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2,沉眠三十载言牧云叶不语》 第1章 相差四岁的叔侄 无尽黑暗的中心,银白六边形拼凑而成的半透明壁垒之内,赤身裸体的青年抱膝而坐,眼神空洞而木然。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也许一秒,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从出生到现在。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这个问题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刹那,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一枚殷红色的花瓣从他额头析出,晃晃悠悠的向上飘,向外飘,最终碰到了那银白色的壁垒。 仿若朱墨滴入清水,赤红晕染开来,银白的屏障在转瞬间变成了血般的颜色。 ...... 这房间感觉好奇怪,看起来又简陋又高级的。 这是言牧云睁开双眼后,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 在他的视角中,自己此时正躺在透明的玻璃罩内。几根细长的透明导管从不知名的白色仪器中伸出,连接在自己的四肢以及腰腹上,输送着不同颜色的液体。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里就什么都没有了,空旷的让人感到寂寞。 淡蓝的帘布被束在窗户两旁,阳光从外面斜斜射进来,在米白色的墙壁上投出菱形的光痕。 言牧云打了个哈欠,有点想继续睡会儿。 床铺很舒服,舒服到他懒得去想这里是哪,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细微的滑轮声响起,似乎是房门被打开了。 会是谁呢?老妈,老爸,还是言一铭那小子? 这里有点像医院,也可能是护士或者医生。 言牧云挑了挑眉毛,心里冒出一个想法,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个脚步声很沉稳,不疾不徐,听起来不像是女性。 自己小时候有段时间天天偷偷熬夜,因此对老爸的脚步声极为熟悉,而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他。 言牧云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短袖,高挑挺拔的身影站在自己床边,微微弯腰,正聚精会神地查看着旁边的仪器。 他看到了那人的侧脸,对方果然是他的弟弟,言一铭。 “滴。” 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过后,言牧云虽然双眼紧闭,但依旧感觉到盖在自己身上的玻璃罩似乎正在缓缓打开。 待会儿要叫的大声点吗?不知道这家医院隔音效果怎么样,太大声了可能会影响到其他病人。但是太小声的话又没啥意思,估计吓不到那小子...... 正当言牧云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感觉一双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裤腰。 这小子要给我换衣服?我这是昏迷了好几天吗?竟然都躺到要换衣服的地步了吗? 而且给我换衣服这种事应该是老爸老妈来吧,这臭小子啥时候这么会照顾人了? 言牧云没有过多去想这些问题,因为只要再多犹豫一秒钟,他的裤子就要被彻底扒下去了。 他双手一撑床铺,直接坐了起来,同时气息由内向外,中气十足的喝出了声: “嘿!” 这个小小的恶作剧获得了远超意料的成功。 “啊!!” 只见言一铭的身体宛若触电般猛的颤抖了一下,近乎惨叫的嚎出了声,紧接着双手胡乱挥舞,连退数步,最后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板上。 言牧云没想到弟弟会被自己吓成这样,当下也顾不上笑他,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然而对方仿佛被吓傻了,身体后仰着坐在地板上,双眼圆瞪,嘴巴大张,对他的询问没有半点反应。 “言一铭?”言牧云挥了挥手,轻声唤道。 此时反倒是他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给弟弟吓出了什么毛病。 就在这时,言牧云反应了过来,咂了咂嘴,笑骂道:“别演了,我知道你小子是故意的,想反过来吓我。” 可即便被“拆穿”,言一铭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脸上的震惊之色丝毫未减。这有些诡异的场景终于让言牧云察觉出了不对劲。 “你这家伙......”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阵柔和的女性机械音打断了:“全身检查结束,病人已完全苏醒,无任何隐患,是否停止维生装置?” 维生装置?是这个大玻璃罩子,还有我身上的这些导管吗? 言牧云眨了眨眼睛,试探着说道:“那就停止吧。” 话音落下的几秒钟后,天花板突然朝两侧移动,露出了两道黑色的缝隙,紧接着,两条纯白色的科技感十足的机械臂从其中垂落下来。 “卧草,这什么玩意儿?”强烈的震惊感让言牧云几乎下意识的口吐国粹。 一条机械臂伸到白色仪器前,在上面点了几下,透明导管末端的阀门被关闭,那些不同颜色的液体停止了流动。 而另一条机械臂则垂落在了言牧云的身前,它的侧面分裂出了一个较小的机械副手。 主手极为灵巧的将他身上的导管一一拔掉,而副手则将一种黄色半透明的胶装物质涂抹了上去,清清凉凉的,倒还挺舒服。 整个过程仅仅用了十秒钟不到,当机械臂重新收进天花板之后,言牧云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还没睡醒。 刚刚那种场景,他以前只在好莱坞科幻电影里看到过。 这家医院一定......很贵吧? 门厦有这么高级的医院,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他悄悄拧了把自己的大腿,结果没控制好力道,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嘶。” 言牧云循声看去,只见言一铭此时还坐在地板上,一只手也正掐着自己的大腿。 他有些乐了:“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这机械臂了吧,怎么还这么吃惊。” 对方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 看着弟弟有些狼狈的样子,言牧云颇感有趣,调侃道:“言一铭,你也算是成年人了,胆子能不能大点。” 年轻男子眉头紧皱,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才叹了口气:“我不是言一铭。” “你不是言一铭?”言牧云瞪大了眼睛,微微偏头。 在仔细打量对方一番后,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虽然与自己的弟弟有七八分相像,但身形更加笔挺,脸型稍尖,五官也更为深邃。 “你不是言一铭的话,那你是谁,怎么和他长得那么像?”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言牧云的脑海里已经演算出了无数种可能性。 他是我没见过的某个远方堂亲戚吗?还是说是老爸的二弟的私生子,或者是老爸的三弟的私生子,难道说是老爸的...... “我是言一铭的儿子,言泷。” 年轻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神色复杂的看过来: “初次见面,大伯。”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言牧云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你今年几岁?” 