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逼我娶公主当宰辅,我可造反了我吃烤地瓜》 第001章 确认过眼神,这就是肥羊 “胡闹!荒唐!大胆刁民呐!” “简直有辱斯文,这是把天下读书人的脸面都丢尽了啊!” “如此盛大的品诗会,更有为朝廷举荐人才之责,他竟胆敢堂而皇之地混迹其中,充当那走卒贩夫?卖诗,还二百两一首……” “就凭这,朕就可以定他死罪!” …… 大康王朝,景隆十九年,中秋。 临州府,极具盛名的临州诗馆,好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宽阔大堂中,上百名文人才子汇聚于此,或眉头紧锁唉声叹气,或偶得一佳句挥墨如雨…… 二楼一间别致厢房内,当朝天子,一身便装华服的景隆帝赵泰,正隔着微开的纸窗,死死盯着楼下熙攘人群中一个青年男子,面色阴郁,怒气冲天! 只见男子,虽略显瘦弱了些,可身段修长,模样倒也还算俊朗。 可是,明显跟周围那些头戴纶巾手持折扇,为了作出一首绝佳诗作而冥思苦想反复推敲的文人才子不一样…… 正在人群中穿梭着,看见合适的目标,就凑上去,低声说上两句什么,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来这次,他景隆帝赵泰,微服出巡视察民情,回京途中凑巧路过这临州府,又恰逢这中秋诗会…… 兴趣使然,便决定来凑凑热闹。 花二两银子,定上这么一间厢房,温一壶小酒,一睹这临州士子的风采,倒也一番乐趣。 可谁知道,一眼就瞅见楼下人群中,这么个贼眉鼠眼的货!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 要知道,大康朝文风盛行,不仅这临州府,乃至全国州府,时值中秋都会由官府出面,举办上这么一场诗会。 文采斐然夺得头魁者,不仅可史册留名,更是有可能被举荐入朝为官的。 因此,往往每年的中秋诗会,又被称为“小秋闱”。 结果这货倒好,竟然混迹其中,卖诗! 更何况,那吟诗作赋,乃文人雅事,岂能如那粟米牛羊般,买来卖去,满是铜臭味? 这让他景隆帝,如何不龙颜大怒? “陛下……”躬身侍立在赵泰身后的司礼监太监总管张三千,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胖墩墩的身子直哆嗦。 唯唯诺诺,“奴婢……奴婢还打探到,此子名为王修,其父乃是这临州府一个小地主,靠着城郊十几亩地收租艰难过活……” “打小就没了娘,而其父在半年前,替他与这临州城有名的富商苏家,签了入赘婚书,没多久也重病撒手人寰了。” “再有两三个月,这王修便要大婚,嫁入苏家,去给那苏家小姐苏晚晴做入赘夫婿了!” “对了,还自幼便患有脑疾,智力低下。虽上过几天学堂,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否则,也不至于去做那地位低下更令祖上蒙羞的赘婿!” “而且据说,就两个月前,这王修在自家院子里爬树掏鸟窝,摔下来,昏迷了两天,还差点死了!” “哦?”景隆帝一阵错愕,“一个憨子?” 面色倒是缓和不少,半晌,“走,陪朕下去!朕倒要看看,这么一个大字不识的憨子,能卖出什么诗来!” …… “喂,兄台,要诗不要?” “众所周知,这中秋诗最是难写,能把人憋疯。可在下这里,有现成的,要韵律有韵律,要意境有意境……” “只要二百两银子一首,要得多的话,还可以打折的!放心,绝对是上等好货,包你在今日诗会上一举夺魁,从此名声大振!” “唉,这位兄台,你不买就不买,为何要骂人呢?” 一楼大堂中,王修依然还在努力寻找着目标,可心中又何尝不是叫苦不迭? 哎,真是人走霉运,喝凉水都塞牙! 好歹也是985毕业的高材生,刚毕业就有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感觉人生马上就要起飞了! 结果,莫名其妙就来到这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什么大康王朝。 别人家的孩子穿越古代,要么是皇子皇孙,要么成了大将军家的纨绔公子…… 结果老子倒好,不但成了小地主家的傻儿子,还马上就要成为别人家的赘婿,受尽凌辱。 别人家的孩子穿越,两个月时间,要么都已经狂赚几百万家产了,要么都已经搂着公主加官进爵了…… 而老子,还在为人生的第一桶金发愁! 给前辈们丢脸了啊! 这些统统也就算了…… 最要命的,这临州诗馆乃是半官府性质的,虽然几乎每个月,就会举办一场品诗会,可唯独这中秋诗会最为盛大。 本想着再来卖两首诗,捞上一把。 可谁知,都半个时辰了,都搞得两腿发软口干舌燥了,一单生意都没做成。 哎,瞧瞧这些文人士子,宁愿在这里拧着毛笔,为了写两句蹩脚诗句,反复推敲憋得满头大汗,也不愿花上区区二百两,买上一首现成的递上去! 一点文人风骨都没有! 可这时,正当他王修满肚子苦水无处发泄,却是神色一振。 只见人群中,远处正缓缓走来两人。 为首一中年男子,约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伟岸器宇轩昂,穿一身上好绸缎华服,走起路来摇头摆尾的! 身后,紧跟着一位身材滚圆的老者,一袭素色长衫,面色白净无须,神态毕恭毕敬。无疑,应该便是中年男子的随从仆人了。 啧啧,瞧瞧人家这一身绝对价值不菲的锦缎华服,还有腰间那块上等羊脂玉,再瞧瞧人家这气度…… 跟周围这些毫无风骨的酸腐才子,完全不一样啊! 再不济,那也得是个腰缠万贯的富豪啊! 于是顷刻,王修一下子来了精神。 哪还顾得了那许多,二话不说,便向那中年男子迎了上去。 确认过眼神,这就是今天的肥羊了! “喂,这位老哥,要诗不要?” 随即,一把将他拽到一边,左右瞅瞅,眼见周围无旁人,才又压低声音,“老哥,买诗不?” “上等好货,小弟用人品担保,保证你在今天的诗会上,那是大放异彩,甚至史册留名!” “放心,咱小本生意,主打就是一个诚信经营。只要你付了钱,天下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这诗是买来的!” “而且价格公道,一首只要……” 却瞬间将刚伸出来的两根手指缩回去,一咬牙,“本来最低得一千两,可难得咱俩投缘,就当交个朋友!” “一口价,八百两!” 第002章 正经人谁干那玩意啊? “嘶……”景隆帝后槽牙一阵钻心的痛。 刁民,果然大大的刁民呐!卖给别人都是二百两,到朕面前就八百两了? 这是看人下菜碟,坐地起价,摆明了要把朕当肥羊宰啊! 尽管如此,堂堂天子,倒也不至于跟一个憨子计较,只是瞪着他,也不说话。 然而,眼见他没反应,这王修倒也不急。 先是咧嘴露出一脸热情笑容,又在他身上打量一遍,“听口音,老哥不是本地人?” “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老哥是路过咱临州的行商?” 景隆帝嘴角又一阵抽搐。 哟呵?这么一个憨子,还挺会套近乎啊? 朕还一句话没说,他居然先听出口音了? 可没想到,眼见他点头算是默认,这王修却是一下子更来劲了。 一拍大腿,“唉,这就对了!” 脑袋使劲向前凑了凑,“老哥您今天遇上我,那可算是遇对人,赚着了!” “看老哥这身打扮,那肯定是生意做得挺大的富商,银两自然是不缺的!” “可您想想,人生到了您这地步,要钱有钱了,要家产有家产了,家中肯定也妻妾成群了!可是,人生还缺点什么?” 不等他景隆帝开口,又是一拍巴掌,“对咯,无非是权力与名望嘛!” “至于权力,老哥自然是不可能放下家中生意,去挣那点连小妾都养不活的俸禄的!” “可是名声,那就不一样了……” “您也知道,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咱商贾的地位尤其低下!” “走南闯北做生意,您是不是也深有体会,哪怕家产万贯,也难免被人看轻?就连坐马车,都有严格规制,不敢逾矩?” “跟官府的人,极其难打交道,也就罢了。甚至很多文人士子,都是不屑于与商贾交往的,还总被他们指指点点,骂上两句铜臭庸俗的贩夫?” 眼珠子一转,脸上顿时笑得更加灿烂了,“这不,改变命运,弥补人生缺憾的时候到了?” “只需二……八百两,从小弟这买上一首诗,包你今天在这诗会上,一举夺魁惊艳四座!” “从此别说在咱临州,甚至在全国,都可能名声大噪,令天下士子仰慕!” “您再想想,到那时,您走南闯北做生意,还会再被人瞧不起吗?还会被那些自命清高的士子秀才,背后戳脊梁骨吗?” “相信我,八百两,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噗……”顷刻,景隆帝差点活生生被口水呛死。 直愣愣望着这货,却是一下子被他逗乐了! 跟傻子打交道,果然诸多乐趣啊! 哟呵,别看这憨子智力低下,可说气话来,居然头头是道啊。 不吹牛会死啊?大字不识几个,能把自己名字写对就不错了,还写诗?知道什么叫诗吗? 半晌,才满面玩味之色,强憋着笑,终于开口,“看小兄弟面色和善,为人忠厚,我自然是相信,你能写出那千古流传的好诗来……” “可朕……真正令人疑惑的,这诗,你为何不自己递上去?就如你所说,惊艳四座,从此名声大振!” “毕竟众所周知,这中秋诗会,素有‘小秋闱’之名,也算朝廷选拔人才的手段!” “借此机会,得到州府的举荐,混个一官半职,岂不更划算?” 可没想到,话音未落,这王修却一下子不乐意了。 一翻白眼,几分看智障儿童的表情,“你当我傻啊?” “这诗会,即便夺了魁首,可也一文钱奖金都没有,哪有把诗卖掉,换两个现银子划算?” “至于做官,拉倒吧,天天累死累活,处理不完的政务,一年到头还搞不到几个银子。” “就算有朝一日,祖坟冒了青烟,进了三省六部,可还得天天看皇帝老儿的脸色,稍不注意脑袋就掉了!” 一撇嘴,“正经人谁干那玩意啊?” “你……”顷刻,景隆帝笑不出来了。 一阵气结,额头直冒黑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正经人谁干那玩意”? 朕治下的官员,就那么不堪吗? 然而,不等他说话,王修却有些急了。 搓了搓手,几分尴尬,“咳,老哥,该说的在下也都说了,不知您拿定主意没有?” “没关系,先看货再付钱,也是可以的。要得多的话,价格还可以再优惠的……” 明显丝毫不愿放过他这头大肥羊,迟疑半晌,又一咬牙,压低声音,“我知道您还心有顾虑……” “好吧,我就再给您交个底,就上个月,也就在这临州诗馆的诗会上,我就结识了一个灵魂很有趣的哥们。” “跟周围这些就知道咬文嚼字的才子文人不一样,他是个要脸的人。姓赵,自称是京城人士!” “开始也跟您一样,任我讲得口干舌燥,还是拿不定注意!” “最后,终于试探性地,从我这里买了一首诗。什么诗,在下就不透露了,毕竟咱得为客户保密,这是职业道德!” “结果你猜怎么着?一递交上去,我的个阿娘也,那是技压群雄满堂喝彩啊,就连楼上坐着的那几位评审先生,几位临州文坛的泰斗,那都是激动得呼天喊地呐!” “最后,那哥们可是一下子,恨不得跟在下立马烧黄纸饮鸡血结拜兄弟啊。然后,价都不讲,一口气又从我这里,买了十首诗回京城去了!” “还说了,以后还找我拿货!” “所以,老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时刻到了!” 景隆帝嘴角又一阵抽搐。 直愣愣望着这憨子,已经不想说话了。 吹!接着吹! 你看朕像不像个憨子,会信了你的连篇鬼话? 真当那文采斐然意境超绝的诗,是地里的萝卜白菜啊,一拔一箩筐? 谁会傻到,花上几千两银子,从一个憨子手里,一口气买十首诗?那岂不是憨子加倍? 骗鬼呢? 而身后司礼监太监总管张三千,更是早已强忍着笑,憋得满脸通红了。 “哟?这不是咱临州府有名的富商苏家未来的赘婿,王修王公子吗?”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 “怎么?王公子今日,也来参加中秋诗会?哎哟,稀罕事,稀罕事啊……” 第003章 旷世大才赵太白 王修转过身,却是神色一愣。 只见前方人群中,正缓缓走来一青年男子。 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面色白净颇为俊朗,穿一身上好雕花越缎长衫,手持一把绘梅花图案的精美折扇,举手投足满是文人雅士风范。 明显是刚来这诗会,身后还紧跟一十六七岁书童。 只是一边朝这边走着,望向他王修的眼神,总是说不出的几分敌意。 这让王修,倒是满心疑惑。 至少自从来到这大康王朝,他是从未见过此人,也压根不认识。 倒是这时,周围那些正焦头烂额忙着写诗的文人才子,一阵窃窃私语。 “咦?这不是吴子俊吴公子吗?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完了,看来今年这中秋诗会,又没机会了。谁不知道,这吴子俊,可是号称咱临州第一才子,连当朝大儒李舍人看了他的诗,都是赞不绝口?” “有他在,咱们哪还有出头的希望啊?” “是啊!他莫名其妙跑来这里作甚?谁人不知,这吴子俊,可是当朝吏部侍郎吴正德的公子?” “吏部侍郎是什么?那可是当朝大员,掌握着全国地方官员的调动。” “对啊,小弟我还听说,那吴正德,可是早就给自己这儿子安排好了职位,还是太子府詹事,年后就要离开临州老家,进京上任了……” “别看这太子府詹事,只是个小小属官。可好歹是太子身边的人,将来太子继承大统,那可平步青云不可限量啊!” “有个当大官的爹就是好啊!哪需要如咱们这般,还得靠每两年才开一次的春闱,还有每年这‘小秋闱’,来搏一个渺茫前程?” 眨眼间,吴子俊便已走到王修几人跟前。 倒是不慌不忙,依然风度翩翩,朝四周一拱手,“诸位同窗,在下吴子俊有礼了!” “还请诸位不必介意,认识在下的都知道,吴某已好几年不参加这种诗会了!” “之所以前来凑凑热闹,也无非是听说上个月,就在咱这临州诗馆的品诗会上,那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呐!” “一位名为赵太白的兄台,可是当场在此创作了一首诗……” 满面沉醉吟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妙!实在是妙啊!吴某自愧不如,每诵读一次,那都是受益匪浅!” “这首诗,目前不仅在临州,据说在京城,那可都已广为传颂,文人才子争相追捧。就连国子监,更是将此诗收录,作为授课的文本!” “因此,今日前来,也是心怀侥幸,看能否再碰上那赵太白赵兄,一睹名家风范,结识一番!” “好一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好诗,好诗啊!”顷刻,景隆帝也是神色一振,惊呼感叹,“没想到这小小临州府,竟还有如此大才……” 吴子俊上下打量了景隆帝两眼,眉头微微一皱,明显有些不悦,自己说话时被人打断。 可紧跟着,又将目光投向王修,声音陡然提高不少,“只没想到,没能一睹那太白兄的风采,倒是在这里,遇上一位故交!” “来,在下给诸位,隆重介绍一下。这位王修王公子,那可是咱临州大名鼎鼎苏家未来的乘龙快婿……” “哦,忘了,是赘婿,再有两三月,王公子可就要坐着花轿蒙着盖头,嫁入苏家了!” “哦对,进苏府大门前,还得跨火盆踩鸡血!” 只不知不觉,语气神态中,已是浓浓的戏谑嘲讽。 一时间,本还算安静的诗馆大堂,一下子哄闹起来。 那些正憋得焦头烂额写诗的才子们,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议论个不停。 “什么?这就是那苏家未来赘婿王修?” “那苏大小姐订婚,在咱临州城可算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啊。只奈何一直没能见过那王修的真面目……” “是啊!堂堂一七尺男儿,居然自甘堕落去给人家做赘婿,那是羞煞先人的事,不轰动全城才怪呢。” “可也不对啊!大家都曾听闻,苏大小姐的那位未来赘婿,可是自幼患有脑疾,智力低下,可这哥儿,看着也不像憨子啊……至少,没有鼻孔挂着白龙,嘴角淌着清泉啊。” “嘘,少说两句,这王修也挺可怜的。那苏大小姐苏晚晴,可是咱临州出了名的大才女,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而且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接手苏家的生意。只是谁能料到,最后却要纳这么一个智力低下的憨子做夫婿?” “哎,可惜,可叹啊!” “这些都不重要!咱临州的文人圈子里,谁人不知,这吴子俊吴公子,可是早就对那苏大小姐的才名仰慕已久,苦苦追求了好几年,据说情诗都写了好几十首……” “结果到头来,梦中人儿却马上要成了他人妇!” “关键,还是嫁给这么一个憨子,换做谁能受得了?现在碰上了,那还不得往死里整?今天,怕是有好戏看了……” …… 眼见气氛已烘托得差不多,吴子俊才又一抬手,“诸位,暂请安静一下……” “这王修王公子,如今也算临州的名人了!毕竟,那苏大小姐,不但家世丰殷,更是饱读诗书温婉尔雅!” 眼神中已是浓浓的嘲讽戏弄,声音更加阴阳怪气,“能与之相配,哪怕只是做个赘婿,那想必王公子,也定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之人……” “而今日,难得王公子莅临这临州诗馆,想必也是奔着这‘小秋闱’的名头而来……” “要不,就请他为大家,提前展示一下他的大作?让诸位同窗,也拜读观摩一下?” “相信以王公子的才学,即便比不得那位赵太白赵兄,那肯定也挥墨如神龙妙笔生花,一出手必是旷世之作啊……” 果然顷刻,刚安静下来的大堂,又一下子喧闹起来。 在场都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这吴公子的意图,那可就是要借此机会,狠狠羞辱一番这个抢了他梦中人儿的憨子,狠狠出一口恶气呐! 看热闹不嫌事大,戏弄一个憨子,也算难得的乐趣。 一时间,哄堂大笑声,尖叫起哄声,还有嘈杂议论声,此起彼伏。 当然,也不少满身正气的才子,几分愤恨。 毕竟,好歹也是堂堂侍郎公子,如此行为,终究失了读书人的体面。 唯独景隆帝赵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在吴子俊身上打量着,神色古怪。 第004章 脑残也是残 顷刻,王修也是气得够呛,心肝尖尖都在颤。 倒不是因为这吴公子的肆意挑衅嘲讽,以及周围才子轻蔑的目光与起哄。 关键是…… 大爷的!这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二球货? 老子为了赚两个现银子,好不容易逮着一头大肥羊,口干舌燥都周旋半天了,眼看着就要得手了……居然就这么被搅和了? 神经病呐! 不就是苦追已久的心中女神,马上要掉在老子碗里了吗,至于吗? 你以为老子想这样啊?提起这事,不照样一肚子鬼火冒? 就算心有不甘,想拿老子出口气,可能不能在边上等一会儿,等老子把这单买卖做了? 根本懒得搭理他,望向景隆帝,重新堆起一脸热情笑容,“老哥,刚才的事,不知您考虑得……” 然而,吴子俊反倒更来劲了。 脸上笑得更加灿烂,扯开嗓门,“哟,王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诸位同窗,可都等着拜读观摩一番你的大作,到底成不成,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周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声。 王修依然懒得搭理,望着景隆帝,“老哥……” 可没想到,话未出口,吴子俊又一声嚷嚷,“哟,瞧瞧,瞧瞧,咱们的王公子,还有点恃才傲物啊……” “这是完全没将在场诸位同窗,放在眼里啊……” 然而就在这时,不等吴子俊把话说完,接下来的情形,却让所有人一下子傻了! 只见王修,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倒不至于恼羞成怒,却是面色一沉,丢下一句,“你在狗叫个鸡毛啊,没完了是吧……” 毫无征兆,顺手抄起旁边桌案上一块砚台,照着吴子俊脑门就狠狠砸了上去。 “砰……”一声闷响。 不等有人反应过来,丢掉砚台,又是飞身一脚,朝着他小腹便踹了上去。 瞬间,直踹得吴子俊活生生倒飞出去,仰面直挺挺摔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个箭步冲过去。屁股一甩,动作熟练,跨坐在他肚子上,将他死死压在身下。 左手死死抓着他的衣领,右手砂锅大的拳头,照着他身上,便狠狠使唤过去。 铁青着脸,嘴里还一声声大骂,“让你在这狗叫,让你在这狗叫……” “不搭理你,你还来劲,给脸不要脸的玩意,讨打也不找个好日子!” “我还以为多大根牛尾巴炖不耙,看老子今天不整死你个没礼貌的瘪犊子玩意!” 暴怒之下,一拳接着一拳,如狂风暴雨。 这吴子俊,说到底,终究一吟诗作赋的文士,论力气哪比得上王修这般,隔三差五就爬树掏鸟窝的主? 想要挣扎反抗,根本无能为力,只得一边双手抱头,一边嗷嗷叫着。 “打人了!打人了!哎哟……” 而他带来那瘦弱书童,明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想要阻止,可又根本不敢上前,急得原地直跺脚,面色惨白。 于是瞬间,在场所有人,彻底懵了。 偌大的诗馆大堂,除了吴子俊的哀嚎声,再没有丝毫声音。 所有人直愣愣望着这一幕,硬是眼珠子都快滚到地上来。 如何能想得到,这区区一个贫困小地主的儿子,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竟然胆敢众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 那可是堂堂当朝大员,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啊! 平常在临州城,连太守大人见了,也得礼让三分的啊! 从今往后,这王修,还能有好日子过? 不过倒也能理解,毕竟,这终究是个患有脑疾的憨子。 就连景隆帝与张三千,也是面面相觑,满面错愕。 半晌,直揍得吴子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抱着头嗷嗷叫,王修这才似乎总算解气了。 终于松手,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汗珠,再拍了拍衣袖,还不忘一口口水,“tui……,晦气!” 而吴子俊,也终于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身来。 奈何此时,却哪还有刚才的翩翩风度? 雕花越缎长衫,凌乱不堪,满是泥灰。 左侧额头,被砚台砸得一个乌青大包,看着极其狰狞。 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淌着一缕血丝,在那小书童的搀扶下,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痛得只龇牙咧嘴。 只是双眼赤红,满是仇怨死死瞪着王修。 却也哪还有刚才那副谦谦君子的风度? 好歹也是堂堂侍郎公子,临州第一才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冤枉气? 被一个智力低下的憨子摁在地上暴打,还当着这么多文人士子的面,要传了出去,还有何脸面做人? 当下,只如一条气急败坏的疯狗,扯开嗓门朝那书童一阵骂,“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报官,叫太守大人来,先把这粗鲁傻子打入大牢,本公子非得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然而,不等那书童往外跑,王修却是恶狠狠一瞪眼。 如看白痴,“行了,别嚷嚷了,你把小爷我吓着了!” “小爷我就是个残疾人,依照大康律法,残人犯了事,只要不是烧杀抢掠的大罪,是可以减轻处罚,不用蹲大牢的!” “所以,今天这顿打,你是白挨了!” “你……”吴子俊暴跳如雷,“你胡说!你分明手脚健全,算得什么残人?” 可没想到,王修又是一记如看憨子的眼神,“临州城谁不知道,小爷我自幼患有脑疾,智力低下?” “脑残也是残嘛!” 紧跟着,还从怀里,摸出一张盖有官印的文书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好了,小爷我还有府衙颁发的残人证明。凭这个,每月还可以从官府领八百个铜板的补助……” “说白了,小爷是低保户!” 却突然嘴角一抽,往后退一大步,“哟,哟,你呲着牙,拳头攥那么紧干嘛?” “想咬人?哎哟,你又吓着我了。很明显,我揍你可以,可你要揍我,那问题可就大了!” “告诉你,你碰我一下,我就往地上躺,没个二千两银子,恐怕起不来!” “你……”于是顷刻,吴子俊彻底崩溃了。 怒急攻心双目赤红,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想要扑上来拼命,可又根本不敢。 大口喘着气,左瞧瞧,右瞧瞧,这一刻,眼里已经闪着泪花,快哭了。 天呐!这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就是个神经病,疯子! 唯独景隆帝,饶有兴致望着这一幕,神色依然说不出的玩味。 半晌,才扭过头,望向身后早已憋笑憋得发抖的张三千,压低声音,“你居然告诉朕,这是个智力低下的憨子?” “依朕看,这分明就是个泼皮无赖……可偏偏,精得跟猴一样,手段多着呢!” 而就在这时,眼见场面陷入尴尬,却有一个明显与吴子俊相交不浅的青年才子,走上前去。 几分巴结讨好的姿态,俯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紧跟着,便只见吴子俊眉头一皱,“卖诗?你说这憨子,是来卖诗的?刚才还来问过你买不买?” 瞬间来了精神,顾不得鼻青脸肿的疼痛,如看见黎明的曙光,双眼重新焕发出了希望。 第005章 原来肥羊在这里 半晌,却见吴子俊已是满面狞笑,“好!很好!王修王公子,你很好……” “刚才的事,算我认栽!但放心,这笔账,我吴子俊必十倍讨回来!” 话锋一转,“可我听说,王公子今日来这中秋诗会,是来卖诗的?” “还美其名曰,只要花点银子,从你这里买上一首,保证在今日的诗会上,一举夺魁惊艳四座?” 状若癫狂,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哈哈,快笑死本公子了……” “诸位,都瞧瞧,瞧瞧,这王修王公子说,他居然会写诗……” “一个大字不识的憨子,他居然说自己会写诗,还绝对是要韵律有韵律的绝世佳作!” 只是笑着笑着,似乎扯动了脸上的伤,痛得一阵龇牙咧嘴,额头冒冷汗。 紧跟着,倒是不笑了,“哟,没想到王公子,还有这么风趣的一面呐……” “怎么?刚才本公子夸你两句文采斐然才高八斗,你还真信了,觉得自己可以了?” “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傻子,你知道什么叫诗吗?” 当下,眼里却是闪过一道奸诈,声音陡然抬高,大声嚷嚷,“诸位,刚才也都听见了,这王公子是来卖诗的!” “诸位做个见证,本公子也不买诗!但是今日,也别讲究什么立意的巧妙与文采了,只要他王修,能写出一首完整的诗……” “只要符合韵律,语句通顺,本公子愿出五百两银子……哦不,也别说我吴子俊欺负一个憨子,一千两!” “至于题材,只要符合今日中秋诗会的要求,皎月、思乡之情、中秋佳节,或者仲秋美景,皆可!” 望向王修,“可今日,你要是作不出诗来,你王修必须在本公子裤裆下钻上三圈,然后再绕着这临州诗馆,学狗叫爬上三圈!” “不知王公子,你敢还是不敢,赌上这一场?” 这样的赌注,实在已恶毒至极! 要知道,这大康的百姓,最重骨气与名声。可要是真大庭广众之下,钻了人家裤裆,还学了狗叫,别说自己,子孙后代都抬不起头来的啊! 事已至此,他吴子俊哪还顾得了什么文人风范,已经算是疯狗乱咬人! 毕竟刚才,当着这么多文人才子的面,被一个憨子暴打一顿,还拿对方没办法,已是颜面扫尽。 可要是不找回场子来,在临州这一亩三分地,那也就别混了! 一时间,偌大的大堂,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没人会料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就连刚才不少跟着瞎起哄看热闹的才子,也几分于心不忍。 可又碍于吴子俊的身份家世,没人敢上前劝阻。 就连景隆帝,目光紧紧盯着吴子俊,面色也有些阴沉下来。 眼见王修不说话,吴子俊继续激将,“怎么?王公子这是怕了?” 没想到,王修却也不恼羞成怒,眼珠子骨碌一转,“只是不知,如果小爷我写得多呢?” 吴子俊不屑一笑,“自然是写几首诗,便几千两银子。你要能写出五十首,自然便是五万两!” “怎么?这么多人作证,还怕本公子赖账不成?” 没想到,王修却也不生气,反倒一下子乐了。 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你倒是早说啊!你早说这个,不就不用挨这顿打了吗?” 一声轻啐,“搞了半天,原来肥羊在这里!” 当下,大步便朝前方走去。 这诗馆大堂正前方中央,搭建着一座四四方方的高台,高台上一面巨大屏风上,平整地挂着一块八尺见方的雪白绸布。 这是每次品诗会,现场都会评选出三五首出类拔萃的诗作,抄录在这绸布上,以供所有学子观摩拜读。 可接下来的情形,却再次那样始料不及,让在场所有人彻底懵了! 只见眨眼间,王修便已到了那高台之上。 抄起旁边桌案上一支毛笔,大手一挥…… “花间一壶酒……” 众人目光注视下,动作如行云流水,片刻间,那巨大绸布上,赫然已是洋洋洒洒一首诗。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寂静!顷刻,偌大的诗馆大堂,再次化作一片死寂! 所有人直愣愣望着那绸布上,硬是呆若木鸡,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在场的,可都是自幼饱读诗书的才子文人,如何看不出,眼前赫然已是一首足以千古流传的绝世佳作? 或许立意不算新颖,那字里行间的意境,那文思的巧妙,包括每一个用词,那可都堪称华丽无懈可击啊! 以月下独饮的孤独起势,却峰回路转以与天上皎月“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收笔,真可谓鬼斧神工啊! 吴子俊更是嘴巴张得老大,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就连人群中的景隆帝,又何尝不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半晌,才扭头望向身后张三千,“你居然告诉朕,这是个大字不识的憨子?你看朕像不像憨子?” 不知多久,人群中,也不知是谁,一声惊呼,总算打破寂静! “好诗!好诗啊!” 顷刻间,场面一下子沸腾起来。 “好一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不对!不对!在下觉得,最妙不可言的,还是那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哎,刚才他也来问过我,要不要买诗。早知道……哎,我悔啊!” “绝了!真的绝了!这似乎比上个月,那位神出鬼没的赵太白,那首竹外桃花三两枝,还要更胜一筹啊!” 然而,任凭台下才子们的尖叫声、争论声、喝彩声,震耳欲聋已乱作一团,高台之上,王修却根本动作不停。 第二首诗已跃然绸布上……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挥挥洒洒,第三首紧随其后……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不到一炷香功夫,那巨大的绸布上,已经写满了诗作,赫然达五首之多。 紧跟着,却见那王修,顾不得协商一口气,只一声大喝,“换绸布!” 当下便有诗馆的下人,将那绸布摘下,重新挂上一块新的! 然后,第六首,第七首…… 第006章 我真的还能写的 景隆帝一动不动站在人群中,眼珠子依然瞪得滚圆。 那神情,只如同亲眼目睹几百头老水牛,在天空中翩翩起舞。 只是怔怔望着前方高台上,这一刻,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不知多久,才自言自语一声惊呼,“这……这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妖怪?” 又扭头望向身后张三千。 张三千顿时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奴……奴婢让随驾的暗卫打听了,这王修的确是个大字不识的憨子啊……” “难道……难道爬树上掏鸟窝,一跟头摔下来,脑疾治好了,开窍了?” 可紧跟着,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禀,支支吾吾继续说到,“陛下,奴婢突然想到一件事……” “就昨晚,奴婢收到一封信,乃国子监祭酒孔令先传来的,让奴婢转呈陛下……” “信上说,太子殿下自从一个月前,先陛下一步回到京城后,学业那是突飞猛进。” “短短一个月时间,先后竟写下了足足五首好诗,每一首都堪称是足以青史留名的千古名篇呐。” “奴婢记得,其中最为出彩的一首,好像是什么‘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不仅如此,朝中几位重臣子弟,那也是突然如诗神附体一般。比如陈国公家的次子,就写了一首什么‘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最匪夷所思的,当属前朝老将军镇国公的嫡长孙程虎,竟也写了一篇长短句,什么‘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可关键是,那程虎,身长九尺长得虎背熊腰,一把八十八斤重的板斧耍起来虎虎生风……” “要论上阵杀敌,那是威猛无敌。可要说舞文弄墨,向来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啊,连给陛下上个折子,都是满篇错字!” “他竟写了这么一篇儿女情长的闺中诗?他一个三百多斤的汉子,解个什么罗裳啊?” “这前前后后,从国子监内,竟已经面世了整整十首堪称亘古未有的精妙好诗,整个京城的文人才子,都已经轰动了!” “难道,刚才那王修所言,竟是真的?” “哦,对了,信中好像提到,太子殿下,还给自己起了个别名,叫什么来着……” 当下,哪还敢丝毫怠慢,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 景隆帝接过来,只看了一遍,眉头一皱,“赵太白……” “噗……”刹那间,差点一跟头栽在地上。 脸色唰地一下,漆黑一片,一股怒气冲天而起,双眼直喷火。 “孽畜!不孝子呐!” “亏得朕还在这里,乐呵呵看这个傻子的笑话。殊不知,人家是早把朕的老窝都踹了个底朝天呐……” “摆驾回京!传下去,明日傍晚之前,务必赶回京城!朕非得亲手打死那个不孝子孙!” “还有这王修,奸逆!刁民呐!竟还真做出那卖诗的勾当了,竟祸乱到一国储君头上了!” 当下,哪还顾得上这中秋诗会?板着一张脸,攥着砂锅大的拳头,杀气腾腾便朝门外走去。 张三千顿时更吓得面色苍白,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哎哟,瞧瞧咱家这张嘴哟……” “太子殿下要知道了,以他那脾气,非得整死咱家啊!” 可又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一边大步跟上,一边压低声音,“陛下,那这王修王公子……” 奈何景隆帝头也不回,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你慌什么?等朕回去打死那不孝子,回头再想想怎么收拾这个乱臣贼子!” “对了,回京以后,给吏部侍郎吴正德传个旨意,就说,他这儿子太子府任职一事,先缓缓再说吧!” …… 那高台之上,写满诗文的绸布,自然已经被取下张挂在一旁,供所有人观摩拜读。 一字排开,赫然已有四块之多。 然而,王修却依然动作不停,手握毛笔,如行云流水。 也早已有一名诗馆下人,上到跟前,捧着砚台小心翼翼伺候着。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问君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 吴子俊如木头桩子一般矗在原地,直愣愣望着前方高台。 嘴巴微张,脸色比死了亲爹还要难看。 本想着借此机会,新账旧账一起算,用这堪称恶毒的手段,狠狠羞辱一番这个抢走自己梦中美人的憨子,出一口恶气。 可如何想得到,最终却换来这样的局面? 关键是,就上面那些诗作,哪怕他号称临州第一才子,也自认望尘莫及。 半晌,才牙缝中憋出一句,“这就是个疯子,疯子啊……” 然而这时,倒是身后书童,急得快哭了,“公子,您还在发什么呆啊……” “快想想办法吧!都已经二十五首了,那可是二万五千两银子啊!” “老爷给您的零花钱,也不过才三百两银子一个月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快看,他马上又要换第六块绸布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顷刻,吴子俊总算一下子回过神来! 却哪还顾得上什么翩翩风度,还顾得上颜面?面色刷地一下变得刷白,如发了疯似的,踉踉跄跄便朝台上冲去。 冲到那正要给巨大屏风换上第六块崭新绸布的小厮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直哆嗦,“行了,行了,别换了……” 倒是把那小厮吓得够呛,迟疑不决望向王修。 说时迟那时快,又猛地一个箭步冲到王修跟前,一把夺过他手中毛笔。 这一刻,已经带着哭腔了,“王公子,够了,够了,差不多行了……已经二十五首了!” 王修倒是神色平静,讪讪憋出一句,“天还没黑呀……” 话未说完,却是把吴子俊吓得,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哪还敢让他继续写下去,慌忙趴在旁边桌案上,三两下写好一张欠据,签字画押,一股脑塞进他手里。 语无伦次,“放心,放心,十日之内,我定将二万五千两银子,送到府上来,可真的……” “真的不能再写了,再写……诗馆的绸布就不够了……” 眼见人家都已经这样了,王修自然也只得作罢。 揣好欠据,自然也没心情继续呆下去,在众人如看神仙般的目光下,大摇大摆便朝诗馆大门外走去。 只是刚走两步,又扭过头,一本正经丢出一句,“其实,我真的还能写的……” 眼见那疯子,彻底消失在诗馆门外,吴子俊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可紧跟着,只如同全身精神力彻底崩塌,竟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只如同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这位临州第一才子,两行眼泪竟是刷地一下淌了出来,哭了。 倒是那小书童,战战兢兢,“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啊,两万五千两银子啊……” 吴子俊茫然抬起头来,声音哽咽含糊不清,“还能……还能如何?” “回去后,想办法看能不能偷点我爹留在老家的文玩字画去卖,实在不行,把田产也偷偷卖些吧……” 咬牙切齿,“王修,本公子跟你没完!” …… 王家的住处,位于城西乌鸡巷。 附近这一大片,住着的都是这临州城最普通的百姓家。 青石板的小巷子,清一色的低矮木瓦房。 唯独他王修家,却是有一座独立小院。 院子虽不大,而且颇为陈旧简陋,可好歹也是三面合围小二楼。 再加上郊外十来亩薄田,便是他那死去的便宜老爹,留给他的唯一家产了。 然而当王修刚到家,正要推开院门进去,却听得远处一声大喊。 “王修小哥儿,王修小哥儿,那苏家今天派人把成婚要用的喜服红盖头这些送来了。” “说是让你先试一试,若是不合身的话,送回去他们再改改!” “你不在家,我便先替你收着了。” 第007章 那苏小姐就这么着急吗? 扭过头,便看见不远处,急匆匆奔来一中年妇人。 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衣衫,身材瘦弱,面带菜色,双手还小心翼翼捧着一摞崭新的大红喜服。 王修自然认识,正是这旁边隔着两户的周大娘。 丈夫是个憨厚人,在一家小作坊卖力气,而她平常帮人缝缝补补,挣几个铜板补贴家用。 日子虽也过得清苦,可一家子对他王修倒颇有照拂。 眨眼间,周大娘便已跑到跟前,将手中喜服红盖头往他怀里一塞。 可紧跟着,却是一阵伤怀,“哎,这孩子咋就这么造孽哦……” “打小没了娘,又患着这么个病,眼下还要去给那些大户人家当上门女婿!” “明明靠着府衙每个月几百文铜板的补贴,再有那十多亩地收点租子,也勉强能过日子……” “可你那死鬼老爹也真是的,咋就如此糊涂,让你去做人家的赘婿。” “他倒是替你签了婚书,然后眼睛一闭腿一蹬,撒手不管了。可留下这孩子,以后怎么过活啊?” 偷偷抹了抹眼角泪水,“别的不说,就我娘家隔壁那周老头,他小儿子前几个月不就刚嫁到一个大地主家里做了上门女婿?” “前几日我回娘家,遇上了……” “这才多久时间?本来快两百斤的粗壮汉子,现在都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走路都得扶着墙根!” “那些有钱人家的女子,是一点不知道节制……” “嘶……”顷刻,王修低头看了看自己略微偏瘦的身板,后背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大爷的!老子这都是什么命哦? 莫名其妙来了这听都没听过的大康王朝也就罢了,竟然还沦落到如此地步。 谁人不知,这大康朝的赘婿,地位极其低下,祖上蒙羞啊。 而且,那是活得毫无尊严呐,听说就连府上的小丫鬟,都可以骑在身上欺负。 据说夫人吃饭,赘婿好像都不能上桌子。 更重要的,老子前世好歹是个连恋爱都没谈过,还没被渣女祸害过的纯情小男生好吧! 最深恶痛绝的,便是这封建社会包办婚姻的恶习! 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女,直接就拜堂成亲进洞房,以后还要天天晚上搂着睡觉…… 想一想都好可怕的好吧? 但凡能早穿越过来几个月,老子也断然不能让那死去的便宜老爹,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决定呐! 然而,短暂沉默,周大娘却又一愣,“哦,还差点忘了。” “苏家派来那下人还说了,明天便是他们苏家老祖宗八十大寿,苏老爷说了,叫你一定记得前去拜寿!” 又一阵愤恨,“真是欺人太甚!这还没过门呢,就把人往家里叫!” “那苏小姐就这么着急吗?” 可刹那间,王修却是心中一阵狂喜。 说实话,自来了这大康王朝,自从得知身上还背着一纸婚约,他王老爷可是不止一次,苦闷得半夜偷偷抹眼泪啊! 奈何依大康律,赘婿是不允许主动提出退婚,更不能休妻的! 否则,那是要衙门吃板子的啊! 关键,据说那苏家,还给了一大笔银子做聘礼,只奈何自己那死去的便宜老爹治病和安葬,花光了。 这两月,甚至还好几次,跑到那苏家大门外蹲守,希望运气好,碰上那苏家大小姐。 对方长得高矮胖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能不能跟那妹儿商量商量,让苏家主动退婚。 然而最终,人影子都没见着! 可眼下,机会不就来了? 只要能进到那苏府去,凭老子985高材生的实力,再加上到时候见机行事一顿神操作…… 还怕这婚退不掉? 稳了!基本稳了! …… 苏家作为数一数二的富商,宅子也绝对是临州城最为气派的。 重重院落,亭台楼阁。 夜幕已降临。 苏府靠近后方一座独立院落内,阁楼二层最右侧,是一间颇为宽敞的书房。 陈设算不得多奢华,可墙壁上却挂满了名家字画,再加上两个纯梨花木打造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圣贤典籍…… 却是让书房内,充满了浓浓的书香气息。 正中央那张书案前,正端坐着一位女子。 一袭淡黄色轻纱长裙,乌黑的发髻斜插一根朱钗,衣袂款款,娴静而又淡雅。 此刻,手中正捧着一本书,正是前朝名动天下的大儒张介怀所著的一本《儒语细解》。 书读得很慢,却很认真。 “小姐,小姐……”然而这时,却听得门外,一阵急促叫喊。 随着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便见门外,急匆匆冲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 身着绿色长裙,模样颇为俊俏。 眨眼,便已冲到女子跟前,满面骇然神情激动,“小姐,真是见鬼了……”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您知道今天,未来姑爷都干什么了吗?” 然而,女子只是缓缓放下书本。 芜尔一笑,几分嗔怪瞪她一眼,“你这丫头,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这么毛毛躁躁。” “不然,以后可怎么找婆家?” 没想到,丫鬟却一下子急了。 一跺脚,腮帮子鼓得老高,“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居然还笑得出来?兰儿都替您着急啊……” “据说今天,老爷把婚典时要穿的喜服和盖头,都差人给那王修送过去了。” “不仅如此,老爷还吩咐了,让那王修,明日来府上拜寿!这不是摆明了,要把未来姑爷,正式介绍给家中亲戚了……” “这样一来,那婚事,可就板上钉钉,没一点回旋余地了啊!” “难道,您就真甘心,纳那样一个智力低下的憨子做姑爷?” 可没想到,女子虽闪过一丝无奈,却也只是淡然笑笑,“不甘心又能如何?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本就是爹爹做的决定。” “至于未来姑爷,是个憨子也罢,才高八斗也罢,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是爹爹唯一的嫡生女,家中的生意未来注定要交到我手中……” “因此,也只有纳个赘婿入府,再争取早日诞下一个男丁,家族的香火,也不算断了!” “至于那王修,半年前爹爹前去王家下聘之时,我曾偷偷见过一眼……” “虽的确是个憨子,智力只如六七岁孩童,不是爬树掏鸟窝,便是蹲在院子里玩泥巴。” “可他那脑疾,也并非天生如此,而是小时候因为意外摔了脑袋。” “因此,也不用担心未来会为苏家诞下一个智力低下的子嗣。” 随即,又是一愣,眉头轻皱,“对了,你刚说姑爷今天怎么了?” 第008章 一睹诗神风采 兰儿终于回过神来。 气呼呼嘟囔着嘴,“被您这么一打岔,我都差点忘了……” 当下,却更是一脸惊诧骇然,只如见到这世上最荒诞离谱的事,“小姐,您猜猜,今天的中秋诗会,发生什么了?” “是姑爷,姑爷去那诗会了。” 女子又是眉头一皱,几分疑惑,“他大字不识几个,跑去那儿干什么?看热闹?” 然而话音未落,兰儿却更急了。 一跺脚,“小姐,那您就说错了!您可坐稳了,别被吓得一跟头……” 紧跟着,倒是涨红着脸蛋,绘声绘色将今日诗会上所发生的事,讲了个大概。 一时间,女子也有些懵了。 檀口微张,满是愕然。 没想到,不等她说话,兰儿反倒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声音都有些发抖,“这还不算完,听当时在场的才子说,这后来可是把楼上几位评审先生,都给惊动了。谁不知道,那几位可都是临州府,最德高望重的饱学之士,著书立学的大儒,其中有两位,还曾担任过弘文馆教学……” “也顾不得评审的规则了,全从楼上跑下来。几个老头,围着那写满诗的五块绸布,那是状若癫狂,激动得老泪纵横!” “一遍又一遍念着诗,还叫嚷什么临州出了旷世大才啊,什么能亲眼目睹如此惊世佳作面世,不枉此生呐!” “您是不知道,这下子,已经全城都轰动了!” “都已经快宵禁了,那些没有去参加今天的诗会的才子,甚至好多百姓,都是一窝蜂地往那临州诗馆跑啊,就为了一睹诗神风采!” “对了,听说还些书商,也是闻风而动,已经找人快马加鞭,把那些诗摘抄成册,往外售卖。现在,价格都已经炒到二两银子一本了,还供不应求都抢疯了!” 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一股脑塞到苏晩晴手中,“瞧瞧,奴婢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抢到一本!” “唯独那吴子俊,听说,一七尺男儿,居然瘫在地上,哭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最后,还是他那书童,背着回去的……” 女子将信将疑接过那本册子,只粗略看了两眼。 只见那册子封面,几个正楷大字,“王修诗集。” 翻开第一页,赫然便是洋洋洒洒一首诗,果然是刚刚才摘抄的,尚且还有墨汁未干透的痕迹。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再往下翻下去,竟真是足足二十五首之多。 每一首,毫无例外,无论文辞,或者立意,都足以称得上精美绝伦巧夺天工。 顷刻间,再也忍不住一片动容,彻底惊呆了。 半晌,兰儿却又一吐舌头,“当然,也很多人说,姑爷这些诗,肯定都是从哪儿抄来的!我估摸着也是这样……” “毕竟,别说姑爷压根就不识字,就算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子,也不可能一口气写出那么多好诗来呀……” 可又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不过小姐,您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姑爷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哦?”女子抬起头,又一阵不解。 兰儿歪着脑袋,“这段时间,奴婢也偶尔向人打听过……” “听他周围那些邻居说,自从两个月前,他爬树掏鸟窝摔下来,醒来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也不爬树掏鸟窝了,也不玩泥巴了……” “要么,一大早就出了门,也不知做啥去了,直到傍晚才回来。” “要么,就整天把自己关在他院子底楼最大的那间厢房里,画些奇奇怪怪的图纸。” “还就是,也不知从哪儿,搞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院子里一会儿架着锅烧水,一会儿捣些粉末的,也不知在折腾什么。” “还买了把大锁,要是出门,便把那厢房锁得死死的!” “真是奇怪。” …… 第二天,王修倒是起了个大早。 随便弄了点吃食,简单收拾一下,便匆匆出了门。 毕竟今天,身上还有重要任务。 虽同样都是在临州城内,可那苏府却位于城东。与城西不同,那一大片区域,住着的,可都是这临州府的有钱人。 