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诡闻实录:堪舆宗师蒋红河罗十六》 第1章 陋习 早些年,农村很流行婚闹。 可一些没素质的人,喝多了就调戏伴娘新娘,好端端的喜事儿闹成了陋习。 九九年,我妈才刚大二,她受邀去表亲家里当伴娘! 可婚宴上,却发生了不堪入目的婚闹。 我妈长得最漂亮,又是大学生,被人闹的最凶! 混乱中,她竟失踪了! 次日,她才奄奄一息的被人从柴房中找到…… 我外公急的目眦欲裂,找表亲理论! 表亲却说我妈想攀高枝,去和城里的客人喝酒,喝醉了,谁知道发生了啥?关他什么事? 外公据理力争,却被表亲喊人痛打一顿,给扔了出去! 自那天起,我家成了村里的笑柄。 村民说,女人爱抛头露面,肯定不是好东西! 不好好在家里结婚生孩子,跑出去读书,肯定都给人玩烂了。 我外公脸皮都没了,门都不敢出。 可祸不单行…… 我妈的肚子,居然眼见着大了起来! 外公急的给我妈灌药,灌偏方。 可就算这样,她肚子丝毫不见小。 外公骂她贱蹄子,保护不了自己,让人搞大了肚子,反倒是把野种护的好好的! 我妈天天以泪洗面…… 外公还气不过,踹了我妈肚子一脚。 结果,她当场流了一腿的血,小产出来一对龙凤胎! 外公直接就掐死了女婴! 他又要将我掐死的时候,我妈拼命磕头求他,说孩子就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已经没了一个了,她怎么也得把我养大! 外公骂她疯了,要将我丢到后山去喂狗! 结果他刚出门,就被镇上来的瘸子张拦住。 瘸子张满脸麻子,龅牙嘴瓢。 他捏着一摞厚厚的大团结,说要买我走! 外公被吓了一跳,那么厚的大团结,少说得七八万了。 他问瘸子张买娃娃干啥?有这钱,买个婆姨不香? 瘸子张只问我外公卖不卖,不卖,他就去别家问问。 外公被钱冲昏了脑袋,当场便点头同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至此,瘸子张成了我的养父。 瘸子张可不普通,他是镇上的背尸人,专门给人往火葬场送尸体。 人有喜丧,祸丧,病丧,夭丧,怨丧…… 喜丧好送,一口棺材,一卷布,都能埋人。 可遇到祸、病、夭、怨的横死之人,就没那么容易。 所谓横死不入门! 这种丧事,连吹唢呐的殡仪队都不愿意去。 方圆八十里内,只有瘸子张敢接这样的活儿! 瘸子张告诉我,他买我回来,就是因为我命又贱又硬。 他第一次让我看尸体的时候,我吓得三天三夜没睡觉,还瞧见房梁上有小人儿在盯着我笑! 好不容易我好了,他居然又深更半夜将我丢到后山上! 乡镇上的山,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座坟。 大半夜的,还有“人”趴在坟头舔贡品! 我快被吓疯了!裤子都尿的湿透。 再之后,瘸子张带着我出工。 看见死人,我不敢再说怕。 因为瘸子张说,再练不出我的胆子,就让我搂着尸体过夜。 八岁的时候,瘸子张送我上小学。 他认为,学得字多,以后接的买卖就越大。 人不能一辈子只能窝在乡镇上,背尸也得去城里背贵人! 可读书期间,我更抬不起头来。 乡镇地方小,藏不住事儿。 同学都知道我是瘸子张买来的弃婴,骂我是没妈的野种,天天吃死人贡品,也是个死人。 老师不待见我,让我坐垃圾堆旁…… 我就像是过街老鼠,走路都要躲着人。 稍有不慎,轻则被人踹上几脚,重则被人拖到厕所里头,打得我眼冒金星才停手。 长期以来的校园暴力,让我格外抑郁,甚至想从教学楼跳下去,一了百了。 我恨极了我外公,他就是是杀人凶手! 我更觉得我妈可怜,被一个恶俗毁了一生。 我听说过,她当年舍不得我,还到处打听我。 因此,我偷偷的去了蒋家村,也就是瘸子张买我的地方。 我想去找我妈。 我先找到了我家里。 外公骂我野种,说我妈嫁人了,不要再来祸害他们! 他还泼了我一盆脏水! 我不甘心,又到处打听我妈下落。 最后一个洋楼小院儿外找到了她。 还没等我说自己是谁。 她就呆呆的看着我,流下来两行清泪。 她颤栗的摸我的脸,哽咽的问我怎么来了,她对不起我。 我也哭了。 她居然认出我了? 那她为什么一直都不来看我? 我问她原因,她张张嘴,没说出来话。 只是带我进院,说给我换身衣服。 我刚跟着进了屋子,厕屋就出来个四十来岁的老男人。 他先愤愤的问了句,谁给我泼了一身脏水,还是人吗? 再接着他到我身边,心疼的摸了摸我脑袋。 我刚觉得他也是好人。 他却忽然用力,把我朝着门框上一撞! 我脑袋破了一条大口子,鲜血直冒。 他又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上,我疼的意识都模糊了,忘了惨叫。 只听见他骂我妈犯贱,忘不掉被人强奸生下来的野种! 我被他拖着衣领子,一直拖出了村外。 他警告我,再敢进村,就打断我腿…… 我被他吓坏了,真不敢再进蒋家村。 但我觉得,我妈肯定得来找我! 可我等了三天,三个月,三年…… 左等不来,右等她也不来…… 最后我心凉了,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既然他们都不认我,那我也不愿意认他们,在这个世上我只有瘸子张一个亲人。 他就是我亲爸! 我开始认认真真的学背尸,要忘掉那些不堪的人,不堪的事儿! 可十八那年,我却差点儿因为那些腌臜事儿,丢了命! …… 最开始,我莫名其妙的摔跤。 好端端平地走着,腾的一下,就摔个鼻青脸肿。 好几次险些撞在井沿,台阶,桌角这些尖锐处。 瘸子张严厉叮嘱了我好几次小心。 撞到要害,小命都没了! 我心头惶然,说是有人把我绊倒的…… 瘸子张神色阴晴不定,他给家里的门槛上都缠了红绳。 神奇的是,我没有再摔跤了。 可我又开始做起了噩梦。 甚至醒来的时候,脖子上有两个小巴掌印,就像是被小人儿掐了脖子一样! 有一次,我半夜被噩梦惊醒。 睁眼却看见一个皮肤铁青的女婴压在我身上! 她死命的掐着我脖子,我呼吸不了,憋红了脸,脖子也快断了! 她怨毒的质问我,凭什么我能活,她却要死! 她不甘心!要让我给她陪葬! 惊魂失措下,我一巴掌把她打了下去。 她怨毒的说了句,还会来找我,便飞速钻进了床底下…… 我被吓哭了,喊来了瘸子张。 瘸子张面色铁青的掀了床板。 床底下空空荡荡,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让我进他房间睡,便匆匆出了门。 我彻夜未眠…… 瘸子张次日清晨才回来。 他麻子脸格外疲惫,告诉我,让我放心,以后没小鬼缠着我了。 我不安的问瘸子张,那鬼哪来的?我没招惹什么脏东西啊。 瘸子张很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他什么都不说,倒头就睡。 在那之后,虽说不再遇到怪事儿。 但我总梦见自己成了婴儿,老头子掐着我脖子,用力的把我甩来甩去! 本来我性格就压抑。 这样的压力,让我睡不好觉,整天都病恹恹的。 大三了,瘸子张不让我实习,得准备回来接手他衣钵。 瘸子张老了很多,接活儿也少了。 他还经常夜不归宿,第二天脚打着摆子回来。 镇上的闲言碎语,说瘸子张和一个寡妇勾搭上了。 我喊他注意一点儿风评,都六十来岁的人了,少让人说闲话。 瘸子张说我少不更事,男人至死方少年,他没几年好活了,能不能让他过几天舒坦日子? 我:“……” 因为瘸子张的方少年,家里的存款天天少,眼瞅着就要坐吃山空。 我就和他说,他不是让我回来接他衣钵吗? 这咋的,我人回来了,却不让我背尸? 瘸子张却怔了怔,他幽幽的告诉我,还不到时候。 背尸人要背的第一具尸体越凶,越难缠,以后的路子才越宽! 那家人,还没上门呢。 我被吓了一跳。 瘸子张知道哪家人要死? 我再追问他,他却闭口不言了,还双手指了指天。 瘸子张教过我,天要打雷,人要遭劈,是有人要遭报应了? 我没再多问,就成天在屋里等着…… 端午那天,大白天的就惊雷作响,大雨倾盆。 傍晚的时候,瘸子张望了望天,他出了门。 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坐立不安,索性没去睡觉。 临近午夜,我家房门被敲响了。 我赶紧去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 我脸色变了,因为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我妈…… 她一见我,眼眶就红了,哽咽道:“红河,你外公死了。” “瘸子张呢?” 第2章 掐脖 我愣住了。 沉默了许久,才冷冰冰说了三个字。 死得好! 我妈脸色更苍白。 她又问我,瘸子张在家吗? 我外公死得太惨,得找人背尸下葬! 我本来想直接喊她滚。 蒋家的事情,我半毛钱都不想沾染。 可看瘸子张的态度,他大概率是在等蒋家死人! 我给瘸子张打了电话,问他咋整? 瘸子张喊我先带家伙事儿去看看,随后他就到。 我面色一变,说我不去! 瘸子张却反问我,说难道不想看看,那老东西遭了什么报应? 电话挂断了…… 我呼吸都粗重不少,进屋去收拾了东西。 几分钟后,我背着竹篓,跟着我妈出了门。 屋外停了辆黑漆漆的金杯车。 这车我就很熟悉了。 依维柯大金杯,拉完死人拉骨灰。 …… 镇上离蒋家村不远。 二十来分钟后,车停在了蒋家院外。 下了车,我冲着我妈喂了一声,喊她让人开车回去等老张叔。 虽说瘸子张是我养父,但他讲我命太贱太硬,他怕被冲撞,只准我喊叔。 他也不让我随他的姓,而是找老先生给我算命取名,先生点了红河两字,我就叫蒋红河。 金杯车消失在夜路中,我跟着我妈进了大院。 地面的凹坑残留着雨水,房檐滴滴答答的落下水滴。 正堂屋里头,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妪,正悲戚的哭泣。 她就是我外婆,蒋老太。 地上躺着一具梆硬的尸身。 我们一进屋,蒋老太就傻了眼,甚至都不哭了。 我没搭理她,低头看向尸体。 尸身的脸正面朝上,微张着的嘴巴,嘴角溢出来两条蜈蚣似的血迹。 皱巴巴的老脸上满是伤痕,惨不忍睹。 更可怕的是,他脖子下面是背,而不是胸口! 他居然是被人拧了一圈脑袋死的! 我眼皮狂跳,低声问:“谁杀的?” 我妈惨然摇头,却看向了蒋老太。 我又看向了蒋老太,问:“你知道么?” 蒋老太眼中浮现出恐惧。 她哆嗦的说,今儿天刚黑,他们就早早的上床睡觉了,没多大会儿,她就听见有响动。 等她起来一看,就发现她老伴儿站在床边,歪着脑袋,冲着她笑。 她刚问了句,好端端的不睡觉,笑的跟鬼一样。 人就掰着脑袋,硬生生转了一圈,当场丧了命…… 我听着,脊梁骨都在冒凉气儿。 死的这么邪乎? 我摸不准情况,只能等瘸子张来了再说。 我先喊她们找一张草席和白布出来,说地气阴,死人吸多了会诈尸,得隔开。 我妈和蒋老太被吓得不轻,立马就去拖来了一床草席。 我带了双手套,将尸体挪了上去。 结果刚把尸体放平,死人头就歪了过来! 苍白的死人脸正对着我! 秉着呼吸,我将尸体脑袋摆正,又搭上了白布。 可我刚起身,白布就滑了下来,他头又歪过来了…… 我顿时冷汗密布,但我没再碰尸体。 他这是有怨念在身,活人碰多了,可能会诈尸。 刚好,急匆匆的脚步声进了院。 我赶紧抬头,以为是瘸子张来了? 可入目的,却是个瓦刀脸的老男人。 我脸色骤变。 化成灰我都认得,这就是我妈嫁的那个老公! 我脑袋上现在都有一条疤!就是他干的! 老男人进门就骂:“蒋淑兰,你是不是想离婚?!” 我妈赶紧进院子,紧张的说让他不要这么大声,死者为大。 老男人却扬起手,直接抽了她一个大嘴巴。 他又骂了句:“老子把你从这里买出去的,没让你进这道门!” “什么他妈的叫死者为大,你敢不回去,老子把他骨灰撒了!”我妈当时就哭了。 我冷冰冰的看着这一幕,没上前。 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和瘸子张来背尸,要收钱办事儿,我不想惹一身骚。 那老男人扫了屋里一眼,他似乎认出来了我。 低声骂了几句脏话后,他拽着我妈的头发就往外走。 我妈哭着挣扎,却没有丝毫用处。 蒋老太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她双手拍地,哭的凄惨无比! 一边哭,她还一边怨天尤人,说这日子没法过了! 家里头唯一的男人死了,现在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她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屋里头,簌的就起了一阵冷风! 白炽灯忽明忽灭,咔的一声轻响,光线都暗了好几个度! 我皱眉,低声喊她别在死人面前说死,小心真把她给带走了。 蒋老太吓得直发抖,猛地闭上了嘴巴,却忽然怔怔的看向我。 那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我后退了两步。 蒋老太小声又问我,瘸子张还有多久来。 我回答说快了。 蒋老太起了身,蹒跚着脚步,进了侧屋。 堂屋就剩下我一个活人。 地上的死尸,脸还是斜对着我,就像是盯着我一样,让我极不舒服…… …… 时间慢的分秒度日。 终于,院外传来了刹车声。 我抬头,就瞧见瘸子张一瘸一拐的进了院子。 我立即喊了声老张叔。 “吱呀”一声,侧屋门却开了。 蒋老太攥着一个包裹,趔趄的跑到了瘸子张跟前。 她腾的一下跪倒在地,攥住瘸子张的衣服,居然就哭了起来。 凄婉尖细的哀哭声在院内起了回音! “瘸子张!我老头子没了,闺女卖了,家破人亡了啊!” “钱还给你,全都还给你!” “你把孙子还给我吧。”哭着,蒋老太用力朝着地面磕头! 包袱落地散开,露出来一大沓子青灰色的钞票,全是100面额的老钱! 我面色骤变。 不是因为这么多老钱!而是她说的那番话! 偏偏这时,我耳后一凉,冷飕飕的。 像是有人贴着我后背,冲着我吹了口气! 我头皮发麻,猛地回过头去。 蒋老汉的尸体居然立起来了…… 白布滑落在地上,他背对着院子,脑袋却歪着盯着我。 先前紧闭的双眼,现在瞪得都快凸出来了! “操……“ 我被吓得腿一软,差点儿就没站住…… 猛地一咬舌头,我整个人清醒过来。 一溜烟儿蹿出堂屋,跑到了瘸子张背后! 瘸子张同样被吓了一跳,他惊声道:“他娘的,横死的?” 第3章 脚印 蒋老太双腿直发抖,她快被吓疯了。 我死死的盯着蒋老汉尸身。 好在尸体没有再动…… 瘸子张这才收回视线,脸色镇定许多。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蒋老太,道:“蒋老太,钱货两清,你没孙子。” “死人都觉得你不讲道理,诈尸了。” 蒋老太脸色更凄苦,她没说出来话。 瘸子张一瘸一拐,朝着堂屋走去。 我赶紧跟上,递出了背篓。 他没接,手从兜里摸出来一截黑灰色的尖角。 这是老牛角,背尸人专用的辟邪之物。 遇到普通的诈尸,将牛角塞进尸体嘴巴,若是诈尸的太凶,直接尖头拍进天灵盖! 到了尸体跟前,瘸子张一手掐住它嘴巴,另一手将牛角塞了进去! 蒋老汉直挺挺的后仰倒下。 瘸子张让我将尸体弄出去。 我立即卷起草席,拖着往外走。 一双发青的死人脚,在湿漉漉的地上拉出一道痕迹。 出了院子,我手一松,草席砰的一下落地。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黑漆漆的大金杯就停在路边儿。 一只手搭在外边儿,夹着半截烟。 瘸子张跟了出来,他冲着大金杯说了句。 “兄弟,揦手的横死尸,诈尸站起来了,火葬场烧不了,回去吧。”车窗探出来个地中海头,他惊疑不定的看了地上一眼。 骂了句晦气后,发动油门,扬长而去。 瘸子张又看了一眼院内,喊蒋老太去找办白事儿的朱光。 他又问蒋淑兰呢?人不才刚到镇上找了他和我,咋又不见了? 蒋老太正把地上的钱收拢起来,她身体一颤,没说出来话。 片刻后,她到了我们跟前,低声说她去找朱光,再去叫淑兰回家。 蒋老太孤零零的朝着村路上走去。 ……瘸子张点了烟,他递给了我。 我猛吸了一口,可烟嘴上尽是苦臭。 辛辣的烟气,呛的我直咳嗽,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 瘸子张用力拍了拍我后背,说我还挺稳重,像是他养大的种。我僵了僵,却没接话。 我知道瘸子张指的是什么。 但我怎么可能对蒋家有好的情绪? 不是瘸子张,我早就被喂狗了。 回想刚才蒋老太冲瘸子张磕头,我就觉得讽刺。 没人养老送终,才知道要孙子?才知道哭? 后悔要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一晃眼,半小时过去了。 村路上过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十里八乡办白丧的朱光,他穿着黑布衣,白布鞋,戴了顶圆帽子。 很多人都喊他朱干事儿。 他笑眯眯的和瘸子张打了招呼,又喊了我一声侄子。 第4章 铜箱 除了我,显然没有任何人看见了脚印。 这时,那老男人挥手,就要赶走蒋老太。 蒋老太却从包裹里取出一沓老钱。 她颤巍巍道:“五万……淑兰她爹收了你五万,我还给你,让淑兰跟我回家。” 那老男人一愣。 蒋淑兰呆呆的看着那笔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老男人脸上顿时浮现了笑容,他把钱接了过来。 蒋老太赶紧去拉蒋淑兰胳膊。 那老男人手一挡,凶道:“你干嘛?”蒋老太愣住了,说她喊淑兰走啊。 老男人神色一冷:“走?我说要卖了吗?养条狗还有感情呢,我和淑兰日子过得好端端的,凭啥卖她?这笔钱分明是她爹的遗产,你一半,淑兰一半,这是平分财产。” 语罢,那老男人抓住蒋淑兰,就要拖她进院。 这一幕,都把我看懵了! 这人简直将不要脸诠释到了极致。 我不再犹豫,低喝了一声住手!迈步出了林子。 蒋老太本来都急眼了,要去抓那老男人的脸。 蒋淑兰也在拼命挣扎。 她们同时愣住,扭头看向了我。 蒋淑兰更颤抖,她没忍住,喊了句:“红河……” 我心里头某个地方,似是被触碰了一下,呼吸都粗重了不少。那老男人盯着我,脸都快成猪肝色了。 “小野种,老子刚才就认出你了,忘了老子当年说了什么?” 老男人把钱揣进兜里,径直要朝着我走来。 我脚下的速度更快,已经到了院门前头。 他抬起手,一耳光朝着我扇来! 我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 瘸子张教过我怎么对付诈尸的尸体,他还说,我身手很不错! 老男人面露吃痛,他另一手握拳,朝着我脸上砸来。 我身体一转,灵活的转到了他后背! 再接着,我抬腿,一脚踹在了他右腿的膝窝! 他闷哼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双手飞速落至他头顶,狠狠往侧面一掰。 老男人一声惨叫,脖子都要变形了。 蒋淑兰吓得失色,喊道:“红河……别杀人……”我没下死手,不然这一下,他脖子就得断掉。 我用力掰着他的头,让他眼睛能看到我。 他痛苦的脸都扭曲了。 我瞥着他,冷冰冰的问:“谁是野种?”他疼的快哭了,哆嗦说:“我……是我……我是野种……”我松开一只手,他脖子恢复了正常。 但我剩下那只手,推着他脑袋,狠狠朝着门框上一撞! 砰的一声闷响,他脑袋也破了一条口子,鲜血流淌而下。 我这才松开手,他像是个虾子一样,蜷缩在地上。 我又看向傻眼的蒋淑兰和蒋老太,说走吧。两人赶紧相互搀扶,朝着路对面走去。 我刚跟上去,身后就传来恨意十足的骂声。 “蒋淑兰,你丧事办了,再给我滚回来,别想着就跑了,不然老子弄死你!” 蒋淑兰被吓得一顿。 我回过头,那老男人死死的捂着脑袋,半张脸都是血。 他和我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恐惧,赶紧进了院内。 那一瞬间,我却瞧见他脚边站着个小腿高的女婴! 那女婴脸色铁青铁青的,扎着马尾辫。 她侧头抬起来,在盯着老男人笑! 这一幕,别提多瘆人了。 我打了个寒噤,这小女娃娃,怎么有点儿眼熟?! 砰的一声,院门却关闭了…… …… 我心里头发憷,立即跟上了蒋淑兰,快步离开。 十几分钟后,我们回到了蒋家院子。 蒋淑兰先送蒋老太进了屋。 我到了瘸子张跟前。 他神色很满意,点头说不错。 我脸色却不好看,不自然的说,出事儿了……瘸子张诧异不少,问我出什么事儿?人不是带回来了吗? 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和瘸子张说了。 又说了,那女婴很眼熟,就像是我几年前…… 瘸子张面色陡然一变,道:“不可能!” 他将烟嘴揣进了兜里,又神色严厉的说了句:“绝对不可能!” 他惊疑不定的在堂屋内踱步。 正当这会儿,蒋淑兰又出来了。 她面色还是很苍白,低声问,她要再去请朱光过来吗? 瘸子张猛地驻足,他盯着蒋淑兰! 蒋淑兰被吓了一跳,格外不安。 瘸子张幽幽道:“去请,请过来了,让他唱一天丧,快天亮了,明儿晚上才能背尸。” 蒋淑兰低下头,她匆匆走出了院子。。 瘸子张却又看向我,让我找个锄头,跟他走。 我不明所以,可还是在院里头找了把锄头。 瘸子张领着我出了院子。 他朝着村路另一头走去. 我跟着他,拿出来手机看了眼时间。 我不解的是,现在才凌晨两点。 蒋淑兰也回来了,背尸上山,再埋了人,足足够时间。 为啥他要拖到明天? 还有,现在我们去干什么? 十几分钟后,到了村尾。 再往外,是一条长长的鸡埂路,两旁是宽阔的田。 右侧一块田是焦黑的,里头还有一颗烧糊了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粗树枝。 似是一个被烧焦了的人,扭曲的立在黑夜中。 我们顺着鸡埂路一直往前,很快到了一座小山包脚下。 瘸子张领着我上了山。 爬到了山顶上头,瘸子张四扫了一圈儿,指着一处凸起来的草皮,喊我挖。 他整张脸都黑着,就像是谁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我立即就开始挖。 很快,我挖出了一个半米的坑。 叮的一声轻响,像是挖到了什么东西。 瘸子张喊我停下。 他蹲身下去,将湿漉漉的黑泥被清理开。 入目的,居然是个生满了绿锈的铜箱子。 瘸子张掀开了盖子。 月光下,铜箱里头装满了暗红色的血,差点儿淌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发臭的血腥味儿。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拉了瘸子张一把,生怕这血里头有尸毒。 瘸子张面色变了,说了句坏菜。 我格外不安,追问他怎么了? 瘸子张站起身,眼神更为阴沉。 半晌,他才说,明天他会看着我背尸,完事儿了就回去。 从此以后,我们再不进蒋家村! 我愣了一下。 因为瘸子张没说关键的问题。 我又追问了他为什么? 还有,这箱血是什么? 瘸子张幽幽道:“红河,叔再教你,干咱们这一行的,知道的多,死得就快,猫是怎么死的,知道不?” 我:“……” 瘸子张嗬了一声,一口唾沫吐在了土坑里。 他一瘸一拐的朝着山下走去。 …… 等我们下了山,天都亮了。 初阳洒落在村路上。 我又困又累,眼皮都在打架。 只不过,没走多远,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路上村民很多,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不停的议论着什么。 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一些警笛声。 我本来好奇,想跟着去看一下,瘸子张拦住了我,让我别节外生枝,今晚上背了尸,就要离开蒋家村。 我只能作罢。 等回到蒋家的时候,院门口支棱了灵堂。 朱光领着一队吹唢呐的,围着尸体吹奏丧曲。 蒋淑兰不在。 蒋老太坐在院子角落里,呆呆的像是个木偶人。 瘸子张喊我趴桌上睡会儿,养精蓄锐。 偏偏就在这时,院门口来了几个人,问蒋红河在哪儿,跟他们走一趟。 瘸子张眼皮子一抬,他眉头就皱成了疙瘩。 他鼻子嗅了嗅,嘀咕:“什么风,把这群人招来了?” 第5章 去死 那几个人是镇上派出所的民警。 带队的中年警察,瘦高瘦高的,他叫唐克。 镇上不大,我们难免和他们打交道。 他们常说不倡导背尸的行为,这属于封建迷信。 瘸子张认为,他们这是砸人饭碗!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们的话却还是得听。 我起身朝着院外走去,瘸子张紧随我身后。 出了院门,我先喊了声唐警官。 唐克瞥了一眼蒋老汉的尸体,问了句:“又来这儿背尸?”我点点头,说是。 唐克又说了句:“先跟我走一趟吧。” 瘸子张板着一张脸,问唐克要带我去干嘛?我们来这里收钱背尸,还不让做生意了不成? 一旁的朱光,还有唢呐队的人都在看热闹。 唐克眼神变得锐利不少,他忽而问我和瘸子张昨晚上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事儿?瘸子张不满之色溢于言表,说去哪儿,干什么事儿也要报备了?我们爷俩又没吃官粮。” 旁边的民警脸色一冷,手按在腰间,就要上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严厉的味道。 我眼皮狂跳,立即开口说,我们去后山挖了一个坑。 唐克皱疑惑道:“后山挖坑?你没去过张恭家吗?” 我一愣,我说张恭是谁? 唐克不多言,只是让我们都跟他走。 离开了蒋家院子,又进了村里。 十来分钟后,我们到了一家小洋楼院外。 这不正是昨儿那老男人的家吗? 院外围着许多村民,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 民警严肃的守在门口。 唐克领着我们进了院内。 我一眼就瞧见了蒋淑兰,有两个民警站在她身旁,一边问话,一边用本子记录。 然而,吸引我注意力的,并不是蒋淑兰。 而是右侧的水井旁,跪着一个人! 这正是那老男人! 他脑袋用力的苟着,看上去脖子都折断了一样! 身体前倾伏着,双手撑着地,那动作就像是在磕头认错! 更关键的是,他手背上满是抓痕,脖子背面有两个巴掌印…… 他身前的地面,有一滩一滩的血迹,格外的触目惊心! 唐克眯着眼睛道:“认识了吗?他就是张恭。” 我整个人都如堕冰窖! 顿时就想到,昨晚上那女婴还站在张恭腿旁…… 我当时就感觉会出事,却没想到,他居然会直接被杀! 而且我能肯定,那女婴就是当年缠着我的那一个…… 她是被蒋老汉掐死的那个女婴,也就是我妹妹! 瘸子张昨晚那么大的反应,就是不相信她会回来! 可现在她不但回来了…… 甚至还杀了人! 这时,唐克又说道:“张恭的母亲说,昨天你上门闹事,打了张恭一顿,带走了他老婆蒋淑兰。不过通过蒋淑兰的解释,是说张恭不让她回家料理父亲后事,你来找她,张恭先动的手。是这样么?” 我回过神来,僵硬的点了点头。 “你昨天去后山,有谁可以证明?”唐克眯着眼睛问道。 “老张叔。”我立即回答。 唐克皱了皱眉,道:“还有别人么?”“没有别人……但山上有一个我和老张叔挖出来的坑,还有个铜箱,里头都是血。”我赶紧又说到。 唐克对身旁的一个民警招了招手,示意他带人去看看。 唐克没有问更多话了。 蒋淑兰身边的民警也离开了,她脚步略蹒跚的朝着我们走来。 到了近前,蒋淑兰先呆呆的看了张恭一眼,眼中痛苦不少。 瘸子张最镇定,他眼皮一抬,说该问的都问了,我们能走了不?唐克说等人回来,确定我说的是真的,确实不在场,才可以离开。 瘸子张没好气的说道:“找我们,还不如找找这老流氓都欺负过什么人,自己的老婆打的那叫一个狠,蒋淑兰要给亲爹办丧事,还被威胁要打死呢!平日里不修好,遭人报复了,也是活该!” 唐克没接话茬。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 小洋楼左侧房门开了,一个老妇扶着门框,迈步出来。 她睁大了眼珠子,瞪着我们这边。 抬起手指着我的脸,就尖叫了一声凶手! 下一刻,她颤巍巍的要朝着我冲来! 两个民警立即拦了上去,不停的安抚。 蒋淑兰低声说那是张恭的娘,刚才她骂了很久的人才昏过去…… 我没吱声。 不管张恭怎么样,死了儿子,那老妇情绪肯定正常不起来。 很快,老妇哀哭起来,民警将她扶回了房间。 一个小时左右,离开的民警回来了。 他们侧耳和唐克说了几句话。 唐克点点头,说我们可以走了。 可他又看了蒋淑兰一眼,说张恭的尸体,他们会带走去尸检,到时候会通知她来领取火化。 蒋淑兰却猛地摇头,她咬牙说她和张恭没有关系。昨天,她妈花了五万块钱,把她买回去了。 唐克皱了皱眉,又道:“你和张恭之间的其他问题,我们不知道,但你们有结婚证,他母亲年纪太大,没有离婚,我们只能通知你……” 蒋淑兰抿着嘴不说话了,她眼眶红红的,低着头,朝着院外走去。 我和瘸子张立即跟上。 刚走过院门口,我脖子上忽然冰冰凉凉的,像是有水滴了下来。 我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让我脑袋嗡的一下,头皮都发麻了起来! 院檐内的天花板上,有一张铁青发黑的小脸。 她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嘴巴上粘连着着殷红的的血液,又有一滴落了下来。 我被吓得脑袋空白,脚下一个趔趄没站稳,直接朝着门槛上栽倒下去! 门槛上居然有个明晃晃的钉子! 我这样一摔下去,脑袋就得捅个对穿! 可这会儿我已经站不住了,手惊惶去抓向两旁,却抓不到门框…… 冷不丁的,耳边听到一个尖细的笑声,还有两个模糊的字。 “去死!”说时迟,那时快。 瘸子张骤然一侧身,他一把撑住了我的肩头! 蒋淑兰吓得惊呼了一句小心。 我堪堪站稳,心都快蹦出来了,赶紧又跳出了门槛! 瘸子张皱眉问我怎么那么不小心,差点儿摔门槛上了,那有钉子呢。 我白着脸,说不是我自己想摔倒的。 同时我抬头,盯着斜上方的院头。 第6章 下一个是谁? 这个角度,我瞧不见里面的天花板了。 我压着嗓子,快速说那里有东西…… 瘸子张整张脸都阴沉下来。 回到院门里头,抬头往上看。 下一刻,他迈步出来,示意我们离开。 蒋淑兰更不安,欲言又止。 我们很快远离了院子,到了村路远处。 周围没什么人了,我才赶紧问瘸子张,是不是也看见了? 瘸子张眼神怪异的看着我,说什么都没有。 我一愣,说这怎么可能,她就在天花板上贴着。 瘸子张却摇摇头,说我刚才肯定花眼了,张恭是被那鬼东西害死的没错,可大白天的,又怎么可能再见鬼? 他这话,反倒是说的我接不上话了。 是啊,大半天的,咋的凭空见鬼? 下意识的,我伸手摸了摸脖颈。 那里很干燥,没有水,也没有血…… 心跳稍微松缓了一些,看来真是我太紧张?险些自己绊倒? 真要是刚才一头撞死在钉子上,那可就闹了大笑话了。 这时,蒋淑兰终于忍不住了,她不安地问我们,说什么鬼东西?张恭不是被人杀害,是被鬼害死的吗? 瘸子张深深的看了蒋淑兰一眼。 他没开口,反倒是又瞥了我一眼。 蒋淑兰看向了我,我脸色僵住,不知道怎么说。 “你别多问了,他人心眼坏,死了就死了。知道的太多不好。”我搪塞了一句。 我快步往蒋家走,没给蒋淑兰再问的机会。 很快,我们回到了蒋家。 朱光还是带着人在吹唢呐。 阳光照射着蒋老汉的尸身,他双目依旧圆睁,嘴巴微张着,里头塞着老牛角散发着黝黑的光泽。 怪异的是,蒋老汉的嘴角好似抽起了一点点,就像是在笑一样。 蒋淑兰只看了尸体一眼,面色就痛苦起来,又抹着眼泪进了院内。 瘸子张过去和朱光说话。 我鬼使神差的靠近了蒋老汉的尸身,蹲身下去看着蒋老汉的脖子。 迟疑中我带上了手套,将他的脑袋掰了一下。 因为蒋老汉的头是拧的反转的,我一掰反倒是回了正。 他脖子两侧拧巴的皮肤恢复了正常,两个一点点大的巴掌印,出现在蜡黄的皮肤上! 我心头一窒,额头上便泌出了豆大的汗珠。 一模一样的巴掌印? 蒋老汉本来就死的怪异,他居然也是被那女婴害死的?! 我心彻底沉了下去。 一时间,竟觉得四肢百骸都在蹿凉气儿! 这蒋家村,是真不能待下去了…… 这女婴,是在报复吗?! 先死蒋老汉,又死了张恭…… 那下一个是谁? 肩头忽然被拍了一下。 我吓得猛地窜起身体,瘸子张略大声的问我怎么了?反应那么大? 原来是瘸子张…… 我捂着自己的心口,不安至极的说:“老张叔……背了这尸体,我们真得出村了……”我指了指蒋老汉的脖子。 瘸子张眯眼看去,他嗯了一声,说早有预料。 我面色一白。 瘸子张咧嘴笑了笑,他侧身到我耳边,低声说,现在也不怕我知道了。 当年那女婴跟着我,他就动手将其抓起来,封进了铜箱里头。 这么多年,一直都都相安无事。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又跑了出来,但我们只要出了村,他自有办法封住村子,让女婴出不来。 我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瘸子张神色认真了许多,说让我把心放肚子里。 他就我一个儿子,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我出事。 尽管他现在年纪大了点儿,可手段还硬着呢! 那女婴真要那么凶,大不了就和她一换一,同归于尽。 我脸色大变,惊疑的说这怎么行?!让他不要打这个注意! 瘸子张站直了身体,他点了根烟,却不接话。 这时,蒋淑兰出来了。 她提着竹屉子交给了朱光,说里头是吃的。 她又喊我和瘸子张进屋吃点儿东西。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腹中空空。 瘸子张先迈步进了院子,我一边收起手套,一边跟上。 院内,蒋老太正在端吃食上桌。 我们过去后,蒋老太哽咽的道:“红河,吃点儿东西,家里头杀了土猪肉做的酱肉,你妈最爱吃了。” 瘸子张瞪了蒋老太一眼,脸都都一沉。 我脸色也不好看。 对蒋淑兰,我实话实说,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她当年认得出我,恐怕就是来找过我,却碍于张恭的凶狠,没敢和我相认。 我对于她的怨气,并无蒋老汉的深。 而蒋老太呢?她们能住这么大的院子,用的不是卖我的钱,就是卖蒋淑兰的吧? 我没理会蒋老太,坐下来开始吃东西,但一口都没碰那碟子酱肉。 蒋老太又偷偷看了我一次,再次被瘸子张瞪回去后,她不敢看我了。 蒋淑兰也回来了,她坐下来,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她整张脸都透着疲惫,眼角还多了一些细纹。 瘸子张说了句:“你得多吃点,今晚上主要看你挖坟。” 蒋淑兰抿着嘴,又拿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饭。 瘸子张点了一支烟,他吧嗒吧嗒的抽着,堂屋内烟雾缭绕。 我吃饱了肚子,略有一些困意。 毕竟昨晚上也没睡觉,完全靠着精神力,现在我就快撑不住了。 瘸子张又喊我去睡会儿,晚上我也得背尸,这样可不行。 蒋淑兰放下碗,她眼中透着心疼,说送我去房间。 我摆了摆手,说指一指在哪儿,我自己过去。 蒋淑兰眼中失落不少,她指了指堂屋外的东边一个屋门。 我又打了个哈欠,朝着那边走去。 进了屋,屋内倒是收拾的干净整洁。 床摆在里侧的墙边,床单也很平整。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进来了,就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似的。 身上冰冰凉凉的,一直在起白毛汗。 我以为是心理作用,晃了晃脑袋,驱散了杂乱的念头。 一屁股坐在床上,我仰头倒了下去。 可两侧脸颊,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冰凉,就像是有一双手捧住我的脸! 我脑袋一嗡,想要坐起身! 可脑袋却被掰住了,我怎么都动不了! 我吓得头皮乍起,大吼了一声,卯足了力气往上一坐! 第7章 送尸 脑袋传来一阵剧痛,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捂着后脑勺回头看去,床沿上有几道裂隙。 一小撮头发被卡在其中,还带着血迹…… 我:“……” 屋门被一把推开,瘸子张迅速进屋,警觉地问我怎么了? 我指着床沿解释,说我被卡头发了。 瘸子张才放心下来,又出了房门。 这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我的困顿。 我躺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但我总觉得被人盯着,睡得并不安稳。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坐起来了身体,看向屋子右侧。 睡梦中,那边的注视感最强。 一个老式的木衣柜倚靠在墙边, 我下床走了过去。 伸手,便拉开了衣柜门。 一股子凉风蹿了出来,我缩了缩脖子 衣柜里塞着一大堆衣服,其中裹了个木箱。 那注视感,就是木箱传来的。 我皱眉,摸了上去。 木箱就像是冰块,冷的扎手! 我猛地收回手来,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另一侧却传来不安的话音。 “你……在干什么?” 我侧头一看,是蒋淑兰站在门口,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不安的看着我。 我顺手关上了衣柜,说了没事儿,又问她怎么了? 蒋淑兰低声说天要黑了,先吃点儿晚饭,要准备上山了。 我心头微跳,喉结都滚动了一下。 那女婴,也就是我妹妹,让我心神不宁。 可背尸更让我紧张。 毕竟学了那么多年,我还没有真的上过手。 蒋老汉被鬼杀,他昨天还诈尸了,活脱脱的也是凶尸。 思绪乱糟糟的,我跟着蒋淑兰出了房间。 院外头的唢呐队和朱光同样在吃东西。 堂屋的桌上摆满了肉食,还有一些面饼子。 安静的院子,透着一种怪异的压迫感。 很快吃罢了饭,瘸子张咳嗽了一声,带着我往院外走去。 朱光招呼之下,唢呐队又吹了起来。 刺耳丧曲儿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不止。 瘸子张绕着蒋老汉的尸体走了一圈儿。 他抓起蒋老汉的肩头,让其尸体站立着。 蒋老汉嘴巴里头的老牛角,居然吐出来了一小节! 瘸子张一把拍中老牛角,又给塞了回去。 他瞥了我一眼,让我准备家伙事儿,我背尸,他领路。 我立即带上手套,又从背篓里取出来一把细绳。 我将绳子一圈一圈缠在蒋老汉的尸体上。 很快,他被绑的成了个粽子。 我又摸出来了一张符,贴在了蒋老汉的头顶正中。 就在这时,瘸子张忽而细着嗓子一吆喝。 “死人命终去,女儿送至亲。” “黄泉有路走,家里莫停留!起尸离地!” 骤然间,蒋老汉尸体上的绳子都仿佛被绷紧了一样,像是快要断掉。 他那张死人脸格外紧绷,眼珠子瞪得更大! 我被吓了一跳。 瘸子张催促道:“红河,起尸断地气!” 我咬了咬舌头,快速清醒过来,直接背起了蒋老汉的尸身! 那一瞬,我只觉得背着一块巨石,重的我膝盖都是一弯! 我闷哼了一声,强撑才站稳了…… 可我脸色变了变。 这是蒋老汉又诈尸了…… 只有在诈尸化煞的时候,尸体才奇重无比! 可他还咬着老牛角呢! 居然这都能诈尸? 得亏刚才缠了朱砂绳,不然的话,他肯定从后背掐我脖子! 唢呐声愈发的刺耳,我觉得脑袋都有些嗡嗡的。 瘸子张抽出来了一根手臂长的尺子,啪的一下就抽在了蒋老汉的身上。 他严厉道:“蒋老汉,人死灯灭,上山入土了!” 怪异的一幕发生了,我感觉尸体轻了不少…… 好像蒋老汉没那么绷着了。 瘸子张又招呼了两声。 朱光命人抬起来了棺材。 蒋淑兰披麻戴孝,怀中捧着一个遗照,往前走去。 我们全都跟在她身后。 哀怨婉转的唢呐,悲戚的哭泣,混杂着夜里头的风,让压抑的感觉愈发沉重。 …… 总算穿过村子,到了后山外的鸡埂路。 我感觉手都快勒破皮了似的,尸体一直要往下掉。 我额头上大汗淋漓,蒋老汉怎么又诈尸了? 尸体可不能掉下去! 死人棺材不能落地,背尸人也决不能半途放尸。 否则的话,死人既不会回家,也无法再落葬,会成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无家可归,无阴间可去,就会缠着背尸人,要其给个交代,他还会凶性大发,害普通人的命! 可不想不要紧,一这样想,我就觉得蒋老汉更重了…… 下意识的,我低头瞅了一眼脚下。 顿时,我头皮都发麻起来。 蒋老汉的脚踝上居然吊着一根麻绳,麻绳拴着一块大石头! 我立即就喊了一声老张叔。 前方,瘸子张回头看我一眼,露出询问之色。 我赶紧说了有石头拖着脚。 瘸子张快步到了我身边,他盯着蒋老汉的双腿,面沉似水。 他摸出来一把匕首,直接割断了麻绳。 我顿时觉得背上一松。 唢呐队停了下来,朝着我们张望,蒋淑兰也不安的回头。 瘸子张严肃的喊了句:“继续吹,继续走!死人不落不停步!”唢呐队才继续往前。 瘸子张低声又道:“他自己没想下来,是有人要将他拖下来,这村里真不安生!快走,埋了就好了。”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难道又是那个女婴? 继续往前走去…… 一转眼,我们穿过鸡埂路,到了山脚。 朱光指着山体,和蒋淑兰说话。 我很熟悉,他这是在说哪儿埋人合适。 下一刻,朱光就在前头领路了。 我们又跟着往前走。 可不知不觉间,我们居然爬上了山顶…… 蒋老汉要埋在山顶? 我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右边儿,昨晚上挖的那个大坑还在那里。 只是,那装满血的铜箱却不见了。 蒋淑兰有些不对劲。 她居然也瞥着那土坑,脸色还有些不正常。 我心里头疑惑,她看这坑做什么? 这时,朱光戳了戳蒋淑兰肩膀,低声问她看什么呢?不是西边儿,要挖坟的地方在东边。 蒋淑兰低头,朝着东边儿走去。 我们全都跟了过去。 停在一处略平坦的地方,朱光指了指一个位置,让蒋淑兰挖坟。 这期间,我不敢放下尸体。 要挖好坟,放好了棺材,背尸人才能进棺材放尸。 尸体只能落进棺材,不能再落其他地方! 可就在这时,我耳朵边麻麻痒痒的,像是被吹了口气。 我下意识的回过头。 蒋老汉嘴巴上的牛角,忽然一下子就掉出来了…… 贴在他额头那张符也飘落了下来…… 啪嗒的声响,他身上的绳子居然也断了! 他脑袋一歪,朝着我脖子上倒来。 那黑漆漆的眼珠子,透着怨毒和杀机! 我脑袋嗡嗡作响,听见一句沙哑狠厉的话。 “野种,你敢回去,我死都要带着你!” 第8章 你怎么知道? 蒋老汉那一口黄牙,似是泛着幽深寒芒,更是有几颗牙都尖锐了一样。 他看似倒向我脖子,可他这是诈尸! 要是被他咬中了,我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不过,瘸子张最认真教我的,就是面对背上的诈尸,应该怎么处理! 甚至,他还自己装成诈尸了,让我来应对! 惊惧之下,我并没有乱了阵脚。 松开右手,左手反手抓住尸体的腰间,我整个身体直接转了过来! 右手飞速甩出,抓住尸体的另一侧腰间,脚往前一伸,让蒋老汉的双脚落在我的脚背上! 接着,我肩头一震,挂在那里的竹篓滑落到左手手臂。 我右手再次松开,快速从竹篓中拿出来了一个老牛角。 毫不犹豫,我挥手将老牛角扬起,狠狠往下一插! 喀嚓一声碎响。 老牛角直挺挺的被插进了蒋老汉的天灵盖。 他歪下来的脑袋,一下子僵住不动了。 乌黑色的血,从他头顶缓缓溢出,蜿蜒蔓延至脸上,往下滴落……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脸上微痒,是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蒋淑兰呆呆的回过头。 她惊怕愕然的看着我和蒋老汉,脸一颤,喊了句:“爸……” 唢呐声都停了,那些人同样透着惊怕。 朱光低声呵斥了句:“诈尸的见少了吗?背尸人都制住了,丧曲不能停,接着吹!” 顿时,唢呐声又响了起来,比之前更凄婉,甚至透着破音了。 “蒋家大妹子,挖坟!莫喊了!再喊,蒋老汉又要再诈尸,那就不好整了!”朱光又冲着蒋淑兰严厉说道。 蒋淑兰身体一颤,又抿着嘴继续挖坟。 瘸子张微眯着眼睛,他比朱光还镇定。 他先捡起来了地上掉的老牛角和断绳子,才看了我一眼,点头说反应速度很快。 我强笑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冷,冰冰凉凉的,很不舒服。 我就这样保持和蒋老汉面对面的动作,双手扶着他尸体,让他站在我脚上。 瞥了一眼土坑,蒋淑兰毕竟是个女人,这会儿才挖了不到半米深。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空中的月,似是带着一些猩红。 蒋老汉流的血,一些滴落在了地上,有一些却落在了我腿上,还有脚背…… 粘稠的感觉,更让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忽然间,我又感受到一股冰冰凉凉的注视。 扭头,我朝着西边儿看去。 朦朦胧胧的月光下,有一个女婴,正站在昨晚我挖的那坑旁。 她铁青的脸上,似是带着奸笑,正在看着我呢。 她手里头还拿着个拨浪鼓,似是看的高兴了,她用力甩了一下。 我头皮发麻。 她高兴什么? 蒋老汉都被杀了…… 随即,我心头一寒。 她是高兴我扎了蒋老汉脑袋一下? 难不成,是她在路上,想把蒋老汉拖下来? 也是她促使蒋老汉诈尸? “老张叔。”我干哑着嗓子喊了句。 瘸子张问我怎么了? 我死死的盯着那女婴,压着嗓子道:“你看那边儿。”瘸子张扭头看了过去。 他脸色陡然一变。 下一刻,瘸子张居然迈步朝着西边儿走去! 我大惊失色,正想喊他停下。 可我又怕动静太大,埋不了蒋老汉。 这会儿坑已经挖了多半米了,马上就能放棺材了。 因此,我抿着嘴没发声。 另外,瘸子张对付过她一次,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我注意力都在瘸子张身上。 片刻,瘸子张就到了那土坑前头。 可那女婴却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我居然不知道她是往哪个方向消失的…… 瘸子张左右四看了一圈,他又朝着斜前方走去。 不多时,就连瘸子张都看不见了身影。 “挖好了……”喘息疲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强行定下来心神,回过头,朱光刚好将蒋淑兰从坟坑里拉出来。 再接着,抬棺材的人,将棺盖打开,只将棺材放进了土坑中。 我咬了一下舌尖,清醒过来。 双手紧紧的抓着蒋老汉腰身两侧,我用力将他尸体稍稍提起。 被他尸体压了那么久,我右脚都麻了。 稳着步伐,我到了坟坑旁边,然后便跳进了棺材里。 幽冷的棺材,让我心跳更快。 回忆着瘸子张教导我落尸的步骤。 我缓缓将蒋老汉放下,又一只脚探出,勾住蒋老汉的脚踝,我往下一拉,蒋老汉的尸体就朝着棺材里头躺倒。 在他腰间的手飞速挪至肩头,我也躬身下去,没让蒋老汉直接摔下…… 片刻后,我将他尸体平放在了棺材里。 伸手抓住了他天灵盖的老牛角,我用力往外一拔。 难听的摩擦声中,老牛角被拔了出来。 我快速一纵身,直接跳出了棺材。 这时,蒋老汉的尸体迅速的变得更黑,似乎要站起来! 唢呐声中,似是夹杂着刺耳的猫叫。 朱光反应更快,低喝道:“尸体落葬,盖棺!” 抬棺材的那几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快速将棺盖压了下去! 朱光摸出来了钉子和锤头,飞速到坟坑边缘,压下钉子就开始封棺! 这一切,全都是一气呵成。 唢呐声停下来了。 夜空中只剩下叮叮当当的砸钉子声,以及那凄厉的像是鬼哭的猫叫。 几分钟后,朱光封了棺,他出了坟坑。 其余人开始填土,不多时,一个坟头就出现在了平地上。 蒋淑兰哭了起来,她颤栗的跪倒下去,磕了头,哽咽的说爸,你安息吧。 我抿着嘴,心里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蒋老汉杀了我妹妹,卖了我,甚至还卖了她! 为什么,她还能跪得下去? 我扭过头去,不看她了。 目光落至西边儿,那边空空荡荡。 距离刚才瘸子张离开,少说都快二十分钟了…… 他怎么还没回来? 我心跳都落空了半拍。 “咦,瘸子张呢?”朱光反应了过来,他疑问道。 我眼皮微跳,冲着那边喊了声:“老张叔!”我声音在山顶回荡不止,却没有瘸子张的回应。 “你们先带蒋淑兰下山,我过去看看。”我快抑制不住心头的不安了,哑着嗓子说了句。 蒋淑兰却抬起头,她不安的看着西边儿,茫然道:“瘸子张过去了?” 我有种抑制不住的烦躁升起,嗯了一声,就要走过去。 蒋淑兰却顿时慌乱了起来,她哆嗦的说了句:“红河,你别过去……那边不安全……” 我脸色骤变,猛然间回头盯着她,说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第9章 你不说,是想害死红河吗! 我这副神态显然吓到了蒋淑兰。 她脸色刷的一下就惨白无比。 可我眼神,依旧格外的锐利审视! 按道理来说,瘸子张当年将女婴封死在铜箱里,埋在了这地方。 他并没有说过,蒋淑兰晓得这件事儿! 女婴不知道是被谁放出来的……难道是蒋淑兰!? 我脑中思绪飞速。 蒋淑兰的眼眶却开始通红,她又像是要哭了一样。 一瞬间,场间的气氛都变得格外的凝滞。 就在这时,我似是听到了微弱的喊声,是瘸子张在喊我! 我心头狂跳,收起了思绪。 盯着蒋淑兰看了一眼,我低声又道:“你跟着朱干事儿他们下山。”朱光比我大很多,他和瘸子张同辈相称,我就不能喊他名字了。 朱光身边儿的唢呐队和抬棺材的也待不下去了,匆匆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蒋淑兰还想说话,朱光直接拉着她往前走。 我捡起来了地上的老牛角,用泥巴擦了擦,便快步朝着土坑那边小跑过去。 半分钟,我就跑到了土坑前头。 坑中空空荡荡的,再往前,就是斜着下山的山坡,已经没有路。 瘸子张微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我心里头早就急了,再忍不住慌乱,又喊了一声老张叔你等我,就赶紧朝着山坡下去! 我和瘸子张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他把我拉扯长大,因为我,他已经做了太多的事情。 要是他出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安宁! 山坡的路很陡,还有很多老树桩和灌木,再加上光线不好,我险些滚下山去…… 快速摸出来手机,我打开了电筒,白光照射出去,视线才清晰起来。 二十多米外,瘸子张斜靠着一棵老树躺坐着,他整张脸煞白,表情更是狰狞。 我心头一喜,疾步朝着瘸子张走去。 可靠近了之后,我脸色大变。 瘸子张的右腿脚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戳穿了,隐隐约约能瞧见一个血洞,让人触目惊心。 怪不得瘸子张回不来…… 他左腿本来就有些问题,是一瘸一拐的,这下伤了右脚,几乎就是废了一样。 赶紧到他近前,我急得眼眶都红了。 放下背篓,我快速找出来了一条布,赶紧脱了瘸子张的鞋子,帮他缠住了伤口,勉强止了血。 “下葬没问题吧?”瘸子张似是好受了一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没问题……”我咬了咬牙,又问他,是不是刚才那鬼东西把他伤成这样的? 瘸子张喘了口粗气,道:“一点小伤,红河你也不用着急,那鬼东西虽然伤了我,但她也好不到哪儿去,被我用老牛角钉住了心口,勉强才跑了。” 我张张嘴,说这哪儿还算小伤? 只是听那鬼东西也受伤了,我才稍微好一点点。 至少瘸子张没有完全吃亏…… 我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起来,又想开口问询。 瘸子张却凝重道:“那鬼东西被供起来了,我说呢,怎么比以前凶了那么多,连杀了两条人命。” 我脸色再变,瞳孔一阵紧缩,惊疑道:“供起来了?” “嗯。”瘸子张点点头。 他告诉我,如果不是被供起来了,刚才被老牛角钉那一下,她肯定也跑不掉了。 另外,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不能直接离村。 必须要将她找出来,再镇住,或者烧个干干净净。 否则的话,即便他在村口留下符或者其他镇鬼的物件,也没办法挡住她。 一旦供养她的人,带着她出来,那事情又大了! 我呼吸粗重了不少,立马,我就想到了蒋淑兰。 我凝重的告诉瘸子张,可能是蒋淑兰,并快速说了刚才的事情。 瘸子张微眯着眼睛,道:“回蒋家。” 我将瘸子张背在背上,迅速爬上了山坡,又从正常山路下山。 路上,朱光一行人早就没了踪影。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背着瘸子张,我得小心谨慎的走…… 等到了山下,夜更深…… 簌簌的虫鸣声,叫得人心神烦躁。 穿过鸡埂路,就进了村尾巴。 村尾的路边,却杵着一个老人。 那老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他年纪大得头发都掉光了,一脸的老人斑,显得分外瘆人。 他却怔怔的看着我在笑。 大半夜的,这老人跟鬼一样,吓得我差点儿没把瘸子张放地上。 “别理他,走!”瘸子张低声告诉我,半夜杵在外边儿,不是鬼,也不是啥正常人。 我硬着头皮往前走,经过那老人身边的时候,他却干哑着嗓子喊了句:“年轻人,夜路多见鬼,村里头有人不甘心呐,你莫在这里待着了,早走,早安生。” 我:“……” 本来我稍微驻足了一下,瘸子张又低声喊了我走。 我不敢停留,继续往前走去。 一转眼,走了得有几十米,我绷不住了,停下来喘了好几口粗气。 本能的,我回头看了一眼。 只不过,后方的村路上,什么人都没有了…… 我不安的问瘸子张,刚才那老人是人还是鬼,我咋感觉他意有所指呢? 瘸子张抿着嘴皮,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但最好不要理会。 我歇过了一口劲儿,又往前走。 这时,瘸子张才说,这蒋家村四处都透着诡异,我们得快点儿解决了女婴,尽快出去。 我用力点头。 一转眼,到了蒋家门外。 门这会儿大打大开。 进了院子,一眼就瞧见蒋老太和蒋淑兰坐在屋里头。 桌上还放着一沓子老钱儿,朱光等人已经不在了。 这时,她们扭头看过来。 蒋淑兰露出惊色。 她慌忙起身,又喊我将瘸子张放下来,她去找药。 我将瘸子张放在了堂屋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并伸手拦住了蒋淑兰,没让她离开。 蒋淑兰惊疑地看着我,眼中不解。 瘸子张冷冰冰的看着她,问了一句,那鬼东西呢?蒋淑兰面色微变,不安地说了句:“什么……” 瘸子张沉着脸,冷声又道:“蒋淑兰,你最好老老实实说,你女儿的尸体,是不是被你挖回来了?” “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你爸死了,张恭也死了!那女婴怨毒的厉害,下一个就是红河!” “你不说,是想害死红河吗?!” 第10章 無先生 瘸子张话音落罢。 扑腾一声闷响,竟是蒋老太从椅子上滑下来,瘫坐在了地上。 她吓得面无血色,惊惶地看着蒋淑兰! 蒋淑兰身体颤栗,更是面如金纸。 我心神一凝,立即就肯定下来,有问题! 瘸子张眼神更严厉,盯着蒋淑兰,没有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又道:“害了红河二十一二年,他好不容易活下来,你又要害他短命?”蒋淑兰眼泪唰的一下又下来了,她似是崩溃的哭道:“不……我没有害红河……” “那你为什么还不说?!”瘸子张几乎是呵斥出声。 蒋淑兰又被吓得止住了哭声。 她却不安的看向了院子里头,整个人都显得极为挣扎。 瘸子张没有再喊她了。 我隐隐看出来了一些苗头。 蒋淑兰,不太敢说? 难道还有什么隐秘在内? 我刚想到这里,蒋淑兰却咬着下唇,朝着我住的房间走去。 瘸子张给了我一个眼神,让我跟上。 我随着蒋淑兰身后,很快就到了我住的房门前。 蒋淑兰已经到了衣柜前头,她从里头拖出来一个木箱。 这顿时让我心头恶寒! 女婴……被供养在了木箱里? 那我岂不是和她待过一个房间? 我头皮都在不停的发麻。 可蒋淑兰却显得极为挣扎和痛苦,她颤巍巍的扭过头,眼中都是煎熬。 “红河……不会是她的……你妹妹那么可怜,她怎么会……”说实在的,我心头同样压着一块大石。 当年那女婴确实很无辜,出生就被害死! 蒋老汉死有余辜,张恭有取死之道,可我却不想命丧在她手中啊! “拉出来吧。”我语气冷了下来。 蒋淑兰将木箱抱在了怀中,往外走来。 我后退两步,跟在蒋淑兰身侧,一直到了堂屋前头。 瘸子张神色极为警惕,他手中握着一块泛着绿锈的铜镜。 我手中也紧握着老牛角。 “就在这里面?”瘸子张问道。 蒋淑兰艰难的点点头,凄然道:“当年幽女被我爸掐死,红河又被卖给了你,我不想幽女被丢到后山喂了野狗,就打算悄悄把幽女葬了,但有个老先生告诉我,可以供养着她,她就不会离开我……” “几年前,幽女忽然不见了,那老先生告诉我,去山上可以把她挖出来……我就去了,将她带回来……” “我一直把她锁在了这口箱子里,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她没有害人……” 瘸子张的眼神却愈发的愕然。 他额头上泌出大量的汗珠,惊疑道:“你居然还给她取了名字?怪不得……她会找到红河,怪不得她绕着这蒋家阴魂不散,本来刚出生,没名字的夭折死婴,都该是游魂野鬼的。” 稍稍停顿,瘸子张眼神更严厉,让蒋淑兰将木箱打开。 此时,蒋老太却痛苦无比的哭嚎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骂蒋淑兰是个丧门星,居然将死人领进了门,害得蒋家家破人亡,鸡犬不宁,她怎么生了蒋淑兰这个祸害! 瘸子张面露烦躁之色,回头瞪了蒋老太一眼,呵斥她安静点,又说,如果不是她和蒋老汉歹毒,蒋家怎么会闹到今天? 蒋老太被吓得一言不发,眼中的痛苦更多了。 蒋淑兰煎熬的伸手打开了木箱。 这期间,我极为警惕小心。 因为那女婴很凶!即便她受了伤,我也怕她忽然冲出来。 可没想到,木箱打开之后,里头居然空空荡荡。 别说女婴了,就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蒋淑兰呆呆的看着木箱内,眼神格外茫然。 我心里头也是咯噔一下。 女婴没回来?!那她能去哪儿? 我抬头看向瘸子张。 瘸子张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忽然问道:“告诉你供养女婴,又告诉你女婴在山上的那人,住在村里吗?” 我眼皮抽搐了一下,瘸子张果然思绪敏捷! 蒋淑兰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哪懂那么多东西! 女婴的祸患,还是来自让蒋淑兰供养她的那人! 蒋淑兰抿着嘴,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瘸子张直接站起身来。 他整张脸都疼得拧巴在一起,但他语气却格外严肃,让蒋淑兰马上带我们去那人家里。 我看着心里头一阵难受,说让瘸子张在蒋家歇着,我跟着过去就行。 瘸子张却紧绷着一张脸,摇头说那人都知道怎么指使蒋淑兰供养小鬼,肯定不简单,我一个人去了,那就是送死。 他过去,才有用。 我说不过瘸子张,就想背着他。 他却伸手推开了我,又催促了蒋淑兰一句。 蒋淑兰没动。 瘸子张又沉声道:“要红河活着,还是要那女婴继续害人?”蒋淑兰一颤,她偷偷瞥了我一眼,才低下头朝着院外走去。 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这么多年下来,我被那么多人欺负。 我知道谁厌恶我,谁对我真的好。 一时间,我思绪更复杂。 瘸子张一瘸一拐的跟上蒋淑兰,地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他走了几步,步伐反倒是平稳了不少,就好似忍住了疼一样。 我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出了蒋家,先上村路走了几分钟,蒋淑兰又进了一条小路。 她低头,顺着往小路深处走。 约莫两三百米后,眼前出现一个孤零零的小院,院子旁边还有个小水潭。 蒋淑兰怔怔的站在院外。 几秒钟后,她脸几乎红到了耳根子,小声说道:“無先生,住在这里……” “無先生?”瘸子张皱了皱眉头。 蒋淑兰点点头,她又哀求道:“能不能不伤害幽女……她太苦了,就算是她,也不是她的错……我可以……” 瘸子张压根没理会蒋淑兰,他一脚就踹开了院子的篱笆门。 一瘸一拐的进了院内,他从腰间抽出来了一根手臂长的尺子。 我赶紧跟进了院内,蒋淑兰也慌张的跟上我。 一转眼,瘸子张到了土屋门前,他又一脚踹开了门。 木门撞在了两侧墙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屋内有张破旧的木桌,桌旁背对着我们,坐着一个人…… 那人脑袋苟着,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瘸子张神色警惕地缓步朝着那人走去…… 骤然间,那人却发出了一声干哑的笑声。 下一刻,他猛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极为死板,蜡黄的死人脸,他脸上有许多抓痕,显得触目惊心。 并且,他脖子两侧,还有两个巴掌印…… 我吓得魂都快飞出去了。 这哪儿是什么老先生,分明是被弄断脖子的张恭啊! 第11章 纸扎皮 他尸体不是被带走去尸检了吗?怎么会回到这里?! 我还没反应过来,瘸子张就速度奇快地一尺子朝着张恭的头上打去! “啪!”的一声,张恭的脑袋凹陷下去一个坑! 我这才发现,这不是张恭…… 而是看上去和张恭一模一样的纸扎皮! 那双眼眶中没有眼珠,只有黑洞洞的空寂。 “簌!” 那纸扎皮一颤,忽然朝着瘸子张身上一卷! 它速度也极快,瘸子张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纸扎皮的双臂缠住了瘸子张的手臂。 瘸子张一声闷哼,惯性却让他朝着后方倒去。 蒋淑兰被吓得尖叫出声,往后一退,砰的一下摔倒在地。 我猛地往前,探手撑住了瘸子张后背! 手刚好摸到了那纸扎皮,那冰凉的触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死板。 冷气儿疯狂往我手里头钻。 这种感觉,可不是纸皮。 死人皮才是这种触感啊! 再下一瞬,纸扎皮居然“嗖!”的离开了瘸子张,一下子朝着我身上缠来! “张恭”那凹陷的额头下,是狰狞的笑脸,空寂的不只是它的眼珠,还有嘴巴下边儿,也是一片黑漆漆的空洞! 我另一手还抓着老牛角,直接要朝着它嘴巴塞去! 可我速度还是比不上它! 纸扎皮的胳膊缠住了我双手,猛然收紧起来。 我疼的抓不住老牛角,手掌都摊开了! 一股大力传来,纸扎皮居然拽着我,飞速的窜出了土屋。 冷风在脸上肆虐,我脑袋都嗡嗡作响。 后方传来瘸子张的骂声,喊鬼东西停下! 纸扎皮压根没有停,甚至“张恭”那张空洞的纸扎脸几乎要贴在我脖子上了。 转眼间,我被它带到了土屋外的水潭边! 下一刻,它居然直挺挺朝着水潭蹿了进去。 噗通! 我直接落入了水中…… 可即便是这样,它还是死死的缠着我。 那股力气让我憋不住气儿,呛进去了好几大口水! 我脑袋一瞬间都空白了。 心想自己不会被害死在这里了吧? 气管呛了水,我不停的咳嗽,却咳出来一串水泡,疼痛从身体里头传来。 正当我要昏厥过去的时候,突然,我身上的纸扎皮松开了…… 我身体僵硬片刻,反应过来的瞬间,我拼命的开始扑腾…… 肩头又似是被某个东西勾住,将我朝着上面拉! 哗啦一声,当我破开水面的时候,新鲜空气灌入鼻翼中,我觉得胸腔一丝丝绞痛,可我总算能呼吸了…… 身旁的水面上,一张四肢摊开的纸扎皮还在颤动! “上来!”岸上传来瘸子张嘶哑的喊声。 我这才反应过来,视线朝着前方看去。 瘸子张脸色焦急的弓着身体,他手头抓着一根竹竿,那竹竿一头正勾在我的肩膀上。 他奋力将我朝着岸上拉! 我赶紧抓住了竹竿,朝着岸边扑腾。 一两分钟后,我上了岸。 我又吐了不少水出来,浸透了的衣服让我浑身冰凉,手脚发软。 背篓不停的流水,里头的东西全都浸湿了。 “没事吧?”瘸子张眼中都是担忧。 我喘了口粗气,先说了没事,再扭头看向水面。 那纸扎皮已经不动了,可我心里头却极为发寒。 “张叔……这是张恭的人皮吧?”我沙哑的问道。 瘸子张紧绷着脸,点点头。 “他的皮……怎么会在这屋里?”我不安地问道。 瘸子张说不知道,但是能看出来,这张皮,刚才想杀了我! 我觉得身上更冷了…… 浑噩的脑袋完全清醒过来。 没错……刚才张恭这纸扎皮是先缠住了瘸子张。 可碰到我之后,就立即缠上了我,将我拖到这水潭,分明是要将我淹死! 但是害死张恭的,又不是我啊! 他这闹鬼,闹得太邪门,只是一张人皮跑出来,还莫名其妙的想要我的命…… 我觉得这太诡异…… 因为即便是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也不应该找到我身上来! 思绪至此,我将自己的想法和瘸子张说了。 瘸子张却盯着水面,摇了摇头,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问他什么意思? 他这才说,我们是来找無先生的,根据蒋淑兰所说,無先生才是促使她供养了那个女婴的人。 甚至女婴被瘸子张封住之后,無先生又指使着蒋淑兰将其放了出来。 那这样看来,女婴的闹鬼害人,和無先生有直接的关联! 我们找到这里之后,等待着的却是张恭的纸扎皮…… 那很可能,無先生一直在暗处盯着我们! 张恭的纸扎皮,是他留下来的陷阱,就是要我们的命! 纸扎皮不先杀他,而是杀我,恐怕就是無先生想要杀了我! 瘸子张这一番解释,更让我脑袋一懵。 因为……我压根不认识無先生是谁。 我又和瘸子张问了,無先生要杀我做什么? 瘸子张摇头,他又说了不知道。 我脑袋有些木然,一时间,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 無先生不知去向,女婴尸体肯定在他手里,那也无迹可寻…… 这时,瘸子张说先进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不行的话,就先回蒋家,得让我赶紧换一身干的衣服。 我跟着瘸子张往前走,同时用力拧干身上的水。 至于水面上的张恭人皮,我们没人去动…… 张恭闹鬼,下去之后,指不定又被拽入水中,太危险。 转眼,我们回到了土屋外头。 蒋淑兰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瘸子张示意我将她弄醒,他则是径直进了屋内。 我蹲身在蒋淑兰旁边,伸手用力掐了她人中。 蒋淑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清醒过来的一瞬间,猛地坐直了身体,朝着后方还撑着退了两下。 我压低了声音,先告诉她没事了,才站起身来,匆匆进了屋。 瘸子张正在右边儿一个房间里头。 我跟进去后,发现瘸子张满脸疑惑的站在床边,他手里头拿着一叠黄纸。 我看了一眼,黄纸上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东西,也瞧不明白是什么。 我问了瘸子张一句那是啥? 瘸子张摇摇头,先说了鬼画符,接着才说,这事儿透着古怪。 我心里突地一跳,问瘸子张还发现了什么?哪儿古怪了? 第12章 死人书,坟头酒 瘸子张才告诉我,张恭的人皮,用特殊的手段处理过。 那手段,应该是下九流之中的纸扎匠所有。 可無先生家里头,却没有相关的东西,反倒是一堆鬼画符,这就是古怪的地方。 沉凝片刻,瘸子张又道:“他应该还有一个住处,想找出来,却不容易。” 我心里头更警惕了。 瘸子张却示意我们先离开这里,让我回去换身衣服,再看看怎么办。 从土屋小院离开,我们一行三人回到了蒋家。 进院子,蒋淑兰就低声说带我去换身衣服。 瘸子张则进了堂屋。 院里头空无一人,没瞧见蒋老太,她可能进房间了? 我跟着蒋淑兰回到之前我睡过那房间。 她去衣柜里头翻找出来了一套布衣,又从屋里退出去。 我换上干净的衣服,身上总算有了暖意。 将背篓里头的东西全拿出来,放在桌上晾干,我又匆匆出了房门。 堂屋里头,蒋淑兰正守着瘸子张,手上拿着药箱,瘸子张在处理脚掌上的伤口。 我赶紧走过去,瘸子张已经用纱布将脚裹起来了。 他对蒋淑兰说道:“你去休息吧,顺道想想,無先生还有可能在哪儿。” “我不是非要你那女儿魂飞魄散,她也是个可怜人,但红河不能出事,我有办法超度她,让她投胎。”瘸子张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蒋淑兰紧绷的脸上,总算多出了一抹喜色。 她扭头看了我一眼,又赶紧看向别处,然后小声说了个“好”字,才迈步出了堂屋。 “老张叔。”我担忧的看了一眼瘸子张的脚。 心里头还是有说不出的压抑感。 “莫怕,有老子呢。”瘸子张摸出来烟斗,点燃了在嘴上砸吧了两口。 火星忽明忽暗,瘸子张眯着眼睛的脸,也显得深邃起来。 “去睡觉吧,晚上不安生,我守夜。”瘸子张又说了句。 我就喊他一起过去眯会儿,他也两天一夜没合眼了。 瘸子张呵呵笑了笑,说在这种关头,他睡觉都是睁着眼睛的。 他让我放心,别婆婆妈妈的,赶紧去睡觉。 我身上又痛又疲惫,困意的确来了,只能听瘸子张的,又回了房间。 躺上床后,果然,白天那种注视感没了。 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这一觉,我睡得并不安生。 开始是没注视感,后边儿,我又觉得被“人”盯着,还有飕飕的凉风从脖子往身上灌。 隐隐约约,我耳边听到个苍老的声音。 “年轻人,夜路多见鬼,村里头有人不甘心呐,你莫再这里待着了,早走,早安生。” 这段话一直在我耳边萦绕着。 我翻来覆去,都睡不安宁,却也醒不来…… 一直到次日,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我脸上的时候,我才堪堪醒来。 我怔怔的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总算回过神来。 昨晚上梦到那句话,很是耳熟…… 我回想起来,我和瘸子张下山之后,不是遇到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头吗? 那话,就是他说的! 我心头寒意滋生了不少,他还真不是人! 不然,半夜怎么给我托梦? 但他好像是善意的让我们离开? 可现在女婴未曾解决,离开蒋家村才后患无穷。 我坐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外边传来蒋淑兰喊我的声音。 我起身出了屋。 院子中央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有不少吃的,瘸子张坐在一侧,蒋老太另一侧,还有个空位。 瘸子张和我点点头,示意我过去吃东西。 此时我的确腹中空空了。 过去吃东西的时候,蒋老太还是时不时的偷看我,我没搭理她。 我和瘸子张说了,昨晚上梦到的那段话。 瘸子张眯眼思考片刻,才喃喃道:“看来,这村里头的事情,有些人是知道的,那应该不是个死人。” 我脸色微变,说不是死人?那我怎么会被托梦? 瘸子张告诉我,真要托梦,就不是听到一句话了,而是能瞧见死人的脸,并且,毫无关系的情况下,没有死人给陌生人托梦。 我差不多明白了瘸子张的意思。 瘸子张又看向了蒋淑兰,说道:“你晓不晓得,村尾住着一个秃头的老人,脸上长满了老人斑?” 蒋淑兰神色极不自然,不安道:“薛老根儿……我们村里,就那一个秃头长老人斑的,可他三个月前死了……” 蒋淑兰说完,瘸子张脸色就一变。 我心里也突突直跳。 瘸子张才说了,那不是死人…… 蒋淑兰的话,却将其否定了…… 一时间,我没多大胃口了。 蒋老太更不安的说道:“薛老根儿也闹鬼了吗?这村里造了多少孽……他会不会害人?”瘸子张皱眉瞥了蒋老太一眼,让她不要想有的没的。 接着,他问蒋淑兰,薛老根儿家在哪儿? 蒋淑兰抿了抿嘴,小声说可以带我们去。 瘸子张摆摆手,说不用带,告诉我们就行。 另外,他让蒋淑兰想办法去打听打听無先生还可能住在哪儿。 蒋淑兰这才和我们说了薛老根儿的住处,她还说了,薛老根儿是独居的老光棍,房子已经空了,他的坟没上山,因为他家院子后边儿有个小树林,人就埋在了林子里。 瘸子张起身,示意我跟着出门。 从蒋家出去后,我和瘸子张说了,無先生既然都动手要我们命了,蒋淑兰肯定也找不到他现在的住处,为啥还白费功夫。 瘸子张才告诉我,让蒋淑兰跟着我们,更废功夫。 还有关键的一点,他刚就和我说了,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不会被死人托梦。 薛老根儿居然会在路上拦路,让我们出村,甚至托梦提醒我们。 那就代表,肯定有个人促使了他的行为。 那人想要我们离开村子,不想我们被害! 我眼睛都睁的溜圆儿,瘸子张居然从这么一点点信息中,分析出来了这么多的事情? 因此我也更茫然了。 無先生要害我,我不知道缘由。 莫名其妙的,又有个人要帮我们,还让死人来传话…… 那这人又是谁? 不多时,我和瘸子张就到了村尾。 村尾往南走,第三个院子,院门吱呀吱呀的摇晃。 这就是薛老根儿住的地方了。 我和瘸子张进了院子。 里头是个半砖半土墙的瓦屋。 屋子旁边儿有一条小径,能去后院。 我们没去屋,径直过了后院儿。 后院外边是一个小树林。 阳光虽然刺目,但林子阴暗阴暗的,给人一种冷飕飕的感觉。 瘸子张朝着小树林走去,我屏住呼吸,又跟上了他。 林子不大,很快我们就到了中央。 一小块空地中,是一个孤零零的坟包。 坟包顶上用泥巴压着一叠纸钱,坟前头摆着白鸡,烧刀肉,白酒的贡品。 瘸子张面色一凝,说了句:“果然有人来上贡,请死人办事,给死人倒酒。”我呼吸略急促。 这上贡的人,就是让薛老根儿在路上给我们带话,托梦的人? 我想到一个可能。 是不是,只要知道这人是谁,他也能告诉我们一些事儿? 甚至他会知道無先生在哪里?! 我刚想到这里,瘸子张便伸手,在坟头前边儿用力刨了起来。 我慌了神,问瘸子张挖别人坟干什么?! 这薛老根儿既没有坑害我们,还带话来帮忙,我们不能挖了他的坟啊! 瘸子张却没理我。 他又挖了一会儿,却从湿漉漉的坟土里面抽出来了一张纸。 瘸子张没有继续挖了,他眯着眼睛说道:“坟头酒,死人书,让薛老根儿传话的人,不简单。” 第13章 不是人 我盯着死人书,心跳加快许多。 瘸子和我解释,死人书是一个特殊的手段,以信件写下事由,再奉上贡品。 死人若吃贡,就会办事儿。 我听明白了缘由,又觉得很古怪。 那人难道不能直接找到我和瘸子张,说村里头有问题吗? 为什么要大费周折的让一个死人来传话?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瘸子张。 瘸子张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语罢,他将死人书翻过来,摸出来一根黑漆漆的笔,簌簌的写下几个字。 接着他又把书埋了回去,取出一包纸烟,点燃三根,竖着朝上靠在坟头。 做完这些,瘸子张匆匆起身,示意我离开。 走出了林子,我才问瘸子张刚才做了什么? 瘸子张说,他给死人书上添了几个字,让薛老根儿帮忙引见让他传话的人。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 又问他,为什么没教我这一手?只教了我背尸的手艺? 瘸子张白了我一眼,说背尸手艺才是他张家的传承,死人信是一个神婆教他的,不可外传。 我悻悻的点点头。 瘸子张又说,我们现在就回蒋家等,村里头一旦天黑,那肯定就不安生! 那女婴不一定会出来,但多半会冒出来别的鬼祟。 除非有無先生的线索,或者薛老根儿来带话,我们决不离开蒋家,确保安全。 语罢,瘸子张朝着蒋家的方向走去。 我抿着嘴跟着,还是有些心绪不宁。 走至半路上,我手机震动了一下。 拿出来看了看,是一条微信消息。 我抿了抿嘴,又将手机收起来。 只是我有些神不守舍。 瘸子张多看了我几眼,问我怎么了?看看手机,魂儿都飞了一半? 我小声说我没事。 瘸子张笑的露出一口黄牙,说他活了几十年,活人死人,什么样式的表情没见过,我这模样,就像是老婆跟人跑了似的。 我:“……” 瘸子张是人精儿,我也瞒不过他。 叹了口气,我才解释,说我大一的时候,在学校谈了个对象。 说好了一起实习,可我回了家。 她当时很生气,说我要是不上进,敢回家躺平,就要和我分手。 我就说了我回家继承背尸的事情。 再之后,我们两就没再联系,我觉得她肯定被吓跑了。 我没想到她居然还会给我发消息,问我这段时间怎么样。 瘸子张愣了一下。 他摸出来烟嘴儿砸吧了一口,嘀咕道:“混小子,劝我让人少说闲话,我还真以为你少不更事。”“……”我更接不上话。 好在瘸子张没有再多问。 不多时,我们就回到了蒋家。 蒋老太坐在院子的井旁编草鞋,我们进院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看我,很快又低头下去。 瘸子张问了一嘴蒋老太,蒋淑兰呢? 蒋老太低哑着小声回了,说还没回来。 瘸子张嗯了一声,进了堂屋里休息。 我先回了房间,将昨天晾在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又将竹篓背在了背上。 这样,我总算安心了不少。 我和瘸子张不一样,他在死人堆儿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我还离不开这背尸的背篓。 遇到鬼鬼祟祟的,得全靠它。 可想到这里,我又有些心塞。 因为昨儿我背着背篓,还是被张恭的人皮缠住,中了招。 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显然是我不够警惕。 抿了抿嘴,我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警惕再三,小心为上。 就在这时,我手机又嗡嗡震动了一下。 发消息过来的,还是我女朋友殷莺。 她发的还是一张照片。 我脸色愕然,因为这照片,正是我和瘸子张的家门。 我忍不住了,马上就问她在哪儿? 她回消息说:“喏,这不是你家门口吗?”我发了:“……” 殷莺给我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而殷莺又发了一段消息,说我就是个榆木疙瘩,真吵了一架,就真不联系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一个榆木疙瘩计较,就找了辅导员,要到了我家的地址。 没想到市里头到我家还挺近,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一时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 其实,前段时间也难受,可想通了也就想通了,我不能强迫殷莺和我一个要吃死人饭的人在一起。 可她又回来找我,甚至都找到我家来了。 这就让我说不出的复杂,甚至隐隐还有些感动。 两年多的感情,哪儿那么容易淡化? 我给殷莺回了一条消息,让她在镇上找个酒店住下等我,我这会儿在村里,还得待两三天才能回去。 殷莺却问我在哪个村,她想来找我。 我就说,我跟着我老张叔在村里“办事儿”,她来了不方便。 殷莺才回了一个哦…… 忽然,屋门传来了谩骂和争吵声! 我立即推门看去。 院门口有两个人。 蒋淑兰刚过门槛,她挣扎着要往里走,另一手要关门。 一个老妇站在门外,用力拽着蒋淑兰一条胳膊,她口中还在谩骂。 说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儿子养了你那么久,你真就说走就走,连他的丧事都不管。 一边骂,老妇还喊她出来,去派出所把尸体讨回来。 那老妇,不正是张恭的娘吗? 蒋淑兰面色通红,却怎么都挣脱不开张恭他娘。 我立即给殷莺回消息,说现在有事儿,等会儿再聊。 收起手机,我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院里头的蒋老太持着一根笤帚,也匆匆往门口跑! 堂屋的瘸子张没动弹,只是咬着烟嘴儿皱眉看。 蒋老太跑的真快。 她一下子到了门口,笤帚劈头盖脸的扇在了那张恭他娘的脑门上! 张恭他娘一声哀嚎,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头! 蒋淑兰挣脱了胳膊,跑进院子。 蒋老太又用力推笤帚,要张恭他娘给搡出去。 对方死死的抓着门槛,纹丝不动不说,还尖叫着喊杀人了! 蒋淑兰又赶紧拦下蒋老太,说怕张恭他娘年纪太大,闹出来了人命。 张恭他娘见状,她又开始哭喊,说蒋淑兰不是人,吃她张家的,用她张家的,不给张家下一个蛋! 她儿子刚出事,蒋淑兰就跑了,要是蒋淑兰不回去给她养老,不给张恭办好丧事,她就天天坐在蒋家门口,死了算了! 她这一闹腾,没几分钟,蒋家门前就围着一大堆看热闹的村民。 村民在叽叽喳喳的议论。 三言两语,我听明白了。 他们都知道,当年蒋老汉收了五万彩礼,把蒋淑兰嫁了的事情。 大家都在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蒋老汉不是东西,蒋淑兰的脑袋也不好用。 蒋家都这样了,干嘛还要回到蒋家? 被人骂了一辈子还不够,就不会过点儿人样的日子吗? 院门口,蒋淑兰满脸通红。 蒋老太气得直打哆嗦。 她颤巍巍走到门口,指着张恭他娘,说她还了张恭五万块钱,才把人带回来了。 张恭他娘却尖声说,人死了,凭她栽赃陷害,她怎么不说给了张家十万? 外边儿的人,也开始指责起来了蒋老太…… 忽然间,蒋老太身体一直,她双眼一瞪,就直挺挺的朝着后方倒了下去。 蒋淑兰哭着喊了一声娘,她赶紧扑上去搀住蒋老太。 我脸色也变了。 蒋老太,该不是受不了这刺激了吧? 村民眼见着出事儿了,鸟作兽散。 张恭他娘不哭了,她惶然的站起来,却还是狠狠瞪了蒋淑兰一眼。 骂道:“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的!要是你不回来,我明天还来!” 说完,她一转身,就朝着村路另一头匆匆走去。 轰隆一声惊雷作响。 这凭空的炸雷,吓得离去的张恭他娘都顿了顿,她又走的更快。 天,一瞬间变得格外的阴沉,沉甸甸的乌云,遮蔽了日光。 仅仅几个呼吸,就像是天黑了一样。 我耳边隐隐听见轻微的呢喃声,就像是一个孩子再呓语。 顺着那声音,我看向了村路右边。 那里有一排枣树,树下头站着一个女婴。 她正看着张恭他娘离去的方向,嘴唇一直蠕动,还喃喃的在说话。 第14章 时间还没到 我脑袋嗡的一下,头皮都发麻了不少。 活见鬼? 可我们找的不就是这女婴吗?! 就是因为找不到她,才找無先生!我大喝一声老张叔,毫不犹豫的朝着院外走去。 可等我跑到了那排枣树下头,又哪有什么女婴? 枣树下凉丝丝的,让人很不舒服。 乌云好似铅块,随时会坠落。 呜咽的风更似鬼哭一般,萦绕不绝。 瘸子张一瘸一拐的追出了院门,到了我跟前。 他面色紧绷,问我怎么了? 我才说了,刚才看见那女婴的事情…… 瘸子张顿时眯着眼睛,喃喃道:“我还以为無先生不会要她出来,会用其他手段对付我们。看来,张恭他娘上门,欺辱了蒋淑兰,让这鬼东西跑出来了。” 我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刚才我太紧张,没想到缘由…… 瘸子张提醒之下,我心头一阵发寒。 张恭他娘被盯上了……又要死一条人命? 我对张恭他娘没什么好感,可死人害的人越多,就会越凶! 我们要对付了那女婴,就不能让她失控到难以对付。 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 她去报复张恭他娘,就能让我和瘸子张抓到她! 一瞬间想清楚这些,我立即就和瘸子张说了。 瘸子张点点头,说这的确是机会,准备准备,晚上动手。 我们回到了院里头。 蒋淑兰还在掐蒋老太的人中。 她格外惶急,还一直在哭。 瘸子张过去后,他扶起蒋老太,一巴掌拍中其后心,又用力掐了一把蒋老太人中。 蒋老太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口腥臭发黑的血。 她双目圆睁,确有萎靡不振的软倒下来。 蒋淑兰惊喜的喊了一声妈,赶紧扶着蒋老太,没让她再到下。 瘸子张摸出来一枚黑漆漆的药,让蒋淑兰给蒋老太喂下,再让人躺在床上,休息一天就好。 蒋淑兰感激的接过去药。 瘸子张又说了句:“等会儿,你还要去一趟张家。” 蒋淑兰脸色骤变,极为茫然的看着瘸子张。 瘸子张又瞥了一眼蒋老太,说等会儿讲。 蒋淑兰咬着唇,她将蒋老太搀扶进了房间。 我和瘸子张回了堂屋。 其实我也奇怪,为什么瘸子张非要喊蒋淑兰去张家。 那女婴要对付张恭他娘,我们过去不就可以了吗? 蒋淑兰去了,很可能会拖累我们…… 再说,这对蒋淑兰的精神状态上,也是一种折磨。 瘸子张看我的眼神,忽而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 我一时间,心里头落空了半拍,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瘸子张却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我肩膀。 …… 不多时,蒋淑兰进了堂屋,她不安的看着瘸子张。 瘸子张才告诉蒋淑兰,他让她去张家,不是让她去给张家做什么。 而是因为今晚上,那女婴可能会杀了张恭他娘。 我们打算将女婴抓住。 让她一起去,就是多一个手段。 说着,瘸子张取出来了一枚黑漆漆的玉片,那玉片上有一点儿凸起的浮雕,似是一颗猫首。 瘸子张面色严肃了不少,说这东西让她拿着。 如果女婴来了,先将她喊到身边,再将玉片拍在她头顶。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抓住女婴! 蒋淑兰脸色骤然就惨白。 她用力摇头。 瘸子张皱了皱眉,又道:“你想你女儿,一直这样杀人害命吗?” 蒋淑兰身体又一颤,她艰难的说,不想。 瘸子张才沉声解释:“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抓到她,会将她超度。那無先生不是好人,他弄来了张恭的人皮,想要红河的命,昨天红河都险些死在他手中。我看他,可能是想将你女儿养成凶尸,若是你不愿意帮忙,我也只能用强硬的手段,将她收服,若是魂飞魄散了,你也莫要怪我和红河了!” 蒋淑兰一下子不哭了。 她手发抖的接过去了玉片。 瘸子张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只是我心里头,却不太舒服。 从蒋淑兰到我家,找我们开始,她表现出来的,一直都是很重情义。 细微上对我的观察,还有对死去的女婴,她都是如此…… 她太可怜了,也太卑微。 恐怕她真的是这些年一直被张恭压迫着。 算上之前她被蒋老汉所管束。 她一个女人,又能做什么呢? 我对她的怨念,隐隐少了两分。 就在这时,瘸子张看向我,他喊我检查检查家伙事儿,如果蒋淑兰没成,我们就得锁尸。 我心头顿时一凛! 锁尸,是背尸人一种特殊的手段。 死人诈尸,必定身坚如铁,齿甲含毒。 对付这种死人,不敢让它近身。 否则被其所伤,尸毒攻心,便活不了多久了。 以五根黑狗血浸泡过的铜爪,勾住尸身的手脚,头颅,将其悬于半空之中,离开地气,就能将其锁住! 我深吸了一口气,放下背篓。 取出来了五个如同核桃大小的铜爪。 又拿出来一卷黑红色的朱砂麻绳。 分别用五根绳子绑在铜爪上,又将每一根剪断,单独缠绕成一团。 瘸子张将所有铜爪和麻绳都接过去,装进了兜里。 我愣住,问他为什么不给我留两个? 瘸子张皱眉道:“她太凶,锁尸你还没上过手,这一次不容失误,还是让我来。” 我张张嘴,可瘸子张说的是事实,我便没多说话。 蒋淑兰低着头,她说去厨房弄吃的出来,匆匆出了堂屋。 瘸子张又坐下抽烟。 屋里头弥漫着一股烟叶的辛辣味儿。 一时间,堂屋安静的让我有些坐不住。 为了分散紧张的思维,我拿出来了手机。 拍了一下瘸子张的腿,给殷莺发了过去。 又告诉她,等天黑,我们就要去办事儿,情况理想的话,今晚上就能搞定,我连夜就回镇上。 很快,殷莺就秒回了一个咦。 她问了句:“这就是你老张叔?” 我嘴角不由自主的带了笑,又回道:“对,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他人很好。” 殷莺却发了一个哼。 我正想哄殷莺两句。 说真的,她能来找我,肯定做了很多心理斗争,我不能光看不说。 可殷莺又发了一个消息过来,说:“红河,我和你说个事儿。” “你们还是得尽快回来,我刚才从你家离开的时候,发现有个老头子在路对面,盯着你家的门看。” “他还拿着个杆子,顶着一条布,像是个算命的。” “这样的新闻我看多了,可能是贼,要偷你们家。” 我脸色顿时一变。 抬头,我就想把这事儿和瘸子张说。 却没想到,我差点儿和瘸子张撞了个嘴对嘴。 他苟着脑袋,就杵在我跟前,低头看着我手机呢…… “老……老张叔……”我一时有些慌,顺手就关了手机屏幕。 瘸子张却严肃地说道:“你让你那小女朋友回去,找那个算命老先生。” “告诉他,时间还没到!” 这时,瘸子张额头上汗珠密布,眼皮跳个不停。 我愣了一下,不解地说:“什么时间?老张叔,你认识他?” 第15章 偷窥 同时,我快速和殷莺说了瘸子张的交代,让她去找那个算命的。 并且更为疑惑的看着瘸子张,等他的回答。 半晌,瘸子张才告诉我,我的名字就是那老先生取的。 我心里突突一跳。 又问瘸子张,他怎么会知道,这就是那老先生,都还没看到人,不会弄错吗? 瘸子张却说错不了,很多年前八茅镇出过事,除了那个算命先生,没人敢进来。 我眼皮微跳,因为我不知道,八茅镇出过啥事儿。 顿了顿,我又问他,说时间还没到是什么意思? 瘸子张这才说,当年那老先生给他也卜了一卦,说他六十二岁有一劫。 等他六十二那年,身老体衰,就会百鬼围宅。 如果渡不过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脸色大变,瘸子张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个啊! 接着,瘸子张又告诉我,这事儿也有破解之法,就是有一个能背得动他假尸的人,将他葬下。 只不过,距离他六十二岁的生辰,还有半年的时间,那老先生这就来了,他才会说时间没到。 我身上都是冷汗,还想说话。 蒋淑兰却端着饭菜回来了。 我闭口不言。 可吃饭的时候,我心不在焉。 瘸子张的破解之法,我听不明白,假尸又是什么意思? 我怕的就只有一点…… 我怕瘸子张丧命…… 一餐饭吃罢了,蒋淑兰说她去屋里照顾他妈妈,堂屋又只剩下我和瘸子张两人。 瘸子张斜靠在墙边的竹椅子上养神。 我还是有些神不守舍。 殷莺又回了消息过来,说她回去找了,却没找到人。 我立马就告诉瘸子张。 瘸子张没睁眼,告诉我,没找到就不管了,总归时间没到,不会有问题。 他喊我收好心态,准备今晚办事儿,更让我不要婆婆妈妈的。 等从蒋家村出去,他就和我说清楚,怎么帮他渡过那一劫难,他不想死,还得抱孙子呢。 我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 说了个好字,就立马回了自己房间。 又和殷莺聊了一会儿,我就躺下去睡觉。 晚上搞不好有恶战,我得养精蓄锐。 之后我是被瘸子张叫醒的。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一张麻点子的脸杵在床边,都快贴我脸上了。 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瘸子张告诉我,他已经喊蒋淑兰回张恭家了。 并且叮嘱了蒋淑兰,让她和张恭他娘说清楚,张恭是被小鬼害死的,她可以回去守灵,到时候接尸体,我们晚上也要去抓鬼。 我呼吸顿时凝重了不少,脑袋也清醒了。 从床上起身,跟着瘸子张出了屋。 天还是阴沉沉的,没下雨乌云又散了,以至于现在很闷热。 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我们离开院子,朝着张恭家匆匆赶去。 穿过那片老林子,进了张恭家里。 经过院门的时候,我还抬头看了院檐后的天花板,上一次那女婴藏在那里,让我记忆尤深。 不过这一次,却什么都没看见。 我再低头,便瞧见院内摆着一口空棺材。 盖子是打开着的,里头堆着不少衣物。 棺材前头有灵堂,遗照相框摆在黑漆漆的桌面上。 张恭面无表情的黑白照片,显得极为阴森。 灵堂两边,张恭他娘跪坐着,木讷的朝着炭火盆里烧纸。 蒋淑兰也在烧纸,她换上了一身孝服…… 这时,张恭他娘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她那张老脸在火光的映射下显得更为泛黄。 白天,她还要死要活的在蒋家闹。 蒋淑兰回来,她倒是安静了。 我看得出来,这是因为她没了儿子,就只能拽着蒋淑兰这一根稻草。 蒋淑兰要起身,瘸子张喊她好好烧纸,不用管我们。 语罢,瘸子张瞟了一圈院内,最后他抬头看着后方的小二楼。 他又迈步,朝着右边的楼道走去。 很快,我两就到了楼上。 楼道一侧是露天的,另一侧才是几个房间的门。 瘸子张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我坐在了他旁边。 楼道扶墙有镂空的雕饰,刚好从那里能瞧见院内的一切。 天愈来愈黑。 不知道是天色太晚,还是乌云又来了,总之闷热更强,我身上居然汗湿了不少,衣服沾着皮肉,很不舒服。 当夜色取代了最后一丝天光的时候。 黑夜,降临了…… 院中变得格外静谧,甚至能听到噼噼啪啪,冥纸被燃烧的声音。 我盯着镂空的位置看着,眼睛都开始发酸了…… 可一直等啊等,那女婴并没有出现…… 我心里头不确定起来。 是不是因为我和瘸子张来了。 她反倒是不来了!? 正当我按耐不住,要和瘸子张说的时候。 忽然间,院里头冥纸的火苗,呼哧一下大了不少。 好端端的橘色火焰,居然成了幽绿色! 瘸子张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为严厉警惕。 我心猛地狂跳,要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空寂的声音,冷不丁的传进了院内。 “娘。” 这声音太干巴巴,也太空洞了。 可我却头皮发麻。 因为从镂空的扶墙处,能够瞧见院门那里。 一个人,正僵硬死板的往里走…… 他身上湿漉漉的,一边走,还一边滴水…… 幽绿色的火光映射下,他眼眶空洞,嘴巴空洞,里头都是漆黑一片! 这并非那女婴。 而是张恭的人皮啊! 我骂娘的心都有了。 我和瘸子张算好了,是那女婴会忍不住回来…… 可来的,怎么是张恭的纸扎皮?! 又是那無先生从中作梗? 瘸子张神色一瞬间阴沉下来,他快速从兜里头摸出来了卷好的朱砂绳和铜爪,更直接递给了我。 我愕然不已的接住。 瘸子张做了一个唇语,说他会先下去,让我按兵不动,如果看见那女婴出来,再锁尸。 我额头上汗水更多! 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绝于耳。 再顺着镂空处看院里头。 张恭的纸扎皮,又走出了几米! 蒋淑兰呆呆的看着张恭,已经被吓得傻眼了。 张恭他娘更是不济,饶是他儿子回来了,她都没吭一声,直接就给吓昏了…… 张恭的身体一转,空洞的眼睛便盯着蒋淑兰。 他呼哧一下,朝着蒋淑兰扑去! 蒋淑兰终于吓得一声尖叫,那刺耳的声音,几乎穿破了夜空! 瘸子张猛然间窜起身体,他居然跃上了扶墙,然后纵身跃下,朝着张恭的人皮冲了下去!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本来想站起来。 可瘸子张的叮嘱,又在眼前晃过。 我强行屏住呼吸,控制住了身体,没有露头…… 本能驱使,我还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院檐那里,好似有什么东西? 凝神看了过去,我险些咬了舌头。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院檐那里探出来了一点点。 这不正是那女婴吗? 刚才她都不在…… 那她是啥时候来的?居然还晓得偷窥? 第16章 妈 我心头恶寒一片,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恐怕是和张恭的纸扎皮一起来的。 她想杀人,無先生可没有阻拦过。 极有可能,是無先生算计到了她晚上来害人,会遇到麻烦,所以让张恭打了头阵! 要是我刚才没忍住,跑下了楼和瘸子张一起对付张恭。 那被这女婴偷窥着,一旦露出什么破绽,恐怕就要死于非命。 我主要的视线盯着女婴,一部分余光看着院内。 瘸子张已经冲落至地面。 这两三米的高度,对他的身手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直接撞到了张恭的纸扎皮上! 张恭的纸扎皮被撞开,它忽而又往回一卷,要将瘸子张缠起来! 瘸子张双手抓着两张符,左右直接拍在了张恭的头顶上! 纸扎皮本就空洞,被这样一拍,它脑袋都瘪了。 甚至还冒出了一阵黑烟! 我心头大喜,冒黑烟,这代表张恭抵挡不住符,要被破掉! 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张恭的双臂并没有停下,还是直接缠住了瘸子张的身体! 我长大了嘴巴,眼中只剩下惊愕。 瘸子张也大惊失色。 骤然间,张恭的纸扎皮,却离地超过半尺! 他就那么怪异的飘着,居然直接朝着院外快速离去! 火光弥漫,我瞧见了纸扎皮上方闪烁的几道银线。 那玩意儿,怎么像是钢丝?! 张恭不是闹鬼,是有人在控制着他的纸扎皮? 瘸子张被带着离开了院子。 我完全忍不住了,因为我怕瘸子张出事啊! 我正要起身下楼去追。 却忽然一声,惊雷作响! 大雨应声而下! 整个院子都形成了一道雨帘!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恭他娘的背上,多了一个女婴。 张恭他娘是昏倒在地的。 女婴就那么趴在她背上,显得格外的怪异。 再下一刻,张恭他娘忽然直立起来了身体。 “醒了?”我刚这样想到。 张恭他娘的双手,却自己去抓自己的脖子。 我脑袋嗡的一下,就知道要出事! 这时,蒋淑兰就像是被吓得傻眼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敢犹豫了,猛然间站起身,握着一个铜爪,一根手指缠住朱砂绳一头,循着记忆中瘸子张的教导,小臂弯曲,狠狠朝着下方一甩! 铜爪嗖的一下射出,直接一下扣住了女婴的后脑勺! 我毫不犹豫,狠狠往后一拽! 一声凄厉的惨叫穿透夜空。 那女婴一下子被我拽了下来。 砰的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我快速将那根朱砂绳缠在了扶墙的镂空处。 接着,我要甩出第二个铜爪。 锁尸要五根铜爪锁住手脚头颅。 如果没锁够,最多有一些镇尸的效果,还有可能被挣脱。 可让我惊疑不定的是,院内少了一个人! 女婴的尸体还在地上趴着,怎么张恭他娘不见了? 我只是僵住了片刻,手就狠狠往下一甩! 第二个铜爪直接甩在了女婴的右胳膊,再接着,我瞄向楼道右侧,要找个地方拴住红绳。 可没想着,我一扭头,就直接撞上了一张皱巴巴的老脸。 冰冷僵硬的脸,还沾满了雨水。 那不正是张恭他娘的脸吗?! 我鼻梁生疼,都快被撞断了,张恭他娘却怪异的张开口,尖锐怨毒的话,脱口而出。 “你也给我去死!” 她这声音哪儿是个老妇的,分明是个稚嫩的孩子。 我被吓得汗毛炸起,魂飞天外! 怪不得女婴被勾住了都没个反抗。 她魂魄跑出来了,鬼上身了张恭他娘啊! 说时迟,那时快,张恭他娘双手探出,一把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反应速度也不慢,抓出来了老牛角,直接塞进了张恭他娘的口中! 她被鬼上身了,我就卯足了力道。 这一下,她嘴巴都快给老牛角撑裂了! 张恭他娘双眼瞪得极大,眼珠黑漆漆的,几乎都看不见眼白! 我脖子上的手顿时松开了不少。 我右肩一震,竹篓直接滑到了胳膊上,左臂快速从中拿出来一串铜钱绳。 这铜钱绳,是用朱砂绳穿过铜钱编织而成,有束缚魂魄的作用。 瘸子张教过我,背尸的时候,如果遇到破尸的尸体,就用铜钱绳绑住,避免其魂魄逃走。 我怕等会儿女婴又从张恭他娘身上跑了。 那麻烦就大了! 我速度飞快,就要缠住张恭他娘的脖子。 可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张恭他娘的嘴巴,忽然张的更大,那老牛角居然掉出来了! 她黑漆漆的眼珠更怨毒。 本来稍微松开的手,一瞬间扣紧! 我感觉脖子都快断了! 她又狠狠将我朝着墙上一推,我砰的一下,整个人都撞在墙上,疼的我七荤八素,脑袋都晕了半截。 而且她双臂撑直了抵着我。 我艰难抬手,铜钱绳勉强能够到她脖子,却无法绕一圈儿…… 张恭他娘的脸上露出了尖锐的笑容,口中也传出了稚嫩却阴森的笑声。 我涨红了脸,抬腿,用力朝着她腹部踹去! 结结实实踹中了一脚,却像是踹中了钢板似的,根本踹不开。 喉咙火辣辣的疼,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我却不甘心啊。 难道要死在这里? 瘸子张被拉出去,还生死不知。 殷莺来找我,我还没和她道歉解释。 好不容易活了这么大……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就要被一个死人害死? 我额头上青筋鼓起,死死的盯着张恭他娘。 余光,却看到了院子里头,看到了惊慌失措的蒋淑兰。 这时,蒋淑兰呆呆的看着我们这边,她眼中惊惶恐惧。 我瞪大了眼珠子,视线都在蒋淑兰身上了。 极为艰难的,我张口喊了一声:“帮我……” 蒋淑兰身体一颤,她迈步就朝着楼梯这边冲了上来! 一转眼,蒋淑兰就冲上了楼,到了我们近前。 她就像是疯了一样,抓住张恭他娘的头发,用力拉扯。 只不过,张恭他娘是被鬼上身。 我都踹不开,蒋淑兰怎么拉得动?! 我更为艰难的张口,道:“铜钱绳,缠她脖子!” 蒋淑兰反应过来,她接过我手中的铜钱绳。 可突然间,张恭他娘的脑袋却扭着,看向了蒋淑兰。 她流着血的嘴巴张开,传出来一个稚嫩哀怨的声音。 “妈。”蒋淑兰身体一颤,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 她脸上本来很多雨水,却还是清晰可见,又流淌下来了两道清泪。 我脖子上传来的力气更重,肺部的空气几乎被榨干了。 同时,我心更凉了半截…… 第17章 引路 这女婴不仅毒辣,还好深的心机。 蒋淑兰本来就心软,孩子又是她的心病。 被这样一干扰,她还能帮我吗? 呼吸不上来,我已经感觉到阵阵昏厥。 更因为脖子完全被锁死,这下,我都发不出声音了。 张恭他娘的脸上,又露出了阴险尖锐的笑容。 我正以为自己要死定了…… 蒋淑兰的双手,忽然动了。 她明明在哭,却毫无预兆地抬起手,铜钱绳直接缠住了张恭他娘的脖子! 刹那,张恭他娘的双眼瞪大,双臂却一下子从我脖子上滑落。 她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往后倒去,撞到了扶墙,“砰!”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恢复了呼吸,新鲜空气进入喉咙里,我脑袋堪堪清明过来的同时,肺部却传来了撕裂一样的疼。 我倒吸一口凉气,也一下子瘫坐在地。 蒋淑兰赶紧来扶我,她眼泪掉得更凶。 而张恭他娘的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蒋淑兰。 这是那女婴也恨上了蒋淑兰? “快起来……”蒋淑兰用力要将我扶起。 我咬了咬牙,撑着身体站起来。 再盯着张恭他娘,我呼吸更粗重。 蒋淑兰问我该咋办? 我没回答她,却捡起来了刚才掉下去的朱砂绳,疾步到了楼道右侧,绑在了一根柱子上。 再接着,我快速回到了刚才的位置,甩出第三个铜爪,勾住了女婴的左臂,又将朱砂绳绑到了左边一个梁柱上。 女婴的尸体,便被我悬挂在了楼道下的半空中。 “跟我下楼。”我沙哑地说了一句,嗓子却有了一点点血腥味。 转身冲到楼下,往前两步,我就瞧见那女婴的尸体。 她的整张脸,苍白中带着一丝暗红。 她的双眼是睁开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总归,她眼睛那里一直在流下来水。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 院子里积了很多水,夜空中乌云散去,露出一轮幽冷的圆月。 月光照拂之下,女婴脸上的暗红逐渐变多,甚至隐隐透出红色的绒毛…… 我身旁的蒋淑兰哽咽地喊了一声幽女。 