言泷抿了抿嘴:“17。” 言牧云一拍大腿,哈哈笑道:“那可太巧了,我比你爸大四岁,刚好也比你大四岁。” 第2章 言牧云 2022年,6月28日晚。 窗外的城市夜景逐渐拉近,随着身下座椅的一阵震颤,飞机平稳落地。 言牧云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木的耳朵,站起身子,将头顶的行李箱拿了下来。在空姐甜美的广播声中,他被人群裹挟着往机舱门口走去。xbiquge 他今年21岁,刚从英国留学归来。 目前只拿了一张本科的毕业证,明年还需要再去那边继续上硕士,因此他倒没有多少其他大学生的“毕业焦虑”。 根据机票上的标示,言牧云轻车熟路的来到5号行李带,将上面随着履带缓缓转动的两个箱子一手一个提了下来。 当走到机场的到达大厅以后,他踮起脚尖,看到了前来迎接自己的家人们。 父亲几乎同时看见了他,这个近五十岁的老男人几乎蹦了起来,平常严肃的国字脸上此时都是笑意,用力地朝这边挥了挥手。 随后母亲和弟弟也看到了他,小声欢呼着迎了上来。 言牧云呵呵一笑,拖着两个行李箱朝那边走了过去。 “哥。”弟弟最先赶过来,顺手接过了其中一个箱子。 他们俩相差四岁,言牧云上大学之前的时候,这小家伙还比他矮半个头,如今却已经隐隐高出他少许了。 两人虽然是亲兄弟,但是不论外貌还是性格都差的挺大。 言牧云的性格比较温和大方,他从高中就开始健身,因为天生骨架比较大,即使是自己隔三差五的瞎练,看起来倒也颇为结实。 他属于是路上开车不小心追尾了,对方不怎么敢先开口提赔偿的类型。 弟弟言一铭如今十七岁,今年就要上大学了。 而他的性格属于那种和认识的朋友玩得很开,常常能处于社交圈的中心。然而在面对陌生人或者长辈的时候,表现却会十分拘谨的那种。 与自己的哥哥相比,他的身形高挑纤瘦,看起来是个颇为腼腆的邻家大男孩。 “哥,你是不是又胖了。”言一铭呵呵笑道。 言牧云撇了撇嘴,有些无奈:“没办法,为了熬毕业论文,所以最近都没怎么去健身房。” 他属于那种长胖轻而易举,减肥难如登天的体质。只要平时一日三餐都正常吃,就能够在两周内胖个五六斤。 “也别去什么健身房了,咱家附近那海边多适合跑步,你每天去跑跑不就减下来啦。”李慧絮絮叨叨的说着,伸手想去接大儿子手里的另一个箱子。 这位朴实的中年妇女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脸上没有化妆,天然卷的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气质令人亲近。 言牧云稍稍往旁边躲开,笑道:“妈,这个我自己拿就行。” 父亲走到他的身后,扯了扯儿子肩上背包的带子:“这个给我。” 言牧云没再拒绝父亲的好意,顺从的任由他把背包取了下来。 一家四口热热闹闹的走出机场大厅,来到了外面的停车场。 李慧按下车钥匙,左前方的轿车的前后灯闪了两下,从里面传出细微的跳锁的声音。 这辆淡金色的北京现代陪伴他们五六年了,上面挂着“湘”的牌子,因为它是当初在湖南买的。 这些年父亲言国成换了两次工作,从一所国际高中的部门校长,变成另一所国际高中的副校长,最后又变成第三所国际高中的总校长。 于是它便随着这家人从湖南去到上海,最终又来到了门厦。 在这个满大街都是“闽”车牌的城市,这辆挂着“湘”车牌的轿车显得有些孤独。 言国成身为校长,这些年的工作一直很忙,并没有机会去学车。而言一铭才刚成年,还没来得及学,家里会开车的便只有言牧云和李慧了。 因为心疼儿子旅途劳顿,李慧自然是不可能让他开车的,而言牧云也是十分心安理得的坐在了后座。 回家的路途中,一家人聊了许多,话题大都围绕着言牧云。比如他有没有找到女朋友啊,或者是在国外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之类的。 这些问题大都是言国成与李慧所关心的,然而对于两兄弟而言,他们如今在意的却是其他事情。 “你应该也听说了吧。”言牧云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扭头看向身旁的弟弟。 言一铭挑了挑眉毛,问道:“哥你是说最近世界上大范围流行的新型病毒吗?” 正在开车的李慧有些不解,出声询问道:“怎么又冒出乱七八糟的病毒了?” “这个病毒和以前的都不一样......”言一铭想要解释,却被父亲给打断了。 “病毒有什么不一样的,只要会危害人类生命安全,那都应该被消灭。”言国成的语气颇为坚决。 言牧云微微一笑,替弟弟继续说道:“这个病毒虽然也有一定的致死率,但听说只要是存活下来的人,都会获得某种‘超能力’。” “超能力?”言国成扭头看向大儿子。 言牧云划了划自己手机,轻车熟路的打开一个国外网址,将其递到了父亲的面前,解释道: “咱们国家的管控很严,很少报道这类的事情。但国外某些网站已经传了两三天了,目前全球据统计已经出现了1200多例‘特殊患者’。” 言国成是国际高中的校长,平日里对国外的消息了解的并不少,但却也没怎么听说过这件事。 他接过手机看了看,却发现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网站。 网站主页上有几个点击量颇高的视频,其封面都颇为吸引人的眼球。 有金发小伙手指燃起了火焰,点燃了一大堆草垛。 有个印度人的半个脑袋变成了银色的液体,另外半个脑袋却是正常的。 最夸张的是一个女孩的嘴巴张开了足足半个身子大小,仿佛要一口吞掉面前的红色小轿车。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趁着父亲在浏览页面的时候,言牧云解释道: “根据这个网页上的信息,目前这种病毒被称国外年轻人称为‘sup001’,被感染者会严重发烧,体温往往会超过40摄氏度。而如果患者能够撑下来的话,似乎就能够获得超能力。” “超过40度?这正常人能受得了吗?”李慧忍不住惊呼道。 此时言国成也皱着眉头粗略看完了网站页面,撇了撇嘴,把手机还给了儿子: “这种小网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点权威性都没有,视频说不定是好事者制作出来的。” 言牧云耸了耸肩,并没有反驳父亲:“你说的也对,我其实也不怎么信。可能只是这些视频看起太真实了,简直可以说毫无ps痕迹,所以才在国外那么火。” 他自认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平时也不怎么关注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之所以知晓“sup001”这种病毒,也只是因为前两天大学同学发在微信群的链接,他这才了解到了这个刚刚创立的小众网站。 想到这里,言牧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扭头看向自己的弟弟:“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国内的网络管制很严格,按理说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不应该能够随意接触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信息才对。 “我今年九月份也要去留学了嘛,所以想提前关注下外国的事情,结果阴差阳错就搜到这个了。”言一铭咧嘴笑了笑。 机场离家并不远,只有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车子很快便驶入了一个小区的地下车库之中。 在下车的时候,言牧云刚站起身子,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下意识伸手扒住车门才没又坐回去。 “怎么了大宝?”言国成注意到儿子的异样,关切问道。 言牧云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感觉微微有些发烫,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我可能马上要有超能力了。” 第3章 张宇 在父亲和弟弟的搀扶下,言牧云缓缓躺在了床上。 