走了足足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到达。 尽管前世,也算见过不少世面,可眼前的情形,却也让他一下子呆了。 只见此时,整个苏府,好一片歌舞升平的喜庆景象。 不仅那两扇朱红色雄壮大门口,张灯结彩,甚至就连府门外宽敞的马路两旁,到处都挂满了喜庆的大红挂穗。 不仅如此,前来贺寿的贵客,更是络绎不绝。 各种精致豪华的马车,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倒是身着素青色布衫步行而来的王修,一下子鸡立鹤群,显得寒酸了太多。 这个医疗技术极其不发达的时代,八十岁绝对算极其罕见的高龄了。 因此,此次老祖宗八十大寿,苏家自然得大办特办。 随着客人们拧着各种名贵贺礼到来,隔着老远,便听得大门口,一声声唱喊。 “陈氏布行大掌柜陈老爷为老祖宗贺寿,送翡翠精雕一座……” “万客来酒楼大东家沈老爷为老祖宗贺寿,送金镶玉寿桃一对……” …… 紧随其后,自然便有府上下人,将客人往府内引。 直看得王修一愣一愣的。 除此之外,大门口台阶外,还正站着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 穿一身崭新的丝绸华服,腰间吊一块鸡蛋大的上等玉坠,腆着滚圆的肚皮,肥墩墩的脸上满是笑容,正忙着招呼客人。 而陪在身旁的,是一位中年贵妇。 同样衣着华丽,绫罗长裙,头戴朱钗,满身富家贵妇人气息。 虽同样已年近四十,可皮肤却保养得格外好,不难看出,年轻时,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 而且这典雅雍容的气质,想必也是出身大家闺秀。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便是他王修那未来岳父苏万里,以及岳母李芳华了。 “贤婿,贤婿……”然而这时,不等他王修上前,苏万里却是一眼便看见了。 扯开嗓门,便是一声大喊。 第009章 我是人渣,是败类啊 紧跟着,肥肉一颤一颤的,三两步便已冲到他跟前。 那叫一个热情似火,一把搂住他的胳膊,满是肥肉的脸颊,更是笑得眼睛都成了两道缝。 “我是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可总算把贤婿你盼来了……” 又回头朝紧随而来的李芳华一声大笑,“夫人,瞧瞧,瞧瞧,我亲自挑的女婿,俊俏不俊俏,跟晚晴丫头般配不般配?” 又眉头一皱,“不过贤婿,几个月不见,你看着好像瘦了些啊!” “这样不行啊,再有两三月,你和晚晴丫头就得成婚了,你得赶紧把身体养结实一点啊!” 李芳华也是面带微笑,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姿态,“不错,不错,看着就讨人喜欢!” “日后早点给咱生个大胖孙子,肯定也是个俊朗小哥儿!” “嘶……”顷刻间,王修心中猛地一个激灵,后背凉飕飕的。 卧槽!什么叫“得赶紧把身体养结实点”?你们要做啥? 还有,这场面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 尽管这大康朝文风鼎盛,男子最重骨气名节,多少人宁肯饿死也不愿做别人家的上门女婿……毕竟,那是羞煞先人,死后名字都不能上族谱的事。 可这苏家,终究是据说家产近百万两的大富商……即便要招赘婿,可找个智力正常的,甚至饱读诗书的才子,应该还是轻而易举吧! 还有,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实在没得选了,婚书也签了…… 可依照我王老爷现在这条件,又穷又傻的,入赘过来也注定吃闲饭的……难道不应该表现得嫌弃一些冷淡一些吗? 这赘婿,不就是遭白眼受欺负,然后恼羞成怒喊上一声“莫欺少年穷”的吗? 难道,只有一个解释,那苏大小姐,根本就是遗传了这苏老爷的基因…… 虽有点才气,可长着水桶腰大象腿,甚至还满脸痦子,别说纳赘婿,根本连嫁人都难? 实锤了,看来老子今天,想方设法也得退婚的决定,是英明正确的,思路绝对是清晰的! 没想到,不等他说话,苏万里依然热情不减,咧开嘴笑得贼灿烂,“别站在这里了……” “外面风大,我和你岳母一起引你进府。顺便,把你介绍给今天的客人们认识认识!” 随即,勾着他肩膀,猴急猴急便朝府门内走去。 于是乎,王修有点头疼了。 完犊子了,别的客人,都是下人往里面引,唯独老子,还是这苏老爷夫妇二人亲自引…… 就冲这热情劲,要想让苏家主动提出来退婚,怕是有点难度了! 没想到,刚踏入府门没走几步,苏万里却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一般。 转过头,笑呵呵望着他,“对了,贤婿,昨日中秋诗会的事,可是闹得满城轰动啊,你岳父我可是昨晚就听说了!” “那些诗我也读了,果然全都是千古难得的好诗啊!你不知道,这可是把我也吓得一身汗呐!” “没想到,贤婿你不声不响,竟还有如此才华!” “怎么?难道是两个月前从树上摔下来,脑疾摔痊愈了,开窍了?” 紧跟一旁的李芳华,也顿时停住脚步,满面含笑望着他。 刹那间,王修心中猛地一个激灵! 卧槽!大意了! 昨天光顾着搞那吴子俊吴公子的钱了,咋个把这茬给忘了? 老子现在,可还背着个什么诗神的头衔,这要是坐实了,这婚还退得掉吗? 毕竟,用屁股想都知道,谁家有了这么一个诗才惊人名动全城的女婿,那可都是脸上有光的事啊! 难怪刚才一见面,就这么热情! 当下,哪还有丝毫犹豫?眼珠子咕噜一转,计从心来…… 瞬间堆起一脸奸诈得意又略带憨傻的笑,还故意东瞧瞧西瞧瞧,“嘘,苏老爷……哦岳父岳母,我给你们说,你们可千万别传出去啊……” “其实那些诗,都是我偷来的。前些日子,我在街上,遇上了一个书生,他说自己是什么南方才子……” “然后,我就趁他不注意,把他的行囊给偷了。结果里面,除了几个银锭,啥也没有,就一堆写好的诗!” “况且,我又不是憨子,正经人谁读书识字还写诗啊……” 漂亮!妥了! 瞧瞧,什么叫手段,什么叫智慧? 要想让这苏家主动悔婚,核心要点不就一个?那便是在人家眼里,留下一个不但脑子憨,还一无是处无耻奸诈的形象嘛,越是不堪效果越好嘛! 可这时,不等他好好夸夸自己,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一下子懵了。 只见苏万里夫妇,先是互相对视一眼…… 可刹那间,那略带紧张的神情,却是一下子放松下来。 瞬间,那叫一个兴高采烈,特别是苏万里,那更是笑得都快合不拢嘴,“哈哈,贤婿说得好,说得好啊,真是深得我心呐!” “咱们是商贾家庭,又不去考科举争功名,写个什么破诗啊!” “你是不知道,我跟你岳母昨晚听了那诗会的事,可是担忧得一宿没睡觉啊!” “就担心,万一你真变成了那什么大诗神,以后,晚晴丫头日子还怎么过啊?” 李芳华更是一脸狂喜,“是啊!是啊!” “谁不知道,那文人才子,一旦有了名气,可都是喜欢在外沾花惹草的,哪还能安心守着夫人过日子?” “别的不说,就东进商行大东家赵东进,跟你岳父多少年交情?女儿长得那么闭月羞花的,也知书达理……” “就因为眼界高,招了个穷酸秀才做上门女婿!那秀才平常看着挺老实的,结果谁知道,就在品诗会上写了一首还不错的诗……” “还仅仅是有了点小名气,那从此是天天往外跑,不是去各种才子聚会,就是青楼听曲儿的,反倒把夫人给冷落了,成天独守空房!” “这还罢了,前不久,竟然被抓到,那秀才还养了个歌姬当外宅。” “而且那歌姬,还是因为仰慕秀才的才气,主动倒贴的!这可把赵老爷气得,卧床病了半个月!” “我跟你岳父还听说,现在城里可是好多未婚姑娘,都在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笑得已是合不拢嘴,“这还不算什么,那中秋诗会可号称小秋闱……” “你要真有那样的才华,昨天又出了那么大风头,还不得立马被府衙举荐入朝为官?你要是去做了官,那还能守着晩晴丫头好好过日子吗,我跟你岳父还能早点抱上孙子吗?” “听你这样说,我心里悬着的石头,可就彻底放下了!” 还朝苏万里一乐,“夫君,这女婿选得好,我是越看越舒心呐!” “我可不想将来,咱女儿步了那赵东进女儿的后尘,成天在家哭哭啼啼!” 刹那间,王修气得快吐血。 直愣愣望着这夫妇俩,面色铁青得发紫,心肝尖尖都在颤! 差点没忍住,砂锅大的拳头直接敷在苏万里那张肥脸上! 卧槽!人才!牛皮!脑回路相当清奇啊! 总算明白,为何要选老子一个大字不识的憨子做赘婿了! 敢情就因为,老子是文盲,不会去外面沾花惹草呗! 可关键是,你两口子看着也不傻,能不能抓住谈话的重点? 我是文盲,不但偷诗自赋,还偷了钱啊,道德已经扭曲,人性已经沦丧啊! 这样的女婿,不赶紧退婚,留着过年呐? 一时间,只感觉脑袋都昏沉沉的。 任凭苏万里热情无比勾着肩膀,“走,贤婿,继续往前走……” 然而这时,却突然听得身后府门外,又一声唱喊。 “临州太守郑明礼郑大人携千金郑妍儿小姐为老寿星拜寿,送亲笔题寿字一幅……” 第010章 郑妍儿 转过头,只见身后府门外,伴随着一阵寒暄,随即便在一位府上管家模样的老者姿态恭敬带领下,大步走进来两人。 一个同样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材略显高大,面色白净,下巴留着短须,身穿一套青蓝色简便官服。 此刻,正一边往里走,一边朗声与那管家客套着。 “老管家说笑了,贵府老寿星八十大寿,那是咱临州府的大喜事,我这个做太守的,怎敢不亲自到贺?” “来沾沾贵府的喜气,还望你们苏东家别嫌弃郑某人礼薄叨扰啊……” 毫无疑问,正是这临州府最大的父母官,太守郑明礼。 跟随着郑明礼一起的,是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女子。 圆圆的鹅蛋脸,螓首蛾眉下,再搭配微微轻皱的小瑶鼻,竟是那般明媚动人,比起前世那些大红女明星,也是丝毫不让。 虽身材略显娇小,可一袭翠绿色轻纱长裙,勾勒着窈窕的身段,却是该凸的凸该翘的翘。 此刻,正跟在父亲身边,闪动着一双灵动大眼睛,左瞧瞧,右瞧瞧,四处张望。 招来父亲一声宠溺的训斥,“妍儿,不得失礼!” 女子却是一吐舌头,满面俏皮。 对于这位临州府太守,堂堂朝廷五品大员的前来道贺,王修倒并不觉得多少意外。 倒不是因为苏家,与官府太守私下关系多么亲密。 大康最重孝道,特别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其不发达的时代,长寿之人极其罕见。 别说苏家老祖宗这是八十大寿,就算是七十岁以上老人,连见了皇帝,都不用行礼的! 再加上苏家,好歹也是这临州城数一数二的纳税大户。 因此,代表官府,亲自走一趟前来道贺,也是情理之中。 太守大人到来,哪敢丝毫怠慢? 顿时,苏万里只得丢下王修,与夫人大步便迎了上去。 “郑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苏某感激不尽,先替我们家老太太,谢过郑大人赏脸了……” 李芳华也举止得体附和,“是啊!是啊!郑大人公务繁忙,还能抽空前来,实在令我夫妇二人受宠若惊呐!” 王修自然没什么想法,前去巴结讨好一下这位临州城的父母官。 而这时,却见那郑妍儿,似乎总算注意到他王修。 可令人诧异的,却是不知为何,只见这小妞,娇躯却是微微一颤。 脸上几分错愕,随即,便歪着脑袋,用一种说不出古怪的目光,直愣愣打量着他。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两人目光一对视,这小妞却又神色一慌,赶紧将眼睛瞥向一边。 那白皙诱人的腮帮,突然涌起几分红晕。 这搞得他王老爷,有点莫名其妙。 这小妞,怕是多少有点不正常吧? 可没想到,这郑妍儿又扭过头,故作凶巴巴姿态,朝他一瞪眼。 随即,竟是神色古怪,踮起脚尖,俯在身边父亲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 这时,便见郑明礼,脸色一惊。 瞬间扭过头,目光便直勾勾锁定在他王修身上。 当下,更是丢下苏万里夫妇,大步便朝他走来,脸上已是一片灿烂笑容。 “你便是那王修?” “昨日中秋诗会,洋洋洒洒二十五首诗,可谓是一夜成名人尽皆知呐!” “那些诗,本官也拜读了,竟是如此精妙绝伦,令人回味!此时一见,竟是如此少年英才潇洒俊朗!” 语气还颇有些激动,“想不到我们临州府,竟还有如此惊世大才!” “而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放心,你的举荐文书,本官已是连夜便已拟好,这两日便能快马送往京城,上呈天子!” “还望王公子,日后与郑某同朝为官,可得多多为百姓谋利啊!” 刹那间,王修却是吓得一个踉跄! 卧槽!还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那官到底有什么好做的?成天忙不完的破烂事,还搞不到几个银子。 要是再一不小心,卷入什么争斗或大案中,受到牵连,轻则流放重则掉脑袋…… 别的不说,就前世历史上,诸如王勃苏东坡这般大才,在官场上有几个讨到好果子吃的? 就像老子现在这样,等到把眼下这门入赘的婚事退掉…… 每个月领着几百个铜板的脑残补助,再靠家中十多亩薄田收点租子,再搞点小生意…… 从此悠哉悠哉,那小日子它不香吗? 没想到,不等赶紧跳出来反对,却见苏万里更是一下子急了。 比他王老爷还着急,跌跌撞撞一把抓住郑明礼的手,声音都有点结巴,“郑大人,不可,万万不可啊……” “这王修,乃是苏某已经签了婚书的赘婿,再有两三月便要与小女晚晴成婚了!” “而且您有所不知,家婿自幼便患有脑疾,智力低下,只是偶尔……对,偶尔神志清醒!” “那些诗,也是他昨日突然神志清醒,才写下来的!这不,他现在又脑疾复发了,又憨了,刚才还吵着嚷着要爬树去掏鸟窝……” “他这偶尔清醒偶尔犯病的,哪能去做官?” “况且,到时要是捅出什么篓子来,郑大人也难免受到牵连,摊上个欺君的罪名呐!” 紧跟着,又一把将他王修拽到一边,压低声音,“贤婿啊,还好岳父我反应快……” “你脑子单纯,偷诗偷银子的事,那可是大罪啊,搞不好要挨板子蹲大牢的!” “到时候你在牢里蹲着,还怎么跟晚晴成婚?” “我和你岳母知道你那些诗如何来的就好,以后可千万别往外人说了,知道吗?” “这郑大人,可是个铁面无私的官,办起案子不讲一点情面的!” 王修嘴角一抽。 倒是一下子乐了。 哟呵,没看出来,这老胖子还挺可爱的嘛!倒是总算做了件有良心的事,拦着那郑明礼不往上递举荐文书。 可是,这丝毫不会影响老子要退婚的决心! 只是现在,退婚的事好像更棘手了! 本刚还琢磨着,既然这苏家招赘婿的标准,要又憨又没文化的……老子干脆就摊牌了,不装了! 老子不但不憨不傻了,而且那些诗全是老子搞出来的。 老子以后不但要天天去各种才子聚会,还要去青楼包姑娘,还要考功名当官,然后养一堆外宅…… 你苏万里要是不主动退婚,你那女儿以后就等着独守空房天天以泪洗面吧。 结果谁知道,好端端又冒出个郑太守来,一言不合就要向皇帝面前举荐! 这特么谁受得了? 顿时,只见郑明礼也是一阵错愕。 将信将疑打量他几眼,再瞅瞅苏万里,尽管几分失望,却也只得一声叹息,“既然如此,倒是可惜了……” 又一阵客套,几人这才继续往前面走去。 因为苏万里夫妇要陪同郑明礼,王修自然一下子乐得清闲,怏怏在后面跟着。 可没想到,刚没走几步,却见那郑妍儿,明明挽着父亲的胳膊,却是故意放慢了脚步。 眨眼间,便已蹭到他旁边,然后便歪着脑袋,眨巴两下大眼睛,满脸怪异奸诈的笑。 压低声音,“哟,看不出来,你这坏人,装得还挺像嘛!” “你瞒得过苏老爷,瞒得过我爹,可瞒不过我郑妍儿!”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诗根本就是你写的,你的脑疾也早就痊愈了!” 第011章 这小妞多少有点欠抽吧 “噗……”刹那间,王修直接一口口水喷出来。 瞬间扭过头,眼珠子瞪得滚圆。 卧槽!这特么又是什么情况? 却奈何,郑妍儿却是一吐舌头,已是一脸小人得志的娇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上个月,也在临州诗馆,本小姐可也在场呢,只是当时扮着男装,你这坏人,没注意到而已!” 朝他扮个鬼脸,还樱桃小嘴一撇,“咯咯咯,没办法啊,有些人想不引起本小姐注意都不行啊……” “在人群中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奸诈无耻之徒!” “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啊……有的人,居然胆敢混在品诗会上,偷偷卖诗啊!” “哦对,本小姐可是亲眼看见,某人将那首‘竹外桃花三两枝’的诗,二百两就卖给那个叫赵太白的……” “两个无耻之徒,还生怕别人看见,跑到角落用衣袖遮挡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交易完了,还不忘互相吹捧一番!什么赵兄正直的为人令王某敬佩,什么王兄高风亮节的情操,也令在下无比感怀……” “哦,昨日诗会本小姐倒是没去。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又是去卖诗的吧……” “哎,只可惜那吴子俊,倒霉的孩子,主动送上门让某人把银子赚了……” 一边说着,得意得尾巴都快翘上天。 “你说,本小姐是把你卖诗的事告诉我爹,让他把你抓回府衙,打上一顿板子,再丢进大牢关起来呢?” “还是把你脑疾早已痊愈的事告诉他,让他举荐你去朝廷当官呢?” 顷刻间,王修气得够呛,印堂瞬间漆黑得发紫。 大爷的!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你这样毫无根据乱说话,信不信老子马上告你诽谤? 做人还是糊涂一点好! 别看你长得娇滴滴还前挺后翘的,老子一拳整过来…… 应该能嘤嘤嘤哭很久吧! 可没想到,不等他说话,郑妍儿却又眼珠子咕噜一转。 一脸刁钻狡黠,故作凶巴巴朝他扬了扬小拳头,“哼!果然是个无耻奸诈的坏人呢!” “要想不让本小姐把这些告诉我爹,也可以……本小姐以后要是来找你,探讨诗作啊,或者让你陪我逛逛街啊,你可最好老老实实的,要听话!” “万一本小姐心情不好了,可保不准张嘴就会乱说话哦……” “你……”于是刹那,王修更气得快吐血。 满面铁青,肺都要炸裂! 卧槽!这都尼玛都什么破事? 这小妞多少是有点欠抽吧?谁特么有空陪你探讨诗作逛街? 大家都很忙的好吧? 这大康朝太凶险了,老子想回去前世,继续享受996福报! 还好,眼见他气得双眼直喷火,这小妞倒是消停了。 得意洋洋又朝他眨巴两下大眼睛,丢下一句,“不过,你这人虽无耻狡诈了些,但长得还挺俊俏的,咯咯咯……” 然后一蹦一跳追上父亲,不再搭理他了。 …… 在苏万里夫妇热情带领下,一行人终于到达整座府院的中庭。 背靠府上用来招待贵客的正堂,眼前是一大片空旷空地,只有周围绿树环绕,以及各种喜庆的装饰。 前来贺寿的客人,除了家族本宗旁支的各种亲戚,以及苏家一些店铺与作坊的掌柜执事,更有不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露天院坝里,再加上正堂内的一些厢房,怕是备得有足足七八十桌酒席。 而此时,客人们早已到来得差不多,围坐在早搭好的桌子前,交谈甚欢。 当然也不少客人,如郑明礼这般,带着女眷。 府上下人丫鬟,在人群中忙碌穿梭着,倒是好一片热闹非凡的喜庆景象。 除此之外,王修却是一眼便瞧见,那修建得颇为气派的正堂大门外,正端坐着一位老妪。 着一身素色长衫,双手握着一根精美无比的龙头拐杖。 虽身材略显瘦弱,满头银丝,可双目炯炯有神。 面前摆着一张铺着大红绸布的四方桌,上面摆着一个大大的寿桃,以及各种精致点心。 此刻,老太太正端坐在四方桌后,满面平易近人的慈祥笑容,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身后侍立着两个俊俏丫鬟,一侧还正围着十来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正举止恭敬陪着说话。 毫无疑问,老太太应该便正是今日的老寿星,苏府硕果仅存的老祖宗,苏万里的亲生祖母,苏晚晴的曾祖母,苏陈氏。 而旁边那些华贵妇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便是苏家本宗旁支的一些媳妇,或者来往比较密切的生意伙伴的家眷了。 随着一声唱喊,“临州太守郑大人到……” 顿时,露天院坝里的客人们,自然纷纷站起身来,拱手招呼,毕竟这绝对算得上今日寿宴最为重要的贵客,更是临州府父母官。 郑明礼倒是从容自若,同样拱手回礼,待到众人纷纷坐下之后…… 这才按照礼节惯例,领着郑妍儿径直走到老寿星跟前。 举止谦卑,行了礼,说了些祝福的话 毕竟,尽管是堂堂太守,可大康的孝道下,在这般老寿星面前,也不敢失了礼节。 苏万里夫妇自然全程陪同在侧,待到礼节完毕,才又热情地安排着郑明礼父女,去了正堂内侧的厢房入座。 毕竟,太守大人身份特殊,而且今日也同样不少州府的官员前来贺寿,自然专门备了贵客厅。 王修扫视了一大圈,几乎把在场的所有年轻点的女子,都仔细打量过了…… 甚至还重点关照了其中两个长得满身肥肉、脸上还有麻子的女子,却也没有看出来,谁像是自己那未婚妻苏晚晴,应该只是今日的客人。 倒也能理解,按照习俗,今天这场合,主家尚未婚嫁的女儿,反倒是不适合出来招待客人的。 没想到,这时,直到笑呵呵目送郑明礼二人进了内堂,老祖宗却是一副迫不及待,望向刚折身回来的苏万里。 “万里,听说我那未来曾孙女婿也来了?还不快领过来老身瞧瞧?” “哎哟,老身可是日盼夜盼,能亲眼看着晚晴那丫头成婚,算算日子,这不就快了?” 苏万里却是恭敬答应着,“祖母的心思,孙儿晓着呢?这不,今天可是专门把他请了过来……” 随即,不等他王修反应过来,便肥肉一颤一颤地,已冲到他跟前。 堆起一脸灿烂笑容,二话不说,拽着他胳膊,“贤婿,走,走,陪老祖宗说说话。” 三两步便已到了跟前。 可接下来的情形,却更让他王老爷欲哭无泪了。 第012章 你配不上我姐 只见这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竟是与刚才苏万里如出一辙…… 先是一把牵着他的手,在他身上使劲打量着。 紧跟着,一下子来了精神,都已笑得合不拢嘴,“啧啧,不错,不错……” “虽脑子笨拙了些,长得倒真是个一表人才的英俊小哥儿,跟晚晴那丫头般配得很,看着就招人喜欢……” 那叫一个喜笑颜开,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又扭头望向苏万里,“万里,这事办得不错,给老身找了个好曾孙女婿!” 苏万里满面自豪,“祖母您还有所不知,定这婚事之前,孙儿可是找好几个人算了生辰八字……” “都说这王修,与咱晚晴丫头,那可是天生绝配,将来多子多福的命!” 而一旁陪着的那些华贵妇人,更一阵由衷的羡慕。 “是啊,是啊,老祖宗真是好福气,找了个好曾孙女婿啊……” “脑子憨一点有什么不好?城南万福布庄的陈掌柜,倒是给自己女儿找了个精明能干的上门女婿……” “人又聪明,又能吃苦耐劳,帮着陈掌柜把布庄生意那是搞得红红火火。可等到前两年陈掌柜两眼一闭,你们猜怎么着?” “不到一年时间,那上门女婿,竟是把布庄的产业,全部偷偷转移到了自己名下,另外开了一家大布行,而万福布庄,直接就倒闭关门了!” “不仅如此,还拳打脚踢,逼得自己夫人只能选择写休书跟他和离。得了自由身,不到一个月,就另娶了一个年轻媳妇,那叫一个风光……” “只可怜那陈小娘子,孤苦一人带着儿子,至今还在靠给人缝缝补补过着日子!” “真是想想都让人伤怀!” 而这时,其中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更是一脸黯然,“谁说不是呢?瞧瞧我们家……” “都怪赵东进那个杀脑袋的,当初我那么费劲地劝,甚至都以死相逼了,他就是不听!非得给我家小柔,找个秀才做上门夫婿!” “还说什么,自己书读得少,老是被人瞧不起,找个书读得多有学问的赘婿,日后脸上也有光。” “结果现在你们瞧瞧……” “那个杀才,在外面养的那歌姬,肚子都大起来了。” “可我家小柔,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早上出门,我去看她,她还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哭哭啼啼……” “我家小柔,命怎就这么苦啊!” 说着说着,竟是掩面抽泣起来,惹得一众妇人感怀唏嘘,不停安慰。 于是乎,王修就彻底崩溃了。 木头桩子般矗在那儿,嘴角抽搐着,脸色漆黑如锅底! 卧槽!这特么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 这苏家……哦不,这大康朝,到底还有没有一个价值观世界观正常的人了? 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些大户人家的观念里,要是嫁女儿的话,自然是要选精明能干才高八斗家世丰盈的…… 可要是招赘婿的话,如老子这般,又穷又憨又没文化的,倒是成了香饽饽! 这下子还怎么搞? 客人已经基本到齐,酒席自然也很快开始。 可因为老祖宗实在是越看这未来曾孙女婿越满意越喜欢,竟是直接拉着他,去了内堂一间厢房。 明显这是今日寿宴,单独为老太太设立的用餐之地,只摆了一张饭桌。 而同桌作陪的,是几个苏家本宗旁支的叔伯长辈家的妇人…… 整个席间,气氛倒算融洽。 可唯独让王修更哭笑不得的,却是一边吃着饭,那几个苏家的婶娘,目光总是在他身上瞟来瞟去,还不时窃窃私语一番。 “瞧瞧这俊朗小哥儿,晚晴丫头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是啊,过一两年,小两口再生个大胖小子,老祖宗可就五世同堂了!” “还是万里眼光独到啊,一眼就挑中了这么好个女婿,一看就是老实憨厚的人。以后也不用担心会在外面沾花惹草,不尊三从四德,或者欺负晚晴……” 老祖宗倒是再没说什么,可从始至终,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还好,因为皆是女眷,无人饮酒,午宴自然很快结束。 一顿饭下来,王修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 倒不是这苏家的宴席不够丰盛,相反,如这般大喜事,苏家更不缺钱,那绝对是大鱼大肉,而且不少山珍野味名贵食材! 可唯独就是这味道…… 别说寻常百姓,哪怕如苏家这般大户人家,饮食也实在如猪食般难以下咽。 要么火烤,要么白水炖得稀烂,至于佐料,什么酱油醋味精辣椒花椒,几乎是没有的,无非加点羊油,再撒上一点名叫“须萸”的果子磨成的粉末…… 就连盐,虽名为细盐,可也颗粒较粗,呈黑褐色。除了咸味,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苦腥味。 刚穿越而来时,只在外面酒楼吃过一次饭,便差点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老祖宗因为身子有些乏了,便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回了后院休息。 而王修,自然也饿着肚子,找了个借口便退了出来。 回到中庭的院坝,却见几十桌酒席,依然正热火朝天。 客人们吃得尽兴,推杯置盏,欢声笑语不断。 苏万里自然正领着夫人,在忙着敬酒招呼客人。 可这时,正当他王修漆黑着一张脸,正在纠结要不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跑上前去把那老胖子摁在地上打一顿,逼着他主动退婚,搞一波大的…… 却听得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就是王修?” 转过头,只见不知何时,旁边正站着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 同样穿着一身名贵华服,相貌清秀,此刻,也同样在他王修身上从头到尾打量着。 唯独与其他诸人不同的,望着他,眼神却是一片浓浓的敌意与厌恶。 半晌,才又满面愤恨,咬牙切齿说道,“你可能不认识我,本少爷叫苏文,苏晚晴是我姐!” “当然,不是亲姐姐。她是正房大娘所生,而我娘是妾室……可即便这样,从小到大,她待我比亲弟弟还要好,处处都宠着我!” “虽然现在,你和我姐的婚事都定下了,可我就是不喜欢你!” “你配不上我姐!” 刹那间,王修心中一阵狂喜。 当下,满心激动,猴急猴急,“快,给详细说说……” 第013章 赘婿打少爷,无法无天啦 只见这苏文,眉头一皱,更一脸嫌弃,冷哼道,“还能细说什么?” “我姐可是咱苏家的嫡生大小姐,身份尊贵,将来可是还要继承家里生意的!而且还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再看看你,家里除了一间破房产,和区区十几亩薄田,还有什么?” “不仅如此,连书都没念过,大字不识几个,而且还根本就是一个智力低下的傻子!” “你怎么配得上我姐?” 一时间,更是满面愤慨,“你不知道,就因为要纳你这憨子做夫婿,我姐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有多委屈……” “自从阿爹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我都好几次看见我姐,背地里偷偷抹眼泪,伤心得很!” 于是刹那间,王修那叫一个欣喜若狂,小心脏都扑腾扑腾跳得厉害! 差点没忍住,猛扑上去,抱着这苏文狠狠地亲上两口! 苍天啊!大地啊!上天眷顾啊,皇天不负有心人呐! 这苏家,祖坟冒了青烟,终于出了一个脑子正常思路清新的人呐! 这退婚一事,稳了! 当下,哪顾得满心激动,上前一步,抓住这苏文的胳膊,“我认为,你说得非常的对……” 声音都有点发抖,“那你,这两天,能不能好好劝劝你爹,还有你姐。让你们苏家,主动提出把这婚事退了?” 可话音未落,接下来的情形,却更让他彻底惊呆了! 只见苏文,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直接原地跳了起来,面色铁青,满腔愤怒,一声呵斥,“你想什么大好事呢?” “告诉你,这婚事可是板上钉钉,签了婚书下了聘礼的,你怎可生出如此荒诞的想法来?” “虽然是入赘,可你照照铜镜看看自己,我姐哪里配不上你了?” “告诉你,依照大康律,赘婿敢退婚或者休妻,那可是三十大板再加三年牢狱的,就算你是憨子,有残人证明,也轻不了多少!” 一时间,情绪无比激动,气得身子都不停发抖,“还有,本少爷警告你……” “以后嫁到府上来,最好老实本分一些,好好陪着我姐过日子,老老实实相妻教子!” “对了,还要牢记三从四德,不要像有些不要脸的赘婿,都成了婚了,还成天在外抛头露面,沾花惹草,坏了我们苏家名声!” “要是胆敢欺负我姐,本少爷饶不了你!” 于是顷刻,王修笑不出来了。 直勾勾望着这货,神情呆滞,印堂漆黑得发亮,已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牛皮!人才! 这苏家,个个是人才,脑回路都无比清奇! 半晌,才伸手一指远处紧挨着院坝不远,那一片茂密小树林…… “这里人多嘈杂,走,咱们去那儿,你能不能再好好给讲讲,什么叫赘婿的三从四德?” 苏文顿时脸色缓和不少,冷哼一声,“算你识相,这还差不多!” 当下,背负着双手,大摇大摆朝那小树林走去。 王修自然跟上。 然而片刻功夫,却只听得小树林里,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劝你别乱来……” “哎哟,住手,住手!别打了!” “啊,疼!姓王的,你疯了?快放开小爷,我要跟你拼了……” “快来人呐!无法无天了,还没嫁过门,赘婿就敢打少爷了,以后还不得反了天?” “哎哟,别打脸,不要打脸啊!” 伴随着的,还有王修阵阵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声。 “你大爷的,老子本就憋着一肚子火,你还主动跑来往老子伤口上撒盐!” “你说你不挨打谁挨打?” “看老子今天,不整死你这二球货……” “好大根羊尾巴炖不烂?竟然莫名其妙跑来老子跟前聒噪?” “以后,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老子要真入赘过来,一天打你三顿,信不信?” “快说,你姐闺房在哪儿?” “tui……晦气玩意!” …… 不知多久,声音才总算渐渐平息下来。 可此时,只见小树林里,苏文哪还有刚才那衣帽光鲜的模样? 衣衫凌乱不堪,身上到处都是泥泞,脸上更早已青一块紫一块,披头散发的脑袋上,还挂着几根杂草! 半晌,才龇牙咧嘴强忍着浑身火燎火烧的疼痛,一边痛苦呻吟着,狼狈不堪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再望向王修,那叫一个恼羞成怒,双眼喷火身体直哆嗦。 扯开嗓门,一声叫唤,“姓王的!你完了,你等着……” “小爷现在就去叫护院,过来打死你!” “想让我们苏家主动退婚?告诉你,门都没有,你就算打死我也不可能!” “等你嫁过来,我定让我姐好好管教你!” 可骂着骂着,眼见王修那砂锅大的拳头,又缓缓扬了起来…… 刹那间,却又吓得一个哆嗦,噔噔后退两步,急得快哭了,“你还来?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我姐住府上……府上后院,她有一座自己的独立院子!” “你想干什么?你们还没成婚,不能见面的!” 还没骂完,满脸慌张,一瘸一拐拔腿便朝小树林外面逃去。 只刚跑两步,又扭过头,“姓王的,你等着,你完了……” “我现在就去叫护院,过来打死你!赘婿打少爷,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 “哦不对,我要去府衙报官,让他们打你板子!” 然后,就跑得没影了。 只留下王修讪讪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得发紫,砂锅大的拳头依然咯咯地响。 可半晌,也只得转身,朝刚才苏文所指的后院方向走去。 哎,脑壳疼! 如今看来,也只有去找一找那苏晚晴了! 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那妹儿主动把婚事给退了! 没辙啊,刚才那苏文说得没错,他这赘婿要是敢主动写退婚文书,是真要挨板子蹲牢狱的啊! 也不知是哪个灾舅子定的这大康律,毫无人性啊! 不到片刻功夫,穿过重重院落,倒是很快便到了后院。 可紧跟着,王修却又犯了难。 这苏府实在太大,而后院这整个一大片区域,都是府上女眷或丫鬟住的地方。 而一座座小院子,又都长得差不多,也没个名字,完全两眼一抹黑! 想找人问问,偏偏,此刻府上下人,又都忙着在中庭传菜倒酒伺候客人,到处一个人影都没有。 琢磨了半晌,才终于选中了一个最靠近内侧的院子,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只见这院子,虽然不大,却是建得格外精致。 三面合围下,中庭曲径通幽,假山凉亭样样不缺。 正前方一座二层木质阁楼,更是修得无比别致,极具古典书香风格! 也不知这是不是那苏晚晴的院子,可更令人头疼的,却是房门紧闭着,不见人影。 偏偏,又不敢喊上两嗓子。毕竟,作为府上客人,偷偷跑到人家后院,被人逮着,终究名声不好听。 可紧跟着,却是心中一喜。 只见那二层阁楼前,长着一棵格外高大的黄花树,直冲房檐之上。 哟呵?办法这不就有了? 凭借这前身这多年爬树掏鸟窝的本领,先爬到树上去,从二楼那几扇开着的窗户,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下,哪有丝毫迟疑? 手脚并用,倒是轻轻松松,便爬了上去。 却奈何,抱着一根粗壮树枝,朝那几扇窗户使劲瞅了半天,也没看见屋里有人。 哎,没辙,只能再换个院子,看能不能碰上那苏晚晴。 然而就在这时,正想要抱着树干下来,一低头,却是瞬间惊得一个踉跄。 手上不稳,差点活生生一跟头栽了下来! 只见不知何时,大树下,竟俏生生站着一个婀娜多姿国色天香的女子。 身边,紧跟着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俊俏丫鬟。 第014章 我已经很久不掏鸟窝了 女子很漂亮,用沉鱼落雁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一袭淡蓝色轻纱长裙,勾勒着高挑婀娜的完美身段,乌黑的发髻,斜插一根白玉珠钗,落落大方。 仲秋的天气已有些新寒,披一块雪白貂绒披肩,再搭配那绝美的脸蛋,白皙如凝脂的肌肤,只如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 特别浑身上下,那种娴静而又从容典雅的气质,仅仅往那儿一站,更只若天上的皎月。 一时间,竟让他王修,看得有些痴了。 而此时,女子也正仰着头,怔怔地看着他。 只令人意外的,没有因为被一个陌生男子,突然闯到自己院子里来,可能坏了名节,而多少恼羞成怒。 一双美目,只是幽幽在他身上打量着,眉头轻皱,眼神说不出的耐人寻味。 倒是旁边那俊俏丫鬟,恶狠狠瞪着他,一双粉拳死死攥着,双眼直喷火! 于是顷刻,王修便彻底哭笑不得了! 卧槽!这特么都是什么命哦! 退婚的事还没着落,结果偷摸跑来人家一大姑娘的院子,爬树上往人家厢房里鬼鬼祟祟窥探,还被逮了个正着。 虽然老子可以不要脸,可关键,这终究是件太尴尬的事啊! 一时间,傻愣愣地抱着树干,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画面在这一刻似乎定格! 脸色涨红如猪肝,左瞧瞧,右瞧瞧,半晌,才讪讪憋出一句,“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我就是刚吃了寿宴,觉着无聊,散散步。可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到了这树上……这棵树先动的手!” 随即,又赶紧慌乱一指头顶不远处树杈间的一个鸟窝,“这个鸟窝筑得挺大的哈,一看就是只好鸟……” 女子依然不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一抽,神色依然沉静。 而那丫鬟,却更一阵气结,瞪着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这时,王修却是总算回过神来。 死死抱着树干撅着屁股,赶紧往下面滑。 只是此刻,他也没看见的,却是那俊俏丫鬟,终于忍不住了。 满面铁青,嘟囔着嘴,愤愤不平在那女子耳边一阵嘀咕,“小姐,您昨晚不是说,姑爷的脑疾可能痊愈了吗?” “这看着也不像啊!或者,又复发了?” 动作无比娴熟,三两下功夫,王修便已从树上下来。 拍了拍身上挂的两根枯树枝,脸色依然涨红得厉害,满是尴尬。 可半晌,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一些,咬了咬牙,望向那女子,“请问,姑娘芳名?” 眼见对方依然不说话,眉头一皱,又试探性问道,“姑娘是这府上的女子?或者,也是来参加寿宴的贵客?” “还有,姑娘可知道,那苏晚晴住哪座院子?能否带我去见一见?” 还好,女子总算有反应了。 眉头轻皱,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贝齿轻启…… 可没想到,刚要开口,旁边那丫鬟却是一下子横了出来。 依然满面愤恨,却是突然眼珠子咕噜一转,“这是我们府上二小姐,是大小姐的堂妹,名叫苏……苏婉!” “你找大小姐有什么事?不过大小姐,今日……不在府上。” 紧跟着,却又垫着脚尖,俯在那女子耳朵边,一副狗头军师模样,嘀咕了两句什么。 只见那女子,顿时嘴角又是微微一抽,有些哭笑不得。 王修一下子来了精神。 “那就好,那就好,只是不知,婉儿小姐既然与那苏晚晴是堂姐妹,平常关系如何?” 女子依然神色怪异,略微迟疑,总算开口,音若莺啼,“我们……我们关系还不错,如亲姐妹一样!” 只是说完,目光闪烁,脸蛋涌起几分醉人的红晕。 于是刹那,王修乐了。 哎,这就好办了嘛! 虽然未能见到那苏晚晴,可若是让这苏婉,传上几句话,劝上一劝,退婚的事不就有了转机? 可鉴于刚才苏文那二球货的前车之鉴,还是小心翼翼试探道,“在下便是那苏晚晴签了婚书的未来上门夫婿,王修!” “不知婉儿小姐,对我与你堂姐这婚事,如何看待?” 没想到,不等苏婉说话,那丫鬟却是一声冷哼,咬牙切齿,“还能怎么看待?” “我一个丫鬟,都替大小姐感到不值!就应该趁着还未大婚,赶紧把这婚事给退了!” “二小姐,您说是吧!” 顷刻间,王修心中一阵狂喜! 漂亮!相当漂亮! 苍天啊,菩萨啊!终于在这苏家,找到一个三观端正脑袋清醒的人了! 看着就是比苏文那二货,顺眼不少啊! 要不是男女有别,非得抱着这苏婉小姐狠狠啃上两口,再烧黄纸喝鸡血拜个把子! 简直亲人呐! 当下,哪还顾得了满心激动,上前一步,已是一脸灿烂的笑。 热情似火望着那苏婉,“对!简直说得太对了!” “想想你家堂姐,那是什么身份?府上千金大小姐,未来继承人,又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再瞧瞧我王修,一穷二白呐!” “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可就是想方设法,能让你们苏家能主动退婚的呐!” “相信婉儿小姐,也不希望自己堂姐,嫁给一个智力低下的傻子,掉入火坑彻底毁掉终身幸福吧!” 一时间,情绪更加激动起来,“还望婉儿小姐,千万劝一劝你家堂姐,让她千万想办法,退掉这桩婚事!” “对了,那苏晚晴,不就是看重我王修,又憨又老实,还大字不识一个,以后不会出去沾花惹草,或者欺负自己,然后才想要纳我为婿吗?” “倒是,见到你家堂姐,你就如此说……” “就说我王修,脑子已经痊愈了,现在可是一点不憨了,而且还博学多才,熟读圣贤著作。” “我摊牌了,不装了,其实昨天中秋诗会那些诗,皆是出于我王修之手!” 然而话未说完,却见那丫鬟,嘟着嘴一声冷哼,“什么不憨了?刚才,你可还爬树掏鸟窝呢……” “你……”顷刻,王修一阵气结。 杀气腾腾瞪她一眼,这丫头,不说话会死啊,我忍你很久了! 什么叫刚才还爬树掏鸟窝?我已经很久不掏了好吧! 第015章 拜托婉儿小姐了 王修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继续目光炙热望着那苏婉,“对了,到时候你就这样跟苏晚晴说……” “我王修,现在可是临州城名声大噪的大诗人……” “以后,我肯定天天去那些各种品诗会啊,跟各种才子谈诗论文啊,还天天去那些青楼瞎混!” “对,我不仅去青楼瞎混,我以后还要在外面养外宅,养十个八个!要知道,像我这种有诗名的大才子,可是多少歌姬嗷嗷叫着投怀送抱的!” “到时候,肯定天天让她苏晚晴,独守空房,天天哭哭啼啼!” 吞了吞口水,“你跟她说,我王修现在脑子可精明了,手段可多了,现在也开始自己做生意了……” “不信的话,让她自己去城西郊三十里外,凤鸣山下瞧瞧。那里有一座我一个月前,才花几千两银子建起来的作坊!” “主要生产花露水面膜膏肥皂香皂一类的东西……当然,这些东西,你可能不知道是啥,但过段时间正式推入市场,你就知道了!” “而且我已经注册了商号,取名万通商行!她要不信的话,可以让她去府衙查一查,看看那万通商行的背后大东家,是不是我王修?” “所以,她要真跟我成了婚,我保证跟那什么万福大布行陈掌柜家的赘婿一样,不出两年,绝对想方设法把你们苏家的产业,全部转移到自己名下来!” “到时候,那陈小娘子,就是她的前车之鉴,甚至更惨!” 继续滔滔不绝,“对了,还有,你跟她说……” “我王修不但要天天青楼鬼混,要养外宅,让她独守空房,要想方设法侵占苏家产业,我还要去考功名!” “等我混成了朝廷命官,只要稍微走动一下,再主动提出休妻,还会挨板子蹲大牢吗?” “到时候,我肯定轻轻松松就把她给休了,再另外娶上一个官家小姐做夫人,纳上几个小妾!” 满面殷切望着那苏婉,“就这些吧……” “还希望婉儿小姐,可千万把这些话,讲给你堂姐听。” “定要劝她,哪怕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逼着她爹……就是你大伯,主动向府衙交了退婚文书,取消注册!” “否则,等到成了婚,可就真来不及了,她这一辈子的幸福,就彻底毁了!” “以后注定天天以泪洗面,含恨终身!” 一时间,只见这苏婉,竟是彻底愣住了。 檀口微张,一双美目直勾勾望着他,眼神已是说不出的古怪。 嘴角微微蠕动,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半晌,又嗔怪瞪一眼旁边丫鬟,“放心,王公子这番话,我见了……堂姐,定然带到!” 于是乎,王修终于满足了! 瞧瞧,老子这思路多清晰,逻辑多严密? 天才!简直天才啊! 只要有这苏婉小姐把这番话讲给那苏晚晴听了…… 得知老子已经不憨了,还要考功名、混青楼、抢家产、休妻另娶,老子就不信了,苏晚晴那妹儿,包括苏万里,还不得吓得一身冷汗,赶紧提出退婚? 这事,不就基本稳了嘛? 顿时,有点不放心,还不忘又言真意切说到,“时间紧,任务重,一切都拜托婉儿小姐了!” “毕竟,退掉这门亲事,也是咱们共同的愿望!” “放心,事成之后,王某定有重谢!” “这既是婉儿小姐的闺房之地,王某就不多停留了,告辞!” 随即,便朝院子外走去。 只刚走两步,又回过头,“对了,为了稳妥,婉儿小姐还可告诉那苏晚晴……” “就说我王修,还是个暴力狂,一言不合就要揍人的那种。昨天,才刚把那吴子俊揍了一顿。” “刚才,又把她弟弟苏文,拖进小树林搞了!” “打得老惨了,屎都快打出来了!” “这要是以后她真和我成了婚……你懂的!” 随即,便消失在小院月门外。 只是此刻,他也没看见的,却是院子中,那苏婉依然俏生生立在原地,望着院门外,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可紧跟着,却是“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那吹弹可破的绝美脸蛋上,涌起阵阵醉人的红晕,笑靥如花下,那般美艳不可方物。 半晌,才轻轻呢喃道,“看来,他的脑疾真的痊愈了,倒是个有趣的人……” 随即,却又满面嗔怪没好气瞪一眼旁边丫鬟,“兰儿,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为何非得骗他,说我是那什么二小姐……” “你让我日后,当如何与夫君相处?” “下次要是碰上了,他再问起退婚一事进展如何,我又当如何向他解释?” “他要是知晓我骗了他,他定然会生气的,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轻浮的女子?” …… 走出小院,王修自然是神清气爽,满面红光如沐春风。 “王公子,王公子……”然而这时,却听得一阵焦急喊声。 转过头,却见前方青石板小路上,正急匆匆跑来一府上小厮。 满脸慌张,眨眼间便已跑到他跟前,顾不得擦拭一下额头汗珠,“王公子,您怎跑这里来了,让小的一顿好找!” “出事了!出事了!” 大口喘着气,语无伦次,“就刚才,府门外,来了三个男子。为首的,自称叫什么赵太白,京城来的,说是找姑爷!” “本来门房正要通报,可谁知,小少爷也不知怎么了,鼻青脸肿披头散发的,正往府外跑……” “一边跑,还一边叫嚷着,说是要去府衙报官,把王公子您给抓起来打板子!” “结果,就跟那赵太白三人,撞个正着!” “这一下子,可是把那赵太白三人惹毛了!打伤了护院,还把小少爷抓起来了!” “老爷和妇人都在忙着招待客人,实在走不开,因此,吩咐小的赶紧找到王公子,让您先去瞧瞧。” “他们随后就到!” “已经片刻功夫了,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王修顿时一愣。 可当他在这小厮带领下,赶到苏府正门,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他一下子呆了。 第016章 主打一个父慈子孝 只见此时,大门口果然正站着三个男子。 为首的,是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青年,身材适中,穿一身青色文士长衫。 唯独意外的,这货也不知刚经历了什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背手腕上,还隐约可见几条似乎被荆条抽过的血痕…… 身上衣衫更是沾满泥土,还好几处像是被树枝或者石头挂烂的破洞。 怎么看怎么显得狼狈。 可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这货,一边摇晃手中折扇,一边四十五度角望天,那副翘着尾巴找抽的德行! 而站在他身后,其中一人,似乎年幼一些。 身材略显瘦弱,头戴文士巾,细皮嫩肉,倒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模样。 而另一人,却是身长九尺,长得那叫一个虎背熊腰! 足足三百多斤的体格,浑身满是横肉,往那一矗,活生生一头大狗熊! 更令人欲哭无泪的…… 却是此时,这魁梧大狗熊那蒲扇般的右手,还正拎着一个少年。 自然正是苏文。 此刻,根本只如一只小鸡仔,被那大狗熊一只手拎着衣领,两脚悬空! 倒应该没挨打,只是早已吓得脸色惨白,一边张牙舞爪在半空中挣扎着,一边气急败坏叫骂个不停。 “土匪!你们就是一群土匪……”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告诉你们,我是这府上少爷,你们胆敢如此……” “一丘之貉,跟那王修一样,都是土匪,是强盗!粗鲁,粗鲁不堪!” “有本事放我下来,本少爷要去报官,把你们和那王修都统统抓起来,吃板子蹲大牢……” 奈何任凭他如何挣扎,又如何是那大狗熊的对手?反倒把自己气得,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除此之外,几人正前方,还围着七八个府上护院。 明显刚已经交过手了,根本没在那大狗熊面前占到便宜。 其中两人,还一边捂着略微淤青的腮帮子,一边痛得直呲牙。 此时,也只是呈半包围,将三人围住,满脸戒备紧张之色,却又不敢上前半步。 一时间,场面竟是说不出的剑拔弩张。 王修直愣愣望着这一幕,脸色漆黑如锅底。 卧槽!这到底都什么情况? 不就是那苏文,叫嚷着要去报官,让衙役来抓老子么? 打一顿就好了嘛! 至于把人家,这样如小鸡仔般吊在半空,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 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这时,倒是为首那青年眼尖,一眼便瞅见正冲出来的王修。 瞬间来了精神,折扇一守,“王兄!” 一个箭步,便已冲到他跟前,亲热无比搂着他的肩膀,脸上已是一片灿烂的笑,“嘿,王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本来去了你家,可谁知邻居说,你来了这苏府贺寿,倒是让在下几人好一番折腾!” 眼见他不说话,顿时几分尴尬,“怎么?这么快,王兄就把在下忘了?” “就上个月,临州诗馆,咳……在下突然灵感迸发文思泉涌,作了一首诗,‘竹外桃花三两枝’……” “你懂我在说什么的,对吧?