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句》
1. 第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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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句
谢霄说完就退出了微信界面,直接将手机关机,揣进衣兜里,再次望向对面的人:“这幅画,麻烦你销毁掉。”
程佳韵有些无奈。
眼前这个人,嘴里说着“麻烦”,实则是在命令。
看起来彬彬有礼,语气和善,眼中却始终透着阴郁,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程佳韵当然不愿把这幅画销毁,毕竟辛苦画了那么久,就这样删掉岂不可惜?
可对方严肃的样子,看起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转念一想,万一这人告她个侵犯肖像权,岂不是得不偿失。
搞美术创作的本就对著作权和肖像权格外敏感,稍不谨慎就会触发官司。
原本工作室关门大吉就已经够惨了,她可不想再因为一幅画惹上官司。
思忖半晌,程佳韵咬牙妥协:“好,我销毁。”
只是可惜,她画了这么久。
对方却杵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删掉吧,我看着你删。”
看着眼前这人执拗的模样,程佳韵差点没笑出声。
她又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何须那么警惕?
她失笑,一双桃花眼在他身上上下扫了一圈:“我说弟弟,你怕不是有强迫症吧?”
“谁是你弟弟?”谢霄忍不住回怼,“请你快些删掉,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程佳韵被怼得无话可说,对方一双清眸直直盯着她,反倒触发了脑海中的某些记忆点。
程佳韵揉了揉眼睛,疑惑道:“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她仔细回忆着,却抓不住一丝有用的信息。
见对方探究的神情,谢霄顿感不妙,立马戴上帽子,将帽檐压低遮住眼睛,矢口否认:“你认错了。”
他绕过对面的女人,侧身快步离开。
程佳韵呆在原地许久,愣是没想出这人是谁。转过身,只看见那道高大背影渐行渐远。
半晌,她嗤笑出声:“别扭的弟弟。”
-
回到民宿,谢霄将手机开机,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和留言晃得他眼晕。
最新一条信息是他的经纪人贺晨发来的:【有些事情冷处理没有用,该解决还是得解决。】
【你这边闹解约直接影响到了团队的工作进度,你让你的队友们怎么办?】
【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为组合里的其他成员考虑吧?他们有的才十八九岁,学业跟不上,通告也接不到,商务合作基本处于停滞状态。】
【谢霄,你二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一串串文字苦口婆心,带给他的,是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谢霄原本是一名演员,十七岁时被星探选中参演了一部网剧而小有名气,虽然是打酱油的配角,但青涩的荧幕形象和自然的演技还是为他积攒了不少人气。
后来谢霄参加艺考,顺利考入电影学院,学习之余参加了不少海选与面试,参演了人生第一部电影,依旧是小角色,但好在人设口碑不错,他也随着电影热度走进大众视野。
那一年,初出茅庐的经纪人贺晨签下了他,因为看中了他身上不近名利和不骄不躁的温润气质。在这条路上一走数年,贺晨帮了他许多,但更多的是两个人相互扶持。
但娱乐圈也是是非圈,贺晨带火了几个艺人后便被一家造星工厂挖走,开始倒腾起偶像组合。谢霄便是那时被拉下了水,救场似的加入了一个小糊团,用自己的名气带动整个团队的发展。
那时候,谢霄开始迷茫。
加入偶像团体后,他的演艺事业开始受限。因为idol身份,他的戏路骤然变窄,很多剧本不再考虑他,稍有不慎便会被营销号和媒体抓住机会大做文章。
小糊团本就欠缺流量,再加上公司偶像团队众多,他们很快就被抛诸脑后,淡出大众视野,名存实亡。团员们纷纷转行,开始接戏或是参加综艺,盼望着咸鱼翻身的那一天。
但谢霄似乎想通了,那年恰逢大三,他开始准备考研。事业走进死胡同,他总得往别的方向努力,也许在学业上取得成就,熬到退团的那日,他就可以回归自己热爱的演艺事业,重新进组拍戏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公司高层仿佛看透了谢霄的心思,备战考研的那一年,他总是莫名其妙被买退团热搜,铺天盖地的舆论指向他,痛斥他即将解约退团,一意孤行不顾团队发展。
流言蜚语扰得他心绪不宁,不知不觉便出现了心理问题,身体也随之垮掉。
果不其然,那年考研以失败告终,他没能顺利上岸。原本豁达的人生仿佛蒙上了一层雾,他开始看不清前路,整日陷入痛苦焦虑之中,无法与自己和解。
后来的两年里,谢霄这个名字便如同蒸发一般,淡出大众视野。
从十七岁到二十四岁,他被一纸合约束缚了七年。事业不温不火,工作上被压榨,考研无望最后无奈放弃……人生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苦苦挣扎却依旧停滞不前。
原以为熬到解约的这一天,他就可以卸下枷锁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却遭到公司阻挠无法达成解约。
七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仿佛做了一场梦。
梦醒了,他却深陷泥潭,难以抽身。
关掉微信,谢霄起身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热气氤氲中,他试图忘掉自己经历的一切,短暂地逃避现实,假装听不见外界嘈杂的声音。
-
第二天,谢霄戴着棒球帽出现在市集。
许是没休息好,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的脸上,呈现出毫无血色的白,衬得眼下的黑眼圈格外明显。
昨天睡前,谢霄特地吃了半片安眠药,药效勉强维持到凌晨五点。虽是安稳地睡了一觉,却依旧多梦,梦到的也多半是不好的内容。
在集市溜达了半晌,也没瞧见什么想买回去的纪念品。走了许久的路反倒有些饿了,他给自己买了一杯烤奶和一份生煎包,坐在路边小摊上慢吞吞地吃着。
这段时间胃口不佳,吃什么都索然无味,谢霄漫不经心地咀嚼着,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灵魂仿佛被抽走。
直到一位阿奶挎着篮子出现在他面前,伸手冲他晃了晃:“小伙子,你不是我们本地人吧?”
谢霄这才回过神,礼貌笑道:“阿奶,我是从外地过来旅游的。”
“哎呀呀,小伙子长得白净又好看,这眉眼看着像大明星似的!”奶奶呵呵笑着,笑容无比慈祥。
谢霄注意到老人佝偻的身躯和手肘上挎着的满满一篓鞋垫,当即问道:“阿奶,这鞋垫多少钱?我要两双。”
奶奶笑着摆手:“小伙子,我看你投缘,送你两双好了,不要你钱的。”
“这怎么行……”谢霄正要去拿钱包,手机忽地振动起来,是贺晨打来的。
想起来昨天没回消息就睡了,此刻贺晨一定心急如焚,谢霄急忙摁下接听键。
再一抬头,阿奶已经挎着篮子走远了。
他手里,服服帖帖躺着两双鞋垫。
“怎么才接电话?”贺晨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你被人偷拍了,知不知道?”
“偷拍?”谢霄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忽然警觉起来,将帽檐拉低。
手机“嘀嘀”了两声,微信弹出来一张照片,正是昨天在水塘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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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句
黄粱到达灵溪镇是晚上十点。
他拎着大包小包,扛着疲惫的身躯敲响谢霄房门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好洗完澡。
听见敲门声,谢霄警惕地从猫眼里看了看,瞧见黄粱那张怨种面孔时,他暗暗松了口气,打开门让他进来。
“你不是上午十点的飞机吗,怎么现在才到?”谢霄倒了杯温水递给他,转身去吹头发。
黄粱显然累极了,吨吨吨喝了大半杯,也顾不上形象,胡乱抹了把嘴抱怨道:“大哥,你知不知道为了来这个鬼地方找你,我下飞机还转了趟高铁,坐了两小时大巴,又徒步走了半小时才找到这里?”