此时的他已是脸色微红,额头滚烫,甚至连呼吸都稍显急促了起来。 言国成从客厅的电视柜下找来额温枪,对准大儿子的额头,屏幕上显示出“38.3”度,看来确实是发烧了,但好在目前并不严重。 李慧急匆匆从门外走进来,将手中湿了水的毛巾放在儿子的额头上,神色无比忧虑:“刚下飞机还好好的,怎么说感冒就感冒了。” 言牧云干咳了两声,声音有些嘶哑:“可能是飞机上冷气开太足了吧。” 言国成拍了拍身旁小儿子的肩膀:“还不赶紧去楼下药店,给你哥买些退烧药回来?” “不用去医院吗?”李慧有些不放心。 躺在床上的言牧云摆了摆手,虚弱的笑道:“不用不用,你儿子身体素质好的很,这两年几乎没生过病。如今只是发个烧而已,睡一觉明天就能好。” 李慧叹了口气,倒没有继续坚持:“行吧,我给你去熬姜枣茶,喝完盖紧被子捂捂,出出汗。” “那我先去买药了哈。”言一铭担心哥哥病情,不敢再耽搁,招呼了一声便赶紧去门口换鞋了。 言家住在31楼,楼梯对于他们一家人几乎可以说是摆设。 言一铭站在电梯门前,在等待电梯的空档,掏出手机看了看近日的新闻。 在粗略的浏览了遍页面后,他无奈摇了摇头。正如自己所预料的一样,依旧是没有任何关于“超能力”的相关信息。 虽然父亲和哥哥都认为这只是无稽之谈,但言一铭心中非常清楚,这件事情是真的......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随着“叮”的一声轻响,面前的电梯门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穿黑色兜帽衫的身影,言一铭下意识的侧过身子,和对方擦肩而过走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缓缓合拢之后,言一铭突然感觉有些奇怪,按开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他想起了刚刚那位穿着兜帽衫的年轻人,对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气质有些阴郁。 言一铭对这个人并没有印象,对方应该不是住在这层的居民。 这么晚了,还上门拜访朋友吗? 电梯门缓缓合拢,指示灯上的数字开始不断减少,昭示着电梯的下行。 身穿黑色兜帽衫的男人转过身,伸手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张年轻而普通的面庞,双眸木然地望着银白色的电梯门良久。 过了大概十几秒钟,他将视线收回,迈步朝着楼道拐角的那个门走去。 ......新笔趣阁 房间内,言国成愁眉不展的坐在沙发上,大儿子刚回到家就生病发烧,让他原本喜悦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郁。 咚咚咚,房门处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刚刚安顿好儿子的李慧走了出来,微感疑惑的问道:“小宝出门忘带钥匙了吗?” “可能吧。”言国成此时心里在想别的事情,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妻子去开门。 他们家住在一个高档小区,每个大门都有保安看守,出入需要门禁卡。刚出门就想起来没拿钥匙,返回来敲门这种事,言一铭那小子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李慧从桌子上拿起钥匙,打开了房门,口中絮絮叨叨着:“你呀你,天天这么粗心......你是谁!?” 听到妻子的惊呼声,言国成立马站起了身子,大踏步朝门口走过去 李慧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在察觉到不是言一铭的时候,立马就要把门关上,奈何对方的力气太大,硬生生挤了进来。 这名不速之客身穿黑色兜帽衫,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很年轻,五官给言国成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此时他自然没心思去想那股熟悉感的源头,当下伸手指着对方,大声吼道:“擅闯民宅可是犯法的,你给我出去!” 李慧此时已经跑进了厨房,在刀架上抽出一把菜刀,双手颤颤巍巍的把刀尖指向入侵者,尖叫道:“出去!快给我出去!” 面对两人的呼喝,年轻人苍白的脸上没有半丝表情,灰暗的双眼盯着言国成,嘴角勾起一丝嘲弄:“言校长,不愧是一校之长,可真有气势啊。” “你是...”言国成双眼微瞪,终于想起了那股熟悉感的源头:“张宇?你怎么会在门厦?” “真是荣幸啊,您到现在还能记得我。”张宇对他微微鞠了一躬。 虽然对方是自己丈夫曾经的学生,但李慧依旧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继续拿刀指着对方。 如果是正常的学生拜访老师,为什么不提前用手机联系一下呢?像这样突然找上门,而且还是在晚上,怎么想都不正常。 对方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而自己和丈夫都已经年近半百,小儿子刚刚出门,大儿子正发烧卧床。要是对方真有什么歹意,自己夫妻俩还真不一定应付的了。 李慧越想越是不安,出声呵斥道:“不管你是不是老言的学生,现在太晚了,我们家不欢迎......” 那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她只感觉耳畔响起短促而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身后似乎有许多玻璃器皿碎裂,各种东西砸落在地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慧!”不远处的丈夫惊呼了一声,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李慧轻轻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晕眩感赶走,随后扭头朝看去。只见自己身后已是乱成一团。 橱柜仿佛被人用棒球棍狠狠的击打了数下,玻璃柜门碎裂一地,里面摆放的调料与杯杯盏盏散落在瓷砖地板上,其中不少都被摔的四分五裂。 李慧扭过头来,看向面前的年轻人的眼神仿佛在看恶魔,嘴唇微颤的吐出一个音节:“你...你......” 她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手上的菜刀已经只剩下了半截。 断面处粗糙尖利,就像是被非人的巨力直接掰断了一般。 名叫张宇的青年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嘴前,轻轻嘘了一声:“言校长,阿姨,从现在开始,让我们都安静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好吗?” 第4章 言国成 外面客厅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父亲有些模糊的怒斥声,以及母亲的尖叫声。 原本昏沉欲睡的言牧云艰难的半支起身子,想要出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但却因为嗓子干疼发不出半丝声音。 旅途的劳累,混乱的时差,发烧带来的浪潮般的晕眩感,让他头痛欲裂,浑身提不起半丝力气。 言牧云双手撑在床沿,强行坐了起来,晃晃悠悠的想要站起身子,但却双腿一软重新跌坐了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抓起床头柜的额温枪,对准自己的额头。 39.5度。 仅仅过去了五分钟左右,他的体温已经疯狂上升到了接近40度。 “他娘的。”言牧云近乎濒死的喘息了一声,意识陷入黑暗中。 ...... 客厅里,言国成面色凝重的坐在沙发上,李慧则紧紧挨在他的身侧,眼神半是戒备半是恐惧的看着坐在对面的陌生年轻人。 她不理解,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突然闯入自己的家里,不理解自己身后的柜子为什么会突然倒塌,更不理解自己手中的菜刀为什么会毫无预兆的断成两截。 