她不喊不要紧。 这一声后,从楼道上方,忽然传回来了一声尖细的笑声。 我头皮发麻,后退两步,才瞧见楼道那里的张恭他娘,身体又直立起来了。 她脖子上的铜钱绳正在嗡嗡颤动,似是快要断掉! “别说话!”我咬牙说了句。 语罢的同时,我飞速用剩下的两个铜爪,分别勾住了女婴的左右脚, 一根朱砂绳,被我绑在了院子左边的桃树上。 最后一根,则绑在了右边儿。 至此一来,背尸人的锁尸就完成了! 更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张恭他娘软倒在扶墙上,半个身体耷拉着,好似已经不是鬼上身。 而女婴悬挂在半空中的尸体,脸上已经生满了细密的红色绒毛。 她明明没动,但我总觉得耳边能听到哀怨的哭声。 五条朱砂绳被绷得笔直,就好似随时会断掉一般。 我快步回到女婴跟前,呼吸极为粗重地盯着她的双眼,再看向她四肢和头上的铜爪。 让我心头冰寒的,是那几个铜爪,正在锈蚀…… 瘸子张教过我,尸体有白、黑、血、青四煞,这女婴,居然是第三等的血煞? 锁尸,撑不了太久…… 也是阴差阳错,我第一瞬间趁她不注意下了一铜爪。 不然的话,我哪儿制得住她? 正面应对,死一百次都不够。 “玉片给我!”毫不犹豫,我冲着蒋淑兰伸手。 蒋淑兰身体一颤,她眼中格外不安,道:“红河……她是你妹妹……你不能……” 我瞪了蒋淑兰一眼,沙哑道:“只是收她,不是灭她魂魄,灭的话,有很多方法,你再拖延,她挣脱了锁尸,你看她是要掐死你,还是把你当做妈!”蒋淑兰的脸,唰的一下更是惨白。 我心知我说话重,但这节骨眼上,哪儿还顾得上蒋淑兰感受? 蒋淑兰这才从衣兜里取出来了瘸子张给她的玉片。 我快速伸手拿了过来。 之前给蒋淑兰,是要她趁其不备收了女婴。 可没想到女婴动手太快,根本没给任何机会。 我握着玉片,直接将其按在了女婴的头顶上! 一阵吸附感传来。 玉片紧紧地贴着女婴的脸,本来女婴的脑袋就不大,这下脸直接被挡住了。 黑漆漆的猫首浮雕,就好似成了她的脸一样…… 锁尸的铜爪停止了锈蚀,绷紧的朱砂绳松弛下来,不再有断裂的趋势。 从侧边看,女婴脸颊后方的红色绒毛正在消失…… 我紧绷的身体,顿时松懈了不少,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第18章 关系 我额头上大汗淋漓,咬咬牙,朝着他追去。 现在我压根找不到瘸子张被带去了哪儿。 如果薛老根儿能带我去见那人。 说不定我能知道無先生的所在之处! 张恭被無先生控制,他肯定会抓着瘸子张过去! 就这样,老人在前疾走,我在后追。 诡异的是,好像我多快,他就多快。 一来二去,都快走到村子尽头了。 路边尽是杂树林,鲜有房屋。 老人总算停了下来。 月光照拂下,他一脸的老人斑,褴褛的衣服,光秃秃的头顶,一双眼睛,反倒是泾渭分明,炯炯有神。 我呼吸粗重不少,猛然停下脚步,和他保持了几米的距离。 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也怕他忽然动手。 同时,我左右四看。 我在找那个人。 可让我不解的是,周围哪儿有人?连半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这里只有我们,你在找谁?”忽然间,薛老根儿开了口。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我,像是刀子一般锋锐。 我眼皮狂跳,却觉得不对劲了…… 这薛老根儿,哪儿有之前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诡异? 他说话都没那么空寂,很是正常。 因为太安静,我们距离又太近,我能看见他胸口的起伏,甚至能听到一点点呼吸声。 “你不是死人?”我震惊无比地瞪大双眼。 他忽然笑了笑,伸手在脸皮下面搓揉了两下,他脸颊边缘起了一层皮。 不过也仅此而已,他没有继续动手。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更多了。 他脸上有一层皮?脸也是假的? 他不是薛老根儿! 那他是谁! “蒋红河。”老人幽幽又开了口。 我呼吸更急促,警惕地盯着他,反手从竹篓里头摸出来一柄细长的分尸刀。 老人眼神忽而怔了一下,又笑了笑,说:“很好。”再下一刻,他却朝着路边让了一下。 伸手做了一个指路的动作,道:“背尸的瘸子张,被纸扎带去了那个方向。”我脑袋更是一懵。 我本以为自己中计了,他不是薛老根儿,也是个有敌意的人。 却没想到,他居然给我指路? 可我能相信他吗? 我牢牢地站在原地没动。 老人又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却从怀中取出来了一样东西。 摊开之后,居然是那张死人书! 我心头再惊! 这是让薛老根儿带话的那个人? 在我震惊之余,那老人缓缓地后退,进了旁边的杂树林里。 一阵冷风吹在了脸上,我打了个寒颤。 脑袋里头思绪很乱,疑窦丛生,但我不敢再耽误。 因为我怕瘸子张出事。 我疾步朝着老人指着的西面走去! 西面没有树林,生着厚厚的杂草。 因为下雨,杂草上水很重,很湿。 我穿过这片草甸子,胸口以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入目的,又是一小片竹林子。 我谨慎无比地钻了进去,耳朵微微侧着,听着声响。 很快,我就听到了一点儿响动,径直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等我跑到地方之后,眼前的一幕,却让我心惊胆颤。 瘸子张斜靠在几颗老竹上,上方,则是明晃晃的钢丝交缠,一些竹子被拉得弯曲成了弓。 钢丝挂着几个人…… 不,那不是人!而是纸扎皮! 其中一个是张恭,另外的我却不认识,总归,每一个看上去都是人皮! 地上有不少的血,瘸子张遍体鳞伤。 他粗重地喘息着,显然是刚刚结束恶战…… “老张叔!”我焦急地喊了一声,快步朝着他走去。 瘸子张看向了我,眼中都是惊愕。 “红河,你怎么来了?”瘸子张话音干哑,更是诧异。 我到了瘸子张身前,快速从竹篓里头拿出来治伤的疮药。 瘸子张却立即挡住我,说都是小伤,我们先赶紧离开这里,他怕無先生回来! 我心跳陡然加快不少,心惊地问瘸子张,他竟然见到無先生了? 瘸子张一瘸一拐地往竹林子外边走,他才告诉我,张恭把他带出来之后,他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索性将计就计。 一直被带到这个竹林里头,张恭才松开他,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躲闪到了一旁。 却没想到,这里头,居然有六个和张恭一样的纸扎皮! 甚至还有一个穿着黑衣,头发斑白的老人。 就是他在控制着这些纸扎皮。 他和那些纸扎皮一场恶战,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那头发斑白的老人急匆匆地离开了,就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 没了人控制,他才能将纸扎皮逐个击破。 瘸子张又顿了顿,继续说,他推断,那老人肯定就是無先生! 我听得冷汗直冒。 一个张恭的纸扎皮就够可怕了,竟然还有六个? 無先生是什么来头?有这么恐怖的手段? 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在能杀了瘸子张的时候,又要走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又和瘸子张说了刚才的事情,说我收掉了女婴。 然后我追出来找他的时候,遇到了“薛老根儿”。 但薛老根儿又不是薛老根儿,是一个人假扮的。 那人拿出来了死人信,又给我指了路,我才找到竹林子去。 说完这些,我们两人已经回到了村尾。 瘸子张神色更惊,不敢相信地说先让他看看女婴。 我立即从背篓中将女婴拿了出来。 月光照射下,这女婴的脸,完全和那张玉片紧贴在一起,猫首的浮雕,显得分外阴森。 玉片侧边的皮肤,恢复成了隐隐的暗红色。 “险死还生……”瘸子张喃喃道。 他又让我将女婴尸体放回去。 我将其放好,又小心地背上了背篓。 可我却想到,瘸子张说我险死还生,那他呢?不也一样吗? 这时,瘸子张吐了口浊气,继续说道:“看来,無先生忽然停手,是因为你将女婴制服了?他应该是要回张恭家里,肯定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地收走女婴。” “但巧就巧合在,你被“薛老根儿”引到了此处,他恐怕要扑空!” 瘸子张的推断,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我恍然大悟,居然是这样?! 虽然看上去,瘸子张推断得有些简单,但是事实,也好像只能这样解释? 只不过,那無先生,为什么非要让女婴杀了我? 女婴杀我是报仇,他难道和那女婴有什么关系? 第19章 回镇 我立即和瘸子张说了自己的猜测。 瘸子张却摇了摇头,说我想多了,如果那無先生和女婴有什么关系。 那無先生和我,不也就有关系? 说到底,女婴是和我一母同胞的龙凤胎。 我身体一僵,神色变得极不自然。 瘸子张不说话了。 我本来还想问一些。 可我突然却又想到,無先生离开,去张恭家找女婴。 他是扑空了,但蒋淑兰在那里啊! 我冷汗直冒,说了个坏菜,便立马朝着张家奔去! 瘸子张紧跟着我,速度丝毫不慢。 几分钟后,回到了张家。 我快步进了院内。 一眼却瞧见坐在堂屋门槛上的蒋淑兰。 她好端端的,没有半点损伤。 我额头上青筋都快鼓起来了。 心咚咚咚的狂跳着,但我松了一大口气…… 瘸子张咳嗽了两声,肺部都像是破风箱。 蒋淑兰看见了我,惊喜的从门槛上站起来,朝着我们走来。 到了近前,蒋淑兰一脸踌躇地递给了我一个小布包。 我接过来一打开,里头装着被朱砂绳缠着的铜爪。 只是朱砂绳有些松散了,铜爪也满是锈蚀…… 瘸子张又咳嗽了一声,问蒋淑兰,刚才無先生来过? 蒋淑兰愣了一下,摇摇头,说没人来。 瘸子张眉头紧锁,脸上的疑惑却倍增。 片刻后,他似是想通了,说了句倒也没错。 我却愣住了,不解的问:“老张叔,什么没错?” 瘸子张和我解释,说無先生都直接让蒋淑兰供养女婴,他没必要伤害她,若是要害,早就害了,是我关心则乱。 我松了一口气。 可瘸子张最后那几个字,却让我心里头更不自然。 蒋淑兰显然没听明白,她不解的看着我们。 我闪躲的避开了她的视线,拉开话题,问张恭他娘怎么样了? 蒋淑兰才低声说,应该没大碍了,她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说,张恭他娘也是可怜,现在无儿送终。 我不知道怎么说。 对于张恭,我脑袋上的伤疤,时刻都提醒我,他是个恶棍。 他会死,也是咎由自取。 若他对蒋淑兰稍微好点儿,不至于被女婴杀了。 至于张恭他娘,养出来这样一个儿子,她同样极为刻薄。 但这事儿,我管不了。 蒋淑兰要怎么做,同样与我无关。 瘸子张的话,却打断了我的思绪。 “先回蒋家一趟,如果蒋老太没事,我们要离开村子。” 我愣了一下,这就要走? 無先生还没找出来呢,就算抓住了女婴,不一样是隐患吗? 蒋淑兰的脸色也变了变,她紧张的看着我的背篓,不安的问:“那幽女呢?” 瘸子张平静的说:“超度需要时间准备,况且她都被养成了血煞,还杀了人命。但我答应了你不会灭她魂魄。” 语罢,瘸子张朝着院外走去。 我跟上瘸子张,蒋淑兰更惴惴不安的跟着我们。 没多久,我们就回到了蒋家。 先去了侧屋看了看蒋老太。 她呼吸均匀的躺着,显然是睡熟了,并无大碍。 瘸子张转身,便又要走。 蒋淑兰潸然泪下的拦着门。 这一幕,看的我心软了几分。 瘸子张却眉头紧皱,说道:“蒋淑兰,你不知道蒋家村有多危险,無先生不会伤你,但他会杀红河,你要红河留在这里,然后被杀?” 蒋淑兰脸色煞白的让开了路。 我低着头,一直没说话。 虽然我很多不解的地方,但瘸子张必定有他的想法。 一转眼到了院门前。 蒋淑兰哀求的话音又传来,她问,等蒋幽女超度的时候,她能来看吗? 瘸子张嗯了一声,就迈步出了院门。 走出去几十米外后,我情绪稍微松缓了一些。 可我脑袋里头的疑问太多了。 扭头问瘸子张,其实我们留在这里,不也有找出来無先生的可能吗? 而且少了一个女婴,無先生少了一个对付我们的筹码。 瘸子张摇了摇头,说哪儿有那么简单。 之前他说不敢走,是因为有女婴在这里,通过她,能害我的手段有很多,会让我们很被动。 现在女婴到手了,無先生再想害我,就很难在暗地里,必须要在明面上。 蒋家村并不是我们的地界,我们处处受掣肘,被人算计。 万一被他将女婴夺回去了,再弄出点幺蛾子,我们恐怕就得坐以待毙。 可要在八茅镇的地界上,那無先生想撒野,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 瘸子张吐了口浊气,又道:“红河,你还年轻,容易上头,我会时刻点拨你的。” 我赶紧点了点头。 这时,我又想到了一件事儿,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瘸子张眼神略诧异,问我怎么了? 我露出笑容,道:“殷莺在镇上等我呢,我还真不能让她等太久。” 瘸子张:“……” 他不理我,摸出来掉色的按键机,打了个电话。 等我们到村口的时候,刚好是天最黑的时候。 瘸子张说等一会儿,会有车来接。 又过了几分钟,果然,远处的路面上,来了一辆车。 我们上车,朝着镇上回返。 我忽然觉得脚上有些黏糊糊的。 低头一看,才发现脚底下沾着东西…… 本来我想在地上搓掉,可鬼使神差的,我定睛一看。 脚底踩着的,居然是一张人脸! 皱皱巴巴的脸皮上,满是老人斑…… 这不正是“薛老根儿”的脸吗! 我回想起“薛老根儿”给我指路的那一幕,他从脸颊搓出来了脸皮…… 很显然,这是一张面具! 瘸子张的目光落在了我脚底,他神色凝重了不少。 我同样在苦思冥想。 毫无疑问,無先生想杀了我。 “薛老根儿”在帮我和瘸子张。 那这無先生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单纯的因为女婴要杀我?他就帮忙?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还有,这“薛老根儿”又是谁呢? 思绪间,时间就过的极快。 车进了镇上,又到了我家门口停下。 我和瘸子张刚下了车,忽然,后边儿又传来了喂的一声。 瘸子张和我同时扭头回看。 司机半个身子搭在车窗外,他脸上毫无表情,嘴皮抽动了一下:“瘸子张,时间到了。” 瘸子张脸色陡然一变! 我心头寒意滋生,后背都快被冷汗浸透了。 公鸡打鸣的声音忽而传来! 黑漆漆的夜空,带上了一丝白茫茫的天光。 司机一个激灵,晃了晃脑袋。 他神色正常起来,笑了笑,冲着瘸子张又说了句。 “张叔,我爸惦念着和你喝酒好几次了,赶明儿空了来!” 第20章 劫难 瘸子张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 司机坐了回去,驱车离开。 我认得他,他叫吴用,是镇上殡仪馆守门老汉的儿子,瘸子张经常喊他开车接送。 让我不安的是,吴用忽然说时间到了,紧跟着又变了口风和脸色。 很显然,他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下一刻公鸡打鸣,他才恢复正常…… 最关键的是,那时间到了几个字…… 先前和殷莺聊天的时候,她就说过,有个算命的在我家门口看着。 瘸子张还让我喊她找回去,和算命的说时间还没到…… 关于这事儿的细节,瘸子张和我说了许多。 同他六十二岁要遇到的劫难有关!他会身老体衰,百鬼围宅! 可瘸子张也说了,这时间,还有半年啊! “老张叔?”我不自然的看向瘸子张。 瘸子张紧绷着脸,怪异的是,他脸上好像浮着一层黑气儿? “没事,吴家老两口天天守着火葬场,吴用撞个鬼正常。”瘸子张抿着嘴说了句。 可显然,他神色不轻松。 我还想说话。 瘸子张却喊我先进屋,先把女婴尸体锁起来。 他转身去开了门锁。 我们进了屋,瘸子张又朝着右侧的槅门走去。 槅门后是一条斜着往下的小通道,往下走了七八米,又有一道泛黄的铜门。 铜门上挂着一道锁。 瘸子张又将锁打开,我们进去后,这是一个四平米左右的房间。 墙上有两根铜锁链,深埋在墙体中。 每个背尸人家里头,必备一个停尸房。 遇到特殊情况,尸体无法送走下葬,凶尸又无法放进主家,背尸人就会暂时存放,将其关在锁尸房里。 我从背篓里拿出来了女婴的尸体,让我心头微寒的是,女婴脸上的玉片,居然变色了。 黑色的猫首,隐隐有些泛红。 这黑红的颜色,就像是血…… 要是天黑再持续一段时间,恐怕这玉片就要失效,我就是背着一个血煞在背上…… 想到这里,我都不寒而栗。 瘸子张给我眼神示意。 我立即蹲身下去,用铜链绑住了女婴的四肢,脖子,打出来了结。 我做完这些,瘸子张将那玉片取了下来。 红色的绒毛覆盖住了女婴的脸皮。 她一双眼睛睁着,哀怨无比的盯着我。 “老张叔,什么时候超度她?”我忍着心悸问瘸子张。 瘸子张眯着眼睛,说还得等等,他自己一个人不够,还得找个朋友。 可现在,有些事儿忽然来了,他得解决了才行。 我心里又是突地一跳。 瘸子张在暗示,劫难要来了? 我立马就问了瘸子张。 瘸子张却当即否认,让我不要多想。 他这会儿得去睡一觉,让我去找我那小女朋友,尽快让她离开八茅镇,这镇上马上就要不安生了。 我身体一僵,才回过神来。 从锁尸房出去,瘸子张进了他屋子,我先给殷莺发了个消息,就去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 结果殷莺没回我。 这会儿才五点半左右,她肯定还在睡觉。 我又不知道她住在镇上哪个酒店,得等才行。 床边坐着,我困困顿顿就躺下去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我名字,还有敲门声…… 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以为是做梦。 阳光穿过窗户,照射在我脸上,格外熨烫。 喊我名字的声音很清晰,敲门声更清晰! 手机在嗡嗡震动,是殷莺在给我打电话。 我赶紧下床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个二十岁出头,模样娇俏可爱,皮肤白皙的女孩儿。 纤瘦的腰肢,盈盈一握。 琼鼻,杏眸,恰到好处的弯眉。 马尾辫一端搭在了肩头,显得更为活泼。 她正是殷莺! 我一下子就结巴了,说了句:“你……咋直接过来了?”殷莺撅了噘嘴,不满的哼唧了一声:“你看看,都几点了?我给你回了一百个消息你不理我,我就想着,你肯定是睡着了。不得过来找你。” 殷莺的声音很清脆悦耳。 我拍了拍脑门儿,脸上都是苦笑。 这时,殷莺又好奇的往里探了探头,她问我,不打算请她进去坐坐? 我这才反应过来,让开了门。 殷莺进了屋内,她左右打量。 我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两人几个月没见面,虽然微信聊了几句,但实际见了,我还是很尴尬。 这时,殷莺目光又落到我身上,她正要开口。 我总算憋出来一句话,说:“要不……你坐一会儿,还是回去吧?”殷莺一愣,她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下一刻眼眶就红了。 “你赶我走?”殷莺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声音都变了变。 我心里一慌,立马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我赶紧又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因为我和老张叔还有事情要办,不安全……所以我才喊她回去…… 殷莺瘪了瘪嘴,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说我就是个榆木疙瘩。 她又和我说了,其实她和我生气,不是因为我家里头的职业不好,大学还有人专门学给死人化妆呢。 她是气愤我不把话说清楚。 没想到,都今儿了,我还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我愣住了,是因为这个原因? 同时,我脸还有些发烫。 还没等我开口,殷莺又说了,她不想那么快走,况且她人都来了,还没见我的老张叔呢。 我思索了一下,心想着现在还早。 等瘸子张醒了,让殷莺见一见,再让她离开? 就在这时,左侧屋子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 又有砰的闷响! 我面色微变,赶紧朝着左侧房门走去。 推门进屋,我一眼就瞧见床头柜倒了,瘸子张半个身体耷拉在床上。 他一只手撑着地,瞪大了眼睛,在用力的咳嗽着! 他眼睛里头满是血丝! 就像是犯了哮喘病一样,整张脸也咳得惨白! 我心头大惊。 瘸子张平时没哮喘病啊! 我立马上前,将瘸子张搀扶起来,殷莺也紧张的靠近,过来帮瘸子张拍后背。 瘸子张哇的一声,却吐出来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碎肉…… 那肉块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怪异的尸臭味…… 这味道,让我都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殷莺也捂着鼻子,眉心都蹙着成疙瘩了…… 瘸子张仰着头躺了回去,粗重的喘息着。 不过,他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都没了,病恹恹的,更像是重病缠身。 我心里头更急了,连着问瘸子张怎么了?他咋会忽然变成这样? 可冷不丁的,我还想到了那八个字。 身老体衰,百鬼围宅! 难道……真的是瘸子张劫难,要提前到来了? 第21章 赌上你的命 这时,瘸子张又撑着坐了起来,先说了一句自己没事儿。 再扭头看着殷莺,他眼神直勾勾的。 殷莺略有不安的躲到我身后。 我立即介绍了,这就是我和他说的殷莺。 瘸子张脸上笑了笑。 可他满脸麻子,加上这病恹恹的神态,就和鬼笑似的。 殷莺脸都白了。 “咱们出去说。”瘸子张锤了锤胸口,看向屋门。 我心里头的担忧并没有松懈,先带殷莺出了房间,进了堂屋。 殷莺拍了拍鼓囊囊的胸口 她小心翼翼的问我:“刚才你老张叔吐了什么?不去医院看看吗?” 我一时没回答上来。 瘸子张却从屋里头出来了。 他笑着说了句:“不去医院,小毛病,一晚上就好了。” 可瘸子张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殷莺礼貌的回应了一个笑容,但她额头上还是不少汗。 显然,她还是怕瘸子张。 “红河,我要出去一趟,你陪着你小女朋友待一会儿,记住,天黑前,她最好得走。”瘸子张说完,锤了锤胸口,蹒跚的朝着屋外走去。 我本来想喊住瘸子张。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殷莺却拉住了我,她明显更害怕,手指甲都要掐进我肉里头了。 这就让我没喊出来,也没跟上去。 瘸子张很快就消失在我视线中…… “你老张叔……一直都这么吓人吗?”殷莺又问了一句,她脸色明显很尴尬。 我苦笑的挠头,说他今儿之前都好好的。 可瘸子张的提醒,更让我心头悸动不已。 迟疑了一下,我又和殷莺说道:“殷莺,要不,我还是送你走吧,回头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再来找你,和你道歉。” 殷莺似是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抿着嘴点点头。 “我自己去坐车就行……你还是去看看你老张叔吧……” 殷莺忽然踮了踮脚,在我唇间轻点了一下。 这软绵绵的触感,让我呆住了 虽然我和殷莺谈了那么久恋爱。 但是我们都恪守着一条界限。 殷莺家教严,而我一直觉得,自己以后是要背尸的,并不敢逾越,我怕两人没个结果。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亲密的接触…… 等我回过神来,殷莺也出门了。 我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手,说要送她去车站。 可殷莺又红着脸挣脱了我,她让我别情绪用事,她总觉得我老张叔身体不太对劲儿,咳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没事,得赶紧找上去,最好还是去医院。 她已经不生我气了,等我到时候忙空了去找她。 她这一说,不由得让我对瘸子张又担忧不少。 还有,她说不生气了,也让我放下了心头另一块石头。 我没执意要送殷莺了。 只是再三叮嘱她,一定得赶紧离开镇上。 老张叔从来不说谎骗人,他说镇上不安生了,肯定会不安生。 殷莺深以为然,她又抱了抱我,才迅速离开。 很快,殷莺消失在我视线中。 我马上给瘸子张打了个电话,想问他在哪儿。 结果电话接通了,那边并不是瘸子张,反倒是个女人。 那女人声音软绵绵的,说瘸子张在拔罐儿,问我怎么了? 我:“……”这一句话,我就听出来了,这不是镇上风言风语说的那寡妇吗?! 瘸子张之前就老是混迹在那寡妇家里。 结果刚才都差点儿没喘过气来,就又去寡妇那待着了?! 半晌,我没憋出来话,把电话挂断了。 回了屋里,我却站立难安的。 这都啥节骨眼了,瘸子张还有心思去找他相好的…… 来回踱步了两圈儿,我迟疑了一下,又进了瘸子张房间。 我想看看他吐出来的那块冒着尸臭的肉…… 结果,地上干干净净的,应该是刚才瘸子张出来之前收拾了…… 我正想寻摸一下,去垃圾桶里头找。 可垃圾桶里啥也没有,那肉去哪儿了? 还有,瘸子张怎么会吃下去那种东西? 我刚想到这里,外边儿的屋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还有棍子触碰地面的声响。 我立马转身,从房间出去。 两步进了堂屋。 屋里头站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一米六左右的小老头。 他生着一张国字脸,背微微驼起,脸上的褶皱多的能夹死苍蝇。 不过他却洗的干干净净的,很是整洁。 他右手拿着一根竹竿,上头挂着一条布。 那布上写着几个字。 “十观相术定今生前世,五绝地书酿祸福吉凶。” 只是一眼,我就觉得,他眼神怎么似曾相识? 下一刻,我身体一颤。 我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但他就是殷莺说的那个,在门口看着的算命老先生! 也是替我取名字,又和瘸子张说有六十二岁大劫的那个人! 我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那老先生却点了点头,干巴巴的喊了我一句。 “蒋红河。”我手心冒了不少汗,赶紧应了一声,说是。 老先生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手中的竹竿,触碰了一下地面。 他眯着眼睛道:“时间,提前了,告诉瘸子张,恐天命难违。” “沐浴更衣,静等死期临身。”我脸色骤变,这老先生的意思,是说瘸子张要死定了?! 我急眼了,跨步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眼珠子更是瞪得滚圆,我死死的盯着他,脱口而出。 “你胡说八道!”老先生却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逆天改命!成,则苟且偷生;败,则死无葬身之地。” 我:“……”他手一震,我只觉得虎口一颤,整个手都麻了,不得已松开了他。 他又幽幽的说了句:“你要因为一个将死之人,赌上你刚开始的命?” 我气上心头,咬着牙说了句:“老张叔不会死,时间都还没到,就算提前了,他也不会死!”“你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来唱衰!给我滚出去!”我直接指着门,毫不客气的骂道。 我不是不想尊重这算命的老先生。 毕竟他还给我取了名字,给瘸子张算了命。 但他现在一口一个瘸子张是将死之人…… 我又怎么笑脸相迎? 可更让我不自在的是,就算我这样骂,他居然都没走。 甚至,他还一直看着我笑。 正常人都是一笑而过,他这样一直笑,反倒是让人毛骨悚然。 第22章 有人帮你,也是想害你 我后背的衣服都要给冷汗浸湿了。 忍不住,我就要骂一句神经病。 那老先生却将竹竿又在地上杵了三下,转身,走向屋外。 我刚松缓一口气,他却停顿下来,扭头看向我。 他没了笑容,表情死板的说道:“蒋红河,既然你要帮一个将死之人,我便提醒你一句话。” “你想让瘸子张活,天,想要他死,和天对着干,没人可以帮你,有人来帮你,也是想害你。” “擦亮你的眼睛,夜里,好好走路。” 老先生说完,便迈步出了门外。 我木然地站了许久,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的话,我是听得明白的。 虽然我现在更想骂他了。 但我心里头,却压上了一块巨石。 他应该很准…… 难道说,瘸子张真要熬不过去? 我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呼吸更粗重。 他绝不可能熬不过去!我就他一个亲人! 他把我养大,那我豁出去这条命,也得帮他! 况且,瘸子张说过,这事儿,并不是没办法! 我耐不住了,又给瘸子张打了电话。 这一下就是他自己接的了。 “小女朋友走了?”瘸子张一句话,先将我噎了回去。 我尽量定了定神,说走了。 接着,我快速说了那老先生来过的事情。 瘸子张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我却忍不住急迫了,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迟疑中,我提了假尸两个字。 因为瘸子张当时就说了,要背得动他假尸的人,将他葬下。 这就是解决的办法! “天黑前回来,我要去准备一些东西。”瘸子张总算开了口。 我正想说,我和他一起去,结果瘸子张电话却挂断了。 我再打过去,他却不接。 再之后的时间,就很煎熬了,我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在屋内踱步。 殷莺给我发消息,问我说去医院了没? 我回复她没去医院,有别的事情,正在解决,办完了就没事儿了。 殷莺回了一个“好!”字之后,又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问我以前的事情。 我心不在焉地跟她聊了几句后,心神稍微静下来一些。 回想起来,以前瘸子张教导我的。 心要定。 若是背尸不定心,尸体就在背尸人背上,很容易被吹灭三盏灯。 背尸人被鬼上身,必死无疑。 我浑身冷汗直冒。 关心则乱之下,我居然犯了背尸人的第一大忌! 我粗重地喘息着,半晌后,总算让心神再定了一些。 多和殷莺说话,反倒是能让我平静。 不知不觉中,居然过了一小时。 殷莺告诉我她到市里了,先回家去,不和我聊了。 我收起来手机,肚子咕咕叫,便去厨房做了点儿吃的。 端着吃食回到堂屋,瘸子张居然回来了。 他腰间夹着一个很大的包袱,里头鼓鼓囊囊的,包袱底部隐隐在渗血。 我放下饭菜,喊了一声老张叔。 瘸子张一把将包袱丢在地上,摸出来烟嘴儿,点燃了里头的烟草,狠狠吸了一口。 我赶紧喊他别抽烟了,刚才都咳嗽成啥样了?还抽烟呢? 瘸子张蹲身在地上,打开了包袱。 他嘴巴一动一动的,说你不懂,这烟草就是药,越是咳,越得抽,抽一下就不咳了。 我:“……” 瘸子张这言论,真的是让我无言以对。 但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包袱里头的东西。 那居然是一张张的猫皮! 黑漆漆的皮,层层叠在一起,猫头的皮厚一些,不知道是怎么剥下来的,居然还带着眼睛和牙齿…… 这一看,都不知道里头有多少张皮…… 我顾不上管瘸子张抽烟了,愕然问道:“老张叔……你把镇上的猫都杀了?” 瘸子张摇了摇头。 他下一句更惊人。 “镇上没那么多黑猫,我这些年托人准备过,十里八乡的黑猫,全都给养起来了。”他盯着那些黑猫皮,又说了句:“没想到,真的提前来了,还好早有准备,不至于真坐着等死。” 我强忍着狂跳的心脏。 但听瘸子张早有准备,我又稍稍松了口气。 他起身走到桌旁,让我坐下先吃点儿东西,等会儿,得去帮他把棺材背回来。 我按捺不住疑惑,就问了他,具体要怎么做?准备是什么? 他不和我说清楚,我很难能镇定下来。 瘸子张将烟嘴儿在桌上敲击了两下,敲出来里头的烟渣。 沉默半晌,他才告诉我,避过他这劫难的方法,是用一具可以乱真的尸体,代替他死。 只要他一死,百鬼就会从围宅变成围尸。 再将他那具尸体背至山上,入棺葬下,百鬼就会守着坟墓,想要破坟而入。 玄猫会吃鬼,它们被活剥了皮,怨气不散,会被束缚在棺材上。 靠近的鬼,就全都会被吞吃,无法进入棺材内。 这样一来,便可瞒天过海! 我更惊疑。 假尸,要以假乱真? 那怎么才能以假乱真? 两个人,能长得一模一样吗? 我立即就和瘸子张说了自己的疑问。 瘸子张告诉我,骗死人,不全靠模样,还要靠气息,他已经养了一具尸体五年,那尸体和他精气神完全一样。 他会让我将尸体带回家里后,就开始准备丧事。 不过,这丧事一旦开始操办,他就不能再现身了。 一旦他现身,百鬼就会发现这是一场骗局,霍乱整个八茅镇,要将他剥皮抽骨才会罢休。 因此,这件事情,必须我一个人来操办。 说着,瘸子张又咳嗽了两声,他问我怕吗?如果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活了六十多年了,已经不算亏了。 而且,他养大了我,又有人继承了他背尸的手艺,就算是现在死了,也够本。 我眉头紧皱,让他别胡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就他一个亲人,他就是我亲爸,我绝不会看着他丧命! 就算是要豁出性命去拼,这事儿我也要去办! 瘸子张怔住了许久,才又拿起烟嘴要往唇边送。 我伸手,将烟嘴拿下来,让他真得少抽两口了,不然没被鬼害死,都得进医院。 这一次瘸子张没执拗,也没和我说歪理,拿起来碗筷,大口吃饭。 我心神也振奋了不少,开始吃东西。 瘸子张又和我说了一番细节,我全都记了下来。 一餐饭吃罢,他让我去棺材铺,找鲁康把棺材取回来 他要去将假尸带回来,我们两人分头行动。 我点点头,正准备起身出发,瘸子张又叮嘱我,收棺材的时候,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检查。 棺材不能漏水,棺身必须带着树皮,棺材更不能放外头的地下沾到它处的地气。 一旦出问题,那就前功尽弃。 稍稍停顿了一下,瘸子张又告诉我,肯定会有人来拦我路,让我务必小心。 甚至,有可能拦路的,还不光是人! 我疑惑地问了句:“不是人?大白天的,不能诈尸,也不能闹鬼,还能有什么东西拦着我?” 第23章 哟,改行了 瘸子张摇了摇头,喃喃道:“那口棺材不一般,用的是百年老柳木,那可是养尸的好东西,谁家里没个丧事,懂得这东西的,都想要。” 我说了个“成!”字,又告诉他我会小心,只要拿到了棺材,我都不带停下来的,直接就回家。 瘸子张咧嘴笑了笑,便弯下身子,开始拾掇地上那些黑猫皮。 我离开了家门,径直朝着镇南边儿走去。 十来分钟后,我到了老街。 这街上卖的都是一些老物件儿,小超市门口还摆着冥纸,香烛。 棺材铺在街道的最尾巴上。 我到了铺门口,却发现铺子紧闭着门。 往常这时候,这铺门肯定是开着的。 我上前用力敲了敲门,结果里头没回应。 人不在? 正当我想找人问问的时候,旁边草药铺子走出来个穿着布衣的中年人。 他瞅了我一眼,喊了句:“蒋红河,又有人死了,要棺材?” “呃,对,鲁康去哪儿了,您晓得不?”我赶忙问他道。 镇上就我和瘸子张两个背尸的,地方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家都认识我。 而鲁康就是棺材铺子的老板。 草药铺老板诧异的看着我,说了句:“你不知道?”我愣了一下,说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他才叹了口气,说:“鲁康今早上上山伐木,运气不好,被倒下来的树砸中了,脑袋都被砸出脑浆子了,这会儿躺在殡仪馆里没人管呢,你怕是买不到棺材了。” 我脸色登时就变了。 鲁康居然死了?! 那他死了,瘸子张的棺材谁来管? 我一时间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草药铺的老板又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铺门。 我额头上直冒汗,迟疑中,我给瘸子张打了个电话过去。 瘸子张听了鲁康的死讯,好像没什么情绪。 他告诉我,让我直接推门进去,棺材铺一般都不会上锁,在里头找一口树皮棺材,找到了背回来。 钱,他是给过的。 说完,瘸子张就挂断了电话。 我呼吸一下子急促紧张起来,左右瞄了一眼,才用力推了一下门。 果然! 如同瘸子张所说的一样,棺材铺的门是没上锁的,“吱呀!”一声就开了。 一股凉悠悠的冷气儿吹了出来。 我打了个寒噤,立即钻进了门内,又快速将门关上。 大白天的,这铺子里头的光线却不好。 只有头顶几块玻璃瓦片,透进来点儿阳光。 我四扫了一眼铺子内。 三面墙上,整整齐齐的斜靠着棺材。 铺子中间,放着一堆木材板子,还有一个刨木板的工具。 一眼下去,这些都是正常棺材,没有带树皮的。 左边有个帘子,挡着一道门。 我秉住呼吸,径直走了过去。 拉开了帘子,里头果然还有一个房间。 这里边儿,棺材就不多了。 一面墙上,基本上就竖着两口棺材。 在最里侧那墙,则只靠着一个。 晦暗的光线下,我能隐约看出那口棺材上皱巴巴的树皮! 我心头一喜!这就是瘸子张定的那口棺! 我直接走至棺材前头,毫不犹豫地就一拉棺材,要将它背走! 可我一下子没拉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勾着它一样。 下意识的,我扭头往侧边看了一眼。 我脑袋嗡的一下,头皮都发麻了! 一只苍白的手,从棺材后边儿伸出来,正死死地扣着一块树皮呢! 好端端的,棺材后边怎么会有手?! 我猛地一下摸出来了老牛角,怼着那手就打了一下! 棺材和墙之间的空隙,竟倒出来一个人! “砰!”的一声,那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这是个男人,他脑袋上有两条开裂的伤口,极为可怖。 血差不多都流干了,他满脸,上半身都是血。 从伤口里头,都能看见白花花的脑仁…… 说真的,我差点儿没被吓尿了。 这不是鲁康吗?! 他尸体……不应该在殡仪馆?怎么回到棺材铺了!? 更怪异的是,我感觉鲁康好像还有口气儿似的,他嘴皮子在蠕动。 我更是被吓得够呛。 人肯定是死了,这棺材铺阴气森森的,搞不好等会儿就得诈尸! 我快速将棺材背起来,憋着一口气往外走。 我没敢回头,因为直觉告诉我,后边儿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到了铺门口,我用脚勾着门边,将门拉开。 钻出去后,我身体斜着,让棺材压在我身上,又腾出来一只手拉上了门。 关门的时候,还有点儿门缝。 我下意识瞟了一眼。 门缝后边儿,鲁康的尸体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他一双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着缝隙,就像是盯着我一样! 另一边,冷不丁传来个尖细的声音: “咋有人偷棺材?不怕半夜鬼敲门,把手砍了吗?! 我猛地扭头。 街对面站着个要饭的老妪。 那老妪皱巴巴的脏脸上,一双三角眼,阴恻恻地瞅着我。 她拿着根黑漆漆的筷子,还朝着手中破碗一敲,发出“铛!”的一声。 我压低了声音,急道:“给了钱的!” 但我不敢看铺子里头,手重新扶着背上棺材,匆匆朝着老街外走去。 棺材到手了,我得赶紧回去! 结果后边儿一直传来怪异的笑声。 那老妪还扯着嗓子,尖细地喊:“背尸的小短命鬼,出来偷棺材了!人刚死就遭贼,死也闭不上眼睛呐!” 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路边有一些铺子的人都探头出来看。 我一不留神儿,脚下忽然一软,踩了个东西。 猛地就朝着前面趔趄好几步。 我堪堪才站稳脚步,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就差一点儿,我就摔个狗啃泥,棺材也得摔地上。 扭头,我看了一眼地上我踩的东西,鸡皮疙瘩都快掉地上了。 那居然是一条细长的蛇,蛇头被我踩了个稀巴烂,蛇身子还在用力扭动呢。 “见鬼……”我哆嗦地骂了一句,咬了咬舌尖,便又往外走…… 结果,这一走就怪得很。 明明大白天的,老街路边上,居然钻出来不少耗子。 那些耗子来来回回地窜着,我觉得它们就像是人一样,在盯着我…… 甚至还有几个耗子,直直的往我脚上来撞。 我反应速度快,一脚一个,直接踹飞了,落到地上,那些耗子都没了气儿…… 好不容易等我走出了老街,才稍微好了点儿,没那么阴森古怪。 一路顺畅地走回了镇东,快到我家的街口了。 经过一个垃圾集中堆的时候,一个“啧啧”声传来。 “哟,这谁呢?有段时间没见,吃死人贡的小杂种,不背死人,改行背棺材了?” 我扭头一看,左边路口出来个人,剃着青皮,脖子上有纹身,长得五大三粗的。 他还冲着我吹了个口哨。 他叫陈大强,我认得他…… 以前读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他就是学校里的刺儿头,打我最多! 这两年我听说了,他因为抢劫,坐了一年牢,才刚放出来,是镇上的流氓。 经常调戏一些小姑娘。 我心头一沉,没搭理他,又要往前走。 结果他疾步往前,直接挡住了我的路,一脸不爽地瞪着我,骂道:“蒋红河,老子给你脸了?见了你强爷,连个响儿都没有?” 说着,他伸手,就朝着我胸口用力点了两下。 第24章 假死 陈超劲儿很大,戳得我疼得倒吸口凉气儿。 我盯着他,沙哑的说了个滚字。 陈超顿时恼羞成怒,骂道:“他妈的,就几年时间,蒋红河你翅膀硬了,老子今儿就让你回忆回忆童年!” 他扬起手,一巴掌就朝着我抽来! 这一幕在记忆里很熟悉。 每次陈超都一巴掌把我扇进去了垃圾堆。 我抿着嘴,抬起腿。 一脚,我干净利落的踹在了他腰头! 我没用全力。 这一招蹬尸,若是用在尸体身上,能将尸体腰骨踹断! 我不想惹麻烦。 只听陈超一声杀猪似的惨叫,他直接被我踹翻倒地。 旁边的垃圾堆刚好有个斜坡,他一下子就给滚了进去…… “蒋红河……你敢打老子,老子和你没完……” “哎哟……我腰被你踹断了……” 我没理会他,径直继续往前走。 哀嚎声变弱了,我进了另一条街。 很快,我就回到了家门口。 先喊了一声老张叔,我再用脚撑开了门,弯腰进了屋里。 一股子血腥味儿铺面而来。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瘸子张的屋门上边儿,贴着三条黑猫皮。 左右门框上各两条,上方门檐一条。 干瘪的猫皮脑袋上,嵌着黑漆漆的竖瞳,极为冰寒。 猫血浸透了门框,还有一些从上方门檐滴落在地上,发出吧嗒的轻响声…… “棺材放地上吧,红河,你进来。”瘸子张瓮声的话语,从房间里传出。 我赶紧将棺材放下,匆匆往屋内走去。 过门的时候,我觉得那几个猫皮上的眼珠子都盯着我似的。 瘸子张坐在床边,他抄着双手,伛偻着背。 他好似又病态不少,嘴唇发黑,眼睛下边儿也是黑的。 我格外担忧,不安的问:“老张叔……你没事吧?” 瘸子张没回答我,他扭头瞅着床上。 我这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 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我顿时头皮发麻了起来! 床上那人没有呼吸,没有动静,压根就是一具尸体! 更怪异的是,他满脸麻点子,牙齿龅在外边儿。 和瘸子张之间,少说有五六分相似! 要是瘸子张不在这里,我单看那尸体,真会认成瘸子张! “老张叔……你上哪儿弄来的?”我压着呼吸,惊疑的问道。 瘸子张没回答我,他取出来一卷布,开始绕着那尸体的脑袋缠起来。 一两分钟后,那尸体的头被他缠绕了七八圈儿,只剩下脖子和一点点脸颊在外。 龅牙撑着符布,稍微裸露了一两颗出来。 这样一来,几乎能以假乱真! 瘸子张又嗬嗬的咳嗽起来,我赶紧过去,轻拍他的后背。 突然间,瘸子张却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被吓了一跳。 瘸子张病恹恹的脸,却极为严肃。 他沙哑道:“红河,劫,来的比老张叔想的还快,从现在开始,我不能离开这房间了。” “一旦我走出去,天黑必定见鬼,见鬼必定流血,它们会活啃了我。” “黑猫皮守屋,没鬼能进来,这也是背尸人丧命时的一些规矩。” “虽说是假死,但必须足够真,要等这口尸体下葬了,我才能恢复过来。”我心头一颤,眼神变得坚韧无比。 我低声说让他放心,这事儿我肯定能办好,不让他失望。 瘸子张却抿着嘴说:“没那么简单,天一黑,就会有很多死人围过来,不光是针对我的,甚至平日里有仇怨的,都会上门。人死灯灭,兔死狗烹,甚至有的会整你。” “你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除此之外,一切都按照正常的横死流程来办。” 语罢,瘸子张又瞥了一眼床上的尸体。 我努力消化瘸子张所说的一切,没有再婆婆妈妈,转身便出了房间。 正打算直接去喊朱光过来操办白事儿。 结果刚到门口,路边就匆匆走过来一个妇女。 她穿着碎花袄子,脸上都是急色。 到了门前,她就喊了句:“蒋红河,快把你家瘸子张喊出来,出大事儿了!” 我眉头一皱,挡住了门,说什么事儿? 那妇女想推开我进屋,更焦急的说道:“他上午刚走,细芬下地去收菜,失足掉水里头,人就剩下半口气儿了。” 我脸色骤变。 细芬,就是瘸子张相好的那寡妇! 居然这么巧,瘸子张不能出门,她就掉水里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屋内。 这妇女的声音不小,瘸子张肯定是能听见的。 但,屋内没动静。 我一时间想抽自己一耳光。 这种关头,还能指着瘸子张有什么动静儿? 我们自身都难保…… 抿着嘴,我低声说了句:“老张叔去不了了。” 同时,我指了指棺材说:“你看这是什么?” 那妇女面色一变,问我出啥事儿了? 我叹了口气道:“老张叔从今早上就咳嗽的不行,去细芬嫂子那里一趟,回来之后,眼瞅着好一点儿了,可突然一下,人就一口气没上来,过去了。” 妇女:“……” 我苦笑,但顺手关上了门,说我现在要去找朱光来办白事儿,尽快要下葬,实在是管不了别的。 那妇女直叹气儿,说了两个字,造孽。 她转身从我家离开。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往朱光家里走。 差不多四十分钟后,我请到了朱光,他带着一应抬棺的。 一路上往我家走,我差不多用相仿的话,和朱光说了瘸子张的“死因”。 朱光一直在叹气,说好端端的,刚把蒋家的事情弄完了,瘸子张怎么就死了呢。 这当真是人生无常。 我在旁边叹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悲伤。 朱光就劝我,人死不能复生,以后要好好扛起背尸的传承,不要辜负了瘸子张的养育之恩。 我自然是用力点头,没让朱光怀疑。 不多时,就回到了我家门口,朱光便命人开始操持白事儿,准备灵堂。 又有人在我家门口吹起了唢呐丧曲儿。 这一系列行头上来,不消把事儿说出去,镇上马上就会传开瘸子张的“死讯”。 我告诉朱光,瘸子张的尸体就放在房间里头,按照背尸人的规矩,不能拉出来。 朱光点头,说规矩他听说过。 背尸人丧命不下床,落尸要猫皮棺,不然会鬼掏尸。 我一愣,朱光居然都知道这么多? 最后,朱光又告诉我,停尸至少需要一天。 得等第二天晚上再去背尸下葬,这也是规矩。 我心想着瘸子张说了,都听办白事儿的,按正常流程走,就没多言。 朱光开始摆灵堂了,我就去推开了门,将树棺给平放在地上。 从墙角拖出来了那一包袱猫皮,开始将猫皮给一张一张贴在棺材的表面。 干瘪的猫皮,摸上去却软绵绵的,就像是活着一样! 我总害怕,它们忽然窜起来咬我一口…… 天,开始变得暗沉了。 暮色被黑夜吞没,一轮圆月升起,就好似一张没有五官的惨白大脸,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冷不丁的,我居然听到轻微的笑声传入耳中。 这笑声很稚嫩,像是一个女婴。 猛然间,我回头,死死的盯着槅门那头…… 第25章 李代桃僵 我被吓得不轻,以为是那女婴,蒋幽女跑出来了。 不过,槅门那里好端端的,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可刚才绝不是幻听。 迟疑中,我扭动了一下脖子,回头又看了一眼屋外。 灵堂摆得规规整整,祭品供果都放上了。 刺耳的唢呐声,让人耳朵发麻。 路边还围着一些看热闹的人。 叽叽喳喳的话语中,我听到一些人说瘸子张命可真不好,背了一辈子尸体,养了个不是亲生的儿子,现在死了,张家断后咯。 又有人讲,听说瘸子张前两天才去了蒋家村,好像就是回了蒋红河家里,这人回来就死了,谁知道发生了啥? 果然啊,儿子得要自己生的才亲,不然还等不到医院被拔氧气管儿呢,死得不明不白。 我面容冰冷。 人言可畏! 要不是瘸子张假死,我肯定受不了这些话。 议论变得更多,越说越过分。 这时,朱光走了过来,问我能不能找一张瘸子张的照片,他去改一改,弄成遗照。 我迟疑了一下,本来想说遗照就不用了。 但回想起瘸子张的叮嘱,我就让他等等。 我去了自己房间,找了张瘸子张的单人照。 朱光拿着走了。 唢呐队照旧吹着,门前的人少了一些,又来了一些。 怪异的是,那些人不怎么说话了,就那么杵着、看着。 有一些年纪大的老人,穿着的衣服很老旧,就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款。 还有的人,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一下。 我觉得这些人多少有些大病。 至少,他们又不知道这是假死。 能在别人灵堂上笑出来,得是啥心态? 恰逢此时,最后边儿挤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干净体面的布衣,一手握着一串珠子,腰间却挂着一串符。 他径直朝着我家门口走来。 更关键的是,他走过来的时候,就在看着我。 我本能地往外边儿走了两步,刚好和他碰了面。 这人长得很端正,给人的感觉也很正派。 他先叹了口气,道:“节哀。” 我也很有礼貌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那人顿了顿,告诉我,他偶然间路过八茅镇,觉得这里阴气冲天,进镇之后,百鬼齐聚。 话语间,他瞥了一眼路边,轻声道:“能否进屋详谈?” 我心跳的速度很快。 这人什么来头?居然看出来了这么多? 没有犹豫,我立即让了一点儿路,请他进了屋。 刚进屋门,那人却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我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他眼神深邃了不少,说没有东西,但面似花相。 我一愣,因为他的话,我没听明白。 下一刻,他又说道:“容我推断一二,你命途多舛,本应早夭,却因颠沛流离而活命。” 我脸色陡然一变。 因为这人,说得很准! 再接着,他又道:“可你面相有变,是为李代桃僵之相,恐命不久矣。” “若想保命,怕是要尽快离开这恶鬼频出之地。” 话语间,那人四扫了一眼我家屋内。 尤其是在槅门,以及瘸子张的门前多停留了几秒钟。 最后,他才瞥了一眼屋外。 我心里头顿时就惴惴不安。 李代桃僵,我是明白意思的。 是一个人,要替另一个人死! 他这意思,是我要替人死? 我呼吸急促不少,问他能不能说清楚一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人却摇了摇头。 他深邃的看着我,说很多事情,说出来,就变了。 他只是一个路过的行脚先生,只不过是看我命途多舛,活下来不易,才动了恻隐之心,给我指点迷津两句而已。 语罢,他又转过身去,匆匆走出了屋外。 我本来想跟上去,但刚出门,朱光就回来了,他拿着一个遗照,让我看看行不。 我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说做得挺好的,便又匆忙看向路对面,刚才那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这人神的很,说的话很准,但后边儿那话,却让我心里面静不下来。 尤其是路对面的人簇拥的越来越多,这更形成了一股难言的压力。 朱光瞅了一眼路对面,他嘀咕了一句:“死了一个背尸人,什么魑魅魍魉的都来看了,活人夹着死人,死人不怕被冲撞,活人半夜看灵堂,也不怕倒霉的。” 语罢,朱光喊我继续去把我要做的准备弄完。 第26章 掀了他灵堂 在这种节骨眼上,瘸子张要假死下葬,来躲避百鬼围宅的大劫。 無先生还在暗处没有露头,要是蒋幽女跑了的话,肯定会坏大事! 思绪间,我一手持着手电筒,一手摸出来了老牛角,迈步朝着台阶下走去。 安静的环境里,心跳和脚步声极为明显。 转眼间,到了铜门之前。 一眼,我就扫完了那仅仅四平方的锁尸房。 蒋幽女的尸体,好端端的在地面放着,铜链缠在她的身上,紧紧实实。 下一瞬,我却不寒而栗! 因为蒋幽女的尸体之前是躺着的,这会儿居然立起来了? 她身下的地面渗着血,巴掌大的婴儿脸上,带着诡异至极的笑容,她眼睛眯着一条缝,并没有睁开。 这却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虽然她没跑…… 但我感觉,她可能快要跑了…… 我压着呼吸,伸手摸出来了老牛角,屏住呼吸,我直接将老牛角塞进了蒋幽女的嘴巴里头。 缩水的嘴巴,被撑得快变了形,她眼睛却死死的又闭上。 我松了半口气,退出铜门,将门重新上了锁。 回到了堂屋里,我先瞅了一眼外边儿。 朱光没画符了,正绕在灵堂前头踱步。 唢呐的吹奏声依旧咿咿呀呀! 我小心翼翼的转身进了瘸子张的房间。 屋内的光线更晦暗,床上躺着的假尸好像腐烂了,满屋尸臭味。 可我没瞧见瘸子张。 一下子,我就慌了神? 瘸子张人呢? 我们随时都在门口啊,他咋不见了? 我顿时心急如焚。 忽然间,墙角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我猛地扭过头去。 那里有一卷横卷着的草席,一个人站了起来,不正是瘸子张么? 我这才松了口气,原来瘸子张是藏起来了…… 疾步走到他跟前,我用蚊蝇一般的声音,快速说了蒋幽女的变化。 瘸子张气色更差,他突然捂住了嘴巴,胸口颤动两下后,才松开手。 瘸子张摸出那块玉片,唇间嗡动,低声说如果蒋幽女出问题,这玉片能撑两天。 我赶紧将其接过来。 两天,我已经葬了瘸子张假尸,度过眼前的难关了! 迟疑片刻,我又说了那行脚先生的事儿,还问瘸子张听见了没? 瘸子张眉头紧蹙,他先摇了摇头,又低声告诉我,这两天要小心了。 他认为,是無先生来了,会用那李代桃僵的方法害我。 如果我遇到什么事情,不管是什么人出事,都不能帮忙。 我瞪大了眼珠,瘸子张的话,把我点醒了不少! 我居然没有想到無先生?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我顿时警惕起来。 瘸子张更是一缩身,藏回了草席中。 “红河?”朱光的话音传入屋中。 我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往堂屋走去。 临到房门口,朱光已经到了屋门边儿。 他朝着屋里瞟了一眼。 不过就一眼,他又往后退了退。 我出了房间,朱光额头上泌出汗水,他心有余悸的说了句:“怎么腐烂的这么快?” 我强笑了笑,说:“劫。”,又尽量露出一脸的疲惫。 朱光叹气,劝我不要过度悲伤,。 刚才他都隐隐约约听到我在和瘸子张说话。 我心头一沉,这么小声,都能听见? 朱光又拍了拍我肩头,告诉我,像我这样的情况,他见的很多,但人死灯灭,活人还活着,就得坚强点儿。 我堪堪松了口气,看来,朱光只是以为我悲伤过度,在自言自语? 不过,这也给我提了个醒儿,不能再去冒险找瘸子张交谈。 否则,瘸子张的努力,就得功亏一篑。 我冲朱光点头,又认真的和他说了句谢谢。 朱光才让我去帮忙打点儿水,弄点吃的,大家吹了很久唢呐,都累了。 我赶紧去厨房捯饬了一番。 等整好了吃食,唢呐队的人轮着吃东西喝水,朱光才喊我去睡觉,别耽误了明天背尸。 我回了自己房间,躺上了床。 疲惫很快便涌了上来,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动。 我闭上眼,想要睡下。 可还没睡熟,我就觉得身上毛毛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下意识的翻了翻身,我睁开眼睛,又开了灯。 屋内没人。 可窗户那边,却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那影子就像是印在了玻璃上似的,看不见脸,但脑袋好像破了,有几个缺口。 我心头一寒,直接翻身下了床。 疾步走至窗户边,我一把拉开了窗户! 可窗户外边儿,啥人都没有…… 稍远处,还是灵堂的唢呐队在吹奏,朱光也在另一头墙边坐下了,和其余人一起休息。 我本能的朝着前方看去。 我窗户外边就是马路。 马路对面的阴暗处,还是站着一些人。 那些人依旧古怪的交谈着,而在人群中,我发现了一个人,有些眼熟…… 月光下,他脑袋上破破烂烂的,格外瘆人。 定睛一看,他不是那棺材铺的老板,鲁康吗?! 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鲁康都死成那样了……他居然还找上来…… 他来干嘛? 平日里,我们也没得罪他,就算是我拿回来了这口棺材,那瘸子张也是先付了钱的啊! 我思索间,鲁康又不见了……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抿着嘴,关上了窗户,摸出来几张背尸人用的符,贴在了窗沿上。 我实在是太疲惫了,再不睡觉,明天肯定得坏事。 重新回到床上躺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醒来,精神总算好了不少。 起身出房间,我先去瘸子张门口瞥了一眼。 屋里头尸臭更重了,都往外蔓。 除此之外没什么变化,假尸好端端的躺着。 堂屋里头,那口黑猫皮的树棺,和昨夜一模一样。 只是阳光照射进屋里头,棺材上边儿的猫皮似乎在反光,尤其是猫眼珠子,居然活灵活现的。 更重要的是,我挪开目光,瞧了一眼槅门。 槅门上的血,没了。 我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走出堂屋,刚好朱光喊我过去烧纸钱,昨天我忙着,他没喊我跪,今儿个得跪一整天。 我过去跪下,拿过来一叠纸钱开始烧。 朱光又递给我一个馒头,让我凑合吃了先。 唢呐的刺耳声,都让我习惯了。 天亮了,路边也没“人”看热闹。 可我不敢松懈,因为一旦出纰漏,就得完蛋。 暗处的隐患,太多…… 我烧着纸,吃着馒头,听着朱光在灵堂前的喃喃低语。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能不能把棺材抬出来了?得让抬棺的人手试试力。 我说行,但是得注意,别把猫皮弄掉了。 朱光让我放心,他喊人把棺材抬出了堂屋。 也就在这时,另一头的路边,簇拥着走来了一群吊儿郎当的人。 路边还有条野狗在吃东西,为首的那个人,路过它身边,一巴掌就抽在它脑袋上! 野狗嗷嗷惨叫着跑了。 我心头却沉下来不少。 因为那群人,来者不善。 转眼,他们就到了近前。 当头的陈大强,手头还提着一根棍子,呼哧一棍子抽在地上,溅起来一阵尘土。 他冷冰冰的骂道:“蒋红河,你翅膀硬了,连老子都敢打!死爸了对吧,今儿个不让老子痛快,老子连他灵堂都掀了!” 第27章 凉薄啊 我站起身来,脸色唰地一变! 陈大强身后起码跟着七八个二流子,他们一下子散开,几乎将灵堂给围住了。 唢呐声一下子停了,屋外陡然安静下来。 那群人全都后退,就连朱光,都后退了几步,没上前来管事儿。 陈大强冲着那群人打了个口哨,脸上嚣张中透着满意。 他再看着我,声音顿时一狠。 “蒋红河,听不懂人话是吧?!想装傻充愣糊弄过去?!给老子打!把灵堂掀了!”说着,陈大强一脸凶狠地逼近我。 那几个二流子兴奋的靠近灵堂,最近的一个,直接去抓瘸子张的遗照! 我大怒,骂了句:“谁敢!” 探手,我直接就抓住了那二流子的手腕,手用力狠狠一掰。 只听他一声惨叫,手腕直接脱了臼! 呼啸的破空声传来,陈大强一棍子打向我脑袋。 他面目狰狞,丝毫不留余力。 我反应速度更快,直接拽着那二流子往身前一挡。 “啪!”的一下,那棍子抽在了他背上。 二流子一声惨叫,都给打得翻白眼了! 我一把推开他。 另外几人看出苗头不对,一窝蜂朝着我涌来。 陈大强又扬起棍子,抽向我胸口。 我一个闪身避过棍子,却被几个人一下子压住。 虽然我反应速度也不慢,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而且,我不敢真的下狠手,怕弄死了人。 反倒是被他们一通拳打脚踢,身体重重地翻倒在地上。 我要起身,他们又死命的压着我,我逮准了机会,一拳头砸在一个人胸口,他惨叫着倒下。 另外几人下手却更狠了! 我脸上挨了两拳头,被打得眼冒金星。 哗啦一声,陈大强狠狠一把掀翻了灵堂。 他骂着脏话,说要去把瘸子张尸体拖出来。 我眼睛红了。 这要是被陈大强给进去了,拖出来假尸,我怕出大问题! 因为鬼东西围着宅子,是要啃食瘸子张的。 假尸白天不会被啃,可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不是瘸子张呢?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探手,直接掐住了一个人的脖子! 我用上了对付尸体的力道! 那人哀嚎都没哀嚎出来,当场昏死了过去。 反手,我从腰间抽出来一把分尸刀! 我横劈一刀,顿时吓得其余几个二流子惊慌后退。 我凶横的说了句:“谁再敢靠近,我捅死他!” 语罢,我跨步追向屋内。 陈大强已经冲到了瘸子张的屋门口了。 眼看他就要进去。 可下一瞬,陈大强忽然僵住在原地。 他惊恐的大吼一声:“诈尸了!” 猛然间,他转过身。 我居然瞧见他裤裆都湿了…… 陈大强面色煞白,看都没看我,惊恐地夺门而逃! 我站定没动,没去拦。 他要跑,我就没动手了,免得再弄出来麻烦! 眼皮狂跳的看了一眼瘸子张房间。 我没瞧见瘸子张,可那口假尸,居然直挺挺的站在了屋门口! 尸臭扑面而来,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外边又传来陈大强咒骂的声音,说大白天的活见鬼了,这件事情没完。 我出手伤人,还让死人吓他,不给他们赔一笔钱,他们就要和我死缠到底! 别想好好去埋人! 陈大强骂完了,几个人抬着被我打晕那个人跑了。 我面色极为阴沉。 下一刻,朱光那群人才去收拾灵堂。 朱光匆匆进了堂屋,他尴尬的看向我,说了句:“红河侄子……不是我不管事儿……那几个地痞流氓,和他们对付起来,以后事儿就难办了……你看……” 我深吸了一口气,沙哑道:“朱干事儿,你正常按照流程走,不用管,他们再来,我会处理。” 朱光松了口气,点点头,说我能理解他就成。 他又瞅了一眼屋内,面色都紧绷了起来。 “惊到瘸子张了……大白天的,这诈尸了……晚上得小心……” 我低头,嗯了一声。 其实我也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是假尸诈尸了?还是瘸子张给尸体挪过来吓人的? 我本来想将尸体给放回去。 但朱光却将我制止了,让我尽量别去动,说大白天的都诈尸,提前碰了,晚上搞不好等不到背尸就得出事。 他那么认真,我就不好拗他意思。 盯着假尸看了一会儿,我心想着,晚上背尸还是得出来的,必须得能瞒过那群鬼东西的眼睛才行。 假尸立在这里是让人不安,可也不是坏事。 万一它根本瞒不过那些鬼鬼祟祟,那背尸也是白搭了。 思绪至此,我放弃了想法,出了堂屋。 灵堂被重新支棱了起来,唢呐咿咿呀呀的继续吹响。 零零散散有些人路过,相熟的,上来烧了纸。 我又去灵堂前跪着。 本来,我以为能安稳到天黑,毕竟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可还是又发生了一件事儿…… 昨天找上门的那个妇女又来了! 妇女眼眶红红的,说细芬咽气了,本来人能撑过去的,结果她听说瘸子张死了,一口气喘不上来,人就那么去了。 细芬遗言讲,说她这辈子都被人说是绝人户的扫把星,只有瘸子张将她当人看,瘸子张没了,她也活不下去了,想和瘸子张一起下葬! 我当时被吓得不轻,心里头更觉得隐隐的难受。 昨天我急着去拿棺材,就直接把妇女忽悠走了,可那细芬,居然真死了……不但多了条人命,她居然想和瘸子张一起下葬? 可这肯定不行。 本来就是假尸躲命劫,加个人进来,肯定出事!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和那妇女说不行。 那妇女就指着我鼻子骂,她说我凉薄,没人性啊! 瘸子张一辈子没讨个老婆,光把我养大了。 我也知道,瘸子张就细芬一个相好的,两人既然死了,下去也好有个伴儿。 为什么我就连同穴而葬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妇女骂了半晌。 我一直没松口,就低着头,任凭她骂! 最后,她恨恨地说了句,细芬死都闭不上眼睛,转头走了。 这一晃而过,天也黑了…… 当夜幕降临之后,路边儿光线暗的地方,又站着不少“人”…… 随着夜色加深,那些“人”缓缓朝着我家逼近。 它们似是忌惮无比地盯着猫皮裹着的棺材,而后又眼巴巴地瞅着屋内。 那模样,就像是饿死鬼投胎的一样…… 我极为小心警惕的注视着他们。 朱光凑到我跟前,不安地跟我说,问我有把握背尸没。 他估计,等会儿送葬,不好走。 说着,朱光示意我看地上。 我瞧了一眼,才发现,朱光头天画的那些符居然都卷起来了,还在隐隐发黑…… 第28章 小兄弟,你业障迷心! “昨晚上,是活人看热闹夹着死鬼,这会儿临出殡,就是死鬼骑着人了……” 朱光低声说着,额头上却溢满了汗珠子。 吹唢呐的那些人,时不时的瞄一眼路边。 包括抬棺材的人,都透着浓郁的警惕。 我没有立即回答。 那些人没有继续逼近,似是保持了一个距离。 它们更多的目光,是忌惮地盯着黑猫皮裹棺。 风,呜咽的刮着,混杂唢呐声,居然还透着丝丝缕缕猫叫。 我这才注意到,黑猫皮裹棺,正在渗出鲜血,地面都湿润了不少。 这树棺之前不能落地,裹了猫皮后就极为凶煞,鬼根本不敢碰。 现在到了时辰,鬼凶,这满是黑猫皮的树棺更凶! 我总算松了口气。 这一切,都按照瘸子张的计算和计划在进行。 思绪落定,我和朱光说:”朱干事儿,一切,按照规矩来走,没大碍。” 我语气很慎重。 朱光得到我的回答,明显放下心来。 他目光一扫那几个抬棺的人,沉声道:“龙杠准备,八竹起棺!唢呐不能停,棺材不落地!” 那几人立即开始起棺! 我则快步走进了堂屋。 到了里屋前,我检查了身上一应物事,将竹篓挂在胸前,直接将瘸子张的假尸背了起来。 沉甸甸的尸体落在背上,我呼吸粗重不少。 不敢去瞥房间内,我怕出问题,迈步便往堂屋外走去。 到了灵堂前头,棺材已经被抬了起来,就成了我和朱光走在最前边。 我压着嗓子,低喝了一声:“死人命终去,养子送至亲。”“黄泉有路走,家里莫停留!” 语罢,我直接迈步。 随着远离家门,路边那些人,逐渐跟上了我们。 虽然这一幕很瘆人。 但实际上,这是瘸子张已经瞒天过海,骗过了死人的眼睛! 百鬼围宅这两天一直有,但却没闹起来,就是他们真以为瘸子张死了! 此时我背尸,更无人敢来闹。 不光因为我是背尸人,身上自带三分煞气,他们更想等我放下尸体后,再想办法破坟图之! 而瘸子张准备的黑猫皮,就能将这个时间无限的拖延下去。 我脚下的步伐更稳,沉住了所有的心神,朝着镇外的方向走。 可走到镇中央的时候,路边的人群,多了一员…… 那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妇女,她身上不停的滴水,整张脸看起来都是木然的。 更让人心里压抑的是,她居然拖着一卷草席。 能瞧见草席顶端是散出的女人头发,尾端是一双死人脚。 我一眼认出,这妇女就是两次来说寡妇细芬的那一个! 草席之中,是那寡妇细芬的尸身? 让她这样跟着,搞不好等会儿挖坟的时候,她会闹事。 可现在我背尸不能分神,都没办法驱赶她。 只能提起一百二十个小心,等快到地方了,再想办法。 随着越往镇外走,我走的也就越慢。 因为背上的假尸越来越重。 假尸变重的缘由……是阴气太多! 死人会不停的吸阴气! 路边两列跟着的人,它们眼中的贪婪更多。 好像我一旦忍不住,让尸体落地,它们也会一拥而上…… 我极力屏住呼吸,又感觉到尸体变重两分后,我毫不犹豫的咬破了舌尖,吮了一口舌尖血包在口中。 顿时,我觉得浑身都是热流。 童子舌尖血,阳气最重! 这也是我的凭借之一! 顿时,身上假尸的重量无法干扰我了,阴气被我用阳气完全抗衡。 一转眼,我们已经走到了镇口! 这么多年,跟着瘸子张背尸多次,镇外再走两里路,就有一座山,朱光会在那里点坟! 只要不出意外,我完全能将假尸背过去。 可就在这时,我却发现,镇口的路边居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布衣,手握着一串珠子,腰间挂着一串符,他正派的脸上,带着凝重。 我心里突地一跳。 这不是之前给我指点迷津的先生吗? 下一刻,那先生却瞟了我两边一眼,眼神变得极为严厉。 “人行人路,鬼行鬼路,阳关道上,走了魑魅魍魉,天理难容!” “都给我滚!”他语气更为凌厉! 让我心头狂跳的一幕发生了。 路边跟着的那些人,居然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不,不是烟消云散,而是很快速的跑散到了更后方,甚至是更两侧的阴暗处! 我惊喜无比啊。 虽说此行问题不大,但被那么多东西跟着,还是个麻烦事儿。 这先生一来,简直有如神助! 同时,他也快步朝着我这边走来。 到了近前之后,他先和我点点头。 我赶紧说了句谢谢先生。 他摇头,说不用谢,又告诉我,他本来要离开八茅镇了,没想到又遇到了我。 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 朱光也呆呆的看着那先生,喃喃道:“先生一言惊退这么多脏东西,不知道尊称?”那先生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不足挂齿。” 他话音未落,却看向了我背上的假尸。 忽然间,他眉头皱了皱。 再接着,他眼神忽然凌厉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难道看出来了什么? 我立即低声说了句:“先生,我还需送亡父上山,不能耽误太久。” 语罢,我直接要迈步往前走。 可那先生却直接一抬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他深邃地说了句:“小兄弟,你回头好好看看,你背着的,当真是你丧地父吗?” 我脸色一变,眼皮更加狂跳,额头上汗水都大颗大颗落下。 我压低了声音,道:“先生,这确是我养父,你帮忙已经不少,不用帮了,我还有两里地就可以……” 结果,我话还没说完。 那先生脸色更为严肃起来。 这却让我心里更是一慌。 本能的觉得,完了,这先生要好心办坏事!他的确慧眼如炬,但他误会了! 要是被他说出来点儿什么。 那些脏东西,下一刻就会扑回去找瘸子张! 我们功亏一篑! 来不及思索,我只能快速松开了一只手。 眼疾手快,我去抓那先生的喉咙! 我心里头暗道对不住,只能让他先昏过去半夜! 可没想到,他居然反应速度比我这背尸人还快。 他反手,一巴掌抽在了我的手背上,严厉喝道:“小兄弟,业障迷心!你背着的,分明是一具假尸!李代桃僵,你忘了我说的话!?” 我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刹那间,我后背忽然一重! 分明是有人,用力地拽了一把假尸。 我猛然间回头一眼。 却瞧见了之前拖着草席的那妇女。 她背上搭着一个人,那人脑袋耷拉着,头发散落在前,挡住她胸口。 那妇女却变了一副神态,不像是她自己,而像是那寡妇细芬! 我顿时就明白了,这是鬼上身了! 那妇女一手抓着假尸的肩头,另一手,快速地在他脸上一拽! 我已经来不及阻拦。 假尸脸上的布,瞬间就被拉了下来! 她眼神并不凶厉,只是呆呆地看着假尸。 “不是老张……你们骗我?”她语气无比的尖锐和幽怨。 第29章 分尸 我头皮发麻,后背都被冷汗浸透。 一股妖风大作! 她肩头的尸体,猛地一下直立起来了脑袋。 寡妇细芬的脸,要比这妇女被鬼上身的脸,更为哀怨。 她双眼睁开,都在淌血! 朱光被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 我忽然觉得腰间一股钻心的疼。 这剧痛之下,我再背不住尸体。 砰的一下,假尸落了地。 同时,那妇女却背着寡妇细芬的尸身,飞速的后退。 我疼的眼前发黑,扭头一眼,才瞧见居然是那先生,他手狠狠的扎进了我的腰间。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被他给扎穿了! 他脸上露出了极为怪异阴冷的笑容,就像是什么计谋得逞了一样! 他这眼神,顿时让我心凉了半截! 这真是一个来帮忙的人,能露出来的眼神吗?! 我本以为他是好心办坏事儿。 可他这笑容,充满了奸诈! 我猛地抬起手,想一把抓住他! 可他眼疾手快,直接拔出胳膊,后退数步。 他是手成掌刀击伤了我,并不是用刀戳穿我的身体。 转瞬间,他退开了三四米。 他满眼都是奸邪和冰冷,幽幽的说了句:“蒋红河,你本来就是该死的人,一个该死的人,妄图和一个小小的背尸人瞒天过海,该死之人插手必死之劫,你活不了几天了!” 他话音落下,转身就朝着远处疾跑。 我眼前一黑,险些倒下。 可身后,却传来了撕拉的声响。 扭头一看,居然是朱光,还有那些唢呐吹手,以及抬棺的人围到了假尸身前。 可我一口气还没松懈下来,心里头又是一阵冰寒。 因为这些人的脸色,都变了! 都和刚才那妇女一样,带着陌生,冰冷,以及嗜血的眼神! 撕拉的声响,来自于衣服的碎裂,以及尸体的肢解! 朱光居然硬生生拔下来了假尸的脑袋,他凶狠的一口咬在了假尸的脸上! 满是麻点子的脸,生生被咬下来一口血肉! 不只是朱光,其余那些人,分别撕扯下来假尸身上的血肉,也开始啃噬起来。 我恶心的快吐了,可腿也真的是软了…… 瘸子张养的这口假尸,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果然和瘸子张所说的一样。 他讲过,一旦他暴露,出去了家门外,就会被鬼啃干净身体! 这尸体有一样的气息,朱光他们被鬼上身,才会啃他! 等啃光了尸体,恐怕就是瘸子张了…… 我刚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寒。 我觉得,自己想错了…… 刚才跟着我们的脏东西,岂止是十几二十个?! 那些人,起码得是上百! 鬼上身朱光这些,最多十几个! 剩下的那一部分,早已经不见了…… 我心里头恨啊。 本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两天都没出什么意外,那先生,居然会突然来害人!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和瘸子张! 现在,我都恨不得用分尸刀将他五马分尸! 可我却不得不压下那股子恨意和颤抖,不能去追他。 拔腿,我朝着镇里头狂奔而去! 那些不见了的脏东西,肯定是去找瘸子张了! 我得赶紧回去,我就瘸子张一个亲人了,明明答应了他能办好事儿,他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这下事情砸了,我死,都不能害死他啊! 脚下的速度飞快。 我刚跑回去十几米,迎面就瞧见陈大强带着一群人朝着镇口这边走,他们还有种鬼鬼祟祟的模样,甚至带着铲子一类的东西。 我跑的飞快,和他们擦肩而过。 陈大强和那些混子,还愕然的看着我。 就像是不理解,为什么我会回去一样。 我没有理会他们。 纵然我知道,他们跟在我们后边儿,还带着铲子,肯定没想干好事,可现在我却没闲心顾忌这些。 十分钟不到,我就狂奔回了我家门前。 来不及驻足,我先大吼了一声老张叔,便直接冲进了堂屋里头。 让我心再凉了半截的,是地上的三条猫皮…… 黑漆漆的猫皮,已然残破不堪,就像是被撕扯烂了一样。 我一下子就想到,肯定是那些脏东西回来了。 猫皮如果多的话,肯定能挡得住,可就三个。 饶是黑猫凶,冤魂不散,也拦不住那么多脏东西。 我颤栗的走进瘸子张屋内,这房间里头,更是一片狼藉。 能被撕碎的东西,都完全碎了。 尤其是墙角的草席,更是尸骨无存。 地上都是血…… 我没瞧见瘸子张的人,只看见了一个烟嘴儿。 我哆嗦的捡起来了那烟嘴儿。 身体一晃,没稳住,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 我眼睛红了,脸上有热流,是眼泪淌了下来。 握紧了拳头,狠狠朝着地上一砸。 钻心的疼痛传来。 地上的血,说明了肯定有人受伤。 而没有留下任何身体…… 难道,瘸子张已经…… 正当我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更觉得死都对不住瘸子张的时候。 忽然,我听到了微弱的咳嗽声,还有一个喊我名字的声音。 我瞪大了眼珠子,颤声道:”老张叔?” 猛然间,我回过头去。 我没瞧见瘸子张…… 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 我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跑进堂屋,耳边又听到了一声咳嗽。 隐约的话音再次入耳。 “红河……是你吗?” 我心里头的绝望,变成了激动,颤声应了句:“老张叔,你在哪儿?”堂屋就这么大,好几个房间。 我回应了那一句,就想去我屋里看看。 可一转身,鬼使神差的,我就看到了槅门。 那声音,怎么像是从槅门里头传出来的?! 我心头的寒意,陡然滋生的更多。 真是瘸子张在和我说话吗?! 蒋幽女已经出了问题,会不会是她,在引诱我下去? 想到这里,我却一时间不敢迈步了。 这时,槅门里头,又传出来了几声咳嗽…… 我死死的握紧了拳头,盯着槅门! 我又想到了一个可能。 有没有可能,瘸子张乘乱,躲进了槅门里头。 毕竟下边儿是铜做的锁尸房,专门辟邪。 槅门能挡鬼,救了瘸子张的命。 蒋幽女也未必能完全挣脱了铜链…… 这可能,很大! 我不再犹豫,一把推开了槅门,快速摸出来了玉片,疾步朝着下方走去。 这事儿拖不得,瘸子张肯定受伤了。 我现在没有希望,就只能病急乱投医,希望瘸子张能福大命大,躲过这一劫! 一转眼,我就到了铜门前头。 可让我脸色变了的是。 铜门居然黑漆漆的,分明是被阴气和鬼气侵蚀了。 已然失了辟邪的功效! 但已经到了这里,我也不可能再直接上去。 我屏住呼吸,一把推开了已然被废掉的铜门。 入目的是狭小的锁尸房。 我先瞧见了瘸子张。 他好端端的坐在地上,虽然脸色疲惫,但他四肢健全。 可他怀中,却抱着一个女婴…… 那女婴,不正是蒋幽女吗?! 蒋幽女的脸上满是红色的绒毛,分明已经诈了尸! 那些铜链全都成了漆黑色,同样没了功效。 我额头上汗珠直冒,浑身肌肉绷紧,低喝了一声:“老张叔,我来救你!” 语罢,我手中的玉片就要朝着蒋幽女头顶按去! 第30章 刚刚开始 可骤然间,我脚就跟生根了似的,居然动不了了,身体也像是被无数只无形的手按住! 蒋幽女,睁开了眼睛。 血红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我。 顿时,我心跳落空了半拍。 一下子就想到,完了,瘸子张躲过了百鬼围宅啃尸,却被蒋幽女抓住。 恐怕我们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瘸子张,缓缓的站起身。 我眼珠瞪得也快凸起。 蒋幽女……这是想上身瘸子张,让他来杀我? 我心头颤栗,开口就骂道:“小鬼,有种,自己冲着我来,放过老张叔!” 结果,瘸子张却用力的咳嗽了起来,他沙哑的说了句:“红河,不要骂她,也别对她动手。” 我:“……” 瘸子张这话,都让我傻眼了。 我失声道:“老张叔,你没被鬼上身?”忽然,身上那股压着的力道没了。 我一下子恢复了控制力。 半举着的手已经僵硬,我思绪却成了乱麻,呆呆的看着瘸子张和蒋幽女。 蒋幽女的眼睛,缓缓的闭合。 可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蒋幽女,不是一直都要杀我吗? 怎么忽然不杀了…… 还有,她明明都诈尸,能控制瘸子张,为什么又不控制了? 瘸子张又给了我一个住手的眼神。 我才将玉片收进了怀中。 “老张叔……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又问了瘸子张。 瘸子张又疲惫的坐了回去,他抱着蒋幽女,先问了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走的时候,都好端端的吗?怎么会突然回来那么多鬼祟。 他语气疑惑了许多,问我是不是没背住尸体,毕竟百鬼太多,跟着阴气会很重。 重阴之下,尸体的重量也会倍增。 我赶紧摇了摇头,还伸出来舌头让瘸子张看了看。 瘸子张眉头紧皱成了疙瘩,他喃喃道:“童子血都用了,至阳至刚,应该抵得住重阴……那是怎么回事儿?” 我叹了口气,才告诉瘸子张,我被人算计了。 我立即将那先生出现,驱赶走了百鬼,又忽然伤我,说出假尸的事儿说了。 顿了顿,我还讲了那先生最后的表情。 我不解的问瘸子张,我感觉那人就是冲着我和他来的,但是我印象中,没得罪过他啊。 瘸子张脸上也是一阵阴霾。 他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这人来的怪异,做的事情也怪异狠绝…… 我更不安的又说了句:“我们都没出事……他会不会再来……还有,百鬼围宅结束了吗?” 瘸子张又咳嗽了两声,他摇了摇头,眼神却幽幽的看着铜门处。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扭头看了过去。 从这角度,是能瞧见斜着的槅门入口的。 那里探出来了十几个脑袋,全部挤在一起…… 他们全都直勾勾的盯着下方! 我腿都软了…… 瘸子张沙哑道:“现在,才刚开始,要么我死,否则它们,绝不会散。” 我觉得心都被一只手攥住了。 一时间,我觉得格外崩溃,因为这是一个死局…… 鬼使神差的,我看了蒋幽女一眼。 虽然不知道,蒋幽女为什么不杀我,忽然帮我们了。 但是,她好像就是我们最后一根稻草…… 腰间的疼痛隐隐上来了。 我站不住,缓缓地坐在了地上,捂着腰间喘气儿。 瘸子张忽然瞄着我的口袋,说了句:“红河,你兜里是什么?” 我摸出来了那个烟嘴儿。 瘸子张眼中一喜,他伸手接了过去,又快速地摸了打火机点燃。 他用力地吮吸一口,吐出一阵白烟。 这时,他脸上都有了些笑容。 我不解,说:“老张叔,你咋还笑得出来?” 瘸子张嗬嗬的咳嗽了两声,才道:“该死又没死,但又快死了,临死关头,是看不了细芬了,但能抽一根烟,也算是值了。” 我面色一变,眼神却变得极为坚决。 我让他不要胡说,他肯定死不了! 瘸子张却不再说话,他就那么仰着头抽着烟。 我又看了看蒋幽女,一字一句道:“蒋幽女保护你呢,等天亮了,百鬼会走,我们赶紧跑,跑一个它们追不到的地方,再找个辟邪的地儿躲进去。” “跑不掉的。”瘸子张又说了一句。 他突然猛地咳嗽了起来,居然吐出来的是一口暗红色的血…… 血中夹杂着一块冒着尸臭的肉…… 瘸子张叹了口气,他怔怔的看着那块肉,道:“红河,百鬼围宅,被啃掉血肉,是一个结果,如果百鬼不散,阴气无形的进入我身体中,我这身子里头,也会缓缓的腐烂。” 我面色彻底的僵住。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一时间,锁尸房里头变得格外的死寂。 瘸子张默默的抽着烟,他嘴巴蠕动,似是在自言自语什么我听不到的话。 我绞尽脑汁的苦思冥想。 可在我和瘸子张的能力范围内,是真没办法了…… 忽然间,我脸色一变。 我想到了一句话! “蒋红河,既然你要帮一个将死之人,我便提醒你一句话。” “你想让瘸子张活,天,想要他死,和天对着干,没人可以帮你,有人来帮你,也是想害你。” “擦亮你的眼睛,夜里,好好走路。” 这是那老先生走的时候,最后和我说的话。 天,的确想要瘸子张死! 不然,我们做了这么多准备,怎么会失败?! 可那老先生,真的是太准了。 有人来帮我,就是想害我,居然被他算到了! 还有那最后一句,让我夜里好好走路。 不就是提醒我,夜路上会出事吗! 果不其然,背尸路上,我被那假意帮忙的先生给害了! 他那么厉害,能算出来那么多事情。 他难道真算不出来一缕生机!? 想到这里,我呼吸都变得格外急促。 我扭头和瘸子张说,我们可能还有办法! 瘸子张没理我,他还是在蠕动嘴唇,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我抿着嘴唇,继续低头,苦思冥想。 半晌后,我抬头和瘸子张说,把我们家里头的钱,全部拿出来,我要去找之前给他算命的那老先生,他其实已经给我指点迷津了,是我自己鬼迷心窍,没想到那么多。 但他肯定能有法子,解决我们面前的难关! 瘸子张总算抬起头来。 他摇了摇脑袋,叹息道:“红河,你可知道,帮我,是逆天改命,是要被老天爷惩罚的,他活了一把年纪,又有那么深的道行,凭什么帮我,毁了一身本事呢?” 我身体一僵,犹疑中,我说了,他不是教我,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瘸子张低头,说还是得看是什么事儿。 但他的话,并没有完全打消我的念头。 这最后的法子,就算不行,我也得拼一拼。 第31章 血米 不知不觉中,天居然亮了。 槅门那里围着的脑袋,全部都消失不见。 那些都是被鬼上身的人,或者是别的魑魅魍魉,天亮自然会离开。 瘸子张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身体,他还是抱着蒋幽女。 可他却闷哼了一声,蒋幽女从他怀中落下。 咕噜两下,尸体滚到了我的脚边。 我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这一幕。 瘸子张愣住了,他眼中都是疑惑。 半晌后,他咳嗽了一声,道:“看来,她并不是要保护我,她是要跟着你,顺道没让我死。” “可为什么,她要跟着你?”我眼皮微跳,心头极为茫然。 对啊,蒋幽女为什么要跟着我?! 虽说她保护了瘸子张,但我也怕,这是另一个陷阱…… 無先生在暗地里驱使着她。 都对我下了那么多次狠手,却忽然帮我…… 是因为,她都没杀成我,用这个法子,来消磨我的戒备? 可很快,我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昨晚上我到锁尸房的时候,她是完全有机会杀我的。 虽说想不明白这一切,但我还是弯腰,将蒋幽女抱了起来。 我低声说道:“你不要跟着我,还是跟着老张叔,你真要帮我,就别让他出事。”语罢,我将蒋幽女尸身递给了瘸子张。 瘸子张再将她抱着,尸体就没掉下来了。 之后,我和瘸子张出了锁尸房,到了堂屋里头。 望着屋中的狼藉,我心头不是滋味儿。 瘸子张忽然说道:“红河,我得去细芬那里一趟。” 我面色不解,问瘸子张为什么? 瘸子张才告诉我,细芬的后事,他得料理了,他能做的事儿不多了。 我身体僵了僵。 迟疑了一下,我没有阻拦瘸子张,就让他用背篓背着蒋幽女。 然后,我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说让他不要那么快就没了斗志,他才六十二岁,现在社会,都不算是老年人,命还长着呢,怎么也得活个百八十,我一定会想办法度过这一劫难。 瘸子张咧嘴笑了笑,他说昨晚上能躲过去,一来,是他先进的槅门锁尸房,那些鬼鬼祟祟要进来,却被铜挡住,它们慢慢的侵蚀了铜门,本来就被削弱了一些。 之后蒋幽女诈尸,莫名其妙的保护了他。 可等到今晚,就没那么简单了。 没有铜门阻拦,单凭一个蒋幽女,恐怕不够。 第一晚,是简单的百鬼。 第二晚,就会来附近深山中的凶尸厉鬼。 我脸色再变。 目光下意识瞟了一眼地面,看到了那三张黑猫皮。 顿时,我呼吸急促了许多。 我问瘸子张,那我去将猫皮裹棺带回来呢? 让他晚上躺在棺材里头,又将蒋幽女放在门口抵挡? 瘸子张的眼神,顿时出现几分活泛。 他嗯了一声,说或许有用。 但万一来的东西,比血煞凶,蒋幽女也撑不住,猫皮裹棺也挡不住太久。 不过很快,瘸子张眼中又有疲惫和无奈闪过。 他又嗬嗬的咳嗽了两声,叹了口气道:”红河,找个躲鬼的地方,其实不是最难,最难的,是我挡不住那些阴气,恐怕过几天,我就会浑身溃烂而亡。” “撑住一天,就有一天时间想办法!”我用力的说道。 再接着,我让他去看看细芬,我还说了,昨晚上细芬都闹鬼来追棺材了,也是她扯掉假尸脸上的布。 瘸子张先进屋拿了一个空背篓,背着蒋幽女的尸身离开。 临他出门的时候,我又喊了句,让他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瘸子张没回答我,慢吞吞的远离。 我保持了心态的镇定,先去了一趟镇口。 黑猫皮裹棺果然还在那里。 只是周围有不少人,都在围着指指点点。 我过去将棺材背了起来,又瞥了一眼地面。 地上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那假尸,被生生啃光了! 我想到朱光那几人…… 心想,他们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天亮,应该会正常起来。 低头背着棺材,我往家里头回去。 十几分钟后,我将棺材放回了堂屋。 检查了棺材没有破损,我又从屋里头离开。 这一次,我顺着在镇上的大街小巷一直走。 肚子实在是饿了,我就顺手买了个烧饼吃。 一上午的时间,我将镇上每一条街道都走遍了。 可我却没找到那算命的老先生…… 难道,他从镇上离开了?! 我刚才升起的信心,顿时都湮灭了下来。 要是他走了,那最后的希望,就真没了…… 我不甘心,还是一直找。 重复的绕着镇路走了两遍,三遍…… 不知不觉,时间都到了四五点钟,却还是没有所获。 我眼眶红红的,被感觉走到了绝路上,想着瘸子张会死,我心里头就想哭。 就在这时,我手机响了。 打过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通了电话,语气很无力,说哪位?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很小声的说:“红河,是我……” 我愣了一下,蒋淑兰? 可我现在哪儿有心思和蒋淑兰说话。 虽说我对她改变了一些态度,但如今这关头,我没有半分时间想别的。 “我很忙,不要来打扰我。”说完,我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立马,蒋淑兰又打了过来。 我心里顿时就烦躁了不少,直接将其挂断。 没有继续再找了,再找就天黑了,我得赶紧回家,先想办法用背尸人的手段,度过今夜。 转身,我匆匆回了家里。 可到家门口,我就瞧见,门外站着一个人…… 那不正是蒋淑兰吗!? 我脸上隐隐都有了怒气,走至近前,我语气冷了不少,问她来干什么? 蒋淑兰脸白了白,她咬了咬唇,低声道:“红河,我不是想来打扰你……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说着,蒋淑兰抬起手来。 她手中是一个小包袱,将其打开之后,里头躺着一只碗,碗中装着一碗米。 怪异的是,那碗米透着一点莹润的血光。 就像是被泡了血一般。 这东西,不正常! 蒋淑兰,怎么会送血米过来?! 我警惕的看着她,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蒋淑兰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昨晚上……無先生忽然来找我了……他告诉我,你遇到麻烦了,瘸子张也快死了。他让我送来这碗米,说能救瘸子张的命……” 我:“……” 一时间,我脑袋懵了。 無先生,居然知道镇上发生的事情?! 还有,他明明三番两次要杀我,却忽然要帮忙?! 这事儿反差太大,一时间让我难以接受。 可又想到,蒋幽兰忽然帮忙…… 这两件事情,就必然有关联了…… 盯着蒋淑兰的手中的血米,我脑袋上冒出来不少汗珠。 那这無先生,口袋里头,又卖的什么药? 他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忙,绝对有所求。 第32章 第二晚 我思绪飞速转动…… 残阳如血,余晖照射在碗中。 莹润血米,更是摄人心魄! 半晌后,我伸手接过了碗。 我和蒋淑兰说,东西我留下了,但她必须立即离开八茅镇。 快天黑了,镇上四处都是鬼,不安全。 蒋淑兰显然被吓了一跳。 迟疑片刻,她小声道:“我马上就离开,可……我觉得,無先生不是坏人。” “他让我供养幽女,又现在帮忙……之前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面色顿时一沉。 蒋淑兰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的。 更不知道瘸子张差点儿被無先生的纸扎皮害死。 甚至我差点儿死在蒋幽女手中…… 她居然也因为無先生忽然帮忙而忽略了。 無先生,绝非一个好人! 他会帮忙,唯一的缘由,就是帮我,比杀我的好处大! 我没办法找到那算命的老先生,就只能姑且留下来血米,看能不能有用。 但我更清楚,绝不可能因此就相信他。 思绪落定,我告诉蒋淑兰,让她不要那么天真,还是要小心無先生。 说着,我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是要送客。 蒋淑兰抿着唇,迟疑了片刻,又望了一眼屋门,细弱蚊吟地说道:“那我走之前,能见见幽女吗?” 我摇摇头,说蒋幽女被老张叔带在身上,不会有事儿。 只不过,老张叔可能快天黑才会回来,她不能冒险等。 蒋淑兰眼中隐隐闪过失落。 她又看了看我,低头便往外走去。 我推门进了屋内,将碗放在了桌上,回头一看,蒋淑兰已经消失不见。 稍微收拾了一下狼藉的屋内,我又将棺材盖子打开。 正准备打电话给瘸子张,催他回来,屋外却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咳嗽声。 我抬头一看,瘸子张刚好迈过了门槛。 他脸色更差了,手里居然杵着一根木棍,活脱脱一个痨病鬼的模样。 “老张叔……”我有种压抑不住的心慌…… 本能地升起一个念头,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瘸子张的身体,都可能扛不过今晚? “嗯。”瘸子张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我赶忙上前搀扶他,让他坐了下来。 他捂着嘴巴,嗬嗬地咳嗽了半晌,才怔怔地看着我,说道:“红河,我有些后事,要和你交代了。” 我心里头就更难受了。 瘸子张,是完全悲观了。 可这也怪不了他。 如果没有刚才蒋淑兰送来的东西,恐怕我现在也得悲观起来。 我咬了咬牙,低声对他说,别胡说八道,什么后事不后事的?xbiQiku 瘸子张笑了笑,说他现在不讲,可能就来不及了。 我还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让他看桌上的东西。 瘸子张瞥了一眼桌上,眉头却拧巴了起来。 “血?生米?这是什么东西?”我心头突地一跳。 我本来以为,瘸子张或许能认出来的。 他不认识,明显,又给这件事加上了两分不确定因素。 我不再犹豫,说了蒋淑兰来的事情,也说了,这血米是無先生留给我们的,按照蒋淑兰的话来说,这米,能救他的命! 瘸子张脸色却紧绷起来,说了句:“与虎谋皮。”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瘸子张这话,言简意赅。 他又摇了摇头,说他不吃。 可我抑制不住心头的急迫和不安,说我们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那老先生我没找到,他恐怕已经离开八茅镇…… 就算是与虎谋皮,也得先保住命。 瘸子张嘴巴抿着成了一条线。 他还是摇着头,说他一把老骨头了,没值得算计的东西,無先生肯定谋划着我,他不能给我留下隐患。 停顿了一下,瘸子张又告诉我,等他死了,我就要立刻离开八茅镇,从此天高海…… 我没等他说完话,猛然间站起身来。 我已然顾不上其它,一手抓住了瘸子张的下巴,另一手,直接抓住了一把血米,塞进了瘸子张的口中! 瘸子张眼睛陡然瞪大,双手立即来抓我手腕。 可这时候的他,哪儿还有力气将我推开?! 我又塞进去了两把米,用力一推瘸子张的下巴,手肘撞了一下他胸口,他咕噜一声,将血米吞咽了下去。 肉眼可见的,瘸子张的脸上,居然浮现了一丝红润! 我顿时惊喜不已! 瘸子张却被气得不轻,一脸惊怒。 不过,他又呆呆的看向了那碗剩下的血米。 很显然,我能看到他脸色的变化,他也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我匆匆又说道:“老张叔,你不是教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与虎谋皮又怎么了?他还想害我们呢,这就当是他害人给的一点利息,我不会拿人手短。” 我立即端起来血碗,推到了他面前。 这时,瘸子张成了惊疑不定。 下一瞬,他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将剩下的血米全部吞咽了进去。 瘸子张的气色又恢复了不少!呼吸都变得有力起来! 我更为惊喜。 可瘸子张却露出满脸疲惫,昏昏欲睡的表情。 外头的天,却要黑了…… 这血米不简单,瘸子张应该要时间来吸收? 我赶紧搀扶起来他,慎重道:“老张叔,你先进棺材里头睡。” 瘸子张勉强站起身。 他挣脱了一下,放下来了背篓,便被我扶着进了棺材。 瘸子张静静地躺在了棺材的底部,他没有彻底闭上眼睛,还留了一丝缝。 我稍稍定了定神。 瘸子张的习惯,睡觉都不闭眼,他现在还能保持住,就代表身体应该没大问题? 可我依旧有些不安。 甚至我开始希望,無先生是真的要通过这件事来算计我。 这样一来,至少能真的救了瘸子张! 尽力让呼吸平稳下来,我又快速从背篓中取出蒋幽女的尸体,将其放在了屋门口。 天,彻底黑了。 一时间,屋内屋外,都变得格外寂静。 寂静到落针可闻,甚至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蒋幽女的身上,传来一股子冰冷感。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又瞥了一眼棺材里头的瘸子张。 他呼吸更均匀,脸上的血色也越来越多,都快和他前几天健健康康的模样差不多了。 又后退几步,我坐在了椅子上,看了一眼空了的碗。 里头还残留着几颗米粒。 我又开始想,那無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短暂的惊喜后,我心里头还是沉下来不少。 不管他是什么人。 他肯定还是敌人。 多了解一点儿这样的敌人手段,反倒是让我更惴惴不安…… 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就算是瘸子张恢复了,我们能对抗他吗? 而且,威胁不只是無先生。 还有那个破坏了瘸子张假尸下葬的人。 我脑袋在胡思乱想,一会儿看看棺材,一会儿又看看蒋幽女。 两天一夜没睡觉了,我其实很困了。 太过安静的环境,更让我意识都开始昏昏沉沉。 可我不敢睡…… 瘸子张之前说过,就算是他躲在棺材里头。 百鬼围宅,依旧没那么好逃过。 第一晚才是简单的百鬼,第二晚,会引来山中的凶尸厉鬼…… 甚至蒋幽女,都不一定能拦得住! 现在就是第二晚了。 瘸子张会引来什么凶恶的东西? 又或者说,我们运气好,先熬过这一夜? 想着想着,昏沉的感觉更强。 我眼皮都开始打架…… 迷迷糊糊的,我觉得温度变得很低,冷得缩了缩身体。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一个女婴站在我面前。 她伸出手,像是在摸我的脸颊。 一双泛着暗红色的眼珠子,提溜地转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33章 迟早要上门 我脑袋一嗡。 惊惧让我一瞬间清醒过来! 汗水,顷刻就浸湿了后背! 我才发现,这会儿我居然都半跪在地上了…… 眼前并没有女婴…… 只有几米外的门槛上,蒋幽女孤零零的背影…… 是我刚才太困,睡着了,做了个梦? 还是,蒋幽女刚才真在我面前摸我脸? 我心头恶寒,不过短暂的打了个盹儿,却让我脑袋清醒了很多。 屋外有响动传来,嗤嗤嗤的,像是在磨刀。 我抬头往外看去,顿时就头皮发麻! 我家屋外的路边,乌泱泱的围着很多“人”。 那些“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屋门,脖子伸得老长。 大部分人站着,最前边,也是正对着我家门口,有一个人蹲坐着,他握着一柄锈迹斑驳的刀,正在路边磨。 我没看他们的时候还好。 这一看着,就觉得格外嘈杂。 他们的说话声,都像是锥子一样,钻进我耳中。 “老骗子,养了一个小骗子。” “死老家伙,死都假死,小杂碎棺材都靠偷!” “杀了他们!” “……” 我用力摇了摇头,极力将这些鬼话从脑袋里甩出去。 就在这时,人群悄无声息地散开一条路…… 一个低着头的人,步伐平稳地朝着我家门口走来。 周围那些“人”,脸上露出了兴奋狞恶的笑容。 那低着头的人,穿着普通镇民的衣服。 可他脖子上,却挂着两个圆滚滚的东西。 定睛一看,那不正是两颗头吗?! 那两颗死人头,明显不是近期的了,皮肤缩水,几乎包着肉,暗红的皮紧贴着骨头。 它们都睁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 尤其是皮上那些血红的绒毛,更是分外恐怖! 鬼上身? 我心里头凉了半截。 刚才我还想着,今晚能不能运气好熬过去。 可显然,事实给了我一个耳光。 那两颗头,是和蒋幽女相仿的血煞! 一转眼,那镇民走到了门前。 他迈步,想要走入门内。 蒋幽女的脚下,却漫出来了猩红的血。 隐约间,我像是瞧见镇民的脖子上多了一个虚幻的女婴。 她双手凶狠地掐住了镇民的脖子! 这只是刹那间瞥见的东西。 那镇民陡然扭头,盯着地上蒋幽女的尸体,狠狠骂了句:“滚!” 蒋幽女的尸体,猛然朝着后方仰倒,“砰!”的一声倒在了屋内。 我心头一颤,更是恶寒无比。 没有犹豫,我直接拔出来了老牛角,要上前阻拦他! 鬼上身,只要直接将老牛角插进他嘴里,就能破解! 可我刚迈出一步,脚腕就像是被人拉了一把,直挺挺地朝着地上栽倒! 又是一声闷响,我结结实实的摔下去,手肘快速撑着地,我觉得胳膊都快断了…… 那镇民脖子上挂着的死人头,居然像是在狞笑一般。 他压根没有理会我,迈步进屋后,径直走向了棺材。 我想从地上爬起来。 可背上又像是被一股大力压着,四肢都动不了…… 转眼,镇民就走到了棺材前头。 他抬腿,就想迈进棺材里边儿。 可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猫叫仿佛在我脑袋深处炸响! 一条黑猫皮,“嗖”的一下弹射而起,直接缠住了他脖子上挂着的一颗头! 死死的束缚下,猫嘴里残留的獠牙,直接嵌入了那死人脑袋的额头中! 这只是一个开始。 又有几条猫皮弹射而起,缠住了另外一颗脑袋。 那镇民死寂的脸,顿时变得惊恐。 他尖锐地咒骂:“死瘸子!你活了六十二年,该死了!”