看着那人惨兮兮的模样,谢霄一时无言,许久才憋出一句:“辛苦你了。”
黄粱预料到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想再费口舌骂他,起身去拿行李:“那什么,我的房间在隔壁,我先过去洗漱了。”
关门前还特意嘱咐:“先别睡啊,待会儿一起去宵夜。”
相比其他热门旅游景点,灵溪镇的夜晚并不那么繁华,许多店铺早早就关门了,想吃夜宵还得走上十几分钟,去到两公里外的美食城。
一路上,黄粱都在抱怨伺候谢霄这样一身反骨的艺人简直要了他的狗命。
谢霄只是笑了笑,语气温沉:“阿黄,这些年,辛苦你了。”
黄粱不满:“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阿黄,听起来跟狗似的。”
到了饭店,两人入座,随意点了几道小菜和两瓶啤酒。菜单递上去,黄粱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想好了,这次合约期满,真的不再续约了?”
这是个严肃的话题,此刻提起来并不合时宜,但过了今天,或许以后便没有机会再谈了。
服务员很快拿来两瓶啤酒,谢霄起身去拿暖水瓶,将酒杯挨个消毒,又将啤酒瓶盖扳开,给黄粱倒上满满一杯。他垂眸笑了笑,忽然开始袒露心扉:“黄粱,你知道的,这样的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见他如此失意,黄粱晃了晃酒瓶:“不来点儿?”
对方笑着摇头:“我得保持清醒。”
“我知道,你想当演员。”提起这些,黄粱就一肚子火气:“当初若不是听了贺晨的馊主意去加入什么偶像团体,白白浪费几年光阴,以你的实力,磨炼这么多年怎么也能演上男一号了吧?”
黄粱愤愤不平:“一失足成千古恨,哥们儿,说句实在的,现在提这些没用了,一切都晚了。”
“所以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都怪我自己轻信于人。”他无法释怀,只能劝诫自己尽快看开,“还有三个月合约就到期了,我一定要和盛空解约,这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话音刚落,老板把炒菜和烤串端了上来,谢霄刚想说声谢谢,一抬头,目光却被对面卖冰糖葫芦的摊位上一个纤瘦身影吸引过去。
程佳韵今日穿了件枣红色圣诞款毛衣,下半身搭配格子裙和鹿皮靴,看起来清丽动人,就这样不偏不倚闯入他的视线。
程佳韵侧身站在小摊前,挑选了一串大而饱满的冰糖葫芦,就在她拿出手机准备付款的时候,忽然听见来自道路对面的提醒:
“小偷!当心小偷!”
程佳韵忽地警觉,低头检查自己的背包,包包被拉开一个小口,里面的卡包早已不翼而飞。
谢霄和黄粱几乎目睹了全过程,在小偷拉开她的包包时,他们便起身冲了过去,不料那小偷动作太快,警觉性也高,一听见动静便撒腿而逃。
程佳韵回过神,发现前方已乱作一团,“抓小偷”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费力挤进人群,抬眼便看见谢霄三两下将小偷制服,从他手里抢回卡包,而后黄粱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回来。
霎时间,四周都是大家拍手叫好的声音。几个好心路人联手将小偷控制住,等待着移交给警察。
一切终于平息,谢霄微微喘息着摘下口罩走到她跟前,将卡包递给她:“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东西。”
程佳韵道了声谢,仔细翻看一遍,确定证件没有丢失,才看向对面的人,玩笑着说道:“没想到你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力气还挺大。”
谢霄不喜欢别人用“文弱”来形容自己,他总觉得这个词汇带着某种歧义。
他正欲反驳,却被一旁的黄粱打断:“他啊,你别看他看起来弱不禁风,他以前可是练过空手道的。”
“哦,是吗。”程佳韵没兴趣知晓他的过去,她骨子里是有些记仇的,逮住机会就开始翻旧账:“这位弟弟,虽然这次你帮了我,我该感谢你,但你昨天还误会我偷拍你呢,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算?”
程佳韵冲他笑,眉头向上轻挑着,看起来肆意而又张扬。她的唇瓣被红色润唇膏浸润得水亮,在他眼前快速地一张一合:“你是不是,也该正式地向我道个歉?”
她说完,谢霄怔了怔。
原来她还在介意昨天的事情。
他抿唇,抱歉地笑了笑,语气诚恳:“昨天确实是我误会了,很抱歉,给你带来困扰。”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你既然已经道歉了,昨天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程佳韵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摊主,示意他帮自己打包,嘴里话却没停:
“我看你那么忌讳被别人拍照,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不过我这个人,对什么明星八卦之类的不感兴趣,这次出来主要是来放松心情的,我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所以你放心吧,你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会当作没见过你这个人。”
“那样是最好了。”见谢霄迟钝地站在原地,黄粱快速接腔,“话说,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程佳韵。”
“谢谢程小姐。”黄粱讪讪笑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还请您一定保密。”
“放心吧,我会的。”程佳韵点点头,没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刚走出一步,便被身后的人叫住:
“谢谢你,程佳韵。”
这次开口道谢的人是谢霄。
她回头,见谢霄已经重新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依旧是大而无神的双眼,只是眼中多了些旁的情绪,看起来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这小孩儿,还真是客气。
“不用谢,小朋友。”程佳韵挥了挥手,揣着冰糖葫芦扭身要走。
又听见身后低低传来一句:
“我叫谢霄,云霄的霄。”
这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却又刻意压低了嗓音。
周围人多,难保会有人认出他来,他不敢太过招摇。
程佳韵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再说什么。她懒得回头,背着身挥了挥手,很快消失在街巷里。
看着那个慵懒悠然的背影隐匿在人群中,黄粱着急上火,直接冲着谢霄后脑勺拍了一掌:
“谁让你自报姓名了?”
-
入夜,谢霄依旧辗转难眠。
民宿处在生态茶园附近,虫鸣蛙叫声不绝于耳,吵得他心烦意乱。
黄粱送谢霄回屋时顺走了他的安眠药,担心他吃多了会产生依赖性,更会对身体产生副作用。
于是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谢霄一个人行走在荆棘密布的丛林中,拨开荆棘,便是大雾弥漫看不见尽头。恐惧和窒息感裹挟着他,就在即将拨开大雾看见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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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句
黄粱在小卖部买完鱼饵,一边刷着微博一边慢悠悠朝水塘边走。
摁下刷新键,首页弹出许多定位博。他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在刷到一个叫做“绘梦师小韵”的博主时,指尖忽地停顿。
这是一条plog博,照片里程佳韵穿着中式棉麻衬衣和麻布阔腿裤,长发挽成一条松散的麻花辫,自然垂落在右肩。明明素面朝天不施任何粉黛,却更显皮肤通透白皙,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淡雅。
奇怪的是,程佳韵明明打扮得素净,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和纯欲感。
程佳韵一共分享了三张照片,其中两张是风景,一张是自拍。但真正吸引黄粱眼球的,是她的微博文案:
“二十六岁插画师创办绘梦工作室以失败告终,来云南小镇浅浅放松一下吧~
(ps:欢迎大家找我约稿哦^_^)”
从前只知道绘图师,绘梦师这个职业倒是头一次听说,他成功被勾起了兴趣。继续翻看微博下面的评论,有网友替他问出了内心所想:
网友A:「绘梦工作室是做什么的?」
绘梦师小韵:「就是通过画笔描绘人们内心深处没能完成的遗憾。」
网友B:「听起来像心理医生。」
绘梦师小韵:「我可是有心理咨询师证书的,快来找我约稿哦。」
黄粱这才注意到,程佳韵在评论区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这么说,程佳韵既是绘梦师,又是心理咨询师……
他怔了怔,内心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打开微信找到谢霄,噼里啪啦敲过去一行字:【我这儿有个心理咨询师的联系方式,你要不要加一下人家微信?你先别急着拒绝我,这人你也认识……】
字还未敲完,他忽地听见“啪嗒”一声鱼竿落地的声音,随后池塘边传来争执的话语。
定睛一看,谢霄那小祖宗正指着程佳韵厉声呵斥着什么。谢霄情绪有些激动,态度也不大好,引得好些游客围观。
黄粱立马放下手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挡在两人之间,礼貌笑道:“程小姐,我是黄粱,我们昨天见过的。”