这个淳朴的女人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对方说不定是哪个国家派来的特工,手中持有某种最新的科技武器。 可是老公只是一个普通的校长,这大半辈子都在勤勤恳恳的工作,又怎么会掺和进这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呢? 张宇缓缓翘起腿,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眼神冰冷的望着自己身前的男人:“言校长,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找你是为了什么吧?” 言国成虽心中畏惧对方,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给你个提示,打开手机搜搜常沙最近的重大刑事案件。”张宇一边说话,一边双手撑住沙发扶手,站起身来,走到了言国成和李慧的身边。 “我在这里看着,防止你们报警。”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语气淡漠。 言国成缓缓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张宇刚刚提到的那三个关键词,映入眼帘的搜索结果第一条,是蓝底白字的警方通告: “2022年5月21日凌晨2时许,湖x省xx市xx区发生一起重大命案。犯罪嫌疑人私闯民宅并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丈夫郑某志(男,47岁),妻子孙某丽(女,44岁),女儿郑某昱(女,21岁)一家三口。” “犯罪嫌疑人疑似20余岁的年轻男性,身高178c ...... 第二天正午,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跪在校长办公室,双目通红:“言校长,我家小宇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求求你多给点时间,多调查调查。” 言国成眉头紧皱,走上前想要伸手去扶,然而对方却几次三番避开了他的手,只是不断地重复着: “求求你再给次机会,不要就这么开除小宇。” 言国成双唇紧抿,用力扳着男人的肩膀,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从始至终却是半句话都没有再多说。 办公室的角落里,身材瘦削的少年张宇沉默的站在那儿,低垂着脑袋,蓬松的发丝垂下遮住双眼,瘦削的身影分外孤单清冷。 第5章 控诉 “我爸是从农村出来的,他从公司最底层的小职员做起,花了二十多年,一步一步把我和我妈带到了大城市......” 张宇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苍白而瘦削的脸庞上没有多少表情: “我的梦想是环游世界,十三岁的生日愿望是希望能去国外旅游一次。可是直到十六岁,我爸都没有满足我这个梦想。”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中年夫妻。 “可他给了我一个更好的机会,送我出国留学。” “我爸我妈的年收入加起来有25万左右,可出国留学的话,保守估计一年也要至少20多万。也就是说,我留学一年,等于我爸妈一年白干。” “但是我还是选择了这个机会,不是因为自私,而是我觉得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张宇的身体微微后仰,双手搭在胸前,指尖有规律的互相敲击着。 “奖学金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到地方后再找份兼职,父母每年只需要给四到五万,就足够我在国外生活的不错。” “这笔账,是当时我爸说要送我出国留学的时候,我熬夜查资料算出来的。” 张宇嘴角微翘,偏了偏头:“言校长,您是这方面的行家,我算的对吗?” 言国成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先是强行入室,武力威胁自己与妻子,现在又开始自顾自的讲起自己家庭以前的故事。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这种情况还是配合点比较好。 “差不多。”言国成点了点头。 “那您觉得,我说要拿国外的奖学金,是盲目自信吗?”张宇继续问道。 “你确实有这个实力。”言国成嘴唇紧抿。 实际上,张宇当初入学的时候,就因为中考特别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学校背后集团提供的全额奖学金。 而在这所国际高中,普通学生每年的花费大概要十万块钱左右。 “我能够完成自己的梦想,父母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和美好。在那段时间里,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美好的回忆本该让人面露微笑,然而此时张宇脸上的温度却已是降低到了冰点。 “郑明昱......” 他缓缓吐出了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了一丝嘲弄之色。 张宇的整体气质骤然从阴郁变成了疯狂,双目圆瞪,声音宛若戏剧人物诵念台词般澎湃激昂: “这个狗都不艹的表子,竟然就因为我当堂指出了她的错误,让她感觉很没有面子,就开始针对我。” “他妈的这大城市里自命不凡的小公主,背地里说我是农村来的土猪,说我父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低等人。我知道后气不过,当面去骂她,然后把她骂哭了。” “然后你猜怎么着?”张宇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言国成和李慧,里面尽是荒唐之色。 “第二天体育课,我没去,在教室里做题。当时她也留在了教室,我原本还有些愧疚,想要找她道歉,结果她竟然突然大吼大叫的说我要‘强暴’她。” 张宇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昂和愤怒,甚至有几滴晶莹的口水喷了出来: “他妈的这种肮脏的杂碎,就算脱光了躺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一眼!她说我想要强暴她?!” “而最他妈让我不能理解的是,你们竟然都选择了相信她,相信这个臭表子,隔天就那么他妈的毫不犹豫地开除了我!” “不仅如此,我爸妈的公司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两个都被解雇了。” “我们一家没办法只能回到老家,结果路上出了车祸,我爸死了,我妈瘫痪了,我从此连学都上不了,只能出去打工。” 张宇的双眼通红,几滴晶莹的泪水沿着脸颊流下。此时的他不像一个强闯民宅的凶徒,更像是一个彷徨而无助的少年。 言国成脸上的表情复杂,他没想到张宇一家在之后竟然还经历了如此之多,忍不住开口想要解释:“当初那件事情,其实......” “闭嘴!!” 张宇怒喝了一声,前方墙壁上的液晶屏电视应声爆裂开来,碎玻璃茬和各种零件四散飞舞,如雨点般激射向客厅的每个角落。 李慧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尖叫,言国成则赶忙伸手将妻子搂在怀里,用肩背挡下了几块朝这边飞来的碎片。 “人总是这样,报应来了以后说自己当初有多么后悔,有多么身不由己,虚伪不虚伪啊?”张宇咬牙切齿,眼睛里流露出浓浓地厌恶之色。 言国成将妻子挡在身后,脸上的皱纹微微颤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此时十分害怕,但他的声音却依旧显得镇定:“你说到底要怎么样吧。” “怎么样?”