,纷纷奉承领导这个决定好,领导英明,领导666,顺带着又夸奖了一番唐伟东。 唐伟东自然是喜不自胜,终于解脱了,不顾在行进的车辆中,站起身来向教委领导深深的鞠了一躬。当然,其他人也没落下,对校长,班主任,和车内其他的领导,挨个鞠躬表示感谢。 一车人被唐伟东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回到学校之后,又在教委领导的主持下在学校里开了一次表彰会,这一番折腾下来,唐伟东也累的够呛。 回到家,母亲看到唐伟东带回来的荣誉证书,乐的嘴都合不上了,狠狠的抱着唐伟东亲了几口,儿子的荣誉,做母亲的具有荣焉。 兴奋期就像男人的高,潮,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过几天,唐伟东又恢复了日常无聊的模样。 城里能找到的乐趣总是不如农村多,受够了楼房拘束的唐伟东,决定回爷爷奶奶家住一段时间。 既然打算长住,就不能再骑母亲的自行车回去了,万一有事,耽误母亲用。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花一两毛钱,搭了一辆途经老家村头的中巴车,自己往老家走。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一堆孩子,自家孩子都吃不饱,谁会闲的无聊往家拐一个半大小子?反正到老家也用不了半个小时,抽袋烟的功夫就到,父母放心的很。 自己开车没问题,坐车就犯困,这是唐伟东两辈子也没改掉的毛病。 唐伟东正在车上迷糊呢,冷不丁打眼看到路边围了一群人,领头的好像是徐斌,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没错,就是徐斌。 “师傅,停车,停下车。” 唐伟东赶紧把车喊停,从车上下来,向这群人走了过去。 一瞅,多数都看着面善,还有几个挺熟悉的,唐伟东心里有了个大概,都是这十里八村的,其中就有些和唐伟东沾亲带故的远亲近邻。 唐伟东凑了上去跟徐斌打了个招呼。“二哥,你们在这里干啥?” 徐斌等人一看是唐伟东,有认识的就纷纷打了个招呼。 看着唐伟东身上的大包小包,徐斌有些诧异的问道:“伟东?你这大包小包的,要去哪?” “咳,在家待烦了,准备去爷爷奶奶家住一段时间。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呢?” 听到唐伟东问起,徐斌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一个青年说道:“大刚他奶奶在前边工地里摔伤了,大刚去找他们,结果人家不管不问,还把他赶出来了,我们正准备去找他们算账呢。” 第30章 替兄弟出头 唐伟东一看徐斌旁边站着的青年,认识,小伙叫李大刚,二人也算是拐弯抹角的亲戚,论起来李大刚的奶奶自己还要喊一声姨姥姥。 说起这李大刚,老实能干,为人厚道,但其实命挺苦的。父母因病走的早,丢下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三个孩子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真正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 修桥补路无遗骸,杀人放火金腰带。一家子的老实厚道人,却偏偏被命运无情的捉弄。好在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大刚也懂事,早早的就辍学帮爷爷奶奶操持家务,小小年纪就扛起了家庭的重担。 “大刚哥,怎么回事?”唐伟东也认真起来。 李大刚踌躇一阵,懦懦的哼哧了两句道:“大斌哥,要不算了吧。” 看着李大刚这怯懦的样子,徐斌差点被他气了个跟斗,照着他的屁股就踢了一脚,呵斥他道:“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怎么就不能改改你这老好人的性子呢?把事情跟伟东说说,这小子脑瓜子灵,鬼点子多,让他跟你拿拿主意。” 李大刚看着徐斌真生气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跟唐伟东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那边不是要盖邮电大楼嘛,围了一圈工地,我奶奶赶鸡的时候,鸡飞到他们工地里边儿去了,我奶奶就进去抓,结果不知道怎么就摔着了。” “姨姥伤的重不重?他们怎么说的?”唐伟东接着问道。 “现在腿动不了,下不了地,医生看了说是伤到骨头了。”说到这里,李大刚愤愤不平起来。“工地里的人当时就通知村里,让把人抬回去,至于怎么伤的,现在怎么办,他们什么都没说。我奶奶伤的这么严重,他们不管不问,我去和他们理论,他们却说与他们无关,还把我赶了出来。” 唐伟东听明白了,心里也不禁有些生气。就算与他们无关,毕竟人是在你们的地盘上受的伤,哪怕你们说句好听的慰问一下,花个块儿八毛的买点东西探望一下也行啊,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牛皮哄哄的样子,给谁看呢? 也就是现在的老百姓老实,放在30年后,别说是在他们工地受的伤,太平洋不加盖儿,都能讹死你。 周围这些年轻人,也都是听到李大刚的遭遇之后,为他抱不平,找到徐斌,准备让徐斌带着他们替李大刚去出头的。 怪不得上辈子徐斌以后会去混社会呢,别说,还挺有号召力的,现在身边已经围绕了一群小年轻,有事就找他评判、出头,已经开始出现了不良社团的雏形,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必须将这个苗头给他消灭在萌芽状态。 唐伟东略一思考,决定接下这个事来,替李大刚出一次头。拳头虽然简单直接,但得到的效果并不一定比动脑筋强。徐斌集合了这么多人打上人家工地去,弄不好就是一个群体事件,在这风头正紧的时候,属于顶风作案,被暴力机关盯上就麻烦了。 既然有了决定,唐伟东当然要仔细了解一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大刚哥,知道工地的施工方是哪里的吗?” 李大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这时旁边有人说道:“听口音好像是外地过来的,至于是哪里都不知道,反正不是咱们县里建筑公司的,我们村就有在建筑公司上班的,要是咱们县里的,都是乡里乡亲的,应该就有认识的。” 一听施工方不是当地的,这就好办了。唐伟东接着问道:“他们有多少人?领导在不在?” 这个李大刚倒是知道,毕竟刚刚接触过。“我进去的时候他们还没动工,好像听说要等国庆节奠基,现在人不是很多,他们领导也在,就是他们领导把我赶出来的。” 他们领导在就好办了,领导干部顾虑多,要考虑影响,说不定能谈出点儿好的结果来。 唐伟东难得正经的对李大刚说道:“大刚哥,你要是信我,我去帮你谈,你觉得怎样?” 李大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来一切都是徐斌拿主意,于是下意识的向徐斌看去。 徐斌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看我干什么?那是你奶奶,又不是我奶奶,既然伟东要揽下你这点儿破事,你就放手让他去做,结果再差还能比你自己去更差?他脑子可比你灵光多了,我相信我兄弟。” 你让李大刚出把力还行,让他拿主意,真是难为他了。倒不是说他是个没主见的人,可能是生活环境造成了他有些自卑的性格,总觉得不好意思给别人添麻烦。 徐斌都这样说了,李大刚也没法再说什么,只得答应下来。 “兄弟们的意见呢?”唐伟东看李大刚答应下来,又向这跟他们一起来的小青年问道。 这群人都是为了义气才想为兄弟出头的,一切为徐斌马首是瞻,居然徐斌都觉得唐伟东可以,他们当然更没什么意见了。 他们相信唐伟东,其实还有一个几十年后的人们,无法理解的缘由在里面,这个缘由无法明述,甚至他们可能都自己不觉得。 那就是这个年代农村的人,不自觉的就会高看城里人一眼。自己种粮的,见到吃公粮的人,会自动的把身架放低。这不是人性,是劫农济工的时代造成的。 像唐伟东的父亲唐建国,一个工人的身份,二三十年后,谁都看不上眼,而这年代回村遇到宴席,都会被请到上座。就像在古代,识字是特权,普通人遇到读书人会天然敬重一般。 就像现在的唐伟东,父母都是吃商品粮的职工,光这个身份,就为他增添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光环加成。别看他年纪小,说出的话也会让这些人自觉的信服,以至于让人忽略他的年纪。 “好,既然兄弟们都相信我,那这事我来办,不过到时候兄弟们可要配合我一下。”唐伟东嘱咐了他们一句。 一群人轰然答应。 唐伟东就这样带着这群小青年,气势汹汹的向工地门口冲了过去,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第31章 谈判 工地里边的人已经发现了这群不良青年,有些惊慌的开始喊人。 “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工地里的人看着这边人多势众,也不敢造次。 按照唐伟东路上的吩咐,要先把声势造足了,以势压人。先兵后礼,在气势上压倒他们,才能在谈判中赚的先机。 这种场面,唐伟东太弱小,没有威慑力,出面不合适。 由徐斌带着李大刚等一群壮汉率先出马。叫嚣道:“管我们是什么人?把你们领导叫出来,伤了人不管不问,你们还有理了?那么大年纪一个老太太,你们也下的去手,你们还是不是人,简直是一群畜生。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要不给个说法,就跟你们没完,弄死你们这群小婢养的。”别管老太太是怎么伤的,先把这盆脏水扣到他们头上再说,这也是唐伟东定下的策略,扣帽子是唐伟东的拿手好戏。 眼看着徐斌,他们就要冲进工地,工人们实在抵挡不住的时候,工地的领导终于出面了。 领导就是有水平,一上来也开始扔大帽子。“住手,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这可是公家的地方,你们这是违法犯罪行为,是要坐牢的,你们懂不懂?咹?” 唐伟东撇了撇嘴,暗笑道:“都特么是一个套路。” 给徐斌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不要管,站在门口,不要进去,也不要打砸,就这么继续闹,声势越大越好。 工地的领导甩了几顶大帽子,看到没有震慑住他们,也有点麻爪,对方又没有动手,没伤人没破坏,报警也没用。 徐斌他们却是越闹动静越大,甚至已经开始吸引了路人的围观。见人越来越多,李大刚开始把他奶奶悲惨的遭遇,添油加醋的向路人们诉说,博取着路人的同情。都是乡里乡亲的,看到当地的老人被外地人欺负,个个感同身受,义愤填膺,纷纷指责起建筑工地的施工方来。 眼见事情要超出掌控,工地的领导也有些急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徐斌他们才不在乎呢,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用更大的声音回应他,双方根本听不清对方在喊些什么,无法交流,无法沟通。 就在双方闹的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位年纪略大的领导从工地里走了出来,这人显然很有基层工作经验,过来之后没有掺和进双方的嚷嚷当中,脸上保持着微笑,趁着双方吵闹的空当,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 一下打断了徐斌他们的节奏,吵闹声也有一瞬间戛然而止。 “小伙子们,请听我说一句,我是工地的党委书记,我姓张,你们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我说,只要是正当合理,我们都可以谈。” 对方一好好说话,徐斌这边就卡了一下壳,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茬。 就听这位张书记接着说道:“咱们在门口这么堵着,影响也不好,这么多人七嘴八舌的说什么也听不清。你们看这样可以吧,咱们选几个代表,进来到办公室,坐下来慢慢聊。” 徐斌看了唐伟东一眼,唐伟东点了点头。武戏唱完,文戏该自己出马了。 一群人围着故作商议了一下,貌似选出了唐伟东做代表,徐斌陪同,李大刚这家伙脾气太肉,谈判这种事就不带上他了。 张高官看到一群人竟然推荐出了一个孩子做代表,脸上的讶色一闪而过,有些不太相信的说道:“小同志,你确定能代表他们?” 唐伟东只说了一句话:“我是伤者家属。”就笑了笑,不再多言语。 这个理由足够强大,强大到无法反驳。 “呃……”,张高官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暗道:“怎么把这茬忘了,得,他们愿意选谁就选谁吧,小孩子应该更好对付。” “这外边日头挺热的,那咱们就到里边谈吧,小同志,跟我进来吧。”说完,张高官转身头前带路往里走。 “好”,唐伟东话不多说,给李大刚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在外边等着,自己和徐斌大摇大摆地跟在了张高官身后,往工地里走。 唐伟东和徐斌进了工门之后,里边的人就想把工地大门关上,这下留在外面的人不干了,又闹了起来,唐伟东也停下了脚步,笑着看向张高官,也不说话。 张高官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唐伟东问道:“怎么了,小同志,怎么停下了?” 唐伟东笑着对工地大门口扬了扬下巴道:“张高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请我赴鸿门宴?” “哈”,张高官笑了起来。“小同志警惕心挺强啊,你放心,没有别的意思,外面人多眼杂,聚集的人多了,难免出现意外,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唐伟东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只要有理,事无不可对人言!我胆子小,真怕关上门跟你进去,里边再冲出五百刀斧手来。你要是这样,我可就不进去了。” 张高官又是一声苦笑,这小屁孩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只得无奈的让他们把门打开,好在外边的人,看样子也没有要冲击工地的打算。 