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三辈子孤寡》
1. 守寡第一天 三生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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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守寡第二天 面若观音
要说起周明妍这桩婚事还是因为皇太子没了才成的。
已故的太皇太后和承国公已故的老太夫人之间有一桩救命之恩,然后就许下了儿女婚盟,不过可惜当时还是王妃的太皇太后就生了一个儿子,老太夫人也是生了儿子,婚事顺延下一代,结果又都是儿子。
终于到了第三代,皇帝有了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周家也是嫡子嫡女一长串。
很自然的年岁相当的皇太子姬长恒和原配嫡女周清妍定下了婚事,现在皇太子没了,婚事又断了,又不能让其他儿子再去娶周清妍,于是最后婚事落到并不受宠的五皇子姬承庆和周家继室嫡女周明妍的身上。
没错,周明妍是周鸿云的第二任夫人的独女,如今的夫人小王氏则是周鸿云的第三任夫人。
至于周明妍的母亲董氏和原配罗氏一样,都是生女儿时难产大出血死掉的。
只是和有父兄宠爱,嬷嬷守护的周清妍不一样,周明妍就像是周家的隐形人,若不是这桩婚事,周家估计都没有反应过来周明妍也到了年纪了。
这桩婚事让小王氏分外嫉妒,毕竟不受宠的皇子,那也是皇子,如果不是她的女儿实在太小,这个好事怎么都不可能轮到周明妍。
当然同样难受的还有西府的二夫人,不过她女儿更小才刚会走路不久。
说老实话,这两年因为这桩婚事周明妍日子过得是好了很多,被重视了很多,但是对于周明妍自身感觉来说这两年是真的吵闹。
不但家中姐妹明里暗里说酸话,就是到了外头也有很多阴阳怪气。
这让她烦不胜烦,原本还愿意跟着外出,最近一年已经足不出户了。
“三妹妹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周清妍强行挽尊,“是我不好,我只是知道你醒了就忍不住来道歉。”之后就是一连串周明妍并不想听的自我忏悔和检讨。
说辞流畅充满感情,显然在心里已经预演过不知多少次了。
其他人看这架势立刻跟着劝说,又是一阵嗡嗡嗡,大有越来越来劲儿的架势。
别说周明妍抬手捏眉心,就连罗嬷嬷都不着痕迹地拧起了眉头,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二小姐,总觉得这次去了罗家后,二小姐整个人都不太对了。
“诶——”浅浅的叹息声从周明妍口中传出来,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因为这个叹息变得稍稍生动了一些,就像庙里的观音突然抬起眼睛,但是那抬起的眼神依然平静,看得正被众人围绕着劝慰的周清妍汗毛都竖了起来。
“好玩吗?”周明妍的声音没有悲喜,只是很单纯的询问。
“什么?三妹妹说什么玩?”周清妍还维持着自己愧疚担忧的人设不倒。
“只要不傻就都知道,这桩婚事无关你我的意愿。”周明妍抬眼看过来,凤目包着一半的黑眼珠,看人的时候显得格外冰冷,“所以你这样一天天跟唱戏似的,让一大家子围着团团转,是不是很好玩呢?”
短短两句话几乎把周清妍的脸皮整个撕了下来,都是内宅里生存的人精,还有几个真的听不懂。
整个房间从闹极刹那间变得静极,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罗嬷嬷也是震惊地看着神色平静的周明妍。她的眼神没有波动,只是淡淡看着周清妍就已经让她如风芒刺背。
木头菩萨也是菩萨,不单单是不会回应人,还因为她什么都知道,里外通透。
然而通透的又何止周明妍一个。
就拿前头周清妍要死要活来说,真的要死,还能被人发现,投湖被上门的五皇子捞起来就更离谱了。
只不过周清妍是国公的掌上珠,如今看五皇子都一心维护,所以大家都顺着她说,反正几句话又不掉块肉,但事实究竟如何大家心里其实都是有数的。
若是周清妍和五皇子成了,原来周清妍面临的窘境就落到了周明妍身上。
不,没有若是,周清妍和五皇子是一定会成的,接下来只看皇室和国公府怎么对周明妍了。
一个没有母亲,外家也势微的小姑娘,谁又会把她当回事儿呢?
按照周明妍的性子和现在的处境,谁都觉得周明妍除了咬碎牙齿和血吞没有别的办法,没想到这尊木雕的菩萨不动则已,一动就直扎人心。
周清妍一张脸咋青咋红,好容易稳住了没有捂脸而逃,而是匆匆丢下一句【三妹妹好好休息】由丫鬟扶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剩下的人自然也不留了,尴尬地随口说了个借口一哄而散。
“三小姐好生利害的一张嘴。”罗嬷嬷也没有责怪周明妍的意思,只是感慨了一句,见对方没有回应接着道,“既然三小姐通透心里也都明白,那老身也不用多费唇舌,三小姐好好休息。”说着行礼离开,离开时还不忘交代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好好照顾周明妍。
不管怎么说都是她自己带大的姑娘对不起人,后续的事情自然有上头的贵人决定,但是这种小事对于罗嬷嬷不过随口吩咐,她不会吝啬。
周明妍听着外头丫鬟婆子应声,重新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至于周清妍怎么样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周明妍第一世是豪门大小姐,第二世是第一修真宗门的太上老祖,她做善事当菩萨是为了心里的那个人,她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但对于舞到她面前的人从来不吝啬教训。
这一世外头戏称她是木头菩萨的事情,她自然也接收到了记忆,原来的她会如何不知道,但要是真有人把当她菩萨,她是不会客气的。
因着之前房里有很多人在,所以周明妍和周清妍的几句对话,东西两府的主子很快都知道了。
小王氏作为内宅的实际管理者第一个拿到消息,正在喝水的她差点笑喷出来,咳了两声才用茶水重新压下来,拿着帕子按着嘴角,只能算是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浅笑,对着身边的奶嬷嬷笑道:“没想到我们家的三小姐还是个妙人。”
奶嬷嬷和身边的丫头立刻附和。
要说整个家里,谁最看不上周清妍,那必然是小王氏,毕竟是丈夫心中白月光的女儿,碰到这兄妹俩的事情她都要退一射之地,也是自己还有一个亲表妹的身份,丈夫好歹顾念一些,否则她八成和前头被冷落的董氏没两样。
“呸!心里念着,也不耽误他睡女人!”小王氏低声咒骂,立刻被身边的奶嬷嬷劝住了。
小王氏嗤笑一声,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反正她嫁进来唯一的目的就是维系周王两家的关系,给日渐没落的王家攀个靠山,如今她儿女双全,她还管他睡谁!
她还不伺候呢!
和小王氏的畅快不同,消息传到前面书房的时候,周鸿云和嫡长子也就是周清妍的同胞兄长周茂学正在说这件事情。
父子俩都拧着眉头,心里觉得周明妍不给周清妍面子,但他们也不傻,知道周清妍确实太过了,于是周鸿云让人给周清妍传话,别到处跑,前头又是上吊又是投湖,身体还没好就好好养伤,免得在外面过了病气。
全程没有责备周清妍一句,也没有提周明妍,但是谁不知道谁,周清妍还是觉得没脸,自己在院子里哭得要死要活,最后还是父子俩一起过去又哄又劝,好说歹说才把人安抚下来。
听到消息的小王氏就当自己没听到,倒是老夫人王氏那里砸了个茶杯,头发还没有白的王氏不想和儿子生了嫌隙,只能私下里咒骂罗氏死了都不安分,还给周家留了个不要脸的小祸害!
夺亲妹未婚夫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如今还这般作态,简直是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偏偏这父子俩眼睛跟瞎了一样,百依百顺。
“老头子,你死的早啊,有这么个祸害,我们国公府哪里还能好啊!”老夫人是经历过大风浪的,看得通透着呢。
她这个二孙女和五皇子怕是一拍即合,当年皇帝为什么要选五皇子和三孙女,就是看他们两个都不重要,联姻了也就联姻了,压根左右不了什么。
如今曾经的准太子妃给了五皇子当王妃,这其中的意思就完全变味了,国公府本来是顺着皇帝的意思保太子,没了太子后,延续的联姻不重要直接就可以置身事外了,现在最看重的原配嫡女配给了五皇子,就是给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五皇子硬生生的加码。
让他有了和其他兄弟一争高下的资本。
但是从前头的联姻就可以看出来,皇帝压根看不上自己这第五个儿子。
以后国公府和皇帝之间就要生分了!
老夫人恨得要死,但是她现在能怎么样呢?
她已经垂垂老矣,未来两代家主都护着那个祸害!
老夫人只要一想到未来几个皇子争夺,他们国公府不可避免被卷进去,就双眼发黑。
只希望她闭眼之前国公府不要败落,不然她有何面目去见周家列祖列宗。
老夫人叹口气转头吩咐身边的老嬷嬷:“你回趟王家,替我好好督促一番,别净想着靠周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王家的姑娘为了家里连填房都做了,王家的男儿难道还想趴在几个姑奶奶身上吸血不成?”
“老夫人别生气,几位表少爷争气着呢,必然不会如此,老奴回去当真这么说,几位表少爷怕是要伤心。”老嬷嬷安抚暴躁的老夫人。
“……算了,你就回去看看。”老夫人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缓过来后又拿捏住了贵妇人的姿态,“胳膊拧不过大腿,老三……是真的可惜了。”
真是作孽!
想到这里王氏就又想骂人。
最后被身边的嬷嬷劝着给皇帝的长生牌位祈福才安稳下来。
老夫人:希望老天有眼,保佑皇帝陛下福寿绵长,安康百年!
最少也要比她活得长久!
至于她死后的事情,她死都死了,还关她什么事儿?!
周明妍不知道暴躁的祖母为她可惜,她又陷入了沉睡,受了刺激恢复了两世记忆,对于身体的负担有些重,所以她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
等到再次醒来她感觉整个人里里外外都变得松快了。
这一世的记忆也根据她接触到的人和物品慢慢连贯清晰起来,虽然还有很多角落细节不记得,但这不重要,遗忘本身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要想记住的不遗忘就可以了。
“三小姐,宫里来了消息,明日召您进宫。”眼前的丫鬟叫喜鹊,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她的大丫鬟,规矩礼仪都不差,还算尽心。
之前醒来时进来张望又出去咋呼的是黄鹂,另外一个大丫鬟,这个是完全不做事情,整日里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也是家生子,一心想要到世子周茂学的院子里。
周明妍没有回应,喜鹊也已经习惯了,接着道:“一同召见的还有国公爷,世子,夫人和二小姐。”
看来是要解决周家和皇室婚约这件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收藏,收藏,收藏!,
3. 守寡第三天 太子长恒
皇宫的墙壁很高很厚,围成的长长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一样,细节处都透露着冰冷与肃穆。
周家在皇帝这儿还算有点体面,当然也可能单纯是下头人知道周家不管如何都会出个皇子妃,所以在上头没有特意吩咐的情况下,他们就会客气着来,毕竟宫里的聪明人都知道做人做事要留一线,说不得以后就是一条活路。
所以周家人进去之后三位女眷都有软轿抬着,一路绕过前殿,这才下了软轿改为自己步行,而这时候离目的地也不远了。
周明妍在家的时候就住的偏僻,每日里晨昏定省都要走上一大段路,别看她看上去纤瘦,事实上身体很好。
之前气大了一时闭了气,等到缓过这口气就啥事儿都没有了,如今属于太上老祖的神魂觉醒,身体更是倍儿棒,就连饭量都大了两倍,可把院子里的丫头都惊了一跳。
喜鹊想要问,但是周明妍压根不搭理她,于是只好禀告给了主母小王氏。
小王氏只当她化悲愤为食欲,也不多管,再说了他们国公府的嫡女多吃两碗饭怎么了?至于最看重的身材管理也无所谓了,反正以后大概率也是低嫁了,是胖是痩对方都要受着。
作为聪明人,小王氏已经能猜到周明妍的未来了。
所以这半刻钟的路程,小王氏和周清妍走得额角冒汗气喘吁吁,身体倍棒的周明妍则全程无汗,脸上甚至连薄红都没有。
周家五口人跟着领路的内侍径直来到御书房东边的【景泰殿】,这里位于前朝和后宫的中间界限,是皇帝日常会见无关国事的闲杂人的地方,也常被用来恩赐后宫高位妃子和娘家父兄相见。
一行人到了【景泰殿】的门口,一边等着皇帝传召一边各自整理了一下衣着,小王氏和周清妍还要互相照看着发型妆容。
这个时候他们一家就是一体,哪怕平日私下里有再多的不愉快,这会儿也要通通让步。
等到两人打理好自己才转头看向站在台阶前,面无表情无悲无喜整个人跟尊木头观音一样的周明妍,一时心情复杂。
小王氏心里又是可惜又是佩服,这三丫头平日里看着木木愣愣的,谁知退了婚之后反倒灵光了,以前觉得她呆板,现在再看她脸上丝毫波动没有的样子,小王氏是真的觉得这三丫头大气从容,是个人物。
想到这里又回头,看向关切地跟周清妍低声说话的父子俩。
小王氏撇撇嘴:可怜好好的姑娘撞在这一对糟瘟的父子的手里。
而周清妍也是不停用余光观察着面无表情的周明妍,但实在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心中确实有愧疚,但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她和周明妍不同,她从小就受到无数人的关注,在京城声名鹊起,若是她最后下场凉薄,在她看来,这不单单是自己的失败,同样也是整个周家都要承受的羞辱。
她可是周家姑娘中的头一份,绝对不能碾落成泥任人践踏。
但是周明妍不同,她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便是这次失去了五皇子,用不了多久就不会有人再关注她了,到时候让父亲和哥哥给她一笔厚厚的嫁妆远嫁,岂不是两全其美?
周清妍抿了抿嘴,皇太子死后的这两年她已经受够了外头的闲言碎语,那些原本连和她说话资格都没有的货色,如今也能凑过来安慰她了。
那是安慰吗?那是在打她的脸!
想到她重新开始交际这一年的种种,心中坚定了许多。
周明妍这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小王氏和周清妍的各种眼神,当然估计就算看见了也不在乎,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只是具体如何还要看实际情况。
第一目标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居住。
周明妍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确定,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不能修仙,但是得益于她神识的强大,这具身体各方面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特别是感知和直觉方面。
一方面她直觉留在周家可能会很糟心,另一方面是感知的强大让她的五感灵敏很多。
这就导致了她能听到闻到看到的范围变大了很多,这样一来人多的周家就显得格外吵闹。
两辈子都喜欢独居安静的周明妍真心受不了。
心里这样想着,周明妍踏上了【景泰殿】前面的台阶,就在那一个瞬间,关于此处的记忆从脑海深处翻了出来。
这应该是她第三次来到这里。
上一次是因为和五皇子的赐婚来这里谢恩。
再上一次是因为周清妍和太子被赐婚,她作为嫡女陪着周清妍一起来的。
当然,在周清妍和太子殿下到附近走走的时候,她要作为电灯泡照亮两人,以便证明这两人绝对没有违反礼教,孤男寡女在一起单独行动。
周明妍:仿佛守在边上的宫女内侍都不是人一样。
【景泰殿】的门槛很高,里面传来皇帝的召见声之后,周家五人就一个个垂眉低目地走了进去,周明妍跟在最后跨过门槛。
一个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差不多的位置,矮小很多的她差点被门槛绊倒,结果有人伸手扶住了她,对紧张到差点哭出来的她笑着道:“小心些看路,别着急慢慢走,我们等你。”然后还拍了拍她的脑袋。
随后她仰起头看向扶住她的人,背着光的人五官有些模糊,但很快就变得清晰起来。
现实中跨过门槛的周明妍猛然拽紧了自己的衣袖。
那是一个满身清俊儒雅的少年郎……是十五岁的皇太子姬长恒。
是……他!!!
记忆的碎片来得措不及防,让周明妍不由自主红了双眼。
她想过这一世可能不会再遇见他,但他应该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平安喜乐健康长寿。
结果……结果居然英年早逝了,她甚至只在回忆里找到一句话一个笑容,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周明妍整个人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四周的一切都仿佛虚幻起来,就像上辈子他被天雷劈到魂飞魄散,最后在她眼前彻底消散的时候一样。
直到已经跪下请罪的周家父子发现她还木愣愣的站着,示意身边的小王氏和周明妍把人拉着跪下来,这才惊醒了眼中都是悲怆的周明妍。
周明妍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坐在上头的皇帝,旁边的太监立刻喝斥:“大胆,竟敢直视天颜!”
周家父子也吓得脸色发白,小王氏和周清妍加大了力道终于把站着的周明妍拉着跪了下来,周家父子立刻低头请罪。
“陛下恕罪,三女自幼胆小,之前又出了意外,今日面见陛下难免被陛下威势所摄,所以才失了礼数,还请陛下念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宽恕一二,微臣回去后定然严加管教。”周鸿云真是要被这个从来不声不响的三女儿吓死了。
“无妨,朕没那么小气,还和个小姑娘计较。”皇帝虽然觉着这小姑娘不像周鸿云说的那样是因为胆小紧张,但也是真的不计较,总归这事儿小姑娘是最无辜最倒霉的一个。
想到这里皇帝摆摆手:“都起来吧。”
周明妍被小王氏和周清妍搀扶了起来,周清妍见周明妍一副明显神思不属的样子,害怕她再有什么惊人之举,暗暗掐了一把周明妍。
周明妍微微侧头抬起眼皮朝着周清妍看了过去,冰冷的看死物一样眼神让周清妍直接哆嗦了一下,再仔细看,周明妍已经收回了目光,重新低下了头。
从那个人在这一世早已经死去的事实中回过了神,周明妍下意识开始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上辈子她做了那么多……不够吗?
还是因为上一世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所以尽管她上一世做了那么多,这一世的他也只能短短年岁就早逝了?
对,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说的过去了。
周明妍拼命的给自己找理由,否则她前两世的孤独,她为他做的那些功德,若是毫无作用,岂不是一切都成了笑话?
将自己从崩溃的边缘拉回,周明妍整个人看着都苍白羸弱了很多,无悲无喜的姿态仿佛一尊随时都会破碎的琉璃观音。
就在这时五皇子也被皇帝召了过来,一番见礼后五皇子姬承庆的目光划过脸色苍白的周明妍,最后落在周清妍的身上。
周清妍垂下眼眸弱弱笑了一下,盛放的牡丹如此憔悴,让人十分怜爱,五皇子眼中就带上了心疼。
至于另外一个当事人,双眼出神,从头至尾都没有给五皇子一个眼神。
皇帝在上头看得分明,而这时皇帝和周鸿云也已经来回说了好一会儿,终于皇帝开口道:“既如此,那老五和周爱卿家的婚约,就换成爱卿家的二姑娘吧,也是缘分,终是做了朕的儿媳妇。”
“儿臣遵旨。”五皇子率先跪下谢恩,得到周清妍满脸的感激。
“臣谨遵陛下旨意。”周鸿云也跟这后面谢恩,他和身边的世子周茂学心中都松了口气,后面的三个女眷也跪下谢恩,除了周清妍眼中带着喜悦,周明妍还是面无表情,至于小王氏则神色淡淡的,大有向周明妍看齐的架势,不过谁也没在意她。
周清妍和五皇子的婚事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么自然就轮到莫名其妙丢掉王妃之位的周明妍了。
也不用谁说,也不用特意提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从头到尾一声没吭的周明妍身上。
“至于爱卿家的三姑娘……”皇帝有些为难,毕竟他觉得王妃之位无论用什么补偿都好像欠缺了一些。
偏偏人家小姑娘还是最无辜的一个,作为自持公正严明的皇帝,不可能对此次事件中唯一的受害者视而不见。
“陛下无需烦忧,陛下对臣一家已是恩重,三女之事微臣自会妥善安置,还请陛下安心。”周清妍的婚事解决,周鸿云心中已无忧愁,至于三女的日后婚嫁,他的考量和周清妍基本一致,也觉得远嫁是最好的办法。
不得不说不愧是父女。
“这样便交给周爱卿了,周三姑娘觉得可行?”看周鸿云这个大包大揽的样子,想必在儿女中颇有威信,皇帝这一问也就是顺口一说,人家亲爹都包揽过去了,他也不会上赶着管人家家事,至多稍后让皇后记下来,等日后这三姑娘出嫁时内务府出一份厚礼也就罢了。
“陛下,臣女的婚事还请陛下做主。”周明妍听到皇帝的问题没有犹豫,直接往地上一跪,口中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婚事都商量好了,还做什么主?
皇帝脸色也不太好,觉得这小姑娘没有眼色,不过他不会和小姑娘计较,只是看了周家父子一眼,把父子俩看得冷汗直冒,这才开口应声,语气冷淡不辨喜怒:“周三姑娘是对老五和你姐姐的婚事有异议?”
皇帝的问话让五皇子和周清妍心中都是一紧,看向周明妍的目光有些可怕。
不过周明妍压根不在意他们两个,只听她抬头回道:“回陛下,五皇子与二姐的婚事臣女没有任何异议。”
周明妍的回答不但皇帝一愣,周家人也是疑惑,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质疑皇帝刚说定的婚约就行。
“哦?”皇帝来兴致了,这会儿他又觉得这小姑娘很机灵非常会抓住机会,“那是你看上谁家少年郎,想让朕为你做主啊?”
皇帝心中各种猜测,只不过他很希望小姑娘有点自知之明,就算他这个皇帝做媒,要是人家本身不乐意,这强扭的瓜以后也只能自己吃苦。
“臣女倾慕太子殿下久已,还请陛下成全臣女一片痴心,臣女愿余生为太子殿下守制祈福。”周明妍抬起头口齿清晰,神色平静,只有那双微红的双眼显露她的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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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守寡第四天 一鸣惊人
疯了!周明妍一定是疯了!
周家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略过这个念头。
皇帝虽然没有另立太子,皇太子也一直没有找到尸体,但是衣冠冢都立了,皇帝虽然不好意思让周清妍给皇太子守寡,但也让她守了一年才允她自行婚嫁。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皇太子确确实实是死了。
但是现在周明妍居然上赶着给皇太子守寡。
“陛下,三女年幼无知,一时妄言还请陛下恕罪。”周鸿云立刻跪倒在地请罪,然后周家一家子全都跪了下来,嘴里喊着陛下恕罪,甚至大殿里伺候的宫人都悄无声息的跪了下来。
五皇子因为太过于震惊慢了一拍也跪了下来,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因为早逝的皇太子是皇帝心中剧痛,谁提谁去死。
于是整个大殿里就只剩下坐在上头俯视的皇帝,和虽然跪着但挺直背脊直视皇帝的周明妍。
皇帝年少登基,二十来年都在和满朝堂的人精周旋,不说身上威势如何,对于人心人性的掌握,自允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看着跪着少女发红的双眼和眼中真实的悲伤,皇帝一时无言,因为他看出来,这小姑娘是真的想为皇太子守制,并不是单纯想找一条退路。
日常翻阅奏折的手指敲击在御案之上,也敲击在周家人的心上,在场的人除了五皇子之外,反倒是周明妍最轻松。
“若是朕不允,你当如何?”皇帝一贯想得多,脑中已经不知脑补了多少小姑娘爱慕他家好大儿,结果求而不得隐忍至今,如今一朝有机会,哪怕天人永隔余生守寡也要当好大儿的妻子……
果然是朕的好大儿,居然有小姑娘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他守寡就罢了,问题还是曾经的姐姐未婚夫……
哦,小姑娘被姐姐抢了婚事了,那没事。
小姑娘抢回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家好大儿值得被抢!
皇帝表面严肃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但其实心里已经嗨翻了。
“回陛下,臣女当自梳,此生不再言嫁娶之事。”原本不知道姬长恒便也罢了,周明妍是打算找个地方出家,出家人慈悲为怀也能为他做功德。
但既然知道了姬长恒的存在,她就没有理由再牵扯别的,不管是为他守寡还是自梳不嫁,都能和他做最深的因果牵绊,以后做功德只会更顺利。
不但如此还可以光明正大拒绝没必要的来往。
周家人全都转头像看怪物一样看周明妍,但是周明妍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五皇子这个前未婚夫现姐夫同样没有得到一个眼风。
他其实也不怎么了解这个曾经的未婚妻,只知道她不受宠爱,在府里就跟没有她这个人一样,人有些木讷,若不是生的一脸观音相,恐怕连木头菩萨这个绰号都不会有。
但现在再看,哪里是木头了?
五皇子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总之不太好,但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
皇帝将所有的人反应收拢眼底,在心里直呼小姑娘有魄力,但最后还是拿捏住了皇帝的威严,压下了立刻同意的想法,开口问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说你仰慕太子久已,但朕怎么听说你还为了和老五的婚事悲伤昏倒了?”
“……回陛下,为什么一定是悲伤昏倒?”周明妍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就像那泥胎观音突然显灵一样,带着点神性却也有些让人感觉诡异,“就不能是挣脱了束缚,过于欢喜晕倒了吗?”
“哦?你看不上朕的老五?”皇帝有些高兴又有些不舒服,他的儿子再不好,那也是皇子,龙子凤孙,他嫌弃可以,别人嫌弃就不能容忍了。
周家人才抬起头就立刻又趴了回去,额头冷汗都滴下来了。
五皇子静默:原来不止他嫌弃她不够得家中宠爱,她也看不上他?