张宇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你猜一下。” ...... 2017年,事情发生的那个下午。 言国成拍了拍教导主任的肩膀,沉声说道:“这件事要查,要好好查下去,给双方的家庭都要有一个交代。” 他对那名女生的遭遇打心底的同情,但同时他也不愿相信,那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张宇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 言国成想要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好好查清楚,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要对施暴者严惩不贷,如果是存在什么误会,那就尽己所能的将其解开。 然而,这终究只是他的愿望,现实并没有给他多少时间。 就在当天下午晚点的时候,集团的总负责人打电话过来,告诉他郑明昱的母亲是某家报社主编,父亲是当地一个大公司的总裁。 为了将事情的影响力减到最小,他必须第一时间将张宇开除,表明学校的立场。 “郑先生和孙女士说了,只要我们将张宇直接开除,他们可以考虑不把这件事的影响力扩大,甚至于不会起诉张宇......” “老言啊,稍微变通一下吧,你知道这个结果是集团耗费多少人力和资源才争取到的吗?” “言国成,我想提醒你,你是这个部门的校长,真要追责的话你绝对难辞其咎。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大儿子过两年也要上大学了......” 言国成只是个负责国际部的校长,然而这整所学校都是属于集团的,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高级点的打工人而已。 迫于上头的压力,以及来自郑明昱家长的压力,言国成在隔天早上拟签了将张宇开除的声明。 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跪在了言国成的面前,恳求多给他一点时间,他相信他的儿子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言国成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他还是将退学通知书递给了对方。 将这件事情就此收尾,不仅是为了保住他自己的工作,其实也算是为了保护张宇和其家庭。 言国成并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但他愿意相信这孩子其实是无辜的这一可能性。 可如果郑明昱家长报警或是提出上诉的话,在这种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监控视频的情况下,这次事件如果被警方记录在案,张宇这孩子的人生几乎可以肯定会被毁了。 现在对方父母只是要求退学而已,并不会继续追责,你们换所学校就好了,就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第6章 旧友 “你说到底要怎么样吧。” “怎么样?”张宇面带微笑:“你猜一下。” 言国成面色铁青,双拳紧紧的攥着,并没有回答。 张宇倒也没有催促,而是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意,自顾自的继续讲述起来:“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待在那个小县城里,从此碌碌终生。然而老天有眼,我被赐予了远超于凡人的力量。” 他抬起右手,用近乎痴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掌心:“你们知道郑明昱一家怎么死的吗?” 言国成和李慧都没有说话,他们看出来眼前青年的心智已经某种程度的扭曲了,生怕说错什么刺激到他。 而张宇也并没有真的在等他们的回应,微微偏过头,伸手指着地板上大小不一的黑色碎屑,那是刚刚突然无故爆裂的电视残骸。 “他们就像这台电视一样,‘嘭!’的一下,飞溅的血肉把整个房子都重新粉刷了一遍。” “那场面,真的......”他眯上眼睛,长长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 “好爽。” 夫妇二人被他所描绘的场景深深震慑到了,脸上的表情因恐惧而变得木然,只感觉彼此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张宇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把手被扭动的声音,随后门被缓缓推开。 “谁?”他猛然回头,在看清对方的样子之后,脸上原本扭曲变态的表情却是变得有些复杂: “言牧云。” 青年倚靠在门框边缘,面色赤红,微卷的发丝被汗水浸润,胡乱地贴在额头上。 “你是...张...张宇。”言牧云的声音有些艰涩,宛若在播放坏掉的磁带。 刚刚客厅里传来的爆炸声将他重新唤醒,一边听着门外张宇发泄式的自述,一边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将房门打开了。 由于高烧的缘故,言牧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虽然勉强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对此时自己该怎么做却是毫无概念。 只是纯粹的出于对父母的担忧,让他不管怎样都想要出来看一眼。 “牧云!”李慧猛地站起身子,想要朝这边走过来。 然而张宇猛地一挥手,声音冰冷:“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言国成赶紧拉住妻子,将她重新拽坐回了沙发上。 他们虽然都很担心大儿子的状态,但现在毕竟情况特殊,张宇的危险性可以说丝毫不亚于持枪歹徒,甚至可以说更加可怕。 “发...到底发生了什么?”言牧云有些虚弱地问道。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张宇轻笑了一声,答非所问。 言牧云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垂在身前的手掌轻轻做了一个拍球的动作。 他们两个当初的关系不错,总是一起去打篮球。 因为言牧云是校长的儿子,张宇还给他起了个“太子”的外号,以至于后来班里几乎所有人都习惯了这么叫他。 然而他们毕竟只认识了不到半年,感情真要说有多深也不可能。 言牧云勉强打量了下客厅,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变形。褐色的沙发在视野里变得愈发灰暗,桌子上粉红的花朵变得逐渐如鲜血殷红,洁白的墙壁更是感觉在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身体一歪,朝旁边倒去,然而被人及时伸手搀扶住了。 “难道你也被‘感染’了吗?”张宇皱眉打量了他一眼,轻声自言自语。 但他并未过多纠结,将言牧云随手推坐在了沙发上。 看着昏昏沉沉的昔日好友,张宇的目光略微有些闪烁,但很快就又变得坚定起来。 你也一样,你当初口口声声说相信我,然而却依旧没有成功劝阻你父亲,让我第二天就那么被开除了。 在离开学校后,张宇直接拉黑了所有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件事情,言家父子俩的关系曾一度出现裂痕。 言牧云百般恳求言国成改变主意,甚至因为一时热血用拳头猛砸门板,将自己的小拇指都敲出了轻微骨裂。 也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言牧云思考问题的方式逐渐变得成熟,这事对于他们父子的影响才逐渐淡化乃至消失了。xbiquge 这些事情张宇以前不知道,现在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或者即使知道了大概也会无动于衷。 