程佳韵回头看他,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唇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哦,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把弟弟的衣服弄脏了,他有些不开心,就说了我几句。”
“都说了别叫我弟弟。”谢霄用力揉搓着衣服上的水渍,口气依旧不满。
“好好好,不叫你弟弟。”程佳韵撩了下耳边垂落的碎发,懒懒说道:“衣服给我吧,我给你洗干净,就当赔礼道歉了。”
谢霄冷言:“不必。”
见状,黄粱立马赔笑:“程小姐,你也不是故意的,这事儿就算了。”他压低嗓音,继续道:“谢霄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情绪不太稳定,所以说话有点儿冲,您别见怪啊。”
“没事,我不会跟小孩儿置气的。”程佳韵弯下身去捡地上的外套,起身时,脑中却闪现出一些零碎片段。
她想起上次在市集,被谢霄误会她偷拍的那次,她在他身上闻到的檀木熏香的味道。
那味道很浓烈,一看就是屋里日夜点着,檀木味持久不散,渗入衣服里。
用这种香薰的人,不是压力太大的上班族,就是长年累月睡不好的重度失眠患者。
再结合黄粱方才说的话……
那么谢霄怕是其一了。
程佳韵耸耸肩,将脏衣服揣进怀里,扭身走掉。
看来大家都是被生活磋磨的“苦命人”。
她决定暂且放下对谢霄的成见,不与他计较。
回到民宿,程佳韵照常点了份外卖,然后打开手绘板开始画图。直到晚上十点,她才结束工作,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临睡时,程佳韵忽地想起谢霄的衣服还未清理,又屁颠颠跑去洗手间给那位少爷洗衣服。
衣服过水前,她习惯性地检查衣兜,居然在右侧口袋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边缘已经褪色泛黄,可见是被人日日拿在手中摩挲着。
程佳韵仔细瞧了瞧——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站在中间位置的是一个小男孩,眉眼精致,笑容纯真。从他的五官和轮廓,不难看出这小孩就是小时候的谢霄。
至于照片两侧的大人,显然是谢霄的父母。细细看来,确实能在谢霄身上看见他们的影子。只是从照片上看起来,他的父亲温润儒雅,母亲婉约柔和,也不知怎会养出谢霄这样淡漠凉薄的性子。
程佳韵摇了摇头,将照片搁在外屋的茶几上,折回去洗衣服。
耐着性子反复揉搓几遍,衣服上的鱼腥味基本上已经被洗衣液的气味覆盖,但那股檀香却像是刻进了衣服里,怎么也冲不淡。
洗完衣服已经是十点半,推开窗,薄云遮住弯月,天边悬着一两颗星。晚来风凉,程佳韵拢了拢衣服,把洗净的外套晾在老式晾衣杆上,估摸着明早应该能干透。
关上窗,程佳韵播放了一首助眠的轻音乐,正准备去洗漱,门外忽地响起叩门声。
“咚咚咚”三下,声音很轻。
程佳韵没看猫眼,直接开了门。见门口笔直立着的男人,她有些傻眼。
谢霄淡淡睨了她一眼:“我的衣服。”
“衣服刚洗完,还没干透呢。”那小孩实在太高,程佳韵得费力仰着头才能对上他的目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房?”
谢霄指了指窗外的晾衣杆,上面晾着他的黑色外套。
的确,从楼下看,那件外套在一片女性衣裙中格外显眼……
程佳韵有些尴尬,下意识摸了摸耳朵,竟有些发烫。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喔……我还以为,你会一间间敲门问呢。”
“我看起来有这么蠢?”
“……”
程佳韵抬手擦了下额角的汗,忽然想起正事。她转身,从电视机柜上拿起那张老照片递给谢霄,神情变得正经:“其实你想拿回去的,是这张照片吧?”
“我原本想着明早和衣服一起给你送过去来着,既然你都找过来了,那就直接物归原主。”
“谢了。”谢霄接过照片,手指下意识摩挲了两下,随后小心翼翼地装进上衣口袋,能看出这张合照是十分珍视的东西。
见他这幅乖孩子模样,程佳韵勾了勾唇,一副长辈口吻:“这次倒是学会道谢了。”
她将还未干透的衣服大致叠了叠,装进一个干净塑料袋里,递给谢霄。
“谢了。”
又是这句。
“感谢的话倒也不用说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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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句
次日,程佳韵难得早起。
对于长期熬夜加班、基本适应夜猫子生活的她来说,到点起床和按时吃饭都是世纪难题。
考虑到今日要去见线下单主,程佳韵稍稍穿得正式了些,挑了件简约休闲的藕粉色西装外套和深蓝色牛仔裤,还特意化了淡妆,在手腕处喷了香水,准备妥贴后才安心出门。
程佳韵一路步行过去,九点半,她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准时出现在咖啡厅。
“15号桌……”程佳韵翻看着与黄粱的聊天记录,找到相应的座位时,发现单主已经早她一步到达,此刻正背对着她坐在座位上,不知等了多久。
程佳韵莫名有些紧张,浅浅呼出一口气,快步走上前:“你好,我是微博上跟您预约的绘梦师,我叫程佳韵。”
男人转过头,看见她,似乎毫不意外。黝黑的眸子依旧空洞无物,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却又变得安定平和。
程佳韵愣住,几秒后才回过神:“谢……谢霄?”
谢霄依旧戴着口罩和棒球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丝毫讶异,显然早就知道来者是程佳韵。
程佳韵有些怀疑自己有没有走错地方。她打开微信,翻看昨晚的聊天记录——地点没错,桌号也没错,都是提前预约好的。
她又仔仔细细核对了一遍,这才发现端倪——
聊天记录中,黄粱的表述是他有个当地朋友患上了焦虑症,整日吃不好睡不好,拜托程佳韵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过来开导开导他……
所以他口中“当地的朋友”,就是谢霄?
这不妥妥的混淆概念吗。
谢霄早猜到会是这样,索性实话实说:“是黄粱让我来的,也是他自作主张帮我约的你。”
程佳韵沉默着,一言不发。
被黄粱一通忽悠,生气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也不知为何,看着谢霄那张脸,她内心乱就糟糟的,无比烦闷。
谢霄又不傻,自然是捕捉到她脸上由惊讶到无措的变化,也瞬间明白过来,程佳韵大概率是被黄粱给忽悠过来的。
“看你这表情,应该事先不知道吧?”谢霄抬手,指节习惯性地触了触鼻梁,他没有过多解释,坦然说道:“你要是不乐意,现在可以走。”
程佳韵确实有想走的冲动。
但转念一想,有钱干嘛不赚?更何况是赚小明星的钱。
她正处于失业边缘、转行尴尬期,每一笔收入都是她的现在的生活来源和将来的生存资本。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没有稳定工作,仅依靠着有限的订单和从前的存款过日子,如此下去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谁说我要走了。”程佳韵在他对面坐下,将包包放在沙发座椅上,稍稍理了理思绪,恢复了一贯的干练模样: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佳韵,是一名处在创业阶段的绘梦师,也是一名有着四年工作经验的资深插画师。”
话毕,她又刻意补充:“还有,我在大学时期辅修心理学,去年年末在米兰外派留学时考取了心理咨询师证书。”
谢霄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重点,笑道:“你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程佳韵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就知道,黄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直言:“我明白了。黄粱约我来见你,其实是让我给你做心理咨询吧?”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让她出乎意料——
“谁说的?”谢霄抬头看她,“那只是黄粱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他目光变得柔和,“你不是绘梦师吗?我要找你绘梦。”
程佳韵忽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头雾水是真的,觉得这小孩儿有意思也是真的。
望着对面那双空泛无物的褐色瞳仁,她的唇角忽然漾出极浅的笑意,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桌面上。
谢霄抬头,蓦然对上她的眼,忽然有些慌乱:“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
“谢霄。”程佳韵浅浅抿了口咖啡,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非得捂得这么严实吗?又是口罩又是棒球帽的。”
她语气轻快,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你这样成天一身黑,还捂得严严实实,在人群中反而更扎眼。”
“……”谢霄无奈,他承认,在小镇里打扮成这样确实另类。沉默几秒,解释道:“我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还是得注意点,以防被狗仔拍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程佳韵不由得失笑,手指捏住陶瓷勺柄,缓缓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现在的狗仔还真是拼,你都躲到这么偏僻的小镇来了,他们居然还能找到你,甚至不计代价地跟踪、偷拍。”
究竟是图什么呢?