进到工地临时的办公室里,双方坐定,一方是张高官和刚才在工地大门口跟徐斌他们吵架的那人,一方是唐伟东和徐斌。 张高官作为地主首先开口,介绍了一下坐他身边的,满脸怒容的这位工地负责人:“两位小同志,这位是工地的负责人,项目组的王经理。现在没有外人,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畅所欲言,只要合情合理合法,我们都可以商量。” “哼……”,工地的王姓经理冷哼一声,居高临下轻蔑的看着唐伟东二人,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四个大字“我很不爽”! 唐伟东也没跟他们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来的目的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们家的老人在你们工地摔伤,你们打算怎么办?还有,我哥来找你们说理被赶出去这事,你们也得给个说法。” “啪”,王姓经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呵斥道:“老太婆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工地内部,自己摔伤,我们能通知你们把人抬回去就算仁至义尽了。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我们没追究她擅闯工地的责任就不错了,你们还想要说法?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至于被赶出去的那小子,扰乱施工秩序,没报警抓他就算放他一马了,他还敢来闹?以为法律公安都是摆设呢?简直无法无天,真当不敢治你们?” 唐伟东没理他,先看了张高官一眼。张高官一笑,说道:“别看我,王经理是工地负责人,你们跟他谈。”说完,点上一根烟,往椅子背上一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第32章 键盘侠附体 唐伟东暗中‘呸’了一口,人老奸,鬼老滑,说的就是这种人。 转过头来,看着须发怒张的王经理,唐伟东平静的说道:“这就是你们处理问题的的态度?” 王经理毫不在意唐伟东的态度,继续挥着大帽子乱舞:“知道你们围攻工地是什么行为吗?这是违法犯罪行为,这是耽误国家建设,性质极为恶劣,如果你们继续无理纠缠,我马上报警,一定要将你们绳之以法,让你们尝尝社会主义铁拳的厉害。” “围攻?好大的帽子,我们一没进入工地,二没打砸抢烧,外面可有几十号人看着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凭什么说我们围攻你们工地?”唐伟东对项目经理的指责,尽数驳斥。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讲法律,你跟他讲法律,他给你扣帽子,简直无耻之尤。 工地一方或许是习惯了,计划体制下的高高在上,根本就没把普通老百姓放在眼里,压根儿就没打算好好谈。 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别怪唐伟东耍流氓了。“你说我们耽误国家建设,要用暴力机关对付我们,好啊,你报警吧!我们倒要看看,这还是不是我党治下的天下,我党会不会为老百姓当家做主,会不会维护老百姓利益?我们老百姓相信党和政府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处理意见。还有,司法机关是国家的司法机关,不是你私人的打手,更不是你用来欺负老百姓的工具。” “你……”,施工方的王姓经理,气的站了起来,一拳砸在身前的办公桌上,怒目圆睁,仿佛要将唐伟东一口吞下。 唐伟东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继续甩着他的毒舌,面带嘲讽的说道:“这位领导,忘了告诉您,我呀,还是个孩子呢,现在刚读小学,连进少管所的年龄都够不上,您报警可能也没有用,劝您还是省省心吧。您要是不信,大可以把公安找来试试。” 王姓经理一指徐斌,对唐伟东阴狠的一笑,说道:“嘿嘿,你小?那他呢?收拾不了你,那我就收拾他。” 唐伟东眨了眨眼,一脸狡黠的说道:“可能又要让领导失望了,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哥,是我临时的监护人,亲友们怕我一个孩子被你们欺负,特意委托他作为代表跟着我,保护我,以免受到坏人的伤害,毕竟我要面对的是一群草菅人命,不拿老百姓的性命当回事的人。所以啊,他根本与此事没有一点关系,你若是不怕引起群体事件,有本事你就拿这个无辜的老百姓下手试试。” 唐伟东伶牙俐齿,大帽子乱扣,毒舌乱甩,一招接着一招,奇招迭出,看似胡搅蛮缠,却是直捅人的肺管子。 自诩干部身份,处处觉得高人一等的王姓经理,哪里见过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眼见被一个他眼中的下里巴人,给怼到了墙角,不由的气的浑身哆嗦,进入了暴走状态,口不择言的指着唐伟东的鼻子骂道:“刁民,素质低下,简直是一群土匪,你们青山县就是个土匪窝子。扰乱施工秩序,你们这是阻碍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给国家发展捣乱。你们就是一群白匪,反革命。” 唐伟东脸色一沉,半真半假的表现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愤怒的站起身来,一脚把身下的椅子踢开,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猛的摔在王姓经理身前。 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王姓经理骂道:“曹尼玛的,你特么才是刁民,你特么才素质低下。我们是土匪?想污蔑我们是土匪,你得先去问问罗帅,聂帅,陈帅,看看他们同不同意你的说法。当年老帅们,就是在你口中这群土匪的支持下,建立的根据地,发展的革命武装。就是你口中的这群土匪,娘送儿,妻送夫,跟着老帅们在党的指挥下,跨海北上,渡江南下,南征北战,前赴后继,抛头颅洒热血建立了新中国。” “说我们是白匪?说我们是反革命?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可是党和政府认定的革命老区。粟将军,许将军等老将军们可都还在世呢,你去问问他们,问问他们打淮海的时候,我们这群土匪、反革命,是如何抛家舍业推着独轮车支前的?现在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了,我们就成土匪、反革命了?” “我呸,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有什么资格给我们定性?我告诉你,我们革命老区人民不是谁都可以侮辱的,我们有脊梁骨,不怕流血牺牲,我们绝不接受被扣上土匪、反革命的帽子。” 唐伟东说完,看都没看王姓经理一眼,一扯徐斌,说道:“二哥,我们走,出去把他们的话,说给老百姓听听,让老区人民都知道,在上级眼里,我们都成了土匪、反革命。” 然后又用手指点了点王姓经理和张高官道:“你们等着吧,老区人民一定会组织起来,向上级讨要一个说法,省里给不出,我们就去中央,我们要当面问一问老帅们和将军们,我们怎么就成土匪、反革命了?” 此刻,王姓经理脸色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一时有些惊慌失措,求救似的看向坐在一旁抽烟的张高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假如真的形成了群体事件,作为党委高官,挨板子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有着多年基层工作经验的张高官,虽惊不慌,把手上的烟掐灭,瞪了王姓经理一眼,缓缓的站起身来,跟唐伟东说道:“两位小同志,对不起,是我们的态度不好,我代表我们项目施工方党委,向你们道歉,我们一向尊重老区人民,老区人民用小米粥,独轮车,支援解放战争,这种革命精神一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绝无他意,更不敢乱扣帽子,侮辱老区人民。” 张高官现在也憋了一肚子气,一群农民能有什么见识?只是为了个受伤的农妇讨说法,随便他们提要求,要求能高到哪里去?本来哄哄就能过去的事,最多花个十块八块的买点礼品去慰问一下。自己已经把事压下来了,结果又被姓王的搞的一地鸡毛,最后还得自己出来收拾烂摊子,不管还不行,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谁拉的屎,谁自己擦,张高官才不替姓王的背锅呢,只听他继续说道:“王经理工作时间短,经验不丰富,年轻人嘛,难免毛糙点儿,说话不过脑子,嘴上缺个把门的,也是无心之语,你们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说罢,转头瞪着王姓经理,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斥道:“作为一级领导干部,办事要稳重,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不要光图嘴皮子痛快,赶紧向人家道歉。” 张高官这就有点恶毒了,就差指着王姓经理的鼻子骂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工作能力不行”了,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竞争无处不在。 王姓经理憋屈的想撞墙,面对张高官的指责,还反驳不了。让他向两个他一张看不起的,下里巴的农民,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赔礼道歉,比杀了他都难受。 但人在屋檐下,却不得不低头,红着脸,哼哧了半天,憋出三个字:“对不起。”说完,攥紧了拳头,把头一扭,生怕会看到唐伟东他们嘚瑟的模样,自己会忍不住上去打他们一顿。 唐伟东上辈子年轻时候,也是凭一个键盘纵横过网络的钢铁战士,喷子,杠精,键盘侠,什么样的人物没战过,一个人挑一群,从来就没服过输。 一个落后几十年见识的小白,竟然敢挑衅经受过网络时代大轰炸的老鸟,分分钟虐的他渣都不剩,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33章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唐伟东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看到姓王的不情不愿的道歉,好像还不太服气,这下他就不高兴了,于是做出一副我不接受的样子,用眼神肆无忌惮的挑衅着王姓经理。 站在旁边的张高官,暗叹了一口气,碰到两个倔驴,谁都不服谁,自己还得继续接着打圆场。 只得挺身而出,无奈的向唐伟东说道:“小同志啊,你看王经理都向你们道歉了,这事就先放一放吧,咱们还是先聊聊老太太的问题,你们看如何?” 唐伟东也不想把事情闹得无法挽回,也就借坡下驴,好像突然才想起来意似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张高官的意见。 张高官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生怕唐卫东继续闹下去,那样他才头疼呢。 “那就说说你们的要求吧,虽然老太太的事不是我们的责任,不过也是在我们工地里受的伤,出于同情,只要你们提出的要求不过份,我们愿意考虑。”张高官这是打算破财消灾了。 “早这样多好,还是党委高官和咱们群众是一条心,不像一些人,打着红旗反红旗,还真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高官显贵资本家了。”该谈正事谈正事,唐伟东的毒舌嘴巴却不饶人,话里话外继续夹枪带棒的喷着王姓经理。 “你……”王姓经理被唐伟东气的浑身哆嗦,纯洁的他,哪见过键盘侠的厉害。 张高官生怕他们再吵起来,赶紧拦住王经理,接过唐伟东的话头说道:“小同志,斗气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要求你就直接说吧。” “好”,唐伟东点点头,干脆直接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们就两个要求。第一,老太太是在你们这里受伤的,你们作为当事方,应该派人登门表示慰问。” “好,这个要求我们答应。既然老太太是在我们这里受伤的,尽管不是我们的责任,出于同情,我们理应表示慰问。”第一个条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张高官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第二,老太太家庭有些特殊,子女早亡,两个老人拉扯着三个孩子,生活很不容易,现在受伤了,家里好比塌了半边天,我们的要求也很简单,你们必须赔偿老太太的医疗费和营养费,我们也不敢多要,就三百元吧。” “嘶,这……”张高官倒吸一口凉气,三百元?这还不多要?这都赶上他一个季度的工资了。 工地的负责人王姓经理听到唐伟东的要求,彻底暴怒了,顾不得唐伟东要去上头讨说法的威胁,拍着桌子怒吼道:“三百元?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们一个工人半年都不一定能挣到三百元,一个村妇老太婆只是摔伤了腿,还是自己摔伤的,你就敢问我们要三百元?简直无法无天了,你这是敲诈勒索。” “你特么怎么说话呢?把嘴巴放干净一点,再特么骂人,老子抽死你。”本来谈判的事说好由唐伟东全权做主,徐斌来壮壮声势,结果听到对方嘴里不干不净的,侮辱一个受伤的老太,徐斌暴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上前一步,抬起手臂就想动手。 张高官看事不好,赶紧把王经理拉到了一边。唐伟东也怕文斗变成武斗,到时候事情没办成再惹一身骚,于是也赶紧上前搂住了徐斌的腰,把他拖了回来。 待到把两人分开,张高官无奈的拍了拍额头,跟唐伟东说道:“小同志啊,不是我不想答应,是没法答应。三百块,你的这个要求也太高了,我就算答应下来,也没有地方给你弄这个钱去啊,上级领导肯定是不会批的,你这是难为我啊。” 