五皇子抿住嘴,心中难免有些羞愤和不甘。
“陛下误会了,臣女并不是针对五殿下。臣女只是平等的嫌弃除了太子殿下以外的所有男子,仅此而已。”周明妍感知强大,从头到尾都没有从皇帝身上感觉到有一点不好的情绪,再说了她也早就习惯了说话不拐弯,三千多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咳咳咳。”皇帝从未听过如此不矜持……热情直白的情话,都被自己口水呛到了,边上的内侍立刻端茶帮着拍背,被皇帝抬手制止,“你当真如此爱慕太子?周三,事关终生,你可想清楚了再说,朕眼里可容不得半点沙子。”
“臣女怕是轮回转世盼了几千年,才能有和太子殿下成婚的机会,自然是想得清清楚楚的,臣女绝不后悔。”
什么几千年的,在场所有人都以为周明妍是在夸张,只有周明妍自己知道自己说的是事实。算起来她都为他守了两世寡了,前后三千多年,可惜一直以来连正经名分都没有。
说起来也是挺无奈不甘的一件事情。
第一世现代社会,他们是订了婚,但是婚姻法并不认订婚,也没有结阴亲这一条,所以她不是他的妻子。
第二世他们是师兄妹,生前没有丝毫逾越,仅剩的一吻之后他就魂飞魄散了,便是想要结个道侣契约,她也做不到。
好在这一世便是人死了,皇权和父权依然在上头压着。
皇帝可以直接下旨赐婚,不管死的活的,她都能有个正经的名分了。
嗯,也算了却一个遗憾了。
“朕知道了,你让朕想一想。”说实话,皇帝登上皇位这么多年早已经冷心冷肺,除了好大儿之外很少再有人能牵扯他的心神,但是这一回他是真的被这个小姑娘的赤诚震住了。
“多谢陛下,臣女会满怀期待等候陛下的旨意,希望这一生唯一的期待能得偿所愿。”面对能成全她的皇帝,周明妍不但嘴巴甜,跪拜也是异常真心实意。
皇帝看着这样的周明妍明显面露满意,不过这时候也确实也不想再和周家人说什么,摆摆手就让这一家子退下了。
周家人之间的气氛很压抑,和五皇子道别后那僵持的气氛更是达到了顶峰,但是皇宫大内到处都是皇帝的眼线,所以一家人谁都没有吭声,只管安静地出宫。
父子俩骑马,母女三个坐马车,全程安静行走在皇宫外的街道上,街道两边的热闹仿佛和他们相隔了两个世界一样。
路上的行人看到打头的周家父子的黑脸,不知不觉驻足围观,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周家人,并且看出来他们是从皇宫出来。
大家立刻就想到周家和皇室的婚事变化,再看父子俩的黑脸,所有人都忍不住猜测起来,不知是不是婚事出了什么周家不希望的变化。
外人的猜测周家人暂时不知道,估计现在也管不了了。
哒哒哒的马车碾过青石大街,马车里,周清妍的目光忍不住看向端坐她对面的周明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妹妹居然是这样的性子,今日可真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以前就像没有脾气的木雕菩萨一样,在整个家里谁都不会注意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对,是从她昏迷醒来之后变了。
变得让人心生恐惧,不敢与之对视。
小王氏今日也被周明妍吓到了,不过这事儿她不想管也管不了,所以干脆闭目养神,知道回府后估计还有一场大闹,她作为主母肯定还要陪着,还不如趁事情开始前养养神。
至于周明妍心中早已经在盘算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情了,然后发现这种古代社会由于生产力不高,整体大众都活的很苦。
不过那不重要,反而因为这个时代足够糟心,更方便她做功德,那么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个好时代。
另外修仙是不能修了,但是前世的剑法什么的还是可以捡起来的。
这个社会形态下蛋糕再大也有限,她要做功德势必会动到别人的利益。
这个世界没有第一宗给她背靠,也没有高深的修为撑腰,她得找个新的方式自保才行。
只有保住自己长长久久活着,才能一直当他的妻子。
周明妍想到这里面,无表情的脸上带上了一点笑意。
这点笑意一直维持到进家门后,周鸿云让她跪下才收起来。
周明妍抬起眼皮看向这辈子的父亲,然后目光划过世子周茂学和周清妍,双手提起裙摆抖了抖,就在所有人以为她会跪下的时候,周明妍放开裙摆一甩衣袖转身直接就走了。
走了!
“站住!周明妍你放肆!”周鸿云不可置信的看着完全不理会自己的女儿,“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周明妍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周鸿云的时候甚至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声音冷淡:“呵,何必自取其辱?”
言语直白嘲讽且毫不留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耐烦和敷衍,以及看垃圾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周鸿云额角青筋都爆开了,四周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赶过来的周家人也好,在场的下人也好都傻了,这是什么父女决战现场,问题是这个女儿还是木头菩萨周明妍。
怎么就这么离谱呢?
“周明妍你疯了,你怎么敢这样顶撞父亲!”周清妍也是额头一突一突的,这样的周明妍让她如此陌生。
不对,不是这样的!
周清妍在心里忍不住尖叫。
“周明妍你的孝道呢?!”世子周茂学看着丝毫不把父兄放在眼里的周明妍厉声急喝。
“没有。”周明妍干净利落地转身,不再理会身后众人,头也不回扔下两个字,就往自己位于后院偏僻处的院子而去。
就周鸿云也敢让她尽孝?
笑死个人了!
他也配?
几人说话可没有压声音,所以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除了院子里本身伺候的人,还有各个院子里来听宫里消息的人,全都看着这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三小姐。
见她如此从容不迫地从里头走出来,大家默默让了路。
好一会儿气疯了的周鸿云才缓过来,这时候该收到消息的都收到消息了。
宫里对于周清妍婚事的消息暂时不知道,但是周鸿云和周明妍父女俩怼上了这个消息那是在府里传的飞快,大家在震惊和不理解之后,不约而同地准备看周鸿云怎么处置周明妍。
作者有话要说:
周明妍:守寡,我认真且专业。
5. 守寡第五天 帝后夫妇
皇宫里,皇帝送走了周家一家子就转头去了旁边御书房批折子,等到了快要用午膳的时候才带着提前让御膳房熬的汤去了皇后的坤宁宫。
皇帝的后宫人不算多,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别看皇帝还不到四十岁,但是整个后宫已经有快十年没有孩子出生了。
对于皇帝来说,为他生下皇太子,和他年少一路扶持至今的发妻,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可以说整个后宫的嫔妃,都不敢在皇后面前大声哼哧一声。
再加上皇后这个主母当家公平公正,时间长了,比起皇帝这个偶尔进后宫的男人,皇后才是后宫真正的话事人,坤宁宫也一直是后宫最热闹的地方。
然而皇太子的陨落抽掉了皇后的心气,后宫嫔妃都安静了下来,坤宁宫也显得格外清冷起来。
守门的宫人见到皇帝后无声行礼后就退下。
皇帝站在门口对着跟在身后的人摆了摆手,自己拿过食盒踏进宫门,熟门熟路的找到西边的小佛堂,推门进去。
一身素衣的皇后跪坐在半人高的佛像前,没有珠宝华服依然美得惊心动魄,眉宇间抹不开的忧伤不但没有丝毫减损她的美貌,反而让她更加惹人怜惜。
哒哒哒的木鱼声,和轻声的念咒声,伴着檀香的味道铺满了整个西偏殿。
“陛下怎么来了?”皇后放下木鱼念珠,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可是那边?”
皇帝看着皇后期待的双眼,心中有些苦涩,但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不是,不过也有些关系,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
“……”皇后有失望也有安心,只是眼中的光难免一下子就黯淡了,“陛下吩咐就好,臣妾都听陛下的。”
除了皇太子的事情,皇后如今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事儿?”皇帝伸手拉皇后起来,将手里的食盒摆在边上的桌子上,然后两人相对坐下,比起对着其他人,皇帝和顾皇后在一起的时候要放松很多。
“……什么事情?”皇后沉默了一瞬开口问道。
“周家两个闺女的事儿知道吧。”皇帝一开口就见皇后微微皱眉,眼中闪过厌恶,情绪似乎一下子就上来了,而且没有丝毫掩饰。
“我当时真是眼睛瞎,那周家老太君多眼明心亮的一个人,怎么孙女是这等货色,她不会以为她自己做的事情没人知道吧!”一个国公府贵女一个皇子,要多巧合才能孤男寡女凑到一起?
演戏折子,还是写话本?
身边的人都是死人吗?
出事之后皇帝夫妇俩第一时间就看出了猫腻,但是事情闹得太大,不能直接硬来,免得坏了皇室大臣的名声。
事后皇帝夫妇俩兵分两路里里外外都查了个底朝天。
周清妍到底年纪轻,五皇子也还嫩,他们两人事先勾搭,事后算计都有迹可循。
只不过一开始两人设计的是盗匪和落水戏码,只是恰好遇到泥石流就将计就计了。
也正是因为提前准备好的落水和盗匪没用上,才露出了马脚,被皇帝夫妇俩逮了个正着。
皇后对于五皇子换未婚妻的事情很看不上眼,算盘珠子都要崩到她脸上了,但是周家的老二,这个曾经的准太子妃更让她厌恶。
皇后其实并不觉得想让自己过的好,有野心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道德败坏,和未来妹夫勾搭在一起,算计谋夺妹妹的婚事就很让人不齿了。
“好了别气了,无需为他们烦忧,今儿我已经同意了周二和老五的婚事,这会儿估计圣旨都要到了。”皇帝给气呼呼的皇后摆饭,“我要说的是周三,就是小五原来定的那个王妃。”
“嗯?”皇后愣了愣才点头,“见过几次,是个性子安静的姑娘。”
皇后说的很保守,在她印象里,周三就只有【木头菩萨】这个绰号还能让她有点记忆。
“小姑娘可不得了。”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在顾皇后疑惑的眼神中道,“看上我们恒儿了。”
皇后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嗯……谁?”
“我让他们跟你学学。”皇帝想到之前在景泰殿里的事情就挺乐呵的。
皇帝随身伺候的宫人那一个个可都是人才,其中一个小太监那是掌握了周明妍表情的精髓,那一句【臣女只是嫌弃除了太子殿下以外的所有男子,而已。】简直是惟妙惟俏。
皇后……
皇后微微瞪大双眼,转头看向皇帝:“当真?这小姑娘就这样说的?当着陛下,周家还有老五的面?”
皇帝扬眉点头。
皇后:真敢啊!这也太勇了!
当初皇太子出事,周清妍是什么尴尬的处境皇后自然知道,但,这在她看来是结亲必然要承担的风险,作为皇室的准太子妃,对于周清妍也算是宽和了。
毕竟皇帝皇后都不是不讲情面的人,所以才有了周清妍的婚事作罢。
就皇后本人而言,她对周清妍是歉疚的,特别是皇太子并不是真的没了,这让作为母亲的皇后对她颇为怜惜,这种怜惜可能不会立刻显现出来,但是只要皇后还活着周清妍必定一生受用。
但是现在,皇后对周清妍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了,皇帝皇后最后同意了周清妍和五皇子的婚事,除了碍于事情闹大之外,也是和周清妍做一个两清。
然后皇后就看到了同样处境,甚至更尴尬的周明妍,自己给自己撕出了一个条路来。
不得不说干得漂亮!还聪明!几乎瞬间就摆脱了自己的的尴尬处境。
皇后喜欢这种女孩子。
“这姑娘之前名声不显,没想到居然如此内秀……不,现在已经不是内秀了,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皇后称赞完才反应过来,皇帝这是在询问她这桩婚事的可行性,“这……若是恒儿不乐意呢?”
“都死了,人家小姑娘还要死要活嫁给他,要给他守一辈子,他还有啥不乐意?”皇帝见皇后皱眉接着道,“咱也不用管她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人心隔肚皮,咱们论迹不论心。”
“……也是。”皇后点了点头,赞同了皇帝的说法。
而且等到圣旨下去,不管真的假的,她都只能是真的。
这么说来这周三也是有魄力,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就在这时突然有黑影闪过来,然后单膝跪在了皇帝皇后面前,声音哑然:“陛下,娘娘,殿下怕是不好……”
皇帝和皇后猛然站起来,皇后更是眼前发黑摇摇欲坠,皇帝搀扶着皇后焦急询问:“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快说呀!”皇后双眼发红颤声催促道。
“回陛下,殿下约莫在三日前开始有些发热,然后就开始说一些胡话,岷神医和济源大师都觉得殿下醒来有望,但是今日不知为何殿下突然安静下来,生机渐弱,已经连之前都不如了……”单膝跪着的是皇太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暗卫,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
“陛下!”皇后抓着皇帝的衣袍,仿佛那个立刻就可能会死的人是她一样。
“别慌,恒儿历来坚强,他不会抛下我们的。”皇帝迅速安排事宜,不过短短一刻钟,帝后夫妇俩已经换好了衣服出了皇宫。
与此同时,周家却并没有下头仆人们想象的那样,来个什么父女大战的戏码。
在周明妍离开后,周鸿云确实发了好大一场脾气,但是也只仅限于此。
因为现在的周明妍已经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能随意动的了。
这个女儿已经在皇帝面前挂了号,而且皇帝还在考虑女儿和已故皇太子的婚事,要是对她动了手,难免不会让皇帝觉得自己是在不满。
特别是在长女和五皇子的婚事敲定之后。
他并不傻,他知道这桩婚事并不如皇帝的意,只是看在各方情面上同意了下来。
也正因为如此,他现在不能动老三,不能再去挑拨一个帝王的耐心。
但是这口气确实也憋得周鸿云不上不下,于是想了想直接下令让周明妍去佛堂祈福,一来是惩罚,二来也可以讨好皇帝。
一举两得。
书房里周茂学和周清妍兄妹俩安慰开解周鸿云,而小王氏警告了下人不准乱传之后就去了后头,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就差拍案叫绝:好家伙!她前头还可惜了这老三,没想到小丫头这么虎。
一时之间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不由和儿媳两人商量起来。
小王氏人在现场,自然说话更加可信:“我觉得这事儿有八分把握能成。”
主要是她自己也有儿女,明白一个父母的心中想法。
而且这桩婚事没有什么别的牵扯,都有周清妍和五皇子的联姻在前了,周明妍和已故皇太子的婚事成不成都影响不了大局,说不得关键时候还能成为周家的一条后路。
“八分……不,要十分。”老太太显然也想到了,甚至她比小王氏想得更多,于是抓着她的手低声道,“你去找人……隐蔽些,不着急慢慢来,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否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小王氏微愣之后立刻点头称是:“娘放心,如今这事儿外头正热闹呢。”
想到外头的流言蜚语,老太太就忍不住扶额:“你去吧,老婆子要歇息了……对了,老三那里你关照着点。”
“娘放心,儿媳明白。”小王氏点头退下,老太太想了想又跑去给皇帝的长生牌位上香祈福了。
老天保佑,皇帝长命百岁,可不要像先帝那样英年早逝!
6. 守寡第六天 承国公府
承国公府分东西两府,东府的面积比较大,主支承爵的那一房就居住在东府,同辈还没有分家的就住在西府。
上一任的承国公一生征战沙场,死都死在边关,和妻子老夫人王氏是聚少离多,所以统共就只有两个儿子。
这两个儿子一个都没有跟着学武,全都是文官。
大的是承了爵位的周鸿云,如今在礼部任郎中,小的叫周鸿山府里头称一声二爷,如今在江南道当县令,身边只带了照顾起居的一个妾室,其他家眷都留在了京城府里。
周明妍居住的蘅芜苑位于整个承国公府东府的西侧,西到什么程度呢?西到再过一个小花园就是区分东西两府的隔断墙,往后过一个回廊就能看到后院仆从们居住的后罩房。
比起紧挨着中轴线东侧,属于周清妍的琼瑶阁,蘅芜苑从里到外就两个字荒凉。
周明妍顺着出来时的记忆一路走回蘅芜苑,越走人越少,到最后一段路她一连绕过一个湖泊,一座假山,一个大园子和两个空院子才到目的地。
怪不得原主活得跟不存在一样,物理距离居然这么遥远,如果不是初一十五请安,每天去厨房拿饭,每月还需要拨月银四季衣裳,这府里的主子和下人们就要忘记这个人了。
也难怪整个蘅芜苑里的下人都铆足了劲儿想要朝外蹦。可惜他们不懂,既然已经被分到了这里,那几乎等同于流放,哪里还能出去?
就算运气好真的出去了,怕是还不如在蘅芜苑里待着。
不过彼之砒?霜,此之蜜糖,人各有志,周明妍没打算管。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府里目前的女主人小王氏了,虽然称不上啥温馨慈母,但是掌家颇为严格,绝对不允许欺上瞒下踩高捧低,胡乱蹦跶的。
加上还有前头原配罗氏的人互相掣肘着,谁都不愿意给谁把柄,这整个府里就很微妙的达成了势力平衡。
从小没有母亲,并且被所有亲人忽视的周明妍,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顺利平安的长大了。
即便没有才名,即便性子木讷,即便是众所周知的木头菩萨。
若是没有意外,未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或者下嫁,这日子也能过下去。
然后意外接二连三来了。
再然后她来了。
周明妍站在蘅芜苑的院门口,整个院子里本该有十来个人,这会儿只有小猫三两只。两个大丫头剩下一个,小丫头四个也剩下了一个,四个粗使婆子同样只剩下一个。
“关院门,不在的人就不用回来了。”至于收拾院子的人手,会不会不够,周明妍无所谓。
对这个院子没啥归属感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修真界三千年,崇尚自然本真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周明妍除了自己的房间要稍微像个人样,房间外头的环境并不在意。
院子是打理精致,还是长满荒草,对于她而言都一样。
把一天到晚嚼口舌的人清出去,让她耳边安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三小姐……是。”喜鹊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抬眼和周明妍对上视线后,立刻低下头点头应是,“那明日我让她们回来收拾行李?”
“你带着人给她们收拾,别在我院子里过夜。”周明妍想到明天一大早可能有的烦扰就皱眉头,“安静一些。”
“是。”喜鹊跟了周明妍五年多,在从小照顾周明妍的乳母放出去后,小王氏就把她送过来当贴身大丫头了,目前算是蘅芜苑的一把手,对于整个蘅芜苑里里外外是门儿清,除了周明妍。
因为周明妍不爱搭理人,平日里一天都不会和他们说上一句话,跟着这种主子虽然不会有啥大出息,但是稳妥。
加上主母治家有方,他们的月钱不会被克扣,上头管事也不敢问他们要孝敬,所以若是没有什么野心只想安稳过日子的,蘅芜苑是最合适的地方。
喜鹊当初就是自己要来的,而黄鹂是被后面分过来的。
所以和黄鹂天天往外蹦跶不同,喜鹊是很认真的再给周明妍管理院子的。
周明妍没有再说话直接往屋里走,她要去躺躺,这个身体对于她而言还是太过于瘦弱了些,没有办法百分百匹配她的神魂强度,这对她在这个世界的立身妨碍较大。
活到这,已经是第三世了,周明妍最是知道立身于世的根本是什么。
若只是在这个世界普普通通的活着,那么她不需要做什么,此刻就已经足够了。
但偏偏她想要做很多,那么不可避免会站在很多人的对立面,到时候确保自身安全,并且长久存活就成了重点。
在第一世的现代,金钱能解决九成九的事情,所以金钱就是当初她在第一世立身的根本。
第二世背靠大宗门,她自己也是太上老祖,绝对的武力值,成了她第二世的立身根本。
至于这第三世,一个没有监控,没有防×弹衣,医疗水平低下的世界,对于本身武力值的要求虽然不可能和第二世看齐,但绝对超过第一世。
而且这个世界,钱并不能解决九成九的问题,因为这个世界的权利几乎没有多少限制,享有特权的人太多了。
承国公府的女儿,对普通人来说似乎已经是天大的人物了,但是整个京都贵族圈里谁不知道谁,别说是门当户对的高门,就是一般的官宦人家恐怕都没怎么把这个身份放在眼里。
说到底还是因为承国公府已经开始没落了,皇太子的过世更是让煊赫的承国公府骤然坠落。
周明妍想到这里抿了抿唇,若是婚事顺利,在权利这一块她就可以压过九成九的人,那就足够了。
至于钱,她自己会赚的。
周明妍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她要好好休养,养好身体,练习剑法,保护自己长命百岁。
然而她想的很好,下一秒院子的安宁就被打破,几个快速地脚步声奔进来,特意凝神不去听外头的周明妍被吵地撩起眼皮,就看见怒气冲冲的黄鹂速度极快的冲进来,身后是追上来用力捂着她的嘴,想要拖拽她离开的喜鹊和粗使婆子。
“三小姐你凭什么撵奴婢走!”黄鹂脸涨得通红,似乎也知道自己当值不尽心,但是她向来蛮横惯了,别说这个院子里的下人,就是周明妍她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这些年来,明里暗里都嫌弃周明妍是个废物,投了个小姐的胎却蠢钝如木头,这木头菩萨,若不是还有一张脸能看,那就是单纯的木头,还哪里来的菩萨。
“三小姐息怒,是奴婢疏忽没有拦住。”喜鹊见周明妍第一眼看向她立刻请罪,和粗使婆子使了眼色,用力把黄鹂按倒在地。
“奴婢是夫人正儿八经安排过来的大丫头,在这院子里三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一时没在院子里,就要被撵出去,三小姐好没有道理!”黄鹂虽然力气不大,但是人挣扎起来压住了身体也堵不住嘴,叫嚣得很是大声。
周明妍从床上下来,低头穿上鞋,然后绕到黄鹂的身后,伸手拽住她的衣领,使了些力气就把压着她的喜鹊和粗使婆子抖开,拖着人就往外走。
“干什么,快放开我!救命!”黄鹂先是一愣然后拼命挣扎起来,鞋子都踹掉了,两只手用力朝后扒拉周明妍的手臂,漂亮的指甲涂着浅浅红色的丹蔻,保养的比府里的小姐也不差了,只一下子就在周明妍手背上划出了长长一条血痕。
“三小姐!”喜鹊和粗使婆子懵逼后立刻爬起来跟上,然后就看到这一幕,立刻高声呵斥,“黄鹂你太过放肆,竟然划伤三小姐!”
黄鹂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主子的皮肉金贵,特别是府里的千金们,定然是不能有一丝疤痕的,现在她划伤了三小姐,别管为什么,少不了一顿毒打。
周明妍显然也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现在居然娇弱到被指甲一划拉,都能拉出这么长一条血痕了?
曾几何时,神兵利器都不能削断一根头发的太上老祖,觉得这事儿真的有些难以接受,抬手就把短暂被吓到失声的黄鹂朝院门口一扔,整个从门口出去三步,扔到了院门入内三步的位置。
蘅芜苑偏远又荒芜,但它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大,尤其是院子,对比靠近中轴线的精致小院,蘅芜苑就显得格外的大,正屋房门口到院门的距离二十步都不止。
这里的二十步是指成年男子的脚步,按照现在的单位算,二十米是打底。
这一个大活人,被周明妍从院子这一头扔到那一头。
整个院子虽然只有寥寥几人,但是除了低头看自己手背的周明妍,和被砸的喘气都疼,此刻一声都吭不出来的黄鹂,其他人都瞪着双眼愣在原地。
周明妍转头对着追到房门口的喜鹊吩咐:“给我找点药,外伤的,还有药油。”
果然,她就说这个身体还是太弱了,扔一个人受伤了不说,肌肉还拉伤了,扔人的那只手正不停地哆嗦,完全控制不住。
周明妍:啧!太弱了!
7. 守寡第七天 只要最好
雕花床榻上挂着半旧的青色海棠花纹样床幔,里头是素色纱帐,这会儿床幔和纱帐都用镀金的铜勾撩着,喜鹊挪了个小圆凳挨着床边脚踏坐着,轻手轻脚地给周明妍的手背涂抹药膏。
周明妍对比国公府的其他姑娘确实养得不精细,大部分时候还挺艰难,但这艰难主要是在精神压力和感情上,至于生活上其实还好,好歹是公爵家的闺女,自然不会要求她里外干活也不会饿着冷着她,所以一双手即使没有什么昂贵的膏脂保养,也非常的纤细柔软白净。
只不过此刻,这双嫩手因为前头用了力气,有两个长指甲直接给弄劈叉了,其中一只还因为指甲反翘有了血丝。
喜鹊本来对黄鹂的感觉一般,毕竟这种人哪里都有,要说有什么大罪过倒也没有,但是这一次她觉得黄鹂实在太不像话了。
“三小姐受罪了。”府里的小姐们浑身上下油皮都不会破一点,哪像她家小姐又是血痕又是指甲劈叉的。
抹完了药膏后,喜鹊用绢布将周明妍的手包起来,再然后就是修剪劈叉了的指甲。
“全都剪了。”周明妍靠在引枕上,将另外一只手也摆了过去。
“是。”喜鹊稍稍迟疑一下后应声称是。
就是这只手,看上去柔弱无害,握着也是软绵纤细。
但就这样一只手,把黄鹂扔了出去,砸在那儿半天没有声息,被大家架起来后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敢一边小声抽泣一边抓着身边的小丫头,嘴里只说要走,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
以至于后来那些被关在门外的丫头婆子知道了,再没有一个再敢闹起来,都缩着脖子拿上行礼走人了。
等到指甲全部剪好磨圆润了,喜鹊才微微抬眼看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周明妍开口道:“三小姐,丫头婆子撵出去之后,要去跟内院管事的嬷嬷回一声,奴婢就说他们不安分四处乱窜这个理可行?”
“嗯。”周明妍无所谓什么理由。
“那让嬷嬷另外送一些过来,三小姐挑一挑好补上?”原本府里姑娘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是要当家主母过问的,只不过周明妍曾经和五皇子订婚,小王氏也已经让她开始庶务管家的学习。
管理自己院子里的人,就是管家学习的第一步。
所以这蘅芜苑里头丫头婆子的去留,就不必再事事请示主院的小王氏了,只需事后报备一声即可。
“不必补了。”周明妍本来就嫌人多,哪里可能再让人送过来。
“啊?”喜鹊微微一愣,一时分不清周明妍说的是真是假,但还是尽责的劝道,“可是三小姐,若是补不上人,三个人是没有法子打理这么大一个院子的。”
光是院子里和所有房间的清理洒扫就要四五个人才够,还有洗衣拿饭,三小姐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袜自然有府里的针线房承担,但像是贴身衣物鞋袜手帕荷包等等,需要量大的,或者私密的,总不能全指望每一季那干巴巴的份历吧。
更别说三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过了季的衣服来年就别想再穿起来了,所以需要的就更多了……
原本蘅芜苑里的十个人,人手就很紧张了,虽然也有大部分很懒散的原因,但确实人嫌少,想一想二小姐琼瑶阁里里外外伺候的有二十来人就知道差距了。
对比琼瑶阁,他们这蘅芜苑地方只大不小。
听着喜鹊掰手指一样一样说哪里要人,周明妍摆了摆手:“不需要,院子里的花草不用打理,清条路能走人就行了,这样树木枯枝也不用扫了。那些不住人的房间每个月叫人进来清扫一下就行了,平日里锁上不用打扫,至于衣服鞋袜这些都不用绣花。”
打扫和绣花是两个最消耗人力的地方,一旦这两个地方不用管之后,那剩下的确实没多少活了。
粗使婆子可以兼顾洗衣和清扫屋子,小丫头也可以帮忙还能兼顾拿饭,至于她,只要不用绣花,伺候日常之后的时间用来缝制三小姐的衣服鞋袜也足够了。
“……”喜鹊实在无法想象按照周明妍的要求做之后,院子会变成什么样。
“我的院子,听我的。”周明妍不耐的追加了一句,喜鹊立刻应是。
等到周明妍十指指甲都剪好磨平,外头小丫头就立刻来报:“三小姐,国公爷身边的琴音姐姐来了。”
周明妍掀起眼皮看向在门口给她行礼的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年轻秀美,比起十几岁青涩的丫头就像是熟透的果子一样饱满香甜。
“琴音见过三小姐,国公爷吩咐三小姐这段日子在院子里好好养身体,无事就不要出院子了。”琴音让开了一点,露出身后端着托盘的丫头,“这是国公爷给三小姐准备的经书,请三小姐好好研习经文修身养性。”
禁足,抄经书。
大家族常用来惩罚闺阁千金的手段。
周明妍完全无所谓,因为她压根没打算出去,至于经文,她本来就是要抄的,只不过和周鸿云送来的应该不是一回事儿。
周明妍对着喜鹊抬了抬下巴:“东西拿过来我看看。”
原本以为周明妍会跳起来的琴音一愣,喜鹊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立刻上前接过托盘递到了周明妍的身前。
似乎是为了防止周明妍有借口不抄经书,所以托盘上不但有经书,文房四宝也一样不缺。
白皙纤细的手指对着盘子里的东西挑拣了一番,周明妍才冷笑了一声:“怎么?我们周家要败了吗?这种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把我当叫花子打发呢?”