程佳韵心想。
“大概是利益使然吧。”谢霄说,“偷拍艺人的私人行程,在网上预告宣传一番,就能收到艺人所在的经纪公司送来的保密条款和封口费。”
程佳韵貌似懂了:“所以,那些狗仔在尝到甜头后,就会更加变本加厉地蹲点偷拍?”
谢霄笑了笑,一副看淡世俗的模样,“这本就是个利益至上的时代,那些违背人类良知和违背道德底线的人,良心是什么,他们怕是早就忘了。”
闻言,程佳韵握着勺柄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他。
这些话,还真不像是一个二十四岁,能被公司忽悠得底裤都不剩的大男孩口中说出来的。
程佳韵发着呆,忽然听见对面的人继续开口——
“不。”谢霄看向窗外,自顾自地说道,声音飘忽不定:“或许,他们压根就没有良心。”
-
程佳韵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是她老爸程见安打来的,问她在云南的这几天过得怎么样,钱够不够花,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还嘱咐她独自在外注意个人安全。
程佳韵耐心回答了程见安的所有问题,又叮嘱他和妈妈注意身体。就在她准备挂断电话时,却听程见安轻咳了几声,试探着说道:
“韵韵,昨天小阮律师来家里探望我和你妈妈了。许久不见,我瞅着这孩子消瘦了不少,话里行间总是问起你。我看啊,这孩子八成是一直记挂着你,还没彻底放下。”
闻言,程佳韵嘴唇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许是听她没出声,程见安又继续念叨着:“韵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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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句
临近中午,气温骤然升高。咖啡厅里没开空调,空气也不太流通。
程佳韵身上沁出薄薄一层汗,黏黏的很不舒服。她脱下外套,将披散着的长发向后拢了拢。
瞅了眼对面“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程佳韵忍不住提议:“你要不要把口罩摘下来喘口气?看起来怪憋得慌的。”
谢霄抬眼看她,目光有些迟疑。
程佳韵说:“你就安心答题,我帮你看着窗外,要是发现有人偷拍,我就提醒你,你再把口罩戴上。”
程佳韵的话像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谢霄点点头,将口罩摘下,白净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这大概是程佳韵最近距观察谢霄的一次,她发现谢霄长得极其精致好看。不止五官深邃立体,骨相也极为出挑——薄唇高鼻,眉骨微微隆起,明明长了双杏眼,眼尾却微微上挑,纯净透澈之中掺杂着一丝勾人心神的魅惑。
这样一张脸出现在她眼前,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所有的优点都被无限放大。
程佳韵忽然明白了,那些追星的小迷妹们为什么都如此癫狂。
如见这厮。
“红颜祸水”这四个字的含义,她直到今天真正才领会到。
-
谢霄答题的速度很慢,这让程佳韵有些意外。
以他对这套问卷的嫌弃和敷衍程度来看,程佳韵以为他会草草答完了事。但他没有,反而每道题都会卡壳纠结个几十秒。
程佳韵有些困倦,昨晚改稿改到太晚,导致她只睡了三个多小时,此刻眼皮打架得厉害。
直到对面的人叩了叩桌面,她才猛地一激灵,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醒过神来。
“做完了?”程佳韵想打呵欠,又觉得不太雅观,只好硬生生憋了回去。
谢霄瞥见她微微泛红的双眼,以及面前空掉的咖啡杯,随口问道:“昨晚没睡好?”
“别提了,昨晚赶稿,一直奋战到凌晨三点。”程佳韵还是没忍住,捂住嘴打了个悠长的呵欠,给出诚挚建议:“弟弟,下次咱们约下午行吗?我一向都是睡到中午才起的。早上八点起床赴约,属实是要我老命好吗。”
听谢霄很难得的被“要我老命”这四个字被逗笑了。
她明明只比他大两岁,算是同龄人,却总爱占他便宜,一口一个“弟弟”地叫着。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在笑的时候,有几秒的怔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或许在娱乐圈呆得太久,他所接触过的基本都是戴着精致假面的女人,人人都带着目的接近他。而像程佳韵这样有血有肉,有着自己真情实感,说话做事毫不避讳的女孩,他真的见得太少。
大自然的固有规律——有些人和物,越是稀有,便越让人觉得难得。
不知不觉中,程佳韵便成为了这样的存在。
然而这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却在程佳韵抬起头的那一刻,被他匆忙掩去。
程佳韵大致扫了眼问卷,确定所有题目都完成后,将文本保存了下来。看向他时,不知不觉就变成长辈口吻:“这套题你做了这么久,是觉得很难,还是觉得很纠结,找不到合适的选项?”
谢霄抿了口咖啡,意味深长地说道:“做完你这套题,确实让我有种‘自己病得不轻’的错觉。”
程佳韵:“……”
这不是变相吐槽她出的题目没水准吗?
“下次,我换一套题给你。”
“没有下次了。”谢霄坦言,“我只在这里住三个月,后面还要回京州处理一些事情。”
程佳韵一时好奇:“你回京州,是为了和经纪公司解约?”她四下瞅了瞅,压低嗓音问道:“所以网传的那些新闻,都是真的?”
“与你无关。”谢霄冷冷提醒。
程佳韵后知后觉,自己触碰到了敏感话题。虽然她的八卦心理导致自己不小心逾越了那道界限,但谢霄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冷淡中还带着戒备,多少让她觉得有点心寒。
沉默半晌,她故作淡定地点点头:“Ok.”,随后没再看对面的人,自顾自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她不想再和这个人处在同一空间里。
谢霄瞟了眼程佳韵,隐隐感觉到她好像是生气了,甚至懒得与他多言,打算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谢霄心里有些懊悔,他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这张毒舌的嘴?明明刚才他低头答题的时候,她还好心帮他留意四周有没有狗仔的踪影……
而自己,转过头就对她冷言冷语。
气氛逐渐凝固。
谢霄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什么有意义的话题,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为什么不继续做插画师?”
程佳韵瞪了他一眼:“与你无关。”
“你是真的记仇。”谢霄笑。
程佳韵反问:“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当明星?”
“这貌似也与你无关吧?”
程佳韵不会放过任何反击的机会:“你也是真的小心眼。”
“……”
-
回民宿的路上,程佳韵步履匆匆,她实在太困了,只想快些回去补觉。谢霄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两人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途径一家水果商店,程佳韵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纠结要不要买些时令水果回去。
结果下一秒,老板娘注意到了门口的她,招了招手唤她进来:“程小姐,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坐呀!”
人家都热情招呼了,程佳韵也不好意思拒绝,笑着点点头:“今天都有些什么水果呀?”