商量商量,有商有量嘛,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三百块钱这年头也算是一笔巨款了,唐伟东也没觉得对方真的会出这么高的价,这只是谈判的手段而已。 “那你们能赔多少?你们自己说个数。” 张高官考虑了一下,说道:“除了礼品,我们项目再拿二十元慰问金,我和王经理作为领导干部,个人每人再出五元,一共三十元,你看如何?这也相当于一个工人的工资了,在农村不算小数了。”这砍价砍的,一刀砍到了脚脖子上了。 “三十元?”唐伟东一呆,仿佛感觉受到了侮辱一般,瞬间就怒了:“三十元?打发要饭的呢?要是年青人受伤了,要是受伤的是我,我一分钱都不要,因为我年轻,用不了几天就能恢复过来。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是一个一把年纪的老太太,她能跟年轻人比吗?她的伤,一时半会儿能好吗?她现在卧床不起,老伴儿要照顾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的孙子孙女怎么?全家如何生活?你们考虑过吗?三十块钱,亏你们说的出口。” 一句话怼的张高官哑口无言,这些事情张高官还真没考虑过,作为一个城里人,他是真的不了解农村的具体情况。 正在张高官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旁边怒气未消的王经理,已经嚷嚷起来:“看在老太太一把年纪的份上,给你们三十块钱,别不知足,再多一分也没有,你们爱要不要?这已经是张高官心善了,你们再闹下去,一毛钱也别想拿到。” 唐伟东怒极反笑。“好,好,好,看来是没法谈了。”一扯徐斌说道:“二哥,我们走。” “哎,哎……”,张高官看着唐伟东二人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极为不踏实,总觉得对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看了一眼旁边像斗鸡一样的王姓经理,冷哼一声,指点着他,说道:“小王,你啊你,作为一线领导,怎么这么不成熟呢,一开始你要不发脾气,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一群农村老百姓,本来几句话就能打发的事,现在倒好,我觉得他们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张高官说完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哼哼地一甩袖子,回了自己办公室。 王姓经理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梗着脖子,准备硬刚到底。 第34章 歪门邪道 看到唐伟东和徐斌二人出来,一群在外面声援的青年纷纷围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 唐伟东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到远处说话。 一群人离开工地之后,找了个地方围在一起。大家眼睛不瞎,又不是傻子,唐伟东和徐斌的样子,一看就是没谈成。 除了种地无事可做的,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本来无风都能掀起三尺浪,没事还想搞点事出来,个个胆大包天,唯恐天下不乱,何况这次还占着理。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于是摩拳擦掌,纷纷叫嚣起来。 “既然和他们好说好商量,他们不把咱们当回事,那就来硬的,给他们的厉害尝尝。” “对,草他妈的,给脸还不要脸了,直接干他们。” “就是,就是,到了咱们的地盘上,还装大尾巴狼,必须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涨涨记性,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到了这里,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 “大斌哥,你说吧,怎么办?兄弟们都听你的。” “对,大斌哥你说咋办咱就咋办,兄弟们现在就去喊人,非抄家伙整死他们不可。” 唐伟东看到徐斌意有所动,生怕他头脑一热,真带人去把事情搞的不可收拾,于是赶紧出声说道:“吵吵啥?事情还不到那一步,要干他们,随时都能干,工地就在那里,他们又跑不了。毕竟他们也算是公家单位,动手那是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咱尽量不动手,免得给咱自己惹麻烦。” 听到唐伟东这么说,一群人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唐伟东的身上。“伟东,你不让动手,那你倒出个主意啊,咱们该怎么办?” 唐伟东阴阴的一笑:“嘿嘿,咱们要‘以德服人’,既然他们在咱们的地盘上,那咱们就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整他们,只有把他们搞得主动无条件投降了,还能让他们乖乖的听话。” “有什么主意,你倒是说。”一群暴力青年哪有耐心听唐伟东拽文,对他们来说,能动手绝不叨叨。 康伟东嘿嘿一笑,说道:“着什么急啊?咱们这么着,一会儿各人回去,看看谁家有老太太、奶娃子,明天都带出来遛遛,老人家年龄越大越好,奶娃子年龄越小越好。再把家里的鸡鸭鹅啊,牛羊猪啊的,能带出来放的,都赶出来。就赶到他们工地周围放,尤其是出入工地的各个路口,直接把这些家畜赶上去。不过你们不要出面,让老太太和奶娃子去放,你们躲旁边照应着点就行了。” “就这?” “就这!” “这歪门邪道的,能行?”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别管正道邪道,能走的通就是好道。”唐伟东点点头,一脸坏笑。 太特么阴损了,一群人直接被唐伟东的主意恶心到了。作为八十年代淳朴的农民,哪见过这种无赖的做派?不良青年们纯洁的心灵,算是长了见识,又学到了一招。 于是,第二天工地的周围出现了壮观的一幕。 一个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和冒着鼻涕泡的奶娃子,赶着一群群的鸡鸭鹅羊猪,占据了出入工地的必经之路,将工地包围的水泄不通。别说物料运不进去,就是人员出入都极为艰难。 工地里边的人瞪着眼干着急,却想不出办法。想上去把这些家畜赶开,不等动手,就会有奶娃子上前抱着你的大腿,一边把脸上的鼻涕泡往你身上擦,一边哇哇干嚎,那凄惨的模样让围观的群众,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一个个对他们怒目相视。 强行动手将他们撵走,这样的念头连想都不敢想,面对一群走路都不稳的老太太,你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她们就敢在你面前躺下,就问你怕不怕吧!都是为公家干活的,没人愿意为了那点儿工资,给自己抹一身屎。 局面就这么僵持下来。眼见工作无法展开,工地里的人只能找领导汇报了。 王姓经理看着外面闹哄哄的场面,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血压蹭蹭往上蹿,作为项目业务负责人,耽误施工他可是第一责任人,项目出了问题,这个锅他甩不掉,没人替他背。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无耻之尤,还说不是土匪,我看他们连土匪都不如,简直就是一群无赖,联系公安,必须马上联系公安,把他们全抓起来。” 张高官一言不发的看着外面,皱紧了眉头。听到王姓经理口不择言的叫嚷,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公安,公安,你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吗?一群走路都站不稳的老太太和奶都没断的小娃娃,你要抓谁?你能抓谁?她们一个个身后不知道站着多少人家,你要不怕工地被老百姓掀了,你就去抓!” 王姓经理也就是盛怒之下随口泄愤,他又不是脑袋被驴踢了,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个老太太的事情还没摆平,再惹上一堆,除非是这个项目不打算干了,那样上级领导还不弄死他? 唐伟东这一招儿,就像癞蛤蟆落在了脚面上,恶心程度可见一斑。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棘手的情况,犹如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王姓经理气的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运送物料的车辆和人员,一个劲的催促工地疏通道路,眼见的日上中天,工地那边还是毫无反应,耐心都快磨没了,直接让人转告施工方负责人,如果中午之前还不能处理好,他们就要走人。 这年头的驾驶员也是八大员之一,自有一股傲气,再说了,他们领的都是运输公司的工资,根本不用给施工方什么面子。现今时代,只有所有的企业求着运输公司,没有运输公司求人的道理。 王姓经理现在也很着急,想尽了办法,却没什么效果。只得放下面子,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张高官。“高官,您看现在该怎么办?他们把路堵上了,送料的人进不来,他们说要是再不能把路疏通开,就要回去了。这眼看就要国庆节了,耽误了献礼奠基仪式,搞不好是要出政治问题的,你我少不了要吃一顿瓜落。” 张高官瞅了他一眼,现在想起我来了?要不是昨天你那牛皮轰轰的样子,能搞到现在这种地步? 生气归生气,事情还要解决,两个人现在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真要出了问题,谁也跑不了。张高官不得已,还得接着给他擦屁股。 第35章 无奈 听到王姓经理问怎么办,张高官没好气的说道:“怎么办?凉拌!当然是继续谈了,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可……,他们的要价也太高了,这简直是敲诈嘛,不能惯着他们,这次答应了他们,以后要是都学他们,咱们这个项目就甭想干了。” 王姓经理一点都不傻,相反,从这几句话上可以看出他聪明的很。他咬着牙不松口,不赔偿,就是担心当地的老百姓有样学样,要是天天有人来变着花样讹钱,他们的工作也就别干了。原来这才是他坚决咬死不赔钱的真正原因。 张高官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些我自然知道,我心里有数。价格高可以谈嘛,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让他们继续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能打发了尽快打发了吧,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唉……”,王姓经理无奈的点点头。 张高官想了想,又对王姓经理说道:“小王啊,我参加工作比你早,作为一个老大哥,有几句话不吐不快,想掏心窝子跟你聊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呢?” 王姓经理一愣,说道:“高官,您说吧。在职务上,您是一把手,在年龄上,您是老大哥,有什么话您直说就是了。” 张高官语重心长的话,让王姓经理也认真起来,不知不觉的用上了敬语。 “好,那我可就说了。”张高官点点头说道:“小王啊,你呢,有学历有能力,前途光明,只是有一点呢,就是太脱离现实社会了,作为一级领导干部,光有专业能力是不行的,人情世故也要懂一点。就像这件事,一个农村老太太摔伤而已,只要放下身段,适当的表达一点儿同情的态度,花不了几毛钱就能把事情解决掉。而你呢?非要端着架子,拧着脖子硬刚,有时候啊,里子比面子更重要,本来惠而不费的事,结果闹到现在满城风雨,让上级领导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会不会质疑你的工作能力?会不会影响你的进步?” 王姓经理听到张高官的话,心里一惊,若有所思。 张高官拍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知道你是一片公心,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项目好,可有时候啊,工作也得注意一下方式方法,要懂得变通,遇到不同的情况和不同的人,也要用不同的方法区别对待,死板教条是行不通的。百八十块钱的赔偿款和你的前途,孰轻孰重,你考虑一下吧。” “高官……,谢谢!”不知道王姓经理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表面上仿佛是被张高官的一番话所打动,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高官,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张高官摆摆手说道:“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吧。” 王姓经理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高官!不管出多少钱,都走项目组的账。” 张高官“嗯”了一声,对于王姓经理的话嗤之以鼻,心道:“不从账上走,难道要让我个人出吗?” 没再搭理王姓经理,张高官瞪了一眼围在旁边,无所事事看热闹的工人,抬起手指,随手点了几个人,吼道:“都围在那里干什么?不用干活了是吧?你们几个出去,把那几个小子找出来,告诉他们,就说我有事找他们谈,想解决问题就让他们麻溜的过来!” 王姓经理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说道:“高官,我刚才看了,那群小子不在,要不直接派人去他们村里找吧。” 张高官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不在?王经理,你还是经验少啊,没跟这种人打过交道啊。