然后咱俩相见恨晚……” “还有,你忘了?当时王兄还说,出门混,用小号,不挨毒打又风骚。在下深以为然,这不,就我现在用这别名,太白二字,还是王兄帮忙取的……” 紧跟着,又迫不及待朝身后两人一招手…… “来,给王兄介绍一下……” “记得上次,不是给王兄提起过,家父在京城当了个小官……而他们二人的父亲,也都跟我爹是同僚!” 一指那文弱书生,“这家伙,他爹是宰……哦,他叫陈进。” 又一指那大狗熊,“这家伙叫程虎!” “只是现在,在下已将上次王兄取的另外两个别名,送给他俩了!陈东坡,程子美……” “放心,都是跟在下一块玩到大的兄弟,自己人!” “这次,也只是从我口中,听闻王兄宁愿把那绝妙的好诗拿出来……咳,也不愿为自己搏一个才高八斗的名声。如此高风亮节两袖清风,令他们也心生仰慕……” “这才非得跟在下一同来这临州,一睹王兄神韵!” 随即,又朝陈进二人一瞪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叫大哥!” 王修却是一下子乐了。 哟呵,看来最近这两天,是要走运了啊! 这不,回头客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不仅如此,还带了两个新客户啊! 果然,京城中的青年才俊,天子脚下待着,那见识与格局,就是跟临州这些酸腐文人不一样啊! 瞧瞧这两个新客户,那一脸崇拜嗷嗷待哺的样子,就很讨人喜欢嘛! 只唯独这个长得牛高马大名叫程虎的,怎么看着有点憨啊! 一弯腰,那声大哥叫得倒是挺真诚。 可你好歹,能不能先把那苏文给放下来? 你倒是一只手拧着不累,可看看人家,挣扎得都已经快没力气了,悬在半空都不怎么动弹了,别一会儿玩死了。 还就是昨日诗会上,遇上的那个京城来的中年富商,明明再好好发展一下,也应该是个优质客户的…… 然而等老子在高台上写完诗下来,却找不到人影了……哎,实在可惜。 尽管如此,王修倒也不着急,只是几分疑惑,在赵太白身上打量着,“怎么?看你这鼻青脸肿的样,刚才被府上护院打了?” 没想到,这家伙却是脑袋一垂,“哎,别提了,说起来都是泪……” “这不,在下可是带着这俩兄弟,昨日一大早就快马加鞭从京城往这临州赶……” “结果,人走霉运,命犯太岁啊!昨天晚上,竟在半道上,跟我爹撞上了,他刚好从外面办完事回京城。” “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我赵太白,主打的就是一个父慈子孝,上前请安便是嘛!” “谁知紧跟着,我爹非得要考究考究在下的学业!” “这同样也无所谓,得亏本公子早有准备啊。所以,就把上月在你这儿……哦不对,我呕心沥血写下的其中五首诗,那是声情并茂念给他听了……” 一声长叹,苦笑连连,“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惹得我家那老头子不高兴了!” “本来一开始,还好好的,他还在赞不绝口,说这几首诗,那真堪比大家风范!” “可谁知下一秒,他是说发火就发火啊!” 黑着一张脸,“哎哟,王兄,你是不知道啊……” “大晚上的,就在荒郊野外的官道上,把我吊在旁边一棵歪脖子树上,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攥着荆条,那一顿抽啊!” “哦对了,东坡兄和子美兄,也同样挨了一顿,只是比本公子轻松多了!” “抽完了,还不解气,还把我们仨,关在他随行的另一辆马车里,说要带回京城,再好好收拾!” “只是半夜,趁我爹睡着的时候,我们偷偷跳马车跑了!这身衣服,就是跳车的时候,没留神,一跟头滚到旁边山坡下了,被石头和树枝挂烂的。” “然后,我们这才连夜赶到临州城!” 皱着眉头,“本公子现在,是越想越不对劲……” “你说,会不会是上月跟你在诗馆遇见的事,被我爹知道了,所以他才发那么大的火?” “可也不应该啊,我爹也不认识你啊!” 第017章 少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王修望着这家伙,硬是一愣一愣的。 嗯,放在整个大康朝,这货也算个人才了! 没想到,这赵太白倒是一撇嘴,“算了,不说在下的事了。反正从小也被我爹抽习惯了,倒是王兄你……” 勾着他肩膀,一声长叹,“哎,王兄,实不相瞒,自从上次在品诗会,得知王兄即将做了这苏家赘婿,回去之后,在下那是痛心疾首寝食难安呐……” “王兄是何人?那是旷世大才,是我赵太白过命的兄弟,怎能屈居人下做个赘婿?” “身份卑微,地位低下,恐就连府上丫鬟仆人,都可以肆意侮辱欺凌!” “你这未来小舅子,不就活生生的例子?只是被你拖进小树林摁在地上搞了一顿而已,居然都敢骂人?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简直不像话!” “再瞧瞧我,别说大舅哥,就连老丈人,敢在我面前大声说话吗?” 一拍胸脯,“因此,依我看,这赘婿不做也罢!” “只要你点头,兄弟们马上给你操办,一封退婚文书,立马把那苏家小姐休了!” “而且放心,半天就能给你办得妥妥的!” “回头,我把我姐介绍给你认识!” “我姐那可是长得如天仙下凡,而且一身学问,可与当朝大儒李舍人论道三日而不败!” 那陈进也点头附和,“没错!小弟我也有个姐姐,待字闺中,尚未婚配!” 程虎一手拧着苏文,不甘示弱,“俺虽然没姐姐,但有个妹妹……” “体格跟俺差不多,虽书读得不多,但有的是力气。就……就这些护院,她一只手能打八个……” “俺也可以把妹妹介绍给大哥认识!” “噗……”刹那间,王修差点活生生被口水呛死。 大爷的!三个神经病吧? 大老远从京城跑来这里,三百多里路,就为了说这个? 说得倒是轻松! 你以为老子不想退婚啊?那衙门的板子和牢狱,你们去替老子挨啊! 还有,他俩也就算了,程虎这货,掺和个什么劲? 然而这时,不等他说点什么,却见这赵太白,脸色突然一变。 直愣愣望着他身后,也不说话了。 王修转过身,也是瞬间一愣。 只见不知何时,苏万里夫妇二人,正站在旁边。 四目怔怔望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脸色明显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而赵太白,却是几分慌张,也不豪气冲天了,左瞧瞧右瞧瞧,老脸微微有些发红。 毕竟,跑到人家大门外,打伤了人家护院,把人家亲儿子揍一顿又如小鸡仔般拧着也就罢了,还一个劲撺掇人家未来赘婿休了自家女儿…… 关键,还被逮个正着,终究是件尴尬的事。 可紧跟着,却是眼珠子咕噜一转。 径直走到苏万里夫妇跟前,风度翩翩一拱手,“如果没猜错的话,二位应该便是苏家老爷与夫人了吧!” “苏老爷好福气啊,苏夫人不但貌若天仙,皮肤更是保养得极其好,真让人误以为,是府上尚未出阁的大小姐呢!” 又瞬间一脸正气,一本正经道,“另外,还望苏老爷与夫人,千万不要与我兄弟置气……” “虽然王兄刚才的想法,非常危险,居然琢磨着,要一封退婚文书把令千金给……” “令千金可是大家闺秀,听说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是多少人做梦难求的佳配,而且如今更是已签了婚书……” “他居然一点不知道珍惜,成天就想着……哎,实在为我等所不齿啊!” “不过苏老爷放心,我们已经劝过王兄了,他也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断不会再生出那些危险的念头了!” “嘶……”王修压根一阵钻心的疼。 瞪着这狗东西,眼珠子滚圆! 卧槽!人才啊!这操作很溜啊! 那陈进却是偷偷摸摸往后缩了缩,“赵兄所言极是,我等是羞与王兄为伍的……” 程虎却是愣在原地,明显有点摸不清状况。 良久,总算反应过来,满是横肉的脸颊微微一红,慌了。 条件反射,就把依然还拧在手里的苏文,想往身后藏。 可那好歹是个大活人呐,怎么藏得住? 更加尴尬,一阵慌张,赶紧往旁边一扔…… 顷刻,苏文噗通一声,便直挺挺摔在地上。 可紧跟着,别看刚被拧在半空,焉巴巴的,早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却是“嗖”的一声,便从地上蹿了起来。 似乎瞬间回满了血,那叫一个气急败坏…… 铁青着脸,一边暴跳如雷,一边破口大骂,“土匪!强盗!” “你们都是一群粗鄙不堪之人,我跟你们拼了!” 又扭头望向王修,大口喘着气,“还有你,王修……” “还有,你要是再敢有跟我姐退婚的想法,我饶不了你!” 然而正破口大骂得起劲,却见王修一只拳头,已经在半空缓缓扬起,脸色又刷地一下变了。 噔噔后退两步,声音有点哆嗦,“你……你想干什么?” 然后,拔腿就跑,一溜烟便没影了。 直看得赵太白几人一愣一愣的。 …… 既然退婚一事,已办得八九不离十,王修自然也没什么想法,继续在苏府待下去。 领着赵太白几人,便匆匆告辞离去。 只是此时,苏万里夫妇站在大门口,怔怔看着四个人勾肩搭背离开的背影,脸色却依然很不好看。 不知多久,李芳华才一声冷哼,“这个叫赵太白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李芳华美若天仙,皮肤保养得好,我自己能不知道吗,需要他来说?油腔滑调!” “还有,这简直土匪恶霸,暴力!瞧把苏文给打成什么样了?鼻青脸肿披头散发的,我这个做大娘的看着都心疼……” “要不是看在他们是姑爷的朋友份上,我今日非得把他们仨送府衙不可!” “还有,还好意思说什么,姑爷想要跟晚晴丫头退婚!” “咱姑爷这么老实憨厚的人,怎么可能会生出这样的想法?鬼话连篇!” 扭头望向苏万里,“以后,等这王修和晚晴丫头成婚了,可得多说道说道姑爷,少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近墨者黑,咱姑爷心思又单纯,别一不留神就被带坏了!” 苏万里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姑爷憨厚老实,怎可能会有退婚这想法?” “况且,听府上那小厮说,姑爷刚才可是去了晚晴丫头的院子……” “虽说我苏万里,天天做梦都想着抱孙子,可这不,只还剩两个多月就成婚进洞房了吗?” “他着什么急啊?” …… 第018章 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乌鸡巷,王修那简陋的小院子。 “啧啧……王兄平常就住在这里?虽简陋了些,倒也安静……” “哟?王兄,你院子里这几棵桂花树,长得挺好,粗枝茂叶的,可咋个连花苞都没一个呢?是不是该施肥了?” “啧啧,王兄我告诉你,你那未来岳母,可不是个善茬啊,你没见着,刚才她看你那凶巴巴的眼神?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你这要真入赘过去,怕是日子难过咯!” “要不,还是退婚吧。只要你点头,兄弟们给你操办!” 赵太白自一踏进院门,便领着陈进二人,一边摇晃折扇,东瞧瞧,西看看。 王修在一旁,却是脸色铁青,砂锅大的拳头咯咯直响。 大爷的!上个月在诗会上,还觉得,这家伙好歹也算个灵魂很有趣的人,是个要脸的人! 可现在看来,多少是有点毛病呐? 不就是回头客来拿货吗?大家萍水相逢,又不是多熟,拿完货付完钱,就赶紧哪儿凉快去哪儿呗……难不成,还等着老子请你吃晚饭? 大家都很忙的好吧! 半晌,再忍不住了,一瞪眼,“说吧,这次要多少?” 没想到,赵太白却一脸糊涂,“什么要多少?” 折扇一收,恍然大悟,“哦,王兄说的,诗作啊?” 可紧跟着,却是慌忙摆手,一脸正气,“咦?王兄,你说什么呢?” “圣人有云,大丈夫当恪言,当慎行……我等读书人,怎能做出买诗自赋这等事?”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不妥,不妥……” 顷刻,王修气得快吐血! 你特么!神经病啊? 刚才在府门外也就罢了,现在又没什么外人,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你究竟是什么货色,老子心里没数吗? 还好,眼见他那砂锅大的拳头已经饥渴难耐了,这货总算消停了。 老脸一红,几分尴尬,“那吟诗作赋,乃文人雅事,不能说买卖,要说请!” “而这次来临州,我打算再请五十首诗,还是老价钱!” “噗……”刹那间,王修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眼珠子瞪得滚圆,印堂漆黑! 卧槽!神经病呐?疯了? 五十首诗,老子倒是轻松拿得出来! 可关键,这大康朝,素有以文取仕的制度,“小秋闱”便是例子。 你没事写出几首脍炙人口的诗作来,只要嘴巴闭紧一点,倒也还没事。 可突然,莫名其妙,好几十首绝佳好诗从一人笔下出来,那还得了? 别说地方府衙,可能连皇帝都会被惊动,严查下来…… 你要想被诛九族没人拦着,可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呐! 没想到,这赵太白也急了,四处瞅瞅,眼见没外人,“王兄,你误会了!” “我也知道,五十首有点多!” “我好歹也是天子脚下混的人,教坊司里听过曲儿,将军门外打过架的,能不知道轻重么?” 支支吾吾半天,一跺脚,“哎,实话跟你说了吧!” “这些诗,不是我要拿去……上次你怎么说来着?装比,对,不是我自己要装比!我是要带回京城,再去卖掉的!” “这么说吧,上次十首诗,其实,本……公子只用了五首。另外五首,转手卖掉了!” “二千两一首,赚了点外快!” 伸手一指旁边陈进二人,“哦,就他俩,也一人买了一首!比如那‘红藕香残玉簟秋’的长短句,就子美兄买走了,只是便宜些,一千两!” “你没去过京城,是不知道,京城中,多的是那种,可因为读书不长进,天天被老爹吊起来抽的官家子弟……” “就比如东坡兄,看着是不是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其实你不知道,他三天挨八顿,还有一顿是因为他爹手疼,需要休息!” 一摊手,“现在,可都是嗷嗷待哺,就等着买……哦,请上一两首绝佳好诗,回去交差啊!” “我不方便再出面,可东坡兄与子美兄,已经私底下联系了十多个买主了!” 当下,又一拍胸脯,“等这五十首,在京城消耗掉了!” “咱就去南方州府,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而且放心吧,咱找的买主,都是些靠谱的。嘴巴严得很,出不了事的!就算出了事,我赵太白一人担着!” 只是说着说着,老脸已涨得绯红,“没办法啊,我爹管我太严,每个月就给那么几百两银子零用,哪够花?” “兄弟我命苦哇……” “还就是,这次拿货,得先赊欠着!其实上次卖掉那五首诗,银两我是带着的。谁知昨晚,竟被我爹全给没收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于是乎,王修已是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卧槽!牛皮啊!这真尼玛是个人才啊! 从老子这里,二百两银子一首拿的诗,自己用掉五首,居然还倒赚近万两! 这操作就很溜啊!黑心中间商赚差价啊! 前世那些奸商,也没这么黑啊! 果然还是京城的文人才子,见过大世面的,有风骨啊! 一时间,气得面色铁青,心肝尖尖都在颤! 今天不整死这傻叉玩意,他当老子是蹲着撒尿的! 当下,猛地上前一步,反手就是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砂锅大的拳头,照着他那张无耻老脸,就要雷霆暴雨般揍过去。 顷刻间,赵太白也是吓得够呛。 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惊慌失措,扯开嗓门一阵大呼,“王兄莫慌,王兄莫慌……” “有话好好说,好端端怎么还动起手了呢?” 眼见那拳头,虎虎生风距离脸颊已不足三寸,更一下急了,“本公子这次,还带了厚礼,给王兄带了厚礼……” 朝着陈进,又一声大喊,“东坡兄,还不快把东西拿出来!” “还有,这次拿货,给你加价,五百两一首!” “哦不,也不谈拿货价了!” “这次,卖的钱,咱们五五开,哦不,四六开!” “你有货,我有渠道,而且还不担心被官府查到,岂不一桩美事?” 顿时,王修也是神情一滞。 扭过头,却见陈进正从随身背着的行囊里,摸出来两幅字画。 赵太白却迫不及待,一脸谄媚的笑,“王兄,来,看看……” “这两幅,可都是史书上都极具盛名的,前朝书法大家崔梭的东西,我看过了,绝对是真迹!” “七八千两银子是绝对值的!本公子也是刚刚才搞到手的,还没揣暖和……” “一点见面礼,不成心意!” “而且放心,诗作的事,到时候等银两一到手,你的六成,我绝对第一时间,亲手送到王兄手上!”云九小说 于是乎,王修也是愣住了。 尽管依然面色铁青,倒是总算将他松开。 半晌,才讪讪将那两幅字画揣入怀中。 憋出一句,“其实见面礼不见面礼的,都无所谓。我主要看重的,还是赵兄正直的为人与高尚的德行……” 赵太白终于长舒一口气。 擦拭一下额头冷汗,“咦,不敢当,不敢当!” “王兄高风亮节的情操,以及刚正不阿的品行,也令在下万分敬佩!” 陈进跟着附和,“赵兄所言极是……” 程虎在旁边憨憨地矗着。 秋日的暖阳已高高升起,小院中,充满了和谐与美好。 而这时,王修似乎突然想起什么。 歪着脑袋皱着眉头,在赵太白身上打量着,沉思半天,终于一咬牙,“赵兄,跟我来,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随即,领着三人,便大步朝院子角落厨房走去。 第019章 你爹是多大的官? 一踏进厨房,赵太白又开始一边摇着折扇,东瞧瞧,西看看。 “咦?王兄还自己做饭呀?” “咦?这盐铁二物,可是朝廷严格管控的,王兄竟然还私下打造了一口大铁锅?” “真的,我刚瞧那苏夫人,看你的眼神凶神恶煞的,怕是对你这未来女婿尖酸刻薄得很啊……” “要不,还是写退婚文书吧……” “我让东坡兄马上去府衙,保证天黑前就能办妥当!” 王修漆黑着脸,压根不想搭理他。 只是从橱柜一个隐蔽角落,小心翼翼翻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布袋。 放在那石头堆砌起来的简易灶台上,慢慢打开,只见里面,竟是装着一堆雪白的粉末。 与其说是粉末,倒不如说是细小颗粒,更为恰当。 洁白如雪,竟没有一丝杂色。 一时间,赵太白三人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趴在灶台上,三颗脑袋凑在一起,直愣愣盯着这玩意,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半晌,倒是陈进,试探性地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 可紧跟着,却是一声尖叫,“盐!这是细盐……” 顷刻间,赵太白与程虎哪有丝毫迟疑,同样尝了尝,竟也是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要知道,如今的大康朝,虽也有自己的盐矿,可却全都是劣质的粗盐。 不但味道苦涩难忍,里面更含有诸多有毒的物质,根本无法为人食用……若稍微食用过量,轻则恶心呕吐,重则甚至丧命。 细盐也是有的! 却全都是依靠从北方的庆国购买而来,只因为庆国境内,有两座规模颇大的盐矿,盐的纯度要高上不少,再经过一些简单处理,便成了细盐,又被称为“庆盐”。 奈何偏偏,谁都知道,人要长时间不吃盐,便没有力气,甚至生出诸多怪病。 因此,从立国以来,大康朝都不得不花费大量钱财,从庆国购买细盐。 可那来自庆国的盐,也同样形状粗劣,微微呈暗黄色,食用起来,同样一股难忍的苦腥。 说到底,也只是勉强可以食用,不至于让人中毒而已! 哪比得上眼前这细盐,如此细腻洁白,竟是没有一点杂质,吃在嘴里,更没有丝毫怪味? 而即便如此,那庆盐,在大康朝,也是奇货可居,区区一斤,都得卖到二三两银子。 甚至很多时候,有钱也买不到! 因此,寻常百姓家,是根本吃不起的。 更重要的,就因为这庆国,牢牢掌握着细盐资源…… 第020章 其实,我也经常骂皇帝的 没想到,话音未落,王修却是一下子怒了。 “啪”的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 “老子要真是想当官,至于这么费劲巴力,还需要借你的手,把这提炼细盐的技术往朝廷递交么?” 一脸看白痴的表情,“那官到底有什么好当的?” “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处理不完的糟心事,累死累活,一年到头还搞不到几两银子……” “好像一个七品县令,月俸也才二十多两银子吧。要做个贪官,倒是有搞头,可又害怕脑袋不保!” “我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才会想着要去做官?” 又一撇嘴,“更何况,就大康朝这取仕制度……” “对了,当今皇帝年号什么来着?景隆?哦对……就那景隆皇帝,怕也多少有点那啥吧,你懂的……” “朝廷取仕,虽然有两年一次的科考,以及每年这小秋闱,可最重要的手段,却依然还是靠着举荐制。” “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凡是德行高尚,或者有才华之人,可由朝中官员向上举荐,若得到吏部赏识,便可入朝为官……“ “我告诉你,这中间,问题可就大了!” “毕竟,朝中的官员,谁也不是傻子。为了稳固自己的实权,必然大力举荐自己族人或门生,为官任职……” “大康立国,尚且还不过百年,倒还好说。可时间久了,必然出现权臣把持朝政祸乱朝纲的局面!” “甚至生出动乱,百姓受难!” 又是没好气一瞪眼,“你觉得就这种局面,哪怕老子搞了个官职,可要是不去递门贴,不选择派系,不去送礼巴结,能站稳脚跟?” “至于那小秋闱,我就更不想说了!” “虽说,能得到举荐机会的才子,少得可怜。可是,难道仅仅多读过几年书,会写两首诗,就能做一个好官了?” “别的不说,瞧瞧咱临州那些文人士子,天天除了吟诗作对,能念两句之乎者也,还能做点啥?” “要真任用到地方为官,粟米和杂草,他们分得清吗?百姓当何时播种,何时收割入仓,他们懂吗?” “干旱之年,当如何引导百姓修建水渠灌溉,遇上洪灾蝗灾,他们又知道如何救助灾民吗?” 大爷的!这缺德玩意,多少怕是有点毛病吧? 怎么跟中秋诗会上,那个三脚踹不出个屁的中年富商,一个德行? 当官,当官,还能不能有点人生追求了? 更何况,要是身在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倒还好说,至少自己也算通晓历史,对历朝历代的皇帝以及大臣,以及未来历史走向,多少了解一些…… 要去弄个官来当当,至少保命应该没问题! 可偏偏,来了这听都没听过的大康王朝。 别说朝中手握重权的大臣,谁奸谁忠,毫不知情。 就连当今天子景隆帝,老子除了只听说,名讳赵泰,其余的信息,诸如秉性为人,又是如何继承的皇位,更是一概不知。 老子这就往人家跟前凑,那不是找死吗? 若运气好,遇上诸如唐太宗或者刘秀这般明君还好,可要遇上刘邦朱元璋那般,砍起功臣脑袋毫不手软的主……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于爵位,那不也一样啊? 不外乎多了个名头,再加朝廷赏赐点田地,有毛用啊? 而顷刻间,赵太白却是彻底懵了。 又是一脸如看神仙的表情,直愣愣在他身上打量着,目光说不出的古怪。 半晌,才一声惊叹,“我的个阿娘也,王兄这番言论,却是让在下如醍醐灌顶呐,耳目一新……” 随即,却是一下子来了精神,趴在灶台上,脑袋使劲向前凑了凑。 一副猴急猴急模样,“快,给兄弟说说,朝廷若是要改变这种局面,当如何做?朝廷,又该以何种方式取仕?” 然而,王修却只是一撇嘴,“还能如何?无非几点嘛。” “第一,取消小秋闱举荐。这个简单,无非朝廷一纸诏令。” “第二,要真正取消举荐制,可就没这么简单了,毕竟不用想也知道,必然遭到朝中各方实力的极力阻拦。” “所以,只能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方式,逐年减少举荐名额,并且不再录用为重要职位。” “第三,便是大力推进民间教化。朝廷出台激励的措施,甚至国库与地方州府出钱,让更多底层贫苦百姓家的孩子,能有机会读书识字……“ “与此同时,增加科考录用官员的名额!” “当然,这什么民间教化,可也不是简简单单多建点学堂,多请几个先生那么简单!” “这里面,说起来,可就复杂了!” “真正要做到这些,非十年之功,难!” 紧跟着,却是几分戒备,“当然,这也就咱哥几个躲在这里,随口聊点闲话!” “这些东西,也轮不到咱们这等小百姓来操心……” “还有,可千万不能传了出去。毕竟,妄议朝政可是大罪,而且刚才,我好像还骂了皇帝……” “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咱哥几个,谁都别想有好日子!” “另外,赵兄,可千万把嘴巴闭紧了,就一口咬定,这细盐提炼技术,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 “否则,可别怪我翻脸,友谊的小船,可是说翻就要翻的!” 赵太白倒是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这些我都懂!” “其实,我也经常背地里骂皇帝的!” “至于那细盐提炼技术,我这两天就找人,送到京城我爹那儿去!只要咱兄弟几人不往外说,绝对没人知道这技术是王兄你研究出来的!” …… 七天后。 京城,巍峨森严的皇城,太阿宫。 明德殿,乃是天子平常召见重臣商议朝中大事,或者批阅奏章的地方。 大朝会刚刚结束,刚下了早朝的景隆帝赵泰,倒是已换下龙袍。 而此刻,正端坐在明德殿内龙椅上,双目死死盯着面前桌案上,一小袋雪白的细盐,以及旁边一封密函,陷入了沉思。 司礼监太监总管张三千,侍立在一侧,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四周安静得出奇。 而景隆帝正对面,正襟危坐着,一个身穿紫色官袍,身材精瘦须发花白的中年男人。 正是当朝宰辅,陈无相! 此刻,也同样双目死死盯着皇帝面前那雪白的细盐,满面震惊骇然。 半晌,却再忍不住了,“陛下是说,不仅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和几位朝中重臣子弟所写的那些惊艳绝伦的诗作……” “包括眼前这细盐和提炼技术,都是出自临州府,那个名叫王修的小小赘婿之手?” 第021章 可恨!实在当诛! 景隆帝总算回过神来。 讪讪一声苦笑,“谁说不是呢?” “不仅如此,昔日临州府的中秋诗会上,也正是这王修,那是一口气不歇啊,洋洋洒洒,足足二十五首诗作!” “每一首,那都是堪称震古烁今的绝妙之作啊!” “当时,朕可就在那诗馆里,何尝不是惊得看得目瞪口呆,脑袋都嗡嗡地响?” 可说着说着,却又一脸愤恨之色,“那小崽子,才华自然是有的。可偏偏,简直不是个好东西!” “可恨!实在当诛!” “爱卿你是不知道,他竟然胆敢在中秋诗会上,充当那走卒贩夫,卖诗,还二百两一首!” “那吟诗作赋,乃文人雅事,岂能如牛羊牲口般,随意买卖?” 一时间,满脸铁青,咬牙切齿得厉害,“这些,统统也就罢了……” “他竟然,还祸害到堂堂太子身上了!那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 “就凭这,朕就可以砍了他的脑袋!” “这几日,朕是越想越生气!” “他哪是什么憨子?那是胆大包天,是掉钱眼子里了,是迫不及待想掉脑袋了!” “朕甚至都拟好了一道便旨,令那临州府太守郑明礼,将那胆大包天的小崽子抓起来,打上几十大板,再关上两月,以示惩戒!” 然而,虽依然满面愤恨,却又一丝无奈苦笑,“可最后,朕还是放弃了……” 随即,从跟前桌案的一摞奏章夹缝中,抽出来一张纸,苦笑一声,“爱卿,瞧瞧这个……” “这是那小崽子,卖给太子的诗中,我摘抄下来的其中两首!” 陈无相双手接过来,皱着眉头,轻念出声,“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当下,精神一振,又是惊呼出声,“好诗!好一份忧国忧民的的心思啊……” “是啊!”景隆帝揉了揉太阳穴,叹道,“谁都知道,这诗由心生,所表达的意境,向来是作诗之人内心的感念……” “考教太子学业时,刚听他背出这两首诗,朕也是心中一震后背发凉啊!” “虽说这秦淮二字,不知何意,但应该便是代指咱大康京城外的淮如河了!” “那小子的这两首诗,是在警醒朕,虽大康立国近百年,如今也算国力蒸蒸日上,可依然不能忘了……” “北方,还有前朝被庆国占领的失地啊!失地的百姓,还在日夜盼着回到大康啊!” “这是在警醒大康臣民,不能沉浸在歌舞升平的享乐中,当励精图治,收复失地,打造一个盛世啊!” “更何况,庆国自那女皇帝李轻眉十六岁登基,短短五年励精图治,雷霆手段的变革,如今已是初见成效!” “兵强马壮,国力早已在大康之上了!” 又一声长叹,“那王修小儿,虽实在可恨了些……” “可一边鬼鬼祟祟卖着诗,挣着丧良心的银子,还能一边如此忧国忧民……” “朕又怎忍心,真惩戒于他?” 陈无相不说话了,一时间,竟也颇多感怀。 沉默半晌,景隆帝才又话锋一转,“还有这细盐……” “朕自前几日拿到太子差人从临州呈上来的那提炼技术和图纸,令匠造监也已经试过了!” “的确,就用咱大康的粗盐矿石,就能提炼出如此高纯度的细盐来!” “你瞧瞧这色泽,再尝尝这味道,哪是那价格堪比银子的庆盐所能比的?没有一点杂色,也没有一点苦腥味!” 终于正了正色,“爱卿,你也知道,这可无毒可食用的细盐,对大康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仅是从此以后,大康的百姓,再也不用吃那高价还发苦的庆盐了!” “更重要的,以往,咱大康仅仅因为细盐,不但每年让庆国赚去千万两银子,更处处被牵制的局面……” “彻底一去不复还了!” “不仅如此,往后,咱大康,还要往庆国卖盐,往周边诸国卖盐!” “朕也要让那庆国女皇帝瞧瞧,这盐,咱大康也有了。而且比她的庆盐,还好上千倍百倍!” “是啊!是啊!”顷刻间,陈无相又何尝不是满面欣喜? 身为当朝宰辅,又何尝不清楚,这看似不值一提的细盐提炼技术,对于大康朝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竟是激动得眼角点点泪光。 哪还丝毫迟疑,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声音颤抖,朝景隆帝一躬身,“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还有那王修,这是为大康朝,立下了千古奇功呐!次子,绝对堪称是大康的福瑞呐!” “臣谏言,如此盖世奇功,朝廷当重重赏赐,才不至于寒了人心呐!” 可没想到,景隆帝只是笑笑。 摆了摆手,“爱卿先别急着为那王修请功,先再瞧瞧这个。” 随即,却又从那一摞奏章的夹层中,取出一张纸来,“这是前几日,那王修小儿,与太子闲聊时,无意间提起的……” “关乎大康取仕制度的一番言论,整理出来,便是这些!” 陈无相一阵疑惑。 仪态恭敬接了过来,只粗略读了读…… 可顷刻间,更是脸色剧变,彻底惊呆了。 景隆帝又只是笑笑,“朝中重臣,朕能信得过的,也就寥寥几人……” “可这番言论,朕也只敢给爱卿你看看。否则,要是传了出去,难免生出乱子!” “说实话,如今大康的取仕制度,诸多弊端,朕又何尝不知道?” “每年,仅仅通过官员举荐而入朝为官的,便占了七成之多!长此下去,难免会步了前朝衰帝的后尘,权臣把持朝政扰乱朝纲,从而天下大乱,百姓苦不堪言……” “朕只是没料到,那王修,一小小赘婿,身无一官半职,竟也能看得如此透彻!” 陈无相没说话,脸色几分忧虑。 景隆帝有些疲惫揉了揉眼睛,才又小声呢喃道,“说实话,这几年,朕也一心想要改变这种局面……” “只奈何,这举荐制乃是前朝便传下来的,牵扯的东西太多!” 短暂停顿,却是一声感叹,“说实话,刚见到那王修小儿这番言论时,也是惊得一身冷汗呐!” “虽然他所提出来的谏言,什么取消小秋闱,兴科举,提振民间教化,国库与地方州府出钱,激励底层百姓家的孩子读书……” “略显稚嫩了些,可让朕,却是耳目一新呐,颇有启发!” “特别是他所提到,包括小秋闱取仕,那些文人才子虽能写上两首好诗,多读了几年书,却并不代表,就能做好一个官员。” “还说什么,那些文人才子,除了会写两篇锦绣文章,可要真到了地方做官,懂得如何引导百姓修渠灌溉吗?遇上洪灾旱灾,懂得如何救助灾民吗……” “那更是让朕如醍醐灌顶呐!” “看来,取仕制度的变革,已迫在眉睫了!” 可说着说着,又是满面苦笑,“只是,关于那什么大力推进民间教化的谋略,到底该如何实施……” “朕感觉,那小子肚子里还有货。可就是谨慎得很,嘴巴闭得紧!” “看来找个机会,朕还得亲自去探一探。你是当朝宰辅,到时候陪朕一起去临州府走走……” 顷刻间,陈无相已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半晌,才几分惊魂未定惊叹出声,“大才!小小年纪,却能有这样一番经世济国的言论……” “此子,绝对堪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才啊!” 一时间,再忍不住满心激动,“陛下,此子若能入朝为官,只需稍加历练,往后,必能称为国之重臣呐!” 可没想到,话音未落,景隆帝脸色一变,又是一阵恼怒愤恨。 苦笑连连,“哎,别提了……” 第022章 还是陛下技高一筹啊 陈无相有点懵。 却见景隆帝又一阵咬牙切齿,“你以为朕没想过这事?” “此子不但一身才华,而且见识超乎常人,若能为朝廷所用,日后太子登基,有他辅佐,朕也能放心不少!” “可偏偏,你知道他跟太子说什么?” “他说,那官有什么好当的,每天累死累活,还赚不到几个钱……” 双目直喷火,“简直混账东西!粗俗,无知!” “还有,难道他眼里,就只有钱了吗?当官就是为了挣钱吗?空有一腔为国为民的情怀!” 紧跟着,情绪却更激动起来,“对了,还有太子!” “跟那王修小儿,也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堂堂一国储君,竟然做出买诗自赋的事情来,简直无法无天!” “就此次回京,半路上撞上了,居然还有脸,在朕面前炫耀,说这些日子灵感迸发文思泉涌,作了几首诗,让朕品鉴……” “对了,还有你家那小崽子,还有程老将军那嫡长孙程虎,朕是把他们三个,好好收拾了一顿啊!” “之所以没有拆穿,那是给他留着面子呢,否则,要传了出去,朕的脸面,皇室的脸面,何存?” “那是要让天下儒生,戳脊梁骨的啊!” “本来决定,把他们三个,带回京城,再好好收拾……” “可谁知,半夜,他们竟然还胆敢偷偷跳马车跑了!” 一时间,竟是气得身子都不停发抖,“这些统统也就罢了,可你知道,他们跑到临州城又干什么去了吗?” “朕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们三个狗东西,竟然又找到那王修小儿,买诗……” “哟呵,不得了啊,长本事了啊。一张嘴,竟是要买五十首诗回京城,打算二千两银子一首,卖给京城那些不学无术的官家子弟啊!” “还叫嚷着,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啊!” “真是朕的好儿子啊,给朕长脸了啊!等着吧,恐怕不出一个月,京城里到处都是才高八斗的大诗人。” “等他回京,朕非得亲手打死这孽畜!” “哦,对了,这还不算完。太子差人连同那细盐提炼技术一起呈上来的,给朕的密信中,哎哟,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呐!” “什么爹啊,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什么儿臣今日发奋读书,颇有收获。关于如今朝廷取仕制度,儿臣有言要谏……” “什么儿臣心忧社稷,心系百姓,特别虎狼庆国以细盐一物处处掣肘我大康朝廷,更是让儿臣寝食难安。这些年儿臣省吃俭用,亲力亲为暗中经过上千次反复研究……” “终有所得,总算研究出了这细盐提炼技术,上呈天子,下呈黎民。至于赏赐,就不必了,这都是儿臣身为太子,应当做的!” “这细盐提炼技术,如此惊世奇功,虽说是那王修小儿逼着他,可他身为太子,怎能如此厚颜无耻冒领功劳?” “朕赏他两个大嘴巴子!” “这……”一时间,陈无相也是一脸哭笑不得。 半晌,才尴尬笑笑,“陛下还请喜怒,太子殿下虽秉性顽劣,行事乖张了些,可总体,也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 随即,却又眉头一皱,几分疑惑,试探性呢喃道,“还有,臣有个疑惑……” “按理说,陛下虽只是微服出巡,可依照身边暗卫的本事,若没陛下默许,太子殿下他们怕是根本没有机会跳马车逃脱吧?” 果然,顷刻,只见景隆帝,满脸怒容消散了不少。 嘴角微微一抽,神情几分古怪。 半晌,才一声轻叹,“哎,朕也只是想看看,这逆子此次跑去临州城,到底又要折腾什么把戏!” “另外,景阳那丫头,不是成天闹着要去外面闯荡一番,不是成天叫嚷着,要做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吗?” “朕也刚好遂了她的愿,让她悄悄混进太子身边隐藏的侍卫中去了!” “这不,这才几天时间,收获颇丰啊……” “要不是因为景阳那丫头的密函,朕能知道这细盐提炼技术,还有那取仕制度的谏言,根本就是出自那王修小儿之手?” 无奈苦笑,“你说景阳这丫头也是,堂堂皇室三公主……” “不知老老实实待在公主府,好好读书,或者养养花草写写字,这性子怎就随了她娘程贵妃!” “倒是练得一身好武艺,一女儿身,跟她那表兄程虎比武,居然能不落下风!” “这也就罢了,还成天叫嚷着,要么去边关随军,上阵杀敌为国效力,要么行走江湖惩恶除奸……” “都已经十九了,以后可怎么找婆家啊?真是愁死朕了!” “至于太子,又买了五十首诗这事,就让他先折腾着吧!刚好这两年,朕的内帑入不敷出,正缺着银子呢……” “这……”陈无相哑然失笑,“还是陛下技高一筹哇!” 然而,景隆帝只是皱着眉头,“倒是那王修,呈上这细盐提炼技术……” “虽说,朝廷当赏罚分明,才能公正法度!” “可那小儿,不是为了不引起朝廷注意,逼着太子一口咬定,这提炼技术是太子研究出来的吗?” “朕就先替他记着,该有的赏赐,以后再一起给他吧!”https:/ …… 第023章 兄弟们,抄家伙 乌鸡巷。 仲秋上午的暖阳,让人简直不要太舒服。 小院靠近角落位置,王修正舒坦无比躺在一张自制的躺椅上…… 怡然自得晒着太阳,倒是好不惬意。 可脸色,却是几分恼怒,气急败坏瞪着一旁的赵太白,“我说赵兄,你们都在这住了七八天了,吃我的喝我的……” “五十首诗也给你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京呐?” “还有,我可是把这修建取暖系统的工程,按照我的图纸施工,全权交给你了,就当抵这几天的伙食费住宿费了!” “你说说,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工?” “听说这临州府的大冬天,能冻死人呐!” 只见此时,好端端的小院子里,已经被挖出了三四条沟壑,土块被翻得到处都是,有点惨不忍睹。 靠近院门处,还竖着一块木牌子,“施工重地,敬请绕行。” 赵太白本来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弓着腰撅着屁股,拨弄着地上一堆小石子。 拨弄一颗,念叨一句,“我爹还在生气,我爹没生气了,生气,不生气……” 顿时也脸色涨得通红,抬起头陪着笑,“王兄,这就见外了不是?咱兄弟什么交情,怎么还扯上伙食费了?” “我要有钱,能欠着伙食费吗?” “这不还在等我爹的回信吗?上次才挨了一顿抽,我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为啥,这贸然回京,我有点怕……” 随即,却是朝前方不远处的陈进一声吼,“东坡兄,王兄宅子这什么取暖系统,我可是全权交给你了,你得加快进度啊!” 却又神色一怔,“完了,思路打乱了,刚数到哪儿了?” 陈进本来正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可目光却正盯着面前爬过的一条小虫子,发呆。 顿时缩了缩脑袋,扭头望向程虎,扯开嗓门喊,“子美兄,赵兄催得紧,你这样慢吞吞地干活,那是万万不行的呀!” 程虎拎着一把铁锹,从靠近院墙一条刚刚挖出的一条泥土沟里直起身来,有点懵。 左瞧瞧,右瞧瞧,半晌,才红着脸憋出一句,“快了,快了,明天之内,沟就能挖好,后天就可以埋管子了……” 王修扫一眼这三个货,一脸惆怅。 然而,不等他再骂上两句,却听得院门外,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王修坏人在吗?” 转过头,脸色却是猛地一变。 只见此时,院门外,不紧不慢走进来一妙龄女子。 一袭浅黄色轻纱长裙,腰系流苏,圆圆的鹅蛋脸,再搭配那凹凸有致的身段,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赫然竟是郑妍儿。 只看了一眼院子里被挖得乱七八糟的情形,也是一阵愕然。 王修顿时一阵疑惑。 赵太白却一下子来了精神。 扔掉手中小石子,“嗖”的一声蹿起来,凑到他跟前,就已是一脸耐人寻味的贱笑。 “啧啧,这小娘子,长得漂亮啊,比起我姐也丝毫不差啊!” “关键,人家还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哟呵?一边给人当着赘婿,还一边……王兄,看不出来,路子有点野啊!” 陈进二话不说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摇头晃脑一副文人才子模样,“圣人云……” 奈何,书本都拿反了。 程虎反应从来都慢半拍。 先是一脸茫然,左右瞧瞧,却也紧跟着从土沟爬出来。 壮得像头牛的身子往那儿一矗,望向郑妍儿,一副二愣子的德行,就开始吟诗,“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 奈何,还没念两句,却只换来一记嫌弃白眼。 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大步走过来,压低声音,“太白兄,你不是说以后遇见长得漂亮的小娘子,就念这首‘红藕香残玉簟秋’……” “她们就会仰慕俺的吗?怎么不灵啊……” 王修气得够呛,铁青着脸瞪着这三人,肺都要炸。 大爷的!老子怎么就遇上这么几个二球货? 气急败坏一巴掌抽在赵太白脑袋上,破口大骂,“神经病啊?” 压低声音,“告诉你,上月在临州诗馆,这小妞可是亲眼目睹你从老子这里买……请走的那首竹外桃花三两枝!” “抓着我们的把柄呢!” 话音未落,赵太白脸色大变,“啥玩意?” 扭过头,一声大喝,“兄弟们,关院门,抄家伙,来活了!” 顷刻,王修更气得快吐血,从躺椅上蹿起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闭嘴!她爹是临州太守郑明礼!” 卧槽!这货是有毛病吧? 依老子的小暴脾气,你以为上次在苏府遇见,老子没想过,找个月黑风高夜,把这小妞从背后麻袋往头上一套,然后拖进小树林狠狠弄上一顿? 非得让她明白明白,知道得太多,不是件好事! 从此,老老实实给老子把嘴巴闭紧点。 不然,一言不合,要么就向她爹举报老子卖诗,要么就叫她爹给皇帝写举荐公文…… 这换谁能受得了? 虽然临州文人才子中,已不少人知道,老子去诗馆是卖诗的,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 可这妞不一样啊,整个交易过程,她是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是可以公堂作证的啊! 可关键,这是堂堂太守的女儿呐! 当初敢暴揍那吴子俊,也只因为他爹虽是吏部侍郎,可终究是京官,在临州这一亩三分地还没多大权力! 可这要是敢把她套麻袋拖小树林搞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好,赵太白总算消停了。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一脸嗷嗷待哺地望着王修,“王兄,那你说怎么搞?” 而这时,郑妍儿却不紧不慢,已走到几人跟前。 倒是懒得搭理王修,歪着脑袋,眉头轻皱一脸嫌弃望向赵太白几人,“本小姐认识你,你不就是上月在临州诗馆,那个叫赵太白的?” “怎么?这次又来找这坏人拿货了?” “嘶……”赵太白顿时吓得一哆嗦,脸都白了。 一把将王修拽到一旁,“完了,王兄……她连这个都知道了?” 一跺脚,“哎,实话跟你说了吧,你有所不知,别看那郑明礼只是个临州太守,可他有个堂妹,是宫里的昭仪……” “因此,郑明礼每次进京述职,我爹都会单独跟他见一面,聊聊家常!” “看来这小娘子,我们还真不能一铁锹把她打晕,然后绑了!” “说实话,要是衙门追查卖诗的事,我保证能在我爹得到消息前,就完全摆平……” “可是,她要是把我卖诗的事告诉她爹,她爹再告诉我爹,我会被活生生打死的!” “包括东坡兄和子美兄……” 一扭屁股,可怜巴巴,“王兄,救我……” 王修一阵气结。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郑明礼有个堂妹是宫中昭仪,跟你爹一个连品阶都没有的小吏,有鸡毛关系啊? 倒也懒得搭理他,只是拍了拍他肩膀,“放心,这事交给我了,保证摆平!” 赵太白点头如捣蒜,满脸感激,“好兄弟!” 第024章 王兄真是太可怜了 只见王修,终于正了正色。 大步走到郑妍儿跟前,“咳,妍儿小姐……” “其实你有所不知,上月在诗馆的品诗会上,我原本是想将那首‘竹外桃花三两枝’,递交上去,为自己搏一个名声的……” “可谁知,不小心说漏了嘴,让这位赵太白赵兄,得知了我手头有一首好诗!” “然后,他竟然……竟然不惜一切手段,强迫我把诗卖给他!” “还说,如果不卖给他,或者敢去报官,他就找人打死我!” 痛心疾首一声长叹,伸手一指旁边虎背熊腰的程虎,“看嘛,我一个柔弱小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应对得了他们的胁迫?” “所以,那卖诗一事,实在跟我毫无关系,都是这赵太白……” 于是乎,赵太白有些懵了。 直愣愣望着这一幕,嘴巴张得老大,“乖乖,果然是好兄弟啊……” 然而,郑妍儿却只是仰着脑袋,几分俏皮瞪他一眼,“你觉得本姑娘会信你的鬼话吗?” 又小瑶鼻一皱,轻啐道,“哼,果然是个奸诈无耻的坏人呢……” “你……”顷刻,王修气得够呛。 这小妞脑子有毛病吧? 老子言语这么诚恳,眼神这么真诚,她怎么就不信呢? 没想到,却见这小妞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眨巴两下大眼睛,撅着樱桃小嘴,已是一脸奸诈得意的模样,“怎么?你这坏人,就这么害怕本小姐把你卖诗的事说出去,让我爹把你抓去打板子?” “放心,只要答应本小姐一个条件,我保证,从此以后,这件事就彻底烂在肚子里!” 不等他说话,赵太白几人却是神色一喜。 三颗脑袋,乌泱泱就凑了过来。 略微卖个关子,郑妍儿才双手抱胸,洋洋得意,“条件也简单,那便是一会儿,陪本小姐去一趟晋咸居的流云阁!” “那里,有一场本小姐组织的小聚会。人不多,到时候来参加的,都是本小姐的几个好姐妹,也就吃吃点心,聊些闺中话……” 可说着说着,嘟囔着腮帮,“你天天躲在家里不知道……” “你这坏人,那天在中秋诗会,一口气写了二十五首好诗,丢下笔倒是溜之大吉了……” “可这几天,这临州城,多少年轻女子,甚至那些富家千金,到处在打听你的消息?” 气呼呼的,“这也就罢了,前两日我们姐妹的小聚会……” “那临州巡检的女儿,竟然当着本小姐的面吹嘘,说你王修,跟她相交多年,早就是无话不谈的红颜知己!” “那府衙州同的孙女,竟然说那首‘花间一壶酒’,是七月十五晚上,你陪她一起赏月时写下的……” “当时你饮酒写诗,她伴舞,那首诗根本就是为她写的!”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她赏个鬼啊……” “最过分的,还是州府主簿的侄女张燕,明明都已经订婚了,却非得说,她曾经多少次陪你一起掏鸟窝!” “还说,其实你早就跟她郎情妾意了。虽现在是苏家未过门的赘婿,可你答应过她,以后会找机会娶她过门!” 一时间,情绪还无比激动起来,“真是太过分了!” “气死本小姐了!竟然凭空捏造,污了你的名声!” 鼓着腮帮,粉拳攥得咯咯直响,“哼!所以今天,我非得把你带过去,让她们仔细瞧瞧!” “噗!”刹那间,王修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面色漆黑如锅底,气得心肝尖尖都在颤。 卧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大康朝的妹儿,都这么奔放彪悍的吗? 老子啥时候陪那州同的孙女赏月吟诗了?啥时候又跟主簿的侄女郎情妾意了? 还有眼前这小妞,也多少有点毛病吧? 那些官家小姐爱吹牛就让她们吹呗,你跟着瞎激动个什么劲? 赵太白与陈进也是嘴巴张得老大,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顷刻,郑妍儿也似乎总算意识到什么。 俏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如熟透的红苹果,一跺脚,瞪一眼王修,“你看什么呢?” “谁……谁关心你的名声了?我只是……只是看不惯她们那副得意的嘴脸!” 随即,又故作凶巴巴姿态,粉拳使劲朝他扬了扬,“反正本小姐不管,你就得陪我去……” “你要是敢不答应,我现在就去找我爹,我还要张嘴乱说……” “不过,要是把本小姐陪高兴了,不仅这卖诗一事,我绝对忘得干干净净……” “而且,还可以帮你盯着我爹。保证拦着他,不忘朝廷递举荐文书!” 顷刻,王修更气得够呛! 又来了!又用这两件事威胁了是吧? 老子这小暴脾气,信不信就算去挨板子蹲大牢,也得先一拳整在你脸上…… 让你能嘤嘤嘤哭一整天! 况且,老子身上还背着与苏家的婚约……也不知当初所见那苏二小姐苏婉,有没有去劝过她堂姐…… 这都七八天过去了,怎么还一点动静没有,也不见苏家来退婚。 心里正烦着呢,哪有闲情逸致陪你去姐妹聚会? 没想到,不等他暴跳如雷拒绝,赵太白三人瞬间来了精神。 一把将他拽到一边,三颗脑袋凑在一起,一脸嗷嗷待哺,“王兄,她这样说,那不就好办了?” “牺牲一下,只要你今天把这小娘子陪舒服了,咱卖诗的事,岂不是再没了后顾之忧?” “放心,等那五十首诗卖掉,有了钱,额外给你一千两,买补品补补身体!” “哦不,一成,分赃的时候,多给一成,你七我三!” 于是乎,王修彻底欲哭无泪了。 哎,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哦,怎么就摊上这般苦命? 还有,你这句“买补品补补身体”,又是什么意思? 可纠结半晌,也只得讪讪憋出一句,“多一成的分红,大约一万两银子,倒是无所谓……” “主要还是……实在敬重赵兄正直高尚的品德!” 只是突然,老脸微微有点发红。 …… 赵太白三人并肩蹲在院子里,直勾勾望着王修漆黑着老脸,跟在郑妍儿身后出了院门…… 程虎这次反应挺快,声音有些哽咽,“王兄真是太可怜了……” 陈进摇头晃脑,“是啊,他本来身子就偏瘦,还要去独自面对一群官家小姐……” 赵太白揉了揉眼睛,“好兄弟!