“有你爱吃的蜜桃,芒果,多肉葡萄……”老板娘给她称了几样水果,还送了一小份车厘子,颗颗饱满还滴着水。
程佳韵转身扫码,余光瞥见谢霄还在店外等着她,棒球帽拓出的一圈阴影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付了款,程佳韵道了声“谢谢”就要走。谁知刚抬脚,老板娘忽然神秘兮兮把她拉住,“小程啊,我跟你说个事情喔。”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哎呀,就是上周找你设计网站主页的那个陈总,人家看上你了!”老板娘越说越激动,直接把陈总的微信二维码截图调了出来,“小程啊,你要不要主动加个微信,和陈总认识一下?陈总人很好的,脾气和善,还帅气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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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句
程佳韵一觉睡到晚上七点。
醒来没看时间,她还以为自己没睡多久,洗了把脸便准备出去觅食。直到临走前,拉开窗帘的那一刻,程佳韵才发现窗外已经黑蒙蒙一片。
打开手机,屏幕上弹出许多条未读信息。
其中有一条新增的好友认证,她瞟了眼——那人的微信昵称叫做“不给钱就别管”,验证消息只有简短的四个字:你的单主。
消息发送时间显示下午三点零三分。
程佳韵扶额。
这欠揍程度,她用小脑也能猜出这人是谁。
程佳韵叹了口气,通过了好友申请。
出于好奇,她点开那个人的头像看了眼,图片上是一只正在熟睡的猫咪——看品类应该是一只长毛橘猫,毛发松软,肥嘟嘟的很可爱。
程佳韵笑了笑,不由得感叹:一个看起来那么阴郁冷漠的人,居然用萌宠头像?
脑补一下谢霄怀抱宠物的样子,那画面真是相当割裂。
就在这时,微信弹出两条即时消息,正是这个头像发来的——
第一条是系统消息:你已添加了“不给钱就别管”,可以开始聊天了。
第二条明显是“不给钱就别管”本人发来的,只有简短一个符号:【 ?】
程佳韵秒懂。
这人大概是在质问她,下午为什么爽约。
程佳韵闭了闭眼,厚着脸皮回复道:【不好意思啊,我睡过了。】
发完消息,程佳韵便退出了聊天界面,拿了房卡准备出门。她猜想,以谢霄的脾气和小心眼程度,大概率会因为被她放了鸽子而生气,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搭理她。
谁知手机兹兹振动了两下,对方秒回:【猜到了。】
没过两秒,又振动了一下:【现在准备干嘛,去宵夜?】
程佳韵嘴角颤了颤。
她快速敲出一行字:【你手机被黄粱偷了?】
说完,又加上一句:【现在才七点,宵什么夜?】
这次对方没再回复,程佳韵总算耳根清净。
她点开他的名片,先是将他的备注改成“谢霄”,迟疑两秒,她又删掉已经生成的备注,把“谢霄”两个字改成“小朋友”,这才满意地退出。
一来二去的磨蹭许久,程佳韵出门时已是七点半,胃里空空的有些不舒服,像是身体发出的抗议。
许是一天都没进食,走到半路,程佳韵开始胃痛,跑到离民宿最近的一家药店买了两盒三九胃泰,又去对面的馄饨店打包了一份馄饨,她才强忍着不适往回走。
夜色越来越深,胃痛带来的不适感越来越剧烈,程佳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就在到达民宿门口时,忽然双目涣散,眼睛失了焦距。
“啪嗒”一声,手里的胃冲剂和馄饨掉落,砸向地面。她整个人没了知觉,踉跄几下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胃里火烧火燎,如同刀绞一般的疼痛。意识朦胧间,程佳韵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个模糊的影子向她跑过来,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
谢霄原本站在阳台发呆,看见程佳韵捂着肚子出现在民宿院落里,五官拧成一团,表情极其痛苦,他便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匆忙跑下楼,那个女人已经“噗通”一声倒在水泥地上。他将她拉起来揽进怀里,抬手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叫醒她:
“程佳韵?”
她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隙,人却没有任何意识。
“程佳韵!”谢霄吓坏了,再次拍了拍她的脸。
这次程佳韵像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右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衣摆,嘴唇动了动,放心地闭上眼。
-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程佳韵躺在病床上,睁开眼便是走廊里刺目的白色灯光。
程佳韵皱了皱眉,想要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手臂却使不上劲。稍一用力,手背忽然一阵刺痛感,痛得她险些叫出声。
“你醒了?”
程佳韵抬头,见黄粱提着开水瓶走过来,担忧地看着她:“你手上还扎着针呢,别乱动!”
程佳韵这才发现她正吊着营养液,许是刚才用力拖拽的原因,针头处微微有些回血。
难怪会那么痛。
程佳韵瞟了眼四周的环境,发现她是躺在走廊的病床上,而走廊里几乎每走几步就会有一个加急病床,可见患者是真的多。
“这是在县里的医院。”见她刚醒来有些懵,黄粱解释,“最近医疗资源紧张,消化科都住满了,一个多余的床位也没有,只能暂时住在这里凑合一下。”
“没关系,我感觉好多了。”
程佳韵忽地记起来,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见谢霄在喊她的名字,还闻到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檀香木气息。
她环顾四周,却没看见谢霄的身影。
“是谢霄送我来的医院?他人呢?”
黄粱倒了热杯水递给她:“我叫他回去了。你也知道,他身份特殊,被人瞧见了怕是会多生事端。”
“哦。”程佳韵佯装不在意地点点头,却不知怎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程佳韵有些失神,许久没说话。
黄粱以为她太过虚弱导致神志不清,起身给她冲了包三九胃泰,看着她喝下去,又担忧道:“你身体这么虚弱,挂了半袋水怕是也不顶用。想吃什么?我帮你买点回来。”
“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
“诶,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啊。谢霄那祖宗让我照顾好你,今晚我就是你的私人保姆,你尽管使唤我吧。”黄粱明明表情轻松,却说出了一种认命的感觉。
这让程佳韵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哪有让人家大老远从小镇跑来县城,给她当免费保姆的道理?
……
纠结一番后,程佳韵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是真的很饿。
“我想吃黄焖鸡。”
“……”黄粱欲言又止,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编辑信息:【她说想吃黄焖鸡。】
谢霄很快回复:【不行。】
“姐,谢霄说不行。”黄粱为难道:“就你这脆弱的小胃,咱还是别折腾了,喝粥吧,容易消化。”
“……”程佳韵砸吧砸吧嘴,妥协道:“好吧。”
入夜,程佳韵喝完粥很快就睡了。虽然是睡在走廊,但并不冷,她睡得还算舒服。
凌晨程佳韵起来上厕所,发现黄粱还在对面的座椅上守着,与她保持着礼貌距离。凑近看了看,他好像是睡着了,眼睛轻阖着,睫毛时不时眨动两下。
程佳韵生怕吵醒他,轻手轻脚地走向厕所。
上完厕所,程佳韵扶着墙壁往回走,不知怎么的,胃又抽痛了一下,一阵恶心涌上喉头,她干呕了一声,缓缓蹲下身。
下一秒,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可她已经站不稳,朝那人怀里倒了过去。
熟悉的檀香味撞进她的鼻腔,久违的温热触感更是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程佳韵惊诧地抬头,看清那个人是谁后,心脏忽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谢霄?”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
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怎么大半夜又出现在这里?
谢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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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八句
程佳韵原以为,自己的突发性胃炎只是没有合理饮食导致的,休息一晚就没事了,没想到第二天又反复,吃什么吐什么。
在医生的劝说下,她不得已办了住院手续,还顺道做了个全身体检。
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天,程佳韵终于病愈出院。
这三天里,她都没有再见过谢霄。
据黄粱说,县城里正在举办文化旅游节,县立医院又处在中心地区,人多眼杂,他怕谢霄会被人盯上出什么岔子,便让他先回去了。
黄粱是真的认真负责,不仅提前叫好了回灵溪镇的网约车,还贴心地为程佳韵买好了早餐。
接过热腾腾的豆浆和餐包,程佳韵感动万分:“你也太周到了。”
黄粱摆摆手:“不客气,韵姐。这些都是谢霄提前叮嘱过的,小弟我只是照做。”
闻言,程佳韵怔了怔,身体里仿佛涌入一股暖流,直通心脏。她不知,他是对所有人都如此细心周到,还是仅仅对她这样?