这群小王八蛋,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他们要是不在,这三百块钱我个人赔给他们,就怕他们没有这个本事拿!”说完又跟出去的几个工人大声喊道:“仔细找找,旮旮旯旯别放过。” 不一刻钟,出去的几个工人就回来了。王姓经理赶紧问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那边的柴火垛后面猫着呢。不过,那几个小子不过来,说今天没时间,明天再说。” “没时间?一群无所事事的小子,说自己没时间?”王姓经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这是给脸不要脸了啊,顿时心中犹如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张高官却满不在乎的一笑,背着手回了办公室。明天就明天吧,既然自己都要缴械投降了,一群小屁孩儿想要拿捏一下,那就给他们个面子,配合一下。 一群年轻人躲在柴火堆里正看热闹呢,没想到被人家搜了个正着,场面一时有点尴尬。之后听到唐伟东拒绝对方主动提出的,谈判要求,一时难以置信,待到寻找他们的工人走后,纷纷不解地询问起来。 唐伟东悠哉悠哉的躺在柴火堆上,嘴里叼着一根麦秸,满不在乎的说道:“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先晾晾他们,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着急的是他们。”出于对唐伟东的尊重,一群人暂时接受了他的做法,没在这上面纠结下去。 躺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唐伟东起身拍了拍屁股,招呼着一群人说道:“走啦,走啦,留几个人照顾一下老嫲嫲们,其他人回去吃饭、睡觉,该忙啥忙啥去。明天一早,有空的再过来,咱们跟他见个真章。” 一群人想了想,的确没什么事,于是就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到了下午,看着唐伟东他们还没有把路放开的迹象,王姓经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想提前找他们聊一聊。结果这次他失算了,出去的工人转了几圈,根本没找到人,看来是跑了。 王姓经理心里这个气呀,强压下心底的顾虑,不顾张高官的意见,直接让工人去镇上的派出所联系了公安,打算让公安出面将人驱赶走,先把进出的通道疏通开。还好他保持了清醒的理智,让工人提醒公安不要来硬的,尽量劝走就成。 做为县里的大项目,派出所听到有人阻拦施工,那是相当的重视,当即就派了几个人和一辆偏三轮,跟着报警的工人,火速赶到了工地。 结果到了工地,看到阻拦施工的人,郁闷的直呲牙花子,面对一群老太太和奶娃子,简直无从下手。 公安人员摆出一副严厉的面孔,准备吓唬吓唬她们,把他们吓走算了。就算没有工地上负责人的提醒,他们面对这种情况,也没打算来硬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指不定就能粘上的亲戚,真要欺负一群属于老弱病残的老嫲嫲和小娃娃,出门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几个严肃的大盖帽,一般农村老百姓碰到或许会害怕,但农村老太太却不鸟他们,真要撒起泼来,就是天王老子也让惧让三分。 上前刚说了没几句,还没等吓唬呢,就惹得孩子哭、老人闹,一阵的鸡飞狗跳。这下公安也束手无策了,一脸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才把一群即将发作的老太太安抚下来。 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共军太狡猾。被老太太打败,那是非战之罪。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公安人员很干脆的向王姓经理摊摊手说道:“这事我们没法处理,你们自己解决吧。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我们是无能为力。”说完,几个人上了三轮,拍拍屁股一溜烟的跑了。 王姓经理看着公安离去的背影目瞪口呆,有点傻眼,这下他是真没招了。 第36章 纠结 翌日一大早,吃饱喝足休息好的唐伟东他们,来到了工地门口。 张高官和王经理已经在等他们了,在一方已经打算投降服软的情况下,双方没有了上次的剑拔弩张。 这次的会谈由张高官为主,王姓经理虽然还是一副臭脸,但并没有用什么过激的语言和举动去刺激唐伟东他俩,气氛还算融洽。 张高官给唐伟东和徐斌二人倒了杯茶水,略带抱怨的,苦笑着说道:“小伙子,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一肚子坏水,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这些招数可是够损的,你看看,你看看,我让你愁的头发都白了。”说着还扒拉开头发给唐伟东看。 唐伟东不由暗自一笑,张高官这四五十岁的年纪,有点白头发不是正常么,怎么还怪到自己身上了。不过,他知道这是张高官开的一个玩笑,带着一点向他示好的意思,他感觉到这次应该有戏,谈妥的希望很大。 于是唐伟东也笑着说道:“高官,您可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让您一夜白头啊!如果有得罪您的地方,我向您道歉。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小老百姓能发声的渠道太少了,但凡还有点别的办法,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干。还请您多多见谅理解。” 张高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咱们还是直入正题吧,早把事情解决了,咱们双方也能安心,到时候该干啥干啥去,谁也别再耽误谁。” 唐伟东表示同意,要是老这么僵着,耽误了对方的施工,真等到事情闹大,上面领导发了火,倒霉的还是自己这一方。 “小同志,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你上次要价太高,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权限和能力,这个我们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毕竟我们是国家的企业,花的每一分钱,都要有来龙有去脉有据可查,还要经过上级层层审批,不像个人财务那样自由。像老太太受伤这个情况,出300元慰问金,就算我们同意了,上级领导也是绝对不会批的。上级不批,指望现在的项目组是拿不出这些钱来的,难不成要让我们个人拿出半年的工资来吗?我们也是拖家带口,一家人等米下锅呢。所以啊,不是我们不愿意答应你,确实是我们做不到,希望你们做家属的能理解一下。” 对方说的有理有据,还打起了苦情牌,唐伟东从心里讲,是可以理解他们的,但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松口。只要他一表示松口,主动权就到对方手里了,他就别再想再在会谈中赚得便宜了。 “高官,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们的难处我也能理解。不过呢,也请你考虑一下老太太的现实情况。毕竟你们还有一份工资收入,而作为我们农村老百姓,一个农民老太太,除了种地就没有其他的生活来源了,她现在卧床不起,别说不能下地干活儿了,家里其他人还要拿出时间伺候照料她。三百五百的钱,对你们拿工资的人来说是生活质量高低的问题,而对老太太全家来说则是能不能生存的问题。一个是生活,一个是生存,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高官,您是党的高官,希望您和党委政府切实考虑一下老人家的难处,给予一些合适的补偿。总不能看着他们全家因病返贫,生活水平一夜回到解放前吧?” 张高官见过能说会道的小孩儿,没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一张口就是长篇大论,侃侃而谈,自己一个领导干部在他面前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真不知道他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是傻大胆。 张高官和王姓经理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抛出了他的底牌。“小同志,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也很同情老人家的遭遇,今天这次见面我们也是对解决问题抱有很大的诚意。经过我们研究之后,也初步给出了一套解决方案,我说给你们听听,你们考虑一下。” “好的,高官您请讲。”看到对方不像应付事,估计是真的要解决问题了,唐伟东不由得打起了精神,想听听他们能怎么说。 “嗯,我们的意见呢,第一,慰问金方面,我们出五十元,需要着重指出的是,这是慰问金而不是赔偿金,这个是首先要说好的。” 只要钱到手,至于是以什么名目,那就无所谓了,这一点唐伟东表示没有意见。但对五十元的数额,不置可否。有第一点就有第二点,唐伟东准备先听听他们接下来想法,然后再谈钱数的问题。 “第二呢,考虑到老太太家的实际困难,我们出于同情心和党的责任感,可以给予她们家一个临时在本项目工作的名额,直到本项目结束为止。这就是我们的解决方案,你们考虑一下。”张高官说完点上一根烟,靠到椅背上抽了起来,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不相信在这就业艰难,农民没有其他出路的情况下,有人能抵抗的住一个就业名额的诱惑,即便是个短期的临时工! 唐伟东听完对方给出的解决方案,不由得一愣,没想到对方这次这么的干脆直接,上来直接扔出了王炸。 对这个年代的普通老百姓来说,对方开出的这个条件已经不错了,可唐伟东总觉得亏了,如果就这么答应下来,跟自己心里预期的落差实在有点大。答应下来,还是继续谈下去?唐伟东不由得犯起愁来。 看着唐伟东纠结的样子,张高官和王姓经理不由得暗暗相视一笑。王姓经理由衷的对张高官竖起了大拇指,要不说还是张高官工作经验丰富呢,本来自己以为是个麻烦的问题,却被张高官三言两语就把对方顶上了墙头。 这年头的工程还没有普及机械化,一切工作全靠人力,每次都需要数百上千的劳力,公司那么多工地,全部指望公司派遣,那是不可能的,肯定要从当地招一批临时的力工。招谁不是招?用一个本来就是预算之内的临时工名额,来解决这么一个棘手的难题,太特么划算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张高官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工作经验不太丰富,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想到这里,王姓经理差点没笑出声来,看着唐伟东纠结的样子,眼神中露出了一丝玩味。 第37章 意外发现的金矿 唐伟东看着王姓经理那一脸的嘚瑟,恨不得再摸起桌上的茶杯砸到他的脸上。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转过头看着窗外,不想再去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免得的把自己气着。 看着对方的神情,唐伟东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毕竟隔行如隔山,上辈子没有跟建筑行业打过交道,不懂其中的弯弯绕。唐伟东喝着茶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窗外来来往往的工人,收拾着工具和设备,在为施工做着准备。因为今天确定要谈判,唐伟东他们也没有再次封路,运输公司的卡车拉着钢筋也顺利的进入了工地,一群工人正在忙活着搬卸。 唐伟东无意识的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突然,脑中似有一道闪电划过,一声霹雳在心底轰然炸响,他仿佛抓住了什么! 要问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那当然是人才。但要问什么归赚钱?那肯定就是房地产了。 做房地产不光要有资金,更重要的是要有人脉。自己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村老百姓,虽然带着超前的见识重生,但两辈子加起来也不曾知晓,自家有过什么位高权重的关系人脉。 做房地产?临时就不奢求了!不过人家吃肉,咱可以跟着喝点儿汤啊。在国家经济还未发展到普及机械化之前,所有的工程建设都需要用到大量的人力,自己可以在这方面想办法啃点骨头。 还有,从改革开放到一九八八年之前,是整个华夏第一次建设高、潮时期,赚钱的机会大把,可以说遍地是黄金。上辈子自己这个时候太小了,错过了,既然老天给了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自己要是还不能把握住,那简直就是对重生的亵渎,还不如找根面条把自己吊死算了。 况且,有一套不用还贷的房子,不就是这辈子自己重生之后最大的梦想吗?现在有机会进入这个行业,哪怕是做为金字塔的最底层,以后还怕为房子发愁吗?还有什么能比亲手建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更美妙的事吗? “小伙子,你考虑好了吗?” 正当唐伟东陷入美好的想象中时,张高官的话,将他从迷醉的梦中拉回到现实世界中。 唐伟东搓了把脸,把杂念从脑袋里先丢出去,打起精神对张高官回道:“高官,对你们的解决方案,我们大体上还是满意的,不过在金额上,还值得商榷。这事咱先放放,一会再说,我想跟二位领导聊点别的。” “别的?”,张高官和王经理二人有些纳闷,除了老太太的问题,双方还有什么可聊的?还有什么好聊的?要不是有这码子事,谁搭理你个小屁孩?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就听听他能说什么吧! 张高官拿起火柴,又点了一根烟,缓缓吐了一口烟圈道:“想聊什么,你说吧!” 