周明妍话落就有黑影朝着琴音和身后的丫头袭来,两人下意识躲过,转头去看,就见刚才还在托盘里的文房四宝和经书都已经被扔到了院子里。
“听好了,经书我要名观道长亲笔,墨要禹州金丝龙鳞墨,砚要台场赤金砚,笔要连州紫狼毫,纸要徽州澄心龙凤纸,要是没有就别拿来丢人现眼。”周明妍根据记忆点了需要的东西,然后一摆手,“喜鹊送客。”
琴音和一起的丫头被送出蘅芜苑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恍惚,两人走在安静的小路上,脑子里才回想着周明妍的要求,暗暗乍舌。
那丫头有些不安惶恐的问道:“琴音姐姐,这,我们怎么跟国公爷说呀?”
琴音脚步不停,闻言抿了抿唇:“怎么说?照实说。”
琴音是在书房伺候的,周家父子三说话也没有特意避着她,所以她约莫有点明白现在这父女两人的情况。
人家父女斗法,轮不到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掺和。
等到琴音带着小丫头走远了,喜鹊才收拾了一下院子里只是稍有磕碰的文房四宝,目光落在经书上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收起来,这才到了周明妍身边开口说道:“三小姐,国公爷送来的是一本《法华经》。”
《法华经》佛教经典传世经书之一,是民间拥有比较多的经书之一,领悟佛法明白世间真谛也用于忏悔赎罪。
“有规矩必须信佛吗?”周明妍倒不是不信佛,上辈子修行,有道修自然也有佛修,只不过恰恰好她是道修而已。
“自然没有。”喜鹊立刻摇头,“京都最大的皇觉寺和玉灵观还是邻居。”
“哦。”周明妍点头,然后就让刚进来的喜鹊出去,“我要休息了。”
“是。”喜鹊低头退了出去,周明妍终于躺到了床上,然后闭上眼睛。
周明妍是安心休息了,周鸿云听到琴音的转述只觉得这个女儿是越来越荒唐了,开口要的都是珍品,不是说国公府没有,但把这些给一个后宅小女子抄经书,简直是暴殄天物!
但考虑了一会儿后,周鸿云同意了,开了库房按照周明妍的要求挑拣文房四宝再次送过去。
周鸿云看着捧着盒子的琴音走远,目光幽暗深沉:老三和皇太子的婚事最好能成,如若不然,就别怪他这个做父亲的下狠手管教。
“这不是琴音姐姐吗?”刚跨进二门进入内宅没多久,琴音就遇到了端坐在路边凉亭里的周清妍,另外还有几个因赐婚来恭喜周清妍的大家小姐,“琴音姐姐这大包小包的是打哪儿去啊?”
琴音远远看到一群穿着光鲜靓丽的贵女们就觉得不好,但这条路是外院进二门后唯一的一条路,即便再不愿意节外生枝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果然被拦了下来。
“琴音见过二小姐,国公爷吩咐奴婢给三小姐送文房四宝和经书。”琴音特意把重音落在经书上,就是要告诉周清妍,国公爷不是送东西给周明妍而是惩罚,希望周清妍不要再追根究底,直接让她走人。
毕竟她这盒子里的东西,让这位看见了那可不得了。
“原来是送给三妹妹的东西,那你去吧,别耽误了。”很明显周清妍听明白了,于是对着琴音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琴音心里松了口气,福了福身,端着盒子就准备离开。
这时候一个小丫头快步朝着周清妍走来,看到琴音正要走,立刻上前凑到周清妍耳朵嘀嘀咕咕说了两句,周清妍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对着加快脚步的琴音开口道:“琴音姐姐,不知道父亲给三妹妹的是什么经书,能让我看一看吗?”
琴音背对着周清妍,差点翻白眼,但回过身依然是一副恭恭敬敬的表情:“回二小姐的话,是□□家的《南华经》。”
“道家经文……我还不曾读过,拿来我看一眼。”
在周清妍的坚持下琴音只好打开了盒子,一盒子堪称珍品的文房四宝落到了众人眼中,几位贵女都是识货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忍住发出了低声的惊呼。
而周清妍在看清楚盒子里东西的那一瞬间,眼睛里就泛起了水光。
看周清妍这个样子,琴音就知道自己这趟差事怕是要吃挂落,忍着心里的不平和怨愤,硬着头皮合上盖子告退,逃也似的往蘅芜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琴音: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8. 守寡第八天 缔结契约
皇觉寺后山的院子里,皇帝夫妇围着一个瘦骨嶙峋气息微弱的年轻人,尽管五官已经因为病痛昏迷而凹陷地不成人形了,但依然能隐约看出昔日青年的郎艳独绝。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世人以为早已过世的皇太子姬长恒。
“恒儿,恒儿你是要挖娘的心啊!”皇后握着儿子皮包骨的手悲从中来,“两年了,恒儿你不睁开眼睛看看爹娘,反而要抛下爹娘了吗?”
“恒儿,恒儿……”皇帝也是虎目含泪,另外一边站着的岷神医和济源大师也是神色悲戚,两位都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医界大拿,若不是他们竭尽心力,姬长恒说不定两年前就真的死了。
但人力有尽时,即便这两年他们想尽各种办法,也只能看着姬长恒越来越虚弱,前几日让他们兴奋的苏醒预兆,如今看来更像是回光返照。
高烧退去之后,姬长恒的身体便急速衰败,一天的衰弱都快赶上往日两三个月的速度,所以才短短两天,已经是一副彻底无力回天的模样了。
两年前皇帝夫妇接到皇太子在战场上被追杀坠崖的消息几乎晕过去,经过两个多月的搜寻也没有找到尸体,但是大家都知道皇太子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万丈悬崖,急流深渊,还从悬崖边的血里验出了巨毒。
皇帝皇后给皇太子举行了葬礼,立了衣冠冢,然后有一天皇后娘家的兄弟被人塞了一个字条,小国舅连夜遣人递进了宫,当晚皇帝夫妇俩就在皇觉寺见到了以为已经死去的儿子。
亲人团聚自然是感天动地,但是随即而来的就是皇太子病危。
万丈悬崖是真的,急流深渊也是真的,这也是他花了半年才回到京城的原因。另外,中毒也是真的。
毒已入肺腑,深入骨髓,回天无力。
紧急情况下,负责皇太子医治的岷神医和济源大师给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拖。
让皇太子进入最低消耗的假死状态,然后再想办法给皇太子解毒,当时的期限是一年,如今他们想尽办法将期限拖了整整两年,但是皇太子依旧无法醒来,毒也无法完全排除。
到了这一步,皇太子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最后一些时间,皇帝想要一家三口安静待着,让他们夫妻俩送儿子最后一程。
另外一边周明妍睡了饱饱的一场醒来,就看见她要的东西都送来了,招呼婆子烧水,不紧不慢的摆好纸笔,然后让喜鹊找出一卷红纸,坐下拿着剪刀小心的裁剪。
之后就是不紧不慢地研磨墨块,研磨的时候加入细腻的朱砂。
这时候水也烧好了,周明妍交代谁都不要碰之后,起身去洗澡,等到她从头到尾洗干净,换好衣服出来外面天色已经暗了,月亮也已经挂在了东天。
小丫头已经拿来了晚饭,周明妍没有先吃晚饭,而是在房间东南角摆上了一个桌子,找了个小香炉摆好。
返回摆放文房四宝的桌子上继续碾磨已经有些干涸的墨汁,喜鹊在边上点上了油灯,周明妍问喜鹊要了绣花针,先是把针在火上烫了烫,然后在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一刺,挤出三滴血滴落墨水中,很快血就和朱砂墨水融为一体。
“下去吧,半个时辰内不要打搅我。”周明妍对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喜鹊说道。
喜鹊低着头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关上了门,只是关好门的她立刻双手扶到了墙上,上下牙齿不停地打颤。
不是喜鹊大惊小怪,而是周明妍醒来后这一系列的动作实在诡异,很像传说中的厌胜之术。
因为前朝灭亡就是因为皇室贵族内部厌胜之术大行其道,死了很多很多人,所以今朝开国就严令但凡发现当谋反罪论处。
就因为如此,所以大家对于这个非常敏感。
平日里去庙里烧个香,求个签,听个经就是极限了,但是喜鹊亲眼看到自家三小姐把血滴进墨水里了。
所以是不是紧接着就要用这个写谁的生辰八字,然后做小人钉钉子扎针了?!
怎么办?怎么办?
喜鹊捂着自己的嘴,防止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传出来,这时候她庆幸蘅芜苑里人少了……等等,是不是正因为要做这厌胜之术,三小姐才将那么多人都撵出去的?!
自觉发现真相的喜鹊更害怕了,但是害怕归害怕脑子没有昏掉,她知道自己不能告诉任何人还要尽力遮掩,因为一旦被发现,三小姐好不好不好说,她必然是死路一条的。
什么也不知道的周明妍终于拿起笔沾墨开始写了,还真如喜鹊想的那样,是在写生辰八字,还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
没错,正是皇太子姬长恒和她自己的生辰八字。
肉眼不可见的线,从周明妍手中写着生辰八字的红纸上蜿蜒向上,越过万家灯火,高墙密林,一头扎进皇觉寺的后山。
周明妍将写好的纸放在一边晾干,另取了一张稍大一些的红纸,深吸一口气,提笔落下,连贯笔触描绘着道家玄密的咒文。
皇觉寺后山的院子里,皇帝和皇后陪着皇太子最后一程,夫妇俩叨叨絮絮给沉睡了两年的儿子讲述他们自己的近况,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周明妍:“恒儿莫要怪罪爹娘自作主张,既然你自己不开口拒绝,那么你就只好认下这个太子妃了。”
“恒儿,那是个好姑娘,娘知道这其实不好,但是原谅娘自私,娘哪里能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皇后又是一波眼泪涌出来。
本朝是不实行殉葬的,但是冲喜和配阴婚都有这种习俗,只是活人给死人婚配这种很少见,也有违天和。
“爹这就给你写,你自己也按个手印。”皇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决定要在儿子生前确定婚事,免得那满朝文武有心人胡说八道,到时说不得脏水还要泼到他的太子身上。
之后若是儿子真的没了,那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说婚事是生前成的,也不会有人冒出来说什么有伤天和。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忍受,太子的名声受到一点影响。
于是皇帝就着房间里的笔墨,写下了皇太子姬长恒和承国公府嫡女周明妍的赐婚圣旨,按下了自己和皇后的私印,然后取了姬长恒的私印按下,还握着姬长恒的手指在私印旁按下了大拇指印。
姬长恒被握着手按下拇指印的那一刹那,承国公府里周明妍也停下了手中的笔。
这是一张修仙界的道侣契约,尽管在这个世界它就只是一张画着奇怪文字的红纸,除此之外没有丝毫作用,但周明妍依然觉得要给自己一点什么慰藉。
也是时间匆忙,等过些日子她还能给造一本结婚证出来。
主打一个都要有。
上辈子不弄,是因为修真界这些东西真不能瞎弄,但是这个世界就无所谓了。
希望皇帝能同意婚事,毕竟道侣契约和结婚证在这个世界是无所谓,但是假婚书假圣旨就不好弄了。
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她想都要还挺不容易的。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周明妍自嘲的一笑,怎么办呢,可能她早就是个变态了。
生辰八字和道侣契约合到一起,用红绳绑好安置在香炉前,然后点香打坐。
周明妍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捏莲的动作无比熟练,念的不是佛经也不是送来的道家南华经,而是上一世她每时每刻都会用到的门派心法【紫元真经】。
一阵清风吹进窗棂,吹动了打坐的周明妍身后披散的,还带着潮气的发丝,也吹动了姬长恒床边轻薄的床幔纱帐,原本毫无动静的人睫毛微微颤动,被握着的微凉的手指颤了颤。
皇后原本擦眼泪的手一顿,抬眼就看到原本都快无声无息的儿子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她,然后眼泪慢慢从儿子的眼眶涌了出来,很快就蓄满了凹陷的眼眶,然后从脸颊滚落。
“恒,恒儿……”皇后的声音很轻很干涩,好似生怕声音大一些眼前的一切都会像泡沫一样破碎掉了一样。
将圣旨摊平在旁边桌子上晾干的皇帝听到皇后不同寻常的声音,心口咚地一声往下坠立刻转身飞扑到床边,就见他那可能随时都会咽气的儿子居然睁开了眼睛,这会儿满眼含泪正看着他们夫妇俩。
“恒儿!恒儿!”皇帝伸手想要去摸儿子的脸,但抖了抖手怕不小心伤到儿子,最后还是伸手将皇后和儿子的手一起握住。
姬长恒看着父母抿了抿嘴,却没有张口,没有力气说话是一个,但有什么东西从身体的各处涌上来,堵在他的喉咙口让他完全说不出来话也是一个。
夫妻三人还没有说什么,外头听到皇帝的惊呼声,济源大师和岷神医立刻飞奔进来,结果就看到皇太子醒了而且很明显的是神志清楚的,不想前几日迷迷糊糊烧糊涂的那种。
“快,快,大师,神医,恒儿醒了!恒儿醒了!”皇帝看到岷神医和济源大师进来,立刻招呼人过来,扶着皇后让开。
两人上前各种查看,最后两人一起盯住姬长恒涨红变粗的脖子。
“殿下你是不是喉咙下方有东西?”岷神医说话的时候,济源大师已经拿了黄铜痰盂过来。
姬长恒眨了眨眼睛。
“可是堵在那里吐不出来?”岷神医和济源大师对视了一眼。
姬长恒再次眨眼。
“陛下我和大师帮殿下催吐,还请陛下到门口喊人过来帮忙。”岷神医刚说完皇帝就撸起袖子:“要做什么,你说,朕来!”
岷神医是知道皇帝的,一位算得上文武双全的皇帝,力气绝对不小,于是让皇帝脱鞋上床将姬长恒扶起来,撑好别让人歪倒。
皇帝二话不说立刻上床,小心翼翼的将儿子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双手扶着儿子瘦骨嶙峋的身体,心中酸涩不已,但总算是老天开眼,他的恒儿醒了!
“本宫来扶痰盂。”皇后见皇帝扶了儿子,环顾四周就要从济源大师手里抢痰盂。
济源大师哪里敢给:“娘娘别急,殿下吐出来的东西可能有毒,娘娘……娘娘给殿下准备一些清水,等会儿好漱口。”
“好,好,我去准备!”皇后赶忙去倒水,手里摸着茶壶水杯,一双眼舍不得从儿子身上离开哪怕一刹那。
四人围着床上的姬长恒,岷神医捻着长针入中脘穴,手指则推压右手内关穴。
双管齐下,不过瞬息姬长恒就张开了嘴开始干呕,一股腥臭味随着干呕从他口中溢出。
“陛下,娘娘,还请屏息!”岷神医话落的下一秒,姬长恒狂呕出一大堆东西,黑色的血污腥臭无比,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细小长虫在痰盂污血中纠结成团,除了吐完后呈现半昏迷状态的姬长恒,其他四人都变了脸色。
这所谓的毒,原来竟是蛊虫!
济源大师二话不说就拿盖子盖严实了痰盂,皇后强制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将倒满水的水杯送了过去,济源大师换了个盆让姬长恒漱口,岷神医则将针起了出来。
等到将姬长恒嘴擦干重新躺回去,岷神医和济源大师分别把脉,然后发现让他们两年束手无策的毒几乎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点点污血瘀积。
现在最严重的病症就是修复损伤的五脏六腑,和怎么让躺了两年的皇太子身体恢复力量。
怎么突然将这些蛊虫赶出来的呢?因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存在玄幻修仙内容啊
9. 守寡第九天 专业配置
繁星满天,夜风习习,夏末秋初是个早晚温差比较大的时节,如今入了夜降温挺厉害,不过周明妍倒是很喜欢这个温度,只是一年到头这样体感舒适的日子太少了。
没有了修为,也就没有了四季温度适宜的体感。
没有法术也没有空调。
要啥没啥……啧。
周明妍嫌弃一秒钟,抬脚走进院子里,随手掰下一根三指粗的树枝,试着挥了挥,笔直的枝干倒还算顺手。
趁着温度事宜,正好把剑术初步拉起来。
“凑合吧。”对于周明妍来说,重新将剑法捡起来并不难,难的是修真界的剑法很多是要配合修为的。
没有修为之后,能用的只有还没有入门时的门派基础剑法,后面的剑法也不是完全不能用,但要改,这也是一个大工程,目前对她来说也没有必要,等基础剑法形成肌肉记忆之后,才能切合那时的身体状态来修改调整。
周明妍反转手腕就是一个漂亮的剑花,放缓动作一点点让身体尽量拉伸舒展动起来,一开始的时候,将这一套颇为凌厉的剑法生生比划成了老年养生剑法。
但没有办法,做事情最忌讳急功近利,周明妍见过不知多少人倒在追求大道的路上,其中鲁莽冲动急功近利要占一半以上。
周明妍当初为了追赶师兄的脚步,没少吃这方面的亏,后来师兄亲自带她,一点点磨,生生将她在修炼上的性子磨了过来。
别的事情她可能很容易不耐烦,但是对于修行练功她有一大把耐心。
基础剑法来回走过十遍,到了月上中天之时,浑身汗湿的周明妍才停下,接过喜鹊递过来的布巾擦汗。
“三,三小姐可要沐浴?洗澡水已经烧好了。”若说喜鹊前头怀疑周明妍在弄什么厌胜之术,现在已经在怀疑周明妍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
但是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在这儿站了看了半天练剑,现在这位三小姐招式随着时间越发凌厉,每次树枝遥遥指到她的时候,都让她有一种刀锋逼喉的恐惧和压迫感。
喜鹊觉得,这定是三小姐在警告她!
她很害怕,她不是没想过将三小姐的异常报告给夫人,但是她怕自己根本无法踏出这道院门口。
便是她成功汇报了,看三小姐扔黄鹂的架势,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别说夫人他们之后能不能压制住三小姐,便是压制住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死了又不会活过来,便是三小姐最后死了,给她报了仇又怎么样?
她爹娘可只有她一个闺女,老爹腿脚不便,老娘时常腰疼,只能在府里捡一些钱不多的轻省活计来做,全家生活的大头就是她这个大丫头的份例。
她要是出事了,或者丢了大丫头的活计,一家子马上就要喝西北风。
周明妍练剑的这一个多时辰里,喜鹊翻来覆去的想,最后害怕归害怕,她还是决定闭上嘴什么都不说,只当好她的大丫头。
至于其他,自有国公府的贵人们操心,三小姐和他们是血脉亲人,他们都没有发现异常,她一个下人能知道什么?难不成还帮着贵人们操上心了?!
喜鹊从小就是独女,没有兄弟的她和没有儿子的父母,没少因为这事儿被人说嘴欺负,所以她不甘人下的同时又格外拎得清,务实又有底线。
有底线是怕出事,所以格外谨慎,不该做的事情一点不碰,额外的事情也别想她做。
竞争更大的,发展前景更好的院子好不好?当然好!
但那是她这种在府里没有背景的人,能进去蹚浑水的吗?
还是蘅芜苑的大丫头更好一些,没有前景不怕,大丫头的份例已经实打实拿到手了。
比起那几个宅子中心的院子,蘅芜苑简直舒适的过分。
这就是当初喜鹊主动来蘅芜苑的原因。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也会摊上大事情。
不过没关系,喜鹊决定装死,只要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周明妍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个人才,她虽然发现了喜鹊的情绪神态有些奇怪,似乎是在怕她,但又好像没有很怕,不过她并没有在意。
怕她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个世界早晚会有很多人都害怕她,不缺喜鹊一个。
毫不掩饰自己的周明妍,还觉得自己这个大丫头还挺敏锐的。
一整天被反复惊吓的喜鹊: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一夜无梦安睡到天亮,拎着早饭的小丫头珍珠带来了外头的消息:周清妍病了。
珍珠年纪小,不过十来岁,长得有些黑,但是身量很高,力气也不少,干活也很利索,人也机灵,要不是太黑了怕其他主子嫌弃,也不会被管事的分到蘅芜苑来。
但是小珍珠很高兴,因为不管做主子的三小姐,还是管院子的大丫头喜鹊姐姐都没有关注她黑不黑的,以前常挤兑她烧火丫头,昆仑奴的人现在也都被三小姐撵出去了。
一个人独占一个大房间,每天就是扫扫地去大厨房拿拿饭,活轻省,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性子都好,不要太开心。
“二小姐不是病好了吗?怎么又病了?”喜鹊皱眉,不是她想太多,而是这几个月,但凡二小姐有些啥,最后总要扯上他们三小姐,就很恶心人。
“喜鹊姐姐,我躲在假山后面听到了。”珍珠小小声道,“厨房烧火的两个丫头说是因为国公爷给了三小姐珍品文房四宝,二小姐难过了。”
原来昨日二门那一出,府里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周清妍拦着琴音还让她当场开了盒子,另外周鸿云开库房也没有避着人,周鸿云给周明妍送了什么就大家都知道了。
结果转头周清妍回去就病了,这谁能说没有关系。
“……”喜鹊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他们三小姐可能长那么大就得过国公爷这一回东西,二小姐那里满屋子奇珍异宝,国公爷和世子爷什么好东西不是往她的琼瑶阁里塞……这心眼也太小了吧。
“三小姐,你看我们要不要做些准备?”喜鹊见周明妍将早饭吃得干干净净,递上漱口水,这才小心开口问道。
“别管她。”周明妍摆摆手,稍稍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然后回到书桌前开始磨墨祈福抄经。
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她做准备,当她盆菜了,来了就打出去就是了!
喜鹊见周明妍八风不动地开始抄经书,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心中暗暗焦急,打发了珍珠去外头探听消息。
就怕二小姐又要作什么妖。
后知后觉的喜鹊:等等,他们三小姐要是被什么上身了还敢抄经书?
这么嚣张的邪祟吗?!
…………………………
临近中午的时候,珍珠大厨房的饭菜都没顾上拿就先一步回来了:“喜鹊姐姐,我听到了!”
“怎么样?怎么样?”喜鹊正在给周明妍缝鞋垫,闻言放下针线快步迎了出去,周明妍正好抄完一页停下笔,听到小丫头咋呼也抬眼看过去。
阳光照进窗子,周明妍的脸和大半个身子都被阴影拢住了,但是看过来的目光十分有存在感,珍珠下意识地放小了声音,不过听得出来她的愤愤不平:“国公爷让我们三小姐给二小姐抄一篇佛经祈福。”
喜鹊:!!!
“……”不要脸!诅咒她还差不多!
“太……坏了。”最后两个字含糊在嘴里,毕竟是主子,珍珠是不敢正大光明编排的。
喜鹊也同样很愤怒,但是能怎么办呢?他们不过是下人。
听到珍珠话的周明妍倒是没有不快,反而微微扬眉嘴角勾出一个弧度,目视线落在珍珠修长的四肢上,开口道:“珍珠,你跑的很快?”
“啊?”珍珠第一次被周明妍问话都反应不过来。
“啊什么啊,小姐问你话呢!”喜鹊伸手戳了戳珍珠。
“啊,是。”珍珠立刻点头,“小姐,奴婢跑得贼快,这府里没几个能追得上我,外头京兆尹衙门捕快都没我快!”
都不用周明妍问,珍珠就交代了她休假的时候上街买东西遇到捕快追小偷,结果是她帮着捕快追上了小偷,还拿到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为此每次休假她都上街溜达,好能再追个小偷得点赏钱,但很可惜,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好事了。
“你个小丫头可真是不怕被打!”喜鹊捂着胸口后怕,那些偷抢之人可都不是啥好心性的,小姑娘追上去也真是不怕死!
“打不着,他们追不上我。”珍珠老得意了,神气活现的。
周明妍嘴角微微弯起:“那你识字吗?”
珍珠微微一愣,迅速焉巴:“奴婢不识字。”
“哦?那记性好吗?”周明妍重新铺开了一张纸,提笔开始写经文。
“好的!奴婢记性老好了,听过一遍就能记住!”珍珠又立刻恢复了神采。
“那好,你跟我读一篇经文,记下来。”说话间周明妍已经写了一半了,将人叫到跟前,开始一句一句让珍珠跟读。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周明妍的声音平缓,咬字清晰,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音色空灵,真有一种菩萨念经的非人感。
珍珠不知道周明妍念的是什么,只是老实的一句跟着一句念,小姑娘是真的记性很好,尽管不知道其意也不妨碍她顺利背诵下来。
倒是喜鹊觉得这个经文似曾相识,但是她本身并没有念经的习惯,只以为自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偶然听见过的。
而且就喜鹊自己的感觉,佛教经文,很多听上去都差不多的感觉,同样不认识几个字的她分辨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珍珠是个机灵的又老实的孩子。
10. 守寡第十天 关门打狗
见主仆两人忙着念经,喜鹊交代院子里唯一留下来的婆子王婆注意门户,就自己去大厨房拿饭了。
王婆是个四十左右沉默寡言的妇人,据说有个儿子跟着庶次子周正谊一起在外地书院求学,这母子俩都是已经被放开了良籍的曾经承国公府家生子。
说到这里就要说一下整个承国公府的人员构成了。
和老国公一生只有两子不同,据说和原配爱得很真很深沉,如今依然对原配亡妻念念不忘的周鸿云一共娶了三位正妻,另有三个明面上的妾室。
原配罗氏的陪嫁陶姨娘,据说和罗氏长得像的姚姨娘,还有和罗氏性子一样温柔娇弱的陈姨娘。
这妻妾一多孩子自然也就多了,周鸿云目前有子女十个,儿子四个闺女六个,以后可能还会有。
周家的孩子看名字也能分清嫡庶,嫡子从学,嫡女从妍,庶子从谊,庶女从意。
因为孩子比较多的关系,所以东西两府除了取名的从字相同之外都是自家论自家的,还把男女也分开来排行了。
周鸿云的东府这边,嫡出的一个五个,原配罗氏所出的嫡长子,也就是世子周茂学,然后就是嫡次女周清妍。
周明妍是嫡三女,她的母亲董氏只有她一个女儿。
然后就是现在的当家夫人小王氏的嫡四女周秀妍和嫡四子周嘉学。
庶出也是五个,罗氏陪嫁的陶姨娘所出的庶长女周妙意,已经嫁人了,下头和罗氏长得像的姚姨娘生了两个儿子,庶次子周正谊和庶三子周高谊。
和罗氏性子像的陈氏是周鸿云年纪最轻的姨娘,如今不过二十五六岁,生的是一对双胞胎闺女,庶五女周慧意和庶六女周敏意。
难怪小王氏要吐糟周鸿云,一边续娶纳妾,和别的女人生那么多孩子,还说对原配情深似海,那可真是恶心情深似海这四个字了。
罗氏死了之后也就罢了,庶长女周妙意可比周清妍都大三个月呢!