虽然这几天总是心乱多想,但程佳韵没有忘记订单的事情。回到民宿休整了半天,程佳韵从通讯录里找到那个橘猫头像,发过去一条消息:
【你明天早上有空吗?我们抽个时间把订单完成吧,这样我好继续其他工作。】
谢霄许久没回消息,估计是在午睡。
直到下午两点,手机才振动两下,程佳韵点开信息,某人质疑道:【你确定休整好了?没有的话就别逞强。】
程佳韵扶额:【各项指标均已正常,请单主爸爸放心。】
电话另一端,谢霄看见她的回复,难得被逗笑了,往日空洞无神的双眸也因此增添一丝神采。
-
第二天一早,程佳韵敲响谢霄的房门,却许久得不到回应。忽然听见侧边的木质楼梯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她瞥了眼,竟看到谢霄拎着渔具从外面回来。
谢霄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眉头很小幅度地挑了挑:“你还真准时。”
“我很有时间观念的。”程佳韵勾唇笑道。
谢霄从衣兜里掏出房卡,“嘀”的一声,门开了,一股木质调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那味道古朴淡雅,与他本人散发出的冷冽气质极为不符。
一进门,程佳韵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谢霄。”她揉了揉鼻子,不自觉皱眉,“你失眠很严重吗?”
谢霄带上门,点点头,模样莫名有些乖:“有点,常常会半夜醒来。”
之前程佳韵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檀木类香薰时,便猜测到他有睡眠不好的困扰。但香料终究只是香料,最多也就起到辅助作用,说白了就是心里安慰。想要缓解精神衰弱或是心情抑郁导致的失眠,终究只能靠心理治疗。
谢霄脱下外套,程佳韵发现他左手手腕处也戴着两串檀木珠,忽然为他的精神状态感道担忧:“那你知不知道,失眠患者使用香料只能起到辅助睡眠的作用,用多了更是会对人体有害。只有调整好心态,缓解心里郁结,才能真正能改善你睡眠质量。”
听她这么说,谢霄无奈地笑了笑。
这几年来,他已经数不清看了多少次心理医生。他并非没有放平心态,也一直渴望从痛苦的精神折磨中走出来。奈何公司那边给的压力一直存在,网上各式各样的造谣和谩骂压得他喘不过气。
细数这几年的时光,真正令他感道轻松和释放的,竟然只有在灵溪镇的这半个月。
“无所谓,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谢霄不想与她过多解释。像她这样一路顺遂的人,怎么会理解他的苦处?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拖着?”程佳韵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她闷得慌,索性推开窗透气。再转过身看向他时,情绪有些激动:
“谢霄,你才二十四岁,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必须要做出改变,好好接受治疗,不能再自甘堕落下去了。”
听到“自甘堕落”这四个字,谢霄怔了怔,唇角渐渐勾出一抹自嘲的笑。他回忆起来,貌似某次有人在微博私信骂他,就用了“自甘堕落”这个词汇。
那时候他黑料满天飞,恶毒的话听得太多,所以在看到这四个字时,他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对方是网络喷子,有些谩骂看看就好,不必在意。
但此时此刻,他亲耳听到这四个字从程佳韵嘴里说出来。面对面带来的冲击力,总是比隔着手机屏幕所接收到的恶意要来得更加直接和猛烈。
内心原本脆弱的那部分变得更加易碎,他仿佛听见心脏某处“砰”的一声碎掉,留下一个黑黢黢的窟窿,嗖嗖灌进冷风。
注意到对面女人类似失望的眼神,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这三个月就先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等顺利解约后,再好好调整心态吧。”
见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程佳韵便觉得多说无益。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只要完成合作拿到尾款,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不论是同情还是怜悯,亦或是想要帮他走出困境,好像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毕竟,他们仅仅认识了半个月而已。
他是大明星,她是普通人,他们之间身份悬殊,不论是财富、地位和权力都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她又能够真正帮助到他什么呢?
半晌,程佳韵平静下来:“或许你觉得,我有点多管闲事……”她抿了抿唇,解释道:“但我说那些话没有恶意,我是真心希望你好。”
“我明白。”谢霄难得没有生气,反而露出释然的笑。
气氛有些尴尬,谢霄无比苦恼地思索着要怎么缓解。他走到茶几前,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程佳韵,忽而间想起记在脑中好几天的那个名字。
“对了,阮承安是谁?你的朋友?”他问。
程佳韵正在喝水,听见这个名字,拿着玻璃杯的手忽地僵住:“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谢霄直言:“那晚在医院,听见你叫这个名字。”
程佳韵的表情逐渐凝固:“我还说什么了?”
谢霄回忆起来,那晚程佳韵睡着了,睡梦中还时不时呓语几句。
不止呓语,她还有乱蹬被子的习惯。
谢霄他起身给她盖被子,睡梦中的那个人却忽然抓住他的手,嘴里低喃着含糊不清的词汇:“谢霄……别走……”
谢霄愣住,心脏莫名停跳一拍。半晌,他回握住她的手,声音变得轻柔:“我这不是在这儿吗。”
程佳韵有一瞬的清醒,她能感觉自己冰凉的手掌被他手心的炙热包裹着,头脑却依旧昏沉。
脑中忽然间闪过一个影子。
好像是在很多年前,她生病住院,那个人也是这样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喂她吃饭喝药,给她测量体温、盖好被子。
那个模糊影子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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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句
程佳韵把问卷上的题目挨个过了一遍,让她没想到的是,后面的流程中谢霄出乎意料的配合,几乎每个问题都用心回答了,没给她惹什么不愉快。
把所有问题复盘一遍后,才算是进入了主题。
“谢霄。”程佳韵打开平板的记事本界面,看向他,轻声问道:“你近期的梦里,最常出现的是什么?”
“我近期的梦?”
见谢霄神情疑惑,她补充道:“事物,风景,或是人物、花鸟鱼虫,这些都算。”
谢霄的目光转向窗外,仿佛真的陷入思考:“我近期的梦里……我好像梦到了我爸妈,从前我家养的橘猫,还有我自己。其他的,都是一些不好的东西,不提也罢。”
“梦到你自己?”程佳韵捕捉到这个词汇,她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谢霄点点头:“嗯,曾经的自己。”
这下程佳韵懂了。或许谢霄心里并不认同现在黑料缠身的自己,他潜意识里最想找回的,还是曾经那个简单纯粹的演员谢霄。
程佳韵莫名觉得喉头有些酸涩,她抿了口水,接着问道:“除了曾经的你,还有呢?你刚才还提到了你的父母和你的宠物猫,他们人呢?现在在哪里?”
“在京州。”
“那你这次休假这么久,怎么没有回家看看?”
闻言,谢霄有一瞬的怔然,他忽然觉得嘴里发苦,连唇角的笑容都变得有些苦涩。
“之前网上爆出我即将解约退团的消息,挺多人骂我的。”谢霄抬手,食指触了触鼻梁,程佳韵发现这似乎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她正准备记录这一细节,却听见谢霄吸了吸鼻子,再开口时,声音也跟着微微颤抖:“也就是大概一个月前的事情——”
“我拒绝与盛空集团续约的事情被爆出后,很多黑粉跑到我家附近聚众闹事,要我给个说法,甚至还有人用喷漆把骂我的话写在楼道里……他们这些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父母的生活。但那些人因为行为过激受到警方管制后,依旧在网络上散布谣言。”
“那个时候我正好在广宁客串一个小型网剧,总共也就两天的戏份,结束拍摄后,我看到了网上的新闻,立马让黄粱订了回京州的机票,想回去看看我爸妈,顺便解决那些麻烦事。”
听到这里,程佳韵忽然为他的处境感到忧心:“你打算怎么解决?”
“网络上所有谩骂和造谣的帖子,我都让黄粱截图存证,并且请律师做了证据保全。”谢霄说,“这些资料半个月前就已经提交给公司法务了,但公司那边一直没有做出回应。”
程佳韵好像明白了:“所以,你的公司上级根本就没想替你澄清,也没有给你发任何反黑通告,他们不作回应,是想让这件事的热度一直保持下去?”