他转身看向言国成,声音重新变得冰冷:“如果不想连累你的老婆孩子的话,就跟我来。” 言国成的拳头微微攥紧,低声问道:“你保证不会伤害他们?” “我保证不会伤害他们,这件事毕竟与他们无关。”张宇面无表情地点头。 “好,我跟你出去。”言国成想要站起来,但手臂却被身旁的妻子用力拉住了。 李慧或许已经猜到了他即将迎来的命运,眼中泪光闪烁,不停的摇着头。 而就在这时,一声大喝突然响起在客厅:“爸!” 言国成抬头看去,只见自己那原本躺在沙发上的大儿子突然跳了起来,双臂紧紧地从背后箍住了张宇。 言牧云的状态非常糟糕,这个动作的幅度并不大,却也让他的意识陷入了瞬间的混沌。但即使如此,他依旧拼命的发着力,希望能够短暂控制住对方。 “松手,牧云。” 声音的源头似乎非常遥远,飘摇不定,让言牧云难以辨识。 他勉强睁开眼睛,却看见父亲表情复杂的站在原地,而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飞扑上来一起制服郑宇。 “松手吧,牧云。”言国成再次开口,这次他的声音大了不少。 在亲眼见识过张宇那“远超凡人的力量”之后,这位理智的老校长很清楚,光凭自己一家是绝对不可能对其造成任何威胁的。 比起惹怒对方,迎来更为恐怖的后果,他宁愿只牺牲自己。 “你的判断很对。”张宇微微一笑,随后轻松挣脱了那本就没剩多少力气的双臂。 “等我和他离开,马上报警。”言国成低声对妻子说道,随后挣开对方的手,面色沉重的迈步朝前走去。 李慧还想去拉他的衣袖,但却抓了个空,双手在空中无力的挥舞了一下,缓缓垂落。 要不是因为病重的大儿子还在一旁,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丈夫就这样跟那恐怖的恶魔出去。 “走吧。”张宇淡淡瞥了眼双目通红的李慧,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动容。 他转身朝门外走去,而言国成则沉默着跟在他的身后。 就在这时,言牧云悄无声息的再次站了起来,伸手从茶几上抓起花瓶,步履踉跄的向前几步。 他一只手扶住父亲的肩膀,另一只手猛然挥出,将花瓶重重地砸向了张宇的后脑勺。 第7章 白银屏障 “砰!” 花瓶炸碎开来,尖锐的瓷片扎进了言牧云的手心,顿时鲜血四溅,而他的身体也因为反震力而摇摇晃晃的跌坐在了茶几上。 张宇被打的一个趔趄,身体前扑,直接是跪倒在了地板上。 他原本只提防着言国成,在确定他没有异动之后就稍微放松了警惕。 结果却是没想到,那发烧到站都站不稳的家伙,动作竟然能如此迅猛,顿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该死的。”张宇感觉自己脑后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就是强烈的晕眩感。 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滴落,在洁白的瓷砖上绽放出了几朵梅花。 张宇猛然回过头,却是看到言国成已经高举起实木椅子,恶狠狠的砸了过来。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张宇怒吼着,右掌抬起,一股无形的波纹朝前扩散开来。 在这个瞬间,言国成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袭上了心头。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将手中的椅子挡在了身前。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木屑飞舞,椅子瞬间碎裂开来。中年男人略显臃肿的身躯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后方的墙壁,随后掉落在沙发上。 “孩子他爸!”这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李慧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尖叫着扑向了自己的丈夫。 张宇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后脑勺,双目充血,恶狠狠的看着倒在茶几上的言牧云,咬牙切齿道:“我原本不想在你面前杀他。” 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言牧云的大脑恢复了短暂的清醒。他踉跄着站起身子,顺手抄起了旁边的果盘。 原本摆放整齐的苹果香蕉橙子等水果滚落在地板上,而他双手抓握着瓷盘,脸上的表情同样有些扭曲,质问道:“害你的是郑明昱一家,到底关我爸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爸的事?要是他当初肯多给我点时间,稍微多查查这件事,说不定就能证明我是清白的!” “这样我就不会被退学,我爸妈就不会被解雇,我爸就不会死,我妈也不会瘫痪!”张宇已是在近乎咆哮。 “去你妈的强盗逻辑,你怎么不说你当初不招惹郑明昱,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言牧云狠狠地将手中瓷盘掷了出去。 瓷盘并没有击中目标,而是在半途就碎成了齑粉。 “滚开!”张宇猛地一挥手,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言牧云一百六十斤的体重顿时如破布玩偶般被抛飞了出去。 而这次他的力道明显轻了许多,言牧云只是被抛飞了两三米,最后刚好落在了李慧和言国成的身前。 张宇舔了舔嘴唇,脸上浮现一抹残忍的笑意:“不仅没有丝毫愧疚,还找借口帮他开脱,我真是看透你了。” “我开脱你吗!艹你吗!你@#%......” 愤怒,绝望,无力等等情绪如同泥沼,深陷其中的言牧云无法自控的疯狂发泄着。 张宇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鲜红的血浆顿时布满了他整张苍白的面容,让此时的他更显残忍和邪性。 “我要在你和你妈面前,把你爸杀死,让你余生都活在这痛苦的回忆里。” “我艹你吗!!”言牧云双眼圆瞪,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 张宇缓缓伸出右手,语气森然:“永别了,言校长。” 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一股刚猛到足以撕碎钢铁的力道开始定向蔓延。 李慧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几乎是下意识的俯身扑在了丈夫的身上。 “别,你快远离我!”刚刚撞击在墙壁上,浑身散架了般的言国成深知对方的恐怖,用力推搡着妻子,希望能让她免受那种无形的恐怖力量的波及。 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三秒钟过去了...... 当夫妻俩回过神来时,已经听到了张宇那有些不敢置信的质问声:“这怎么可能?!” 他们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去,却见儿子半坐在地上,而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堵白色的半透明“墙壁”若隐若现。 这是一面让人分不清虚幻还是真实存在的屏障,由手掌大小的正六边形组成,在室内的灯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泽,科技感十足。 “你果然被‘感染’了,但是你的烧明明还没退,为什么现在就能使用能力?!”张宇声音里的情绪有些崩溃。 言牧云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答案,更因为他此时为了维持意识清醒,方方面面都已近乎到了极限。 高烧带来的晕眩和痛苦正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此时的面容已经如血般鲜红。 