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对了,现在王兄去牺牲自己了,咱们做啥呢?” “记得昨日,王兄亲自下厨,做的那什么卤肘子,还剩了不少,被他藏起来了……” “哎,就因为没钱给伙食费,再加上这取暖系统的工程进展太慢,伙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们去把卤肘子偷出来,对,还有他自己酿那叫‘闷倒牛’的酒……” “走,走,喝酒!” 第025章 这坏人真是讨厌死了 临州城的布局,大致分为几个板块。 除了府衙以及下属的各种职能衙署…… 诸如乌鸡巷所属城西这一大片,就基本算是城中最底层百姓的生活区域。 而晋咸居,却位于城南。 那一大片,属实称得上这临州城,最为繁华的商业街区。 宽敞的街道纵横交错,两侧店铺林立,当然也同样不少诸如燕来楼这般的风月场所与酒肆…… 行人们熙熙攘攘,其中也不少精致的马车来来往往,倒是好一片热闹繁华景象。 可唯独令王修哭笑不得的…… 却是当二人乘坐马车到达,郑妍儿却并没有直奔那晋咸居而去。 相反,却是领着他,这家店铺逛逛,那家卖小吃食的摊贩看看…… 甚至就连去一些售卖胭脂水粉或者女子成衣的店铺,也非得拽着他一起进去。 搞得店内其他一些女主顾,全部一副看变态流氓的眼神恶狠狠瞪着他。 这些统统也就罢了,更要命的…… 相反,一边在大街上逛着,这小妞还总是用一种说不出古怪的眼神偷偷打量着他,脸蛋还红彤彤的,搞得他王老爷浑身不自在! 足足近一个时辰,直逛得他王老爷两腿发软口干舌燥,终于再忍不住了。 气急败坏得厉害,“我说姓郑的,到底还去不去那晋咸居了?” 可没想到,这小妞却只是回过头。 朝他一吐舌头,巧笑嫣然一撇嘴,“你急什么?这不时间还早么?” 还不忘朝他扬了扬小拳头,没好气一瞪眼,“活该!” “忘了说了,上月在临州诗馆,你跟那赵太白躲在角落鬼鬼祟祟交易,你好像还看见我了!” “见本小姐正盯着你们看,居然胆敢朝本小姐瞪眼睛扬拳头威胁,真气死我了!” “哼!不跟你计较,就偷着乐吧!” 随即,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仰着小脑袋继续往前走。 只是此时,王修也没看见的,这小妞一边走,那白皙明媚的脸蛋上,已是点点醉人红晕。 气呼呼嘟着嘴,嘴角一声呢喃,“傻子,难道看不出来,我就想多和你待一会儿吗?” 可紧跟着,似乎想到什么,灵动的大眼睛里泛起几分伤感。 幽幽一声轻叹,“哎,要是早半年认识这坏人,该多好啊……” “再有两月,他就要大婚了,成了苏家的上门女婿,住进了苏府,到时候,我就再也没理由去找他了……” “而且爹爹昨天刚接到旨意,年后就要去京中任职了,这辈子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知不觉,眼眶竟有些湿润起来,“郑妍儿呐郑妍儿,你怎就这么不争气……” “明知道他与别家小姐有入赘婚约,可自从上月临州诗馆见了这坏人,就天天念着,想着……” “这坏人真是讨厌死了!” 顷刻,王修却是气得够呛! 铁青着脸,印堂漆黑如锅底! 大爷的!这小妞神经病呐? 不是逼着老子陪她去那晋咸居,舌战那群爱吹牛皮的官家小姐吗?逛个毛的街啊? 老子很忙的好吧! 鬼知道没老子亲自监工,家里那三个狗东西,会不会又撂挑子偷懒了! 要不看你是个小妞,而且身份还惹不起,老子非得把你拖旁边小巷子,两拳整到你脸上。 还好,没走几步,却见这小妞抬头看了看天色,总算又回过头。 又是一脸得意笑容,一吐小舌头,拍了拍他肩膀,“嗯,今天表现不错!” “我说话算话,你鬼鬼祟祟卖诗的事,本小姐已经忘干净了!” 随即,领着他,便大步朝街道斜对面晋咸居走去。 “闪开!闪开!”然而就在这时,正当王修黑着脸要跟上,却只听得耳边,一阵惊慌大喊。 伴随着,街上行人同样一阵恐慌尖叫,“啊,小心……” “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 王修转过头来,只见此时,左侧大街上,一辆颇为精致的马车,朝这边疾驰而来。 前方座驾上,一个年过五旬的瘦弱马夫,嘴里一声声惊恐大喊,“马受惊了,快闪开,躲开!” 面色惨白,双手死死攥着缰绳,却奈何根本控制不住受惊的马匹。 那枣红色的大马,拖着马车,一路横冲直闯,吓得街上众人,狼狈不堪四处逃窜。 而那马车的轿厢,帘子关着,看不见里面的光景,只隐约有女子的恐惧叫声。 与此同时,却只见郑妍儿,正傻愣愣站在道路中间。 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已经彻底吓懵了。 瞪大着双眼,呆若木鸡,竟已忘了赶紧闪开。 而那匹受了惊的高头大马,拖拽着马车,竟发了疯一般,朝着她狂奔而来。 铁蹄扬起尘土,距离她那娇小的身子,已不足一丈远。 于是顷刻,王修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虽然对这小妞,憋着一肚子火,可此时,却哪还顾得了那许多? 想都没想,一个箭步,便朝前方猛冲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双臂死死抱着郑妍儿那小蛮腰,就要顺势朝一旁滚去,以求躲开那马儿的铁蹄。 却奈何,那马车速度实在太快了! 瞪大着双眼,他甚至能清晰看见,那一只铮铮发亮的马蹄,迎着自己二人便踩踏过来。 顷刻,心中一个咯噔。 完犊子了!多半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同样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彻底呆了。 只听得耳边,一声女人娇斥,“倒!” 眼前一闪而过一道身影,身手极为矫健,竟是直冲那马头而来。 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也不只是如何出手…… 紧随其后,只听得“嘶”的一声马啸。 那匹正在狂奔中的马儿,竟是活生生倒在了地上,倒是那马车,因为惯性的作用,也差点紧跟着侧翻下来。 与此同时,却见那黑影又是一闪,王修便只感觉一只手,拽着自己胳膊,将他往后面猛地一拽。 倒是终于,让他没有与郑妍儿,双双倒在地上。 可就是力道太猛,让他身形不稳。 说时迟那时快,左手死死抱着郑妍儿,右手近乎本能猛地就朝身后抓去。 只求能抓住什么东西,让自己站稳脚跟,不至于仰面朝天摔个大跟头。 可没想到,却感觉抓在了什么软绵绵又弹性十足的东西上。 与此同时,身后又一声愤怒娇斥,“登徒子,我宰了你!” “叮……”一声长剑出鞘的脆响。 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脖子一阵凉意,肩膀上,赫然已架着一柄锋利的长剑! 剑尖还在他眼皮下微微发抖。 第026章 小姐,你看姑爷 哪怕多年以后,王修在自己一众儿孙面前,回忆起这惊险的一幕…… 也是心有余悸,不得不承认,当时心里慌得一批! 那失控的马车倒完全停了下来。 那发狂的枣红色大马,应该是被一股巧劲活生生给撩翻。 重重摔在地上,四蹄拼了命挣扎,却奈何一时半会,根本从地上站不起来。 马车因为惯性,虽没侧翻在地,却也受损严重,前侧轱辘都散了架。 那小老头车夫,明显早被吓傻了。趴在座驾位上,双手死死抓着车架一根木杆,面色苍白身子不停哆嗦。 半晌,王修才终于稍稍回过神来。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惊呆了。 只见此刻,左手依然死死搂着郑妍儿那弹性十足的小蛮腰…… 软香在怀下,这小妞明显也早被刚惊险的一幕,吓得彻底傻了。 明媚动人的脸蛋一片煞白,额头点点晶莹汗珠,近乎本能,一双柔软玉臂正死死抱着他的胳膊,娇躯几乎如八爪鱼般,完全挂在他身上。 一阵淡淡的幽香袭来,特别近在咫尺,脖子那一抹白里透红的肌肤,让他顿时只感觉一阵口干舌燥。 可当他好不容易定了定神,艰难地扭过脑袋,却又一下子懵了。 只见身后,正笔直站着一个女子。 脸上蒙着一块黑色轻纱面巾,让人看不清脸蛋五官。 一袭纯黑色劲装长裙的勾勒下,那身材却是说不出的火辣,惹人犯罪。 明显长期习武,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修长的双腿,特别胸前那无比……更格外刺眼! 即便此刻,他王老爷早已将右手抽了回来…… 可就算用屁股想,又何尝猜不到,刚才情急之下的胡乱一抓,到底抓到了什么? 难怪手感绝佳,又温润又弹性十足,让人抓了还想抓! 而此时,蒙面女子也同样正死死盯着他。 看不清脸色,可那一双明亮的美目中,却已是一片逼人的寒气。 或者说是杀气,更为恰当。 恼羞交加,怒气冲天之下,胸前那硕大的饱满更是上下起伏得厉害。 右手紧握一柄青铜长剑,剑锋依然死死架在他的肩膀上。 时间似乎静止,画面彻底定格。 就连周围,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也只是满面紧张望着这一幕,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只是此刻,谁也没注意的…… 旁边不远处一家售卖胭脂水粉的商铺前,正俏生生站着一个沉鱼落雁的女子。 一袭淡黄色轻纱长裙,勾勒着婀娜高挑的完美身段,雪白的貂绒披肩,衬托得那张绝美白皙的脸蛋,更是那般明艳动人。 优雅款款,却又如众星邀月。 此刻,也同样正怔怔望着这边。 只是双目,死死盯着王修肩膀上架着的那柄锋利长剑,葱段般的玉手轻捂着檀口,紧张得脸蛋有些苍白。 倒是女子身后紧跟着的那俊俏丫鬟,双目却死死盯着此刻,依然还被王修搂在怀里的郑妍儿…… 满面愤恨,双眼直喷火。 咬牙切齿一跺脚,“小姐,您看姑爷……” “这还没成婚呢,就背着小姐您,在外面……” …… 足足盏茶功夫,王修才终于稍微回过神来。 任凭脖子上还架着长剑,扭头讪讪望着这蒙面女子。 顷刻间,也是彻底欲哭无泪了。 这婆娘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虽不得不承认,刚才情急之下,若不是这婆娘出手相救,自己与郑妍儿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刚才混乱中那一抓,自己虽不是故意的,可对一个女子来说,也的确无比冒犯失礼! 可关键…… 你也不能直接把剑架在老子脖子上啊,还半天不挪走! 而且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老子不要脸面的吗? 无论前世还是如今身在这大康朝,何时被一个女人把刀剑架在脖子上过? 大爷的!要不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而且自己失礼在先……好吧,主要还是打不过…… 以老子这小暴脾气,非得一拳头整过去,然后拖进小树林再搞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让她明白明白,姑娘家家的,脾气还是不要这么暴躁,更不要一言不合就拔剑往人脖子上架! 这样是没前途的! 反正求饶是不可能求饶的! 就算明明心里慌得一批,也绝对不可能趴在地上抱着她大腿,瑟瑟发抖哭着喊着“女侠饶命”的。 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然而纠结了半天…… 也不知是不是依然惊魂未定,脑子有点犯抽,讪讪憋出一句,“要不……你也摸回来?” “或者,是条汉子的话……先把剑挪开,咱赤手空拳单挑?” “也不对……有种在这等着,我马上回去叫我兄弟,过来打你!” “你……”顷刻,蒙面女子更一阵气结! 双眼更煞气凌人,娇躯都颤抖不已,手握长剑的手更紧了紧。 一声娇斥,“无耻流氓!闭嘴!” 可出乎意料,尽管滔天羞愤下,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却并没有动手。 半晌,只是咬牙切齿一声冷哼,“今天的帐,暂且记下了!” “总有一天,本公……姑娘,非得亲手宰了你!” “叮”的一声,长剑归鞘。 可又似乎丝毫不甘心就此作罢,不等他有所反应,狠狠一脚,踩在他脚背上,疼得他直咧嘴。 咬牙切齿一声骂,“登徒子!臭流氓!” 随即,便杀气腾腾大步朝前方走去,眨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只留下王修怔怔站在原地。 直勾勾望着这婆娘消失的方向,一头雾水。 只是此时,谁也没听见的,蒙面女子一边杀气腾腾向前走着,嘴角又咬牙切齿一阵呢喃。 “无耻登徒子!气死本公主了!” “若不是圣上密函,命本公主顺道暗中护他周全……还有厨房藏起来那些卤肘子,的确美味,害怕以后再吃不到了……” “本公主今日,非得剁了他那狗爪子喂狗!” 半晌,王修才讪讪转过头来,可顷刻间,却又是一怔。 只见此时,郑妍儿似乎总算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 可也不知脑袋是不是还在嗡嗡作响,任凭他一只手搂着她那柔软小蛮腰,甚至都忘了赶紧挣脱开来。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样幽幽凝视着他。 美目流转,吐气若兰,似乎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眼见他转过头,可瞬间,似乎总算意识到,两人这样的姿势多么羞人。 那圆圆的鹅蛋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一阵慌张,手忙脚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目光瞥向一边,再不敢与他对视,音若蚊虫一声轻啐,“你……你这坏人,刚明明离得远远的,为何要冲过来……” “都吓死我了!要是你有什么不测,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随即,一跺脚,也顾不得还要去晋咸居了,一双小手拽着裙摆,通红着脸,跌跌撞撞便朝前方跑去。 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又搞得他一愣一愣的,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场凶险的风波总算落下帷幕,熙熙攘攘围观的人群也在阵阵议论声中,渐渐散去。 “哎哟,看看多俊俏的一对小哥儿和小娘子……” “是啊!一看就还没成婚,瞧瞧那小娘子,脸都羞红了!” “谁说不是呢?倒是刚才那蒙面女侠,实在太凶巴巴了,着实吓人……” …… 唯独王修,怔怔站在原地,依然有些惊魂未定。 大爷的!这大康朝,实在太凶险了! 看来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宅着,没事别往外面跑。 “怎么?还在对那羞答答的小娘子依依不舍呢?”然而这时,正当他打算走路回家,却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转过头,却只见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正俏生生站着一个优雅款款的女子。 第027章 婉儿小姐,得努力啊! 赫然正是那日在苏家寿宴上,所见到的那位苏家二小姐苏婉。 几天时间不见,这妹儿依然那般明艳动人宛若皎月。 只是不知为何,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眉头轻锁几分神伤。 尽管如此,却朝身边那名叫兰儿的丫鬟,一声嗔怪,“兰儿,你胡说什么呢?不得无礼!” 兰儿却嘟囔着嘴,又一阵嘀咕,“难道奴婢说错了吗?” “还有两月就成婚了,居然还跟别的小娘子搂搂抱抱眉目传情的……” “也难怪,瞧那小娘子,长得又漂亮,说话又温柔!” 顷刻,王修却是心中一喜。 哪还丝毫犹豫,三两步便迎了上去。 脸上已是一片灿烂笑容,“原来是婉儿小姐……” 搓了搓手,“婉儿小姐别误会,刚才那是临州太守郑大人的千金,上次与我在你们苏家的寿宴上见过一面。” “刚才,也只是事发突然,不得已出手相救!” 没想到,话音未落,却见这苏婉轻啐出声,“这……谁关心你这个了?” 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迷人的脸蛋上点点红晕。 搞得他王修一阵莫名其妙。 这是跟你没啥关系!可这不,为了打开话匣子,才方便进入主题吗? 倒是那丫鬟,又不合时宜一撇嘴,“油腔滑调……” 顷刻,王修一阵气结。 这丫鬟,自从上次遇见,老子就忍你很久了哈!虽也看出来了,你倒一片好心,在为你苏家大小姐苏晚晴鸣不平! 可老子不也正在为了退婚而发愁吗?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呢? 就你这样的,老子能一拳打哭三个! 也懒得跟她一个小丫头见识,咬了咬牙,一脸急切望向那苏婉,“咳……” “婉儿小姐,不知上次在苏府,在下所托之事,究竟如何了?” “不知婉儿小姐,是否将那日我说的那些话,都原封不动带给你家堂姐?” “实不相瞒,这都七八天过去了,还迟迟不见你们苏家有动静……就昨天,居然还派人来催问,婚典的喜服是否合身……” “我现在心里很慌啊!” 吞了吞口水,“要不是因为,我也研究过临州府近几年的案子,主动悔婚或者休妻的赘婿,那是真要挨板子蹲大牢……” “实在没辙,我也不至于劳烦婉儿小姐呐!” “我还正琢磨着,这几日要是再没动静,就只能去找你大伯苏老爷,开诚布公地谈谈了……” “可是……你也知道的,你家大伯,脑袋好像有点……” “思来想去,还是婉儿小姐去劝说一番,最为合适!” 然而,这苏婉却是神色一滞。 美目幽幽望着他,眼波流转,眼神复杂,倒也看不出是喜悦或者伤感。 贝齿轻咬着下嘴唇,半晌,才怏怏沉吟道,“怎么?王公子真就这么急切想要退掉这门婚事?” “这……”顷刻,王修气得差点吐血。 卧槽!这妹儿有毛病吧? 敢情,上次在苏府相遇,老子口干舌燥说了那么多,你是以为我在开玩笑呐? 还能不能靠谱一点了? 牛皮!这苏家,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尽管如此,却还是强忍着,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一点,“咳,婉儿小姐,或许……或许上次,时间匆忙,我表达得不是很清楚!” “首先,对于我和你堂姐的婚事,你也是相当持反对态度的,对不对?咱俩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其次,你堂姐和大伯,之所以会选中我做上门女婿,最主要的……” “那就是看重我王修,脑子又憨,而且大字不识一个,以后才会老老实实守着你堂姐过日子,乖乖和她生一大堆儿女,不会去外面沾花惹草!” “但是现在,你也看出来了,我脑疾已经痊愈了……” “虽然上次,我说的那些,什么要考科举,要去青楼瞎混,还要养外宅,还要想方设法侵占苏家的家产……我自是不可能去做!” “但是你想一想,如果等到你堂姐跟我成婚,却发现我不是憨子了,还会写诗了,还自己做生意挣钱了……” “她会不会非常失望?可那时候,要想再悔婚,是不是来不及了?” “毕竟,我与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夫婿,是大相庭径了,她是不是会很痛苦?” “第三,说实话,对于赘婿的身份,我倒是不太在意。反正即便是退婚后,我另娶了平妻,也绝不可能再纳妾!” “我王修在这大康朝,最讨厌的,便是你大伯那种三妻四妾的……真是脸都不要了!” 却又话锋一转,“但是,听好了,但是来了……” “还请婉儿小姐设身处地想一想,换做是你,仅仅因为父母之命,就要跟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成婚生子,还要相守着过一辈子!” “而在成婚之前,你却连这个男人的相貌,品行,包括性格是否合得来,一无所知……” “要是赌中了还好,可要是赌输了呢,这一辈子可就毁里面了!” “你想一想,这是不是非常可怕,非常残忍?” “两口子过日子,最重要的,还是要有感情基础,要合得来!” “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咬了咬牙,满脸诚恳,“相信婉儿小姐,也不希望你堂姐从此痛苦一辈子吧!” “所以,还请婉儿小姐,千万劝劝你家堂姐。就把上次我讲给你听那些话,什么混青楼、养外宅、做了大官就休妻,说与她听。说得再过分一点也无所谓……” “包括刚才之时,你就说,还亲眼撞见了我王修,在大街上跟别的女子搂搂抱抱,举止轻浮!” “定要劝她赶紧向县衙递交退婚文书,不要再往火坑里跳了!” “时间紧,任务重,一切拜托婉儿小姐了!” 随即,却又一咬牙,一拍胸脯,“对,在下还有一份厚礼,要赠与婉儿小姐,以表达我的诚意!” “相信婉儿小姐,对钱财自是不感兴趣的。但我的这份礼物,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只是需要你,劳顿移驾一下……” “事成之后,还令有厚礼相赠!” 哎,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看来还是得先送礼后办事! 相信这次,这妹儿应该能听懂了吧,能看出老子的诚意了吧! 这苏婉略微迟疑,倒是温柔点了点头。 而很快,在王修张罗下,三人雇了一辆马车,便朝城外而去。 第028章 万通大商行 仅仅半个时辰,便到达目的地。 可当三人走出马车,眼前的景象,却让那苏婉也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此地,正位于城西郊三十里外的凤鸣山下。 这凤鸣山在临州府,并不算多有名气。 虽然从山脚往外,绵延好几里,地势相对平坦,可因为这里全是一些石骨生地,而且土层非常薄…… 因此,根本没有人耕种,方圆几里都荒无人烟。 记得几个月前,曾路过这里,都尚且一片荒凉,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可此时,眼前却好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只见脚下,是一条明显刚修好的便道,一丈多宽,格外平整,上面铺满着碎石子,笔直伸展开去,应该是直接连通几里外的官道。 而正前方,是一座建得颇为气派的大门坊,上面赫然写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 “万通商行产业示范园区!” 大门口,还笔直站着两个身穿特制服装的彪形大汉,应该是护卫。 胸前还一人挂着一块特制的牌子,“万通安保”。 大门坊左右两侧,都是砖石砌出来的高大围墙,绵延至远方,看得出来,应该是围了好大一块地。 不仅如此,身边道路上,更络绎不绝人来人往。 有男有女,看穿着打扮,应该都是离得较近的一些乡下农户,或者作坊做工的匠人。 三五成群纷纷奔那大门坊而去,满面激动兴奋,一边走,还七嘴八舌议论个不停。 “快点走,快点走,听说万通商行这次招工,只招两百多人,去晚了,可就只能等下一次了……” “是啊!是啊!自从上月,我隔壁那张老三被招了进来,一个月就赚了三两多银子,一个人就可养活全家,可羡慕死我了……” “谁说不是呢?别说有点手艺的匠人,就连清洗花瓣打杂的女工,一天都给六十个铜板。放眼这临州府,别说这么高的工钱,又有几个作坊会招女工的?” “瞧瞧,你这就孤陋寡闻了不是……” “这万通商行,不仅工钱可比其他作坊的两倍,而且老汉我可是听说,那大东家,刚刚筹集到了近三万两银子投了进来!” “不但马上要扩大规模正式生产,而且还马上就要建什么员工食堂……” “据说,大东家亲口发话了,凡是里面做工的都可以享受那员工食堂。一日三餐,只需要象征性给两三个铜板,饭菜管饱,还有荤有素!” “不仅如此,听说除了那种短期工,工钱按日结的之外。长期做活的工匠,每个月还有六天带薪休假……” “意思就是,每个月你可以有六天,你啥都不用干,工钱都一文不少。” “别说临州,就算整个大康,真是闻所未闻呐!” 一边七嘴八舌说着,一边朝那大门坊走去。 只是到大门口,却都需要经过那两个彪形大汉一番盘查,再记录了简单信息之后,才给放行。 当然,也不少人正从里面走出来。 有被聘用的,满脸兴高采烈。 也有不少,明显失望而归的,垂头丧气不已。 于是顷刻,不仅丫鬟兰儿,就连那苏婉,也是彻底惊呆了。 檀口微张,直愣愣望着这一幕,绝美的脸蛋动容不已。 这荒无人烟的凤鸣山,发生了如此惊人变化倒还是其次,苏家本就是商贾之家,百年基业……可何曾听说过如此优厚的招工待遇? 又是什么带薪休假,又是什么员工食堂的,而且工钱还比寻常作坊高出近乎一倍! 还有,那“产业示范园区”是个什么意思? 扭过头,只见身边王修倒是一脸淡然。 朝她人畜无害笑笑,“之所以选在这个地方,也只是因为这里地势相对平坦,而且都是无人耕种的荒地,离着临州城也不算远,价钱也便宜!” “这作坊,本就是上个月在下靠着卖……筹了近三千两银子,才勉强建起来的,我也很少过来,都是大掌柜在打理!” “你也知道,中秋诗会,我才刚赚了那吴子俊二万多两银子,也已经到手了。这不,立马就投了进来,作坊要正式开始投入生产了!” “倒是忘了,大掌柜定好了今日下午招工面试……” 还不忘加上一句,“所以,婉儿小姐也看见了,我有自己的商行……” “即便入赘苏家,怎么可能真如你堂姐所希望那般,遵从赘婿的三从四德,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陪她一起生儿育女?” 顷刻间,苏婉脸蛋一片醉人红晕。 没好气瞪他一眼,轻啐一声,“谁要和你生儿育女了?” 倒是丫鬟兰儿,眼珠子瞪得滚圆,一脸惊诧,俯在她耳边,“我的个阿娘也,上次在家中,他说自己建了个什么万通商行……” “我还以为他胡乱吹嘘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王修再没说话,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二人便朝那大门坊而去。 到了门口,只是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两寸见方的特制牌子,朝那两个守门的大汉亮了亮。 两大汉顿时立马精神一振,“原来是大东家来了……” 自然毕恭毕敬立马放行。 王修又是几分尴尬,望向那苏婉,“让婉儿小姐见笑了……” “因为在下这商行,所生产的东西,都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新产品。所以,不仅在以后生产上,都会跟工人们签严格的保密契书……” “而且安保工作,也出不得半点疏漏!” 而当几人走进大门,眼前的一幕,却更是让两个女子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这里面,果然用院墙围起来好大一片地,目测起码足足横二里竖三里…… 有些地方,尚且还依然是杂草丛生的荒地。可右侧一大片区域,地面早已被平整夯实,而且正有不少工人,正在热火朝天盖着作坊。 而左侧,错落有致已有四五座早已盖好的小型作坊。 虽看着简陋了一些,却也极为讲究。 有不少工匠,正一边大声说笑着,一边进进出出忙碌着。房顶烟囱冒着烟,里面传来阵阵哐当哐当的嘈杂声。 明显,正热火朝天地生产。 而正前方,是一块青石板铺成的空地,此时同样一片热闹景象。 与寻常所见,作坊的招工场面差不多。 一字排开几张桌子,前方早已围满了前来应招的百姓,好不嘈杂。 有人负责记录报名信息,有小厮负责唱名,还有两个一看就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工匠,应该是作坊管事的,正在询问一些问题。 倒是有条不紊。 而正中央,端坐着一位大约五十多岁,身材略胖的中年男人。 一身商贾打扮,一看就是个精明强悍之人,又带几分威严气。 如果没猜错,应该便是那大掌柜了。 这时,那中年男人却是一眼便看见了正走过来的三人。 脸色却是瞬间一喜,哪有丝毫迟疑?放下手中的录用名册,大步便迎了上来。 眨眼间便跑到三人跟前,毕恭毕敬一躬身,“大东家!” 第029章 送给未来媳妇的礼物 王修却是几分无奈,摆了摆手,“早就说过了,不必如此拘礼……” 扭头望向那苏婉,“介绍一下,这位李通,便是这万通商行的大掌柜了!” “从一个多月前商行刚建立,一直到现在,都是这位李掌柜,任劳任怨兢兢业业,替我将这商行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这人懒得很,倒是很少过来,当起了甩手掌柜!” “李掌柜在生意场上,经验十分丰富!” 然而话未说完,李掌柜却是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满脸受宠若惊,慌忙摆手,“东家可千万不可如此说……” “当初在街上,老朽突发重病昏倒,一条腿都踏进了鬼门关,若不是东家用那什么心肺复苏法出手相救,我李通哪还有命在?” “更何况,我李通在生意场上,也算混了大半辈子,虽自认有些本事,可到头来,也只是做了一个布庄执事!” “若不是东家赏识,哪有我李通的今天,能做到商行大掌柜的位置?” “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老朽终生难忘。即便不拿一文钱的薪俸,也当兢兢业业为东家做事,不敢出丝毫差错啊!” 眼眶几分湿润,声音微微颤抖,“而且,东家也实在折煞老朽了!” “这万通商行从建立到现在,虽都是老朽在操持……” “可无论那花露水面膜膏配方的研究,还有一步一步的规划,管理规则的制定,哪一件不都是出自东家的手笔?” “老朽无能,也只是替东家跑跑腿罢了!” “要真论做起生意来,东家才是真正的大才啊!” 紧跟着,却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正色道,“对了,东家……” “按照目前这进度,配合您的那什么饥饿营销的构想。老朽看了看,九月初十便是个好日子!” “咱们就可以在临州城,搞那什么广告轰炸和新品推广会了!” “到时候,必然在整个临州府引起轰动。三千张贵宾黑卡,按照二十两银子一张的话,直接便可回笼近六万两银子!” “再过半月,产品便可直接上市!” 王修只是满意点了点头,“李掌柜辛苦了!” 才又伸手一指旁边苏婉,“对了,这位是临州苏家的二小姐,苏婉……” “我今日领她过来随便看看,你先忙着吧,不必陪着!” 随即,便领着两个女子,朝前方走去。 只留下李掌柜站在原地,讪讪望着三人的背影,脸上几分疑惑。 半天,才皱着眉,自言自语,“我还以为是未来主母呢!可在临州城这么多年,没听说苏家有个什么二小姐啊……” “还有,东家这还没成婚呢,怎么就跟小姨娘成双成对搅和上了?咦,这样不妥,这样不妥!” “回头找机会,定要好好劝劝东家,赘婿搅和小姨娘,这要是被抓住了,是要被浸猪笼的……” “就算东家要养外宅,只需说一声,老朽可以帮着安排啊,四五个都可以的,还保证不会被苏家的人知道!” 而此时,那苏婉又如何不是满心惊诧疑惑? 优雅款款跟在王修身后,美目怔怔凝视着前方这个男人,眼波流转,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小姐,小姐……”这时,丫鬟兰儿却再忍不住了,俯在她耳边。 眼珠子圆瞪,一脸见鬼的表情,“姑爷好像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还有,那什么心肺复苏手法,什么新品推广会,什么贵宾黑卡,都是什么东西?” 然而,苏婉只是没好气瞪她一眼,“闭嘴!” “你问我,我又如何知晓?” 往一眼前面王修,却又“噗嗤”一声,娇笑俨然,“这憨子,倒着实是个有趣之人……” 片刻间功夫,在王修的带领下,三人穿过两座小作坊,便到达靠近院墙最后侧。 可眼前的情形,却让两个女子又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这里,倒比刚才作坊区要清净不少。 眼前,是一座不小的院子。 不但建造得格外夯实,而且大门口,还笔直站着三四个同样胸前挂着“万通安保”牌子的护卫。 满脸戒备冷凝,仿佛连一只苍蝇胆敢想要飞进去,也非得拽出来打折腿。 院子大门上,挂着一块木牌子,几个醒目大字,“产品研发中心!” 那几个护卫,倒是神色一禀,赶紧躬身行礼,“大东家!” 而王修,却只是几分尴尬望着苏婉,“还请稍等片刻……” “这里是我们商行,所有新产品的研究地,有严格规定,除了我这个东家以及李掌柜,还有里面的研发人员……” “其余任何人,都是不允许进入的!” 随即便大步走了进去,只留下两个女子面面相觑,几分疑惑。 不到片刻功夫,王修便已折返。 可是手上,却已经多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檀香木盒子。 盒子外观,打造得无比精美。 三两步走到苏婉跟前,一咬牙,似乎还几分不舍,便将木盒子递到她手中。 一脸诚恳热切,“这里面,可是我们万通商行,最新研发的新产品,目前世面上,有钱也根本买不着!” “小小心意,还望婉儿小姐笑纳!” 紧跟着,眼珠子咕噜一转,却又泛起几分惆怅,一声长叹。 “哎,实不相瞒,跟我们万通商行即将上市售卖的不一样,唯独婉儿小姐手里这一份,是在下花费无数精力亲手做出来的!” “本想着,等到与你那堂姐苏晚晴的婚事退掉之后,若有朝一日,在下要是娶妻的话,用来送给我那未来夫人的!” “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就将其赠与婉儿小姐了!” “只是因为,这虽算不得多么值钱,可在我心中,却无比贵重,所以才一直放在这产品研发中心,小心保管着,害婉儿小姐跟着舟车劳顿!” “还望婉儿小姐,看在我一片诚意上,定要好好劝劝你那堂姐和大伯啊!” 呃,瞧瞧老子这思路,多么清晰? 这送礼一事,里面技巧可就多了! 哪像赵太白那二球货,就只知道送点价值七八千两的名家字画啊,或者卖了诗多给一成的分赃啊…… 一点不讨人喜欢! 这苏婉,好歹是苏家的二小姐,金银珠宝自然是不缺的……好吧,主要还是老子舍不得! 可这份礼物就不一样了啊,虽不值钱,可眨眼间就被赋予了一份浪漫的感情色彩在里面,那是本老爷亲手做的,而且还本是要送给未来夫人的…… 这分量就不一样了啊! 老子就不信了,礼也先送了,诚意也表达了,这妹儿还不得赶紧努力帮着办事? 否则的话,就实在有点不讲武德了! 第030章 若爱她,自当给她最好的 这苏婉依然几分疑惑不解。 细细端详这无比精美的盒子,只见正上方,还精心雕刻着几个暗红色大字,“万通商行荣誉出品”。 以及下方,一行细小文字,也不知做了什么处理,居然闪闪发光,“若爱她,自当给她最好的!” 而当她小心翼翼打开盒子,却更是一下子惊呆了。 只见盒子内侧,同样经过精心处理,四周镶衬着一层软绵绵却又颇有弹性的绸布。 花纹图案的设计,别具心思,红蓝相间的条纹中,同样印着一行行淡化了的“万通商行荣誉出品”字样。 仅仅这木盒子,看起来都那么高端极具奢华之气,属实令人爱不释手。 而底部,预留出来的两个恰到好处的空隙,正端端正正摆放着两个陶瓷瓶。 其中一个,仅仅女子拳头般大小,整体呈水滴形,做工精美得无与伦比。 与日常所见的陶瓷制品不一样,也不知是作何处理,瓶身显得晶莹剔透无比圆润。 正中间绘制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花儿,正中间,几个正楷鎏金大字,“万通花露水。” 旁边,还几个小字,“桂花香型。” 以及背面,一行字,“感受奢华,给女人独特魅力!” 那般美轮美奂,诚然她好歹出身苏家这般富商之家,自是见过不少世面,可一时间,竟也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而另一个陶瓷瓶,倒是稍微大一些,整体呈圆柱形。 同样设计得巧夺天工的华丽。 几个正楷鎏金大字,“万通面膜膏。” 以及侧面一行小字,“追求肌肤极致美感,你一直都很美!” 除此之外,木盒子底部,还端正摆着一张三寸见方的黑色卡片。 也不知是何种材质制作,四周似乎还镀了金边,看着就非是凡物。 正中央几个鎏金大字,“万通商行贵宾黑卡!” 于是顷刻,不但丫鬟兰儿,就连那苏婉,又何尝不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檀口微张,直愣愣望着这两样东西,也看不出是惊诧,或者欣喜,硬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而王修,却是一下子乐了! 哎,就喜欢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没好气一撇嘴,倒是耐心解释道,“这两样东西,便是接下来,我们万通商行将要全新推出的两件主打产品!” “这花露水,是在下经过上百次反复研究配方,再经过这产品研发中心的反复调试,选用最上乘的鲜花,再经过特殊的处理,最终提炼出来的!” “可别小瞧了这玩意,与目前常见的香粉截然不同!” “不但无毒害,而且香味纯正浓郁持久,只需要在身上撒上一两滴,足足一整天,身上香味经久不散!” “到了夏天,更有驱赶蚊虫的功效!” 摸了摸鼻子,“当然,只因为眼下这季节,最多的便是桂花了,所以目前也只推出了桂花香型,而且每月只限量发售三千瓶。” “当然,等到明年,我们万通商行资金回笼,将继续扩大生产。不但要建自己的鲜花种植基地,还要鼓励临州府的农户,自主种植鲜花,我们定向收购……” “到时候,预计每月产量能达到上万瓶,而且还将推出其他香型!” 顿了顿,继续沉吟道,“至于这面膜膏,也同样是用上等鲜花,再加上一些其他工艺制作而成……” “作为女子,只需要每晚就寝之前,取出一小点,加点水稀释后,均匀地涂抹在脸上……” “就能保证一整天,脸上皮肤光滑细腻,还残留有淡淡花香!” “面膜膏与花露水,我们将进行捆绑售卖,暂时定价为一百两两银子一套!” 咧开嘴一笑,“当然,眼下这一套,就赠与婉儿小姐了!” “当然,别看这玩意只值一百两,可却是包含着在下一片心意啊!” “我们的面膜膏与花露水,不仅是限量发售,而且每一件货品,都有自己的编号!” “不信的话,婉儿小姐可看看瓶子底部,是否有刻制的编号,而你手中这一套,都是零零一号,这就代表着,这是我们万通商行生产的第一件货品!” “也就是说,婉儿小姐拿到的,那可是这全天下的独一份!” 老脸微微红了红,“毕竟,这本来是我琢磨着,送给未来夫人做定情之物的……” “自然得有其独特意义啊!” “当然,包括这贵宾黑卡,我们同样只限量发售三千张。意思就是,以后,不仅只有持有这贵宾黑卡的主顾,才能从我们万通商行买到花露水与面膜膏……” “而且价格上,包括未来我们推出的其他指定产品,都可以享受九折优惠!” “也同样赠与婉儿小姐,这张贵宾卡,也同样零零一号!” 哎,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那破婚事能赶紧退掉,只能含泪少赚几十两银子了! 当下,几分猴急,“当然,关于我与你家堂姐那事,还望婉儿小姐……” 然而话未说完,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这苏婉,却是娇嗔瞪他一眼,音若蚊虫轻啐出声,“登徒子,谁是你未来夫人了……” 而紧跟着,脸蛋竟是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连脖子根都滚烫绯红一片,长长的微微颤动,那叫一个娇羞无限,眼里都快滴出水来。 却是低垂着头,将目光瞥向一边,再不敢与他对视。 搭配着那张绝美的脸蛋,以及那如樱桃般诱人的檀口,竟是那般明艳动人,惹人怜惜。 一时间,竟是让他王修王老爷,瞬间看得有些痴了,小腹一阵燥热。 可刹那间,却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瞪着这妹儿,面色铁青得厉害! 卧槽!这妹儿是不是有点毛病呐? 老子都说得清清楚楚了,这本来是想着送给未来夫人了,现在改变主意才赠与你了…… 你老老实实收着礼,然后就赶紧踏踏实实办事就完了! 大不了事成之后,老子再送你点好东西! 你在这羞答答脸红个毛线啊? 可没想到,良久,这苏婉倒总算缓缓抬起头来。 脸蛋依然娇羞得如熟透的苹果,一双美目幽幽望着他,眼波流转…… 似乎想到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嘴唇微微蠕动,半晌,却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搞得他一头雾水。 第031章 就只怪我苏晚晴,此生与他无缘吧 入夜。 苏府,那座幽静别致的独立小院内。 “我的个阿娘也……”二楼书房中,丫鬟兰儿来回踱着步子。 眼珠子圆瞪,声音都有些发抖,“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这花露水,竟然真的这般神奇……” “小姐您闻闻,您就下午回府的路上,撒了两滴花露水在衣衫上,居然到现在,隔着老远都香香的!” “还有那面膜膏,奴婢刚才试过了,竟然真的能让皮肤变白变光滑呢!” 而那个名叫苏婉的美貌女子,却安静端坐在书案旁。 一双美目只是静静注视着面前那无比精美的木盒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嫩滑如凝脂的脸蛋,依然通红得厉害,目光盈盈,眼里都快滴出水来。 兰儿却依然满脸不可思议的震惊,又将脑袋凑过来,“还有,小姐,姑爷怕不会是神仙附体了吧?” “不但脑疾真的痊愈了,而且不声不响,就折腾出了那么大一家万通商行。” “小姐您是不知道,从下午到了凤鸣山,到现在,奴婢这脑袋就一直是懵的,像是在做梦一样!” “而且离开的时候,奴婢还打听了,据说就连这花露水面膜膏,也几乎全是姑爷研究出来的!” 吞了吞口水,压低声音,“小姐,姑爷真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但脑疾痊愈了,还写得一手好诗,又研究出这么神奇的花露水面膜膏来,又会做生意,还会治病救人,那李掌柜不就是被姑爷从鬼门关救回来的?” “而且不仅这些,小姐有没有发现,姑爷其实看着,真的好俊朗!” “特别是他每次一本正经与小姐说话的样子,真的迷死人了!” “也难怪下午在街上,就连那郑妍儿,那副红着脸含情脉脉的样子,就连傻子都看得出来,她肯定对姑爷动心了……” 那苏婉总算讪讪回过神来。 红着脸嗔怪地瞪她一眼,“怎么?就一瓶面膜膏,就把你这丫头收买了?” “也不知是谁,当初可是一提到王修的名字,就咬牙切齿的!” “这……”兰儿一吐舌头,脸蛋红了红,“奴婢那不也是为小姐您打抱不平嘛,不甘心小姐您纳一个智力低下的憨子做夫婿。” “可姑爷现在不一样了啊!大不了等他嫁到府上来,奴婢给他赔礼道歉,以后再不朝他瞪眼睛了呗!” 可紧跟着,却又眉头一皱,“不过,姑爷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呀……”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花露水与面膜膏的确太神奇了,可那是金子做的啊,这么小两瓶,居然想卖一百两银子!” “谁不知道,咱临州城一个普通人家,一家人一个月的花费开销,也才不过区区六七两。” “咱苏家铺子里最上等的胭脂水粉,一盒也才二两银子。” “谁会舍得,花一百两银子来买这个?” 可没想到,那苏婉却又是没好气一瞪眼,轻啐,“你一丫头懂什么?” “这花露水和面膜膏,仅仅看这外观与包装,就花费了不少心思。” “说到底,夫君的这门生意,针对的主顾,根本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而是临州城包括附近州府,那些真正大户人家的千金或者贵妇人,甚至等到将来,还会卖给宫里的那些贵人!” “若换做是我,也会定价在至少一百两银子!” “虽然我也想不明白,那什么饥饿营销,还有广告轰炸什么的,究竟为何物……” “但夫君的头脑,比谁都清醒!” 微微一顿,却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李掌柜说,下月初十,便是万通商行的新品发布会……” “虽我也不知道,这什么发布会究竟又是何物,但想来,一定对夫君非常重要,到时候也定会声势巨大!” “凑巧这段时间,爹爹与娘亲都不在家中,令我照拂着家中的生意。” “因此,我琢磨着,初十那天,从我们苏家的店铺里,抽些人手,暗中去协助夫君一番,哪怕是造造声势再暗中维护下秩序,也是极好的。” “另外,这些时日,我再去府衙以及临州城一些商行,暗中都走动打点一下……” “毕竟夫君第一次做生意,而且又是这样独一无二的货品,难免引起有些人眼红,起了坏心思。” “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让夫君措手不及!” “这……”顷刻,兰儿却是一阵疑惑不解,歪着小脑袋,“为何是暗中,小姐为何不直接去与姑爷商议?” 然而,那苏婉却只是一丝无奈苦笑,“夫君现在,满心思就琢磨着,与我退婚。” “要是与他明说,他又怎会愿意承了我们苏家的人情?反倒只会惹他生厌。” 而紧跟着,却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神色突然一阵黯然。 几分责怪瞪兰儿一眼,半晌,才幽幽轻叹道,“至于我与夫君……” “都怪你这丫头,当初为何非得说我是那什么二小姐苏婉?” “如今,你让我如何与夫君相处?今天好几次,我都想坦言告诉他……” “可偏偏,又没有勇气。担心他恼怒于我,以后再不愿与我相见了。更担心他一冲动,真去衙门主动交了退婚文书,惹得一顿板子受了牢狱……” 短暂沉默,却又轻轻咬了咬牙,声音有些哽咽叹道,“至于退婚一事……” “下次见他,若他依然还是坚决想要退婚,我便应了他吧!” “我想方设法去跟爹爹和老祖宗说,虽难免惹他们伤心,可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要怪,就只怪我苏晚晴,与他此生无缘吧……” 只是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那绝美白皙的脸蛋上,已是一片淡淡的失落哀伤。 一双美眸,眼角隐约点点泪花在闪烁。 …… 一场秋雨一场凉。 今年的秋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寒冷不少。 这才刚进入深秋时节,连绵几天的一场雨,便让临州府徒增了不少寒意。 甚至据说,城西郊的凤鸣山顶,还飘了几颗雪花。 而赵太白在九月初一这天,也终于收到了他那在京城做官,连品阶都没有的老爹的回信。 信中父慈子孝,对他那细盐提炼技术大家赞赏,更对他这段时间学业的进步,好一顿夸,令他速速回去领些赏赐。 于是乎,第二天,赵太白便迫不及待领着陈进程虎,三个二球货,还有五十首请来的绝佳好诗,雄赳赳气昂昂立马启程回京去了。 时间转眼,便已到了九月初十。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而这一天的临州府,天色终于放晴朗,难得的秋阳,终于让天气暖和了些。 而这一天大清早,守城的将士才刚刚放下护城河的厚重吊桥…… 一辆无比华丽却并没有打着任何字号的马车,却在两匹高头大马的拖拽下,夹杂在熙熙攘攘人群中,缓缓驶进了厚重的城门。 马车密不透风的车厢内,端坐着两个身着华丽便装的中年男子。 景隆帝赵泰,当朝左丞相、宰辅陈无相。 第032章 卤肘子是什么? 车厢内,景隆帝端坐中央首位,器宇轩昂之下,满是天子威严。 而宰辅陈无相陪在一侧,却是轻轻撩起车厢帘子的一角,打量着外面大街上。 半晌,才终于放下帘子,回过头,一声由衷感叹,“那郑明礼,倒真是个难得的能臣干吏!” “记得五年前,这临州府一场蝗灾,灾民遍地尸横遍野,再加上匪寇横行,甚至生了民变!” “陛下临危受命,让那郑明礼离京任了这临州太守!” “瞧瞧,这才几年时间,临州府不但已算百姓安居乐业,再无匪寇,百姓教化功绩卓绝,就连这大街上,都是人来人往好不繁华!” “哪还有五年前的凋敝模样?” 景隆帝只轻轻点了点头,“是啊,更难得的,这郑明礼对朝廷一片忠心!” “所以,朕这才下了旨意,令他年后回京,调任户部侍郎一职。如此一来,也算是直达中枢了!” “其实这个位置,五年前便该给他的!奈何这郑明礼,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刚正,又从不站队结交,受当朝几位重臣不喜!” “所以才一拖便是五年!” “朝中要是多几个他这样的能臣,咱大康,又何惧北方的虎狼庆国?” 微微一顿,却又正色道,“对了,一会儿见到那可恨的小崽子,可千万注意,别说漏了嘴,漏了身份!” “到时,就说朕,是京城康泰大商行的东家,名为赵济便可,反正别说临州,京城也鲜有人知,那康泰大商行实为皇室产业!” 无奈苦笑一声,“倒不是朕小家子气……” “实在是那小畜生,奸猾得很,而且极其谨慎。为了不跟朝廷的人扯上关系,连那细盐提炼技术,如此滔天功劳,都舍得直接拱手让人。” “甚至景阳那丫头的密函说,他为了不让郑明礼给朕递举荐文书,为了不入朝为官,甚至甘愿舍身陪郑明礼那闺女逛街,只身一人去陪一群官家小姐,受尽委屈……” “他要是知道了我等的身份,还不得拔腿就跑?” “至少,要想再从他口中,套出那关于朝廷取仕制度改革,当如何实施的具体策论,那可就难了!” 只突然间,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提起那小儿,朕就是一肚子火!” “空有一身惊世才华,空有一腔忧国忧民的心思,却一点不思进取,不知报效社稷与百姓!” “还有太子,那不争气的东西,身为国之储君,竟敢与那王修小儿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买诗卖诗也就罢了,连提炼细盐那般惊世大功,都敢冒领?” “这次他回京,朕倒是将他好一顿收拾!” “对了,你家那崽子呢?” “这……”陈无相一阵愕然,同样几分无奈,“老臣三天把他吊起来抽了十二顿。” “若不是轻烟那丫头相劝,臣非得打死那不孝子孙。” “只是那程虎,听闻程老将军年事已高,实在没力气,吩咐府上管家下手打的板子!” 景隆帝欣慰地点了点头。 却又眉头一皱,“还有,刚说到景阳那丫头……” “倒是奇怪,以往给朕的密函,倒还没什么。可前段时间,密函中,却是把那王修小儿,一顿臭骂!” “骂他登徒子,骂他就是个奸诈无耻之徒,骂他明明与苏家大小姐有了婚约,却与二小姐勾勾搭搭眉来眼去……” “还骂他小气吝啬,每次做卤肘子,都不舍得多做一些,害她每次都只敢偷一根,多了怕被发现!” “又骂那王修卑鄙小人,总做些卤肘子藏在厨房里,害她都长胖了!” “还说什么,有朝一日,非得将那恶徒,大卸八块流放三千里!” “却偏偏,又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召她回京,她又不愿意,非得待在临州。” “对了,卤肘子是什么?” 陈无相也哑然。 而这时,马车外,一个与马车擦肩而过,身着农夫素衣的大汉,轻轻敲了敲车厢窗户,“陛下,已探明,那王修此时,正在城南福寿大街!” 马车很快到达,可当景隆帝走出车厢,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一下子惊呆了! 这福寿大街,本是临州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周围大商行林立。 