“也许吧。”说到这里,谢霄浅浅叹了口气,“我的经纪人说,让我这段时间先不要回家,暂时住在公司不要外出。我父母也很担心我,让我不要回去,省得让那些人在我家附近蹲点的人钻了空子,对我造成人身伤害。”
听完谢霄的遭遇,程佳韵心里有些复杂。
网上那些传闻果然是半真半假。而那些空口造谣的人,殊不知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人淹死,让一个曾经对生活满怀期待的人陷入恐慌和绝望。
所以从初见到现在,谢霄所表现出的冷漠淡然和情绪不稳定,都是有原因的,根节就在这里。
网传他这两年患上了抑郁症,前后进出医院心理咨询科的次数高达十余次,怕也是真的——所以他才没有听从公司上层的安排躲在公司逃离舆论,而是一气之下独自一人来到了遥远偏僻的小镇。
他这样做,或许是不愿被打扰,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又或许,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经纪公司做着最后的抗衡……
尽管他知道,效果微乎其微。
程佳韵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原本晴空万里,这一刻却忽然阴郁了下来,乌云压得很低,像是跟随着人的心情一道变得压抑。
谢霄看起来情绪有些低沉,程佳韵想要暂时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于是拿起茶壶,给他的杯子里添了些热水,假装好奇地问道:“对了,我看你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大胖橘,还是长毛的品种,挺罕见的。我还挺好奇,你看起来酷酷的一个人,居然喜欢软萌小动物?”
谢霄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那是从前我家养的猫,它叫多福。”
“嗯……很接地气的名字。”程佳韵中肯地给出评价。
谢霄接着说:“从前我一回家,它就跟在我身后喵喵地叫,它很黏我。”
“都说猫的记忆很短,但我有时候拍戏或是录制节目会离开家很久,再回家的时候,它依然记得我,连睡觉前都要过来蹭蹭我的手。”说到这里,谢霄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大概在多福心里,我是它的家人,是对它而言比较重要的存在吧。”
程佳韵笑了笑:“动物养久了都是通人性的。”
却不想下一秒,她听见谢霄无比认真地说:“下次到回京州,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我把它抱出来给你看。”
程佳韵先是怔了怔,后来一想,谢霄对她的态度向来是阴晴不定,一来二去的,她已经习惯了。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她总不能扫兴,索性大大方方接受他的提议:“好啊,我很期待见到多福。”
-
回到房间,程佳韵翻看着ipad记事本和手绘板上的画稿。
刚才在听谢霄讲述过往经历时,她就已经发散思维,画出了一个大致的框架,但后续细节还需要在这几天时间里继续沟通和完善。
程佳韵把画稿稍稍修了修,一小时后打开微博,发现未读消息里有几条私信,清一色都是找她画插图的。
她筛选了几个自己能力范围内的订单接下,与对方商量好交稿时间,收下订金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工作室关停,到她来到灵溪镇开始接线上订单,找她约稿的多半是设计插画和排版,甚至还有人找她设计头像的,但是绘梦这项业务根本无人问津。
可想而知,要把绘梦师这个小众职业推广到人尽皆知的程度,简直难于登天。
暮色已深,一天的时间就这样飞速流逝。
程佳韵把所有待办工作写进备忘录里,打开外卖软件准备给自己点份晚餐。
正要下单时,门外忽然传出一阵交谈声,而后听见“咚咚”两声,有人敲响她的房门。
“谁啊?”程佳韵踢踏着拖鞋跑去开门,出于警惕,她看了下猫眼。
看清来者时,程佳韵忽地愣住,但更多的是好奇,已经这个点了,他怎么会忽然来敲自己的房门?
许是屋内半晌没动静,门外的人又轻轻叩了叩门,随后一道温润嗓音在门外响起:“程佳韵。”
不知为何,程佳韵感觉到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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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十句
程佳韵回到房间,发现手机上弹出了几条消息,是她的母亲沈蕊芸发来的,她草草回复了几句便将手机塞进包里,开始简单拾掇自己。
由于没来得及洗头,她不想显得邋里邋遢,出门前特地从衣柜里找出了一顶棒球帽戴上。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程佳韵忽然怔住。
这个画面说不出的眼熟。
思绪定格几秒,她莫名联想到谢霄。想到他出门时总是头戴一顶棒球帽,还喜欢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眼睛。
以这种方式联想到他,确实有点牵强。
还是说,她早已被那个人潜移默化地影响了?
脑中冒出这个想法,程佳韵忽然觉得荒谬至极。她摘掉帽子,拿上房卡和钱包出门。
“谢霄,我们可以出发了。”程佳韵自顾自地锁好门,嘴里念叨着:“你们打算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我看对面巷子里有家椰子鸡还不错……”
程佳韵说了半晌,发现根本没有人搭腔。扭头一看,走廊里早已经没了人影,谢霄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也没提前知会她一声。
她还以为,他会乖乖在门外等着自己。
下到一楼,程佳韵远远地看见黄粱在院子里冲她招手。谢霄则站在黄粱身边,比他高出半个头,眼睛望向别处一言不发,看起来气还没消。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程佳韵冲黄粱眨了眨眼,食指叩了叩手机屏幕,提示他看微信。
接收到讯号,黄粱打开手机,见程佳韵发来一句:【黄粱,你家小祖宗生气了?】
黄粱没弄清楚状况,一脸迷茫地回复道:【没有吧,他不一直都是这副德行?】
程佳韵无声叹了口气。
看来,黄粱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黄粱和谢霄正讨论着晚上吃什么,程佳韵则陷入深思——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回想一番后,她忽然觉得自己胆大包天。
若是她刚才的行为被人拍下来放到网上,八卦新闻会怎么写?
“素人女画家调戏落魄男明星?”
这样的新闻,怕是分分钟上娱乐头条,她大概率也会被人扒的得底裤都不剩,甚至被唾沫星子喷死。
-
傍晚,天空悬着一轮弯月和两颗星,三个人一道行走在油柏路上,一路都能闻到扑鼻而来的花朵清香。
程佳韵能感觉到,两个男生为了迁就她的步伐而刻意放慢了脚步,但她和谢霄之间,始终没有再讲一句话。
偶尔黄粱挑起话题,谢霄也会跟着符合几个字,但只要程佳韵一讲话,他就开始装聋作哑,死活不接腔。
这不就是明摆着跟她置气?
三个人在美食街徘徊许久,最后挑选了一家本地餐馆。两个大男人把点菜的重任委以程佳韵,但当她认认真真点菜时,对面的人却开始作妖。
“你们想吃汽锅鸡吗?是当地的美食诶,我来这里半个多月了,一次都没吃过。”程佳韵一边翻看菜单,一边征求对面两人的意见。
黄粱瞟了一眼,表示赞同:“我觉得可以,听着还不错。”
结果下一秒——
谢霄:“我不吃鸡。”
程佳韵点点头,继续翻菜单:“那……鸡豆凉粉?这个也是特色菜诶。”
谢霄:“我不想吃凉菜。”
“……”程佳韵又向后翻了几页,“饵块呢?总得有个主食吧?”
某人:“看起来硬邦邦的,不要。”
“小锅米线?腊排骨?菌菇火锅?”