而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张宇已经恢复了镇静:“不过刚刚出现的异能而已,怎么可能跟我已经使用的炉火纯青的异能相比?” 他这次双手同时挥舞,更大范围的两道无形波纹向前飞速蔓延。 沙发被撕裂,棉絮与碎皮革漫天飞舞。 茶几轰然炸碎,玻璃碴,瓷片和木屑激射向客厅的每个角落。 白瓷地板被震裂掀起,露出了下面灰色的水泥。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客厅已然面目全非。 然而那白色的虚幻屏障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表面泛着淡淡银光,后面的三人毫发无损。 “报警,趁现在快报警。”言国成反应了过来,催促道。 “没手机。”李慧有些快哭出来了。 丈夫的手机之前放在茶几上,此时已经被震的碎的不能再碎了。而她的手机在餐厅的桌子上,此时显然是不可能去拿的。 然而就在这时,阳台方向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是王姐,一定是王姐他们报警了!”李慧的语调变得高昂起来。新笔趣阁 自家闹出的动静不小,肯定是同楼层的邻居听出不对劲,赶紧报了警。 “该死的...”张宇有些慌了,他获得能力其实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根本没想过要和警察正面对抗。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 原本已经稍微感到放松的言牧云,言国成和李慧,此时心脏却是猛然提了起来。 言一铭买药回来了。 “小宝快跑!别进来!!”李慧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然而太晚了,门已经被推开了小半。 “站在那别动,只要敢跑,我就把你变成碎肉。”张宇狞笑着说道。 “老弟...”言牧云剧烈地咳嗽着,面前的白色屏障顿时颤动起来,变得更加透明了几分 “进来。”张宇对门外的人淡淡道。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突然感觉自己面前的世界颠倒了。 在白银屏障后的三人震惊的注视下,张宇的身体突然飞了起来,宛若被一只举手抓起,重重地拍在天花板上,随后又重重地重新摔落在地板。 然而这还远没有结束,张宇简直像是变成了一颗弹球,不停的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间快速“弹来弹去”,弹的血花四溅,骨断筋折。 终于,在约莫四十多次以后,张宇的“弹跳”终于停止,而他已然如死狗般躺在了地板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门被完全推开,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的言一铭走了进来,他手中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盒药。 “一铭,你什么时候......”言牧云的话并没有问完,双眼一翻,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而那银白色的屏障,也随着他的失去意识而消散在了空气中。 第8章 三十年 随着时间的推移,窗外的阳光愈发明媚,房间里被照的暖融融的。 言牧云翻身下床,背着双手走到了窗前。入眼是碧绿的草坪,稍远点有几棵柳树,树后是一片清澈如明镜般的湖泊。 沉默了少顷,他转过身,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看到那个自称言泷的年轻人的身影。 “我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对方匆匆的一声招呼,随后房门就被关上了。 趁着这个空档,言牧云开始在房间里瞎逛起来,东瞅瞅,西看看,倒也不觉得无聊。 五分钟后,言泷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是喜悦也似是担忧。 “我爸正在开会,所以不能第一时间赶过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歉意。 然而有些出乎他意料的,言牧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竟是鼓起掌来:“好了,别再演了,这是什么真人秀之类的吧?” 言泷微微皱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这话。 “我刚刚逛了一圈,倒是没发现什么摄像头之类的,你们藏的还不错。”言牧云挑了挑眉,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不是什么真人秀,当然没有摄像头。”言泷叹了口气。 “言一铭,别以为你化妆化白点,稍微变点样子,我就真认不出你了。”言牧云的表情变得稍微严肃起来,作为兄长的威严不自觉流露出来: “好了,玩笑到此为止,老爸老妈在哪里,他们应该没事吧?” 言泷低垂下头,声音有些沉闷:“爷爷奶奶的话,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言一铭,你过分了!”言牧云的声音陡然拔高,有些怒不可遏,他实在想不到这小子有一天竟然敢拿父母的生命来开玩笑。 言泷没有看他,而是缓缓转过身子,右掌轻抚左手手背:“连接a045房ai,启动环境模拟功能。” 看着对方莫名其妙的举动,言牧云攥紧了拳头,沉声喝到:“言一铭,我说够了!” 他是真的生气了,不论什么事物都是有界限的,玩笑开过头了只会让人反感。 然而,随着言泷嘴中轻声吐出的两个字,他瞬间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接下来的话语戛然而止。 “湖畔。” 这是个很普通的词汇,然而在下一个瞬间其带来的效果,却是完全颠覆了言牧云的想象。 原本空无一物的房间里,骤然间光影变换,蓝绿色的波纹在米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铺展交错,形成了或明或暗的光斑。 言牧云只感觉刹那的头晕目眩,当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一片草地上,脚下是略微湿润的泥土,头顶是青天白日。 带有略微腥气的风拂过他的面颊,在不远处的湖水上吹起了阵阵涟漪。 “这是...”言牧云嘴巴大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环顾四周,看到身后那张原本带着玻璃罩,连接着各类仪器,科技感十足的病床,已然变成了一张小木床,被褥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躺在其上,沉浸于周围美景。 言泷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立:“这是疗养院里条件最好的全息模拟房,可以模拟出上百种场景。” 言牧云蹲下身子,伸手触摸碧绿的草叶,指尖传来了冰凉湿滑的触感。他想伸手拔起一根草,然而手指却穿过了草叶,什么都没有捏住。 “这个房间只能模拟出场景和感觉,事物本身是不存在的。”言泷向前走了两步,将脚伸进了湖水里,湖水随着他的动作泛起阵阵涟漪。 “水很凉。” 言泷将脚收了回来,运动鞋上却是没有一滴水渍。 “你甚至可以躺在湖底,但因为这场景是模拟出来的,你不能游泳,但可以在水底呼吸......” “停,不要说了,把这些东西先关上。”言牧云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随后走到小木床前,缓缓坐下。 全息投影结束,蓝天白云和碧水青草消失了,这里变回了之前那个空旷到令人心悸的房间。 言泷走到床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少顷,言牧云抬起头,重新打量起对方。 