可此时,那更叫一个热闹非凡。 街道两侧林立的大树上,竟是挨着挨着挂满了一个个长四尺宽量尺的牌子。 像是布匹做的,可材质似乎比布匹又厚实许多,淡黄底色,上面还印制着些许精巧至极的花纹。 由支架支撑着,一字排开,每棵大树上两块。 左右一眼望不到头,视觉竟是说不出的震撼冲击,如果没猜错,附近其他一些街道上,应该也同样如此。 那些牌子上,字迹无比精致,写着一行行大字。 “感受奢华,给女人独特魅力——万通花露水!” “追求肌肤极致美感,你一直都很美——万通面膜膏!” 反反复复,就这两款牌子,可每块牌子下方,都清一色还印着一行鎏金小字,“万通商行荣誉出品!” 除此之外,大街两侧的道路边,每间隔大约五丈,还都直挺挺竖着一块足足丈高的牌子。 明显同样经过精心设计,画面无比华丽。 整个福寿大街,目测竟八九十块之多。 上面,都只清一色一行大字,“万通商行新品发布会,限量三千张贵宾黑卡,火热认领中……” 以及旁边一行鎏金小字,“地址:万通商行品牌体验馆,福寿大街十七号!” 顷刻间,直看得景隆帝与陈无相眼珠子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老大。 从景阳公主的密函,他倒是已得知,那可恨小儿不声不响,居然折腾出了一个什么万通商行。 倒也看出来了,今日凑巧应该正是那万通商行开张! 可关键,从古至今,士农工商,商贾地位相对低下,甚至会被那些自命清高的儒生文士骂做走卒贩夫的…… 因此,店铺开业,也从来都是相对低调。 无非就是把货品摆出来,然后掌柜的在门口招揽些主顾。 哪见过如此大张旗鼓,搞得全城轰动的? 这都什么野路子? 还有,那花露水面膜膏,以及那什么贵宾黑卡又是何物? “陛下您看……”而这时,陈无相却俯了上来,压低声音,一指前方。 景隆帝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可顷刻间,却更一下子懵了! 第033章 这万通商行,实在可耻,可恨! 只见前方离着十多丈远,那更叫一个热闹非凡。 一栋两层的木质商楼,明显已被彻底翻新装饰了一番。 外观整体呈暗黄色,再加上做了些极具特色的造型…… 虽规模不大,也算不得宏伟,可与周围其他林立的商行铺子,显得那般独具一格。 楼体正上方,几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万通商行品牌体验馆!” 在太阳下格外刺眼,惹人注目。 门外空地上,搭建着一座四四方方的高台,后侧是一块巨大的展牌。 画面设计得同样别具风格,隔着老远,都能清晰看见上面两行大字,“若爱她,自当给她最好的!” “万通商行新品发布会!” 而台下四周,甚至左右两三丈远的大街上,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们。 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都已造成了大街长距离的拥堵。 景隆帝自然领着陈无相大步走了过去。 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挤到人群靠前面的位置。 可眼前的景象,却更让他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宽敞的高台上,一字排开,摆放着两张桌案,用大红绸缎铺着。 桌案两侧,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段高挑格外婀娜的女子。 容貌格外艳丽,气质典雅,身着特别定制的长裙,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高价聘请来的,这临州府最当红的歌姬。 此刻,纤纤玉手中,正一人托着一个设计得巧夺天工无比精美的陶瓷瓶子。 左侧女子手中,是一只拳头大小的陶瓷瓶,“万通花露水!” 右侧女子手中,是一只略大一些圆柱形的瓶子,“万通面膜膏!” 一边举着,还正变换着各种姿势,无疑,是为了让台下水泄不通的众人,看得更加清楚。 除此之外,高台中央,还款款坐着几个女子,正演奏着些清淡舒缓的曲子。 而那两个女子中间,桌案后,还站着一个模样俊朗的青年男子。 此刻,正面带微笑朝台下朗声说着,“诸位,大家也都看清楚了……” “这花露水与面膜膏,正是此次我们万通商行首次亮相,首次隆重推出的最新产品!” “至于其究竟有何等神奇的功效,又如何使用,刚才在下已经讲得非常详细,而且包括咱体验馆内,也有这两款产品的详细说明!” “不仅如此,我们大东家,还特意为大家,准备了一些样品,体验装!” “不收一文钱,可供大家免费试用!” 嗓子都有些嘶了,扯开嗓门,“刚才已经有不少小娘子与夫人,一个劲询问,这花露水与面膜膏如何售卖!” “诸位,在下再重申一遍……” “今日,只是我们万通商行,针对这两款最新产品的一个发布会,目前并不对外售卖!” 语气顿时加重不少,“十月初一,咱们的花露水和面膜膏,才将正式对外售卖!” “两款货品,组合在一起,正式定价,一百两银子。当然,若要单独购买,无论花露水或者面膜膏,皆五十八两银子一瓶!” “但是,但是大家请听明白了……” “因为这两款货品,皆为采用最上乘的鲜花精心制作而成,材料特殊,因此目前,我们万通商行,每个月只限量发售三千套!” “并且,只针对咱们的贵宾主顾,并不对外人出售!” “大家可以看看,在下手中这张卡片,这是我们万通商行,精心设计的贵宾黑卡!” “每一张,都有固定编号!只需要二十两银子,再进行一番实名登记,便可认领到这样一张贵宾黑卡!” “从此,您便是我们万通商行,永久终身最尊贵的主顾!” “而且,也只有成为了咱们的贵宾客户,才有资格,每个月从咱万通商行购买到一套组合装!” “不仅这花露水面膜膏,包括以后我们推出的其他全新货品,皆可享受九折优惠。不仅如此,逢寿辰与中秋元宵等佳节,还将收到我们万通商行,为您精心准备的小礼品!” “而且这贵宾黑卡,同样限量三千张,以后我们也将永久不再推出!” 不仅如此,在那高台的两侧空地上,还摆了不少桌案。 在十多个同样身着特制服饰,胸前还挂着“万通商行贵宾顾问”牌子的人员张罗下…… 同样里三层外三层,早已围得水泄不通! 有忙着纷纷去领那什么体验装的,有迫不及待就将那花露水往身上撒的,也有明显体会到神奇效果,尖叫兴奋不已的…… 当然,以女子居多。 还有两张桌案前,早已排起了两支长长的队伍,一个个穿着华贵服饰的年轻女子或者中年贵妇,正迫不及待等着登记造册,然后掏钱认领那贵宾黑卡! 而周围人群中,更是嘈杂声议论声,快把人耳膜震破。 “天呐,我试过了,那花露水真的太神奇了,就撒了两滴,你问问,我身上好香……” “我也好想买一套啊!只可惜,实在太贵了,别说货品,我就连那贵宾黑卡都买不起!” “哼!听说这万通商行的大东家,是个年轻小哥儿。依我看,肯定是个黑心奸商,臭不要脸!那么贵,他怎么不去抢?” “我才不上他的当!” “对!太心黑了!我还是喜欢我的王修小哥儿,不但诗写得好,听说还长得一表人才!” “对了,三妹,你打听到我家王相公住处没有啊……” 也有两个明显相约逛街的贵妇人,满面兴奋激动,“瞧瞧,我认领到黑卡了……” “从此以后,我可也是这万通商行最尊贵的主顾了!”云九小说 “是啊,虽然贵了点,但是,咱女人啊,就要舍得给自己花钱。不给自己花,难道省着让家里那死鬼,去给外面的女人花啊?” “而且千值万值啊……” “谁说不是呢?有了这贵宾卡,不仅有了买那花露水面膜膏的资格了,而且还九折呢,两个月就回本了!” “而且,咱俩从此,身份都不一样了……” 还有一个身着官服的老头,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美艳妇人。 “冤家,奴家也想要那贵宾黑卡,也想要那花露水面膜膏嘛。难道你就不想,奴家以后陪着你的时候,也身上香香的,脸蛋白白的?” “哎哟!我的姑奶奶也,我一个区区府衙主簿,还是副职,一个月俸禄才十多两银子,哪能承担得起……咱看看就行了,走吧!” “我不管!你瞧瞧,那万通商行都说了,若爱她,自当给她最好的。你不给我买,那肯定就是不爱奴家了……” 随即,还掩面一阵抽泣,“每次爬上奴家的床,趴在奴家肚皮上的时候,都说什么心里只有奴家,说什么哪怕天上星星都给我摘……” “结果现在……” 老头一跺脚,“哎哟,买!走,现在就去排队,还不行吗?” “以后每个月还得九十两银子,真愁死本官了!” “这万通商行,实在可耻!可恨!” 当然,也不少看热闹的儒生士子,夹杂在人群中,满脸愤恨。 “世风日下!区区商贾,走卒贩夫之徒,竟然如此招摇过市……世风日下啊!” “谁说不是呢?瞧瞧台上那两个展示货品的女子,可都是燕来楼最当红的歌姬,卖艺不卖身的,居然也为了赚两个铜臭之物,抛头露面……” “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呐!” “对!还有,几位兄台,瞧瞧那句话,‘爱她,自当给她最好的’,这男女情爱一事,怎能拿出来大肆宣扬啊!” “走,咱这就去临州诗馆,多笼络些才子士子,联名向州府上书,让府衙严惩这般有伤风化的贩夫!” …… 第034章 哟呵?肥羊又来了 于是顷刻,景隆帝便彻底惊呆了。 直愣愣望着这一幕,硬是眼珠子瞪得老大,完全一脸见鬼的表情!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别说这大康朝,哪怕是千百年来,皇室也有众多自己的生意,可何曾见过商贾如此做开张做生意的?https:/ 又是满大街到处竖牌子,又是搭高台,又是歌姬弹曲子的,又是什么发布会的? 还有,那商贾经商,不向来是货品卖得越多越好吗?怎么还搞了个限量售卖,似乎生怕主顾们多买了些? 呃,对,一般人想买还买不着,还得先认领那什么贵宾黑卡! 这些统统也就罢了,那花露水与面膜膏,看着瓶子外观,倒是设计得精巧有特色…… 可那是金子做的啊?一套就要一百两银子? 什么货品都没卖,就那么一张一文不值的卡片,取个名字什么贵宾黑卡,竟然二十两银子一张? 按照三千张来算,转眼就是六万两银子到手啊! 他赵泰皇室的康泰大商行,那么多生意,一个月也赚不到六万两啊! 那混账小儿,穷疯了?怎么不去抢? 转过头,却见身后陈无相,又何尝不是震惊得一塌糊涂? 张大着嘴巴,完全呆若木鸡! 可没想到,半晌,却又脸色一变。 猛地一拍大腿,惊呼出声,“妙!实在是妙啊!” 一时间,望向景隆帝,声音都有些发抖,“陛下果然没看走眼,这王修小郎君,大才,实在堪称难得的大才啊!” “此次临州之行,还没见着其人,却已是让老臣大开眼界啊!” “此子若不入朝为官,为百姓与社稷谋福,实在是大康一大憾事啊!” 景隆帝更一脸诧异,有些不明所以。 却见陈无相竟是满面激动,压低声音,“老臣也是琢磨了半天,才终于想明白……” “陛下您想一想,这花露水面膜膏,咱虽未用过,但瞧着,应该不会差!” “最关键,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新货品呐,全天下也只有这万通商行能买得到,也不知那王修,是如何研制出来的!” 顿了顿,“自古物以稀为贵……” “他所针对的核心主顾,自然不是寻常人家,而是非富即贵的富家小姐与贵妇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人群,才有实力购买!” “但是,货品还未上市售卖,却先卖这什么贵宾黑卡,可就实在是一招妙棋了!” “花二十两银子,再实名造册,认领一张贵宾卡,成为他们的贵宾主顾,才有资格购买花露水面膜膏……” “不仅瞬间营造出一种,花露水面膜膏,不仅仅是一件商品,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那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买得到的!” “有了这层意义,谁还会在乎那花露水面膜膏,是否真值得一百两银子?” “而且,还通过这种方式,一下子把那些富家女人,牢牢捆绑在了一起,成为他们长期的忠实主顾……” “这可是最简单直接的,精确筛选目标主顾的方式!” “陛下您瞧瞧,那些已经买了贵宾卡的,哪一个不是给人送了钱,还喜笑颜开引以为傲的?” “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临州城的富家女子,都人人以有一张万通商行的贵宾黑卡,作为炫耀攀比的资本了!” “不花钱,免费的贵宾卡,反而显示不出分量了!” “而他,又趁机,狠狠地回笼了一笔资金,便可迅速投入生产中,以保证二十天后,货品能正式售卖!” “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妙招啊!” “当然,要做到这些,必须是那花露水与面膜膏,不但真正效果惊人,而且天下仅此一家独售!” 顷刻,景隆帝一阵哑然。 经过一番分析,如何再想不明白这其中缘由,顿时也是满面骇然。 半晌,才讪讪憋出一句,“那小儿,怕是个妖怪吧……” …… 距离那高台不远,街边一棵大树下…… 王修慵懒地靠在树干上,倒是显得百无聊赖。 “东家,东家……”然而这时,却见商行大掌柜陈通,从人群中颤颤巍巍跑了过来。 跑到跟前,却是满面兴奋激动,“恭喜东家!贺喜东家啊!” “瞧瞧今天这场面,多火爆!老朽刚去看了,这才一个多时辰,就已经卖出了三百多张贵宾黑卡了!” “还有不少主顾,已经赶紧回家去取银子了,说是马上就要回来认领!” 声音有些颤抖,“照这个趋势下去,过不了几天,包括附近州府以及下面各县的一些主顾,得到消息也会蜂拥而来……” “五天之内,这贵宾黑卡就会全部卖完!” “东家大才,大才啊!老朽也算生意场上折腾了大半辈子,今天才算真正开了眼界啊……” “原来这生意,还能这样做!” 可紧跟着,却又一愣,“不过说来挺奇怪……” “咱们不是一直害怕,如此高调大张旗鼓地折腾,再加上发布会的火爆,难免引起有些人眼红,趁机捣乱?” “所以一大早,老朽就把商行的所有护院全部派出来了,夹在人群里……” “结果,一直到现在,却是风平浪静的,根本无人生出事端!” “还就是,现场平白无故,还多了许多捧场的人。东家您看,就免费体验的摊位前,那两个小娘子……” “从咱发布会开始就一直在那里了,不认领贵宾卡也不捣乱,就是逢人便夸,咱的花露水真是太神奇了,什么香味又纯正,又持久……” “老朽找人打听了,她们根本是苏家胭脂水粉店的两个执事,就是奉了她们大小姐的吩咐,来捧场的。” “不仅如此,老朽还注意到,这拥挤不堪的人群中,夹杂着不少,苏府的护院,在暗中帮着维护秩序!” 说完,倒是又迅速告辞离开,继续去操持这发布会了。 只留下王修讪讪站在原地,嘴角抽搐得厉害。 卧槽!这都又半个月过去了,那苏家二小姐礼也收了,按理说退婚一事就稳了啊! 咋个到现在,不但依然一点动静没有,那苏大小姐,反倒还先主动卖人情示好了? 那苏婉,到底能不能行啊? 脑子突然想起邻居周大娘所言,她那娘家隔壁的小儿子,做了大户人家的赘婿,才几个月就被折腾得皮包骨头走路都扶墙。 再低下头,打量一眼自己这身板。 瞬间,后背一阵发凉。 “哟,王修小哥儿,好久不见,这么巧?”然而这时,却听得一声叫喊。 扭过头,却是一下子乐了。 只见旁边不远,正大步走来两个中年男子。 为首的,一身丝绸华服,背负着双手,器宇轩昂,特别腰间挂着那块鸡蛋大的上等羊脂玉,格外显眼。 赫然正是上次在临州诗馆所遇见,那头没宰割到手的大肥羊啊! 哟呵,大肥羊又来了! 第035章 来就来嘛,还送什么礼? 说话间,景隆帝便已领着陈无相走到跟前。 满脸温和笑容,带着几分他乡偶遇故知的欣喜,“上次偶遇,相谈甚欢……” “更有幸亲眼目睹,小兄弟一口气洋洋洒洒二十五首绝妙好诗,何等意气风华,令赵某至今记忆犹新!” “只奈何当时,有下人传话,家中突生变故……来不及与小兄弟道别,便仓促离开!” “此次前往南方采购一些上等越缎,途径临州城盘桓两日……” “不料这么巧,又遇上小兄弟。” 爽朗一声大笑,“对了,上次仓促,来不及细谈……” “可此次相见,足见你我颇有缘分,哈哈,人生一大幸事!当浮一大白啊!” 伸手一指身后陈无相,“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名赵济,京城康泰大商行的东家。这位是商行的掌柜,陈佐!” 可没想到,这王修,刚还面色一喜。 但紧跟着,却是一下便淡了下来,只礼节性一拱手,“哦,原来是赵东家与陈掌柜,幸会,幸会……” 撇了撇嘴,便不再说话,慵懒靠在树干上,继续怔怔望向前方依然热火朝天的发布会。 “这……”景隆帝顿时有些懵。 堂堂天子,何时受过这般冷遇? 上次见面,还“老哥老哥”叫得那叫一个热情,这次就只有一句“幸会”了? 关键,这样的话,还怎么聊下去? 陈无相也是一阵尴尬错愕。 紧跟着,却堆起一脸亲切笑容,一拱手,“哦,原来这位,便是东家曾向老朽提起过的,那位少年英才?” “王公子难道忘了,上次中秋诗会,在临州诗馆,王公子还曾对我们东家说……” “手里有上等绝妙的好诗要卖,八百两一首,要得多还可以打折的……” 然而话未说完,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两人一下子惊呆了。 只见刹那间,王修却是“嗖”的一声原地蹦了起来。 一声惊呼,“你们说啥呢?卖诗?什么卖诗?” 情绪几分激动,那叫一个正气愤慨,“二位,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谁人不知,那中秋诗会,且有小秋闱之称,乃朝廷取仕的一种手段!买诗卖诗,往大了说,堪比科场舞弊……” “我王某人,即便再不知死活,岂能做出那般事来?” “况且,看二位的谈吐,应该也是念过书的人吧!” “圣人有云,丈夫当慎行,当三省其身……” “那吟诗作赋,乃是文人雅事,乃是才学傲骨,岂能如货品般买来卖去?” “我王某人就算穷死饿死,这点文人傲骨还是有的,岂能为了区区铜臭之物,便失了气节,负了圣人教诲?” 卧槽!这姓陈的,看着挺精明的,可怎么…… 这大庭广众之下,周围人山人海的,这卖诗一事,张嘴就来? 我王老爷当初之所以跑去卖诗,那也是因为的确穷疯了,还在为事业的第一桶金发愁…… 可眼下,因为那可爱的吴子俊吴公子,花露水面膜膏都已正式投入生产了…… 别说下个月,至少二十多万两银子的资金回笼,仅仅眼下这贵宾黑卡,都能带来几万两收益! 我王老爷,犯得着再为了那三瓜两枣,冒着被衙门追查的风险? 况且,就算要捞偏财,那赵太白不是已经带着五十首诗回京城了吗? 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几万两银子又要到手了! 还有这姓赵的…… 难道就看不出来,当初中秋诗会上,我王老爷压根单纯只是想把你当肥羊宰割吗? 大家萍水相逢,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现在本老爷不想宰割你了,打了招呼就该干嘛干嘛去呗! 搞什么自来熟呢? 还“你我颇有缘分”,一个铜板都没从你身上捞着,有个鸡毛缘分呐? “你……”顷刻间,景隆帝气得快吐血。 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肺都快要炸裂! 在朕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你到底什么货色,朕心里没数吗? 要不是看你一身才学,又心怀满腔忧国忧民的心思,那细盐提炼技术更为社稷立下了泼天大功,还有那朝廷取仕之策……云九小说 信不信,朕现在就让你领会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文人风骨。 要换做是朕的儿子,今天非得把你吊起来抽上一天一夜! 再来跟朕好好说话! 然而,还是强忍冲动,没直接大手一挥,令潜藏在周围的御前侍卫,先把这刁民抓起来,大街上先打上一顿板子再说! 相反,半晌,却是强迫自己,露出几分还算亲切和蔼的笑容。 迟疑良久,却是一咬牙,二话不说,一把拽下腰间挂着的那块上等羊脂玉。 递到他手中,打个哈哈,“哈哈,小兄弟说得是,是赵某唐突了……” “但今日相遇,也足见你我缘分。事先没有准备,仓促之下,这块羊脂玉吊坠,也算陪了赵某好几年……” “值不得几个钱,算是略表心意!” 只是说着说着,还算白净的老脸,却已是涨得一片通红! 哎,这都叫什么破事? 堂堂天子,竟是如此放低身段,这要是传出去,天子威仪何存? 要不是眼前这混账,那一番事关朝廷取仕制度改革的言论,这些时日,朕是越琢磨越后背发凉…… 朕何至于此低声下气? 这羊脂玉佩,尚且身为皇子时,先帝赏赐之物! 哎,就暂且算在他那细盐提炼技术功劳上,提前赏赐了一部分吧! 看来景阳那丫头说得没错,跟这个只认钱的无耻之徒交往,得先有表示! 果然,顷刻间,却见这杀脑袋的混账东西,神色一下变了。 也不义愤填膺了,也不激情愤慨了…… 只是讪讪望着他,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半晌,撩开长衫,将那块羊脂玉往自己腰间一挂,不停摆手,“咦,老哥这是干什么?使不得,使不得……” “来就来嘛,还送什么礼?你这就见外了不是?重要的是,你我之间这份难得的缘分!” “实不相瞒,当初第一眼见到老哥,那就让我倍感亲切!” 当下,满脸豪迈之气,一拍胸脯,“有朋自远方来,咱也别在这大街上站着了……” “走!走!去我家,王某亲自搞两个小菜,咱哥仨好好喝一顿!” 随即,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勾着两人的肩膀,大步便朝前方走去。 景隆帝脸色铁青得发紫,双目直喷火。 而陈无相,却是一脸欲哭无泪,嘴角抽搐得厉害。 第036章 这混账小儿,怕是个妖怪吧? 乌鸡巷。 景隆帝负手而立,站在小院子中间,脸色依然难看得厉害。 而宰辅陈无相,却在院子中来回踱着步子,东瞧瞧西瞧瞧。 半晌,眼见那王修先是进了一侧厢房,抓了两把粗糙粟麦出来,跑到院子墙角喂那两只关在笼子里的鸡…… 这才凑了过来,几分啧啧称奇的惊叹,“陛下,这王修生活竟是如此俭朴?” “这小院虽还算宽敞,却是简陋至极。不但连个照顾饮食起居的仆人都没有,还自己喂鸡……” “所谓大隐隐于市,史上那些隐居于野的世外高人,也莫过于此吧?” “谁能料到,那几十首震古烁今的绝妙诗作,还有那堪比千古奇功的细盐提炼技术,竟是出自于这堪比穷乡僻壤的小院中?” 然而,景隆帝却是面色一凛,压低声音,“什么世外高人?他就是穷的!” 瞪一眼墙角,那混账小儿因为蹲着,腰间那块都已耷拉在屁股上的羊脂玉吊坠,嘴角又是一抽。 而这时,王修喂完鸡,自然几分热情,一个劲招呼着二人去屋里落座。 可当两人一前一后,推开位于底楼中间的堂屋大门进去,却是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这所谓用来招待客人的正厅,虽还算宽敞,可终究底层百姓家,陈设简陋至极…… 无非一张四方桌,再加几条长凳子。 可真正匪夷所思的…… 进入深秋时节,而今年的秋冬天,似乎比往年寒冷了不少,哪怕今天出了些太阳,可依然抵不住些许刺骨寒意。 可不知为何,这简陋的堂屋内,未见有烤火的火盆,迎面却是一股暖和之气。 置身屋内,一时间,竟让人只感觉浑身暖烘烘的,说不出的舒坦! 景隆帝再忍不住满心诧异,扭过头来。 没想到,这混账小儿却只是一撇嘴。 “不必大惊小怪,只是听闻这临州府,一到冬天便大雪盖地,能活生生冻死人……” “所以前些日子,在下刚好有几个歪瓜裂枣的兄弟来了临州,在我这里白吃白喝还没钱给伙食费!” “琢磨着,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所以就逼着他们仨,按照在下的设计图纸,给我这小院,安装了一套全新的供暖系统!” “也不是啥新奇东西!无非就是造一个锅炉,全天烧着热水,再通过管道,让热水循环在屋子里流动,便可长期保持屋子内暖和!” 又一撇嘴,“这锅炉就建在我这院子后,为此,在下还专门请了隔壁王老汉照看,一个月二两银子,也算高薪了!” “所以,不仅这堂屋,其实每一间厢房,都暖和着呢!” 随即,招呼了一句,便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吃食。 于是刹那,景隆帝便彻底懵了! 与陈无相面面相觑,已是惊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知道,京城中每到冬天,又何尝不是大雪盖地,能活生生冻死人? 可别说那些富商们,哪怕是官宦之家甚至皇宫,却也只能用木炭取暖……无非是居室中,放上一盆燃烧着的木炭,可以烤烤手脚。 但晚上睡觉,却依然冻得出奇! 宫里那些太监宫娥,一到冬天,谁不手脚全是冻疮? 何曾听闻过这什么“取暖系统”? 瞧瞧这效果,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那是木炭火盆能比得上的吗? 这要是,能在皇宫也装上一套…… 可刹那间,却又一阵气结,心肝尖尖都在颤! 刁民!大胆刁民呐! 什么叫几个“歪瓜裂枣的兄弟”?云九小说 堂堂太子,国之储君,是被你当免费劳力使唤的吗? 不到半个时辰,在王修的亲自操持下,一桌子还算丰盛的菜品便端了上来。 可刹那间,景隆帝却又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眼前菜食,与寻常所见截然不同,既不是火烤,也不是白水炖煮,看着还挺别致。 倒是其中一道菜,他瞬间便才出来了…… 一个大碗里,躺着三根筷子长的猪蹄,应该是一人一根。 也不知是如何烹饪的,整体呈淡淡的黄褐色,而且色泽光鲜。 应该便是景阳公主密函中,提到的那什么卤肘子了! 可关键是,尽管大康朝,早已有食用猪肉的习惯…… 可是,在那些儒生士子眼里,猪本性懒惰而且愚昧,因此肉也是不屑于食用的,难登大雅之堂。 那猪蹄子,成天踩在粪水里,更是肮脏晦气之物。 因此,读书人要是吃猪蹄甚至猪肉,要是传了出去,会被耻笑的。 一时间,与陈无相又一阵面面相觑,竟是有些不敢动筷子。 倒是王修,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新品发布会效果奇佳,心情还不错…… 屁颠屁颠从房里拧出来一摊子酒,往桌子上一放,满脸热情笑容。 “来,介绍一下这几道菜,酱大骨、回锅肉、火爆羊腰、红烧肥肠、卤肘子……” 随即,一屁股坐在景隆帝身边,一把搂住他肩膀,“哥子,遇上我,你可是赚着了!” “就这几道菜,可是在下亲自研究出来的,仅仅找佐料,都费我好大功夫!” “出了我这大门,你在哪儿都吃不上!” “别看你是京城的富商,应该也算见过不少世面……” “但不是小弟吹牛,别说是你,就算当今皇帝……现在什么年号来着,又搞忘了……” “景隆!哦对,景隆皇帝,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吗?” 却又皱着眉头一抓脑袋,几分疑惑一阵呢喃,“这肘子,我明明记得昨晚卤了十七根,藏得那么隐蔽,咋又少了一根?” “以前还以为是那几个二球货忍不住偷吃了,可现在他们都走了啊!” “难道,家里进野猫了?” 顷刻,景隆帝嘴角猛地一抽,脸色漆黑,不说话。 陈无相却是赶紧将脑袋撇向一边,憋得满脸通红。 最终,只得赶紧拿起筷子,随手夹了一片爆炒腰花塞进嘴里,以掩饰此时的尴尬。 况且,天子安危,事关国祚,眼下没有试菜的太监,也只有他这个当朝宰辅来充当了! 可刹那间,脸色却是猛地一怔,“不错!” 又迫不及待夹了一块回锅肉,只是嚼了两下,神色更是一下子变了。 一声惊呼,“美味!这才是人间难得的美味啊!陛……老爷,快尝尝!” 景隆帝迫不及待夹起一筷子,尝了尝。 顷刻,脸色也同样唰的一下变了。 只感觉这看着不甚起眼的菜品,入口之后,竟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实在令人食指大动欲罢不能! 身为天子,自认也算尝遍了山珍海味,宫中御厨也自是无可挑剔…… 可哪比得上眼前这看似简单的几道菜品,如此美味? 一时间,与陈无相齐刷刷望向王修,双目圆瞪,竟已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眼前这混账小儿,怕是个妖怪吧? 写诗如同地里扒萝卜白菜,那细盐提炼技术,那什么取暖系统,可眼下,就连做菜都是如此…… 难怪景阳那丫头,留在这临州城,叫都叫不回去了? 然而,眼见这两人,一副没见过世面乡巴佬的模样,王修却又只是轻描淡写一撇嘴。 摸了摸腰间那块羊脂玉吊坠,继续热情张罗,“两位哥子,别只顾着吃菜啊!来,喝酒,喝酒!” “既然难得投缘,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酒,可是在下自己私下偷偷酿的……” “没办法,这外面售卖的酒,实在淡得跟马尿一样,喝着没劲!” “用那些低劣酒水来招待哥子,实在对不起这块羊脂……对不起咱们这难得的缘分!” 话音未落,景隆帝却是脸色剧变。 再望向这混账小儿,双目之中,已是一片怒意! 顷刻,就连陈无相,也是身子猛地一颤,额头突然有些冒冷汗。 第037章 大才!此子实乃大才啊! 要知道,这大康律可是严厉禁止,民间私自酿酒售卖! 原因也简单,国家终究以农耕为基础。 而酿酒,自然消耗大量粮食。 朝廷若不加以严格管控,遇上丰收年还好,可要遇上灾荒……难免出现粮食紧缺灾民遍野的局面,甚至生出动乱。 因此,市面上卖酒的酒肆,基本都是半官府性质的。而且每个月酿造多少酒,也都有严格限制! 而眼前这混账小儿,竟然如此无视朝廷律令,是不是胆子也太大了些? 没想到,不等两人开口,王修却一下子怒了。 一声大骂,“你俩这都什么表情呢?” “你们以为本老爷,不知道朝廷律令?” “但别忘了,本老爷酿造这酒,只是自己饮用,并不拿出去售卖!” “哪怕被府衙追查,大不了便是没收,再罚上几两银子,受不了劳役的!” 一盏酒下肚,却又一阵嘟囔,“说到这个,本老爷就忍不住想抱怨两句……” “也不知当今皇帝到底怎么想的,居然会推出这么荒唐的律令来!” “盐铁二物,关系重大,由朝廷严加管控,自是必然!可是连这酒水,朝廷都严加限制,可就实在有点扯淡了……” “哦?”景隆帝面色倒缓和不少。 可顷刻,却是一下来了精神,堆起几分和善笑容,“小兄弟,详细讲讲?” 没想到,这家伙却没好气一瞪眼,“讲什么讲?” “妄议朝政,你觉得咱们有几颗脑袋够砍?” “这……”景隆帝一阵吃瘪。 这里又没旁人,这混账小儿是不是太谨慎了?想要从他嘴里,套点东西,咋就这么难? 倒是一侧陈无相,迅速凑了上来,“王相公,你就详细说说,不然这干巴巴地吃菜喝酒也没啥意思……” “老夫与东家好歹也是京城的人,不会不知轻重,而且一向嘴巴严得很,出了这道门,保证彻底烂肚子里!” “是吗?”王修皱着眉头,疑惑地打量二人一番。 夹了一片回锅肉塞嘴里,半晌,才一耸肩,“也罢,反正这些,只是跟商贾之事有关,即便传出去,也惹不来多大祸事……” 景隆帝的肩膀,压低声音,“老哥,虽然你那康泰大商行,王某未曾听过,但想必生意也做得挺大!” “但是,常年四处奔走做生意,你有没有觉得,受朝廷律令限制太多,处处束缚着手脚?” “就拿这酒水来说,只有官府能经营,而且数量严加限制……” “当然,我也能理解,朝廷无非就是担心,民间商贾肆意酿酒,造成粮食短缺嘛!” 顿了顿,“但是,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谷贱伤农?” “其实咱大康朝,自古便是农耕大国,有着广袤肥沃的土地,真正会缺粮食吗?” “一个普通农家,每年累死累活种些庄稼,交了租子,留了全年的口粮……” “好不容易有了些盈余,却只能卖到三五文一斤!你认为,他们还会有耕种的积极性吗?” 景隆帝与陈无相对视一眼,没说话。 短暂沉默,王修才又继续说到,“可相反,市场决定需求,需求决定价值,价值才能决定生产力!” “你再想想,如果朝廷放开对酒水的管控,允许民间自由酿造售卖……” “对粮食的需求,是不是一下子就大了许多?” “粮食的价格,自然会跟着上涨一些!而当粮食真正能变成钱了,百姓耕种的积极性,是不是自然就调动起来了?” “到那时,还会有诸多撂荒的土地吗?全国粮食的产量,是不是也跟着提高了?” “况且,朝廷只需要稍加监管,保证国库有足够的粮食储备,也不必担心,粮食价格会涨得离谱,酿酒行业会无度地消耗粮食,动摇国本!” “因为,市场自然有其调节作用!” “说这个,你们可能听不懂……” “举个例子,一家酒肆,七八文钱一斤收购粮食用于酿酒,酒可以卖到二十文一斤,百姓也买得起。” “可如果粮食涨到七八十文一斤,那酒就得卖到二百文一斤才能赚钱,寻常百姓还喝得起这样的酒吗?” “酒水的需求量降下来,粮食的需求量自然跟着下降,那粮食的价格自然也跟着下降!” “这个,就叫市场的自我调节!” 景隆帝二人依然不说话,眉头轻锁。 王修又一杯酒下肚,才又小声继续说道,“再说这商贾……” “什么叫国富民强?不是朝廷每年收了多少税收,不是养了多少兵马,不是老百姓勉强能填饱肚子……” “国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 “可别小瞧了咱们商贾,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商贾的作用,不但可调动市场的需求,可加强财富的流通,更对经济的刺激,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可是再瞧瞧现在,包括历朝历代,朝廷却从来都采取着重农抑商的政策!” “各种律令限制,地位低下,甚至还被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士子,骂上一句满身铜臭的走卒贩夫!”https:/ “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商贾无非狡猾钻营,没有创造任何东西,只靠着低买高卖赚取差价而已!” “若朝廷也是如此想法,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与自废手脚有什么区别?” “因此,朝廷不但不应该抑制商贾的发展,相反,还应该出台律令,调整商税,鼓励民间经商,将商业的地位,提升到与农耕同等重要!” “只有农业与商业并重,这个国家才能真正富起来!当然,还有科技与工业制造!” 于是刹那,景隆帝彻底呆住了。 尽管那什么市场决定需求、需求决定价值,什么市场的调节作用…… 听得他脑袋晕乎乎的,可此时,却又何尝不是心中如洪水般翻腾得厉害? 暂且不论,这混账小儿提出的放开酒水限制,以及鼓励经商刺激经济的策略,是否可行…… 如何想得到,眼前这混账小儿,年纪轻轻,竟有着如此超乎常人的见识? 一时间,竟只如醍醐灌顶! 扭过头,却见一侧陈无相,只是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可紧跟着,神色却是一下子变了。 情绪说不出的激动,俯在他耳边,声音都忍不住有些颤抖,“陛下!大才!此子实乃经世济国的大才啊!” “如此年纪,竟有着如此真知灼见,实在令老臣,如当头棒喝啊!” “陛下说得没错,这王修小子,肚子里果然有货呀!” “待回到京城,老臣这便召集六部之人,仔细斟酌斟酌……” “记得那庆国女皇帝,当初推出的变革措施中,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不就是降低商税,鼓励民间经商吗?” “这才几年时间,京城已是越来越多来自庆国的行商!” 说着说着,眼见王修放下筷子,朝这边望过来…… 却又赶紧正了正色,装作若无其事,“王相公这番言论,倒也新颖有趣……” “不过,这也不是咱们这般寻常百姓所能操心的事,吃菜吃菜……” 紧跟着,却又微微眯着眼睛,“对了,不知王相公,对如今朝廷所奉行的取仕制度,有什么看法?” 第038章 朕大老远来,不是听你说这个的 景隆帝顿时也放下筷子,屏住心神望向这边。 身为天子,如何不知,当今朝廷取仕制度的诸多弊端? 仅仅前朝,不就是因为朝廷取仕,过度依赖于举荐制,导致权臣与门阀把持朝政,再遇衰帝昏庸,最终百姓民不聊生天下大乱,仅仅存活了不到一百五十年…… 这才有了大康立国! 毫无疑问,取仕制度的变革,已经迫在眉睫! 自上次,从景阳公主的密函中,见了眼前这小儿,那一番针对取仕制度改革的言论…… 什么重科举,边缘化举荐制,什么提升民间教化,让贫苦百姓家的孩子有机会读书,他景隆帝也是极为认同的! 可关键,究竟当如何实施? 特别他所提到的,什么“文人士子仅仅因为多读了两本书,能写两首诗,就能做一个好官?” 又当采取何种策略,才能为朝廷选用出真正能为百姓为社稷做事的能臣干吏来? 还得需要从这混账小儿口中,抠出点真东西来啊! 这才是此次临州之行,最重要的目的!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这王修小儿,先是神色一愣,一口酒下肚。 紧跟着,却是一副傻愣愣的表情,“取仕制度?挺好的啊!” “那举荐制,可以为朝廷,选取一大批有德行有孝心有才学的官员,实乃大善之举也!” “还有两年一次的春闱,也给很多没有机会得到地方官员赏识,拿不到举荐机会的寒门士子,提供了入朝为官的机会……实乃当今皇帝英明仁德,体恤寒门士子!” 卧槽!这姓赵的和姓陈的,好歹也是京城的富商,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看着也挺精明…… 刚才借着酒劲,吐槽两句朝廷关于商贾的律令弊端,即便传了出去,也还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眼下,居然胆敢议论起朝廷取仕的制度了? 这胆子,是不是未免太肥了些? 暂且不论传到皇帝耳朵里,仅仅是一句取消举荐制,要是传到朝中那些门阀重臣耳朵里…… 仅仅一顶非议天子诋毁朝政的罪名,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们想被砍脑袋,没人拦得住!可老子还想多活两年! 况且,咱们关系很熟吗?互相了解很深吗?就聊这些? 谁知道你俩,会不会过两天,喝了点酒,扭头就传出去了? 上次一时不注意,没把住嘴,在赵太白那三个二球货面前多说了几句,老子都后悔了半天! 刹那间,景隆帝却是气得快吐血! 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铁青,心肝尖尖都在颤! 混账!简直混账啊! 混迹中秋诗会上卖诗的时候,祸害国之储君的时候,胆子不是挺肥吗? 怎么到了现在,正需要你勇敢一点,大胆谏言的时候,反倒…… 当初在太子面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咋个到了朕面前,那取仕制度就变成挺好的了? 朕大老远跑来,不是听你说这个的! 而陈无相,更是差点一口酒水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苦笑连连,嘴角抽搐得厉害。 半晌,才又眼珠子咕噜一转,“王相公多心了……” “实话就说了吧,老夫有个犬子,虽也算自幼读书……” “为人父者,自是盼着他能有个好前程,能够入朝为官,也算光耀门楣了……” “却奈何,犬子脑子愚钝,学业又不精。要拿到举荐名额,根本不可能。参加了两次科考,又皆名次垫底!” “因此,老夫便琢磨着,只剩最后一条路了,那便是如小秋闱这般的品诗会!” “让犬子没事的时候,多写点诗作,多写点文章,万一总有一天混出点名气,岂不是被举荐为官的机会就来了?” “刚才,凑巧想起这事,便想问问王相公,对这小秋闱的看法……” 可没想到,王修又只是大咧咧一口肥肉塞嘴里。 一边嚼着,声音含糊不清,“挺好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不忘哈哈一乐,“哟,陈掌柜思路很清晰嘛!”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不建议令公子去参加京城里那些大小诗会,可能……他扛不住……可以去南方州府碰碰运气!” 于是乎,景隆帝已经彻底崩溃了! 与陈无相对视一眼,脸色漆黑如锅底,已经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不错!相当可以! 算是看出来了,这混账东西,就是属泥鳅的,滑得很呐! 简直不是个好东西啊! 你在谨小慎微个什么? 接着上次跟太子闲聊时,关于那取仕制度改革的话题,继续往下详细地说啊! 哪怕说错了,朕又不砍你脑袋! 陈无相又何尝不是满面无奈,脑袋都疼得厉害? 与景隆帝你瞅我我瞅你,可最终,也只得放弃…… 也算看出来了,眼前这小儿,实在滑头得很,要是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恐怕就难免引起对方警觉。 半晌,才只得话锋一转,压低声音,“不过倒是王相公,不但一身才华,更是不少超凡的见识……” “为何不选择入朝为官,大展宏图一番,也算为社稷为百姓,谋一番功劳?” “对了,老夫虽只是商贾出身,但因为生意关系,在京城中,倒也认识几个当朝官员……” “老夫可以帮忙引荐,为王相公拿到一个举荐机会的!” 可没想到,话没说完,只见这家伙,却是没好气一瞪眼。 一副如看白痴的眼神,“做官?做什么官?” “每天累死累活,还搞不到几个钱!” “像本老爷现在这样,有着十几亩薄田收着租,再有官府每个月补助几百个铜板……” “顺道再做点小生意,每个月赚个十来万两银子,然后再娶个媳妇……” “天天小酒喝着,卤肘子酱骨头啃着,悠哉悠哉小日子过着,它不香吗?” “别说做官,哪怕是当今皇帝,天天睡得比狗晩,起得比鸡早,有我这小日子过得舒坦吗?” “他喝过这样甘淳的美酒吗?吃过这样美味的菜品吗?” “所以,做官是不可能去做官的,这辈子也不可能做官的!” 于是乎,陈无相也不想说话了,印堂漆黑如锅底! …… 接下来倒是平淡无奇。 一顿饭,推杯置盏,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酒,聊上些家长里短风土人情,倒也痛快。 直到下午申时,陈无相这才搀扶着已经有些微醉的景隆帝告辞离开。 走出乌鸡巷,两人自然迅速便钻进早等候在路口的马车中。 “混账!泼皮无赖!”刚在车厢内坐好,景隆帝却也忍不住满腔怒火了! 铁青着脸,阴郁得都快刮出几斤寒霜来,一声呵斥,“这混账小儿,简直就是条泥鳅,实在可恨!” “要不是看他却有济世之才,而且又为朝廷立下如此功劳,朕今日非砍了他脑袋不可!” 一时间,硬是气得,身体都不停哆嗦,“空有一身才华,空有一肚子见识,可就是打死不往外吐!” “这也就罢了,爱卿你再听听,他都说的什么混账话?” “什么天天小酒喝着,卤肘子酱骨头啃着,小日子它不香吗?年纪轻轻,怎能如此不思进取?” “那做官,就是为了挣钱吗?为了享乐吗?” 陈无相满脸苦笑,不说话。 不知多久,景隆帝脸上怒气才终于缓和一些。 可依然咬牙切齿得厉害,一声冷哼,“罢了,回京!” “朕算是看出来了,那混账东西,不但奸猾得很,而且还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他不是不想做官吗?甚至为了不引起朝廷的注意,连那细盐提炼技术,如此惊天大功都舍得拱手让人吗?” “得!回京之后,朕这几日便拟旨……” “不但该给的赏赐,爵位、官职、封地、宅子,朕要重重地赏,甚至还可以给他赐婚!” “不把他往前逼一逼,他是不会上道的!” 第039章 女儿再也不见那王修了 位于临州府府衙后方,是一大片官舍。 这里住着的,自然是州府各衙门的官员与亲眷。 郑明礼身为太守,又属于京官外调,在临州并无房产。因此在这官舍内,自然有一座独立小院。 夜幕刚刚降临。 小院一间极为雅致的厢房内,郑妍儿正安静端坐在窗前一张书案前。 四周安静得出奇,略显昏暗的油灯下,一袭淡黄色轻纱长裙,勾勒着那略显娇小却凹凸有致的身段…… 再搭配那张精致娇艳的脸蛋,更是那般娇媚迷人。 如葱段的玉手中,正捧着一本诗册。 正是目前临州各大书商,都已经卖疯了的《王修诗集二十五首》。 只是手中这本,早已被她在后面,添上了那首同样人人传唱的《竹外桃花三两枝》。 而此刻,一双美目却只是幽幽凝视着窗外…… 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心事,时而扬了扬粉拳,鼓着腮帮气呼呼一阵呢喃,“坏人,真是太讨厌了……” “那坏人现在在做什么呢?还有一个多月,他就成婚了,我要不要也送一份贺礼呢?” 时而却又一声长叹,“郑妍儿呐郑妍儿,你怎就这么不争气呢?” “明明说好的,自上次去见了那坏人之后,就再也不见他了,就彻底把他忘了……” “可为何,还是忍不住天天念着,想着?”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喊声,“妍儿,妍儿……” 伴随着木质阁楼一阵脚步声,郑明礼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应允,才推门走了进来。 顷刻,郑妍儿总算回过神来,条件反射便赶紧将那本诗册往身后藏。 然而又如何躲得过父亲的眼睛?一时间,更手足无措,脸蛋唰的一下涨得通红。 郑明礼神色一滞。 可随即,却是一阵无奈苦笑,顺手拉过一张小椅子,在她跟前坐下,目光中满是宠溺之色。 半晌,才一声轻叹,“听家中丫鬟说,这段时间,你这丫头可是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捧着这本《王修诗集》发呆!” “哎,时间一晃,我的女儿也长大了,心里也藏着喜欢的人了!” 刹那间,郑妍儿更是脸蛋红得如熟透的苹果,眼里都快滴出水来。 压根不敢与父亲对视,一跺脚,“爹爹瞎说什么呢?” “女儿……女儿才不会喜欢那呆子!他……他不仅患有脑疾,天天爬树掏鸟窝,而且傻乎乎的……” “才不是女儿喜欢的类型呢!” 然而,郑明礼又只是笑笑。 几分打趣,满是宠溺瞪她一眼,“你以为,为父不知道,他脑疾早就痊愈了?” “一个智力低下的憨子,怎可能作得出那般精妙绝伦的诗作?又怎可能不声不响,折腾出那万通商行,现在已经全城轰动!” “今日那万通商行的新品发布会,为父虽未去看过,但一整个下午,府衙的官员都在议论,我这个太守,耳朵都快听起茧了!” “什么发布会,什么限量发售,什么贵宾黑卡,倒是新颖!” “此子,堪称身怀大才!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不入朝为官,实在可惜了!” “你以为,为父又不知道,那日在大街上,要不是他舍身相救,恐怕你这丫头……” 于是顷刻,郑妍儿也有些懵了。 脸蛋依然点点红晕,几分诧异,“那上次在苏府,爹爹为何会……” 郑明礼又是嗔怪地一记白眼,“你这小丫头,懂什么?” “当日是在苏家寿宴上,而那王修,又是苏家未来上门女婿,苏万里既然都出言阻拦,为父又怎能扫了主家的面子?” “当然,这都是次要的!” “中秋诗会上,他可是把那吴子俊给彻底得罪了。听京城传来的消息,那吴子俊还未上任,就已丢了太子府詹事的职务,也不知是否跟此事有关!” “虽整件事,皆因那吴子俊主动挑衅而起,可吴家,难免将这笔账,算在那王修小子身上!” “吴正德可是堂堂吏部侍郎,朝廷大员,更是当朝右丞相的得意门生。在朝中,可谓势力盘根错节……” “他王修,一个小小地主出身,朝中毫无根基背景。” “待在这临州府,吴正德的手还伸不了那么远。可要是做了朝廷命官,他扛得住那吴正德的排挤报复吗?” “为父这是在保护他!况且,那日见他,也并无为官的志向,自然只得作罢!” 沉默良久,郑明礼才又宠溺地笑笑,“傻丫头,知女莫若父,为父能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其实,为父不是刻板保守之人。我郑明礼未来的女婿,山野村夫也罢,朝廷新贵也罢,饱学士子也罢,区区商贾也罢……” “只要是闺女喜欢的,这辈子能真心对我女儿好,为父都不会介意!” “为父也不想,我最疼爱的宝贝闺女,最终嫁了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痛苦过一辈子!” “况且,那王修小子,不但有着诗神美名,长得也算一表人才,更有经商之才……苏万里倒是好福气,找了个好女婿!” 顿了顿,继续说道,“说实话,哪怕那王修,已经有了婚约,而且还是赘婿的身份……” “即便是当朝,还未听闻过赘婿纳妾或娶妻的先例,但为父身为太守,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只要丫头真心喜欢他,他能真心待你好!为父周旋一番,再撮合撮合,让你以平妻的身份下嫁过去,也不是太难的事!” “包括苏万里,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然而,说着说着,却已是一脸无奈苦笑。 方正白净的脸上,带着一片忧虑,“但是丫头,别忘了,过完年,为父就要卸任回京了!” “此次入京任职,看似风光无限,直达中枢。可为父如何不知,接下来是何等凶险?” “那户部侍郎一职,朝中多少人眼红?特别右丞相,可是早为他的长子盯着这个位置!” “当然,为父也清楚,陛下此举,不但是恩赏提拔,更是看重,为父为官刚正不阿,不愿与权臣结交营私的秉性!” “如今的朝廷,已初有前朝衰帝时,权臣结党的迹象。” “而陛下是难得的明君,胸怀宏图大业。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可能要对传承几百年的朝廷取仕制度下手了……” 不知不觉,声音已是说不出的凝重。 “而这,恐怕才是陛下此次调为父回京,最重要的原因!他需要为父这样一个宁折不弯的铮臣,来牵制朝堂!” “可是,要真正废除以往的取仕制度,又是何等艰难?” “而为父,纵然有你小姑为宫中昭仪,与当朝宰辅陈无相陈公,也算有些交情!” “可朝堂之上,终究势单力薄,接下来可谓是步步凶险。不知什么时候,便可能就招来大祸!” “为百姓,为社稷,忠臣不畏死!我郑明礼自踏入官场,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长叹一声,“可唯独放心不下的,便是丫头你啊!” “若真有那一天,为父可不想,你受了为父的牵连,丢了性命或者发配流放!” “甚至,若你嫁于那王修,他也难免受到牵连!” 短暂沉默,苦笑道,“上次回京,遇上礼部尚书唐明,他含沙射影表示,想为他那次子唐子聪,向为父提亲……” “那唐子聪,为父倒也见过,长得一表人才,而且学富五车,更是国子监祭酒孔令先最得意的弟子!” “而且唐家,虽也同样不是朝堂钻营之人,可终究是开国功臣之家,有着世袭的爵位!” “若有朝一日,为父招来大祸,他们也自然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为父牵连,至少性命无忧!” “因此,年后去了京城,你也可以试着了解了解那唐公子!” “当然,为父不愿逼迫于你。你自己的婚姻大事,还得你自己做主……” 顷刻间,郑妍儿神色一阵黯然。 泪水不停在眼眶打转,声音哽咽,“爹爹切莫说些晦气的话……” “倒是女儿不争气,让爹爹您担心了!” “爹爹的话,女儿记住了,女儿以后再也不会见那王修了,再也不会想着他了……” 只是话音未落,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蛋,悄无声息滚落下来。 …… 第040章 我爹应该是患了失心疯 九月十四。 深秋上午的暖阳,依然让人欲罢不能。 小院子里,王修慵懒地靠在那张自制躺椅上,一边晒着太阳,偶尔从旁边一小桌案上,抓起几颗粟麦喂鸡…… 继续享受着悠闲小地主的美好生活。 手中,却不停把玩着腰间挂的那块鸡蛋大的羊脂玉吊坠。 满脸欣慰满足之色,“啧啧,不愧是京城的大富商啊,就是大气。