唐伟东停顿了片刻,仿佛组织了一下语言:“看着工地这是在做动工准备啊,不知道你们的沙石砖料都是怎么供应的?” 张高官一愣,没想到唐伟东要聊的是这个,好像这个跟他没什么关系吧?虽然有些纳闷唐伟东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就随口闲聊似的跟他说道:“这个呀,都是联系沙石场砖场,由他们统一供应和运输,我们只管收料,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哦”,唐伟东眼前一亮,急速的开动脑筋,如果施工方这样办的话,看来就是为了图省事和方便,那么其中还是有机会,供自己可抓的。 这年头,领导干部的操守还是值得信赖的,利益输送还没到泛滥成灾的时候。尤其是他们作为一个外地的建筑商,如果没人打招呼的话,是要靠自己出去找材料供应商的,这就给了自己可操作的空间。 下定决心,不再犹豫,唐伟东难得的一本正经起来。“张高官,你们人生地不熟的,还要自己出去联系供应商,那多麻烦,不如把这些事交给我吧,请放心,你们自己联系多少钱,咱们就多少钱,一分钱都不多要你们的。您二位觉得如何?” 张高官和王姓经理对视一眼,先是一脸惊讶,然后又满脸严肃的说道:“小同志,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不是农村盖房子用的那三五块砖,这么大一个项目需要用巨量的基建材料,你觉得你们能供应的上?你们有能力运输?要是耽误了工程进度是会出大问题的!” 施工方的两位负责人承认唐伟东鬼点子多,有点早慧早熟,但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包括他在内的一群年轻人,有能力掺和进这么大一个项目的建设当中。 唐伟东很自信的说道:“这个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我既然敢说出来,就能做到!你们不相信话,咱们可以签订正式的供货协议,如果做不到,违约责任我们承担!” 王姓经理根本不信唐伟东他们能做到,一脸不屑,毫不掩饰的嘲讽道:“这个责任,你们承担得起吗?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你们农村垒个猪圈,这个项目对你们县里来说,可不是个小工程,一旦出了问题,你这个小身板是扛不住的。”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们做不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凡事无绝对,你要是抱着成见,仅凭着自己先入为主的思维方式,去看的一件事情,那是不行的。”唐伟东是真的想拿下这个活计,甚至不惜丢掉小脾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和对方商谈。 “不用试,你们就是办不到,作为项目的业务上的负责人,我是绝对不会同意把供料的事情,交到你们一群没有经验的毛孩子手中的。这是我作为项目负责人的权利,我要保证正常有序的施工秩序。”王姓经理很坚决的拒绝了唐伟东的要求。不过,可能觉得自己拒绝的有些生硬,于是说完之后又添了一句:“我不同意你们插手,不是认为你们个人能力不行,而是你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有些事情不是仅凭头脑一热就能办到的。” 唐伟东脸上的笑容已经逐渐在消失。 “你就这么坚决的不愿意给我们做?” 我姓经理点点头,很强硬的说道:“是的!” 唐伟东脸色沉了下来。“那好吧,我们继续谈老人家的事。” 王姓经理看到唐伟东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也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唐伟东喝了一口茶水,缓缓的开口,声音很平静。“我们对你方提出的第二条解决方案,表示接受。但是,对第一条提出的赔偿金额我们不同意。我们的要求是,赔偿人民币一千元。” 第38章 拿命拼出来的机会 “噗……”,王姓经理刚坐下,喝了一口水,听到唐伟东的话,嘴里的水一口就喷了出来。 多少?一千元?他扣了扣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张高官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唐伟东点点头:“是的,你没听错。” 本来说好了,这次谈判是由张高官做主,可听到唐伟东说出的价格之后,王姓经理却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愤怒的说道:“小孩儿,你疯了吗?一千元?你怎么敢说的出口?你知道一千元在现在代表什么吗?那是一个处级干部一年的收入,一个普通工人将近两年的收入。一个老太太摔伤了腿,你竟然敢要一千块钱?这不是敲诈勒索是什么?这个数额已经够得上立案了,你知道吗?” 唐伟东摇摇头,面无表情的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你错了,这不是为一个老人家索要的赔偿,是两个!” 王姓经理一呆,两个?哪来的两个? “今天是一个,明天就是两个了,后天或许就是三个四个,也可能更多。” 王姓经理听完唐伟东的话,瞬间明白过来,对方这是为了要拿到建筑材料的供货资格,准备无所不用其极,要用下作的手段开始讹人了,他这么说的目的,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王姓经理顿时怒不可遏,气的浑身哆嗦,想想这个施工项目,在唐伟东他们的搅和下无法完成的后果,和作为项目直接负责人的自己的前途,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冒出一身冷汗。 再也顾不上领导干部的形象,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越过面前的桌子,一把揪住了唐伟东的衣领,扬起巴掌就要往他的脸上抽去,嘴里还哆哆嗦嗦的骂着:“你特么的……,你特么的……” 什么文明人,什么领导干部形象,都是装出来的,在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面前,通通要被丢进垃圾堆。 看到王姓经理要打唐伟东,徐斌也不再像看戏一样的无动于衷了,抄起身下的椅子,就往他的头上砸了过去。 唐伟东伸手拦住了徐斌,任凭王姓经理的巴掌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张高官看到王姓经理要动手打唐卫东,生怕再惹出事端,赶紧上前想拦住他,可惜晚了一步。王姓经理这含怒而来的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抽在了唐伟东的脸上,唐伟东的鼻血刹时就流了下来。 鼻血流过了嘴角,流过了下巴,唐伟东擦都没擦,鲜血衬托下,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唐伟东阴狠的朝着张高官和王姓经理笑了笑,说道:“忘了告诉你们一句,我因为见义勇为,现在重伤在身,前两天还刚刚受到了市级表彰。你这一巴掌,可是打在了一个重伤未愈的,市级先进的,见义勇为的英雄身上。我现在要是一躺下,可不是三千两千块钱就能让我起来的。” 王姓经理心里一惊,他没想到对方身上还有这层光环,也怪唐伟东隐藏的太深了,看来这次真的有麻烦了。 打完这一巴掌,怒气散了少许,人也慢慢的冷静下来,不管唐伟东说的是真是假,想到后果,一时间也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唐伟东却没完,为了拿下这个活计,他已经准备豁出去了,打算将无赖进行到底。 “这一巴掌打的过不过瘾?要是觉得不过瘾,那就继续再来。”说着,唐伟东把头伸到了王姓经理的面前,大喝一声:“来呀,打我,继续打呀!” 唐伟东半张脸全是血,阴狠的样子吓的王姓经理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怎么不动手?是不敢吗?那我自己来!”唐伟东的狠劲上来,顺手摸起桌上的茶杯,照着自己的脑袋就砸了下去,碎裂的搪瓷片划的他头上、手上鲜血直流,不一刻已经满脸是血,看着极为渗人。 王姓经理一个自诩为文明人的城里人,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被唐伟东这种很辣的手段,吓得魂不守舍。 张高官紧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也被唐伟东这种极端的做法震撼到了。他起身从办公室里找出急救药箱,递到了徐斌和唐伟东面前,说道:“小同志,别冲动,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小心感染。你的要求,我考虑一下。” 张高官点起一支烟,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徐斌趁机拿出碘酒纱布,给唐伟东处理起伤口来。 唐伟东就这么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张高官和王姓经理,对自己身上的伤口毫不在意,仿佛受伤流血的不是他自己一般,任凭徐斌在他身上忙活。 王姓经理被唐伟东狠厉的眼神盯的浑身不自在,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作为肇事方的他此时此刻却又不能离开,只好扭头看向别处,躲避着唐伟东的目光。 盏茶的时间,张高官仿佛有了决断,停下脚步,把烟掐息。“我可以答应你们,把供料的事交给你们做,不过,我也有要求,你们要是能做到呢就做,要是做不到就没办法了,毕竟这是公家的项目,不会任由我们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唐伟东“嗯”了一声。“张高官,我们还是信任你的,你说吧,我们看看能不能做到。” “好,既然你想接这个活儿,那咱们就先小人后君子,把丑话说的前面。从现在开始,我可就不拿你当孩子看了,咱们公事公办!” “明白,你说吧,我听着。”唐伟东表示同意。 “第一,你们想做,可以。但必须签订正式的供货协议,如果违反协议,你们必须承担可能发生的、相应的后果。同时,自此以后也不得以任何理由,来干扰正常的施工秩序。” 唐伟东点点头,表示这一条能做到。 “第二,鉴于你们没有相关的经验,我给你们两天时间。这两天是对你们的考察期,同时也是给你们的准备期。你们可以利用这两天时间,联系沙石砖厂,组织运力,最迟第三天一早,我必须要见到建筑材料进场。这一点必须要写进协议里边,如果你们做不到,我方将视你们违反协议,剥夺你们供料的资格。你们考虑一下,能做到的话,我们就签协议。” “两天的话,联系建筑材料场,没问题,组织运力的话,时间有点紧,能不能再宽限几天?”唐伟东考虑了一下说道。 张高官摇摇头。“能给你们两天时间,已经是我做出最大的让步了。这边要国庆节奠基,时间是卡死了的,万一到时候领导们都来了,再看到材料还没备齐,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看着唐伟东那惨兮兮的样子,仿佛有些不忍,张高官顿了一顿说道:“这样吧,我再给你们放宽一个白天,最晚第三天傍晚之前,我要看到材料进入工地。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如果你们做不到,这事就作罢吧。” 唐文东思索了一会,一咬牙,答应下了对方的要求。 想了想之后,又对张高官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也有两个要求,您考虑一下。” “说吧,咱们也是讲民主的,不搞一言堂,只要是合理合法的,我们都可以考虑。” “我们的第一个要求是,如果我们能做到你们所要求的,我希望建筑材料的供货由我们一家承担,你方不得再接收其他人的供货。这一条我们也要写进协议中。” 张高官略一思索,点头答应下来:“只要你们能做到保质保量按时供货,不耽误施工进程,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这一条要求” “好,张高官就是爽快。我的第二个要求是,贵方作为公家单位,不能欺负我们老百姓,不得拖欠农民干活的工钱,及时给我们结账。同样,这一条也要写进协议中,如果你们违反,还要赔偿我们违约金。”这一条是唐伟东最为看重的,毕竟自己这算白手起家,如果对方拖欠货款,仅凭自己手里的三千两千,垫不了几天就要破产。 这点基础材料钱,对整个工程来说不算什么,已经包含到工程的启动预算当中了,再说也不用一次性给,而是分期分批的支出。 张高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确定在支出这部分费用之后,不会影响到整个项目的施工进度,才哈哈一笑说道:“这个你们可以放心,我们头上顶的可是‘中’字头的招牌,作为国企,那是国家的脸面,怎么可能做出压榨老百姓的事情来?我可以向你们做个保证,只要你们按要求完成,项目部优先给你们结账。” 作者说0/200 第39章 名声多是吹出来的 有了张高官的保证,唐伟东心里终于踏实了。 这年头,国企的信用还是可以保证的。说实话,唐伟东敢涉险硬要接下这单生意,也是冲着项目部办公室里挂着的“中xxx局”的招牌来的,现在的国企还没有沦落,还守着最后一次良知的底线,要是其他公司的项目,或者十几二十年后,这样的生意送上门,唐伟东都不敢接,因为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给自己掘的坟墓。 在双方的商讨下,现场草拟了一份供货协议。施工方由业务上的负责人,王姓经理签了字,盖了章,然后又递给了唐卫东。 王姓经理现在都快被唐伟东磨的没脾气了,又惊又吓的,在他眼里,唐伟东就是一块滚刀肉,混不吝,就像秀才遇到兵,一翻两瞪眼,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干脆公事公办,也不招惹他了。 唐伟东接过协议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拿起笔准备签字,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笔往徐斌面前一递。 徐斌愣了一下,咋还有我的事呢?疑惑不解的望着唐伟东。 唐卫东笑着说道:“二哥,你替我签吧,我年龄不够,签了没有法律效力,到时候人家不认,咱也没辙。” 