只不过,他的骂声,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还在用力挣脱,要往后退。 那些猫皮缠着他脖子上的头,他压根退不掉…… 我用力的想要起身,身上那股压力,才缓缓减弱了一些。 突然,“咕噜”两声轻响! 那镇民脖子上的两颗人头,居然落在了地上,轱辘轱辘地滚到了门槛那里。 镇民一瞬间就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猫皮平复下来,不过,我隐隐觉得它们都像是还活着,甚至想要从棺材上蹿下去。 更为可怕的是,那两颗人头,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白骨骷髅了! 这么凶的两颗尸头…… 被吃了!? 一下子,我身上压着的力道也消失了! 很显然,是刚才那两个尸头不让我动…… 它们没了,自然没东西能压着我…… 我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 与此同时,蒋幽女倒着的身体,忽然也立了起来。 屋里头更冷了。 蒋幽女身上的血色绒毛,变得更厚。 好似刚才她被压倒,也激发了她的凶厉一般! 我盯着两颗骷髅头看了一会儿,又看看那镇民。 镇民嘴巴微张,眼睛闭着,一副没魂儿的样子。 被鬼上身的后遗症就是如此,得天亮,见了阳光,才能恢复正常。 我没敢靠近棺材,因为那些猫尸刚才表现的太可怕。 差不多能瞄到一眼棺材内的瘸子张,他呼吸依旧平稳。 经过刚才那一番变故。 外头围着的那些“人”,似乎都露出了恐惧之色,没那么凶横了。 可它们依旧没有散开的征兆。 甚至我好像看见了人群中挤着的鲁康…… 他是在眼巴巴的看着棺材? 我喘了口粗气,先到门边,将那镇民从我家里推搡了出去! 他麻木的被我推到门槛外,还是没什么动静。 后半夜,就变得极为僵持了…… 没东西再敢进来。 我也不敢更往外走,更不敢睡觉。 一晚上的时间太过煎熬,简直像是度日如年。 终于,熬到了鸡鸣破晓…… 白茫茫的天光,划破了夜色。 外头那些“人”,全部都散去了…… 天亮了,没危险了…… 我实在是忍不住那股困劲儿,斜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再等我醒来的时候,耳边听到轻微的扫地声,还有一股难闻的烟味儿。 一个激灵,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却刚好瞧见,瘸子张正在扫地。 他将地上的两颗骷髅头,扫进了垃圾铲里头。 嘴巴上叼着的烟嘴儿,还在冒着二手烟气。 我一下子就站起身来。 可脑袋还有些昏沉,我又闷哼一声,坐了回去。 瘸子张扭头看我。 他眉头皱了皱,道:“醒了?睡得太少,我刚想动你,又怕把你弄醒。” 我呼吸很粗重,手抓着椅子把手,惊喜地看着瘸子张的脸。 脑袋虽然隐隐作痛,但是瘸子张整个人的气色,居然都恢复了! “老张叔,你没事儿了?!”我格外紧张的问他,完全忽略了他说的话。 “嗯。”瘸子张点点头。 他瞥了一眼垃圾铲里头的两颗人头,又看了我一眼。 他眼神都变得复杂了许多。 “昨晚上,不好熬吧?”瘸子张叹了口气。 我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说道:“不难熬!” 我才发现,蒋幽女的尸体不见了…… 我心又是一慌,问他蒋幽女呢? 接着我才快速说了,蒋幽女昨晚帮着挡了一下,之后是黑猫皮挡住了两个血煞尸头和被鬼上身的镇民。 瘸子张吐了口浊气,然后示意我看身边,说蒋幽女放进背篓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醒来的时候,那个镇民刚好醒了,他慌里慌张的跑了,他是不晓得昨晚发生什么事情的。” 我先扭头看了一眼脚边背篓,心才堪堪平缓下来。 脑袋稍微没那么浑噩了,我站起身,又上下打量瘸子张,再三确定,他的确没事了…… 迟疑了一下,我说道:“無先生那碗血米……的确是神了……只不过……他到底想干什么?” 瘸子张眯着眼睛思索了半晌,才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不会平白无故停手,也不会平白无故帮忙,等着吧,迟早要上门。” 我点点头。 瘸子张又问我还睡不睡,不睡的话,跟他出去一趟。 我立即就问瘸子张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要办? 第34章 缺心眼的 瘸子张叹了口气,道:“得把细芬葬了。” 我身体一僵,才说了个好字。 瘸子张转身走出屋外。 我赶忙跟上他,两人朝着镇北走去。 途中我忍不住又问了瘸子张身体,以及百鬼围宅的事情。 瘸子张告诉我,之前他的病态,全都是阴气侵蚀所致。 吃了那个血米之后,阴气不再入体,身体在快速复原。 百鬼围宅是因他体衰而来,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那些鬼鬼祟祟,大概率是不敢再来了。 若还来,他只要杀鸡儆猴,也能让它们退去! 我松了一大口气。 一转眼,我们就到了镇北。 一条河隔断了镇上的正路。 一座小桥后,便是一排土屋和砖瓦房混建的老屋子。 路边种着柚子,枇杷一类的果树,一些树梢上还挂着去年的老柚。 路上不少小孩儿来回跑。 一些院子门口有妇人在聊天打混时间。 我们刚下了小桥。 那群孩子就一哄而散! 他们一边跑,一边尖声喊着诈尸了!死人又活了! “砰!砰!砰!”的声响传来,几乎所有院子都关上了门! 我脸色不好看。 心知是因为瘸子张假死的事儿传的太开。 好在瘸子张依旧面色平静。 几分钟后,我们到了一个还透着新气儿的小院外。 院门紧闭。 瘸子张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盯着院门,又看了看地面。 我不解的问他,发生什么事儿了? 瘸子张闷声说道:“昨儿白天,我把细芬的尸体放屋外了,天黑我得回来,才没能背她上山。”我心里突地一跳,尸体不见了? 瘸子张上前,用力地一推门。 门从里头被阀上了,没开。 院里头有人? 不过,据我所知,细芬寡妇是一个人独居啊。 瘸子张抬手,大力敲了两下门。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院门开了。 出现在门后的,是一张蜡黄狭长的男人脸。 他眼袋耷拉着,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干啥?” “你是谁?”瘸子张眼神阴沉。 那男人又瞅了瘸子张一眼,忽然伸手,朝着瘸子张胸口猛地一推! 瘸子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男人的手腕,狠手一反撇。 那男人惨叫一声,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瘸子张又用力一拽,那男人一个狗啃泥的爬出了院子!瘸子张冷着脸进了院子。 我紧随其后。 院子中摆着一口棺材,木桌横在棺材前头,搭成了简易的灵堂,一个黑白相框立在灵堂上。 灵堂前青烟缭绕。 相框中,细芬的遗照面无表情。 我盯着棺材的四角看着,心头就是一寒。 因为棺材四角处,居然在滴水。 横死不入门,临坟才入棺! 如果横死人提前入棺,还给留在家里头烧香焚纸,这死人就不会出门了…… 非要抬棺出门,就会诈尸,而长期将尸体留在家里,家里又会成凶宅! 两个局面都极为棘手! 瘸子张的脸色更阴晴不定。 突然,院门传进来尖细的骂声! “我晓得了!你就是那个老瘸子!把我姐吃干抹净,她出事了你却不管!还让人说你死了!我看你就是装死!不想负责!” 刚才那男人面色铁青的冲回院子,气势汹汹的又要来打瘸子张! 瘸子张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 那男人猛地驻足,又不敢往前。 瘸子张哑着声音,说:“我会负责安葬她。” 男人眼珠子瞪得溜圆,他虽不敢上前,但还是骂道:“安葬?这会儿来假慈悲了,真他妈的新鲜,你赶紧给老子滚出去!”瘸子张皱眉又道:“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还有,你将尸体放进棺材,又放在家里,已经破了忌讳,她不能入门!” 那男人面色一寒,恼恨道:“我就说,昨天晚上我赶来的时候,我姐尸体咋摆在家门口,我还想着是哪个缺心眼做的,原来是你干的!” “你们滚不滚出去,不然我报警了!”他又威胁的说着,同时拿出来手机拨号。 瘸子张没动,脸色愈发沉。 我额头上冒汗。 院外已经围了不少镇民,他们开始指指点点。 大体上就是说,大前天就在传瘸子张死了,前天还听说出葬了,没想到居然是骗人的。 是不是他怕细芬出事儿了,以后得养一个废人,索性装死,等细芬没了之后,再出来装好人? 瘸子张不说话,我就不好开口。 我们和那男人也形成了僵持。 结果没等几分钟,警察就来了。 领头的还是那个唐克。 他们刚进院子,那男人就赶紧跑了过去,添油加醋的说,瘸子张不但捣乱他家办丧事,还打了他! 唐克皱眉走到我们近前,问瘸子张为什么闹人丧事,又为什么打人? 他让瘸子张先从人家里出去,不然的话,就只能请他去一趟所里了。 瘸子张哑着声音道:“红河,走。” 我跟着往外走。刚要出院门,那男人又拦着不让走了,说打了他人,闹了她姐姐安息,不能这么算了,得赔钱! 瘸子张显然没想扯皮,他从兜里摸出来一沓钱,抽出来几张,甩在了那男人脸上,又掉了一些在地上。 那男人赶紧去地上捡。 我们刚走出院子,唐克却又追了上来。 瘸子张问他干什么?钱也赔了,人也走了,还有什么没了清的? 唐克才说,他听说了瘸子张装死的事情,弄得镇上人心惶惶,不少人都来举报了。 他让我们注意一些,不要乱来! 我:“……” 我能告诉他,我家百鬼围宅? 瘸子张干巴巴的应了句,晓得了,就继续往前走。 唐克不再拦着我们。 我们朝着回返的方向走去。 我不自在的问瘸子张,难道就这样不管了?瘸子张低头道:“不知道细芬哪儿冒出来的弟弟,但他把横死的人领进门,就会出事,他迟早会来找我们。”我心头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那男人的确坏事。 我们本来就诸事缠身,又给我们弄了个隐患麻烦。 思绪间,我两已经走过了小桥。 瘸子张却突然停下来,看向了水面。 “老张叔,怎么了?”我随口问了句, 顺着他视线,我也朝着水面看去。 可让我脸色一变的是,我和瘸子张中间,居然挤着一个人! 我们两人都快并肩了,哪儿有第三个人啊! 大白天的,活见鬼?! 第35章 三件事儿 死死的盯着水面,我额头都冒汗了。 因为倒影中,那人趴在瘸子张的背上!他脸色很差,讨债鬼一样…… 瘸子张伸手,朝着肩膀处一拍,一张符压在了肩头。 水中,那张脸消失不见了。 瘸子张扭头看自己肩膀,阴晴不定的说先回去。 我也是满腹疑窦。 不多时,我们回到了家门外。 瘸子张没有先进门,让我弄点儿驱散晦气的东西来。 我匆匆进屋,先烧了一个火盆摆在门前,又拿了捆艾草沾水。 瘸子张迈步跨过火盆,我拿着艾草,用力在他身上抽了几下。 之后瘸子张才进了屋。 我还是心神不宁,问瘸子张咋回事儿? 瘸子张告诉我,可能还是有些阴气缠着他,他大意了,白天没怎么管身上,居然被怨鬼上身了。 他注意一下,就不会有麻烦了。 我点点头,稍稍放心了一些。 瘸子张思忖半晌,又道:“先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细芬落葬了,我们就走。” 我一愣,问瘸子张为什么要走? 瘸子张才告诉我,之前不跑,开始是因为無先生和蒋幽女。 之后他说跑不掉,是因为阴气入体,百鬼围宅。 现在我们既有蒋幽女,他又没了事儿,自然没什么掣肘。 我们待在八茅镇,明里暗里都有人算计,还不如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不管無先生打的什么算盘,他先带我去找人,把蒋幽女给超度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心中也惊喜无比。 当局者迷!这两天事情太多,我反倒是迷糊了。 瘸子张所说的,就是一个破局之法! 八茅镇没什么可牵挂的,等我们走了,谁想算计,都没那么容易了! 转身我就进了屋内,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把重要的东西塞进了行李箱。 等收拾完了进堂屋,瘸子张刚好端着吃的从厨房出来。 我肚子早已经咕咕叫了。 两人吃了一顿饭,瘸子张抽了一会儿烟。 怪异的是,烟雾缭绕下,他脸上居然有一层重叠的影子,又像是一张在笑的脸…… 我被吓了一跳,定睛看着瘸子张。xbiQiku 这样认真一看,那脸又没了…… “嗯?”瘸子张疑惑看我。 我和他说了人脸的事儿,不安的讲了,怎么符加上辟邪的火盆艾草,都没把脏东西赶走? 瘸子张眯着眼睛,脸上有了些阴霾。 他让我去睡一会儿,便转身先进了屋。 吃饱了,血糖一上来,人就犯困,再加上我昨晚没睡好,脑袋都迷糊了起来。 本来我想去睡一觉,可又有些担心瘸子张。 如坐针毡的呆了半晌,我才起身要进房间。 刚好,我一眼瞥了瞥屋外。 却瞧见我家对面杵着一个人。 不正是那个算命的老先生吗!? 他手握着竹竿,其上顶着布条。 我一个激灵,困意就没了。 虽说瘸子张现在没事了,但我们还是麻烦缠身! 这算命老先生来的太好!也太巧! 迈步我就朝着屋外走去。 可他却转身疾走,我就只能一路追上去。 他年纪不小,速度却当真不慢…… 一口气儿,直接给干到镇口了,他才堪堪停了下来。 半下午,日头正烈,阳光刺目。 我喘着气儿,喊了声老先生,赶紧追出去最后几步,到了他跟前。 他上下扫了我一眼,却摇了摇头。 “追我,做什么?”老先生没有语气的说了句。 我又喘了两口气,说不是他来找我的吗? 老先生眉头一拧。 我就解释,说我昨天找了他一整天,都没找到他,他今天出现在我家门口,看见我了,就又往外走,不就是来找我,又将我引出来,要和我单独说话? 实际上,我这里动了一个小心思。 我想用这种方式,套他的话! 结果,他的眼神却像是将我看穿了似的,又摇了摇头。 “巧舌如簧,聪明,但却是小聪明。”他说道。“呃……” 我挠了挠头,又诚诚恳恳的说,我没有别的恶意。 那天我说错话了,态度不好,要和他道歉。 但我想求他,看在他当年给我点了名字的份上,再帮一个忙,替我们指点迷津。 老先生看我的眼神更加深邃。 他再次摇了摇头。 我赶紧就说,酬金好说,钱我们拿得出来。 老先生才说了句,不是钱的事,而是我闯了大祸,瘸子张也犯了弥天大错! 我脸色再变。 因为我不明白啊! 我闯什么祸了,瘸子张,又犯了什么错? 我马上就问他,说难道我帮老张叔活下来,我们就犯错了? 老先生垂头。 一时间,我两有些僵持。 我其实有点儿不甘心。 因为我晓得,他只要松口,肯定能说出来点儿有用的东西。 所以,即便他话不好听,我都给忍了。 半晌,老先生总算抬起头来,才说道:“当年你要死,瘸子张要留你,如今他要死,你要保他。该死之人不死,命数已经盯上了你们。” “普天之下,也只有我帮忙,你们才有立锥之地。” “但帮你们,我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相对,你如果想要我指点迷津,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老先生的眼神极为深邃。 我心里却咯噔一下。 问他,答应什么事儿? 老先生眼皮抬了抬,说现在他还不能说,只要我答应,并且发下毒誓即可。 我面色再变了变。 因为瘸子张也教过我,干我们这行的,不能随便发誓。 一旦发誓,不完成的话,大概率都会应验…… 我僵住没动。 老先生又摇了摇头,转身便要离开。 我一着急,又赶紧拦住他! 看他没商量的态度,我便指天发了个毒誓,说如果我毁约,不完成他要求的事情,就天打雷劈。 老先生的脸上,才露出了一分笑容。 可我却觉得,他这笑,居然都带着点儿深意? 下一刻,老先生就开口说道:“你们想一走了之,躲了这祸患。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今晚子时,你去找一个叫陈大强的人,给他喂下一碗瘸子张的血,告诉他,命以后还给他。” “那寡妇的凶宅,又是一个隐患,你们不能再上门去管。” “如果今晚打雷,劈死了东西,你们就能明天离开八茅镇,如果没有,那就是我帮不了你们了,得好自为之。” 我脑袋嗡嗡的。 所有的话,我都记住了。 可这三件事,每一件都很怪。 第一件,更怪…… 陈大强,不就是小时候欺负我,前几天还和我闹起矛盾,掀了灵堂那人吗?! 第36章 教你老张叔做事儿? 陈大强是死了,还是怎么样了? 为什么要给瘸子张的血? 还有细芬的下葬不能管,瘸子张能接受吗? 至于打雷劈死东西,我们才能离开……这更是诡谲。 我思索的出了神,再等我抬头,那老先生已经不见了。 阳光更刺目了一些,照射在我脸上,眼睛都有些花了。 我转身回了家。 瘸子张还在自己屋里没出来。 我脑袋有些懵懵的,实在是撑不住了,要去房间睡会儿。 不过我弄了个闹钟,大概六点半左右,赶着天黑之前醒。 沾着枕头,我直接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太沉,迷迷糊糊,我感觉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可一下就消失了。 翻了个身,我又继续睡了过去…… 可睡梦之,我竟感觉越来越疲惫,好像有个东西,正凑在我脸上! 人的第六感很强烈。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张暗红色的小脸,几乎快贴在我脸上了。 小小的鼻子,鼻尖触碰着我的鼻尖。 猩红的小眼珠子,盯着我的眼珠子…… 更惊悚的是,她嘴角居然还带着笑! 我第一刹那是脑袋空白,下一瞬,我一声大吼,猛地从床上滚了下去! “砰!”的一下摔倒在地,剧痛袭来,我感觉四肢百骸都是凉的,又像是大病一场了,浑身无力…… 我骂娘的心都有了。 蒋幽女,怎么钻我床上来了?! 屋里头光线很暗,窗户外边儿黑漆漆的,天……居然都黑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瘸子张一脚跨进了我的屋子。 还没顾上说话,他就直勾勾地盯住了我床上。 瘸子张脸上全是惊疑,说了句:“她怎么跑到你这儿了?” 我艰难起身,强忍着眼皮的狂跳,摇头说不知道…… 迟疑了一下,我又说,可能是天黑了? 这时我才发现。 蒋幽女的身下,压着我的手机…… 怪不得闹钟没响,她给我摁了? 瘸子张吐了口浊气,又道:“无大碍,毕竟这两天她在帮我们。” 我虽然心里头不自在,但瘸子张说的没错。 可再回过神来,我脸色又是一变。 走到床边,我推了一下蒋幽女尸体,将手机拿了出来。 一看时间,这会儿居然都九点钟了! 十一点,就是子时,我差点儿睡过了头! “老张叔,差一点坏事!” 我神色凝重地跟瘸子张讲了,下午我遇到那老先生的事情。 更将那三件事简明扼要的说了出来。 瘸子张的眼神,从愕然,变成了惊疑不定。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只迟疑了一秒钟,他就转身出了屋。 我赶紧跟了出来。 瘸子张径直钻进厨房。 等他转头出来的时候,手中端了只小碗,碗中有一把匕首。 瘸子张走到桌旁,放下碗,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朝着掌心一割,鲜血直接淌了出来。 淡淡的血腥味在屋内弥漫。 一转眼,一小碗血满了。 “我还得留在这里,还是有些鬼东西在暗处盯着,跟着你过去,恐怕会坏菜。红河,你得小心去。”瘸子张收手,又用一根布条子将手掌缠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自然晓得,瘸子张说的是百鬼围宅的隐患。 瞟了一眼屋外,晃眼看外边是没人了,可一种毛毛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这就代表着暗处实则还藏着东西呢。 “那老张叔……你得记住,细芬嫂子的事儿,管不得了。要是她弟弟找过来,你也别心软。”我迟疑中,叮嘱了一句。 瘸子张用伤手摸出来了烟嘴,夹在唇间吸了一口,蹙起的眉头,稍稍散开了一些。 他白了我一眼:“开始教你老张叔做事儿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挥挥手,示意我赶紧去。 我先拿了个塑料袋,小心翼翼将血碗口子封好了,避免血淌出来,才端着碗出了屋门。 今晚很冷,一股凉风钻进了脖子,通体都在生寒…… 我感觉可能是被蒋幽女吸走了一些阳气,身体有点儿飘忽着的。 一转眼走到了马路对面。 鬼使神差的,我回头瞟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我被吓了一大跳。 我家门口左右两侧,各杵着一个“人”,它们表情阴险诡谲。 而在房顶上,还趴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人”,脑袋贴在屋檐边上,另外几个趴在瓦片上…… 它们就像是在等待什么机会…… 瘸子张坐在屋里头,嘴上叼着烟嘴儿,手里头拿出来了分尸刀,在腰间擦拭…… 我没贸然出声了。 瘸子张,肯定察觉到了。 与其乱了方寸,引出一两个脏东西跟上我。 倒不如分头办事。 闷头我继续往前走。 很快就离开了我家那条街。 镇路其它地方,路灯正常亮着,小卖部还开着门,一些屋舍亮着灯。 那股阴森森的气息没了。 只不过,本来有些人正在门口凑着侃大山,一瞧见我,就都满脸忌讳地关上了门。 我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大致我记得陈大强家的地址。 约莫十来分钟,我到了他家院外。 一个篱笆院子,里头是个半土墙,半红砖的大屋。 他家条件很差,我依稀记得,就他一个人生活。 我迈步进了院内,同时提了口气,沉声喊了句:“陈大强!” 夜里头太寂静,我声音形成了回音。 可没有人回答我…… 我微眯起眼睛,朝着土屋走去。 心里头大概揣测,陈大强可能快不行了?用瘸子张的血,是救命? 虽然不知道老先生为啥那么说,又为啥要救他。 但现在照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伸手,我一把就推开了门。 可让我脑袋一嗡的是,门后,居然杵着一个人! 他不声不响的杵在哪儿,就和个鬼一样! 瞬间我就认出来…… 他不正是陈大强吗? 可仅仅两天没见,他居然都快瘦脱相了。 凹陷的脸颊,和死人一样皮包骨头,就连脑袋上的头发,都掉的没剩几根了,干瘪的嘴皮子皱巴巴地包着唇,像是没牙的老太太。 他身上唯一正常的,就是那对眼珠子! 瞪得滚圆的眼珠,满是细密的红血丝。 陈大强一声不吭,猛地抬起手,干瘪的手掌,直接朝着我脖子抓来! 第37章 冤不冤 我瞳孔陡然紧缩,却没有乱了阵脚。 陈大强还有气儿,不过这样子,和死人也没多大差别了! 我一手抬起,直接扼住了他的手腕! 他力气奇大无比,一甩之下,居然将我朝着门框上甩去! 我来不及反应,“砰!”的一下,被撞了个七荤八素。 陈大强更是一脸狰狞,骤然张开口,朝着我脖子上咬来! 一股难闻的腥臭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作呕! 我猛地抬腿,膝盖狠狠击中了陈大强的腹部! 可他就像是没痛觉一样,继续冲着我脖子咬下! 只不过因为被我膝盖抵着,他一瞬间咬了个空。 我再猛地一用力,将他顶着撞在了另一侧的门框上。 欺身上前,我手肘狠狠顶住了他的脖子,顺势往下一压,他整个人都被我按在了地上! 可他还在疯狂挣扎,眼中的血丝和狰狞的面孔,就像是渴血到了极致! 我心里咯噔一下,思绪更是飞速。 陈大强双手抓住了我的双臂,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 剧痛袭来,我闷哼了一声,右手却抬起,手指在血碗的塑料袋正面一扎,便一气呵成,将碗口对准了陈大强的嘴巴。 血“哧”的一下,倒进了他口中! 前一刻还在疯狂挣扎的陈大强,忽然一下子就安静了…… 他凶狠渴血的眼神,瞬间呆滞无神。 甚至微弱的呼吸,都开始均匀了…… 一碗血,很快被倒了个干净。 我粗重地喘了口气,松开他脖子,站起身。 他同样松开了我,手耷拉在身旁,躺成了一个大字。 我心头犹有后怕…… 刚才,陈大强好像是要出去…… 如果不是我刚好来了,他出去会干什么? 我觉得,他眼神对我没恨意,应该不是去找我和瘸子张的。 是随便找一个人,就要咬脖子吸血? 我更是一阵恶寒。 皱着眉头,我盯着他的脸说了句:“命,以后还给你。” 怪异的是,陈大强嘴角好似勾起了一丝笑容。 下一刻他闭上眼,头一歪。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又去探了探他鼻息,确定他还活着,才松口气。 将他拖进了屋内,我才转身往外走。 天,开始阴沉下来了。 本来今晚上就没多少月光,这会儿暗沉的像是随时会下雨,浓郁的乌云里头,还传来滚滚闷雷。 要打雷了? 我心里头有些惴惴不安。 打雷,会劈死东西,我们明天就能走…… 那死的会是什么? 一只猫,一条狗…… 还是,一个人?! 我心里压着块大石头,匆匆朝着家中返回。 风呜咽的吹,像是鬼哭一样。 太晚了,镇上几乎没几个地方亮着灯了。 走着走着,我刚好穿过了老街路口。 昏黄的路灯下头,站着一个老妇,她端着一只破碗,手里头还拿着根筷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路面…… 不…… 她是在瞅着我! 随着我进入她视线,我就发现她盯着我了,我往前,她脑袋就往前挪…… 我不想节外生枝,这人也是怪得很。 “乞丐要饭,蟊贼砍手,小鬼东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嗓子就像是被捏着一样,尖细的让我浑身是鸡皮疙瘩! 可我还是没理她……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大致是我上次被陈大强拦路的垃圾堆位置。 路中间,居然直挺挺的杵着一个人…… 不,那不是人,而是尸体! 棺材铺老板鲁康,他双目睁大的挡在路中间。 脑袋上的裂口,不只是能看见脑花子,蜈蚣一般蜿蜒的血,印在面门上,格外的惊悚。 我猛地驻足,一把就摸出来了老牛角。 鲁康没动,反倒是他裤腿簌簌动了一下。 从他裤脚居然钻出来了两只大灰耗子。 更怪异的是,它们直立起来了身子,冲着我磕头! 那提溜的小黑眼珠儿,似是算计着什么。 发白的爪子握着,更像是人的手…… 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直接从旁边绕路,另一只手却抽出来了分尸刀! 这俩耗子敢靠近,我就剁了它们! 好在,它们没敢来拦我…… 只是我走远了,后边儿还能听见吱吱声,又像是人在细声讲话……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 闪电划过夜空,将黑夜一瞬间映射成了白昼! 但仅仅瞬间,一切又重归黑暗! 豆大的雨滴“噼啪!噼啪!”地打落下来。 我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几乎是小跑! 两三分钟后,总算瞧见了我家门! 门口空空如也,啥东西都没了。 瓦顶也正常无比…… 瘸子张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张布。 他脸色略有苍白,正在擦拭分尸刀。 看他没事,我才松了一大口气。 “惊魂未定的,出事了?”瘸子张抬头,眯眼看着我,笑了笑。 我喘了口气,先从桌上水壶倒了一碗水,咕嘟咕嘟一口喝了,才和瘸子张说了陈大强的事儿。 路上回来的事情,我也一并长话短说。 瘸子张脸拧巴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给陈大强喝血,但那老先生,神机妙算,有他的用意,你回来被拦路,也正常。” 说着,瘸子张瞥了一眼屋墙边儿。 黑猫皮棺材还摆在那里。 “百年老柳木,养尸又养鬼,鲁康被树砸死,多冤枉?他想把棺材抬回去,自己用。”瘸子张干巴巴的说道。 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街上传来。 顺势扭头往外一看。 是一个男人,正朝着我家门口走来! 好巧不巧,他经过了路边一棵树…… 忽而,刺目的白光闪过! 我眼睛都被这闪电刺得几乎暴盲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穿透了夜空! 可也是刹那,那声音就归于空寂…… 我用力闭了闭眼,恢复过来了,又赶紧睁开了。 让我心头骇然的是,我家外,路边十米左右的位置,一棵大树成了焦炭,还在燃烧…… 树下一动不动地躺着个人。 那人身体扭曲得像是恶鬼一般…… 似是活生生被劈死了! “啪嗒!”一声轻响,我赶紧扭头去看瘸子张。 却发现瘸子张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落下。 掉在地上的是他的烟嘴儿。 烟灰撒了一地…… 我心头也压抑啊,不知道怎么的,像是喘不过气儿…… 真被劈死了一个人…… 那人冤不冤? 瘸子张却嘴唇嗡动了一下。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那神态,是认识那个人?! 第38章 命运专挑苦难人 我立马就问了问瘸子张。 瘸子张哑着嗓子告诉我,那是细芬她弟弟。我脸色陡然大变。 寡妇细芬的弟弟! 那倒霉鬼居然是他?! 屋外的雨变得很大,几乎是狂风骤雨! 瘸子张捡起来烟嘴,叼在唇间,半晌没说话。 “要不,去看看……”我不自然的问。 瘸子张摇头。 恰逢此时,刺耳的鸣笛声传来。 几辆闪着灯的警车,救护车出现在路边。 细芬的弟弟被带走了…… 瘸子张吐了口浊气,他让我去睡觉,明天我们就得离开镇上,这儿太不安生。 语罢,瘸子张进了他房间,背影极为萧瑟感。 我回了自己屋子。 蒋幽女却压在我枕头上! 她皮肤上的血色绒毛倒立着,暗红的小眼睛极为阴翳。xbiQiku 我忍着心悸,用一张布将她裹起来,放进了背篓里。 这时,我又收到一条短信。 打开手机一看,内容是: “红河小兄弟,白天有些事情没讲完,今夜八茅镇又阴气冲天,怨气涌动,我还需和你说明一二,速来村口找我!” 我一愣。 一下子就想到,是那个老先生? 可下意识的,我却觉得有些怪,他咋知道我电话的? 还有,他还管我叫小兄弟了…… 我持着怀疑的心态,回拨了号码。 很快电话接通了,我先喂了一声。 没有回音传来。 “你是谁?”我慎重又问。 一个冷不丁的笑声传来,让我身上都是鸡皮疙瘩! 这肯定不是那老先生! 我骂了有病两个字,就要挂断电话。 幽幽的话音却再次传来:“蒋家,是被命数唾弃的,你,是不该活着的,帮你的,都会死,没人抵得住这命数,呵呵。” 我脸色顿时无比难看,问他到底是谁?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我眉头紧锁,心里有了阵阵阴霾。 这人应该不是無先生。 無先生在关键时刻,让蒋幽女救了瘸子张,又给了血米,保了瘸子张的命,他能杀我,却没杀,肯定有别的目的。 我想到了那个和我说李代桃僵的人。 难道,是他?! 看样子,他不是害瘸子张,实则是想害我? 可我压根不认识他,也没得罪过他…… 他提了蒋家……难道是和蒋家有仇怨吗? 我感觉一头雾水。 如果是蒋家的仇怨,我觉得,我遭了无妄之灾。 而且我心头很后怕,因为这人太阴险了…… 会突然跳出来,在关键处给你致命一击! 不了解他,都不知道怎么防范。 越想,我就越头疼,想不出一个周折,干脆躺下睡觉。 次日,敲门声将我惊醒。 我一个激灵起身,下床出了房间。 瘸子张恰好从房里出来。 我快步去把门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妇女,她两次来通知细芬的事情,那晚上还给鬼上身过。 妇女没看我,侧着头看后边儿的瘸子张。 她匆匆喊瘸子张跟着她去细芬家。瘸子张拧巴着脸,没动身。 我也皱了皱眉。 妇女苦笑了笑,叹口气道:“之前我来,话说重了,虽然不晓得你这里出了啥事儿,但你活着,总算是好的。昨儿你被警察赶走的事情我也晓得,但那毕竟是细芬弟弟,我也不好出来说啥。” “那人不是个东西,以前强奸,被人关了几年,这次出来,又赌又烂,一直在老家,细芬也不敢和你说,结果她死了,他弟弟想着霸遗产来的。” “老天爷总算开了点儿眼睛,昨晚上,他在你家门口被雷劈了!” “你跟我去给细芬办丧事,没人拦着。” 话音至此,妇女显然有些激动。 瘸子张却摇了摇头,让她先回去,又说我们要离开八茅镇了。 那妇女呆住,不解道:“细芬的丧事呢?你不管了?”瘸子张摇了摇头。 妇女睁大眼珠,哆嗦道:“老张,人,讲良心的,细芬陪了你好几年,没点儿感情?” 瘸子张拿出来烟嘴儿,要抽上。 可他手在发抖,烟嘴就抖得更厉害。 我看出来了苗头,立即侧身挡在了那妇女前头。 “老嫂子,我们的确要走了,还有大事要办,你请回吧。” 话语间,我伸手就将妇女推出门外!顺势自己也走了出去! 我怕瘸子张心软。 三件事已经完成其二,不能最后坏了菜! 妇女脸色恼怒,伸手就要来撕我的脸,同时尖声骂道:“就是你!丧良心啊!你不准老张管的对不对!”她唾沫都飞我脸上了! 我赶紧闪避开来!这要是被挠两下,脸都得花了…… 她打不到我,就一直骂! 我脸是没花,但脑袋却被骂开花了…… 最后她嗓子骂哑了,才哭哭啼啼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细芬看错了人,瘸子张压根不是啥好鸟…… 她走远了,我才转身回了堂屋。 瘸子张干坐着,眼神却没多大神光,麻点子的老脸上居然还有两道湿痕。 “老张叔,你哭了?”不过这话我问出来,就后悔了。 打我记事儿起,瘸子张就孤家寡人一个。 临到老了,他才说起方少年,才和细芬好上。 之前他人快不行的时候,还去找了细芬。 可想而知,两人是有感情的。 咬了咬牙,我低声道:“等之后回来了,再去给细芬嫂子补上丧事,成不?” 瘸子张却突然淬了一声,道:“这破房子也要不得了,房梁能掉那么大把沙子下来,眼睛差点儿给弄坏!” 我当然不可能去戳穿瘸子张的蹩脚理由。 瘸子张却一边擦眼睛,一边叹气道:“孰是孰非,老张叔明白的很,要是给这件事情坏菜了,六十多年就白活了。” “红河,你记住老张叔和你说一句话。” “命运不公,厄运专挑苦难人,普通人在命运面前,又能挣扎什么?” 语罢,瘸子张催促我再收拾收拾,带上行李,我们趁着天亮马上走! 先把蒋幽女送去超度了! 我心头顿时一震。 瘸子张的话,很深奥,更有无奈。 可他能振作,就再好不过。 我转身就进了屋。 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又将蒋幽女背上,我才出来。 瘸子张背着一个更大的背篓在屋外等我。 我出去后,瘸子张又给门上了两把锁。 我想起来昨晚上的电话,和瘸子张讲了一遍。 瘸子张眉头蹙着,说:“蒋家?一个普普通通的蒋家,能有多大能耐,还被命数唾弃?” 顿了顿,他又道:“但那人的确有问题,坏了我们事情,还是阴魂不散,的确代表着他不是要整我,是矛头对着你。” “蒋家村,还有無先生,动机不明,很是诡谲。” “并且,除了他,暗处其实还有一个人。” 我心里突地一跳,立即道:“让薛老根儿带话的那人?”瘸子张点点头。 可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话音戛然而止。 我抿着嘴,心里头压力更大了。 三个人! 無先生动机不明。 说李代桃僵的,是明确了要害我。 还有一个看似帮忙的人,却最神秘,几乎没出现…… 我思绪间,瘸子张已经迈步往前走去,我又赶紧跟上。 不多时,我们到了车站,瘸子张包了一辆小车进城。 等出了镇以后,瘸子张又突然和我说了一件事儿。 他说,他当初之所以会去蒋家村买我,是那算命老先生指点的。 当初,他就有一劫,算命老先生说买了我,以劫制劫,他才活到六十二岁的劫难…… 我脑袋当时就一懵! 第39章 把你的脏手松开 瘸子张买我…… 居然也是被安排的?! 那实际上,我身边围绕的不是三人,而是四人! 那算命老先生也是其一? 瘸子张点了烟嘴里的烟叶,呛人的二手烟在车内缭绕。 瘸子张最后又说了句话,那算命的老先生让我们离开八茅镇,就肯定还会来找我们。 他说不定和那几人都有关系,从他身上,肯定能知道什么,下一次他出现,就不能让他走了! 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瘸子张不说话了,闭上眼睛打盹儿。 我靠着窗户,开始闭目养神,平静思绪。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进了仙桃市。 又过了半个多钟,到了老城区的一条老街。 下了车,一眼瞧过去,街里招牌琳琅满目。 殡葬一条龙、上西天殡仪馆、专业迁坟看宅、投胎卜算…… 瘸子张一瘸一拐的领着我,到了一个铺子前头。 褪色招牌上,印着仙桃市专业点墓殡葬服务,后边儿还有几个小字,专业超度! 但大中午的,铺门紧闭。 瘸子张摸出来手机,打了个电话。 几句话后,电话挂断,他一瘸一拐的走到铺门旁边,从一个砖缝里头摸出来了把钥匙。 铺子是一个大卷帘门,侧边开了小门。 瘸子张推开小门进去,我赶紧跟上。 最多二十平米的铺子,左右两个货柜,摞着一把一把的符,摆着八卦镜,罗盘,桃木剑一类的物事。 我好奇的左右打量,瘸子张又带着我穿过隔门,上楼梯去了二楼。 一条楼道,左右两侧都有房间,我们进了右边的屋子。 瘸子张放下了背篓,我也放下行李。 他才告诉我,这会儿他朋友遇到点麻烦,地方不远,他过去帮个忙,不过至少得等天黑,他们才能回来。 让我就在这里等着就行。 我说我也想去。 瘸子张却说,这事情不合适让我过去,语罢,他塞给我钥匙,转身就下了楼。 一般,瘸子张都是说一不二,我跟上去也没用…… 很快,关门声从楼下传来。 我在椅子上坐下,又打量了一下屋内。 陌生的环境,让人好奇,也让人不适。 我又想着,等超度蒋幽女之后,我们再做什么? 那算命的老先生,什么时候来找我? 以后,我和瘸子张就留在城里,真不回去了? 最关键的是,我们超度了蒋幽女,無先生会不会来找麻烦…… 还有,那个想害我的先生,有没有尾随进城?! 脑子里问题一上来,就成了一团乱麻,多而且复杂。 恰逢此时,我手机又响了。 居然是殷莺打过来的电话。 我刚接通,殷莺崩溃的哭泣声就传入耳中。 我一下子慌了神,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殷莺哭了半晌,才哽咽的说,她要来找我。 我紧皱着眉头,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才哽咽的说,她爸妈为了家族生意上的方便,想要她去“联姻”。 给她安排的联姻对象,名声极差,听说大学里头,就害的好几个女生大了肚子! 她和爸妈解释有男朋友了,也不想嫁给那么个人,反倒是被爸妈骂了一顿,说她不顾家族,白眼狼。 她不想待在家里了,想到我身边儿来。 我心里压上了块石头。 我和殷莺两年感情了,好不容易才洗清了误会。 她要被逼着嫁人,我咋可能不管? 我立即就告诉她,我刚到仙桃市,问她在哪个地方,马上我就过去。 殷莺的哭泣哽咽,顿时被惊喜取代,立即就和我说了她家地址。 我让她等我,便挂断电话,径直下了楼。 将钥匙放回了砖缝里,我就走出老街,搭了个车, 径直赶往殷莺家。 约莫半小时,我到了一个高档的别墅小区,萤火湾。 在保安室登记,又被保安带着有色眼镜上下打量之后,我才一路走到殷莺家的别墅外。 她就在门口等我。 我们两一对视,殷莺就惊喜无比,如同乳燕扑怀一般,钻进了我怀中。 她脸上都是泪痕,眼眶红红的,我看着一阵心疼。 正想说话,殷莺又说道:“我爸妈可能要回来了,得赶紧走,他们去接那个给我安排的联姻对象了。” 我脸色微变。 现在的确马上走,是最好的选择。 和殷莺的爸妈冲突,着实犯不上。 我立即拉着她手腕,急匆匆往小区外走去。 一转眼,我们就到了小区门口。 结果刚出了大门,到了路边,殷莺的手就一哆嗦,躲在了我身后。 刚好,路边停了一辆车。 车门开了,下来两个人,男的四十出头,穿着衬衣,带着金丝边眼镜,一脸的板正,脸色不太好看。 那女人衣着华贵,身上都是首饰,她脸也黑着。 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们和殷莺的相似之处。 殷莺躲在我背后,不敢动了。 我沉下来一口气,保持了镇定。 那对夫妻,面色愠怒的看了一眼殷莺,视线又落在了我身上。 男人先沉声开了口。 “殷莺,你这是什么意思?跟着个不三不四的人走了,成心要给家族难堪?”殷莺的脸,顿时一白。 那女人则是上前,她一脸厌恶的推搡我,让我松开她女儿的手。 我没松开殷莺,同样,我也没让开。 那女人因此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 她脸上就只剩下怒气了,压低了声音,又说了句:“殷莺,我晓得,他就是你说的蒋红河吧?” “你不要胡闹,代家的少爷就在车上,你赶紧松开,咱们回家!” 殷莺用力甩了甩头,就像是拨浪鼓似的。 我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语气缓和,喊了声叔叔阿姨。 结果,那男人神情更厌恶,骂了句:“不要胡乱喊人,一个镇上,给死人背尸体的下三滥东西,还敢来骗我女儿了?!你赶紧把脏手给我松开!” “有人生没人养的玩意儿,还想攀我殷家的高枝了!?” 我脸色顿时变了。 殷莺急了,喊了句:“爸!你怎么胡乱说话呢!” 结果那女人却扬起手,一巴掌朝着殷莺脸上扇去! 我骤然抬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并且我下了死力气,捏着她关节。 怎么治的尸体,就怎么治的她! 一声惨叫传来,那女人都快疼哭了。 她胡乱地骂着我野种,喊我松手! 第40章 秦六娘 那男人被我吓得不轻,他威胁地喊我松开手! 我用力一推,那女人趔趄后退,一下子撞在了车上。 我面色冰冷,道:“我敬重你们是殷莺的爸妈,恭敬的喊你们叔叔阿姨,你们不愿意听,没关系。” “但人,要有基本的尊重,我没有辱骂你们,你们却出口成脏,还有,谁是野种?” 我眼神冷冽地看着他们。 瘸子张和我说过,背尸的时候,一定要足够冷,还有狠。 只有那样,一般尸体才会安静,否则会诈尸。 恶煞怕凶神,尸体是煞,那我们背尸人就是凶神。 顿时,殷莺的爸妈脸色煞白,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殷莺并没有阻拦我,反倒是更用力地挽着我胳膊。 我正要带着殷莺离开。 可就在这时,车门又开了,走下来一个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名贵大牌,面容枯槁,神色轻佻。 “呵呵,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今天敢把殷莺掳走,信不信,晚上你就得进去蹲着。”他又转头,喊了殷莺父母一声叔叔阿姨,让他们先别生气,他来和我讲道理。 顿时,殷莺爸妈的脸色好了不少。 年轻男人又往前走了两步,上下打量我一眼,摇了摇头,眼中更透着鄙夷。 “浑身上下加起来的东西,连我一双袜子都买不起,殷莺,你跟着他走,会被骗的。” 殷莺抿着嘴,声音微哑地说道:“戴卢,你都知道,我不喜欢你,你逼我有什么意思呢?”显然殷莺不想正面顶撞爸妈,但却敢直接驳斥那男人。 顿时,殷莺的爸妈又变了脸色。 戴卢却伸手拦住他们,满脸堆笑地又道:“你年纪还小,日后就会明白叔叔阿姨的苦心,而且,咱们两家联合起来,对殷家的好处很大,生意方面我家可以……” 殷莺死死挽着我的手臂,身体颤抖,眼眶又红了,显然,这是委屈的。 我往左侧一挡,将殷莺护在身后,干脆不再理会戴卢,直接就要带着殷莺离开。 戴卢的眼神突然一狠,尖声喝道:“你敢带殷莺走,今天你都离不开仙桃市!” 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盯着戴卢的脸说了句:“你自身都难保了,还一直想要祸害别的女孩儿,殷莺想跟着我走,这是她的自由,你以为你能吓到我?你算什么东西?” “另外,你身后跟着几个东西,难道你没察觉到吗?”我话音落罢的瞬间,戴卢的面色顿时煞白一片。 他看我的眼神,满是惊疑愕然! 我直接拉着殷莺离开。 殷莺爸妈要追上来,被我一眼瞪了回去。 很快,我们就走出了这条街。 走远了之后,我才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殷莺仰头看向我,眼中充满了惊讶和好奇。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和她道了歉,说刚才我没忍住,凶了点儿,不过我没真弄伤她妈妈。 殷莺脸上有了笑容,嘟着嘴说道:“你不凶一点,咱们就走不了了,总比他们把我嫁给一个坏男人好。”我松了口气。 不过,我刚才的确冲动了…… 还有,带殷莺直接出来了,她肯定不会回去,那住哪儿,怕是不太方便。 我正想着呢,殷莺忽然又问:“你刚才说得好玄乎,戴卢平时很霸道的一个人,你居然把他吓得脸都白了……那是什么意思啊?” “呃……” 我思忖了一下,才和殷莺说,我们背尸人,有一种尸体不会背,那种尸体叫做重命尸。 殷莺显然没听明白,一脸的不解。 我继续解释,重命,指的就是,不止一条命的尸体,如果一个男人,这辈子总是让自己的孩子夭折早死,那些孩子都会跟在他背后,每晚上天黑,就在他耳边呢喃,问他为什么那么不负责任! 这样的人死了,他让多少孩子夭折,命就有几分重。 我看戴卢身后的黑影都超过八个了,他应该每晚都被冤魂缠身,如果不解决,肯定都活不了多久,我才那样说他。 很显然,戴卢自己也清楚一些东西,才会被吓到。 我这一番话,让殷莺顿时花容失色。 她咬着牙,恨恨地说,戴卢真可怕。 我给她简单讲了,我和老张叔借住在他朋友家,有重要事情要办,恐怕不能一直带着她。 殷莺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句,眼眶又红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迟疑了一下,说我给老张叔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让她也先借住几天。 我立即给瘸子张打了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 我先问了他这会儿忙不忙,他说不忙,问我怎么了?,我才讲了殷莺的情况,问能不能在他朋友家多住个人。 结果瘸子张一句话就否了我,说事物缠身,让我先不要弄出麻烦,带上个累赘。 电话被挂断了。 殷莺依旧期待地看着我。 我不自然的摇了摇头,正想再和她解释。 殷莺瘪了瘪嘴,可她又小声说,让我别担心,她可以去闺蜜家住几天。 我稍稍松了口气,说好。 殷莺想先看看我跟瘸子张住的地方,我便带着她先打车回了老街。 看过了那家铺子后,我本想送她走,可她却怕耽误我的正事,坚持要自己离开。 殷莺很坚决,我拗不过她,只能叮嘱她注意安全,等我忙空了,就会去找她。 殷莺认真地点点头,这才坐车离开。 我回头开了铺门,又上了二楼去。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瘸子张还没回来。 我都打了个盹儿,差不多快九点了,楼下才传来响动。 快速下了楼,到了铺子里头。 瘸子张正在和一个女人交谈,那女人居然就三十来岁,风韵犹存。 看神态,两人显然谈得不错。 瘸子张扭头看向我,让我过去喊人。 到了近前,瘸子张就和我介绍,她朋友叫秦六娘,让我喊秦姨就可以。 我点点头,喊了声秦姨。 秦六娘满意地看了看我。 下一刻,她却忽然面色一凝,伸出手指,直接就按住了我的眉心。 微凉的触碰感下,我心里头便惴惴不安,问她怎么了? 第41章 冤孽缠身 秦六娘半晌没说话。 突然间,她走到了我身边。 淡淡的幽香入了鼻翼。 秦六娘反手取出来一块铜镜,竖在了我脸前。 我尽量屏住呼吸,没去闻那香味儿。 却瞧见铜镜里头,我脸上布满了细密的黑线,凝聚在眉心! 我脸色骤然就变了,头皮都有些发麻。 “冤孽缠身……”秦六娘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瘸子张,她摇了摇头,眼神深邃地说:“老张,这徒弟,我没那个胆量收。” 我愣住了,收徒? 瘸子张不是带我来,让她超度蒋幽女的吗?怎么谈上收徒了? 还有冤孽是什么?是缠着我的蒋幽女吗? 一时间,瘸子张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他皱了皱眉,道:“六娘,那冤孽就是蒋幽女,等超度了,那就没了,红河是个好孩子,天赋好,能吃苦,我……” 我张张嘴,想开口说话。 可瘸子张让我插不上嘴…… 另外,他应该有自己的用意,虽然没和我商量,但我不想违背他的意思。 秦六娘却还是摇了摇头。 她收起铜镜,说这冤孽已经深入了印堂,一个小小的血煞,又怎么能称作为冤孽? 我心里又咯噔一下。 瘸子张眉心紧蹙,又道:“不可能,红河除了被蒋幽女缠身,虽然还有一些说不清的事情,说不清的人缠着他,但绝没有更凶的鬼祟。” 秦六娘叹了口气,道:“老张,你想我死么?” 瘸子张的脸色骤变,说他当然没那个意思。 秦六娘又说了,冤孽,是肯定有的,因为她这面铜镜不一般。 一年前,她去了一趟内阳市,机缘巧合下,见到了内阳前几年横空出世的大先生! 那大先生给她卜了一卦,说她命在旦夕,会遇到一个冤孽缠身的人,并且碍于情分,收其为徒。 想要活下去,就不能收徒! 这铜镜,就是那先生让人打造的。 顿了顿,秦六娘又说,刚才她也是试探,才拿铜镜照我,如果我不是被大先生算出来的人,她肯定收我! 现在,她却没办法…… …… 我听完这番话,脸色顿时变了。 可我还是不理解啊。 因为我目前身边围绕着的,就只有那几人,他们都是活人。 唯一一个死人,就是蒋幽女…… 那缠着我的冤孽……又是个什么东西,它在哪儿? 瘸子张神色更阴晴不定。 这时,秦六娘又说了,虽然不能收徒,但是能帮的,她肯定帮忙,先超度了血煞再说其它。 瘸子张嗯了一声,朝着楼上走去。 我驱散了脑中杂乱的思绪,跟着上了楼。 一转眼,我们就进了二楼房间。 瘸子张伸手拉起来了背篓。 可下一瞬,他脸色大变,反手,直接将背篓朝着床上一倒。 分尸刀,老牛角,驴蹄子,铜爪…… 背尸人的家伙事儿都给倒了出来。 但独独没有蒋幽女的尸身…… “尸体呢?”瘸子张脸色难看,语气都变得惊疑不定。 我面色也变了,一把接过来竹篓,更愕然不已。 “我背来的啊……怎么会不见了……”我刚说完这句话,额头顿时泌出了大颗的汗珠。 我下午,并没有一直在这里,而是去找了殷莺…… 蒋幽女,被人带走了? 还是说我刚才睡着的时候,她自己不想被超度,所以离开了? 我不自然的和瘸子张说了猜测。 瘸子张脸色却阴晴不定,他没说话。 一时间,我心里格外懊恼,可却不知道该咋说了…… 半晌,秦六娘打了个圆场,说让瘸子张和我也别太担心,血煞虽然凶,但是能抓住一次,就能抓住两次,她觉得应该是跑了,没人会想不开,来偷这么凶的尸体。 瘸子张却摇了摇头,沉声说了句:“红河,儿女情长,便英雄气短,你要谨记!” 我脸色再变了变。 很显然,我听出来瘸子张语气中的失望。 “对不起,老张叔,我……” 我话还没说完,楼下却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好似有人进了铺子。 秦六娘轻咦了一声,说应该是有生意上门了,她下去看看。 她人走了后,我又想道歉。 瘸子张却打断了我,他告诉我,道歉,其实是最没骨气的做法,蒋幽女不见了,肯定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很有可能是無先生跟来了,他那人行事诡谲,我们不知道目的,太麻烦! 本来他想着能超度了蒋幽女,也能减少無先生手上对付我们的筹码。 我心里突地一跳…… 瘸子张说的没错,無先生的确诡谲…… 蒋幽女能忽然帮忙,她就能忽然害我,全凭了無先生的念头。 我今天,坏了大事…… 我没有道歉了,只是郑重地告诉瘸子张,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瘸子张叹了口气,拍了拍我肩头,也让我不要太担心。 本来他想让秦六娘收我为徒,她会一些算命术,再加上超度的本事,我学上了以后,好处不少,秦六娘也能一起保护我。 现在虽然不能收徒了,但他还是会让秦六娘帮忙。 我抿着嘴,心头更为感动。 可就在这时,楼下却传来了秦六娘的喊话声,她让我和瘸子张下楼,并且还说了,楼下来了贵客,大人物,是来找我的。 瘸子张面色不解地看我。 我也一愣。 大人物?找我?我虽然在仙桃市读书很多年,但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啊,还有,咋会到这里来找我。 我和瘸子张两人下了楼。 铺子里头,秦六娘脸上挂着笑容,正在和一个年轻的男人讲话。 那男人一身的衣服,都价值不菲,而且铺子外边儿还跟着好几个人,都是西装革履的保镖。 一眼看清了那男人的长相,我脸色却变了。 因为他不是别人,居然是戴卢! 秦六娘立即就说道:“戴少爷,红河下来了。” 她又笑吟吟地看向我和瘸子张,说道:“老张,你和红河藏得挺深的,居然和戴家熟悉。” 我听明白了戴家的家世不凡。 戴卢能找到我,更说明了他们家族的本事。 我沉着脸,看向戴卢。 瘸子张眯着眼睛,盯着戴卢的后背,眼中若有所思。 “红河,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打交道的?”下一刻,瘸子张的眼神,就变得极为不满,还有一丝丝的厌恶。 第42章 哥哥,我好冷 刚才,即便是我犯错弄丢了蒋幽女,瘸子张都没有不满的眼神…… 可想而知,看见戴卢,多让他不舒服了。 秦六娘的脸色却变了变,她正要开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往前,扫了一眼屋外的人,我又看向了戴卢,沉声道:“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不要打坏了这里的东西,出去。” 戴卢的脸色却变了变,他冲着屋外招了招手。 我顿时浑身紧绷,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 那些个保镖从铺子两侧疾步走入。 不过,他们并没有动手,反倒是最后一个保镖,拿着一个箱子,他一手托着箱子,另一手一掀! 满满当当一箱子的百元大钞,曝露在我视线中。 戴卢脸上堆砌起了笑容,没了白天的针锋相对。 “蒋兄弟,我不是闹事来的,这里是五十万,想请你帮帮忙。” 我眉头紧蹙,心头都在狂跳。 五十万啊,这是一笔巨款了。 戴卢又正色很多,道:“咱们都是年轻人,初次见面,闹点儿口角正常,都怪殷家那两人和我说了一些坏话,你看,我也带了诚意来,白天的事儿,就算了吧?” 语罢,他又一脸赔笑地看了看瘸子张。 瘸子张一时间没说话。 我心眼其实不小。 如果戴卢的事情,是另一个人,我肯定会直接答应帮忙。 可他还缠着殷莺呢,我帮他,再让他去坑殷莺? 思绪落定,我直接摇了摇头,道:“我帮不了你的忙。” 戴卢的脸色微变。 那些个保镖则神色不善起来。 戴卢伸手,拦住了保镖,他又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蒋兄弟,五十万不够,一百万,怎么样?” 我摇摇头,说:“请回吧。”戴卢抿了抿嘴,又道:“两百万。” 我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又道:“钱,买不来命,也买不来原则,你有现在花钱解决麻烦的心念,怎么没有当初好好对待你孩子的善心?我管不了你,也不会管。” 我这话说完,戴卢的脸色陡然变得阴翳无比。 他连声说了三个好字,又让我等着,便转身带着一众保镖出了铺子。 瘸子张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秦六娘却满脸的愕然不解,她先走到了门口,望了望外边儿。 再回头看我和瘸子张,她更不解地看我,又看向瘸子张。 “老张……这是闹哪出?两百万都不要啊,而且戴家在仙桃市,应该能排进前十了,交好一个这样的家族,远比得罪重要……红河和他有矛盾,那是年轻人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开口管?” 瘸子张拿出来了烟嘴儿,点上之后,抽了一口。 烟雾缭绕间,他唇中迸出来两个字,“原则”。 秦六娘:“……” 她看我和瘸子张的眼神,只剩下古怪了。 又叹了口气,她道:“我倒是想去管,不过却没看出来他什么问题,你们能说说不?” 瘸子张没开口,我尴尬不已,自也没说话。 铺子里的氛围凝滞了半晌,瘸子张先打破了沉寂,说让秦六娘不要眼见那两百万动心,这种钱拿了也是昧良心。 瘸子张又言简意赅地解释了戴卢背后的怨气,以及来由。 秦六娘听完,气得都露出来牙花子了,只说了“该死!”两个字。 顿了顿,秦六娘又说今天太晚了,让我们先好好休息,暂时就住在她这里,先静观其变。 我和瘸子张对视一眼,他点了点头。 的确,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蒋幽女丢了,超度的事儿只能搁置。 没有多余的线索,想解决也无从开始,只能等算计我的人上门…… 又上了一下楼,我去收拾了床上的东西,秦六娘安排瘸子张住在我对面的房间,她自己一直住第三层的阁楼。 等我收拾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天都没进食,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去找瘸子张,问他要不要去吃东西,瘸子张才说,他和秦六娘在办事儿的主家那里吃过白席,没饿。 我就说自己去找点儿吃的,瘸子张让我注意安全,将背篓背上。 我表示明白,带上了家伙事儿,便下了楼。 不知不觉,已经快十一点了,整条街都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这一个铺子亮着灯。 我从老街走出去,看到右侧的远处灯光更多,就往那边走去。 半晌,才总算找到一家饭店。 进去随便对付了个盖浇饭,填饱了肚子,便出了饭店,又回到老街。 正当我朝着秦六娘铺子走去的时候,耳边,却听到了一个怪异稚嫩的喊声。 “哥哥。”我一个激灵,猛地回过头去。 马路边,一棵老梧桐树下,站着一个女婴。 泛红的皮肤,红色的眼珠,手上还握着一个拨浪鼓。 那不正是蒋幽女吗?!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嘴角挂着阴翳的笑。 我心猛地一跳,差点儿没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蒋幽女是自己跑出来的? 之前我揣测,要么她不想被超度,自己跑了,要么被無先生带走…… 这会儿她出现,便让我又喜又怕。 真要和血煞动手,我还打不过…… 可看她的模样,不像是很凶…… 秉着呼吸,我低声喊了句:“幽女,你别跑。” 轻身提气,我缓步朝着老梧桐树下走去。xbiQiku 很快,我就要走到蒋幽女跟前了,她还是没有异常的动作。 我心头更喜,伸手就要去抱她的尸体! 可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蒋幽女的眼珠,直溜溜地对视着我。 我似乎又听到了一个稚嫩的笑声,但那笑,变得极为阴冷,狠厉。 我身体一时间僵住,无法移动…… 下一刻,我竟鬼使神差地站直身体,更是控制不了身体一般,走下路边,朝着马路中央走去! 不,不是我控制不了身体,是好像我身前有一个无形的力量,正在拉着我走! 地面,出现了一连串的脚印。 余光却能看见,蒋幽女还在树下站着,她手中的拨浪鼓,被风吹的木珠子不停撞击,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这声音更让人心神不宁。 刺目的灯,忽而从右侧出现! 喇叭声更是穿透夜空! 我脑袋一嗡,扭头一看。 一辆大货车像是失控了一样,朝着我冲来! 我被吓得快疯了! 想要咬舌尖,我咬不下去,想要挣扎着跑,我迈不开步。 耳边拨浪鼓的声音,成了催命的魔咒! 幽幽的,我好似听到了一句话。 “哥哥,我好冷,他说你来了,我就不冷了……” 第43章 十观,魂蔽体 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他!谁是他?! 無先生?! 可無先生闹哪出啊,帮了忙,又要害人?! 货车已然近至二三十米,下一瞬恐怕就要将我撞飞。 我甚至都看到车窗里头,面色焦急的司机,他似是在打方向盘,却怎么都转不了向!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老迈的话音传入我耳中。 “十观,魂蔽体。” 刹那间,我竟忽然能控制身体了! 来不及多想,我猛地朝着前方一扑! 整个人就像是滚瓜葫芦一样,滚到了路对面,“砰!”的一下撞在了石阶上,疼得我眼冒金星。 轰轰的疾驰声夹杂着司机的咒骂声传来,凛冽的劲风从耳边掠过! 我粗重地喘息着,额头上大汗淋漓,盯着远处那货车消失在远处…… 腿,忍不住在发抖,手也在颤栗不止…… 再看公路对面,梧桐树下,蒋幽女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心头惊骇恶寒,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稍稍回过神来,我立马回想那个老迈声音。 刚才太紧张,我没来得及分辨。 这会儿仔细一想,好像是那算命的老先生?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触碰声,像是棍子敲击在地面。 我又一个激灵,爬起身,回头看去。 站在我后方,路边的阴影下,站着一个瘦小年迈的老人。 他持着一根细长的竹棍,棍子上挂着布条。 果然是他! 我趔趄地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那老先生跟前。 张张嘴,不知道讲什么,只得干哑地说了声“谢谢!”。 老先生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眼神更为深邃。 “她还会来找你。”老先生的语气极为平静。 我脑袋很乱,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之前还和瘸子张说好了,如果老先生出来了,肯定不能让他走了! 得将事情弄清楚! 可他刚才救了我,我肯定就不能强行拉住他了…… 隐隐的,我还知道,我肯定拉不住…… “求您指点迷津。”我双手抱拳,向他鞠躬行礼。 老先生眼中的思索更多。 他“嗯”了一声,道:“看来,瘸子张应该和你说了一些事情了。你的表现,比我想的要沉稳。” 我没忍住,睁大眼睛,呼吸急促了几分。 老先生又道:“你肯定想知道,为什么很多人想杀你,对吧。”我用力地点点头! “猫是怎么死的,知道吗?”老先生和我对视。 我身体一僵,点头说“好奇”。 老先生点点头,又“嗯”了一声,道:“现在的你,知道太多,就会死得很快,活下去,往往比知道的多重要。在那镇上,处处都是眼睛,处处都被掣肘,我不能帮你太多。” 他这话,让我的心跳加快到了极点! 他果真在帮我! 老先生话音未顿:“想要你命的,不止一个人,眼前这个,却最为歹毒阴狠,他就像是暗处的蛇,随时会出来,给你致命一击,我找不到他的位置,你得有机会的时候,将他引出来,再将这个东西,拍在他身上。” 他伸手,递给我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淡灰色的玉石,上面却有一个怪异的符。 不,看上去是符,可实际上,又像是一张人脸。 我接了过来,他转身就要走。 我赶紧追了两步,问询他,我怎么引那人出来? 老先生瞥了我一眼,道:“正常做你的事儿,他自然会来找你。” “另外,我见你这件事情,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我:“……” 我心里头想到,那人来找我……又像是蒋幽女这一出,直接要送我走? 我又赶紧问他,那能给我点儿别的什么吗?譬如保命的东西? 老先生摇摇头,说没有保命的东西,让我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凭借或者底牌,人一旦有退路,就容易死。 我顿时无言以对。 突然间,他手上的细棍朝着我脸上一甩。 那条布瞬间笼罩了我的脑袋。 再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然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往哪儿追,就只能作罢。 夜太幽静了,路边的梧桐树,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 手机又开始嗡嗡作响,我接通了电话,瘸子张问我怎么出去吃个饭,吃了那么久? 我迟疑了一下,老先生不准我说他,我便换了个口风,说了我刚才遇到蒋幽女了。 瘸子张立刻问我,抓到了没,语气紧张不少。 我简单解释,说我没抓到,还差点儿被她弄得让车撞死…… 我怕瘸子张担心,又赶紧说了,我现在没事儿了,正在走回来。 瘸子张又问了几句细节。 我将老先生的事儿全摘了,别的都如实回答。 电话挂断了,远处,已经能瞧见秦六娘的铺子。 瘸子张在门口站着,我瞧见,秦六娘居然也没睡,她在一旁,皱着眉毛,手抄在胸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进铺门,瘸子张上下看我,问我受伤了没? 我尽量不让他担心,笑了笑,说就一些小擦伤。 瘸子张却一脸凝重地看向了秦六娘。 “六娘,还是得拜托了,红河得和你寸步不离。”秦六娘点了点头。 她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说道:“今晚,应该没大碍了。” 她又沉思了一下,才道:“老张,照你们刚才电话里说的,蒋幽女是被那个無先生带走,那無先生诡异无比的害你们,帮你们,现在又要红河的命,他应该是在让红河放松警惕?不过,这里头还是有些蹊跷。” 瘸子张点点头。 我不敢插话,认认真真地听着。 秦六娘长吁了一口气,道:“那人行踪诡异,也只能等蒋幽女或者他再出现,只要我们保护好红河,他就无处下手。” 瘸子张眉头紧锁,轻叹了口气,说也只能这样了。 “很晚了,先休息吧,不出门,我这铺子很安全的。”秦六娘神色柔和了很多。 她其实只是瘸子张的朋友,帮忙是情分,她帮这么多,就让我很感激了。 回到了楼上,瘸子张一直看着我进屋,躺上床之后,才帮我带上了门。 静静等了一会儿,屋外没声音了,我摸出那块灰色的玉,正对着白炽灯,玉,好似都有些透明。 困意开始涌来了,我将玉收好,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瘸子张刚好敲门,喊我下楼去吃早饭。 一楼铺子里头,摆了一张小圆桌,放着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油条,还有一种我没见过的油炸饼子。 秦六娘示意我们坐下,她笑呵呵地说,让我们尝尝她的手艺,那东西是油炸鬼,她去内阳的时候吃过,觉得吃这东西寓意好,味道也不错,就学下来了。 我和瘸子张坐在两旁,也开始吃东西。 吃着吃着,秦六娘又提起了一件事儿,说她前几天答应了要去一家人超度,那尸体是凶尸,但因为死得太怨,一直找不到人办丧事,如果能跟着去一个背尸人,那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我手僵了僵,先看向了瘸子张。 瘸子张点了烟嘴儿,眯着眼睛,说了句:“多怨?这条街,找不出个办事儿的?” 秦六娘正要说话。 可我却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人在盯着我看似的。 扭头,我便看向了铺门外。 却瞧见铺门口,站着一个身姿飒爽的女人。 她身穿紫色劲装,腰间盘着黑色长鞭,马尾辫高高束在脑后。 一双清冷的丹凤眼,正在看我的脸。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女人,不只是冰冷……简直像是一座冰山。 还有,她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第44章 好看么? 我下意识地和她对视。 可一时,我却挪不开目光了…… 她着实太好看,古典精致的脸庞上,一双黑眸仿佛摄人心魄! 忽然,女人迈步走进了铺门内。 瘸子张和秦六娘也看向了她。 秦六娘立即站起身,笑容满面地招呼道:“这位客人,是要看符,还是看辟邪的桃木?” 女人压根没理会秦六娘,径直走到了桌前,上下打量着我。 “呃……”我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可我还是没忍住,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好看么?”女人突然问我。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脱口而出:“好看。” 女人轻声又道:“若是再多看一眼,我便剜了你的眼。” 我:“……” 我感觉自己都掉冰窟窿里头了…… 这女人话音虽然平静,但是她那一瞬间透出来的冰冷和杀气,好像真能杀了我一样…… 瘸子张的神色,变得极为警惕,额头上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秦六娘也从笑脸变成了警觉。 铺子里头的氛围,瞬间凝滞起来! “你是谁?”女人又问了一遍。 我懵了。 她在铺子外看我,她进屋到我面前。 她却问我是谁? “嗯?”女人眉毛微蹙。 我没看清她的动作,她纤细的手指,已经触碰到我的脖子。 冰冷,还有锋锐,我丝毫不怀疑,她稍稍用力,我就没命了。 额头上泌出豆大的汗珠,我哑着声音说:“我叫蒋红河。” “蒋?红河?”女人的脸色,忽然一下子变了。 她好看的丹凤眼,睁大的变形,冰山一样的神情,顿时失态! 也就在这时,瘸子张忽然一声低喝,陡然从腰间挥出细长的分尸刀,直接刺向女人后背! 我瞬间反应过来,蹬蹬地后退了数步,躲开了她的手。 下一瞬,我却只瞧见了一道残影。 铿锵一声轻响,瘸子张的分尸刀,被鞭影弹飞,钉在了天花板上。 瘸子张一个趔趄,便朝着后方一撞,柜子都凹陷了一个大坑。 而那女人,又一次逼近我的身前! 我砰的一下,撞在了铺子里侧的墙上。 那女人的手肘,直接抵住了我的脖子,我和她的距离,近在咫尺之间。 她的眉心郁结在一起,看我的眼神,惊疑却更多! “你来自什么地方?”她语气更急促。 我呼吸其实很困难了,艰难的说了三个字,八茅镇。 下一瞬,那女人松开了我。 她飞速的后退,这速度简直太快。 一眨眼,她已经离开了铺子,消失不见…… 瘸子张才从地上爬起来。 我趔趄地往前两步,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瘸子张神色阴晴不定,他盯着铺门外,久久不言。 秦六娘同样不自在,皱着眉头,说了句:“好厉害的身手,可看不出来头,仙桃市风水界,没这号人啊。” 我同样茫然,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女人的一番动作,在我脑海中却挥之不去。 瘸子张干巴巴地说了句:“她很危险。” 秦六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我抿了抿嘴,瘸子张所说的不错,她来的很怪异,更是危险…… 毫不夸张地说,刚才她真要我命,我就死了…… 可为什么,她听见了我的名字,会那样失态? 我百思不得其解。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秦六娘先开了口,她说多想无益,那女人好像没什么恶意。 瘸子张点点头。 他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整张脸都拧巴了起来。 我吐了口浊气,稍微平缓了一下思绪。 秦六娘又喊我们先吃东西,不能因为那莫名其妙的人乱了计划。 我和瘸子张都坐了下来。 剩下的饭食吃完了,秦六娘也说完了刚才被打断的话。 她告诉我们,要去超度的那家人,死的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死因很离奇,尸体被冻在了冰箱里头。 她男人常年在外打工,两人一直都微信联系。 一直到他男人觉得不对劲,以为老婆出轨了,忽然回家,发现家里长时间没人居住。 他又以为老婆跟人跑了,四找无果之下,报了警。 警察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最后那男人无心打工,打算去乡下居住,关掉了家里头的电源,邻居闻到恶臭报警,冰箱里的尸体才被找到…… 我听完了这些,身上都凉飕飕的。 瘸子张脸更拧巴了,他说:“寒气一直冻着尸体?这不胡闹吗?!” 秦六娘苦笑,点了点头,说这就是没人敢去接丧事儿的原因,尸体进了一次警局,最后又被接走,按道理在家里办了丧事,就要送去火化,城里死的人,不好再土葬,死者的男人也没那个心思。 瘸子张手轻轻敲击在桌面上,他思忖了半晌,又看了看我。 我没吱声。 说实在的,这尸体,比蒋老汉凶。 被害死,首先怨气就重,冻冰箱里好几个月,阴寒之气一直日夜萦绕着,不诈尸,也得成厉鬼。 再加上去了一次阳气很重的官衙警局,受了激,还不能全尸囫囵个下葬,要先火化…… 那最凶的,就是去火葬场的路! 成骨灰下葬,倒是没什么麻烦了。 这时,瘸子张抬头看了看秦六娘,不自然地说道:“六娘,你实话说,这尸体,你也超度不了吧?” 秦六娘这才点点头,叹了口气,才道:“主家只想火化了,我其实只能勉强压住它冤魂不出来,主要是没人能带她进火葬场。” “酬金多少,分几成?”瘸子张直接问道。 秦六娘比了一个数儿,说三七开。 瘸子张眉头一拧,说五五。 秦六娘一双杏眸睁的更大,她问瘸子张,不是对钱没多大兴趣吗?两百万都看不上眼,这点儿小钱,怎么要那么多? 瘸子张白了秦六娘一眼,又道:“这也是原则。” 秦六娘:“……”他们两人争论不下,我却在想着,今晚上怎么背尸了。 半晌后,两人达成了协议,四六分,少的那一成,算是我和瘸子张付了在这里的住宿费。 秦六娘收拾了桌上的碗筷。 瘸子张点了烟嘴里头的烟草,纵身一跃,才将分尸刀拔了下来。 这时,他才看向我,又和我说了一遍要小心,这事情,是越来越怪,越来越诡诞了。 我自然明白瘸子张的意思,深以为然的说了“明白”。 不多久,秦六娘就出来了。 她提着一个小小的皮箱,同我和瘸子张点头示意。 我们从她铺子离开,关门后,朝着老街口走去,上了路边一辆黑漆漆的大金杯。 四十来分钟,我们从仙桃市的郊区出去,进了一个离城郊十分钟左右的乡镇。 车,停在了一个红砖院子外。 那院子角落支棱起来了一个白布棚子,里头摆着一口棺材。 棺材盖子开着一半,灵堂上放的供果已经发霉了。 我皱了皱眉头。 即便死人停尸,不能办丧事,怎么能这样不敬重? 第45章 情杀 我们三人下了车,秦六娘上前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长得其貌不扬,酒糟鼻,皮肤粗糙,毛孔很大,还有些秃顶。 男人见了秦六娘,眼中露出喜色。 秦六娘先介绍了我和瘸子张,说我们是来背尸去火葬场的。 接着,她又介绍说男人叫杨聪。 杨聪毕恭毕敬地要我们进院子,先喝口热茶休息休息。 瘸子张摇摇头,说先看看尸体。 杨聪脸色一僵,点了点头。 他领着我们到了白布棚子里。 阳光一被遮挡,阴冷的气息就上来了,我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目光所及,棺材底部躺着一具女尸。 这女尸的年纪却不大,最多二十五六岁,泛黄的死人皮肤虽说缩水了,可依旧能看出来她活着时候,姿色容貌都是上佳。 杨聪叹了口气,眼中透着复杂和无奈,还有一点点的厌恶。 瘸子张又看了看我,问我觉得怎么样? 我思索片刻,先伸手进了棺材。 掰开了女尸的眼皮,看了一眼她眼珠。 她眼珠同样缩水了一些,还是黑色。 我松了口气,道:“能背,要是能镇得住魂儿更好。” 瘸子张看向秦六娘,秦六娘也点了点头。 杨聪脸上喜色就更多了,他苦笑着说:“总算能送走了,家里头稍微安生些。” 我没接话茬。 听了这女尸的那些事儿,我能明白杨聪的情绪,其实他能办丧事儿,都算是好的。 再之后,用不着再多看尸体,杨聪把我们领进了院子。 坐在院中晒太阳,喝了一会儿茶水。 临到中午的时候,院里头回来了两个老人,他们瞧见我们,就贴着墙走。 杨聪和我们说,这是他老丈人和丈母娘,他是个上门女婿,家不在这儿。 瘸子张没什么反应,秦六娘倒是平和的点点头。 我在翻手机,消磨时间,等天黑。 天黑让秦六娘镇尸,我背尸上她的大金杯,再去火葬场,这事儿就算是办好了,能拿一笔钱。 刷了几条短视频,我又给殷莺发了条消息,问她怎么样了? 殷莺告诉我,在和闺蜜逛街。 我才放心了不少。 可鬼使神差的,我又想起来了早上那冷若冰山的女人…… 她到底是谁? 不知不觉,中午了。 我们吃了一顿便饭,又枯燥的等天黑。 临近傍晚的时间,秦六娘起身,去简单的归置灵堂。 她要求给换上新的供果,杨聪去厨房取了,堂屋那边儿的老两口,却在低声说着一些话。 大致就是,干嘛还要给那败坏门楣的女人新的供果,多花一分钱都是浪费。 秦六娘充耳不闻,杨聪很尴尬。 我却因此想起来了蒋淑兰,也就是我妈的遭遇。 在这儿的事情,或许真的是那死了的女人出轨,然后被害。 但我妈却的确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又让蒋老汉和蒋老太坑害了一生。 农村里头的这种“颜面”,有时候太过无情。 毕竟人死灯灭,又何必这样冷漠? 秦六娘已经开始镇尸了,我和瘸子张就站在院门口等。 灵堂换上了新的供果,杨聪被要求穿着孝服,站在棺材旁边。 秦六娘围着棺材,手中持着一把香,绕着棺材转圈儿。 这期间,她口中念念有词,只不过语速太快,语调也怪异,我听不明白念了什么。 临到最后,她忽然一声叱喝,直接用燃烧着的香,在棺材上画了一道符! 就在这时,棺材里头的尸体,猛地一下直立了起来! 月光冷寂,白布棚子里头火光弥漫。 那女尸泛黄的脸,更映射出冰冷死寂。 “啪!”的一声轻响,秦六娘直接将一张符拍在了女尸头顶。 她立即看向我和瘸子张。 瘸子张立即点点头。 我匆匆走至棺材旁边。 手中持着一根朱砂绳,快速用绳子缠绕至女尸的双臂,一直到腰间。 用绳子借力,我直接将尸体给拔了出来! 我并没有直接让尸体落地,而是让她脚掌踩在了我的脚背上。 再接着,我弓身下去,一手控制着尸体平衡,另一只手,不停地缠绕着红绳,连带她的双腿都绑得严严实实。 做这一切的时候,这女尸隐隐想要朝着棺材里头倾斜…… 我一直都控制着,没让她能倒下去。 她没诈尸,是在闹鬼。 这并不奇怪。 横死不入门的规矩,虽然杨聪守了,但人不能进棺,他却没管。 按道理,这尸体已经很难背尸上山,不过,好在她要去的是火葬场。 很快,我就完全绑好了尸体。 站直身体,我和女尸面对面。 她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让我眼皮微跳。 冷不丁的,女尸嘴巴,好像动了动! 我睁大了眼珠子,脑袋都嗡了一下! 幻觉? 这女人应该都被镇住魂魄了啊,刚才那点儿闹鬼,代表她很凶…… 这要能动嘴,那就凶的没边儿了! 盯着她看了许久,我吐了口浊气,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 秦六娘正在一旁认真地看着,眼中露出赞赏。 另外一头,瘸子张冲我点点头,也极为满意。 我深吸一口气,一手提着女尸,身体骤然一转。 瞬间,我就将她背在了背上! 尸体死沉死沉的,我耳边却似是被吹了一口凉气儿。 “他还没来,我不走……” 哀怨尖细的话音,钻入了我耳中。 我头皮猛地一下发麻了。 一时间,我觉得周遭都极为安静。 余光看秦六娘,她已经朝着白布棚子外边儿走,看动作是去开车。 瘸子张朝着我走来,他一瘸一拐,但走的平稳,显然,他啥都没发现。 我额头上汗珠更多,微微扭头,盯着背后的女人。 她缩水的小脸,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抽起来了,像是在笑。 可她眼珠子里头却淌下来两道水迹…… 这分明是哭! 尸体又哭又笑,生前情怨难了! 瘸子张教过我,这是情杀尸,极为棘手! 上山路上,九成会拉翻背尸人,摔倒在地成孤魂野鬼。 去火葬场,也可能会翻车! 汗水钻进了我眼角,我用力眨了两下眼睛。 瘸子张到了我身边,他皱眉道:“红河,怎么不上车?” 我强忍着心悸,立即就和瘸子张讲了,尸体有问题,又哭又笑的,是情杀尸! 瘸子张又拧巴着一张脸,道:“红河,你再仔细看看,这尸体没问题啊。” 我一愣,瘸子张老花眼了吗?我亲眼所见眼泪和笑脸,咋可能没问题。 再扭头去看女尸。 还真见鬼了。 她头顶那张符,好端端的贴着。 脸上哪儿有泪痕,倒是有一些香灰。 嘴角同样平复着,并没有丝毫笑容出现…… 第46章 有惊无险 第四十六章 我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路边,黑色的依维柯大金杯,开了前照灯。 瘸子张细细地打量了女尸一遍,又说了一句没问题。 我点了点头,低声说好。 瘸子张的经验,是要比我老道的。 应该是我才第二次背尸,太敏感了? 压着嗓子,我低声喝道:“死人命终去!夫婿送至亲!” “黄泉有路走,家里莫停留!起尸离地!” 话音在夜空中回荡,一股热气从身体内流淌至四肢百骸! 我背着女尸,迈步朝着金杯车走去。 瘸子张在我身边领路。 经过杨聪家门前的时候,站在那里的杨聪,却忽然笑了笑。 说实在的,他笑得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 我眉头下意识拧了起来,扭头看了他一眼。 瘸子张皱了皱眉,但并没多言,只是催促我快些走。 一转眼,到了金杯车后边儿。 瘸子张帮我拉开了后备箱。 里头垫着一张白布,布上还有符。 我立即将女尸放在了那张符布上,随即纵身上了金杯车,警惕无比地看着女尸。 她并没有别的变化。 瘸子张和我点点头,关上后备箱,转身走向金杯车副驾驶。 很快,车发动了。 我下意识的又从车窗看了一眼院子门。 杨聪还站在那儿。 我却瞧见,他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脸上的神情更是厌恶。 皱了皱眉,再看女尸,我摇了摇头。 我们此行,是来送女尸去火化,不让她闹鬼害人。 钱拿了,事儿办了,该说的也说了,其他的事情,我们管不着。 车缓缓地朝着村外行驶而去,这期间我一直很警觉。 因为我怕女尸出问题。 不多时,我们就到了村口。 突然间,车一个晃荡,猛地停了下来! 我心头一紧,本能的问了句:“秦姨,怎么了?”“有人拦车。”秦六娘的话音不怎么好听。 我扭头往前看,才瞧见,我们车头前边儿,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运动衣,被金杯车的大灯照着,脸都是苍白的。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们的车! 瘸子张低声道:“死人上路,拦车的拦的不是车,是宿怨,绕过去。” 我吐了口浊气,瘸子张反应要比我快一些。 其实,死人上路,不只是拦车这一种,还有很多地方,会挡着棺材,甚至堵在路中间不让人去下葬。 这都是生前和死者有仇怨的,或者其它口角纷争。 人死灯灭,却要了却生前宿怨,往往这时候,会由子嗣家人出面,说上几句好话,或者给出一个白事儿的封口钱,就能将事情了断。 这一趟杨聪没跟着来,就只能照着瘸子张说的,绕路。 秦六娘用力按了按喇叭,那人没让,她只得换了方向。 很快,我们就绕过了他。 村路太窄,车身却还是和他擦肩而过。 他脑袋朝着车窗这边扭了过来,睁大了眼睛,似是要看车窗里面。 这样近的距离,我刚好看清楚他的脸! 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看似狼狈,但实际上,他还有些帅气。 只是,他脸和眼神,都太痛苦,太悲哀。 车速变快,那人消失在了窗外…… 可车内的温度变了。 那女尸头顶的符,居然完全发黑,脱落了下来。 她一双眼睛睁开,流淌下来的是两道血泪。 而她嘴角怪异地抽起,这又哭又笑的表情,绝非幻觉! 车又是猛地一顿,女尸的尸体,竟然朝着后备箱门撞去! 我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肩头。 那股大力让我一声闷哼! 不过我堪堪抓住了尸体! 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我失手,她绝对能撞开门下车! 这时候,车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晃起来! 秦六娘惊疑的话音传来:“这么凶?刚才不还好好的?”显而易见,车的晃动,和女尸有关! 瘸子张沉声道:“六娘,你稳住车,红河,你稳住尸身,刚才那男人有问题,过了这段路就好了。”我呼吸凝重,浑身肌肉绷紧。 当感觉到尸体稳定的那一瞬间,我快速松开一只手,反手掏出来了一根锁尸的铜爪,直接扣中了女尸的肩头! 另一头的朱砂绳则紧紧的攥在手中! 铜爪镇尸,再加上我还有一手压着尸体,这女尸彻底平静了。 金杯车行驶也变得平缓下来…… 我喘了口气,还是没松手。 又过了一段时间,当我腰身都觉得僵硬的时候,金杯车停了下来。 “到了。”瘸子张喊了我。 我扭头看了一眼车窗外。 外边儿是一个厂房的大铁门,门头上贴着几个掉漆的大字,仙桃第三殡仪馆。 火葬场现在都不直接叫火葬场,因为会惊尸。 后备箱门被打开,我先下车,最后才将女尸背在背上。 铜爪我依旧没松开,朱砂绳缠绕在手腕上。 刚才的事情,还是让我心有余悸,瘸子张赞赏地点点头,说我刚才反应很快,很不错。 我勉强笑了笑,可我依旧不太自在。 瘸子张同样皱眉瞥了一眼女尸,说了句:“还真是情杀尸,应该是怨主来了,老张叔要老眼昏花了,不过送到了地方就好,有惊无险。” 秦六娘下了车,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本来以为赚个小钱,结果差点儿出车祸折进去,刚才那拦车的男人,应该有问题,甚至可能和女尸的死…… 她话还没说完,瘸子张一把就捂住了她嘴巴。 “红河,送它进归处吧,六娘,话不要乱说,等会儿你就通知杨聪,明天来领骨灰。” 我不多言,背着尸体,朝着火葬场里头走去。 秦六娘不多说话了,和瘸子张一起跟着我走。 几分钟后,我们到了一片平房的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儿,还有挥之不散的尸臭。 路边的那些灯,都极为晦暗,随时会熄灭一样。 瘸子张领着我到了一道门前,这期间,秦六娘在打电话。 一两分钟,来了个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示意我们进去。 我一直将女尸背到了焚化间,放置在了灵棺中,才彻底松了口气。 等会儿灵棺就会被推进焚化炉,将尸体烧成骨灰。 焚化间挑梁很高,焚化炉也做成了房间的样式,从1开始,我至少看见这焚化间里,有六口这样的炉子。 这种数字,同样有所寓意。 瘸子张和我点点头,往外走去。 很快,我们离开了火葬场。 回到了金杯车上,秦六娘蹙眉说了句:“杨聪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了?” 瘸子张淡淡的说了句:“钱给了就行,发个短信通知他去领骨灰,别的事儿,和咱们无关了。” 秦六娘点点头,说也对。 车上了路。 不多久,我们回到了老街铺子。 可上台阶的时候,我竟莫名其妙的平地摔了一跤,手上还磕破了一个口子。 瘸子张脸色不太好看。 秦六娘左右瞅了瞅铺门口,伸手便从腰间摸出来一个小罐子,循着台阶撒了一圈。 结果,台阶面上,出现了几个小小的脚印…… 第47章 光脚的,还怕你穿鞋的吗? 我心头像是堵着一块石头。 这小脚印……是蒋幽女留下的? 秦六娘低喃道:“又是那个女婴?的确阴魂不散,而且来得很快。” 我笑不出来。 瘸子张面沉似水。 他望了望四周,显然也一无所获。 其实我们很被动。 敌在暗,我们在明。 無先生本就手段诡异,他先害我们,又帮我们,现在又要杀我,这态度更是多变…… 想要化被动为主动,就得先见到無先生的人…… 可,我们怎么能主动见到無先生? 那老先生说了,只能正常做自己的事儿,等。 秦六娘同样讲了,先保护好我,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可这种方式,却让人极为压抑…… “红河,去休息吧。”瘸子张将烟嘴夹进唇间,吸了一口,吐出来一团辛辣的烟气。 在这里站着无益,我只能进铺子,上楼。 回到房间后,我清洗了一下伤口,又拿出来背尸人的疮药,涂抹了一遍。 疲惫涌来,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这一觉,我没睡得那么安稳。 我居然做了个梦,而且梦到的是白天那个马尾辫的冰山女人,她一直冷冰冰地看着我。 一直到后半夜,梦才消失不见,我彻底睡死。 第二天早上起床,脑袋清明了很多,手上的伤口结痂。 我刚下楼,才瞧见瘸子张和秦六娘已经在铺子里头了。 桌上放着和昨儿一样的豆浆油条,外加油炸鬼。 我过去吃东西,还有点儿神不守舍,时不时看看铺门。 瘸子张奇怪的看我。 秦六娘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她眼神更怪异,问我是不是丢魂儿了? 我晃了晃脑袋,赶紧说没有。 也就在这时,铺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我没挪开目光,更为凝神! 可出现在视线中的,并非昨天那冰山女人,而是三个便装的男人。 他们刚进了铺子,秦六娘就起身,笑眯眯地问他们要买什么东西。 结果为首一个男人拿出证件,说他们是警察,要问我们几句话,请我们配合调查。 瘸子张脸色不好看,我也愣了一下。 警察来干什么? 秦六娘同样不解。 她尴尬地笑了笑,说她做的是小本生意,不知道出了啥事儿? 那警察板着脸,扫过我们一眼,喊我们也过去。 瘸子张咳嗽了一声,冲着地上吐了口痰,才一瘸一拐地走到秦六娘身边儿,我也跟了过去。 而那警察问的问题,便有些古怪。 他先问我们,昨天是不是去了杨村的杨聪家。 之后,又问了我们去那儿干嘛,什么时候走的? 秦六娘如实回答。 那警察又问了,有没有行车记录仪,他们要看看。 秦六娘说在车上。 那为首的警察就派了一个人,跟着秦六娘去取。 接着,他们又开始问我和瘸子张话。 话里话外,大致还是杨聪家的事情,以及我们和杨聪的交谈一类的。 瘸子张不喜欢阳差,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 我怕惹麻烦,说的就比较详细。 不多时,秦六娘回来了,那民警手中拿着行车记录仪。 他们又摸出来个设备,把行车记录仪打开看了。 半晌后,几人留下来了我们的联系方式,让我们随时接电话配合调查,便从铺子离开。 等他们走了之后,秦六娘才说了句:“稀奇古怪的。” 瘸子张没吱声,我眉头拧巴着,却觉得肯定出事了。 没出事,警察来上门干啥?! 这会儿,秦六娘却在打电话,好像问着什么。 片刻后电话挂断。 秦六娘整张脸都变了色,她告诉我和瘸子张,杨聪家里,出事了! 杨聪,连带着他老丈人,丈母娘,一家三口都死了! 我心跳顿时落空了半拍。 一家,都死了?! 莫名其妙的,我就想起来昨晚上拦车的那个男人…… “事不关己,做这行的,别太好奇。” 瘸子张吧嗒了一口烟,似乎没有丝毫好奇。 呃…… 我一下子不知道咋接话。 秦六娘嘀咕了一句:“老张,就你能高高挂起,没点儿好奇心。”瘸子张笑了笑,说不好奇,活得久。 秦六娘:“……” 这会儿我们都没啥胃口了,我帮衬着秦六娘一起收拾桌子,之后我又问瘸子张,我们现在干嘛? 瘸子张告诉我,等,有生意就做,没生意就和以前在家里一样,消磨时间。 我虽然不自在,但瘸子张说的的确没错…… 这也是因为我们太被动,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奈。 在铺子里头闲着呆了一会儿,我想着和殷莺聊会儿天。 可给她发了信息,却半晌没人回我。 正当我百般无聊的时候,铺子外头又来了一辆车。 车上下来了一群人,都穿着制服。 进来之后,他们就说要查这里的消防,卫生,一类的安全隐患,并且也出示了证件。 我和瘸子张都退到了铺子外。 秦六娘跟着,脸色却不好看,一直在低声说着什么。 可那群人对秦六娘半答不理,还冲着许多地方拍了照,让秦六娘限时整改,说不符合规定。 很快,那群人走了,秦六娘满脸的气愤。 她说那群人有病,她这是办丧事的铺子,又不是饭店,哪有那么严苛,简直是故意找茬! 我正想安慰她两句。 远处却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了几个人。 最前头的是戴家的少爷,戴卢。 几个保镖跟着他。 到了近前,戴卢笑呵呵地看着我们,又问了句:“刚被检查了?” 秦六娘脸色一变,她怒眼看着戴卢。 戴卢咳嗽了一声,又道:“我就是想请你们帮忙,可你们见死不救,我能有什么办法?” “铺子开着不做生意,还不如关了算了,蒋红河,你说对不对?” “还有,殷莺爸妈和我说了,看我这几天身体不好,打算先办了喜事,冲冲喜。”“你不想殷莺刚结婚,就守活寡吧?” “我不想死,更不想我真死了,刚娶回来的老婆又跑了,到时候我做出来点什么事情,你会不会后悔?” 戴卢这话,顿时就让我气得浑身发抖。 以前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以为我情绪能控制的很好了。 可他的威胁,是真的无耻可恨。 “你敢!”我死死地盯着他,语气更是冷厉。 瘸子张微眯着眼睛,皱着眉头,没多言。 戴卢笑了笑,说了句:“我真要活不下去了,光脚的,还怕你穿鞋的吗?”语罢,他瞟过我,又看了看秦六娘,最后又扫了一眼铺子。 转身,戴卢要朝着老街外走去。 第48章 麻脸背尸人 刚两步,戴卢又驻足回头,冷声道:“对了,殷莺已经被我接走了。我看这铺子也不长久,明儿没关张,都算我戴家无能!”我心彻底沉了下去。 怪不得殷莺没回我消息…… 陡然往前迈步,我就要去抓戴卢的肩膀! 那几个保镖同时挡在戴卢身前,凶神恶煞地将我们隔开! 阳光下,戴卢身后怨气形成的暗影更重了,就像是在挣扎一般。 连带着他的脸,都变得愈发狰狞! 我猛然驻足,场间的氛围顿时凝滞下来。 光脚的,的确不怕穿鞋的。 我不想帮戴卢,可他真要做出来那些事儿。 殷莺受害,秦六娘也会受影响…… 我额头上泌出汗水,扭头看向了瘸子张。 瘸子张一脸阴霾,他冲我点了点头。 我眼中有疑惑。 他是让我放开手干,直接拿下戴卢,还是怎么做? 我正思索的时候。 瘸子张却先开了口,冷声道:“光脚是不怕穿鞋的,但小子,做事是要考虑后果的,你听没听过,八茅镇杀人不眨眼,睡觉都不闭眼的麻脸背尸人?” 戴卢脸色陡然一变。 瘸子张语气更为冷冽,道:“红河可以帮你,但有几个条件。第一,两百万一分不能少,这是酬劳!” “第二,你不准动红河的女人,不然我管你是戴家的,还是赵家的,把你脑袋削下来做了痰盂,你家族也不敢说二话。” 瘸子张的话,更让我心头落空半拍! 麻脸背尸人,他居然有这样的花名? 此外,这条件,并没有让我们太吃亏。 秦六娘甚至都眼前一亮。 戴卢满脸都是阴霾,他声音沙哑的说,钱,戴家有的是,女人,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只要能将他的事情解决好了,什么都好说。 瘸子张点了点头,示意戴卢进铺子谈。 戴卢倒是干脆,摆摆手,让保镖散开,径直走进了秦六娘的铺子里。 我尽力让自己平息下来,收起急躁。 戴卢才说了他最近遇到的事情。 他说,近些年他谈了不少女友,那些女人都想怀上他的孩子,嫁入豪门。 不过他一直都认为那些女人不真心,最后都分手作罢。 最近又谈了一个女友,那女孩儿有抑郁症,分手了就用自杀来逼迫他!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彻底选择分开,却没料到,那女人居然烧炭自杀了! 这段时间,他总是夜里梦到那个女人。 除此之外,就是常年来,他经常半夜看见小孩子在乱跑,也曾找道士驱邪,都没多大作用。 语罢,戴卢紧张地看向瘸子张。 瘸子张则看向了我。 我其实一直在思索。 戴卢的话不能全信。 他说是女人缠他,可殷莺都告诉我了,他是玩弄那些女孩子的感情。 半夜看到小孩子,应该是真的。 他害了那么多孩子不见天日就夭折腹中,被怨气缠身极为自然。 可那烧炭自杀的女孩儿,恐怕是被戴卢给逼死的! 一个冤魂作为诱因,再引动了戴卢身后的怨气,才是他命不久矣的原因! 但我并不想真的解决了戴卢的麻烦。 思绪间,我抬头和戴卢对视。 我问他,那女孩儿的尸体,是不是一直没下葬? 戴卢怔了怔,才点点头,说对! 我眯了眯眼,道:“镇住尸体,再下葬了即可。” 正常下葬,其实得带尸体去火化,成了骨灰之后,再大的怨气都得平息。 可那样一来,我要背负很大的因果。 如果背尸人知道死者的怨气,还要强行镇压的话,就会被冤魂缠身。 简单镇住尸气,将其葬下,她反倒是会诈尸,破坟而出! 到时候依旧是冤有头,债有主!她会找上戴卢还债。 有这一段时间缓冲,足够我将殷莺带来身边了! 我思绪飞快,立马落定了主意,但这些,我自然不会告诉戴卢。 戴卢脸上都是惊喜之色! 他立即做了个请的动作,道:“红河兄弟,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 一行人出了老街,在路边上了戴卢的车。 约莫四十分钟左右,车停在了一个老式小区外。 先进小区,又进了一处单元楼。 戴卢敲开了右边一个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 她满脸的憔悴,眼睛里都是血丝,怔怔地打量着我们。 我心里头其实有疑惑。 人死了,如果在农村,停尸很正常。 可城里头,应该将尸体放在殡仪馆才对。 留在家里头,不膈应吗? 这时,戴卢笑眯眯地喊了那妇女一声吕阿姨,又介绍了我和瘸子张是背尸人,秦六娘是专业超度的。 接着他又和我们介绍了,这妇女叫吕凤。 是他前女友吕玥的妈妈。 出了这事儿后,他给了吕家五十万,算是抚恤。 这话他当着吕凤的面讲,我总觉得不自在。 吕凤勉强笑了笑,请我们进了屋。 屋里头阴气很重,凉飕飕的一直有冷风。 她指了指右侧的房门,干巴巴的说了句:“小玥在那里面。” 戴卢低声告诉我:“吕玥死了之后,殡仪馆待不住,闹鬼闹的厉害,尸体都直接消失,会回到家里。我找过好些个道士了,都管不了。” 我没多言,径直朝着右侧房门走去。 瘸子张和秦六娘缓步跟在我身后。 到了屋门前。 我取出来老牛角,抵着门把手,往后一拉,门便开了。 一股寒气迎面而来,一部分钻进我脖子里头,冷得我打了个寒噤。 可让我脑袋一嗡的,是门口,居然站着一个女人! 我距离太近,脸都快贴在她脸上了! 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裙,双手捂着小腹。 一双眼睛睁的极大,她脸更狰狞,精致白皙的脸蛋,隐隐笼罩着一层黑蒙蒙的东西,像是绒毛…… 我屏住呼吸,没有轻举妄动。 瘸子张见怪不怪。 他仔细打量着那女人,也就是吕玥。 后边儿的戴卢显然被吓了一跳,他还骂了一句脏话,说阴魂不散…… 我回头,瞪了戴卢一眼,语气严厉:“死者为大,她本来就和你有关,你真想她一直跟着你?!” 戴卢被我这句话镇住了,白着脸,一句话都没说了。 吕凤捂着嘴,瘫坐在地上,又开始掉眼泪。 戴卢脸色青红交加地挤出来一句话: “红河兄弟,你赶紧看看,把她送走吧。”“事儿没问题,钱,我再加!” 第49章 婴儿 我没回答戴卢,又回头看吕玥的尸身。 她怨气极其重。 明明是白天,她嘴巴居然微张着,似是有黑气流淌出来。 “的确死于自杀。”瘸子张幽幽的说了句话。 我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背尸人有一条训诫。 横死最凶,自杀最怨。 自杀身亡尸,不可投胎为人,入畜生道。 若非别无选择,切勿不可背尸,因尸葬无归处,必会破坟而出! 如果这事儿,真是要办,我肯定会拒绝,瘸子张亦然不会同意。 可我已经打算好了,是要坑戴卢一把,这因果便和我无关了。 最多我拖延一下这吕玥找戴卢索命的时间,不会有大碍。 思绪至此,我侧头看了瘸子张一眼,稍微眨了眨眼。 其实刚才,我直接说了镇尸下葬,瘸子张应该听出来了我的言外之意。 毕竟我是他教出来的,有什么后果,他比我更清楚。 瘸子张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我心头定了不少,瘸子张明确同意,我更放心了。 快速取出来老牛角,我伸手捏住了吕玥的下巴,将老牛角塞入她口中! 吕玥睁大的眼睛,缓缓闭合。 她脸上的黑气和绒毛,都在逐渐收敛。 不过,那些绒毛像是倒贴在了皮肤上,形成了一种怪异的纹路。 几秒钟后,吕玥的尸体朝着后方倒下。 我立即抓住她肩头,没有让她躺倒。 目光一扫屋内,这是一个卧室。 我提着一口气,将吕玥尸体拉到了床上放下后,用铜钱绳缠住了她的脖子,又用一根朱砂绳,将她尸体从头到脚缠绕起来。 很快,吕玥像是一个粽子一样。 朱砂封四肢,铜钱绳缠魂魄,老牛角钉煞气。 吕玥的黑气和绒毛,应该是白、黑、血、青中的第二等黑煞。 有我这三层镇尸,她别说诈尸,就算是魂魄都不可能跑出来,连鬼上身都做不到了。 但我也打算好了,埋她的时候,就用一个老牛角塞在口中就行。 她用不了多久,就能挣脱开来,我不牵连因果,只是损失一个老牛角,时间也拖延够了! 吐了口浊气,我站起身。 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 回头,刚好和瘸子张对视。 他和我点点头,道:“封的不错。” 我笑了笑。 秦六娘若有所思。 戴卢其实一直凑在卧室门口,偷偷地往里瞄着。 我喊了他一句,让他去找人准备口棺材,最好再弄个墓碑,刻上吕玥的名字,等到天黑,我们就出城去埋尸体。 我刚说完,戴卢的脸上就尽是喜色,他连连点头,就和鸡吃米一样! 他立即就开始打电话。 我们没一直呆在房间里头,去了客厅。 吕凤孤零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抹眼泪。 我不太会安慰人,只觉得这房子里的气息格外压抑。 看样子,吕凤就吕玥一个女儿?却被戴卢给害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几分钟后,戴卢凑到我身边,道:“红河兄弟,棺材一会儿就送到楼下,墓碑有现成的,刻上名字就行,你说,还要准备啥东西不?” 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别的了。 戴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似是也松了口气。xbiQiku 再之后的时间,略有难熬。 我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 时间慢的分秒度日。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六点半,天,开始擦黑了。 我起身,朝着房间里走去。 床榻上,吕玥的尸身没有别的变化,还是静静地躺着。 只不过,我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她腰身位置的绳子,稍微松了一些? 我走至近前,检查了一下绳结,绳结没有被打开过。 看样子,是她小腹瘦了一点点? 这就很奇怪了。 我给朱砂绳上多补了两个绳结,将松弛的绳子重新勒紧。 天,彻底黑了。 屋里的阴气重了不少。 吕玥虽然闭着眼睛,但我总觉得有一双眼在盯着我一样…… 定了定神,我直接将吕玥尸体拽起来,一个转身,就将她背在了背上。 我并没有喊背尸人送尸的那句话,直接走出了卧室。 瘸子张干巴巴地和戴卢说了个走字。 戴卢匆匆往前走,秦六娘和瘸子张则跟着我身后。 等我们走到单元楼出口后。 我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因为我觉得有个视线在看着我。 