这么漂亮一块羊脂玉,那是说送人就送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瞧瞧这温润成色,再瞧瞧这个头,看着就讨本老爷喜欢嘛!” “而且那赵东家,本老爷现在仔细想想,还是挺可爱的嘛!” “可唯独,他那脸色好像黑得发青啊,也不知是不是太阳晒的……” “得,下次再遇上,本老爷也大方点,送他一瓶面膜膏,让他敷敷脸,做做美白!” 而商行大掌柜李通,正毕恭毕敬站在一旁,汇报着这几日商行的情况。 激动得满脸红光,声音都止不住发抖,喋喋不休,“东家真可谓百年难遇的经商奇才啊!” “这一次,老朽算是彻底开了眼界,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比我们预想的,足足早了一天多,那三千张贵宾黑卡,全部销售一空!” “不仅是临州府,包括下面县府,甚至昨天,还好多从附近州府闻讯赶来的贵妇人,抢着要认领贵宾黑卡……” “东家出去打听打听,现在临州城那些贵妇人和大户人家的女子,谁不是津津乐道,以拥有一张咱万通商行的贵宾黑卡到处炫耀?” 却又满怀热情,“对了,等到下个月,咱花露水和面膜膏正式销售……” “东家您好歹马上就是身家过十万两的富商了,也算临州经商圈子里,有头有脸的风云人物了!” “怎能继续住在这简陋的小院子里?连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 “要不,老朽这就想办法,在城东一片,为东家置办个大宅子?再买上一些丫鬟仆人?” 可紧跟着,却又神色一愣,“哦,也不对……” “东家还有不到四十天,就要成婚了。这上门女婿,只能住在夫人府上,这苏家,自然是不缺丫鬟下人的!” 随即,又眉头一皱,俯下身压低声音,继续念叨,“有件事,还差点搞忘了……” “东家,老朽虽已年过五旬,如今是体力不支了。可好歹,也年轻过……” “也懂得,人不风流枉少年。别的不说,我年轻时,临州城的哪家青楼没去过?” “但是,东家,可千万要稳住心智,不可与那苏家二小姐勾勾搭搭啊。赘婿与小姨娘搅和在一起,要出大事的啊……” “要不,老朽在这临州城,给东家安排几个外宅?放心,都是貌美如花的良家女子……” “这方面,老朽熟得很,保证给东家办得妥妥的!哪怕将来东窗事发,把责任推给老朽便是!” “况且,东家虽马上要大婚,可毕竟是赘婿身份。将来与那苏小姐诞下子嗣,也是苏家的人,姓了苏……” “而东家,不但才华惊人,更是将来临州大名鼎鼎的富商……也得考虑考虑,在外面给自己留下子嗣,日后继承偌大的家业啊!” “东家这样的大才,又有钱,要是不养几个外宅,实在没天理,说出去很丢脸的。” “嘶……”刹那间,王修后槽牙一阵钻心的痛。 “嗖”的一声坐直身子,瞪着这老头,硬是印堂漆黑。 哟呵?以前没看出来,这老头还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呐! 还有,他哪只眼睛看见,老子跟那苏婉勾勾搭搭了? “王兄,王兄……”然而就在这时,正当他铁青着脸,想要朝这老头骂上一声滚,却听得一道声音。 扭过头,却一下子楞住了。 只见此时,大门外,正鬼鬼祟祟探进一颗脑袋来。 赫然正是赵太白那二球货。 这货也不知又经历了什么,看着竟比上次来临州,还要狼狈太多。 衣服倒是整洁,可鼻青脸肿,腮帮子还浮肿得厉害,手臂上更是青一条紫一条,满是被荆条抽过的痕迹! 更令人诧异的,也不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四十五度角望天了…… 耷拉着脑袋,只如斗败了的雄鸡公,脸色比死了亲爹还难看。 而陈进与程虎那两货,跟在他身后,看着也光鲜不了多少。 特别那陈进,同样鼻青脸肿,灰头土脸,一副被某个粗壮大汉拖进小树林折腾了一番的模样。 东家来了客人,李通自然赶紧躬身告退。 只是临走,还不忘又嘀咕了一句,“老朽刚才的话,还望东家仔细斟酌一番……” 惹得他王老爷又一阵气结,差点没忍住,一脚踹上去。 这时,赵太白领着陈进二人,倒是垂头丧气,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出乎意料,好像便秘几天拉不出屎一样,涨红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搞得他王老爷又一阵莫名其妙,没好气扫一眼他这狼狈德行,“咋了?被狗追了?” 没想到,这货依然一脸如丧考妣,耷拉着脑袋,直晃脑袋,“哎,王兄,别提了,都是泪啊……” “本公子现在严重怀疑,我爹应该是患了失心疯!” 王修一下子来了精神。 搓了搓手,猴急猴急,“快,说出你的故事,让本老爷乐呵乐呵……” 只见这赵太白,撇他一眼,“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又一声长叹,“当初,我爹给我那回信,你也见了……” “那是一个言真意切,对本公子研究出了细盐提炼技术,为朝廷立了大功劳,而且这段时间学业突飞猛进……那一顿夸!” “我保证,从小到大他都没这么夸过我,还让我回去领些赏赐!” “可谁知道,等我满心激动回了家中,他却……” “王兄,你是不知道啊,一见到本公子,那是说翻脸就翻脸啊,雷霆大怒啊!那一顿收拾,硬是抽了我半个时辰不带歇气的啊!” “这还不算完,还关了我五天紧闭,让我深刻反省!” “关键?我犯什么错了?我反省什么?” 如丧考妣,“这还不算什么,我就琢磨着,待在家里这段时间,老老实实钻研学业呗……” “可谁知,前两天,我爹也不知干啥,出了一趟院门……” “也不知在外面,是哪个杀脑袋的奸贼,惹着他生气了!” “一回到家,把我叫过去,一言不发,板着一张臭脸,那又是一顿抽啊,那滋味,用王兄你的话说,酸爽无比!” “一边抽我,还一边骂,混账小儿,乱臣贼子!” 随即,又一指身后陈进与程虎。 一撇嘴,“对了,东坡兄三天挨了十二顿,差点被他爹连腿都打折……” “子美兄倒还好点!” 王修一愣,“怎么?子美兄没挨揍?” 不料,赵太白只是一摇头,“那倒不是!主要是他皮糙肉厚,抗揍!” 王修嘴角一抽,不说话了。 这三个货,放在整个大康朝,绝对是人才! 可没想到,唉声叹气半晌,却见赵太白又一副便秘的模样。 面色涨得通红,“还有件事,说出来,王兄可不要生气……” 支支吾吾了半天,总算一咬牙,“那就是,那五十首诗的钱,没了……” “说来也奇怪,这次,本公子可是做得那么隐秘,都是东坡兄与子美兄去联络的买主,而且也绝对都是信得过的买主……” “京城里前段时间,可满大街都是才华横溢的大诗人啊!” “大几万两银子倒是收上来了,我还专门在外面找了小宅子,两口箱子藏得严严实实的!” “可谁知道,突然莫名其妙,我爹居然带着人,就找上门来了,一锅端了,又给搞走了!” “我现在严重怀疑,咱们卖诗的事,已经被我爹知道了!” “可也不应该啊……本公子行事那么隐秘!” “噗……”刹那间,王修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 卧槽!老子冒那么大的风险,就为了搞两个偏财,居然到头来,毛都不剩一根? 这土贼,到底还能不能靠点谱了?就这样子,还如何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顷刻,那叫一个气急败坏,心肝尖尖都在颤!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要翻! 砂锅大的拳头,已经饥渴难耐! 大爷的!今天非整死这不靠谱的货! 然而就在这时,不等他有所动作,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也一下子懵了。 只见赵太白,明显早料到会有此一劫。 神色一慌,噔噔后退两步,破锣嗓子一声惊呼,“王兄且慢,王兄莫慌,本公子会想办法补救……” 可随即,脸色却又猛地一滞,如遭雷击般,呆滞当场。 目光死死盯着他腰间,“王兄,等等,你腰间这块吊坠,哪儿来的?” 第041章 这像话吗?很明显,不像话嘛! 顿时,王修更气得快吐血! 然而,看着他这副已经被亲爹揍得连亲娘都认不出的德行,却终究还是强忍冲动,没直接两拳头敷过去。 只是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铁青着脸瞪着他…… 半晌,才气急败坏一撇嘴,“这吊坠还能哪儿来的?” “上次中秋诗会,遇上一个大富商。穿戴那叫一个讲究,走起路来都摇头摆尾的……典型的大肥羊嘛!” “哦对,他自称是京城康泰大商行的东家,名赵济……” “这肥羊看着挺肥的,可就是脑袋有点迂啊!本老爷都说得口干舌燥了,甚至都拿赵兄你,从我这儿一口气买了十首,举例子了!” “结果,他还是不上道,可把本老爷给气得,差点没炸毛!” 又一瞪眼,“这不?前两天,在临州城又遇上了……” “请他到家里来喝了顿酒,这吊坠,就是从他身上拔下来的!” 然而话未说完,却见“噗”的一声,这赵太白竟是直接一口口水喷了出来。 如被踩着尾巴的猫,一声惊呼,“康泰大商行的东家?他说他叫赵济?” 刹那间,那叫一个惊诧万分,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瞪得滚圆。 在他身上从头到脚使劲打量着,脸色更是青一阵红一阵说不出的诡异。 不但他王老爷,就连陈进与程虎那两货,也是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半晌,只见这二球货,使劲吞了吞口水,才又讪讪憋出一句,“王兄,你是说……” “你还跑到他跟前去卖诗?还拿本公子从你这里买诗举例子?” “还从他身上,把这块吊坠给拔了?” 一脸见鬼的表情,“不错!王兄相当不错!你是我赵太白见过最有才之人,而且非常有职业道德……” 于是乎,王修更一阵气结。 大爷的!老子跟你说那几万两银子的事,你东扯西扯干啥呢?转移话题是吧? 却也只是没好气一瞪眼,“怎么?你认识那赵济?或者回头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没想到,这货又只是上下瞅他两眼,使劲摇头,“听说过,但不认识……” “你也别给介绍,本公子最讨厌跟京城那些富商打交道!” “那康泰大商行倒是知道,生意做得挺大。对了,其实商行真正当家的,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年轻女子……” “王兄有机会去了京城的话,可以去结识一番!” 可说着说着,竟是瞬间悲从心来…… 转过身,一把抱住旁边那棵大桂花树,一声悲呼,“王兄,我命苦哇……” 瞬间,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死死抱着树干,肩膀都一耸一耸的…… 仰天大嚎,“王兄,我赵太白今年命犯太岁,命途坎坷啊……” “王兄,我心里委屈啊……” 一时间,直看得他王老爷一愣一愣的! 陈进与程虎,更是面面相觑,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王修,更是气急败坏得厉害。 铁青着脸,又是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一声大骂,“闭嘴!嚎丧呢?” 卧槽!神经病吧? 不就是此次回京,在亲爹面前赏赐没捞着,反倒挨了两顿抽吗?不都是早已习惯的事,至于哭得稀里哗啦的? 然而,这货依然不搭理他。 死死抱着树干,依然哭得如死了亲爹。 于是乎,王老爷已经不想说话了。 “大东家,大东家……”然而就在这时,不等他再破口大骂两句,却听得院门外,一阵惊慌大喊。 扭过头,却只见外面,正踉踉跄跄冲进来一小厮。 身着特制的服饰,胸前还挂着一块“万通商行贵宾顾问”的牌子。 眨眼间,便已冲到跟前,满面惶恐之色,也顾不得擦拭一下满头大汗。 倒是先朝他一躬身行礼,大口喘着气,语无伦次,“东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就刚才,那吴子俊吴公子,领着州府录事参军吴深,带着一大批官府衙役,来了咱品牌体验馆……” “说咱们……说咱们万通商行,存在欺诈顾客的行为,要查封没收体验馆!” “李掌柜又回凤鸣山了,东家,您快去看看吧……” 顷刻间,王修脸色猛地一变。 可没想到,不等他说话,赵太白却是一下子来了精神。 “嗖”的一声,从树干上下来了,也不伤心欲绝了,也不悲从心来了。 脸色变化之快,硬是看得人瞠目结舌。 一把拽着那小厮,“你说谁?吴子俊?” 紧跟着,那叫一个神采飞扬,撸了撸袖子,“哟呵?看来上次,本公子没把陪舒服呀,这么快又出来蹦跶了?” “区区吏部侍郎的儿子,身无一官半职,竟调动了衙役?” “还有那什么录事参军,主管地方官吏监察,居然也管起商律司衙门的事来了?” “用王兄的话说,这波操作还可以哦!” 王修顿时一愣,“怎么?你认识那吴子俊?” 赵太白老脸一红,几分尴尬,“其实,也不算很熟……” “这不,就上次来临州寻你,大清早刚进城,满大街都在议论你王公子,在中秋诗会上的事?” “不但一口气二十五首绝佳好诗,还暴揍那吴子俊,狂赚了二万多两银子!” 一脸义愤填膺,“我一听,哟呵,那还得了?” “王兄是谁?那是我赵太白过命的兄弟!” “不就是因为抢了他的梦中人儿吗?他吴子俊居然还敢心怀不满恶言挑衅?” “不就是把他摁在地上狂揍吗?他居然还敢挣扎反抗?” “这像话吗?很明显,不像话嘛!” 搓了搓手,“所以,这不,我领着东坡兄与子美兄,去了那吴家老宅!” “结果怎么着?运气好啊,刚到,就正巧碰见那狗东西,在小书童的掩护下,抱着两幅字画,鬼鬼祟祟翻院墙出来……” “看样子,是为了筹那二万多两银子,偷了他爹的宝贝,想去典当行啊!” 一摊手,“所以嘛,他又再一次领略到了人间疾苦嘛!” “真的,屎都打出来了!” “不然,你以为上次本公子送你的见面礼,那两幅前朝大家崔梭的字画,哪儿来的?” 王修嘴角一抽,印堂漆黑。 望着这家伙,半晌,才讪讪憋出一句,“其实,咱们还是要斯文儒雅一点。”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的,要以德服人!” “况且,那吴公子还是挺可爱的!要不是因为他,我这万通商行也不会进展这么快……” 赵太白有点懵,点头,“哦……” 可没想到,话音未落,王修却一下子怒了。 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破口大骂,“哦个鸡毛啊?” “还愣着干什么?兄弟们,抄家伙,走!” 第042章 他装完比了?该我了? 当几人到达城南福寿大街…… 只见那别具一格的“万通商行品牌体验馆”外面大街上,早已熙熙攘攘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七嘴八舌指指点点议论个不停。 而体验馆大门外空地上,正站着足足十来个腰挎横道的府衙衙役,呈半包围,将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瘦长,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 白面短须,身着素青色官袍,背负着双手,倒是好一片官威傲气。 任凭此时,体验馆内聘用的两个年轻女执事,一个劲在他面前解释着什么,急得都快哭了…… 却依然只是仰头望天,满面不屑,根本不拿正眼看人。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便是那什么录事参军吴深了。 除此之外,离得不远,还正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 模样颇为俊朗,头戴纶巾,穿一身锦缎华服,正手持一把精美雕花折扇,摇来摇去。 自然正是吴子俊。 一个月不见,当初的鼻青脸肿消退了,又是好一副饱读诗书翩翩公子的模样! 倒是有些不耐烦,“吴参军,跟这两个不识趣的丫头废个什么话呢?我看那王修,是当了缩头乌龟,不敢来了!” “还是赶紧让官差大哥,先把这体验馆查封了,所有资产充公,回衙门造了册,我请各位喝酒……” 可话没说完,却是一眼便看见了,正大步走来的王修。 瞬间来了精神,折扇“啪”的一收,“哟,王修,王公子……” 迅速迎上来,已是满面阴阳怪气的笑,“等了这么久,我还以为王公子,听到风声躲起来了呢!” “就凭这份勇气与胆量,吴某佩服!” 紧跟着,却又故作一脸谦卑儒雅姿态,朝周围围观人群一拱手,声音陡然提高不少,“诸位乡亲,来,本公子给各位介绍一下!” “眼前这位,或许大家都很陌生,但是,相信一定听过大名……” “没错!这位,便是最近咱临州城,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诗神,王修王公子!” “想当初,中秋诗会上,王公子洋洋洒洒一口气二十五首好诗,句句精妙绝伦,那是何等意气风华?” “连吴某这位临州第一才子,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随即,又话锋一转,脸上闪过一丝奸诈阴沉,“但是,各位可能不知道,王公子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 “那便是,眼前这家万通商行,背后真正的大东家!” “令在下也痛心疾首的,这位王东家……” “虽然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却终究利欲熏心下,辱没了圣人教诲,被利益蒙蔽了心智!” “这万通商行,仅仅一张一文不值的什么贵宾卡,居然就卖到二十两银子……实在是黑心至极,已属于典型的欺诈主顾!” “更重要的,那什么花露水面膜膏,还根本就是假冒伪劣的货品!” “因此今日,这位吴深吴大人,决定秉公执法,查封这万通商行体验馆,并将王东家带回府衙严审!” “还那些已经被骗的百姓们,一个公道!” 刹那间,四周却一下子热闹起来。 围观人群交头接耳,议论声,惊呼声,响成一片。 “什么?万通商行的大东家,竟然是诗神王修?” “天呐!这谁能想得到?本以为那王修,只会写诗,谁知道,不声不响,生意也做这么大了?” “这吴子俊,看着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谁不知道,上次中秋诗会,这王修可是把吴子俊得罪了……”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咱们又不傻,谁看不出来,这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也有不少穿得花花绿绿的年轻女子,惊呼个不停。 “哇,这就是王修王公子?果然好俊朗啊,仅仅看一眼,就让我这心里扑腾扑腾地跳……” “今天总算见到真容了,哇,果然是本姑娘喜欢的类型!哪怕是能嫁给他做妾,也心满意足了!” “切!做你的黄粱美梦吧!谁不知道,还一个多月,这王公子就要入赘苏家了。哪有赘婿纳妾的?” “对啊!前几天记得这万通商行新品发布会,你不还在一个劲骂人家大东家,是个黑心奸商吗!” “那是因为本姑娘,不知道他们大东家,就是我家王相公啊……” “又有钱,又会写诗,啊,我受不了了……” “倒是这吴子俊!以前本姑娘还挺仰慕他的,现在看来,简直不是好东西!呸!还临州第一才子,我看就是个卑鄙小人!” …… 可没想到,王修倒也不生气,只是直直望着他,人畜无害笑笑。 于是乎,吴子俊更来劲了。https:/ 脑袋向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怎么?当初中秋诗会上,王公子就没想过会有今天?” “实话告诉你也没关系……本公子太子府詹事的职务,丢了。我爹猜测,可能就与中秋诗会有关!” “不仅如此,那二万五千两银子,还是本公子偷偷卖了老宅一半的田地,才凑出来的!” “为此,我还被我爹关了禁闭,差点把我逐出家门!” “你说,这笔账,本公子不算在你头上,算在谁头上?” 顿了顿,又一声不屑冷哼,压低声音,“我倒是更好奇,你一个区区小地主的儿子,哪怕现在不声不响搞了这么个商行,可也不过一个低贱商贾……” “你哪来的资格跟本公子斗?” “你是不是觉得,我爹在京城做官,本公子就拿你没办法了!” “那实话告诉你,或许没几个人知道,这位吴参军,其实是我远房堂兄,而他这参军职位,还是我爹亲手提上来的!” “所以,今天就算闹出天大的动静,也没人保得了你!” 又是讥诮一笑,“但是,不着急,今天这还只是个开始……” “先拔了你这破体验馆。过两天,再去铲了你那什么产品示范园区。” “跟我吴子俊斗,你还差得远!” 随即,那叫一个嚣张跋扈,一摇折扇,还不忘一声仰天大笑。 然而这时,不等他哈哈大笑完毕,接下来的情形,却让在场所有人惊呆了。 只见出乎意料,王修并没有羞愤交加得暴跳如雷,也没有吓得瑟瑟发抖赶紧跪地求饶…… 只是摸了摸鼻子,依然只是笑笑。 讪讪问了道,“你说完了吗?” 随即,却是扭头望向身后不愿,看热闹的人群最前方,一个身长九尺壮实得如同一头大狗熊、手里还拧着一根大铁锹的彪形大汉…… 一声破口大骂,“子美兄,你还在等什么呢?” 只见那大汉,本来看热闹看得正起劲,脸上还乐呵呵的! 被一声呵斥,吼得有点懵,满是横肉的老脸瞬间涨得通红! 反应明显慢半拍,半晌,才憋出一句,“王兄,不是你说的,要等人家把比装完,才是对人家的尊重么?” “怎么?他装完了?该我了?” 当下,二话不说,横肉一颤一颤的,大步走上前来。 说时迟那时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一铁锹,竟是虎虎生风,照着那吴子俊脑袋就扣了过去! 第043章 就你这种玩意,我一天揍五个 “哐当……”一声闷响。 顿时,便见那吴子俊,根本来不及躲闪。 “噔噔”后退好几步,踉踉跄跄,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不至于摔倒在地。 幸运的是,只是铁锹背面的凸起,与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倒不至于被四周尖锐棱角弄得头破血流。 可前额,瞬间已是一个鸡蛋大的乌青大包! 吴子俊也彻底呆住了! 这一铁锹虽不致命,可明显已砸得他两眼昏花晕头转向,使劲甩了甩脑袋,胳膊都不停发抖…… 半晌,总算抬头看清眼前这彪形大汉的样貌,以及紧跟在他身后的赵太白与陈进。 可刹那间,如踩着尾巴的猫,又如看见天下最恐怖的魔鬼般,竟是吓得面色剧变…… “嗖”的一声,原地蹦了起来,满面惊恐,声音直哆嗦,“吴参军……” “快!快把这三人抓起来!” “我跟他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上次就是他们,莫名其妙把我摁在地上一顿暴打,还抢了我两幅字画……” “简直恶霸!匪徒……” 没想到,正如猴子般上蹿下跳叫嚷得起劲,程虎却又是上前一步。 丢下一句,“聒噪!” 如蒲扇般的左手,“啪”的一声,照着他那白净英俊的脸,就狠狠抽过去。 这吴子俊,终究一官二代书生,哪遭得住程虎这大狗熊虎虎生风的一巴掌? 当下,身体竟直接如断线的风筝,向侧方飞了出去。 “噗通”一声,直挺挺砸在青石板路面上。 可说时迟那时快,根本不等他挣扎爬起来,程虎却将手中铁锹一扔,直接上前一步。 一屁股跨坐在他肚子上,死死抓住他两只手,压在身下,让他纹丝不能动弹。 与此同时,却见赵太白,早已饥渴难耐! 那神情,猴急猴急,竟是比大街上捡了个暖床的娇娘子还要激动兴奋…… 一个箭步蹿过去,蹲在一旁,撸了撸袖子,竟是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照着那吴子俊的脸上,左右开弓。 刚抽了两巴掌,又朝程虎一声嚷嚷,“你屁股往后挪点,让个位置,我这样蹲旁边,抽着不顺手!” 一边抽,还一边扯开嗓门大骂,“哟呵?老子看你活腻歪了……” “老子这几天,正憋着一肚子火,你倒是直接送上门来了!” “区区吏部侍郎的儿子,竟然也敢招摇过市!在京城,就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玩意,老子一天揍五个,忙都忙不过来!” “哟呵?还敢朝老子瞪眼睛?有个性,本公子喜欢!” “实话告诉你,王修王公子,那是老子过命的兄弟!你今天不挨揍,那是天理难容!” “把脸转过来,脑袋摆正!一看你就没经验,别怪赵某没提醒你……” “你这样歪着脑袋,让老子只能抽一边,到时候左右脸肿得不对称,可影响美观哈!” 而王修,却是在一旁急得够呛。 朝程虎一声大喊,“子美兄,你能不能轻拿轻放?那铁锹是老子放院子里铲鸡粪用的,别摔坏了!” 程虎这次反应挺快。 扭过头,傻愣愣“哦”一声。 居然还腾出一只手来,抓起刚好被他扔在一旁的铁锹,又轻轻放在原地,“王兄,这下好了!” 王修嘴角一抽。 扭头望向一旁直直站着的陈进,“怎么?东坡兄不去过过瘾?” 可没想到,这货却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来,一副饱学才子模样,“不了!不了!读书人,当温文尔雅,当谦卑有礼……” “如此暴力,实乃山野村夫之所为!野蛮,粗鲁,实在有辱斯文,为我等所不齿!” “所以,每次打架,都是太白兄与子美兄动手,我只负责骂娘!” 随即,竟是大步向前,蹲在那吴子俊一侧,清了清嗓子,开始骂了起来。 “吴公子,汝乃狗碎,祖上十八代皆如是……” “请问,令堂贵庚,风韵犹存否?” 王修印堂漆黑,闭上嘴不说话了! 这货果然斯文又儒雅! 于是刹那,在场所有人彻底惊呆了! 水泄不通的围观百姓,直愣愣望着这一幕,硬是惊诧得无以复加! 虽不少人,也早已听闻,这王诗神虽长相俊朗才高八斗,可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可就是要打人的! 可如何料得到,几人竟是大胆到了如此地步? 那吴子俊,可是堂堂吏部侍郎、当朝大员的公子啊!那是寻常百姓惹得起的吗? 况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府衙官员与衙役的面! 更重要,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录事参军吴深,怕是与吴家也关系匪浅? 这下子,几人还能有好下场? 那录事参军吴深,又何尝不是满面震惊骇然? 顷刻间,滔天震怒下,脸色已铁青得发紫! 为官多年,何曾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府衙衙役的面,竟敢当街行凶? 更重要的,吴子俊还是他本家兄弟! 当下,竟是气得浑身直哆嗦,歇斯底里一声爆喝,“都是一群瞎子吗?” “还愣着干什么?统统抓起来,还有那王修……” “全部给本官拿下,打入大牢!” 话音未落,那群同样惊诧得目瞪口呆的衙役,如梦初醒…… 哪有丝毫迟疑?杀气腾腾,一窝蜂便朝这边冲来! 一个个凶神恶煞,那架势,就要在这片刻间,将这几个胆大包天的男子,大卸八块! 甚至有两人,“叮”的一声,腰间横刀都已出鞘! “啊……”一时间,围观人群中,又一声惊呼。 特别不少女子,更是紧张得花容失色! 然而同样这时,接下来的一幕,却更让所有人一下子懵了! 眼前这群衙役,杀气腾腾已经冲到跟前…… 却只见那身长九尺壮实得如同一头大狗熊的男子,却是压根连头也没回。 只是轻描淡写,顺手抄起旁边地上那把铁锹,看似随意,朝身后一扬! 随着两声惨叫,竟是瞬间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衙役,给挑得横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倒是总算从吴子俊身上站起身来。 面无表情几分憨傻,只身一人,往跟前一横……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猛气势! 都没几人看清楚,这货到底怎么出手的…… 反正就是那铁锹,这样捅一下那样搞一下…… 眨眼间,便只见那足足十多名衙役,竟已经躺下了七八个! 齐刷刷躺在地上,有人捂着脑袋,有人捂着小腹,有人抱着胳膊,竟是在地上翻滚个不停,痛苦哀嚎声一片。 仅剩下那四五人,却是站得远远的,紧握着锋利的横刀,背靠背缩成一团。 满脸惊恐之色,瑟瑟发抖,再不敢向前半步! 第044章 真正轮到本太子装比的时候,到了 于是刹那,所有人彻底惊呆了! 死死盯着这大狗熊,硬是眼珠子都快滚到地上来! 这到底哪里钻出来的妖怪?居然看着,似乎还对那王修言听计从的? 此时,就连王修,又何尝不是眼珠子滚圆,一阵咋舌。 “卧槽!以前没看出来啊,这货不是一般的彪啊……” 唯独程虎,依然面无表情,“就你们这种货,老子一只手打十个,都不带喘气的……” 手中铁锹使劲往地上一笃,还不忘一口浓痰,吐在躺得最近那衙役的身上,“tui……狗东西!” 直看得王修,后槽牙一阵钻心的疼! 卧槽!你能不能轻点?那铁锹笃坏了,是要花钱买的! 还有,能不能有点素质? 与此同时,还在不远处疯狂输出的赵太白,也总算心满意足了。 丢下一句,“行了,再打就死了!” 总算心满意足了,与陈进一起,放开那吴子俊,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似乎总算才注意到这边,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衙役,“哟?子美兄,这么快你就搞完了?” “本公子还没过上瘾呢!” 而此时,那吴子俊,却哪还有那临州第一才子的风度翩翩?哪还有刚才的跋扈嚣张? 本来还算白净俊美的脸颊,早已浮肿得如猪头般,鼻血咕咕地向外流淌着,染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 那叫一个惨无人道,那叫一个触目惊心,实在闻者落泪见者惊心。 已是连挣扎着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只是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着,目光呆滞。 奄奄一息,似乎随时都可能脑袋一歪,直接昏死过去。 顷刻间,那录事参军吴深,又何尝不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嘴巴微张,呆滞当场,哪还有刚才那副趾高气扬的官威做派? 喉结上下鼓动着,想要吩咐仅剩那几个衙役动手,可看了一眼跟前横着的程虎手中那把铁锹,却又赶紧活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相反,满面惊惧噔噔后退两步,额头汗珠一颗一颗向下滚落! 如何料得到,自己带了十多个衙役,抓人然后查封体验馆,本该轻轻松松的事,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可同样这时,众人目光注视下,接下来的情形,却更那般匪夷所思,让所有人震惊当场! 只见从始至终,都只是默然站在一旁的王修,却总算站了出来。 神色依然平静,也不说话,只是不紧不慢弯下腰,从旁边花坛中,捡起半块砖头。 径直走到那吴深跟前,人畜无害地笑笑。 刹那间,吴深只看了一眼他手中砖头,脸色更唰地变了,一声惊呼,“你……你想干什么?” 满面惊惧,羞愤交加一声爆喝,“王修小儿,你敢?” “我告诉你,本官乃是临州府录事参军,堂堂正七品官员!” “殴打朝廷命官,形同谋逆造反,那是大罪,你担得起吗……” 可没想到,话未说完,却见王修依然笑得人畜无害…… 可手中砖头,毫无征兆,却是迅猛无比,照着他脑门便狠狠砸下去! 便只见吴深脑门上,赫然已是一个淤青大包,就连那砖头,也顿时碎成两块。 也得亏这吴参军,三十多岁正值壮年,身子也比吴子俊结实不少。 没有昏厥过去,只是一只手死死捂着脑门,痛得直龇牙咧嘴。 就连赵太白,也是看得目瞪口呆,“我的个阿娘也,还得是我王兄,人狠话不多啊!” 顷刻,吴深更是气得快吐血! 堂堂州府录事参军,正七品官员,寻常在百姓面前,那都是翘着尾巴走路的,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被一个区区商贾,竟当街用砖头砸了脑袋! 顿时,那叫一个悲愤交加,双眼布满血丝,只如一头发了狂的野兽…… 涨红着脸,身子哆嗦个不停,“反了!反了!” “大胆刁民!殴打朝廷命官,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暴跳如雷,朝那几个衙役一声爆喝,“还愣着干什么?” “拿下!统统拿下!” 却奈何,有程虎在那儿矗着,那几个硕果仅存的衙役,又怎敢上前? 可没想到,任凭他发了狂般暴跳如雷,王修却依然面色平静。 没好气一撇嘴,如看白痴,“行了,你也别嚷嚷了!这一砖头,你挨得不冤枉!” “说得好像,老子今天不打你,而是乖乖束手就擒,你吴深就能放本老爷一马,不会在老子头上强行安上几个莫须有的罪名似的……” “没办法,本老爷就这暴脾气……” “虽然一向胆子很小,也很怕死,但有人想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拉尿,那不服就干嘛!” “老子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摸了摸鼻子,又只是淡然一笑,“况且,我倒想问问吴参军,你身为录事参军,职责监察州府官员言行……” “你何来的权力,可调动衙门的衙役?” “你又何来的权力,可以越俎代庖,官起商贾经营的事了?” “你……”顷刻间,吴深更一阵气结! 身子颤抖个不停,双眼赤红得可怕! 尽管几分狼狈,却又一声冷哼,“那又怎样?” 只是此时,总算稍微镇定了些。 虽依然悲愤交加得厉害,可眼珠子咕噜一转,却是一咬牙…… 连王修都没注意的,暗中朝远处其中一个衙役,递了个眼色。 那衙役似乎会意,悄无声息,便退了出去,消失在人群中。 而与此同时,同样谁也没有看见的…… 远处已经无所事事的赵太白,却是一下子来了精神。 怏怏望着那正快步朝人群外跑去的衙役背影,瞬间乐了。 嘴角一阵呢喃,“哟呵?意外惊喜啊?这是还有大鱼要上钩啊……” “这倒是本宫与王兄都没料到的,有点小失误,回去要反省一下!” “看来,真正轮到本太子装比的时候,到了!本宫今天要干票大的啊!” 随即,扭头望向身边陈进,只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铜色牌子,塞在他手中。 再压低声音叮嘱两句,那陈进,也同样朝人群外跑了出去。 第045章 哟,吴参军,你怎么还急眼了 体验馆外,气氛依然说不出的紧张。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已将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吴深双眼充血,脸色依然难看得出奇! 而王修,依然满脸淡然,“怎么?吴参军不服气?” “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即便你擅自调动衙役,而且还越俎代庖管起了商律司衙门的事……虽是僭越失职……” “可要在临州这一亩三分地,要把我这一个毫无背景的区区商贾给办了,抓回衙门,屈打成招,再随便扣上几个罪名……” “把案子证据做实了,哪怕回头太守大人追究起来,也不是多大的事?” “而且很凑巧,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正赶上了太守郑明礼,去了下属县衙巡查,一时半会回不来!” 吴深神色一变,明显被说中心思。 尽管如此,依然只是一声冷哼。 然而,王修却又是一撇嘴,反倒笑得更灿烂了,“吴参军领着衙役,来了体验馆这么久,却迟迟没有动手查封,甚至还放出一个打杂小厮来报信……” “无非就是等着本老爷自投罗网,方便一锅端嘛!” “可是你猜,本老爷为何又姗姗来迟?” “来了之后,又为何还如此有闲心,跟吴子俊这二球货闲扯半天,听他聒噪?” 顿了顿,“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吴参军不必慌张……” “无非就是,本老爷那凤鸣山下的产业示范园区,已经有了四五十个读过书能识字的工匠,马不停蹄往京城去了!” 一耸肩,“当然,自然不是去告御状,毕竟这又不是啥惊天大冤案。况且,告御状直达天听哪那么容易?” “他们去了京城,就干一件事!” “就把你区区录事参军吴深,今日之行为,不但擅自调动府衙衙役,而且还越俎代庖,越过商律司衙门,栽赃陷害普通商贾的事……“ “不仅要在京城的百姓口中,口口相传,还要写成公告,大街小巷到处贴!” 一时间,咧开嘴已是笑得极为灿烂,“哦,对了,他们不但要去传,而且可能还要张嘴乱说!” “诸如你吴深在临州城,欺行霸市,压榨百姓……” “诸如你吴深,实则禽兽不如,连六旬老太都不放过,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然后还把人家抛弃了!” “诸如你吴深,今日敢越权调动府衙,明日就敢拥兵自重,有谋反之心!” “诸如你吴深,今日行为,那就是受了你那伯父,吏部侍郎吴正德的指使!” “对,还要说你吴深,其实是吴正德安插在临州府的小卒。别看吴正德是京官,可手早已伸到了各地州府……” “反正这玩意,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要怎么说,本老爷也管不着!” 顷刻间,吴深脸色唰地变了! 哪还沉得住气,恼羞交加,大口喘着气,声音沙哑一声暴喝,“逆贼!刁民!你无耻,卑鄙!” 为官多年,如何不清楚,这要是真如其所言,这些半真半假的流言蜚语,要是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造成轰动,传到了朝堂上,那是什么后果? 这天下,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简直泼皮无赖啊! 然而,王修却一瞪眼,后退一步,“哟?吴参军,你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聊着聊着,好端端的,你还急眼了?” “想咬人?你吓着我了!” “行了,也别朝那几个手下使眼色了!想派人去追?” “来不及了,算算时间,我的人恐怕已经快马加鞭跑了七八十里路了,明天上午可能就到京城了!” “不出意外,不到三天,不仅京城百姓口中,哪怕朝堂之上,你吴参军都是大名人了!” “这些传言,真假不重要!但你觉得,头上这顶官帽,还保得住吗?哪怕吴正德,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吧!” 又一耸肩,“没办法,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嘛!” “本老爷就这脾气,就算蹲大牢,也得多拉几个人作伴嘛!” “好啦,乖!别生气了,到时候流放路上,我请你喝酒?” 一拍脑门,“哎哟,不好意思,又搞忘了……” “事情真在朝堂上闹大了,我可能就流放不了了,只能可怜兮兮继续做我的逍遥小地主了!” “到时候,我给你送行?” “恶贼!本官跟你拼了……”刹那间,吴深双眼布满血丝,一声沙哑咆哮。 狰狞着脸,踉踉跄跄便要朝他猛扑过来,那架势,就要跟他同归于尽! 却奈何,没走两步,却是“噗”的一声,一口鲜血活生生喷了出来! 怒急攻心之下,似乎全身精神力彻底被抽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面若死灰,目光呆滞,身子瑟瑟发抖。 只是喉咙中,若有若无发出阵阵呢喃,“疯子!这就是个疯子……” “无耻!卑鄙……” 竟是看得王修,一愣一愣的! 哎,这吴参军,心理素质不行啊! “让开!让开!”然而就在这时,正当他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在安慰安慰这位七品官员的时候…… 却只听得远处,一声声呵斥,伴随着一阵急促脚步声! 转过头,王修也是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此时,远处大街上,急匆匆快速冲过来一群官兵。 与刚才那些府衙衙役截然不同,皆身着盔甲,腰佩横刀。雄赳赳气昂昂,一个个凶神恶煞,竟上百人之多! 而其中,夹杂着一顶官轿。 看轿子的规制制式,竟是正六品上的官员! 围观的百姓,自然迅速让开一条路。 眨眼间功夫,那群官兵,便已冲到跟前,将王修几人以及那十多个衙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那顶官轿,也四平八稳在一旁停下! 掀开帘子,只见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 身材发胖,挺着滚圆大肚皮,鹰钩鼻,满脸络腮胡。 头戴官帽,身穿一套青蓝色官服,胸前绣仙鹤图案。 走上前来,只看了一眼包围圈中,王修赵太白几人,再瞟一眼尚且还躺在地上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吴子俊,以及嘴角带着血丝瘫坐在地的录事参军吴深…… 脸色唰的一下变了,滔天震怒下。 再望向王修几人,目光之中,已是一片阴沉狠辣之色。 一字一顿,“你就是这万通商行的东家,王修?” “暴力拒捕,殴打官差,殴打朝廷命官,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仅凭这些,本官今日,便可定你个谋逆之罪!” 第046章 圣旨到 刹那间,王修嘴角一抽! 卧槽!千算万算,还真没料到,会生出如此变故来! 然而这时,刚才被揍得惨不忍睹,尚且还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着的吴子俊,却是瞬间来了精神。 如同被打了鸡血般,面色一阵狂喜。 总算咬牙挣扎着,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 顾不上脸颊肿得如猪腰子,隔着老远,朝那肥胖官员一躬身。 羞愤交加,激动得声音都直发抖,“徐……徐伯父,小侄有礼了……” 随即,又伸手一指王修几人,“徐伯父,您得替小侄主持公道啊!” “就这几个,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竟是当街行凶,瞧把小侄打得……” “这还不算,他们竟然,还殴打官差,殴打朝廷命官堂堂录事参军,简直无法无天的匪徒!” “快!快把他们抓起来,打入死牢!” 可就是脸上伤得太重,一说话,就痛得龇牙咧嘴额头直冒冷汗。 而且好像门牙还被打掉了一颗,有点漏风。 紧跟着,却又一瘸一拐,径直走到王修跟前…… 哪还有刚才那副死狗般的窝囊样,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趾高气扬的傲慢。 赤红着双眼,压低声音,“王修,王公子……很好,很好!” “可你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有这出戏吧?” “哦,忘了给你介绍……这位徐敬之徐大人,乃是临州府判司,官位仅次于太守,当朝正六品上官员!” “或许连太守郑明礼都不知道,这位徐判司,同样是当朝右丞相曹牧曹公的门生,而且与家父私交甚密!” “对了,还有,太守郑明礼过完年,就要离任返京,任户部侍郎一职了。” “据京城传来的消息,在曹公的提议下,陛下也已经松口,临州太守一职的空缺,由这徐大人就地提任!” 咬牙切齿,又是讥诮一笑,“不得不承认,王公子今日的手段,着实让我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事情若真闹得京城里沸沸扬扬,我这堂兄,肯定是保不住了!” “但是今日,不仅是你王修……” 伸手一指不远处赵太白,“包括他们仨……咦?还有一个,去哪儿了?” “得交代在这里了!一个换四个,倒也不亏!” 咧开嘴哈哈一笑,“我就想知道,你一区区小地主的儿子,拿什么来跟本公子斗?” “怎么?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狂啊!接着狂啊!” 可就是刚笑出声,因为动作过大,又扯得脸颊一阵钻心的痛,痛得眼泪都快滚出来! 一时间,熙熙攘攘围观的百姓,一下子安静下来,全都瞪大眼睛望着这一幕! 虽皆是满面愤恨,却也不敢乱说话。 毕竟这临州判司,可是真正手握大权的人物,哪是寻常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周围一片死寂,场面顿时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可没想到,王修倒是神色平静…… 只是转过身,朝木头桩子一般矗在赵太白身边……又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似乎丝毫没意识到此刻自己几人处境的程虎瞪了一眼。 这次,这憨货倒是反应挺快,还挺有默契。 “哦”了一声,大步上前,又是虎虎生风,一铁锹拍了上去。 于是,吴子俊连惨叫都没有,又在地上躺着了,抱着脑袋直打滚。 程虎傻乎乎一乐,“王兄,他又躺下了……” 然后,回到赵太白身边,双手拄着铁锹,继续看热闹。 “你们……大胆狂徒!”于是刹那,那临州判司更是气得,满面铁青! 滔天震怒下,哪还丝毫迟疑,一声爆喝,“来人,统统给我拿下,押入刑律司大牢!” “若遇反抗,本官命你们,可格杀勿论!” 顷刻,那上百名官兵,哪有丝毫迟疑,一窝蜂便猛扑过来。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得又一声大喊,“等等!” 让王修也没想到的,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太白,却是一个箭步便站了出来。 径直走到那徐敬之跟前,出乎意料,似乎同样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兄弟几人目前所面临的绝境…… 相反,却已是一脸耐人寻味的笑容,双手抱胸,“你就是临州判司徐敬之?” 徐敬之倒是一抬手,止住了那群杀气腾腾的官兵。 可脸色依然悲愤得厉害,一声冷哼,“正是本官!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说的?” 然而,赵太白也不生气。 才又望向徐敬之,淡然一笑,“徐判司倒是好大的官威!” “只是,如果本公子没看错的话,你所带来的这些人,应该是城防司的官兵吧!” “自古城防司与州府衙门分权而立!本公子倒想问问,除了太守郑明礼,你一区区判司,何来权力调动城防司官兵?” 没想到,徐敬之面色一寒,又一声冷哼,“本官做事,还轮不到你这刁民来指手画脚!” “况且,大康律也规定了,若遇民变或重大变故,又恰逢太守大人不在的情况下……” “判司可临机调动城防司官兵!很不凑巧,今日,太守大人不在城中!” 赵太白摸了摸鼻子,“哦,也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只是脸上,已是几分讥讽,“可是,徐判司如此兴师动众,就不问问,今日之事究竟因何而起?” “就直接定性为暴民之乱?是否草率了些?” 徐敬之脸色又是一变,一声呵斥,“那又怎样?” “本官看到的,只有你们暴力拒捕,殴打朝廷命官,煽动群愤,心怀不轨企图谋逆!” 没想到,赵太白竟是一下子乐了。 “啪”的一声,腰间摸出一把折扇,一边摇晃着,更是一脸灿烂至极的笑。 “漂亮!徐判司这番话漂亮,好一句心怀不轨企图谋逆!” “这个罪名,倒是把本公子吓得,今晚怕是觉都睡不着!” “哼!莫名其妙!”徐敬之又阴沉着脸,一声冷哼。 满面威风,又一声冷笑,“有什么话,邢律司大牢去说吧!” 当下大手一挥,阴沉着一张脸,朝那上百名官兵一声怒喝,“还愣着干什么?拿下!” 奈何话音未落,接下来的情形,却更那般始料不及,狠狠冲击着所有人的心脏! 只听得远处,一声威严大喊,“住手!统统住手!” “有圣旨到!” 所有人齐刷刷转过头来,却见远处大街路口,正疾驰而来一辆不算华丽,却无比气派的马车! 马车两侧,整整齐齐跟着三十多名身穿盔甲,手持长矛的彪形大汉! 威风凛凛,满身肃杀之气! 能跟随传达圣旨的车架并行护卫,毫无疑问,自然是宫中侍卫! 一时间,不仅围观百姓,就连王修,也是一脸疑惑! 大爷的!这到底又是要唱哪一出啊? 这天高皇帝远的,咋个连圣旨都跑来了? 唯独赵太白…… 先是神色一愣,皱着眉头琢磨半天。 可突然间,似乎意识到什么,扭头看了看王修,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嘴角一声呢喃,“完犊子!冲动了!大意了!” “爹啊,你又算计儿臣一道!王兄今天非得揍死我不可……” 第047章 能否行个方便,让咱家宣读完圣旨? 拥堵的人群,自然迅速让出一条道来。 片刻间,那马车便已驶到跟前。 有一名年轻小太监,摆好马凳,再弯着腰毕恭毕敬掀开车厢帘子。 随即,众人目光注视下,便见车厢内,缓缓走下来一中年太监。 个子不高,身材有些发胖,那张白净无须的脸颊,随时笑眯眯的。 可举手投足,却满是让人不敢冒犯的威严之气。 从那身极为正式的太监官袍看来,应该在宫中的品阶极高! 双手,还平托着一个长约两尺,用蜜蜡密封着的木质盒子。无疑,里面便是装着圣旨了。 在那小太监搀扶下,只瞟了一眼此刻,那上百名杀气腾腾的城防司官兵,以及一侧的徐敬之…… 紧跟着,目光轻描淡写在被官兵团团围住的王修与赵太白程虎,面色微微一滞。 依然笑眯眯的,声音阴柔,“哟,咱家赶得巧啊,这里还挺热闹……” 这时,徐敬之却是猛地一喜。 哪还顾得上这几个区区刁民?脸上迅速泛起一片欣喜之色,激动得身子都不停颤抖…… 步履踉跄,大步便奔到跟前。 举止无比恭敬,甚至几分谄媚讨好,一躬身,“请问公公尊姓大名,陛下是否对下官有旨意?” 要知道,皇帝政令的传达,若非举足轻重的大事,如皇恩浩荡的封赏,或者当朝大员的任免,或者其他重大事件……https:/ 是不会有如此正式的圣旨的,基本都是口谕或便旨! 而眼前,据京中传来的消息,年后待到太守郑明礼离任回京,皇帝已然亲口应允,由他徐敬之就地提拔为新一任临州太守! 官衔,自然也由正六品上,晋为正五品! 八九不离十,这便是他徐敬之晋升的旨意了!因为郑明礼调任户部侍郎的旨意,早就下来了。 只是没料到,陛下竟是如此看重他这个临州判司,不但旨意来得这么快,而且还下了如此正式的圣旨,这可是连郑明礼都没有的待遇。 倒是让他受宠若惊了! 可没想到,那中年太监却是一脸疑惑。 皱了皱眉头,清了清嗓子,“咱家乃明德殿御前行走管事太监,张谨!” “你哪位?还有,这是出了什么事?” 徐敬之一阵尴尬,赶紧陪着笑,“下官临州判司徐敬之,日后还望公公,多多提携……” 又伸手一指被团团围住的王修三人,“至于这里,无非今日这临州城,出了几个无法无天的暴民!” “暴力拒捕,打伤衙役,还当街殴打朝廷命官,煽动民愤,意图谋逆!” “下官正集结官兵,将这些不知死活的暴民缉拿归案!” “扰着公公的雅致,脏了公公的眼睛,还望千万恕罪啊!” 张谨神色一愣。 尽管如此,却也只是和颜悦色一笑,“哦?原来是意图谋逆的暴民,难怪如此兴师动众,连城防司都出动了……” “咱家为宫中阉人,自是没权干涉地方州府官员的事务,此次前来,也只是奉了圣名,传达圣上旨意!” “但徐判司秉公办案,兢兢业业,倒是令咱家敬佩!” “只是,能否行个方便,待到咱家宣读完圣旨?” 徐敬之点头如捣蒜,“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公公请便……” 一边说着,已经从怀里摸出来几大锭银子,攥在手中。 毕竟,领完圣旨,得打点一些辛苦费,才不会失了礼节。 然而同样这时,不等张谨再说点什么,却又只听得远处,一阵马匹疾驰的声音。 扭过头,却见大街上,又狂奔而来一架马车。 看车驾样式规制,竟是比徐敬之的还要高上一些。 眨眼间,同样已到了前方停下。 而紧跟着,眼前的情形,却让王修也不由得神色一愣。 