小王氏猜测周鸿云将周妙意远嫁,是不是因为迁怒,因为每次看到周妙意就想到自己偷吃,罗氏生周清妍难产而死是不是也因为他的背叛,太过伤心导致的?
周鸿云可能不愿意这样想,但是这种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
到了西府那边,正妻是没有换过,妾室也同样是三个。
只是因为夫人张氏开怀比较晚的缘故,所以上头足足有三个庶子,分别是林姨娘所出的庶长子周兴谊,东府陈姨娘的妹妹小陈氏所出的双胞胎儿子,庶次子周昌谊和庶三子周盛谊。
夫人张氏一直到前几年才生了第一个孩子,也是西府唯一的女儿,嫡女周芳妍,去年终于成功诞下嫡子周诚学,日常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别说下人了,就是东府这边的同辈一年也看不到两次。
……………………
王婆拿着大剪刀修剪枯黄的落叶,连着枯枝一起修下来,免得叶子随风飞得到处都是,听到喜鹊的叮嘱低声应了一声。
谁知喜鹊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了。
一个长相清冷看着颇为傲气的姑娘带着两个捧着盒子的小丫头站到了蘅芜苑的门口,一开口就是满嘴的嫌弃:“三小姐的院子往常只是破败,如今连干净都没有了?这门框上的灰尘是多久没擦了?可别把我这新上身的裙子染一层的灰。”
王婆拿着剪刀直起腰,抬头看向院门口的三人,面无表情道:“怕脏就别进来。”
那姑娘是周清妍身边的二等丫头玛瑙,只见她下意识竖起眉毛,结果一看王婆顿时噎住了,冷哼一声:“原来是王婆婆,奴婢这厢有礼了。”说着朝王婆福了福身子接着道,“我们小姐病了,国公爷心疼我们小姐,正好三小姐正在抄经祈福,就请三小姐为我们小姐抄上一篇佛经,也是一桩姐妹佳话,王婆婆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王婆看了一眼玛瑙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一眼,玛瑙立刻得意的道:“这是五皇子特意寻来给我家小姐的,我们小姐怕三小姐这里没有好的笔墨纸砚,所以特意送过来的,毕竟普通珍品抄的经文怎么配得上我们二小姐呢,也只有贡品才能配得上我们二小姐,御赐的皇子妃,天家的媳妇儿,自然是和别的人不一样了。”
王婆微微皱眉,这玛瑙是琼瑶阁有名的蠢货,喜欢掐尖要强,平日里在府里也喜欢狐假虎威,心气儿更是高的很。
按理说大家小姐身边,不应该放这样一个没有章法容易得罪人的蠢货。
但是蠢货有蠢货的用法。
很显然周清妍用玛瑙用的很好,毕竟后宅里的软刀子让人难受不错,但是明面上的真刀子更戳人心扉,效果也更显而易见。
“见过玛瑙姐姐,我们三小姐说了,东西放下就行了,至于佛家经书我们三小姐只会一篇,二小姐要是不嫌弃,稍后就会送过去,一定让二小姐满意。”小珍珠面带微笑,动作很快的上前,从两个小丫头手里拿过盒子往王婆手里一放,然后在院门口一大两小的错愕中关上了院门。
被关在门外的三人:……
玛瑙气得连涨红,刚才那门板都快拍到她脸上了,要不是她往后仰了一下,指定鼻子都要拍上了。
“等我们小姐成了五皇妃,定要你好看!哼!我们走!”玛瑙带着两个小丫头恨恨离开了蘅芜苑。
与之相反的,周明妍心情还很不错。
这个世界和上个世界不一样,没有什么仙植灵草,也没有什么灵宝仙器,就目前她的身价想要拿到特别好的笔墨纸砚的机会也不多,秉着赶着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周明妍在查看后盒子里的东西确实不错之后,笑纳了。
毕竟她都亲手给周清妍抄了一篇佛经了,多大的体面,她上供一些孝敬简直不要太合理。
这种事情上辈子周明妍经历过太多了,求到她面前的,哪个不是大半身家送上来,看看盒子里的东西明显都是挑拣过的,特意分出来的,虽然东西是好东西,但数量很少,难为弄出这么细的墨条,亏得还特特用两个盒子来装。
格局小了,小了。
不过想到自己已经给周清妍抄好的佛经篇章,周明妍就不计较了,货价对版,理所应当。
等到喜鹊拿着饭回来,周明妍才停下抄经书,吃饭洗漱然后午睡,下午继续抄经,小珍珠则坐在廊下默背经文。
用过晚饭后,月上中天,周明妍拿起树枝准备在院子里练剑,然后就看见早早拿着经文站在院门口等待的小珍珠。
“去吧,声音洪亮些,跑快些。”周明妍乌黑的眼眸看了一眼小珍珠,然后转开视线,抬起了手握好树枝摆出一个起手式,“跑得慢了会被人打死的。”
“是,三小姐!”小珍珠摸了摸自己荷包里的五两银子,直觉双腿都是力量,这种简单的事情三小姐居然给她整整五两!
发财啦!
小珍珠下一秒就从院门蹿了出去,喜鹊在廊下安置案几,摆上擦汗手帕和解渴的茶水,看到小珍珠跑出去下意识看向周明妍。
周明妍没有吭声,专心翼翼的练剑,大概半个时辰后,满脸通红的小珍珠回来了,这时候周明妍已经练完剑洗完澡出来了,正坐在院子里喝茶。
“三小姐,经文已经送到琼瑶阁了,奴婢还很大声的连着念了三遍,然后在她们突然暴怒的时候跑回来了,他们都没有看到奴婢人!”小珍珠十分得意,但是下一秒自己愣住了,“三小姐,你让奴婢将经文留下了来,那她们不就知道奴婢是谁了吗?那奴婢还跑啥……”
小珍珠突然想到周明妍说,跑得慢是会被打死的……这时候去送经文,大声念经文不就是吓唬一下他们吗?为什么要被打死?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跑是怕被发现了?”周明妍扯了扯嘴角,“去洗漱换衣。”
“哦……是,三小姐。”小珍珠一脸的茫然,但还是乖乖下去了,毕竟她除爱钱之外最重要的优点就是听话。
再说了,钱谁会不爱,这怎么能算是缺点呢?
“喜鹊,开院门。”周明妍披上厚实的青衣外衫,坐在廊下从书房里挪出来的椅子上,这两日用来练剑的树枝就放在手边,远远听到脚步声过来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点点头,不得不说喜鹊这泡茶手艺是很不错的。
“……是。”喜鹊虽然不知道周明妍要干什么,但还是将小珍珠顺手关上的院门打开,然后迎面就看见一串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过来,因为附近没有什么人住,所以这一串人就十分明显。
“外头什么人?大晚上过来?”喜鹊远远就感觉到了来者不善,立刻开口高声询问。
“贱婢,你和你们那下贱的主子做了什么事儿,还敢明知故问?”第一开口的还是个熟人,可不就是白天在蘅芜苑差点被门板拍扁鼻子的玛瑙嘛。
喜鹊被推了个踉跄,差点跌倒,而外面一群人大大小小十几个也闯了进来。
然而刚进来就听一声惨叫,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高声呵斥喜鹊辱骂周明妍的玛瑙,只见地上几块碎瓷片,而玛瑙已经半跪在地上,一头的血,脸上肩膀上还有茶叶,脸皮也杯热水烫得发红。
再看刚刚喝茶的周明妍,果然原本拿在手里的茶杯已经不见了。
“三小姐,玛瑙是我们琼瑶阁的丫头,这打狗还要看主人,三小姐也过于张狂了!”领头的姑娘十八九岁,看着周明妍的眼神满是审视,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我不看,你又奈我何?”周明妍从廊下椅子上站起来,拎起手边的三指粗的硬木树枝,然后对着喜鹊道,“喜鹊关门,本小姐要打狗!”
院门被喜鹊和王婆啪的一声合上,琼瑶阁的大丫头杜鹃觉得眼前的一幕真是荒谬至极,包括蘅芜苑送来的佛经是往生咒,三小姐居然还敢让人在她们琼瑶阁门口大声念往生咒,当然还有现在。
蘅芜苑里里外外主仆一起算上一共才四个人,却大言不惭要把他她们十几个人关起来打。
杜鹃一贯冷静自持,这一次也是火大了,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三小姐怎么打了,别到最后不小心磕破了三小姐的油皮,反倒是我们这些下人的不是了。”
她们过来是给二小姐出气的,蘅芜苑和琼瑶阁距离远,身体弱一点的都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所以带过来的自然都是有一把子力气的丫鬟婆子。
她倒是想看看这瘦弱的三小姐怎么个打法,莫不是躺地上哭闹碰瓷吧!
下一秒黑影朝自己扑过来,一棍子由下而上抽过来,大腿胸口的剧痛紧接着就是肩膀后脑砸在地上火辣。
杜鹃没有来得及吭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木头菩萨:我超凶的!
11. 守寡第十一天 公府内外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蘅芜苑里就安静了下来,十几个人躺在地上,除了已经晕过去的,一个个都只敢小小声的抽冷气,因为站在她们前面拎着树枝的那个人让她们安静。
一开始那几个惨叫着,不听话闭嘴的,都已经倒在那里生死不知了,有几个吓得尖叫的紧随其后步了后尘,剩下的丫头婆子们没有了往日高人一等的体面,只顾彼此挤在一起,脸色惨白牙齿抖得咯咯直响,惊惶地看着正拿着手帕擦拭树枝上血迹的少女。
周明妍的五官清冷精致,面部曲线柔和平顺,是非常古典的温婉大气风格,即便是面无表情和淡漠的眼神加在一起,也会给人带着点怜悯和慈悲的感觉,就像那供奉在寺庙里无悲无喜俯瞰众生的菩萨。
只是眼下这场景里,这躺了一地的人,还有慈悲菩萨手里握着的带血树枝实在惊悚又恐怖,让原本就受到惊吓的丫头婆子汗毛直竖,其中有一个居然就这么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周明妍抬了一下眼皮,乌黑的眼珠子看过去又收回,侧头对着已经换好衣服,正哆嗦着腿扶着廊下柱子,脸上露出害怕神色的珍珠道:“知道在哪里找人吗?找些人来把她们送回去。”
“知,知道。”承国公府的东西两府加起来几乎占了一整条街,这种情况下定然需要不少人看家护院,加上承国公府祖上又是开国武爵上头几位国公爷都是带兵打仗,自家产业成了亲卫老兵最好的去处,所以国公府的护卫实力那是杠杠的,对比京都其他人家也是吊打的存在。
当然这么厉害的侍卫人数肯定是不多的,也就一两百人的规模,不像那些王府,拥有好几百有编制的护卫军。
很快珍珠就叫来一队巡逻的护卫,沉默地看了几眼现场,确定不是外来人造成的,也不是他们看门护院的疏忽,领头的护卫就差人去管事那里借了推车,然后才把这一半不知死活的,一半吓破胆的丫头婆子拉走。
因为这时候才刚入夜不久,琼瑶阁一行人过来又没有遮掩甚至带着一丝要杀鸡儆猴的味道,故意闹得沸沸扬扬做足了张狂的姿态,所以这一行人刚到蘅芜苑没多久,整个西府里只要还没睡的主子都知道了消息。
老夫人睡得早没人敢打扰,但是小王氏作为主母,家里头的两个姑娘眼看着要闹起来,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还不忘吩咐身边值夜的嬷嬷带人过去制止:“二小姐是怎么回事儿?这样大张旗鼓的,是脸都不要了吗?国公爷呢?”
“国公爷今儿个去了城西军营,说是要住上几日,奴婢已经遣人收拾了东西送过去了。”贴身的大丫头立刻回禀。
“是有这回事儿。”小王氏微微一愣点头。
周鸿云虽然在礼部任职是文官没错,但是承国公在军中有人脉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礼部若是需要和京都附近的将军官兵沟通,周鸿云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最近京都里的大家除了忙着吃承国公府姐妹和皇室婚约的瓜之外,谈论最多的就是不久之后的万寿节。
每三年大办一次,这时候周围的藩国都会派遣使者团过来祝贺,实力弱小的藩国倒还好,就是来抱大腿想跟着大周喝口汤的。
但实力强大的藩国就不一定了,在大周强大时,这些强大的藩国就是大周最好的盟友,手中最锋利的刀,但如果大周露出少许软弱,盟友立刻就会变成敌人,锋利的刀就会背刺,甚至比原本的外敌更加凶残。
大周每三年的万寿节招待这些藩国,除了庆祝皇帝生辰,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和周边藩国联络感情,当然也是为了震慑藩国内部一些蠢蠢欲动的势力。
所以作为礼部官员的周鸿云,要亲自去各大军营挑选接待使团的军士,必须要让人望而生畏的,那些在军营里头混资历的贵族子弟是不行的。
不得不说周鸿云人品确实有些垃圾,但是当官他是认真的。
知道周鸿云不在家,小王氏倒是松了口气,又问了世子周茂学,知道昨日就回了书院也不在家后,彻底安心了。
只要这父子俩不在家,事情就好办了,该咋办咋办,按规矩办就行了。
小王氏的贴身钟嬷嬷在丫头伺候小王氏穿衣对话的时候,已经从外头来报信的婆子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稍捋了一遍就告知小王氏。
昨日周明妍那里得了一套珍品文房四宝的事情,小王氏早就知道了,周清妍病了她也知道的,但是闹着让老三给她抄佛经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夫人今儿个下午都没停过,老奴也是晚间才知道的消息,谁曾想都不过夜两位小姐就闹起来了。”钟嬷嬷也很无辜啊。
谁懂啊!咱这后宅过招不都你来我往拉扯个几天才上真章的吗,哪有像外头市井之地养的泼皮一般,遇到事儿就直接上了啊,都不过夜琢磨琢磨的!
“二小姐装病,让老三给她抄佛经?还拿五皇子送的文房四宝过去老三那里显摆?”小王氏都给整无语了,“这好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我和她不亲,不然还以为是我教养出来的,我王家还要不要脸了!”
“哎哟,我的夫人,你可小声点,要是被人传到国公爷和世子的耳朵里,岂不又是一桩烦人的官司?”钟嬷嬷端上茶盏递过去让小王氏喝一盏醒神。
“呵。”小王氏接过茶盏冷笑一声,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却觉得老话说得好,落魄了方能显出一个人的本性来。
以往他们这位二小姐一直被捧的高高的,身边都是荣耀,自然言行举止样样拿得出手,毕竟她什么都不用做,想要什么都有人捧过来,夸赞恭维更是时时环绕周身,洋洋得意舒心,自然不会在细枝末节上计较。
如今跌下来,抢了老三的婚事再爬起来,可不就患得患失,但凡老三有一点威胁到她的地方,她就立刻被炸起来。
就比如那一盒珍品文房四宝。
虽然珍贵,但是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她只是从国公爷这个举动中看出了国公爷对老三的态度变化,于是她就闹了。
他们家这位二小姐,这可真是有够心胸狭窄的。
“二小姐那边要三小姐抄佛经,三小姐答应了,然后入夜的时候给送过去了,还让小丫头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念三遍。”钟嬷嬷的表情一言难尽,“是往生咒。”
“……”小王氏端着茶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钟嬷嬷说什么,嘴里的茶水直接就给喷了,一边笑一边咳,还要问,“当真是,往生咒?还,还让丫头扯着嗓子在院门口念了三遍?”
“那可不,二小姐院子里的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第三遍快念完了才听出来,二小姐当时就气得从床上了爬起来,满院子喊着要把蘅芜苑那丫头抓起来打死,结果人都没看到,人早跑了。”
“……以后二小姐和老三的事情,你可别在我喝水吃饭的时候回报。”小王氏怕迟早要死在这两人手,区别是一个气死一个笑死。
小王氏派出的人手慢了琼瑶阁的人一步,所以被关在了门外,刚想要敲门就听到里头周明妍喊着要打狗,那婆子想了想招呼一起来的两人帮着趴到了围墙上,然后就看着周明妍拿着树枝三下五除二,把琼瑶阁过来的十几个人全抽趴下了,还有不服气的闹腾的,更是直接抽晕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命……
查探的人看得汗毛直竖,特别她刚爬上墙头的时候周明妍还看过来一眼,真是吓死个人了!
婆子确定琼瑶阁的人不可能翻出什么风浪了,这才哆嗦着下了围墙,然后留下一个同伴看着,自己带着另外一个人赶回了小王氏的主院。
小王氏这里收到消息没多久,侍卫们就拉着板车到了琼瑶阁门口,周清妍脸色发白看着样子十分凄惨的十几个人,特别是那些个躺在板车上一动不动的:“死,死了?三妹妹把人打死了?”
“二小姐慎言,这些人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生命危险,更没有伤筋动骨,三小姐下手十分有分寸,便是属下出手都不一定这么有分寸。”那领头的侍卫早就查看过伤势了,说到这里脸上带上欣赏,“不愧是老国公的孙女,三小姐颇有将门虎女的风范。”
周清妍简直不敢相信护卫头领居然在这种时候,在她面前夸周明妍。
“人已经送到了,属下等还要巡逻,就此告退。”护卫领头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家子三代男子都跟着两代国公在西北打仗当亲卫。
如果不是老国公过世后,两个儿子几个孙子没一个走武将的路子,他也不会跟着父兄一起来到京都,定然是要留在西北辅佐新的少主。
可惜老国公后继无人,周家在西北军中再不会有少主了。
12. 守寡第十二天 戏里戏外
周清妍晕倒了,她病了,这一次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病了,气的,也是害怕的。
苦苦的药汁灌了三天才彻底清醒过来,期间不停地反复高热,说胡话。
别说把从外头回来的周鸿云和周茂学吓了一跳,就是小王氏都被虎住了,一天几次地派人去询问情况,拿帖子去宫里请太医,府里的昂贵药材可劲儿的掏出来给,还不忘给周鸿云和周茂学送消息。
倒是蘅芜苑,除了一天三顿拿饭的珍珠,白天黑夜都关着门,别管外头什么事儿,里头主仆四人都是八风不动。
等到周家父子俩回来了,小王氏才松口气,没有意外的,得到了周鸿云的抱怨:“你是这内宅主母,怎么我一走就能出这种事情?你管家管的这是什么家?”
小王氏面上带着些惊讶和委屈:“瞧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确实管着内宅,但咱们二小姐这琼瑶阁也不归妾身管啊。”
周鸿云一愣,小王氏微微皱眉:“爷,您不会忘了吧。是您让妾身别管琼瑶阁的事儿,让二小姐自己掌着的。”小王氏见周鸿云脸上闪过尴尬,心里冷笑,面上一片难过捏着手帕按着眼角,“妾身这几日为着二小姐忙里忙外担心受怕,可全是看在表哥您的面子上,如今表哥反倒来怪我了?”
“你这是什么作态……我也没有说你不好。”周鸿云一致认定王家表妹从小就爱慕他,一心一意为着他,要不然也不能花一样的年纪嫁过来给他当继室,所以对待小王氏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那表哥你说清楚,这以后咱们二小姐的事儿,妾身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小王氏微微皱眉一脸不高兴,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什么管不管的,照旧,照旧便妥当了。”周鸿云到底还是要脸的,不会开口说出让一家主母别管女儿的事情,而当初那个【你刚嫁进来年纪小,你刚有孩子别累着】这样的理由现在也不能用了,“表妹这次就做得极好……这里里外外多亏了表妹操心,不然清清就要遭大罪了,正好前儿个下头孝敬了一对镯子,我看那品相还能过眼,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来,啊,别难过了,是为夫说错话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爷说的哪里话,妾身哪里会跟您置气,帮您操心内宅是妾身的份内之事,只要爷像这次一样别误会了妾身,心里记着妾身对你好就行了。”小王氏看着周鸿云的眼中都是恋慕。
“我知道,我都知道。”此时的小王氏不过刚三十岁加上保养得宜,浑身都是少女和熟女掺杂的无限魅力,哪怕容貌并不怎么出众,但也能称得上风情万种。
再加上男人对深爱自己的女人总是自带滤镜,周鸿云此时此刻觉得小王氏大概是这个世上,除了原配和周清妍这对母女之外,他最放在心上的女人了。
情深意切地把周鸿云送走后,小王氏喝了好两杯茶才压下那股子作呕的腻歪。
然后想起来当初和老太太商量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办呢,便站起身换了身衣服先去了一趟老太太的院子里,先跟老太太说一声,别老太太等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还以为她不会办事呢。
老太太对于两个孙女掐起来的事情,是一直等到第二日用过早膳,身边的人才细细分说给她听的,老太太听完后安静了一盏茶功夫,啥也没说,就是起身给皇帝的长生牌位又多上了一炷香。
完了之后让人整理了几匹素色的布料,一整套羊脂玉头面,另外还装了两块厚重的银砖送去了蘅芜苑。
老太太心里想着,若是老三真的和过世的皇太子成了,短时间内肯定不能穿大红大紫,也不能戴金饰和鲜亮的宝石,所以素色的布料,银砖和玉头面才是正需要的。
这些本来老太太是打算过些日子,等有了确切的消息过来再送的,但是现在就当给老三补贴了,成不成的放之后再说吧。
收到老太太礼物的周明妍还挺奇怪,周家这位老太太似乎和她并不亲近,这突然送礼物给她,还是这么素的……这是支持她守寡了?
周明妍扬眉,虽然老太太支不支持她并不在意,但是所有赞成祝福她婚姻的人,她都给予应有的好感。
周明妍:老太太不错,收到祝福了,到时候送她喜糖。
蘅芜苑安静了几天,珍珠每天都会分享外头的新鲜事情,当然特指琼瑶阁的发展。
说老实话整个蘅芜苑,大概只有周明妍是一点不担心的,喜鹊和珍珠这一大一小都很焦虑,特别是周清妍真的病了的时候,两人收到消息晚上都睡不着,那脸上的黑眼圈就跟被人打了一样。
王婆和两人不一样,知道只要自己不参合,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牵连不到她身上,但进了这个院子这么多年,周明妍又实在是个省事的主儿,若是出了事儿换到别处还不一定有现在舒坦,所以她便免不了为周明妍担心。
只是王婆冷眼看了周明妍两天,那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家里主母没有声音传来,老太太更甚至还送来了礼物,虽然这礼物不适合年轻小姑娘,但并不影响这些礼物的价值。
所以她慢慢的回过神来了,特别是那天晚上的场面在脑海里反复来回了几遍之后,王婆就彻底不担心了。
尽管还是不知道具体的内里原因,但是从家里两位女主人的态度上就能看出很多问题。
她们三小姐似乎是要起来了。
果然哪怕国公爷回来了,也没有因为二小姐来训斥三小姐,整个蘅芜苑都安静的过分,府里这么多双眼睛就盯着琼瑶阁和蘅芜苑,都在观察后续。
国公爷不是一直无条件偏向二小姐的吗?这一次三小姐都打到脸上了,二小姐还大病了一场,怎么国公爷毫无动静?
至于二小姐先挑衅什么,开玩笑,国公爷向来看不见这个。
上次没有爆发父女大战就够让人奇怪了,国公爷送珍品文房四宝给三小姐就更奇怪,再加上这一次简直要把整个东府的下人都干懵了。
当然觉得不对劲儿的不单单是不知内情的下人们,就是知道内情的周清妍也觉得父亲变了:“父亲,三妹都让人在女儿院门口念往生咒了,她是在咒我死啊!我让人去问她,她把我的人打得半死不活,如此这般,父亲还要叫我忍让?父亲,您还是我父亲吗?”
“清清,我知道这次是你委屈了,放心,我定然好好补偿你,但是老三的婚事还没有落定,为父如何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惩罚她?”周鸿云也是头疼,别人不知道内情也就算了,清清知道啊,但偏偏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这不是为难他吗?
“明明是父亲答应让三妹给我抄佛经的,结果什么祈福,她就诅咒我!”周清妍哭得格外伤心,“父亲如今放任三妹欺辱我,那以后我在这个家里还有何体面可言?”
周清妍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原来木头一样的三妹,陡然间变成了现在这个让她忌惮的样子,她怎么能不慌呢?
“清清乖,莫要任性,这次是为父想差了,没想到老三会这么乱来,不过她一惯安静,你别搭理她就是了,一家子姐妹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周鸿云几乎已经明示了,姐妹俩他这个做父亲的肯定站在她这一边,又是以后再说,现在并不是好时候。
周鸿云一直很喜欢周清妍跟自己撒娇闹闹小脾气,这个女儿他愿意宠着,怎么都是好的。
这还是第一次觉得,闹脾气也让人头疼,特别是完全不顾及他这个做父亲的难处。
可能是这阵子的事情太多了吧。
周鸿云在外头军营里住了四天,日子过得很不习惯,好不容易回来又摊上这个事儿,哄了这个哄那个,表妹还好,一惯体贴为他着想,女儿这次真的是太折腾了。
但是比起清清,他更不想看见老三那张死人脸,想想就是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直窜头顶,就连她为什么突然那么能打了,他也不想追究。
如今的他就等陛下的旨意,若是成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有成,他也定要把她送的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回来碍眼才好。
“父亲的意思是让女儿就这样算了?”周清妍眼泪婆娑婆娑往下掉,“女儿被她念往生咒,又被她吓得大病一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事实上两个女儿掐起来的前因后果早就有人跟他说清楚了,虽然清清遭了大罪,老三也确实太过缺德,但说到底这事儿清清不算无辜。
周鸿云以为他安慰一番分辨出厉害后,女儿就会和往常一样体贴懂事的赞同他,结果怎么不依不饶起来?
看着还在掉眼泪的周清妍,周鸿云微微皱眉,第一次感觉和女儿说话这么累,要是其他几个儿子女儿哪里会质疑反驳他,只会乖乖照着他话做。
便是他最不待见的老三,不去搭理她都是安安静静跟不存在一样。
“父亲也觉得说不出口是不是?”周清妍还以为周鸿云愧疚了,她就是要闹一闹,便是暂时不能把老三怎么样,也要让人知道她还是国公府最金贵嫡女,周明妍越不过她去!