张高官看到唐伟东的作为,不禁调侃起来:“小伙子,没看出来呀,你懂得还不少,竟然连法律你都知道。” 王超,也就是施工方的王姓经理,唐伟东看了他签的协议,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还是脑子又抽抽了,竟然带着一点威胁性质的吓唬徐斌说道:“兄弟,你这个字一签,可就具有法律效力了,出了问题你是要负全责的,别到时候钱没赚到,再替人背了黑锅。” 他不说这句话,徐斌还有一丝犹豫,结果听完他这句话之后,徐斌哈哈一笑,反而没有了顾虑,接过唐伟东手中的笔,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一脸戏谑的看着王超说道:“我信我兄弟!” 王超郁闷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又去多嘴多舌呢?看着对方露出了一丝疑虑,自己本想挑拨一番,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协议签订完成,双方又回到了老太太的问题上,这次再谈就融洽的多了。 双方商定,按照方案的第二条,让李大刚的姐姐到工地上班,一个女孩子,力工是做不了的,经张高官同意,她到时候到工地的食堂工作。 在方案的第一条,赔偿金额上双方争执了一番。唐伟东据理力争,将慰问金争取到了一百元。不过也答应了对方的一个要求,那就是不登门慰问,唐伟东这方不得对外披露具体金额。对唐伟东来说,里子到手了,面子就无所谓了,所以也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谈成之后,张高官笑着点点唐伟东道:“你真是人小鬼大,只能赚便宜,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唐卫东也笑着恭维了对方几句。因为对方只给了三天时间,这边还要马上联络各方资源,既然目的达成,唐卫东和徐斌跟他们告辞离开,毕竟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看到两个人离开,王超才来到张高官的身边说道:“高官,您怎么能答应让他们供货呢?怎么看他们都不像靠谱的样子。” 张高官斜着眼瞅了瞅他,问道:“让他们干,我们有什么损失吗?” “呃……,这个倒是没有。不过,万一他们要是做不到,耽误了施工进展怎么办?” 张高官眼中寒光一闪,抬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上墨迹未干的协议,说道:“怎么办?按协议办!这白纸黑字的,可是他们自己签的,要是他们做不到,还来无理取闹的话,真把法律当摆设呢?乖乖听话也就罢了,要不然,这一纸协议,就能让他们把牢底坐穿。” 老干部们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哪个是好相与的?没发作,是不想较那个真,惹到他们的底线,他们有的是方法下狠手。第一次见到张高官凌厉的一面,王超骨子里都泛着冷意,没想到自己身边这个,一向好脾气的党委高官,竟然还有如此狠辣的一面,不由得在他身边放低了身段。 等在外面的人,看到唐伟东包着脑袋和手掌出来,吃了一惊,纷纷拥上前来询问情况。 唐伟东摆摆手,没急着跟他们解释。从身上掏出二十张大团结递到李大刚手里,说道:“大刚哥,给,这是工地赔的钱,你先拿着去给姨姥看病,她年纪大了,拖不起。” 李大刚大吃一惊,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道:“怎么这么多?” 徐斌也是一愣,他可是全程陪同目睹,明明人家只赔了一百,唐伟东怎么掏出来二百?没说的,只可能是唐伟东自己添的。他对自己这个小兄弟的做法,暗自竖了个大拇指,这事办的敞亮,局气! 知道自己说出了实情,李大刚肯定不会收唐伟东给的钱,但不说,别人真以为是工地赔的,唐伟东的一片好心可就没人领了,那自己兄弟多亏的慌。 于是,徐斌上前说道:“给你你就拿着,这可是伟东跟他们玩儿命换来的,看到他头上、脸上、手上的伤了么?就是刚才闹起来的时候伤的。”说完,又添油加醋的吹嘘了一番对方怎么打的唐伟东口鼻出血,唐伟东又怎么给自己开瓢镇住了对方,让对方答应唐伟东的条件,巴拉巴拉舌灿莲花口沫横飞的说了一大堆。反正除了他和唐伟东也没别人,那就可劲的替自己兄弟吹呗。 一番话说下来,听的一群青年是热血沸腾,原来只是因为唐伟东城里人的身份,相对尊重他一些,经历过这件事,再加上徐斌的吹嘘,一群人才真正从心底里认可了他,觉得这兄弟讲义气,够哥们,值得深交,通俗一点讲,就是唐伟东服众了。 唐伟东听着徐斌的吹嘘,有点呆滞,很怀疑他口中的人物到底是关二爷赵子龙还是自己。 他本来只是因为同情李大刚的家境,想出点钱帮衬一下,又担心他自尊心太强不收,才以赔偿的名义给他。没想到,到了徐斌嘴里,自己倒成了义薄云天的及时雨。 想想这样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于是也就默认了徐斌的话。 别人只觉得唐伟东办事大气,而李大刚就不同了。听了徐斌的一番话,再看看唐伟东身上的伤,李大刚眼圈都红了,因为自己的软弱的脾性,让一个小孩子替自己出头去跟人拼命,以至于弄的浑身是伤,觉得是又羞愧又感动。 想想自家的条件,又没法报答人家,李大刚红着眼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紧紧握住了唐伟东的手道:“兄弟,哥嘴笨,感激的话也不会说,今天就当着兄弟们的面把话撂这儿了,从今往后,伟东你有事只要吩咐一声,我这百儿八十斤就是你的了,要是做不到,让我天打雷劈。” “卧草,说啥呢,我要你这百儿八十斤干啥,我又没打算卖肉。”唐伟东听到李大刚发毒誓,赶紧抽出手来制止住了他,玩笑似的把话岔开。 “行了,行了,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赶紧把脸上的马尿擦了,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不害臊啊。”看到李大刚没完没了的,唐伟东也挺无奈。“对了,大刚哥,回去的时候跟大红姐说一声,让她把家里的事安排一下,他们工地食堂里需要个帮忙的,我跟他们说好了,过两天让大红姐来干一段时间,虽然临时工工资不高,多一份收入,那也能帮衬帮衬家里不是。” --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掘金的开始 处理完李大刚的事,该办正事了。 唐伟东从徐斌身上摸出烟来,给大家散了一圈,等大家都点上,他才说道:“兄弟刚才和工地的人谈了点买卖,需要哥几个帮下忙,不知道有没有愿意的?放心,不让兄弟们白忙活,真要赚到钱,少不了兄弟们的好处。” 徐斌刚刚替唐伟东吹嘘出来的热度还没过呢,既能帮上唐伟东的忙,又听说有好处,为什么不帮?一干人当然是没口子的,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徐斌在当地年青人里比较有威望,说话好使,出头的事还得落在他身上,而唐伟东打算凭借自己的身份,提供财力上的保障。 他们两个人,任何一个想单独挑起这副担子,都会让人产生疑虑。 像徐斌,号召力或许可以,但别人替他干完活,会担心他拿不出钱来支付,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兄弟,徐斌家里什么情况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而唐伟东呢,还是那个问题,年龄太小!他的父母都是正式工人,每个月都有现钱入账,唐伟东拿不出钱,完全可以去问他父母要,子债父还天经地义,要债的上门谁也挑不出毛病了,所以钱这方面可以保证。但还是因为年龄小的原因,别人不知不觉就会拿他当个孩子看,一个孩子要干这么大的事,总会给人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 两个人同时出面,那就妥妥的了,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时间太紧,唐伟东没工夫磨叽,把一群人招呼的身边,开门见山的说道:“各位哥哥,我和大斌哥从工地里揽了点儿活儿,就是给工地里送建筑材料。不过呢,咱自己没有家伙事儿,一会儿兄弟们回去把认识的、知道的,家里有骡车,马车,驴车,拖拉机的都联系一下,告诉他们,有想挣钱的就晚上到工地来联系大斌哥。”说着向他们拱了拱手:“这事挺急的,人家就给了两天时间,麻烦各位兄弟上上心,抓点儿紧。” 如果让他们白忙活,唐伟东怕他们动力不足,觉得还是捆绑点儿利益,关系才更牢靠。想了想之后,接着说道:“这是联系好了,我给你们也弄点活挣俩钱,总比你们种地和整天闲着强。” 果然,一听有活干,能挣钱,各人的表情瞬间就不一样了。要不是迫不得,出路太少,谁愿意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里刨食呢。既然现在有挣钱的机会,当然要把握住了。而且,这年头的人特别纯朴,不出点儿力的话,唐伟东给钱他们都不好意思拿。于是纷纷掐灭了烟四散而去,准备发动自己所有的关系联系运输车辆。 一群人都走了之后,只剩下了徐斌和唐伟东。二人也不敢耽搁,趁着时间还早,徐斌骑自行车载着唐伟东,直奔周边的几家挖沙场,采石场和烧砖厂,毕竟还有一家一家的谈价格和供货量,也是极为耗费时间的事。 两个人中午都没顾得上吃饭,一直折腾到天将擦黑才把周边的料场跑完。 沙子的事最简单。这年头,也没有什么环境保护不保护的,顺着清水河,在县城的上游,几家沙场每家承包了一段河道,挖出来的沙就直接堆在旁边,一堆一堆跟小山似的,谁想买自己来拉。 现在并没有挖掘机、推土机什么的机械设备,全靠人工装车,不过想买沙子就必须用他们的工人装,这是要算钱的。 因为要的量大,沙子的价格略微下浮了一些,人工成本也不大,唐伟东计算了一下,还可以承受,总体价格比零买的市场价,还是要便宜不少。 价格谈拢,双方正式签订了供货协议,当然不是现钱支付,也是分期分批的结账。唐伟东做的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就他手头那千把块钱,光交定金都不够,何况这才是一家,后面还有红砖和石料呢,肯定是要等着工地和他结账之后,才能付款。 能办起沙场的,要么是国营单位,要么就是背景深厚,要么就是当地家族势力大的,反正没有普通人。唐伟东和徐斌都是有名有姓的,只要沙场里有认识他们的,就不怕他们跑了,真要欠钱不还,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就怕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谈妥了沙子的供应,石料厂一般都在山区,距离有点远,唐伟东和徐斌商量了一下,算先把红砖谈下来再去。 现在的建筑用的都是红砖,用黏土烧制。附近倒是有几个砖厂,都是个人承包的老村集体的产业,不过体量都不大。 一九八四年前后,当地的农民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建新屋才刚刚兴起,明年之后,才会进入农村大批量盖新房的高、潮时期,所以现在的砖厂,还没到红火的时候,一个个规模都小的很,不小也没办法,砖烧多了他们也卖不出去。 他们根本没想过,邮电局这么大的工程,用砖会落到他们,甚至有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工程,一开始还以为唐伟东他们两个是骗子呢。这让唐伟东不禁感叹,从范蠡一开始,利用信息不对称赚大钱,还真是几千年来亘古不变的发财路径。 在确认了唐伟东他们的身份和工程的真伪之后,面对这么大的主顾上门,砖场的人脸上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只恨自己的规模小,吃不下这么大的单,一时又兴奋又郁闷,心里百味杂陈。 大砖场没有,小砖厂一堆,谁也不想失去这么大的订单,都想着能多咬一口是一口。于是竞争之下,价格一压再压,结果就是便宜了唐伟东。最后用极低的价格,跟几家砖厂签订了供货合同,让唐伟东从红砖上赚了不少。 当然,价格虽低,人家也还是有赚头的,只是赚多赚少罢了,砖厂再压价格,也不会倒贴钱白忙活,可以通过走量的方式赚回来,双方也算皆大欢喜了。 沙子和红砖的顺利,让唐伟东和徐斌充满了信心,一时有些飘飘然,却没想到在石料上栽了个小小的跟斗。 作者说0/200 --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强买强卖 青山县境内就有大片的山区,大部分还是石灰岩地貌。俗话说,靠山吃山,以前临山的村子,基本村村都有采石场,一个采石场占一座山头,坡颇有点占山为王的意思。 后来因为安全事故和一些其他原因,关停了一大批,现在只剩下寥寥几座采石场,基本都被当地村里的大家族势力把持在手里。 进山的道,一路上坡,骑自行车挺费劲,况且还要载人。唐伟东和徐斌打算就近找个采石场联系一下,这样也能省点力气,实在不行再往里边走。 他们最先路过的是一个叫小峪口的小山村,这个村子里就有一个采石场,打听了一下情况,摸了摸底,现在采石场被本村的王家兄弟承包了。 这个王姓家里一共弟兄五人,在这个小村子里,也算是比较大的一个家族了,加上兄弟心齐,敢打敢拼,村里的人都让着他们几分,没事不愿意招惹他们。 他们兄弟几个有胆识,头脑也灵光。村里包产到户,实行承包责任制“单干”之后,几个人一眼就盯上了村集体的采石场,撒泼耍赖用尽了各种手段,终于拿到了经营权。 这可是躺着都能赚钱的生意,加上采石场的位置好,就在进出山的必经之路上,得天独厚的优势,再加兄弟几个也有点儿能力,几个原因一凑,硬是将这个采石场经营的小火了一把,他们也成了村里相对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 这个采石场算是距离最近,道路最方便,最节省时间和成本的了。唐伟东把他们当做了目标,决定就从他们开始谈。 跟唐伟东二人预料的一样,客户上门,还是需求量这么大的优质客户,采石场的人热情招待,好茶好烟的伺候着。 石料的价格谈的也挺顺利,由于需要的量大,价格肯定要优惠一些。采石场的人,口很紧,唐伟东费尽了口舌,才让他们在价格上略微做了一点让步,幅度不是很大,不过考虑到位置的原因,和时间的成本,唐伟东纠结了一下,也就皱着眉头答应下来了。 到目前为止,进行的都很顺利,一切都在按照唐伟东的预想范围内进行。 结果价格是谈拢了,没想到在运输方面出了岔子。 石料厂要求必须他们找人装卸、运输。说白了,他们就是要从这方面拿提成。