只见顾不得车夫递上马凳,马车上,便齐刷刷下来三人。 为首的,一身官服,自然正是临州太守郑明礼。 紧随其后的,却是一婀娜高挑的妙龄女子! 一袭淡黄色轻纱长裙,搭配那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段,螓首蛾眉,那般美艳不可方物。 赫然正是那苏家二小姐苏婉,以及她那丫鬟兰儿! 只是此时,两人脸上,说不出的紧张沉重。 隔着远远的,看见他王修安然无恙,紧绷的神经倒是一下子松懈下来。 总算顾得上,擦拭一下额头点点晶莹汗珠。 郑明礼只看了一眼前方这剑拔弩张的局面,明显早已猜到什么…… 不苟言笑的脸上,刹那间一片愤怒与严肃。 堂堂太守,治下官员竟然出了如此令人发指的事,如何让他不勃然大怒? 然而,正要大步走上前来,厉声呵斥,可刹那间,身体一滞,神色却又猛地一变。 隔着老远,目光不停在官兵包围圈中赵太白身上扫视着…… 随即,又怔怔地望着王修腰间那块鸡蛋大的羊脂玉吊坠。 顷刻,目光之中,更一闪而过一道说不出的骇然,如同白日见鬼一般。 紧跟着,却又恢复了平常。 刚迈开的步子,又直接退了回去,站在原地,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倒是那徐敬之,脸色变得一下子无比难看起来。 明显压根没料到,太守会在这个时候赶到。 却也只得赶紧上前,行礼,“下官拜见太守大人!” “今日事发突然,城中出现了几个暴民,打伤了衙役,打伤了录事参军吴深,煽动民愤,企图谋逆!” “恰逢郑大人不在城中,不得已,下官这才擅自调动了城防司官兵,缉拿暴民!” “僭越之罪,还望太守大人责罚!” 郑明礼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徐判司哪里话?本官不在,若有重大变故,身为判司本就有权临机调动城防司兵马……” “徐判司辛苦了!等这案子了了,本官定在圣上面前,为你请上一功!” 唯独王修,尽管依然还被那上百名官兵,杀气腾腾包围着…… 不得不承认,刚才心里是真慌得一批! 可现在,却是一点不慌了…… 虽然搞不明白,那郑明礼,为何突然表现得如此反常,居然就站在一旁事不关己了…… 可至少从他来了这大康朝,对这位临州太守的了解,倒也绝对是个刚正不阿的官员。 索性,与赵太白二人盘腿坐在地上……满脸悠哉悠哉。 哎,这个时候,要是有点瓜子磕,就完美了! 毕竟长这么大,除了前世在电视上,还没亲眼见过皇帝颁旨是啥样…… 今天,也算因祸得福,能开开眼张张见识了啊! 可唯独诧异,身边赵太白这二球货,缩着脑袋,脸色有些不好看。 而同样这时,当他刚摆好姿势,就等着开眼界长见识…… 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一下子震惊当场,脑瓜子都嗡嗡地响! 第048章 为啥他是封侯,儿臣只能挨揍 只见那名为张谨的什么御前主管太监,倒也不着急。 径直走到郑明礼跟前,倒是一躬身,“阁下便是临州太守郑明礼?” “咱家明德殿御前行走主管太监,张谨,倒是经常听陛下提起,说郑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忠臣,实在令咱家也神往已久!” “只是今日,陛下差咱家,来传一份旨意,郑大人顺便听听?” 郑明礼一拱手,“公公请便!” 紧跟着,只见张谨,依然双手恭敬托着那密封着的黑色盒子,领着小太监…… 竟是穿过那层层包围的城防司官兵,径直走到还悠哉悠哉盘腿坐在地上的王修跟前。 依然笑眯眯的,先是不动声色,似乎朝旁边赵太白微微欠了欠身! 随即,目光便直接停留在王修身上,“您便是王修王公子?” 众人诧异目光注视下,倒也再没废话,小心翼翼拆开那盒子的蜂蜡。 从里面取出一份卷轴带红绸带缠裹的圣旨,打开,朗声宣读。 “诏曰:天地仁德,威加海内,譬兹栋梁,有若盐梅……” “兹有临州府学子名王修,饱学诗书,才华卓绝,品德贤良,恭谦礼让……” “更为朝廷进献细盐提炼之术,于社稷,于黎民,堪比万世不朽之功!拳拳之心,可诏天地!” “兹此,为彰天子仁德,朝廷公明,特封其为蓝平县侯,食两千户,封地三千亩,京城房宅一座,上等越缎五百匹,金五百……” “另,兹任王修,太子府伴读一职,官属从五品,年后入京,不得抗旨!” 顿了顿,继续念道,“兹有临州苏府之女晚晴,仪态端庄,品德贤良,温婉淑德,且与王修既有婚约……” “蓝平县候得此良配,朕心甚慰!” “兹此,特封苏氏之女晚晴,自与王修成婚之日起,即为朝廷五品诰命夫人,五品以下命官行走,无需见礼!” 洋洋洒洒,足足半炷香的功夫,才终于将长篇大论的圣旨给念完! 随即,才又笑眯眯的,“王侯爷,别在地上傻坐着了,小心着凉,起来接旨吧,奴婢也好回京交差!” “另外,如果奴婢没记错,自陛下登基以来,十九年有余,可是已经整整十年未曾封赏过任何爵位了!” “而王侯爷年纪轻轻,便已贵为侯爵,足见陛下,对王侯爷的皇恩浩荡与喜爱!” “还望侯爷,千万莫要辜负了圣上的一片苦心呐!” 大康朝等级制度森严,如朝中大臣为臣,可是有了爵位,那便有了贵族的身份,哪怕身无一官半职,可见着当朝大员,也是不用行礼的! 除非这官员,同时身上还背着更高品阶的爵位! 因此,这张谨,虽为宫中主事太监,可在朝中大臣面前,自称咱家,却在王修面前,自称奴婢,是理所当然的! 紧随其后,在那小太监张罗下,自然有宫中侍卫,毕恭毕敬,呈上侯爷与诰命夫人的朝服。 还有两大口箱子,毫无疑问,里面装着的,应该便是那些封赏之物了。 什么地契,京城宅子的房契,绸缎赏金之类…… 至于那封号,为何叫蓝平县侯,毫无疑问,只因为三千亩封地,位于京城下属五县之一的蓝平县。 他王修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地名! 而那护送圣旨随行的几十个宫中侍卫,更是齐刷刷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浪震天,“卑职拜见蓝平县候!” 寂静!刹那间,体验馆门外,偌大的福寿大街,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全都瞪大着眼睛,直勾勾望着这一幕,再没有丝毫声音! 刚还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着的吴子俊,却也终于在这个时候,又艰难地支撑着从地上坐直了身子…… 直勾勾望着依然还在张谨手中的那封圣旨,硬是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都快滚到地上来。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双眼赤红得可怕。 本就挨了一顿饱揍的身子,颤抖个不停,左瞧瞧右瞧瞧。 喉咙发出阵阵呢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一个大字不识的憨子,一个毫无背景的贱民,怎么可能封侯,怎么可能封侯,还当了官,太子伴读,从五品……” “我一定是在做梦,不对,这圣旨肯定是假的!” 可刹那间,双眼布满血丝,却也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 竟是“嗖”的一声爬起来,状若疯癫,一个劲拽着旁边那几个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衙役,“快告诉我,这都是假的,对不对……” “快说啊,这一切都是假的!” 紧跟着,却是“噗”的一声,嘴里一口鲜血喷出来。 直挺挺倒在地上,竟是直接晕死了过去。 而那吴深,倒依然一动不动坐在地上。 可此时,却如遭雷击般,已是面若死灰。 身子哆嗦如筛糠,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向下滚落,空洞呆滞的双目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绝望! 郑明礼站在远处,虽似乎早有所预料,可此时,又何尝不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身板笔直站在原地,嘴巴微张。 半晌,才怏怏一声呢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是天大的圣宠啊……” 紧跟着,却又神色一愣,“丫头啊,为父明日便进京面圣,能不能成,就看你有没有这气运了!” 扭头望一眼旁边那名叫苏婉的女子,“这苏家小姐,不但聪慧端庄,倒是好福分呐!” 而此刻,那苏婉与丫鬟兰儿,又如何不是惊得目瞪口呆! 苏婉怔怔站在原地,贝齿轻轻咬着下嘴唇,娇躯微微颤抖着…… 绝美白皙的脸蛋,阴晴不定,时而点点醉人的红晕,时而却又几分患得患失的沉重。 倒是丫鬟兰儿,嘴巴完全呈o字型,眼珠子都快滚到地上来。 那表情,完全如同眼睁睁看着几百头老黄牛在天上飘来飘去。 半晌,才总算回过神,俯在那苏婉耳边,激动得声音直哆嗦,“小姐,见鬼了,见鬼了……” “奴婢是不是听错了?” “封侯了!姑爷居然封侯了,而且以后,还是太子伴读,从五品啊……” “您听着,那圣旨是不是也这样说的?” “我的个阿娘也,太守郑大人,也才正五品呐!那以后在这临州城,姑爷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咽了咽口水,“哦对,还有小姐您……” “您听见没有,皇帝亲自赐婚啊,五品诰命夫人啊,以后见着判司甚至太守这类的官,都不用行礼的啊……” “那奴婢身为您的丫鬟,是不是也可以横着走了?” 唯独赵太白,依然盘腿坐在地上,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耷拉着脑袋,如同死了亲爹,嘴角一阵若有若无的呢喃,“爹啊,你玩我玩得很爽啊……” “毫无征兆就搞这一出啊!还有,那买诗卖诗,王兄也有份……” “为何他封侯,儿臣只能挨揍!” 第049章 圣旨已宣读完毕,你可以继续缉拿暴民了 不知多久,人群中不知是谁一声尖叫,总算打破寂静! 刹那间,满大街熙熙攘攘的围观百姓,一下子沸腾起来。 尖叫声,议论声,快要把耳膜震破。 而王修,依然盘腿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直愣愣望着前方,目光呆滞,眼珠子瞪得滚圆。 任凭周围嘈杂声此起彼伏,硬是大脑嗡嗡地响,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卧槽!苍天啊!大地啊! 老子这到底都是什么命呐? 别的不说,仅仅为了不让太守郑明礼,得知老子脑疾已经痊愈,然后往朝廷递举荐文书,老子费了多少周折,花了多少心思? 又是继续装傻子,又是陪他那宝贝女儿逛街的,受尽委屈…… 甚至就连跟苏家退婚的事,都不敢跟苏万里直接摊牌,只能从苏婉那儿做文章! 怎么莫名其妙,这又是侯爵,又是太子伴读的官职,就砸过来啊? 仙人板板耶,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嘛? 没记错的话,有了爵位,以后宫中如果有什么大的庆典宴会,诸如太后寿辰、另立新后、公主出嫁之类,可是必须要到场庆贺的啊! 这就逃不掉,以后经常在皇帝眼皮底下晃悠啊? 自古伴君如伴虎!谁知那景隆帝,到底是不是商纣隋炀之类的货? 或者朱元璋刘邦之流,甚至眼下,一边进行着封赏,一边已经在琢磨着,日后怎么砍老子的脑袋了? 功高盖主最致命啊! 还有,怎么还有太子伴读的官职? 虽然搞不清,这太子伴读到底做啥的,可听名字,用屁股想也知道,那以后肯定就是陪着太子拉屎拉尿的啊! 谁不知道,自古皇位更迭,那可都是伴随着腥风血雨? 东宫太子,那可是全天下最高危的职业啊! 就前世唐朝历史来说,有几个做太子的,能笑到最后的? 又有几个太子身边的人,得了好下场的? 大爷的!这是要把老子活生生玩死啊! 这些统统也就罢了,那皇帝老儿是有毛病呐? 闲得慌啊? 老子还正在为与苏家退婚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呢,求那苏婉小姐办事,连礼都送了! 他莫名其妙,居然把这婚事写到圣旨里了。还未成婚,就先把那苏晚晴,给封了个诰命夫人! 这婚老子还怎么退? 苍天呐,来一道晴天惊雷,把老子送回前世,继续去享受996福报吧! 这大康朝,真的太凶险了! 一时间,眼里都已饱含泪水! 最主要的,那皇帝是如何得知,细盐提炼技术是出自老子之手的? 顷刻间,心中怒火腾腾燃烧,砂锅大的拳头,已饥渴难耐。 扭过头,望向身边赵太白…… 没想到,这杀千刀的,却是吓得,迅速往后面一缩。 额头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一副死了亲爹的哭丧脸,支支吾吾压低声音,“王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对天发誓,那细盐提炼技术递到京城去的时候,我可真是按你的吩咐,一口咬定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 “哪怕被我爹吊起来抽,都没松过口啊!我现在脑袋也乱糟糟的啊!”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打死我,但能不能等回去后,毕竟现在,这么多人看着……” 唯独那程虎,木头桩子般矗在那里。 反应从来慢半拍的玩意,现在才回过神来。 一脸憨厚的笑,“恭喜王兄,贺喜王兄啊……” 顿时,更把他王侯爷气得,脸色铁青,心肝尖尖都在颤! “嗖”的一声蹿起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破口大骂,“滚!” 于是,这货又傻了! 倒是那太监张谨,依然笑眯眯的,“王侯爷领了圣旨,奴婢也算交了差!” “至于这些赏赐之物,侯爷放心,奴婢一会便让人,送到您府上!” 随即,倒再没说什么。 领着那小太监,从那上百名城防司官兵的包围中,退了出来。 没想到,紧跟着,却是径直走到那临州判司徐敬之跟前,“徐大人,圣旨咱家已经宣读完了!” “现在,你可以继续缉拿暴民了!” 微微一顿,“哦对了,忘了说,咱家临行前,皇后娘娘还念叨过,说这王修王侯爷,实乃大康的麒麟子,甚得她喜欢……” “得空的时候,凤驾会来一趟这临州府,见一见王侯爷!” “因此,还望徐大人一会儿将暴民捉拿归案后,打算关在哪个大牢,给咱家知会一声……” “也免得日后,皇后娘娘拧着食盒来探监,找不着地方!” 徐敬之何尝不是如遭雷击,满面惊骇? 木头般站在原地,直勾勾望着这一幕,喉结上下鼓动着,面若死灰。 得了衙役报信,本想着带着城防司官兵,轻松把这几个贱民缉拿,打入重牢,在迅速把暴民之乱企图谋逆的案子做实了…… 反正几个贱民,有没有谋逆之举,还不是他一句话? 也算为录事参军吴深,包括远在京城的至交吴正德,狠狠出一口恶气! 可如何料得到,局势突然就变这样了? 顿时,却是被张谨一番话,吓得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快哭了,“公公说笑了,说笑了……” “王侯爷可是陛下亲赐的侯爵,更是太子伴读,怎可能是暴民?” “都是误会!误会!” 说着说着,徐敬之额头汗珠,更是一颗一颗向下滚! 杀人诛心!这张谨,简直杀人诛心呐! 现在都这样了,甚至连皇后娘娘都发话了……太吓人了! 还缉拿什么暴民? 这张公公胡说什么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可能有企图谋逆的暴民嘛? 可紧跟着,尽管面若死灰,后背衣服都已湿透,却哪有丝毫迟疑。 扭头,朝那一群官兵一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将录事参军吴深拿下!” “大胆吴深,身为录事参军,居然胆敢擅自调动衙役,公报私仇僭越商律司衙门事宜,更有对朝廷侯爷大不敬之举……” “即刻押入大牢,交监察司审理,上报朝廷!” 没办法,这个时候,只有弃卒保车!相信吴正德,也能理解! 反正这吴深,在那恶毒小儿一番恶毒操作下,恐怕本来也保不住了! 随即,才又一咬牙,颤颤巍巍大步走到王修跟前。 一拱手,“是下官眼拙,不识侯爷风采!” “一场误会,还望侯爷,万万恕罪!下官还有公务在身,这便告辞!” 说罢,便要领着那群城防司官兵赶紧离开。 可没想到,不等他转身,赵太白却一个箭步横了出来,“我让你走了吗?” 顷刻,徐敬之又一阵恼羞。 倒懒得搭理他,而是径直望向王修。云九小说 面色不悦,“王侯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下官刚已说过,这只是一场误会!” “况且,即便你身为侯爷,可也还没权处置下官吧!” “若是下官有什么失职之处,侯爷自可以写折子,去陛下面前参我便是!” 一甩衣袖,“哼!” 然而同样这时,不等他话音刚落,却只听得远处,一阵整齐而又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还有阵阵大呼,“闪开!统统闪开!” “本将奉太子殿下命,护驾并捉拿反贼,尔等速速闪开!” 王修转过头来,神色又是猛的一怔! 第050章 臣,郑明礼,拜见太子殿下 只见此时,远处宽敞大街上,突如其来一队骁勇将士! 一个个身穿厚重盔甲,手持长矛,目测竟足足上千人之多! 队列整齐,威风凛凛,磅礴彪悍的气势,一看便是真正上阵杀敌的将士!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约三十岁左右的汉子。 个子不高,却无比壮实,满面络腮胡,骑一匹枣红色战马,同样身穿重型盔甲手持长矛,好不威风! 而那陈进,却同样骑着战马,紧随其后! 寻常百姓,哪见过这般阵势? 远处大街本就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吓得尖叫不已四处躲闪! 于是乎,王修更加诧异了! 说实话,刚才那圣旨一念完,到现在脑袋都还是懵的,都已经麻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嘛? 眨眼间功夫,便已冲到跟前! 那为首的将军,只看了一眼那群城防司官兵,脸色又是一冷。 只是大手一挥,“全部围起来,如有轻举妄动者,格杀勿论!” 顷刻间,那些将士,哪有丝毫迟疑,一股脑便已将所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个杀气腾腾,如临大敌满面戒备之色! 那将军才迅速跳下马来,只冷冷扫视所有人一眼,便径直走到郑明礼跟前。云九小说 文臣与武将互不相干,因此,也只是一拱手,“阁下便是临州太守郑明礼?” “末将奉太子殿下令,入城护驾并捉拿反贼,若有冲撞之处,还望太守大人见谅!” 于是刹那,在场所有人彻底懵了! 不仅徐敬之以及那群城防司官兵,就连四周那早已水泄不通的百姓,何尝不是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什么奉太子殿下命?又护谁的驾? 唯独那明德殿主事太监张谨,双手插袖,依然笑眯眯的。 然而同样这时,接下来的情形,却再次那样始料不及,狠狠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承受力! 众人目光注视下,只见那从始至终都只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太守郑明礼,却终于站了出来。 先是朝那武将一拱手回礼,“将军言重了,同朝为官,皆职责所在!” 随即,竟是与那粗狂武将一道,径直走到那个手持折扇,名叫赵太白的男子跟前。 正了正色,却是弯下腰,一躬身,“臣,临州太守郑明礼,拜见太子殿下!” “臣手下官员,无视律法,陷害忠良,冲撞太子王驾,还请太子殿下,治臣治下不严之罪!” 声音不大,可一字一顿,只如一记记响亮的重锤,狠狠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紧跟着,直起身来,却又扭头望向陈进与程虎二人。 姿态谦卑却也不失气度,一拱手,“如果本官没猜错,二位应该便是当朝宰辅、陈国公之嫡子,陈进陈小公爷……” “以及先帝时程老将军之嫡长孙、当朝千牛卫大将军程郡公之嫡子,程虎程小公爷?” 与此同时,那头戴花翎的将军,更是“噗通”一声,单膝跪下,双手呈上一块黑铜色的牌子。 朗声大喊,“末将京畿大营下属临州驻营守将、振武校尉张敢,护驾来迟,让太子殿下受惊,险些酿成大祸!” “罪该万死,请太子殿下治罪!” 寂静!刹那间,四周化作死一般的寂静! 再没人说话,连掉落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只是瞪大着眼睛,直愣愣望着这一幕,如遭雷击! 一时间,不仅远处周围那人山人海的百姓,那上百名城防司官兵…… 包括俏生生站在远处,那名叫苏婉的女子,此刻,又何尝不是檀口微张,满面骇然,震惊得无以复加? 今日,亲眼目睹那男人,从一介商贾,毫无征兆,封千户侯,官拜太子伴读,已经让她如置身梦幻,到现在,脑袋都还乱糟糟……哦,还有诰命夫人。 如何想得到,又冒出东宫太子来? 太子是谁?那可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呐! 半晌,倒是丫鬟兰儿,眼珠子瞪得滚圆,已是震惊得手足失措。 语无伦次阵阵惊叹,“我的个阿娘也,见鬼了,小姐,活见鬼了……” “姑爷写诗,研究出那么神奇的花露水面膜膏,不声不响折腾出万通商行,已经够让奴婢吃惊的了!” “不声不响,封了侯,还官拜太子伴读,又是皇帝封赏,也就罢了!” “我跟您说,据奴婢所知,就那赵太白陈进程虎,可是足足在姑爷府上住了快半个月,随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 “就……就刚才,奴婢还看见,姑爷一耳光抽在那赵太白的脑袋上,还用脚踹了那程虎!” “那赵太白,竟然是当今太子?” “哎哟,不行了,奴婢这心脏受不了了!” “姑爷怕是个神仙吧……” 唯独那临州判司徐敬之,似乎全身精神力在这一刻彻底被抽干。 “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面若死灰,身体如筛糠,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向下掉。 目光呆滞,只剩一片万念俱灰的绝望。 如何不清楚,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别说无视律法,陷害忠良,仅仅是刚才,对太子殿下那一句“格杀勿论”,哪怕是无心之过,也足以让他徐敬之,这辈子在牢里度过,或者流放三千里了! 更别提脑袋上的官帽! 半晌,赤红着双眼,朝那刚被城防司官兵如死狗般抓起来的吴深,嘶哑一声爆喝,“吴深,你害我苦矣!我徐敬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而这时,赵太白却是一脸如丧考妣的苦笑。 转过头,眼见旁边王修,早已脸色铁青得发紫,砂锅大的拳头都已咯咯直响…… 却是吓得一哆嗦,赶紧勾着他肩膀,压低声音,“王兄莫慌,王兄息怒啊……” “我知道……你现在更想弄死我了!可这么多人看着,给兄弟留点面子!” “放心,等回了你府上,我保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让你……绝对哼都不哼一声!” 才终于转过身来,正了正色。 浑身上下,已是一片不怒自威的威严,望向郑明礼,“郑大人言重了!圣上时常在本宫面前提起,说郑大人乃是难得一见的能臣!” “年后,郑大人便要进京任职,还望莫不要负了圣上一片苦心!” “到时,也可常来本宫的太子府,喝喝茶!” 这番话,看似说得轻描淡写,却不可谓不讲究! 又望向那武将张敢,接过他双手呈上那太子令牌,“你便是张敢?” “本宫听说过你,如果没记错的话,昔日好像是千牛卫大将军麾下的一名千夫长吧?” 张敢满脸受宠若惊,“回殿下的话,末将正是千牛卫大将军麾下……” “只因两年前,北方前线与庆国的战事,立了些微末之功,大将军抬爱,这才升了振武校尉!” “目前,率手下兄弟,驻守京畿大营下属的临州驻营!” 赵太白点了点头,“很好,正是有了张将军这般骁勇善战的铁血男儿,才有了咱大康百年安稳呐!” “今日护驾,本宫记你一功!” 随即,却又面色一冷,“张敢听令!拿下这临州录事参军吴深,临州判司徐敬之!” “囚车即刻押送回京,交刑部大牢,呈大理寺严审!” 第051章 对不起,苏婉让侯爷失望了 一场风波终于落下帷幕。 那振武校尉张敢,很快便领着手下将士,押着吴深与徐敬之,浩浩荡荡离开。 自然也很快有闻讯赶来的吴家下人,将那如死狗般昏厥在地上的吴子俊,拖走。 福寿大街上,水泄不通的围观百姓,终于在一片交头接耳议论声中,渐渐散去。 只是此时,谁也没注意的,远处街边一棵大树下,正俏生生站着一个妙龄女子。 一袭纯黑色烟纱长裙,腰挎一柄青铜长剑,脸上蒙着一块黑色纱巾,让人看不出容貌。 可因为长期习武,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搭配胸前那无比惹眼的饱满,身材竟是那般火辣惹人犯罪。 隔着老远,一双美目只死死盯着那王修…… 半晌,一阵呢喃,“登徒子!臭流氓!” “本想着,等那群城防司官兵把你抓起来打一顿,先打得鼻青脸肿,本公主再出手相救的,也算出口恶气,谁知道圣旨来得这么快……” “气死本公主了!” 低下头,瞟一眼胸前那高耸的饱满,又一阵咬牙切齿,“哼!卑鄙小人!” “隔三差五就做些卤肘子藏在厨房里,害本公主又长胖了些许!” “臭不要脸!” 随即,一声冷哼,便消失在人群中。 郑明礼是最后告辞离开的。 令人意外的,这位马上就要进京任职直达中枢的堂堂临州太守,临走前,却径直走到王修跟前。 神色说不出的古怪,还莫名其妙丢下一句,“本官虽年后便要离任返京了,但这几个月,王侯爷闲得无事的话,可以多来府衙官舍坐坐……” “小女虽无侯爷这般惊世才华,可对诗词歌赋也颇有研究,你们年轻人,可多探讨探讨!” 只唯独王修王侯爷,依然木头桩子般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哭丧着脸如丧考妣。 仙人板板的!这都叫什么破事哦? 老子已经够低调了好吧! 怎么莫名其妙,就混成这样了? 爵位,官职,封地,宅子……这些统统也就罢了! 怎么就连平常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这几个二球货,也摇身一变,成了东宫太子,以及什么国公郡公之后了? 想想前段时间,老子可是天天,一言不合就一巴掌直接往太子脑袋上抽啊,一脚往小公爷屁股上踹啊…… 大爷的! 老子这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了多少遍啊? 对储君不敬,那可堪比欺君之罪好吧! 看来,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 不知多久,才终于一声长叹。 扭过头,望向身边赵太白,一巴掌便抽在他后脑勺。 气急败坏一声大骂,“你大爷!臭不要脸!” 铁青着脸,砂锅大的拳头咯咯直响,“你等着,你完了……” “感情破裂了,友谊的小船,已经翻了!” “等回到家,不把你这坑蒙拐骗的玩意,屎都打出来,你当本老爷蹲着撒尿的!” 又咬牙切齿瞪一眼陈进与程虎,“还有你俩……” 当下,根本懒得再搭理这三副颜色,而是径直便朝前方依然还俏生生站在原地,那名叫苏婉的女子走去。 没想到,刚走到跟前,两人目光一对视,还不等他开口…… 却见这妹儿,脸蛋却是唰的一下,直接红到脖子根。 那叫一个娇羞无限,眼里都快滴出水来。 顿时,更将他王老爷气得快吐血! 卧槽!这妹儿过分了哈! 要不是因为她,收了礼不办事,老子能沦落到现在这地步? 她居然还有脸在这羞答答的? 要不是看这妹儿长得还挺乖,特别那副温柔娴静的模样,还挺招人喜欢…… 否则,以老子这小暴脾气,能一拳打哭一个羞羞怪! 尽管如此,也只是一声苦笑,“婉儿小姐,你害我苦矣……” “你办事,是真的一点不靠谱啊!” 漆黑着脸,一摊手,“现在好了,圣旨都写了,你堂姐诰命夫人也封了!” “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堂姐,嫁给一个既不傻又不憨,还要京城去做官,既没感情基础,又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陪她生儿子的夫婿……” “终身幸福彻底毁掉,从此就天天以泪洗面吧!” 可没想到,任凭他满面无奈数落着,这苏婉也不说话。 脸上娇羞渐渐褪去,一双美目怔怔凝视着他…… 不知为何,目光之中,说不出的幽怨与失落。 贝齿轻轻咬着下嘴唇,眼角隐约有泪花在闪烁。 半晌,却只是声音哽咽一声呢喃,“我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是苏……婉,让侯爷失望了……” 随即,一双葱段般的小手,轻轻拽着裙摆,跌跌撞撞便朝前方奔去。 这一刻,王修甚至清晰看见,那绝美白皙的脸蛋上,两行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滚落下来。 深秋下午的暖阳,竟是有些刺眼,惹得他王老爷心中一阵莫名烦躁。 哎,这妹儿心理素质也不行啊! 老子又没骂她没训她,无非就是抱怨吐槽两句,好端端怎么还哭了。 可同样这时,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一下子傻眼了。 只见跟前,那犹自还呆呆站在原地的丫鬟兰儿,却是急得快哭了。 鼓着腮帮,一跺脚,“姑爷,您都说些什么呢?”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都是奴婢的错,当时在府上遇见姑爷您,因为对小姐的婚事打抱不平……” “一时冲动,才说这是苏家二小姐苏婉!” “可姑爷您为何,就不知去咱们苏家的铺子里打听打听,咱苏家,哪有什么二小姐?” 随即,却是姿态恭敬一欠身,“千错万错,全怪奴婢,给姑爷您赔罪了!” 第052章 这傻婆娘 “噗……” 于是刹那,王修彻底惊呆了! 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眼珠子瞪得滚圆,下巴都快滚到地上! 卧槽!十八个卧槽! 就算用屁股想,哪里再不明白,这兰儿所言,到底什么意思? 可关键,这到底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啊? 天天被老子拳打脚踢的那几副颜色,竟是当朝太子与国公郡公之后,也就罢了! 就连老子又是送礼,又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退婚一事寄予厚望的苏婉,竟然…… 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这大康朝的人,都这么会玩的吗? 还能不能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了? 短暂沉默,只见兰儿又幽幽沉吟道,“其实姑爷您有所不知,以前倒还没什么……” “可自从上次,您送了小姐那花露水面膜膏,还美其名曰,那是您本打算送给未来夫人的礼物……” “小姐虽然明知道,那番说辞,根本就是姑爷您胡编的。” “可她别提有多高兴了,一直都舍不得用,视若珍宝。锁在柜子里,只偶尔拿出来看看!” 说着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另外,您也别怪小姐瞒着你身份……” “其实小姐很多次,都想要向您坦言。可偏偏又不敢,怕您觉得她轻浮,怕您生气。” “更怕您一冲动,主动跑去衙门递了退婚文书,惹来一顿牢狱!” 王修没说话,只是认真听着。 兰儿眼里撅着泪花,“还有,姑爷您不知道……” “就上次,您那万通商行新品发布会,又是广告轰炸,又是搭高台限量发售的……” “可毕竟咱们商贾,自古地位低下,被那些儒生文人瞧不起……而那发布会,声势搞得那么大。” “小姐担心,会生出诸多事端,让姑爷您措手不及,她暗地里又付出了多少?” 顿了顿,“就今日来说……” “小姐本来在书房看书,是突然听到有店铺小厮来报,说吴子俊领着吴深,要查封您这体验馆……” “她也知道,哪怕她赶过来,也根本无济于事。那吴深身为录事参军,竟越俎代庖管起了商贾经营之事,必然有恃无恐!” “害怕姑爷出事,便赶紧领着奴婢,去了府衙求见太守大人!” “谁知道,却被告知,太守大人不在城中,小姐更一下子便预感到,可能要出大事!” “当时,急得都哭了。又领着奴婢,马不停蹄去了下属县府,火急火燎,连脚都扭伤了,现在还肿着呢……” “您没注意刚才,小姐哭着离开的时候,还一瘸一拐痛得直冒汗吗?”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寻到了太守郑大人,才慌忙赶了过来……” 短暂沉默,兰儿抽泣着又继续道,“本来这些,小姐都吩咐了,不让奴婢给姑爷说,怕让姑爷为难!” “可奴婢就是替小姐委屈……” “还有,姑爷也千万不要觉得小姐,那退婚一事,是她办事不力故意拖着!” “其实小姐,早就说过,若下次遇见姑爷,您还是执意想要退婚的话,她便答应了!” “甚至,小姐亲手把退婚文书都拟好了,可因为这段时间,老爷与夫人一直在外地,来不及去劝说!” “其实,她就是说得轻松。您不知道,这半个月来,奴婢都好几次,看见小姐偷偷抹眼泪!” “只是眼下,她也没料到,圣旨突然来了……” “这婚事肯定退不成了,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嘴唇蠕动着,却再没说什么。 只一声长叹,便大步朝苏晚晴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只留下王侯爷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半晌,才讪讪憋出一句,“这傻婆娘……” …… 夜幕刚刚降临。 州府衙门旁官舍,小院二楼闺房中…… 郑妍儿着一身淡紫色长裙,安静端坐在轩窗前那张书案前。 如葱段般的小手,依然捧着那本被她填上了那首“竹外桃花三两枝”的《王修诗集》。 只是此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怔怔望着窗外,几分莫名惆怅。 “丫头,丫头……”而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一阵喊声。 这次反应倒是挺快,迅速将诗集塞进桌案下。 紧跟着,便见父亲郑明礼,推开门大步走进来。 与往常一样,二话不说,拉过一张椅子便在她对面坐下。 不知为何,神情却说不出的古怪,在她身上打量着。 半晌,才满是宠溺笑笑,“怎么?又在想那王修小哥儿了?” 顷刻间,郑妍儿神色一阵慌张,“没有!女儿没有!” 然而,郑明礼只是嗔怪一瞪眼,“你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为父?” “瞧瞧,这才几天时间?我这宝贝闺女,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也不去跟那些官家小姐聚会了,也不去逛街买些好看的衣物了,就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还足足瘦了一圈,连小脸蛋都没以前看着圆了。眼睛还红红的,今天又哭过了吧……” 郑妍儿再没说话,只是贝齿轻咬下嘴唇。 良久,才幽幽沉吟道,“女儿不孝,又让爹爹担心了!” “爹爹放心,女儿既然说过,以后会彻底忘了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可没想到,郑明礼却是一脸玩味之色,“对了,说起那王修,今天出大事了……” “录事参军吴深,擅自带着府衙衙役,以涉嫌欺诈主顾为由,想要查封他那什么品牌体验馆!” “他带着三个兄弟,一怒之下,打伤了衙役,还当街打了那吴深!” “可紧随其后,判司徐敬之,便带着城防司官兵赶到了,给他贯了一个企图谋逆的罪名,要缉拿归案打入大牢!” “毕竟你也知道,暴力拒捕,殴打衙役与朝廷命官,那可是大罪!” “啊?”刹那间,郑妍儿一声惊呼。 “嗖”的一声,从椅子上蹿起来,脸蛋瞬间变得煞白,双手死死抓着父亲胳膊。 一时间,急得眼泪唰的一下便滚了出来,“爹爹,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有没有受伤?被关在哪儿了?我要去看看他……” “爹爹,你快想想办法啊,一定要救救他啊,女儿求您了!” “爹爹,您倒是说话啊,他到底怎么样了?” 可没想到,任凭她急得面色苍白,带着哭腔,郑明礼却依然满面玩味的笑。 半晌,却一脸打趣调侃,“瞧瞧,你这丫头,还说不会再想着人家了……” 眼见着女儿已经急得眼泪簌簌地向下掉,才终于将今天福寿大街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又宠溺地笑笑,“所以放心吧,你那王修小哥儿,不但好着呢……” “而且封千户侯,官拜太子伴读,宅子封地的赏赐,可是样样不缺!” “人家现在,可是意气风华,春风得意得很呐!” 第053章 朕恩准他两个大嘴巴子 一时间,郑妍儿彻底愣住了。 虽依然梨花带雨,可满脸急切与担忧,却总算缓和不少。 眼见父亲依然满面打趣,却又脸蛋瞬间一片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跺脚,“谁关心那呆子的死活了?” “女儿只是……只是愤恨那吴深和徐敬之,无法无天仗势欺人!” 郑明礼终于正了正色,“其实,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陛下向来赏罚分明!前几天,就有京城传来的消息,说朝廷如今已经掌握了细盐提炼之术……” “仅用咱大康的粗盐,便可提炼出雪白无杂质的细盐,陛下也已下旨,不再从庆国购入庆盐。” “只是没料到,这对社稷对百姓的千秋奇功,竟是出自这王修之手!” “今日,真正令为父震惊得一塌糊涂,脑袋都嗡嗡响的,却是他腰间挂着的那块羊脂玉吊坠!” 顿了顿,“你有所不知……” “那块吊坠,尚且还是陛下身为皇子时,先帝赏赐之物,陛下无比喜爱!” “向来,都是在明德殿珍藏着,只偶尔才会拿出来佩戴!” “为父曾有幸,见陛下拿出来赏玩过,爱不释手!” “所以今日,为父一眼便认了出来!只没料到,陛下竟将最心爱之物,赏给了那王修!” “虽并无什么特殊意义,可足以说明,陛下对那王修的喜爱,这才是天大的圣宠啊!” 郑妍儿认真听着,泪痕未干的脸蛋,依然红扑扑的。 郑明礼又温和笑笑,“因此,你这丫头的婚事,为父改变主意了……” “既然我这宝贝女儿,是真心喜欢那小子,为父同意便是了!” “倒不是为父多么心眼势利,此次入京任职,为父就没想过会得善终……” “而他不仅贵为侯爷,深得陛下宠爱,又与太子殿下情同手足。有朝一日,为父若真招来横祸,他保你不受牵连,保你性命无忧,已是绰绰有余!” 顿了顿,继续叹道,“况且,今日陛下的圣旨,就很奇怪……” “虽然爵位,以及封地宅子,都是最高规格的重赏。可是按照朝廷惯例,初次封爵,陛下一般都会给予赐婚……” “要么是重臣之女,要么宗室之女,也可能是公主郡主……以彰显皇室的亲近与恩宠!” “哪怕是年长者,也会赐于美妾!” “那苏家小姐,虽封了诰命夫人,可终究是与王修先有婚约,算不得陛下赐婚!” 皱了皱眉,“如果没猜错的话,恐怕是这道圣旨,下得太匆忙!” “陛下心中,还未有合适的赐婚人选!”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可能还会有补充的赐婚旨意!” “而那小子,如今已贵为侯爷,为父这个太守,要想再利用手中权力,周旋一番,让你这丫头以平妻身份嫁过去,已是不能了!” “因此唯一的办法,只能趁陛下还未有合适的赐婚人选,捷足先登了!” 满脸宠溺之色,“怎么样,丫头,只要你点头,为父这两日便进京面圣……” “去陛下面前,为你讨一个好姻缘!” 刹那间,郑妍儿脸蛋又唰地一下涨得通红。 一跺脚,“爹爹说什么呢?谁要嫁给那坏人了?” “他又呆又傻,还……还只会欺负女儿,才不是女儿喜欢的人呢……” “是吗?”郑明礼又是一脸玩味打趣。 故作严肃,一声轻叹,“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等陛下另选个素未蒙面的宗室之女赐婚吧。” 郑妍儿顿时神色一紧,“这……” 半晌,才憋出一句,“女儿全凭爹爹做主!” 只是话音未落,却已是脸红到脖子根,目光瞥向一边,压根不敢与父亲对视,娇羞得眼里都快滴出水来。 可良久,却又满面患得患失,“女儿只是担心,那呆子会不会根本不喜欢女儿?” “而且,他要是得知这些,会不会生气?” 没想到,郑明礼却是脸色一板,“他敢?” “日后,他要是敢对我宝贝女儿不好,我就天天在陛下面前,写奏章参他,一天参三本!” “不要!”顷刻,郑妍儿满脸紧张,一把拽住父亲的手,“爹爹不要……” “哪怕他对女儿不喜,可女儿也只想他好好的!” …… 昔日一个大字不识的憨子,竟然突如其来,被朝廷封了蓝平县候,官拜太子伴读…… 自然一夜之间,轰动了整个临州府。 接下来几天,满大街的百姓,嘴里津津乐道议论的,那可都是王修侯爷的事。 就连那些酒楼的说书先生,也是滔滔不绝夸夸其谈。 诸如,那蓝平县候,天庭饱满,脚踏祥云,实则乃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诸如,那蓝平县候,只因某一天,丢失了一把斧头,又遇上了天上老神仙,老神仙问他丢的是金斧头银斧头还是铁斧头…… 可他是个憨子啊,不知道金斧头更值钱呐。只选了铁斧头,感动了老神仙,得了神仙点化…… 哎,百姓就喜欢听这些啊! …… 九月十八。 京城,太阿宫,德政店。 “荒唐!胡闹!” “那混账小儿,简直不是个好东西!胆大包天,乱臣贼子,实在当诛!” 景隆帝身着龙袍,端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攥着一本奏折,脸色阴郁得都快刮出几斤寒霜来。 “来,皇后,你瞧瞧,这就是那孽畜,给朕呈上来的谢恩折子!” 双眼喷着火,“哟,那孽畜果真好文采啊,写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啊……” “什么陛下吃过饭了吗,身体还好吗?” “什么最近京城天气怎么样?临州城天气还可以,只是下了场雨,又凉了不少。” “搞得朕还挺感动,以为他上道了呢!” “可最后,你瞧瞧,你瞧瞧!他居然说自己年事已高,身体也大感不如从前,而且最近食欲不振,饭量也下降不少……” “因此,那太子伴读一职,请朕恩准,允许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一时间,情绪更无比激动起来。 一巴掌拍在面前桌案上,“瞧瞧,这像话吗?” “他才刚满十九,何来的脸面,说自己年事已高?” “还身体大不如从前?当初暴打那吴子俊的时候,朕怎就见他生龙活虎的?” “当初在他府上,就属他吃得最多!手臂这么粗的卤肘子,他几口就啃完了!一桌子菜,他一个人就吃了一半,最后还干了三碗白米饭!” “他也好意思,说自己食欲不振?” “还告老还乡!这天下,有还没上任,就告老还乡的官吗?” “朕恩准他两个大嘴巴子!” 第054章 你爹是不是没读过书,没有什么文化呀 司礼监太监总管张三千,侍立在殿门口,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而景隆帝跟前桌案一侧,正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 约摸四十左右年纪,虽只着宫中便装,可仪态端庄,举手投足,皆是身居高位的威严气势。 正是当朝皇后娘娘,陈皇后。 顿了顿,景隆帝却又是一阵气结。 铁青着脸,从怀里摸出一封密函,“还有,你再瞧瞧,景阳那丫头刚呈上来的……” “那畜生,自领了圣旨回到府上,气急败坏之下,竟是拎着铁锹,在院子里撵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还是给把太子劈头盖脸揍了一顿!” “还骂太子是缺德玩意,还说什么,兄弟感情破裂了,以后再敢踏入他家半步,打断他的狗腿!” “你那侄儿陈进,还有那程虎,也没幸运到哪里去!” “你听听,这像话吗?” “以前,他不知太子身份,倒还情有可原,可如今,他竟然还胆敢……” “太子乃国之储君,他怎能如此不敬?他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这也就罢了,他竟然还琢磨着,若朕不允许他告老还乡……” “他就一直拖下去,反正那圣旨,只说了年后上任,又没说年后啥时候上任!” “还说什么,大不了爵位封地宅子都不要了,反正他是不可能进京做官的!” “他在跟朕扣字眼呢?” 没想到,任凭他怒气腾腾得厉害,陈皇后却只是温婉笑笑。 嗔怪瞥他一眼,“圣上也真是的,都多大年纪了,犯得着跟一个后生小儿置气?” 几分哭笑不得,“听圣上骂了半天,可妾身却越是对那小子,喜欢得很。” “陛下想想,若那王修,也与那些成天只想着封爵做官光耀门楣的文人士子一样……” “岂不,反而让人看轻?” “这让妾身,都迫不及待想去一趟临州城,见上一见了!” “这……”景隆帝神色一愣。 尽管依然面色铁青得厉害,也只是一阵苦笑,“皇后所言,朕何尝不明白?” “他要是也与别人无异,封了侯拜了官,便恃宠而骄沾沾自喜,对朕感恩戴德;得知了太子的储君身份,便举止恭敬逢迎巴结……” “反倒只说明,朕看走了眼呐!” “可就是……反正不知为何,一想起他那张臭脸,朕就一肚子火!” “那混账东西,果真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该给的赏赐都给了,还是一点不上道!” 短暂沉默,却又一声长叹,“话说回来,这次临州城,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那孽畜,也不知脑袋怎么长的,瞧瞧现在,不仅京城百姓,连朝堂上都已经沸沸扬扬!” “真真假假,说那吴深陷害忠良,还有谋反之心,还把吏部侍郎吴正德都给牵扯了进来。听说,吴正德已两次登门去求见右丞相曹牧,都被拒之门外了!” “手段虽实在卑鄙恶毒了些,可实在深得朕心呐!” 皱着眉头,“还有便是,这次对那混账小儿的赏赐,这赐婚的人选……” “实在令朕颇为头疼!” “那礼部尚书唐明,昨日倒是含沙射影跟朕提过,他有一女,年方十八待字闺中。” “可这唐明,朝堂之上,向来属于明哲保身的做派,看似忠厚,实则老狐狸一个。” “宗室之女中,一时又挑不出年龄身份合适的!” “至于公主郡主,景阳那丫头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反正她也在那混账身边呆了这么久……” “可一想起,那可恶可恨的小儿,就要做朕的女婿,朕这心里就堵得慌!” 然而就在这时,却只听得殿门外,有太监来报。 “禀陛下,临州太守郑明礼来京了,正在明德殿外候着,说有事求见陛下!” …… 九月二十。 又一场大雨后,天气终于放晴。 乌鸡巷,小院中。 王修正舒坦无比躺在院子角落,那张自制的躺椅上。 一边把玩着腰间那块鸡蛋大的羊脂玉吊坠,可脸色,却难看得厉害。 脚边,还躺着一把铁锹。 陈进与程虎,傻站在院子另一角,缩着脑袋。 而前方不远处,东宫太子赵承、字太白,却正弯着腰大口喘着气。 哭丧着脸,“王兄,本宫都说过多少次了,这次封侯拜官,真的不管我的事啊?” “我赵承对天发誓,那细盐提炼技术,呈给我爹的时候,我是真一口咬定,就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啊……” “你怎么就不信呢?” 胡乱擦拭一下额头大汗,“还有,本宫真不是故意想对你隐瞒身份的啊……” “这不实在是,怕你得知本宫的太子身份,关系不就不亲近了嘛!” “而且你要知道我是太子,还会把那五十首诗交给我,一起发财吗?” “哦,好像最终,一个铜板也没捞着,全被我爹搞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这都五六天了,兄弟也都给你解释过多少遍了……” “你也实在不能,拧着铁锹,一天撵我三次啊!本宫好歹也是太子,左邻右舍瞧见了,影响也不好,是不是?” “还有,咱俩是过命的兄弟,福寿大街打过架,凤来楼里听过曲儿,临州诗馆装过比的,这感情,怎么能说破裂就破裂呢?” “对不对?” 却奈何,任凭他苦口婆心说得喉咙沙哑,王修依然铁青着脸,双目直喷火。 尽管如此,半晌,却也只得咬牙切齿一声骂,“本侯爷今天累了,暂且先放过你,明天继续!” “你妹夫的!不整死你这坑蒙拐骗的货,你当我蹲着撒尿的!” “还有,有了你这前车之鉴,老子现在一遇见京城来的人,心里就慌得很!” “你说,就之前跟你聊起过的,那个什么赵济,会不会也有什么别的身份?比如什么郡公侯爷或者尚书之类的!” 赵太白却是一个激灵。 快哭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兄,别成天疑神疑鬼的!这问题你都问我十遍了……” “本宫保证,那赵济绝对不是什么郡公侯爷或者朝廷当官的!不信的话,你可亲自去京城商律司查一查……” “那康泰大商行的东家,真的名叫赵济!” 只是一边说着,嘴角却若有若无一阵呢喃,“哎,王兄这到底经历了什么,连想象力,都这么不丰富!” “没办法!被一天铁锹追着撵三次,和被吊起来用荆条抽上两个时辰不歇气……” “孰轻孰重,本宫还是拎得清的!” 眼见他信誓旦旦拍胸脯,王修这才彻底放心了。 没好气瞪他一眼,“对了,我给你爹写的谢恩折子,他回了……” “本以为,他会批准本老爷告老还乡,可谁知道,回函中,就一个字!” “滚!” “你说,你爹身为皇帝,怎么这么粗鲁呢,毫无素质?” “他是不是没读过书,没有什么文化呀?” 然而,同样这时,话未说完,却只听得远处厨房内,一阵哐当嘈杂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女子的尖叫。 “王修,我要宰了你,诛你九族!” “卑鄙无耻!竟然偷偷在厨房装机关陷阱!” 第055章 偷卤肘子的女毛贼 顷刻,王修神色一喜,“得手了!” 哪顾得上院子里这三副颜色?“嗖”的一声,拔腿便朝厨房冲过去。 可当他推门进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也瞬间呆住了! 只见此时,厨房灶台后的空地上,正站着一个女子。 一袭纯黑色烟纱长裙,勾勒着那惹人犯罪的火辣身段,葱段般的玉手还抓着一根卤肘子。 白皙精致的脸蛋,特别那温润诱人的檀口,竟是说不出的美艳动人。 只是此时,整个人已经被小拇指粗的麻绳所编织的大网,给牢牢套住了。 大网的两端,还牢牢系在房梁与两根房柱子上。 让她完全不能动弹! 虽然这次,女子没有蒙着面…… 可仅凭她腰间那柄青铜长剑,还有胸前那大…… 哪里看不出来,竟是上次在大街上,情急之下出手相救,又直接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吓得他王老爷差点尿了裤子的那个蒙面女子? 卧槽!这特么到底什么情况? 一时间,硬是惊得眼珠子滚圆! 这个把月来,每次做些卤肘子藏在书房里,总是隔三差五就少一根! 最开始,还以为是赵太白那三个二球货,趁他不注意偷吃了! 后来发现,这三副颜色都回京城了,还是如此! 本怀疑家里进野猫了,可偏偏每次又只少一只,其他的都完好无损! 