结果,这一眼我就瞧见了,窗户那里有个女人,不正是吕凤吗?! 她一脸怔怔的看着我们离开。 我心头更有种说不出的唏嘘了。 正准备收回视线,往小区外走。 可下一瞬,我就瞧见吕凤的头上,爬上来了一个东西。 月光,和屋里射出的灯光,全都汇聚在那个黑漆漆的东西上。 那……怎么好像是一个婴儿? 我头皮陡然发麻,耳边恍惚,像是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啼哭,让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顷刻间,吕凤关上了窗户,没有继续看我们了。 只是,我心头全是阴霾。 那婴儿,是怎么回事儿? “红河?”瘸子张皱眉看我。 我回过神来,干哑的说了句:“老张叔,有点不对劲。”我不确定老张叔有没有瞧见什么。 余光看秦六娘,她倒是没怎么察觉。 瘸子张脸拧巴着,语气郑重地说道:“不管有什么,事已至此,先把人埋了,回头再说别的。” 前边儿停下来的戴卢,也极为紧张,道:“红河兄弟,你别吓我了,这张老爷子说得对,先埋了吕玥!我马上给你钱,再让殷莺来找你!我亲自告诉殷家,让他们不要狗眼看人低。” 我没多言,继续往前走了。 瘸子张的态度是没错的,不管有什么麻烦,我背着自杀怨尸呢,得先放下才行。 同样,我还不能破坏了我们现在的计划,得完成了答应戴卢的事儿,才能让他放人。 不多时,我们出了小区门。 之前戴卢的车旁,多了一辆皮卡,皮卡上放着棺材。 那几个保镖在车旁等着。 我过去之后,没有犹豫,直接上车,让他们把棺盖打开,将吕玥放了进去。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正常流程,尸体得去坟地放棺,但我一点儿流程没走,就是让吕玥能找回来,现在她是完全被镇尸的状态,直接进棺材也无妨。 将棺盖扣上之后,我回到了刚才那辆车上,同瘸子张他们一起上去。 这时,瘸子张和戴卢说了句话,让他们带着随便找座山,挖个坑埋了尸体就行。 戴卢让保镖开车,他则是满脸喜悦的冲着我们笑。 只不过,我却瞧见戴卢背后的怨气,开始朝着他身上钻进去了…… 另外,戴卢的车窗外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出现了几个细小的巴掌印…… 那巴掌印瞬间又消失不见! 就好像有个什么无形的东西爬过了一般! 第50章 母子双煞 我背上泌出了不少冷汗。 那东西和蒋幽女有些相似,但它并不是蒋幽女。 我立即想到了刚才吕凤从楼上看我们的时候,脑袋上爬着的那婴儿…… 难不成,跟在戴卢背后的那些夭折婴儿,现形了? 可如果那些怨婴都现形了,戴卢应该会死才对啊。 而不是此时的怨气入体…… 车,快速地朝着城外而去。 深夜,路上没什么车辆,我们半小时左右就出了城。 车停在国道上,我们下了车。 保镖在我的示意下,将棺材抬到了近处的山脚下,又开始飞速地挖坑。 月光太凄冷了,我总觉得毛毛的,四肢百骸都在钻凉意进来。 很快,一个深坑挖了出来,墓碑先被竖在了棺材前头。 那几个保镖要将棺材放进深坑。 偏偏就在这时…… 棺材里头,却传出来了轻微的抓挠声。 我脸色骤变! 吕玥不应该出问题啊,我都三层防护地封了尸体,按道理,我得等会儿取掉朱砂绳和铜钱绳后,吕玥才会慢慢有一点反应。 这会儿她绝不可能诈尸! 保镖们被吓得不轻,都惊惶无比地看着我和瘸子张,以及秦六娘。 戴卢的脸色煞白,不安地问我们,这什么情况? 我和瘸子张对视一眼,眼神交流后,他先点点头,缓慢的靠近了棺材。 我立即就会了意,匀速靠近过去。 我们肯定得短暂的镇住吕玥,否则肯定达不成目的,戴卢也不会放心。 来到棺材前,瘸子张的右手,一把抓住了棺材盖子。 他用力往下一拍! 咔嚓一声,棺材被推开了。 月光照进棺材内,我脸色骤变。 吕玥的双眼,睁得极大,她嘴巴里头的老牛角没了,落在了棺材底部,甚至,她身上的朱砂绳,居然也都断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噬咬过一般。 唯独还绑在她脖子上的,就是铜钱绳。 棺材四壁都是细细的抓痕,吕玥脸上更是根根竖立的漆黑绒毛! 忽然,啪嗒一声轻响。 那铜钱绳……似是从后边儿断裂一般,从吕玥脖子上滑落。 她的尸体,猛然一下竖立起来。 我第一个反应,不是后退,而是快速摸出来另一样可以镇尸的驴蹄子,直接朝着吕玥口中塞去! 与此同时,瘸子张手握一张符,重重拍向吕玥的头顶! 可我余光中,却瞧见更令人心惊的一幕。 那几个保镖就像是撞鬼了一样,他们忽然扬起手中的锄头,朝着戴卢挥了过去! 戴卢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拔腿就要跑。 “凝神!”瘸子张低声喝道。 我一瞬间乱了的心神,快速平稳下来。 “嗤!”的一声,我将驴蹄子塞入了吕玥口中,瘸子张的符也刚好落在了她头顶! 那几个保镖的身体,直接僵在了原地。 秦六娘几乎同时到了戴卢身前。 她手中握着一面铜镜,横扫一圈,那几个保镖都砰砰倒地…… 戴卢被吓得傻眼了。 他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我心口咚咚直跳,刚才一幕太惊险。 其实,我刚才有破绽。 吕玥诈尸后,让那些保镖撞鬼伤人。 我刚才第一反应是想救戴卢。 可实际上,如果我去救戴卢,反倒是救不了,最快速度镇住了吕玥,才让那些保镖停下来。 “老张叔。”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瘸子张皱了皱眉,说了句“怪事”。 他伸手捡起来了棺材里头的朱砂绳,铜钱绳,以及老牛角。 我又看了一遍,再次确定,这肯定不是吕玥自己弄断的。 鬼使神差的,我又瞟了一眼棺材内。 我脸色再变。 因为棺材里头,居然有一些细小的脚印…… 是刚才那个婴儿? 我刚想到这里,突然,戴卢猛地拔腿,直挺挺地朝着坟坑冲来! 月光下,他本就苍白的脸,居然有些皱巴巴的,就像是小老头一样! 他眼珠子更是漆黑一片,几乎瞧不见眼白! “被上身了!”瘸子张语气顿时惊变! 秦六娘陡然伸手,去抓住了戴卢的肩头,阻止了他的冲势。 戴卢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哭。 这分明是一个婴儿的哭声。 他转身,就去掐秦六娘的脖子。 瘸子张迈步,要去帮秦六娘制住戴卢。 我没有立即动,而是警觉无比地四扫周围! 刚才的保镖撞鬼,是因为吕玥。 可现在吕玥被符和驴蹄子镇住,戴卢又发出那种声音,分明是被一个鬼婴上身。 十有八九,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个。 可它在什么地方? 余光瞧见瘸子张逼近了戴卢,戴卢没能掐住秦六娘的脖子,却像是发疯一样拽住她的胳膊。 瘸子张一掌击中戴卢的胸口,他就像是没反应,没痛觉一样,松开秦六娘,又扑向瘸子张! 我额头上冷汗直冒,双眼更加仔细地在四周寻找。 一个撞鬼的人,并不可怕,有瘸子张和秦六娘,他闹不出来什么幺蛾子。 可如果不制止的话,他会没有痛觉,没有意识,一直到死都会逞凶。 虽然我和瘸子张身上有一些东西,能让戴卢清醒,但那对背尸人来说,也很珍贵,这样用了,太过可惜。 我得将那鬼婴找出来! 显然,瘸子张能看明白我的意图,他一直在和戴卢缠斗。 秦六娘在一旁帮衬的情况下。 戴卢没能伤人,他们也没太伤到戴卢。 可让我额头上汗水更多的是,我一直没找到,那鬼婴在什么地方…… 忽然,“哗啦”一声轻响传来。 我猛然朝着左边儿扭头过去,却瞧见吕玥头顶的符,居然没了。 她嘴巴中的驴蹄子,居然也要吐出来…… 更让我惊骇不已的是,她肩膀的位置,居然趴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 那婴儿眼珠子漆黑,身上全是细密的黑色绒毛。 它正阴翳无比地盯着我,那眼神太过怨毒。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时,我才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吕玥,怀孕了? 这鬼婴儿,是她的孩子! 眼看驴蹄子已经出来了三分之二。 要是吕玥再闹起鬼来,一大一小两个,这不是简单的两个诈尸! 我们恐怕得倒大霉,还得破坏了我的计划! 我飞速反应过来,一把抽出分尸刀,猛然抛出! 第51章 内阳大先生,罗十六 “嗤!”的一声。 细长的分尸刀,直接扎在了鬼婴的头顶! 它的尸身,被分尸刀的惯性带着飞射而出,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我一个箭步,纵身上前,一把拍中了吕玥口中的驴蹄子,将其完全塞入她嘴巴里,甚至撑得她牙齿碎了两颗。 两道猩红的血泪,从吕玥眼中流淌而出! 我耳中仿佛听到了凄冷绝望的哀哭…… 那哭声,让我心跳都落空了半拍,好似心口被人攥住了一样! 吕玥脸上的绒毛骤然消失不见…… 黑驴蹄子的作用和老牛角相似,不过老牛角需要将尸体穿破,才有最大功效,黑驴蹄子则能尽可能保证尸身的完整。 我疾步走至那鬼婴前头。 分尸刀一端没入了泥土之中,鬼婴脑袋被完全扎穿。 它一动不动,黑漆漆的血从伤口处溢出…… 背尸人的分尸刀,用的是老铜打造,常年被黑狗血浸泡,凶尸都可以分尸,更何况一个鬼婴! 可我心里头还是极不舒服…… 这鬼婴,魂飞魄散了…… 它应该是吕玥的孩子…… 背尸人的禁忌中,还有一点,遇到孕妇,必须要避而远之。 有一句话说得好,井水不犯河水,背尸人处理的是要去投胎的尸体,但孕尸,背尸人解决不掉…… 瘸子张和我说过,孕妇死亡,腹中胎儿叫阴胎,这得由专业的接阴婆来处理。 刚才我没有别的选择,给了鬼婴一刀,让它魂飞魄散…… 这因果,我算是背上一部分了。 伸手,我拔出来了分尸刀,用一张布将鬼婴包了起来。 回头看去,戴卢已经倒在地上。 他没有再撞鬼,嘴巴不停地吐白沫子。 瘸子张和秦六娘警惕地看着我这边。 我拿着包鬼婴的包裹走至近前,额头上依旧冷汗涔涔。 “魂飞魄散?”瘸子张眉头拧巴着。 我刚刚点头,秦六娘就愕然地说了句:“是母子煞……还是阴胎落地,成了鬼婴的母子煞……吕玥已经杀过人了,怪不得她们这么凶……红河,你摊上事了……” 瘸子张眉头紧皱,让秦六娘说清楚点儿,我们对母子煞不是很了解。 秦六娘才说,她以前也不了解,还是一年前见了内阳的大先生,才知道了一些母子煞的细节。 那大先生叫做罗十六,兼并一身阴阳术,而且极为年轻,是九五年生人,只有二十多岁! 内阳四处流传着他的传奇经历! 她才知道,那大先生罗十六,是从下九流的接阴婆起家,最后名震一方! 说着,秦六娘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又道:“你杀了鬼婴,母煞是闭不上眼睛的,如果不将她也打的魂飞魄散,她迟早会钻出坟来,冤有头债有主,戴卢要付出代价,她也要杀了你!” 我:“……” 我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分尸刀,扭头又看向了棺材。 可我没动…… 瘸子张却立即说了句:“不能再诛她魂魄了……背尸人,背送的是尸体,也是送死人了断今生,如果总是诛灭死人魂魄,身上就会带着厉气,会让很多尸体恐惧而诈尸,甚至无法背起。” 我死死咬着下唇。 瘸子张说的没错…… 秦六娘脸色更难看了。 她迟疑了一下,道:“那……就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我思索片刻后,问秦六娘,能不能托人去那罗先生那里打听打听,怎么用更好的办法,让母煞安息,不来找我? 秦六娘苦笑,道:“哪儿有那么容易,我能见他,也是他一年前召开了一个阴阳界大会,红河,他虽然年轻,但却是一个大人物,我是运气好,他给我指点迷津了几句。”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可冷不丁的,我又想起来了一个人。 就是那算命的老先生! 他,或许会有办法呢? 思绪至此,我稍微定了定神,先低声答了句我晓得了,又和瘸子张说,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转身,我走近了棺材。 一眨眼的时间,我才发现,吕玥脸上刚刚消失的黑色绒毛,居然又长了出来,而且正在逐渐朝着血色转变…… 她眼珠子更是黑中带血,分外怨毒阴森。 黑驴蹄子居然有逐渐腐烂的征兆…… 瘸子张和秦六娘也到了一旁。 瘸子张让我取出来锁尸的铜爪,多加一层防护,尽量能拖多久是多久,这事儿算我们惹上了麻烦,也算戴卢好运了。 我自然明白他的话外之音。 取出来铜爪,我分别扣住了吕玥的四肢,头顶,又用朱砂绳将她死死缠住。 最后盖上棺盖,我和瘸子张捡起来地上的锄头,将坟完全垒砌起来。 做完这一切,天,都快亮了…… 之前被撞鬼的那些保镖,以及戴卢,才堪堪清醒过来。 那些保镖一个个都神情恍惚。 一般撞鬼,被鬼上身了,脑子都会断片,很难记住当时发生的事情。 戴卢一直揉自己的胳膊和胸口,说他怎么昏倒了?浑身都疼? 瘸子张和秦六娘对视一眼,低声说了几个字。 秦六娘便朝着戴卢走去。 她笑盈盈地告诉戴卢,刚才埋棺材的时候,吕玥太凶,出了一点儿意外,他们被冲撞了,才会昏迷。 不过,现在意外已经解决了,吕玥也埋了,我们完成了事情,希望戴卢也履行承诺,酬金和殷莺,都得给我们。 戴卢怔住半晌,脸上才露出喜色。 不过,他又顿了顿,眼珠子一转,道:“钱,马上就给,不过殷莺,我还不能立即叫出来。”秦六娘顿时僵住。 我心头一沉,脸色骤变。 我呼吸粗重地迈步朝着戴卢走了过去。 戴卢看向了我,一本正经地说道:“红河兄弟,今天这事情,你们的确办的利落,帮了我大忙,可你忙,还没帮完呢,我身后,还有很多怨气,你不是说了吗?它们在跟着我。” “你得帮我解决了那些,我才能给你殷莺。” 我停驻在戴卢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不要蹬鼻子上脸,也不要欺人太甚,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帮了你大忙,救了你的命,而且那些怨气,现在不会将你怎么样。”我沙哑的说道。 第52章 蒋家是被命数唾弃的,你出生就注定要死 “现在不会,那以后呢?”戴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语气冷了不少,继续道:“红河兄弟,人要讲道理的,如果你不……” 我没有说话,而是扬起了拳头。 我这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戴卢的鼻梁上! 他一声惨叫,一下子翻倒在地。 那些保镖面色大骇,几人顿时朝着我冲来! 我猛然拔出分尸刀,朝着周围一挥,吓得那些保镖又后退不止。 下一刻,我将裹着鬼婴的布包,直接丢到了戴卢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吕玥一尸两命,才会那么凶,这才是让你出事的根源,那些怨气,是你做的孽,没那么容易要你的命,我不是你爹,管不了你那么多。” “如果你不把殷莺交出来,我现在就将吕玥挖出来,让你看看,被你害死的女人,到底凶成了什么样!” 戴卢身体一哆嗦,脸上青红交加,就像是被我戳穿了秘密一样。 同时,他本能地接住我丢过去的布包,手一抖,布包开了,那鬼婴就滚到了他肚子上。 戴卢一声惊恐的惨叫,猛地一把将鬼婴打下去,惊慌地朝着后边儿爬了七八米外! 我弯腰捡起来鬼婴,又朝着戴卢走去。 瘸子张没阻拦我,秦六娘也冷眼看着,那些保镖更不敢往前。 “蒋红河……你变态吗?那是一个死胎啊!”戴卢颤栗地骂道。 我还是往前走。 他都要被吓哭了,又一下子跪在地上,哆嗦地说:“不……不要过来了……我放人!”我这才停顿脚步。 戴卢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又咒骂了那些保镖是废物,还不来扶着他? 保镖立即上前,将戴卢搀扶住。 戴卢才一脸苍白地说,殷莺被她弄去他一个私宅了,等会儿就带我去找她,他希望我信守承诺,别去动吕玥的坟头。 我点了点头。 随后,我们一行人快速离开了这座山脚。 车朝着城里的方向开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冲着窗户看了一眼后方。 却瞧见路边站着一个人。 他怀抱着一个女婴,那女婴手里头还握着个拨浪鼓。 我顿时一阵心惊。 距离还不远,我能认出来,那女婴,不正是蒋幽女吗?! 抱着她的男人,我开始以为是無先生。 可瞬间,我就知道不是了!xbiQiku “停车!”我一声低喝! 车猛然间刹住,我一把拉开了车门,直接下了车,猛地朝着后方狂奔回去。 这会儿不过刚刚天亮,又是近山的地方,路上雾气很重。 等我跑回刚才那位置的时候。 那抱着蒋幽女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脸色阴晴不定。 因为我认出来了…… 他是当日破坏我背瘸子张假尸,又和我说过李代桃僵的男人! 我心头更恶寒啊。 我还以为,是無先生诡谲多变。 可居然是他! 蒋幽女,是被他偷走的! 更令我惊疑的是,他居然一直在跟踪我! 只是我一时间不理解,为什么,他会忽然出现在我们身后,故意暴露了自己? 还是说,他本以为我们上车后,就不会回头? 车倒着开到了我身边。 瘸子张探头出车身,皱眉问我怎么了? 秦六娘格外疑惑,戴卢也神色不解。 “瞧见了一个老熟人。”我嗓子有些干哑。 接着我和瘸子张说,先去接殷莺,我们回去之后再说。 重新上了车,瘸子张不多问。 车继续朝着城里行驶而去。 差不多六点钟,我们回到了城内的一个高档小区里。 这小区里都是独栋别墅。 我们到了小区中心才停车,下车后,戴卢去开了别墅大门,我们跟着走进去。 可到了别墅里面后,戴卢脸色就变了变。 他先喊了一个名字。 可别墅里空空荡荡,无人回应。 戴卢又紧张地朝着二楼走去。 我立马跟了上去,瘸子张和秦六娘紧随着我身后。 到了二楼,戴卢打开了门锁,进去之后,房间里头空空荡荡,却没有人…… “怪了……”戴卢立即拿出来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我眉头紧皱着,心却沉了不少。 很快,戴卢挂断了电话,不安地说道:“人……跑了……” 我心猛地一沉,沙哑道:“戴卢,你别和我耍花招。” 戴卢一脸苦色,说他没耍花招,他让他的心腹,联系了殷莺的闺蜜,将人骗到了这里,就把她们两个一起关起来了。 可刚才,他心腹手下没接电话,甚至关机了。 我脸色大变,拳头紧握着,关节都挤压着发出了咯吱声。 戴卢又尝试的打了电话,脸皮抽搐了两下,不安道:“可能……殷莺回家了?要不红河兄弟,你等等我找到她……我……” 说实在的,我很难相信戴卢。 可就在这时,我手机嗡嗡的震动了起来。 打过来的,居然是殷莺的号码。 我脸色一喜,殷莺真跑了? 立马,我就接通电话。 那边传来一个虚弱无比的声音,似是还透着恐惧。 “红……红河……” “我……鬼……救我……”我的心,一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死死地攥着手机,我尽量让语气平稳镇定,让殷莺先不要怕,告诉我,她在哪儿?都遇到什么了?和我说清楚,我马上去找她! 结果,殷莺的声音却消失不见了。 手机中,传出了一个笑声。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冷漠。 我手攥的更紧,沙哑道:“你是谁?” 安静,又持续了几秒钟。 笑声停止,平静的话音入耳。“我是谁,蒋红河,你猜不到吗?”我瞳孔紧缩,因为这声音,很耳熟。 他又幽幽道:“死在八茅镇,或者死在蒋家村,对你来说,都是个好地方,非要逃,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我告诉过你,蒋家是被命数唾弃的,你也是该死的人。你出生就注定要死,又何必牵连那么多无辜?” 我死死咬住牙关,一字一句道:“放了殷莺,这事儿和她无关。” “你来找我,我自然会放了她,不过,你只能一个人来。如果你敢带上那瘸子,或者其他人,我可以保证,你今晚上看见的,就只有你这小女朋友的尸体。” 电话,一下子挂断了。 我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是殷莺的账号发过来的地址。 瘸子张满脸凝重,他问我怎么回事?殷莺被人抓走了? 戴卢也神色愕然地看着我,不过,他显然又松了口气,立即小声说了句:“这可和我无关,是你仇家来抓了殷莺?” 第53章 赚了钱,什么女人找不到? 我呼吸抑制不住的粗重,冷眼看过戴卢。 戴卢赶紧往后缩了缩。 瘸子张面色更凝重,秦六娘也问我怎么一回事儿。 我抿了抿嘴,却沉默了。 那人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 很显然,瘸子张,秦六娘,戴卢,都是从我的只言片语中推断了殷莺被抓走,具体情况,他们并不知道。 那人太阴险诡异,我不敢赌…… “老张叔,秦姨,我们先下去,回到老街再说。”我哑着嗓子说道。 瘸子张点点头。 我们一行人下楼,出了别墅。 回到车上,戴卢就匆匆喊保镖开车回老街。 这期间,他又打了个电话。 等我们在老街口停下来的时候,差不多七八点钟,还有一辆车和几个保镖在那里等着,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皮箱子。 下车后,那几个保镖在戴卢的示意下,将皮箱子递给我们。 戴卢只急促地说了句,这是两百万,从今儿起,他和我两清,让我别去找他的晦气,语罢,就飞似的上了车。 我没兴趣去找戴卢。 而他的麻烦,没那么容易甩掉! 等吕玥挣脱从坟里头爬出来,恐怕都成了血煞,我一样被牵连进去,都会倒霉。 不多时,我们回到了铺子里头。 我们先放下手头的皮箱,秦六娘快速的全部收拢起来。 四个皮箱,她一点儿都不费劲儿,全给提上了二楼。 瘸子张一脸问询的看着我。 我又沉思了半天,等秦六娘下来了,才将刚才那电话的内容全部告诉了他们。 并且我还说了,刚才从城外回来的时候,看见了那人抱着蒋幽女,在偷看我们。 瘸子张满脸的阴霾。 秦六娘眉心紧蹙,脸色很不好看。 “看来,是他偷走的蒋幽女,并不是無先生,他一直在跟着你,是因为我和老张都在,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在暗地里用阴招。”秦六娘凝重的分析。 瘸子张开了口,他告诉我,今晚不能去,这就是明摆着的陷阱。 我脸色又变了变,没有接话。 瘸子张眼神顿时严厉了不少,低声又道:“红河!” 我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铺子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格外凝重僵硬。 “六娘,今儿你的铺子,不开门了,锁上吧。”瘸子张垂首,他又看了我一眼,道:“红河,你累了一夜,上楼休息吧,睡一觉,我们还得想办法,怎么摆脱吕玥的麻烦,不能招惹上一个血煞。” 我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瘸子张一直跟着我。 一直到了我房门口,他才停下。 我进屋的时候,又听见瘸子张叹了口气,道:“莫怪老张叔心狠,老张叔养大你不容易,你就这一条命。” “那劳什子的蒋家,肯定有问题,否则不会有这么些人物一直缠着你不放,你得活下去,以后赚多了钱,要什么女人找不到?” 话音落下,吱呀声传来。 屋内的光线暗了不少,房门被关上了…… 虽然关了门,但我没听见脚步声远离,瘸子张是在门口守着我…… 我回到床上坐下,拿出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浅灰色的玉石,其上有一道似是人脸般的符。 老先生不让我说这件事情,我便只字不提。 如果说,那个男人一直在盯着我。 老先生,会不会也潜藏在另一侧? 不能带瘸子张和秦六娘,便让他们放心不下。 可危险伴随着机遇,那男人太过小心谨慎,不贸然出现。 这可能是我唯一能对付他的机会! 将符贴在他身上,他就无所遁形! 此外,我能看着殷莺被害死吗? 还有蒋家的事情…… 那男人一口一个,蒋家是被命数唾弃的,我是该死的。 蒋家,必定对他做过什么! 蒋家到底有什么隐秘? 無先生,以及那个假装薛老根儿传信的人,还有那老先生,都是因为蒋家,而守在我身旁? 我隐隐感觉到一缕缕疲惫袭来。 我先点开手机,又看了看那个地址,距离老街约莫三十分钟的车程。 电话里,他差不多说了天黑让我过去。 我很清楚,天黑阴气重,他对付我离不开尸鬼,蒋幽女都是他的利刃。 可殷莺在他手里,我只能被动…… 收起手机,我闭上眼,躺了下来。 很快我就陷入了睡梦中。 只不过这一觉,睡得我迷迷糊糊的,格外疲惫。 我还乱七八糟的做了很多梦。 梦到了蒋老汉将我脖子拧了一百八十度的圈儿,他说我丢死了蒋家先人们的脸,生出来就是野种! 又梦到蒋幽女拉着我的衣角,让我和她一起走。 最后我梦到的,是那个和我说李代桃僵的先生,他站在一个似是大湖的河湾之前,在他身后的水面上,飘着一具大红嫁衣的女尸。 那先生的手比划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我猛然间睁开了双眼,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看了看时间,我这一觉,居然睡到了下午四点多钟。 屋内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 侧头一看,床头柜上放着一碟子炒肉,一碗米饭。 我端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吃着,三两下便填满了肚子。 再起身,我到了房门前,拉了一把门。 结果门纹丝不动,从门缝里能瞧见,外边儿上了锁。 我其实预料到了瘸子张会这样做。 不动声色,我在门前站了好久,静静的侧耳倾听。 瘸子张,不在门口。 应该是我睡了一天了,他觉得我会好好待在这里。 提气轻身,我极为谨慎地转过身,往屋子里侧走去。 同时,我打量了整个房间的布局。 这房间左右两面墙,是实心的。 后边儿的墙上,却有一个十分老旧的小窗户。 黯淡的光线,便是来自于那窗户。 我瞄着窗户,又拿出来了那灰色的玉石,看了五六分钟。 反手将玉石收好,我彻底让思绪镇定下来,便轻手轻脚的走至窗户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旧窗。 后方是一条脏兮兮的巷街,还有人在下边儿买菜。 对面是一排平房,巷子两米多宽,平房距离我直线不到三米。 吆五喝六的嘈杂话音传入耳中。 我先将竹背篓挪动到胸前,才小心翼翼地从窗户往外钻…… 当整个人都钻出窗户的时候,我双腿蹬着窗沿,双手反抓着窗户内侧,身体紧绷成弓形,双腿狠狠用力一蹬,双手骤然松开,便冲向对面的平房顶部。 尖叫的声音从巷子里传出。 “妈呀!有人跳楼了!” 第54章 独身赴约 我下方的人,四散逃离,生怕我砸中了他们一样! 我反应极快,双腿落在平房顶上的瞬间,借着惯性,猛然躬身,就地滚出去五六米远。 双手护住了胸口的竹篓,没将其损坏。 泄力之后,我飞速起身,踩在平房顶上,朝着前方狂奔! 嘈杂的声音逐渐消散,路上很多人都傻眼了一样看我。 一转眼,我就跑出了这条巷子。 侧身进了另一条街,我从房顶跳下来,混入了正常的人群中疾走。 开始有人看我,等我走远了,其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里不是老街,应该是老街并行的一条街道。 我一直走到街口,手机却在嗡嗡震动。 拿出来一看,打电话过来的,不正是瘸子张吗! 我咬了咬牙,没敢接电话。 点了拒接来电,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老张叔,我有把握,也有机会,不要担心。”瞬间,短信回了过来。 “放你娘的屁!你给老子回来!”我下意识攥紧了手机,不再看短信了。 电话又打过来,我干脆直接开了飞行模式。 很快,我就拦到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我立即说了地址。 车朝着前方开去,很快就经过了老街口…… 等车过去后,我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个点,差不多是高峰期,城里头很堵。 四十分钟了,火烧云挂在天边,我们还堵在一个高架桥上。 我关了飞行模式,手机被打了二十多个未接。 短信里头,瘸子张问我去了什么地方,他们立即来帮忙。 我没有回信。 因为我的确不敢拿殷莺的命来赌。 而且,我觉得那老先生肯定也在跟着我。 我虽然弄不明白蒋家的事情,但我认为,这不光是我的命数。 那几个跟着我的人,说不定相互认识,甚至还有一些纠葛? 堵着的车,总算又有了一些松动。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夕阳垂暮,夜色侵蚀了最后一丝天光,车总算停在了一条街口。 我给了钱,下了车。 这条街很寂静,两侧都是居民楼,来回有一些居民在走动。 打开手机,点开了殷莺账号发给我的那个地址定位,我循着街道往里走去。 等到了街道尾端居民楼尽头的时候,眼前出现一排三层高的房子。 一道高墙和铁门,拦住了我。 门头上沾着几个掉色的字,仙桃东城区第三人民医院。 下方的铁门上,挂着一个木牌,上边儿是印刷的字,写着本医院已经搬迁至东城区迎宾街道。 我眯着眼睛,明白了过来。 这是一个医院旧址。 那人选这么个地方,更让我警觉万分。 我拿出来手机,拨通了之前那个电话号码。 一阵铃声后,电话接通了。 没等他说话,我低声说了句:“我来了,你人呢?” “呵呵,我看见你来了。”阴冷的话音入耳。 我眼皮微跳,视线第一瞬间,看向了铁门内的那排三层楼房,这一排房子少说三十米,只是窗户都黑漆漆的,数量又多,我不知道他躲在哪儿看我。 “我按照约定来了,放了殷莺,既然是蒋家的事情,是我的事情,不要牵连无辜。”我压着心头的怒气,低声又道。 那人却没回答我,反倒是阴翳的说,让我进门上楼,右转去三楼最尾端的房间,到那儿了,自然能看到我想看到的人。 说到这里,电话啪嗒一声就被挂断。 我脸色却阴晴不定。 可我也差不多料到了,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人。 他是想杀我的,殷莺是筹码。 他怎么可能直接不要筹码? 收起手机,我取出分尸刀握在手中,推开了铁门。 吱吱呀呀的声响,告诉我这里年久失修。 进了院内,我就闻到一股股难闻的药水味儿,那些味道好似渗进了墙体,即便是医院搬迁,都挥散不去。 余光能看到院墙上有很多抓挠的痕迹,院头更有铁丝网,是要阻拦人翻出去。 我从左侧的楼梯走进去,缓步上了楼。 啪嗒的轻响,过道的声控灯亮了。 节能灯光线太暗,楼梯墙角的绿色逃生标识,让人心头多了几分沉重。 上楼途中,我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话。 “张嘴,舌头伸出来,我看看你牙齿里面。”这声音很严厉。 另一个声音则很胆怯,说他吃了,真吃了…… 骤然间,又是一声惨叫传来。 灯,啪嗒一下灭了…… 骤然的黑暗,让我攥紧了手里的分尸刀。 我在原地停驻了半晌,眼睛适应了月光,视线才总算好一些。 声音变得很微弱,一直在耳边萦绕着。 我身上毛毛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我大抵是知道,为什么那人要把地方弄在这里了…… 这儿,不只是蒋幽女。 还闹别的鬼呢! 我脚下的速度,变得急促起来。 很快,我便到了三楼。 一眼,我就能看完这幽深的楼道。 也就三四十米的距离,就能看到尽头的一道房门。 只不过,这过道上还有至少十几个病房门。 我隐隐又听见了一些声音。 就像是压着嗓子在奸笑一样…… 我抿着唇,额头上的汗水更多。 深吸了一口气,我迈步朝着前方走去。 只不过我很警惕那些房门,我怕里头突然冲出来什么东西…… 那些黑漆漆的窗户,都给我一种感觉,好像有“人”在里面儿偷偷张望着我一样…… 三四十米的距离,好似格外的长。 总算走了一半,我却怪异的听见,自己身后好像有脚步声。 我猛地驻足,骤然往后看去。 后边儿是幽静的过道,空空如也,半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我抑制着狂跳的心脏和眼皮,不再耽误,疾步朝着过道尽头走去。 一转眼,我便到了那门前。 没有犹豫,我一脚踹开了房门。 这是一个空寂的房间,只有窗户透进来的月光。 靠着阳台入口有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昏迷不醒的女人是殷莺! 只是,我还没高兴起来,心头就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殷莺应该还活着吧?! 我快步往前走去。 可身后,又传来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似是如骨附髓的跟着我! 第55章 杀我,亲者痛,仇者快! 我猛然驻足,那脚步声,却又消失不见了…… 跟着我的,是那个人,还是这废弃医院里的鬼?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但我浑身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继续迈步,我走到了床边。 殷莺躺在床上,她脸色苍白,不过我能看见她胸口微弱的起伏…… 她还有气儿! 我立即伸手,掐了一把殷莺的人中。 殷莺艰难地睁开眼睛,她眼中先是惶然,紧接着是惊喜。 片刻间,就成了恐惧。 “红河……走,快点走……这里有鬼。” “妍妍都死了!” 殷莺话音颤栗到了极点! 妍妍死了?妍妍是谁? 我心头忽然猛跳了一下,顿时就反应过来。 难不成,是殷莺的闺蜜? “我们先出去。”我极力让语气镇定下来,按住了殷莺的肩头。 可殷莺的身体,却忽然僵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我,唇缝中挤出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哥哥。” 我脑袋嗡的一下,头皮都发麻起来。 我骤然松手要后退,可手却仿佛被粘在了殷莺的肩膀上。 殷莺张开口,冲着我吐了口气。 这会儿殷莺的脸,一瞬间居然都变得和蒋幽女有几分相似了! 我脑袋朝着右侧一偏,躲开了这口气儿。 殷莺却一下子从床上直立起来,双臂朝着我脖子一夹! 我心头更冷,却不敢用分尸刀伤到殷莺。 将刀快速别在腰间,我从背篓中摸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两三厘米大的圆珠。 这是用超过七年的黑狗骨头,磨出来的辟邪珠,又用黑狗血浸泡,平日都藏在糯米缸子里,放置在阳光下暴晒。 阳气极浓,是驱逐鬼上身的利物。 但此物制作太困难,非到关键时刻,我和瘸子张都不舍得用,我身上也就这么一颗辟邪珠。 我飞速将辟邪珠朝着殷莺嘴巴塞去! 她反应更快,居然直接就闭上了嘴,双手换夹成扫。 辟邪珠击中了殷莺的嘴巴,我来不及用另一只手捏开她的嘴,可她双臂却扫中了我的脖子! 被这一股大力击中,我砰的一下朝着斜侧倒下,重重撞击在了地上! 殷莺跳下了床。 她低头看向我,眼神愈发阴翳冰冷。 “哥哥,你不好,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那稚嫩的话音,仿若九幽之中的寒冰,更让我头皮发麻。 我正要起身,却一眼瞧见了那张床底下,站着一个浑身生满了血色绒毛的女婴…… 女婴手中拿着拨浪鼓,不正是蒋幽女吗?! 那人用殷莺引我来,蒋幽女就放在这里,这就是他的阴招之一! 转眼间,“殷莺”已经冲到我跟前,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匕首,朝着我胸口扎下! 我放弃起身的动作,直接朝着床边滚去! 躲开了这一击,我已然到了床前! 探手,我直接朝着蒋幽女嘴巴抓去,要将辟邪珠塞进她口中! 我已经顾不上肉痛了,而且我也不可能用分尸刀去斩了蒋幽女的头…… 况且,她是血煞,我也斩不掉…… 至少辟邪珠能拖延足够的时间! 这电光火石之间,眼看我就要得手。 另一侧,阳台那里一道门,居然开了! 一个血淋淋的女人,陡然冲了出来! 她速度太快,太突然,直接冲到了我的身上,连带着我滚了出去…… 混乱之中,辟邪珠落了地。 一双手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冰冷尖锐的手指,几乎快掐进我的肉里! 我瞪大了眼珠,一把拔出腰间的分尸刀,就要朝着她手臂切去! 只不过,她微弱起伏的胸口,让我脑袋一麻,立即停手! 这顷刻间,我已经被她带着滚到了一处墙角! 晦暗的光线中,我才发现,她脸上细密的白色绒毛…… 白煞? 白煞已经不是人,但有气儿…… 是活尸?! 看她姣好的容貌,差不多和殷莺一般年轻,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殷莺的闺蜜…… 她手更用力,更狠,掐得我快要窒息。 我不再犹豫,手狠狠往上一提。 微微的顿挫感后,一双细长的胳膊生生被我一刀切断。 她好似没有痛觉一般,张开口,直接朝着我脸上咬来! 我屈起双腿,双脚狠狠蹬在了她腹部,她的身体猛地弹射而出…… 我翻身而起,身上满是暗红色的血,两条断掉的胳膊落在了地上,分外恐怖。 这瞬间,被蒋幽女鬼上身的殷莺也冲到了我面前。 她扬起匕首,尖锐地喊了一声“哥哥”,一刀扎向我心口! 我骤然探手,一把抓住殷莺的手腕,一个错身,到了殷莺的背后。 虽然我心疼,但现在留手,我要死,殷莺也活不了! 抬起膝盖,我击中殷莺的膝窝,她“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目光飞速扫视地面,我发现了辟邪珠,刚好滚落在这屋子的门口。 我飞速松开殷莺,直接朝着门口冲去! 这期间,断掉胳膊的那女人,满脸狰狞地朝着我跑来! 第56章 天元宿怨 此刻,我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叫醒蒋幽女,是唯一的契机! 那男人却轻蔑地嗤笑一声,毫不在意。 匕首距离我胸口只剩下两尺的距离! 我的心彻底沉到谷底! “殷莺”的手,骤然停顿下来! 她眼中充满了挣扎! 我眼中一喜。 果然,血煞没那么简单!更没那么好控制! 那男人脸色骤变,他直接拿出一个两厘米大小,贴着符的铃铛。 猛地一摇,“叮铃”的脆响传出! 殷莺的眼神立时一狠,又要朝着我胸口刺来! 我面色再变! 可下一瞬,“殷莺”的脸忽然变得无比狰狞,发出一声破音的尖叫。 那男人手中的铃铛,居然应声而落! “殷莺”手腕猛然向侧面一翻,匕首竟直接刺中了那挥棍打我的医生胸口! 鬼上身之下的殷莺,力气奇大无比。 她用力一推,那医生“砰”的一下,撞到了后边儿的墙上。 我飞速反应过来,身体猛地往前一弓,殷莺闺蜜被巨大的惯性从后方往前甩去。 我顺势向后扬起右腿,小腿击中她身体,她猛然一下撞向门口的那男人! 这一些发生的极快! 那男人显然没来得及反应,“砰!”的一下就被撞中了胸口,直接倒飞出去好几米。 我抓住机会,快速捡起地上的辟邪珠。 这时,那白褂医生刚好站起身,凶狠无比地朝着我冲来。 他口中冷不丁的传出一声咒骂:“见鬼的东西,又该吃药了!” 我眼疾手快,飞速将辟邪珠朝着他嘴巴里头一塞! 温热粘稠的唾液,让我恶心的不行。 他双目瞪得溜圆,却像是没反应一样,还是朝着我一棍子砸下来。 我脸色大变。 辟邪珠没用? 可瞬间,我就反应过来。 这医生不是鬼!也不是尸! 他是活人! 时间太紧迫,我来不及仔细去想。 但我侧身一躲,避开了那一棍子,并顺势闪避到他身后,手成掌刀,狠狠击中他的后心。 他发出一声闷哼,直挺挺地软倒了下去……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死死地盯着他。 果然是人! 再抬头,一眼扫过殷莺。 因为被鬼上身,她依旧神似蒋幽女的外貌。 “待在你身体旁边,不要过来。”我沙哑的说道。 虽说蒋幽女被我喊醒了,但殷莺毕竟是个普通人,我不能让蒋幽女用她来对付那男人…… 万一伤了殷莺,便得不偿失。 轻微的拨浪鼓声传来。 殷莺又稚声喊了句“哥哥”,才转过身朝着病床那边走去…… 此时,过道中那男人已经站起来了。 殷莺的闺蜜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模样更狰狞恐怖,又朝着我扑来! 这会儿,我已经镇定了下来。 飞速摸出来一张符,我迎头朝着殷莺闺蜜脑袋上一拍! 她刚好冲到我面前,被符打中了脑袋,朝着斜边倒去…… 我正蓄势待发,要去对付那男人。 那男人却从腰间取出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手,皮肤黑中发青,好似干尸一般! 他又露出一阵怪异阴毒的笑容,摸出来了一张纸,用那手,朝着纸一挥。 撕拉一声,纸被穿了一个洞! 我本来不知道他在做啥,可刹那间,我就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传来。 我没忍住那疼痛,一声惨叫,直接半跪在了地上…… 他脸上露出狞笑,沙哑道:“蒋红河,知道这只手,是谁的吗?” “你们蒋家!逃不掉!”他又迈步朝着我走来。 我勉强抬起头,瞧见他取出来了一把短刀。 他喃喃道:“壬家子孙壬河,将手刃天元蒋家所有血脉,替先祖……” 我想要撑起来身体,可心口着实太痛,就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捏着一样,根本站不起来。 但我并没有因为疼痛和惊惧而乱了阵脚,索性放弃了起身,暗中蓄力,并伸出左手,去兜里摸出来了玉石符。 我又咬破了舌尖,以痛止痛来恢复行动能力…… 转眼,壬河走到了我近前。 他挥出手臂,就要割断我咽喉! 我身体猛然斜撞了出去。 他这刀没割断我喉咙,反倒是插进了我右臂。 我肩膀撞到了他的腹部,同时左手一挥,那张玉石符,一把就贴在了他的胸口! 光秃秃的玉石符,仿佛有一股吸力,直接吸附在了他胸前! 他一声闷哼,被我撞飞出去三四米。 可我却站不起来了…… 因为胸口的疼痛简直太厉害了,我感觉再起身,我心口都要被撕裂。 挣扎着抬起头,我红着眼睛看着前方。 壬河趔趄的要从地上爬起来。 他一张脸惨白,死命地用力拔胸口的符。 我还瞧见了,地上那张被穿透的纸…… 纸上画着一个人,那人和我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纸张被穿透的位置,还正好是心口…… 我头皮发麻,这是什么诡异的手段,瘸子张没和我讲过啊! 我几乎是失去行动力了,舌头的疼痛已经麻木,怎么都站不起身来。 可符打中了他。 我应该也算是得手了? 那老先生在哪儿…… 怎么还不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分秒,都让我觉得极为煎熬。 因为我是计算好了,那老先生肯定跟着我,我才敢那么大的胆子直接赴约…… 壬河死命拔了半分钟符,还是没能拉下来。 他似是作罢了,一脸阴霾地盯着我,一字一句道:“都是一些该死的人,能找到我又怎么样?今天我先杀了你!明天,我再杀他!” 我心头狂跳,他说的,就是那老先生?! 这时,他又迈步朝着我走来。 可异变突生! 他胸口的玉石符,忽而闪过一丝灰色。 月光好似都凝聚在了那玉石符上。 符文形成的小脸,显得格外严肃。 壬河的身体僵直了一瞬间,一动不动…… 再下一刻,他身上似是掉下来一样东西。 那东西落地之后,他才恢复了行动能力。 不过,他眼中却透着恐惧。 他没有再靠近我,而是捡起来地上掉的东西,转过身体,猛地朝着过道那头跑去! 一眨眼,壬河就跑进了楼梯,不见了踪影! 我没瞧见那老先生出现…… 第57章 人算? 可那玉石符显然是起了作用,才会让壬河逃走…… 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 随着壬河离开的越来越远,我心口的那股疼痛,总算减缓了…… 我皱眉看了一眼右胳膊,少说三厘米的伤口,在不停的冒血。 我收起分尸刀,取出来疮药,倒在伤口上止血,然后撑着起身,进了房间里头。 殷莺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显然蒋幽女没上她身了。 她闺蜜妍妍的尸体躺在血泊中。 满屋子都是血腥臭。 被我打昏的那医生还没有醒…… 我先去检查了一下殷莺,她除了一些皮外伤,并没有别的伤患。 我将蒋幽女从床底下拉了出来,又将她放在了竹篓里,用一张布盖着。 最后我将竹篓挂在胸前,背起殷莺,朝着屋门走去。 临离开之前,我先从医生口中掏出来了辟邪珠。 不多时,我走出了废弃的医院,到了路边。 月光太清冷了,将我和殷莺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忍着肩膀的疼痛,又朝着街口走去。 总算到了街口,我打算打车离开。 这时,我才开始回想刚才的事情。 那男人叫壬河! 他果然和蒋家有深仇大恨! 甚至还说,要手刃了天元蒋家所有血脉。 可天元蒋家又是什么家族? 想到这里,我心里头就很压抑。 他们的仇怨,凭什么落到我头上?xbiQiku 我不过是出生就要被蒋老汉掐死的弃婴罢了…… 若非瘸子张…… 至此,我心里头又咯噔了一下。 瘸子张买我是一点。 可他买我的原因,却是那老先生的指点。 老先生是算命的高人,他算到了我出生的灾劫…… 我脸色苍白许多。 可这灾劫,真的是他算到的吗? 有没有可能,本身我出生的灾劫就是他一手造成? 我背上也开始泌出冷汗,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过于可怕。 真要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刺目的远光灯打断了我的思绪,一辆出租车行驶过来。 我立即拦车。 车停在路边,我带着殷莺上去之后,那的哥不停偷瞄我,还和我搭话。 问我发生啥事儿了,浑身弄得是血,还有人昏迷,要不要帮我报警? 我麻木着一张脸,说不用报警,我们就是路上遇到了混混打劫,现在得回家。 我和他说了老街的地址。 夜里头不堵车,差不多四十分钟,我就回到了老街。 半夜了,整条街都关了门,就这一家铺子灯火通明。 我背着殷莺走,隔着老远就瞧见瘸子张在铺门口踱步。 秦六娘在里边儿坐着。 随着我靠近了一些,瘸子张猛地抬起头,和我对视。 第一瞬,他眼中格外惊喜! 下一刻,他脸色就变成了隐怒。 我额头上隐隐冒汗,等走到铺门前头时,瘸子张瞥了一眼殷莺,就喊秦六娘带殷莺去休息。 看殷莺的模样是被鬼上身过了,得赶紧定一下魂魄。 秦六娘立即从我背上扶下来殷莺。 她欲言又止地看看我和瘸子张,才朝着楼上走去。 只剩下我和瘸子张两人,铺子里变得格外安静,几乎是落针可闻。 瘸子张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才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我听得明白…… 这个好,可不是真的说好…… 下一刻,瘸子张喊我跪下。 我稍微迟疑了一下,便感觉到膝盖窝的位置,受到了一个重击。 我“砰”的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 瘸子张拔出来了一柄尺子,“啪!”的一下抽在了我的背上。 我疼得一声闷哼! 瘸子张接连抽了我三下!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清脆的啪嗒声忽而响起。 我脸色骤变,立即喊了一声住手! 瘸子张身体一顿,却是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住手?” “红河,你太让我失望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一次你运气好,活着回来了!下一次,你没这么好运气,是让老张叔给你去收尸?”瘸子张沙哑无比地呵斥道。 我脸色一变,才赶紧解释,我不是让他住手…… 放下胸前挂着的竹篓,我拉开了布块。 蒋幽女的尸身,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她小脑袋仰着,殷红的眼珠子正盯着瘸子张呢。 瘸子张显然被吓了一跳。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蒋幽女,又看了我一眼,眼中的疑惑也更多了。 瘸子张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道:“看来,那人看起来奸计很多,可实际上,是个废物。” 我茫然了一下,不解的问瘸子张什么意思? 瘸子张才告诉我,只有废物,才会被一个莽夫对付了。 我:“……” 显然,瘸子张说的莽夫就是我了。 他还在气头上呢……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因为瘸子张只有在之前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才去找了细芬。 之后知道事情有变,细芬的丧事,他都放弃了…… 我却没忍住,去救了殷莺…… 铺子里头安静了半晌。 瘸子张又长叹一声,语气中尽是无奈。 我抿了抿嘴,先开口认了错,说只此一次,我下次再也不犯了……让他别气了…… 瘸子张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为了拉开话题,我立即就说了晚上发生的事儿。 讲了那男人叫做壬河。 我快速问瘸子张,知不知道壬河,知不知道,天元蒋家? 稍微停顿一下,我又将自己对那老先生的猜测说了。 瘸子张低头,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他摇摇头,说他不认识壬河,也不知道天元蒋家。 但他能确定,那老先生并没有算计我的出生。 我愣了一下,不自然的问瘸子张,为什么能那么肯定? 瘸子张却又摇摇头,说这是关于那老先生的秘密,他不能说。 总之,老先生会指点他去买我,是因为他帮了那老先生一个忙。 并且,在我出生之前,老先生此前十数年,此后十个月,都没来过八茅镇,也没进过蒋家村。 他根本不可能算计到我妈,算计我,又从何说起? 我眉头紧皱,自己的推断被打破了。 那無先生呢?我的出生,会不会是他的算计? 我又问了瘸子张。 瘸子张却让我先不要想那么多了,现在弄清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最重要的,是那壬河会不会死了,减少掉我身边的麻烦! 我告诉瘸子张,这是有意义的。 其实过往十几年,我都一直在想。 从上次蒋老汉去世,我又见了张恭,看到了蒋淑兰的善意,我才想清楚很多东西…… 她是个可怜人,她明明有很好的一生,却活生生给人毁了,甚至她都不敢来找我。 我这辈子,本来也不用那么狼狈。 如果我的出生,真是被人算计的,我肯定是要报仇的! 我话音刚落,瘸子张却怔住片刻,他眼中露出了不少感伤。 我一下子明白,我又说错了话…… 我赶紧和他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瘸子张又笑了笑,说让我先去休息,既然我这么执拗想弄清楚这件事儿,他肯定会帮我。 我正要继续解释。 瘸子张却转身,先往楼上走去…… 我立即追上去,他已经进了屋了。 我连续敲了几分钟的门,他都没开。 无奈之下,我只能回了自己房间。 将背篓放下,我正想着明天得好好和瘸子张解释清楚。 还有,得和秦六娘商量商量,超度了蒋幽女。 手机响起了铃声。 我接通电话。 传来的却是蒋淑兰的声音。 “红河……你能回家一趟吗?有个女人想见你……” 我眉头一皱,女人?什么女人? 我没有回答。 蒋淑兰又不安地说道:“不……我意思是,回一下蒋家村,不是你家……” 显然,蒋淑兰以为我恨她,说话都变得举足无措。 第58章 线索 说到底,曾经我对蒋淑兰,更多的也只是怨,怨她不来找我。 在看过张恭一家之后,我对她连怨,都怨不起来了。 蒋淑兰这一生充满了悲惨凄凉。 我只恨蒋家。 “我最近没时间回蒋家村,事务缠身。”我语气缓和了一些,又道:“蒋家村里,我不认识什么女人。” “这……”蒋淑兰明显还想说什么。 下一瞬,却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谁?” 手机里出现了嘶嘶的电流声,电话已经断线了! 我瞳孔紧缩,那声音,显然在蒋淑兰身边。 是有人进了蒋家,那女声是在质问? 我又拨通了电话,只不过这一次却成了无法接通。 可我苦思冥想,都不知道我认识什么女人来找我。 殷莺是我女朋友,她找到八茅镇事出有因。 别的女人,又有什么缘由,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这又是什么算计? 在蒋家村,能算计我的也就是無先生了…… 我尽量让呼吸平复镇定,没有继续打电话,也没再多想。 这么多年,無先生都没伤害蒋淑兰。 她不会有事。 一安静下来,四肢百骸都传来疼痛,尤其是右臂上的刀伤。 我检查了一下伤口,又起身出房间,去三楼秦六娘那里看了一下殷莺。 秦六娘的房间很简朴,透着淡淡的幽香,殷莺躺在床上,身边点着几根白烛,还有一个檀木的香炉。 秦六娘告诉我,殷莺没大碍,明天就能醒来。 我感激地和她说了谢谢。 她又喊我下楼去休息休息,别透支了精力。 我这才放心地下楼。 回到房间后,我忍不住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到了次日清晨。 醒来的时候,屋子后边儿那小窗户,都照射进来阳光了。 我翻身下床,去洗漱了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出了房间,我本来准备上楼去看殷莺。 却听到楼下有清脆的话音传来,不正是殷莺的声音吗!? 我立即朝着楼下走去。 一眼我就瞧见了秦六娘在路边打电话。 瘸子张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不少吃食,殷莺正坐在瘸子张身边,她拉着瘸子张的胳膊,可怜巴巴地说道:“老张叔,你就说一说嘛,红河小时候那些事情,我也可以……” 瘸子张板着一张脸,他瞧见了我,额头上都冒了汗。 殷莺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她看到我,眼中顿时一喜,松开瘸子张,起身朝着我走过来。 到了近前,她一下子就扑进了我怀中。 瘸子张眉头一皱,又咳嗽了一声。 殷莺赶紧松开了我。 我松了一大口气,殷莺显然没事儿了。 回想瘸子张刚才的表情,应该被她软磨硬泡了不短时间,不由得脸上有些苦笑。 “殷莺,先吃点东西。”我轻声喊道。 殷莺一直挽着我,朝着桌旁走去。 她小声问我,昨天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和我说了有鬼,一下子就失去意识了。 话语间,殷莺好像想起来什么,脸都白了。 我怕吓到她,就简单说了几句,那医院的确有一些闹鬼,但不是太厉害,麻烦的是抓她走的那个人,以及那个看似闹鬼,但实际上是个活人的医生。 殷莺恍然大悟,又喃喃道:“抓我过去的那个人……很奇怪,他一直和我说,蒋家的人都该死。” “至于那个医生……”殷莺脸更白了,她惊魂未定地跟我讲了妍妍遇害的细节,那医生当着她的面,不停地给妍妍灌药,还用电棍打她…… 至此,殷莺闭口不言…… 我眼皮一直跳。 瘸子张反倒是松缓一些,他摸出来烟嘴,点了里头的烟叶,猛吸了一口。 这时,秦六娘走进了铺子。 她语气略凝重,道:“你们去的那个医院,是个精神病院。”我没打断秦六娘的话,殷莺也呆呆的听着。 秦六娘又说了几句,当年精神病院闹鬼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不止是病人失踪,还失踪了一个精神状态有问题的医生,之后那医院就搬迁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 那医生,还真不是被鬼上身,应该是壬河蛊惑了他,再加上一些阴邪手段? 殷莺不安的又问了一句,那妍妍的尸体呢?怎么办? 没等我说话,秦六娘又道:“小丫头,这事儿,还是不要管了,昨天红河为了救你,差点儿死了。” 殷莺一下子开不了口了,眼泪顿时就溢出眼眶。 我见状,立即轻拍她手背,安慰了她几句 这时,瘸子张却开口道:“红河,等会儿,你就送殷莺回家吧。” 殷莺面色再变,就像是傻眼了一样。 我脸色也变了变。 瘸子张继续说道:“那个戴卢,不敢对殷莺做什么了,他也怕你。你带着殷莺,多有不便,你应该很清楚,你不想她再陷入险境吧?” “可……”我欲言又止,但我眼神已经说明了我的担忧。 瘸子张用力吸了一口烟,又道:“我仔细分析了你说的话,那壬河,应该被老先生追着,顾不上去找殷莺。让她回去之后多加小心,或者暂时离开一下仙桃市,确保安全。” 瘸子张是真的了解我,他两句话,将我的担忧给阻断。 他说的没错,殷莺跟着我,的确不安全。 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太多太多。 我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再看殷莺,我眼中露出几分歉意。 我正想解释,可殷莺没露出什么不满。 她只是小声问了句。 为什么戴卢会怕我,还不敢做什么了? 我立即简单说了,帮戴卢解决的麻烦。 殷莺先是恍然大悟,接着,她嘴唇却抿成了一条白线。 “戴卢真不是个东西。”殷莺低声道。 秦六娘又开了口,说让我这会儿去送殷莺回去,时间刚好。 她才找人打听了消息,或许等我回来的时候,就能得到一些线索了。 我眼皮微跳。 线索,是什么线索? 第59章 再度来电 不过,我并没有立即去问秦六娘。 起身,我示意殷莺跟我一起走。 两人出了铺子,朝着街口走去。 阳光照射在她精致的五官上。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透着令人怜惜的病态。 我回想这两天的事情,鬼使神差的问:“殷莺,你不害怕吗?” 殷莺低头,认认真真的说:“怕。” 我心跳落空了半拍。 下一瞬,殷莺抬头看向我,认真又道:“可有一个男人,他为了保护我,能豁出去性命,我还怕什么呢?” 她搂着我的胳膊更紧了,头微微靠在了我肩头。 我一时怔然了,不知道怎么说话。 很快,我们到了街口,又很快打上了车。 我和的哥说了萤火湾的地址。 时间过得飞速,一眨眼,居然就到了萤火湾外。 下了车,殷莺噘着嘴,问我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思绪才被打断。 我认认真真地告诉她,她这样相信我,我肯定不能让她失望。 现在不能一直和她在一起,是各种事情缠着我。 但我肯定能解决那些事情。 此外,毕竟殷家家境殷实,我会多赚钱,不让她爸妈反对。 殷莺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我们进了小区,一直到了她家的别墅前头。 我本来打算送到了就走。 却没想到,殷莺的爸妈居然刚好要从别墅出来。 我们直接就在门口遇到了。 殷莺爸妈的脸,一瞬间都成了猪肝色。 殷莺她妈眼中惊怕,而他爸则是满脸惊怒。 “混账东西,你还知道回来?!”殷莺他爸指着殷莺的鼻子,直接就骂了一句! 殷莺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正要解释。 我眉头微皱,和殷莺她爸对视了一眼。 显然,殷莺她爸被我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 可我们隔着铁门,又让他镇定下来。 他冷冰冰地冲着我说道:“蒋红河,我劝你不要做梦,我殷家,不是你能攀上的高枝!” “戴家,也不是你得罪的起的家族!” 我没有那天的急躁了,语气平静下来,道:“我没觉得,殷家有多高不可攀,戴卢在我面前,恐怕也不敢再大声说话。” “大言不惭!”殷莺妈妈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我没有和他们争执,而是问殷莺有没有戴卢的电话。 殷莺小声说有。 我让她给我。 殷莺拿出来了手机,我看了号码,用我的手机拨了出去,并且我直接开了扩音。 殷莺爸妈就成了一脸疑惑。 很快,电话接通了。 戴卢先喂了一声,问谁? 我语气平静的说了句:“是我,蒋红河。” 戴卢的语气,骤然谄媚起来,道:“红河兄弟?你怎么有我电话的……” 他后半截话音,显然有些不安。 “殷莺给的,我打电话是想问问你,你还打算和殷家……”我话还没说完。 戴卢就紧张无比地接话道:“红河兄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是,我肯定不敢再去纠缠殷莺,要是殷莺他爸妈有什么麻烦,我去解释!咱们兄弟俩,不说二话……” 铁门后边儿的殷莺爸妈,已然傻眼了。 两人呆滞地看着我。 我和电话里头说了句没事了,就直接挂断。 下一刻,殷莺爸妈的脸色变得青红交加。 “你对戴家……做了什么……”殷莺她爸眼中的惊惧更多。 我不再解释其它,又侧头和殷莺说了,有事情要找我。 殷莺用力点点头。 我这才转身离去。 倒不是我不通礼数。 殷莺一家人对我还没好感。 只能先不争执起来,再打消他们的念头。 下一次,我再来找殷莺,再带上一些见面礼,才能缓和很多。 很快我就出了小区,没花多久,便回了老街秦六娘的铺子。 瘸子张和秦六娘正在一块儿交谈。 我进去后,瘸子张便喊我过去坐下。 他们两人的面色,都极为严肃。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问怎么了? 秦六娘沉凝了片刻,告诉我,她从一个朋友那里,大致打听到了一点点关于天元的事情。 只不过,她朋友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他得过来见我们。 我一颗心都悬起来了不少,又问秦六娘,那现在打听到了什么? 秦六娘摇了摇头,说她朋友还没说。 我身体有些僵硬,不过我思绪却极为紊乱。 这时,秦六娘又开口说了句,想超度蒋幽女,却没那么容易了。 她和瘸子张聊过,蒋幽女的手头,居然有至少两条人命,本来她就是血煞,再加上两条人命,不是她能办到的事情,这也得另觅它法! 一时间,我不知道咋开口了。 铺子里的氛围,一瞬间僵持下来。 秦六娘迟疑了片刻,才道:“或许,等我朋友来了,他能给出一些意见,我算命术不精通,但他却是个本事不错的阴术先生,应该也有办法。” 我吐了口浊气,点点头。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还有,关于那母煞吕玥。 我也得想办法,提前做个应对解决。 请不到那大先生罗十六,得找机会和那老先生见面。 …… 这当口,铺子又匆匆走进来了一个人。 此人生着一副圆脸,穿着考究,手上一串儿釉色反光的珠子,脖子上还挂着玉牌。 进门,他就喊了一句秦六娘在不在。 秦六娘立即起身,颇为疑惑地问道:“您是?”那人喘了口气,说明了来意。 他是城南区一个建筑公司的老板,最近他们包了一片地施工,可总是闹一些鬼鬼祟祟的事情。 他四下打听了,才得知老街有个铺子,老板叫做秦六娘,专门替人超度做法。 秦六娘略迟疑,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看向了我和瘸子张。 我一下子就明白意思了。 秦六娘是想接生意,又怕耽误事儿? 可我们现在依旧很被动,没有办法主动插手介入,就只能等着事情上门。 于是我先开了口,说没什么事儿,让秦六娘该忙生意的就忙。 秦六娘便开始和那人谈了起来。 我看向了瘸子张。 迟疑了一下,我和他道歉,说我昨天不是那个意思。 瘸子张点了点头,说他知道。 我稍稍松了口气。 正当我想继续开口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拿出手机一看。 打过来的号码,已经让我有些眼熟了。 怎么又是蒋淑兰? 第60章 职校,钉子户 我犹疑了片刻,正要接通,可电话又挂断了。 我再拨过去,那边却成了不在服务区。 瘸子张问我怎么了? 我如实告诉他,蒋幽兰打的电话,之前她还找了我,想我去蒋家村,说有一个女人要见我。 瘸子张果断地摇了摇头,说不能去,指不定又是谁在暗处算计!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收起手机,我和瘸子张的注意力都在秦六娘身上了。 现在关键是要等秦六娘的朋友来。 超度蒋幽女,还有关于天元蒋家的线索,都得看他朋友。 秦六娘和那建筑公司的老板聊的差不多了,两人握了握手。 那老板慎重的说道:“那我就静等秦女士到场,我现在就回去让人停工。” 语罢,他又转身,同我和瘸子张对视一眼,笑了笑,才急匆匆朝着铺子外走去。 等他走远了,秦六娘隐隐露出几分喜色。 她告诉我和瘸子张,这是个大买卖! 顿了顿,她又吁了口气,道:“老张,你招财,只要来一次仙桃,我铺子的生意就要好上几天。” 瘸子张脸皮抽动了一下,说他也闹不明白,秦六娘这话是在夸人还是骂人…… 我尴尬的没开口。 秦六娘杏眼睁大,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说瘸子张这话能把人呛死。 没等瘸子张再开口,秦六娘就又说道,这事儿,她一个人恐怕办不利索,得让我和瘸子张跟着一起去。 我略有迟疑,不过转念一想,秦六娘的朋友还没来,我们待着也只是待着,还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况且,秦六娘一直在帮忙,我们要是太坐视不理,也不合情理规矩。 瘸子张倒是直接,说了句:“还是四六?” 秦六娘似是肉痛的点点头,又说了,这一趟一百万,事情办妥了,我们四十,她六十。 瘸子张说了个成字,又道:“戴卢那二百万,还是四六,不过主事的是红河,他六。” 秦六娘的肉痛,顿时化作了喜色,快速的说了个行字。 我心跳咚咚的加快了几分。 如果秦六娘这事成了,再拿四十万,再加上戴卢那份一百二十万,这就是一百六十万的巨款! 有这么一笔钱,家里头就不会坐吃山空了。 很快,秦六娘就开始说起来那建筑工地的事儿。 那老板叫做龙友德,他们工地上的闹鬼,比较怪异。 半夜的时候,一群工人会集结起来,在一片荒地上跑操,更怪异的是,总有人喊腿疼。 三天前更可怕,一群工人被鬼上身了似的,将一个工人给活埋了…… 还好他们发现的早,不然就闹出人命了。 那被活埋的工人被挖出来的时候,都只剩下半口气儿,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头。 我听完了这些,心里头直犯怵。 鬼上身那么多人?得有多少鬼? 瘸子张吧嗒了两口烟,若有所思道:“应该是一整片荒地闹鬼?” 秦六娘点点头,说:“也有可能是他们施工的事情,龙友德说那里以前是个职校,十几年前就搬迁了,我觉得肯定发生过事情,得过去看了才知道。” 秦六娘又让我们拾掇一下家伙事儿,她也去收拾收拾,立马就出发。 语罢,她去收银柜子里捯饬。 瘸子张和我一起上楼,他进了自己房间,我则到了我屋里头,检查了我的东西。 出来没几天,我家伙事儿的损耗,已经不小了…… 朱砂绳只剩下一半,铜钱绳只剩下最后一根儿,黑驴蹄子也一并留在了吕玥的坟里头。 老牛角经过几次恶斗,伤痕累累,我感觉撑不住太久就得断掉。 我将能随身携带的东西,都放进了兜里,蒋幽女的尸身,则还是放在竹篓里背上。 吃一堑长一智,万一老先生还没解决掉壬河,让他再偷了蒋幽女,恐怕就没那么好对付。 准备到位了,我就出屋下楼。 瘸子张没有背他的大背篓,只是身上鼓囊了许多,看样子和我一样。 他瞟了一眼我的竹篓。 我冲他点头暗示,瘸子张点点头,神色满意了些。 不多时,秦六娘就下楼了。 她手上提着一个小皮箱,腰间还绑着一个很长的木筒子,不晓得里头装了些什么。 从铺子离开,径直到了老街口,上了秦六娘的依维柯大金杯,油门一响,车便上了路。 差不多四十分钟左右,我们到了一处工地。 周围人烟稀少,还有一座城中山。 工地的铁皮围栏和彩钢房,透着一种难言的死寂。 秦六娘将车停在了工地大门外,我们三人径直走过去。 右侧的保安室匆匆走出来了两人。 一个是油光满面的保安,另一个,就是刚才找我们的龙友德。 龙友德脸上喜色不少,又扫过我和瘸子张。 秦六娘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我和瘸子张是专业的背尸人,她带上我们,确保事情万无一失。 龙友德更是惊喜不已。 那保安却惴惴不安。 “工人该回家的回家,剩下一些外地的,都回宿舍休息,我先带你们过去!”龙友德指了指路,便往前走去,那保安则跟着他一起。 很快,我们便穿过了前方的工地。 到了后边儿,一眼就瞧见一片堪比一个草场大小的荒草地。 杂草被清理掉一部分了,剩下的还是浓密杂乱。 “就是这里……晚上一大群人撞鬼了跑步,吓死个人!” 龙友德胖脸哆嗦了一下。 秦六娘问他,埋人的地方在哪儿? 龙友德又带着我们往前走了两三分钟。 穿过一部分凌乱被踩踏过的杂草,便看见地上有个一米多深的大洞! 阳光照射下来,这大洞给人的死寂感更强,就像是有人在盯着我们看一样! 我眼皮不由自主的微跳了一下,看了看瘸子张。 瘸子张叼着烟嘴,眉头拧了拧。 “除了以前这里是个职校,你还知道什么?”秦六娘又问龙友德。 龙友德挠了挠头,说他别的都不晓得了,不过他这两天打听过,当年的职校,也没出啥事儿,单纯就是因为这里的地方太小,他们搬迁去了更大的校区。 顿了顿,他又嘟囔了一句:“其实也不小,你看,以前这地方是操场,我们给规划成了一个高尔夫球场,这都能用。” 秦六娘眼中的疑惑更多了。 这时,我却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就像是有人在烧纸钱。 抬头,我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角度刚好就能瞧见,在远处的山脚下,还有一排砖瓦房子,那房子的院里头,正在冒着浓浓的黑烟。 秦六娘也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 “工地都要施工了,还有人住着?”秦六娘不解地问道。 “呃……钉子户,给了五百万都不搬走,非要一千万,我打算修一堵围墙,把它们的房子隔绝开,可还是很麻烦,因为后山我们也得规划,通行权的事儿不好整,还僵持着呢。”龙友德苦笑道。 第61章 人骨 瘸子张咳嗽了一声,道:“他们家,死人了?” 龙友德立即摇了摇头,说可没死人,那一家就住着两口子人,四十来岁,孩子在外边儿读大学,身体都好得不行。 瘸子张摇了摇头,眼睛微眯起了一条缝,喃喃道:“没死人,大白天烧纸钱的,不正常。” 我和瘸子张想法差不多。 这地方以前既然没出过事儿,那问题肯定在别处。 白天烧纸钱,怎么看都不对劲。 秦六娘喊龙友德和保安回去,我们在四处看看,有事情再联系他。 龙友德点了点头,不过,他看钉子户房子的眼神,就有些变化了。 他又和我们讲了,那家钉子户,男的叫车驹,女的叫李兰,都不是好接触的人,让我们小心一些。 说完,他才和保安转身离去。 秦六娘则朝着山脚下走去,我和瘸子张紧随其后。 一转眼,我们到了那排砖瓦房前。 竹篱笆的院儿里头,放着一个大火炉子,旁边站了个妇女,她将一捆纸钱扔了进去。 火舌嗤的一下,窜起两米多高,黑烟变得更浓郁了。 “李兰?”秦六娘喊了一声。 那妇女扭头瞧了我们一眼,脸色就和吃了苍蝇屎一样难看。 “离我家门口远点,一群膈应人的东西!”李兰直接破口大骂。 秦六娘脸色变了变,她又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工地上的人。” 李兰却更厌恶了,道:“又是哪个社区,哪个单位的领导?反正我家不搬,要么一千万,要么我家一直在这里住着,有种你们再来强拆?!” 说着,她居然从旁边拿出来一个火钳子,夹出来一坨还燃烧着的纸钱,朝着我们就甩了过来! 瘸子张抓住秦六娘的肩膀,一下子闪到一旁,我也立即闪开! 李兰作势又要夹纸钱。 这时,屋里头又走出来了一个人。 那男人生着一张方脸,眼睛狭长,嘴巴很薄,一副刻薄的模样。 他手里头端着一盆脏兮兮的水,冲着我们就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丧良心的杂种,喊那个挨千刀的龙友德,去挖了你家的祖坟,看你们还给不给他当说客!” 语罢,他一盆脏水又冲着我们泼过来! 我们三人只能躲得更远! 很显然,那方脸男人就是车驹了。 车驹又碎骂了几句脏话,喊李兰多烧点儿纸,就得让这些人晦气的干不了活儿,他们一家不好过,别人也甭想好过! 李兰立马就开始烧纸,车驹从腰间摸出来一把菜刀,杵在了院门口,这架势,谁靠近,就要和谁干仗。 可他的话,却让我心头惊疑不定。 挖了车驹和李兰家的祖坟? 龙友德没说过这一茬子事儿啊。 那这就说得通了,他们是因为祖坟被挖而烧纸钱。 闹鬼也可能和这件事情有关? 我们三人相视一眼,秦六娘说了句先回去。 我们转身就朝着外边儿走。 穿过这片荒地,又经过了刚才有个坑的地方,回到了工地上。 龙友德就在工地尾巴那儿来回踱步等着,保安已经不见踪影了。 龙友德一见我们,就惊喜的走上前来,问我们怎么样,看出来苗头了吗? 秦六娘脸色都沉了不少,说了句:“龙老板,你这钱,不好赚,话都不说利索,让我们怎么办事?” 龙友德脸色微变,他一脸茫然,说他没有说不利索啊,发生了什么,他半点儿都不明白。 秦六娘直接就说了,他们施工挖了车驹和李兰家祖坟的事儿。 龙友德一拍额头,脸上都是苦笑了。 他立即就解释,说天地良心,他们绝对没碰过人祖坟。 这里头的事情复杂,他觉得都是些扯皮的事情,他就没和我们说。 瘸子张锤着胸口咳嗽了一声,让龙友德说来听听。 龙友德一番解释下来,我们才清楚事情原委。 原来,他们最开始找车驹谈拆迁的时候,从三百万谈到了五百万,都要签合约了,车驹忽然反水,又要一千万,这合约肯定是签不下来了。 再之后,他们寻来了社区方面的人去游说,结果车驹就污蔑,说他们施工,挖了他家的祖坟。 可关键是,他们祖坟在后山上边儿,他们工人都没上去过,甚至当时都还没施工到荒地这边儿。 车驹又带着人去看了,的确是祖坟被挖了。 这就是属于屎盆子扣脑袋上了,解释不清楚。 再之后,他们就拿这件事情来做要挟,非要那么多钱。 说完,龙友德脸上都是苦笑。 我眼皮直抽搐,心想,这也是够狠的。 为了能占据点儿上风,祖坟都能自己下手挖…… 秦六娘若有所思,半晌后喃喃道:“那应该没错了,车驹动了自家祖坟,栽赃给你们,所以工地闹鬼?这样一来,倒算是简单,晚上我们趁夜色,去把车驹家没投胎的鬼魂超度了就行。“ 瘸子张点点头,表示认同。 龙友德脸上更是喜色连连。 秦六娘又看了一眼时间,喊龙友德给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她先点个外卖回来,这都三点多了,还没吃东西。 龙友德立马打了电话喊人来送吃的,然后带着我们朝彩钢房那边走。 往那边走着,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后方。 可我隐隐约约,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事情看似是秦六娘分析的这样,但真就那么简单? 天上隐隐蒙着一层阴云,像是要下雨一样。 很快我们到了彩钢房那边儿,又进了龙友德办公室。 龙友德给我们倒了茶水,让我们坐会儿。 我喝了一口,才反应过来,鞋里头硌得慌。 脱了鞋子,往外边儿一倒,我脸色顿时变了变。 因为滚落在地上的,居然是一根惨白色的骨头…… 我捡起来一看,骨头冰冷无比。 仔细看几眼,竟然像是人的指骨! 这时,龙友德接了电话,说出去给我们拿吃的。 他并没有注意到我,就出了办公室。 瘸子张锐利的视线落在我脸上,皱眉道:“人骨头?” 秦六娘显然被吓了一跳,也看了过来。 我凝重道:“秦姨,这片荒地的事儿,我看没那么简单……” “要不,把那个埋人的坑,挖开来看看?” 我们刚才在那边儿停了最久,很可能我鞋里头的指骨,是从那里带出来的! 第62章 白影 秦六娘面色紧绷,点头道:“是有些问题,等会儿让龙友德安排人,把那地方挖深一点儿。” 同时,秦六娘将那一小节指骨接了过去。 不多会儿,龙友德提着两袋子吃食回来了。 我们快速吃罢饭,秦六娘就直接让龙友德安排几个工人,去挖开前几天活埋了人的那个土坑。 龙友德满脸的疑惑,问那个坑也有问题吗? 秦六娘没解释什么,让他照办就行。 龙友德便让我们先过去,他马上带着工人过来。 很快,我们就回到了之前荒地土坑那里。 一米多深的大坑,泥土都带着些许惨白。 五六分钟后,一群工人来了,龙友德指挥着他们开始挖坑。 这过程中,我们都仔仔细细的盯着。 只不过,挖了很长时间,左右扩大了一米,深度也挖下去了三米,都只是正常的泥土。 没有像我预想那样,又挖出来别的骨头。 不知不觉间,都下午四点半了。 天阴沉沉的,乌云更重,仿佛随时会下雨。 冷意也变得更重了起来…… 一个工人从坑中抬起头,极不自然的问龙友德,说还要挖多久,多深?是要挖什么东西吗?看样子要下雨了,挖不了多大会儿了。 龙友德则投给我们询问的眼神。 秦六娘迟疑地看看我,又看看瘸子张。 瘸子张蹲身下来,捻起来地上一点儿泥土,放在舌尖上尝了尝。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 我心头一紧,因为瘸子张并没有教我这个本事,他这是在做什么? 秦六娘则喊龙友德先带人回去,不用管我们。 工人们爬上了土坑,龙友德带着他们走了。 风变得更大,带着土沙,吹得人迷眼睛。 “可能是我们想错了,这么深都没挖到东西,土里头没有尸臭,有一些阴气,但没那么重,并没有埋尸体。”瘸子张干巴巴的说了句。 我拧巴着眉头,可刚才那手指头,我们三个都看了,的确是人骨……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天色愈发阴沉,但一直没下雨,风开始变得闷热起来。 我忽然又想到,是不是我弄错了,指骨不是从这里钻进鞋子的,而是在车驹和李兰家那边儿? 刚想到这里,我又很快的否定。 正常人的家门口,怎么会有人骨头? 恰在此时,秦六娘开口道:“或许,是车驹和李兰家的祖坟里,被挖出来的骨头,如果是那坟头闹鬼,尸骨散落出来,其实很正常。” 她这分析,也合乎情理。 瘸子张示意我们先回去等天黑,如果等会儿不下雨,就正常猫去后山上的祖坟,要是下雨了,就还得等等。 雨天,阴气太重,如果打雷,上升而起的怨气就更可怕! 能让那么多工人鬼上身,还活埋人的鬼鬼祟祟,绝没有那么简单。 我深以为然的点头,暂时压下了疑惑,我们三人又回了龙友德的办公室。 龙友德又给我们倒了热茶,神色显得很紧张。 不过,他没上来多问。 时间变得极为缓慢,我时不时就要看一下手机,终于熬到了快六点钟。 办公室的门,忽然砰!砰!砰!被敲响了。 龙友德脸上有些不满,过去开门。 出现在门口的人,却让我心头一惊。 因为这人,居然是车驹和李兰! 龙友德显然被吓了一跳,脸色更不好看了。 “你们来,想干什么?!”龙友德警惕地问道。 车驹死板着一张脸,就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他哑着嗓子,说他儿子在学校出了点儿意外,需要用一大笔钱,他们想通了,房子让我们拆,就是之前谈好的五百万。 李兰则是眼神飘忽不定地在办公室里四瞟。 我瞳孔紧缩了一下。 刚才,这两口子的态度都强硬无比。 这么巧,他儿子就出事了要用钱? 龙友德眼中浮起喜色。 他顿时一改脸色,笑容满面的请车驹和李兰进来,还拿出来烟盒,给车驹递了一根。 车驹没有进屋,没有接烟,干巴巴的说了句:“不抽烟,给钱,要现金,明天就搬。” “呃……这个点,银行下班了,这么大笔的现金,还真得等明天。”龙友德解释。 车驹又看了一眼龙友德,点点头,说了个“行”字。 接着,他忽然又说了句:“地里头闹鬼,这几天,每晚上还有人四处飘着,你们别瞎挖乱挖了,大半夜的,最好这工地别有人吧。” 语罢,他带着李兰转身就走了。 龙友德一直张望着,过了小半分钟,才带上门回过头,脸上喜色更多了。 甚至他笑出了声:“哈哈,这两口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哪有那么巧合,儿子就在学校出事的?” 他赶紧又走到秦六娘跟前,慎重的说道:“秦女士,刚才他们的话,你别放心上,我给你加钱,再加二十万!晚上一定上山,给他家祖坟超度超度!” 我一下子就明白龙友德的想法了。 他肯定是认为,车驹李兰两口子,挖祖坟想给他们施工方难堪,顺道坐地起价,却没想到,祖坟闹鬼,连自己也吓到了不敢住! 可我却认为,这事情,恐怕还有蹊跷。 只是问题在哪儿,我却说不上来。 秦六娘也挺高兴,让龙友德不要担心,就算不加钱,她肯定也办好事情,这加了,就会更卖力稳妥。 一时间,办公室的氛围,都缓和了不少。 晃眼,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天已经黑了。 外头还是没下雨,只是乌云厚重得跟铅块似的。 月亮都没冒头,只隐隐露出一团白茫茫的印子。 秦六娘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 临了,她又问了龙友德,后山上车家祖坟的位置。 龙友德尴尬地说不知道,当时只是凭车家口说,和几张照片。 秦六娘只得作罢,说我们自己找。 趁着夜色,我们穿过荒地浓密的杂草,沿西侧逐渐靠近后山。 走着走着,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儿。 扭头四下一看,我身上立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远处的杂草上方,当真飘着几个白影子。 夜风呜咽,好似鬼哭…… 白影子再上下起伏晃动,换上几个胆小的人,恐怕当场就得吓得昏死倒地! 第63章 工牌 我粗略一算,起码八九个鬼影子…… 这车家的祖坟,还当真是埋了不少人。 瘸子张压低了声音,喊我不要多看。 秦六娘更紧张慎重起来。 我收回了目光,几人继续往前走。 几分钟后,我们到了后山脚下。 车驹家在山正面,我们便选了偏西的一条小路上山,到了半山腰,才顺着山路朝山正面的方向走。 我疑惑地问秦六娘,如果鬼魂都跑出去了,还能超度吗? 秦六娘告诉我,那其实正好了,她将超度的符文直接贴在棺材上,等它们回来,就一并送走,反倒是省事儿。 说着,秦六娘的速度便更快。 又走了十几分钟,总算到了山正面的山路。 我有许多在坟山过夜的经历,大致也能揣测,一般这种人家的祖坟,不会离住家的方位太远,再加上一路过来,都没瞧见别的坟头,这山上可能就只埋了车家一户人的祖坟。 循着山路往上,一直左右寻找。 秦六娘嘀咕了一声,说如果她朋友来了,就不用那么麻烦的找来找去,她朋友看一眼山头,就知道坟在哪儿。 我心知秦六娘说的朋友,就是那个勘风水的先生。 可我还是吞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道:“这么神?” 秦六娘叹了口气,瞟了一眼瘸子张,说:“红河这孩子,那么好的资质,被你看得那么紧?咋除了背尸,啥都不会,啥都不知道?” 瘸子张眯了眯眼,说了句:“红河读了很多年书,上了很好的大学。” 秦六娘:“……” 瘸子张的确很能噎人。 而秦六娘的话,又让我对这风水界,有了许多的好奇。 又走了一小段时间,秦六娘突然惊喜地说了句:“在那边!” 她走下山路,朝着右侧走去,我和瘸子张投过去视线,顿时就瞧见了一个垒砌了青砖的坟头。 坟被铲掉了一半,却并没有露出来棺材。 只是,我顿生疑惑。 就一座坟,这不对劲啊…… 外头飘着的,可不只是一个鬼…… 一转眼到了坟头前边儿。 秦六娘脸色也变了变,她不自然的说了句:“怪了……没有鬼气和怨气……坟冢里的死人,早就投胎了……” 瘸子张微眯着眼睛,忽然道:“不是这座坟在闹鬼,红河的想法是对的,那操场荒地,有问题!” 我心咚咚咚的狂跳。 抛却了这坟闹鬼的可能,那操场荒地闹鬼,数量又那么多,岂不是埋了同等数量的死人!? 那尸体,埋在了哪儿?! 我后背顿时被冷汗浸透了。 正当此时,轰隆一声惊雷作响! 风,变得更大! 瘸子张低声又道:“下山,这刮风打雷,阴气重重的,不安全,别被劈了。” 我冷不丁就想到被雷活劈死的细芬弟弟,额头上更冒出来汗珠。 “这钱,不好赚。”秦六娘抱怨了一句。 瘸子张已经转身下山了。 我们往下走,速度就很快了。 原本,瘸子张要走刚才的方向,可他忽然顿住了脚步,盯着山下。 我也顺着看了过去。 此时,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整个操场荒地刹那间亮如白昼。 我刚好瞧见在车驹和李兰家门外,约莫十几米的地方,有两个人,正在鬼鬼祟祟的从地里头扒拉什么东西,朝着一个箱子里装去。 闪电之后,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黑暗再次笼罩了一切…… 瘸子张没有改变方向,径直朝着山下走去! 不消沟通,我都看出了问题! 我们下山,还是花费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等我们从山脚急匆匆的跑出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两个人影拖着一个大箱子,钻进了车家的院子。 瘸子张径直朝着车家院子走去,两三分钟,我们到了院子外边。 院里头寂静无比,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老张叔……”我张了张嘴,本来想说,先去刚才瞧见他们扒拉东西的位置看看。 可瘸子张却一推门,直接就进了篱笆院子! 他转眼走到了堂屋门口,重重的敲击屋门。 “谁?”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瘸子张声音干巴巴的,喊他们开门,再不开,就要死人了! 吱呀一声,门直接就被拽开了。 “你们搞什么鬼!不是说好搬了吗?”车驹的脸难看的都成了猪肝色,开口又骂骂咧咧道:“死你妈呢死,信不信老子又不搬了?!” 我面色骤然一变。 这车驹,嘴巴简直比吃了屎还臭。 秦六娘眉毛都竖起来了。 不过没等我们开口,瘸子张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冷冰冰的说了句:“不要瞎扯那些乱七八糟的,把你们刚才挖出来的东西,赶紧弄出来!” 车驹脸都黑了,可他额头却冒了汗,色厉内荏的说了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东西,出去!” 语罢,车驹狠狠的一推门,就要将门关上。 这瞬间,我却瞧见了车驹胸口挂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工作牌。 其上有一个照片,下方写着:“仙桃市海湖职业中专,教师文民生。” 名字,不是车驹,照片上的脸,更不是车驹! 那是一个模样敦实,面带笑容的年轻男人脸。 砰! 门关闭了,瘸子张抬腿,一脚踹在了门上。 嗡的一声闷响,门却没开…… 另一侧的窗户,探出来个人脸,是车驹的老婆李兰。 她一张脸拖得老长,尖锐的骂了句:“你们几个遭瘟的,赶紧滚!” 这骂声更让我不舒服,视线顿时投了过去。 我却瞧见,窗户里头,李兰的身后,似是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 那人的手,缓缓的朝着李兰的脖子上搭去…… 我心头恶寒,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别管这几个瘟神了,明儿拿了钱,咱们就走,不招惹晦气。”手,落在了李兰的肩膀上。 那人影却怪异的变得矮小了一些。 我看清楚了他的脸,不正是车驹吗。 是他回到房间,刚才在李兰身后? 第64章 杀妻 第六十三章 李兰将头退了回去,窗户被关上了,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 我不自然的看向瘸子张,询问他怎么办,我还问,他看见了没有? 瘸子张点点头,道:“很明显的死人影子。” 我愣了一下,道:“只是死人影子?” 瘸子张问我,还看到了什么? 显而易见,他没瞧见那工作牌。 是他没注意? 豆大的雨滴,开始噼噼啪啪的落下! 秦六娘说在这里等着不行,这么大的雨,得淋出来问题,我们得先走。 瘸子张不多言了,点点头,和秦六娘先转身。 临头,他又看了一眼窗户,幽幽道:“不想死,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东西扔出来,躲在灶房里去。” 不过,屋内没有任何回音了…… 雨开始变大,我们快速离开了车驹家,朝着工地方向回去。 本来我还想找一下,刚才他们扒拉东西的地方在哪儿。 可雨实在是太大,根本找不了…… 等我们狂奔回龙友德办公室的时候,三个人都成了落汤鸡。 办公室里头,龙友德趴在一张桌子上睡觉,他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又赶紧起身。 他揉了一把脸,格外紧张的问我们,事情处理完了? 瘸子张冷着一张脸,说还没有。 龙友德顿时就惴惴不安。 办公室外雷雨声密集无比,让我心里也格外烦躁。 我总觉得,恐怕会出事…… 鬼使神差的,我又想到那工作牌上的年轻面庞…… 闹鬼的不是车驹家坟地,而是操场荒地。 我踩到了一点点小指骨,以为是那土坑中出来的……可土坑中什么都没有。 反倒是车驹和李兰半夜在她家门口扒拉了一箱子东西…… 甚至,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跟着李兰。 瘸子张还警告了他们! 显而易见,瘸子张已经猜到了什么,并且判断了一个结果! 这些线索在我脑袋里头围绕一圈之后,也成了型! 操场荒地中,必定有死人! 死人才会闹鬼! 那死人,恐怕就在车驹和李兰家门口! 指骨,是我在那里碰到的…… 他,叫文民生? 或许,只是其中一个死人叫文民生? 那车驹和李兰不搬迁,真的是因为钱谈不妥么? 现在要搬迁了,真是因为闹鬼? 我思绪更深邃了。 有没有可能,车驹他们知道一些什么,不搬走,是因为不敢…… 而搬走,闹鬼是一个因素,我们的到来,甚至是挖掘荒地,成了另一个更大的因素?! 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醍醐灌顶,脑袋一下子就清明了! 抬头看了一眼瘸子张和秦六娘。 他们都坐下来了,秦六娘在拧干身上的衣服,瘸子张端着一杯茶,一言不发。 我有个猜测。 瘸子张他们并没有说,车驹家的祖坟和荒地闹鬼无关。那他们是想等明天之后,再单纯的处理闹鬼的事情? 可我却觉得,有可能不用等天亮,我就能弄清楚一些事情。 抬头看向办公桌后的龙友德。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龙老板,你能联系到以前这个职校的人吗?” 龙友德赶紧抬起头,疑惑道:“小兄弟,要做什么,我倒是能联系到,这片地就是他们卖给我的。” 我沉声说道:“打听一个人,叫做文民生的教师。” “呃。”龙友德眼中更不解,但他还是拿出来手机,开始打电话。 瘸子张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 秦六娘眼中颇为不解。 其实我了解瘸子张,他秉承的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这事儿他也想简单化处理。 可我实在抑制不住心头的疑惑。 而秦六娘,她的本事,应该大多在超度上面,或者简单的一些算命,反倒是鬼鬼祟祟的东西,并不是她那么擅长的,所以很多事情,都让我和瘸子张在主导。 我先给了瘸子张一个放心的眼神。 几分钟后,龙友德挂断了电话,他告诉我,打听到了。 这职校搬迁之前,的确有个老师叫做文民生,不过当时他因为一些学生的问题,和这里的住户,也就是那钉子户车驹起了一些冲突。 车驹天天在学校闹事,逼的文民生辞了职。 再之后,文民生失踪了,警方还来职校调查过一些信息。 顿了顿,龙友德说只打听到这些了。 我眼皮狂跳,额头上泌出了细密的汗珠。 失踪? 和车驹起冲突? 我感觉,我已经想到一个可能性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惊恐无比地喊着,说闹鬼了!荒地的鬼跑出来了! 龙友德吓得脸都白了。 瘸子张更是猛然站起身来,秦六娘也惊疑不定! “啪!”一声清脆的啪嗒声传来。 办公室的窗户上,多了一个惨白的鬼影子! 那鬼影子紧贴着玻璃,就像是要钻进办公室! 龙友德都快被吓哭了,哆嗦的喊我们快出手,别让鬼进来了…… 瘸子张面色紧绷。 他一瘸一拐地飞速到了办公室门口。 我紧跟他身后。 他一把拉开门,我们快速看向右侧。 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纸在不停的拍打。 窗户上贴着的,却并不是鬼影子。 只是一个纸人! 雨来得快,停得也快,这会儿居然已经没了。 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圆月,惨白的月光映射而下。 工地上不少人都从房间里头跑出来了,朝着工地大门处涌去。 我四扫周围一眼。 整个工地宿舍区,一些房门口飘着纸人,空地中央也有两个白纸人。 这白纸人极为眼熟,我心里突地一跳。 这不正是之前荒地上,我见的那些“鬼”? 可这些东西,压根儿就不是鬼啊!? 就在这时,工地大门那里又传来了惊恐的尖叫,说死人了! 我脸色再变,瘸子张却绷着一张脸,径直朝着那边走去。 我又赶紧跟上。 当我们到工地门口的时候,看见的一幕,却让我心头恶寒。 工地正门处,有一个女人倒在了血泊中。 一眼我就看出来,那是李兰。 她已经没气儿了,脸惨白的纸一样,而她头发被车驹从后边儿抓住,车驹手头还攥着一根细长的断骨,像是人的小腿骨,他用力的朝着李兰后背一下一下的猛刺! 同时,一个阴寒怨毒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该死,你们都该死啊!凭什么?!杀了我,剁碎我,埋了我,还要挫骨扬灰!” 我心头更寒。 这话音,可不是车驹的! 而且车驹的胸口,还是挂着那工作牌。 其上年轻男人的笑脸,似乎要和车驹现在变态的模样融为一体了…… 同时,车驹的背后,还有一道极为细长的影子,完全不像是他自己的。 瘸子张额头上汗珠直冒,沙哑道:“好凶的破尸鬼。”骤然间,车驹停顿下来。 他猛地扭过头,阴恻恻的看向了我和瘸子张。 他眼睛睁大得快掉出来了,怨毒无比地说道:“不该管的事情,就别管!不然连你们一起杀!给我滚!” 第65章 他要被你害死了 工地大门口那些工人,更被吓得惊慌失措,又跑回了工地里头。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更多了。 破尸鬼,其实很常见。 但不常见的,是这么凶的! 吃死人饭的这一行,讲究死者为大。 实际上,如果尸体被破坏,损伤了,那尸体诈尸,就不再是简单的诈尸,而是出魂。 本身诈尸,会出现鬼上身活人,可破尸的鬼上身,更像是出魂借体! 这种情况,被借体的人,是清醒着的…… 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就好比现在,车驹是被文民生的破尸鬼借体了。 他就是亲眼看着自己,杀了自己的老婆李兰! 往往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天亮之后,都得疯了…… 我额头上汗珠更多,身上的冷汗混杂着之前的雨水,黏腻无比。 瘸子张眼神警觉,他的手,却从腰间摸出来了一根铜钱绳。 我屏住呼吸,也取出来了一截朱砂绳。 我的铜钱绳对付吕玥的时候消耗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车驹的脸更为阴霾,月光照射下,更像是两张重叠的脸一般。 他一张脸很痛苦,另外一张,则带着阴冷的笑容,恍惚一看,又像是他表情多变,更是诡谲。 他的手,从李兰背后一抽。 那根细长的腿骨拔了出来,还带着一点儿血肉。 车驹陡然又站起身。 他阴厉的看向了我。 就在这时,我身边忽然踏出一个人影。 那不正是秦六娘吗! 秦六娘面色肃然,她一手持着一面铜镜,镜面朝着车驹一照! 月光好似凝聚在铜镜上,一道铜色的光晕落在车驹的头顶! 车驹的身体一颤,好似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 下一刻,秦六娘踏步往前,她手中还捏着一张符。 她话音传出,却透着一股空寂感。 “魂游四方,无定无居,七魄散去,怨仍不平,阴冥六道,难入门径。渡魂入地,皆尽安宁!” 开始,秦六娘声音是空寂的,到了后边儿,却变得肃然不少。 我听得心头猛跳。 这就是她超度死人的符?! 我和瘸子张也有符,不过是非常简单的驱鬼符。 瘸子张和我说过,上三下九,精湛玄妙的符,都在道士先生手中,背尸人不在上,不在下,游离在两者之间,只有一些普通的符咒传承。 要是我能会秦六娘这符,背尸完了,或者先超度,再背尸,岂不是根除了大部分的麻烦? 当然,想只能想。 秦六娘明确说过,我身上有冤孽,她不敢收我,怕死。 我思绪只是瞬间,而秦六娘的速度很快,一转眼,她就到了车驹跟前。 啪! 秦六娘一符拍中了车驹的额头! 车驹的身体一颤,好似两张重叠的脸消失不见了。 秦六娘松了口气,她收起了铜镜,转过身,满脸笑容的看着我们,神色都轻松不少。 我更震惊。 我和瘸子张那么紧张的破尸鬼,就这样被镇住,甚至可能是超度了?! “老张,红河,你们看,不怕它凶,就怕它不现身,这事情……”秦六娘话还没说完。 车驹,忽然动了。 他再一次抬起头来,头顶的符,却变成了漆黑色。 他抿着嘴,血似乎从嘴巴里溢出。 我脸色变了,惊声喊道:“秦姨,小心!” 同时我迈出大步,朝着秦六娘冲去! 瘸子张反应速度同样快,一个箭步射出身体。 可毕竟距离有那么远,秦六娘先是神色愕然一瞬间。 下一刻,她身体骤然朝着右侧一闪。 这完全是秦六娘本能的躲闪。 嗤的一声,车驹手中的小腿骨,从她腰身上擦穿而出! 一道血花迸射,秦六娘没有被贯穿身体,但腰上还是被刺了一条伤口! 秦六娘一声惨叫,我和瘸子张已然到了车驹跟前。 瘸子张左手抓住秦六娘的肩头,将她往后一拽。 同时,他右手朝着车驹脖子上一甩铜钱绳。 车驹猛地一抬手,小腿骨居然挡在面前,铜钱绳缠在了其上,他又是一抬腿,瘸子张闷哼了一声,直接被他踹翻倒地。 我不敢停顿,朱砂绳也是一甩而出,套住了车驹的脖子。 我速度飞快,骤然闪身到车驹身后,膝盖重重朝着车驹后心一顶,拽着朱砂绳,他砰的一下,跪倒在地。 我粗重的喘息着,额头上青筋狂跳。 冷不丁的,我却觉得车驹的身体软了许多。 不像是被借体了一样…… 下一刻,更阴冷的感觉从身侧传来。 刚才被捅了不知道多少下的车驹老婆,李兰,她居然从血泊里直立起来身体,满是鲜血的脸,直勾勾的瞪着我。 她猛然要抓我的脖子! 这速度太近,我来不及抵挡。 瘸子张刚从地上爬起来,他大惊失色。 我感觉如堕冰窖一般的寒冷! 就在这时,我觉得背篓一颤,好似一个拨浪鼓的声音传出! 我瞳孔紧缩。 蒋幽女发出了动静?! 她要帮我?! 说时迟,那时快,李兰就要抓住我脖颈。 一个苍老的话音,却在我耳边回荡。 “五绝,绝地魂。” 李兰的身体,忽然僵硬了…… 她直挺挺的倒入了血泊中…… 我同时觉得肩头一沉,像是有东西在我肩膀上,可下一瞬间,那东西又回到了我的竹篓里。 我呼吸格外急促,猛地抬头,看向了工地大门外! 蒋幽女,的确是要出手帮我。 可先帮我的,不是她! 我视线飞速在搜寻。 堪堪瞧见了工地马路对面的一根电线杆子下,立着另外一根竹竿。 布条随风轻微晃动,其上的字,更让人心神一颤。 “十观相术定今生前世,五绝地书酿祸福吉凶。” 但只是那根杆子立在那里…… 我却没瞧见那老先生的人…… 我余光瞧见瘸子张也在警惕的看着工地外,不过他快速先到了秦六娘身边,将她搀扶起来。 我不再犹豫,直接朝着工地外跑去! 转眼,我到了公路对面。 却瞧见一只手从电线杆子后边儿探出,抓住了那竹竿,一个瘦小的人影,便朝着右边快速走去! 我赶紧跟上前…… 一口气,追出去了快五六分钟,他才堪堪停了下来。 我粗重的喘息着,视线一直在他身上。 我先喘着气说了谢谢。 心里头又有更多的疑惑想问。 他来了,是已经对付了那个叫做壬河的男人?! 还有無先生那方面的事儿,他们是否认识? 下一瞬,老先生回过头来。 他面沉似水,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还有审视。 “你,和其他人说了,我帮了你。”老先生的话音,变得很冰冷了。 我脸色微变。 想起来那天晚上,壬河的话,让我对老先生产生了怀疑,以为是他算计了我的出生。 我因此和瘸子张说了不少事情,而瘸子张打消了我的猜测。 张口,我正想解释。 可老先生却一副失望的眼神,又道:“蒋红河,你闯了大祸!” “那瘸子张,要被你害死了!” 第66章 那个女人是你的契机 我脸色登时就变了。 瘸子张要被我害死? 这没理由啊,瘸子张肯定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那什么事情会危及到瘸子张的性命? 我不敢不相信这老先生。 因为他说的事情,都应验了! 强忍着心头的不安,我问老先生,那这怎么补救? 我那天没忍住,说了一些事情,但老张叔肯定不会讲出去。 老先生却摇了摇头,告诉我,此事无法补救。 因为有的人掐指一算,就能算出命数。 他之前帮我和瘸子张走出八茅镇,是因为瘸子张刚过死劫,属于变数,不在命数之内。 他再救了我,不让我说出他的时候,也是避免他暴露在有些人的视线之下。 因为我也属于一个变数,无法被计算。 而当我再将他的存在告诉瘸子张的时候,瘸子张已经不是变数了,他就会被人盯上。 我脑袋有些发懵。 这老先生的话,我是听明白了,可又没有完全明白。 迟疑了一下,我问道:“有心人……是無先生,还有那壬河吗?壬河不是已经被贴上了符,您应该已经解决了他,無先生,他到底是谁,您对付不了吗?” 我认为,盯上老先生的,要么是壬河,要么就是無先生……xbiQiku 如果能对付他们,那瘸子张也就不可能出事。 老先生面容更深邃。 他摇了摇头,道:“你真以为,只有他们盯着你,想害你么?” 我脸色顿时又变了。 老先生又道:“壬河没有死,我给你的符,本来可以定住他,但他身上却还有一样东西,挡住我的符,让他逃了。” “至于無先生……”老先生摇头叹息:“他并不想真的杀了你,但他错了,你决不能接近他,更不能听信他的话。” 我:“……” 老先生说的越来越深奥了。 这也让我更为茫然不安。 無先生到底是谁? 果然,無先生不是要杀我的,按照老先生的话说,不能信他,那他是要骗我? 我脑袋都开始发疼了…… 除了無先生和壬河,还有谁在盯着我? 这时,老先生又道:“蒋红河,瘸子张一定会死,因为有人已经盯上了他的魂,想要撬开他的嘴。” “等他死了,我也就彻底暴露出来,我再贸然出现,我也会丧命。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得自己弄清楚一切。” “有个女人来找你了,那就是你的契机,跟着她,才能活命。” 语罢,老先生缓步朝着路另一侧退去…… 我脸色煞白,更是满腹疑问。 本来想追上他,可脚下就像是生根了一样,怎么都迈不开步伐。 等到我能动的时候,老先生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心口都堵得慌。 老先生说了许多,可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我只觉得自己好似笼罩在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下…… 我怎么可能眼看着瘸子张死? 还有那个女人…… 我忽然想到了蒋淑兰给我打的两次电话! 她说有个女人要找我。 就是老先生所说的人!? 此外,我又想到一件事情。 瘸子张要死了,老先生才会暴露。 那如果瘸子张不死呢?是不是老先生也就没事儿?! 我呼吸都变得更粗重了。 可冷不丁的,我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我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过头! 