唐伟东这就不愿意了,成本增加不说,关键是自己运输可以有效节省支出,省下来的利润可都是自己的,自己的钱,凭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分给他们? 唐伟东肯定是拒绝的,涉及到利润分配,这个没有什么好谈的。当即说道:“这个不行,买你们的石料,说好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们一分钱也不会差。不过,运输得我们自己来,毕竟我们也要控制成本,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 采石场的人态度也很坚决,想从他们这里买石料,就得让他们负责运输。双方谁都不让步,眼看谈不下去,唐伟东只能无奈的说道:“好吧,看来咱们分歧比较大,那今天就先聊到这里,我们回去考虑一下,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既然这家谈不成,那就不谈了,人不能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唐伟东看着时间还早,打算到其他的采石场去看看。 采石场的人看到唐伟东坚辞不就,如同变脸一般,撕下了脸上的笑容,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别看唐伟东嘴上说的好听,要回去考虑一下,他的真实目的采石场的人也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不外乎是打算再去看看别的采石场而已。 送到嘴边的这么一大块肥肉,怎么可能放过?采石场的人此时终于放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獠牙。“既然价格都谈好了,你们就这样走了,不太仗义吧?这是来拿我们兄弟寻开心呢?” 唐伟东摊摊手说道:“你们态度这么坚决,咱们根本没法儿往下谈,你们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既然说好了,就要买。” “那运输方面呢?” “当然是我们采石场替你送货上门咯。” 唐伟东给差点儿给气笑了。“说来说去,这还不是一样么,难道你们还打算强买强卖不成?” 采石场的人,阴阴的一笑,说道:“对,就是强买强卖了,你能怎么着?你也不出去打听,敢拿我们兄弟开涮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告诉你们,今天你们不答应,就别想走出这个门。谈好了价格又反悔,就是天王老子来了,理也在我们这边!” “我这是进了土匪窝啊还是白虎堂啊?”唐伟东哈哈大笑起来。喝了口茶水,好整以暇的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衣服的褶皱,对几个虎视眈眈的王家兄弟说道:“你们弟兄几个是不是没出过村啊?还是真以为天就这么大?在这屁大点的地方称王称霸的惯了,就认为天下都是你们的了?还真把自己当黑社会了?不知道国家说过,我们国家没有黑社会么,因为但凡敢跟黑社会沾边的,都,死,了!” 唐伟东摸起桌上的烟,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一脸盛气凌人的扯了一下嘴角,用手指指着他们几个人点了点,面带狠厉的嘲讽道:“几个土霸王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告诉你们,做人要把眼睛擦亮一点,不是什么人都是你们能惹得起的,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别给自己招灾惹祸。呵呵,还想扣下我?谁给你们的胆子?我要想整死你,动动嘴皮子的事而已。” 还是欺负这年代信息不通畅、普通老百姓见识少,装起逼来一装一个准,要不然八九十年代的骗子们能多如狗? 采石场王家的几兄弟,真就被唐伟东唬住了,拿不准他的来头,而且唐伟东又是包头,又是裹手的带着一身伤,怎么看都不像个普通的老实人,一时间也不敢动手,僵在了那里。 唐伟东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壮汉,招呼了一下徐斌道:“走啦,既然人家不想做我们的生意,咱们去下一家看看。”说着,和徐斌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看都没看他们几个一眼。 王家兄弟平时在村里作威作福惯了,这次没摸清对方的底细,被人拿住了,丢了面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对他们的威望是一个打击,以后谁还会怕他们?他们还用什么服众? 不能就让他们这么走,看着唐伟东和徐斌的背影,咬了咬牙,虎死架不倒的威胁道:“我们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今天你只要敢走出这个大门,除了我们的石料,不管你们买谁家的,保证你们运不到地头,我们兄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拿捏的。” 平时对小门小户的散客,采石场各家卖各人的,谁也没干涉过谁的买卖,能开起采石场的就没有好说话的,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人家是会拼命的,都是当地的大家族,谁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原本一直相安无事。 可这次,这么大规模的工程,需要的石料太多,对任何一家采石场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收入。面对这么一大块肥肉,都送到嘴边了,王家兄弟怎么又能甘心错过?钱帛动人心,利益迷人眼,为了吞下这块肥肉,我们家兄弟准备豁出去了。 听到对方威胁的话,唐伟东顿了顿脚步,冷冷的回了一句:“你们可以试试!”说完,头也没回的就和徐斌离开了采石场。 “伟东,刚才特么吓死我了,没想到买点石头还进了黑店,幸亏你装的像,把他们唬住了,要不然我们能不能出来都还是个问题。”离开了采石场老远,徐斌回头看了一下来路,心有余悸的跟唐伟东说道。 唐伟东也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真特么倒霉,做点正经生意不好吗?非得搞这些外面邪道。” “唉,都是钱闹的,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还去其他采石场吗?” “去,为啥不去?我们来的目的不就是联系石料么,本来工地把这活交给我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我们自己出了岔子,那不正好合了他们的意,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万事俱备 徐斌还是有些不放心,边走边跟唐伟东说道:“要是到时候他们真使坏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先顾着眼前吧,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把石料联系好。” 徐斌一想也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操那些心干嘛。于是重新骑车载着唐伟东上路,去其他的采石场先摸摸情况。 一路上唐伟东发现了一个情况,距离越远的采石场越好谈,优惠力度越大,条件要的越低,看来位置很重要,王家兄弟果然有他们强硬的底气,在价格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他们采石场占了先天的便宜。 几家谈下来,唐伟东不禁感叹,后来的几家采石场才是正经做生意的样子嘛,哪像王家兄弟,占便宜占惯了,没占到便宜就觉得吃亏了,这哪像是做生意嘛,还以为自己是国营垄断企业呢。 有了王家兄弟的前车之鉴,唐伟东也不想把后面的采石场都得罪了,于是挑了几家距离和价格都差不多的,每家都匀了一部分石料的采购量,反正总量大,落到每家手里的也不少。 这样做,唐伟东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他也怕王家兄弟到时候真给整出点儿幺蛾子来。有了这几家地头蛇就好办了,为了利益,这几家采石场也得出面帮忙解决,就算他们不愿意出头,那也可以引为自己的外援,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想赚钱还不想扛事,做梦去吧,真以为唐伟东是雷锋呢? 石料的事终于谈妥,唐伟东和徐斌这才放下心来,现在就看去联系运力的那些哥们儿能找到多少车了。 回去的路上,唐伟东趁着父母还没下班,回家把自己这些年攒的钱都带了出来。出来没两天,又弄了一身伤回去,让父母看到少不了又是一顿说教,能躲则躲吧。 头上顶着一脑袋的纱布,自己家不敢回,爷爷奶奶家也不敢去,想来想去,干脆和徐斌又回了工地,打算在那里蹭两天。 张高官和经理王超正在办公室里谈事,看到唐伟东又回来了,两个人是一脑袋的问号。“这都快黑天了,你又来干什么?自己的事办完了?” 唐伟东一改早上的无赖模样,腆着笑脸,抬起手掌扬了扬,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包着这玩意儿,回去不好说,打算来二位领导这里蹭两天。正好联系的车辆今晚要来报备,我帮我哥统计一下。” 张高官笑着点了点唐伟东,开了个玩笑:“哟,你个小滑头,也有害怕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今天料场联系的怎么样了?” “您放心吧,供货的料场都联系好了,现在就等着看看今晚能联系到多少车了,只要车备齐了,不用等第三天,明天就能开始干。请领导放心,保证不会给你们耽误事。”唐伟东也笑着回答了张高官的问话,毕竟甲方爸爸还是需要尊重的嘛,人家可是金主。 张高官一愣,有点不敢置信的说道:“不错嘛,一天就联系好了?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们啊!”没想到这事还真让唐伟东他们给办成了,这样也好,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只要不耽误事,至于谁供料,那就无所谓了。 唐伟东跟着蹭了一顿晚饭,又软磨硬泡的借了工地一件闲置的房间做临时办公室,万事俱备,只等车主们登门了。 小钱钱的魅力是无限的,在金钱的驱使下,一群年青人动力十足,生怕自己不卖力,表现不好,失去了赚钱的机会。 晚饭时间一过,出去找车的人陆续就回来了,基本没有空手而归的,每个人的身后都跟了少则一两个,多则七八个人,这些人都是车老板。 这年头想挣点钱不容易,不是不愿意卖力,是没赚钱的机会。一听有人登门联系,说是有个大活需要用车,一个个生怕把自己落下,傍晚回到家得到消息,洗了把脸,随便应付了两口饭,就急火火的找到那些小青年,催着来工地询问详情。 看到工地的规模,车老板们才彻底放下心来,觉得这事靠谱。怨不得他们多疑,实在是找他们的都是些当地老百姓眼中的“不良人”,平时净做些打架斗殴、惹是生非的事,这次能办件正事,给他们的感觉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 借来做临时办公室的房间太小,车老板们人太多,一时挤不下,只好排着队慢慢来。都是同行,又是乡里乡亲的,车老板们基本都认识,排在后边的人反正闲着没事,于是纷纷三个一群,五个一堆的站在工地里,跟相熟的人打起了招呼,开着玩笑,抽着烟,聊着家常,顺便打探一下这次的活计。 张高官吃过饭,围着工地检查安全防范措施,顺便遛遛腿消消食。当他转到唐伟东借的房间旁边,看到这么多人,不由起了好奇心,打算看看唐伟东他们这些毫无经验的年青人,如何去做。 张高官越过人群,遛达进了办公室,看到唐伟东几个人正在忙碌的记录着,车老板们的车辆类型,身份信息,没上去打扰他们,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唐伟东也看到张高官进来了,自己这边都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了,哪有功夫招待他,只是向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正忙着,您老想干啥,自己请便。 一直忙活到晚上八点多,才把所有的人员、车辆信息登记、分类完成,唐伟东的胳膊都累酸了。 这次出去找车的兄弟很给力,十里八村的车辆基本都招呼来了,唐伟东几个人合计了一下,觉得运力应该足够了。弟兄们这么卖力,自己也不能掉链子让他们白忙活,唐伟东拿了点钱,让人出去找了门市部买点酒菜,准备忙完之后犒劳犒劳他们,想让牛耕地,草料不能少不是。 出面的事还得徐斌来。 徐斌把登记完的车老板们集合了起来,按照和唐伟东对好的剧本安排了一番。 这年头个人拥有的拖拉机,数量还是太少,两三千块钱的购车价格,不是谁都能买的起的。拖拉机因为有车斗,先全部集中安排去拉沙子和石子,拉完沙子石子之后,再看情况帮忙去拉砖石。至于数量众多的驴车马车骡车,一分为二,一部分去拉砖,一部分去拉块石。 明天一早就开始干,第一天会有人在联系好的料场等他们,帮他们对接一下,以后他们就可以自己去拉了。 装上料直接拉到工地,由施工方和唐伟东他们共同点数,按车按方算钱。唐伟东根本不怕他们弄虚作假,反正最后要施工方,唐伟东这边,车老板,材料厂,四方核对数量,哪方出了问题,哪方自己负责。 --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豪横 徐斌安排完了,车老板们却没有走,他们还有个最大的疑虑等着徐斌解答,那就是能不能及时结账! 干活没问题,听安排也没问题,干完活能不能及时结账,有没有能力给他们结账,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毕竟谁也不想出人出力,忙活到最后却拿不到应得的酬劳。别人又不是徐斌他爹,谁特么愿意替他白忙活? 面对众人的顾虑,唐伟东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他从后面上前两步,站到了徐斌的旁边,接过场控说道:“各位叔叔,大爷,兄弟,我叫唐伟东,在场的可能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的,有的还是亲戚,既然都是自己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我知道大家的顾虑,就是担心干了活拿不到钱!