“也是女儿命苦,刚出生母亲便过世了,若是母亲还在世,哪里会被人这样欺辱……不对,是压根不会有三妹……”周清妍自艾自怜的述说着,这都是她的老套路,说惯了的,只是这一次最后她加了一句关于周明妍的说辞。
谁知就是这一句戳到了周鸿云的肺管子:“好了,你也累了,好好在院子里养身体吧,父亲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居然不等周清妍回答就直接起身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周清妍,眼泪含在眼眶里欲落不落。
第二日伤心不已,心中也害怕惊惧的周清妍等来了从书院回来的周茂学,兄妹俩一个哭一个劝,闹了一阵子,周茂学气冲冲地往蘅芜苑去了。
外院书房里,周鸿云终于交接完所有工作有了半日假期,决定好好休息,也不想去后院和妻妾儿女歪缠所以就留在了前院。
刚煮好茶打算喝上一盏,安静一会儿,琴音就快步过来禀报:“爷,二门上的过来禀报,世子爷往三小姐的蘅芜苑去了,那样子火气大得很,要奴婢喊人去拦一拦吗?”
“啪!”周鸿云将茶盏拍在桌子上,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刚被罚了三个月月钱的琴音,又遇上这种糟心事情:这一次休沐,她还是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吧。
“爷?”琴音见周鸿云不吭声,过了一会儿试探的问了一声。
“喊大林把他带回来。”大林就是府里护卫的队长。
“是。”琴音点头应是。
“去吧。”周鸿云闭上眼睛摆了摆手,心里一阵烦躁,但还是生生压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周茂学被大林带着人用简易担架送到了前院,担架都是周明妍为了让他们快点弄走周茂学,随口教的,他们也是随手做的。
还别说,真的挺好用的!
大林琢磨着……这要是放到战场上,那伤员岂不是不会因为搬运而伤得更重了?
13. 守寡第十三天 赐婚圣旨
周茂学的样子并不算特别凄惨,最起码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既没有断腿折胳膊,也没有血呼啦呼红的白的浑身都是。
周明妍下手极为细致有分寸,并且很有原则,既然目前还住在周家,那就是没有彻底撕破脸皮,所以周明妍一点没对着周茂学的脸招呼。
打人不打脸的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
但是作为一个上辈子修道三千年,只差一步就飞升的太上老祖,她对于人身体的里里外外可谓了如指掌,比现代很多精通穴位、骨骼和肌肉,以至于可以做到精准打击的大佬更加可怕。
周明妍轻飘飘几棍子打得周茂学浑身疼痛,只顾着抽冷气连喊都喊不出来,但是外表看不出一点伤痕。
周鸿云快步上前查看躺在担架里的周茂学,只见他只顾大喘息,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浑身衣服更是被冷汗打得湿透了。
周鸿云伸手碰一下,周茂学都是一个哆嗦,那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往日国公府世子的优雅体面。
“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成这样了?不是去了老三那里了么?”周鸿云连忙让大林带几个护卫将周茂学安置到书房旁边的客房里,“大夫呢?李大夫呢?”
“回爷的话,李大夫已经看过来,看不出什么来,说世子没有哪里不好,这会儿还在蘅芜苑跟三小姐磨呢。”大林他们过去的时候,周茂学就已经躺那儿了,要不是又做担架还叫人把李大夫请过去,也不用过这么久才把人带回来。
“什么意思?世子也是老三打的?李大夫还看不出来?”周鸿云都快听不懂大林在说什么了。
“回来的时候三小姐说了,别没事就上她那儿溜达,她不耐烦招待,还让世子爷长个记性,疼上两个时辰,晚上就能安睡了。”大林是个实在人,周明妍怎么说他就怎么学。
“疼上两个时辰就好了?”周鸿云立刻抓住了重点。
“三小姐是这么说的。”大林按着周鸿云的吩咐,小心地将周茂学挪到客房的床上。
尽管大林和护卫们的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了,但还是让周茂学疼得几乎厥过去,但偏偏他想晕也晕不过去,只能徒劳的喘息着忍耐着。
甚至嘴里都喊不出来,不是不想喊,而是发声的时候,胸腔口舌的震动会让他更疼。
“……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方院正过来一趟。”周鸿云不可能就这么相信了周明妍的话,但周茂学现在这个情况也确实不同寻常,只能寄希望于太医院的方院正能看出些什么来。
毕竟他们府里供奉的李大夫虽说医术称不上顶尖,但也绝非泛泛之辈,连他都看不出为什么疼,这事儿就大了。
只是……这当真是老三干的?
周茂学觉得的难以置信。
再说蘅芜苑,除了周明妍意外的老中小三个都已经麻了,前头打了丫头婆子,虽然可能有事儿,但这事儿顶了天也就是像现在一样,最多在骂一顿,跪一跪祠堂。
但是这回可完全不一样了,她们家三小姐把府里的嫡长子,已经册封的世子爷给打了,并且打得貌似还挺狠的。
要说事情一开始,那必定是世子爷不对,都知道她们蘅芜苑日常是关门闭户的,结果世子爷来了之后,二话不说三两脚就把院门踹开了,也就那踹门的功夫,她们三小姐就拎着棍子出来了,一个照面这兄妹俩话都没说上一句,抬手几棍子招呼上去,世子爷就躺下了。
没错,是棍子。
之前的树枝已经在王婆的巧手之下,变成了条顺盘倩的长木棍,周明妍使起来更顺手了,这不刷刷刷几下子,就把气势汹汹的周茂学解决了。
院子里被踹门声吓到的老中小三个,看到这个场景都傻住了,要不是世子爷看着实在疼得厉害,脸色煞白浑身哆嗦,她们还以为世子爷隔这儿碰瓷呢!
只是现在该如何?该如何是好?
万一国公爷怪罪下来,蘅芜苑哪里吃罪的起呀?
前院忙着请大夫照看周茂学,整个后院却安静的近乎诡异,因着没有遮掩,就连东府都听说了,二夫人张氏也很快知道西府世子爷被西府三姑娘打了的事情。
张夫人和心腹的丫鬟婆子们直呼天爷,然后约束着下头这几天不准往东府里去。
前头二姑娘和三姑娘的未婚夫订了婚,后头三姑娘还把世子爷给打了,二夫人张氏觉得这东府里怕是要闹一场。
她家二爷不在家,只要没有来请她,她就权当不知道里头什么事儿,没得参合进去惹了一身骚。
然而离奇的是,接下来的几天东府都很安静,别说周鸿云这个做爹的了,就是被打的周茂学也安安静静的,该上学上学该回家回家。
西府很好奇,但是西府不能说,西府一家子抓心挠肺,但没人搭理他们,就是去给老太太请安张氏也不敢提这话头,免得被老太太训斥看自家人热闹,于是只能憋着。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距离上次周家人进宫都快要小一个月了,一大早的宫里突然遣了人来,让承国公府准备接旨。
周鸿云一直晃荡的心陡然落到了实处,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没想到真的让三丫头弄成了。
整个周家东西两府的主子全都动了起来,小王氏统筹全家,上上下下再清扫一遍,几个在家的儿女有一个算一个仔仔细细看过穿戴,下人们也要换上最体面的衣服。
周鸿云则看着人准备香案,顺道遣人去书院将周茂学叫了回来,至于外地求学的那就只能算了。
等到一切准备好,大概巳时三刻的样子,一队宫中内侍带着圣旨和一溜的大红礼盒上了承国公府的门。
承国公府和皇宫附近街道的高门大户,达官贵人们:?
周家开阔的前院里铺上了毯子,放好了蒲团,摆好了香案,一家子穿戴整齐全部准备好,整个府里除了主子之外的也都在后面跪满了,喝了一盏茶的内侍才开始宣读圣旨:“承国公府嫡三女周氏明妍接旨。”
原本站在边上,一身青衣的周明妍站到了最前面,然后再蒲团上跪好。
周明妍乌黑的头发束在脑后垂落腰际,头上只有一个半圆形的碧玉花钿,配着左右一共六根同色的短簪,既素雅又端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承国公府嫡三女周氏……”内侍一开口声音嘹亮清澈,咬字清晰明亮,语调抑扬顿挫。
圣旨的篇幅相对比惯常的圣旨而言比较长,除了开头说了一下身份,通篇主要用来夸耀皇太子多么的出色,帝后多么的爱这个好大儿,最后的最后敷衍的夸了两句周明妍,主要是方向还是有眼光这类,最后宣布赐婚缔结鸳盟,内务府并礼部筹备婚礼,再择吉日下聘请期。
“钦此~谢恩。”内侍拉着长长的调子宣读完所有。
“臣女周明妍谢陛下娘娘圣恩。”周明妍这一拜,拜得那叫一个心甘情愿。
内侍立刻上前虚扶周明妍,嘴里一叠声的道贺:“恭喜三姑娘,贺喜三姑娘。”
周明妍也难得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不再是那一副看谁都像蝼蚁的神态:“多谢天使。”
周鸿云上前接过圣旨,周明妍的目光立刻跟着扫了过来,不过最后忍住了没动,今日是她的好日子,圣旨后面再拿回来就是了,不急在一时。
结果周鸿云把圣旨亲手安置到香案的时候,内侍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长盒子,上头画着龙凤镶着宝石,和一贯用来安放圣旨的盒子很像,但是明显更加的华丽一些:“三姑娘,这是陛下和娘娘单独给您的,等到大婚的时候再打开。”
周明妍眨了眨眼接过盒子:“是,定然尊陛下和娘娘的旨意。”
小王氏备了厚厚的茶水钱奉上,周鸿云带着周茂学又和内侍你来我往寒暄了好一会儿才把人送走。
然后原本安静的前院突然就活过来了。
【震惊!芳龄少女竟被无良父兄嫁于死人!】
这大概是听到圣旨后,整个承国公府下人们的第一反应,第二个就是这圣旨可真够忽悠人的,把皇太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大活人呢,谁知居然真的早就上天了。
啊!不对!
这么一来,二小姐和三小姐不就是直接换亲了吗?
整个承国公府的下人们脑子里都是一阵接着一阵的风暴,然而不知情的主子们同样被这个消息干懵了。
年纪小的也就罢了,大人事儿本来也不会跟他们说,震惊也就是单纯的震惊,但张氏不一样,她怕是整个国公府里唯一不知内情的大人了。
张夫人:你们有事儿咋不带我玩呢?
二夫人张氏一看婆婆和妯娌那毫不意外的稳当样子,原本麻爪的人直接酸了,感情就她是完全不知情的呀!
现在回想一下之前东府的异样,就能说得通了。
张氏酸唧唧地看了老太太一眼,嫂子这个侄女到底是姓王的,这姑侄俩才是一家人,她这个外甥女姓张可不就外道了?
老太太一看二媳妇,就知道这脑瓜子里不知道在那瞎琢磨啥:“好了,你带着孩子们回吧。”
“母亲,怎么就打发我走呢?”张氏不干,挨了过去,挤开老太太的大丫头和小王氏一人扶一边,压低声音道,“这事儿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呢?”
“谁蒙你呢?”老太太心说,谁还不知道你这张破嘴,你要是知道了,怕是没多久整个国公府里里外外就都知道了,不用三天定然满城风雨,“陛下又没答应,这圣旨没下,哪个不要命的胡咧咧。”
“那这会儿你们说话可不要赶我。”张氏心大的很,一听老太太言之有理,立刻抛开了这一桩,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
“你来,你来,孩子先给送回去。”老太太无语,两个孩子一个三岁一个八个月,这一大早的折腾起来,这会儿不赶紧带着回去还要凑热闹。
“哎呀母亲,没事儿,正好您都好久没见过他们姐弟俩了,就让他们在你这儿玩会儿呗,等过午的时候暖和一些再回去。”张氏一边说一边打发西府的妾室下人们带着另外三个便宜儿子回去。
这会儿虽然还不算冷,但是早晚的温差已经很明显了,张氏说的也没错,老太太只能点头应下了,安排丫头先回院子准备起来,免得西府好容易盼来的嫡子嫡女冷了饿了。
另外周明妍也被老太太叫住,一起去了她的院子,周鸿云则带着周茂学撤香案,然后把圣旨送进祠堂里供奉。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小明不用伪造圣旨了。
14. 守寡第十四天 西北董氏
整个前院在热闹过后又安静下来,周清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又酸又涩,她不知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没有人搭理她了,虽然下人们还是一样,但是家里大人的态度都变了,别说一惯生疏的老太太和继母,就连一向宠爱她的父亲和哥哥对她都不如以往了。
难过的周清妍根本不知道,周鸿云和周茂学确实宠爱她没错,但是当她把自己和他们的前程,乃至于整个周家的未来一起摆上天平的时候,结果就注定了。
作为一个大部分时间都在礼部坐冷板凳的郎中,周鸿云比起其他开国的勋贵落魄宗室们,自然是已经好很多了,但是比起在朝堂上掌握实权的新贵豪门来那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日暮西山】。
兄弟俩一个从五品的郎中,一个从六品的县令实在已经窘迫至极。
好在承国公府在军中还有人脉还有势力,所以皇帝给了他们青眼才有了皇太子和周清妍的婚事。
但是皇太子死了。
周家的通天梯被斩断,周鸿云恐怕是除了帝后之外,最为皇太子之死伤心难过的了。
后面虽然有五皇子和老三的婚事做补偿,但谁都知道不过是聊胜于无,周家一只脚都跨进去了又被打了回来。
后来婚事发生了变动,周鸿云心思就浮动了,事实上他们周家也是可以搏一搏这从龙之功的。
但这心思有归有,希望却并不大。
如今的陛下年不过四十,文武双全,只小两岁的周鸿云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活过皇帝。
即便是要投资五皇子,那成本之高昂,回收的期限之长也让人心生倦怠。
但是老三和皇太子的婚事就不一样了,皇太子已经死了,就说明不管以后宫中形势怎么变化,只要皇帝还活着,已故的皇太子就是帝后的好大儿,那作为皇太子妃的娘家就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甚至后面便是卷进了皇子们的争斗,看在皇太子妃的面子上,周家也不会摔得太惨。
周鸿云给周茂学里外讲了一遍才叹口气:“清清一惯性子娇,看她伤心难过,为父这心里就好过了吗?”
“儿子知道父亲疼爱我和清清。”周茂学自从被打了一顿后,再不想和周明妍挨边了,只有疼过的他才知道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惊惧。
“此一时彼一时,老三做了这个皇太子妃,大半的好处怕是最后都要归给五皇子,若是有朝一日能一步登天,这点子姐妹间的矛盾又算什么?”周鸿云无奈道,“你有时间好好跟清清说一说,莫要钻这死胡同,送上门的好处往外扔。”
周茂学连连点头:他懂了。
三妹妹不是三妹妹,是皇室给周家的一面免死金牌。
哪有把自家的免死金牌往外砸的道理。
周鸿云带着周茂学接待附近消息灵通的邻居,都是过来道贺的,后面怕是会来不少人,这京都城里的贵人们,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这桩婚事他们知道了消息都要上门恭喜一番,哪怕是只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做个姿态。
内院中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捧出一个盒子,老太太打开后递给周明妍:“这是你母亲留下来嫁妆,从你前头订婚我就让人给你开始整理了,现在交还于你,趁着大婚前打理清楚,也免得婚后麻烦。”
周明妍接过厚厚一叠单子,除了一部分物品清单之外,还有一叠是地契房契,只不过不是京都这边的,而是西北那一片的。
“虽说皇太子已经不在了,但是陛下娘娘爱重皇太子,只要没有立新的皇太子,你大婚后估计还是住到东宫。”老太太猜测的很有道理,“这进了宫之后外出就不方便了,你可懂?”
所以进宫之前周明妍最好把这些东西都理清楚,交给自己信得过的人打理,这样她进了宫之后只要按时派人巡查就好了。
“嗯。”周明妍两辈子都属于资产很丰厚的,所以这一叠清单和契约拿到手里,她就大概估算出这是一笔非常庞大的财富。
但是在她模糊认知里,她这辈子的母亲董氏似乎是小门小户出身,嫁给周鸿云完全是意外,可以说是登月碰瓷的那种,而且因为是孤女,所以外家也没有人了。
结果老太太说这么一大笔让人侧目的财富居然是董氏的嫁妆?
小门小户?
或许只是对当时老国公还活着时候,煊赫的承国公府来说是小门小户。
事实也确实如此。
董氏的父亲是老承国公的亲信,但不是军中的,而是西北那一片的首富,西北军养得比草原上男儿们更加膘肥体壮,董氏商行可当首功。
只是可惜董父本就是孤儿出生,生的也是独女,后头病重就将全部身家和独女托付给了老国公。
老国公转手托付给了老太太,结果正遇上罗氏新丧,周鸿云要死要活,喝多了进错了房间,虽然一个醉倒在外头的长榻上,一个水土不服喝了药昏睡在里间,但毕竟孤男寡女同一间房待了半夜,事情已经遮掩不过去了。
周鸿云觉得董氏算计他,他是喝醉了,董氏喝了药昏睡,那为什么没有守夜的婢女?不然他一进去就能被推出来,也不至于一直到天亮了婢女进来才喊出来。
董氏带着人舟车劳顿,好不容易暂时歇下,她和身边的婢女嬷嬷全都疲惫不堪,她还水土不服难受,喝了药睡了一觉醒来自己房间里多出来一个陌生男人,还是个刚丧妻带着两孩子的。
清白没有了,她要嫁人做继室,董氏也委屈的不行。
这事儿只有董父和老国公觉得很不错,老太太也是愧疚得很,但这对怨偶还是成了。
董氏被父亲独宠,受不了周鸿云阴阳怪气的,周鸿云也受不了董氏娇蛮任性,夫妻俩渐行渐远,老太太有心要缓和和董氏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在董氏怀孕之后。
但是在董氏眼里,这母子俩都不是好人,就是算计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给她没人要的老儿子做继室,哪里能好好跟老太太相处。
后来更是出了董氏要把肚子里的孩子过继给娘家的事情,老国公倒是同意了,老太太也不高兴了,于是大家就都冷下来了。
之后就是董父病重先过世,接到消息的董氏悲恸早产,生完孩子就撒手人寰了,紧接着就是老国公在西北突然暴毙,整个国公府都懵了,之后就是盛大的葬礼,之后就是守孝,再之后老太太也大病一场无法理事。
出孝后周鸿云续娶小王氏,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周明妍过继董氏的事情。
不过老太太为人敞亮,虽然过继的事情她是不乐意的,但是事情她还是跟周明妍说清楚了,包括当初她父母的婚事是怎么来的。
当然等小王氏和张氏走之后,老太太将人都遣走后,还把周家和皇室以及西北军的种种掰开了讲给周明妍听。
既然这个孙女进了皇家,还是皇太子的未亡人,那么有些事情她就要跟她掰扯清楚,免得她不知内里踩了人家的套都不知道。
……………………………………
大周开国百多年,开国时的藩王勋贵按理已经全部成了大豪门大世家,但是大周开国以来的四代君主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经过祖孙三代君主前赴后继地削藩打压,到如今这位陛下手里的时候,大周别说异姓藩王了,就是掌兵权的公候也只有两家,一个是他们掌西北军的承国公府,另外一个是在南方掌水军的楚国公府。
只是没有异性藩王不代表没有宗室藩王,本朝还有一位实权藩王靖王姬康,他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人。
姬康是大周开国太×祖的嫡长孙,太×宗的嫡长子,高宗的同母兄长,今上的嫡亲大伯,根正苗红的姬氏嫡长房。
当初太宗一共就两个嫡子,长子靖王姬康天生残疾无缘皇位,于是次子封了太子,也就是后来的高宗。
出于补偿嫡长子的心理,太宗违背了太×祖定下的祖训,给姬康封了实封的亲王,想着同母亲兄弟,分开两地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太宗将大周西南的那一片两个郡县直接实封给了靖王。
什么个情况呢?就是除了郡守是朝廷派遣之外,这一块地方就和古时候的诸侯国一样,完全就是靖王的地盘。
便是后来作为弟弟的高宗想要做什么,也只能派郡守过去,但是两个光杆司令过去除了送菜还能干什么?
然而太宗的偏爱没有让错失皇位的靖王感到丝毫安慰,反而愈加的意难平,对弟弟的怨恨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
原本本朝的王爷是只有爵位没有封地,当然更不会有行政权和兵权,亲王爵就是一个纯拿钱,五代之后还会递减的爵位。
靖王的存在可以说给后世开了一个很坏的头,但是自己爹造的孽,高宗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还好太宗死的早了一些,不然有皇长孙的靖王府不知还要怎么折腾呢,毕竟在整个靖王府的想法里,如果不是他残疾,皇位哪里轮得到弟弟。
要是他们父皇多活几年,他们多努努力,搞掉还是太子的高宗,直接册封皇太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父皇这么爱他这个嫡长子!
靖王自己与皇位擦肩而过,儿子也与皇位擦肩而过,可想而知整个靖王府有多怨念。
偏偏靖王还长寿,如今快六十了依然身板硬实,靖王世子比当今大两岁也是年富力强,便是世孙也好好的,到了准备娶妻生子的年纪。
反观高宗这边,太宗和高宗这对父子一个比一个短命,太宗好歹活到了快四十岁,高宗刚三十就死了。
当今陛下年少登基没少吃苦头,对于反复作妖的大伯和堂兄一家简直是深恶痛绝,但是又没有人家谋反的证据,只能忍着。
皇太子姬长恒和周清妍的联姻,除了长辈的约定之外更多是为了顺利过渡承国公手里的兵权。
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利,老国公过世后,除了心腹就是皇帝派过去的将军,估摸着花个十来年,这西北大军就能全被皇帝握在手里了,有了这一支整个大周最彪悍的军队,他就可以动一动另外一位掌军权的国公,楚国公了。
15. 守寡第十五天 楚国公府
楚国公府虽然和承国公府一样都是手掌兵权的顶级功勋,但是和日暮西山后继无力的承国公府不一样,楚国公府可谓人才济济,经过几代依然无比煊赫。
而且楚国公府是靖王妃的娘家,世子妃也同样是楚家的。
如今的楚国公是靖王妃的同胞兄长,掌的南边水军近三十多年和靖王西南边军对朝廷军已经形成了夹角之势,不除了他,皇帝晚上都睡不着。
皇帝迫切想要西北军权,靖王当然也不想放过,并且靖王府这边速度更快,手段更绝。
靖王居然早早就让小舅子隐姓埋名去了西北,楚国公府的小儿子楚民远也是个人物,硬是从小兵做起,花了十五年的时间爬到了副将的位置,成了老承国公的心腹之一。
皇帝知道消息的时候眼前一黑,这个振威将军楚民远还是他亲自下旨封的,当时他有多欢喜自己得了一员虎将,知道真相后就有多恨。
更让人束手无策的是,楚民远完全没有被拉拢的可能,因为他唯一的女儿就是靖王世子妃,生的世孙只比皇太子小一岁。
这要是靖王得了天下,皇后是他姐,太子妃是他闺女,皇长孙是他外孙,除非他自己坐天下,不然还有什么能让他动心的?
另外皇帝想动楚民远也不行,人家的军功是实打实卖命打出来的,在西北军十五年,可以说树大根深,比起皇帝自己派过去的将军,楚民远的优势实在太大了。
没有切实的证据,皇帝就等于是给靖王和楚国公府送谋反的借口,便是日后史书记上一则,也是他做皇帝的为拢军权,以莫须有的罪名迫害守边大将。
人家靖王到时候来个清君侧,楚国公府一呼应,便是西北军听他这个皇帝的,又有什么战意?
十几年军功的大将说灭就灭,毫无理由,作为当事人的西北军怕不怕?
所以不管其他,单单为了西北军的军心稳定,皇帝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好的情况就是维持权力的平衡,互相掣肘。
但,要只是权力平衡,皇帝这步棋就废了,西北军不能动了,他就奈何不得南水军和靖王府,只能看他一步步做大。
也正因为这尴尬的处境,才有了身份绝对能碾压所有人的皇太子前往西北军,亲自接手西北军的举动。
姬长恒到了西北军之后确实受到了欢迎,又是皇太子又是承国公的孙女婿,这就是妥妥的自家人,家国大义,血脉亲情全部顾忌到了,这一步棋可谓完美至极。
姬长恒也争气,不管是兵法理论还是实战拼杀都一点不逊色,便是和士兵们相处也能快速打成一片。
这样下去根本不用十年,恐怕只要皇太子在西北军中呆上个三年五载,整个西北军上下就能被年轻的皇太子收服了。
然后皇太子就因为援军延时,孤立无援被追杀中毒坠崖失踪了。
虽然之后接着护佑不利的借口训斥了楚民远,让他不得不蛰伏起来,但是失去皇太子的损失无可弥补也无人能够替代。
到目前为止西北军这边的危机看似趋于平静,靖王府和楚国公府也没有异动,皇帝这一边也似乎皇位稳固,朝堂内外安稳,但事实上在这一次和靖王府的博弈中,皇帝损失惨重。
保皇党老承国公没了,后辈的周家兄弟已经弃武从文,虽然一开始皇帝觉得这样也不错,但此一时彼一时,皇太子没了之后,但凡周家有一个儿郎能拿得出手送到西北军中去,皇帝的人也不能在西北军中寸步难行,甚至一开始都不用皇太子去接手。
如今皇帝这边就是靠着皇太子的一条命强行弹压下楚民远。
但皇帝知道,靖王府和楚国公府也知道,这都是暂时的,若是皇帝这边拿不出强有力的继承人掌控西北军,西北军不但不会成为助力还会成为禁锢。
老太太和周明妍说的肯定没有那么详细,不是不想说,而是作为内宅妇人,受限于年龄和这世道的规矩,她也没有办法获得更多的消息,尽管她已经称得上颇有见识了。
不过这对于周明妍来说没有关系,只听老太太给予的消息也能将事实猜个八九不离十,细节处可能有所模糊,但是有句话周明妍很熟悉【谁得利谁就是背后真凶】虽然不至于百分百正确,但大概率逃不出这个框架。
“西北军现在的大将军是?”周明妍捻着手里那一叠房契地契,因为思索微微眯了迷双眼。
不管是出于情还是出于财,或者出于权,她都是不可能和靖王府和谐共存的。
而且作为皇太子妃,承国公家的女儿,和皇室联姻的本身政×治意义就足够靖王府把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了。
当然这些对于周明妍来说其实都不值一提,她在意的从来只有一个,靖王府的这一群人与她有杀夫之仇了。
三千年修真生涯倒是让她忘记了,便是真的因为天道不许姬长恒长寿,但毕竟也是需要原因的。
如果靖王府害死姬长恒是顺应天命,那么她为夫报仇也不同样理所应当?
周明妍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阴冷。
“现在的大将军是你祖父的弟子,尉迟莲。”老太太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那孩子跟着你祖父打了几十年仗,一身病痛早就该退了,但是如今只能在西北生生挨着,若是他倒下了,就陛下派去的那位,转头就能被楚民远生啃了。”
皇帝倒是也动过心思将楚民远调走,但是人家军功摆在那里,背后势力也在那里,留在西北还能有尉迟莲压一压,要是到了别的地方,那就是引狼入室。
而且也只有尉迟莲能让皇帝彻底放心不会倒向靖王府。
“我们周家没人?一个都拿不出来?”周明妍其实挺纳闷的,就算你要武转文,也不至于一个学武的苗子都不培养吧,那军中的势力就直接白扔了?