在我身后的,不正是瘸子张吗? “老张叔……”我张了张嘴。 瘸子张眉头紧皱:“我恍惚间,好像看见是那个老先生了,你没追上?” 我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却不知道,刚才的事情,应不应该和瘸子张直接说…… 如果我说了,还会影响什么吗? 瘸子张又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我怎么发呆了,他在和我说话呢。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咬了咬牙,低声道:“老张叔,刚才,你什么都没看见,千万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瘸子张满脸的疑惑。 我又赶紧说了,等回去之后,我捋顺了,会告诉他。 但他一定得记得我说的话,刚才就当没看见,而且我以前和他说的老先生的事情,也决不能告诉任何人! 瘸子张这才点点头,说他知道了。 再接着,他又道:“我们先回去工地那边,刚才有工人报警了,阳差过来了,还有个老熟人。” “六娘大致和他们解释了一下,说的我们是来做法超度的,这地方闹鬼,却碰到了车驹半夜捅自己老婆,再加上有工人佐证,我们没怎么被牵连,反倒是制止了车驹。” “先过去,你也得说几句,不然那些阳差会一直找我们。” 话语间,瘸子张转身朝着工地大门那边走去。 我这才跟上他。 捋顺了瘸子张说的话,我心头微跳。 车驹虽然是被借体了,但是他众目睽睽下捅人,大家都会认为是他捅的,而不是说被破尸鬼借体。 死人了,也不可能不报警…… 一转眼,我们回到了工地大门前。 几辆警车闪着灯,警戒线围住了血泊所在的位置。 车驹和李兰都已经不见了…… 秦六娘捂着腰,还在被两个民警围着。 我刚跟着瘸子张进了大门,一个高高的警察朝着我走过来。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果然是老熟人…… 他不正是镇上的警察,唐克吗?! 唐克到了我跟前,皱着眉头,说了句:“挺有缘。” 我抿了抿嘴,没接话。 再之后,就是唐克的例行询问。 我就按照瘸子张的提点和嘱托,全都说了。 当然,关于借体,闹鬼的事儿,我没怎么提,更没说老先生最后帮了忙。 唐克持笔记录,时不时又问我两句。 这时,唐克接了一个电话,脸色骤变。 他快速写下最后几句话,让我随时保持电话畅通,有问题会找我们。 接着,他立即走向其它警察面前,迅速说了刚才行凶的车驹,家里头有情况,发现了一些东西。 大门口只留下两个人执勤,其余的警察全都朝着荒地那边走去! 人是一种好奇的动物。 之前被吓得四散的工人,也朝着那边围拢过去,似是要去看热闹。 第67章 她可能死了 瘸子张去搀扶了秦六娘。 秦六娘还是捂着腰间,眉毛都拧巴在一块儿了。 龙友德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到了我们跟前。 他脸色格外不安,问秦六娘,这下该咋办,闹鬼闹出人命,警察都引来了。 秦六娘一脸吃痛地先扫了我和瘸子张一眼。 迟疑片刻,才道:“恐怕红河和老张,发现的更多一点,我只能告诉你,这荒地应该不会闹鬼了,刚才那个破尸鬼,消失的一干二净,是魂飞魄散了。” 我眼皮狂跳。 刚才老先生那简单的几个字,居然那么厉害? 龙友德又看向了我和瘸子张。 我略作思索,就告诉了龙友德。 刚才的纸人,都是假的,并不是闹鬼。 据我推测,应该是车驹杀害了文民生,将他埋在了自家门口,他一直不搬迁,也是这个原因。 他之所以忽然要搬走了,是因为瞧见我们挖了荒地,他怕暴露。 那些装神弄鬼的纸人,是他昨晚上弄出来的,借此来吓人,不让人过去。 他又趁机将文民生的尸骨挖了出来,准备带走。 可这些,刚好被我们看见了。 我们警告了他,他却不愿意承认。 之后他才会被文民生借体,捅了自己老婆。 总归,文民生的魂魄已经散了,车驹又被抓走,这事儿影响应该不大,他最大的麻烦,可能就是工地闹出了人命,还有以前这地方死过人…… 我说完了这些,已经有些口干舌燥。 龙友德恍然大悟。 他迟疑了一下,又道:“所以,最开始闹鬼,不是他家祖坟,就是他害了的文民生?” 我思索片刻,点点头说对。 龙友德面色踌躇了许多,苦笑着说,只要不闹鬼,有点儿其他的问题,也都不算问题了。 他又瞅了一眼秦六娘的腰,问我们要不要先去医院,他开车送。 瘸子张摇摇头,说不用那么麻烦,然后又看向我,道:“红河,等会儿你开车。” “呃……”龙友德挠挠头,说那也行,刚好他现在也不方便离开,还得等警察调查的结果出来。 龙友德又向秦六娘要了银行卡,说等天亮,就把钱转过去。 秦六娘脸上的疼痛,都因此稍微削减了一点儿。 等她说完银行卡后,我们一行人立即就从工地离开了。 回到秦六娘的大金杯前头,她给了我车钥匙。 实际上,从离开驾校,我就没开过车了…… 上车后,捯饬半天,车才勉强上了路。 先去了一趟仙桃的第一人民医院,挂了急诊科,处理好秦六娘的伤口后,我们才回老街的铺子。 一来二去的折腾下,天都快亮了。 我脑袋浑浑噩噩的,瘸子张喊我先去睡觉,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 我本来想和他商议一些,可着实太疲惫,思维也难以转过来弯儿。 因此,我就叮嘱瘸子张,千万不能出铺子门,但凡要去哪儿做什么事情,都得叫上我。 瘸子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们三人各自去了房间休息。 疲惫和脑袋的浑噩,让我倒头就睡了下去。 我没有做梦,再醒来的时候,小窗户里头都照射进来了刺目的阳光,整个人都彻底清醒了。 深呼吸了两下,我坐起身来。 洗漱之后,我推门而出。 到了楼下,我一眼便看到桌上摆着吃的,瘸子张在抽烟,却没瞧见秦六娘的人。 “老张叔,秦姨不在?”我先疑惑的问了一句。 而看着好端端的瘸子张,也让我稍稍松口气。 “去接她朋友了,已经到了车站。”瘸子张解释,他又喊我吃点儿东西。 我的确是饿了,快速到桌旁坐下。 狼吞虎咽吃了不少的东西,才发现瘸子张一直在看着我。 我抹了抹嘴,放下来了碗筷。 “昨晚上,那老先生应该说了什么?你一直都不太对劲。”瘸子张皱了皱眉,道。 我迟疑了半晌,又看了一眼铺门外。 刚才醒来,还有吃东西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思索。 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 我已经破坏了老先生的交代,造成了有人盯着瘸子张的结果。 那老先生也因此受到了掣肘,再不敢随意出现。 如果瘸子张死了,那老先生也会被算出来一些东西,惹上麻烦。 我更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 那破解之法,就只有一个: 瘸子张只要不死,那盯上瘸子张的人,得不到任何信息,应该就会没事! 并且,我还想到一个可能。 瘸子张当时告诉过我,他帮过老先生一件事! 或许,那老先生所说,还有的有心人,也想要知道这件事,就能对付老先生了?! 思绪很快落定,我捋清条理后,告诉了瘸子张两件事。 第一,是老先生说他会死,有人盯上他,想要从他嘴巴里撬出来一些话。 但紧跟着,我就说了,我会拼了一切,都不会让他死。 第二,就是我想活下去,就得跟着一个来找我的女人走! 我揣测,那女人已经在蒋淑兰身边儿了…… 瘸子张的脸色顿时紧绷了起来。 他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半晌之后,瘸子张才道:“百鬼围宅,都没能杀了我,我这条命,谁想拿,谁都得赔出来一条命。” 我松了口气。 我就怕这事儿说出来,影响瘸子张的心态。 他还是依旧清醒强硬,就让我放心不少。 而瘸子张顿了顿,又道:“要不,你打电话问问蒋淑兰,那女人是谁,为什么要在蒋家村等你?直接和她说我们在哪儿,让她来找你,不就好了吗?” 我心头突地一跳! 瘸子张说的没错…… 而且,老先生说無先生那番话,我还是记忆犹新。 我能避免不去蒋家村,还是尽量别去…… 摸出来手机,我立即就给蒋淑兰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一会儿,蒋淑兰就接通了。 我稍微松了口气,因为我怕打不通,毕竟上次就突然断了线。 “喂?红河?”蒋淑兰的话音略有不安。 我屏住了呼吸,说道:“你不是之前打电话,说有个女人要见我吗?她人呢?我给你说,我现在的地址,她能不能……” 我话还没说完,蒋淑兰就不安的又说了句:“红河……她可能死了……” 我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第68章 红河,巧合? 我立即就追问蒋淑兰,是怎么一回事儿? 嘟嘟嘟的电流声传来,电话居然又断线了…… 我再给她打过去,却打不通了。 瘸子张问我怎么了?那女人不来? 我面色微变,摇头说蒋淑兰讲那女人可能死了…… 瘸子张面色一沉,眉头紧皱:“可能死了,那也可能没死,出事了是肯定的,这女人是你的契机,我们得回去。” 我一时间没接话。 回去,就得进村。 蒋家村有無先生,八茅镇就在附近,镇上又有那么多危险,风险太大。 一时间,气氛变得格外沉寂。 恰好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抬头一看,是秦六娘回来了,她身边跟着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布衣,腰间挂着一块圆形的罗盘。 他双手背负在身后,颇有一种精明,但却并不高深的感觉。 “红河,老张。”秦六娘喊了我们一声。 瘸子张起身,我也往前走了两步。 秦六娘给我们相互做了介绍。 她朋友叫杨通会,是渭水人,不光是个风水先生,还买卖一些风水相关的东西,经常在国内跑动,消息灵通。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会觉得杨通会精明,原来是半个商人。 瘸子张和他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我恭敬的喊了一声杨先生。 他却笑眯眯的说,让我喊他杨叔就行。 杨通会很随和,直觉上让我感觉很好打交道。 只不过我却有些忐忑,他是半个生意人,能帮忙超度蒋幽女吗? 要知道,蒋幽女可是血煞! 杨通会还是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感觉到一点儿不对劲了。 招呼打完了,哪儿有这样一直把人盯着的。 瘸子张也疑惑不已。 秦六娘问杨通会,是我身上有什么问题么? 杨通会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才道:“我是在看,和天元蒋家有关的人,可我怎么看,都没看出他的特殊之处。”我:“……” 秦六娘也尴尬了起来。 瘸子张摸出来了烟嘴,点上了烟叶,面色却极为凝重。 瞬间,我反应过来了,脸色骤变。 因为杨通会,说了天元蒋家! 我按捺不住心头的迫切,立马就问了杨通会,天元蒋家是什么来头?在什么地方? 杨通会却又摇了摇头,只说了四个字。 不复存在! 我更茫然不解了。 不复存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秦六娘推了推杨通会的胳膊,让他不要卖关子了,此事人命关天。 杨通会才道:“蒋家来头很大,但是已经灭门了,关于他们的消息,本来都几乎湮灭,还是三年多前,内阳大先生集结大量人手,前往了黔西南兴市的红河,这件事情,才流传出来一些。” “红河?”瘸子张也变了脸色。 杨通会眼神深邃了不少,点了点头。 秦六娘给了瘸子张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打断。 我手已经下意识的握紧了…… 红河…… 和我姓名一模一样…… 巧合吗?我不信。 那老先生给我点的名字是红河,他难道就和蒋家有什么关系?! 这时,杨通会又说道:“具体那里发生了什么,无人能知晓,但是内阳大先生铩羽而归,在风水界引起了轩然大波,我当时做生意,和多个先生相熟,旁敲侧击之下,知道了一些事情。” “这事儿,和一个蒋姓家族有关,而至于蒋家是什么来头……零零星星有一些信息,百年之前,风水界还未曾凋零,还是阴阳界的时候,蒋家就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流传到如今,已经是人丁断绝,只是怎么断绝的,这事儿不得而知了……” 至此,杨通会再看我,就透着一些目光灼灼。 “六娘和我说了你的事情,有很多人盯着你,想杀你,甚至提到了天元蒋家,说你该死,但如果你真的是蒋家后人,那这件事情就大发了,我打算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敢去吗?” 我脑袋有些发懵,因为这信息量更大。 杨通会想带我去哪儿? 可老先生昨天才告诉我,我的契机,是那个找我的女人,她在蒋家村! 如果我不去找那女人,反倒是跟着杨通会走,这不就是将那老先生的叮嘱视若罔闻!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额头上的汗珠成了豆大一颗。 秦六娘眼中却透着惊喜。 “老杨,你能见到那个人?”秦六娘紧张道。 杨通会舔了舔嘴角,慎重道:“不一定,但是有机会,蒋红河这三个字,就是敲门砖。” 秦六娘用力点点头,她又要开口说话。 瘸子张却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六娘,红河,哪儿都不能去。如果去了,他可能命就没了。” 瘸子张的话,让我顿时清醒了不少,身上也冒了冷汗。 没错…… 先不说杨通会都没把握,只有一些机会。 还有,我身边那么多双眼睛,身后那么多双手。 如果不按照老先生的叮嘱去做,恐怕我这条小命,保不住! 秦六娘顿时急了,道:“老张,你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如果红河见到……” 瘸子张脸色却冷了不少,他看了杨通会一眼,眼神带着审视和锐利。 “对红河来说,一个不确定的事情,代表着他九成九会死,而对于你这朋友来说,如果成了,他可能得到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东西,商人无利不起早,如果真心实意来帮忙,就不应该拿红河去谋利益!” “况且,送红河去见你们说的那个人,万一对红河不利,红河怎么办?” “六娘,你说呢?!” 前面的话,瘸子张是和杨通会说的,最后的问,便是问秦六娘了。 秦六娘呆住了,她才露出堪堪反应过来的神色。 再看杨通会,她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恼怒! “老杨,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秦六娘语气都凌厉了几分。 杨通会眉毛都皱成了疙瘩,道:“六娘,我肯定是来帮忙的,带他去见内阳大先生一趟,就会出事?况且,我跟着你们一起,能出什么事情?” 解释归解释了,但杨通会关于好处和利益,半字没说。 瘸子张又摇了摇头,道:“红河背着血煞,如果不超度,你能背动吗?” 杨通会额头泌出了一丝汗珠。 瘸子张声音沙哑,又道:“你现在虽然说了天元蒋家的事情,但六娘找你,还想请你帮忙一起超度血煞,这事儿,你也只字不提。” “是忘了,还是六娘没说?” 第69章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杨通会一下子不说话了。 秦六娘眼中的气愤更多,她又要开口。 杨通会的语气,却忽然缓和不少,试探的问道:“那就解决了眼前的麻烦,我再带他去?” 显然,杨通会退了一步。 只是,我心头却警惕了起来。 刚才那气氛,差一点儿都得撕破脸了。 杨通会和我们素未谋面,但却忍下来了。 可想而知,这是好处能大过于颜面! 事情解决了,我真能跟他走么? 秦六娘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瘸子张却说,先上楼看看。 显然,瘸子张这意思,是要杨通会立即解决蒋幽女的隐患了。 我准备转身上楼。 可就在这时,杨通会接了一个电话。 “路口?”杨通会微皱着眉头,眼神闪烁。 电话挂断,杨通会让我们等一下,他去路口有点事情。 紧接着,杨通会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他走远了之后,瘸子张总算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秦六娘略尴尬,道:“老张……我也没想到……” 瘸子张摇摇头,道:“天元蒋家,这杨通会带来的信息的确很多,还有内阳大先生,就是你提过的罗十六吧?”秦六娘立即点了点头,她不解道:“老张,我怎么没懂你的意思?你这样说,还是想要红河去的?”瘸子张停顿了一下,告诉秦六娘,如果我们是走投无路的情况,死马只能当活马医,那他就让我去了。 可现在却不是这样。 具体的事情,他不能多说。 但我的命,必须要去找另一个人,才能保住。 那人在蒋家村。 秦六娘的面色严肃了不少,她倒是没问别的,又道:“那就先解决一下蒋幽女的隐患?再去蒋家村?需要我和杨通会一起么?” 瘸子张面露思索之色。 我额头上却冒了汗。 刚才的电话里,蒋淑兰说了那女人可能死了…… 这事情肯定是迫在眉睫。 我最好得立刻回去。 如果超度蒋幽女的话,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我一时间沉默。 半晌,我才先开口,问秦六娘说,他们能不能送走蒋幽女?我的确得立刻回去蒋家村,带上蒋幽女,会有麻烦,不带的话,也是隐患。 瘸子张立即就点点头,表示赞同我的话。 秦六娘迟疑了一下,才说,得等杨通会回来了问问,单凭她不行。 可这一晃眼,已经十几分钟了,杨通会没回来…… 我们又等了十来分钟,还是没见人影。 秦六娘摸出来手机,给杨通会先打了电话。 “奇怪,没在通话中啊,他电话已经打完了。”秦六娘眼中疑惑不已。 没一会儿,电话挂断了,是没人接听。 秦六娘又打了一个,还是一样…… 她让我和瘸子张等等,便匆匆走出了铺子。 也就五六分钟,秦六娘一个人回来了。 她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 我心里头有个不好的念头…… 没等我说话,秦六娘就骂道:“死胖子,看得不到好处,居然跑了!” 瘸子张眉头紧锁着,神色也有了几分阴霾。 我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有只手捏着我心头一样…… 杨通会,真走了? 下一刻,瘸子张吐了口浊气,道:“不要理会他了,就当他没来过,不能被牵着鼻子走,我们回蒋家村。” 秦六娘点点头,说可以。 我心又突地跳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二楼方向。 那蒋幽女……怎么解决? 带着,我怕她又被無先生控制。 如果不带着,万一壬河又将她带走…… 这高低都是隐患。 瘸子张显然看出了我的犹豫。 他告诉我,别无选择,现在只能带着她。 万一,她依旧帮我呢?只要不让别人碰到她,恐怕好处,要比危险大。 瘸子张这话有几分道理。 我不再踌躇了,径直朝着二楼走去。 瘸子张和秦六娘也上了楼。 …… 很快,我将东西清点拾掇了一遍。 该装的东西,我放在了身上,蒋幽女则放背篓里头。 再下楼后,大家都收拾好了东西。 我们离开铺子,径直去街口。 等上了大金杯,秦六娘开车上路。 我却接到了戴卢打过来的电话。 戴卢极度慌张,说他遇到麻烦了。 昨晚上,他喝了一些酒,睡到半夜的时候,就发现有个女人趴在他肚子上,用力扒拉他肚皮。 他去把那女人推开,结果那女人一抬头,居然就是吕玥! 第70章 蒋家的东西 片刻后,我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壬河! 老先生说了,壬河身上有东西,破开了他的符,因此跑了…… 壬河肯定不会放过我,他又卷土重来了?! “壬河!”我立即咬牙说道。 瘸子张面色极为凝重,他点头:“此人阴魂不散,看上去也是个先生,很不好对付。” 我自然清楚壬河不好对付。 八茅镇的李代桃僵,老街口利用蒋幽女,险些让我被车撞死,废弃的精神病院。 短短几天时间内,他出手三次,三次都将我逼上死路! 每一次,若非那老先生及时伸出援手,我早就丧命了。 戴卢和吕玥这件事情,因为我下手留了隐患,却又成了壬河对付我的契机…… 我额头上汗水更多,后背也快被汗浸透了。 秦六娘却忽然说道:“对付先生,也有对付先生的手段,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个半罐水的算命女先生,那壬河,是个什么先生?阴术先生,还是阳算先生?” “呃……”我一下子回答不上来了。 因为我对这些东西,完全没有任何了解。 秦六娘顿了顿,又问我,壬河装束怎么样,带着什么东西? 我告诉秦六娘,壬河一身布衣,什么东西都不带,看上去一脸正派,实则阴险狡诈。 秦六娘蹙了蹙眉,说这些没用,得再具体一点儿。 瘸子张低咳了一声,道:“‘李代桃僵’,他第一次和红河见面,说的是算命相关的事情。” 秦六娘面色一凝,喃喃道:“那应该是个算命先生了,怪不得,他次次能在关键时刻拿捏红河。” 我迅速点了点头,但没出声打断她。 瘸子张露出问询之色。 秦六娘一打方向盘,转了一个弯,才道:“老张,你说我的弱点,是什么?” 瘸子张吧嗒了一口烟,说道:“贪财,体弱,近身必死。” 秦六娘:“……” 她瞪了瘸子张一眼,露出嗔怒之色。 瘸子张烟嘴儿哆嗦了一下,皱眉说:“难道不是吗?” 秦六娘神情恢复了些,正色道:“我贪财,也取之有道,做生意赚钱,不寒碜,但体格弱,遇到你们这些吃死人饭的人,近身必死倒是真的。” 顿了顿,她又道:“壬河肯定算的比我厉害,但你们只要能近他身前半尺,他肯定必死无疑。” 我立马就回想起来,当时在精神病院里,我从后背甩出殷莺闺蜜的尸体,壬河直接被撞飞。 还有我给壬河贴符,他的确没来得及反抗! 一时间,我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没错! 他看似很可怕,无孔不入,阴狠歹毒。 可实际上,他弱点也极为明显! 他这么明显的弱点,我居然给忽略了! “下一次,如果他再出现在我面前,肯定他逃不掉!”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秦六娘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先顾好眼前的事情吧,再说化血的母煞,这也是麻烦,壬河险些被你摆一道,这次要真是他在幕后操纵,肯定会更谨慎。” 我抿了抿嘴,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很快,我们已经出了城。 现在车行驶的方向,是八茅镇。 八茅镇后边儿才是蒋家村。 瘸子张提醒秦六娘,别进镇,那里也不安生。 秦六娘绕了路,多花了半小时,才进蒋家村…… 我给秦六娘指路,车直接停在了蒋家院外。 三人下车,我走至前面去敲门。 很快,脚步声传来。 门开了,蒋淑兰站在门槛后,愕然无比地看着我: “红河……你……回来了?” 下一瞬,蒋淑兰的眼眶泛红,话音颤抖惊喜。 我皱了皱眉,心里头却叹了口气。 “她人呢?”我沉声问道。 蒋淑兰脸色微变。 她紧张地看了院外一眼,便快速道:“你们先进来。” 我们三人进了院内,蒋淑兰赶紧关上了院门。 堂屋另一头,蒋老太颤巍巍的出来了。 她瞧见我,脸上也露出惊喜,不过她没吱声就匆匆进了厨房。 我没在意她们的表现,又投以蒋淑兰问询的目光。 蒋淑兰眼中却露出几分惊怕,还有苦涩。 “红河,她可能死了……我其实已经不想喊你回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电话总是忽然挂断,我也打不出来,想联系你,就没信号……” 我心头咯噔一下,示意蒋淑兰先不要说别的,那女人到底怎么样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蒋淑兰才低声道:“前两天,那女人忽然到了蒋家,拉着我问了不少东西,她本来要走了,却忽然又说,她走不掉了,得让我将你叫回来。” “其实,她冒冒失失地闯来,我不该联系你的,可看她的模样,年轻漂亮,很有气质,我觉得和你很配,又怕你在外边儿读书,没有学好,是不是辜负了人家女孩子,以至于人家都找到八茅镇,又找到蒋家来了,我就想,先将你叫回来再说。” 蒋淑兰这话,让我瞠目结舌。 就连瘸子张都一脸懵。 下一刻,蒋淑兰却面色煎熬了不少,又道:“可之后,就出事儿了,無先生忽然来了。” 我脸色骤变! 我记得,当时蒋淑兰给我打电话,我突然听到一个女人问了“谁”,电话就断了。 那时候,就是那找我的女人在说话! 电话断线,就是因为無先生的突然出现?! “無先生,将她带走了?”我额头上冒汗,沙哑的问道。 老先生和我说了無先生不少事情。 老先生还告诉我,無先生不是真的想杀我,但是無先生错了,让我千万不能相信無先生。 现在我还弄不清楚無先生的目的。 但他肯定和我有极深的渊源,否则不会这样一直在背后盯着我。 我思绪飞速,脑袋里交织了一片问题。 蒋淑兰快速摇了摇头,道:“不,没有……無先生只是来说了几句话,她是晚上出的事儿……” “無先生说,这不是她该管该插手的事情,这是蒋家的家事,她非蒋家人,没流蒋家血,今天既然来了蒋家村,就交出蒋家的东西,否则的话,就竖着进来,躺着出去!” 我心头猛地一颤! 这短短一句话,就直接说明了,这無先生,居然也和蒋家有关。 而那女人,拿了蒋家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第71章 断发 蒋淑兰看了看我,又不安道:“再之后,無先生就走了,我却联系不上你了,我怕無先生害了她,就和她说了一些無先生的事情,劝她赶紧走,又给了她你的电话,可她还是说自己走不掉,又说無先生想杀你,绝非好人,她要清理了这祸害。” 我脸色再变,大致能想的明白。 蒋淑兰所知道的那些事儿一说出来,任何人听了,都会认为無先生一定想取我性命! 可这女人到底是谁? 要害我的人,在她口中就是祸害? 老先生给我的信息太少,可直觉告诉我,只要见到她,我肯定能知道很多东西。 我示意蒋淑兰继续说。 蒋淑兰才道:“之后没多久,就天黑了,那女人问了我無先生的住处,我和她说了那里没人,可她还是执意要去,结果她去了,就没回来……我天亮的时候去那个院子看了,只见到一地的血,还有一把头发……” “我将那头发,捡回来了……” 语罢,蒋淑兰就指了指侧屋。 我脸色又变了变,匆匆朝着侧屋走去。 一把推开房门,屋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木桌上摆着一把卷起来的长发,其上的血,已经干涸…… 她真死了?我觉得周身发凉,整个人都如堕冰窖,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那無先生,到底要搞什么鬼?! 他既然不想杀我,为什么又要处处坑害我?! “应该没死!如果死了,这发,便是尸的一部分,尸发重阴,又黑又凉,看一眼,就让人瘆得慌。此发还有一些光泽,带着活人阳气。” 秦六娘的话音突然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心头顿时一喜。 没死,那就还有机会! 我的契机在她身上,她决不能丧命! 扭头,我看向秦六娘,快速问道:“秦姨,那你能算到她在哪里吗?” 我满脸的期翼。 秦六娘尴尬地摇了摇头,道:“秦姨还没这本事,如果是内阳大先生,那肯定可以。” 一旁的瘸子张微眯着眼睛。 他让我先不要慌乱,镇定一些。 说着,瘸子张进了房间,捻起来了一点头发,似是在思索什么。 又过了片刻,他看了看我背上,喊我将头发装进背篓里,等天黑,试试让蒋幽女找她。 我眼皮一阵狂跳!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 蒋幽女作为血煞,触碰到了生人头发,肯定能找到人的下落。 我立刻走至桌旁,毫不犹豫地将头发卷起来,又放下背篓,将蒋幽女拿出来,把头发放置底部,才将蒋幽女放上去,然后低声道:“帮哥一把。” 明明是白天,我却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幽凉,冷得我直接打了个寒噤。 定了定神,我在背篓上盖上布,重新背了起来。 屋外传来一个颤栗的眼神。 我扭头,便和蒋淑兰对视了。 蒋淑兰眼眶通红,哆嗦的喊了一声幽女…… 我分明感觉到背篓更重了一些!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瘸子张却沉声告诉蒋淑兰,让她不要喊了,现在让蒋幽女跟着我,是为了我和蒋幽女两个的安全着想。 蒋淑兰赶紧擦了擦眼角,没让眼泪掉下来,哑声道:“我不喊,我没想喊的,幽女还在就好,兄妹两个,有个帮衬,妹妹怎么会伤害哥哥。” 蒋淑兰声音太哽咽了。 听得我身体本能的一颤。 蒋淑兰看了一眼堂屋那边,强压着哽噎,喊我们先过去吃点儿东西。 瘸子张和我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说了句晚上看情况,便先迈步往外走去。 秦六娘冲着蒋淑兰笑了笑,示意她一起去堂屋。 我跟在最后边儿。 去堂屋坐下之后,桌上的菜碟冒着腾腾热气。 最中间是一碟子酱肉,旁边摆着一些烧菜和一碗热汤。 蒋老太给我们分了筷子,还给每人打了一碗米饭。 我的确也饿了。 心知在蒋家村的事情不少,我便大口的吃饭。 可鬼使神差的,好像有个无形中的手推动了我的胳膊,让我一筷子夹起来了几片酱肉,放入了碗中。 这一下,蒋淑兰和蒋老太,都呆呆的看着我。 蒋淑兰似有些慌乱的说:“风怎么迷眼睛了……”她赶紧又去擦拭眼角。 蒋老太颤栗的伸出手,将那碟子酱肉放到了我面前。 我没吭声,吃掉了碗里头的肉。 瘸子张眉头微皱,但没讲话。 秦六娘眼中却透着疑惑。 这一餐饭下来,桌上之人,都各有心思。 一餐饭吃罢,距离天黑,也就两三个小时了。 蒋淑兰和蒋老太去收拾东西。 我们三人则在堂屋内商议该怎么办。 瘸子张的意思是,尽量不去触無先生的霉头,如果能找到那女人,就和她一起离开。 秦六娘并不知道所有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和她明说,所以她也参与不了太多的意见。 我思索了片刻。 的确,瘸子张说的没错,我对無先生很好奇,他肯定和蒋家有什么关系。 但最好,不要招惹他。 最后确定下来的行动方案,便是天黑之后,试着凭借蒋幽女引路。 能找到那女人,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找不到,就只能考虑,是否要去和無先生碰一碰…… 商议完之后,我们三人就在屋内静静的等待着。 时间,又一次变得缓慢起来,分秒度日一般…… 天色,慢慢开始发沉,黑夜逐渐吞并了暮色。 天,黑了。 只是,我背着的背篓,却一直没什么动静。 蒋幽女不帮忙? 我正想着,计划怕是被破坏的时候,一旁的秦六娘突然站起身来。 她原本成熟的脸上,竟带上了一分稚色,冲着我诡异地笑了笑,便转身朝着堂屋外走去。 我心头狂跳,蒋幽女,悄无声息的居然上身秦六娘了? “红河,跟上去。”瘸子张低声叮嘱了我一声,就一瘸一拐地跟上了秦六娘。 我也紧随其后。 另一侧的屋门口,蒋淑兰和蒋老太紧张惶然地看着我们。 我余光注意到,我们刚走到院门口,房门便关闭了…… 出了院子,村路上就一阵阵的冷风吹拂。 秦六娘朝着村子西边走去。 我们一路上进了村子深处,又七绕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径,我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快速扭头往后看去,后边儿刚好是个路口的转角。 有个人探头,正在偷看我们。 月光照射在他脸上,他神情极为死板,眼眶空洞,下方黝黑。 整张脸更没什么血色,就像是套着一层皮。 “谁?!”我惊疑不定的喊道。 第72章 雾影,纸扎群 瘸子张和“秦六娘”几乎同时停下脚步。 冷不丁的,“秦六娘”口中发出一阵尖细的笑声。 那人的脸颤动了一下,便彻底归于死寂,一动不动 了。 我本来想过去看看。 可刚一迈步,“秦六娘”就抬手按住了我。 她略带稚色的脸上,透着警惕。 此时她被蒋幽女上身,不让我过去,是为什么? 危险? 下一瞬,“秦六娘”却转身,又朝着小径深处继续走去了。 瘸子张低声道:“是个纸扎,无碍。” 他示意我跟上。 我撇开了思绪,继续跟着秦六娘往前走。 有纸扎跟着我们,代表無先生已经发现我们了…… 这小径又到了转角的位置。 “秦六娘”先转身过去,可下一刹,一声刺耳的尖叫传出! 我大惊,加快了脚下速度,和瘸子张走过转角,却瞧见秦六娘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嘴角甚至在不停的溢出白沫子。 我身上的背篓一阵死沉死沉的。 再看秦六娘的胸口上,竟贴着一张符! 蒋幽女的上身,居然被破掉了? 只是,动手的人速度未免太快,不过一两秒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瘸子张铁青着脸,警惕地左右四看。 我同样全神戒备地四下扫视,却发现秦六娘身边的院墙上,隐隐有些凸起的痕迹。 仔细看下去,却像是墙上有一张脸! 那脸极为死板空寂,可嘴角却怪异的抽起。 说真的,我被吓了一跳. 本能驱使,又让我仔细地盯着看! 下一瞬,异变突生。 那张脸忽然往前探了探,居然从墙上钻了出来! “簌”的一声轻响,墙上竟又钻出一双手,直接掐向我的咽喉! 我头皮发麻,心跳都落空半拍。 猛地抬起左臂,我本能的护住脖子,同时右手飞速抓出老牛角,直接朝着那双手接去! 又是“嗤!”的一声,寒光在我眼前闪过。 一柄分尸刀,直挺挺地插入了那张脸的正中! 它不动了…… 夜风骤然变得幽凉刺骨。 我冷静下来才看清楚。 这也是一个纸扎人。 它身体还剩下半截贴在墙上。 另外半截耷拉着,头被分尸刀戳穿,分尸刀尖端刺入了路边墙体,而它的两条手臂,正在随风晃动着…… “处处都是纸扎人,和鬼村一样了。”瘸子张眉头紧皱。 他拔出来分尸刀,又斜着一挥,纸扎人从中断开。 我眼皮狂跳,喃喃道:“比之前的弱,不像是人皮纸扎。” 瘸子张嗯了一声,说“对。” 他又摸出来了一个小瓷瓶,打开了盖子,朝着秦六娘鼻子下放去。 我伸手摘掉了她胸口贴着的符。 秦六娘鼻子耸动了一下,身体一颤,便恢复了行动。 但她的眼神却透着茫然和惊疑。 “这……我们怎么到这里了?”秦六娘不安道。 瘸子张告诉她,刚才蒋幽女上了她身,带着我们要去找那女人,但走到这里,就被無先生的纸扎和符打断了。 秦六娘额头上都是汗,她不安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前的一个纸扎,快速后退了两步。 我将背篓挪至身前,扯掉了上边儿的布,却发现蒋幽女的尸体上,已经布满了血红色的绒毛,她手中还握着一个拨浪鼓,双目睁的滚圆,显然已经诈尸起来,而且很凶! 可即便是这样,她的鬼上身都被破掉。 这下,又该怎么找那女人? “幽女,还有办法……”我试探性的开口,可还没等我说完,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雾气,在路上弥漫。 我们所处的地方,左边是一堵院墙,右边是零零散散的一些房屋,还有林子。 一瞬间,那些雾气笼罩了周围的一切。 影影绰绰的,我瞧见雾气中出现了很多一晃而过的人脸,它们都极为死板! 我头皮一阵发麻,立刻警惕地叮嘱道:“小心,老张叔……無先生来了!” 瘸子张和秦六娘反应也不慢。 瘸子张一只手握着分尸刀,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上了一把铜爪,末端的朱砂绳缠在他的手臂上, 秦六娘手中则是抓着一面铜镜。 我瞟了一眼铜镜,背上更是一寒。 铜镜这时照着路另一边,镜子里头没有雾气,只有密密麻麻的人。 不!那些全都是纸扎! 它们死板地盯着我们! 冷意从四肢百骸传来,我整个身体都快冻僵了…… 就在这时,我头顶上忽然传来“嗖”的一声! 我毫不犹豫地拔出分尸刀,朝着上方一斩! 可我的刀,却像是斩进了一团棉花,再等我抬头一看,那纸扎人双臂攥着我的刀,正诡异地看着我发笑! 它半截身子都在院墙里头! 下一瞬,它旁侧又窜出来一个纸扎人,直接朝着我冲来! 我本来想喊瘸子张帮忙。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路边,雾气涌动! “老张!来了!”秦六娘声音都在发抖。 骤然间,数双手从雾气中探出,瘸子张都还没能挥出刀,刀就被那些手抓住! 一拽之下,连带着瘸子张都被拖进了雾气里! “老张叔!”我大惊失色! 只是,我根本来不及帮瘸子张。 另一个纸扎人,几乎要扑到了我的脸上。 我只能松开分尸刀,骤然后退两步。 另一个纸扎人没有攻击我,却转而攻向秦六娘! 距离太近,太突然,秦六娘脖子直接被掐住,纸扎人朝着上方缩去,这架势,是要将秦六娘拖进墙里头! 我心头大骇,迅速拿出一个铜爪,直接朝着那纸扎人甩去! 眼看铜爪要勾住它的肩膀。 刚才抓着我分尸刀的纸扎人,却猛地窜出院墙,寒光闪过,分尸刀的刀刃切过朱砂绳,铜爪失去后劲儿,落在地上。 这刹那间,秦六娘已经被拖走了…… 落地的纸扎人,和我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他空洞的脸,似是在看着我发笑。 我冷汗直冒,又要拿出老牛角。 可肩膀的位置,突然被按住。 一股凉风从脖子上吹过来…… 我余光才看见,刚才骤然而起的雾气,居然消失了…… 路边密密麻麻的纸扎人,有一部分接近到了我的身旁。 我左右肩头上,分别被两双手按着,控制了我的行动。 它们死板的脸,空洞的眼眶,都在盯着我看着。 我的腿软了…… 这是被吓的…… 第73章 人要报仇就成了鬼,那害人的人呢? 这無先生,好大的手笔。 他居然在村中设下这么多埋伏……我还想找那女人,不是痴人说梦吗?! 瘸子张和秦六娘一下子都不见了,他们甚至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会不会杀了他们? 我额头上大汗淋漓,浑身肌肉紧绷,想要挣脱。 可纸扎太多了,我压根就挣脱不了。 远处的那些纸扎也开始向我逼近。 风声呜咽着,若有若无地夹杂着凄厉的猫叫。 转眼间,就有十几个纸扎人,挤压在了我身上。 生冷僵硬的触感,让我汗毛乍立。 随着纸扎人的继续压紧,成了几十个纸扎人夹着我,这种感觉,就和被一堆死人压着没有丝毫区别! 耳边忽而听到了一声稚嫩的尖叫。 我背上顿时一松…… 我脸色再变!那些纸扎人,弄走了我的背篓! 一瞬间,我已然被逼到了绝路上,甚至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正当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我面前的纸扎人中,忽然探出来了一双活人的手…… 那手落在了我的头顶,我只感觉额头上方一阵刺痛,整个人便昏厥了过去。 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总归当我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个空旷的屋子里。 这房间很大,光线很暗,一眼看下去,好像是看过了整个屋子。 可又像是整个屋子都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晰…… 我快速站起身来,后背空空荡荡的,背篓的确是不见了…… 又在身上摸索,衣服里头大多鼓鼓囊囊,我装着的东西都还在! 飞速的摸到一个手电筒,我拿出来之后,立即将其打开。 “啪!”的一声轻响,屋子里头有了光源。 一眼,我就看见了右侧,摆着一些木头架子。 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每一个木头架子上,都躺着一个人…… 不,是一具尸体! 从小到大学背尸,我其实早就不害怕尸体了。 可现在独自在这个环境里,再看到那些尸体,就让我如堕冰窖,惊惧骇然。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快步走至木架子旁,去看上边的尸身。 毋庸置疑,是無先生将我抓到这里的。 我怕他杀了瘸子张和秦六娘…… 好在,这里的十余具尸身中,并没有秦六娘和瘸子张…… 我微微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些死人,看上去总有一点点眼熟。 靠我最近的那木架子上的尸身,居然有几分神似蒋老太?!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继续看其他尸体。 这里男女老少皆有,大多都和蒋老太有相似之处。 这些人,是谁? 我着实忍不住心惊了…… 手电筒朝着另一个方向照去,我想找出路,先离开这房间! 或者让我正面遇到無先生,我和他面对面交锋,也好过将我关在这个只有尸体的房间。 好巧不巧的是,直射而出的手电筒,刚好打在了这大屋的门上! 我眼皮狂跳,迈步朝着前方走去。 一转眼,我就到了门前。 用力拽住门,我往里一拉! 门,开了! 门外,是一个空寂的院子。 而在前方的台阶处,背对着我,坐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老人,他身形伛偻,枯瘦如柴,头顶稀疏凌乱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给人的感觉,他已经是风烛残年,老态龙钟。 在他身旁,立着一个女婴。 她身上满是血色的绒毛,而在她的身旁,放着一只碗。 碗里头是殷红的鲜血! 我身体一下子僵住。 女婴是蒋幽女…… 那这老人,是無先生! 我眼睛瞬间睁大,没有半点犹豫,猛地扑出,双臂朝着無先生的脖子夹去! 他真是够托大!背对着人,真不怕我出来?! 我们距离很近,我有信心,直接将無先生拿下! 可没想到,就在我要碰到他的瞬间。 冷意一下子贯穿了我的身体,我双腿动不了了……这感觉,分明就是蒋幽女制住了我的行动! 我脸色彻底变了,蒋幽女又被他操控了! 我闷哼了一声,格外不甘地低吼:“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眼睛睁的滚圆,眼中的杀机喷薄而出! 可回应我的,还是安静…… 無先生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冷意越来越重,我的四肢百骸都像是被冻僵,我的心也越来越凉…… 心头的愤怒和勇气,开始溃散,可想到瘸子张和秦六娘生死未卜,我又觉得心急如焚。 粗重的喘了两口气,我又沙哑道:“不管你是谁……不管和我有什么关系,什么仇怨……老张叔是无辜的,秦姨是无辜的,放了他们……” 我的话音至此,無先生忽然缓缓站起身来。 我的呼吸都凝滞了。 無先生似是仰头看了看夜空,才转过头来。 我本以为,無先生会长着一张极为可怕的脸,狰狞恐怖,嗜血残忍。 可他的脸,居然看上去很是忠厚。 国字脸,下巴满是白色的胡须,一双眸子,透着说不出的疲惫,还有看穿一切的平静。 一时间,我呆住了。 这样的人,真是一个冷血嗜杀的人吗? 我和無先生对视了几秒钟,一时间,气势已经完全弱了下来。 他看似忠厚,但实际上,他身体深处透着的冷,让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命,才能堆积出来那种死寂的冷…… “……你……到底……”我张张嘴,可话还没说完。 他平静的话音,将我的话打断: “看着那些尸体,你心里头,感觉到解脱了吗?” 我脑袋懵了一下,以至于神色也是迷茫的。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咬牙道:“你是鬼吗?看到死人,会让人解脱?” 因为我着实忍不住那股子心颤了。 無先生,有点儿像是变态。 無先生却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那些人,是你的仇人,当年他们视若无睹,将你妈妈推入了柴房,让她惨遭凌辱!” “如果说,人要报仇就成了鬼,那害人的人又是什么?”無先生的话音更平静了。 我感觉脑袋都空白了。 屋里头的那些尸体,居然是我家的表亲老小全家?! 無先生在报仇?! 我死死的盯着他,嘴巴抿着只剩下一条缝。 他到底是谁?! 第74章 蒋無,曾祖? 一时间,我没能说出话来。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让我听说表亲一家死绝,说不定我会觉得,老天终有报应,我吐了口恶气,蒋淑兰也得到了一个交代。 可在这里看到他们的尸体,知道是無先生一个人将他们全杀了。 那种感觉,却完全不同…… 他的身份让我惶然不安,瘸子张和秦六娘的安危,更让我定不下神来。 正当我坐立不安,内心满是挣扎的时候,無先生站起身来了。 他还是看着我的双眼,而这时,他眼眸中的情绪,却成了嗟叹。 我心头猛然一窒,因为無先生的身形,居然还有几分神似蒋老汉?!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人想报仇,变成鬼都想报仇,那害人的人,他们是什么?”無先生又问道。 我用力掐着掌心,刺痛让我堪堪缓过神来。 “我不知道。”我沙哑回答。 “你到底是谁?”我又一字一句地问道。 無先生摇了摇头,露出自嘲一般的笑容。 “害人之人,如九幽之恶鬼,不配入阴间轮回,魂飞魄散,未免太过于便宜他们,日夜折磨煎熬,才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而我是谁?”無先生的视线,错开了我的脸,望着我身后的房间,幽幽道:“我是一个和你一样,无父无母之人。” 我面色一僵,眉头却紧皱成了一个疙瘩。 我感受到了無先生情绪的低落,更是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心口像是被堵着一样。 恰逢此时,無先生又开口了,他低声道:“事情,要从很多年之前说起了。” 我眼皮狂跳起来,因为我没想到,無先生居然要自己说出来历! 我不敢打断他,一边听他说着,视线一边在院内扫视。 院子左右都有房间,可我却看不出来,瘸子张和秦六娘会被关在哪里。 看無先生这样子,他的确不想杀我。 那我是否能在他面前假意听话,然后让他放了瘸子张和秦六娘? 我思绪间,無先生身形又伛偻了一些,他继续道:“我父亲,是一个在外人眼中,宽厚仁义,宁天下人负他,却不负天下人的好人。” 我一愣。 無先生这句话,就让我觉得不一样了。 他有个很好的父亲,我尚且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而且从蒋淑兰的遭遇来看,那绝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渣! 那我怎么可能和他一样? 这时,無先生又道:“可他虽对外好,但对内,却让人惧怕,我娘和姐姐,小心翼翼度日,稍有不慎,便会被斥责,若是再做错事情,免不了一顿家法伺候。” 这下子我明白了,这無先生小时候,家庭暴力遭受的不少。 可我却没听出来,这些来历,和我有什么关系。 無先生没有停顿,继续道:“他是好人,赢得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称赞,可他赢不到自己家人的,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将我送给了别人,我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之后我才知道,这是一个交易,他的侄儿快死了,他要人帮忙,那人要我作为交换,他毫不犹豫就将我卖了出去。” 我:“……” “再之后,我听说,他又为了一些人,害得我娘惨死,害得我姐姐至死不能投胎,饱受煎熬,而他,甚至还为了那侄儿,死在了别处,说来可笑,他对家不忠,对上不孝,你说,他凭什么仁义?若非我被送走,蒋家已经绝后。” 我脑袋轰然一下,这才明白了一点点,他所说那人,是蒋家人! 那就是我先祖了……这就是我和無先生之间的关系? 至此,我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蒋家的无情无义,从上面好几代就遗传下来了? 無先生深深的看着我,又道:“我当年得知了这些事情,便离开了师门,说来可笑,我师父,就是当时要交换我的人,他也并非什么好人。” “我寻到了这蒋家村,找了一个普通的女人生了孩子,可再之后,我发现命数的枷锁,笼罩在我的头顶,我儿子极为顽劣,家人更频繁出事,是这蒋家命数要尽了,天不让蒋家留后,可那是我爹惹的祸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开始隐居,想办法让我儿子活下来,他活的很普通,很死板,但还好,他没事了,甚至他生养了一个女儿,我那孙女儿,当真是窈窕淑女,空谷幽兰。” 话音至此,無先生停顿住了。 我呆呆的睁大了眼睛。 窈窕淑女,空谷幽兰,他说的,是蒋淑兰! 我死死的看着無先生,看着他的眼睛,鼻梁,脸庞,我才看出来,他和我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蒋淑兰是她孙女儿,那我,就是他曾孙?! 这消息对我来说太大,太过震撼惊人,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無先生眼中的平静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怨恨,还有滔天的杀机! 他又开了口,一字一句的沙哑道:“我蒋無以为,前半生,我在和命数斗,斗蒋家的命,斗这天的不公,可我才发现,并不是如此,这是蒋家的劫,而且,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天不公?呵呵,是我那让人敬仰颂扬的父亲,留下来的难!我娘死于那劫难之中,姐姐死于劫难之中,我以为我在这小小的蒋家村能安稳平静度日,却没想到,他们还是找上了我,那日淑兰去参加婚宴,却惨遭凌辱,这就是他们做的报复!” “他们在找我,想要将我一网打尽,我也想找他们,我想将他们连根拔除!而我不现身,他们就不敢明目张胆的出现,一直到淑兰产下孩子,他们却又从中作梗,在暗中阻挠了我,以至于幽女惨死,你又被那背尸人带走。” “唆使背尸人的那人,又是我另一个对头,他也是该死之人!” 無先生这一番话,信息量太大太大。 但他说的条理有据,我已经完全听明白了。 蒋家自他父亲那一代,就埋下了祸端。 他被父亲送人,最后要隐姓埋名生活,却还是被卷入其中。 他在背后想要报仇,却被人频繁算计,甚至还多来了一方人。 他所说的死对头,恐怕就是那老先生! 第75章 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所谓的人祸,所谓的劫难。 就是壬河!就是壬家! 我眼眶很红,心里头针扎一样的难受,我妈是被人害的,甚至蒋老汉也是如此。 甚至那壬家人,还要斩尽杀绝! 他们说,蒋家被命数唾弃,我是该死的! 可该死的,难道不是他们吗!? 再看無先生的脸,他那苍老的脸庞下,又该承受了多少折磨。 我和他不熟络,可他的痛苦煎熬,却传递到了我的心里,感同身受…… 院内的风,变得更大了。 我隐约听到了稚嫩悲怆的哭泣,余光瞧见蒋幽女脸上满是斑驳泪痕。 無先生又道:“那麻脸背尸人带你走,我默许了。我想等他们露头,再报仇,可那些人却很小心。 近日来,一件件事情缠住我,让我无暇看着你,以至于他们又有了机会。甚至,前几日来了一个女人,想将你带走,此女身上有我蒋家传承之物,她绝非善类” “或许这一切你突然知道,会很难接受,可我这把年纪,已经独木难支,那女人不能留,壬家人太阴狠,甚至控制幽女,让她害死了你外公,还险些杀了你。” “那麻脸背尸人和女先生在我这里,很安全,事罢之后再让他们离开。” 话语间,無先生疲惫的往地上坐去。 我正想问無先生打算怎么做,可一时间又噎住,我应该叫他曾祖,还是直接喊無先生? 正当我犹疑间,無先生又告诉我,从这院子出去,朝着西边走,有一个旧庙。 那女人就被他困在庙里,她想杀他,但是她会相信我。 他让我找机会杀了那女人,再拿回蒋家的东西。 说完这话,無先生垂下头去,就像是疲惫的睡着了一样。 我后背传来一阵推力,让我朝着院外走去…… 一直等到了院子外边后,那推力才消失。 下意识的,我回头看向院内。 白雾又开始出现了,将院子笼罩起来。 我瞧不见無先生的人影,隐约能看见一张血红色的稚嫩脸颊。 很快,又有一些死板的人脸出现在雾气中。 我被吓了一跳,惊怕地后退了几步。 雾气又笼罩了院门,晃眼一看,像是什么都瞧不见了…… 我本能的朝着西边走去。 第76章 你来了,就不用等他 之前在秦六娘的铺子里,这冰山女人莫名其妙的出现,问了我的名字和来处就离开…… 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就是来村里找我的人! 只不过,她比之前狼狈了许多。 马尾辫断掉大半,只剩下一把齐肩短发扎在脑后。 她所站的角落,地面上铺着一条满是复杂符文的布,似是和这庙屋分开。 我额头上见了汗。 我打得过这女人?無先生太看得起我了…… 同时我还发现,这女人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 她忽然语气清冷地问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到这里来? 话语间,她盯着我的双眼。 极为好看的丹凤眼,却透着一股看穿人心的锐利! 一瞬间,我后背都被冷汗浸透。 直觉告诉我,我不能撒谎,否则肯定会被她看穿。 思绪迅速落定,我沙哑的说道,有一个老先生告诉我,我活命的契机,是一个在蒋家村找我的女人,他昨夜告诉我,我今天就回了村。 可我没有想到,那女人,居然是她…… 我这话就没有撒谎了,老先生的确说过这些。 “老先生?”那女人面露疑惑。 她抬起手,手指轻微在指间掐动。 我眼皮微跳,这女人在算命? 下一刹,她骤然抬起头来,秀眉倒竖,一双凤眸锐利冰冷地盯着我。 我又被吓一跳,被她看穿了? 我浑身紧绷,手朝着腰间摸去! “过来!”清冷的叱喝声突然传入我耳中。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后背却传来极度冰冷的寒意! 我头皮一麻!身后有东西? 顾不得多想,我一个箭步直接到了那女人身边。 只见她指间一弹,微弱的铜光闪过。 我飞速扭头看去! 我身后竟站着一个皮包骨头的人。 他双目瞪得滚圆,双手曲爪,指甲黑红。 晦暗的光线下,他身上弥漫着淡淡的血色绒毛,胸口在微弱的起伏。 我心头一寒,血煞活尸?! 刚才我要是走慢半步,怕是脖子都给捅穿了。 不过,此刻他眉心正贴着一枚铜钱,定在了原地。 我心有余悸。 那女人却面不改色,就像这血煞活尸,对她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 “你不该进这座庙,进了这里,你也被盯上了。”那女人清冷开口。 我心头又是突地一跳,大致我知道,这就是無先生将她困在这里的手段。 血煞活尸,当真是可怕! 可看样子,这并不是她的对手啊? 我压低声音问她,是什么东西盯上了她,又盯上了我? 女人微眯着眼睛,道:“一个人。” 我:“……” 她皱了皱眉,才继续道:“你应该知道無先生才对,为何明知故问。” 我顿时就有些尴尬。 尽量掩饰住心头的慌乱,我说我知道是無先生,但这里明显是尸鬼,血煞活尸都不是她的对手,为什么她看起来像是被困住了,不能离开? 女人摇头,说这庙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抬头看向了庙顶天花的位置。 我顺着视线看过去,顿时脑袋“嗡”的一下,几乎空白! 粗大的房梁上,吊着一排尸体…… 不,那些是纸扎皮,而且,这些纸扎皮很诡异。 皮肤上带着一丝丝幽幽的青色。 我头皮发麻。 白、黑、血、青……第四等的青尸煞,瘸子张只告诉我一句话,听到消息都要跑,如果等见到了,恐怕就死期到了。 無先生居然弄了一排青尸煞的尸皮? 我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忽然我发现不对劲……这些并非完完全全的青尸煞皮,隐约中,又带着一些血红,分明是两者之间,还未曾完全转变的颜色。 可即便是这样,这也足够恐怖瘆人! “明白了吧?”女人轻声问我。 我抿着嘴,没说出来话。 半晌后,我才干哑的说道:“那难道,要在这里被困死?” 问完这话,我就是一阵心惊。 如果并非我回来,無先生是不是就打定了这主意,困死这女人? 女人又摇了摇头,道:“困不死我,我只是想等他出来而已。不过你来了,就没必要冒这个险。”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無先生算计她,她也在算计無先生? 等無先生出来,她该不是要杀他吧? 下一刻,女人往前走了两步,到了符布边缘,忽然一步迈出。 骤然间,这庙屋内原本就阴森冰冷的氛围,变得如同九幽黄泉一般恐怖。 房梁上的纸扎皮簌簌颤动起来。 庙外竟然也传进来一阵阵尖细阴冷的笑声! “簌”的一声,那一排纸扎皮,直接从房梁上落下,朝着那女人扑去! 那女人一声叱喝,抓起地面的符布,猛然朝着那排青中带血的纸扎甩去! 啪! 符布抽中了纸扎。 瞬间,符布寸寸断裂,可断裂下来的布块,却忽地一下收缩在纸扎皮上。 那些纸扎皮发出嗤嗤的声响,大量的白雾升腾而起。 庙门外,却忽然冲进来了一群人! 不,这并非是人,都是活尸!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皮包骨头,手中攥着锈迹斑驳的刀,还捧着一只血淋淋的碗! 那些活尸扑向了那女人,分外凶厉! 我心惊胆颤。 这一幕,要比之前那一大群纸扎更可怕,如果换成我,瘸子张,秦六娘来对付他们,恐怕是十死无生! 女人又是一声叱喝,抽出腰间长鞭,狠狠一甩而出! 噼啪的破空声传来,那些活尸,全部都被抽飞了出去,落在了庙门之外! 刚才那些纸扎皮挣脱了符布,又冲向了那女人。 可那女人却忽然说了句:“你离得太远了,这么远的距离,怎么用得好这些血煞化青的纸扎?!再不出来,它们可都要毁掉了!” 这话,显然不是对我说的! 而是对無先生! 我恍然大悟,無先生在很远的暗处操控这些纸扎?! 果然,無先生想困死她,她想当面杀了無先生。 两人本来都在僵持着。 我的出现,给了無先生契机。 这女人也因为我,打破了这僵持! 此时,这庙中凶险到了极点。 那女人显然无暇顾忌我,这就是出手的好机会! 我缓步往前,要朝着女人后背贴近。 那些纸扎皮冲至她面门前,她扬起长鞭,似要将他们抽飞! 我心头猛然狂跳,就要动手…… 恰在此时,“啪”的一声轻响,却像是什么东西击中了我后心。 我只觉得身体骤然僵住,一动都不能动了…… 第77章 安全的地方最危险 瞬间,我额头上大汗淋漓,惊恐万状。 是什么东西,在我身后?! 那女人显然没有察觉这些,她一鞭子击中了那些纸扎。 纸扎被逼退之余,她又跨步往前,另一手中摸出一把符纸。 她手一甩,符纸簌簌射出,刚好稳稳地贴在了那一排纸扎皮上! 紧接着,她又一甩长鞭,鞭子缠住了纸扎皮。 纸扎皮却嗖的一下,朝着庙外飞射而去! “舍不得?要露头了?”那女人语气更冰冷。 刹那间,长鞭被绷的笔直! 纸扎要逃,但长鞭将其缠住。 女人身体忽地往前一倾,显然那力道太大,她索性顺着就被拽了出去! 临到庙门前的时候,她头都没回,只严厉地说了句:“蒋红河,回家去等我,注意安全。” 下一刻,女人已经离开了庙内! 一时,庙中变得无比的空寂安静。 可却让我压不住心头的惊疑慌乱了。 我背后有人啊…… 不,还不知道是人是鬼! 刚才就不该动手,结果放松了自己的警惕,反倒是被别的东西制住了…… 轻微的叹息声,从后方传来。 我感觉身体忽然一颤,居然又能控制住行动了。 我趔趄往前两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一张符,缓缓的飘落至地面。 这符格外复杂,其上似有一张人脸…… 我头皮发麻,迈步就往庙外跑。 不管怎么样,我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安全的所在! 三步并做两步,我直接冲出了庙外。 夜,到了最漆黑的时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我强忍着狂跳的心脏,又快步跑出了庙院。 从那两个骷髅头经过的时候,我甚至感觉腿上一软,差点儿没跪下来。 总算出了庙,我朝着蒋家狂奔而去! 几分钟后,我跑到了蒋家门外,心咚咚咚的狂跳,感觉魂儿都差点儿被我跑丢了。 扭头看了一眼后方,我才堪堪松了口气。 好歹没东西跟上来…… 推门,我进了院内。 普通正常的小院儿,让我心更定了几分。 擦了擦汗,我关上院门,径直走到堂屋里头。 桌上摆着水壶,我倒了一碗水,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此时心神恢复了镇定,我才腾出空来去想,那女人肯定是通过纸扎皮去找無先生了…… 無先生,应该不会有事吧? 还有,定住我的到底是谁? 他该不会看出来,我要对那女人下手?是那女人身边,还带着人? 想到这里,我心里头又惴惴不安起来。 真要是我想的那样,恐怕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哪儿还能在蒋家待着,等她回来,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一时间又想跑…… 却不知道该跑去哪儿了…… 無先生肯定不能出事,他是我曾祖,经历又那么波折,如果他死了,蒋家多一个仇人,我又怎么对付那些人? 还有瘸子张和秦六娘也在他身边…… 我额头上又一次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院门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门居然开了! 而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瘸子张,还有秦六娘! 瘸子张脸上几乎没有血色,整个身体都伛偻着。 秦六娘肩膀上,居然趴着蒋幽女…… 我大惊之余,又是大喜。 快步朝着他们走去,秦六娘搀扶着瘸子张,进了院内。 我们刚走到近前,耳边就响起一声鸡鸣。 秦六娘的身体直接朝着前方倒去。 我赶紧一把搀扶住她。 瘸子张堪堪站稳,急促地喘息着。 我哪儿看不明白,是蒋幽女带着他们回来的,只不过鸡鸣破晓,蒋幽女不能再鬼上身秦六娘了…… 可我依旧惊疑不定,是無先生让蒋幽女带他们来找我的? 我立刻就问了瘸子张我的猜测。 瘸子张额头上汗珠细密。 他摇了摇头告诉我,刚才他们在旁边屋子,都听到我和無先生的话了,可并不是無先生让他们回来的,而是無先生从院子里头突然离开了。 他们想走,但走不掉,院里头还剩下很多纸扎人。 是蒋幽女忽然上身了秦六娘,然后他们才从那院子走出。 瘸子张这三两句话,便让我恍然大悟。 他又上下扫视我,惊疑地问道:“你这么心慌意乱,那女人,被你杀了?” 我苦着一张脸,说:“老张叔,你要知道那女人是谁,就不会这样问我了……” 没等瘸子张再问,我就一字一句的说了,無先生让我杀的女人,就是之前出现在铺子里,问我名字的人。 瘸子张:“……” 我又告诉了瘸子张,我刚才找到那女人后发生的事情。 瘸子张额头上的汗珠便更多。 他皱眉思索了半晌,才道:“無先生的本事,不至于被杀,可他和那女人,应该不相上下,或者说,他有的地方被掣肘了,毕竟無先生像是个先生,他就算有纸扎匠的本事,也不像是那女人的对手,所以他不敢被近身。” “我们待在这里,等那女人出来,恐怕要出事,得走。” 瘸子张这话,让我心头定了不少,我用力点了点头。 “你去开车,先离了蒋家村再说。”瘸子张又道。 我毫不犹豫的搀扶着秦六娘朝院外走去。 瘸子张一瘸一拐地跟着我。 很快,我们就出了院子,大金杯就停在了路边,我将秦六娘放上车,瘸子张也上去后,我迅速上了驾驶座。 钥匙就插在车上,我点了火,握着方向盘就是一踩油门。 天蒙蒙亮,路上还有晨雾,我开了远光灯,径直朝着村口而去。 很快,我们就出了蒋家村。 这时候,我稍稍松了半口气…… 后边儿的瘸子张低喃道:“这事情,太复杂了,居然你的身世这么波折,那老先生既然是無先生的死对头,的确不能全信,只是,他们的关系,也很匪夷所思……” “我们也不能回仙桃市,那女人肯定会找上来,得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無先生才行。” 我心头微跳,却不知道应该去哪儿了。 扭头,我问瘸子张,去什么地方? 瘸子张迟疑了一下,道:“八茅镇,按道理说很危险,可壬家的人,应该是在仙桃,那除了八茅镇留下的隐患,就是一些当时無先生留下的东西。我们被那老先生给引导了,無先生的东西,对你来说,不会是真的危险。” 我眼皮抽搐了一下,喃喃道:“老张叔……你意思,是回镇?” 说真的,这决定,让我有些露了怯…… 这未免太冒险了一点。 第78章 百事欠顺,亲朋不详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那老先生不会想到我们会回去,那女人,断然也想不到,壬河更不会想到。”瘸子张语气慎重。 我呼吸急促了几分,不再犹豫,调转车头朝着八茅镇开去。 瘸子张所言不错,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只能冒险了…… 二十来分钟的路程转瞬即到,金杯车停在了我家门口。 我先将秦六娘背到我房间的床上,又将蒋幽女放在床头,用一张布遮住。 瘸子张说秦六娘连续被鬼上身,不能再用别的东西帮她清醒,只能等阳光出来了,多晒晒,恢复阳气。 话语间,他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我喊他赶紧去休息休息,家里我看着就行。 瘸子张嗯了一声,便一瘸一拐的去了自己房间。 初阳透过窗户,照射在秦六娘的脸上,她的面色开始红润了一些。 我先到家门口,在门槛上坐了一会儿,阳光暖暖的,却晒得我困顿的想闭眼睡觉。 直观给我的感觉,八茅镇风平浪静。 好像我们真被误导了。 壬河和老先生不在这里,此地就没有多大的危险…… 我越坐越困,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去屋里拖了一个床单,铺在地上打了地铺。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却瞧见蒋幽女的尸体居然躺在我旁边儿,她一只小脚踩在我脸上。 我被吓了一跳,直接坐起身来。 我还以为我睡到天黑了,可门缝里头射进来的阳光,告诉我此刻日头正烈。 摸出来手机瞧了一眼时间,才刚好十二点。 我不自然的又看了蒋幽女一眼。 那她怎么跑我身边来的? 困意已经没了,我将床单卷起来,夹着蒋幽女进了房间。 秦六娘翻了个身,还在熟睡。 我皱眉将蒋幽女放回床头。 本来打算去看看瘸子张,可我才到他房门口,就听到了鼾声。 我又回到堂屋坐了一会儿,彻底清醒过来之后,腹中空空,便去街上买了点儿吃食回来。 一边吃东西等瘸子张和秦六娘醒来,我一边回想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此时,我只担忧一点。 無先生别马失前蹄,被那女人杀了…… 就在这时,我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是殷莺发过来的! 这是一条语音,我立即听了。 殷莺哽咽的话音入耳:“红河,这两天我爸妈在旁边守着,不准我接电话发消息,我还在渭水,可他们又逼我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家里也出事了,我奶奶的身体不好,要人帮忙,他们拿我做筹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脑袋顿时一懵。 又一条语音发过来:“我肯定死都不会听他们的,你能来找我吗?” 听到殷莺说死,我脸色就是一变,正想回消息给她。 她又发过来了一个定位地址。 只是我刚打了几个字,手指就僵住。 这会儿,我去不了渭水啊,更不能进仙桃市…… 我得等無先生…… 额头上在冒汗,我手指微微发抖。 最后又几个字发过来: “我爸妈又来了,我先删了记录,不然他们会抢我手机。” 我眼皮微跳,时间反倒是过的飞速,两三分钟就在发呆中过去,殷莺没发消息过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现在也不合适回,会被她爸妈看见。 我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却想不到合理的解决方案。 死死地握紧了手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处理了眼前的事情,等到無先生来了,能知道怎么针对其余那些人,我才能去找殷莺…… 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便瞧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生着一张圆脸,发际线高得都快秃了,皮肤苍白,就像是久不见天日一样。 他身上穿着一套黑西装,更是透着一股子怪异。 可我认得他。 吴用,殡仪馆守门老汉的儿子…… 上一次他来蒋家村接我们,还被鬼上身,和瘸子张说“时间到了!”。 我们才刚到家,吴用就来了,我心头升起了几分忌惮和警惕。 “怎么了,吴大哥。”我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吴用咧嘴笑了笑,干巴巴地说他来我家好几次了,都没找见我们人,好不容易听人说我们回来,就赶紧过来了,他爸惦念着找瘸子张喝酒,他过来请呢。 我皱了皱眉,婉拒了吴用,说我们还有事情在忙。 吴用脸色一僵,似是欲言又止。 这虽说勾起了我一些疑惑和好奇心,可瘸子张教了我数次,好奇心害死猫,我便没多问,就是说以后再去,便要送客。 吴用苦笑了笑,转身离开。 我刚回过头,瘸子张房门开了。 他精神头好了不少,却望着门口,问了我一句,谁来了? 我简单说吴用来请他去殡仪馆喝酒,我已经婉拒了。 瘸子张嗯了一声,又看了看我房间。 我告诉他秦六娘还没醒。 本来,我想说殷莺的事儿。 可念头刚起来,我就忍住了,现在说了毫无意义,反倒是会让瘸子张担心…… “尽量少出门,夜里头咱们更不能跑出去办事。”瘸子张将烟嘴夹在口中,抽了一口,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我让他先吃些我刚才买回来的食物。 时间缓缓过去,下午三四点的时候,秦六娘终于从房间出来了。 不过她刚迈出门槛,抬眼瞧见我,脸色就是一垮。 我被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 秦六娘走到我面前,伸手用力揉了揉我的脸。 虽然我觉得奇怪,但我没有躲闪。 一旁的瘸子张语气也警惕了不少,说秦六娘在看我的面相。 我心稍稍悬了起来。 秦六娘看了我老半晌,才不安道:“我算命术不高,只会看几种面相,算一点点东西,红河,你印堂青黄色,这是百事欠顺,眉心出现黑色,是为亲朋好友出现了不祥之事……这事情绕着你的命门,肯定会牵连你……” 我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秦六娘这话,顿时就让我想到了無先生。 难道,他要出事了?! 第79章 蛇鼠狼 我心跳都落空了半拍,心头好似压上了一块大石。 如果無先生出事了,那这麻烦就大了! 单凭我,怎么对付得了壬家?怎么对付得了那女人?还有老先生…… 别说报仇了,我怕是只能坐着等死。 瘸子张神色变化了数次,脸上尽是阴霾…… 就这么僵持了半晌,瘸子张让秦六娘别再说了,也让我在一旁坐着,先不要多想,無先生这么些年,活下来不容易,面对了那么多算计,肯定死不了。 我勉强镇定下来心绪,事情就只能往好处想了。 瘸子张将秦六娘喊到桌旁,让她先吃点儿东西。 这时,我却想到了下午,殷莺给我发的消息…… 显然,殷莺的状况很不好。 秦六娘看的面相,说是我亲朋好友出现不祥之事…… 这也有可能,未必是無先生,而是殷莺? 我手不自然的握紧,然后松开。 一时间,我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煎熬和焦虑。 这两头,无论哪一头出事,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不知不觉间,天都黑了。 屋门处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居然是几个毛都掉没了的大耗子,正直勾勾的盯着屋内。 我被吓了一跳。 瘸子张站起身来,从墙角摸出来一根笤帚,冲着那些耗子驱赶。 秦六娘的视线,却看向了墙角的位置。 “老张,我刚才脑袋有点儿懵,都还没瞧见……这么大一口棺材?” 秦六娘所说的,便是那黑猫皮裹棺了。 瘸子张倒也不避讳,直接就说了,这是之前准备葬假尸的棺材,现在倒是用不上了。 说着,瘸子张走至了黑猫皮裹棺前头。 他笤帚冲着棺材下边儿一扫,却扫出来不少巴掌大小和两指粗细的尸身。 秦六娘被吓得一个激灵起身。 说真的,我都被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那些尸体多是耗子,蛇,还有两具是黄鼠狼的。 它们全都成了干尸,像是被吸干了一样。 因为黑猫皮裹棺上的皮毛,大多都耷拉着,两侧有一些悬空,我们一直都没瞧见这些东西。 我瘆得慌,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瘸子张低声说了句晦气。 他又瞅了一眼这棺材,道:“红河,这东西没啥用了,明儿就扔出去吧,省得招惹一些精精怪怪的。” 我正要点头,因为这黑猫皮裹棺的确招惹东西,活的年头越长的东西,越想用这黑猫皮裹棺保存尸身。 可我的身体一下子又僵住了,鬼使神差的说了句:“老张叔……扔了怪可惜,细芬嫂子多半还没下葬,要不给细芬嫂子用?” 我话刚说完,瘸子张就怔住了半晌。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嘴,吐了一大口浓烟。 “老张叔没白疼你。”瘸子张叹了口气,又道:“天黑就不出门了,明儿我送过去。” 秦六娘眼神有些奇怪。 瘸子张坐在了椅子上,开始发呆了。 我去拿起来笤帚,又找了个蛇皮袋,将那些老鼠,蛇,黄鼠狼的干尸全都给扫了进去。 将袋子系上,放在了屋门外边儿,我打算天亮了去扔垃圾堆里,免得家里晦气。 我正要转身关门的时候,却感觉有些怪怪的,身上直发毛。 抬头一看,路边居然站着一个女孩儿,她正一脸奇怪的看着我。 她很漂亮,白皙的脸蛋儿,桃花眼更是吸引人,让人忍不住要多看。 可让我心头发寒的,是她的脚下…… 刚才被瘸子张赶走的那些大耗子,居然在她身边窜来窜去。 她一点儿都没有害怕的感觉…… 我只觉得见鬼了。 正想要关上屋门,可那女孩儿居然抬起手来,冲着我招了招手。 我下意识的,迈步就要往外走去。 “红河?你干什么?”身后传来瘸子张的喊声。 我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 那女孩儿却微微蹙眉,嘟了嘟嘴,转身朝着路对面匆匆走去。 我呼吸急促地回过头去。 瘸子张皱着眉头,问我怎么要出门? 我才解释了刚才的事情,说了那个女孩儿。 瘸子张满脸的疑惑,眼中却透着忌惮。 他告诉我,镇上问题还是很大,没有预想的那么安全,让我去他房间休息,他和秦六娘不困,可以交替守夜。 我早上只睡了几个小时,其实早就困了,没有推阻,我进了瘸子张的房间。 躺在床上后,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睡着睡着,我又觉得奇奇怪怪的,好像身上毛茸茸的,有什么东西在钻一样。 我本能的去薅胸口,可手却抓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其上的毛发冰凉滑腻,像是个脑袋。 我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睁眼,我就瞧见胸口趴着一个皮毛泛白的动物。 我手正抓在它的头上! 它生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子,耳朵半圆。 狭长的身体,正在轻微的扭动着。 更怪异的是,它眼珠子盯着我,传递给我的,竟是一种狡黠的感觉。 我身体居然诡异的控制不了了…… 张开口,我想喊瘸子张进来帮忙! 这东西我勉强能认出来,是镇上以前打过的黄鼠狼…… 可我挣扎了老半天,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耳边听到了轻微的咔咔声,胸口那黄鼠狼的尾巴,忽然用力地甩动起来。 它挣脱开我的手,哧溜一下爬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忽然像是撞鬼了似的,一下子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翻身下了床,径直朝着房间外走去。 我心头惊怕,额头上更是大颗大颗的冒汗。 可我又有侥幸和惊喜,这黄鼠狼诡异无比,可瘸子张和秦六娘在外边儿守夜呢,出去,他们就能将其拿下! 一转眼,我迈步出了房门。 屋中的一幕,却让我脑袋嗡的一下。 瘸子张和秦六娘并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儿。 我依旧控制不住身体,继续朝着屋外走去…… 我的心彻底沉下来了。 难道是我和瘸子张失算了? 这手段,应该不是老先生的,又是壬家人跟上来,弄出来了什么幺蛾子? 我心头都凉了半截。 因为这幺蛾子怪异凶厉,我都被控制身体了…… 这黄鼠狼,要带我去哪儿?! 一转眼,我就出了屋门,风吹在身上,让我浑身的冷汗瞬间就干了大半。 等走到路边儿,我才瞧见,路对面站着之前那个极好看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脚下跟着好几只耗子,胳膊上还缠着一条细细的黑蛇。 最关键的是,她身边跟着一只黄鼠狼。 那畜生居然直立着身体,嘴巴一颤一颤,冲着我发出“咔!咔!”声。 虽说我控制不了身体,但我身上的汗毛,一瞬间全都竖起来了…… 见鬼了,这什么人啊?! 第80章 千万不要跑 我心惊无比,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穿过马路,到了那女孩儿身边。 她好看的让人有些窒息!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让我不禁想到,一枝梨花春带雨,眼神似醉又迷离…… 女孩儿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便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机械的迈步,跟着她离开。 夜路空寂无人,月色冰冷清幽。 我心也是越来越凉…… 壬河暗中针对我的手段也不少了,可这女孩儿未免太诡异了,和之前每一次都不像…… 她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一转眼走过了大半个镇,我们到了镇北的小桥前头。 过了小桥,又经过了细芬寡妇的房子,最后到了镇北最尾巴的地方,这儿有个祠堂。 我听镇上的人说过,以前八茅镇有个大宗族,之后出了一件大事,宗族没了,这祠堂就荒废了下来。 进了祠堂门后,过了小院子,女孩儿先推开正屋的门,走了进去。 “奶奶。”女孩轻声喊道。 我一眼看清了屋内,心头便是骇然。 正屋右边儿地上铺着一张草床,床榻上躺着个皮包骨头的老妪,她脑袋上的白发扎成了几十条细小的脏辫,深陷的眼窝中,眼珠儿提溜转着,阴森吓人。 她泛黄发黑的皱巴皮肤上,又有细腻苍白的斑块儿。 草床边儿放着一根旱烟枪,几个白毛大耗子趴在旱烟枪旁,似是在用力吮吸着烟气。 老妪的衣服下边儿鼓动着,好似还藏着东西…… 说真的,这不只是吓人,还让人瘆得慌,直觉着恶心。 “不是去找几位仙家了吗?怎么带了个男人回来?”老妪干巴巴的说了句。 她撑起身体,拾起来了旱烟枪,吸了一口,精神头似是都好了一些。 女孩儿答道:“那几位仙家,都被害了,我瞧见他们在清理仙家的尸体,不过,仙家不是被他们杀的。我瞧他身上阴气最重,就将他带回来了。” 忽而一下,屋内变得异常安静。 老妪眼睛微眯着成了一条线,盯着我看着。 “嗖!”的一声,我肩头的黄鼠狼突然蹿了下来,三两下就爬到了那女孩儿的肩膀上,凶厉地冲着我咔咔叫了两声。 我一瞬间恢复了身体的控制力,第一反应,是猛地后退几步,要退出这正屋。 这女孩儿和老妪,太过怪异,她们身边儿的畜生东西,也太邪门儿。 那女孩儿秀眉微瞥,轻喝道:“不准跑!” 她敏捷地侧身跨步,直接挡住我退路。 在她肩头的那黄鼠狼,忽然尾巴上冒出来一团黄色的烟气。 我赶紧屏住呼吸,却还是吸了一点点,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腿都要站不稳了…… 我脚下打了几个摆子,才勉强站住…… 老妪从草床上起身。 她上下打量我,尤其是盯着我的眉心瞅着,这让我极为不适。 我额头上汗珠更多,沙哑的开口道:“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我没杀人害人。” 女孩儿突然一闪身,到了那老妪身边,低声又说了几句话。 老妪瞳孔紧缩了一下,忽然笑了笑,露出一口发黑的牙齿。 “仙家是仙儿,不是人,你家里的棺材吃了仙家,这事儿,总归是要有个交代的。” 我脑袋嗡的一下,感觉好像听明白了点儿什么。 可我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 管蛇鼠黄鼠狼叫仙儿,他们简直是有病…… 黑猫皮裹棺上的玄猫专门针对魑魅魍魉,鬼鬼祟祟,那些邪物被吞了很正常。 谁让那些鬼东西跑到黑猫皮裹棺的附近? 我飞快地分析出,这两人,应该不是壬河的人,而是巧合的来到八茅镇,她们养的那些邪物巧合的被黑猫皮裹棺吞成了干尸。 又刚好我们回家,被碰到了而已…… 瞬间思绪落定,我声音沙哑的说道:“这更是个误会了……黑猫皮裹棺,是护尸身的棺材,对付游魂野鬼,也对付魑魅魍魉,况且,我们也是今天刚回家……无意间伤了你们的东西,要赔钱,还是赔什么……你们但说无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打不过她们,也就硬气不起来了。 老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朝着我走近了几步,甚至冲着我胸口轻轻嗅了嗅。 最后,她又抬头盯着我的眉心瞅着。 说实在的,我很不适…… 更想用力抬起手肘,这样她不死也要昏厥过去…… 可现在我浑身无力,抬腿的劲儿都没有,更不用说伤人。 “临危不乱,心气儿平稳,年轻人,你不一般。”老妪皱巴巴的脸上忽然挂上了笑容。 她笑眯眯地又道:“虽说是个误会,但仙家丧命在你家,不是钱能抹平的,我们婆孙俩到八茅镇,是为了找一个人,只是一直没找到,如果你能帮忙找到他,这事儿就一笔勾销。” 下一瞬,她脸色又变得极为冰冷,阴恻恻道:“可如果找不到,你这不一般的年轻人,就要偿命,包括你家里头的两个人,我将你们剥皮抽骨,好么?” 我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这老妪,说变脸就变脸,比鬼还瘆人可怕! 我脸皮抽搐了一下,却没有别的选择,僵硬地点了点头。 哑着嗓子,我问那老妪,要找什么人? 老妪低头思索了片刻,从身上抽出来了一张照片,递给我。 同时告诉我,这人来了八茅镇二十多年了,一直没离开过。 我接过来一看,发现照片是黑白的,里面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站在一个大宅前头。 那男人生的獐头鼠目,脖子很长,脸上的笑容透着奸诈。 他长得太有特点了,这副尊容,见一眼,肯定就忘不掉。 可我在八茅镇活了二十多年,哪儿见过这人? 低头,我苦思冥想,半晌却还是没印象。 迟疑了一下,我如实告诉她,这人肯定不在八茅镇。 老妪脸色一冷,幽幽道:“你都没找过,怎么知道没有?找你们村里能办事儿的人,多看看,肯定会有印象。” 我不敢多言了,怕她直接翻脸。 老妪缓缓回到草床上躺下。 她又半闭着眼睛,开始抽旱烟,不多说话了。 那女孩儿却摸出来一个拇指大的木筒子,放到我鼻翼间。 我闻了一口,刺鼻腥辣的味道,让我瞬间觉得身体恢复了正常。 她好看的桃花眼瞟了一眼正屋外,柔声道:“你走吧,帮我们找到人,可你千万别跑哦。” “奶奶脾气不好,你跑了,会死得很惨的。” 第81章 老仙儿、老先生、老道士 这女孩儿不只容貌好看,声音更是软软糯糯,听得人耳朵一阵酥麻。 可我心头却很冷,看似她人畜无害,但我已经见识了一点她的本事。 甚至她们没用手段要挟我,只是警告,足以见得其自信…… 我点点头,勉强笑了笑,转身就往外走去,疾步出了祠堂大门。 “吱吱”声传来,我余光瞥了一眼,几个大耗子推着关了门。 夜空中的月,更为冷寂,挥洒下来的月华,让我心生冰寒。 我脚步更匆忙的朝着家里走去。 下意识的,我又拿出来了那张照片看了看。 那獐头鼠目的男人,就像是萦绕在我脑子里头了一样。 这照片的年头也不短了,可能他现在都是个老头子了? 刚才那老妪那么笃定他在这里,恐怕不会有错。 而且,她说让我找我们镇上能办事儿的人…… 镇上能办事儿的,就两户人,一户人就是我们家,另一户人,是操办白事儿的朱光。 我打定主意,先回家,将瘸子张和秦六娘弄醒,问问瘸子张情况,如果他不知道,就得去找朱光了。 一转眼,我又刚好走过了细芬家的院子。 收起来照片儿,我本能的又朝着那院子瞧了一眼。 可我却刚好瞧见,有个人影子从院墙翻了出来,他连滚带爬的朝着小桥那边跑去。 我面色微变了一下。 贼?还偷到死人家里头了?! 我本来想追上去,迟疑了一瞬,又停了下来。 细芬和瘸子张的确关系很深,可这节骨眼上,明显不能再节外生枝。 没多久,我就穿过小桥,回到了家中。 瘸子张和秦六娘依旧躺在地上。 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我闻了一下,又有点儿头晕。 这和我刚才闻的那味道一模一样。 将门窗全推开,我脱下外衣抓在手上,用力扇走了屋里的异味。 紧跟着,我便去掐瘸子张和秦六娘的人中。 两人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 秦六娘一脸的茫然,瘸子张神色疑惑。 他晃了晃脑袋,说自己怎么躺在地上。 我略心惊,看来他们两个,都是在不知不觉间中的招…… 定了定神,我捋顺思绪,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包括我被带走,以及那老妪和我说的话,我全讲了。 瘸子张面色惊疑,秦六娘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鼠、蛇、黄鼠狼,这不是灰、柳、黄三家仙吗……”秦六娘不安地说道:“这大南边儿的,咋来了北边的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秦六娘居然知道这些东西? 我正想问她更多的,瘸子张却伸手,让我将照片给他。 摸出来照片,我递给了瘸子张。 他低头看着,手却抖了抖,秦六娘也凑过去看,她脸皮都抽搐了几下,说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瘸子张面沉似水,整个人都彻底陷入了阴霾。 我了解瘸子张,他肯定认识这人! 秉着呼吸,我试探的问了句:“老张叔,他在哪儿?” “死了。”瘸子张启唇,他嘴皮都裂开了几条缝。 我:“……” 死了? 瘸子张又道:“死了很多年了,差不离,得有二十年。” 我眼皮抑制不住的狂跳。 迟疑了一下,我道:“要不,我告诉那老妪,这人死了?” 瘸子张却又摇了摇头,道:“她肯定知道,这人死了。不然的话,她不会让你找办事儿的。” 我不由得多想了几分,脸色陡然再变,道:“她不会是找来报仇的吧……老张叔,这人,谁杀的?” 我更不安地看着瘸子张。 我怕是瘸子张动的手,那这麻烦就甩不掉了,真得拼个你死我活,而且我们胜算还很低。 瘸子张沉默了片刻后,问我,记不记得他和我说过,八茅镇出过事儿,几乎没先生敢进来。 我回想起来,瘸子张的确那么说过。 他还讲了,除了那个算命先生,没有别的先生敢来。 难道这事儿,和那先生有关?! 我投以瘸子张询问之色。 瘸子张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八茅镇以前,人口要比现在多,而且镇上有个老仙儿,是从北边儿来的。他能给人治病,看事,即便是闹鬼,都能解决。 头先几年,大家都信奉那老仙儿,镇上风调雨顺的。 就连他,都去找老仙儿问过一些身体上的事情,他很准,药到病除。 可之后,也就是二十一年前,镇上开始出事。 最开始是失踪未出阁的年轻女孩,之后又开始丢孩童。 这事儿,警察破不了案。 镇民都找老仙儿帮忙,可一向神机妙算的老仙儿竟也失了灵,他甚至开始疯疯癫癫,说是镇上有人触怒了山神,以至于全镇要遭报应,想要根治这个麻烦,就得送九十九个女人,九十九个孩子进镇上后山! 可进山去做什么,他却不说。 全镇的人都被吓得惊慌失措。 再之后,又开始有壮劳力失踪了,这下大家都忍不住了,开始各家各户凑人头。 并且镇长找到了他,要求将我拿出去凑数,照着镇长的话来说,我是瘸子张买来的娃子,又不是亲生的,拿出去顶一个人头,镇上就少死一个娃子,到时候再让瘸子张去买一个,大家一起出钱。 瘸子张哪儿肯答应?他也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老仙儿都解决不了,肯定得找更厉害的人来。 于是,他想办法通过自己的人脉,请来了一群先生,又有先生带来了道士。 道士说有邪物作祟,于是和先生联合布阵,将八茅镇封住,要根除邪祟。 可没想到,一到深夜,就四处惨叫。 仅仅一个晚上,所有的先生和道士,全都死于非命。 有的被咬断了脖子,有的人满身是孔,丢了耳朵,鼻子,手指脚趾。 更可怕的,是有人被剥了皮,身上骨头寸寸断裂…… 瘸子张当时也被吓傻了,就要带着我逃之夭夭。 可老先生却在镇口堵住了他,带着他进了镇。 而且,老先生身边还有一个道士,那道士头戴高冠,骑着一头青牛! 他们径直去了那老仙儿家里头,从地下的密室弄出来了大量的女人皮,婴儿的骸骨,又揪出来了那老仙儿! 更可怕的是,他们杀了那老仙儿,老仙儿居然大白天的都诈尸了。 最后,老先生和道士将那老仙儿的尸体封在了镇上某一个地方。 而这件事情,在镇上避讳陌深,无人敢提起,因为一旦说,就会有一些耗子,蛇,钻进那人家里,将人咬的遍体鳞伤,久而久之,一些老人搬走了,剩下的,将这事儿也淡忘的差不多。 瘸子张这话,吓得我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 那老仙儿可怕成了这样,得杀了多少人? 大白天都诈尸……还死了那么多先生…… 他的尸体,连那老先生都灭不掉,只能镇…… 谁敢去弄出来? 瘸子张深吸了一口气,又道:“那老妪不管多厉害,我们都不可能让他找到尸体,就只有我知道,人埋在哪里。” 他话音刚落,忽然,门砰砰砰的被敲响了。 我被吓得一颤,猛然抬头看向门口。 第82章 金符 门口站着的,居然又是殡仪馆守门老汉的儿子吴用…… 秦六娘秀眉紧蹙,眼中犹有惊色。 刚才我们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瘸子张说话,根本没注意到吴用靠近。 吴用白着脸,眼巴巴地瞅着我们,忽然一下就跪在了门槛上头。 “张叔,帮帮忙吧!我爸,要被害死了……” 吴用颤栗的声音惶恐哀求。 我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果然,吴用有问题! 之前他来,我就觉得他欲言又止的,要请瘸子张喝酒,有猫腻! 瘸子张皱眉摇了摇头,让吴用走吧,我们回来镇上是要处理重要的事情,这会儿没闲工夫管外人的事。 吴用急得差点儿哭出来,说他已经没办法了,想了主意去请外面的先生来,结果没人愿意进八茅镇,又去请过朱光,结果朱光把他赶出来了,他好不容易等到我们回来,我们要不去,他爸真要死了。 说着,吴用就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来,那是一块色泽古朴的金板,约莫巴掌大小。 金子重,这么一块,少说得一公斤…… 吴用强忍着眼中的肉痛,又说,他先给酬金,这一块金板够不够? 秦六娘的杏眸紧缩了一下,明显是动心了。 她扭头看了看瘸子张。 我抿着嘴,没吭声。 金板子是值钱,可我们毕竟事情缠身,無先生还没来,又招惹上了养仙家的老妪,现在去帮吴用一家,只怕是有命赚钱没命花。 而此时瘸子张的神色,却极其怪异,不,甚至他眼眸中竟带着一丝惊恐和不敢置信。 他疾步走至吴用面前,一把夺过那金板,低头死死地盯着金板表面。 我抑制着心惊,瘸子张明显不是贪财,金板有问题? 下一刻,瘸子张骤然抬起头来! 他满脸狠厉地盯着吴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他,东西哪儿来的? 吴用颤栗了一下,才弱弱地回答说,是他爸弄来的…… 前段时间,他欠了一笔赌债,老婆都要离婚带着儿子走了,他爸忽然就带回来了好几块金板子,但是让他财不露白,家里就卖了一块还钱,别的都藏起来了。 可没想到,他爸却开始不对劲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总是杵在院子里头站着,还喜欢喝鸡血,吃鸡头。 他老婆被吓得去了娘家,他想办法弄来一些辟邪的东西,可不管用,才想着找先生,却一个都找不着,反倒是他爸更诡异,半夜要拖着锄头铲子出去,他只得随时锁好门。 瘸子张的神色愈发阴沉。 他骂了句该死,就让吴用带路。 我脸色再变,吴用却惊喜地站起身来,匆匆朝着路上走去。 瘸子张示意我们跟上。 可我却极为不解啊,连忙追问瘸子张,是有什么问题?不是说好了不管吗? 前头的吴用肩头哆嗦了一下,却没回头,还是继续带路。 瘸子张脚步未顿,他先瞥了一眼跟上来的秦六娘,才将金板子塞到我手里,让我看,金板子上边儿有什么东西。 我一边疾走,一边低头看。 才瞧见金板的表面,勾勒着一道又一道的符。 这符有赦煞镇神各种不同的字眼,绝大部分的符文我都不认识。 但这足以告诉我,这金板子绝对不简单。 秦六娘惊疑地说了句:“镇尸的符,金是锐气极重的物件,金板画符,更为强效,比铜要厉害得多……他们挖了一口有凶尸的坟?” 瘸子张面色更阴沉了,一言不发。 我心里头,却升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八茅镇这普普通通的小地方,能有几具凶尸?能承受得起用金板画的符? 该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让吴用他爸挖了那座坟? 可瘸子张不是说,只有他知道坟在哪儿吗? 一转眼,我们到了镇南边儿,又经过了一个黑漆漆的铁门,门头上有八茅镇殡仪馆的牌匾。 很多镇上都有火葬场,八茅镇的也不例外,十里八乡死了人,都往里拉。 余光瞥了里头一眼,厂房还亮着灯,上空还有黑烟…… 吴用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去。 从火葬场侧面的一条小路,又走了五六分钟,总算到了一个孤零零的院子前头。 青黑色砖块垒砌的院墙,带着一股子幽冷。 发黑的院门带着釉色,还有些油腻。 一口铜制的大锁挂在门头上,只不过,那锁有些锈蚀的迹象了,青色的铜锈也很怪异。 吴用露出一副小心警惕的神色,道:“得注意一点儿,我爸扑外人的。” 我眉头微皱,瘸子张依旧一言不发。 秦六娘喊吴用直接开门,说这儿除了他,没有一个没用的。 吴用一怔,这才摸出来钥匙开门。 铜锁落下,他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我们都不由得掩住了鼻子。 院中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吴用不安地喊了一句:“爸?” 他声音形成了回音,在院内回荡,可却没人回应。 吴用急眼了,匆匆进了院内,我们也紧随其后。 瘸子张眼中凌厉,极为警惕。 可就在这时,我却听到左侧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嗖声。 我猛地扭头过去,便瞧见一个人。 那人伛偻着背,五六十岁的年纪,眼袋吊着,眼窝深陷,不正是吴老汉吗。 他此刻油光满面,眼中尽是狡黠! 更为瘆人的,是他腰间居然拴着两只脖子被折断了的鸡。 血在不停的流淌着,他嘴角还有鸡毛和鲜血! 我浑身肌肉紧绷起来,准备随时动手。 可吴老汉却一个健步,直接蹿出了屋门,朝着远处逃窜而去! 他没想整我们,是想跑啊! “爸!”吴用一声大喊。 吴老汉半点儿没停。 “嗖”的一声轻响,一道微弱的铜光从我身边闪过。 一根朱砂绳瞬间绷直! 月光下,我瞧见了一个铜爪,稳稳地勾在了吴老汉的肩膀上! 吴老汉速度太快,直接一个后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他身体不停的抽搐,四肢冲着天举起来,就像是一些畜生死的时候挣扎一般…… 瘸子张一瘸一拐地快速走过去,我和秦六娘立即跟上。 一转眼到了吴老汉跟前。 吴老汉嘴巴还在吐着白沫子。 瘸子张从兜中摸出驴蹄子,一把塞进了吴老汉的口中…… 吴老汉双眼猛地睁大,翻了个白眼,一下子就昏死过去了。 吴用被吓得不轻,说该不是把他爸打死了吧? 瘸子张瞪了吴用一眼,干巴巴的说了句死不了,是把他身上的东西给赶出去了。 瘸子张示意我将吴老汉拉起来。 我拽起吴老汉的身体,秦六娘却指着他身下,一声惊呼。 我赶紧侧头看去,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第83章 补救 吴老汉身下,压扁了一样东西。 那竟是一只白毛的黄鼠狼! 不过定睛一看,它微张着的嘴巴,早已经脱水,黑漆漆的唇缝边缘,只有死寂,身上的毛发也毫无光泽。 这并非一个刚被压死的黄鼠狼,而是早就死了的干尸…… “先进屋再说。”瘸子张说着,捡起来了那干尸皮。 我们快步进了屋里,又将吴老汉放在了地上,瘸子张将驴蹄子从他口中拿出来,喊吴用去打盆水来,他得洗洗家伙事儿。 吴用不敢多言,赶紧去了。 瘸子张又将干尸皮放在了桌上,我们三人都盯着仔细看。 其实,刚才在家时,瘸子张说完那番话,我有很多思绪。 就包括那老妪养了那么多仙家,也就是耗子,黄鼠狼,蛇一类的畜生。 还有她找那獐头鼠目的老仙儿,以及老仙儿死了,又有蛇鼠咬人…… 这些并非巧合,十之七八,他们是一类人! 只不过,吴用突然出现,将我思绪给直接打断! 再看吴老汉刚才的反应,他压着的干尸皮,几乎能够说明,他就是好巧不巧地挖了埋那老仙儿的坟! 而且,瘸子张的反应更说明了,那坟乱挖了,一定会出事! 毕竟那是老先生外加一个道士都灭不掉的凶尸…… 我定了定神,和瘸子张说了自己的推断。 瘸子张点点头,表示我说的没错。 这会儿吴用刚好回来了,他身体一晃,那盆水险些没洒地上。 他眼中都是惊恐,哆嗦地说了句:“我爸……挖……挖了老仙儿的坟?” 瘸子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喊他将水放桌上,再去院里头点一堆火,把干尸皮烧了。 吴用哭丧着脸放下水盆,又心惊胆颤地拿起干尸皮,跑到院里头点火焚烧。 冷风在院里头肆虐,吴用半晌点不起来篝火,他就更着急。 我顾不上看他,又问瘸子张,应该怎么办? 瘸子张沉默了片刻,说我们得去那老仙儿的坟里头看看,将金板子填回去,试试补救,不然的话,这镇上的人,恐怕都得死,我们要么赶紧跑,要么就无法独善其身。 我脸色再变…… 跑了,没地方等無先生,还有,一镇的人都要死? 这镇上很多人都是无辜的,就这样死了,也太过冤枉。 恰逢此时,秦六娘不自然的说道:“金板子被卖了一块,填回去,也填不够了……” 瘸子张的脸色都铁青了,他盯着吴用,那眼神,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时候,吴用终于点燃了火堆,干尸皮噼噼啪啪的在其中燃烧,弥漫着一股子恶臭,隐隐约约,我还能听见尖细的咔咔声。 这更让人心里头不舒服。 火堆越烧越旺,干尸皮完全没入火中。 地上吴老汉,居然也稍微好一点儿了,脸上恢复了红润。 瘸子张一边洗驴蹄子,一边喊吴用进来。 吴用胆怯的进屋,瘸子张又问他,还剩几块金板子。 卖掉的那一块,是卖去哪儿了?在镇上卖的,还是进了城。 吴用不安地回答,说就在镇上卖的,还剩下三块,藏起来了。 瘸子张喊他立即拿出来。 吴用脸上立即露出肉疼之色,呐呐地说道:“张叔,有点儿狠了,我爸这事儿,一块金板子怎么也够了吧,不少钱了,你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瘸子张被气的不轻,立即就说了,那是要还进坟里头,镇尸的东西,要是不送回去,他爸就死定了,还得连累死一镇人! 吴用愣住半晌,不敢再犹豫了,匆匆跑进另一侧的房间。 等他出来时,手里头拿着一个包袱。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桌上。 瘸子张打开了,里头果然躺着三块金板,其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符文。 我下意识的走上前,将我手中那块放了进去。 “六娘,你跟着吴用走一趟,去将他卖了的金板买回来。”瘸子张和秦六娘说道。 “这……”秦六娘眼中更是肉痛。 不过她没多言,瞪了一眼吴用,就说了个走字。 他们很快离开了院子,院内只剩下我和瘸子张,以及昏死的吴老汉。 我心头有些惴惴不安。 总是感觉暗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一样…… 不自然的看了院子里好几次,却没发现任何人…… 瘸子张奇怪地看了我几眼,我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他告诉我没事儿,有什么人,他感官比我敏锐,能发现。 现在就是我精神压力大了一些,以至于静不下来心神。 我这才稍稍好了点儿。 顿了半晌,我下意识的说了句:“千万不能让那老妪晓得坟在哪儿,不然,这就要弄巧成拙,她找到尸体,麻烦可能会更大。” 瘸子张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半个多小时后,吴用和秦六娘回来了。 吴用满脸通红,额头上都是汗。 秦六娘抱着一个小包袱,脸色黑得吓人。 进了屋,她就放下了那包袱,极为不满的说道:“按照比市面低的钱收的金子,居然用金店的价格卖给我,一转手,就赚了一两成,心真黑!” 我尴尬不已,不好接话。 瘸子站打开那包袱,检查了一下,便将所有金板子装起来,示意让我背上。 他叮嘱吴用,好好守着他爸,哪儿都别去,便让我和秦六娘跟他走。 我们离开了吴家,先回到了殡仪馆的正面,又从那地方下了田埂。 一转眼,我们就出了镇了。 走了差不多二十几分钟,我们到了这镇上的后山。 镇后山很怪异,长得就像是一个大坟包一样。 瘸子张并没有直接上山,而是顺着山脚,朝着南边一直走。 从后山正面,又绕到了背面的时候,他才停下来。 这里长了很多浓密的灌木植被,还有一条小溪缠绕着山脚。 我注意到,植被灌木中有不少踩踏的痕迹。 瘸子张跨过小溪,顺着那踩踏的地方往前走……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路的尽头。 这里的山体更陡峭,几乎都是接近九十度的直角,压根无法上山。 