这个大家伙放心好了,我哥既然能挑头干这事,就有保证给你们结账的能力。” 唐伟东说着,向坐在旁边老神在在抽着烟看戏的张高官一指,说道:“这是咱们工地党委的张高官,咱们干活的这个项目,可是正儿八经的中字头的国企,是归中央直管的,咱们这就相当于给公家干活,大家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中央和国家肯定不能拖欠咱们老百姓的工钱,让咱老百姓白干活,这个张高官是代表党委给咱们做过保证的。您说是吧,张高官?” 这年头国家的信誉还是过硬的,中字头的企业在老百姓眼里就是个金字招牌,为了给众人吃个定心丸,唐伟东甚至不惜把张高官拉出来示众。放着这么一张活招牌不用,那多浪费! 正在坐在旁边,一脸玩味看着唐伟东忽悠人的张高官,冷不丁看到唐伟东指向了自己,不由心里大喊一声‘卧草’,太特么不要脸了,自己只是看个戏而已,怎么还强行被拖上场了?这群人都是给你干活的,该给他们结账的是你,协议是咱们双方签的,他们又不是直接给我们干活,谁特么给他们做过保证了? 看着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张高官没办法,只能站起来和一众车老板笑着打了个招呼,强调了一遍自己单位的属性,和党委对人民群众的关心,却绝口不提保证工钱的事。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自己口风一松,到时候唐伟东他们真要是拿着钱跑了,这些人还不找自己算账啊?只说鼓励不谈钱,也算是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这就够了,在老百姓眼里,只要领导出了面,就相当于做了保证。这也是张高官失算的地方。 为了给众人心理上,加上一道双保险,唐伟东接着说道:“大家要是还担心我哥拿不出钱来给你们结账,那我就给他做个保人吧!在场的应该有不少人知道我家住哪儿吧,到时我哥要是拿不出钱来给大家,那你们就去我家要,全算我的!” 口说无凭,光耍嘴皮子是得不到大家的信任的。唐伟东直接拉出了随身携带的布袋,往桌上一倒,布袋里是他回来的路上,回家取得现金,就是为此刻做的准备。 几百张一元、两元,十元的人民币就这么红果果的堆在众人的眼前,红的、绿的、蓝的,鲜艳的颜色亮瞎了众人的双眼。人群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只听到砰砰的心跳声,节奏一下比一下快。 八十年代的农村老百姓,一辈子活到现在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当一堆现金就这么摆在他们触手可及的眼前时,可想而知,对他们的刺激有多大!估计要不是人太多,有胆大的甚至都想铤而走险的下手抢了。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拿工资的领导干部张高官,也被唐伟东这一手豪横的手笔惊的目瞪口呆。存折上的数字再大,也没有一堆现金给人带来的震撼更强烈。 唐伟东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这个效果就是他想要的,也是他回家带现金来的目的。拍了拍手,将众人的神魂拉了回来,指着桌上的现金说道:“现在放心了吧?这些钱就撂在这儿,到时我哥要是拿不出钱来给你们结账,那这些钱就都归你们了。愿意干的就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尽早出车。还是不放心不愿意干的,我们也不强求。你们谁还有意见?有意见就提。没意见的话,天也不早了,都赶紧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出大力气呢。” “没意见,没意见……”,既然看到现钱了,还有人做保,哪还敢有意见啊,现在只怕惹恼了徐斌他们,到手的赚钱的机会再丢了,那样的话哭都找不到坟头了,谁愿意跟钱出五服啊? 于是一个个腆着笑脸,说着好话,结伴离去,打算回家准备一下,明天争取能多运两趟,多赚点钱。 想干点事真不容易,坑蒙拐骗装,样样都得会一点。看到人都走了,唐伟东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一把把的整理着钱,又原封不动的放进了包里。桌上的钱,看着一大堆,很震撼人,其实也就两千出头,只是面额小才显得张数多。这可是他用了小十年功夫一分一厘攒的,少一毛都疼的慌。 张高官上下打量着唐伟东,对这个小孩儿充满了好奇,很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边到底装了些什么。“小唐,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唐伟东憨憨的笑了笑说道:“不瞒张高官,这都是我这么多年一点一点攒的,里边有压岁钱,有卖废品的钱,假期做小买卖,收酒瓶卖冰棍的钱……,全是干干净净、汗水摔八瓣换来的钱。” 张高官更好奇了:“你这么小的年纪,吃苦受累的,赚这些钱干嘛?” 唐伟东抬起头,看着远方,眼中露出了虚幻的神彩,喃喃的说道:“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让妻子不再唠叨,为孩子准备一个美好的未来,有一群儿孙环绕膝下,让亲人过得幸福……” 泪水划过唐伟东的脸颊,前世无数的场景化作画面从脑海里一一闪过,唐伟东缓缓垂下了头,低声的抽泣。 这么拼命的赚钱干吗?自己只想单纯的改变上一世的命运,改善一下自己和家人的生活环境,不想再过那种奴隶一样的生活,不想再做一个只能拼命赚钱的工具人。 “什么?你说啥?”唐伟东喃喃的低语,张高官没有听清,却看到了他低头轻泣。以为他有什么难言的痛楚经历,突然觉得这个小孩有点可怜,不明原因也没法劝慰,只好摇摇头,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出去。 唐伟东只是一时感慨,要是他知道张高官自己脑补了这么多,估计能跳起来抽他。 --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寄人篱下 等所有的车老板都走了以后,唐伟东收拾完,已经几近深夜,想睡觉的时候又遇到了个尴尬的问题。 整个工地就是一个大空场,只有几间比窝棚强不了多少的简易房,除了办公室之外,条件稍好一点,能称的上宿舍的房间,已经被张高官和王超经理长期占据作为据点了,唐伟东又不愿意和那几个工人一起睡大通铺。 张高官年纪略长,已经睡下了,唐伟东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他。无奈之下,只能厚着脸皮敲开了王超的房门。 可能是唐伟东给王超留下的印象太差,王超总抱着先入为主的态度,对唐伟东充满了满满的恶意,如果不是怕唐伟东极端的行事方式,只要逮着机会,王超不吝用最恶毒的语言和态度去攻击唐伟东。 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是唐伟东,王超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嫌弃的问道:“大晚上不睡觉,你胡窜窜什么?我警告你啊,工地里要是少了东西,我可算在你头上,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 唐伟东也不知道王超哪来的这么大的怨气,这小子属狗熊的,自己干的好事撂爪就忘,这两天差点把王超气死的事,早被他忘到爪哇国去了。 王超的态度明显是不待见自己,但现在自己有求于人,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堆起了笑脸,说道:“王经理,还没睡呢?深更半夜的,我也不想到处乱窜啊,我这不是找不到地方睡觉了么!嘿嘿……” 听了唐伟东的话,王超没好气的说道:“没地方睡觉,就回家去睡,赖在我们工地干吗?能收留你就不错了,怎么,你还想着搬到我屋里来睡啊?想睡觉就自己想办法,我要睡觉了,没事别来打搅我。” 王超说着就要关门,这哪能行啊?唐伟东赶紧把门挡住,笑嘻嘻的说道:“别呀,王经理您可是领导干部,不能看着我们老百姓风餐露宿吧。这可是您的地盘,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唐伟东耍起了赖皮,王超被他这种死皮赖脸的做派缠的没法子,想了一下,不耐烦的对他说道:“被褥没有,各人都是自己带的,没有多余的给你。门口有点草帘子,你拖几条回去,想睡觉就在那上面凑合凑合得了。” “这……”,还能这样?唐伟东有点傻眼。 “用不用?不用拉倒!你自己想办法去吧。去,去,去,我要睡觉了。” 王超像轰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哐啷”一声把门关上,不再搭理唐伟东。 唐伟东这个郁闷,活了两辈子,也没受过这个委屈啊。却又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得听从了王超的建议,去大门口拖了两条草帘子,铺到临时办公室的地上,打算先这么凑合一宿,好在天还不冷,一天两天的短时间还能将就一下。 不得不佩服唐伟东的胆量,全身上下就零打碎敲攒的这两千来块钱,等于是啥都没有的光屁股一个人,就敢空手套白狼来下这么大的活计,所有的材料钱都是欠的,所有的运输费用也是欠的,就连现在睡觉的这个办公室也是借的。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中’字招牌的信用。赌赢了,就能挖到第一桶金。赌输了,全家暂时跟着倒霉。反正自己占着年龄优势,即便输了也有从头再来的机会,顶多多委屈几年,这场豪赌,值得下注。 第二天一早,唐伟东被工地上的动静吵醒,睡了一晚上的硬地,睡得浑身不舒服。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工地的食堂开门了,唐伟东又厚颜无耻的跟着蹭了过去。 走进食堂瞅了一圈,唐伟东把目光放到了张高官和王超的这一桌上。张高官看到唐伟东进来了,向他招了招手:“来,小唐,还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吃点儿。”又招呼大师傅给唐伟东打了一份饭。 唐伟东也不客气,撅着屁股就坐到了两位领导的旁边,笑着跟二人打了个招呼,就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王超看到唐伟东就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说道:“我说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呢?在我们工地蹭吃蹭住也就罢了,怎么吃饭还要张高官花钱给你买呢?张高官是你爹啊?还要养着你?” 张高官笑着摆摆手,制止了王超的抱怨。“没事,没事,一顿饭而已,花不了几分钱。”怕王超的话伤了唐伟东的自尊,转过头又笑着对唐伟东说道:“小唐,吃你的,不用搭理他,王经理就是这脾气,都是年轻人,说起话来有口无心。” “呃……”唐伟东这就尴尬了。 他是真的有在意过,同时忽略了这个时代的背景。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商品粮的供给都是要凭票和限量的。哪怕是在自己单位的食堂,虽然单位会补贴一大部分,但剩下不足的额度,也要自己用粮食换,或者用现金补。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单位食堂里的菜票和饭票,也是需要个人花钱和粮票购买的。 王超说的没错,唐伟东吃的这顿饭,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就是张高官个人花钱替他购买的,再往深里说,甚至可以说是唐伟东吃掉了张高官一部分的口粮配额。 王超要是不提,唐伟东根本就想不起这一茬来。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年龄还小,活在父母的羽翼下,自己压根儿就没单独生活过,缺少这个时间段的社会生活经验,一切都有父母安排好,很少有用到各种票证的时候,因此才大意了。 唐伟东讪讪的笑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难得的红着脸,面带歉意的说道:“张高官,您看这事闹的,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我把这茬给忘了。您二位已经够照顾我的了,吃饭哪还能让您掏钱呢?一会儿我去买点儿饭票,晚饭算我的,到时请二位领导务必赏脸,要不小子我这良心可不安呐。” 张高官连说不用,几分钱的事不值当的。人家推让是客气,唐伟东却不能不知好歹,趁着食堂的管事的人在,掏出几块钱买了点儿饭票菜票。 唐伟东拿着饭票菜票,在二人面前甩了甩道:“我这可准备好了,领导们得给我这个机会,晚饭让我来做东,二位到时可不兴端架子不答应!” “哈哈哈,好,那我们晚上就吃你这个小大户了。”看唐伟东说的认真,张高官笑着答应下来,反正吃食堂也算不上腐败,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王经理,我跟你说,小唐可是个妥妥的小财主,昨晚当着那些车把式的面,一下扔出来了好几千块钱,今晚咱就算打土豪了。”张高官知道王超对唐伟东印象不好,担心他直接拒绝,在这么多工人面前再跟个孩子闹起来,弄的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于是在王超说话之前,提前一步开了个玩笑,替他应承下来。 甲方吃乙方,天经地义。也就是这年头外边没有什么上档次的饭店,毕竟也算是有利益牵扯的合作方了,要是跑到招待所去吃,被人看到了也是个麻烦事,还不如在工地里吃呢。 所以,王超对吃唐伟东毫无心理负担。不过听说他一个小孩子,昨晚一下拿出来了几千块钱,这让他有点惊讶。“咦,真的假的?这小子这么有钱?看不出来,原来是深藏不露啊。那没说的,必须吃他。” 然后开玩笑似的威胁唐伟东道:“既然小财主要请客,没肉可不行,酒也不能少,要不然我可不满意。领导一旦不满意,可是会给你小鞋穿的哟。” 唐伟东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脯,说道:“请领导放心,好酒好肉管够,绝对让您二位酒足饭饱。” 王超点点头,给了一个‘算你小子上道的眼神’。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