哦,是要将兵权还给皇帝了,周家表明不再插手西北军,所以才断的这么彻底。
“诶——”老太太叹了口气。
他们家从头到尾都被绑在当今陛下这边,但凡有出力的地方还能藏着掖着?
但凡他们周家还能拿出一个人来,她一个老婆子也不必为了一个糊涂姑娘日夜难安,就怕本就不稳的高楼因着这变故轰然倒塌。
“我知道了。”周明妍点点头,见老太太一脸疲惫,明显是硬撑着在跟她说话,语气放缓了一些,“我会注意不踩别人的套子里的。”
“祖母知道你是个通透的孩子,你父亲家里的事情确实糊涂但是外头的事情一向脑子清楚,你如今走到这一步是你的本事也是我周家之大幸。”老太太握住周明妍的手,“以后但凡你要做什么,只要与周家无损伤,我与你父亲必定竭尽全力助你。”
“……”周明妍缓慢却不容置疑地抽回了手,并没有因为老太太这感情牌一样的话有所动容,“我会考虑的。”
老太太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什么,孩子心理有怨气是应该,不记恨她那倒霉儿子已经是好事了,她也没有脸开口还老三万事站在家里这一边。
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老三和皇太子定下婚约,周家将拿到的隐形好处就有一堆,其他的也无须强求了。
“那行,你是聪明孩子,心中自有主张,别的话祖母也不啰嗦了,你的嫁妆除了你母亲的嫁妆,皇室送的聘礼也全让你带走,另外家里也会另外准备一份,绝对不会委屈你。”老太太神情倦怠,“稍后我就让人将这些年的账册都给你送过去,这些年在京都负责照看你母亲嫁妆管事也会一同过来,到时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他便是。”
“嗯,我知道了。”周明妍站起身,对着老太太点了点头,到底是老人家陪聊那么久,她便留下一句礼貌的关怀,“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一路匆匆,周明妍回到了蘅芜苑,将董氏的嫁妆单子和皇帝皇后给的盒子一起放在桌子上,另外还有两个红色的礼盒,这是宣旨的时候一起送过来的。
没有指定人的礼盒放进公中,像是只有太子妃品级才能用的头面衣衫料子则直接送到了蘅芜苑来。
周明妍在礼盒里看到一个单独的荷包,里头是一块玉佩一块令牌。
玉佩是四爪龙文佩,应该是皇太子姬长恒的东西,令牌是黄铜鎏金,半个巴掌大颇有分量,正面是朱红色的【东宫】二字,背面是稍大一些的【皇太子妃令】,以及【持此令可自由出入禁宫】的小字。
这是一块代表东宫,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
周明妍:……
不是,这种令牌就这样给她了?
第一次,周明妍觉得她这未来的公婆似乎不太靠谱的样子。
周明妍不知道,皇帝也是等到宣旨的人回来禀报的时候,才从过来知会的暗卫嘴里知道,自家好大儿在给未来媳妇儿的礼盒里另外塞了个荷包。
“哦?送了啥呀?还特意让你送?”皇帝真的挺好奇。
那天儿子呕出一大堆蛊虫之后身体就开始好转,只是这两年伤到了底子,不是那么容易养好的,如今这二十来天也不过刚刚能从床上坐起来,能稍稍说说话,大部分时间还是昏睡的。
一开始知道他们给他重新订了婚事还很抗拒,等到知道是周家三姑娘的时候就不吭声了,绝口不提不乐意的事情。
皇帝摸下巴:莫非不但周三对他家太子情根深种,就是太子也早就看上了周三?
什么时候看上的?
他家太子和周二订婚的时候应该是第一次见周三,那时候周三几岁?有没有十岁?
看上十岁的小丫头片子?
皇帝一脸不可置信:不,他家太子不至于,一定有什么其他理由!
“殿下送的是盘龙佩和东宫太子妃赦令。”暗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也搞不懂自家殿下想什么,殿下对未来太子妃已经不单单是满意了,就差上赶着了!
暗卫确信,要不是自家殿下身体不行,恐怕早就自己跑去了。
“哦……嗯?”皇帝正摸下巴差点拽掉自己的胡子,“什么太子妃赦令?哪里来的?”
“殿下命东宫丽舍人督造的。”姬长恒醒来第二日就命暗卫将自己昏迷前安排的排查结果送上来,之后就用暗语通知目前沉寂下来没有异心原下属。
丽舍人就是第一批知晓姬长恒死而复生的人。
16. 守寡第十六天 呦呦鹿鸣……
丽舍人,东宫从五品女官,见过她的人很少,知道她的人更少,以至于丽舍人真名叫什么姓什么都没有什么人知道。
三十来岁的丽舍人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苍老很多,眼角的细纹虽浅,但两鬓已有银丝,她是皇太子姬长恒的心腹之一,不但皇太子的私印手令,便是皇帝皇后的私印都是出自她手。
丽舍人为人沉默寡言,常年居于东宫西南的一处小宫殿,一年到头都不会踏出院门半步,用现代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个严重社恐的手工大佬。
丽舍人在东宫里什么都不用管,衣食住行,人情世故都可以摒弃在自己的世界在外,她只需全身心享受沉浸在雕刻世界里的快乐。
最锋利的刻刀,绝对安静的环境,眼花缭乱的各种材料,除了偶尔给皇室那一家三口雕个印章摆件,每一天都是欢乐的海洋。
直到突然有一天,给她这一切的皇太子死了,丽舍人当时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回想遇到皇太子之前的日子,丽舍人几乎抑郁成疾,还好陛下和娘娘暂时没有要动东宫的打算。
但是有主和没主还是不一样的,日常的照料没有以前周到尽心了,到手里的材料也随意了很多,多是廉价的料子,以前不看在眼里的好料子如今也变得一方难求,更别说原本会对她敞开了供应的极品料子了,直接就绝迹了。
丽舍人也曾琢磨过,是不是雕些啥东西送给陛下娘娘,给自己再找一个老板。
但光是踏出院子那一步,她就来回试探纠结了半年。
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好歹现在还有东西给她不是吗?也没饿着冷着。
比起不确定的未来,还算安逸的现状和对于外界的恐惧更让丽舍人在意,于是她又缩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想好了,要是最后被赶出去,她就一口吞了桌上的金印,也算为皇太子殉葬尽忠了。
丽舍人抬头挺胸一秒钟:我果然女中豪杰!
感觉自己一身伟岸,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的丽舍人将未来如何扔在脑后,投入到她不知何时就可能完结的雕刻大业中去了。
就这样两年后的一天,平平无奇的一天,许久未见的暗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的工作间角落里。
仿佛许多年以前的场景重现,在她还没有踏进屋子的时候暗卫就开口出声:“传殿下口令,命丽舍人督造【东宫太子妃赦令】,按照旧年手稿即可,材料换成【东宫太子赦令】同样的铜制鎏金。”
“是。”丽舍人下意识领命应答,一个呼吸后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角落,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殿下口令?”
太子还魂了?!
尽管丽舍人一脸懵逼,但是暗卫的声音她熟悉得很,那么命令应该不会有错。
老板回来了?
对于丽舍人来说,皇太子是人是鬼都不重要,只要还像以前一样她就感恩戴德了!
开搞!
七天后,暗卫过来拿令牌的时,边上还摆着一个红木雕花盒子,是双喜字和百合花的纹样,盒子上头摆着一张纸,写着【祝贺殿下死而复生,与太子妃喜结良缘】。
暗卫打开看了一下,拿着盒子的手指僵了一下,然后按照规矩带上蝉翼手套一一检查,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盖上盖子一起带走。
清瘦的丽舍人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乱发,苍白的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缓缓露出一个略带僵硬的笑容:耶!这一波一定能成功讨好太子和太子妃!
很快她就又会有数不清的好料子了!
之后令牌被送到了周明妍手里,另外的盒子则暂时留在了姬长恒身边。
实在是丽舍人给雕刻的东西,成婚前不太合适拿出来。
姬长恒消瘦虚弱的脸上满是无奈:咳咳咳!丽舍人居然送上来一套四组的欢喜佛摆件。
话说回来,丽舍人不愧是当初让他一眼惊艳的能工巧匠。
欢喜佛宝相端庄,慈眉善目,到这里没有问题,但是接下来就和传统的欢喜佛不一样了。
丽舍人手下的男女双身佛,不但相貌神态栩栩如生,更重要的是身材动作也十分和谐灵动,用的还是两块颜色深浅不同的玉石分别雕刻的,乍一眼看过去就像真的一样。
看面容和男女欲×望没有一丝一毫关联,但是看整体只能说十分大胆放肆。
不但如此,这四组佛像下头还加了有机括的底座,它是能动的。
姬长恒:……
也亏得暗卫能口称仔细查验过了,然后面无表情地将盒子放到他的床头。
幸好他及时打开看了一眼,立刻就叫人收起来,若是不小心被岷神医和济源大师看到,他还有何体面可言……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的东宫里都是些什么奇葩人物。
周明妍并不知道姬长恒那边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差点收到一盒子带颜色的小玩具,在赐婚圣旨下来的第三日,周明妍收到了一张指定她个人的宴会请柬。
宴会发起人来头很大,长乐侯府的大房老夫人,靖王和高宗的妹妹,陛下的姑姑,大长公主姬和举办的秋日宴。
当然大长公主五十岁了,说是她办宴会,其实就是一个名头,主要经手的还是她儿媳妇儿,现在的郡王妃姬晨。
值得一提的有两点:第一点,长乐侯府一共兄弟两个,长子马援尚公主,爵位由弟弟马驰继承。
因着大长公主姬和没有生育,所以过继了马驰的长子马俊,后因大长公主而被封为郡王。
第二点,这个郡王马俊娶的郡王妃姬晨,出身靖王府,是和世子姬晖一母同胞的郡主,皇帝的嫡亲堂妹。
若是没有意外,整个长乐侯府都是靖王的天然同盟。
平日里长乐侯府和承国公府也并无多少来往,这时候特意送帖子来指名道姓要她参加,指定不安好心。
周明妍把请帖往桌上一扔:“没空。”
别说她没时间,就是有时间也不去,君子不立危墙,她现在还不到能浪的时候,没得被人算计。
她来了才刚一个月,便是日日勤练,吃食上也尽力补上,但依然没有到达心里的武力安全线。
长乐侯府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以后少不得会收拾他们,早晚的事情,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现在还是完成自己的实力飞跃为先。
更何况周明妍现在更在意的是眼前这一堆的账本,尽管账本记载非常清晰,每年还有大总结,但十几年的积攒还是要耗费大量时间去理清楚的。
京都和西北的产业里外都需要捋一捋,她忙得很。
另外她想在婚前去一趟西北,一来是巡查产业,实地考察一下,另外也是想把靖王府插进西北军的那颗钉子拔了。
横竖她周明妍也不是什么正直善良的人,她和皇帝顾虑这顾虑那不一样,皇帝要坐稳皇位必须行王道,但她不需要。
甚至,她不需要证据。
她也不在乎承担人命,有些人死了反而是大功德。
能朝姬长恒下手的她可不觉得是什么好人,必定也会对她充满恶意,到时候走上一遭,她用眼睛看一看,是人是鬼就都清楚了。
但凡在姬长恒之死里插手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周明妍这边前脚收到请柬,姬长恒那边后脚就知道了,想到自己当初去往西北前调查的东西,姬长恒觉得或许能让他的太子妃去看个热闹。
于是提笔写下一封信,然后让暗卫送给周明妍。
只是身体到底还没有恢复多少,姬长恒如今不过勉强能提笔,短短两行字就费了老大劲儿,写完后手都在抖,后背更是被冷汗浸湿。
没有意外的,这事儿被岷神医和济源大师发现了,苦口婆心叨叨了半个时辰才罢休。
姬长恒再三保证康复前自己绝不动笔,才让两位神医消停,之后就乖乖听话换了衣服喝了药睡下。
另外一边周明妍感知到自己院子里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存在感不强,动作很轻,就连她都没有怎么听到声音,稍作停顿就离开了。
周明妍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等手里的这一本账册翻完才起身回到房间。
刚才那个人停留的地方,是她房间内室和外室中间的小隔间,日常是丫头们值夜或者充当临时小储藏室的地方,自从周明妍把这蘅芜苑里本就不多的丫头婆子打发走之后,这个小隔间就再也没有睡过值夜的丫头。
这会儿原本空无一物的隔间小圆桌上,出现了一个周明妍从没见过的长方形雕花盒子。
因着没有从来人身上感到不好的气息,所以周明妍并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当然,谨慎起见她也不会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直接上手去拿。
于是万能的木棍出场了,周明妍握着棍子来回捅了两下盒子之后,发现这个盒子是抽拉式的,而不是掀盖的,随手捻起一根绣花针扎在盖子上,然后吧绣花针当把手,拉开了盒子的盖子。
可以说是非常小心谨慎了。
盒子里是折叠好的一张纸?或者也可以说是一封信。
周明妍眼中露出诧异:谁会给她写信?
原主的生活圈子简单到极致,母家也已经没人了,居然还能收到别人的信?
仔细扒拉了一下回忆,发现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那么就是她做了什么才促使别人给她写信的。
周明妍目前唯一干的一件大事,就是和姬长恒定下了婚事。
是谁呢?
出色的五感让周明妍在靠近信纸之后,闻到了好几种气味,最先的是一股包裹在外头的皂角味,这个主要是在盒子上,信纸上沾染的不多。
信纸上更多的是苦涩的药味和香烛味道,其中药味和檀香的味道重一些,另外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冷香,味道干净凛冽,很浅,稍纵即逝。
没有奇怪的味道让周明妍放心的拿起信纸展开。
短短两行字【呦呦,别来无恙,马家秋日宴不妨走一趟,定让你心情愉悦。】
周明妍看到【呦呦】两个字就已经愣住了。
这是她前两世的小名,第一世是因为名字里有鹿字,取诗经中呦呦鹿鸣这一句,第二世名字里没有鹿字,但是大师兄说捡到她的那天,她一双眼睛大大的又乖又惹人怜就像林间小鹿一样,于是取了小名就叫呦呦。
至于这个世界,名字和鹿八杆子打不到,娘早死,爹跟没有差不多,大家只会叫她三小姐,三丫头,老三,乳名小字压根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这个写信的人为什么用呦呦来称呼她?
至于说送错,都提到马家的秋日宴了应该是没有送错的。
周明妍拿着信纸反复看了好几遍,想要从上头再看出来一些什么,但是写字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力气,字迹非常的飘只能勉强算工整,根本认不出笔记。
下意识的她用自己知道的笔迹去对照,但是看不出来,什么都看不出来!
周明妍深吸一口气,放好信纸重新盖上盖子,提着棍子在院子里狠狠发泄了一通,才把那隐秘的忐忑和躁意按下去,转头看向已经拿着手帕等在一边的喜鹊开口道:“秋日宴我去。”
守寡第十七天 出发
大长公主举行的秋日宴由来已久,多年来已经成了惯例,每一年的宴会都是京都贵妇和千金们趋之若鹜的盛事,除了必要的夫人交际之外,也是各家主母相看未来儿媳妇的好去处。
这秋日宴除了举办人身份地位高,邀请的宾客也有很高的门槛。
每到这个时候,秋日宴的请柬都是一张难求。
首先就是家中男人官衔品级不高的那就没有请柬,大概意思就是你们没有什么前途好展望,不配跟贵人们混一个圈。
另外豪门宗室贵族中名声不好的也会被拦在门外,有皇帝的姑姑长公主坐镇,【不屑与尔为伍】可以直接放到明面上来。
当然,其中也可能有一些政×敌和有仇怨的人家在内,但是拿到请柬的人家谁在乎呢?
另外就是一些在京都有才名的女眷,即使门户低一些也能收到一张请帖。
不但如此,这请帖还有洒金,洒银和单红这三档之分,洒金帖除了自己还能带上一个人,银帖只能自己本人用,单单的大红帖子则是不记名的,一般除了长公主府和长乐侯府自己给出去的,还会附带送几张给拿到洒金洒银帖的宾客。
这样就会有很有富商捧着真金白银上门求帖,每年一些落魄的贵族人家都能通过这帖子赚上一笔,如此参加宴会的衣衫首饰也不会太过窘迫。
这一套vip玩的,一点不比现代那些炒作什么秀来得差。
从秋日宴得了好处的人会对秋日宴万分推崇,于是秋日宴就从一开始很单纯的宴会变成了如今身份门户的象征,谁家能得到一张秋日宴的帖子,那腰杆子都能挺直几分。
比如周清妍在和皇太子姬长恒订婚后,一直都是秋日宴的娇客,但是去年的秋日宴却只送了一张洒银帖子给周明妍,而想要通过秋日宴重新进入贵女交际圈的周清妍,则什么都没有。
虽然周明妍最后也没有去,但是周清妍却闹腾了许久,之后更是没少恶心周明妍。
或许正是那张帖子让周清妍下定了决心,要抢妹妹的婚事。
不过无所谓,周明妍并不关心,她可谢谢周清妍抢夺婚事之恩,不然她过来还要解决和五皇子的婚约,实在太过麻烦了。
在周明妍明确表示会去秋日宴之后,喜鹊就忙了起来,她作为周明妍唯一的贴身大丫头,帮周明妍准备出席宴会的衣衫首饰义不容辞。
而且外出参加宴会为了以防万一,会准备两套里外齐备的衣衫首饰,最好两套衣裙是同色系,同款式的。
然而时间太短,喜鹊忙得脚不点地也只能凑出两套并不精细的衣裙,这还是小王氏吩咐针线房全力顾着要参加秋日宴的两位小姐的结果。
没看错,和五皇子订婚后,今年周清妍又接到请柬了,只不过和往年的洒金柬不同,今年拿到的是洒银的。
和周明妍准备衣服的仓促不同,针线房优先准备周清妍的衣衫,只是这位挑剔的很,一会花样不满意一会儿哪里不行,折腾到只剩下三天了才放过针线房。
这还是小王氏收到消息后,发了一场大火之后的结果,不过针线房的管事当场就被她给撸了。
巧合的是,这针线房的管事是周清妍母亲留下来的老人。
因为想要恶心周明妍,最后却被继母抓住机会砍了一条臂膀,周清妍郁闷的不行,但好歹恶心周明妍算是成功了。
明日就是秋日宴的日子了,周清妍带着她的两个表妹往蘅芜苑这边过来,说是介绍两位表妹和周明妍认识,但谁都知道她言不由衷。
珍珠跑的飞快,先一步回来告诉周明妍,周清妍带着两位罗家小姐往这边过来了,具体做什么不知道,但想到喜鹊刚拿回不久的衣裙,定是来者不善。
以前这种情况也发生过几次,只不过都是在小王氏那里碰到的时候,周清妍每次都会状似关心周明妍,其实专挑别人伤疤揭,完了还要一脸懊恼地说一声:都怪我太关心三妹妹了,太着急说错话了,三妹妹不要和姐姐见怪。
原主本身就有些自闭,长期被漠视之后更是彻底关上了心门,对着这种茶味十足的霸凌完全不给一丝反应。
久而久之周清妍就无视了周明妍的存在。
反观原主,婚姻大概是少有能让原主感知到外界巨大改变的东西,所以知道五皇子和周清妍勾搭在一起后反应才会这么激烈。
那时候整个国公府只有她周清妍一枝独秀,里里外外谁不夸她一声贵族千金的典范,哪里像现在,地位受到威胁之后就将性格缺点全部暴露出来了。
在府里琼瑶阁和蘅芜苑可以说是直接撕破脸了,周清妍这次过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对此,周明妍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并且从头到尾没有给周清妍施展的机会。
因为当周清妍和她的两个罗家表妹,在道路尽头刚冒出来,早早候在门口的珍珠,就非常利索地把院门关上了。
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就响了起来,还有丫头在外头喊话:“三小姐没有去过秋日宴,我们二小姐好心过来嘱咐一二,三小姐怎么能将姐姐关在门外呢?太不像话了。”
期间还有罗家姐妹插嘴几句,左不过就是贬低周明妍抬高周清妍。
但是不管她们在外头怎么敲门怎么说,院门都不开,就在这群人在门口叽歪半天要走的时候,周明妍端着一盆水出来了,朝着珍珠抬了抬下巴,珍珠微微瞪大眼,然后一声不吭乖巧地让开位置。
站在离门口三四步远的地方,周明妍抬手就将水盆里的水往斜上方泼去。
水流越过院子大门的门框和上头的廊檐,全都招呼在外头站着的几人身上。
顿时尖叫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很快挺着腰杆子过来看笑话的几人就狼狈败走了。
周明妍哼了一声将水盆递给珍珠,一甩袖子转身回到内室继续看喜鹊带回来的两套衣裙。
十六岁的周明妍个子高挑,保守估计得有165以上,现在还在疯长的阶段,身材略微清瘦但是并不虚弱,相反比家里其他的女眷要更健康一点。
现在周明妍穿越过来了,更是在此基础上有了极大的提高,不管是五感,力量还是速度,在她日日锻炼之下都有了质的飞跃。
虽然这个武力值和上次突然出现在房间给她送信的人不好比,但是外头的普通高大男子,只要一根棍子在手,周明妍能轻松一个打二十。
也因为这些改变,这一次针线房缝制新的衣裙都是重新量过尺寸的,并且按照周明艳的意思特意放宽了一些。
在知道时间不够之后,周明妍让她们舍弃了原本定下的大片绣花,直接用染色印花的段子做上衫。
两条裙子都是两个冷色组合,裁成十二破的齐胸襦裙,一条是月白配山岚,另外一条是冰台配沧浪,都是蓝绿色中的极浅色系。
上头的广袖交领上衫则是暖色印花的料子,一件是朱颜酡(浅橙红)做底,大朵银色海棠纹样,另外一件是海天霞(浅粉红)做底,同样也是银色的纹样,只不过换成了大朵的菊花。
喜鹊在边上一一介绍,周明妍点了点头,两套衣裙的配色确实相近,只是喜鹊嘴里的那些什么色什么色让她有些晕。
第一世选色的时候大部分习惯用色卡编号,第二世修仙了要无欲无求,日常穿着都是一色到底,没有配色之说。
周明妍上辈子常穿的是黑色和深红色,和喜欢没有关系,主要是方便,剑修要外出历练,日常都是血里来血里去的,穿个浅色衣服不等于跑去专门染色?
别说什么除尘诀了,掐诀不用灵力的?修道之路处处危机,有那个灵力掐诀,穿个耐脏的衣服不是更省事儿。
至于后来当了太上老祖不出门打打杀杀了,则是穿习惯了,也就没有变过。
到了这里,衣服多半都是青色蓝紫色的,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这两个色太冷,老太太和小王氏不喜欢,但又过于老成,周清妍和下头的小姑娘也不喜欢,所以除了外头男人们用一用基本都送到了蘅芜苑来。
周明妍倒是挺喜欢青蓝两个色系的,因为觉得更贴近自然,毕竟这两个色是大自然最多的,天空,树林,海洋,草原,哪哪都是。
“头面就用银质镶玉的那一套,三小姐觉得可行?”喜鹊觉得她们家三小姐满头珠翠肯定也很好看,只不过毕竟和皇太子订婚了,四舍五入就是守寡的未亡人了,即使不到头戴白花的地步,但是大红大绿肯定要尽量避免。
这种场合,一点一滴的把柄都不能被人抓到。
第二日一大早周明妍锻炼好就开始洗漱装扮,先穿好上衫和裙子然后套上一件半透明的广袖素纱衣,头发和上次一样,上半部分盘起来,用花钿和发簪固定,下半部分上次直接扎成一束,这一次编出了花样。
抹了发油的长发一束一束编织,中间弄得跟中国结似的,旁边则是一片片的花瓣,层层叠叠。
周明妍只在第一世的二次元游戏里见过这种逆天编发,这回也算长见识了,给与了喜鹊高度肯定:“很好看。”
“哪里,是三小姐头发又长又密,不然也编不成的。”喜鹊被夸的双眼亮晶晶的。
不过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盘起来的时候头发要是少,还能用假发塞进去做造型,但是这下头的束发,这个时代暂时应该只有假发包还没有假发片,所以还真做不了。
衣服头发整完就只剩下妆容了。
十六岁的年纪根本不需要什么妆容,青春就是最好的妆容,特别周明妍因为日常锻炼,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如今早就被健康的白里透红替代,眉不染而黛,唇不点而朱。
以至于最后就涂了一遍防秋风干燥的膏子。
简单用过早饭后周明妍披上蓝色的披风,喜鹊也换好衣服背上挎包,主仆俩在珍珠和王婆的目送下离开了蘅芜苑。
两人来到大门边的侧门处,以为会看到等待的马车,因为昨晚上小王氏遣人过来说了,今儿一早就会有马车停在侧门那儿,到时候让她和周清妍一起去长公主府参加秋日宴。
结果人和马车一样都没有,喜鹊正要找人问,就听到后面喊三小姐的声音,原来是小王氏身边的嬷嬷。
嬷嬷一边大喘气一边跑到周明妍和喜鹊面前,后面还有一个小厮,看到周明妍已经来了,立刻行了礼往边上影壁西边的巷子里头跑。
周明妍和喜鹊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知道那边是府里安置马匹车辆的地方。
“见过三小姐。”嬷嬷先行了个礼这才接着道,“原本安排的马车二小姐和两位表小姐坐着先走了,夫人特意让老奴过来为三小姐另外安排马车。”
周明妍没有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喜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则难免愤怒。
二小姐越来越过分了。
“三小姐,府里只有一辆还在用的银穗马车。”大周的马车会在马的胸前和车门前挂上各种颜色的穗子来代表使用者的品级。
国公府是正一品,挂的是银穗,今日为了让两个女儿不落了面子,周鸿云上朝是自己骑马去的,把家里唯一的一辆正一品规格的银穗马车让给了两个女儿。
结果周清妍带着两个罗家小姐坐着车先走了,把离得远的周明妍主仆俩落下了。
周明妍如今已经和已故的皇太子订了婚,今天她要是坐着连银穗子都没有的马车去赴宴,那就两个字:丢份!
喜鹊知道周明妍不关注这些细节东西,于是速度极快的把里头的事儿告诉了周明妍。
周明妍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周清妍怎么总喜欢搞这种阴阳怪气的东西,所以这是打算红毯上用豪车压她的意思吗?