很明显!家里进毛贼了嘛! 偷卤肘子偷到侯爷家了?那还得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花费了好多心思,偷偷设计安装了这么个陷阱机关…… 瞧瞧!这不就得手了? 可关键是,怎么是这个暴躁婆娘?这下怎么搞?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这时,赵太白自然也领着陈进程虎冲了进来。 可是,只看了一眼那女子,竟是“噗”的一声,一口口水喷了出来。 眼珠子瞪得滚圆,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喉咙怏怏一声呢喃,“我的个阿娘也,王兄这是干了票大的啊……” “总算知道,王兄一举封侯,本宫天天挨抽……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嘴角一抽,已带着哭腔,“景阳妹子啊,你害我苦矣!” 陈进脑袋迅速往后一缩,闭紧嘴巴不说话。 程虎木头桩子般矗那儿,呆若木鸡! 而此时,女子也同样正死死瞪着王修! 一双美目寒气逼人,娇躯颤抖不已,檀口喘着气…… 那架势,就好像被他王老爷拖进小树林整了一顿,提起裤子还不认账一般,着势就要扑上来跟他拼命! 哪怕剁不了这无耻奸贼的脑袋,能咬上一口也是极好的! 却奈何,身子被麻绳如蜘蛛网般牢牢套着,纵然武艺高强,也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反倒越挣扎,麻绳就套得越紧! 顿时,更气得,胸前硕大饱满上下起伏得厉害,一声歇斯底里大骂,“恶贼!登徒子!臭流氓……” “快放了本……姑娘!否则,总有一天,本姑娘要亲手宰了你,大卸八块,诛你九族!” “无耻!卑鄙!” “臭不要脸!” 可是,骂着骂着,却又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 神色一慌,赶紧将手中那卤肘子往身后藏? 脸蛋更唰的一下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于是刹那,王修更气得够呛! 大爷的!这婆娘脾气不是一般的彪啊! 虽说上次救命之恩,老子自当狠狠地涌泉相报,而且老子,好像还抓到了不该抓的地方…… 可你也不该,一言不合就把剑往老子脖子上架啊! 这些统统罢了…… 看在当初救命之恩的份上,思想教育两句,就给放了,反正,几根卤肘子也不值多少钱。 可是……哟呵,老子这受害者还没发话,她这小毛贼倒是发起彪来了!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还有正义吗? 很明显,没有嘛! 上次是打不过,但今天不一样了啊,活捉了呀! 老子这小暴脾气…… 今天非得让她明白明白,姑娘家家的,脾气还是不要这么暴躁的好…… 要温柔贤惠,要知书达理,说话要嘤嘤嘤! 动不动就要拔剑,要把人大卸八块,这样是没什么前途的! 尽管气得心肝尖尖都在颤,却还是强忍冲动,没一拳整过去,把她那看着还挺好看的小鼻子都给打歪…… 只是扭头,朝厨房门口矗着那三尊门神,一声大骂,“三颗猪脑袋啊?还不快去搬张椅子来?” “本老爷今天,要亲自审一审这女毛贼!” 程虎反应挺快,噔噔跑去搬椅子了。 赵太白却是嘴角一抽,勾着他肩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兄,我看,要不放了吧……” “咳,毕竟,她是……” 可没想到,话未出口,那女子脸色一紧,一声呵斥,“闭嘴!” 咬牙切齿瞪着他,眼里满是威胁的味道。 顿时把他赵太白吓得,身子一哆嗦,赶紧改口,“她是个妹子!” 哎,没办法啊,这景阳公主,可是陛下最宠爱的三个公主之一了,就连每次微服出巡都带在身边! 哪像他赵太白,隔三差五就挨抽? 惹不起啊! 王修又一阵气结,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 破口大骂,“放你妹啊?我还看不出这是个妹子?” “还有,告诉你,这妹子我以前遇见过,武艺高强得很!” 伸手一比划,“就那发了狂受了惊的马,她……就这么一下,那马就躺地上了!你说凶不凶?” “而且上次,已经把她得罪了,要是这么轻易就放了,她拔剑就要砍人……” “你来替本老爷受着?” 赵太白嘴角一抽,印堂漆黑,闭上嘴不说话了。 椅子很快搬了过来,赵太白三人,又跑去门口当门神了。 隔着远远的,一脸看神仙的表情望着这边。 王修这才在这女毛贼面前,屁股一甩,大咧咧在椅子上坐下。 翘着二郎腿,一边把玩着腰间那块羊脂玉吊坠,先拿捏一下气质,这才清了清嗓子。 “本老爷,乃是朝廷刚封的蓝平县候,亲自审问你,那是你的荣幸!” “说吧,姓名,哪里人氏,为何三番五次来本侯爷府上偷卤肘子?” 第056章 啊!本公主要被逼疯了! 此时,景阳公主赵婉,何尝不是气得快吐血? 天呐!这大康朝,怎就有如此厚颜无耻的泼皮无赖? 好吧,本公主承认,偷卤肘子的确是不对的! 可……不就是实在抵挡不住那卤肘子的美味,偶尔偷吃一根嘛! 就当本公主暗中保护你这么久,一点点酬劳嘛! 至于这么小气,竟是在厨房偷偷装了个机关陷阱,害本公主一不留神就着了道? 气死人了! 等着吧!姓王的,你完了! 上次的账还没算,眼下这梁子又结下了,总有一天,本公主亲手剁了你脑袋,再把你抄家流放! 因此,尽管气得娇躯都直发抖,却也只能一声冷哼,死咬牙关不说话。 可没想到,眼前这恶贼,反倒更来劲了! 坐直身子,“哟呵?都这个时候了,还敢朝我瞪眼睛?完全不服管教啊!” “老子这小暴脾气,今天倒要看看,多大根猪肘子卤不耙!” “妹儿,你也别不服气,自己出去打听打听,本侯爷是什么人?临州诗馆打过架,福寿大街揍过朝廷命官的……” “别以为你长得乖,老子就不敢打你!我要狠来,可是连自己都打的!” 砂锅大的拳头朝她使劲扬了扬,“把我惹毛了,你可能麻烦就大了……” “这做人呐,要服管教!” “我知道你现在,很不服气,很想弄死我!可没办法啊,这不就栽本老爷手里了?” “空有一身武艺,还使不出来!” “你说气人不气人?” 倒是懒得再跟她废话,一撇嘴,“说吧,今天这事,怎么处理?” “要不,还是直接从州府衙门,让刑律司来判?” 只是此时,心里又何尝不是叫苦不迭得厉害? 卧槽!这妹儿是脑袋有问题啊? 看在当初出手相救的份上,屁大点事,你就服个软道个歉,再写份保证书,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来找老子报仇,老子不就放你走了?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 一副要吃人的眼神,还张嘴闭嘴要把老子大卸八块,搞得老子真的很慌啊? 上次被长剑架在脖子上,现在还后怕得很! 现在要把你放了,万一哪天月黑风高,突然就摸到老子被窝来,给老子捅上一剑…… 那谁受得了? “你敢?”顷刻,赵婉更一阵气结,又一声娇斥,“恶贼!你要敢告官府,本姑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拳头攥得咯咯直响,大口喘着气,娇躯都直哆嗦! 天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堂堂皇室公主,偷偷溜进侯爷府上偷卤肘子吃,还被抓个正着,本就已经够丢脸了! 可这要是闹到府衙,再传了出去,甚至史书都可能留上一笔…… 啊!没法活人了! 这也是刚才,为何不惜威胁太子哥哥,不准泄露她的身份! 可是眼下,这如何是好? 反正,对这个登徒子臭流氓求饶,是绝对不可能求饶的! 咽不下这口气! 一时间,更急得快哭了。 于是刹那,王修一下子来了精神。 哟呵?这妹儿还知道,闹到官府是件丢脸的事啊? 这不就好办了嘛! 当下,找了个舒坦的姿势靠在椅子上,一撇嘴,“哦对,本老爷不但要送你去府衙……” “我可能还要张嘴乱说,说你是个心理变态,还经常偷偷溜进我家,偷看本老爷洗澡,污本老爷名节!” 一摊手,“没办法,谁让我是侯爷呢,我说的话,刑律司总得听着!” 瞬间,赵婉更恼羞得厉害,一声爆喝,“登徒子?谁经常偷看你洗澡了?” “本姑娘只看过一次,还是无意间撞上……” 只是话未说完,瞬间意识到不对,赶紧住嘴! 脸蛋唰的一下,已红到脖子根! “噗……”顷刻,王修眼前一黑,差点一跟头栽在地上! 仙人板板哟!这特么又什么情况? 苍天啊!大地啊!老子的名节啊! 远处赵太白三人,更是眼珠子瞪得滚圆,面面相觑。 可接下来的情形,却更让王修彻底懵了! 只见这妹儿,依然脸蛋红得如熟透的苹果,可偏偏双目煞气凌人,贝齿死咬着下嘴唇,饱满诱人的胸脯起伏得厉害…… 可半晌,音若蚊啼,“只要你不报官,不把这事传出去……” 一跺脚,“我……我赵婉愿意给你做一年贴身侍卫,随时保护你安全!哦不,两年!” “江湖儿女,最重信义!本公……姑娘说到做到!” 疯了!啊!本公主真的要疯了! 反正给这个恶贼道歉服软是不可能的! 怎么就稀里糊涂,栽在了这么个卑鄙无耻的臭流氓手上? 堂堂公主,竟只能委身给一个恶贼当侍卫? 虽然圣上的旨意,让本公主暗中护他周全,可这性质能一样吗? 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啊! 都怪这杀千刀的,没事做什么卤肘子,惹得本公主天天淌口水! 于是乎,王修也是彻底呆住了! 半晌,却是一下子乐了! 乖乖也,还有意外惊喜啊! 没看出来,这妹儿还挺上道啊! 大气啊!明明服个软写个保证书就能解决的事,却硬是要搞个两年卖身契? 关键,有这么个武艺高强,一招就能撂翻一匹马的侍卫,以后说话做事都可以嚣张点了啊! 转过头来,只没想到,这妹儿依然咬牙切齿一副要吃人的德行,可不知何时,那绝美脸蛋上,已是两滴委屈的泪水。 搞得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倒是三两下走上前,将她身上的麻绳大网给解开。 老脸微微一红,“咳,其实……” 然而,话未出口,却见这婆娘又气急败坏一声娇斥,“臭流氓!少在这假惺惺!” 当下,竟是抱着他手臂,照着他手背,张嘴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疼得他直吃牙咧嘴,总算解气不少,一跺脚,转身便朝门外大步走去。 把他王老爷给气得,暴跳如雷! 不服管教!不服管教啊! 而赵太白,直愣愣看着这一幕,嘴角直抽搐,“我的个阿娘也,王兄真是个人才啊……” “姑爷,姑爷……”然而就在这时,却只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喊声。 可当几人走出厨房,却见院门外,正俏生生站着一女子。 正是苏晚晴那贴身丫鬟兰儿,也不知何时,俏脸几分急切。 第057章 找了份好工作,在侯爷府上当侍卫 眼见几人出来,兰儿自然迅速迎了上来。 看一眼旁边不远处,依然杀气腾腾咬牙切齿的赵婉…… 尽管几分疑惑,也只是径直走到王修身边,躬身行礼,“奴婢见过姑爷!” 可紧跟着,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匣子来,递到他跟前,“小姐这几日,在城东一片,为姑爷您置办了一座宅子……” “这里面是房契,小姐差奴婢给姑爷送过来!” “小姐还说了,不到一个月,便是婚期了。姑爷这两日若有空,去那宅子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告知她一声!” “另外,希望姑爷能尽早搬过去!” “噗……”刹那间,王修差点一口口水喷出来。 老子不是入赘的上门女婿么? 按照规矩,到时候,不是老子从乌鸡巷坐上花轿盖着盖头,被抬到苏家去,从此就住在苏府的吗? 什么宅子? 然而,兰儿也只是摇了摇头,“至于原因,小姐没说,而且她这几日忙得很!” 可随即,脸上泛起几分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支支吾吾半晌,才一咬牙,“还有,姑爷要有空的话,去看看小姐吧……” “您有所不知,当初自从福寿大街回去后,小姐这段时间便一直郁郁寡欢,茶饭不思!” “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奴婢已经很久没见她笑过了,人也瘦了不少!” “老爷与夫人又在外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卧槽!这几天时间,光忙着为莫名其妙就封侯拜官的事伤心欲绝茶饭不思了,居然把身上还背着婚约这事给搞忘了! 当下,却是点了点头,转身便与兰儿朝院门外走去。 可刚走两步,却又转过身,朝依然还矗在院子角落的景阳公主,气急败坏一声喊,“本老爷要出门了,还愣着干什么呢?” “还有没有点眼力见了?你这个样子,就很不讨本老爷喜欢!” “你……”顷刻间,赵婉更气得快吐血! 双目喷火,小手握着腰间长剑,指节都已发白! 刁民!简直杀千刀的刁民呐! 堂堂皇室公主,何时被如此大呼小叫过? 没完了是吧?蹬鼻子上眼了是吧? 早知道这样,当初在大街上,他那狗爪子乱摸,本公主就该活生生把他两剑捅死算了! 尽管如此,却还是强忍冲动,没直接一剑砍了他的狗头! 只是贝齿咬得咯咯直响,杀气腾腾跟上。 院子里,只留下赵太白三人,三颗脑袋凑在一起,直愣愣看着院门口方向,一脸看神仙的表情。 赵太白眼珠子瞪得滚圆,“王兄这是要上天呐!这可是本太子都没有过的待遇啊……” 陈进身子往后缩了缩,“景阳公主殿下很凶的,小时候我可没少挨她揍!两年期满,王兄会被活生生打死的……” 程虎似乎还有点懵,“表妹武功又长进了,王兄这样的,她一只手能打十个!” …… 走出巷子,自然有苏府的马车在外面候着。 兰儿作为丫鬟下人,自然与车夫一道坐在外面。 可当赵婉紧跟在王修身后钻进车厢,接下来的情形,却更让她彻底崩溃了! 只见那罄竹难书的恶贼,倒是屁股一甩,便在正中央首位坐下! 二郎腿一翘,把玩着腰间那块羊脂玉吊坠,半眯着眼睛便在她身上打量着。 半晌,才一撇嘴,“对了,刚才你说自己叫什么名字来着?” 一拍脑门,“哦,想起来了,赵婉,瞧我这记性!” “哎,最近一听见姓赵的,心里就不舒服!” 倒是一正色,“赵姑娘,赵侍卫,本老爷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想弄死我,对不对?” “可没辙嘛!谁叫你栽在本老爷手里,还有把柄被我攥着呢?” 赵婉嘴角一抽,小手右已经摸在了剑柄上。 这货反倒还来劲了,皱着眉头,“唉,本老爷跟你说话呢,能不能给点回应?” “就你这种态度,要是去职场上混,一辈子都混不出个名堂的!” “首先,你得对上司有足够的尊重,还得会来事,才会得到赏识,懂不懂?” “很明显,你现在对本老爷没有一点尊重嘛,这让我很不满意!” 赵婉死咬着牙关,没说话,双眼已经在喷火。 然而,这杀千刀的,却又一声呵斥,“唉,唉,你这什么眼神?” “本老爷给你训话呢,能不能给我坐端正了?” “看你还很不服气的样子,来,本老爷就跟你说道说道……” “首先,那天在大街上,虽然是你出手相救,而且我这手好像也摸了……咳,但你也不能,直接就拔剑往我脖子上架啊!” “这个行为是很粗鲁,很不礼貌的,你懂吗?” “其次,你偷吃几根卤肘子,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不能偷看本老爷洗澡啊!” “本老爷还未成婚呢,这要是传了出去,我这脸往哪儿搁?” 赵婉娇躯颤抖不已,腰间长剑已经悄无声息往外移了两寸! 却奈何,这恶贼还没完了,又是眉头一皱,喋喋不休,“再来说说你……” “上次你蒙着面,但今日瞧着吧,你这妹儿长得也挺漂亮的,身段也好……” “可唯独脾气,怎就这么暴躁呢?一言不合就拔剑,张嘴就要把人家大卸八块!” “看着年龄也不小了吧?你说说,就这个样子,以后怎么找婆家,怎么嫁人?” “天下又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你这种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见你这样子,该多着急?” “为啥,就不能学学本老爷身上,这种儒雅斯文气呢?” 随即,倒又是一撇嘴,“不过没关系……” “既然做了本老爷的侍卫,那就是本老爷的人了,看在当初救命之恩的份上,我也得替你父母,好好调教调教你!” “只要你听话一点,乖一点,再尽职尽责保护本老爷的安全!” “不出两年,绝对给你打造成一个又温柔又贤惠,还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到时候,不就好找婆家了吗?” “对了,你家住哪儿呢?回头别忘了,给你父母去封信,报个平安,就说你找了份好工作,在蓝平县候府上做侍卫!” “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五两银子的薪俸,你托人给父母捎回去,钱虽然不多,但能让他们放心!” “这么大的人了,要懂事!” “对了,你念过书没?会写家书不,要不我帮你写?” 第058章 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于是乎,景阳公主便彻底崩溃了! 苍天啊!大地啊! 快来一道晴天惊雷,把这杀千刀的恶贼,活生生给劈死吧! 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疯了!本公主真的要疯了! 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栽在这么个泼皮无赖无耻之徒手里? 本公主这辈子都不再吃卤肘子了,还不行么? 一时间,竟已是羞愤交加得,眼里都已饱含泪水,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想干脆扑上去,把这杀千刀的恶贼,抱着活生生咬死算了! 一切都清净了! 还好,不到半个时辰,马车便在苏府大门外停下。 因为有兰儿引路,几人自然很快便到了后院…… 自然正是上次苏府寿宴时,他王老爷偷偷摸摸寻得的那座幽静独立的小院。 赵婉自然在楼下院子里等着。 可当王修在兰儿的带领下,径直上到二楼,推开其中一间厢房门进去,却是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这是一间极为别致的书房,那苏婉……哦,苏晚晴,正端坐在中央那梨花木书案前。 依然一袭淡黄色轻纱长裙,勾勒着那婀娜款款的完美身段。 落落大方的妆饰,特别天气变寒,香肩上那条雪白貂绒披肩,再搭配那螓首蛾眉绝美得令人窒息的脸蛋,更那般明艳动人。 此时,正低着头在一本账册清单上写着什么。 娴静而又端庄! 只是才几天不见,这女人看着似乎消瘦了一些。 脸蛋微微有些苍白,眼角写满了疲惫。 说实话,直到现在,他王老爷还是有些无法,将眼前这女子,与他那签了婚书的未婚妻联系在一起。 可不知为何,看着她这副疲惫之态,心中却一阵莫名烦躁。 这时,苏晚晴总算注意到面前的王修。 娇躯微微一颤,眉头轻皱,“你怎么来了?” 紧跟着,却又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放下笔,走到他跟前,盈盈一欠身,“见过侯爷!” 随即,便只是一副淡然优雅的神态,幽幽望着他。 一时间,反倒搞得他王老爷心里叫苦不迭! 大爷的!老子连前世,都尚且还是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钢铁小直男啊,哪里懂得如何跟女孩子打交道? 以前,这还只是什么苏家二小姐,现在,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自己未来媳妇! 这个好像有点尴尬啊! 半晌,脑袋有点犯抽,才怏怏憋出一句,“咳,苏小姐,今天天气不错哈……” 没想到,话音未落,却见苏晚晴,“噗嗤”一声,嘴角终于一丝浅笑。 可随即,又恢复了刚才那副从容姿态,贝齿轻启,“侯爷前来,是想问那宅子的事吧?” “只怪晚晴,因为太忙,忘了给兰儿讲清楚,害侯爷跑一趟,还请恕罪!” 王修嘴角一抽,没说话。 顿了顿,苏晚晴才又淡淡沉吟道,“其实也没什么……” “只因我们的婚事,都已经写在了圣旨上,都怪民女,没能早点说服爹娘,主动退掉这门婚事。” “让侯爷失望为难了!” “但是,民女便琢磨着,侯爷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已经贵为朝廷侯爵……” “那婚典,自然不能真按照入赘的礼仪流程,让侯爷坐花轿跨火盆,被别人笑话看轻!” “因此,民女决定,虽依然是入赘的婚书,但是改为我们苏家嫁女的流程。到时候,民女坐花轿嫁到侯爷府上!” “只唯一有一点,还望侯爷能成全!” “那便是日后,若我们有了子嗣,第一个男丁希望能姓苏。如此一来,我们苏家的嫡系血脉,也有了继承人!” “在老祖宗与爹娘面前,民女也算有了交代!” 王修依然没说话,只认真听着。 短暂沉默,苏晚晴继续呢喃道,“至于那宅子……”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倒不是民女嫌弃侯爷府上简陋,而实在是,你如今已贵为侯爷……” “婚典之时,不仅亲朋好友与本地商贾,包括临州府以及下属县府的一众官员,甚至朝廷也会派人前来庆贺!” “你位于乌鸡巷那宅子,实在太小了些,要重新改造,也来不及了!” “因此,民女才自作主张,以侯爷的名义,另外置办了一套大宅子,管家丫鬟仆役,也已经都安排妥当!” “如此一来,众多富商与朝廷官员前来道贺,侯爷也不至于失了脸面!” 却又咬了咬牙,眼神闪过几分落寞,“不仅如此,据民女所了解,按照朝廷惯例,如侯爷这般少年才俊,首次封爵,陛下一般都会给予赐婚……” “这次的圣旨,就非常奇怪,各种封赏都是按照礼制的最高规格,却唯独没有赐婚!” “所以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可能便会有补充的赐婚旨意下来!” “要么公主郡主,要么是宗室之女,要么是重臣之女。到时候,也不知是哪家妹妹会嫁过来!” “新置办一套宅子,有了丫鬟仆人,也不至于让妹妹受了委屈!” 又淡然道,“当然,侯爷也不必多心,这置办宅子与家具的钱,都是民女私自积攒的,没花苏家一文钱!” “夫妻本为一体,这就当民女的嫁妆……” “况且,民女未来公公婆婆,皆已离世,而侯爷府上又没个管家之类,帮着操持张罗!” “毕竟日后,民女便是侯爷的夫人,这些碎末小事,自然只能民女,多替侯爷想着些!” “另外,乌鸡巷的诸多邻居,也皆是些淳朴善良之人,以往对侯爷也颇多照拂……” “因此,民女擅作主张,打算到时候,哪怕婚典在新宅子举行,也请他们都来热闹热闹,沾沾喜气,再赠些被褥布匹之物!” “免得让侯爷,落得个薄情寡义的坏名声!” 然而,说着说着,这个故作平静的女人,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贝齿死死咬着嘴唇,半晌,才又继续,“虽然这些,都是民女分内之事!” “而且我也知道,侯爷对民女不喜,曾做梦都想着,能与苏家退婚,只因为圣旨,才迫不得已如此……” “所以,我也不敢奢望,日后能得侯爷宠爱,能与侯爷举案齐眉夫妻恩爱!” “但只求侯爷,在外人面前,能对民女稍微好些,免得让民女爹娘担心!” 于是乎,王修也是彻底愣住了。 怔怔望着眼前这个明明满心委屈,却依然还在故作坚强的女人,心中何尝不是万千感怀? 昔日万通商行发布会,这个女人暗中默默的付出,吴深徐敬之一事,她不辞辛劳的奔走…… 再到如今,如此心思缜密的考量,面面俱到! 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所谓贤妻良母贤内助,也莫过于此了吧! 半晌,才讪讪呢喃道,“你傻不傻?” 第059章 朝廷有旨意下来 苏晚晴神情一滞,有些不明所以。 王修却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良久,才怏怏憋出一句,“其实,就按入赘的礼仪流程,也挺好……” 苏晚晴眉头轻皱,依然几分疑惑。 王修嘴角一抽,印堂有些发黑。 半晌,才又傻愣愣憋出一句,“而且,到时候,咱们生十个八个儿子,你想要几个姓苏,都可以的!” 没想到,苏晚晴依然愣着,只幽幽凝视着他。 于是乎,王修便更加尴尬了。 哎,这妹儿看着挺聪明的,可怎么有时候脑子就不好使呢? 老子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纯情小男生,大学时跟女孩子说两句话都脸红的…… 哪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嘛!知识盲区啊! 而且当初,还是老子叫着嚷着要退婚。 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让老子怎么搞嘛! 还有,什么叫过不了多久,还可能会有赐婚的旨意呢? 那景隆皇帝脑子有毛病,天天闲得慌啊?乱点鸳鸯谱? 要真有这样的惯例,赵太白那二球货,身为东宫太子会不知道,他敢不告诉老子? 一时间,老脸都已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晌,才又憋出一句,“还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https:/ “我什么时候做梦都想着跟你退婚了?” 脸色一横,“你瞎说!我没有!不要随便诬陷好人……” 可同样这时,话音未落,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一下子懵了。 只见眼前这女人,却是“噗嗤”一声。 那绝美白皙的脸蛋上,已是一片忍俊不禁的盎然笑意。 可紧跟着,似乎心中所有的委屈,这一刻终于彻底发泄出来,两行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滚落下来。 梨花带雨,却又笑靥如花,特别长长的睫毛沾着点点泪花,竟是那样美艳不可方物。 与此同时,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勇气,上前一步,微微踮起脚尖…… 那温润诱人的檀口,便已堵在他那厚实的嘴唇上。 却又蜻蜓点水迅速分开,只是刹那间,那娇艳无比的脸蛋上,已是一片醉人的红晕。 娇羞无限下,脸蛋已红到脖子根。 只是鼻息若有若无一声轻吟,“这呆子……” 扭过头,再也不敢与他对视。 于是刹那间,王修便彻底懵了! 呆滞当场,硬是嘴巴张得老大,脑瓜子都嗡嗡地响! 初吻呐! 她怎么能这样呢?还没拜堂呐…… 羞死人了! 可一时间,怔怔望着这个女人,那副明艳动人娇羞无限的模样,硬是小心脏扑腾扑腾跳得厉害。 哪有丝毫迟疑,上前一步,一把搂住她那纤细柔软的小蛮腰,照着她那如樱桃般诱人的檀口便狠狠咬了上去! 然而,同样这时,却听得耳边,一声尖叫,“啊!” 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把这妹儿的嘴唇都咬个洞! 迅速转过头,却是猛的一愣! 只见不知何时,房门已经被推开。 苏万里夫妇不知何时,已双双站在身后不远处。 几分风尘仆仆,他那未来岳母李芳华,肩膀还挎着一只行囊包裹。 明显是刚从外地赶回来,都来不及歇口气,便直奔这边来了。 此刻,正双双张大嘴巴,直愣愣望着两人! 特别苏万里,腆着滚圆大肚皮,硬是眼珠子都快滚到地上来! 于是乎,王老爷便彻底懵了。 毕竟,尚未大婚拜堂,便跑到人家女儿院子书房来,抱着人家闺女又啃又亲的…… 还被人家两口子逮个正着,终究好像是有点尴尬呀! 苏晚晴自然迅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顷刻,更是脸蛋涨红得如熟透的苹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这时,接下来的情形,却更让他王老爷彻底欲哭无泪了! 只见苏万里,倒是黑着脸一跺脚,“哎,贤婿啊,这不只有不到一个月,便是你们的大婚之日了?” “你着急什么呀?” 可李芳华,却哪里还有当初老祖宗寿宴时,那股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劲? 先是恶狠狠撇他一眼,随即走到苏晚晴跟前。 拉着女儿的手,声音都有些发抖,“丫头啊,我跟你爹在外地,就听传得沸沸扬扬……” “说贤婿,不但脑疾痊愈了,还成了那什么万通商行的大东家!” “不仅如此,还被朝廷封了侯爷,得了个太子伴读的官!” “听到这些消息,我跟你爹这几日,可是吓得晚上连觉都睡不着,连夜就往回赶啊!” “你快告诉娘,这些是不是真的?” 苏晚晴神色一愣,一阵无奈苦笑,却也只得点了点头。 刹那间,却见李芳华,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泪水瞬间便滚了出来,一声大喊,“苏万里,你个杀才,你个瞎了狗眼的东西,都给咱找个什么女婿?” “上次见着,还挺憨厚老实的,怎么就莫名其妙,又是做生意又是封侯拜官了?” 那叫一个悲痛欲绝,那叫一个呼天抢地,“还说什么,给咱晚晴千挑万选了个好夫婿……” “你瞧瞧,你瞧瞧,他今天敢封侯,明天就敢养外宅,后天就敢让咱女儿独守空房!” “他今天敢当了太子伴读,明天就敢一封休书把晚晴休了,后天就敢再另娶个官家小姐!” “那赵东进的女儿,过得还不够惨吗?” “你让咱女儿,以后可怎么活哟?” 当下,情绪激动不停抹眼泪,拧着那行囊,照着苏万里一顿猛砸。 “咱姑爷,那么老实憨厚的人,肯定是被那个叫赵太白的,给带坏了!” “早就跟你说了,劝劝姑爷,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你就是不听!” “现在好了,姑爷已经被带坏了!” “你个杀才,还我的好女婿!” 而苏万里,又何尝不是满面悲愤,急得一跺脚,“你个妇道人家,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又不是没看见,他们都已经……那样了,搂搂抱抱都亲上了!而且晚晴丫头,诰命夫人都封了!” “这婚事肯定也退不了了,你以为我不着急吗?” 一时间,书房内,竟是乱作一团! 于是乎,王侯爷便彻底欲哭无泪了! 直愣愣望着这一幕,硬是眼珠子瞪得滚圆,印堂漆黑如锅底! 哎哟卧槽,这特么都造的什么孽哦,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对岳父岳母? 脑子到底能不能正常一点?神经病啊? 一时间,气得心肝尖尖都在颤! 苏晚晴站在一旁,何尝不是一脸哭笑不得?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丫鬟兰儿又猴急猴急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刚门房来报,说府门外来了个宫里的公公,领着宫中的侍卫!” “说是找姑爷,有朝廷的旨意下来!” 第060章 第一个才刚摆平,怎么又来一个? 乱作一团的书房,顿时安静下来。 李芳华顾不得眼角还挂着泪水,“什么旨意?” 王修更是一头雾水。 唯独苏晚晴,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几分嗔怪恶狠狠瞪他一眼。 一只小手,已死死掐在他腰间软肉上。 可当几人匆匆赶到府门外,果然只见门口,正停靠着一辆颇为气派的马车。 旁边,正直直站着一个身着宫中袍服的中年太监。 正是当初福寿大街上,那个前来宣读圣旨的什么明德殿御前行走主事太监张谨。 旁边,还侍立着十来个身穿盔甲的宫中侍卫。 眼见几人出来,张谨只看了一眼跟在最后面,铁青着脸快要吃人的景阳公主赵婉,神色微微一愣。 紧跟着,便大步走到王修跟前。 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微微一躬身,“王侯爷,咱们又见面了!” “陛下差奴婢前来,有一份补充的旨意要传!” 又望向他身旁的苏晚晴,“奴婢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便是陛下刚钦封的未来五品诰命夫人,苏府的苏小姐吧?” “果真国色天香,端庄贤德,侯爷倒是好福气!” 王修倒只是一撇嘴,没说话。 随即,便见这张谨,倒是不紧不慢,从怀里摸出一份红绳卷着的圣旨。 或许因为是便旨的原因,自然不会如上次封侯,那般隆重正式。 依然笑眯眯的,所有人目光注视下,打开,清了清嗓子。 “诏曰:临州太守郑明礼之女郑氏妍儿,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悖,秉性端淑,持躬淑慎。” “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 “朕闻之甚悦,兹特赐婚于蓝平县候王修,以平妻之身,则有司择吉日完婚!” 倒是盏茶功夫,便已宣读完毕。 紧跟着,却又笑盈盈一躬身,“奴婢先恭喜王侯爷了,马上就要迎娶两位神仙眷侣,实在可喜可贺!” “另外,皇后娘娘还说了,下月十八,侯爷与苏府小姐的婚期,正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 “虽时间紧迫了些,倒也还来得及。朝廷新贵蓝平县侯,同时迎娶两位美娘子……” “也堪称一段佳话,届时,朝廷也会派人前来道贺!” “如此圣宠,还望侯爷莫不要辜负了陛下与娘娘的一番苦心啊!” “时间紧迫,奴婢还得赶回京城复命,就不多停留了!” 将那便旨塞到他手中,转身便钻进那马车中,匆匆离去。 于是顷刻,在场所有人彻底懵了! 苏万里夫妇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硬是嘴巴张得老大。 苏晚晴虽早有所预料,却也是一阵神情呆滞。 扭过头,又几分娇嗔狠狠瞪一眼旁边王修,怏怏一声呢喃,“没想到竟然是她,倒是个不错的妹妹……” 景阳公主赵婉也是满面错愕。 抬起头来,双目依然喷着火,瞪着那恶贼,咬牙切齿一声冷哼,“这无耻恶贼,倒是春风得意!气死本公主了!” 而此时,王修何尝不是如遭雷击,呆滞当场! “噗”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 直愣愣望着手中那份便旨,硬是脑瓜子都嗡嗡地响! 卧槽!二十个卧槽! 这特么到底又什么情况? 这第一个才刚刚摆平,怎么莫名其妙又来了一个? 那景隆皇帝,是当真闲得慌没事干啊?脑子有毛病啊? 好端端的,给老子赐个什么婚? 还连婚期都指定了! 还有,那郑妍儿虽长得还挺乖,前挺后翘的…… 可关键,老子跟她也就见过两次面,说到底,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未婚夫妇了,以后晚上还得搂着睡觉! 苍天啊!仙人板板哟!这到底都什么世道? 一时间,气得脸色铁青发紫,砂锅大的拳头都已咯咯直响。 扭过头,朝赵婉一声喊,“赵侍卫,还愣着干什么?回府?” “今天,老子不整死赵太白那狗东西,不把他屎都打出来,算他福大命大!” 同样这时,李芳华总算从一片呆滞中回过神来。 一声哀嚎,呼天抢地,“哎哟,我不活了哟……” “苏万里,你这杀才,瞧瞧你找的好女婿哦!” “这还没成婚呢,二夫人都有了,还是个官家小姐!” “你让我们女儿,以后怎么过日子哦?” …… 十月初三。 今年的天气,似乎真比往年,苦寒不少。 才刚进入初冬,临州府便下起了小雪。虽纷纷扬扬洒落在地上,便消失不见,却给大地增添了不少寒意。 临州城外官道上,缓缓行驶着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径直朝凤鸣山下而去。 帘子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车厢内,正端坐着一对中年夫妇。 男子一身丝绸华服装束,器宇轩昂。 妇人着一身素雅长裙,头戴朱钗。举手投足间,却是端庄优雅,略带几分不怒自威的气质。 正是当朝天子景隆帝与陈皇后。 马车有些颠簸,可景隆帝端坐中央首位,却是一声轻叹,“皇后啊,咱这次,来得可是不巧啊!” “本还想领着你,去那混账小儿的府上,尝尝那些美味,谁知,那混账今日却待在凤鸣山下!” “还真别说,你是不知道,那混账东西,虽可恨了些,但做的那些菜品,什么卤肘子回锅肉!” “那滋味,真是绝了!让朕也是怀念得很呐!” “还有,就他自己酿那个,叫什么‘闷倒牛’的酒……” “啧啧!那叫一个烈啊!朕的酒量,你是知道的,以往喝十碗八万,那是一点问题没有!” “可那天,朕才喝了三碗,就差点被闷倒了!” “也罢,早听景阳那丫头提起过,那混账东西在这凤鸣山下,建了一大片作坊,咱今日便来瞧瞧那花露水面膜膏,也算开开眼界!” 可紧跟着,又眉头一皱,“不过,说来也奇怪……” “景阳那丫头,自从十天前,给朕来了个密函。” “倒是把那混账,从头到脚一顿臭骂,骂得那叫一个洋洋洒洒文采斐然。然后又说,自己上了恶贼的当,栽了……” “然后,一直到现在,就再无信函传来了!”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倒令朕有点担心!可也不应该啊,那丫头的身手,朕是清楚的!” “要论打架,他十个王修,也不够景阳热热身的!” 第061章 一看你就没念过多少书吧 陈皇后只是温婉笑笑,没说话。 而这时,便听得外面车夫小声传报,“陛下,到了!” 可当景隆帝跳下车来,却也顿时愣住了。 只见眼前,果然如当初景阳公主密函所言,本来荒无人烟的凤鸣山下,好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前方一座建造得极为气派的门坊,正上方“万通商行产业示范园区”几个大字,格外显眼! 虽天空还飘着毛毛雪,可眼前却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有拉载货品或生产材料的马车,有前来上工的工匠。 夹杂其中,还不少衣着朴素的村夫男女……一个个疾步快行,却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快走,快走,早点签了这定向收购契书,心里也踏实!” “是啊!这万通商行的东家,倒真是个大善人呐!本来上次招工,没被聘上,老汉我还憋闷了好久……” “可谁知这么快,又搞出了这什么鲜花定向收购!” “老汉我算了算,仅仅是农闲时候,花点功夫照料照料那些花草,每年便能赚至少二十两银子!” “虽比不得在作坊上工,可也远比跑去城里其他商行做工,要强不少啊!” “谁说不是呢?而且这种植鲜花,还不需要占用庄稼地,只需要屋前屋后弄些闲着的荒地便可!” “对啊!不仅这样,听说他们大东家,还花重金聘用了好几个养花方面经验丰富的什么专家……” “到时候,还会给定期教咱们养花的技术!” …… 景隆帝与陈皇后对视一眼,完全满头雾水。 这什么定向收购,倒是能猜出个大概意思。就大康的诸多粮商来说,一般也都是与一些地主或农户,提前签上收购的契书。 可还没见过,不但花钱收购人家的鲜花,还派人去手把手教人种植的! 而真正让他诧异万分的,却是脚下,这条笔直通往几里外官道的路! 只见这道路,足足两丈宽,竟是与寻常所见的官道,甚至城中街道的路面,完全不一样! 不是泥土路上碾些碎石子,也不是用石板铺设而成。 整条路,一眼望不到头,竟完全是一个整体。 明显是刚修建出来的,路面呈灰白色,无比坚硬,却又无比平整! 难怪刚才,马车在官道上时,还颠簸得厉害,可最后一段路,却是平稳得出奇? 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还不少石匠,正蹲在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用凿子将路面,横着凿出一条条缝隙。 终于再忍不住,径直走到前方一个年老石匠跟前,堆起几分和善笑容,“老人家,请问……” 没想到,老头蹲在地上,只抬头打量他两眼。 眉头一皱,“看你这年轻后生的打扮,应该也是外地来的行商,想找咱东家或大掌柜谈合作吧?” “这段时间,都已经来了好几十个咯……” “至于这路,老汉我也都已经给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外地人,解释好多遍咯!” “这是咱们大东家,最近刚领着技术研发部,研究出来的新玩意,取了个名字叫水泥!” “这路,便是那水泥与河沙按一定比例混合,再用水稀释,然后铺设出来的!” “不仅价格低廉,运送方便,而且铺出来的路,又平整又结实,好多年都不会坏!” 倒是乐呵呵一笑,“而且,这水泥,还可以用来建造房子,修桥!” “用水泥砖石造出来的房子,比起以往的木头瓦房,不但造价更加便宜……” “而且还更加结实耐用,哪怕造五六层楼,风吹雨打二三十年都不需要修整,也不会漏雨,也不用担心会被大雪压塌,而且也不容易走火!” “当然,只因为这水泥,上月才刚研究出来,产量还很低,目前只够咱商行内部使用,不对外售卖!” 却又一记白眼,“至于你说,这好端端的路,为何要凿出一条条缝……” “一看你就没念过多少书吧!” “大东家说了,热胀冷缩的原理,如果不这样,等到酷暑时,路就容易开裂!” 于是乎,景隆帝便彻底懵了。 与陈皇后你看我我看你,硬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水泥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仅仅加入不值钱的河沙,用水搅和搅和成稀泥,就能变成这样结实坚硬的道路来? 更重要的,仅仅皇宫内,每年用以各座宫殿寝殿的修整翻新维护,那都是一笔庞大开支! 可要是真如这老头所言,要是换做水泥砖石来修建,那得节省多少钱啊? 尽管如此,也再没多说什么,领着陈皇后便径直朝那门坊走去。 虽几分无奈,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在那两个胸前挂着“万通安保”牌子的大汉面前,老老实实登记了信息…… 以京城康泰大商行东家的身份,前来洽谈合作为理由,才得以放行。 可当二人踏进大门,却更瞬间呆住了! 只见果然如景阳公主密函所言,结实高大的围墙,里面竟是围了好大一片地,横竖足几里。 远处不清楚,可眼前,却早已是房宅交错。 新建造的作坊排列有致,工匠们来回穿梭忙碌着,却又一个个有说有笑,干劲十足。 隔着老远,甚至还看见远处,有两栋二层阁楼的侧面,还挂着什么“工人食堂”、“工人临时宿舍”的牌子。 更匪夷所思的,一条条道路上方,还挂着不少横幅。 什么“精力集中最安全,粗心大意最危险!” 什么“严格把控产品质量,缔造百年商行品牌!” 什么“酒后不上工,上工不喝酒!” 什么“大干一百天,过个幸福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仅他景隆帝,就连陈皇后,也硬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问了好多工匠,才终于在一个中年女工的嘴里,得知那王修小儿,此时正在作坊区后面的什么办公大楼。 还好,那中年女工还挺热心肠,得知他俩是京城来的商贾,便主动带路。 只是一路上,这中年女工却是说个不停,三句话不离那混账小儿。 什么“我们大东家长得可俊了,而且年纪轻轻还贵为朝廷侯爷,如今城里可是多少大户人家,甚至当官的,都盼着把女儿嫁给他呢……” 什么“别看大东家对咱们管理特别严厉,谁要是违反了他制定的安全生产条例,那就是一顿臭骂。可实际上,心肠可善了!” 什么“你们想跟大东家谈合作?估计够呛,这段时间都来了多少波了,全都被拒绝了!” 直听得景隆帝胃里直冒酸水,才终于到了地方。 可眼前的景象,却更让他一瞬间惊呆了。 第062章 事业才刚起步,本老爷还很穷 只见此处,应该位于那一大片作坊的后方。 倒是少了些刚才人来人往的嘈杂。 可眼前,矗立着一座楼房,竟是足足三层高,颇为气派! 应该便是刚才那石匠所言,用水泥砖石修建而成,与寻常所见的木质阁楼完全不一样。 方方正正,顶上也没有瓦片。 果然看着就极为结实! 楼体正上方,还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几个大字,“办公大楼!” 应该是刚刚才建造成的,因为旁边还堆了不少砂石。 可此时,大楼前方一块空地上,也同样热闹非凡。 平整地面上,竟是密密麻麻摆着几十口箱子。 箱门全部打开,里面装着的,竟全是满满的银锭,几乎都是五两一个的。 目测,应该有十来万两之多! 哪怕下着小雪,天色略显昏暗,却是刺得他景隆帝眼睛生疼! 而空地上,还十多个商行的人员,在忙碌着。 一个约五十多岁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一身商贾打扮,应该便是这商行大掌柜了,正忙着指挥。 有人负责一口箱子一口箱子地清点数目。 有账房先生在忙着登记造册。 忙得不亦乐乎! 于是乎,景隆帝便彻底愣住了! 这才恍然想起,当初亲眼所见那什么万通商行新品发布会,又是搭高台唱戏,又是贵宾卡发售的…… 那限量的三千套花露水面膜膏,不就是定的十月初一正式发售吗? 这才过了两三天,就卖了这么多钱了? 一算下来,按照持贵宾卡可九折优惠的话,那三千套货品,若是全部售完,那可便是足足二十七万两银子啊! 上次没来得及细想! 可此时一算账……吓死人呐! 皇室的内帑,加上皇室名下的康泰大商行,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年也才勉强能进账八九十万两银子啊! 而且要知道,每年的支出与开销…… 诸如宫内的日常开销,皇宫各宫殿寝殿的修整翻新,还有皇子公主以及后宫嫔妃的月钱…… 几乎,能勉强维持用度就不错了,几乎没有盈余。 而且,还得依靠皇后精打细算,带着后宫节省用度。 而那混账小儿,这才多长时间…… 中秋,还在为了搞区区几百两银子,冒着被衙门追查的风险,混迹于诗会中,鬼鬼祟祟卖诗,丧尽天良! 这才不到两个月,从一个十来亩薄田的小地主,摇身一变就成了月进账二十多万两的大富商了? 那小儿,是个妖怪吧! 一时间,竟是直看得他景隆帝,后槽牙钻心地疼,两眼发红! 关键,不老老实实按照旨意,入朝为官,为百姓与社稷谋福,他搞这么多钱干什么呢? 花得完吗? 陈皇后又何尝不是咋舌得厉害,满面动容? 而此时,只见那混账小儿,正舒坦无比地坐在办公大楼门口的一张椅子上。 果然是有钱了啊,就是不一样了啊! 跟上次相见时,还只是一身粗布长衫截然不同啊……却是一身崭新的绸缎长衫,看着就精神不少啊! 虽只是中规中矩寻常商贾打扮,不像以前那么寒酸了,可反正在他景隆帝眼里,就是一副暴发户土财主的恶臭味,让他心里堵得慌! 特别是此时,靠在椅子上满脸悠闲,还正把玩着腰间那块羊脂玉吊坠,更让他门牙也痛起来了! 而更让他瞬间惊得一塌糊涂的……景阳公主赵婉,也同样正在一侧。 一段时间不见,脸蛋看着圆润了不少,比起以往更漂亮了些,应该是卤肘子酱大骨什么的……伙食开得不错! 可关键是,眼下,却哪还有昔日那英姿飒爽行侠仗义的女侠风范? 只是安静坐在旁边一张小凳子上…… 虽然,腰间依然挎着身为公主开府建衙时,他赏赐的那柄青铜长剑,可手里,居然正绣着一副女红! 只是漫不经心,动作也说不出的生疏。 偶尔绣上两针,却又抬起头来,朝前方不远那混账小儿,投过去一记煞气凌人的眼神,咬牙切齿得厉害。 似乎一个忍不住,就要直接冲过来,给他后脑勺来上一针! 于是乎,景隆帝便彻底懵了! 从小到大,何时见过景阳这丫头,绣过女红做过女工? 她那手哪是用来穿针引线的?是用来拔剑的! 还有,她不是一直在暗中保护这混账小儿的安全吗? 这到底又什么情况? 陈皇后与他对视一眼,又何尝不是满面错愕,动容得厉害? 可紧跟着,使劲在王修身上打量着,却又扭过头,压低声音,“倒真是个俊朗小哥儿,看着就讨人喜欢!” “哟,赵掌柜……”而这时,王修终于一眼望见了前方站着的景隆帝。 隔着老远,一声招呼,倒是迅速起身三两步便已走到跟前。 几分笑意,“哥子,怎么到这里来了?对了,怎么不见陈掌柜?” “别说,上次见面,那老哥说话还挺有趣的……” 又转过头,疑惑地看一眼陈皇后,“这位是?” 景阳公主自然也赶紧站起身来。 先是神色一愣,不知为何,脸蛋又是唰地涨得通红。隔着老远,不动声色朝皇帝与皇后欠了欠身。 景隆帝正了正色,“陈掌柜这段时间有生意要忙,这是赵某的夫人……” “此次,也只是领着夫人出来散散心,凑巧路过临州城,就琢磨着来瞧瞧小哥儿!” “谁知,却被告知,你在这凤鸣山下,所以便赶了过来!” “没想到,小哥儿这万通商行,倒是令赵某大开眼界啊……” 哎,这混账东西,总算没像上次,一举“幸会”便把他晾那儿了! 倒是让他本来就有些发堵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当下,却又扭头死死望着前方,那装满银锭几十口大箱子。 嘴角一抽,“小哥儿这生意……” 可没想到,话没说完,这混账小儿却是一撇嘴,一摆手,“你也知道,我折腾的花露水面膜膏。这不前天正式发售嘛,到现在,卖出去差不多一半……” “有些贵宾主顾还没来买货,还有些下属县府或者隔壁州府的主顾,需要送货上门!” “算起来,起码得十天半月,才能基本上卖完!” “二十六七万两银子,再扣除商行的开销,工匠们的薪资奖金,还有材料成本!” “还要拿出一部分,扩大规模!” “能落到我手里的,也就不到十万两!” “事业才刚起步,还处在原始资金的积累阶段,本老爷还很穷啊!” “比不得老哥你,你那康泰商行,我打听过,听说在京城,生意做得挺大啊!” 第063章 这比装得还可以 “嘶……” 景隆帝牙根又一阵钻心的痛! 瞪着这小儿,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什么叫“也就不到十万两”? 别的不说,就你那苏家岳丈,好歹也是临州府数一数二的富商,可你也不去打听打听…… 别说每年盈利,就算把所有产业生意全卖了,能卖出二百万两银子吗? 那还是几代人的积累! 那吴子俊,为了筹齐被你敲走那二万多两银子,可是变卖了老宅一半的田产! 皇家的康泰大商行,生意是做得挺大,酒楼布庄瓷器粮食,都有所涉猎! 可累死累活,一年也才勉强能进账八九十万两好吧? 你这就靠着花露水面膜膏,每天就躺着啥也不用干,轻轻松松一年收益百万两银子…… 这狗东西,还好意思哭穷?磕碜谁呢? 用太子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话说,这比装得还可以啊! 尽管如此,却也只是嘴角一抽,再忍不住满心疑惑,伸手一指前方不远的赵婉,“小哥儿,这是……” 没想到,这混账小儿,反倒几分惆怅,摆了摆手,“哎,别提了!” “本老爷新聘用的侍卫,名赵婉,跟你还是本家呢。据她所言,隔壁祁州府人氏,她爹在县衙做捕快!” 扭头瞥一眼依然咬牙切齿煞气凌人的景阳公主,勾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 “哥子,我跟你说,别看这小娘子长得娇滴滴的,可武功高强得很!” “唯独就是这脾气,那叫一个暴躁啊,一言不合就要拔剑,张嘴就要把人大卸八块啊!” “说实话,要不是她当初,曾对本老爷有救命之恩,我还真懒得管她!” “就她这脾气,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 “别说在外面混,稍有不慎便容易惹出祸端,就算以后找婆家,都难!” “没办法,看在她心地还算善良,再加上本老爷又心软,所以就琢磨着,带在身边,替她爹娘好好管教管教呗!” “这也是为她好,就当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了!” “噗……”刹那间,景隆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