不过,在山体和地面夹角的地方,挖着一个黑漆漆的洞。 洞口幽深,透着一股子阴寒…… 瘸子张满脸阴霾,低声道:“我走前边儿,六娘你在中间,红河断后。还好,那老仙儿还没钻出来,应该是他想借着仙家尸体,让吴老汉撞邪,继续破坏坟,吴用阴差阳错弄了铜锁守门,拖住了一点儿时间。” 语罢,他纵身就要钻进洞中。 秦六娘却一把抓住了瘸子张的肩膀,眼中极为惊惶。 “老张……你不能下去……”她额头上汗珠直冒。 第84章 两口棺材 瘸子张回头,眉心紧锁,问秦六娘闹哪出? 秦六娘直愣愣地盯着瘸子张的嘴巴,汗珠顺着她脸庞流下来。 “赤筋入口……血光之灾……”秦六娘艰难地开口道:“这是忽然出现的面相,我能看懂的面相不多,肯定和你要进去有关……这底下有血光之灾,会出事……” 闻言,我脸色也变了。 瘸子张身体僵硬了不少。 他死死盯着那个洞,几秒钟后,沙哑道:“不下去,不行,有危险也得去,补上了符,才能稳妥。” “秦姨……你看看我,有没有血光之灾?”我打断了瘸子张的话,眼皮微跳地看着秦六娘。 秦六娘视线落至我脸上,仔细看了半晌后,摇了摇头。 我松了一口气,立即告诉瘸子张,既然我没血光之灾,多半说明我下去没事儿,只有他去了不行,那这样的话,不如他在这里放风,我和秦姨下去。 瘸子张当即就摇头,说不行,我不知道那老仙儿的恐怖。 我抿了抿嘴,低声道:“再恐怖,他不是还没出来吗?万一老张叔你下去,他认得你,反倒是先诈尸了呢?镇上还有不少麻烦,万一你受伤,我们难关更多,秦姨能看穿东西,能让我们避过不少危险。” 话语间,我猛地想起一件事…… 之前秦六娘看我的面相,说亲朋好友遭遇不祥之事…… 难道,并非無先生,也并非殷莺,而是瘸子张?! 思绪至此,我眼神更为坚决了。 抬起手,我抓住了他肩头,不让他往下钻。 我们僵持了足足半分钟。 瘸子张没执拗过我。 他眼中透着一丝我看不出的情绪。 接着,他扭头看着秦六娘,一字一句地说道:“六娘,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帮我看好他。” 秦六娘嗯了一声,眼中却流露出几分伤感。 瘸子张让开了身体,他又和我叮嘱,告诉我,下去之后,会看到两口棺材,棺材一大一小,小的棺材里放着老仙儿的尸体,金符镶嵌在小棺材四周,只要我放回去就行。 他又极其严肃地叮嘱我,让我千万不能碰另一口大的棺材。 我心里咯噔一下,问道:“那里头还埋了其它人?” 瘸子张却怎么都不说了,让我不要耽误时间,赶紧办正事。 我不再犹豫,弯腰朝着洞中钻进去。 这洞太狭小了,勉强让我撑起手肘,四周尖锐的石子刺得胳膊腿生疼。 人在狭小漆黑的环境中,会本能的升起恐惧,就像是你待在地下室,会惧怕它会不会忽然坍塌,将你埋在其中。 甚至我以前做过梦,自己待在一个屋子里,有人往里头一块一块的砌砖,让我活动的空间愈来愈小…… 此时,我心头的这种恐惧被放大到了极点。 疼痛勉强让我保持住清醒。 我紧绷起全身的肌肉,一直往下爬…… 身上的汗水刺激着胳膊腿儿上的细小伤口,如同蚂蚁噬咬般的痛痒难耐…… 终于,爬到了洞的尽头,身体直立起来的瞬间,那种无形的压力才减缓下来…… 而此刻,身处在一个幽闭寂静的环境,更让人惴惴不安。 我快速取出手电筒,按下开关。 一道光线射出去,我头皮便一阵发麻。 我身前几步远的地方,一个极其纤瘦的女孩儿,正弓着背,弯腰跪在地上……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这一下我绷不住了,手肘本能的往后击出! 可瞬间,我又反应过来…… 我身后就只有秦六娘啊! 手臂堪堪停下,我扭头一看,秦六娘正惊慌地看着我,她似要躲避,可后方就是墙体,她都紧贴在墙上了。 她呼吸粗重,胸脯上下起伏:“红河……你……” 我额头上一阵冷汗,赶忙放下手,和秦六娘道歉,说我看到一个死人,一时间没控制住本能反应…… 秦六娘这才松了口气,她却极为疑惑,说哪儿有死人? 我立即又看向刚才的地方。 可我脑袋懵了一下。 那里并没有什么死人,只是蹲着一具动物的干尸。 尖尖的嘴巴,尖尖的耳朵,细长的眼睛,这分明是一只狐狸…… 此时,手电的光源已经覆盖了整个墓室。 我瞧见了一大一小两口棺材。 小棺材在墓室左边,大棺材在右边儿。 那小棺材木质特殊,深黄中又透着一丝丝金线。 四周的地面上,隐约有金芒闪烁。 地面很平整,却有五个地方,是凹陷下去的。 那大小,和金板相仿! 我这才明白,这金板并不是随意摆放,而是镶嵌在地里? 怪不得吴老汉只拿了五块,他多半是不敢凿更多出来了。 至于那口大棺材,四周什么符没放,却有很多已经死了的动物尸体。 隐约间,我听到大棺材里头,似是传来了一点点微弱的哀哭:“救……救命……” 我脑袋一嗡! 棺材里头,有人? 可下一瞬,我就掐灭了自己的想法。 棺材里头不会有人,有也是鬼…… 我收起思绪,秦六娘也催促了我,让我快放下符,这地方阴气森森的,得赶紧出去。 我径直走到了那小棺材旁边。 取出一块金符,快速将其塞入了最近的一个凹陷中。 符落下的瞬间,我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吸附力,还有滚烫传来! 我赶紧抬起手,心跳都加速了好几倍。 这时,我耳边又似是听到了一个声音,好像很痛苦的闷哼。 我眼皮跳动的更厉害了,抑制着不安,我拿起第二块金板,要放下去。 耳边,却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喊我名字。 这声音,怎么像是蒋淑兰的? 我猛地抬头去看,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那口小棺材的棺盖居然被撑开了。 一个女人的脑袋夹在棺盖和棺身之间,她脸色极为痛苦。 可那张脸,不正是蒋淑兰吗?! 蒋淑兰满眼哀求地看着我,她挣扎着想要钻出来脑袋。 “红河……帮帮妈……妈不是不管你……是他们该死,他们不让妈来找你啊……” “他们还把我关起来了……把妈放出来,咱们回家……”蒋淑兰话音越来越虚弱。 我的心脏忽地一阵钝痛,呆呆的看着她。 我心里头难受啊,因为这是我心底最深的秘密。 蒋淑兰的眼神忽而变得惊恐万状! 她拼命地再次挣扎起来,就好像棺材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我骤然起身,耳中一个本能的声音,在冲着我厉吼,喊我去掀开棺盖! 第85章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下去,会死人的!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脑袋里的吼声却更大! 被棺盖夹着的蒋淑兰愈发痛苦,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我忍受不住那股子心痛,颤栗地往前走去…… 可就在这时,一丝“喀嚓!”声传入我的耳中! 那声音太清明,让我心头猛然一颤! 眼前的一切变了。 小棺材的确开了一条缝,那里却并没有蒋淑兰,而是伸出来了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那手抬起,朝着我虚抓着…… 我的身体瞬间被冷汗浸透。 飞速收回已经迈出的脚,快速将那金板放入第二个凹坑中。 这时我才发现,那金板从中间有一道裂纹…… 刚才是它裂了,才让我清醒? 该不会有什么隐患吧…… 我心头更不安,却不敢耽误时间,将剩下的三块金板放进了最后三个凹坑! 我再次警惕地看向小棺材。 那只举起的手,已经无力地耷拉下来。 我才反应过来,刚才我撞鬼,秦六娘怎么没喊我? 我立即回过头去。 骤然间,我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秦六娘居然到了那大棺材旁边儿,她脸上神情极其怪异,又哭又笑的。 并且她双手按在棺材上,似是要掀开什么东西! “秦姨!”我立即一声大喝! 她却无动于衷,口中还幽幽地喊道:“筱筱,妈也就你一个女儿,我马上放你出来……” 她手一抬,居然从棺材盖子上掀起来了半张符布! 我这才明白,小棺材用的是金板,大棺材是符布! 它们都各有防护!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我骤然抬腿,朝着秦六娘冲去。 一把抓住她肩头,我用力往后一拽。 同时另一只手用力一拍她手掌,她才松开了符布! 秦六娘却神色狠厉尖锐地盯着我,沙哑道:“你不让我放筱筱!你是凶手,对不对!” 她双手朝着我的脸上抓来! 我来不及拿出来别的家伙事儿。 只能一口咬破舌尖,“噗”地一声,吐出来一团血雾。 舌尖血阳气最重,再加上我未破身,辟邪效果更好。 秦六娘一个哆嗦,眼中却出现了惊恐。 她用力的挣脱了我一下,惊慌无比地朝着腰间抓去。 我这才看见,她腰肢上居然缠着一条狐狸的干尸! 干尸被她抓下来,大力甩在了地上。 “这是个出马仙……这地方太邪门了,我们赶紧走……”秦六娘哆嗦了一句。 我脸色又变了变,但并没马上离开。 快速将秦六娘掀开的符布贴了回去,只是这符布明显是松了,没办法复原…… 边角的位置,居然还开始卷曲起来! 地上似是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我瞥了一眼,却只是瞧见了那些动物的干尸…… 我心头微寒,并不觉得这是眼花。 “走,秦姨……” 我毫不犹豫,拽起秦六娘就朝着刚才进来的洞口走去。 先让秦六娘钻进去往上爬,等她双脚也爬进去之后,我才俯身往里钻。 可鬼使神差的,我又回头看了一眼。 却瞧见那大棺材上头,居然并排坐着不少年轻漂亮的少女…… 她们满脸都是血泪,显得极为痛苦。 我脑袋嗡了一下,哪儿还敢多看,快速地往上钻去。 逼仄狭小的洞,钻的我浑身刺痛不已。 口腔里头弥漫着血腥味儿,也让我很难受。 而且,我觉得腰身上鼓鼓囊囊的,似是有什么东西…… 总算,上边的秦六娘先钻出去了。 我紧跟着也钻出了去。 月光洒落下来,新鲜的空气入肺,我吐掉了满是血沫子的唾液,总算恢复了一点点。 可让我懵了的是,瘸子张呢? 周遭是浓密的灌木,瘸子张不见踪影。 秦六娘眼中都是惊怕,不安地喊了一声:“老张!” 她的话音形成了回音,却没有瘸子张的回应…… 我心猛地一沉! 瘸子张是不可能走的,肯定是出什么意外了…… “秦姨……”我警觉无比地喊了秦六娘一声。 浑身肌肉紧绷,我开始左右扫视。 秦六娘忽然抬起手,惊恐地指着我的肩膀…… 我脸色也变了,我肩头有什么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 秦六娘的脖子上闪过一道黑影。 一条细细的蛇,缠住了她脖颈! 秦六娘双目圆睁,她惊惧的去抓自己脖子。 我来不及帮她,猛然扭头看我身后。 却瞧见一张白皙精致,妩媚动人的女孩儿面庞。 她一双桃花眼中,透着冰寒的杀机。 我心头大骇,这不正是那老妪身边的女孩儿吗?! 来不及多想,我骤然抬手,朝着她咽喉上锁去! 这一招锁尸喉,专门对付凶尸! 为了练这一招,瘸子张给我找过很多尸体,让我掐断其脖子。 “噗……!” 女孩儿肩头忽然散出来一团黄色雾气。 我才注意到,她长发下面趴着一条白毛的黄鼠狼。 我迅速屏住呼吸,可已经来不及了…… 身体一阵疲软,我手也一下子软了下来。 那白毛黄鼠狼冲着我龇牙咧嘴,发出愤怒的咔咔声。 女孩儿脸上露出了笑容,眼中却依旧冰寒。 “小哥哥,下手这么狠,不怕杀了我吗?” 我顿时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软糯甜美的声音,配上冰冷的语气,这感觉太怪异! 粗重地喘了口气,我吮吸了一口舌尖血,想凭借着阳气恢复。 可我却还是抬不起手来…… “老张叔呢……”我沙哑地说道。 “婆婆在问他话,可你不妨先告诉我,为什么没有去帮我们找人,反倒是钻了这个坟洞,这下边儿埋了谁呢?” 那女孩儿朝着我贴近了不少,她忽闪忽闪的桃花眼,又似是人畜无害了。 我面色再变,整个人都如堕冰窖! 若是让她们晓得,下边儿埋的就是老仙儿,恐怕我们马上就得丧命。 脑袋里思绪飞速,我声音沙哑地开口:“你们最好别下去,那里头,埋着我们背尸人历年来解决不了的凶尸,我刚下去是补符的,补完了符,我就打算帮你们找人!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下去,会死人的!” 那女孩儿眼神变得幽深了许多。 她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眼神带上了几分厌恶。 我下巴的位置,却感受到了一阵尖锐的刺痛,好像要被扎穿了。 第86章 冰山女来临 “砰!”的一声轻响,秦六娘软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我额头上汗珠更多,下巴的刺痛更厉害。 女孩儿摇摇头,喃喃道:“奶奶说的没错,男人都会骗人,好看的男人,嘴上没有真话。” 我心跳落空了半拍。 被她看出来了?! 又有脚步声靠近。 女孩儿的身后,走出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妪,她头上的脏辫四散下来,身上的布衣鼓鼓囊囊,烟枪一头在手里,一头斜靠在肩膀上。 “瘸子开口了,你爷爷的尸体,就在下边儿。” “两口棺材,一口是他的,一口是葬着当年死在他身边的人。”老妪干巴巴地说道。 女孩儿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抿了抿唇,眼中流露出恨意。 “凶手是个算命的老头儿和一个道士,那老头儿在找他。”老妪视线落在我脸上。 我面色骤变。 瘸子张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可他不但说了下边儿的老仙儿…… 居然还说了那么多东西?这压根不是瘸子张的性格!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我惊怒地质问道。 老妪冷笑了一声,扭头又看向那个洞,眼中却闪过一丝悲痛。 “奶奶,你盯着他,我下去把爷爷带上来。”女孩儿狠狠看了我一眼,侧身就要朝着山壁那边走去。 “不,你看着她,下边儿比你想的凶险,你爷爷,不认识你呢。”老妪又道。 女孩儿僵住了身体。 老妪咳嗽了一声,脚步蹒跚地走到洞口前,弯腰钻了进去。 月色清冷,周遭寂静得落针可闻。 甚至我能听见那女孩儿的呼吸声。 我视线瞟了一眼刚才老妪过来的方向。 只是那边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 思绪飞速转动,现在就女孩儿一个人,老妪想带着老仙儿尸体上来,还没那么快,现在恐怕就是逃跑的唯一机会…… 我再看向那女孩儿,才发现,她居然一直盯着我。 “奸诈。”女孩儿眼中恨意冰冷更浓。 我绷着一张脸,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话。 而且,我没想到办法…… 我身上连分尸刀都没了,又闻了那黄鼠狼散发出来的味道,手提不上劲儿…… 难道,真就沦为阶下囚?等死? 我可能不会死那么快。 听刚才老妪的态度,他们想要用我引老先生出来报仇。 瘸子张和秦六娘,或许没那么好运…… 越想,我心里头却沉重。 腰身上刚才就鼓鼓囊囊的,似是有东西,此时那异物感更强,我本能的挣了一下腰身。 女孩儿眼神骤然变得警惕起来。 她抬起手,一把掐住了我的喉咙! “别想耍花招!” 我:“……” 微眯着眼睛盯着她,我干哑着嗓子,说我腰上有东西,硌得慌。 她狐疑地看着我,伸手在我腰间摸索,拉拽了一下。 下一刻,她却忽然发出一声尖叫,猛地后退数步! 那黄鼠狼从她肩头站起,脖子上的毛都乍起来一圈儿! 我惊疑地低头一看,顿时,也头皮发麻了起来。 因为我腰间的衣服里头,居然探出来了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掌…… 那鼓鼓囊囊的异物感,分明是一条胳膊缠在我腰上! “你神经病吧!身上放尸体?!”女孩儿花容失色,飞速从腰间拔出来一圈绳索。 我眼皮狂跳,想起来刚才棺材缝里夹着的胳膊……xbiQiku 这……难道是那老仙儿的手? 可我却想不明白,它是怎么到我身上来的! “我劝你不要再想什么鬼主意,你跑不掉的!”女孩儿再次朝着我逼近,看那架势,是要将我绑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个轻微的破空声传来。 “啪!” 一点黑影,骤然打在了那女孩儿的肩头! 女孩儿一声痛哼,蹬蹬蹬后退几步。 她惊疑地抬起头来,看向我身后。 那黄鼠狼“嗖”的一下,蹿到了女孩儿的头顶,尾巴一甩,又是嗤的一声,一团黄色的雾气冲着我射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 我也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身后不就只有昏迷的秦六娘吗?! 下一瞬,又是一道黑影从我头顶甩出,直逼那女孩儿面门! 女孩儿的身体忽然一颤,桃花眼瞬间变形,整张脸颊紧绷起来,原本精致的面容,竟变得与那黄鼠狼有几分神似。 她陡然举起双臂,双手居然直接接住了那黑影! 我这才认出来,那是一截黑漆漆的鞭子! 骤然间,鞭子又往后一收! 女孩儿一个趔趄,松开了鞭子,却朝着我脖子上抓来。 我身体虽然绵软,但却没完全失去行动力,堪堪往后退避了一下。 “滚!”清冷的叱喝声响起。 一条笔直修长的腿,陡然从我身侧踢出! 那女孩儿差一点儿被踢中,她猛地停住脚步,朝着后方飞退。 与此同时,我身侧走出一个人来。 她身材高挑,双腿匀称修长,腰身更是盈盈一握。 劲装将其身材完美的展露出来,而她手中提着的长鞭,却带着凌厉的杀机。 可我眼中都是难以置信。 这女人,居然又来了八茅镇! 难道,無先生已经被她…… 这刹那间,我心都凉了半截。 我们之前有过分析,就是怕無先生不是这女人的对手,躲来八茅镇,也有躲着她的意思。 可她还能找上来,难道是逼问了無先生什么? 我思绪转动的飞快。 那女人已经走至我身前,将我挡在了身后。 她微微扭头,绝美的侧颜,如若冰山。 “不是说了,让你在庙里等我,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她眼中,并没有杀机,反倒是有一丝责问。 我愣住了…… 下一刻,她手中长鞭一扬,“啪”的一下,朝着那女孩儿抽去! 我都还没反应过来! 那女孩儿就发出一声“咔咔”的尖叫,双手再次接向长鞭。 同时,几条细蛇从她袖口窜出! 她身后又冲出来几只灰毛耗子! 女孩儿接住长鞭的瞬间,手中顿时多了几道鲜红的血痕! 而细蛇飞速逼近那冰山女人的脚边,顺着腿往上窜。 灰毛耗子也到了她脚下,张开尖尖的嘴巴,要冲上去咬她的脚趾! 女孩儿脑袋上盘踞着的黄鼠狼,“嗖!”的一下,顺着那绷直的长鞭,朝着女人窜来! “奶奶!”女孩儿张开口,尖锐的喊了一声,那声音几乎穿透夜空! 这一切的反攻,那女孩儿都在转瞬间完成! “小心,得速战速决!下边儿还有个更厉害的人,去弄尸体了……”我来不及思索,只能快速提醒那冰山女人! 第87章 你太弱了,跟我走吧 那冰山女人陡然一个旋身! 长鞭尾端一颤,那女孩儿被甩飞而出,撞在了一旁的山壁上,直接昏死了过去。 爬了一半的黄鼠狼,被摔进了另一侧的灌木丛中。 那几只耗子吱吱惨叫,被弹飞数米之外,那些细长的黑蛇也落入灌木,不见踪影…… 我看的几乎傻眼了。 她这身手,厉害得离了大谱…… “走!”冰山女人轻声喝道。 我瞟了一眼那洞口,哑着声音道:“得带着秦姨和老张叔……” 话语间,我朝着刚才老妪过来的方向走去。 只是我身体太疲软,腿脚一直打摆子站不稳…… 用力一咬牙,我侧身先到了那女孩儿身边,快速在她身上摸索。 柔软的身体,却让我心神有些不稳。 说实在的,我没想到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触碰一个女人,会是在这种环境下…… 我摸索了半天,最后在她微鼓的胸前衣服里,取出来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木筒子。 凑到鼻尖一闻,腥辣的味道直冲脑门儿,我顿时恢复了体力。 这时我才发现,那冰山女人已经朝着刚才老妪出来的方向走去。 一转眼,她就扛着瘸子张回来了…… 瘸子张很是凄惨,头脸上有许多细密的伤口,双目紧闭,嘴唇漆黑。 我抿着嘴,心头尽是担忧。 这时我却来不及多想,瞟了一眼洞口。 那边已经开始钻出来一些耗子,蛇…… 我赶紧走到秦六娘跟前,将她背了起来。 那冰山女人快速从我身旁走过,朝着镇上的方向疾驰。 我紧跟在她身后,很快,我们就远离了这座后山,回到了镇上。 太阳穴青筋还在鼓动,我心咚咚咚的跳着。 从后边儿看着那冰山女人,我思绪却极为紊乱。 看来,我想错了一点…… 当时定住我的,并非她身边的人。 她完全没有看出来我的意图,否则她绝不会是现在这态度。 那人又是谁? 还有,無先生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他被逼着说了我在八茅镇? 一时间,我又有些心急如焚。 他是我曾祖,是我的血脉至亲,他肯定不能出事…… 我思索间,那冰山女人居然带着我,走到了我家门前…… 她推门而入,直接将瘸子张平放在了地上。 我赶紧放下秦六娘。 秦六娘还好,呼吸匀称,只是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勒痕。 我伸手掐住她的人中,稍稍一用力,秦六娘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可再看瘸子张,他微张着的嘴巴,嘴角更黑了,好像是中了毒…… 甚至他头脸上那些细小的伤口,也在冒出黑漆漆的血…… “老张叔……”我哆嗦地喊了一声。 我抿着嘴,没去掐他人中,而是疾步走进他房间,拿出来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我打开袋子,抓出来一把糯米,朝着他脸上的伤口覆盖而去! 背尸人常年面对尸体,而尸体最多的就是尸毒,糯米是百试不爽的解毒之物。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覆盖在他伤口上的糯米,丝毫没有变色。 “并不是尸毒,那妖女驱使的是家仙,这应该是它们身上的毒。”那冰山女人蹙眉,轻声道。 我脸色再变,扭头,就看向我们回来的方向…… 那些畜生东西身上的毒,我压根不会解,还得去找她们! 可我余光却瞧见那冰山女人蹲身至瘸子张身边,取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玉瓶,倒出来一颗药丸,将其塞入了瘸子张口中。 我来不及阻拦…… 瘸子张的身体陡然绷直,猛地一颤,糯米四散落下。 下一刻,他原本漆黑的嘴唇,竟恢复了一点点的红润。 我顿时惊喜起来! “老张……”秦六娘也从地上爬起,呆呆地看向瘸子张,又抬头看了看那冰山女人和我…… “送他去房间躺下,天亮就会醒来。”冰山女人平静地说道。 我赶紧将瘸子张背进他房间。 等回到堂屋内,便瞧见秦六娘正紧张地看着那女人。 “秦姨……你去照看一下老张叔……”我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道。 秦六娘面露不安之色,她不敢多停留,低下头,朝着瘸子张的房间走去。 堂屋里,只剩下我和那冰山女人了。 我不自然地看向她。 她清冷的丹凤眼与我对视。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走?”她问道。 那种被剖析的感觉又来了…… 我觉得一旦撒谎,还是会被看穿…… “有危险……”我眼皮微跳,答道。 “危险?”冰山女人若有所思。 她上下扫视了我一眼,眉头却紧皱起来。 “的确,你很弱。” 我:“……” 其实,我没觉得自己多弱,至少瘸子张告诉我,我很有天赋,甚至比一些入行十几年的背尸人还要厉害,假以时日,我会更凶。 可真要对比现在遇到的事情来看,我又的确没有多大的反抗本事…… 好像她说的没错。 另外,让我稍稍松口气的是,她没追着那个问题问了。 “無先生呢?”我尽力抑制着语气,问了一句:“被你杀了吗?” 她眉心又皱了皱,才摇了摇头道:“他比你强很多,我杀不了他,本来以为接近了,他就必死无疑,可没想到,他的阴阳术很强,也很特殊,我从没有见过。” 我一愣,喃喃道:“阴阳术?” 冰山女人看我的眼神奇怪了不少,她瞥了一眼瘸子张的房间,却轻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你弱,教你的人,一样弱,你一问三不知,愧对了你身上流的血脉。” 我:“……” 秦六娘说瘸子张会噎人,我觉得,她是没和这女人面对面说话。 还有,她提到了血脉……以及愧对两字…… 我眼神有些茫然了。 这女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壬家想要我死,無先生想要我一起报仇,壬家恨我身上的血,而無先生更多的是有些抗拒,厌恶,无奈,但还是要将其传承。 这女人完全不同,她这副模样,怎么有些恭敬? “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我忍不住了,沙哑的开口问道。 冰山女人深深的看着我。 她看了我许久,才轻声又道:“我叫沈髻,是蒋盘的弟子,我来找你,是因为你的命。” “你命中,有一件大事要完成,而我命中,也有一件大事要做。” “收拾收拾你的行礼,跟我走吧。”沈髻淡淡的说道。 一时间,我身体僵住了。 走?我能走吗? 这事情好像一点点印证了老先生的话。 我要活下去,就得来找这女人。 我见过了她,危急关头,她又来救了我,甚至又说出来了一些关于我血脉的事情! 可無先生所说的经历却告诉了我,身边盯着我的人,就算不是想杀我,也都是不怀好意! 还有,蒋家不就只剩下無先生,我,还有蒋淑兰了吗? 蒋盘是谁? 第88章 不拜师,免费教? 我刚以为,我从無先生那里知道了一切! 可这女人的话仿佛告诉我,我所了解的只是冰山一角! 我忍不住疑惑了,问她蒋盘是谁? 沈髻摇头,说此事说来话长,路上可以慢慢讲,当务之急是要离开! 我心头一紧,立即摇头,说我们不能走。 沈髻蹙眉,问我为什么? 我简明扼要地讲了老妪和老仙儿的事情。 等她将老仙儿尸体弄出来,整个镇上的人都得死! 我们走的轻巧,镇上的人却无辜。 沈髻神色顿时阴霾不少,道:“果然,这些养家仙的人,都并非善类。” 我瞳孔一缩,问她难道接触过这类人? 沈髻说她不算是正面接触过,但她有个好友,险些死在这些人手中。 顿了顿,她又道:“也罢,要是这镇上的人死完了,我回去后,那些老东西必定不满,你身上也要牵连不少因果,解决掉她们再走。” 她这话说的太轻描淡写,让我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过,她实力的确强,明明她年纪轻轻,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可我感觉,十个我加起来都不是她对手…… 还有刚才的女孩儿,都不是她一合之敌。 只是,那老妪和老仙儿才是真正的麻烦! 思绪稍稍平复下来。 我正想和沈髻说老仙儿的厉害。 可我心头又是一凉。 立即低头盯着自己腰间。 死人手不见了,甚至异物感都没了。 可我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 我解开外衣,发现那只骨瘦嶙峋的手臂,紧贴在我腰侧! 我一把将其拽了下来。 沈髻眼中不喜,道:“我知道你从小学背尸,可你们背尸人,居然要将尸体带在身上?” 呃…… 我立即解释,说背尸人才不需要带着尸体,这根胳膊,是那老仙儿的。 我将墓室中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包括那老仙儿需要用金符来镇压,以及当初对付老仙儿的是一个老先生外加骑青牛的高冠道士,就连他们都灭不掉老仙儿的尸身。 “高冠道士?青牛?”沈髻眼眸中透着惊疑,她低头思索起来。 我没打断她,而是仔细地盯着那截胳膊。 背尸人有对付尸的手段,即便尸体残破分尸,怨气依旧是一体。 尸能借着肢体闹鬼,而如果将这部分残尸净化,或者烧毁,也会对尸体本身造成极大的影响! 而这胳膊表皮泛红发青。 我心里咯噔一下。 第三等的血煞,以及第四等的青尸煞之间?血煞化青? 我身上泌出不少冷汗,不由得一阵后怕,要是老仙儿是青尸煞,那可能我和秦六娘已经死在墓室里了。 老仙儿用这胳膊跟着我,绝对不怀好意,我要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正打算用背尸人的手段,毁掉这胳膊。 此时,沈髻抬起头来,她盯着我手中胳膊,眼眸却透着疑惑。 “有些诡异,那老仙儿,不应该是血煞化青的尸体,这种尸不配用金符来镇,能用上金符,至少也是青尸。” 我脸色再变,额头上都泌出豆大的汗珠! 青尸煞?! 我立即问沈髻会不会弄错了? 沈髻面容一冷,说她不会错。 她又问我这镇上还有没有更隐蔽的地方,得将我两个长辈藏起来,她保护我一个人没问题,可要带上三个拖油瓶,问题就很大。 我本来还想辩解,可面对青尸煞,瘸子张的确只能跑路,秦六娘根本帮不上忙…… 我只好告诉沈髻,没有更安全的地方了,我家本来有一个辟邪的铜屋,前段时间也毁了。 沈髻蹙了蹙眉,忽然从腰间摸出来了一张符,直接朝着我手中胳膊拍下。 那胳膊上滋滋冒起白烟! 符纸迅速卷曲起来,紧紧包裹住胳膊。 胳膊好似成了普通的干尸,没有了丝毫的阴气。 “放在不碍眼的地方去。”沈髻告诉我。 我匆匆进了自己房间,将胳膊扔在墙角。 瞟了一眼床榻上,蒋幽女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 再回到堂屋里,我发现沈髻正紧蹙着眉头,死死盯着猫皮裹棺。 我又和她解释了这东西的用处。 沈髻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这时,我却有些不安了,因为我说了不少了,沈髻也讲了一些。 可我除了知道老仙儿可能是青尸煞外,沈髻别的什么都没讲,甚至没有对付他们的计划! 我立马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沈髻才告诉我,她对付不了青尸煞。 我懵了,眼中都是愕然。 我不安地说,她既然对付不了,那我们待在屋里头,不是等死吗? 沈髻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告诉我,如果像是我这么弱的人,自然就是等死了。 不过对于她来说,还没那么严重,她出来之前,一些老家伙给了她保命的东西,至少能定住一个普通的青尸煞。 我们留在这里,不是等死,而是守株待兔。 我脸色顿时一阵燥红。 她已经连续两次说了我弱…… 可我真无法辩驳。 这种难以面对事态的无力感,极不好受。 沈髻又开口,打破了我的尴尬。 “不过,你虽然弱,但是你还是不错的,至少,你没有贪生怕死,说丢下这一镇的人离开,否则,我可能会看不上你,让你自生自灭。” 我:“……” 她前半句话缓解了我的一点尴尬,可后半句话却让我更尴尬起来。 还有…… 我其实没有想好,真要和沈髻走。 虽说目前来看,她对我并无恶意,但她还没说蒋盘是谁! 更重要的是,無先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晓得。 我真走了,就是将無先生甩下,让他自己面对那老先生和壬家的人…… 甚至,还有暗处更深的人! 我绝不可能不管他。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沈髻又说了句:“你不要因为一两句话,就被打击的一蹶不振,虽然你弱,但我会帮你变强,你身上流的是不一般的血,太弱的你,完不成那件事。” 我瞬间醒转过来,眼皮狂跳地盯着她,沙哑道:“能变多强?你想收我为徒?” 这完全是我下意识说的话。 我小时候面对了太多无力。 对于这无力,我有本能的厌恶! 之前瘸子张也说过让秦六娘收我,可现在看来,不说秦六娘不敢收,我觉得秦六娘也不够厉害。 这女人虽说年轻了点儿,但她本事的确很高! 如果能从她身上学到点儿东西,对我来说,肯定受用无穷! 沈髻却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收你,但我有其他的打算。” “不拜师,免费教?”我又追问道。 沈髻的眸子顿时一冷,直接瞪了我一眼。 我一个激灵,整个人让我顿时如坠冰窖…… 第89章 小偷来了 我悻悻然后退了两步,她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冷意。 我稍稍清醒了一点儿…… 如果这女人对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我真跟着她,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必须得弄清楚,她到底是谁,蒋盘到底是谁才行。 毕竟,她身上还有蒋家的东西。 可刚想到这里,我又回忆起一句话。 她说,她是蒋盘的弟子! 原本我脑中的思绪,还是一团乱麻,可这一瞬间,被她冷眼一看,我反倒是摸到了一根线! 线一抖,仿佛那乱麻就清晰了起来! 蒋盘肯定是蒋家的某个人! 那她身上有蒋家的东西,不就是合理了? 無先生一直以为,蒋家只剩下他一个人,才认为这女人拿了蒋家的东西。 再加上这女人来找我,無先生以为她要算计我,才会出手! 而这女人又以为無先生要杀我,所以才对付無先生…… 这事情本没有那么复杂,只是闹了个极大的乌龙?! 如果说,真是我想的这般,那这女人不但没有危险,反倒是带来了另外一条讯息!就是蒋家,其实还有人活着!無先生并非那么孤单! 而蒋家不是他一人的话,那再面对那老先生,壬家,甚至还有暗处的人时,我们就不会再是独木难支! 想到这里,我正要开口说话! 可那女人却忽而抬起头来,冰冷地盯着屋外,声音更如同九幽寒冰。 “来了!” 我面色陡然一变。 这么快?! 这一眼,我就瞧见了黑漆漆的夜路上,过来了一排人…… 我心头微寒。 因为那排人中,并没有老妪,也没有那女孩儿。 那些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呆滞地走着。 “咦,不太对劲。”沈髻眼中露出了疑惑。 我眼中同样迷茫。 老妪和那女孩儿是养家仙的,过来的是镇民,并无家仙。 月光照射之下,那些人的脚下,甚至没有影子! 我心头大惊,脱口而出:“鬼上身!” 沈髻喃喃道:“撞祟……” 我不解地看向沈髻,沈髻却还是皱眉,又摇摇头道:“还是不对劲,青尸煞撞祟,眼睛应该是泛青的,他们不是。” 这一转眼,那排人已经到了我家门口。 我认出来,他们的确是镇上的镇民。 近距离之下,我还瞧见,他们手中都握着匕首! 就在这时,他们几乎同时抬起手来,匕首朝着自己脖子上抹去! 这一幕吓得我头皮发麻! 我本来都做好了动手的打算,可他们居然是自杀! 不,这并非他们自己自杀,而是因为鬼上身! 我迈步,就想去拦住他们。 可我心里头已经凉了半截,因为拦不住啊! 我们还是隔着七八米,我过去,恐怕他们脖子都被捅穿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再者说,我家门口死这么多人,也解释不清楚! 说时迟,那时快,沈髻已然迈步到我身前。 她并未拔出长鞭,而是从腰间摸出一把铜钱! 嗖嗖的声响中,那些铜钱居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那些镇民的眉心正中! 铜钱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铜光,镇民的动作都停止了。 铜钱是辟邪的,沈髻这一招,就制止了他们的自杀! 下一刻,沈髻单手掐指,眉头微皱。 “蒋红河,你待在这屋里头,哪儿都别去,镇口的人,冲着我来的。” 沈髻说完,便一步迈出屋门。 她又猛然回过头来,手冲着我一甩。 朝着我飞来的,居然是一个龟壳! 我赶紧抬手接住,那龟壳透着一股温润如玉的感觉。 似凉似暖。 甚至,这龟壳上还有一道殷红的血迹!好像是沈髻甩出来的时候,沾染的她的血? “拿好此物,这屋中,没有鬼祟能进来,那些家仙也要忌惮几分。我回来之前,你哪儿都别去!”沈髻的话音渐行渐远。 我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到我视线尽头了…… 只是,我愈发迷惑了。 外头这些镇民,冲她来的? 她这么厉害的人,还有仇家? 这时,我却听到一丝拨浪鼓的声响。 心头微惊,我转身,疾步走进了房间。 却瞧见床头的蒋幽女身体立了起来,手中握着拨浪鼓。 我朝着她靠近,她脸上的血色绒毛反倒是变得深邃。 屋子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而我手中的龟甲,却发出一阵阵熨烫! 我神色微变,立即将龟甲装在了身上,可蒋幽女脸上的血色绒毛并没有减少。 后方,一个稚嫩的话音传来。 “小偷来了。” 我猛地回过头,却瞧见站在门口的,居然是秦六娘! 秦六娘脸上带着稚嫩,她身体微微一颤,眼中又透着茫然。 分明是蒋幽女的鬼上身结束了…… 砰…… 我余光瞧见蒋幽女尸体倒下,脸上的血色绒毛在慢慢消退…… 这种消退,并非正常。 还是我身上的龟甲,辟邪的效果太厉害,影响到了蒋幽女?! “红河……蒋幽女又上我身了?”秦六娘呆呆地问我。 她告诉我,刚才她还坐在屋里听我们说话,可一下子,她就感觉阴气上身,再等醒过神来,就已经到了我身后。 我没有继续靠近蒋幽女,而是慢慢后退。 “秦姨,出来说。”我低声道。 回到堂屋里,我才告诉她,蒋幽女的确上身她,不过,只说了一句“小偷来了”。 秦六娘眼中思索之色更多。 她喃喃道:“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蒋幽女说小偷来了。可那冰山女沈髻,说是冲她来的……” “这说明,外头来的人,蒋幽女是认识的!” 秦六娘的话,顿时让我醍醐灌顶! 我喃喃道:“小偷……” “蒋幽女上次,被壬河偷走了用来对付我,她此前也被壬河利用过几次!是壬河来了!” 我脸色彻底变了。 壬河能找来八茅镇,已经让我极度不安,而他不是一直冲着我来的吗,怎么沈髻又会说是冲着她!? 我心头担忧更浓。 因为壬河太阴险,老先生的符都没能对付他。 他会盯上沈髻,事情就愈发扑朔迷离! 可现在我却束手无策,只能等沈髻回来…… 第90章 瘸子张失踪 我在堂屋内踱步,坐立不安。 秦六娘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她几次被鬼上身,尽管时间不长,但还是伤及阳气。 时间过得分秒度日,我觉得已经很久了,可一看时间,才十分钟。 其实,刚才我已经要问沈髻蒋盘的确切身份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会说明無先生的身份,化解误会。 可谈话却被镇民打断,现在只能拖延下来…… 又等了十几分钟,我有点儿等不下去了。 按道理说,如果壬河被沈髻近身,必死无疑! 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恐怕是他早有准备,设下了陷阱?! “秦姨……我要出去看看……”我沙哑地开了口。 可刚迈步到门口,我又停驻下来。 抿着嘴,我额头上都是汗珠。 沈髻和我说了……让我哪儿都别去。 还有,我走了,要是老妪和老仙儿来了,秦六娘和瘸子张不就死定了吗? “红河?你怎么又停下来了?”秦六娘疑惑的话音传来。 我正想退回房间。 可突然觉得脖子上一凉,有一股冷风从斜上方吹下来。 我打了个寒噤,警觉地抬起头,却见一个破损不堪的脑袋,从房檐上耷拉下来。 他眼珠子漆黑,脑袋上的几条裂口,却能瞧见里头白花花的脑仁。 微张着的嘴巴,好似不停地吹着阴风…… 我头皮一阵发麻,一把摸出沈髻给我的龟甲,毫不犹豫,要朝着那脑袋拍去! “嗖”的一下,那脑袋猛地缩回了屋檐上方! 我疾步走出门,看向我家屋顶。 上边儿半个鬼影子都没了,只有一些碎掉的瓦片…… 我心头恶寒! 秦六娘也跑了出来,她惊疑不定地问我怎么了? 显然,刚才我挡住了门,她没瞧见那死人脑袋。 我皱眉道:“镇上以前遗留的麻烦。” 说着,我瞥了一眼那口黑猫皮裹棺,额头上隐隐冒汗。 这棺材在这儿,那死了的棺材铺老板鲁康也不安息,总想弄回去。 老妪和老仙儿的问题,弄得我也不敢单独送棺材去寡妇细芬那边…… 得等沈髻回来,再做商议。 就在这时,我耳边却听到“啪”的一声轻响,似是什么东西开了…… 我瞟了一眼我屋子的窗户,发现窗户好端端的没打开。 下一刻,我脸色变了。 “老张叔!”我猛地拔腿,冲进瘸子张的房间! 我的房间是临街的,瘸子张的房间却是背街的! 此时,床上空空荡荡,哪儿有瘸子张的人?! 窗户开着,窗沿上还有两个大脚印! 一时间,我惊怒不已,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因为我压根没料到,居然有人能钻进我家里,将瘸子张给背走! 是那老妪来了? 短暂的惊怒后,我剩下的就是恶寒和惊怕。 秦六娘脸色苍白,不安地问道:“是不是那老妪?” 我铁青着一张脸,沙哑道:“不一定……” 思绪飞速转动。 如果是老妪的话,这动静不会那么小,她不可能只弄走瘸子张。 那女孩儿被沈髻伤得不轻,现在就剩下我和秦六娘,她肯定就一并下手了! 不是她们…… 难道是鲁康? 他正面被我用龟甲吓跑了,接着就背走了瘸子张? 我走至窗户边,盯着那两个大脚印。 女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脚印,十有八九,就是那鲁康动手了…… 我忍不住了,鲁康不是人啊,是凶尸! 他怨气又重,绝对做不出来什么好事儿! 沈髻都还没回来。 我怕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瘸子张就得完蛋了…… “秦姨,我得去老街的棺材铺,老张叔应该被带过去了。” “你跟我一起走。”我沙哑开口。 我不能单独留下秦六娘。 秦六娘却立即摇了摇头,说不行。 她说,如果我们都走了,等会儿沈髻回来了,找不到人,肯定会以为出了事,搞不好又会闹出什么麻烦。 我额头上汗水直冒,又说了万一那老妪来了呢? 秦六娘迟疑了一下,道:“我去抱着你妹妹。”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六娘额头上泌出不少汗珠,她告诉我,蒋幽女上身了她那么多次,这丫头是有灵智的,遇到危险,应该能带她一起跑。 我怔住…… 不过秦六娘说的,还真没错,蒋幽女很机灵。 这样一来,反倒是最好的选择了。 “注意安全,秦姨。”我认真嘱咐完秦六娘,就一个纵身跳出窗口,朝着老街的方向飞奔! 夜,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冷寂了。 有的铺子开始冒出炊烟,耳边若有若无能听到“昂昂”的惨叫声,和牛哞声。 乡镇上,三四点钟,早餐店要准备营业,屠宰场在杀猪,市场也要卖牛。 一旦等到天亮,恐怕我就没那么容易找到瘸子张了…… 我心里更焦急,额头上一直在冒汗! 几分钟的功夫,我就一口气跑到了老街的棺材铺外! 这里还是很安静,几乎没有人声…… 我喘着粗气,一脚踹开了棺材铺的门! 哗啦声四散,木板门落了一地。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阵难闻的尸臭味儿,入目还有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影! 我警觉无比,猛然踏步入内,一把就抓住了那人衣领子。 一声尖叫传来,那人攥着一双筷子,要来插我的眼睛。 “小毛贼!偷东西不罢休,还进门抢来了!”尖锐的骂声响起,恶臭的口气扑面而来。 我差点儿被熏得吐了。 这才看清楚,我抓着的,不正是之前在老街骂过我两次的那乞丐老妇吗? 她居然住进这棺材铺里头了?! 她死命地挣扎,口中不停地咒骂我。 我哪儿有功夫和她扯淡? 左手成掌刀,我“啪”的一下切中了她后脑勺,她一下子软倒在地。 右手扇了扇面前的灰尘和怪味儿,我快步朝着里屋走去。 里屋的墙上,靠着好几口棺材。 一眼,我就瞧见了之前摆着柳木棺材的位置,立着一个人…… 他脑袋上搭着白布,身前还摆着一些贡品。 不过贡品多是烂苹果,橘子,还有一块小得可怜的肉。 我径直上前,一把掀开了那白布。 赫然露出来了鲁康那破破烂烂的脑袋! 他脸上满是黑色的绒毛,一双眼珠子漆黑瘆人,尸臭更是浓郁…… 后方忽然传来一股劲风,我猛地回过头去,却见刚才被我打昏的乞丐老妇,正举着一把满是锈蚀的斧头,狠狠朝着我脑袋上劈来! 同时,她口中发出一个怪异的男声。 “偷人棺材,砸人铺子,死人都不给过日子了,去死!” 第91章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见见蒋盘 我面色陡然一冷。 这鲁康还真是闭口不提他偷走瘸子张的事儿! 我骤然抬起右腿,一脚踹中了那乞丐老妇的胸口。 她身体却像是钢板一般,未曾后退半步,反倒是将斧头劈向了我的腿! 我瞳孔紧缩,却没慌乱,飞速收腿躲过一斧头,顺势摸出龟甲,“啪”的一下,按在了鲁康的头顶上! 乞丐老妇一下子软倒在地,没了丝毫动静…… 嗤嗤的白烟不停升起,鲁康身上的黑色绒毛,飞速消散…… 恶臭的味道不停传来,甚至他脑袋里头,还有一些东西开始蠕动。 我脸色骤变,赶紧收回了龟甲! 这一下,居然差点儿让鲁康魂飞魄散了?! 我心惊地盯着龟甲,抬头再看鲁康的尸身, 发现他的腐烂此刻才逐渐停下来。 我又盯着鲁康看了许久,确定了一件事儿,瘸子张还活着。 因为鲁康身上的阴气,并没有带着血光,凶尸一旦害了人命,凶煞就不可同日而语。 就像是蒋幽女,她不只是简单的血煞,身上是带着人命的血光气息的,更会平添几分凶厉! 扭头,扫过屋内其它立着的棺材。 我去将每一口棺材的盖子都打开了。 可让我心头更沉的是,这些棺材里头都空空如也,哪儿有瘸子张的人?! 我又去外边的铺子里找,找遍了,却还是没瞧见瘸子张。 惊疑不定地回到里屋,我盯着鲁康的尸身,沙哑道:“你把老张叔藏哪儿了?把人交出来!否则,我立刻灭了你!” “砰!”的一声,鲁康的尸体居然应声跪下。 他黑气萦绕的脸上,淌下来两道泪…… 尸哭有两种……一种是怨气深重,触动了情绪。 另一种,是恐惧,让他求饶…… 显然,这是第二种…… 鲁康都这么恐惧了,他却还是没将瘸子张交出来。 我心里头升起一个极不好的念头。 难道,不是他干的? 可他刚才明明来过我家啊…… 一时间,我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棺材铺我找遍了,鲁康也交不出来人。 这十足地说明了,瘸子张的确不在这儿。 可这下子,我却不知道去哪儿找了。 忽而一声鸡鸣响起,屋内的阴气,瞬间消散。 鲁康的尸体只剩下死寂,脸上的泪水变成了泪痕。 我粗重地喘了两口气,从里屋退出来。 棺材铺外,居然有一些人围着过来看热闹。 薄弱的天光,已然驱散了黑暗。 我低着头,迈步朝着老街外走去,也没管那些人异样的眼光。 可我无法镇定下来,心一直悬着半截。 不是鲁康,那是谁? 当初的百鬼围宅,早就散了。 能盯着我们不走的,也就是鲁康…… 除此之外,和瘸子张有关系的,就是寡妇细芬。 只是,我觉得这可能性不大。 细芬有可能来找瘸子张,但没必要直接背走尸体。 真要确定是她,反倒是有一点儿转机。 如果不是,那瘸子张恐怕就危险了…… 可这也得等晚上才能去细芬家里头看看。 一般情况下,死人藏东西,天亮是找不到的。 我也得赶紧回去,看看沈髻回来了没,我还怕秦六娘出事。 十来分钟后,我回到了家。 之前门口被定住的镇民已经不见了。 沈髻回来了,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秦六娘在一边站着。 我迈步进屋,沈髻立刻抬起头来。 她蹙了蹙眉,丹凤眼中有一丝疑惑。 “你没将人带回来?” 显然,秦六娘已经和沈髻说了一切。 我面色更苍白,摇头道:“弄错了,老张叔不是被棺材铺老板带走的……有可能是老张叔的相好,细芬寡妇……不过,得等夜里头去看。” 秦六娘满脸焦急,她张张口,却没说出来话。 沈髻收回目光,向我伸出一只手来。 我抿了抿嘴,拿出龟甲还给了她。 她一手托着龟甲,另一手,却取出来了几枚铜钱。 秦六娘一愣,眼中出现一丝惊疑,脱口而出地问道:“卜卦?”。 沈髻并没有回答,手一甩。 铜钱落地! 可所有的铜钱,全都直挺挺地立在地面…… 这一幕,让她眉头紧锁。 “这镇上,充满了变数,我居然无法起卦。”沈髻眼中有了几分阴霾。 这话,我听的一知半解。 之前老先生和我说过变数。 瘸子张破开死劫的时候,他就是变数,之后才恢复正常。 我,又是一个变数。 这变数,就是本身发生的事情,被打乱了,让人无法计算…… 沈髻这话,是说这整个八茅镇都被打乱了? “这不可能啊……会不会,只是老张是变数,才无法起卦,不可能是整个镇……”秦六娘茫然的开口。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我算的也不是瘸子张。”沈髻摇了摇头。 她又看向了屋外,微眯着眼睛道:“昨晚来的人,不一般,他在镇尾布置了一些东西,我也被纠缠了一段时间才脱身,他想杀我,杀不了我,是在试探我的实力,此人我从未接触过,还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罪的。” “如果是他让这镇上出现变数,用于克制我的手段,这并不奇怪。” 我心里咯噔一下。 立马就告诉了沈髻,昨晚上那人,应该叫做壬河! 此人一直在对付我,我险死还生好几次了。 沈髻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疑惑,道:“壬河?你怎么知道?” 我沉凝片刻,告诉她此事说来话长,我是通过蒋幽女的反应,推断出,来人是壬河的。 沈髻看着我,眼中依旧是询问之色。 显然,她知道我没说完。 我迟疑了一下,才道:“此事,和蒋家有颇大的关系,这也是我身上的秘密,我不能随便告诉你,他要对付你,可能和你要保护我有关?” 沈髻的眼眸,瞬间恢复了冰冷,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我。 我一时间身体僵硬无比。 “说。”沈髻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 我:“……” 顿时,我额头上汗水更多了。 她这眼神太凌厉了。 “我很讨厌说话卖关子,说一半,留一半的人,蒋红河,你年纪轻轻,不要不学好,惹恼了我,你没有好果子吃的。”沈髻语气更清冷了。 她迈步朝着我走近,同时,抬手取出来了长鞭。 她双手绷紧鞭子,冰冷的眸子里,透着恼怒。 我毫不怀疑,她下一刻,多半会抽我…… “住手!”我抬手,做了阻拦的动作,额头上汗珠更是大颗滚落。 我告诉沈髻,这事情真的是说来话长,也不是我故意卖关子,让我说可以,但她得告诉我,蒋盘是谁,现在在哪儿?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见见蒋盘。 若是有时间的话,最好让他到八茅镇来一趟,这八茅镇,有对他来说,及其重要的人! 可这一瞬间,沈髻却沉默了。 她沉默,就让我紧张不少。 可她不先说些什么,我真不敢直接交了底儿。 两三分钟后,沈髻摇了摇头,告诉我,蒋盘来不了八茅镇。 她见到我的第一瞬间就知道,我是对蒋盘来说很重要的人。 不需要他来,只要我跟她走,她就会带我去见蒋盘。 我:“……” 沈髻这话,说了不也等于没说吗? 眼看气氛又要陷入胶着,秦六娘忽然小声说了句:“红河……她没骗你。” 第92章 “他”错了 我心头突地一跳。 秦六娘微咬着下唇,极为认真地看着沈髻,道: “她没阻拦我看她的眼睛,她没撒谎……” 沈髻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学艺不多,好在还有一些眼力。” 我一时间有些懵。 秦六娘收回了目光,走至我身边,低声跟我解释说,算命先生能够看人面相,而人如果撒谎,就会表现出来一些不对劲,尤其是眼睛。 她刚才分辨了沈髻的眼睛,沈髻的确没说谎。 我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为什么每次沈髻看我的时候,我都感觉会被看穿内心,根本不敢对她说谎…… 她会卜卦,会算命,俨然也是一个女先生! 只不过,她太能打,让我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其实,她也一直在看我面相! 我手心泌出薄汗,还好我之前都是绕开话题,并没有撒谎,不然的话,她这冷若冰霜的性格,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再犹豫了。 直接将有关無先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沈髻! 包括蒋無从小被卖走,他的姐姐,母亲死于非命。 又包括他隐姓埋名,最后却被人算计,害的蒋老汉顽固愚昧,蒋淑兰被人蹂躏玷污,以及蒋幽女的死…… 最后,我才说了做这些事情的是壬家。 而让瘸子张收养我的老先生,也是無先生的对头…… 最开始的时候,沈髻一直平静地听我叙述,可到了后面,她的眼中就变成了惊疑不定,等我全部讲完,她的额头上已然冒汗,眼中都是愕然! 我顿了顿,又沙哑道:“無先生,一直以为他是蒋家唯一活下来的人,我觉得,你们之间发生了大误会,你拜师蒋盘,拿到了蒋家的东西。他以为你是抢来的,杀了蒋家的人,又要杀我。而你以为他做的那些事儿,是要我的命,才会杀他,对不对?” 沈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眉头微皱,难道这缘由,我分析错了? “那是什么原因让你对他动手?”我不自然的开口道。 沈髻闭了闭眼,沙哑道:“你说的没错,我以为他要杀你,你自然是不能死,他用邪法,所以我要杀他!” “可……这怎么可能……”沈髻再睁眼,眼中有了大量的血丝。 她忽然盯着我的眼睛,又喃喃道:“可,这好像才是对的……” “罗十六错了,很多人都错了!因为错了,所以,三年前,我们才会失败?他却认为我错了,还在想最终的办法,可他没想到,我真的能找到……而且,还不只是一条蒋家血脉!” 沈髻的话音太颤抖。 她语速越来越快,甚至还带着一丝激动和兴奋! 可她的话,太过没条理逻辑了啊,我根本听不懂…… 唯一我能听明白的,就是罗十六。 内阳大先生,罗十六?! 她居然和罗十六有关系? 一旁的秦六娘瞠目结舌地看着沈髻,却噤若寒蝉,不敢开口打断她。 我同样如此,只能抿着嘴听着。 沈髻又低声喃喃了许久,我却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了。 半晌后,她眼神清明了不少,深邃地看着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听不明白,这关乎太多,也太重要,我必须要先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儿?”我顿时紧张起来。 “蒋盘,已经死了,你只能见到他的遗体。”沈髻沉声道。 “啊?!”我脑袋一懵。 蒋盘死了……那这事儿,岂不是死无对证? 凭借無先生的那种敏锐性格,他能相信沈髻吗?那我,能相信她吗? 沈髻叹了口气,又道:“我做了一个推测,如果这推测没错的话,無先生,应该是蒋盘的儿子,红河镇上的传言,蒋盘当年一儿一女,全部身亡,没有子嗣留下,蒋家断子绝孙。” “当年我们事情失败后,我冥冥中得到指引,卦象带我去了很多地方,整整三年,我才找到你!” “得知你的名字之后,我找到蒋淑兰,问了很多事情,却发现,自蒋老汉那里,再往上竟找不到任何人了,我能确定,你是蒋家的血脉,但却不知道,是怎么留下来的……现在你一说,一切的事情,都通了!” “传言是错的,罗十六当初的推断,也是错的,蒋盘的血脉犹有留存!这是宿命!” “佐证,便是那無先生所说的,‘宽厚仁义’四字!” 沈髻的眼中,变得极为唏嘘,复杂,她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蒋盘,的确是一个宽厚仁义,宁可天下人负他,却不负天下人之人,罗十六很敬仰他,红河的百姓也很敬仰他。” “可我一直认为,他有错。明明他之一怒,可让一方震动,为什么非要等到全家死绝,才会怒发冲冠?!” “無先生对他的恨,我反倒是能够理解了……” “卖子,连累妻女……对外,他仁厚,对内,却太过让人绝望。” 沈髻的这些话,还是有很多地方我听不明白。 不过,我大致理顺了很多。 就是她所知道的有关蒋盘的情况,大体还是通过那罗十六知道的。 但她不知道有蒋無的存在,甚至所有人,都认为没有蒋無,没有無先生…… 那按照老先生的话来讲,这就是变数? 只是,知道一部分,我迷惑的反倒是更多了。 恐怕,我得彻底知道前因后果,才能理顺脑袋里的疑惑。 那首要的事情,就得让無先生和我们同行! 我立即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沈髻,一字一句道:“我一个人走不行,無先生,我们得回去找他!” 沈髻神色又变了变,她眼中,出现了几分阴霾和懊悔。 她这模样,吓了我一跳,我脸色也变了。 “你杀了他?不对啊,你说了,你杀不了他的……” “無先生出什么事儿了!?” 我忍不住心头的惊慌了,一把就抓住了沈髻的衣领子! 她身材虽然高挑,但还是比我矮了多半个头,我一下子就将她拽着往前趔趄两步。 近距离接触下,她身上冰冷的气息,混杂着沉静的幽香,还有她独特的古典美,竟让人心头一颤。 可我瞬间驱散了这种感觉,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低哑道:“你要是害了他,那你就是骗我,他是我曾祖,我一定杀了你给他报仇!” 第93章 红河年轻气盛,关心则乱 说这话的时候,我只觉得脑袋里的血直往上涌…… 一旁的秦六娘被吓得不轻。 沈髻额头上泌出了豆大的汗珠。 “我们要回蒋家村,我没害他……只是我……” 沈髻贝齿紧咬,眼中还是出现一抹慌乱。 她才告诉我,她和無先生僵持不下的时候,無先生忽然下了阴招,她险些丧命,忽然暗处又来了一个人,帮了她一把,她才得以脱身。 并且,她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结合了奇门遁甲和葬影观山术,将無先生困在了那地方。 这话,却更让我脑袋发懵。 “奇门遁甲?葬影观山术?”我不解道。 没吃过猪肉,但我见过猪跑,电视剧里头的奇门遁甲可不少,我知道真的也有,就譬如一些恐怖电影讲尸鬼,虽说里头很多东西是错的,但这也是普通人对一些未知事物的揣测。 真正的尸鬼,要比电视剧演出来的,恐怖一万倍。 若是奇门遁甲同理……無先生肯定就被沈髻给困住了。 至于葬影观山,我听不明白。 而更让我心头恶寒的,是沈髻说暗处帮她的人! 我觉得,哪儿有人平白无故这么好心。 帮沈髻,倒不如说是要害無先生! 一时间,我心都凉了半截。 壬河找上八茅镇,又对沈髻出手…… 难道,暗中帮沈髻的就是他? 那这样一来,無先生岂不是落入了他的手掌,说不定已经…… 想到这里,我脑袋都有些昏厥。 沈髻又咬了咬牙,道:“蒋红河,你可以松开了么?至少我现在不想伤你。” 清冷的话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看沈髻的眼神,却还是没有和善下来。 只是,我松开了手。 我并不是她的对手,她没有撒谎,是真心实意要带我走,要帮我。 可这不能作为她可能害死無先生的借口。 所以,我依旧面沉似水。 “我们要尽快离开八茅镇,回到蒋家村。”沈髻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领。 秦六娘在一旁用力点头,道:“对,对!红河,以和为贵,無先生本事可不小,即便是有人插手,也未必是要杀他。” 可饶是秦六娘在圆场,她的话,也没多大的底气。 我又深呼吸数次,心态勉强平复了一些。 我只能想着,無先生够强,没人能害的了他。 并且,我们不能在八茅镇拖延太久。 我还想到,那个在我身后出手,制止我对付沈髻的人…… 那是否也是壬河? 是因为他要利用沈髻对付無先生? 我不敢再往深处想,因为越想,我就觉得心越凉。 更让人挣扎煎熬的是,我现在又不能直接走,因为瘸子张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还有老仙儿和老妪…… “把蒋家的东西还给我。”我努力抑制住思绪,抬起手,冲着沈髻说道:“你只告诉了我,蒋盘死了很久,我推断他的年纪,还有無先生的年纪,蒋盘不可能收你为徒,那蒋家的东西,就不应该落在你手中。” “如果以后我曾祖同意,我会还给你。”我语气透着冷硬。 沈髻却摇了摇头,说刚才,她已经给我用过一次了。 她的确不是蒋盘亲自收的弟子,但她已经得到了蒋盘的认可。 而现在,她也不能给我东西。 语罢,沈髻的眼眸中,再次隐隐升起了冷意。 秦六娘又上前打圆场,她拼命对我挤眼睛,又道:“红河,你还得冷静冷静……沈姑娘一直在帮忙,且不说刚才,她不来,我们都得喂家仙了……” “先把老张找回来,赶紧对付了那老妪老仙儿,我们就去找你曾祖,有什么事情,大家当面谈。” 沈髻不再和我对视,而是坐在了桌旁。 我抿了抿嘴,心头犹有一股无力感。 她不给,我还真没办法…… “红河……你出去跟我买点儿吃的回来……”秦六娘又拉开了话题。 我知道她的好意,便没有再执拗。 沈髻没有和我要撕破脸的态度,我真和她闹翻的话,现在却没任何好处。 我便转身跟着秦六娘出门去买吃食。 期间秦六娘又劝了我几句,让我忍着点儿,我们现在是得依靠沈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说我知道了。 秦六娘又帮我捯饬了两下衣服上的褶子,认真道:“光知道了不行,还得做,我看沈髻对你态度还行,你都快把她衣领子扯破了,她也没翻脸。” 呃…… 我挠了挠头,之前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个。 秦六娘唏嘘道:“长得漂亮,又年轻,你们的关系,还这么错综复杂,我建议你一定要稳重,無先生都活了那么多年,哪儿至于被一件事情弄死,他和你关系匪浅,真要死了,你肯定有所感应。” “红河,你得把握住了。” “秦姨……我没听懂你的意思?”我有点儿愣住。 秦六娘伸手戳了戳我胸口,道:“大学都能谈上商贾巨富的女儿,还让人对你百依百顺,你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她不教你,那你不能让她的东西,都成你的?” 我:“……” 我彻底无话可说了,甚至是呆滞。 秦六娘的脑回路,简直是太可怕了。 冷不丁的,我想起来沈髻最开始对我说的那一句话。 她问我好不好看,再多看一眼,就挖了我眼睛…… 我没再多言。 不多时,我们就买完了吃食。 回去的路上,秦六娘和我分析了一下瘸子张的下落,我们都打算,今晚要去细芬那里看看,当然,这得带上沈髻。 那老妪和老仙儿显然有问题,老妪肯定弄出来尸体了,没有动手,绝对在憋着坏。 更有可能,她们不是沈髻对手,想要暗箭伤人! 只要找到瘸子张,我们就要主动出手,做掉他们! 秦六娘这分析很有逻辑和道理。 但我们要防备的,不只是老妪老仙儿,还有壬河…… 一转眼,我们就回到了我家里。 秦六娘放下东西,又笑眯眯地给我使了个眼神。 她一边给沈髻盛饭,一边说让沈髻别介意我刚才的行为,那是年轻气盛,也是关心则乱,我是个有性情,也很孝顺的孩子。 我听得尴尬的,脚指头都要把鞋底子弄穿了。 沈髻居然还嗯了一声,点点头。 秦六娘又说了她和我的打算。 沈髻又点点头,道:“很有道理。” 这时,秦六娘忽然说了句很不着边际的话,她问沈髻住在哪儿,多少岁了?看她二十来岁的年纪,肯定还没结婚吧? 沈髻放下筷子,眼中不解,皱眉道:“此事,和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有关吗?” 第94章 我是你曾祖奶奶 一时间,我忍不住,额头上都泌出了汗珠。 秦六娘这一出,太不着调。 我怕她惹恼了沈髻…… 没想到,秦六娘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当然有关,你不知道,那老仙儿多狠,会让你瞧见自己的软肋。我不知道红河看见了什么,但我看见我可怜的女儿。” 话语间,她眼眶红了,声音都透着伤感。 我身体微僵,清晰的从秦六娘身上感受到了悲伤的情绪。 她女儿?是怎么回事儿? 我突然回想起来,当初在墓里头,秦六娘要打开大棺材的时候,就喊着筱筱,妈放你出来,我去阻拦她,她却厉声说我是凶手! 看来……秦六娘身上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沈髻眼中思索,语气缓和了不少,道:“节哀。” 秦六娘擦了擦眼角,似是看了看房梁,说这都是好些年之前的事情了,那老仙儿就是太邪门儿,能把人忘了的痛苦揪出来。 沈髻点了点头,沉凝片刻后,才说,祟客的确是这样,越凶的越邪门儿,尤其是那老仙儿还是青尸煞,更是断了条胳膊的破尸,如果当时不是那些金符,秦六娘和我就不只是被触及软肋,恐怕都会死在墓里。 “青尸煞……”秦六娘却被吓得不轻,话都说不利落了。 沈髻倒是平静,又说了她没有婚配,上已经无老,下又无小。 她没有软肋,不怕被鬼祟诱导。 秦六娘神情缓和了不少,喃喃道:“好,这样好啊,孑然一身。” 可沈髻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不适。 她继续吃东西,不说话了。 我也觉得秦六娘说错了话,谁,会想自己孑然一身? 沈髻这般年纪,就没了父母长辈,恐怕……这也是她的伤疤。 我给秦六娘使了一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秦六娘这才反应过来,闷不做声地给我盛了一碗饭。 她也迅速埋头吃东西。 这一餐饭,三人各有思绪…… 沈髻先放下碗筷,起身走出了屋门。 我看向沈髻,眼中略有不解,没天黑,她去哪儿? 秦六娘努了努嘴巴,示意我跟上去。 我起身追上沈髻。 她停在了马路边儿上,从兜中取出几枚石子,那石子儿的颜色各不相同,红黄白黑青。 她在一个位置,扔下来了一块石子,又摸出来几枚铜钱扔下。 接着,沈髻又绕到另一个方向往前走。 我看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却知道,她并非要离开,便不敢打断。 沈髻一直绕着我家走了一圈儿,期间扔下了四块石子,三十六枚铜钱。 最后,她朝着我家房顶扔下最后一枚黄石。 我实在是没按捺住疑惑,问沈髻,这是做什么? 沈髻瞥了我一眼,道:“你和秦六娘的计划不错,不过,今晚只有我们能行动,为了避免她成为拖油瓶,还有屋内,有你妹妹蒋幽女的尸身,也避免她被壬河利用,我布下了风水阵法,以及符。” 我心头恍然。 可让我惊诧的是,沈髻说的是,风水阵法?! 风水,那不是风水先生的手段么?沈髻不是个算命女先生吗?怎么又会风水术了? 我眼皮微跳,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沈髻蹙眉,道:“还真是一问三不知,我不是说了,我会奇门遁甲和葬影观山?你不知道葬影观山,也不知道奇门遁甲隶属于风水?” 我:“……” 和沈髻话说多了,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自信都快被这个女人碾压没了,甚至有种,自己是个破绽的感觉…… 沈髻又从上到下扫视了我一遍,她又低喃了一句:“也不知道你这个年纪了,还能不能有悟性,还有没有机会。看样子,你没那个人聪明,万一你不行,就麻烦了。” 我:“……” 我不知道,沈髻这话带了几关,但是我和她认认真真的说了句,我肯定不会不行。 沈髻眉头一皱,却不说话了,径直往回走去。 我刚往前一迈步,脚上却瞬间一阵失重,砰的一下,狗啃泥一般朝着地面摔去! 不过,我反应速度极快,双手一下子就撑住了地面! 好险!我心跳都加快不少,往下瞥了一眼,我脚上,居然缠着一截鞭子。 我正愕然,沈髻干嘛拿鞭子给我使绊? 那鞭子却嗖的一下后退,我顺势抬头,却瞧见鞭子一下子缠中我的手。 我双手顿时被束缚住,鞭子往前一带,砰的一下,脸直贴上地面,吃了一嘴的灰尘…… “蒋红河,管好你的嘴,收起你的心思,按照辈分,我和無先生同辈,是你的曾祖奶奶,如果你再出言不逊,我会将你的舌头打一个结。” 我狼狈地抬起头来,却瞧见沈髻进屋的背影…… 可我却欲哭无泪,沈髻这会儿明白秦六娘的意图了? 我承认刚才会错了意,但沈髻说的心思,那也不是我的心思,是秦六娘的啊! 爬起身,我掸了掸灰尘,赶紧跟着进了屋。 结果沈髻已经进了我房间,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天黑我会出来。”平静的话音,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秦六娘刚好从厨房出来,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了?刚才把沈髻惹恼了? 我没接话,低声说:“我去老张叔房间休息会儿,晚上我和沈髻一起出去办事,秦姨,你在家里,她刚布置了符和阵,这里很安全。” 秦六娘眼前一亮,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一下明白,秦六娘也会错意了。 我不想解释了,埋头进了房间。 先收拾了一下脸上的狼狈,然后躺上床休息。 只是,稍微安静下来,我心绪却很难平复。 因为现在缠在我身上的事情,已经更多了…… 过了许久,我才勉强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了很久,还是秦六娘将我喊醒的。 睁眼,都已经快天黑了。 我起身进了堂屋,桌上摆着很多吃的,沈髻已经在吃东西。 她看都没看我,就扭头和秦六娘交代事情,还给了秦六娘一张符。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地面,才在桌旁坐下。 吃罢了晚饭,沈髻淡淡的说了句“走!”,便喊我带路。 我起身出堂屋,匆匆朝着镇北的细芬家走去。 沈髻快速跟到了我身旁,她脚下却轻的几乎没脚步声。 这时天已经黑了,路边隐约有一些细细碎碎的声响。 可扭头四看,却没有任何人。 耳边反倒是又听到一些声音,似是有人在敲鼓。 不知道为什么,这鼓声让人心神格外不宁,好像听见女人笑,又听见了女人哭…… 第95章 又错了 “见鬼……”我低声说了句。 沈髻忽然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铜板子,上边儿镶嵌着一块圆盘。 簌簌的声响从圆盘上传出。 沈髻面色凝重地低声道:“一镇的冤魂,比昨天的怨气更重了,不知道是壬河,还是那老妪,你走快些。” 话音最后已经带上了催促。 我加快脚下步伐,很快,我们就到了寡妇细芬的家门前。 我伸手推开门,一股冷风窜了出来。 沈髻侧身先进了院内。 院子里头,摆着一口棺材,那棺材的表面居然都长满了黑色绒毛。 旁边的地上,摆着一个长条的袋子,里头鼓鼓囊囊的似是装了一个人! “黑煞?”沈髻低喃:“还是一个凶宅,这镇上的阴气当真重。” 我呼吸却变得急促了不少,沙哑道:“老张叔!” 棺材里头装着寡妇细芬,那袋子里头,不得就是瘸子张吗?! 我毫不犹豫迈步过去,警惕地盯着棺材,同时伸手就抓住了袋子,要将其打开。 “里头是死人?”沈髻忽而说道。 我脸色骤变,一把拉开了袋子,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烧糊了的苦臭! 一颗黑漆漆,似是焦炭的脑袋正对着我,他眼窝深陷,眼珠子似是死鱼眼一样翻过去,嘴皮包不住牙齿,那一口大黄牙,更平添了几分恐怖。 我被吓了一跳,身上直冒冷汗。 “细芬嫂子的弟弟……”我喘了口气,却更不安了。 站起身,我二话没说,直接去其他屋里找。 可很快,我将这院子找了一通,都没找到瘸子张的人影子。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 又错了?! 那瘸子张,到底被谁带走了?该不会,真的是老妪吧,她没有动手对付我们,先用稳妥手段,带走了瘸子张? 我匆匆走出最后一个屋子,却瞧见沈髻,居然将那口黑漆漆的棺材打开了。 我心头升起最后一丝侥幸。 不过等我走过去后,却瞧见里头只有一个女人的尸身。 她的容貌已经完全被细密的黑色绒毛挡住,整个尸体只剩下阴冷冰寒。 “的确不在这里。”沈髻眉头微皱,低喃道:“那会在哪儿?” 她单手一推棺盖,开了一半的棺材又被合拢。 她询问地看向我,我面色苍白地摇摇头。 沈髻便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这凶宅,我们的确不便多留。 结果刚推开门,外边儿居然站着一对男女,男人极为俊朗,那女人更是美的让人窒息…… 镇路上朦朦胧胧的有白雾萦绕。 这两人对着我和沈髻笑了笑。 男的先开口,冲着沈髻道:“有个人从下游跑过来,不小心失足落水了,正在求救。”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模样有种妖异的感觉,话音也很怪。 沈髻却好像没看出来,她动作好像慢了一些,反应也没那么快了。 我正觉得有些问题。 可迎面,却吹来了一口极为怪异的香气。 那好看的女人柔声道:“喏,就在那边儿的小桥下,是个可怜的老人家,腿好像受伤瘸了。我和哥哥不会水,帮不上忙,老人家抱着桥墩,快被淹死了。” 我脑袋迟钝了一瞬间,下一刻,心头就只剩下惊慌。 老人家,瘸子…… 不就是瘸子张吗?! 他从抓他的人那儿跑出来了?却不慎溺水? 我来不及思索,疾步就朝着镇北入口,小桥方向跑去。 刚迈出几步,我想回头喊沈髻。 瞧见的却是那好看的女人,她刚好侧身挡住了我,更是妩媚的一笑。 “小哥哥,我带你过去。” 她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朝着前方疾走。 我余光瞧见,沈髻也迈步往前了,那男人在带她朝着我走来。 我不再耽搁,脚下更是飞快…… 一转眼,就到了那小桥上。 潺潺的流水声,让人心慌意乱,我低头朝着水里头看去。 可水中哪儿有什么人? 冷风一直往脖子里灌,我惊疑不定的说了句:“没人啊?在另一侧?” 我抬头转身,耳边却同时听到一个妩媚的话音。 “别回头,你再看看呢?” 又是一股香风从耳边吹过,那股麻麻痒痒的感觉格外怪异,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低头。 可这一下,我却感觉到不对劲了,额头上顿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斑驳的雾气中,勉强能看清地上的影子,我的影子是正常的,我身边的影子却不正常。 那是一个人的身子,却生着尖尖的脑袋,细长的嘴巴,尖细的耳朵! 整个影子一颤一颤的,似是在发笑! 我浑身都是细密的鸡皮疙瘩!腿都在哆嗦…… 这还是人?! 一瞬间的清醒,让我清晰地感觉到脑袋的迟钝,我想伸手去兜里头,速度都缓慢了不少…… 汗珠,顺着额角滑落。 耳边却麻麻痒痒,那声音靠近了不少,甚至我都觉得耳朵上的绒毛触碰到了它的脸。 “小哥哥,你低头看,那是什么?”她声音更妩媚了。 只是我低头一瞥,河里头啥都没有,反倒是地上的影子,逐渐被雾气遮挡。 最后那一瞬,我瞧见那尖尖的脑袋,贴在我的脑袋上,好似要钻破我的头! 手,终于抓住了兜里的辟邪珠! 一咬舌尖,纯阳血让我更清醒,瞬间恢复了行动力。 我一只手飞速抬起,去掐那“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掏出辟邪珠,直接朝着后方盲塞! 转身的瞬间,我掐住了一个人脖子! 那是一个普通的村妇,脸上全是麻点子,哪有有什么好看可言?! 只不过,她肩头趴着一个尖嘴毛茸茸的东西。 我头皮发麻,那居然是只狐狸? 尖细的柳叶眼睛,带着狡黠和阴险。 我本来要将辟邪珠塞进那村妇口中,但我猛地一翻手腕,要用辟邪珠直接去打那狐狸的眼珠! 它嗖的一下,躲藏到了村妇的头发后边儿。 村妇尖声开口,骂道:“毛头小子,听不懂好话!” 我手上居然一阵滑溜,就像是抓到一团绒毛一样,根本没锁住她喉咙。 她抬手,手指上的指甲尖锐发黑,冲着我胸口狠狠抓来! 我本能的往后一退,整个人突然失重,朝着水中坠去! 水里头,却探出几个拇指一般尖细的头…… 我浑身被冷汗浸透,心里头清楚,坏事了…… 第96章 胡黄 那些尖细的脑袋,分明是蛇头! 我掉下去,不只是被溺水,还得被这些鬼东西缠脖子! 可现在的局面,压根就没有转圜的办法了啊! 我浑身肌肉紧绷,额头上冷汗直冒。 脸,已然贴近水面。 水中那些蛇头,吐着嘶嘶的信子,甚至有几个弹射起来,要来咬我的脸!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嗖”的破空声传来! 我腰间顿时被一条鞭子缠中,大力将我朝着左侧一拽! 我整个身体都被拉飞了起来。 雾气被破开,我一眼就看清,是沈髻用鞭子拽着我! 她手上还提着一条毛茸茸的东西…… 尖头尖嘴的模样,不正是狐狸吗? 眼看我就要被拽到地上,沈髻却一抬腿,刚好一脚点中了我的腰间,一阵刺痛间,我身体却猛地平衡,双腿落了地。 “背了那么多年尸体,打不过一个家仙?”沈髻话音透着不满。 我一下子就尴尬了,正要解释。 沈髻却骤然踏步,飞身而出,手中长鞭更是噼啪打向前边儿的小桥。 我只听见一声惨叫,等她拽回鞭子的时候,尾端卷着之前对付我的白毛狐狸。 她将其从鞭子上取下,把两条狐狸尾巴打了个结绑在一起。 这两个畜生东西都已经死了,尖尖的嘴巴两侧溢出鲜红的血迹。 只是,它们的脑袋却总给我一个恍惚的错觉,像是沈髻不是提着两只狐狸,而是一男一女…… “老妪养的家仙?”我抑制着狂跳的心,喃喃道。 虽然我只在那女孩儿身上见了耗子,蛇,黄鼠狼,但是之前在老仙儿棺材前边,我瞧见了干尸狐狸,甚至刚才水里头还有几条蛇。 这充分说明了一些问题。 沈髻嗯了一声,说这是狐仙。 她秀眉紧蹙,又摇了摇头道:“壬河乱了这镇上的风水,弄出来太多变数,如果没有他,我一卦就可以卜出来,那婆孙俩在哪儿,也不用让她们在背地里使阴招。” 我眼皮又跳动两下。 回想刚才,其实不只是我被骗走,沈髻应该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老张叔很有可能是被她们给带走了……”我咬了咬牙,说道。 我并不想事事靠沈髻,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总觉得没底气。 可现在这情况,还真就是这样…… 我的本事和能力不够看,就只能跟在沈髻身后了…… 沈髻思索片刻,又道:“她们躲藏着,不敢正面出来,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她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但她们带着青尸煞,这可能不太成立,第二个,她们控制不了青尸煞,那青尸煞也没有想主动来招惹我们,因此,她们只能用家仙来算计,这概率很大。” 话语间,沈髻将两条白毛狐狸递给了我,我提在手里头,却总觉得瘆得慌。 她收起来长鞭后,取出来了之前那块铜盘,左右轻微的摇晃手臂。 刹那间,她眼神一凝,径直便朝着小桥上走去。 我紧跟在沈髻身后。 过小桥的时候,我还瞧见地上那个妇人,昏迷不醒。 沈髻一直是呈现一个直线的方向在走。 我们进了镇内,很快,便有一排房子挡住了路,她身体微微一弓,同时抬手要来抓我的肩膀。 我顿时看出来了她的举动,稍稍后退闪避了一下,腿上发力,纵身一跃,就上了那房顶。 沈髻随后上来,她眼神透着些许诧异,下一瞬才隐隐有了一分满意。 她继续往前赶路,脚下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我还是能跟上,并没有吃力。 几分钟后,沈髻做了一个阻拦的动作。 她跃下一条小径,我跟上她后,她屏息继续往前走,我也轻身提气,两人的动作几乎是悄无声息。 一转眼,我们到了小径尽头。 再往外看,其实这里像是镇子的末端。 一片空地之后,有一个宅子。 宅子很老旧了,厚厚的红砖墙,上头搭着许多布条。 宅门前边儿放着很多脏兮兮的碗,仔细去看,那些碗上满是黑红色的污垢。 墙边有不少小洞,寂静幽深。 我脸色变了变,因为在八茅镇呆了这么多年,我都不晓得这儿有这么诡谲的一个老宅。 单是看一眼,我都觉得阴气往脑袋上钻了! “最重的阴气,是从这里传来的,转针影响了一整个镇,青尸煞,应该在里边儿,那婆孙两也在。”沈髻轻声呢喃。 我瞳孔紧缩,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没有想象中那么重的阴气,和我揣测的没错,她们的确控制不了那尸体,既然这样,那就正面把她们引出来。”沈髻又说道。 我正想问,怎么引? 结果,沈髻居然直接就走出了小径。 毫无遮掩的朝着那老宅门口走去。 我来不及多想,跟上了她脚步。 我们人还没到宅前,沈髻喊我,将那两条畜生的尸体扔进去。 吞咽了一口唾沫,我毫不犹豫地一甩狐狸尸体。 结果它们刚到半空中,沈髻抽出长鞭一挥,狐狸尸体在半空中支零破碎,带着一大片血雾,全部落入了老宅内! 一声凄惨的尖叫穿破夜空,甚至让我耳膜都一阵刺痛。 下一刻,宅门却开了! 从门中走出来的,赫然是那老妪! 她眼中只有阴霾,还有森然的杀机。 “打我孙女,杀我仙家,害我家老头子,你们真该死啊。”老妪脸皮子一直抖动,声音更尖锐! 下一刻,她口中发出一个怪异的声响。 一手摸出一把香,另一手又是一张符。 香迎风自燃,符呼哧一下,冒出一阵火光。 她鼓鼓囊囊的身上,忽然一阵颤动。 连带着她身体也不停颤动了起来…… 再下一刻,她眼神似是都变了。 明明是好端端的人,但我总觉得,她眼瞳似是竖起,像是蛇一样。 她就那么盯着我和沈髻。 我却感觉自己身上好像被缠绕了一股无形的力道,脖子更是快要被勒断! 我用力一抿舌尖。 之前的伤口被我弄破,刺痛让我堪堪清醒。 我浑身都是细密的汗珠。 沈髻眉头紧皱,她额上同样有薄汗,不过,她好像比我清醒的快,已经一步迈出。 她又要扬起鞭子,可她的手却忽然一顿。 我快速扭头,这才瞧见,沈髻刚才垂着的鞭子上,居然挂满了一串串的黄鼠狼! 刚才我们两个被老妪弄得失神,这些畜生东西,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接近的! 沈髻眉头紧皱,猛地一抖长鞭。 可那些黄鼠狼非但没掉下去,反倒是簌簌的顺着鞭子,朝着沈髻爬来。 我隐隐听到那老妪尖锐的声音,似是在唱着什么曲调,我只听清了“胡黄,帮忙”几个字,别的都听不清晰。 来不及多考虑,我探手就朝着爬上鞭头的一只黄鼠狼打去! 这一巴掌我也下了狠手,要掐断它的脖子! 噗嗤一声,一团黄色的烟气,从它屁股冒出来。 它尾巴一扫,那烟气直逼我和沈髻的面门! 接连不断的噗嗤声,那密密麻麻的黄鼠狼,全都放出来烟气,全部朝着我和沈髻笼罩而来! 老妪的呢喃骤然停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冷森寒的话音: “杀了胡家的仙儿,黄家就要你们的命!” 第97章 配合 沈髻猛然一挥手袖,一阵劲风散出,那长鞭也被她甩出数米外。 可那些烟气儿还是直接笼罩了我们头顶。 尖锐的咔咔声传来,那些黄鼠狼冲着我和沈髻扑来! 身体,飞速的开始麻木。 我强撑着最后一点儿力气,手朝着鼻翼间一晃。 腥辣刺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儿,我一个颤身,顿时恢复了行动力。 腿,狠狠一扫,最先靠近的几只黄鼠狼,直接被我踹飞。 后边儿那一群显得愈发凶厉,圆溜溜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显然,这些畜生东西都没反应过来,我居然没被影响! 我速度很快,直接将那拇指大小的木筒子朝着沈髻鼻子下一晃。 沈髻身体一颤,清醒了过来! 她眼中一阵恼怒,一声叱喝之下,迎面冲向那群黄鼠狼。 她的动作极为凌厉,一探手,就抓住一只黄鼠狼脖子,咔嚓一声将其脖子拧断。 转瞬间,她又捡起来长鞭,狠狠一甩鞭子,别的黄鼠狼瞬间被抽开! 与此同时,我手持辟邪珠,直接朝着宅门的老妪冲去! 她和那女孩儿是厉害没错!但她们的厉害,还是基于那些“仙家”的诡异。 我这下子也看出来了,她们能驱使仙家,自己身手却不强,否则的话,就不会这样藏头露尾了。 一转眼,我就要到了老妪身前。 她双手狠狠朝着地上一挥。 先前她手中的三炷香居然插进了地面。 她身体又是一颤,隐约,我发现她和之前有点儿不一样了。 原本就不太挺直的腰背,现在更伛偻,就好似驼背了一样。 她脸上更是密布着一层细密的白色倒刺。 这并非白煞的绒毛,我形容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且她鼻子嘴巴都像是短了点儿…… 来不及思考,我已经逼近了她! 只要将她拿下,至少她这里的麻烦,就解决了大半! 我单手成掌刀,猛地斩向她的脖子! 手瞬间接触到她脖子上,我本以为,她会直接昏死!可没想到,她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容。 我的手却是一阵剧痛!就像是被几十条钢针扎中! 饶是我被瘸子张锻炼了二十来年,还是没忍住一声惨叫。 猛然拔手后退,我低头看向自己颤栗的手,小拇指下方的掌肚和侧边,满是血洞!鲜血不停的流淌而出! 再去看老妪,她脖子上鼓鼓囊囊的衣领,露出一排顶端是白色的黑刺,透着锋锐寒芒。 我心态有些绷不住了,这老妪身上怎么什么鬼东西都有? 又是一声叱喝,沈髻已然逼近老妪。 余光能瞧见,刚才的地面,全是黄鼠狼的尸身! 老妪猛然抬头,悲愤至极地瞪着沈髻,尖声道:“我要拿你的皮做鼓!” “下辈子,少作恶!”沈髻呵斥一声,那长鞭直劈老妪面门! 这力道下去,老妪非要脑浆迸裂不可! 就在这转瞬之间,忽然,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 还当真是击鼓的声音! 更怪异的是,那击鼓声还夹杂着一些女人的哭声,笑声。 沈髻的身体,又是一顿! 她双眼忽而变得空寂无神,显然是被影响了! 她手中的长鞭骤然落地,没有抽中老妪。 我脸色大变,抬腿就要朝着沈髻冲去! 可我身后却传来了稚嫩的哭泣声,夹杂着喊我哥哥的空寂声。 蒋幽女? 我眼眶顿时一红,心知肯定不是! 这并非老妪的手段了,而是老仙儿的! 又吸了口舌尖血,我快速到了沈髻身旁。 这时,那老妪也朝着沈髻冲来。 她手中握着一把极为尖细的刀,刀的背面,还有一个锋锐的钩子。 很显然,那鼓声是在针对沈髻,才让她这么受制,我反倒是能动。 老妪扬起手,眼神狠厉,这架势,是要刺穿沈髻的脑袋?! 我这会儿心急啊,要是我手里头有分尸刀,还能让这老妪这么嚣张! 赤手空拳,还真不好对付她…… 思绪在电闪之间,我飞速探手,要去架住老妪的双臂! 只不过,我刚碰到她手腕,她袖子里就钻出来两条细长的黑蛇,一口朝着我手掌咬来! 我已经来不及闪避,直接就被咬中。 刺痛之下,我还是死死抓住老妪手腕,用力一掰! 我用了最狠的力道,就将这老妪当做我遇到最凶的尸体! 只听咔嚓两声,惨叫传来,老妪手中的刀也应声落地。 她胸口的衣服又窜出来两个秃了毛的大耗子,要来咬我的鼻子! 我只能松开她手腕,她疾驰后退。 我去挡那两个大耗子,可身体却一阵麻木,更是天旋地转。 “毒……” 我脑袋刚冒出来这念头,沈髻却动了。 她抬起手双腿,一脚踢飞了两个耗子。 这期间,我瞧见她身上落下来一道符…… 那符本身是黄色,落地却变成漆黑…… “怨气冲天,你们真的该死!”沈髻的眼中,只剩下冰冷和恼恨了。 那老妪却快速狂奔,一转眼,就要冲回宅内。 “奶奶,快回来!”一个仓皇的女孩儿声从宅内传来。 沈髻长鞭一甩,那鞭子却缠绕至腰间。 而她手一抬,从她袖子里头,居然射出三道弩箭! 我是当真被吓了一跳。 沈髻身上,居然有这种东西?! 弩箭嗖嗖地刺进了那老妪的后背。 老妪是扑进了宅门内。 一个纤瘦的女孩儿身影一闪而过,她拽走了老妪,老宅砰的一下关上了大门! 沈髻踏步往前,显然是乘胜追击。 我本想跟上去,可刚迈出一步,腿便是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朝着前方重重倒去…… “蒋红河?!中毒了?”惊疑的话音入耳,我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抱住…… 下一刻,嘴巴又被一只手捏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被塞进我嘴巴。 我下巴又被一击,那东西被吞进喉咙里…… 只不过,沈髻这一巴掌很重,我又咬到了一截舌头,这剧痛让我清醒过来,却快把我疼哭了。 “你死不了,我给你吃了族内丹丸,大男人的,哭什么哭?” 沈髻的话音还带着几分训斥! “我……”我张口,又疼的吸了口凉气。 可这一下,我彻底清醒过来了。 我反过手来,细看手腕的伤口,那里在冒鲜红的血液。 我呼吸粗重,应该是我中毒没有瘸子张深,而且立马解了毒? 沈髻松开我,走向院门,我疾步跟了上去。 她抬起长腿,一脚将门踹开。 院内的情景,却吓了我一跳! 第98章 必有一得 院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口单薄的树皮棺材。 四周却密密麻麻的摆着家仙的干尸! 它们都像是在跪拜棺材一般! 除了耗子、黄鼠狼、蛇、狐狸,居然还有少见的刺猬! 此外,棺材上还搭着几张泛黄的薄布。 可仔细一看,那并非是布,而是细腻的人皮,只是因为年头太久,泛黄的比较严重。 家仙尸体并没有吓到我,是那人皮让我心头发堵,极为不适。 “砰”的一声闷响,是鼓声又来了! 耳边忽然传来了女人的笑声。 那声音极为妩媚,一瞬间,居然酥麻到了人骨头里…… 本身这地方极为恐怖,可这声音却带着暧昧,感觉就更为怪异。 吱呀的声响中,院内四周的门开了,款款走出的,居然是一群细腰丰臀的女人,其中还有几个俊朗强壮的男人。 女人性感妖娆,肤如凝脂,一瞬间,就让人挪不开目光…… 男人则是肌肉健硕,面如冠玉,看上去帅气吸睛! 院子中间的棺材也变了,那哪儿是什么棺材,而是个树皮桌案,桌案上趴着几个稚嫩的少女,正冲着我招手。 虽然我知道这有问题,但却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我的身体,让我朝着前方走去。 那些女人朝着我围来,而那几个男人,却朝着沈髻走过去…… 我用力咬着舌尖,可眼前的一切还是没变化…… 眼看,我就要走到那树皮桌案旁边了,周围的女人也簇拥围了起来。 忽然,一个平静清冷的话音,在耳边响彻。 “天有三奇,地有六仪,玉女守神,凶煞远避!” “贪狼在木,震巽得地,水至合局!急急如律令!” 我脑袋忽而一下清明了。 眼前的一幕,却让我心头恶寒不已! 我已经到了棺材前边儿。 棺盖已然被打开了。 直挺挺杵在我面前的,是一具老人的尸身,他皮肉干瘪,眼窝凹陷,淡青色的皮肤上,尽是血色绒毛。 他胸腹微微起伏,就像是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呼吸。 更可怕的是,他独臂举起,似是来抱我脖子! 我身边并无什么年轻少女,而是一群老妇,她们胸前挂着一面泛黄的皮鼓,双手正在轻轻拍打。 这些老妇的眼睛,都带着怪异的妩媚。 只有眼睛,似是少女! 鬼上身?! 我头皮都发麻了! 与此同时,近处又传来一声叱喝! 我余光瞧见,有几个老头儿围着沈髻,而沈髻身前,鞭影横扫而出! 我骤然朝着后方退去,避开了那尸身的一双手,也躲开了那些老妇! 她们眼神透着急促,双手用力拍打身前皮鼓,我意识又是一晃,不过这一次却没中招。 砰砰砰的倒地声同时传来! 围着沈髻的那些老头,全都倒地不起…… 不过,他们并非单纯被鞭子击倒,因为我瞧见他们印堂上还紧贴着一枚铜钱! 下一瞬,我身前那些老妇,都变得神色尖锐起来,她们同时冲向了沈髻! 沈髻原地一个旋身,嗖嗖声中,十数枚铜钱射出,所有老妇几乎同时呆站在原地! 我看的瞠目结舌。 沈髻目光扫向院子当中的棺材,盯着那老人尸体,似是诧异。 “不是青尸煞,是血煞化青?怪了……” 很显然,那尸体就是老仙儿了! 沈髻的话,也让我面色苍白。 血煞化青,看起来她很瞧不起。 可让我对上这东西,我还是十死无生! 说时迟,那时快。 老仙儿的尸体朝着棺材外忽地一倒,似是要翻出来。 沈髻陡然抬起手来,又是三道弩箭从她的手袖中弹射而出! 铜光闪过,弩箭稳稳地扎在了老仙儿的头顶! 老仙儿一动不动了…… 沈髻纵身朝着前方跑去,我反应过来,来不及多看,迅速跟上了沈髻。 我们进了这老院的堂屋中。 堂屋里头摆着一面更大的鼓! 这鼓身完全是人皮缝制而成。 边缘的位置似是能看到一些折叠的人脸…… 我心头更压抑。 沈髻抿着唇,面上冰寒,眼中杀机喷涌而出。 “她们反应还真够敏锐的,眼见打不过,居然跑了。”沈髻语气更冷了。 我心头却一慌,不安道:“老张叔。” “那女孩儿勉强带着一个重伤的老妪跑,带不了那瘸子走,还有,那老妪一身邪气,被铜箭入体,箭身上还有道符,她活不了几天了。”沈髻淡淡道。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道符? 这沈髻到底是什么来头…… 会风水,会算命,居然还有道士的东西…… 刚才我们明明被迷惑了心神,这应该是比鬼上身还要厉害的东西,可沈髻那一串咒法,却让我清醒过来。 若非是那咒法,我们恐怕要吃大亏! 疑惑虽然疑惑,但我还是没先问她,而是快速在老院内找了一圈。 只是,让我心头颤栗不安的是,我居然还是没找到瘸子张…… 等我回到院内,发现沈髻站在那老仙儿的尸体前头,若有所思。 我心头煎熬的走过去,沈髻眼中疑惑:“还是没有?” 我抿嘴,点点头。 “看来,你的揣测,全都是错的,他应该是被别人带走了。”沈髻轻声道。 “难道是……壬河?”我不安开口。 沈髻眼中显然露出了不满,道:“第一次见你,第二次见你,你都临危不乱,刚才,你也很能打,很能拼,怎么这一下,你就自乱了阵脚?不可能是壬河,他出现的时候,就是引我过去试探,他退走,我回来,他没那个时间。而且他抓人,会只抓一个?” 沈髻的话音中,居然都带着训斥的意味了。 我脸色涨红,可我反驳不了。 我的确阵脚乱了,一次没找到,两次没找到……那瘸子张能被带去什么地方? 我太怕他出事…… 没忍住,我和沈髻说了,我之前出现过眉心黑色,印堂青黄的面相,秦姨说是百事欠顺,亲朋不详,我怕这事情应验在瘸子张身上。 沈髻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疑惑,她认认真真地看着我的脸。 片刻后,沈髻摇了摇头道:“这面相很微弱了,被你脸上的红光压过,就代表还没有应验,如果应验了,我会看见的,还有,你红光悬顶,准头明润,必有一得。” 我心头狂跳起来。 问沈髻,没有应验,就代表老张叔还没事儿?那“一得”又是什么? 沈髻蹙眉,告诉我,未必这事情指的是瘸子张,而且瘸子张算我养父,我没有丧父的相格,所以瘸子张性命暂且无忧,至少还活着。 顿了顿,她告诉我,那“一得”,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这属于我的机缘,机缘到了,我就知道了。 语罢,沈髻压下了眼中的思索,又看向了老仙儿尸身。 她说:“得回去看看那个墓,这尸体很诡异,血煞化青,不该用金符来镇,墓里头,必然还有东西。” 我心头顿时一寒。 第99章 棺材下的拜师信 老仙儿和老妪,已经这么难纠缠。 虽说我们赢了,但没抓到她们两个。 还有,沈髻的表现有些怪。 有时候,她好像也是狼狈应对,但忽然又会变得很强,连血煞化青都可以瞧不起,还能有镇住青尸煞的手段。 这也透着奇怪。 这时,沈髻迈步往外走去,我紧跟上她。 对瘸子张的担忧没有减弱,我先问了沈髻,墓中有什么东西,然后又直言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她时而轻松面对,时而又很吃力? 沈髻告诉我,墓中有什么,她现在不知道,可金符一定是镇至少青尸煞级别的尸体,我们得过去,不然这镇上的百姓性命依旧是隐患。 顿了顿,她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我,道:“你没接触过这些养家仙的人,但你没发觉么,他们的手段,并非是简单的鬼,甚至不是这老仙儿的尸身的话,她们甚至不会用上鬼祟。” 我眼中都是不解了,因为我大部分都没听明白。 沈髻又和我解释了一遍,这次,她就比较直白了,说那老妪和女孩儿如果单纯驱使家仙和她斗,她会很吃亏,甚至很难应对,因为她对付死人更厉害,如果要对付活人还有仙家,本身就要大打折扣,她也不够了解它们。 但老妪她们却用错了心思,以为仙家对付不了她,用上了老仙儿的尸体,鬼祟加上仙家一起,这就正中了她下怀! 我这才恍然大悟,隐隐还有后怕。 迟疑了一下,我又问沈髻,她怎么还会道士的咒法了? 沈髻瞥了我一眼,问我,很奇怪么?难道没见过会道术的阴阳先生? 我一时间语塞。 沈髻似是反应过来,摇摇头,道:“对,你在这八茅镇,连阴阳先生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楚,沈髻是故意再洗刷我,还是她性格本就如此了…… 一直吃瘪,我干脆就不再多问。 沈髻却又和我解释了两句,说她道法会的不深,不要太过依赖这点,而她铜箭是族内的一些老家伙给的,怕她出来出事。 我没接沈髻话茬。 一晃眼,我们已经到了镇中央,黑漆漆的夜路上,居然有很多年纪不小的老头,老太太正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幕,让我略有心惊。 沈髻喊我不要多管,不是冲我们来的,这些人也没有鬼气怨气,就是普通人,不知道去做什么。 我勉强压下了疑惑,跟着沈髻继续往前。 等我们回到了后山,墓穴洞口的位置,沈髻喊我先下去。 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就要弯腰进洞。 沈髻却又喊了我一声,让我先出去之后,如果里头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就让我踢远点儿。 我这才明白了一点点…… 又钻了一遍熟悉的窄洞,当我来到墓室中的时候,打开电筒一照,发现地面上干干净净,一具干尸都没了。 这属实正常,老妪肯定将其全部带走了,就是刚才我们面对的那些东西。 随后,沈髻也进了墓室。 我手电筒晃过两口棺材,它们全都被开了棺。 大小棺盖都丢在地上,还有一块符布。 小棺材四周的金板,全都被翘了出来。 老妪并没有带走金板,看来,她们对这些钱不感兴趣。 仔细一想,这些金板镇压她男人二十来年,能拿走才奇怪了。 沈髻却走向了地上那块符布,将其捡起来之后,沈髻仔细的看着,眼中透着惊疑,喃喃道:“押镇神咒……” 我心里突地一跳,问沈髻,怎么会认识这符文? 沈髻不多言,又走向了那些金板。 她蹲身拿起来两块,看完了之后,呼吸却急促了不少:“柳家的符……不过,有破绽,时间到了就会逐渐失效……” 这话,就让我更惊疑。 时间到了会失效,这就是说,金符只会镇压一段时间? 那这老仙儿,如果不是被吴老汉拿了金板,也会出来?! 我额头上泌出豆大的汗珠。 沈髻已经起身,走到了小棺材前头。 她低头看着棺身内部。 我抑制着疑惑,走到了她身旁。 我顺着看过去,棺材里头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大棺材里?”我试探的说了句。 沈髻摇摇头:“那口棺材只用了押镇神咒,那是没问题的,应该装着的就是那些人皮和鼓,这口小棺材,才是问题所在,有问题的金符,镇压了一个不足档次的血煞化青,符还会破开,血煞化青会出来……对我来说,这东西好对付,可对你们八茅镇的人来讲,就是一场厄运,就算你和那瘸子能对付它,不死也要脱层皮。” “能布置这些东西的人,不可能看不出隐患,他们既然看得出来,那他们是什么目的?” 沈髻眼中思索更多,她的分析,却让我瞳孔又是一阵紧缩。 至少,我知道一点。 这地方,是老先生和那道士弄的。 老先生,果然有问题? 只是,这问题在哪儿呢? 正当我思绪紊乱的时候,沈髻忽然抽出长鞭,狠狠朝着这棺材一抽! “啪!” 整口小棺材,骤然便四分五裂! 棺材残片被气劲震开,灰尘烟雾散开后,地面还铺着一张符…… 那是一张人脸符! 我瞧见它的一瞬间,就感觉身体一颤。 沈髻却脸色苍白,她蹬蹬地后退了数步,嘴角竟溢出了一丝鲜血。 她猛地扭过头,视线挪向了别处。 “蒋红河,退过来,不要看那张符!”沈髻声音透着极度的沙哑。 我没动,还是呆呆地看着符。 更诡异的是,我居然控制不住身体,探出手,一把将那张符掀了下来! 符纸入手的瞬间,我更觉得身体失控了一般。 隐隐地,我耳边似是听到了什么话。 让我砰的一声,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再接着,我冲着前方,就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了头,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感觉能控制身体了。 我更茫然啊,这是怎么回事儿? 盯着符纸被扯开的位置,我却瞧见那里有个小小的凹坑,里头放着一个铜盒。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没有伸手去拿铜盒。 手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我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才发现我手指在溢血。 分明是那符上有一些细小的刀片,割破了我的手。 而符布的背面,有密密麻麻的一串字。 我只看了一眼,就身上冷汗直冒! 其内容写着:“时辛丑年,庚子月,癸卯日,小徒蒋红河,歃血磕头拜师,如有违背,改换门庭,当身首异处,五脏俱焚,魂飞魄散!” 我脑袋完全懵了。 这张符,居然是我的拜师符,早就有人准备在这里了? 我冲着一个铜盒子拜师了?! 第100章 阳算:十观相术 我心口都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一样! 辛丑年,不就是现在2021年? 庚子月,癸卯日…… 农历是十一月十八日,国历是十二月二十一。 那不正是今天?! 我耳边嗡嗡作响。 这见鬼了啊,我不但拿着它就直接磕头拜师,而且这上边的内容,居然就写着今天,就写着我的名字,还有一道毒誓! 这事情,是算准我来的! 我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滑落下来,再盯着那道符,又看了看眼前凹坑中的铜盒子。 这墓是老先生和一个道士设下的,那这符,也就是他们留下来的,铜盒子也是…… 老先生算计我,让我冲着这铜盒拜师?! 我思绪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蒋红河?你怎么听不懂话?!”沈髻严厉的话音传来。 我余光看见,沈髻正微侧头看我,她冷冰冰的俏脸上透着焦急。 “我没事……至少现在没事……”我干巴巴的说了句。 “嗯?”沈髻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怪异,她立即转过身,走至我身旁,警觉地低头,看了看我手上的符,再没刚才那反应了。 “拜师贴?你的名字?今天……冬至?”沈髻的眼中透着惊愕。 紧跟着,她直勾勾地看着那铜盒。 “算计你的老先生,布下柳家符篆的道士……”沈髻口中喃喃,眼中也更疑惑:“他们有很大的问题,这铜盒里头,是什么?” 语罢,沈髻伸出手,就要去抓那铜盒。 不过在她要碰到的瞬间,又停顿了下来。 “这东西是给你的,那老先生如果要杀你,很早就能杀,他帮了你不少,可也问题不少,你先看看,这铜盒里头装着什么?”沈髻慎重地说道。 我堪堪回过神来,起身拿起来了铜盒。 沉甸甸的铜盒上,透着一股金锐之气,驱散了不少的寒意。 我将盖子打开,用手电筒照了一下里面。 曝露在视线中的,是一本书。 灰白色的书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其上又有金线绣成的字样,书名写着《十观相术》。 我愣愣的看着那本书,还是不明所以。 一旁的沈髻,眼中也愕然。 “一本书……”沈髻喃喃道:“拜师……书……他给了你传承?可为什么,这传承不当面给?” 我更懵了,却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吞咽了一口唾沫,道:“十观……魂蔽体……这是老先生的手段!