“上车。”周明妍不理会那嬷嬷因为喜鹊说破而难看的脸色,率先跨出侧门,上了挂着红穗子的马车。
喜鹊紧跟着爬上去,还不忘解释:“三小姐,这应该是老夫人的马车,也是正一品,但命妇品级比外臣低半级,所以用红穗子,不能用银穗子。”
“……嗯。”果然能在国公府里当贴身大丫头的都不是一般人,知道的可真多,搁第一世也是个出色的秘书或助理。
国公府在皇宫的西南方向,这一片都是勋贵官员,长公主府则在皇宫的东南方那一片,这里基本都是宗室和新贵。
周明妍坐着马车从皇宫侧面的那条大街驶过,正准备绕到南街就听到她叫停。
“三小姐,前面就是御街,不好停在这岔路口。”车夫看着不远处朝自己看过来的皇宫守卫后背直冒汗。
“嗯,去东宫。”喜鹊撩开帘子,周明妍看向满脸惊异的车夫,“别耽误时间。”
车夫被周明妍乌黑的眼眸看得汗毛直竖,硬着头皮驱赶枣红大马往皇宫东侧的东宫宫门口而去。
马蹄子踩上御街的那一瞬间,车夫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被守卫围住的时候就差翻白眼了,但好歹也是国公府的下人,即使被吓的发抖也没有出糗。
车夫正觉得自己很有胆气的时候,现实告诉他,他还可以更有胆气。
周明妍从袖子里掏出属于太子妃的鎏金令牌,竖到领人围住马车的统领面前,面色从容,语气淡定,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理所应当,理直气壮的气势:“我要用殿下的马车。”
统领:……
车夫:我居然能赶上皇太子的座驾?!
作者有话要说:
些衣服配色的时候,我很纠结,我一个写沙雕文的写这么正经看上去高大上的颜色名字合适吗?但是我琢磨了半天这些个颜色,要是按照小白文的写法,那就是浅青色配浅蓝色,浅蓝色配浅青色,到底多浅的蓝色,多浅的青色,压根说不清楚,也不能直接往里头写色卡编号不是所以就用了传统色的名字,特意去网上下载了传统色的色卡图片名字都很美,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字QAQ总之女主的两套衣服颜色都浅,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网上看一下传统色好多和想象中的都不一样比如月白是白,但它也是蓝山岚它是青也是绿
第18章 守寡第十八天 东宫众人……
撒着金箔的红纸堆了满桌,地上还有整筐剃好的细竹篾条,成卷的细丝线套在木头线轴之上,十几个宫女内侍个个都是巧手,要么在扎灯笼架子,要么在糊纸。
东宫的总管崔公公拿着大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下最后一刀,然后摊开拎起来细细查看,保证大红双喜字没有一点瑕疵才满意放到一边。
徒弟小海子从外头飞奔而来,嘴里嚷着:“师傅来了!来了!”
崔公公肤色白皙面色红润,容貌也属实俊秀,微微丰盈的脸庞和满头的银发让他看上去不但没有苍老反而格外的和善。
听到小海子大呼小叫,也没有出言呵斥,毕竟最近他是真的心情好,看什么都是美好的,就是小海子没轻没重都透着一股子清澈愚蠢的可爱。
“谁来了?”崔公公拿着剪刀开始剪下一个双喜,心里还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谁会来东宫?
“师傅,太子妃……是三姑娘来了,承国公府周家的三姑娘,我们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来了。”小海子十三四岁的年纪,本身就兴奋激动还跑了一路,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这会儿就在宫门口呢!”
咔嚓!
剪到一半的双喜字拐了个外剪了个斜斜的月牙,剪坏了。
不过这时候崔公公还管什么双喜字,立刻跳了起来拿着剪刀就冲出来:“当真?太子妃来了?!”
整个房间所有的宫女和内侍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光灼灼地看着小海子。
他们这些东宫宫女内侍,虽然在皇太子过世后没有被送回内务府,但是大家都知道不会再有什么好前程了,便是重回内务府也分不到像现在这样的好职位。
但是皇太子已经死了,他们被送回去只是早晚的事情,但要是这东宫有了女主人就不一样,便是以后新皇登基,早逝嫡长兄的遗孀也是需要优待的,出去封王开府是板上钉钉的,到时候他们这些东宫老人就可以跟着一起出去了,而不用从头再来,干一份没有奔头的活。
“是是是,太子妃被邀请参加秋日宴,要用殿下的马车。”小海子搓了搓手,“徒弟过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去准备起来了,师傅你看可成?”
“成,太成了!”崔公公随手放下手里的剪刀,拍了拍小海子,“干得好!”然后甩了甩袖子,整了整帽子,“走走走,跟杂家一起去拜见太子妃。”
“是,师傅。”小海子嘿嘿一笑,立刻跟上崔公公的脚步。
别看小海子不算姬长恒的心腹,所以并不知道他死而复生的事情,但是他作为崔公公最看好的徒弟自然能接触很多东西,比如督造【太子妃赦令】的手稿和材料就是他去工部领的,也是他陪着师傅将【太子妃赦令】的图样送去各个部门记录在案的。
小海子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陛下和娘娘十分看重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同时整个东宫都盼着有新的主人来为他们撑起体面和底气。
殿下的车架看似不能轻易动用,但是未来的太子妃就不一样了,若是殿下活着,三五不时带着未婚妻出游,这车架还不是随便坐?!
事实证明小海子想的很对。
皇太子的车架自从皇太子去了西北后,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人用过,不过一年四季都还是有专人清扫保养,换季了,里头配套的摆设也都会替换,更别说知道内情的心腹之一崔公公盼着早日能接皇太子回来,所以知道消息的时候就开始捯饬座驾了。
如今小海子让收拾一下,不过是把最前头的四爪金龙装饰卸下来,这是皇太子出行才会装上的,不能乱来,至于其他根本不用动。
套马车的内侍王永喜,是东宫厨房做点心的大师傅张回楼的干儿子,给踏雪骏马套上车架的时候听到两个过来传信的内侍谈论,知道车架原来是要给未来的太子妃准备的,想到了给自家干爹一个露脸的机会。
于是套好马车的张永喜上前笑着道:“两位哥哥这车上可要放些别的,我们殿下不喜欢在马车上吃东西,但太子妃是小姑娘,这点心零嘴不能不放吧……不然,小子去大厨房装几匣子来,直接给送到宫门口,也不用怕耽误时间,两位哥哥看着可行?”
清理马车的几人一听眼睛一亮,传信的内侍更是立刻点头,还不忘嘱咐记得拿些饮子,好给太子妃解渴用。
有了一个冒出主意之后,其他人纷纷被打开了新的大门。
这个说去绣房拿些荷包秀帕,另外一个说去内库领一匣子金银裸子,好塞进荷包,到时让太子妃打赏下人用……
不到一刻钟,东宫门口的周明妍不但等来了皇太子的车架,还有牵着马过来拜见的崔公公。
“奴崔志祥见过三姑娘,三姑娘万福金安。”崔公公快步走过来,小海子紧随其后,看到站在马车旁的周明妍就要拜下去。
“免礼。”关于东宫的事情,周明妍知道的不多,但是承国公府毕竟是曾经和皇太子联过姻的,基本情况还是知道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跟周明妍细说。
但是东宫这位大总管崔志祥的大名,承国公府几乎无人不知,周明妍自然也是知道的。
“三姑娘,车架已经准备好了,奴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三姑娘应允。”崔公公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周明妍,对上她略显冷漠的视线立刻垂下眼。
周明妍抬起眼皮看向朝这边过来的马车,两匹挂着金穗的黑色骏马,是一模一样的浑身无二色只有四蹄踏雪高头大马,车架本身比她身后的大了一半多,杏黄色的帘布上是金色四爪龙纹,黄玉珠帘,车架上也都是龙纹祥云雕花,车门前还有两个半人长的金穗子,最上边还挂着金玲。
很好,一看就非常有排面,配得上她。
“你说。”看在车架合心意的份上。
“三姑娘参加秋日宴,不如让奴和东宫侍卫护送,三姑娘觉得可行?”崔公公笑眯眯地开口询问,“这路上也让奴有机会给三姑娘说说咱们东宫和咱殿下的事情。”
这是要给她撑场子的意思?
还顺路给她送未来生活环境的资料?
这当然好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能从她口中听到这一辈子她不知道的他。
“那就有劳崔公公了。”周明妍弯起嘴角给了崔公公一个浅笑,那个瞬间面无表情的菩萨突然就活,仿佛神佛对凡人的眷顾,让人心中生出无限欢喜。
“……不敢,是奴应该的。”崔公公微笑的脸顿了顿,笑容更加和善真成了。
这么一尊菩萨被他们请进东宫,不但巧合之下救了他们殿下,以后也定然能保佑东宫上下平安康泰。
原来经过多日的研究是试验,岷神医和济源大师终于弄清楚是什么东西让蛊虫争先恐后地远离皇太子了。
是洛神香和朱砂。
洛神香是西南土司进贡的一款调香,原名神女香,第一次进贡时经过洛川的时候遭遇大雨,得洛神庙庇护后安然无恙,于是后改名为洛神香。
香味淡雅清冽犹如松柏,很受宗室男子的喜欢,皇太子也是其中之一。
洛神香是蛊虫非常喜欢的味道,可以促进蛊虫的繁殖欲×望,但是一样的东西加上朱砂对于蛊虫而言就是剧毒。
皇太子以往自然会用到朱砂,但是中毒昏迷后自然不会再沾染朱砂,特别朱砂本身也是有毒的。
这一次也是巧合,皇帝写下赐婚圣旨,不但拿了皇太子的私印盖章,还握着皇太子的手沾了朱砂按了手印,后面皇后握着皇太子的手哭,然后又去摸皇太子的脸。
这才让蛊虫蜂拥而逃。
这才机缘巧合给了皇太子死而复生的契机。
崔志祥是掌管东宫内务的,不说他是皇太子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就跟着的老人,更是一身荣辱皆系于皇太子姬长恒,他是姬长恒心腹中的心腹,而且还是摆在明面上的那种。
别的宫人或许还能回内务府,后面好歹还能活,他保不齐皇帝一死他就跟着活不成了。
如果有好感度这个东西存在,崔公公对周明妍绝对是99%的,没有满是因为不能超过正主姬长恒。
踩着脚踏,崔公公上前一步挤开喜鹊,让周明妍扶着他的胳膊上车,然后才笑着让徒弟小海子扶喜鹊上去,再然后自己利落的爬上车辕,和东宫的车夫一起坐好,还要招呼守门的护卫分出一队在前头开道,在后头警戒。
喜鹊一脸恍惚地跪坐在马车里的柔软毯子上,周明妍已经自己倒茶,顺道拉开花瓣一样的零食匣子。
“三小姐。”喜鹊有些惴惴不安,虽然东宫的崔公公对自家三小姐好殷勤的样子,但是她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就这样坐上了皇太子的座驾呢?
周明妍抬手制止欲言又止的喜鹊,示意她撩开帘子,和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的崔公公对上视线,嘴角略带微笑地开口:“崔公公,若是不介意可否与我说说殿下的事情?”
不管言语还是表情都非常亲切,一副很好打交道的样子,再加上她那面若观音的加持,整个人都仿佛自带好感度加持的buff。
喜鹊撩着帘子,略微吃惊地看着周明妍:好不习惯啊!她们三小姐突然就做人了。
被和马车一起留在原地的承国公府车夫:……原来没我的份。
作者有话要说:
承国公府车夫:我就知道没我的事情,毕竟我连名字都不配拥有。东宫马车夫:那什么,我也没有名字。承国公府车夫:……无名中也是底层!!!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小穆:由于车夫的集体抗议,所以我决定给这两位车夫取个名字。承国公车夫就叫贾方,东宫马车夫就叫易原。
第19章 守寡第十九天 反下马威
皇太子的马车已经好多年不曾出现在京城的大街上了,本来速度就不快,出了御街之后四周围观的人格外的多,于是走得越发的慢。
若是按照正常的速度,从皇宫到长公主府半个时辰足够了,若是马车飞奔只需要一半时间,但如今半个时辰才刚到长公主府所在的东南大街上。
不过马车里的人不在乎。
周明妍和崔公公谈得正投机,崔公公茶都喝了两杯,可谓是把姬长恒从小打到大的事情细数了个遍,一边数一边夸。
而周明妍呢,在喜鹊眼里那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健谈亲和让人如沐春风,和崔公公你来我往夸着皇太子。
但凡崔公公说什么,她们家三小姐都要用上惊讶赞叹的表情,然后还要配合一下反馈:
真的吗?殿下好厉害!
不愧是殿下,我就知道殿下非凡夫俗子。
殿下还做过这个?太好了!
殿下真是优秀!
诸如此类。
偏偏崔公公是从小看着皇太子长大的,不管是感情上还是利益上都是放在第一位的,周明妍这么会夸简直是搔到痒处了,整个人一路上都是舒心欢喜得不得了,就连眼角的浅浅的皱纹也因为笑容变得更深了一些。
等到了长公主府大门口的时候,周明妍已经和崔公公约好,过两日去东宫拜访,看一看皇太子生活过的地方。
崔公公自然是高兴的,但是想到皇太子已经转危为安,但是太子妃不知道,还是抱着守寡的决心来东宫,只希望从皇太子生活过的地方寻找痕迹,描摹出未来夫婿的模样,并且往后几十年都要靠着这些他人说和曾经的痕迹渡过一生,崔公公就鼻子发酸。
尽管这种事情未来肯定不会发生,从皇太子着急给太子妃督造赦令,还有时不时送来消息让他们从库房里挑选东西添到聘礼里头,就知道以后这东宫小夫妻俩一定会很恩爱。
但是这不妨碍崔公公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不过作为宫里的老人,这点情绪控制还是有的,只不过他现在是越看未来的太子妃越欢喜。
若说原来希望皇太子早日大婚是因为皇太子,那么现在他也是真心想早日迎这位女主人入主东宫。
皇太子的车架还没有驶上东南大街,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大长公主府里头,也不用细想就能知道坐马车的人是谁,毕竟请柬可是长公主府发出去的。
大长公主一把年纪也是第一次遇到,小姑娘显摆到她面前的,虽然有些被冒犯但倒不生气只觉得有趣,这小姑娘真厉害,可惜皇太子没有这个福气,不然这么厉害的太子妃内宅后宫还有什么摆不平的。
别小看这简简单单的借马车一事,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是谁都有这个胆子跑到东宫去扯虎皮的,问题还被她扯成功了,其中不难看出帝后对她的看重。
大长公主是高宗一辈,现在的皇帝见到她都要叫一声姑姑,更别说和皇太子有婚约的周明妍了,得称呼姑婆。
所以尽管皇太子的车架停在了大门口,超级加辈的大长公主也是不可能出来迎接的,所以开了门等在门口的是大长公主的儿媳,出自靖王府的小郡主,如今的郡王妃姬晨。
只是,本来只需要主人迎客的,最后被姬晨一招呼,变成了所有人去迎客了。
朱红色的大门大开,姬晨带着所有来参加秋日宴的客人一起到大门口迎接,有品级的没有品级的,大大小小一排排站好了对着皇太子的车架福身行礼。
这个礼和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见到帝后储君的车架,所有人都要行礼,只不过各种场合对于行礼的要求不同罢了。
无需喊起,一大群穿着华丽头顶珠翠的贵人们直起了身子,看着华丽宽大的车架,面色都有些不善。
车夫放下脚踏,喜鹊最先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紧张地撩起帘子,第一下还没有撩起来,就听到下头有人小声嘲讽:“这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狐假虎威的姿态倒是做足了。”
这话在场的很多夫人贵女都是认同的。
别说这木头菩萨还没有嫁进东宫,就是以后嫁进去了又怎么样?一个注定不可能登后位的太子妃,便是以后的新帝为了面子优待,未来的皇后心里膈不膈应?
若是聪明的,就应该学会韬光养晦,低调做人,以后的新帝皇后或许会看她老实给个体面。
如今不过一场秋日宴就动用皇太子的车架,让整个京都有名有姓的夫人贵女在大门口候着,这以后的日子不过了?
简直愚蠢至极。
“让杂家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编排起未来的太子妃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紧随着出来的不是周明妍,而是和周明妍越聊越投机,后来被邀请坐进马车畅谈的崔公公。
“崔公公!”姬晨惊呼一声,她是真没有想到,这东宫的大总管跟着一起来了,还一副帮着撑腰的样子。
周家这个小丫头借到皇太子的车架,在她看来已经够够了,前后跟着的东宫侍卫更是夸张了,谁知更离谱的在后头。
这周家小丫头到底何德何能?!
姬晨的惊呼声让大门口的人群迅速骚动起来。
崔公公是东宫的大总管,只要家里有些人脉,便是没有见过也都听说过。
刚才没忍住出言讽刺的贵女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求救似地看向不远处的周清妍,周清妍的脸色甚至比她更糟糕,身边罗家的两个表妹更是盯着皇太子的车架眼睛都红。
“奴见过郡王妃,郡王妃日安。”崔公公一挥拂尘皮笑肉不笑地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出了姬晨的打算,本来就是死对头更是没有一点给脸的想法,“郡王妃好大的排场,不过寻常宴会,主人迎客居然让这么多夫人小姐候在这里,如此大动干戈,我们三姑娘年纪小要是折了福气可怎么好?”
“崔公公说笑了,未来太子妃坐着皇太子的车架来赴宴,咱们来迎也是亲近亲近。”姬晨看身边几位夫人看她的眼神不对,立刻笑着道,“大伙等了不少时间,周三姑娘还是先下车吧,有什么话我们进门再叙。”
虽然姬晨把他们一起拉过来捆绑做刀枪很让人生气,但是迟迟不出马车让大家多等的周明妍更让人讨厌。
崔公公见姬晨三两句话,就把仇恨往周明妍身上怼,都快要被气笑了,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见喜鹊伸手将周明妍从马车里扶了出来。
“崔大伴不必和她们多言。”周明妍对着崔公公微微一笑,然后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地看向这群贵妇小姐们,没有表情的脸上带着菩萨的宝相端庄,却也透着神佛的漠然,“她们总要习惯的,早一点晚一点没有区别。”
一向能言善辩的崔公公:……
喜鹊:是她熟悉的三小姐,没错了!
实在是没有会想到周明妍能说出这种话来,现场的沉默震耳欲聋。
直到反应过来的崔公公表情有些奇怪地伸出手,让周明妍搭着他的手臂下车,站在最前头的姬晨才想起来要说话,只是表情太过僵硬,八面玲珑的人生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笑了两声:“三姑娘真是会说笑。”
“谁在跟你说笑?”周明妍双脚落地,和姬晨隔着三步左右的距离,抬起眼看过去,乌黑的双眸冰冷异常。
周明妍即使没有用鼻孔看人,神情和姿态也天然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味道,比姬晨这个原来的靖王府小郡主,现在的大长公主府郡王妃看着更加矜贵傲慢。
“陛下娘娘春秋鼎盛且爱重皇太子殿下,我在东宫里少说也要住上三四十年,怎么,三四十年还不够你们习惯的吗?”周明妍说完也不看这些人的反应,就像,或者说是真的压根不在乎这些人的反应,而是转头温和地看向崔公公,“一路上麻烦崔大伴了,还请崔大伴回去的时候让府里的车夫过来候着就行了。”
崔公公虽然也被周明妍整得有些不会,但是不得不说心里赞叹,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当真是个厉害的,这几句话说得坦然又真诚,当然是对陛下和娘娘而言。
有了今天这一出,便是未来陛下和娘娘真的有什么,也定会给这个儿媳妇留下保命立身的根本。
真诚坦然永远是最难以让人拒绝的。
“……三姑娘和奴见外了不是?”崔公公笑得跟弥勒佛一样,“这东宫里做事的人多着呢,也不差奴一个,三姑娘就让奴在这里候着吧,也让奴偷半日清闲。”
“也好,我正愁还没有听崔大伴说完呢,咱们回去的时候便可接着聊。”崔公公要留下来送自己回去,周明妍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和崔公公道了别,然后扶着喜鹊的手往大门里走。
原来站在大门口的女眷们下意识的退开了,自动分出一条通道让周明妍进门。
周明妍完全没有什么受宠若惊之类的感受,理所当然地微微扬着头往里走,腰背挺直姿态优雅,举手投足恰到好处,但又没有那种刻板调教的痕迹,反而是一种已经浸入日常的自然而然。
尽管周明妍这一身裙衫配饰,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素淡,但是因为自身气场实在太大,反倒将满场珠翠衬地庸俗了。
今日长公主府没有男宾,全都是女眷,要是往年必定叽叽喳喳到处都是女眷的声音,但是今日,一群人跟着周明妍从大门口回到举办宴会的大花园,这一路上愣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而本该活跃气氛的姬晨直接拉着脸,至于其他人更是不敢开口,就怕说什么,转头就能被噎地下不来台,这种场合大家还要相看的,都是要脸的,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反正主人家都不开口,她们更没有必要出这个头了。
于是来到长公主面前就是这样一群鸦雀无声的女眷。
大公主远远就发现了异常,这会儿到了近前更是满头的问号,再看拉着脸的儿媳妇,眉梢微微靠拢,看向周明妍。
“周氏明妍见过大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周明妍的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是行礼姿态拿捏地很好,说话语气淡淡的但也不欠,不招人恨。
大长公主虽然觉得小姑娘就应该笑眯眯的,但是看看周明妍身上素雅的行头,又觉得小姑娘这样不笑才是对的,皇太子已逝,订了婚的未婚妻嘻嘻哈哈才是不像话。
这样清冷淡然的姿态,才是最稳妥的。
大长公主立马就爱怜住了,拉着周明妍坐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好闺女,是我们皇太子有福气了。”
“殿下谬赞了,是臣女有福气。”周明妍嘴角极小的弯了一下,然后恢复沉默寡言的样子。
“都有福气,都好。”大长公主拍了拍周明妍的手,“到了姑婆这里就当自己家,要是喜欢热闹就和她们一起去玩,要是想安静些,就陪着姑婆在这儿听听曲子,吃吃点心可好?”
“臣女陪着……姑婆。”大长公主都改了自称,周明妍当然是直接顺杆爬,还不忘对着保养地很年轻的大长公主道,“姑婆,臣女小字呦呦,姑婆唤我呦呦便可。”
“鹿鸣呦呦?”大长公主见周明妍点头立刻夸道,“好听。”
随着大长公主和周明妍搭上话,现场的气氛终于缓和了回来,只不过大家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会看向大长公主和周明妍。
看到周明妍那宛如换了一张脸的神态,大家心里憋得不行,但是想到她口中三四十年的太子妃,就彻底萎了。
其实想想,便是人家不当太子妃了,也定然是个王妃,说不定新帝夫妇没有上位前还要讨好她来博陛下和娘娘的欢喜。
这样一想,最起码在陛下和娘娘还康健的时候,是不会有人想着要和她对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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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守寡第二十天 长乐侯府……
送来的字条上似乎是让她过来看个热闹开心开心,至于看谁的热闹并没提起,而秋日宴主宾加起来那么多人,她不可能一一了解,所以她过来前就想好了。
既然是让她来看热闹的,那她就安安静静看个热闹,谁知道一出门就遇上作妖。
开玩笑,她能受这委屈?
那必定是不能的。
好在这位姑婆人还不错,不过怎么想到聘靖王府的郡主做郡王妃的?因为嗣子马俊不是大长公主的亲儿,没有皇室血脉,所以特意娶个藩王郡主?
“殿下,侯府的姜夫人和姚孺人来了。”外头给了手势,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立刻收到然后转述给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原本乐呵呵的笑脸收敛了一些,但不过一瞬间就重新笑了起来,嘴里小声和嬷嬷抱怨:“罢了,一把年纪了还是这副样子,本宫要是计较她还能要她的儿子?”
声音很小,要不是周明妍就坐在旁边,并且五感敏锐还真听不见,比如长公主另外一边坐着的一位老夫人就什么也没听到。
“长乐侯夫人,姚孺人到。”外头丫头禀报,然后就有人领了两位上了些年纪的女子过来。
两人的面容都挺精致的,尽管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岁月不败美人,前一位是充满书卷气的知性长相,衣着也偏清冷这一卦,青衣白裙看着就有一种满是文化气息的学霸姿态。
走在后面的女子长着一张娃娃脸,这个年纪了一双眼睛依然灵动娇俏,眼珠黑如点漆,穿着一身银红也不会显得轻浮装嫩。
穿青衣的是长乐侯夫人姜氏,也是驸马马援和长乐侯马驰的表妹,据说和两兄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长乐侯府的老夫人十分爱怜她,就想要聘她做长媳,谁知道事有凑巧,马援被大长公主看中招为驸马,好在这表兄妹的婚事也只是口头提了一下,大长公主知道这桩旧事还是身边的嬷嬷无意间听到的。
后来马援尚了公主,表妹姜氏嫁给了弟弟马驰,转年就给马家添了嫡长孙。
只不过和马援尚了公主后一心一意不一样,马驰早在婚前就有了心上人,就是后面这位姚氏。
后来迫于母亲的压力娶了表妹姜氏,还承了侯爵,姚氏便只能屈居贵妾,嫡长子和庶次子相继出生,长乐侯府请封了嫡长子马俊为世子。
后面就是大长公主十几年无所出,于是认了马俊为养子,承郡王位,因为之后马驰一直流连青楼不着家,家里一妻一妾也没有再开怀,最后世子的位置就到了庶子马仲的手里。
谁知道马仲十六七了,马驰突然和姜氏生了个嫡子。
这时候马仲的地位就尴尬起来了。
历来就没有有嫡子在的时候,庶子封世子的。
但偏偏姜氏和姚氏的情况又不一样。
虽然说姚氏门户不高,给长乐侯做正妻是高攀了,但姜氏娘家早就败落了,单论家世差姚氏不是一星半点。
这种情况要是换做别人家,正妻的娘家早就打上门了,但是偏偏姜氏无人撑腰,不但如此姚氏还曾为过世的太后挡过灾,并不是普通的妾室,她是贵妾,她还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
若不是救太后的时候她已经进了长乐侯府,说不得这会儿就是哪家官宦人家的正妻。
到这里,长乐侯府的后院似乎处于正妻弱势,妾室强势的这样一个状态。
但事实上,姜氏并不弱。
长乐侯老夫人虽然已经不走动了,但还没有咽气,还活着,姜氏当年就是靠着姨母的怜爱,以破落户的身家做了侯府夫人。
另外长乐侯府的两兄弟都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她的长子如今还是大长公主府的郡王,对比姚氏,太后老人家早已仙逝,帝后面前虽还有情分,但是不能轻易用。
唯一能仰仗的就是她的儿子马仲已经三十岁了,在侯府当了十六七年的世子,马驰不怎么着调,长乐侯府的主事人其实早就是马仲了。
对于世子之位老夫人和驸马马援,自然更偏向姜氏所生的才十三岁的马代,但是作为两位儿子父亲的马驰却并没有站在嫡子那一边。
准确来说,他哪边都不站。
世子之位不管在谁手里都是他儿子,他无所谓。
而恰恰是因为马驰的放任态度,长乐侯府的世子之争已经进入白日化了。
前段时间有传言世子马仲逼良为娼,后来受害人反口说是家中困窘才出此下策,本是想讹些钱,谁知道马仲当机立断把人送公堂。
不过就在前天马仲马前失蹄摔断了腿,据说马驰有了站小儿子的意思。
总之传言很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就姜氏和姚氏进来的这一路上,下头女眷已经把马家能扒的全都扒出来了。
周明妍其实对马家的事儿并不感兴趣,但是耳朵太好记忆更好,于是很快脑子里就已经铺开了马家这一大团的关系和利益之争。
两人给大长公主行了礼,大长公主招呼两人坐下,结果姜氏坐了,但姚氏没有,而是留在原地对着大长公主跪了下去:“妾有罪,今日当着京都一众夫人小姐的面,特意向殿下请罪!”