这个年仅18岁的青年身穿简单的白色体恤,黑色短裤,浑身上下透露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沉稳,看起来严肃而认真。 他现在几乎能够完全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应该真的不是自己的弟弟言一铭,因为他无法在对方的身上找到半点熟悉的感觉。 “我睡了多久?”言牧云问道。 “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三十年了。”言泷抿了抿嘴。 言牧云这才知道,之前自己那个恶作剧之所以会起到那么出类拔萃的效果,并不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胆子有多小。 沉睡了三十年的人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换做自己估计也得被吓懵。 倒不如说言泷的心性已经足够坚韧,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并且言行依旧足够理智且冷静。 “我还是觉得这不可能。”言牧云苦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如果我真的在床上躺了三十年,为什么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不应该肌肉骨骼什么的都退化了吗?” “按理说是这样的。”言泷点了点头:“但随着十几年前的医疗科技进步,维生装置做到的已经不仅仅是维系生命了,甚至还可以帮你保持身体的各项机能。” “有镜子吗?”言牧云突然想到了什么。 言泷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看起来很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 “我想亲眼看看。” “好。” 言泷在旁边的床边的扶手上按下一个按钮,一面椭圆形白框的镜子从墙壁里伸了出来。 “所以现在是2052年,我52岁?” 言牧云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除了肤色格外苍白,稍微瘦了点以外,和以前并没有太大差别。 “现在是2052年,你理论上来说应该是52岁。”言泷点了点头。 “理论上?” “理论上,因为医疗仪器显示,你身体的各项机能实际依旧停留在22岁。” “这不科学。”言牧云严肃道。 “自从30年前各种异能的出现,以及后来那位‘神明’的降临,这个世界运行的基本科学原理就已经被打破了。”言泷淡淡道。 “神明?” “是的,唯一的,真实存在的神明。” 第9章 言一铭 “停,先不要再给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我现在有些头疼。” 言牧云抬起一只手,面露苦笑。 在见识了许多不在自己认知范围的科技之后,他直到现在还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真的一觉睡了三十年,更别提那什么莫名其妙的“神明”了。 但在实际上,与其说是不敢相信,倒不如说是不愿相信。 言牧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如果你没有骗我,我的父母现在真的已经......” “他们也是我的爷爷奶奶。”言泷抿了抿嘴。 他的意思很明显,对方是自己的长辈,他是不会随意拿他们的生命开玩笑的。 言牧云没有继续问自己的爷爷奶奶怎么样了,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他只是呆坐着,原本挺直的背稍有些弯曲。 看着这位年轻“大伯”脸上木然的神情,此时的言泷心里暗暗有些后悔,自己的话似乎有些太多了。 他还是太年轻了,面对一个沉眠了三十年刚刚苏醒的人,自己本该循序渐进的引导式交流,让对方逐渐接受这个现实。 然而因为言牧云之前那个无意的恶作剧,让他心中在震惊的同时,难免还感到有些羞恼。所以他之后的行为方式中,就难免有点赌气的成分。 言泷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另一个极端,言牧云提出质疑之后,他立马就列出了证据,使用不属于那个时代的技术来使对方信服。 这就仿佛两个小孩吵架一般,你说我不对,那我就一定要证明给你看,我是对的。 想到这里,言泷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心性相比同龄人已经足够成熟,现在看来还是没摆脱那股子年轻气盛。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言牧云突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艰涩的笑容: “我其实是穿越了,穿越到另一个高文明科技的世界,就像网络小说里面写的那样。” 他的话更是像在开玩笑,然而言泷却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嗯?”言牧云有些诧异。 “从我记事起,你就已经躺在床上了,所以我并不清楚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言泷耸了耸肩,表情看起来倒是颇为认真。 “你爸没跟你说过我的事情吗?” “说过很多,尤其是导致你昏迷的那件事情,讲了一遍又一遍。他说你是因为保护爷爷奶奶,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言牧云哈的笑了一声,挠了挠头:“这个说法感觉还挺帅,因为保护家人身受重伤什么的,有点影视剧主角的味道了。” “小时候我也崇拜过你,但后来就有些讨厌你了。”言泷面色坦然的说道。 言牧云微微一愣:“为什么?” 言泷走过来,坐在了床铺的另一侧: “因为当时的我想,如果你没有出事的话,我爸可能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家庭上。而不是天天工作,每周难得的休息时间还要专门来疗养院查看你的情况。” “别的孩子可以和父亲一起打游戏,一起去全息模拟乐园,一起去旅游。而我为数不多和父亲待在一起的时光中,几乎七成都是在这家疗养院度过的。” 言牧云微微张开嘴,似是有些惊愕,但随后却只能歉然一笑:“那还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言泷摇了摇头,淡然道:“没什么,现在的我早已不介意这种事了。最重要的是,还好你没让他失望,终于还是醒来了。” “言一铭...你爸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会这么忙?”言牧云好奇问道。 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他的心中却是涌出了股怪异的感觉。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言一铭就是自己的弟弟。可现在他当着言泷的面提起对方的名字的时候,却总感觉有些冒犯的意味。 就像是你不会直呼同学的家长的姓名,因为这种行为很没有礼貌。 言泷看起来倒并不在意,依旧面色如常:“他现在是门厦市的‘特处总局’的副局长。” “特处总局?” “全称为‘特殊事务处理总局’,国家在30年前设立的部门。你就当作是专门应对觉醒者罪犯,以及处理超自然事件的机构就行。” 言泷语气平缓,就仿佛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xbiquge “从30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瘟疫开始,至今全球已经有近超过10%的人类获得了各式各样的超能力。为了维持社会秩序,国家自然会第一时间设立相关部门进行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