真是他的师门传承?!” 沈髻面色凝重,沉默不言。 我下意识的将书取出铜盒,正想翻开看。 虽说老先生有问题,在算计我,但正如沈髻所说,他其实没害我。 从沈髻这件事情就能看出来,他所说很多都是对的。 無先生说他是一个仇家,而他说無先生错了,两人之间,必定有极大的矛盾亦或是极深的误会! 而老先生要将自己的师门传承给我,又是什么原因? 我思绪很快,一手拿着电筒,又要翻书,就显得很笨拙。 沈髻将电筒接过去,帮我照明。 我喃喃地念出声来:“大凡观人相貌,以骨至五行,至其面十观,骨之起初,骨节象金石……” 忽而,哗的一声轻响。 是沈髻一手扣上了书封,她瞳孔紧缩,额头上尽是汗珠,让我不要念了。 “啊?”我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沈髻。 沈髻又沉默片刻,道:“难道那瘸子张没教过你,传承之物,不能随便给外人视听么?” 我这才堪堪反应过来,说肯定教过。 再低头看了一眼书封,我明白了沈髻的意思。 我将书放进铜盒里,又将铜盒贴身装好。 “先出去。”沈髻四扫了一遍墓室内,轻声说道。 她看我的眼神,已经带着一些其它意味。 我转身,到了洞前,钻进去往上爬。 不多时,我出去到了山脚处,沈髻跟了出来。 白茫茫的天,已然不是夜晚,天边若隐若现的一缕紫气,给人一种通透感。 我吐了口浊气,身体却有种疲惫。 只是,我依旧弄不明白,为什么老先生要大费周章地给我这铜盒。 就像是沈髻刚才说的一样,要给,怎么不当面给?有事,为什么不当面说? 我跟着瘸子张学背尸人的手艺,很清楚传承的重要性。 这算是代代相传的术法,瘸子张能自己死,都不会让传承断绝。 老先生是那么强横的一个人,他的师门传承,又有多强?居然就这么给我了?!还是早早的布局,二十来年前准备对付老仙的时候就给我…… 他让瘸子张去买我,这当真就是一个惊天的大局! 可我,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让他传承给我师门?! 我呆站了许久,思绪一直没有停下。 一晃眼,初阳居然都出来了…… 阳光照射在脸上,微微的熨烫和刺目感让我清醒过来。 “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可能你有机会,也并非是个废物。”沈髻轻声开口。 我诧异地看向她。 她又深邃的看了我一眼,道:“不管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东西,但我能告诉你,这书不简单,我从未听过十观相术,但听你念的第一句话,这是一本极为高深的阳算之法。” “阳算?”我不解。 “算命术。”沈髻又道。 我心砰砰直跳。 “如果有机会,能见到他最好,骑青牛,带高冠,押镇神咒,道符……无一不说明,他身边的人是我族中一位长者,只不过典籍记载,那长者应该已经去世多年,活不到现在,我很想知道,他身边的道士是谁。”沈髻又说道。 我心头又是猛地一跳。 那道士,和沈髻有关。 老先生,又用这种方式让我拜师,还让我跟沈髻走。 那今天的事情,也是被他算计而来的? 甚至沈髻来找我,还是他在暗中推波助澜?! 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这怎么可能啊,一个人算出来二十一年要发生的事情? 可下意识地我抬起另一只手,其实那张符,一直还在我手中抓着。 看着符上的字,我又心惊难掩。 事实却早就推翻了我的不可能…… 我将我刚才的猜测给沈髻说了。 沈髻眉头紧皱成了一个疙瘩,她半晌后才道: “我不认为他算计了我,蒋红河,你还不懂命数,有的事情,是注定要发生的,他最多是个推波助澜的人,不过,他很不一般,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谁,这普天之下,除了罗十六,居然还有这样的阴阳先生……” 说着,沈髻就迈步往前走去。 我赶紧跟上她,下意识的,我又问了句:“那罗十六到底是谁?他一样厉害?还是,他更厉害?” 第101章 不为人知的隐秘 沈髻的眸子却瞬间一冷。 可下一刻,她似是整个人都变得低沉落寞。 我更是诧异不解了,因为沈髻自从出现,一直到刚才,她那副冰山的模样都没有改变过,而且她的自信和能力都让我自惭形秽。 我只提了罗十六一句,她怎么又成了这副模样? 沈髻没说话,我就不好多问。 她步伐缓慢了许多,走了几步后才说道:“他是个胆小如鼠,又胆大包天的人,就和你先祖蒋盘一样,他不负天下人。” 我呆愣了一下。 可转念一想,内阳大先生这个名号,的确得一副仁心,才能得到吧? 迟疑中,我又问道:“那他对内呢?” “那要比蒋盘好许多。”沈髻很果断的回答:“不止很多,而是拍马难及。” 我本能的皱了皱眉,因为好似内心深处,有一丝抗拒和不喜。 下意识的我说道:“真是拍马难及吗?可我却觉得,有一副仁心的大先生,对外都如此无私,对内,又怎么可能心狠手辣?” “还是说,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沈髻略奇怪的看着我,她眼中犹有思索。 “蒋盘的家事是你告诉我的,是無先生亲口说的,無先生是他儿子,还会乱说?” “这……”我一时间就不好回答了,两人陷入了尴尬的安静。 又走了一段路,回到了镇上的街道。 这会儿人声开始喧闹起来,路上不少行人。 时不时有人看我们,尤其是看沈髻更多。 沈髻没有反应,一直往前。 我才反应过来,沈髻还没回答我问的其他问题呢。 我本来还想说,既然她和罗十六关系好,那能不能问问罗十六是否知道十观相术,说不定这就能知道那老先生的来头! 可看她不怎么想提罗十六,我也就不好再反复去问了。 几分钟后,回到了我家里。 沈髻径直走向我房间,临到门前,她回头告诉我好好休息,等天黑之后,她会仔细找镇上每一个地方,将瘸子张找出来,如果找不到的话,那可能就没办法了,她要带我回蒋家村去找無先生。 她怕时间长了出变故,万一無先生被人算计或者害了,这后果我们都承担不了。 语罢,她进屋关门。 我僵站在原地,心却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沈髻这话又没错,让我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無先生的安危很重要。 可老张叔的也重要啊! 他是养育我长大的人,虽然我没喊他爸,但他和我亲爸毫无区别。 “红河。”秦六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扭头一看,她刚从瘸子张房间出来,还有几分睡眼惺忪。 “解决了?”秦六娘匆匆问道。 我点点头,说老妪和老仙儿都被解决了。 “那就好,那就好,昨晚上也没出什么事情,你老张叔呢?”秦六娘又问。 我面色僵硬。 用力抿了抿唇,我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红河,你去哪儿?!”秦六娘疾步朝着我追来。 我已经走到马路上了,秦六娘气喘吁吁到我身边。 “没找到不要紧……老仙儿和老妪解决了,还有时间找。”秦六娘立即劝我,她又来拉我胳膊。 我快速闪躲开,沙哑道:“时间拖得越久,老张叔越不安全。沈髻要带我回蒋家村去找無先生。她再找老张叔一夜,就会放弃,我怕她找不到,所以我不能浪费时间。” 顿了顿,我又喊秦六娘回去,便往镇里走。 “这大白天的,红河你着急上火,秦姨心里头清楚……还是得等天黑。蒋家村的确要回去,真要找不到老张,你和沈髻对付了那个壬河,镇上也没有危险了,秦姨留在这里找?”秦六娘依旧在劝我,语气更焦急。 我没接话,因为我心里头挣扎难受。 干这一行的最清楚,意外哪儿都在,要是我找不到瘸子张,留下秦六娘也没用处,反倒可能有危险。 她算命术是半灌水,还不能打…… 已经两天了,就算沈髻说我没有丧父的面相,瘸子张还没出事。 那再拖下去呢? 一转眼,又走到了热闹的镇中。 秦六娘还是跟着我,她也没继续劝我了。 站在喧闹的人群中,阳光晒着,我一时又有些迷茫,不知道从何找起。 就在这时,耳边却听到一些人在议论。 “真见鬼了……这两天晚上都冷的吓人。” “可不是,半夜都不敢出门,我家里有耗子,都会翻墙往外跑了。” 议论声很嘈杂,让我眉头紧皱。 我压根不想听到和家仙有关的东西。 要不是那老妪和女孩儿,瘸子张也不会受伤,不会莫名其妙的被人带走…… 我迈步想继续往前,换一处稍微安静点儿的地方。 却又有人道:“可昨晚上怪的很,镇上一些老头老太太,居然都跑去陈大强家里了,有胆大的跟去看,说他们都跪在陈大强家门口磕头,等到快天亮,那些老头老太太才离开,那些胆大的去他们家里头问了,所有人醒来之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是梦游了……” 另一个人又说道:“梦游?见鬼了吧?能那么多老头老太太梦游?陈大强可不是什么好人,刺儿头,蹲号子的,他该不是想出来什么损招?想搞点儿钱花?我刷短视频还老看见有人说养小鬼……” 我瞳孔顿时紧缩。 昨晚上,我是看见了一些老人在走,沈髻让我不要多管,说是正常人…… 可这事儿扯上了陈大强,就完全不正常了! 上一次,陈大强变成了那副鬼样子,老先生让我给他喝了瘸子张的血…… 他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怎么偏偏这时候闹出来这么邪门的事儿?! 我怎么没想到他!? 我直接转身,径直朝着陈大强家中狂奔而去! 秦六娘赶紧跟上了我。 几分钟后,我就跑到了陈大强的家门外头。 半红砖,半土墙的屋子,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 我跨进了篱笆院子,直接到了门前,一脚就将门踹开! 难闻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谁?!” 第102章 有土吗?或者米 这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来是陈大强的! 可又太空寂,空寂的像是鬼在说话似的…… “小心……”秦六娘谨慎道。 我反手拦住了秦六娘进屋,低声说了句:“别进来。” “啊?”秦六娘语气透着惊疑。 我没多做解释,迅速看向右侧屋门。 话音就是从那边传出来的。 血腥味很新鲜,不可能是上次残留的。 我心头已经懊恼到了极点,因为之前给陈大强喂了血,又按照老先生的交代说了话,我下意识就忽略了这个人,没觉得他会出问题! 可现在,我觉得问题十有八九都在他身上! 窗台上那么大的两个脚印!我早就该想到的才对! 我径直迈步,朝着右侧门走去。 陈大强却刚好从门内走出来。 他的模样,顿时让我心头一寒。 本来干瘪的皮肤,稍微充盈了一些,脸上隐隐都透着红光。 嘴角沾染着殷红的血迹,光秃秃的头顶上,一根头发都没了。 他瞪大了眼珠子,阴恻恻道:“蒋红河,滚出去!” 我没有停顿,还是朝着他逼近! “再过来,我叫人了?!”陈大强话语中透着威胁。 只不过他声音太空寂,空寂的不像是活人! 这屋子里头的阴冷也更重。 “我要报警了!”陈大强已经色厉内荏。 我扬起手,辟邪珠直接朝着他嘴巴里塞去! 陈大强就像是看到什么恐惧的东西一样,一声尖叫,猛地朝着屋里钻去! 我哪儿能让他逃了,一把探出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陈大强反手就朝着我眼珠子抠来。 那副狰狞的模样,就像是恶鬼要索命! 与沈髻一起对付了老妪和那女孩儿,加之陈大强本身就不是我对手,他现在这招式,更毫无章法,破绽百出! 我轻而易举,就将辟邪珠直接塞进了陈大强嘴巴里头…… 他身体疯狂抽搐起来,呼吸开始减弱,体表也在渗血…… 陈大强,并非是活人了!而是尸! 只不过,他有一口咽不下去的气,成了活尸! 之所以白天能有反应,是因为这是他家,家中阴气逼人。 眼看着辟邪珠就要让他咽气。 后方却传来秦六娘惊疑的声音。 “红河,别让他把气儿咽了,活尸好歹没死透,真成了死人,不好交代,我们要担责任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虽说唐克被调走了,但这镇上还是有警察,陈大强咽气之后,尸体就保存不了多久,会腐烂…… 思绪瞬间落定,我一手击中陈大强胸口,他呕了一声,吐出来了辟邪珠。 我再快速取出来一张背尸人的符,一把拍在了陈大强头顶…… 他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没有直接去接住辟邪珠,让它咕噜咕噜滚了出去。 再从陈大强身边绕过去,我进了他身后的房间。 入目看到的一切,却让我心头颤栗,恨不得将陈大强现在就剥皮抽骨! 瘸子张被严严实实的绑在一张床上,他嘴巴塞着布,整个人都奄奄一息! 而他手腕上有好几道伤口,有的已经结痂了,还有一条伤口在流血。 床边放着一只碗,血溢满了,已经快淌出来…… “老张叔!”我颤声喊出来,便疾步上前。 床头有一把刀,我拿起来,快速割断了绳索,又拉出来了瘸子张嘴巴上的布。 瘸子张大口大口的喘息,他勉强睁着的眼睛,流露出几分喜色。 “红……红河……”刚说完两个字,瘸子张一下子又昏迷了过去…… 我心惊的探了探他鼻息,总算没事儿。 快速取出疮药,我开始给他伤口止血。 秦六娘跟了进来,她捂着嘴巴,发出一声惊呼。 “老张……”秦六娘眼中极为不忍。 “失血过多,还好,还没危及到性命……”我眼眶通红。 这陈大强,得放了瘸子张多少血? 我将瘸子张背了起来,沙哑道:“先回去!” 我声音都在发抖。 走出房间,绕过陈大强,到了门边,我才发现,辟邪珠不见了。 “我帮你捡起来了。”秦六娘递给我辟邪珠,其表面已经被擦拭干净。 我一手收回来,走出了陈大强家里。 “第一回见要喝人血的活尸,太诡异了。”秦六娘紧跟着我,又不安的说了句。 我抿了抿嘴,没接话。 没过多久,我们就回了家。 刚进门,沈髻却从我房间出来了,她蹙眉看着我背上的瘸子张,眼中却闪过几分惊色。 “找到了?哪儿找到的?”沈髻立即问我。 “陈大强家里。”我沙哑回答,并快速将瘸子张放进了他房间的床上。 瘸子张呼吸稍微平缓了一点儿,可脸色还是苍白无血。 秦六娘迟疑片刻,问要不要送去医院输血?她看这情况,她和瘸子张跟着我,可能都不太好,会给我们拖后腿,而且瘸子张失血严重,她怕不好恢复。 “输血没用的,二五之精为人之本,他伤到了根源,自己不能恢复,就会折寿。”沈髻跟进了房间,语气凝重。 我脸色再变,心里头更难受了啊。 折寿? 瘸子张都已经六十二岁了,再折寿,怕是没几年好活了。 沈髻已经走到了近前,她又皱了皱眉,道:“损耗比我想的严重,都出现死相了,若非前两天的丹丸续命,他恐怕已经死了。” 话语间,沈髻又拿出来了药瓶,倒出来一颗丹丸,直接塞进了瘸子张口中。 瘸子张的面色,居然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丝红润! 我心头更惊。 那不只是解毒药? 秦六娘也看傻了眼,呐呐道:“这什么药,这么神?” “秘药。”沈髻淡淡的说道。 她又看了我一眼,皱眉道:“谁抓他,抓去放血?我看他肤色,这血没少放,你们还有什么仇家?比较弱,所以你没第一时间想到?” 我身体一僵,没想到沈髻居然猜了个七七八八。 没有犹疑,我和沈髻说了陈大超的事情,又说了关于老先生喊我给陈大超喂瘸子张血,还说,命以后还给他。 沈髻脸色陡然一变,道:“喂血?还命?” 我没想到沈髻反应这么大…… 还没等我点头,她眼神严厉了许多,道:“有土吗?或者米?!” 我一个激灵,却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老先生倒是没让我带米带土这些东西,反而無先生,让蒋淑兰送来了一碗血米! 第103章 对,你说的都对 我摇了摇头,说老先生让喂的只有血,没有米,也没有土。 沈髻松了口气,又道:“还好,看来是我多心了,本身,只是单纯放一碗血,也不会是那个邪术……况且你什么都不会……” 我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不安道:“邪术?” “嗯。”沈髻点点头,却没多说。 我却迟疑了起来,沈髻眼神更疑惑。 她深邃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我咬了咬牙,说了無先生让蒋淑兰给我送来一碗血米的事儿,也讲了当时瘸子张躲避劫难失败,险些丧命,是这碗血米救了他。 沈髻神色陡然变得惊疑,骇然! 她猛地低头去看瘸子张,眼中更是惊疑不定。 我更不安了,因为我觉得,这事儿,恐怕不简单! 之前我没想到有什么联系。 可刚才沈髻问了,有没有米或者土。 恰好無先生送来的就是米…… 只是,这联系是什么我却不知道。 恐怕,就是沈髻口中所说的邪术? “不可能……他是蒋無,蒋盘的儿子,怎么会……”沈髻额头上都在泌出汗珠,喃喃又道:“还有纸扎……血米……难不成,他还和那个人有关?” 沈髻整张脸都紧绷着,没再理会我。 她快速摸出手机翻出来了一个号码。 我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备注是罗十六。 我心跳的速度更快了。 沈髻的话,让我愈发迷惑,就好像,她知道無先生那些术法的来处,她要联系罗十六?难道,是从罗十六身上得来?! 我更紧张了。 可下一瞬,沈髻又反手,将手机装回了兜里,摇了摇头,咬唇说:“不行,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会出事的。” 我问沈髻,会出什么事儿?难道,不是能帮忙解决一些问题吗? 沈髻摇了摇头,目光幽深地看着我,道:“你不了解他,如果他知道偷寿之法再临世间,必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将其根除,还有,他最近几年,一直在和那个死板的柳昱咒僵持,想要其出观,这件事情告诉他,他肯定要通知柳昱咒,届时,就必定是一个不死不休的结果。” 我:“……” 我还以为沈髻能找罗十六,是一件好事,却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还有,那柳昱咒又是谁?这是我完全没有耳闻过的名字了。 沈髻闭了闭眼,她再睁眼时,眼中多了一些血丝。 “我不信,蒋無会真的偷寿,如果会,那这是蒋家的事情,不劳烦外人动手。”沈髻清冷的话音中竟隐隐带着杀机。 我瞳孔紧缩,再看沈髻的双眼。 “你想干什么?!”我沙哑问道。 沈髻却不说话了,只是深深的看着我。 一时间,我们两人又陷入了僵持安静。 我哪儿看不出来,沈髻是要杀人…… 可我能让她杀無先生?杀我曾祖? “我不知道,偷寿之法到底是什么,可無先生是我曾祖,他这一辈子,就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你是他父亲的弟子,如果你敢杀他,你还会被承认吗?” “你真想杀他,那现在就不用去蒋家村了。” 我直接挑破了那层窗户纸,一字一句的说道。 沈髻眉头皱得更紧,沉默了许久,才道:“会偷寿的,都不是人,比鬼还可怕,如果他让你看到的是人的模样,那是他想让你看的,你如果知道这法子有多凶狠残忍,你就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了。” 我还是摇了摇头,说空口无凭,而且什么人用什么东西,结果也肯定不一样。 菜刀能切菜,也能杀人,难道还能说做刀的铁匠是杀人凶手? 沈髻:“……” 她脸上多出了愠怒之色,脸颊都隐隐泛红。 这明显是被我一句话给顶住了。 “陈大强,难道不是被杀的人?無先生必定是偷走了他的寿命,给了瘸子张。才会有老先生喊你用瘸子张的血喂给陈大强,说以后还给他命。”沈髻一字一句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不变,回道:“上一次,我给陈大强喂血,他还不是活尸,如果是,我会看不出来?这一次他却成了活尸,必定有问题。退一万步说,無先生会你说的偷寿,那他也没要人命,老先生所说的法子,就是补救!” 说完这话,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没错! 陈大强的问题,决不能忽视。 我上一次去的时候,他的确还是活人,并非不咽气的活尸。 如果是,老先生还会让我补救?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他会出问题,肯定是有人暗中出手了。 我立即又想到了那阴魂不散的壬河…… 沈髻眼皮一直跳,眼中犹有惊疑。 显然,她也极度聪明,我没解释,只是这一番话,已经让她联想到许多了。 “这件事情,还是非同小可,我要当面问無先生,做个验证。”沈髻明显语气软了一些。 我立即点头,说了个好字。 沈髻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得告诉你,他真走了邪路,你必须和我做一样的选择,前几年,偷寿之法现世,死了整整一个村的人,和一个大家族。历年来此法还在暗中残害了不少阴术先生,阳算先生。甚至许多年前,阴阳界没落成如今的风水界,也因偷寿之法所致……無先生还会纸扎,这也是一个问题,纸扎术以人皮驱使,是一大邪术,本来被罗十六毁了,蒋無却会,这并非巧合。” 我身体微僵,沈髻所说的这些,我听得还是一知半解。 因为那些事情,我压根就不知道。 总归,她就表达的那一个意思,無先生大概率有问题,她大概率,还是会下手,还要求我一起下手! 我没有选择和沈髻争辩了。 她刚才还说别人死板,难道,她不死板?! 当务之急,我还是得和她一起回蒋家村,不然我也找不到無先生。 先让無先生脱困,如果沈髻真要动手,我就只能站無先生那边了。 思绪落定,我张口说了句:“对,你说的都对。” “嗯?”沈髻眼神疑惑。 “你敷衍我?”她秀美微蹙,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第104章 老先生的谋划 我定了定神,面上堆起笑容,不自然道:“说你对是敷衍,说你不对,你又要我和你秉持一个想法,那我到底对不对?” 沈髻原本冰冷的眸子,竟露出几分僵硬。 刚才那股肃杀的氛围,消失了。 我松了口气。 我是故意这样说的。 沈髻的本事虽然厉害,但她又给我一种心思很单纯的感觉。 简单的人最执拗,我只要拉开这思绪,就能缓解很多紧张和压迫…… 果然,我就用了这一句万金油的话,她矛头就转移了一部分给我了。 “秦姨,老张叔应该不用去医院了,等我和沈髻对付了壬河,你就带他进城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我转身对秦六娘说道。 “好!”秦六娘立刻点点头。 再次看向沈髻,我又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妹妹,是杀过人的,無先生在和壬河的算计争斗中,被壬河动了手脚几次,本来他只是让蒋淑兰供养幽女,壬河却让幽女杀了蒋老汉,也就是她外公。还有,她杀了蒋淑兰的男人,因为他对蒋淑兰太很狠,但这事儿,应该也有壬河的阴招。” “你能不能超度她?”我声音沙哑许多。 沈髻忽然走出了瘸子张的房间,进了我屋,我赶紧跟上了她。 蒋幽女已经不在床头,而是躺在一旁的柜子上,额头贴了一枚铜钱。 沈髻走至近前,我的视线却停在那枚铜钱上。 其上并没有刻字,而是有三处花纹,分别是一个脖子伸出来极长的龟,一片串联起来的铜点,就像是北斗七星,最后一处,则是一柄剑的花纹。 我们背尸人也有铜钱绳,和沈髻用的却完全不一样。 沈髻没先开口,看了蒋幽女几秒钟。 我也没开口,心头却略紧张。 “血煞,两条人命在身,按道理,已经很难平安送走了,至少短时间内,无法投胎。”沈髻说道。 我心凉了半截,难道只能让蒋幽女这么一直做个凶尸?漫无终日,没有尽头? 沈髻又道:“不过,如果能有一个大风水之地,用生气日夜冲刷她身上的怨气,煞气,再凭借那大风水之地的庇佑,她或许有一日能洗脱掉身上的因果孽债,她只是血煞,这件事情,应该不难。” 我心头顿时一喜! “怎么样可以让你帮她?要多少钱,或者什么代价?”我匆匆又道。 沈髻看了我一眼,平静地告诉我,其它人办事,她要收酬劳,但蒋幽女的事情,她不会要,她不姓蒋,但她是蒋盘的徒弟,这是蒋家分内之事,自然她要解决。 我又松了口气,眼中有了感激。 “去收拾一下你要带的东西吧,再好好休息休息,要回蒋家村,还有一场恶战,那壬河,该死了。”沈髻眼中再次浮上杀机。 我呼吸急促了不少。 沈髻却坐在了我床边,瞥了一眼门。 呃…… 我赶忙从房间退了出去。 东西没什么好收拾的,我只是去拿了瘸子张的分尸刀。 瘸子张受伤,暂时用不上,我拿来借用一下。 再之后,我就坐在之前的地铺上。 一夜未睡,我困得脑袋都在抽抽了。 摸出来胸口放着的铜盒,我将十观相术取出来,翻开看了一眼。 这内容晦涩,都是古文,不沉下心来,很难读的明白。 冷静下来,我心头才有压不住的悸动和紧张。 这可是老先生的传承啊,我现在还弄不清他的身份,但我已经肯定,他不是坏人了,甚至沈髻都因此收回了说我是废物的话,说我有机会。 这足以见得这十观相术的特殊和珍贵。 要是我学会了,我就不只是会背尸,更会算命术。 这肯定比秦六娘的半吊子强千百倍。 回想老仙儿的事情,再回想沈髻说的金符到时间就会失效…… 老仙儿的棺材板下边,就是让我拜师的符…… 这些事情,环环相扣。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如果没沈髻的话,老仙儿的麻烦也会出来,我和瘸子张必定会管。 解决了老仙儿,搬开了棺材,那我就会拜师…… 老先生谋划二十年让我拜师,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和我当面解释不清楚,所以用这个手段? 还有,他和無先生之间的矛盾…… 我好似摸到了一丝线索。 呼吸更为急促,我收起十观相术和铜盒,拿出来了那张符! 我喃喃道:“如有违背,改换门庭,当身首异处,五脏俱焚,魂飞魄散……” 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老先生在抢我! 無先生是要血脉延续下来,可暗中又有壬河从中作梗,老先生知道这些,他和無先生又有矛盾和冲突,所以无法正面出手,便在暗处将我带走。 甚至,他应该这些年也保护了我,这三人鼎足之下,无人能伤我! 可無先生,必定是要做些什么的,他不会眼看着我做普通人,只是壬河一直掣肘他。 那老先生,却计划好了,让我成为他的传人。 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再跟無先生学任何东西。 侧面也说明了,他讲过無先生错了! 想清楚这些,我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可那老先生又到底是谁,和我是什么关系。 居然能筹划二十一年来保护我,甚至传承都要倾囊相授? 我认为我的揣测,吻合了十之七八,细枝末节肯定有出入。 譬如老先生说了,还有人盯上他,又譬如村里还有一个带面具的人,当时用死人信驱使了薛老根儿。 这些都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可万变不离其宗,核心,我肯定没推断错! 至于老先生的身份,就算不能让沈髻去问罗十六,那直接问無先生,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想到这里,我内心都通透了起来。 困意愈发重,我撑不住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肩头传来的痛感惊醒。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我瞧见的却是一双匀称修长的腿,在我面前轻晃。 沈髻低头看我,又用脚尖点了我肩膀一下,喊我该醒了,天已经黑了。 我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 第105章 够了吗,你们两个该死的蒋家余孽 这时,瘸子张和秦六娘居然一起从房间出来了。 瘸子张面色红润,竟似完全恢复了一样! 秦六娘的神情显然轻松了不少。 “老张叔!”我惊喜的走上前。 瘸子张神色凝重,认真地说道:“六娘把该说的都说了,莫要情绪用事,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和沈髻去对付完壬河,再回蒋家村,到时候我们自己会走。” 我脚步一顿,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瘸子张又摸出来了一卷黑布,递给我。 我面色骤变,道:“老张叔……你这是干什么?!” “拿着!”瘸子张语气果断。 我接过黑布,嘴唇抿的更紧了…… 眼眶一热,我便要跪下。 “不准跪!”瘸子张语气更严肃。 他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你比老张叔年轻,这一茬,让我看明白了,单凭我这点儿本事,护不住你,现在这透骨钉你拿着,或许还有用处,以后,便没用了。” “不过红河,你不能忘了一件事,便是这背尸人的传承,老张叔给不了你更好的,这是张家最好的物件了。” 我眼眶更熨烫。 “你也被沙子吹眼睛里了?”瘸子张皱了皱眉,说道。 我听得明白瘸子张的意思。 他不只是给了我背尸人一脉最好,也是核心的传承之物,更是不让我在外人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 仰起头,我看了看房梁,又揉了揉眼睛,哑声道:“屋子里头,该好好打整了,一直掉沙子下来。” 瘸子张神色顿时放松了不少,笑道:“等你解决好事情,回来和老张叔一起收拾,这房子得翻新一下了。” “好!”我用力点头。 “赚那么多,还回来住?不去城里买房子?老张,你不是让红河走出这镇上,背尸也要背贵人?”秦六娘嘀咕了一句。 这期间,沈髻不声不响的出了屋子。 显然,她不想打断我和瘸子张的说话。 瘸子张愣了一下,拍了拍头,苦笑道:“倒是忘了这件事情。” 我往前一步,重重抱了抱瘸子张,认认真真地说道:“老张叔,你等我搞定这些事情,我们就在仙桃市干,干大事!” 语罢,我松开了手。 瘸子张再看我的眼神,已然都是欣慰。 我不再多言,拍了拍自己胸口,便转身出了屋子。 沈髻刚走到路边,我快速走至她身后。 这时,我才发现沈髻肩头挂着一个竹篓。 从空隙中,我瞧见了那是蒋幽女…… 伸手,我示意沈髻让我来背着。 沈髻摇摇头,说和壬河动手,我现在可能会吃力,甚至是破绽,还是让她带着蒋幽女吧。 我身体僵了僵,没反驳。 但我不像是之前那样,会觉得无力和没办法了。 我身上有十观相术,只要抽时间去学!肯定会提升很多! 沈髻迈步上了路,径直朝着镇口走去。 我一边往外走的同时,一边将瘸子张给我的黑布缠在了左臂上。 黑布顶端露出来一些黑漆漆的钉头。 沈髻瞥了我一眼,并没有多问什么。 我很快整理好黑布,又一手扶着腰间的分尸刀。 “壬河都用了什么手段?”我深吸了一口气,问沈髻。 “尸阵。”沈髻言简意赅。 我面色微变。 这又是我没见过的招式…… 这壬河,远远比我认知的复杂。 “都是些什么尸体?”我犹疑了一下,又问。 “大多是破尸,外加一些活人,尸撞祟人,人来试探我,以至于我不能下狠手。”沈髻干脆利落的回答。 “第几等呢?”我再问。 沈髻又深深看了我一眼,道:“尸,并非只有白、黑、血、青,活尸你已经见过了,还有很多特殊的尸体,如果你片面的用背尸人的认知去分析,是错的。” 我脸上有点儿发烫,解释说我自然知道有特殊的尸体,只是我想清楚一点儿晓得,它们到底多厉害。 沈髻顿了顿,说让我等会儿只管自保就行。 话语间,她又给了我一样东西,居然还是那龟甲! 龟甲上还沾着干涸了的血迹。 我接过来,将其贴身放好。 面对壬河,我却要被人保护,这感觉并不是太好…… 尤其是反复的被一个女人保护…… “本来还想给你杨公盘,可那东西容易损坏,龟甲应该够了。”沈髻轻声解释。 我点点头,示意不用那么多东西。 漆黑的夜路上,并没有多少镇民。 这两天镇上的事情,都让大家不敢出门。 一转眼,我们就到了镇口。 四周寂静无人,月亮上蒙着一层薄雾,若隐若现,视线也因此大打折扣。 壬河没做什么准备?! 我刚想到这里,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镇路右边儿,出来了一个人。 这人身上穿着严严实实的麻布衣服,就像是被裹成了粽子一样,行动,都变得很迟缓。 就连他的头脸,都完全被缠着,只是眼睛曝露在外。 可那双眼珠子,却漆黑瘆人,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活人! “来了。”沈髻语气冷冽,陡然往前一步。 呼啸一声,她手中长鞭就抽了出去! 啪! 长鞭抽中了那人的脑袋! “嘶啦!”声中,他身上的麻布衣服,居然寸寸断裂! 可曝露在视线中的,并非一具赤裸的身体,而是黑红色的皮肤! 不,那并不是皮肤,而是血肉…… 我一阵恶心反胃,这人,没有皮啊? 可看他的胸腹微微颤动,明显又有气…… 这也是活尸…… 饶是我学了那么久背尸,瘸子张和我讲了不少特殊的尸体,但我都认不出来,这是哪门子尸! 沈髻顿时面沉似水,“嗤”的一声,收回了长鞭。 紧接着,她又抬起了手臂,似是对准了那没皮的尸体。 “强横了不少,看来,前两天是试探了一点儿我的实力。”沈髻冷声道:“可这,还不够。” 她话音刚落。 那活尸身侧的地上,直挺挺的立起来了一个人! 那人并不是壬河,而是个女人。 我脸色变了。 因为,我认得她! 我本就觉得,是壬河从中作梗了,她才会提前出来,现在她出现在这里,也就理所当然! 可更让我不理解的是,她不是最多成血煞吗?! 为什么,她的眼睛,泛着青? 还有,她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沈髻的额头上,隐隐冒了汗…… “够了吗?你们这两个该死的蒋家余孽!”一个阴狠歹毒的话音,不知从哪个方向突然传出,刹那间,刺耳的回音在耳边震荡不绝…… 第106章 活青尸婴,押镇神咒 这声音,的确来自于壬河! 我心头一沉,两个蒋家余孽? 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了,我是蒋家血脉,沈髻却是蒋家的传人…… 怪不得,之前壬河会冲着沈髻来! 看来,第一次他试探沈髻的手段,就是为了现在,要直接杀了我和沈髻!? 他和蒋家的仇,居然这样深厚,不只是针对血脉,还针对了传人…… 我思绪间,沈髻却冷冽道:“你认为,够了吗?” 壬河却没有回答。 那没有皮的黑红色活尸往前迈了一步,骤然俯冲过来! 随着他靠近,我身上却觉得一阵刺痛,感觉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滚难受起来。 这种压迫力,险些让我喘不上气! “龟甲!”沈髻低声叮嘱。 我立即摸出龟甲,一股熨烫从手心传来,让我恢复了不少。 与此同时,沈髻一个箭步迎了上去,长鞭抽出,打在了那活尸的胸口。 活尸身体一顿,却没有后退,反倒是纵身一跃! 他居然跃出三四米高,双腿朝着沈髻肩头落去! 我大惊失色,拔出分尸刀,就要往前冲去。 就在这时,吕玥怀中的襁褓,忽然翻了过来! 一个通体泛青的身影,趴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皱巴巴的婴儿,却绝非吕玥自己的鬼婴! 她自己的鬼婴,早就被我扎穿脑袋,魂飞魄散。 可这鬼婴,居然是青尸煞!? 它嘴巴张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这还不是简单的青尸煞,而是活尸! 怪不得吕玥的眼睛都泛青了,抱着一个活青尸煞,肯定被改变了某些东西! 那活青尸鬼婴四肢快速爬动,直接朝着我窜来! “小心阴胎!后退!”沈髻惊疑的叱喝声传来。 阴胎? 我瞳孔紧缩,但我心知不是它对手,只能疾步后退。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那没皮的活尸,已经要冲到沈髻面门前,眼看下一刻,就要落在沈髻的肩膀上! “嗖嗖嗖!”接连不断的破空声,从沈髻袖口处传出! 九支铜箭,瞬间射中了那活尸身上各处!尤其是头顶的位置,插进去三根铜箭! 它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没有动静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活青尸婴儿,也就是沈髻口中所说的阴胎,已经快要逼近我们! 沈髻手臂对准它,袖口处再次发出接连不断的嗖嗖声。 又是几只铜箭射出。 可却没能穿透那阴胎的身体,它哇的一声,发出凄厉的哭声。 我感觉双腿一软,差点儿没直接瘫倒下去。 还是手上的龟甲传来熨烫,让我堪堪站稳了脚步。 另一头,吕玥双目流淌着殷红的血,正怨毒地盯着我,我隐隐约约,似是听到了哀哭。 那阴胎瞬间更凶厉了,身体猛然一蹿,直逼我面门。 它目的很明确,不是对付沈髻,是杀我! 千钧一发之际,沈髻猛然跨步挡在了我面前! 我却心惊无比啊,因为沈髻自己都说过,她对付不了青尸煞! 这样挡着,受伤的不就是她吗?! 我思绪刚升起来,就见沈髻的手在腰间一抹,直接挥了出去! 我只瞧见她甩出去了一张符! 那符晦涩复杂,单单一眼,就让我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力。 “啪!” 符落在了阴胎的头顶。 沈髻忽然噗的一声,竟吐出一口血箭。 那血箭直射在符上! 符的压迫,瞬间又带上了一股锐利! 本来凶狠的阴胎,瞬间也不动了…… 一张符,一口血,居然克制住了青尸煞! 我看的瞠目结舌。 可很快,我又想起沈髻曾说过,她的确对付不了青尸煞,但她有族中老家伙给的东西,可以镇住。 这符,就是那东西? 空气,一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前一刻,这没皮的活尸,外加青尸煞的阴胎,让我觉得束手无策。 可这一瞬间,它们全都被制服了。 只剩下远处那血煞吕玥,即便是有一点化青,也不足为惧。 我刚想到这里,沈髻就抬起手,手袖中又射出一根铜箭!直挺挺穿透了吕玥的眉心! “吱吱!”的声响中,吕玥的尸身开始腐烂,那没皮的活尸同样如此。 感觉用不了一时半会儿,它们就会只剩下白骨。 沈髻清冷的眸子,锐利地扫视四周。 “缩头乌龟,看来你的准备,还不够,真以为就那么将我试探出来了?”沈髻冷声呵斥道。 可四周却没有任何回音…… 壬河,并没有出现。 沈髻再抬手,却握着几枚铜钱,她随手扔到地上,铜钱散落开来。 她眼中显然有些不满。 我心头微跳,这代表壬河走了? 这并非是什么好事儿。 沈髻的呵斥,明显是在激怒壬河。 只不过壬河却没有出来。 他这一次都拿出来了青尸煞的阴胎,下一次,又会拿出来什么可怕的尸体,或是手段? 我思索间,沈髻已然走到了那阴胎前。 她将阴胎拿起来,作势要放进身后背篓。 我面色一紧,赶紧喊了句等等。 沈髻神色疑惑,问我有什么事? 我咬牙说,蒋幽女也在背篓里,将这阴胎放进去,岂不是危险? 沈髻摇了摇头,告诉我,这阴胎被她族中老家伙画的押镇神咒血符镇住,又加上了一口她的血,是绝对挣脱不了的,她不能将其留在这里,万一再被壬河拿去,又会成壬河的手段。 顿了顿,她又道:“不放在背篓里,难道你要背在背上?” 我没有接话,而是先将她背篓中的蒋幽女取了出来,又用搭着竹篓的布包裹住,用一根朱砂绳,将其绑在我背上。 沈髻看我的眼神就成了诧异,但她并没多言,只是将手中的阴胎放进了背篓。 这期间,那活尸和吕玥都已经成了一堆枯骨。 沈髻又抽出长鞭,分别抽了两下,两堆枯骨居然成了凿粉…… 当然,这应该跟那些铜箭的镇压有关,否则正常的骨头,不会这样粉碎掉。 沈髻收回长鞭后,迈步就朝着蒋家村的方向走去。 我紧随她身后。 二十分钟车程的路,我们走了差不多四五十分钟。 刚进蒋家村内,沈髻就顺着村路往西走。 没多久,我们便到了一座山下,这不正是埋蒋老汉的山吗? 第107章 寻葬影,需观山,九珠贯穹地藏山 不过,沈髻是从另一个方向往上走。 我心头略有紧迫感,担心等会儿沈髻和無先生再打起来。 我拦在中间,应该是有用的。 一转眼,就到半山腰了,沈髻轻声道:“快到了。” 又走了几分钟,沈髻忽然停下来脚步。 她蹲身,从地上捡起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铜镜,只不过,铜镜从正面裂开了。 沈髻脸色变了:“怎么可能?破了葬影观山?” 我心头一凛。 之前沈髻说过,她用葬影观山术和奇门遁甲困住了無先生。 还说了有人帮了他一把。 我当时还极为担心,無先生会出事…… 现在这术法被破了,岂不是证明,無先生已经离开?! 那無先生,是安全了? “绝对不可能!”沈髻又说了一句。 她盯了铜镜一会儿,又看了看四处的路面,神色愈发阴霾。 她迈步,从侧边往前走去。 我抑制着心头的悸动,还是跟着沈髻往前走。 又到了几个不同的地方,沈髻不只是从地上捡起来了破损的铜镜,还捡回来了一些铜钱。 沈髻已经是面沉似水了。 “不只是葬影观山被破了,奇门遁甲同样被破,葬影观山是从外被破,奇门遁甲是从里,無先生居然有帮手?”沈髻眉头皱得更紧。 我迟疑了一下,摇头否认,说無先生是没帮手的,他不可能骗我。 沈髻却斩钉截铁,说肯定有,而且那人还跟着她,看见了她布置葬影观山。 我问沈髻,就这么肯定?难道不会是無先生自己破掉的葬影观山?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小人物。 沈髻目光幽深地看着我,说我不懂,这葬影观山不是普通的风水术,天底下会的人,就两个。 一个是她,另一个是罗十六,而罗十六不可能来到这里。 我脸色再变。 这是我又一次听到罗十六的名字了…… 这时,沈髻才又说了一句,铜镜不是从正面被破,附近都有脚印,是从侧后方而来。 無先生被困在正面,他没有破掉葬影观山之前,绝对走不出铜镜的范围,所以,她才断定肯定有人跟着她。 她前脚刚布置好了阵法,后脚就被人破了。 话音至此,沈髻眼中的迷惑却更多了,她喃喃又道:“不应该啊……还有人帮我对付了無先生。按道理,暗中会有两个人,一个是無先生的对手,也就是帮我的人,而另一个是他的帮手……” 沈髻额头上冒了汗。 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到答案了。 对手,肯定是有一个,譬如我对沈髻动手的时候被定住。 那帮手呢,是谁? 至少,从他当初和我所说的那番话中,并没有说过还有什么帮手的事情…… 一时间,我们两人间的氛围变得很僵持。 半分钟后,沈髻又迈步往前走去,我跟上后,差不多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山腰空地,这里有不少打斗过的痕迹。 沈髻扫过一眼,告诉我,这些是她和無先生留下来的,没有增添新的。 我稍稍松口气。 只是,我心头不安,道:“那無先生现在去哪儿了?” 沈髻摇摇头,说你问我,我问谁? “呃……”我挠了挠头。 沈髻沉凝片刻,道:“看来,帮我的人,并没有对無先生动手,我本以为他会动手,稍微削弱一下無先生的实力,也有可能,是無先生暗中的那个帮手,让他不敢行动?” “先去见蒋淑兰。”沈髻深吸了一口气,又道。 我们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这期间,我还是在思索,沈髻所说,帮她的人是谁,無先生的帮手又是谁? 等回到村里,又回到蒋家的时候,蒋家竟空无一人…… 蒋淑兰不在,蒋老太居然也不在! 反倒是在屋子中,立着一根木棍,棍子上挂着一条布。 布上写着:“十观相术定今生前世,五绝地书酿祸福吉凶。” 我面色骤变! 老先生居然来了蒋家村?! 沈髻盯着那布条看了片刻,神色也变得极为警惕,左右四扫院内。 我心头狂跳,迈步走进堂屋。 近距离看着布上的字,我心跳的更快。 而在桌上,居然放着一封薄薄的书信。 书信抬头写着:“红河小徒亲启。” 我面色再变,下意识伸手,拿起来了书信。 这字迹极为眼熟,不正是那张符背后,让我拜师的字迹么…… 果然,这是那老先生的。 我低头看其上内容: “红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然拿到了十观相术。” “这一难,是天元的劫,亦然是蒋家之难,个中曲折,充满了变数,当暗中充满了手,四处密布着暗箭的时候,你很难知道一切,而若是我太曝露在外,也会处于算计之中,你拜师于我,又是一次变数,这也是我的定数,有那么一瞬间,事情在我的掌控之内。” “那女人的到来,让我和师弟有了一个合作的可能,这也是你的命数。” “若是你想弄清楚这一切,想要暗中的危险消失,就要尽快掌握好十观相术。” “暗处的,并非只有一个壬河,而你要面对的,才只是一个开始。” “另外,替我转达那女人一句话,她此时被执念笼罩了心神,以至于阴阳术受到了影响和掣肘,并非她自己所认为的冤孽。” “她想带你去做的事情,并不能完全打开她的心结,而她的心结打不开,她就做不了那件事。” “甚至,她就连葬影观山,都满是破绽。” “寻葬影,需观山,九珠贯穹地藏山,若欲隐匿星月处,必使心胸可纳天。” 这信件的内容,让我脑袋懵了一半。 懂的一半,是老先生说了蒋家之难,天元之劫又是什么?看样子,天元之劫,才是蒋家之难的起始? 暗中的人不只是壬河,那还有什么人? 老先生所说的师弟,就是無先生?!我心跳更快了。 至少無先生和老先生,不会刀兵相见…… 可我想弄清楚这些,又得学会十观相术…… 我抬头看向了沈髻,将信递给了她。 沈髻并没有接,她的位置,显然刚才已经和我一起看过信件的内容了。 她额头上,却密布着汗珠。 “没有对手,也没有帮手……帮我的是老先生,放走無先生的,也是老先生?他看似是放無先生,其实是利用我,和他合作和解?” 我心头突地一跳。 沈髻这分析,就很有道理了…… 我又想起来,定住我的那张符…… 我之前下意识忽略了老先生,因为我觉得他不可能来,但现在看来,当时肯定就是他了! “多想无益,我得学会十观相术,才能弄清楚一些事情,还有,老先生说,你的到来是我的命数,那这件事情,又和蒋家有脱不开的干系……是不是我学会了十观相术,还得做了你想让我做的那件事情?” 我一边分析,一边问沈髻。 沈髻沉凝片刻后,点了点头,道:“这样看来,是。” 她回答的瞬间,我心头又是一颤,下意识的,我摸了摸眉心。 喃喃的说了两个字:“冤孽……原来如此……” 第108章 火都烧不坏的嘴 我眼中恍然,扭头看向沈髻,一字一句道: “老先生说,你认为的执念并非那冤孽,秦六娘也说了,我身上有冤孽,你又说了,我命中要做一件事情……那这两件事,就是一件事?” 说到此处,我语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我又问道:“那你的心结呢?老先生这话,限制你的,并非是我们要做的这件事儿,而是你的心结,掣肘了阴阳术……是这心结,让你无法精进了吗?” 沈髻的脸色变了变,额上的汗珠更多,眼中却闪过几分挣扎和犹疑。 我更加不解,喃喃道:“可你不是说了,你没有软肋吗?” 我话音刚落,沈髻便骤然闭上了双眼,脸颊变得苍白无色。 我立马就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沈髻微微仰头,这动作我就眼熟了。 不过,我可不敢再说什么,我怕惹恼了她,她用鞭子抽我。 只是我却在想,沈髻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看她之前的表现和现在的表现。 很有可能,是那老先生点醒了她的心结所在。 那心结,必然极为重要…… 一时间,屋内就安静了下来。 沈髻还在沉默,我又思索了一件事。 無先生和老先生,可能没有那么容易和解,可他们现在却因我拜师的变数,一起联手隐匿了下来。 無先生那么顽固的一个人,想要他松口,极有可能就是沈髻困住了他?才让老先生能劝服他? 他们要在暗处,这也让我心神悸动。 除了壬河,暗处的手,又到底是什么,它还没有丝毫的浮出水面…… 我就只能够按照老先生所言,一直跟着沈髻了…… 恐怕,那只手,会忍不住来对付我,因此而现身? 我刚想到这里,沈髻就猛然睁开了眼睛,清冷幽深的眸子中,染上了一丝伤感。 她呆呆地看着我,喃喃道:“背尸人……难道,这真的是命数?” 我和沈髻对视,眼中同样带着疑惑。 “真要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那我带你回到红河之前,还得去一趟那地方。”沈髻的语气,一瞬间变得格外沙哑。 我脸色再次变了变。 红河…… 我又一次听到了这两个字…… 非我姓名的红河! “大先生罗十六集结风水界人手,铩羽而归的‘红河’?我的事情,竟然和他要做的事情有关?”我瞳孔紧缩成了一个小点。 沈髻嗯了一声,点点头。 一时间,我感觉身上发软,脑子更发懵。 以前我觉得,自己的身世是一团乱麻,是无数根捋不直的线。 现在虽然捋顺了一点点了,但我发现,那些不是线了,而是一个个套在一起的圆,就像是一个个怪圈…… 有手,在将怪圈拨正,就譬如無先生,老先生,又有手,想要将其毁掉,就譬如壬河,还有暗处,让老先生都忌惮,甚至不敢现身的人…… 我想要有自保之力,谈何容易? 思绪至此,我的手,下意识的捂着胸口。 “我应该没有那么大本事,去解决那样的事情,应该不用现在吧?”我干巴巴的问了一句。 我心知这事儿肯定很危险,纵然我心急,但我也得稳! 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觉得,富贵险中求。 我不想铤而走险,罗十六都能失败,万一我也败了,沈髻他们保命没问题,我可能会死。 要是我死了,蒋家就断后了,瘸子张老无所依…… “你害怕了?这是你的命数,也是蒋家的痛。”沈髻显然看出来了我的心思,眼中透着几分冷意。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又道:“你这是激将法,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怕死,我要现在有你的本事,我肯定不怕。” 沈髻:“……” 她显然被我噎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没那么容易死的,你是蒋家的人,我不会让你死,罗十六也不会,我们去红河的时候,我会叫上他。”沈髻又慎重地说道。 我还是摇了摇头,告诉沈髻,老张叔从小就教我,命是自己的,自己才能管得住自己,人都有本能,真的大危险的时候,谁能放弃自己的命,去救别人的? 沈髻张了张口,她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却作罢了。 我稍稍松口气。 因为沈髻非要将我绑去红河,我还真反抗不了,好在,我这算是说服她了? 可就在这时,沈髻又忽然开口道: “从今天开始,你要每天都认真读十观相术。我会监督你,你尽快读完它,有什么需要,我会帮你,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希望你有用。” “因为我暂时没有办法,或许契机,也在你身上。” “这……”我张张嘴,沈髻却眼神一冷,道:“你不是说你很行吗?如果不行,那你就老老实实当一个听话的人,将命交给我来保护。” “呃……”我脸色僵了僵,又认真说了句:“读书的时候,有人和我说过,凭我这张脸,哪儿需要努力,可老张叔却说,我要是死了,火葬场可能都烧不坏我身上一样东西。” 沈髻神色变得疑惑了起来,问我是什么? 我认认真真地说道:“是嘴,所以这辈子,我是吃不上软和的饭,也不敢站在女人后边儿,更不敢期待一个女人。” “沈小姐,你很强,可我还年轻。” 沈髻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扶住了腰间的鞭子。 她眼中似有愠怒,可下一瞬,那怒气却骤然消失,转而看着我的眼睛,若有所思。 半晌后,她才道:“你看上去,和他好像,可你们又天差地远,乐观是一件好事,可贫嘴太多,容易让你没办法活着走到红河。” “另外,我送你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不算是受过苦难的人,很多人,活着都是不易,至少你是被保护长大的。” 我感觉,沈髻好像在和我说什么,我听懂了一部分,她看穿了我一部分,可还有很多的,我听不懂。 没等我回答,沈髻一手拔出来了桌上的木棍,递给我,让我拿好,这东西,是我的了。 我赶紧缠起来上边儿的布。 沈髻却已经迈步朝着院外走去。 我又跟上她,问她,那我们现在去做啥? 沈髻淡淡的告诉我,先联系瘸子张和秦六娘,和他们一起回到仙桃市,她会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处理好我自己的事情,就会带我走,我不是问她心结是什么吗? 她带我去看看,但她希望我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吓得软了腿脚,尿了裤子。 第109章 失联 我张张嘴,本来要接话,说什么东西那么可怕? 可一下子,到嘴边的话又噎住了。 沈髻很强。 至少在现在看来,我发现她会道术,虽然她自己说不多,但她还会风水算命。 她很强,即便是老先生说,她的执念掣肘了阴阳术,可依旧改不了,血煞化青在她面前都不是一合之敌,青尸煞她也有东西镇住。 她解决不了的心结,又让我别吓尿了裤子…… 那这东西,应该不止一点点的恐怖。 风冲着脸上吹,我没开口了。 沈髻又余光瞥了我一眼,忽而笑了笑,轻声道:“我以为你还要辩解两句,没想到,你也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尴尬地讪笑两下。 沈髻继续往前走,我心神也稍微镇定了一些。 在走出蒋家村的时候,我给瘸子张打了电话。 手机接通后,传来瘸子张吭哧吭哧的喘气声。 我疑惑地问他在干什么?瘸子张才说,他在抬棺材,秦六娘说镇上能起卦了,肯定是我和沈髻把麻烦解决了,毕竟要离开八茅镇长居仙桃,他至少得用猫皮裹棺把细芬的尸体放好,再找个地方埋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 瘸子张又问我怎么了?怎么不办事儿,给他打起了电话? 我这才告诉他,镇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好多说,总归我三天后要离开仙桃镇,沈髻给我时间,让我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又说了让他和秦六娘跟我们一起进市里。 瘸子张倒没多问,就是喊我和沈髻回镇上等等他们。 电话挂断,沈髻已经领先了我几百米,我赶紧拔腿跟上。 再等我们回到八茅镇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我去厨房捯饬了一点儿吃的东西,沈髻吃过后,就回了我房间睡觉。 我其实也累,腿都酸了,索性直接躺在了地铺上,至于蒋幽女,我就将她放在脑袋旁边。 临睡前,我迷迷糊糊的想到了蒋淑兰,又想到無先生带走她,至少会让她安全,那是他的孙女儿。 可我又想到一件事情…… 就是無先生让我看到的那些尸体,是我们表亲一家。 他们是死了,算是有怨报怨。 可那个凌辱蒋淑兰的人呢? 他有没有付出代价?! 这事儿,無先生没说。 困意变深,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梦里头我摆了个摊,摊位旁边支棱着那根木棍,结果风一吹,那块布吹到了我脸上。 我正在拉扯布的时候,肩膀又被人点了点。 眼前的一切支离破碎,我感觉自己醒了。 睁开眼,我本以为会看到沈髻修长匀称的腿。 可没想到瞧见的,是瘸子张脏兮兮的裤腿,他低头看我,喊我别睡了,他和秦六娘回来,都收拾好了,要走了。 我呐呐的坐起身,下意识扭头一看,却瞧见沈髻坐在另一侧的桌旁,看样子,她早就出来了。 沈髻回视了我一眼,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儿。 站起身来,我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瘸子张大包小包的拿着不少东西。 我问瘸子张,拿这么多干啥? 他回答我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免得遭贼。 秦六娘却笑眯眯的看了看我。 我搓了搓胳膊,打了个寒噤。 “那现在走?”我怕秦六娘又说点儿什么,害我吃鞭子,就赶紧拉开了话题。 瘸子张点头,示意我帮忙,搬东西上车。 我立即开始动手搬东西。 将所有东西都搬上了大金杯,沈髻才上了车。 秦六娘开车,瘸子张坐副驾驶,后排座就是我和沈髻了。 这会儿我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大包小包的,居然后排就两个位置…… 刚才我和瘸子张放东西的时候,秦六娘还来指点了,说哪儿怎么放,不然装不下,可这样一看,她没安“好心”。 沈髻闭目养神,身上都散发着冷意。 我缩在另外一边,不太敢靠近她。 可这车还颠簸的不行…… 秦六娘还在嘀咕抱怨,和瘸子张说,这八茅镇的路该修了,那些相关部门的人呢?光吃干饭吗? 我只能一直抿着嘴,保持坐稳。 总算上了高速路,车不颠簸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却又想到另一件事。 三天后我就要走,上次殷莺和我说了那件事情,她却一直还没联系我。 这几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接踵而来。 我都没顾得上想起来殷莺…… 翻出来手机,又翻到了殷莺的微信。 消息停留在上一条。 “我爸妈又来了,我先删了记录,不然他们会抢我手机。” 再往上看,我手便下意识的握紧了。 “我肯定死都不会听他们的,你能来找我吗?” 以及再上一段话,就是殷莺说奶奶出事,自己被当做筹码,要被逼着和其他人在一起…… 这两三天了,我额头上开始冒汗,心里惴惴不安。 我给殷莺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结果我消息没发出去,是一个红点,提示我已经被删除,或者加入了黑名单。 我脸色变了,顿时就知道,坏了事。 我尝试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再反复看殷莺的聊天记录,尤其是那个地址定位,让我手攥得更紧。 好友申请一直没有回复。 殷莺肯定不会自己删了我,恐怕是被她爸妈发现我们在聊天了。 可现在除了这地址,我什么信息都没有。 而地址又在渭水,另一个市里头,我想帮她都帮不上…… 余光忽然注意到,沈髻正认真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翻过来手机,沈髻蹙眉抬头,我们对视了一眼,她才告诉我,给我时间,就是让我处理事情的,尽量不要给自己留隐患,她一眼就能看出我陷入麻烦了。 我松了口气,眼中略感激。 瘸子张疑惑的回头看了我一眼,问我怎么了? 我低声告诉他,殷莺那边出事了。 说完,我就快速翻出一个电话号码,回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略不安的声音。 “蒋红河……你想干嘛?” 听到戴卢的声音,我微微松了口气。 他还没死。 那他或许能帮上我的忙。 “吕玥魂飞魄散了。”我开口说道。 “啊?”戴卢的话音明显愣住了。 他木讷的又说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你安排人跟踪我?” 我眉头微皱,眼中犹有疑惑。 “她在我面前,被我们打的魂飞魄散,我并没有跟踪你。”我又道。 “你将吕玥打得魂飞魄散?”戴卢声音显然变大了不少,语气透着惊愕。 第110章 你姓柳? “嗯,我要你帮忙。”我再说了一句。 关于吕玥的事情,我不想多提,其实我没有打算先帮戴卢,可阴差阳错,吕玥被沈髻除掉了,戴卢又没事,那他算是平白无故捡了一条命。 戴家家业大,让他打听殷莺的事情,应该很快能有结果。 “好……什么忙……”戴卢话音又有几分变化,似是有些无力。 “殷莺可能出事了,殷家又要逼她和其他人联姻,我想知道那家人是谁,殷莺在什么地方。” 我刚说完,戴卢就告诉我,这事儿他晓得一点点,他马上再去打听仔细一点。 至此,电话挂断。 沈髻面色不改,瘸子张不多言,反倒是秦六娘从后视镜看了我两眼。 五六分钟后,戴卢电话又过来了,他不安的说:“红河兄弟,你能来一趟戴家吗?这事儿,不好说清楚啊,有点麻烦,得等你过来了,我才能好好说完。” 我皱了皱眉,心头却有股说不出的压抑。 我喊戴卢给我地址,刚好我要进城,直接就过去。 戴卢说发短信给我。 电话挂断,我又收到了一条短信,的确是一个地址。 我喊秦六娘进城了就放我下车,我要去戴卢那儿。 又看了沈髻一眼,我道:“要不,你跟老张叔他们先去老街的铺子里休息?” 沈髻平静的摇了摇头,说她给了我办事的时间,可她还是要跟着我,她怕阴沟里翻船,我出了事。 我本来想说,不会,可沈髻眼神透着毋庸置疑。 秦六娘又说,多去一个地方耽误不了多久,她开车送我去,到时候再一起回。 她们都这样,我就不好多言了,和秦六娘说了地址。 没多大会儿车就进了城。 半小时左右,就到了一个公园旁。 这公园是仙桃市的湿地公园,风景优美,公路中间还有个环形岛,在对面便是一个极为富贵的庄园。 这就是戴卢家…… 金杯车停在了庄园前头,瘸子张说他和秦六娘在车上等。 我下了车,沈髻跟上我。 庄园门开着,有保安在执勤,保安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不正是戴卢吗? 他瞧见我,就立马匆匆走上前来。 “红河兄弟!”戴卢满脸赔笑。 “说吧,都问到了什么消息?”我开门见山。 戴卢却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先进去坐坐,喝杯茶。” 我皱眉,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戴卢的目光落在了沈髻的脸上。 一瞬间,他呆住了,眼中尽是惊艳。 沈髻眼眸一冷,戴卢便一哆嗦,赶忙又做了个请的动作。 与此同时,大门两边儿接连不断的走出来保安。 这一眨眼,居然出来二十来人,将我们都给围起来了。 我四扫周围,冷声问戴卢:“什么意思?” 戴卢强笑了一下,才道:“红河兄弟,还是进去再说吧,这事儿,外头也说不清楚啊,我不想动粗。” 我还没说话,沈髻却往前迈步了,我也只能跟上去。 戴卢擦了擦汗,走到前边儿带路,后边那些保安则是跟上我们。 一转眼,我们就进了庄园内,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一个别墅前头。 进了别墅一楼,我便瞧见了两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 戴卢先喊了一声爸妈。 那两人旁边儿还站着一个穿道袍的男人,明显是个道士。 那道士留着两撇小胡子,胳膊搭着一截拂尘。 戴卢又喊了句:“柳道长。” 沈髻多看了那柳道长两眼。 “这位,就是刚才说,诛灭了血煞的蒋红河?”柳道长抬头看向了我,他眼中却带着几分轻蔑。 我和柳道长对视,眯了眯眼,眼中带着疑问。 戴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点了点头。 柳道长却一甩拂尘,冷冰冰的喝道:“胡说八道!若是他除了血煞,那我昨天晚上收服的东西,又是什么?小小年纪,还真的是不学无术,光出来害人不浅,做行骗之事!” “一个背尸,都背不全乎,做事情隐患百出的毛头小子,你们也信他?” 戴卢的爸妈,立即就点点头。 他们深以为然,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蔑视。 柳道长又看了一眼沈髻,眼中显然出现一抹贪婪,再看我的时候,眼神就带着几分酸味儿了。 “毛头小子,说你呢,整天光四处行骗,出来办事儿,居然还带着一个女人?还要骗戴家替你做事,你不羞愧?不打算给个交代?!” “我听戴少爷说,你骗了他两百万,钱呢,交出来吧。”柳道长冷声喝道。 戴卢的爸妈,相视一眼。 他们冲着门外招了招手,霎时,大量的保安开始从别墅外聚集围拢,每个人眼中都透着狠厉。 戴卢眼神也变了,刚才还是赔笑,此时却咬牙切齿。 我彻底明白过来了。 戴卢前两天没有求到我帮忙,戴家应该就是找了这个柳道长。 不过,明明是吕玥被無先生带走用来对付我们,他却直接说,他除掉了吕玥? 那看来,这人就是个骗徒,只不过,戴家人却对他深信不疑。 我心里头并不舒服。 因为我时间本来就不多,找戴卢,是想要节约时间。 没想到白跑了一趟,还给我弄来了麻烦…… 至此,我眼神冷冽了下来。 我正准备开口。 沈髻却轻声说了句:“你姓柳?” 她这语气,并没有那么冰寒,反倒是透着疑问:“据我所知,外边儿的柳家道士不多,敢姓柳的,更少,你出自什么地方?” 我心里咯噔一下。 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柳昱咒! 沈髻之前提过那人。 这都姓柳,不会那么巧合吧? 那柳道长咳嗽了一声,他显然颇为自得,道:“小姑娘倒是有眼力,贫道柳化道,自秦岭来,我看你也是被这毛头小子骗了,你到我身边来,这件事情和你无关,别伤了你。” 他语罢的瞬间,戴卢爸妈冲着门外点点头。 那些保安,开始鱼贯而入,进了别墅中。 沈髻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当真迈步,朝着那柳道长走去了。 我懵了。 他们认识? 可不应该啊,沈髻应该知道这柳道长在撒谎啊,他不可能除掉吕玥的。 第111章 丁家,玉堂贵命 随着沈髻的靠近,“柳化道”眼中的贪婪更多,不过,他明显也在压着这种情绪,又道:“贫道看小姑娘你天资聪颖,等会儿解决了这毛头骗子和戴家的事情,可以指点你一下,替你摸骨正命!” “哦?你还会摸骨?看来,还是个算命先生?”沈髻又轻声道。 “呵呵,我们道家,讲究天人合一,风水堪舆自不在话下。” “柳化道”又道。 沈髻停在了他面前。 这时,戴卢爸妈更蔑视的看着我,那些保安手中都摸出来了家伙事儿。 戴卢眼中有点儿不甘,撇过沈髻一眼,转而,又恨恨地看着我。 我心头虽然疑惑,但手已经落在分尸刀上。 保安肯定不是我对手,但一群,还是得注意点儿,万一马失前蹄,就在沈髻面前丢人了。 转眼,那些保安就要动手! “柳化道”却伸手去拉沈髻的肩膀,他似是有些责难:“小姑娘,你先到我身后,免得伤到……” 他话还没说完,沈髻扬起手。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彻。 “柳化道”直接在原地打了一个转,晕头转向地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这一幕,看得我瞠目结舌。 戴卢大惊失色,他爸妈两人也傻眼了,一下子就指着沈髻,惊慌道:“拿下她,别让她伤了柳道长!” 众多保安直接绕过我,就要朝沈髻冲去。 “柳化道”双臂撑住地面,堪堪止住了自己的晕头转向。 他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语气带着愤怒:“小姑娘,你被鬼迷心窍……” 结果,他这句话还没说完。 沈髻一脚踏出,直接踩中了他胸口! 他又是一声闷哼,居然一下子被踩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沈髻单手从腰间抹过,长鞭扬起,四扫周围! “啪!啪!”的脆响声中,那些保安一个个惨叫着倒在地上。 戴家的两口子和戴卢彻底傻眼了。 沈髻低头,半垂着眼睑,道:“你真叫柳化道么?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会敲碎你一口牙。” 那“柳化道”身体都颤栗起来,他瞟了一眼四周,哆嗦的说了句:“前辈饶了我……” 沈髻这才收回脚,那道士狼狈地爬起来,体若筛糠,连连道歉,说他不叫柳化道,就是城外道观的一个普通挂牌道士,行脚刚路过此地,遇到有人高价聘请道长,对付凶尸。 他就寻摸着过来试试水,之所以叫柳化道,是因为他前几年听闻柳家集结外出,之后又再次归隐,刚好其中一位长老叫柳化道,他对柳家有崇敬之心,就假借了一下名号…… 沈髻又淡淡的说了句,那除掉血煞的事情呢? 那道士苦着脸,才说了缘由,他的确准备了对付吕玥,可戴家留了一手,没和他说是血煞,他本来有点儿微末本事,能对付白煞和黑煞,可见到血煞,一下子就知道坏了,本以为就要殒命在血煞手中,那血煞却被忽然出现的高人带走…… 他干脆将计就计,做了一副他收走血煞的假象,打算骗了戴家一笔钱就走。 道士这番话说完,戴卢以及他父母,脸色都变得青红交加。 沈髻平静的说了句:“滚吧,但以后再用柳家名号在外边儿招摇撞骗,就不只是这点儿皮肉伤了。” 那道士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朝着别墅外跑去。 沈髻又冷冷地看了戴卢和他爸妈一眼,便回到了我身边。 一时间,场间的氛围就变得极为尴尬起来。 戴卢爸妈瞪了戴卢一眼。 戴卢身体一颤,才堪堪往前两步,走到我身前来…… 他没先和我说话,而是又瞪了四边的保安一眼! “还不赶紧滚出去!” 那些保安连滚带爬的朝着屋外跑去。 戴卢一脸讪笑,更为不安的说道:“红河兄弟,误会……天大的误会……我们也被那假道士骗了……咱们哥俩,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我并不想和戴卢多闲扯其他的,被这耽误了时间,本就让我心头烦闷。 “殷莺的事情,你有没有查?”我直接问道。 戴卢脑袋点的小鸡吃米一样,说他查了,这个是真查了,而且这事儿在仙桃市挺出名,很多家族都知道,而且羡慕殷家。 我眉头一皱,示意戴卢说清楚。 戴卢做了个请的动作,让我和沈髻先坐下。 这同时,他爸妈悻悻的往外走去。 随着戴卢将话说完,我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戴家和殷家挑破,事情黄了之后,殷家忽然又攀上了一条高枝。 那高枝不一般,是渭水市的丁家。 传闻那丁家,早年间是奸商,之后因为报应不爽,让人点灭了全族,就只剩下一个老爷活着,行乞度日,到了渭水。 可之后,他被渭水一个年轻的先生见到,那先生居然是他早年被人拐走的孩子! 那先生不但重建了丁家,甚至让那老爷,也就是他父亲在古稀之年雄风再振,又娶妻生子,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丁家成了渭水一个庞然大物的家族,族人都按照族训,日行一善,积德积福。 这次殷家攀上丁家的高枝,是因为丁家的长子患了重疾,遍寻名医无果,换而寻找一种特殊命格的女子,叫什么玉堂贵命。 恰好殷莺的八字吻合,就立马被殷家送去了渭水。 现在渭水和仙桃的很多家族,都对这件事情羡慕不已,觉得自己怎么没生出来这么好命的女儿。 戴卢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苦笑道:“红河兄弟,我晓得你本事大,身手好,但这一茬,殷家的事情,你是管不了了,况且……” 戴卢小心翼翼瞟了一眼沈髻,又认真地和我说道:“何必呢,你说是吧,仙桃市和渭水没人能得罪丁家。” 我额头上泌出了细密的汗珠,胸口却好似被人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不傻,光凭戴卢说,我就知道这件事情得有多大。 不光是一个庞然大物的家族,虽说那家族的时间不长,但他们的根源,居然是个先生…… 虽说这几天,我们和壬河斗的有来有回,但我清楚自己的斤两…… 四两拨千斤,说来容易,做起来,恐怕会直接折了胳膊。 一时间,我整个人都格外沉默。 没有再多问戴卢话,我转过身,朝着别墅外走去。 沈髻跟上了我,戴卢没敢跟上来。 一转眼,我们就走到了别墅大门前。 沈髻轻声问了我一句:“你很喜欢她?有多喜欢?非她不可吗?” 第112章 她勉强配 沈髻这话,又让我怔住。 我思索了半晌,才道:“我性格不好,小时候,被打骂的太多,欺负的太多,没那么容易镇定下来。以前,我想着逃离八茅镇,逃离很多人,之后遇到了殷莺,她很好,改变了我许多,让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嘲讽我,厌恶我。” “对于大家族来说,我身份是低贱的,一个给死人背尸体的人而已,即便是普通人,都很难接受我这个职业,我心里头清楚,便打算和殷莺不了了之。可她却找到了八茅镇,找到了我,她忤逆爸妈,都要和我在一起。” “她甚至说自己宁可死,都不会嫁给其他人。”我话音变得沙哑,抬头和沈髻对视。 沈髻蹙了蹙眉,忽然道:“普通人?你并不是普通人,她出身倒是普通了一些,不过有一条玉堂贵命,倒是勉强配得上给蒋家延续血脉。” “你眼睛红了,看来,你的确很喜欢她。” “血脉之事,倒是当务之急,蒋家受不得风险,我替你把她要回来!” 稍微停顿,沈髻喊我上车,先去秦六娘的铺子放下东西,她陪我去一趟渭水。 沈髻这话,才让我彻底愣住。 她已然先上了金杯车,我赶紧跟了上去。 沈髻喊秦六娘开车回去。 瘸子张回头问我,脸色怎么不好看,里头都发生了什么?没打探到殷莺的消息? 沈髻闭目养神。 我如实告诉了瘸子张过程,又说了沈髻要帮忙。 瘸子张的神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他摇了摇头,先说了不行两个字。 我面色微变,问为什么不行? 瘸子张却看了看沈髻,才又看向我,道:“红河,你忘了我和你说的话?” 我身体微僵,咬了咬牙。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和殷莺不合适,她是大家闺秀,你是山野间的背尸人,年纪轻轻,两人可以冲动,可事实上,你要面对的事情,能带上一个拖油瓶吗?”瘸子张神色极其严厉。 他又看向沈髻,道:“沈小姐,你本事很大,来头也不小,可你也清楚,红河要面对的事情不简单,你要帮红河,将那女孩子带回来了,此后呢?丁家在渭水的势力,我是知道的,那不是一般的算命先生,可你就要保护两个人,壬河对殷莺下手过一次,难保不会第二次,就算你们从仙桃走了,能带上殷莺?留在这里,都是隐患!” 瘸子张语气斩钉截铁! 我脸色又是一阵苍白。 可我却反驳不了了,因为瘸子张的话,字字都在点上,字字都在理上…… 沈髻抬起头,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道:“殷莺会耽误一些事情,不错,蒋家的血脉,不会是山野中的背尸人,况且,你应该清楚血脉有多重要,我找到红河不易,蒋家留有后代不易,红河要她,我带她来和红河延续子嗣,再将她送往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壬河有胆量去,就得死在那里。” 我浑身更僵硬了,因为沈髻这话,延续子嗣…… 我哪儿想到那么多? 看她样子,殷莺被当成了工具人? “我……”瘸子张额头上一直冒汗,却没说出话来。 沈髻再次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秦六娘在打圆场,喊我们不要吵起来了,况且我年纪轻轻,哪能这会儿就商议生孩子的事情?这不是胡闹么? 沈髻没睁眼,却说了句:“此事,绝非胡闹!” 看这模样,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过,成了沈髻心头的禁忌一般…… “红河喜欢,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他看上了的女人,是那家人的福气,我看谁敢抢人?”沈髻的话音,毋庸置疑! 秦六娘一下子又不敢说话了。 瘸子张眼中也犹有惊疑。 我一时间心里头乱糟糟的。 沈髻说生孩子的事情肯定不行。 这道理现在和沈髻说不通,等我们将人带回来之后,我才打算和她商议。 于是,我也不说话了。 瘸子张的担忧我知道,如果沈髻没办法帮我护住殷莺,我肯定有其它思量。 现在既然有办法,我肯定不能不管,万一殷莺真的想不开,寻了短见又怎么办?而且我这都不管她了,还算什么男人?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到了老街,因为东西多,秦六娘直接将车开到了铺子门前。 沈髻将背篓递给我,示意我将这青尸煞的阴胎和蒋幽女一起放下,她就跟我一起去渭水。 秦六娘一脸苦涩,瘸子张眼中又有阴霾,她们却不敢多言。 我先推门下了车。 秦六娘紧跟着去开了铺门。 正当我准备上楼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在喊我的名字。 我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瘸子张秦六娘同时回过头。 我这才瞧见,铺子对面停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车旁边站着几个人。 其中两人我认了出来,不正是殷莺的爸妈吗?他们身边的其余人,我就不认识了。 我完全没想到,殷莺的爸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已经迈步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我转身走下铺子的台阶,殷莺爸妈刚好走到了我跟前。 他们两口子红光满面,看我的眼神,更是透着居高临下! 第一次他们见我,是蔑视,厌恶。 第二次因为戴卢,对我变得惊怕。 这第三次的眼神,却让我很不适,就好像高我几等一样。 “丁先生果然神机妙算,蒋红河你会现在回到老街,可能再过一会儿,你就想去渭水丁家闹事了吧?”殷莺爸爸嘴角勾起讥讽。 我瞳孔顿时紧缩了一下。 他们有备而来?! 不,是被人算到了我要回老街! 没等我说话,殷莺爸爸语气冷冽,道:“蒋红河,丁先生还算到了,你已经知道丁家的一些事情,他让我们来这里,就是告诉你,人要懂得知难而退,也要知道廉耻,丁家不想要下贱的人登上门槛,也不想高高兴兴的日子,平添了晦气。” 第113章 先师莅临仙桃,丁家有眼不识泰山 “丁家念在殷莺的份上,给你几分薄面,让我和殷莺她妈妈来通知你,不要再不知道天高地厚,去丁家闹事,丁家已经查过你了,知道你出生更下贱,是个老子都没有的野种,你如果执迷不悟,丁家不会轻饶了你。” “到时候,你不只是在仙桃没有立锥之地,甚至整个南方,你都落不下脚,丁家会让你成丧家之犬!明白了么?”殷莺爸爸的语气愈发高傲了起来。 旁边那几人,眼中也有讥讽,有人小声说了句:“殷家主之前小题大做了,我们家主也小题大做,殷莺小姐都已经同意了要嫁,对一个小小的野种背尸人,随便找人教训教训即可,何必让我们一起来?” 有人嗬了一声,朝着我脚下一吐。 我后退躲闪了一下,可身体却开始颤栗。 他们一口一个野种,还对我威胁恐吓,这已经让我胸腔中怒气翻滚。 而让我颤栗的,却还是那人最后一句话,说殷莺同意了要嫁…… 这绝不可能! 我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那人! 毫不犹豫,我抬手朝着他脖子抓去。 “小心这个莽夫!”殷莺爸爸惊声喊道。 那几人并没有后退,中间那人没动,另外的则散开,隐隐将我围住。 眼看我就要抓住那人的脖颈,他脸上讥讽更多,忽然抬起手来,直接掐住了我的手腕,他好似扼制在了我的关节骨头上,疼的我额头上冷汗直冒。 我感受到威胁,本能的反应,另一手就要抽出腰间的分尸刀。 与此同时,其余几人上前,分别压住了我的胳膊,手臂,和另一个手腕! 一瞬间,我就被制住了…… 这些人看似是普通人,可他们身手却绝不简单…… 殷莺爸爸松了口气,殷莺妈妈也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好丁先生吩咐,丁家主安排了几位来,丁先生肯定也算出来蒋红河一言不合就会动手,他本身就是个莽夫。” 我闷哼了一声,挣扎着要动,可却动弹不得。 这时,瘸子张满脸阴沉地走下台阶。 “松开!”瘸子张低声喝道,眼中布满杀机。 “老东西,我劝你不要太嚣张。”抓住我手腕的那个男人,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轻响! 一道鞭影打在了那男人的肩头! 他一声惨叫,“砰”的一下倒飞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 其余几人大惊失色。 “晦气?”清冷的话音随之响起。 紧跟着,又是一道鞭影点出,刚好落在了那人的嘴巴上! “啪”的一下,鲜血四溅,牙齿更是飞射而出! “野种?”话音从清冷,顿时成了冷冽! 那人满嘴的血喷洒而出。 其他几人骤然松开我的手,一人去搀扶倒地那人。 另外几个,惊疑不定地瞪着我后方。 瘸子张本来紧绷的身体,稍稍松缓了一些,秦六娘眼神却尖锐不少,指着那几人,骂道:“沈小姐,这几个人太狂妄,还不知道想怎么羞辱红河。” 另外几人惊怒之中,就要朝着我身后迈步,似要对沈髻出手! 又是一道鞭影挥出,横扫在那几人身上! 闷哼声中,几人全部仰飞倒地! 最开始倒下那人,惊惶无比地站了起来,他口齿不清的唔囔了几句,却没说出来一句囫囵话。 殷莺的爸妈被吓得呆如木鸡,半晌殷莺爸爸才惊声道:“你们疯了!敢对丁家的人下手!” 沈髻瞥了一眼殷莺爸妈,冷冰冰的说道:“红河看上殷莺,是她的福气,你们倒是白生了一双眼睛,有眼无珠。” “我现在开始觉得,那殷莺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她不配了。” 殷莺爸妈的脸色瞬间成了猪肝色。 其余那几人从地上爬起,惊怒地盯着沈髻。 沈髻冷眼扫过他们,又道:“我倒想知道,有一个先生的家族,就能这么狂妄,那先生是个什么样的先生,听人说你们日行一善,我怎么看就不像呢?”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被打掉一口牙的那人,正将手机放在耳边,似是在打电话。 他要找救兵? 可下一瞬,他眼中就是愕然。 他快速往前走,手机递给了另一人。 另一人听了电话后,脸色瞬间大变。 其余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 沈髻脸上依旧冰冷如霜。 结果下一刻,那两人居然“砰”的一下,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嘴巴没了牙的那人说不出话来,另一人却强忍着惊惶,不安地说了句:“家主有令,全都跪下!” 剩下那几人虽然茫然不解,可还是砰砰地跪了下来! “掌嘴!”另一人又咬牙道。 那没了牙的人最先抬手,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嘴里又是一股血冒出。 其余几人也不敢停顿,开始噼噼啪啪地抽自己耳光。 殷莺爸妈看傻了。 说实在的,我也有点儿懵了。 本来都已经撕破脸了,怎么他们就下跪了? 拿着电话的那人,惶恐地看着沈髻,颤声道:“丁家有眼不识泰山,不晓得羌族先师莅临仙桃,家主本应前来拜见,可我家少爷命在旦夕,他得替其续命,又要操办和殷家的婚事,我们冒犯了先师,掌嘴赔罪……还望先师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瞳孔紧缩,扭头看了沈髻一眼。 羌族先师,就是她的身份?这又是什么来头? 可听到他们在操办和殷家的婚事,我脸色再一次变了。 “不能让他们强迫殷莺。”我顾不得其他,和沈髻说道。 沈髻眉头微蹙,目光扫过那几个丁家人,眼中犹有疑惑。 “你们知道我是谁,这倒是令我奇怪,看来,你们丁家的那先生,开始没算到我,忽然算到了?” “既然你们说出了我的身份,或许和族内有些关联,不过,这不足以让我收手,虽然我刚才说了,殷家配不上红河,但你们丁家,也不能要殷莺。” “这……”那几个丁家人的脸色再变。 第114章 相冲的命数,临行的决定 拿着手机那人,立马回拨了一个电话。 他说了几句话后,脸色更煞白。 “家主说,他已经安排人,将殷莺小姐送回仙桃……” “丁家和殷家的婚事取消了,望先师不要怪罪。” 沈髻依旧蹙着眉头,又思索了半晌,才道:“滚吧。” 那几个丁家人狼狈地上了车,却甩下来了殷莺爸妈,直接开车走了。 殷莺爸妈呆滞地站在原地。 “你们不滚,还想人送么?”沈髻语气很冷漠。 殷莺爸妈仓皇地朝着老街外走去。 “这丁家,有些古怪。” 沈髻转身往铺子里走。 我立即跟上了她,瘸子张和秦六娘跟在后面。 沈髻坐在了桌旁,摸出几枚铜钱,又跟我要回龟甲。 她扬手抛出铜钱。 轻微的嗡嗡声中,铜钱在桌上旋转,沈髻又转动龟甲,龟甲也飞速转动起来! 不多时,铜钱倒下,正反不一,龟甲也停了下来。 秦六娘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又做出口型,说沈髻在起卦。 沈髻手指掐诀,轻微的在指间轻点。 我自然不敢打断她。 回想刚才她和那群丁家人的对话。 最开始,丁家没算到沈髻这个人? 是途中,他们突然算出来的? 丁家的先生,是个算命先生,他肯定算到了和沈髻为敌会带来祸患…… 让沈髻放过他们的,也是他们说出了沈髻的来头…… 我现在虽说是满腹疑窦,但殷莺不用被强迫嫁人,至少已经达成我的目的了。 半晌后,沈髻才喃喃道:“丁家的命,居然有天补之相,他们晓得我来头,这也是个问题,但让族内去查,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们既然道歉,又放了人,此事就无需再过问丁家了。”沈髻看向我。 我点头说好。 沈髻又道:“蒋家的血,不是一般的血脉,如果殷家是个很好的家族,才有资格给蒋家传宗接代,现在看来,殷莺父母奇差无比,殷家是不配的。” “这……”我正想反驳。 沈髻轻声又道:“刚才的卦,还指向了殷莺,殷莺虽说有玉堂贵命,但这也是阴命的一种,你是背尸人,本身就阴,再加上卦象中,殷莺会有纳阴之相,会让你们命格相冲,你真想去和她在一块儿,你们之中,就一定会死一个,我不会看着这一件事情发生。” 我心头愕然。 我和殷莺的命格,居然会这么相克?! 瘸子张也变了脸色,断然说了句:“那肯定不行!” 沈髻又深深看了我一眼,道:“她的命数,近日来,因为年纪到了,才体现出来,你们见面一次,就相克一次,出现一件祸事。你可以自己回想一下,是不是这样。” 我脸色瞬间就苍白了,仔细回想下来,还真是。 殷莺最近来找我,八茅镇就出了事。 虽说那是注定会发生的,但再之后,殷莺又被壬河带走,再到殷莺奶奶的身体出现问题,丁家出现…… 如果不是沈髻,那丁家这事儿,肯定对我来说是一件祸事。 巧合的次数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俗话说,好事不过三,再发生什么祸事,殷莺能不能撑得住? 或者说,我会不会出意外? “我不会害你,我和無先生是一个打算,你是蒋家的血脉,是要延续下去的,如果你不信我说的话,等你学会十观相术,自然有所分辨。那殷莺没人招惹,也不会出事,你认为如何呢?”沈髻又说道。 我低了低头,完完全全沉默了。 几秒钟后,我侧身走过沈髻身旁,上了二楼。 到了我之前休息的房间,我将那活青尸阴胎放下,又把蒋幽女放在床榻上。 我坐在床边,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道理我都懂,可两年的感情,又岂是儿戏? 见殷莺一次,就会出现一次凶险的祸事,甚至都打消了等她回来后,我去见她的想法…… 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内心挣扎不已。 呆呆地坐了很久很久,我才拿出来了铜盒,打开了《十观相术》。 晦涩的文字,仿佛在眼前跳跃一般。 我用力抿着唇,迫使自己清醒,逐字逐句地读着。 我想通了一件事情。 无能为力之所以叫做无能为力,正因为前两字,无能! 命,是有变数的,是可以更改的。 我和殷莺可以因为一些事情发生改变,就譬如我以前认为她无法接受我是个背尸体的人。 可我不想因为这种无法说出口,甚至看似没有根源的原因…… 如果现在的我会一身算命术,那我未必没有办法。 至少,我不会这么被动…… 我无法因为我自己的私事,这种儿女情长去要求沈髻做什么。 只能我自己有那个本事了,自己去做。 让我能有喘息之机的,就是殷莺现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没过多久,我就看完了一整页的十观相术。 可让我心头怔然的是,刚读过一遍的内容,我转眼居然就忘了…… 晃了晃脑袋,我又读了一遍,这一次我更仔细谨慎。 没想到,第二次还是瞬间就忘的干干净净。 我死死地盯着书页上的内容,脑袋却隐隐生疼。 “书,不是这样看的。阳算,也并非这样学。”沈髻的话音从门边传来。 我抬头,刚好和沈髻对视。 “你满眼血丝,神游天外,如此焦躁的心境,看十年,你还是看不懂第一页。”沈髻又道。 “那怎么办。”我抿了抿嘴,说道。 沈髻目光深邃地与我对视,几秒钟后,说道:“你对女人的责任心倒是挺强,你既然想善始善终,虽说我辈分是你的曾祖奶奶,但我不会真的棒打鸳鸯,你收起自己的焦灼,收起那些烦躁,再过几日,你就看得进这本书了,以后你想回来找她,我不会阻拦。” “我可以破例教你一点宁神的法子。” 因为沈髻又说了自己辈分的事儿,让我一时语塞,可她说不阻拦我,甚至能让我宁神,我立刻迫切地问道,怎么宁神? 沈髻喊我坐在床榻上,我照着她说的做了。 她便让我气沉丹田,肩背挺直,枕骨拔高,然后跟着她的频率呼吸吐纳。 我闭眼照做之后,果然感觉到一丝平静,身体都舒畅了不少。 沈髻又道:“看来,我们没必要在仙桃待那么长时间,殷莺之事暂时无碍,明天天亮,你便跟我走吧。” 我脸色一僵,睁眼,下意识的问道:“去哪儿?” 沈髻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伤感。 她转身,纤瘦的背影却显得极为萧瑟。 她并没有回答我,直接下了楼。 我才反应过来,沈髻是要带我去那个心结之地了?! 那地方,会有多恐怖? 第115章 有事吗? 上一次沈髻提起的时候,就让我做好准备,不要吓尿了裤子。 那地方,绝对不简单! 我尽量压下自己思绪,又按照沈髻教我的法子吐纳几次,思绪更为平静。 将《十观相术》收好,我又看了看手机。 好友申请还没通过,我心头又有几分落空。 上床躺下,我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竟沉沉睡过去了。 这一觉,我睡得比想象中还久,再等我醒来时,居然已经是次日的凌晨五点多。 身体罕见的通泰,脑袋更为清醒。 是沈髻教我那法子起的作用? 我翻身下床去洗漱了一下,便下了楼。 我是打算去买点儿吃的回来,这会儿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结果到了一楼,铺门居然开着,只是铺中无人。 秦六娘忘了关门?还好,看上去没丢东西。 我刚走到铺门外,却感觉到脑后似是有个视线。 下意识的,我抬头转身,却瞧见沈髻居然站在三层楼顶的边缘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初冬的晨风透着寒意,沈髻齐肩的秀发在风中轻舞。 我愣了一下,她站在房顶干什么? “我已经帮你道别了,你收拾好行礼就跟我出发,蒋幽女和那个阴胎,你随身带上。”沈髻的话音入耳。 “这……” 我没想到,沈髻连道别都替我做了…… 左右我和瘸子张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临行道别免不了伤感,沈髻帮了忙,的确更爽快利落。 沈髻忽而抬起头,似是在远眺天际边缘。 我又返回楼上,这一次我确定阴胎没事,就将其和蒋幽女都装在一起。 迟疑片刻,我还是用上行李箱,带了几件衣物,老先生那根木棍,则是被我别在了箱子上。 我拖着箱子转身,却发现门口的地面摆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愣了一下,我去捡起来,没有拆开包袱,触感告诉我,里头装着老牛角和驴蹄子。 对面就是瘸子张的房间,门依旧紧闭。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包袱装进了行李箱。 走到瘸子张房门前,我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老张叔,红河此行,或许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了,你保重身体,等回来了,就在仙桃干一番大事,和秦姨一样,开个铺子,背贵人的尸!”我语气郑重。 起身,我拉着行李箱下楼,刚走到门口,沈髻就从楼顶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在我身旁。 “这么一大包东西?”沈髻眼中诧异。 “呃……有几件衣服,阴胎和幽女,还有一些背尸人的东西。不多了。”我认真地解释道。 沈髻秀眉蹙起,道:“也行吧,不过你得学会,尽量让自己轻便。” 语罢,她朝着老街外走去。 我赶紧跟上了她,又问她说,我们是去坐飞机还是怎么走? 沈髻告诉我,就凭我身上的东西,就过不去安检,况且,她几日前就准备了人手。 我一愣,人手? 沈髻不是独身一人前来的吗?上哪儿来的人手? 一转眼就到了老街外,这个点太早,街口还很安静,两边儿只有一些早餐店有人声和烟气。 沈髻朝着路边走去,那里停了一辆牧马人。 驾驶室的门开了,下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虽说穿戴跟普通人无异,但其眉眼间颇有少数民族的风情,以及阳光健康的美感。 那女人快步上前,单手扶在胸口,向沈髻躬身行礼。 “先师。”她语气谦卑悦耳。 “帮蒋红河将行李放好,他要去吃点儿东西。”沈髻没回头,淡淡的说完,便径直上了后排座。 我看愣了。 虽然沈髻说几天前就准备了人手,但我还是觉得很快,就像是说到就到,还有,沈髻连手下都是美女,该不是从女人村来的吧? 那女人走到我身前,貌地躬身说道:“姜萌见过蒋先生。” 她同时接过我手中行李箱拉杆。 我定了定神,先说了谢谢,才赶紧低头转身,去了旁边儿一个早餐店。 要了两屉包子,我狼吞虎咽地吃着。 路边,姜萌放好行李箱就上了车,看样子,她和沈髻都不打算下来。 我又喊老板给我打包了两屉包子和豆浆。 填饱了肚子,我就带着早餐往车边走。 结果我没打开后排的车门。 :“蒋先生,副驾驶。”姜萌轻声喊我。 我上了车,给姜萌递了早餐,又给后边儿的沈髻递了一袋子。 沈髻在闭目打坐,并没有理我。 姜萌小声告诉我,先师刚吃过干粮了,让我多吃一些,她又将包子还给我。 我身体微僵,心想着,干粮哪儿比得上热气腾腾的包子? 把包子放在腿上,我犹有一些思绪飘散,又看向了车窗外,却刚好瞧见一个人匆匆走进老街口。 看背影,怎么有点儿眼熟? 只是车一下子提速,加上他进了街口,我分辨不出来那是谁了…… 总归,这人我好像认识。 车里头太安静,安静的我就不好意思打破。 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开车的姜萌,她应该有二十五六岁。 又偷看了一眼后排的沈髻,她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 翻出来手机看了看,殷莺还是没通过我好友。 我又给戴卢发了一条信息,喊他随时帮我注意着殷家,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尽量去帮忙,我会记一个人情,以后还给他。 戴卢几乎秒回了我消息,说好! 再之后,我就拿出铜盒,翻开了《十观相术》。 我觉得我已经静下来了,现在我不知道要去哪儿,要多久的车程,总不能一直发呆。 不知道是因为我已经看过了两次,还是这次是平静下来的缘由,我觉得字眼好似没有那么晦涩。 不由自主的,我心中在默念:“大凡观人相貌,以骨至五行,至其面十观,骨之起初,骨节象金石,骨与肉相称,气与血相应……” “大凡物有不全,贫则寿,富则夭…… 一下子,我便入了神。 这《十观相术》的第一页,描绘的是人的骨头,从头到身的全部骨头…… 只不过,其中内容晦涩难懂,我只能知道大概,想要融会贯通,还得不知道啃多久。 再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有两双眼睛在看着我。 一双来自于沈髻,一双来自于姜萌。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有……有事吗?” 第116章 几个身份? 说真的,姜萌带着异域女子的明媚风情,沈髻又是古典的冰山美人。 被她们这样看着,我一时间都不知所措。 还是沈髻先开口,说到服务区了,问我下不下去。 “下……下……去……”我结结巴巴回答,推开车门,险些摔下去。 落脚,我堪堪站稳。 风很大!我冷的打了个寒噤。 刚冬至没几天,气温已经很低了。 我先去上了个洗手间,就准备喊姜萌和沈髻下车吃东西。 结果回到车旁,却看见沈髻正在吃干粮,姜萌也在吃一块肉脯。 “这……不吃点儿热乎的?” 沈髻没理我,姜萌倒是递给我一小块干粮,让我试试。 我接过来后,吃了一口,满嘴都是麦香,还带着一丝药味儿。 愣了一下,我还以为干粮会和压缩饼干差不多,没想到挺好吃。 “你早点吃完,早点回来,此行坝州,还得两天左右的行程。”沈髻开口道。 “我们是去坝州?”我心头一紧,下意识问道。 “嗯。”沈髻点点头。 我心头稍稍振奋了些。 “干粮的味道是挺好的……要不,我也吃这个?”我将剩下的干粮塞进口中,坐回了副驾驶。 沈髻没回答我,姜萌倒是拿出来一份干粮和肉脯给我。 我一边吃东西,一边吹着凉风,却又想到了無先生和老先生。 他们藏匿在暗处,那应该,他们会给壬河一些掣肘? 壬河吃瘪了一次,应该还会卷土重来。 他应该在暗处跟着我们?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轻微的“吱吱”声。 扭头瞥了一眼车外,我顿时瞳孔紧缩。 一只肥硕的耗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地上的干粮残渣。 我看到它的瞬间,它也抬起头来,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儿,骤然龇起尖锐的牙齿,凶厉地盯着我看! 我猛地伸腿,一脚踩了下去! 它飞速一窜,便消失不见了…… 姜萌问我怎么了? 我皱了皱眉,下车走了一圈儿,结果没找到那耗子。 回到车上,我说没事。 沈髻没什么反应。 我镇定下来。 服务区多在山边,看见个耗子很正常。 那女孩儿带着老妪跑了,总不可能来找我们以卵击石? 又过了一会儿,姜萌继续开车上路。 我一直在看十观相术。 第一页,我大致看明白了,却总想找人看看。 可车上就姜萌和沈髻,沿途服务区人烟同样稀少。 我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就多看了姜萌和沈髻几次。 姜萌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古怪。 沈髻发现了我的小动作,问我是不是不想要眼睛了? 我悻悻然,不敢说话。 两天一晃而过。 坝州到了。 车窗外大雪漫天飞舞,沈髻变得比之前更冷,整个人好似透着寒气一样。 姜萌略不自然,问沈髻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夜? 沈髻点了点头。 姜萌便带我们找了家酒店落脚。 一共三间房,可分完房卡后,沈髻却跟着进了我房间。 她站在窗户旁,背影孤寂。 我将行李箱靠墙放好,又检查了一下木棍没有受损。 “你背过活尸吗?”沈髻忽然问我。 迟疑片刻,我告诉沈髻没背过,不过背尸人有专门的手段背活尸,我能背。 沈髻沉默了一会儿,又和我说,明天我们要去的地方,至少有上百凶尸,以及一个凶狠的赶尸匠。 那赶尸匠挟持了一个村的人,还有一个和她息息相关的人,抑制了赶尸匠,让他无法害死村民。 这就是她的心结! 她要做的,就是对付赶尸匠和凶尸。 而我,要送走那个和她息息相关的人,他是一口活尸! 我脑袋嗡嗡作响。 上百凶尸? 我只有一个字想脱口而出…… 沈髻却转身,从我房间出去了。 半晌,我勉强镇定下来。 行李箱却发出“砰”的一声,开了一条口子,伸出来一只小小的手。 我打开一看,却发现蒋幽女额头上的铜钱居然掉了…… 她一只手耷拉在行李箱外,另一只手,竟掐着那阴胎的手腕! 阴胎有一截手指被蒋幽女吮吸在嘴巴里。 蒋幽女血红的皮肤,居然带着一丝丝泛青! 阴胎却干瘪了不少…… 我眼皮狂跳不止。 取了一张布,盖在了蒋幽女和阴胎的身上,我才回到床上躺下。 困意袭来,又一夜无梦…… 次日,姜萌来敲门喊我出发。 一行人离开酒店,继续驱车朝着城外赶路。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一个有牌楼的村子前。 公路右侧,是一片白雪皑皑的草地,左侧就是村民的房屋。 车停在牌楼下。 姜萌投以沈髻询问的眼神。 显然,是地方到了,姜萌不敢进去…… 我打开车窗,盯着村里头。 只不过我却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除了天太冷,雪太大,这村子怎么看,怎么普通。 “白天,应该没什么大碍,先开去祠堂。”沈髻沉凝片刻,开口道。 我定了定神,沈髻这话没错。 即便是被鬼上身,也就是她所说的撞祟,控制了村民。 但白天,鬼祟又不能出来,我们进村还是可以的! 姜萌发动了油门,车缓缓进了村子牌楼。 可就在这时,路边的一个屋子,门突然开了,乌泱泱的走出来了起码七八个人! 那些人手中都提着洋铲,劈柴刀,还有粗木棍,一下子就将我们的车围住了! 为首的是个满脸高原红的汉子,他沙包大的拳头咚咚咚的砸了两下窗户。 “你们是哪儿来的人?!髻娘村不欢迎外来者,掉头,赶紧走!” 那汉子神色严厉,其余人有的围住了车头,有人则来拽门把手! 我愣住了。 沈髻不是说,村民都受困了吗?怎么这几个人,好端端的? 还有,这村子可真怪,我还第一次听到拿娘做村名的。 姜萌同样愕然。 沈髻罕见的变了脸色。 她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 那几人一下子朝着沈髻围过去,神色凶横。 我也赶紧推门下车! 我倒是不怕沈髻怎么了,而是怕沈髻忽然动手,伤了这些普通人。 结果,下一刻,那几人的凶横,便成了大惊失色。 “阴……阴先生?”为首那汉子哆嗦的看着沈髻。 他居然“砰”的一下,直挺挺跪在了地上,眼眶都红了。 我更惊愕了。 阴先生? 姜萌和丁家的人喊沈髻先师,这儿的人怎么又喊她阴先生? 沈髻有几个身份?! 第117章 针对之法 其余人也都砰砰跪下,眼眶通红地看着沈髻。 惊愕的不只是我。 沈髻也是面色愕然,眼中都是不敢置信。 直觉告诉我,此处和沈髻认定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几秒钟后,沈髻恢复了镇定,凝重地说道:“先去祭司居,再告诉我村里情况,你们脱困了?师尊呢?” 话语间,沈髻将为首那汉子搀扶起来。 其余几人起了身,他们眼眶却更红了。 “祭司居不能进,先去祠堂,村内情况很不好。”那汉子沙哑回答。 他径直往前带路,其它几人围着我们往前走。 牧马人缓缓跟在我们后边儿。 虽说现在是天亮,但村内的屋舍,却给人一种死寂空旷的感觉。 没什么活人气息。 几分钟后,我们到了一个很大的屋宅前。 高高耸起的瓦顶,瓦片都透着苍凉感,厚重的大门,紧密的封闭起来。 几个汉子推开了大门。 我们先后进去,姜萌也跟了进来,他们立刻将门重重地关上。 这祠堂内很空旷,只是在右侧墙角的地方,堆放着很多东西,甚至还有炉子,正在冒着烟气。 最后方的位置,屹立着一尊雕像,我只瞧了一眼,眼皮子都狂跳。 “鞋拔子脸?”我下意识的低喃道。 结果,那几个汉子都猛地扭头,眼神极为不善地盯着我! 沈髻眉头微蹙,沉声道:“他叫蒋红河,初来乍到,还不知道咱们髻娘村的事情,无碍。” 沈髻给我介绍了为首的那汉子叫做沈真,是祭司祠的一个护卫,当年那一役,他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其余人,她记不全名字了。 顿时,后方那几个汉子纷纷说了自己的姓名。 我挠了挠头,尽量不去看那鞋拔子的女人雕像,跟沈真他们道了歉,几人的神色顿时好看许多。 沈髻又问了沈真,如今村内的情况。 沈真眼中却流露出恨意,低沉地说道:“这一切,还要从当年您跟那男人离开村子说起……” 我又一愣,沈髻跟着一个男人离开村子? 