姚氏的声音清亮,整个花园里的宾客不管在干啥,都被这一嗓子弄得愣在原地,纷纷将目光移过来。
“这……你如何获罪于本宫呢?”大长公主一把年纪第一次遇见过这种事情,仔细回忆这姚氏有没有得罪过她,但怎么想也没有啊。
她住在公主府,姚氏住在长乐侯府,她养马俊也是出于愧疚,看在驸马的面子上,对于侯府的世子之争她一点没有参与,横竖她没有孩子,长乐侯府未来是谁的,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这一生,年少时父皇宠爱,长成后皇兄怜惜,嫁人后驸马忠贞体贴,年老了,皇侄孝顺,养子夫妇也恭恭敬敬,可谓是一声顺风顺水。
而她自己也不喜欢斤斤计较,所以极少与人起冲突。
姚氏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突然来这么一出,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下意识的大长公主把眼神落到了姜氏的身上。
大家顺着大长公主的视线一起聚焦姜氏。
姜氏:……
姜氏这个时候就很尴尬了,她也不知道姚氏突然来这一出是干什么,她是正妻,妾室向人请罪,她哪里就能这样坐着,偏偏跟着跪下也不合适,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得罪了大长公主这位大嫂。
更别说她们两房为了世子之位都恨死对方了,能同在一个屋檐下没打起来都是好修养,便是姚氏真的开罪了大长公主,她也不可能跟着请罪,不在边上幸灾乐祸拍手叫好,只是不想让别人说她没有气度。
尴尬的姜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大长公主弯腰行了一礼,轻音清浅缓慢,带着韵律的优雅,单这一张口比真的书香门第的才女千金一点不差:“殿下恕罪,臣妾并不知姚氏请罪是所谓何事。”
大家的目光又落回神情镇定,但眼中隐隐带着疯狂的姚氏身上。
“这样啊……那姚孺人就说说吧,你何罪之有?”大长公主并不在乎秋日宴被搅合了,每年一次,年年如此早就看腻了,今年姚氏来这一出,说实话还挺新鲜的,但是她没想到这个新鲜事儿最后却落在了她自己身上。
只听得姚氏整了整衣衫,纳头拜倒,整个人都要匍匐在地上了才开口道:“妾犯了欺瞒殿下的大罪,虽没有亲自参与,但让殿下遭受蒙蔽,实在是妾罪孽深重。”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纷纷震惊,大部分人都抬起袖子捂住了嘴,免得自己惊呼出声。
欺瞒大长公主,让大长公主遭受蒙蔽……也就是说,大长公主被人蒙在鼓里,姚氏知道了,但是一直没说。
“放肆!”大长公主听到这话生气了,“你的意思是觉得本宫蠢笨,只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殿下息怒……”姚氏张口的话让脸色难看的姜氏打断:“姚氏你疯了,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快跟殿下请罪,殿下宽厚仁和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大长公主看了姜氏一眼,对她康她之慨的行为并没有多加指责,而是就这样看着姚氏,看她作何回应。
这时候坐在大长公主身边的周明妍,伸手从花瓣一样的匣子里拿了一把瓜子,心里想着:原来这就是纸条上说的热闹啊。
“殿下明鉴,妾要状告驸马与弟媳通女干,马俊就是他们的女干生子,不但如此,马代也是驸马和姜氏的儿子。”姚氏拉高声音,将自己压在心底将近三十多年秘密全倒了出来。
全场一片抽冷气的声音,期间还有不少茶盏和凳子打翻的声音。
“姚氏你疯了!你居然这样空口白牙污蔑我与驸马的清白!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姜氏整个人都在发抖,敷着粉的脸也能得看出惨白,扑通一声,姜氏跪在了大长公主面前,声泪俱下,“殿下,殿下你可不能信她的鬼话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和驸马清清白白,驸马一颗心都在殿下您的身上,哪里看得上别的女人!”
然而脸色发白的不单单是姜氏,还有马俊的妻子,姬晨,她是整个人都懵了。
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早就收敛了起来,沉默地看着跪倒在自己身前的两个女人,觉得眼前的这一幕荒谬极了,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作何反应,也不知道到底该信谁。
“咔,咔,咔……”嗑瓜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长公主转头看过去,就见周明妍正拿着瓜子一脸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的疑问就脱口而出:“呦呦,你觉得姑婆该信谁?”
“啊?”周明妍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咽下瓜子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在大长公主人还不错,又是姬长恒的长辈,还看好他们,觉得他们都有福气的份上,勉强回答了一下,“这种涉及骗婚,欺诈财产的案子,不是应该报官吗?”
虽然太上老祖嚣张跋扈冷血傲慢,但是是讲理守法的好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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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守寡第二十一天 公开透明……
周明妍第一世的时候能和未婚夫用到家族联姻四个字,可想而知家中的资产绝对不能算小。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家是弄化肥起家的,后面进军生物科技的研究,资产雄厚,绝对能算得上行业的龙头企业。
而在第一世的当时社会背景下,但凡行业的龙头企业,那都是上了郭嘉名单的,一来是监督二来也是帮扶,毕竟大企业关乎整条产业链的兴衰,关乎数不清上下游行业工人的吃饭问题,一旦发生意外,郭嘉必定是第一时间知道,该罚罚,该捞捞,该救救。
所以她家但凡有啥事第一个通知官方,万事过了明路,有郭嘉爸爸在后面背书,才能放开了干。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周明妍,如果要在这个世界搞事情,那么必定是要第一时间先评估一下这个世界的官方靠不靠谱,封建时代,皇帝不靠谱的时候,还不如在皇位上栓条狗。
但是这不是巧了么。
她还没有开始搞事情,咳咳咳,没有正经地开始搞功德事业,她自己就快成为官方的一份子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肯定靠谱啊!
更别说这个世界皇位上坐着的人,还是那个人的父亲,还是非常爱重他的。
不用评估,周明妍就觉得对方肯定靠谱。
这种情况下,出了问题当然第一时间要找司法机关啊。
而且对方是大长公主诶,皇位上坐着的是她的亲侄儿,还是非常亲近的那种。
大长公主可以说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那还有什么顾虑的?干就完了!
周明妍无法理解大长公主的顾虑,但是大长公主确实难以决断。
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当年马援是她自己看中要嫁的,如今一把年纪了,要是闹到最后怕是要孑然一生,但姚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捅了出来,她要是不理会掩耳盗铃,那世人该如何谈论她。
怕是要骂她窝囊蠢笨,脑子眼睛被糊了。
大长公主活到如今一直顺风顺水,临老了却出了这种糟心事情……是的,尽管姚氏还没有拿出任何证据,姜氏哭诉冤枉也非常真心实意,但是大长公主还是第一时间相信了姚氏。
因为这事儿太大了,姚氏特意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来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闹得尽可能的大,闹得谁都压不下来。
若是假的,姚氏就是拿自己儿孙和娘家满门的性命在玩弄。
姚氏和娘家的关系一相亲厚,儿子孙子更是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大长公主不信姚氏能拖他们一起去死,就为了大庭广众吓唬膈应姜氏和驸马。
姚氏扔出全部身家当赌注,那就是有赢的绝对把握。
“报官了,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本宫与驸马多年夫妻情谊……”大长公主眼中还有些茫然,大概是一时难以接受这巨大的沉默成本,所以一时半会儿无法下决心。
“抱歉姑婆,容我打断一下。”周明妍难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若是这事儿是假的,查清楚还驸马的清白,姑婆严惩造谣污蔑的人维护了驸马的清白,驸马应该会感激姑婆,你们之间的夫妻情谊只会更深。若这事儿是真的,那么这么多年驸马就是在骗你的感情和时间,谋夺皇室爵位和财富,你们之间都是假的,又哪里来的夫妻情谊?”
周明妍的话真实地就像一把尖刀,掀开了大长公主给自己留的最后一丝体面,戳破了锦绣的外皮,露出了肮脏的内里。
有那么一瞬间大长公主甚至怨恨上了周明妍,当然更恨让她毫无退路的姚氏。
但这种恨意只存在了一瞬间,大长公主到底是在天底下最复杂的后宫长大的,不是什么恋爱脑傻白甜。
太宗的女儿不止她一个,母族煊赫的也不在少数,为什么最后是她这个亲娘出身低微的女儿最得太宗夫妇的宠爱,连带连着两个嫡皇兄也高看她一眼,让她历经三朝皇帝,恩宠一直不断。
难不成因为她蠢?
在花园里其他夫人小姐都在震惊于周明妍口没遮拦的时候,大长公主已经缓过神来了。
“呦呦说的在理,本宫是大周的公主,身上流着姬氏的血脉,岂可任人欺瞒愚弄,若今日本宫沉湎私情而选择塞耳闭目放任不管,那明日这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皇室的公主软弱可欺,那我姬氏宗亲贵女还有何尊贵体面可言?!”大长公主抬手一拍手边的案几,挺直腰背,“来人,去请京兆尹范大人,大理寺卿瞿大人,宗正若皇叔,另遣人拿了我的牌子进宫将事情回禀陛下和娘娘,请陛下和娘娘安心,本宫这个做姑姑的,绝对不会让人在皇室脸上抹黑,必定追查到底,等出了结果再请陛下和娘娘定夺。”
大长公主的一系列话和吩咐并没有避着人,说完后看了一眼几乎瘫倒在地上没有丝毫气质可言的姜氏,深吸一口气移开了目光,看向下头一个个低着头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夫人贵女们。
在场的女眷们过了初期的震惊和好奇之后,八卦的热情急速下降,纷纷醒过神来。
皇室公主的热闹是她们能瞧的吗?今日大长公主这一出可谓是大丑闻,如今被她们看了全场,万一大长公主觉得丢人嫉恨她们该如何是好?
可恶的姚氏,她这是想要拖他们所有人下水啊!还有周三,谁家说话这么不管不顾啊!你但凡迂回一些,别把台面掀了,这时候她们就能找借口告辞了!
“诸位夫人见笑了。”等到领命的人全都离开之后,大长公主才开口招呼在场的宾客。
“不敢,不敢。”
“殿下为维护皇室尊严深明大义,是我辈楷模,岂有见笑之说?”
“是是是,殿下大义,就当如是。”
“是啊,是啊,女儿家立身于世本就艰难,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族女眷考虑,殿下此举对皇室忠诚,对先祖也是大孝……”
在场女眷没有一个是傻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大长公主也给自己重新披上了锦绣外衣,那还不使劲的夸,立志于让大长公主忘记之前的尴尬和耻辱,这样大长公主也不会嫉恨见证她不堪的她们了。
“殿下为人坦荡无私,但我等毕竟是外人,留在这里是否不妥?”终于有人小小声表示要走人。
而有了第一个开口的人,后面就有不少人应和。
大长公主看着周围的人,转头看向下首淡定嗑瓜子的周明妍:“呦呦觉得是否要避嫌?”
“不用。”周明妍回答的斩钉截铁,“公开透明的审讯能最大程度将谣言掐死在摇篮。人皆有好奇之心,今日的事情这么多围观的人,事后必定满城风雨,比起让天下人猜测,自然是直接给予铁证和明确的最终结果最好。”
“三姑娘此言差矣,我等都是知情明理之人,怎么妄言殿下私事。”周明妍话一落就立刻有人反驳。
虽然大家都知这么大的事,在场的这么多人,肯定是纸包不住火的,但是她们人还在这里呢,怎么就往他们头上扣锅呢?
“就是,我们都是嘴严之人。”
“我们其实那市井闲杂嘴碎的长舌之妇?三姑娘这话好生没有道理。”
在场女眷纷纷朝大长公主表态自己和带来的人一定不会乱说,顺道明里暗里怨怪周明妍。
周明妍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们,大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转头看向浑身都透着闲适的周明妍。
小姑娘是真的很从容,八风不动。
“哦?你的意思的天下人可能会胡编乱造本宫?”大长公主拧眉,事实上她原本是想顺坡让这些人回去的。
“是一定会。”周明妍面无表情,她实在不乐意给人做这些说明,看个热闹还要亲力亲为,特别是她并不太感兴趣的热闹,就觉得挺麻烦的,但是想想若是免了大长公主深陷舆论应该也算功德就忍了,“老百姓最爱达官贵人的谣言,而桃色谣言更是其中之最,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天下占多数的,都是不带脑子人云亦云的蠢货,不要对普通人的道德抱有期待,只不过是一个饭后谈资罢了,真的假的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谁会在乎。”
所以,出了事情别想着掩盖,而是要尽量公开透明,让所有人都知道结果,这样才能避免别人胡说八道肆意猜测,甚至颠倒黑白。
“……”大长公主目光落在跪在不远处的两个人,还有坐在四周窃窃私语的人,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看向在场的女眷们,“说起来这秋日宴已经有了不少年头,年年都是一样的吃茶赏花也确实无趣至极,今日正好碰上了,机会难得,诸位就暂时留下来,本宫请你们看个热闹如何?”
在场的女眷:……救命!她们真的想回家!
但是大长公主摆明了不放人,摆明了要她们留下来当证人,她们自然是不能走了。
“臣妾和女儿们就打扰殿下了。”被大长公主看到的女眷纷纷站起身行礼。
“如此甚好。”大长公主的笑容大了一些,“只是这热闹看过了之后,若是之后有什么不实的谣言传出来,还请诸位帮着本宫照看着些。”
在场女眷面面相觑,还能说什么,只能站起来拱手应是。
而就在这时,花园门口传来喧哗声,原来竟是马援和马驰兄弟俩来了,只不过因为花园中都是女眷,所以被守门的嬷嬷拦在外头。
有小丫头脚步飞快的过来报信,下头女眷们纷纷朝入口处张望,大长公主听了消息,抬了抬手:“是我让人通知的,让他们进来吧。”
原来大长公主吩咐去请京兆尹和大理寺卿以及宗正的时候,还另外吩咐人去给这兄弟俩传信,只不过只说姜氏和姚氏在宴会上起了冲突,却没有说具体何事,只是没想到这兄弟俩来得挺快的。
以前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大长公主觉得他们兄弟俩都顾家,知道紧张媳妇儿,现在再看真是破绽百出。
因为姜氏和姚氏是马驰的妻妾,两人起冲突,马驰二话不说赶过来正常,马援作为驸马也没有问一声她这个妻子有没有事,同样直接赶过来,就太可疑了。
人在焦急之下做的回应往往就是内心最深处的真是想法。
脑子不用会锈,心思不动会僵。
她舒适太久了,已经失了对身边的人事物该有的戒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篇文:这篇文虽然还在开篇,但是熟悉我的小天使恐怕已经感觉到我更新的艰难了没错,我很难受。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一本现在的发展,和原来做好的大纲差了十万八千里。本来是想要写比较经典男主死而复生的,就是那种谁都不知道他活着然后一朝回朝惊艳所有人,甚至还会与女主发生类似于鬼丈夫或者替身这种桥段但是开始写了之后发现不行,那种替身的感情纠葛会让我写到直接自挂东南枝,实在不擅长再加上一边写一边完善的剧情背景,最后故事的发展已经不受控制,自己向着远方狂奔而去我拉也拉不住本来周清妍算是前期扛一扛的boss人物,但是等到女主的性格全部完善后,发现周清妍这中典型的古代有心计的大家闺秀,对上女主这种泥石流完全不够打。女主又不能跟着她的节奏来个宅斗打脸,不然就直接崩人设。于是前期的节奏全部打乱,我就写得很飘,脚不沾地的那种。大长公主这事儿本来是安排在后面的,但是周清妍太没用只能往前提,然后就更乱了我真的……现在每一步都踩在悬崖边上,想办法维持剧情,顺利过渡到后面。因为不是顺着大纲走,现在等于重新开路,还得要和后边的对上,要匆忙安排各种配角出场我一整个混乱,就目前还在寻摸那一道灵感之光,让我一下凿开通路所以请各位看官大大见谅我更新的不稳定。不过在此我可以承诺,我的文只要能入V,我必定会完结,绝对不会坑大家的。这个有专栏众多完结文可以作证。大家要是喜欢我的文可以翻翻专栏,即使是短篇也是很可爱的哟。另外明天和编辑沟通一下看能不能V了,要是能,我会断一天,筹备万字更新,也就是接下去的审案大场面。说出来你们一定不信,我从早到晚都在奔溃:卧槽!接下去该怎么写?周清妍废了!反派呢?还有反派呢?谁能扛得住女主这个泥石流?快出来搞事情!……………………………………………………感谢在2023-11-1421:36:08~2023-11-1618:4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少看些小说吧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守寡第二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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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她三辈子孤寡》简介:
简介:第一世他成了她的白月光
她守寡了。
第二世她成了他的不可说
她又守寡了。
第三世,周明妍穿进了小说里。
成了被女主姐姐抢了未婚夫的小可怜。
周明妍淡定的很:无所谓,我会出手。
皇帝:既如此,老五的婚约就换成周家二姑娘,也是缘分,终究还是做了朕的儿媳妇,甚好。
周明妍听到皇帝问她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没有犹豫地道:
陛下,臣女倾慕太子殿下久已,还请陛下成全臣女一片痴心,臣女愿余生为太子殿下祈福。
所有人:(0Д0)!!!
所有人都觉得周明妍疯了,居然上赶着给已故的皇太子守寡。
只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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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届神明太难带》作者:穆幕
《狗血太子和他的大冤种太子妃》作者:穆幕
《舰长家的绯闻[星际]》作者:穆幕
《论式神的再就业》作者:穆幕
《网游之给大神当导航的日子》作者:穆幕
第23章 守寡第二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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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守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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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妍淡定的很:无所谓,我会出手。
皇帝:既如此,老五的婚约就换成周家二姑娘,也是缘分,终究还是做了朕的儿媳妇,甚好。
周明妍听到皇帝问她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没有犹豫地道:
陛下,臣女倾慕太子殿下久已,还请陛下成全臣女一片痴心,臣女愿余生为太子殿下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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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守寡第二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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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守寡第二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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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守寡第二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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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守寡第二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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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守寡第二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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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亡夫诈尸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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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亡夫诈尸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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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亡夫诈尸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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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亡夫诈尸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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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亡夫诈尸第五天
“一个人,杀人无数,偷盗抢劫,坑蒙拐骗,无所不为。这是一个恶人了吧?可如果,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赚钱,去奉养他的老母亲,去抚养他年幼的孩子,对于他的母亲来,他是一个世间最孝顺的孩儿,对于他的孩子来,他是一位顶立地的父亲。那么,他到底是恶人,还是一个好人呢?”
叶谦到了这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所以,立场的不同,好恶是难以去界定的。我杀了许多人,他们有许多都是该死之人,作恶多端。可是,对于他们的兄弟,他们的父母来,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恶人呢?因此,前辈让我去杀一个人,不管他该不该死,我杀了又如何,不介意多这一个了。即便他是很多人眼中的好人,但前辈既然让我杀他,站在前辈的立场上看,他也是个恶人。”
骷髅默然片刻,点零头道:“你的很有道理。”
“只是……虽然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多久了。但前辈让我去杀的人,只怕也是和前辈同时代的人吧,那我上哪儿去找他,只怕人家早就化作枯骨,甚至是灰飞烟灭了……”叶谦无奈问道。
他心中更有一种想法,能够让这位窥道境九重的强者,死后千百年都念念不忘要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灭掉谢家的那个至强者。可那特么的是问道境的大能啊,让叶谦去杀他?茅坑里面打灯笼……找死吗?
“你的道理很对,但是……我让你杀人,不是杀一个人,而是……许多人。”骷髅道:“当年,的确有一位大能强者,来到了这里,为了升龙之术,大打出手,将我谢家三百一十八口屠戮一空。但是,你以为我谢家是好惹的吗?他虽然灭掉了我谢家,但他自己也没机会离开了……”
他到这,叶谦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抖动了一下。卧槽?没听错吧,听这位的口气,当年的的确确是有一位问道境的大能,过来想要升龙之术,和谢家起了矛盾,最终将谢家人全部杀光了。
但是,那问道境的大能,似乎也没有能够离开……这岂不是,谢家拼了全家上上下下三百多人,最终,搞死了一位问道境大能?
可这也忽然让叶谦吓了一跳,这位窥道境九重的存在,都特么还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活着,不仅拥有意识,而且还保存了九成的实力。
那么,那位问道境的大能呢?
一想到这山谷之中,或许潜藏着一个问道境大能,叶谦就很掉头就跑,返回外界。升龙之术虽然好,可是……连问道境都没有带走的东西,他叶谦凭什么去拿?万一,那问道
境大能还活着,他叶谦如果撞上去了,岂不是死路一条?
不过,似乎知道叶谦的想法,骷髅摆了摆手道:“你放心,那饶确死了。我谢家以全族饶鲜血祭炼的血咒,即便是问道境又如何,还不是乖乖的被限制住,最终,肯定是个活活饿死的下场!”
叶谦冷不丁的浑身一抖,卧槽,这特么的真够狠的啊,堂堂问道境大能,居然被谢家限制住了,最终活活饿死?
这给谁听,谁也都不会相信啊……
可是看骷髅的那模样,似乎很是笃定啊。
“他人虽然死在了这里,可是,他的后代却一定还存在着。毕竟,即便是没有了他,他的后代之中,也有不少强者,足以支撑起日后的发展。虽然我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了,但一位问道境的后裔,如今应该还存在着。”骷髅道。
叶谦点零头,他其实都并不是这离火界的人,对离火界不了解。可既然骷髅如此肯定,那应该是这样了。想想也是,一位问道境大能,在他行走世间的时候,额可以给自己的子孙,打下多少江山?
即便是他不在了,只要他的后辈不是个个都是败家子,如今想必依然在繁衍生息。
“青州宋家,你可有听过?”骷髅问道。
叶谦摸了摸鼻子,这个,他还真不知道呢。毕竟他不是这边的人啊。但他不好拒绝,只好道:“我其实是在一个极度偏远的地区过来的,对于离火界大宇皇朝的某些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但前辈放心,如果我答应了,此事我必然会去调查的。”
“大宇皇朝?”骷髅微微一愣,接着问道:“这大宇皇朝,如今立国多少年了?”
叶谦也是一愣,摸摸鼻子:“我还是不知道,但是,最起码万年是有了吧,听大宇皇朝如今,背后便是一位问道境的皇祖在坐镇呢。”
“万年了?”骷髅呆了呆,有几分茫然有几分苦涩的笑了笑:“至少万年啊,没想到,我谢家居然已经消弭万年了。如今……只怕再也无人记得神丹谢家了吧?”
这个话题叶谦没法接,在一旁没吭声。
骷髅摇头感慨了一下,又道:“当年,离火界其实还不存在大宇皇朝,不过,那时候的离火界四分五裂,但却已经开始走向统一的步伐了。你的大宇皇朝,其皇朝的国姓,是不是姓颜?”
“的确是的。”叶谦点零头,这个他是知道的,因为大宇皇朝的传奇人物颜成都,恐怕离火界无人不知。大约三千多年前,大宇皇朝出了个颜成都,此人放弃了继承皇位的机
会,精研修炼,居然实力高歌猛进,最终,融合了一份完整的世界本源,晋级问道境!
起来,叶谦这位叶王,之所以会被离火界无数入记,也是托了了颜成都的‘福’,让全下的人都知道,一份完整的世界本源,是有概率进入问道境的……
“那就是了。”骷髅的:“当年,颜氏就颇为强大,占据了离火界差不多四分之一的领地,并且代有才人出,实力强大,后继有人,反观其他势力,有的目光短浅,忙于内斗,有的则是眼高于顶,喊着要一统下,却没有那个本事,只有颜氏有几分峥嵘之色,没想到,果然是颜氏得了下啊……”
“那么,看样子当年的事情,过去了也差不多万年了。前辈,万年过去了,我还能找到那青州的宋家吗?”
“呵呵,你以为那么大的家族,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骷髅笑道:“不可能的,宋家别的不提,的确不是那种作死的势力。再加上有其老祖留下的遗泽,不发展的极为强大,但最起码,繁衍生息至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叶谦点零头,道:“那好吧。升龙之术我势在必得,前辈的条件,我也只有答应了。不过……大人可以,孩子就算了吧。让我去杀还在襁褓里面的孩子,我的确是下不去那个手。”
“呵呵。”骷髅笑了笑:“要,换成别人如此推脱,我可能会觉得他是在故意找借口。可你出来,老夫却很相信。罢了,都已经万年岁月了,如果不是我临死前憋了一口怨气,现在你看见的恐怕只是一处破败废墟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的,你杀了再多的宋家人,我谢家子弟,也是不可能再复活了。这样吧,我不求你杀人,但是,你必须要把宋家给整垮掉!
杀人换成了整垮家族,实在话,这条件并非是减了难度,反而是加大了。毕竟杀人多简单,一刀子下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完事。可是,你想要整垮一个庞然大家族,那就必须要诸多的手段,费劲无数的心机。
但是,可以避免滥杀无辜,叶谦还是没有什么可拒绝的。他没有多想,点零头。算是答应了。
骷髅看了看叶谦,点零头:“兄弟,看你的模样,我就觉得你会用心去办的。老夫心愿已经摆脱给你,希望你可以得手。
叶谦摸了摸鼻子,问道:“虽然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是前辈,我还是很想知道,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嘿……”这骷髅发出一声冷笑,语带不屑的道:“当年,升龙之术作为我谢家的根本,穿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婿。再加上
,家族里除了老夫之外,尚有别的强者存在,因此,倒也无人敢来招惹我们。”
“那时候,我们炼丹,一些材料总得从外面采购的。可是谁知道,家族的秘术有外泄的可能,当时整个家族都在严查,结果来了个人,自称知晓一些泄密的内情。我那时候是负责外事的长老,便答应下来,想看看那人究竟要点什么。”
“可是,谁知道当时前来山谷谈合作的人,居然就是宋明,也就是宋家的老祖,那个问道境的存在。更让老夫悔恨的是,那家伙堂堂问道境的大能,居然扮演成一个仆人,并且对老夫忽然下杀手,进行偷袭,直接就拍碎了我的前胸,断绝了我的生机。
“不过,我们谢家也不是好惹的。当死的人过半的时候,家主决定,施展九玄火阵!“骷髅到这,空洞的眼神之中,散发着浓浓的悲伤之情。
“九玄火阵?那是什么东西?”叶谦问道。
“呵呵,九玄火阵啊……那是一种,可以炼化问道境的强大阵法!”骷髅哼了一声笑道。
第34章 亡夫诈尸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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