当然,我没开口打断。 沈真又道:“虽说老阴先生趴在那赶尸匠的背上,他不敢对我们村里的人下毒手,但老阴先生让他给村里人解尸毒,那赶尸匠藏了一手,没有彻底将毒解干净,每天晚上,大家要闻到一种特殊的烟气,才能够延缓尸毒发作……” “再之后,老阴先生和那赶尸匠斗过一次,老阴先生折了一条胳膊,赶尸匠也少了只眼睛,他们钻进了梳婆的居所,再也没有出来过。” 沈真的话,我听得半懂不懂。 赶尸匠,就是沈髻要对付的那个人。 老阴先生……就是沈髻的心结,我们要送走的活尸? 我思绪间,沈真又艰难地说道:“但大家依旧不敢离开,因为身上的尸毒,如果走了,必死无疑,而每到了天黑,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当年死在山上的人,他们会回来,想要放掉村民的血,还有一颗头颅,在村内四处移动,如果谁遇上了它,就会被咬掉脑袋,被占据身体。” “我们实在是忍不住了,想要和那赶尸匠拼了,有老阴先生在,可能会有机会。可白天的时候,梳婆的住处被大雾笼罩,根本进不去,等到了夜里头,又会有大量的夫尸围着屋宅,只有解毒的烟气飘出来,让我们苟活……” “有些村民承受不住这个折磨,走了。” “可到了晚上,他们就会自己走回来,已经成了活尸……” 这一次,我是完全听明白了。 让我惊疑不定的是,这些人出去了不但会死,还会成活尸自己回来。 那不是死都逃不掉吗? 沈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眸中伤感更多,恨意更浓烈。 “村里还有多少活人?”沈髻沙哑道。 “不知道……我们几个是胆大的,敢在外沿活动,我联系到了一些外边儿的人,一段时间会给我们送来吃的,本来我想找您的,可是不知道您的下落,其余的村民,白天都在疲惫休息,夜里头才会疲于奔命,我们会在梳婆的房子附近出现,吸食烟气,延缓身上的毒性,可当我们暂时解毒后……又要躲避村中走动的尸体,以及那颗头……”沈真又说道。 这时,后方一个人小声道:“阴先生,您既然回来了,那我们去将剩下的村民全都带到祠堂里来?有您保护,我们就安全了。” 沈髻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她道:“天亮,所有尸体肯定都在沉寂,不知道我们来了,可一旦大张旗鼓,那赶尸的必定会有所反应,我暂且不知道你们的尸毒程度,万一没有了解毒的烟气,就害了大家。” 顿了顿,沈髻又道:“我还不知道那些夫尸变成了什么模样,当年是血煞化青,虽说三年了,但那赶尸匠在村中,没那么多生气养尸,应该不会变化太大,可总要警惕会不会出现意外。我晚上会跟着你们一起,先去看看情况。” 语罢,沈髻看了一眼姜萌,让她将车停到村外再回来。 姜萌点头说好。 我赶紧跟上姜萌,去将行李箱拖了下来。 再回到祠堂里,我却发现沈髻坐在了那雕像前头,她一言不发,也好像一个雕像。 我又多看了雕像几眼,这一次,我感觉那不是单纯的鞋拔子脸了。 雕像容貌虽然稀奇古怪,但她整体骨头,好像有一个很特殊的走向。 下意识的,我想要靠近过去。 结果沈真为首那几个汉子,却挡在了我身前。 他们眼中的不善虽然没了,但眼神还是透着抗拒。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再靠近。 沈真还是站在那里,像是护卫沈髻一样,其余人则去了火炉子边,看上去是在捯饬饭食。 没过多久,姜萌就回来了。 她走到沈髻身边,倒是没有人阻拦她。 我又站了一会儿,干脆平放了行李箱,坐在上边儿,又拿出来《十观相术》研读。 时不时的,我会偷偷看一眼雕像,结果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第118章 骨和肉 本来鞋拔子脸很不好看,极丑,和美完全沾不上边儿。 可现在我看那雕像,居然觉得她很美…… 从细微处,她好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地步! 我晃了晃脑袋,咬了咬舌尖。 清醒过来看她整体我才觉得怪异。 可丑陋的那个词汇,从我脑袋里头消失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从墙边过来了一个人,低声跟沈真说了句话,沈真立刻毕恭毕敬地向沈髻行礼,请她先吃饭。 沈髻起身后,沈真才喊我和姜萌。 姜萌对沈髻恭敬,这些人对沈髻的恭敬也过了分。 我不由得想,阴先生是这个髻娘村的什么人? 听他们说了老阴先生,这是一个代代相传的名号? 到了墙边的火炉前头。 火舌时不时窜出铁锅底部,暖意重了不少,国内沸腾着牛杂汤,还有一些煮软了的肉干。 沈真先给沈髻盛了满满一碗,才依次分了餐食。 一餐饭吃罢,沈髻让沈真拿了一些衣服出来,让我们套在外边儿。 这一下,我们和沈真他们没多大区别了,都穿着本地气息十足的衣服。 这时,沈髻又要回到雕像前头去,我喊住了她,问她晚上具体要怎么办?我们应该怎么对付那赶尸匠? 沈髻告诉我,先探清楚情况,如果那赶尸匠依旧被束缚着,不能随意外出,我们就先对付村内那些尸体,多的还不好说。 我心头悬起来了不少,又问她,那些尸体是怎么死的?怎么和陈大强一样,要放人血呢?难道,他们死于偷寿? 刚才沈真的话,说了村里一共三种死人。 一些死于山上的人。 一颗夜里头会咬人脑袋的头。 围着梳婆宅子的夫尸。 夫尸我不知道是什么,那颗头,也很阴森恐怖,看起来最正常的是死于山上的人,可它们又要放人血…… 我抑制着自己的思绪,认真看着沈髻。 没想到,沈髻的脸色苍白了不少,她沉默半晌,才道:“这世上除了無先生,没有再和偷寿相关的事情了,那些人死因特殊,放干了身上鲜血,才会渴血。” 我心头微跳,发现了沈髻情绪不太好,就打消了其他的问题。 沈髻到了雕像前坐下,姜萌守在她身边儿,沈真挡在远处,其余几个汉子围着火炉,竟然睡着了。 我就只能一直看《十观相术》。 连续三天的仔细钻研,我大概懂了一些人体骨相的东西。 而骨只是最浅显的,第二部分,是肉。 书中记载:“肉,生血藏骨,其象犹土生万物而成物者也,丰不欲有余,瘦不欲不足……” 我又看的入了神。 只不过,描述肉的篇幅,要比骨深邃太多,我没看多久,又回头去看骨的篇章。 我读了十几年书,心知囫囵吞枣是读书的大忌。 一晃眼,天黑了。 姜萌过来喊我,我跟着她到了沈髻身边。 这一次沈真没拦我,其它几人反倒是簇拥到我们身边,我们离开祠堂,沈真走在最前头,给我们带路。 阴沉沉的天,空中飘着稀稀拉拉的雪花。 地上湿漉漉的,雪太小,不足以凝结铺开。 这整个村子,和白天的气息完全不同! 上空好似还萦绕着黑气,耳边一直能听到其余的脚步声,就像是有很多人在走动一样,可我们却看不见,那些人到底在什么地方。 沈真带着我们,一直在一些巷子里绕圈。 十几分钟后,我们到了一个巷口。 视线往巷口里头看,我顿时就头皮发麻起来。 这是一块略微空旷的地方,在最中央,有一个平房。 平房很奇怪,一头大,一头小,长条的形状,像是一口棺材。 哪儿有人将房子修成棺材的?! 此外,平房外边儿,一圈一圈,站着几十个人。 这些都是男人,而他们的身上居然穿着暗红色的衣服。 看上去,这些衣服就像是喜袍一样…… 所有男人的脸上,都贴着一张符。 符纸透着摄人心魄的深青色。 我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不过,还好深青的只有符。 那些男人裸露出来的脸,大多是血中带青。 可,这也足够让人胆寒。 血煞化青…… 几十个…… 这髻娘村,疯了吧?上哪儿来的这么多凶尸啊! 饶是我早有心理准备,都不由得腿软了不少。 还有,明明是尸体,却穿着喜袍…… 我额头上又泌出来了不少汗珠,瘸子张教过我,尸着红衣为大凶! 风一吹,半空中的雪花碎片更是飞速四散。 那酷似棺材的屋子四周,开始冒出来一些白烟。 白烟很浓郁,将四周完全布满,就好似雾气一样。 沈真几人用力的呼吸着,他们眼神透着排斥,可身体的本能,却告诉我,他们在渴望这烟气解毒。 姜萌微掩住嘴巴,我也一样。 天知道这烟气中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沈髻没动,可我注意到那些烟气飘到她身前后,并没有钻进鼻翼,显然,她屏住了呼吸。 空地还有好几个巷口对着,我注意到,那些巷口也有人…… 那些都是村民,他们伸长了脖子,贪婪地大口呼吸。 棺材房太过寂静,这种寂静,又给人一种阴寒。 好似它的房顶随时会掀开,然后起来一具凶悍的尸身…… 约莫过去了十几分钟,白烟消失不见了。 其余巷口的村民,开始逐个散去。 沈真他们几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他们没动,显然是在等沈髻吩咐。 沈髻的目光从那棺材房,落在了四周身着喜袍的夫尸身上。 她忽而抬手,一枚铜钱从她手中落下,朝着夫尸那边滚去。 接着,沈髻给了沈真一个眼神,还做了一个口语。 我看明白了,沈髻说走! 我几乎和沈真同时回头。 路早就记不清楚了,还是沈真在带着走。 又绕了几条巷子,我们回到了马路上,祠堂已经在不远处。 不过,沈髻却露出几分疑惑,道:“我能察觉到,附近有很多活尸,怎么一个都不靠近我们。” 沈真先露出忌惮,接着也不自然的说:“是有点儿奇怪,平时我们都得一直躲避,还有可能擦肩遇到,今天好像运气很好?” 沈髻摇了摇头,说让沈真他们去引几个回祠堂,她在祠堂门口等。 沈真眼中闪过恐惧之色,但还是咬咬牙,点头说好。 沈真等人离开,去引诱村中游走的渴血活尸。 沈髻则快步朝着祠堂走去,我和姜萌紧随其后。 快靠近祠堂,我却瞧见,祠堂前边居然有一个人,在用力推动大门! 我看清楚了,顿时惊得头皮炸起! 那是个男人,他脖子上紧紧粘着一个腐烂的女人脑袋! 第119章 你想杀我女儿? 女人脑袋只有一颗眼珠子,另外一边只有白骨。 她嘴巴微张,似是想要啃食什么东西! 噼啪噼啪的声响似是从祠堂内传出。 那是拨浪鼓的声音…… “幽女……”我心头惊疑。 沈髻脸色骤变,陡然跨步,同时拔出腰间长鞭,飞速冲上前,扬手一挥! 说时迟,那时快,那男人居然推开了祠堂门,直接钻了进去! “噼啪!”一声,长鞭抽在了门上。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祠堂门关得严严实实。 沈髻又是一鞭挥出。 “噼啪!”声穿透夜空,门却纹丝不动! 我和姜萌也到了近前,可我慌了神。 拨浪鼓的声音消失不见了…… 那男人应该是被鬼上身的村民,那女人头,就是沈真说会咬人脖子的头颅! 我怕她是被蒋幽女身上的阴气吸引来的。 我额头冒汗,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分尸刀。 沈髻收回长鞭,抬起长腿,重重踹在门上! 可这门,居然还是没开…… 我靠近跟前,从门缝中隐隐瞧见,后边儿有人撑着。 举起分尸刀,我就要从门缝中插进去! “不准杀人。”沈髻一声呵斥,制止了我。 她抬手,掌心却多了一张符,直接拍在了门上! 只听见门后传来一声闷哼,忽然一下,门反倒是开了一部分。 沈髻又一脚踹上去,门完全开了! 刚才那男人瘫倒在地上抽搐着。 我却瞧见,行李箱也开了。 蒋幽女的尸体直立着,她一手提着拨浪鼓,另一手垂着。 在她的肩头,却吸附着一颗半腐烂的女人头。 蒋幽女一动不动,祠堂内却出现了尖锐的笑声。 “咯咯咯”的声音,没有稚嫩,只有阴森恐怖,让人头皮发麻! 蒋幽女身体大部分暗青,只有一小部分还是血色。 行李箱里还能看见一具干瘪的阴胎,那阴胎几乎被吸干,一点儿动静都没了。 “放开我妹妹!”我强忍着惊惧,冲着那女人头喝道。 女人头没有反应。 反倒是蒋幽女手中的拨浪鼓,又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这颗头很凶厉,要利用蒋幽女借尸还魂,不过,蒋幽女没那口活尸气,还好。” 沈髻一眼就看出来问题所在。 我愈发心惊。 这脑袋有些诡异,按道理来说,蒋幽女已经不弱了,居然没有反抗她?这根本不可能! 踏步,我径直走上前,分尸刀就要朝着那女人粘连蒋幽女肩头的位置挑去! 可蒋幽女睁开了眼。 她眼神带着阴怨,完全不像是蒋幽女的情绪了,更像是那颗头颅的。 后方忽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姜萌惊疑的话音传来:“先师,东西来了!” 沈髻面色凝重地回过头去。 “蒋红河,你对付那颗鬼脑袋,我对付外头的东西!”沈髻沉声喝道。 话音未落,她已然一个侧身,疾步出了祠堂。 这空旷的祠堂内,就只剩下我和蒋幽女…… 外加她脖子上那颗头了。 我稍稍驻足了片刻,随即又迈步往前。 分尸刀果断地探出去! 忽然,我觉得自己脖子上一阵麻痒。 这麻痒钻心,让我瞬停顿下来。 我本能地扭头一看,脑袋顿时嗡的一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因为那腐烂了一半的脑袋,居然挂在了我肩膀上边儿! 她独眼里尽是阴怨,脑袋一偏,直接朝着我脖子咬来! 我大惊失色,分尸刀反手朝着自己肩头挑来!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我就要挑中她! 她忽地露出一个尖锐的表情,颤栗地笑了起来。 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却不敢手软! 就在这时,一声稚嫩的尖叫在我耳边炸响。 我脑袋天旋地转,瞬间醒过神来,竟发现分尸刀杵在我自己的脖颈上,就要戳穿我脖子! 而我肩头哪儿有什么头颅! 那头颅还在蒋幽女的肩膀上! 蒋幽女的小手,刚好塞在那头颅的嘴巴里头! 猩红的血迹从蒋幽女双眼中淌出! 我心头大骇,被鬼障眼了?! 要不是蒋幽女将我喊醒,我差点儿把自己捅死! 我一下子抽开分尸刀,再次探出。 刀尖斜着刺向那头颅空洞的一只眼眶,顺势向上一挑! 这动作一气呵成! 可没想到,那头颅非但没有从蒋幽女肩膀上掉下来,反倒是连带蒋幽女一同被挑飞! 我大惊失色,正准备收力,可已经来不及了…… 右侧高大的墙体上,刚好有个窗户,头颅连带着蒋幽女,从那窗户甩了出去! 我赶紧转身,快步出了祠堂。 外边儿的一幕,却更让我心惊胆颤。 路边,沈髻和几个容貌枯槁,衣着褴褛的人斗在一团。 那些人莫不是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就是双手手腕有致命伤。 他们身手都极其毒辣,招招致命,而且眼神极度的渴血,好像要将沈髻生吞活剥! 沈髻却很怪异,她并没有落入下风,却不下狠手! 这和此前沈髻的风格完全不同! 姜萌在一旁盯着,手中却攥着一串符,好像在等着机会出手。 姜萌身后是沈真等人,他们惊慌失措,显然没有对付那些活尸的本事。 只扫了一眼这里的情况,我就飞速看向外墙窗口的位置。 蒋幽女躺倒在地上,可那头颅却不见了…… 我闹不明白沈髻为什么投鼠忌器,不下狠手,可我怕蒋幽女出问题。 疾步到了蒋幽女身前,我看她没什么大碍,立即弯腰将其抱在了怀中。 我松了口气。 那颗头颅,眼看不敌我,跑了? 我刚想到这里,余光却瞧见前方十几米外,那头颅还在咕噜咕噜的滚动着…… 月光晦暗,它好似还在狼狈逃窜,却没逃多远。 一瞬间,我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迈步,我朝着她走去! 蒋幽女却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好似在阻拦我…… 我抿着唇,却没停步。 “幽女,这脑袋很邪门,哥要做掉她!”我低声说道。 可怪异的是,十几米的距离,我追上去了,她居然又往斜边滚了一下,滚进了旁边阴暗的小巷…… 我咬了咬牙,一口气跨步追了进去! 只不过,小巷子中,有一个人! 头颅被他抱在怀中,那人生着一张马脸,整个脑袋都耷拉着,一双细长的柳叶眼,直溜溜地盯着我。 他忽然笑了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 “你想杀我女儿?”他干巴巴的问了一句。 我浑身汗毛乍立,骤然就想后退。 可我身后却传来一阵冰冷感。 砰的一下,我撞在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上…… 我痛得眼前发黑,却感觉双臂一下子被抱住了。 余光一瞥,我头皮更发麻。 在我身后,居然是一具身着大红色喜袍的夫尸,他脸上顶着一张符,双臂死死地箍着我的双臂! 那马脸人转过身,脚步蹒跚地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那夫尸机械地箍着我,把我提到了半空,一起一伏的跳着往前…… 第120章 老东西,凭什么听你的? 我浑身冰凉,不知道是因为被吓出来的冷汗,还是因为这夫尸太冷。 我无法挣扎……他就像是一个钢圈一样,没给我任何机会! 本来我想大喊出声,引来沈髻救我。 可刚一张嘴,那夫尸往上一跃,又重重一落,我下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直接合上来咬到了舌头根。 这剧痛,让我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差点儿昏厥,眼泪都滚了出来。 上一次沈髻拍我下巴,咬了一下舌头,也没这么痛。 要是力道再大一点,恐怕我就是被迫咬舌自尽了…… 被这么一耽误,我已经被带着进了巷子深处,还绕了两道弯。 叫沈髻,肯定是来不及了。 我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脱困之法。 可我心头更寒,夫尸来自于之前的棺材房,它们守着保护着里头的赶尸匠,沈髻不是说了,老阴先生趴在赶尸匠的背上,抑制着他不能出来害人? 为什么,他出来了?! 之所以确定他是赶尸匠,就是因为,这夫尸并非活尸,但是能行能动。 除了活尸,只有赶尸匠能有驱动尸体的本事。 我背上又泌出了更多的汗珠。 难道,那老阴先生的活尸,已经被这赶尸匠想办法干掉了? 那这样一来就麻烦了,赶尸匠没有掣肘,能操控那几十口血煞化青的尸体,还有全村几十个渴血活尸,我们怎么打? 越想,我越觉得点儿背…… 要是早来一段时间,是不是没这么多变故? 按照沈髻的法子,逐个击破,先对付了村中游走的活尸,再想办法对付夫尸和最里头的赶尸匠,还有老阴先生里应外合。 现在,却成了腹背受敌…… 刚想到这里,我已经被带到了接近巷口的位置,这并非是我们刚才偷窥的地方,而是另一个巷口。 那赶尸匠忽然身体哆嗦了两下,低声骂了句:“老东西。” “嗯?”我目光立即盯着他。 一下子,我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背上裹着一个厚厚的围脖,那围脖居然颤动了两下。 赶尸匠的速度更快,他径直出了巷子。 入目,便是刚才那群夫尸,以及他们围着的棺材房! 赶尸匠钻过夫尸群,进了棺材房内。 我同样被带了进去。 整个棺材房中,极为逼仄! 虽说一眼看上去,其中很大,我们是从尾端较小的地方进来,另一头很宽阔。 但这种逼仄,来自于意识深处,就好像这里暗无天日,真的是一口棺材。 入目的是十来张床,每一张床上,居然还躺着一具夫尸! 那些尸体完全不同,它们的皮肤是暗青色,头顶的符更是青黑。 这一眼,我如坠冰窖。 不只是血煞化青……居然有真正的青尸煞?! 这时,赶尸匠回过头来盯着我。 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一把扯下来围脖。 我心头顿时一惊。 因为他脖子上,居然缠着一个人! 那,赫然便是老阴先生的活尸! 老阴先生枯槁得好似一把干柴。 他额头上贴着一张符,而那符却在他身体的颤动中,飞速落了下来。 缓缓睁开了双眼,老阴先生瞥了一眼赶尸匠,幽幽道:“马宝义,你开窍了,这符倒是压住了我,可你下一次,还压得住么?再走出这门一步,我就掏了你的心。” 话语间,老阴先生的手顺着落到了赶尸匠的胸口上。 赶尸匠的额头上泌出细密的汗珠,不过,他的柳叶眼却显得极为狡黠,阴毒。 他压根没理会老阴先生,还是盯着我。 老阴先生也才堪堪发现我。 他脑袋勉强抬了抬,眼神透着一丝冰冷。 “外人?”他薄唇轻启,幽冷又道:“杀了他。” 赶尸匠并没有动,他还是冷冰冰地看着我。 忽然,他胳膊微颤了一下,那夫尸双臂松开了,我“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粗重地喘息,终于闷哼出来一声。 可我迅速站起身,一手提着分尸刀,一手抱着蒋幽女,警惕万分地盯着赶尸匠! 赶尸匠还是盯着我,他忽然笑了笑,低头抚摸了一下怀中抱着的人头。 说真的,这一幕太瘆人了。 即便赶尸匠是摆弄尸体的,但一颗头啊,还有什么父女情深? “老东西,我凭什么听你的?”赶尸匠瞥了一眼老阴先生,眼中都是厌恶。 老阴先生的手,忽然收紧了一下。 赶尸匠闷哼了一声,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 不过他的手,却瞬间抬起,掐住了老阴先生的脖子。 两者就这样僵持起来…… 我看的心惊胆颤。 本来我想要后退,三十六计走为上…… 可刚退出一步,老阴先生的手就忽然松开了,赶尸匠也面色冰寒的盯着我。 我只觉得双腿发软,好似被钉在了地上。 赶尸匠朝着我走来,我惊疑之下,脑中飞速转动。 目光再落至老阴先生身上,我脱口而出。 “我跟沈髻一起来的!她要来救你!” 我声音很大,直接在屋宅内形成了回音! 老阴先生的双眼,一瞬间瞪得滚圆。 赶尸匠的脸色也变了,“沈髻……”他干巴巴的脖子,似乎滚动了一下,眼中的阴怨变得更多。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 难道,刚才只是这赶尸匠在那岔路口子看见我要斩这头颅,他还没来得及发现沈髻? 那我这一嘴……坏事了?! 赶尸匠目光又落在我脸上,他径直上前,手朝着我脸抓来。 我惊惧不已,但也不可能坐以待毙,骤然提起手,分尸刀直接朝着他的脸刺去! 就在这时,那老阴先生双臂抬起,一把束缚住了赶尸匠的右臂。 赶尸匠一手还抱着头颅,被束缚住胳膊,这让我大喜过望,我狠狠一刀刺下去!非要将他捅个脑袋对穿! 结果……赶尸匠左手扬起,直接将那脑袋朝着我脖子上按来! 那脑袋狰狞的嘴巴,还有那怨毒的独眼,让我恶心的想吐。 我想后退……可却来不及了! 剧痛从脖子上传来! 那脑袋被按在了我脖颈处,冰冷尖锐的牙齿刺穿了我皮肉! 拨浪鼓的声音骤然响彻,我好似听到了稚嫩的哭声。 赶尸匠松开左手,一把抓过我腰间的蒋幽女,狠狠将她摔在地上,一脚踩在了其后背! “还没化青的婴尸,敢在我面前诈尸?!”他阴冷地骂道,脚还用力钻了两下,蒋幽女被踩着在地上摩擦了两圈儿。 第121章 人肉是酸的 我眼眶红了,是痛的,更是愤怒。 昏厥感从意识深处传来,刀我扎不下去了,身体再一软,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地上,手脚都被捆着。 这是棺材房最宽的那头,右侧摆着一张正常的床榻,左侧支棱着锅碗瓢盆,还有一个木箱。 木箱里头,码着一层层的干肉,蒋幽女的尸身被摆在上边儿。 赶尸匠在我正前方几米处,蹲在地上,直愣愣地瞅着我。 他身边好像还有个东西,用一张白布搭着。 那瘦长的马脸,细细的柳叶眼,更让我不寒而栗。 而他背上的老阴先生,此刻却一动不动,在其头顶贴着一张符。 我抿着嘴,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显然,老阴先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的时候,也没想着让我离开,还喊赶尸匠杀了我,这等排外的心理,死都没忘。 可他听到沈髻,就要动手帮忙,可我还是没能走掉…… 我脑子里在疯狂思索,怎么样能逃。 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到办法。 要是老阴先生能帮更多,那还好,现在他又被符制住,我一点儿翻盘的机会都没有,眼前就是死局! 此外,我脖子很疼,还很重…… 赶尸匠忽然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除了沈髻,还有谁?” 我思绪瞬间被打断,和赶尸匠对视一眼,抿着嘴没接话。 “不说吗?”赶尸匠幽幽又道。 “你有脚,眼珠子也看得见,非要问别人吗?”我抿着嘴,接了一句话。 赶尸匠眼神顿时更冷,忽然,他笑了笑,朝我走来。 我一时又觉得不寒而栗。 他到了我近前,一把将我拉了起来,直直地打量着我的眼珠。 下一瞬,他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我眼睛挖来。 我被吓得不轻,一言不合,就要挖我眼珠子?! 我还想着和他能周旋几句…… “三!三个!”我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直接脱口而出。 “三个?”赶尸匠的手稍微停了下来,他眼中逐渐流露出恨意,喃喃道:“果然,他也来了。” “他?” 我思绪飞速转动。 赶尸匠提到他的时候,明显,比听到沈髻的名字更恨。 那个他,和赶尸匠有深仇大恨? 我抿着嘴,眼皮狂跳,又沙哑道:“对,他也来了!你要杀我,他们不会放过你,肯定会要你的命!” 赶尸匠忽然身体抽搐,他笑了笑,幽幽道:“你以为,我怕他?” 呃……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难道,赶尸匠不怕? 我飞速的分析着细节,因为我想找机会,保命,逃生…… 还有,他是谁? 是不是沈真所说,沈髻跟着的男人? 我刚想到这里,就觉得,十有八九是那样! “我等了他很多年了,吃饭的时候,我就想着,这是他的肉!喝水的时候,我想着那是他的血,就连睡觉,我做梦都想要他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将他剥皮抽骨!慰藉我儿,我妻,我女的在天之灵!你以为,我怕他?!” 赶尸匠开始还镇定,后边儿的话,却变成了狰狞的嘶吼! 我感觉他唾沫星子都要喷我脸上了…… 我心头更是骇然。 他们之间,这么大的仇恨? 说真的,我后悔了…… 要是沈髻早点儿说,这地方恐怖成这样,几十个血煞化青,几十个活尸,甚至有青尸煞,以及这样一个赶尸匠,她但凡说清楚一点点,我都不会来。 现在我感觉就在鬼门关前头一样,这赶尸匠,就是收“人”的阴差。 而且……这赶尸匠和他们之间的仇恨……要让我来触霉头,我觉得冤枉啊…… 我正想开口,赶尸匠的匕首又比划了起来。 刀刃在我胸口划过,又划过我的胳膊腿儿。 他忽然又笑了笑,舌头舔了舔嘴皮。 接着,他又凑近我,在我脸上嗅了嗅。 我们距离太近了,我都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尸臭。 不知道是他自己沾染上的,还是那活尸的。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赶尸匠喃喃道:“阴气很重,看来,你从小和尸体一起长大,这种新鲜的阴气,要比那些干肉好闻多了。” 他这话,这表情,又让我不寒而栗起来。 我强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哆嗦的问他想干什么? 他反倒是不回答我了,转身走到了那火炉锅碗那里,捡起来火钳捯饬了两下,又从旁边的水桶打了一瓢水,倒进锅中。 火光从火炉锅底接触的缝隙冒出来。 他烧沸腾了水,又转身走至我跟前,并且把我的袖子挽了起来,匕首在我的胳膊上比划着。 我这下总算看出来他想做什么了。 我骂娘的心都有了,哆嗦的说了句:“人肉是酸的……” “你没吃过,怎么知道是酸的?”赶尸匠淡淡的说道,他现在看我的表情,就和看一个死人没区别。 “杀了我……对你没好处……”我又颤栗说道。 “呵呵,杀你了,很有好处,这老东西让我一直出不了这地方,我只能弄雪水吃,煮尸肉干,你很新鲜,阴气重,很滋补。” “罗十六见不得死人,死了同行的你,他和沈髻就乱一分阵脚。这难道不是好处吗?”赶尸匠又道。 他匕首束起,刀尖扎进了我胳膊! 我疼的额头上汗珠直冒。 我现在才觉得,以前瘸子张带我看的那些东西,一点儿都不恐怖了。 甚至壬河,对比这赶尸匠来说,我感觉他都差了很远很远! 他是真的想吃了我…… 我听了罗十六的名字太多次,却没想到,还没见着他人,就要先给他背锅,承受这赶尸匠的怒气…… 这电光火石之间,我思绪更快。 “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杀我,真没好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朋友,马先生,我们是朋友……” 我话飞速出口,生怕慢了一秒种,这赶尸匠就拉下来我一块肉。 而且我也想起来,刚才那老阴先生,喊了一句马宝义! “抓来?”马宝义的动作果然停下来了。 他阴翳无比地盯着我的眼睛,道:“你想骗我?小子,我会把你舌头先烤了。” 说着,他抬起匕首,当真要来割我舌头。 第122章 他们利用我,我们才是朋友 我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沙哑又道:“我没骗你……你想想,他罗十六是个大先生,沈髻不但是先生,还是道士……两个人天天替天行道的,我就是个背尸人,还带着我这血煞化青的凶尸妹妹,他们凭啥带着我?我是被他们抓来利用的……他们想要用我,把你身上的老阴先生背下去!还想要利用我干别的事情!” “杀我……没有意义啊……我能帮你!”最后这几个字,我说的斩钉截铁! 同时我心里头在默念,对不住了沈髻…… 这会儿活下去更重要,只能先骗过马宝义! 马宝义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他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 “背尸人……”他喃喃又道:“倒是听说过,只是现在很少见了,上三下九,背尸人游离在其中。” 话语间,马宝义指了指肩头的老阴先生,眯着眼道:“你真能将他弄下来?” 此时,马宝义眼中的杀机并没有减少。 我回答错一句话,他照旧会割我的肉,甚至会因为恼羞成怒,直接杀了我。 “能背下来,可没那么容易。”我立即回答。 我留了一个心眼儿。 从之前沈髻,沈真双方说过的话,外加老阴先生和马宝义刚才的争斗,我都能判断出来。 只要这老阴先生离开马宝义的身体,马宝义肯定就要将他分尸! 这老阴先生是沈髻的心结,要是他死了,心结就要成死结,我不能因为保命,牺牲掉他。 我要保住他的同时,还得抱住我自己,保住蒋幽女…… 我思绪飞快。 马宝义却目光灼灼起来,他眼中透着渴望,急促道:“把他弄下来!无论多麻烦,都给我弄下来!” “这地方不行。”我故作皱眉的开口:“风水不好。” “风水?你会风水?”马宝义的眼神,顿时出现一丝警觉。 我没露怯,正色道:“背尸人一脉,有自己的传承,对付各类尸体,都有办法,你是赶尸匠,难道你没有什么手段?” 没等马宝义再开口,我就扫了一眼四周,道:“死人太多,阴气太重,煞气太重,我要换个地方,要和这老阴先生生前息息相关的,能牵动他情绪的,还得是个活人待着的地方,之前我听沈髻他们说了,这里除了祠堂,还有个祭司祠?”我语速更快了,直接不给马宝义思索的机会,说了自己的要求。 马宝义眼中的警觉消散了一点,他眉头皱得更紧,摇了摇头道:“祭司祠,离这里太远了,我好不容易钻研出来的困尸符,只能让这老东西昏睡,一旦离开此处,动静太大,他又能挣脱,换个地方。” 我摇摇头,告诉马宝义,我能弄下来这老阴先生,已经是不容易,还怕失败,怎么能随便换地方?他能找一个让老阴先生一眼就情绪波澜的地儿? 从刚才马宝义的反应,我就看出来了,我推断的没错,祭司祠和老阴先生关系不小,当然,想归这样想,我不可能说。 马宝义一时间不吭声了,似是在思量。 我趁机又对马宝义说,这事情很危险,因为我也不能直接将老阴先生弄下来,只能趁着他情绪波动的时候,暂时将其挪到我身上。 在我被杀死之前,马宝义得帮我结果了老阴先生,我才能脱困! 其实,我这话也是引导,同样是我的计划之一。 让马宝义认为,他的帮手也是这件事情中的一环! …… 马宝义的柳叶眼微眯成了一条缝。 他总算松口了,干巴巴的说,他会想办法。 语罢,马宝义的匕首又是一动。 捆着我的绳子断了。 我赶紧挣扎两下,甩掉了绳索,快步走到那木箱子旁,将蒋幽女绑在我腰间。 马宝义瞥了我一眼,没多说别的,而是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两张符纸,眼神更加冰冷。 他将符随身装好,扭头扫了一圈屋内,道:“走吧。” 虽然只是一眼,但我认出来了,那两张符和老阴先生头上贴的一模一样。 符,只有两张了? 看来这符画出来并不容易,不然马宝义就不会那么犹豫了。 三两步,他就走过我身侧。 我心跳速度很快,却是没想到,马宝义的性格这么干净利落,居然是说走就走。 我怕他起疑心,就迈步跟上去。 之前我就和沈髻说过,背尸人有背活尸的手段,这并不假。 假的是我必须要将老阴先生放在身上。 可这于我来说,反倒是保命符。 我放开马宝义,这必定是一个凶险万分的事儿,若是有老阴先生,他想卸磨杀驴就没那么容易…… 我还能将他带到沈髻面前…… 这也是我能想出最好的折中之法了。 要是我什么都不做,恐怕就得成了马宝义肚里的食儿。 一转眼,我们就走出了棺材房。 马宝义一具尸体都没带,径直朝着北边的一个巷子走去。 他很警觉,示意我跟在他身边,生怕我弄出来什么动静似的。 我倒是想叫沈髻,可现在是叫不来的,自然打消了所有念头,按计划行事。 约莫十来分钟,我们走到了一处院外。 这里和髻娘村内其他屋宅不一样,几层台阶上,是一道宅门。 宅门上布满了乌黑色的血迹,好似多年前,这里经过一场乱战一般。 马宝义刚要踏上台阶,他肩头的老阴先生,忽然颤动了一下,直挺挺地抬起来了头! 马宝义速度极快,一张符纸又贴了上去! 之前的符还没掉,加上新的符,老阴先生顿时又垂下去了头。 马宝义一把就推开了祭司祠的门,又催促我快进去。 我跟进去后,眼前的一幕,又让我心颤了几分。 地面上有很多干涸的血块,两侧的屋舍破损不少,中间还有一口三足铜鼎。 让我心颤的,并不是这里的破损,而是台阶和墙角,有一些死尸! 尸体要么是薄薄的一层皮,要么就是枯骨了。 这些人,都是马宝义杀的? “小子,该你了,怎么把他弄下来?”马宝义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额头上更是冒出豆大的汗珠,之前不知道马宝义杀这么多人,现在我看他,身上一瞬间就攀附起大片的鸡皮疙瘩。 我喘了口粗气,抑制着本能的惧怕,摸出来了瘸子张给我的黑布。 将其打开后,曝露在视线中的,是一排透骨钉。 我还没说话,马宝义就骤然后退了两步,警惕无比盯着我的手。 这模样,是怕?! 第123章 你可没留余力 我思绪飞速落定,对马宝义的反应故意视而不见。 “这透骨钉,是背尸人一脉传承之物,只要实力足够,能钉死骨头,让尸不得寸动。我只要钉住这老阴先生的鼻骨,让其无法喘息,活尸那口气用不上,他就动弹不了。”我沉声说道。 马宝义不经意的两步回到我身前,忽然道:“那口气钉住了,岂不是能斩了他的头?” 我立即摇了摇头,苦笑道:“如果换老张叔来,真有可能彻底钉死骨头,我实力还不够,最多勉强抑制他的活尸气,你真要借机斩他头,恐怕他瞬间就能挣脱,只能趁机将他拉下来,放在我身上,我如今还是纯阳身,对他有抑制作用,到时候你再和我一起对付他。” 马宝义若有所思,道:“还是得到了你身上,才能除掉他,对吧。” 我用力点了点头,说“对!” “动手吧。”马宝义柳叶眼又闪烁了一下。 我稍微靠前了一点儿,手指抚过黑布,拔出来了一枚一指长的透骨钉。 其实,我没完全说实话。 真的拼命钉老阴先生,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将他钉死,但我肯定不能那么做,这马宝义利用不了我,就肯定会杀了我,就算我勉强活了,我也不想被沈髻追杀。 我字里行间已经暗示马宝义两次,得他帮忙,但他必定也心怀鬼胎! 思索间,我双指夹着透骨钉,对准了老阴先生的鼻梁。 屏住呼吸,我小心翼翼地将钉头落在了他鼻梁正中心,接着大拇指狠狠按在了钉子尾端! 结果我就像是将钉子按在了一块坚硬的木头上,只扎进去了一点点外皮,根本压不进去! 瞬息间,老阴先生头顶的符,“簌”的一下冒出暗蓝色的鬼火,符被烧掉的瞬间,他双目圆睁! “小子,你想坑我?!”马宝义大惊失色! 老阴先生双臂瞬间抬起,一手插马宝义胸口,一手去抓他喉咙! 我头皮发麻,老阴先生怎么这么硬?我哪儿见过这种尸…… 可我不敢乱了阵脚,马宝义还有一张符,要是我办不了老阴先生,他用那张符镇住他的瞬间,就足够顺手要了我的命! 我毫不犹豫咬破了舌尖,一口血喷了出去! 血落在老阴先生脸上的瞬间,有一部分刚好落在钉子上,那皮肉瞬间软化了一些。 这顷刻间,马宝义已然用双臂挡住了老阴先生的攻击。 我用力又往下一摁! 钉子再次没入了一部分,进入老阴先生鼻梁中,我感觉到骨头那里之后,只进去了一小点,就再也按不动了…… 老阴先生的鼻梁,已经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他双目忽然变得涣散,呼吸只剩下微弱的一丝,双手软了下来。 马宝义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阵惊喜! 他一改刚才的惊慌和凶狠,迅速道:“好小子,把他弄你身上去!快!” 我抿着嘴,保持心神镇定,拉着老阴先生往背上放。 这就不是我骗马宝义了,是我真的钉不死他! 而且我们挪动老阴先生身体的时候,那枚钉子还在迅速的退出来。 马宝义的动作更快,他猛地缩身一甩!老阴先生就压在了我的肩膀上! “噗!”的一声轻响,那钉子完全退了下来! 我只感觉到一阵寒气透骨,似有一双欲噬人的眼珠子盯着我。 我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这一刹,我后悔了…… 因为这眼神比马宝义的更恐怖,没有回头和他对视,我都感觉,他更杀人不眨眼,杀的人比马宝义更多,…… “马先生……快!”我心慌之下,猛地摸出一枚最粗的透骨钉,直接朝着肩头一拍! 这一下,我用了死劲儿! 马宝义非但没上前,反倒是快速后退到了门边! 他阴恻恻地盯着我,道:“好小子,这个情分,我记下来了,帮你就算了,这老不死的比狗皮膏药还死,你保住性命!” 语罢,马宝义就窜出门外,消失在了夜色尽头。 这刹那间,我的手被老阴先生死死扣住。 我感觉骨头都在疼,下一刻,他就能将我右臂掰断! 疼痛,让我额头上开始滚落大颗的汗珠。 这不是怕的冷汗,是真的疼的手要断了…… 而老阴先生的另一只手,卡住了我的咽喉,我脖子被瞬间收紧。 “马宝义,你跑不掉……”老阴先生阴翳地喃道,那语气,活脱脱像是刚从阴间爬出来的恶鬼。 我拼命挣扎,艰难地挤出来一句话:“误……误会……我在……帮……帮你……” 老阴先生压根没有理会我,他手上的力气反倒是更大了。 很显然,老阴先生要杀了我,再继续去找马宝义! 我另一只手抬起,用力抓着老阴先生卡着我脖子的手。 瞬间的松弛,让我喘了口气,可下一刹,他又将我卡死! “沈髻……心结……”我只说出来这两个字,眼前就一阵发黑,整个人都朝着地上倒去。 脖子上的手,忽然松开了。 我重重地倒在地上,冰凉的地气儿不停的钻入我身体。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手臂断裂一般的疼痛消失了。 一个枯瘦如柴的身影从我肩头爬了下来。 我勉强抬了抬眼皮,瞧见的便是老阴先生狭长的脸。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疲惫,有自责,有得意,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起来。”他薄唇微动,冰冷的声音入耳。 我艰难地爬了一下,勉强坐起来身体。 这时候我看清了老阴先生的身子,他当真太瘦小了,整个身体都好像能被一把抓起来,可他的实力,却绝对不容小觑。 “你和髻儿,一起来的髻娘村?”老阴先生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我用力点了点头,答道:“对!” 现在呼吸顺畅了,我说话也没阻碍了,我立刻说,我刚才是在忽悠马宝义,我想将他弄到我身上来,这样一来,我脱困了,他也能安全,我们闹了个大乌龙,他不能杀我,我马上去带他找沈髻! 老阴先生眼神却依旧冰冷,他道:“是么?可刚才你喊马宝义动手的时候,你语气很果断,你下手那枚钉子,可没留什么余力。” 说着,老阴先生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伤疤。 我:“……” 我没想到,他心思这么缜密,就连细微的纰漏都给我挑了出来! 第124章 不会阴术风水,会阳算吗? “我刚才是……” 再一次开口,可我还没说几个字,老阴先生的眼神,从冰冷又变成了复杂,可最后,又回归了冰冷。 “油嘴滑舌,但你骗马宝义够了,骗我,再活一百年,你也骗不到。” 我一下子蔫巴了不少,脸上都是苦味儿了。 这老阴先生没说谎,他给我的感觉,真让我觉得骗不了他…… 但我思绪并没有凝滞,他放开我,就代表他不会杀我了! 是刚才“心结”二字起了效! 于是,我苦笑了笑,说了缘由。 包括马宝义要吃了我,我被逼无奈想出了办法,以及刚才我要动手的缘由,是真的怕他……他眼神比马宝义更恐怖,好像杀的人,比马宝义更多。 我语罢,老阴先生才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是盯着我的眼睛。 我身体微僵,会了意。 我说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我是和沈髻姜萌一起来的,以及沈髻带着我来的目的! 老阴先生的头,忽然又垂了下来,他身体抽搐颤动了一下,喃喃道:“为了我这一把老骨头,真的有那么个必要吗?我不过是个罪人罢了。” “呃……”我挠了挠头,道:“老阴先生,你犯了什么罪?” 老阴先生却抬起头来,盯着我,眼神冰寒至极。 下一瞬,他竟又到了我的肩头,我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只不过他很轻,轻若无物。 话音近至耳边:“蒋红河,你很聪明,但小聪明太多的人,会死的很惨,我不知道为何,髻儿是带着你回来,而不是罗十六,但你比不上他。” “收起你的所有想法,否则,你就埋骨在这里吧,现在带我去找髻儿。” 我:“……” 这会儿我是真的欲哭无泪了。 老阴先生这样厉害的人,怎么就和秦六娘一样了?我对沈髻哪儿有过什么念头? 他真因此对我有了敌意,我就简直比窦娥还冤。 我一边朝着祭司祠走,一边和老阴先生解释,说他误会了。 老阴先生没理会我,只说了两个字:“聒噪。” 我身体一僵,只能闭口不言。 刚迈步出了祭司祠门,外边儿却冒着一股浓郁的雾气。 这雾气将整个祠堂笼罩起来,还透着一缕缕的青色! 我顿觉头皮发麻,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我刚才站过的台阶处,一只手猛地探出一抓! 差一点儿,我就被抓中了…… 那只手竟是通体泛青! “青尸煞?!”我大惊失色:“马宝义折回来了?!” 我本以为他会甩开老阴先生之后,立刻就去对付沈髻。 那样的话,我带着老阴先生回到祠堂,刚好还能帮上忙…… 可我万万没想到,马宝义居然会折回来! 雾气,朝着祭司祠瞬间逼近。 “符!”老阴先生幽冷的话音响彻耳际。 “我没符……”我额头上汗珠更多,吮了一口舌尖,噗的吐了一口血出去! 雾气被破开的瞬间,一张深青色的符出现在我视线中。 那符后边儿,是张青色的脸,其身上穿着大红喜袍,是一具夫尸! 棺材房里头,一共有十来具青尸煞的夫尸。 无形中的压力让我腿脚更软。 “没符?”老阴先生惊疑道:“后退!” 我立即听他的话,后退了数步,一股雾气钻进祭司祠内,又挡住了那夫尸的脸。 雾气中钻出一个人,是普通村民的穿着,可他一张脸透着青色,眼珠子更是如此。 这赫然是一个鬼上身的人! “马宝义没来,是用了凶尸,外加村中人被撞祟,你钻进右边的屋子,有个木箱,里头有符!”老阴先生的话音迅速。 他忽然一下,从我肩头蹿了下去,直接落到了那村民的头顶。 村民双臂抬起,死死抓住老阴先生的胳膊,就要朝着雾气中冲去! 显然,他要带着老阴先生到青尸煞身边! 我来不及多思索,眼睛朝着祭司祠右侧一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手推开了古色古香的木门,房间里满是尘埃,格外晦暗,根本不能视物。 我快速摸出手电筒,照射了一下。 一张连带着床帏的木架床,床头是雕花的柜子。 一口大红箱子就放在柜子上。 我疾步走过去,一把掀开了箱子。 果然,其中有一层层摞起来的符,甚至还有一根短鞭。 那鞭子和沈髻的有几分相似,材质不一样,一眼就让人觉得身上刺疼。 我抓起来一把符,没敢碰鞭子。 转身,快步出了房间,院内的一幕,却让我惊骇不已。 被鬼上身的那个村民,身体都被折断,瘫软在地上无法起身,老阴先生趴在地上,他身上也有伤口。 雾气占据了祭司祠一小半的院子,若隐若现,我瞧见其中至少有三四个人影晃动。 “符!呈一排,挡住它们!”老阴先生尖锐喊道。 我强忍着腿软和惊慌,快步踏前。 我选择院子中间,还没有被雾气侵入的范围,直接将一排符贴了下去! 雾气,瞬间不动了,甚至开始缓缓后退,慢慢退出了祭司祠…… 我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地面满是杂乱脚印。 好险……是符起了作用。 不然的话,恐怕我和老阴先生都要被这些青尸煞给弄死。 我手心一直冒汗,又快步上前到了祭司祠门口,将剩下的符全部贴在了院门的屋檐和门槛处,最后我用力一把关上了门。 做完这些,我衣服都快被汗水浸透。 肩膀的位置又是一沉。 这沉的并非重量,而是那种压迫力……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回过头,又和老阴先生对视。 “老爷子……我又不会走……您一直爬人肩膀,不累吗?”我小声说了一句。 老阴先生没理会我这句话,眼神却透着几分失望,幽冷道:“不会阴术风水,会阳算么?” “呃……”我摇了摇头。 “……”无言以对的是老阴先生了。 “髻儿真的因为,你是个背尸人,就带你来髻娘村?还告诉你心结?”半晌后,老阴先生问道。 “那……不然呢?”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毕竟蒋家的事情,我不可能逢人就说,老张叔和秦六娘不是外人,这老阴先生绝对不是自己人,他翻脸就可能杀了我。 下一刻,老阴先生闭上眼,脑袋似乎垂下来了。 我迟疑了一下,用肩膀顶了顶他。 他一动不动,我怕因为刚才那打斗伤势让他那口气儿没了,这样我没办法给沈髻交代。 第125章 你真没画过符? 正当我心慌,想将他从背上挪下来的时候。 “血脉。”老阴先生一声嗟叹。 我松了一大口气,还好,他气儿还在。 可我更不明所以,这和血脉有什么关系? “马宝义应该是去对付髻儿了,可他用练出来的青尸守着我们,我如今拿不了符笔,画不出厉害的符,现今凭我的本事,对付不了那些青尸,尤其是他们为髻娘夫,对我犹有压制。”老阴先生再一次开口,头稍微抬了起来。 “髻娘夫?”我先疑问了一句,接着又认真地说道:“天亮之后,它们应该会散开,我们那时候去找沈髻,老阴先生,沈髻很强,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事,她有能镇压青尸的手段。” 老阴先生却摇摇头,说:“你认为,当马宝义能走出那棺材的时候,这髻娘村,还能天亮吗?” 我刚想说,怎么不会天亮。 可一下子,我凝噎住了。 抬头,我看天。 天空上一层层黑气萦绕着,那实质性流淌的黑气,并非是雾,而是怨气。 瘸子张教过我,阴怨遮天之日,当凶煞遍地,我们决不能进这种地方。 因为阴怨遮天,便暗无天日。 这村子,要化作尸村鬼地了…… 一旦成为这样的地方,阳光将无法穿透怨气,尸鬼不得安宁,新滋生的怨气阴气,会让头顶的黑气更重,那就更没有阳气进入,活人将难以生存! “怎么办……总不能等死吧?时间长了,我怕沈髻撑不住,得对付了马宝义,不然就得跑……”我艰难的开口道。 “你太没用了,不会画符,如果你会,我们尚且还有机会,我可以让你画符契,化村为界。”老阴先生瞥了我一眼,眼底极为无奈。 “这……”我也无奈了,画符是道士先生的事情,或许十观相术以后会教我画符,可现在我咋会? “符契难吗?要不,你让我试试看?”我试探的问了句。 老阴先生没接话。 我们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极为凝滞。 “总不能等死吧……虽然你是活尸,已经不会死了,但是沈髻和姜萌会,这村里头的村民会……”我小声嘀咕。 “其实是你怕死。”老阴先生好似看穿了我的内心。 我抿了抿嘴,又说道:“老阴先生……你这话,我咋回答……我和沈髻认识不久,就算关系匪浅,我说我不怕死了,你能信吗?” “认识不久,关系匪浅?”老阴先生的头抬得更高了,他语气都重了不少。 我身体微僵,正想解释。 老阴先生的脖子朝着我伸了伸,眼睛更是正对着我的眼珠。 他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下一刻,他眼底的情绪又变了,我都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情绪了。 “箱子里有符笔,砚台,去拿出来,磨墨画符,我口述,你画符,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了。”老阴先生干巴巴的说道。 我心头猛地狂跳了一下。 不多言,我立即走回了右侧的屋里。 果然,我在那口箱子底部找到了一只毛笔,一块黄色的砚台,一块石墨。 老阴先生喊我拿起来去堂屋画符。 我将那几样东西夹在腰间,又将箱子里头剩下的符全都取了出来。 老阴先生问我干什么,我小声说以防万一。 转身又去了堂屋,我先将所有的符都贴在了堂屋的门槛屋檐上,才按照老阴先生所说,走到屋子中的长桌前。 不过,桌上并没有符纸。 我正想回刚才的房间找符纸,老阴先生却喊我就在桌上画,桌下的抽屉里有符布,如果我能画出来,再用符布,如果我不能,他就会带我直接冲出去,看看能不能斗过青尸。 我其实很想直接说,肯定斗不过…… 但这会儿,明显不能刺激老阴先生,万一他连符契都不教我了呢? 我低头磨墨,但我发现没水,正要去打水,老阴先生却抬起一只手。 他掌肚淌下来一些发黑的血…… 难闻刺鼻的血腥气让我有些头晕,可我还是忍着磨墨。 很快,墨汁研磨好,我用符笔的毫尖浸满墨水。 “怎么画?”我深吸一口气,慎重开口道:“要不,您示范一个?” 我将符笔递给老阴先生。 他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我一眼。 接着,他手指落在了桌子左侧,指甲轻微滑动。 一道符被画了出来。 顶端是一个堂字,不过顶端的盖子头,两竖分别朝着中间交叉过来,形成了一个椭圆的斜叉,而那斜叉延长而下,形成了两竖! 背尸人的符,我是会画的,符都有两道竖线裹住符身。 紧接着,老阴先生在符中填字,分别是赦、山、风! 风的两侧拉长而下,和堂的两竖对齐。 这字的空隙中,老阴先生写了几个小传,分别是土母白虎,土公青龙,最中央又写了一个风,不过去掉了其中的乂。 老阴先生停笔了。 “好了?”我问道。 不过我眉头微皱,总觉得这符欠缺了一点儿什么。 虽说背尸人画的符,是很普通的辟邪的符篆,但老张叔教过我,符成之后,浑然一体,还有一股画符人的气息,才有功效。 老阴先生这符,虽然是指甲刻出来的,但是显然没结束。 老阴先生淡淡的说了两句:“枉你是背尸人,活尸画符,天地不容,你不知道?我并不是那个死道士,没有一腔正气,符笔让我用,现在又问我有没有画好符,是想我被天打雷劈?” “看来,我们还是直接出去吧。”老阴先生说完,我就感觉肩头一股力道,似是推动我往外走…… 我身体都僵住,尴尬地说了句:“这……情况特殊,你不是很厉害吗……我没……” 眼看老阴先生不理会我,我赶紧提起来了笔。 接着,我落笔在桌上,快速照着他画的符勾勒……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虽说老阴先生是分开画符的,但是于我来说…… 这道符,怎么像是一笔勾勒而成?! 我额头冒汗,心更是狂跳。 手快速抖动,一笔一划飞速走过! 手上似是有一股气,让我一口气将符勾勒而成…… 可写到最后的风那里,因为我不知道后边儿怎么画,手忽然一颤,失重地往上一提! 整道画出来的符,瞬间又被我毁了…… 我粗重地喘息着,瞪大了眼睛盯着桌子,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并且我觉得头疼欲裂,好像一天晚上没睡觉一样…… 肩头却陡然一松,老阴先生居然从我身上下来了。 他惊疑不定地盯着我,眼中都是愕然。 “蒋红河,你真没画过符?!”他话音透着质问! 第126章 后土沈骥 我用力扶着额头,狠狠拍了一下。 冰凉和刺痛,让我稍稍清醒了一点点,我吐了口浊气,告诉老阴先生,真说符,我会一点儿背尸人的,可我们背尸人的符,一点儿都不复杂,感觉三分之一的难度都比不上。 老阴先生沉默,他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 几秒钟后,他道:“你在桌下抽屉里拿出来一卷布,重新画一张符契,符收尾之处,写上后土沈骥。” “沈髻?”我诧异。 “老骥伏枥之骥,并非髻儿。”老阴先生低声解释。 我默默思索了一会儿,打开了桌下抽屉,拿出来了一卷布,将其平铺在了桌上。 “你叫沈骥,她叫沈髻,你们还有什么关系?不是上下任阴先生这么简单吧?师徒,父女?”我又问了老阴先生一句。 “你话很多。”他眼中显然有了冷硬和不满。 就在这时,祭司祠的院门处,忽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门,居然又开了! 屋檐上的符,竟开始一片片地掉落! 老阴先生急促道:“画符!” 我眼皮狂跳,却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雾气前头,走出来一人,那依旧是个普通村民,可他脖子上,却挂着一个腐烂小半的脑袋。 马宝义没来,却让自己“女儿”来了! 我又觉得脖子一阵生疼,低声骂了句:“这烂脑袋,我有机会非要把她踩爆了不可。” 那脑袋没什么反应,被鬼上身的村民却显得愈发凶狠。 他手微微一动,沉闷的铃铛声响起。 他往里一步,从他后方,却传来了整整齐齐的脚步声,就像是有很多人在外边儿…… 只是那些脚步声机械沉闷,压根就不可能是活人! 我头皮发麻,想到了棺材房外边儿的大量夫尸…… “你再不画符,就要死在这里了,我也很难逃走,你会害死髻儿。”老阴先生幽幽道,他的视线却紧紧盯着那颗脑袋。 我抿着嘴,屏住了呼吸,将毫尖再次浸满了血墨。 只是抬起手来,将要落笔的那一瞬,我额头上满是汗珠。 头疼欲裂的感觉再一次传来,让我的手都忍不住在发抖,余光还是忍不住去瞟院门口。 屋檐上所有符全部落了下来,变得漆黑。门槛上的符也开始掉落,。 被鬼上身的村民又往里走了几步,后方的雾气更多钻入院内来,那村民走到了院子中间那一排符的位置,再次被拦下。 半个院子都是厚重的雾,那雾气中却绝非刚才的三四个人影…… 我揣测,除了三四个青尸煞之外,至少还得十几个血煞化青的夫尸…… 马宝义好阴毒,丢下我不管的同时,还用了这样的手段,要斩草除根! 越想,我压力却越大,手抖得更厉害,脑袋更疼…… 我没有信心画好符了,手都开始变软。 “蒋红河?你在干什么?!”老阴先生冰冷的话音再次入耳。 “我……”我艰难地挤出来一个字。 院子中间那一串符,开始变得漆黑,逐渐要拦不住它们了…… “你,废物!” 老阴先生面上终于浮现了焦急,还有不甘。 我手又猛地攥住了笔身。 我不想死在这里啊,但现在的转机,明显是这道符,可我又无法凝神…… 更焦虑,我心就更乱,甚至都要忘记那道符的笔画了。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听到了当啷一声轻响,是拨浪鼓的声音。 冷不丁的,我就想起来了沈髻教我的吐纳之法! 顿时,我闭上了双眼,长长的腹吸一口气。 小腹传来一股热流感,我又将那口气吐了出去。 再接着,我按照沈髻教我的频率,带着节奏呼吸。 脑袋骤然就恢复了清明,我手稳稳的落下! 变形的堂字为首,两笔拉出符身,赦、山、风为后,风去乂,其中填入土母白虎,土公青龙,中心又是一个去掉乂的风字。 我手丝毫没有停顿,最后几个字一气呵成! 后土沈骥! 这个字落定的那一瞬间,符布忽然一阵颤动! 我身边的老阴先生,他身体也是一颤,枯槁一般的脸,好似多了一点点的血肉,看上去没有那么恐怖和削瘦了。 他手,忽然一抬! 那道符簌的一下,直接挂在了这堂屋的房梁之上! 他身体猛然一窜,直接冲出了堂屋! 消失不见! 堂屋内,只剩下我一人! 我脸色大变! 因为我画符期间,那村民已经顶着马宝义女儿的脑袋,走到了堂屋门口。 屋檐上挂着的符也在迅速的掉落下来。 等符完全落尽,它们就能进屋! 符契是画好了,其中还写了老阴先生的名字沈骥,他明显有变化,好似变强了! 可他居然甩下我跑了!? 我紧咬着牙关,骂娘的心都有了。 当啷当啷的拨浪鼓声响起,我腰间格外冰凉,显然,蒋幽女要帮我。 “老妹……”我抬头,看着那颗腐烂一半的脑袋,哑着声音喊了句:“误会……我刚才救了你爹……” 我刚说完最后一句话,屋檐上最后一道符落下! 那村民迈步往里,雾气之中挤出来了十几个身影,就要进入堂屋! 显然,那些尸体要将我活活撕碎! “操!”我骂了一个字,同时我刚才缩在身后的手,直接抽出。 我手中握着七根透骨钉! “七窍锁尸!”我又一声厉喝,透骨钉朝着那脑袋拍去,同时我喷出一口舌尖血。 那脑袋骤然一颤,好似要从村民肩头掉落。 我大喜过望,她肯定没老阴先生的头硬,我只要钉死她,说不定有机会!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脑袋旁侧探出一只深青色的手,直接朝着我挡来! 我手中的透骨钉,直接拍在了那青尸手掌上! 钉子没有没入分毫,尾端撞击在我手上,钻心的疼痛传来。 下一刻,那村民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双手抬起,直接来插我眼珠!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我躲闪不及的时候,一道鞭影从后方射来,鞭头簌的一下,缠中了我的肩膀! 我整个人被拔起,朝着堂屋外拉去! 身体穿过雾气,一眼看到下方当真是三口青尸煞,十来口血煞化青,我头皮发麻! 砰的一下,我脚落地,我本以为是沈髻来了。 可我身边的并非沈髻,而是老阴先生,他手中握着一根鞭子,这鞭子要稍微短一些,右边的房门开着。 我才想起来,符旁边,有这样一根鞭,那鞭子多看一眼,都皮肤刺痛。 看来,这是老阴先生的兵器! 第127章 你跪下吧 “沈老爷子……我还以为你溜之大吉了……还好,还好……” 我强忍着心悸,沙哑开口。 老阴先生并没有理会我,他身体从伛偻,开始变得挺直。 雾气薄了。 此时我们站在院子尾巴,临近院门的位置。 那些血煞化青和青尸煞的夫尸反倒是在院内。 缭绕着他们的雾气,一点点的钻进了阴先生的身体里。 正因此,阴先生才挺直了身体。 活尸凭借一口气,保持着生前最后的模样。 老阴先生虽然厉害,能克制马宝义,但我刚才也看出来了,他身体有缺陷。 那么伛偻,似是枯柴一般的尸身,就好像被吸走了一切。 甚至比当时的陈大强,看着还要凄惨。 要知道,陈大强都是被偷走了寿命…… 我不知道老阴先生死的时候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才能在这种死相下还保留了一口气。 可现在,他却稳稳当当的站起来了。 虽说他依旧枯瘦,依旧瘦的像是一条竹竿,但他体内,明显在不停的吞噬阴气,怨气!这会让他比之前更强。 老阴先生静静的握着长鞭,看着堂屋前头那些血煞化青的夫尸,以及那三口青尸煞。 这时,那些尸体机械的转过身来,与此同时,最中央的村民走出,他肩头还是立着那颗脑袋。 我这才注意到,村民的身上,有很多细细的钢丝。 这些钢丝连接在那些尸体身上。 村民的行动,连带着尸体在动?! 原来,赶尸匠是这样的控尸之法?这和纸扎匠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村民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开口道:“老不死的。” 他话音很细,像是个女人。 老阴先生并没有接话。 下一瞬,村民忽然一甩双臂! 他猛地冲出身体! 与此同时,所有的夫尸,全部纵身扑出! 那一幕,别提有多恐怖了! 我就站在那里,都觉得透骨冰寒! 即便是老阴先生变强了,可这里毕竟是十几个血煞化青,还有几个青尸煞啊! 他能对付吗? 不是我怀疑他的能力,他的确很镇定,这气场很强大。 可毕竟沈髻那么强,她都要凭借其他的东西镇住青尸煞…… 其实,三十六计,走为上…… 现在却来不及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阴先生忽然另一只手,从衣服内取出来了一样物品。 那居然是一根唢呐。 唢呐落至老阴先生的唇边,一声凄婉的哀乐在院内响彻。 我形容不上来。 总之我感觉从心底升起了一种压迫力,这压力自上而来,让我难以喘息! 扑出的那些夫尸,居然砰砰砰的,全部跪倒在了地上! 哀乐凄凉婉转,在祭司祠内回荡。 那些夫尸跪倒之后,脑袋都诡异的垂着,任凭那被鬼上身的村民再怎么用力拽动,都没有丝毫动静。 我看的傻眼了。 这唢呐,是什么东西?完全颠覆了我对唢呐一响的认知…… “老东西,你!”那村民一声尖叫,他眼中却闪过一丝恐惧,他身体骤然一跃,就要跳出祭司祠外。 老阴先生还是在吹奏唢呐,可他另一只手的长鞭猛然往前一扬! 啪! 鞭子击中了那颗头颅,直接将其卷了下来! 村民口吐白沫,砰的一声倒地。 老阴先生往后一拽,头颅就落到了我们脚下。 它却咕噜咕噜的,朝着门口的滚去。 老阴先生没有动,我面色微变,骤然抬腿,一脚朝着她脑袋踩去! 我稳稳当当踩中了她的头! 只觉得一阵寒气自脚上传来,我刚好踩中的,居然是她嘴巴,她好像要咬我一样! 我陡然变了一下力道,脚往后一缩,接着我狠狠一脚踹上去! 它骤然被我踹飞,撞在了一侧的院墙上,又弹了回来! 我从兜里快速摸出来了驴蹄子,骤然冲着它甩出! 它本来要弹飞到我身上,却被老驴蹄子打中,去掉了冲势! 老驴蹄子也刚好塞进她空中,她又落了地。 不过却没有咕噜咕噜的滚走了…… 我走到头颅跟前,用力的踩着她,鞋底狠狠的碾了两下。 哀乐一般的唢呐声停下来了。 老阴先生幽幽说道:“你为何拦住她?我要让她去找马宝义报信,好一网打尽。” “呃……”我迟疑了一下说道:“沈老先生,万一,马宝义跑了呢?” 我这话,直接就让老阴先生沉默了。 我尴尬的解释,说:“你看你吹了个唢呐,就直接镇住了青尸煞……马宝义又不会想和你死磕,他直接跑了,你说你咋整?” 老阴先生总算点了点头,他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才说道:“脑子很活络,聪明又机灵。” 我稍稍松了口气,其实刚才他还说我小聪明太多,很容易早死…… 但人总凭实力说话,我刚才那道符,才是扭转局面的关键。 “走,我们去找沈髻。”我深吸了一口气,又道:“马宝义肯定对付她呢,我们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老阴先生却沉默了不少,又低下来了头。 我捡起来了地上的头颅,用一张布将其裹起来。 又不解的看了老阴先生一眼,疑惑道:“为啥不走……马宝义的实力不容小觑,他给自己留了七口青尸煞,我怕沈髻出事……” 老阴先生还是没回答我。 “沈老先生……不兴这个节骨眼犟脾气的……虽然我不晓得你们发生过什么,但你不能拖延时间。” 我迈步,走至了老阴先生跟前,正要伸手拽住他胳膊,拉他走。 他却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暂且,他们没事。”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都滚动了一下。 老阴先生这么神?站在这地方,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刚才,他显然是不知道的! 我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堂屋内悬挂着的符契…… “髻儿如今,怎么样了?”老阴先生语气忽然倦怠了几分,拉家常似的问我。 我挠了挠头,回答说:“多的我也不知道,就知道她很强,会画符,会用道术,会阴术风水,又会阳算卜卦。” “道术、阴术、阳算……”老阴先生目光都变得灼热几分。 “那罗十六呢?”他又问我。 “呃……”这下我就只能摇头了,说我不知道,甚至都不认识他,只是听过而已。 老阴先生若有所思。 他上下又打量了我一遍,道:“你跪下吧。” 第128章 马先生,帮我! “跪下?”我眼神更不解。 “你年纪不大,至多二十一二,模样尚可。三年多了,罗十六却没跟着髻儿来,看来,髻儿对他无念,你这张皮囊,的确是髻娘所喜爱,髻儿血脉相传,她带上你,也是情有可原。”老阴先生语气平静了很多,又道:“虽然你弱,但你的确天赋异禀,符契,居然看一眼就会,你拜师于我,我教你阴术,好让你不要那么废物。” 我总算明白,之前老阴先生说了一句血脉,这是什么意思了…… 他现在虽说的髻娘,看来就是沈髻的先祖? 髻娘喜欢好看的男人,沈髻也喜欢好看的男人? 可我却无语凝噎,老阴先生还真和秦六娘一样,没完没了了。 此外,我又知道了一点点关于沈髻的事情。 她和罗十六,有一些男女之情的瓜葛?! 我定了定神,告诉老阴先生,他误会了,沈髻咋可能对我有意思?我对沈髻也没他想的那种念头,虽然我承认,我这张皮囊是好看,但我有女朋友。 老阴先生眉头紧皱,眼中却多出几分愕然。 下一瞬,他眼神冰冷了下来。 “你不但聒噪,油嘴滑舌,还很贫嘴,居然有女人,还要招惹髻儿?” “……” 我睁大了眼睛,问阴先生是不是没听明白我说的话? 我先说了,我和沈髻相互都没任何可能。 老阴先生却冷冰冰的说,他是了解沈髻的,如果我们没有什么别的关系,她肯定不会带着我来髻娘村,还说了那么多的事情。 我身体彻底僵住了。 眼看老阴先生眼中已然有了杀机,我心知事情瞒不下去了,就和他说了我血脉的事情,以及我和沈髻的关系,在辈分上来说,她算是我曾祖奶奶,她带着我,都是因为蒋家的传承,我们有一件共同的事情要去做。 老阴先生眼中的杀机,这才成为恍然,脸色都变得好看许多。 我松了口气,讪笑了一下,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老阴先生还是没动,他又打量了我一眼,还是喊我跪下。 我茫然了,问他,这会又让我跪什么? 老阴先生平静的告诉我,刚才他怕是沈髻看上了我,所以想教我,让我不要是个废物。 现在,他就是单纯的愿意收我为徒,觉得我天赋不错。 我脸上就都是苦笑了。 我说我不能拜他为师。 老阴先生微眯着眼睛,问我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拒绝他的收徒,会让我这辈子都追悔莫及。 其实,我想学啊,刚才他唢呐一响,镇住了那么多夫尸,还不乏有青尸煞! 甚至他教我的符,让他变得这么强! 还有他用鞭子,肯定是他教沈髻的身手功夫。 可我已经拜师了老先生,开始学十观相术了。 那张符纸上写了,我一旦改换门庭,就会身首异处,五脏俱焚,魂飞魄散! 我更是苦笑,和老阴先生说了,我已经拜师学艺,而且发过毒誓,无法再拜他。 紧接着,我神色又认真许多,说如果他真看我天赋异禀,要不就直接教我一些东西,我虽然不能喊他师尊,给他行拜师礼,但我肯定会把他当师尊一样敬重,甚至可以天天背着他。 老阴先生白了我一眼,转身直接朝着祭司祠外走去。 我提着头颅,跟上了他。 在小巷子里七绕八拐的走着,老阴先生像是知道路一样。 此时,所有的巷子都极为安静,好像没有任何尸鬼一样。 可我心里头却知道,那些东西,恐怕都和马宝义一起,去对付沈髻了! 老阴先生的步伐很快,我紧跟着他,速度也不慢。 没过多久,我们就走出了巷子,身处于一条马路上。 远眺,还瞧不见有髻娘雕像的祠堂,我们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老先生是我师尊,無先生和老先生又是师兄弟的关系,蒋盘是無先生的父亲,沈髻是蒋盘的徒弟,沈髻的确和無先生一个辈分。 那她现在也不能算是我曾祖奶奶了啊,最多是我姑姑。 我刚想到这里。 忽然,异变突生。 本来好端端走着的老阴先生,好似胸口遭遇重击,腹部猛地往里一缩,整个身体好似快折断了一样,一下子弹射而出几米,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我面色大变,快步到了老阴先生身边!更是惊骇的左右四看! 老阴先生的气息本来已经攀升很高,这一下,又变得萎靡了下来,他同样惊疑不定的左右四看。 下一瞬,他又看向了自己的腹部。 我顺着视线看过去,心头更惊愕。 他腹部出现了一道极为严重的伤痕,就像是被铜器烫伤了一般。 这是刚才无形的一击? 可周围什么都没出现啊,是什么东西伤到的老阴先生。 “这……怎么回事……”我惊疑不定的问道。 老阴先生整张脸都紧绷着,他半晌才缓过来,沙哑道:“忽然蹿入村内一股正煞之气,冲着我来的,本来它要将我穿透了……忽然,又消失了……” 我愣了一下,不解道:“什么是正煞之气?” 老阴先生却迅速爬到了我的后背上,他甚至比之前更伛偻萎靡了。 “往前走,去见髻儿,再来两股正煞之气,我就撑不住了,村外来了高人!想要诛灭村内所有的鬼祟!”老阴先生的话音变得极为严厉。 我脸色再变,不敢停顿,朝着前方小跑而去。 几分钟后,视线中的村路就变得熟悉起来,果然瞧见了祠堂。 祠堂之外,乌泱泱的密集着大量血煞化青的夫尸,最前方,则是几个青尸煞! 除此之外,我还瞧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那赫然便是马宝义! 打斗的声音,从祠堂内不停的传出,我眼皮一直狂跳。 马宝义坐山观虎斗? 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肯定是村中的活尸钻进了祠堂内,在和沈髻搏斗! 他是想看着沈髻力竭,再让夫尸动手? 同时,我肩头的老阴先生,手挣扎着动了动,似要动鞭子。 我思绪极快,低声道:“沈老先生,你先别动,等我靠近点儿,你再给他一个狠的。” 老阴先生的头垂了下去,似是没呼吸了一般。 我扯着脖子,大喊了一声:“马先生!帮我!” 恰逢此时,马宝义扭过头来,他狭长的柳叶眼看向我这边,眼中却出现一抹愕然,好似不敢相信一样。 我没给他思索的机会,大声又喊道:“这老不死的,快断气了!刚才你派过来的人,帮了我大忙!可他们都被干掉了,我做不掉他!钉住了他的骨头,快帮我砍了他的头!” 转瞬,我已经跑到了那群夫尸前头。 马宝义眼中思索极快,神色又是一狠,沉声道:“好小子,你很不错,带他过来!” 话语间,马宝义手从腰间一摸,便拿出来了一把匕首。 夫尸并没有阻拦我,轻易的让我走到了马宝义跟前。 一个锐利似是尖刀的目光,落至我脸上。 “蒋红河!你干什么!”沈髻愤怒的尖叫骤然传出! 第129章 一颗孤胆,为何胆小? 我身体一颤,说真的,沈髻这一嗓子,充满了愤怒和杀机! 可我现在却不敢扭头,因为现在要对付马宝义,我怕我一分神,就要出纰漏! 马宝义阴狠的脸,瞬间变得兴奋扭曲。 他扬起胳膊,手中的匕首散发着阵阵寒芒。 “老不死的东西!压着我三年多!今天你咽气,明天我就烹你的骨肉汤!” 他匕首瞬间朝着老阴先生脖子上一斩! “马宝义!你敢!”尖锐的呵斥声,几乎刺穿了我的耳膜! 马宝义哪儿理会沈髻? 说时迟,那时快,老阴先生的头猛然抬起,身体骤然往前一探! 马宝义毫无防备,老阴先生一把就挡住了他握着匕首的手,另一只手直接插进了他的胸膛! 这么近的距离,马宝义已经来不及反抗! “噗嗤!”一声,鲜血溅射而出。 马宝义瞪大了眼珠,张开嘴巴,血却咕嘟咕嘟的冒了出来! 老阴先生又骤然收手,回到了我肩头。 我蹬蹬蹬的后退了数步,马宝义手中的匕首咣当一下落地,他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胸前的伤口。 其瞪大的双眼中尽是狠厉和不甘。 “你……和……和老东西……骗我……”马宝义口中艰难挤出几个字。 我额头上青筋鼓起,太阳穴都在突突突的跳动。 盯着马宝义,眼看他此时的伤势,足足的致命! 我眼神也冷冽下来,解开了腰头装着马宝义女儿脑袋的袋子。 手一翻,袋子里就落出来了那颗腐烂小半的头。 头落到地上,我抬起腿,狠狠往下一踩! 咔嚓一声轻响,是那头裂了……驴蹄子也从她口中落了出来。 “你!”马宝义目眦欲裂,颤栗地喊了一句:“连玉……” “你踩我妹妹的时候,不是很用力吗?”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冷声又道:“你还将她和那堆尸肉放在一起,打算吃了我,又吃掉她?!” “抱着你女儿去啃吧!”我话音落罢的瞬间,抽出分尸刀,一刀直接插进了那头颅的顶端! 分尸刀一阵炙热,那股滚烫,险些让我握不住手。 第130章 阵眼?! 呃…… 我还没说话,沈髻却忽然“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交叉在头顶,俯身磕头。 这一幕,更让我傻眼了。 我承认,师徒相见,肯定会煽情一点儿,可我没想到,沈髻居然用这种方式下跪,这不只是简单的师徒之情,更有上下尊卑…… “哎……”老阴先生一声嗟叹,摇了摇头,复杂地看着沈髻。 “髻儿,你早就不用跪我这赎罪之人,起来吧,莫因此引起羌族不满。” 沈髻还是跪着,又拜了两下,才站起身来。 一贯冷若冰山的沈髻,却眼眶通红地哽咽道:“髻儿逃避了很多年,一直没敢回来,让您受苦了。” 老阴先生松开了我的胳膊,朝着沈髻走近。 此时,他眼中欣慰了不少,神色更是怔怔。 “一个赎罪之人,又有什么苦?倒是髻儿,你变强了,变得更像是髻娘,让为师欣慰,让整个髻娘村,都为之振奋!”老阴先生话音极为感叹。 转眼,他就要走至沈髻跟前。 可就在这时,我忽然察觉到了一丝怪异的温度,还有接连不断的倒地声! 我余光一看,居然是外边儿的活尸村民,一个个直挺挺的倒下! 我脸色陡然大变! “小心!”我惊惶地大喊出声,本能的驱使,让我骤然侧身,直接挡在了老阴先生的背后! 一种极为炙热的温度,穿透了我的身体。 这并未给我带来丝毫伤害…… 后方,却传来了咔嚓一声轻响……似乎什么东西断了…… “师尊!”一声惊恐的尖叫,让我头皮都发麻。 我猛然回过头,却瞧见老阴先生的身体无力地坠落至地面…… 我惊惶之下,探手去搀扶老阴先生。 几乎同时,沈髻也伸手扶他,我们两个同时撑住了他的身体。 老阴先生双目圆睁,似是格外痛苦,张着嘴,却发不出来声音了。 他上半身还算正常,可下半身却变得很是迟钝…… 我毫不犹豫,一个侧身弯腰,将他背在了背上。 “正煞之气!”我脱口而出:“沈老爷子说了,村外有高人,要诛灭整个村内的鬼祟!” 沈髻眼中却怒火滔天。 她往前一步,走到了祠堂的门前,又疾步到了外边儿的村路上,盯着村外的方向。 我没敢多说话,因为这会儿的沈髻,神色太过冰寒,杀机都要喷涌而出。 下一瞬,沈髻单手掐指,似是在计算着什么,同时,她另一手托起了杨公盘,低头看着杨公盘上转动的指针。 片刻后,沈髻喃喃道:“阳龙撞阴煞,外头有人改了风水,以正煞破阴,可正煞破阴,是追阵眼而去,村内最凶的不是马宝义吗?这怎么可能……” “师尊,你是阵眼?!”沈髻骤然扭头,看向了我肩头的老阴先生! 可老阴先生已经回答不出话来了,就那么疲力地耷拉在我肩头。 沈髻的额头上又冒出来了汗珠,眼中是按耐不住的焦急。 “下一股正煞之气还在蓄力,应该是从远处的山龙改来的风水,并非大动,可必须要解决阵眼的问题,不然下一道气,还会打在您身上!”沈髻又开口道。 老阴先生的手,勉强指了一个方向,再次垂下。 我能看见有淡淡的雾气朝着他身体上萦绕而去,是在修补他身体的创伤。 可这一次,他显然比刚才伤的重,恢复的速度不如之前。 恐怕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再来两股,他就挡不住了。 现在只差最后一股,就要送他归西! 沈髻的视线眺望老阴先生所指的方向,瞳孔紧缩,喃喃道:“祭司祠?” “跟我走!”沈髻的语气带着命令。 她迈步往前,我紧随其后。 这时,后方又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余光一看,是姜萌和沈真几人跟上来了。 我和沈髻并肩走着,沈髻面色紧绷,一直催促我快一点,她脸上尽是惶急。 我虽然听不懂正煞之气,改风水这一类的话,但我知道,她是要尽快解决问题。 外头的气,不应该打老阴先生,可现在却不偏不倚的打中了他。 这缘由,是从祭司祠而来?! 我刚想到这里,忽然身体一颤,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符契?”我脱口而出。 “符契!”沈髻猛然盯着我,惊疑道:“蒋红河,你说什么?这里有符契?!” “在哪儿?!”沈髻刚问出来,她又盯着老阴先生,眼中闪过恍然之色。 我几乎同时说出,在祭司祠。 沈髻纵身一跃,上了一处房顶,沿着屋脊飞速疾驰。 我心头咯噔一下,也跃上房顶,堪堪跟上沈髻的脚步。 几分钟后,我们赶回了祭司祠。 沈髻先一步进了堂屋,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堂屋房梁上挂着的符契! “后土沈骥……真的是符契……化村为界,怪不得马宝义不敌……” 沈髻话音未落,手已然扬起,一鞭子击中了符契,将其打的寸寸断裂…… 我明显感觉到背上的老阴先生,气息更为萎靡了下来。 不过,刚才他也吸收了一些村内的阴气怨气,至少勉强抬得起来头,不会断气了…… 我松了口气,沈髻却走出了堂屋,扫过地上的夫尸一眼,又看向了村子上空。 我跟上沈髻,同时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本来,这髻娘村的天上是阴气怨气涌动,是尸村鬼地,暗无天日! 可现在,天空中却忽然出现了一抹氤氲的红…… 好似从最中间炸开,阴气和怨气,开始逐渐消散了。 “天要亮了,带我师尊回屋内,他最好不见天光。”沈髻又吩咐了我一声。 我刚才走出来,又后退了几步,回到堂屋中。 黑夜迅速被天光驱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天果然亮了…… 我摸出来手机瞧了一眼时间,这会儿都早晨八点钟了。 若非尸村鬼地的缘由,早就应该天亮了。 我肩头的老阴先生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了丝毫声息。 外头的那些夫尸,全都瘫倒在了地上,虽说阳光照射,但却没给他们带来伤害,他们也像是睡着了一般…… 沈髻又进了堂屋内。 她紧紧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符契碎片,低喃道:“不应该……难道是当年罗十六留的符?可为什么师尊之前没用?” 第131章 生血藏骨 我:“……” 其实,我本以为沈髻会很认真地问符是哪儿来的。 我都想好了要怎么回答。 可她居然会想是别人画的符,留在这里的?! 说真的,在马宝义面前,先背了罗十六的锅,承受了马宝义的怨气。 这功劳,沈髻居然就本能地归功给他了? 我张了张嘴,正想道明实情。 后方却传来了脚步声,是姜萌,沈真等人进了祭司祠。 姜萌一声惊呼传来。 显然,她是被这里的夫尸吓了一跳。 沈髻抬起头来,看向了院内。 姜萌快步走进了堂屋,沈真几人也没落下。 “先师……天亮了,怨气散了?老阴先生他……没事吧?”姜萌眼中显然有担忧。 沈真几人更是担心无比地看着老阴先生。 沈髻嗯了一声,说没大碍,不过村外来了高人,可能是看髻娘村阴气冲天,才会动用风水。 她让姜萌去村口等待,等高人进村,将其请来。 姜萌立即点点头,道了一声“遵命!”。 沈髻又看向了沈真等人,沉声又道:“去村内各处,将存活的村民全部找出来,马宝义被老阴先生重创,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等会儿我就会将他抓来,再想办法给大家解毒。” 沈真等人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 他们和姜萌都领命,快速离开了祭司祠,祭司祠内,就只剩下我和沈髻两人。 沈髻先看向我肩头,再看向了我,眼中疑惑。 她问我是怎么背上她师尊的?昨夜她看我走到一条小巷子里就不见了,本来要去找我,可活尸村民来的越来越多,她无暇顾及,再之后,马宝义就来了,马宝义还和她叫嚣,说已经将她师尊斩杀。 我嘀咕了一句,说马宝义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然后才详细告诉了沈髻,我是被马宝义抓了,以及我巧用计谋,将老阴先生背在背上的事情。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兴致不高。 沈髻喃喃道:“原来如此,然后师尊让你拿出来了符,他也能因此吹奏丧乐,制服所有夫尸?” “……”我睁大了眼珠子,和沈髻对视! “嗯?”沈髻眼中再次露出疑惑,问我怎么了。 “没事,就是你说的都对。”我回答了一句,想要先将老阴先生放下来。 沈髻眼中显然出现了一抹不满,小声道:“蒋红河,你又敷衍我?” 同时她上前按住了我的胳膊,让我不要放下来,就暂且这么背着她师尊。 我张张嘴,最后又偃旗息鼓,没打算说话了。 其实是说也没啥意义。 我干脆坐在了椅子前头,怔怔地看着院内的夫尸出了神。 这髻娘村,有很多地方让人不明所以。 老阴先生的身份,沈髻的身份…… 老阴先生十句话不离一个“罪人”。 沈髻又对他如此谦卑恭敬…… 还有,罗十六和沈髻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鬼使神差的,居然又想到了髻娘的脸…… 我打了个寒噤,极力驱散了自己的念头。 心想自己在干嘛呢?怎么会想起一个鞋拔子?! 晃了晃脑袋,我抬起头来,却发现沈髻在看我。 不……她是在看老阴先生。 沈髻的眼中,犹有几分哀伤。 一点点阳光映射在她的身上。 我忽然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沈髻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痕。 那伤痕是鼓起的,细细一条,环绕着整个脖子。 她本来肌肤无暇,那一条伤痕却破坏了一些美感。 能形成这样的伤疤,绝对是很严重的伤势! 沈髻居然受过这种伤?! 我思绪开始延展。 沈髻忽然冷哼了一声,低声道:“蒋红河,你一路上,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你越来越过分了。” 沈髻的话,让我回过神来。 第一瞬间,我是尴尬的。 因为我路上学十观相术,的确没少偷偷看她和姜萌。 可下一瞬,我又不忿了起来,嘀咕了一句:“我又对你没意思,你都知道我为什么看你。” 刹那,我就觉得自己被一股冷意笼罩。 沈髻语气又冷了不少,盯着我,说:“你路上是看相,但刚才的眼神,并非看相。” 我脱口而出了一句话:“那你以为我在看你脸?只不过你脖子上有条疤而已,我看的是那条疤。” 沈髻的脸色再变了变,她手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眼中却露出了一抹慌张。 她直接转过头去,似是躲开了我的目光。 这一下,我又有些后悔了。 多多少少,我那话有些冲。 女孩子对于容貌,皮肤,都格外在意,显然,我不只是看到了沈髻的伤疤,更是戳到她的伤疤上了。 站起身,我不自然的说了句对不起。 沈髻没回头,还是一只手捂着脖子。 下一刻,她就朝着祭司祠外走去。 临到祭司祠门口的时候,她低头,沙哑地说了句,她现在去将马宝义带回来,如果沈真带着村民们来了,让他们都在这里等待,如果姜萌带着高人回来了,也让他们在这里等一等。 一转眼,沈髻便消失在我视线中。 我尴尬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又坐了回去,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笔墨砚台,苦笑着自言自语:“和一个没见过的人,你置什么气呢?” 祭司祠内,格外的安静,就我一个活人,我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我扭头瞧了瞧背上老阴先生的脸,本能的耸了耸肩头。 不过现在白天,他回应不了我。 扫了一眼堂屋内,我发现墙边还有椅子,上边搭着衣服。 我就过去,取了一件衣服搭在了老阴先生的身上。 一时半会儿没人回来,我因为之前精神高度紧张和集中,更没多大困意,索性就摸出来了十观相术,又开始读了起来。 读了一会儿,我瞳孔便紧缩了一下,喃喃道:“生血藏骨,阴阳骨肉均。” 我直接起身,果断的将老阴先生的身体从肩膀上挪了下来,平放在了长条木桌上。 我尽量摆正了他的手脚四肢,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身上的“肉”。 我看的并非是皮肤,而是“肉”! 看了半晌,我想,我知道老阴先生是怎么死的了…… 第132章 梦里什么都有 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断,我解开了老阴先生胸口的衣服。 曝露在视线中的,是干瘪的皮肤。 皮肤上有深浅不一的痕迹,粗看无法发现,可仔细看下去,就逐渐明显起来。 我一只手遮住老阴先生的额头,在手掌的背光之中,同样有略深色的痕迹。 这,是伤! 不过,这并非刀伤烫伤一类的明伤,而是肉伤。 时间应该过去了很久,这肉伤恢复了很多,可就像是一面镜子碎了不会复原,肉伤之后,依旧会留下痕迹。 生血藏骨之肉,更有着支撑着人的生气。 老阴先生如此干瘪,是生气从肉中被吸走,穿透出来的伤势。 这绝对是莫大的痛苦!他居然能在这种痛苦中保持一口活尸之气,其性格着实坚韧可怕! 我又联想到了那些活尸村民他们身上的伤口,那是放出了血! 血中同样蕴含了精气生气…… 我顿时不寒而栗! 事情哪儿有那么多巧合,老阴先生是和那些村民一起变成了活尸! 这髻娘村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死那么多人,消耗那么多生气? 我刚想到这里,脚步声从祭司祠外传来。 沈真等人进了祠堂,后边儿鱼贯而入,进来了不少人。 他们都和沈真穿戴相仿,全是髻娘村的村民。 不过每个人都在左右四看,眼中犹有渴望,当他们瞧见我的时候,脸上透着疑惑,再看见桌上的老阴先生时,几乎同时躬身行礼! 我心头突地一跳。赶紧将老阴先生的身体扶起,让他坐在了桌上,又帮他拉上了衣领子。 “天亮了,人要醒,活尸要睡觉。”我立即解释,怕引起误会。 不过大家并没有理会我。 沈真匆匆进了堂屋,问我阴先生呢? 自然,他说的阴先生就是沈髻。 “抓马宝义,给大家解毒。”我答道。 沈真松了一口气,其余村民眼中终于有了振奋之色。 再之后就是等待了,祭司祠内人太多,我不好看十观相术。 可这一等,居然就等了四、五个小时。 都已经到了一点钟,沈髻居然还没回来。 村民大多露出担忧之色,沈真要带人去找沈髻。 我一样不安,想着得去找找的时候,沈髻终于回来了。 她冷着一张脸,拖着马宝义进了祭司祠! 自她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沈髻身上有不少破损伤口。 显然,马宝义没有束手就擒。 沈真立即单膝跪地行礼,院内所有村民,几乎同时单膝跪下,双手按在身前。 沈髻一眼扫过众人,抿了抿唇,道:“村内,只剩下大家了?” 众人相互看了看,所有人眼眶都红了,没人多言,只是全部看向了马宝义,恨意和杀机喷涌而出! 如果眼神能杀人,可能马宝义已经死了一百次。 “解毒之法,说出来。”沈髻闭了闭眼,才垂头看向马宝义。 此时的马宝义,神色萎靡,气若游丝,随时都会气绝身亡。 我注意到,他胸口的伤势经过简单的缝补,不过断了心脉之伤,不可能恢复,老阴先生说的没错,他撑不住太久了。 马宝义只是脸皮动了动,好像没力气说话。 沈真匆匆走到了沈髻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又看了看众多村民。 沈髻松开了马宝义的胳膊,他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她又取出来了一个小瓷瓶,倒出来了一枚药丸交给沈真。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和沈髻让我给瘸子张吃的药一模一样。 沈真立即就给马宝义服下。 马宝义的脸,肉眼可见的恢复了血色,支棱起来了身体。 “解毒之法!说!”沈真语气狠厉的多。 马宝义张着嘴,嗬嗬的喘了几口粗气。 他满眼都是阴霾和怨恨,忽然又笑了笑。 “睡一觉吧,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马宝义挤出来了几个字。 沈真扬起了巴掌,“啪”的一耳光,抽得马宝义一下子瘫倒在地。 他又将马宝义拽起来,哑着嗓子道:“嘴硬是没用的!不说,你就会生不如死!” 周围的村民,眼神恨意更多,沈髻平静地说道:“虽然你断了心脉,但是我不想要你死,你就死不了,至少,这个过程会被无限延长。” “呵呵。”马宝义眼神嘲讽,冷笑了一声,他语气透着淡漠:“我儿丧命,被你们分尸的时候,连玉和我婆姨被你们残害的时候,我早已经生不如死。” “老东西压着我,让我无法杀了你们报仇,我想要去杀罗十六,他不让我离开髻娘村。” “三年多了,这生不如死,我还怕吗?”马宝义冷冰冰地看着沈髻。 第133章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报应? 忽然间,他又笑了笑,道:“我逃不掉了,想来这辈子没机会再报仇,但我也没有牵挂了,连玉被你们害得魂飞魄散,我想,等今晚开始,这些村民逐渐毒发,你们会和我一样,生不如死吧?整个髻娘村,只能活下来你沈髻,还有那老不死的东西,以及这个小杂种。” 我眉头一皱,马宝义说我的时候,本能的,就让我心头升起一股子冷意。 我走到堂屋门口,盯着马宝义的脸。 马宝义的脸色,骤然就变得癫狂起来。 “小杂种,你去死!”他猛然一窜,要站起身。 结果一旁的沈髻抬手,长鞭一下击中马宝义的双腿,他砰的一声,又跪倒在地上。 马宝义一口黄牙要咬出血来。 沈真和其他村民,眼中却流露出来了恐惧。 我看明白了,他们恐惧的是马宝义要破罐子破摔,不肯给他们解毒。 而此时马宝义的癫狂,就是恨我不能死! 他不给髻娘村的人解毒,同样会让沈髻和老阴先生痛苦,可他不能让我痛苦,才会这个模样! 场面,一瞬间陷入了僵局。 沈髻忽然冷声道:“解毒,我放了你。” 我面色陡然一变。 因为我没想到,沈髻会说放人。 马宝义脸上的癫狂,又变成了嗤笑,他幽幽道:“沈髻,我心脉断了,你放了我,我还能活多久呢?我说了,梦里什么都有,你们去做梦吧。” 沈髻的面色又成了一片寒霜。 村民都露出哀求之色看着沈髻。 显然,他们都不想死。 马宝义不再理会他们,只是怨恨无比地盯着我! 显然,这是一个死局。 并且看起来,只有我是置身事外。 僵持中,时间缓缓过去。 几个村民按捺不住了,先走至沈髻面前请示。 当沈髻点头后,他们就围住了马宝义,开始拳打脚踢,喝骂威胁。 马宝义旧伤又添新伤,被打得遍体鳞伤,依旧无动于衷,就那么一直怨恨地盯着我的脸。 我注意到沈髻脸色愈发苍白。 摸出来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一晃眼,居然五点钟了…… 快天黑了,髻娘村的人,每天晚上都要解毒,不然就会慢慢成活尸。 真想不出来办法,这村子,真就要完了。 很显然,马宝义的嘴巴比石头还硬,沈髻肯定知道这一点,不然绝对会动手。 那些村民已经打累了,马宝义还是没有开口的征兆。 我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了马宝义的跟前。 村民们颓废地后退几步。 我和马宝义对视,马宝义又想从地上站起来。 可他膝盖受损严重,没办法起身。 我取出来了一卷黑布,里边儿装着透骨钉。 马宝义嘴角勾起,他眼神极为轻蔑。 “小杂种,我都没告诉他们,更不可能告诉你,你这个死……” 他话还没说完,我捻起来一根透骨钉,冲着他右边眉骨的位置拍了下去! 咔嚓一声轻响,钉子没入了三分之一。 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让我一阵耳鸣。 沈髻眼皮猛地抽搐一下。 其余村民呆呆地看着我,眼中透着愕然。 刚才他们折磨了马宝义很久,但马宝义都没这么痛苦过。 其实,我也一直在想,怎么让马宝义开口。 人真的到了绝望的时候,就不会痛苦了? 看似马宝义是这样,可实际上,我觉得不是。 否则他被阴先生击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必死,为什么不临死反扑,还要逃? 他不答应沈髻的条件,肯定是怕沈髻骗他,才会彻底的破罐子破摔。 可人既然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那就肯定有所恐惧。 马宝义之前露出惧怕透骨钉的神色。 十观相术关于骨那一篇,让我更了解骨头最坚硬,也最脆弱的地方。 和肉紧密相连之处,伤后痛苦更重,甚至能透进意识深处。 正是因此,我才选择了透骨钉。 思绪落定,我抓住那枚透骨钉的尾巴,用力往外一拽! 马宝义的右眉出现一个血洞,他发出一声哀鸣,身体朝着前方一倒。 紧接着,我又用那透骨钉,朝着马宝义左边眉毛一拍! 同样三分之一的深度,同样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这一声带着破音。 我再将透骨钉拔出之后,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盯着马宝义的脸,认真地说道:“马先生,咱们都是吃死人饭的,你应该知道,人死不过是断了气,还能投胎,魂飞魄散才是最终结果。” “你害的人已经不少了,子女双亡,死了老婆,你有没有想过,是报应?” “何必再拖着那么多人一起去死?” 第134章 官 院内变得噤若寒蝉,没任何人说话,我余光发现,那些村民看我的眼神,透着一丝丝恐惧。 沈髻眉头紧锁,抿着的双唇微微发白。 “小杂种……你……也去做梦……”马宝义颤栗地说出来这句话。 我毫不犹豫,透骨钉直接拍进了马宝义人中! 这一钉子的深度,超过了一半! 马宝义并没有昏厥,伤到骨头的伤,已经很难昏迷了。 尤其是伤处还是在人中。 这里是人骨之中最痛的一点。 我拉着钉子的尾端,速度反倒是很慢的往外拔钉子。 马宝义想挣扎,可我用一只手压住了他的肩膀,沈真很有眼力见儿,直接招呼几个人上前,压住马宝义身体其他部位,让他无法挣扎。 惨叫声一直没有间断过。 当我将透骨钉拉出来之后,我微眯着眼睛看了看钉子上的倒刺,还有一些骨渣,额头上也隐隐冒了汗。 这样的疼痛,马宝义居然都坚持住了?! 我眼皮抑制不住的狂跳,真这样,我也没办法了。 抿着嘴,我再一次要拍下去透骨钉! 马宝义颤栗地开了口:“住手。” 他眼眶里头一直有血淌下来,不知道是眉骨的血,还是混杂了他因剧痛,哭出来的眼泪。 “我说,但是,要放我出村……”马宝义嘶哑的声音都带着一股血腥气。 众多村民眼中立时露出一丝振奋之色。 沈髻却闪过几分犹疑。 我眼皮也狂跳无比。 马宝义要开口了,让我松口气,可他要求放他…… 这断了心脉的伤势,他还能活下来不成? 眼看沈髻就要说话,我立即先说道:“好,我答应你!” 马宝义粗重地喘息了一声,他看我的眼神,透着更多的恨意。 “小杂种,骗了我一次,骗我两次,还想骗我第三次吗?你答应了没用,还要沈髻答应,并且发誓,绝对不能对我出手,更不能让你们或者任何人对我出手!让我平安走出髻娘村。否则的话,我魂飞魄散,这满村活尸,大家都别好过。”马宝义咬牙切齿道。 我脸色难看了几分。 马宝义居然学聪明了…… 这时,沈髻却没犹豫了,她直接食指中指并拢,对天起誓,会放马宝义离开髻娘村,不让任何人出手对付,否则遭雷劈天谴。 马宝义终于松了口气,道:“取一活尸村民之骨,研磨成粉末,混入香中燃烧,烟气可解尸毒。他们的毒,实际上也是怨,是那些死不甘心之人的怨气,骨粉消怨。” 这期间,沈髻一直盯着马宝义的眼睛,显然,是在判断马宝义有没有说谎。 她一直没打断马宝义,最后还露出了一分松缓之色。 显然,马宝义没骗人。 天开始发黑了。 沈髻立即就吩咐了沈真,去祠堂门口带一口活尸回来。 沈真当即领命带了人出发。 马宝义阴冷地盯了我一眼,他忽然又看了看天,只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走。 周遭那些村民,眼中依旧怨恨,不过没人敢上前。 因为沈髻答应了不杀马宝义。 “你为什么不走?”沈髻眉心紧蹙成了个疙瘩,看着马宝义。 马宝义忽然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道:“我天黑会走的。” 说着,他双手撑着地面,朝着我爬来。 我本能的后退了两步。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我可不想被马宝义临死反扑。 本来我想去答应马宝义,再让沈髻动手,可他没上当。 这样一来,就算马宝义将死,我也没办法对付他,因为我打不过。 更遑论,马宝义肯定还有活下去的办法。 我退到了堂屋里头,马宝义刚好到了一口青尸煞的夫尸旁。 他居然脑袋一埋,从那夫尸的脖子上咬下一块尸肉。 就在这时,天空中轰然一声惊雷作响。 黑夜,降临了…… 马宝义的身体却开始抽搐了起来,皮肤迅速变得黝黑,一股可怕的煞气,从他的身体内散发而出。 我隐隐看见,他眉心形成了一个疙瘩。 隐隐的,好像是一个官字出现…… 夜,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马宝义的脸上露出痛苦和狞恶,像是承受着莫大的折磨。 刹那间,他呼吸好似变得薄弱了。 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我心头一寒。 这种薄弱,不正是活尸的气息吗? 他居然让自己变成了活尸? 这就是他苟延残喘的办法? 而他额头上那个官字,却更让我心神不宁。 沈髻打了两个手势,所有的村民朝着堂屋内退避。 她手攥着鞭子,警惕无比地盯着马宝义。 第135章 送你们两句话 马宝义嘴角忽然笑了笑。 他面前那口青尸煞,居然开始干瘪萎靡。 顷刻之间,整个青尸煞都成了一张皮。 马宝义没理会我们,又要走向另一口青尸煞。 对,他不是趴爬,而是走动了。 好像成了活尸,他伤势因此恢复了一样。 我更头皮发麻。 一下就吸干了一个青尸煞,马宝义是变成了什么鬼东西? 眼见他已经到了另一口青尸煞面前。 沈髻手中鞭子一挥,直接卷住那青尸煞,将其拉到了堂屋前。 “马宝义,我答应了不动你,让你走,可你不要太过分,不准动髻娘村任何尸体,否则的话,我出手,命数上也算不得我违背誓约。”沈髻冷声呵斥。 马宝义抬头瞥了沈髻一眼,阴恻恻地笑了笑。 接着他又看向了我,并伸手擦了擦眼睑上的血痕,他的脸都变得血糊糊一片。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背尸人,今天,算是我栽了,不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马宝义的声音已经变得无比空寂。 “我想我们不会见面了……”我额头上泌出细密的汗珠。 “命数的东西,你说得准吗?哦,你说不准,因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背尸人,因果之说,沈髻比你更明白。”马宝义又笑了笑,他的柳叶眼变得无比死寂,又道:“送你们两句话吧。” “蒋红河,你这名字带着河,那血流成河之日,你将受穿心之死,你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一个断头,一个火焚。” “至于你沈髻,你会成为下一个髻娘,死于男人之毒。” 话音落罢,马宝义发出尖锐的笑声,转身,径直走出了祭司祠。 “多少是有点儿毛病了……”我嘀咕了一句。 “他没有病。”打断我话的,是沈髻。 沈髻满脸的阴霾。 “还没病?还说我穿心而死,还要我最亲近的两个人,断头和火焚?这不就是打架打不过了,诅咒对面全家吗?”我又说道。 沈髻还是摇了摇头,道:“这是死咒,有些怪异,马宝义好像成了讨死狗,可又不是……这种活尸,又不是普通活尸。” “啊?”我满脸都是不解,完全不理解沈髻的话。 我问她什么是死咒,讨死狗又是什么? 沈髻却并没有回答我,只是让我将马宝义的话放在心上,但凡有不慎,可能就会应验。 我:“……” 沈髻的认真不似作假。 这时,沈真几人回来了,抬着一口活尸村民。 那活尸村民还没有动静,显然之前贯穿它们身体的正煞之气太凶,让它们还没恢复过来。 沈髻又看了我一眼,喊我去剔下来一根活尸骨头。 我僵在原地没动,说我是背尸人,不是分尸人……剔骨头这事儿,我不在行。 沈髻蹙眉,说刚才看我打马宝义骨相的时候,挺在行的。 呃…… 我装作没听到,扭头瞅了一眼长木桌上的老阴先生。 他还是垂着头,没醒过来。 沈髻又喊了我一声,让我不要装聋作哑。 我赶紧伸手捣了捣老阴先生的肩膀,二话不说就将他背在了背上。 再抬头,我讪笑的看着沈髻。 沈髻又皱了皱眉,不说话了,径直走向了被沈真放在地上的活尸村民。 再之后的一幕,便有些血腥,我挪开了视线没多看。 老阴先生慢慢的有了点儿动静,应该是快醒了。 其实,他之前的伤势稍微恢复一点了,现在还没醒来的缘由,和马宝义吸走了大多村中阴气有关,还有一个缘由,就是这夜空中,时不时出现一点暗红色的光晕。 这给我的感觉,是正煞之气在村中炸开。 没了符契,老阴先生并非阵眼,他不受损伤。 可阴气的减弱,就让活尸被影响,他苏醒的就更慢。 回想到沈髻的认真,还有马宝义刚才的阴毒。 他那死咒……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还有,他还真可能来找我…… 我额头上泌出的汗珠更多,盯着我的眼睛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被那么恐怖的一个活尸盯着啊。 目光,扫过了桌上的笔墨砚台一眼。 我心头却砰砰狂跳了起来。 我脑袋里冒出来了一个不太成熟的计划,但我觉得,未尝不能一试? 目光又飞速扫向院内。 我瞄到了刚才马宝义待过的地方,那里有不少血液,反射着幽幽寒芒。 我拿起砚台,快步走了过去。 其中老阴先生留下来的血墨已经干涸了,我小心翼翼地捧起来马宝义粘稠的鲜血,弄进砚台不少。 接着我又跑回了长条木桌前,研磨石墨。 很快,我就弄出来不少血墨。 我又从桌下取出来了一张布,将其铺开,毫尖沾过血墨,我凝神,一笔勾勒而下! 我勾画出来的,赫然就是一张符契! 并且次数多了,我画的越发熟稔。 最后的,当我写下后土马宝义的时候,整张符契忽然一颤。 一股阴风从院内刮起,直接将符契卷了起来。 这时候,沈髻刚好从村民中走出,显然她完成了剔骨,村民和沈真正在完成后续。 沈髻一抬头,便瞧见了符契。 她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接着,她看向了我。 我眼皮微跳,盯着那被风卷起的符契,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体一阵失重,就好像被一双眼睛盯着看了一眼似的。 当然,那并非是沈髻盯着我。 这给我的感觉,是马宝义! 风,忽而变得更大,符契仿佛要被吹出祭司祠。 沈髻猛然扬起长鞭,直接朝着符契卷去。 她眼中不但是愕然,更是惊怕! 只不过,符契被吹得更高,朝着村口的方向飘去了,沈髻并没能拦住…… 长鞭落地,沈髻看我的眼神,透着惊怒,还有一丝惊惶。 “你会画符契?” “可你疯了!你给马宝义画髻娘村的符契?!他还没出村!符契追他而去!他恐怕就不会走了!” 话音稍顿,她又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哑着声音道:“等我回来,再和你算账!” 语罢,她纵身就朝着祭司祠外冲去。 我根本来不及喊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