程佳韵差点没把菜单翻烂,却被对面那人一一否决:
“米线太大众。”
“北方人吃不惯腊味。”
“菌子锅吃多了会致幻。”
……
程佳韵算是看明白了,谢霄今晚是摆明了故意针对她。
换做从前,以她的性子怕是早就拍桌子走人了,但今天形成这样的局面,说到底也有她的一份责任,她是有些心虚理亏的,所以一腔怒火只能憋在心里,不好发作。
一旁的黄粱自是看出了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就差用眼神杀死对方。以他的角度来看,必然是谢霄在作妖,这祖宗就没有一天让人省心的。
但转念一想,以程佳韵那锱铢必较的性子,她能在被谢霄明晃晃地针对后仍然隐忍不发,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隔着一张餐桌,程佳韵和谢霄对坐着,一言不发。
黄粱懒得理他们,索性自己拿过菜单点了几个菜。考虑到程佳韵刚出院,胃还没彻底恢复,他又贴心地备注:所有菜品都少油少盐不加辣,不要太过重口味。
谢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贴心。”
“没办法,我就是老妈子的命。”黄粱白他一眼,“平时我也是这么照顾你的,也不见你夸我贴心。”
程佳韵自顾自地看手机,不想理会对面阴阳怪气的人。闲来无事打开微博,向上一滑,便蹭蹭蹭弹出来数十条有关谢霄的新闻。
她的心下意识颤了颤。
最近关于他的推送,越来越多了。
她抬手,指尖贴近“不感兴趣”“减少相关推送”的按键。就在快要触及到的时候,指尖颤了颤,她又收回了手。
无所谓,当成娱乐新闻看看也不错。她心想。
不久,菜已上桌,谢霄习惯性地把碗筷用开水烫了一遍,全方位消毒。确认烫干净后,他又用餐巾纸仔仔细细地把碗壁和勺柄擦干。
黄粱自觉地把自己的碗筷递过去,谢霄自然地接过,不厌其烦地做着重复的动作。
而后,他忽地抬眼,看向对面正盯着手机屏幕的程佳韵:“你的碗。”
对面忽然伸过来一只指节修长的手,程佳韵抬头,诧异了几秒,笑道:“终于肯理我了?”
她把餐具递过去,毫不客气地说道:“谢谢了。”
“最近是流感高发期,毕竟在同一桌吃饭,还是注意些卫生的好。”谢霄认真烫着碗,那张毒舌的嘴却不曾停下:“你别想多。”
程佳韵懒得听他念经,见眼前满满一桌菜,她已感受到味蕾和肠胃召唤的声音,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程佳韵刚夹了一块子青菜,还没送进嘴里,忽地,一道声音从隔壁桌传来:
“谢霄?”
三个人一齐回头,只见隔壁桌有个打扮贵气、妆容精致的女人正起身看向他们这边,还向他们招了招手。
看见谢霄,女人无比欣喜,下一秒就离开座位,朝他们走来。
“谢霄,还真是你啊。”女人将谢霄上下打量一番,脸上满是惊喜:“这也太巧了吧,居然在这里遇到你!”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谢霄的胳膊。
这女人太过热情,倒让谢霄有些局促。眼看躲不及,他正要起身,却被黄粱拦在身后,阻断了那女人的触碰。
“黎小姐,这毕竟是私人行程,不是剧组聚餐,还是得保持距离,小心为上。”黄粱笑着提醒。
女人面露尴尬,很快又隐去:“你也太警惕了些。这里这么小,又这么偏僻,怎么会有狗仔出现?”
这女人的一系列反应,被站在一旁的程佳韵尽收眼底,她猜测这女的一定是个演员,而且是演技稀烂还要自己花钱买热搜吹捧演技的那种。
却不想,那女人很快注意到她:“这位姐姐是?”
程佳韵抬头看了她一眼,大大方方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程佳韵,是一名插画师。”
“插画师啊。”听见她的职业,女明星暗自松了口气,眼神里却含着极其明显的嫌弃。她笑了笑:“你好,我叫黎好,是诚华娱乐的签约艺人。”
程佳韵:“你好,黎好。”
女明星:“……”
结束了尴尬的对话,程佳韵这才注意到黎好身边杵着一个小姑娘,那安安静静唯唯诺诺的模样,一看就是她的助理。
“诶,谢霄,你今晚没事对吧?”黎好忽然想起什么,提议道:“不如我们待会儿一起去唱歌吧?反正你也在休假,大家一起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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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一句
四月的云南,晴雨参半。
来到灵溪镇的前半个月,程佳韵一直享受着推开窗就能看见晴朗阳光的日子,却不想从第三周开始,整个小镇阴雨连绵,连空气中都夹杂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程佳韵一向讨厌下雨,更讨厌雨天乌云压城的阴郁感,所以整整一周,她都懒得出门,整日窝在民宿里画画。
偶尔雨停的时候,她从外窗看向不远处的水塘,总能在三五个钓鱼老大爷中找到谢霄的身影。多数时间,他都穿着一身呆板无趣的黑色,长手长脚的人又白净,扎在人堆里格外显眼。
虽然谢霄身旁日日立着鱼竿、放着饲料,看起来极其专业,但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基本都是摆设。他钓鱼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都是靠在躺椅上打盹儿或者看书。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程佳韵便把谢霄的行为举止摸得透透的。
有时候她会感叹缘分的离奇。
这个日日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居是个小有名气的男明星。
盯着窗外看了半晌,程佳韵伸了个懒腰,关上窗,滴了几滴眼药水准备继续画图。
忽然“叮咚”一声,手机备忘录弹出一条提示信息,程佳韵放下眼药水,揉了揉眼睛,点开那条提示——
【手机备忘录提示您,距离您的“工作计划14”到期还有三天时间。】
程佳韵有些懵,接着点开详情页,查看计划列表,才发现里面记录着:
「工作计划14」
订单类型:绘梦定制
单主:谢霄
交稿日期:4月22日
(温馨提示:您的工作计划即将到期,请您按时完成。)
读完提示信息,程佳韵差点石化在原地……
距离上次与谢霄沟通画稿,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而画稿依旧停留在线条初稿的阶段,连基础上色的工作都未完成。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完完全全忘了这回事!
程佳韵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在插画师这个行业里,拖稿和悔单都是很严重的事情。
何况她日日都能看见谢霄的身影,偶尔遇见他,两人也会礼貌地打个招呼,她怎么就硬生生忘了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一单交易?
是因为谢霄没有向其他单主那样成天催着她交稿,还是因为这一周忙着绘制线上插画,把这件事彻底抛诸脑后了?
“真是猪脑子……”
懊恼了半晌,程佳韵打开微信,找到最近联系人,点开谢霄的大胖橘头像,编辑好消息发送过去:
【谢霄,你还记不记得,你一周前在我这里下单了一副绘梦订单?】
【我这段时间接的订单有点多,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你下午有空吗?如果有的话,咱们碰个面,商量一下这幅画的上色问题?】
发完消息,程佳韵心里有点忐忑。这几天好不容易和那小孩儿缓和了关系,他若因为这件事情再与她闹脾气,后续合作岂不是会很不愉快?
他该不会一气之下,不付给她尾款吧?
等待了大概五分钟,对方一直没有回复,程佳韵心里愈发焦躁起来,渐渐开始坐不住。
她嫌打字太麻烦,干脆直接发了两条语音过去:
“谢霄,你待会儿会回房间吗?我会把今天下午的时间空出来,等你钓鱼回来,咱们商量一下后续的填色问题?”
“或者,你要是嫌麻烦,我就先按照我自己的理解给这幅画填上色,然后把电子版发你邮箱。你看过之后若是觉得没问题,咱们就结单?”
一次性说完两条30秒的语音,程佳韵觉得有些缺氧,一口气喝完半杯水,然后一边等待着谢霄的回复,一边打开上次保存下来的初稿,把自己觉得不满意的地方进行调整。
然而过了十分钟,手机依然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微信界面没有出现任何回复。
程佳韵心想,这人不会是把手机开了静音模式,自己搁水塘边睡着了吧?
她起身走向阳台,推开窗,往水塘方向看过去,只看见几个垂钓的大叔,并未找到谢霄的踪影。
正奇怪着这人去哪了,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大胖橘头像在屏幕上闪烁个不停。
程佳韵总算松了口气,摁下接听,正准备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谁知对方先她一步开口,冷淡的嗓音透过手机传过来:
“就这么点事,你至于发十几条信息轰炸我?”
程佳韵仿佛听见电话那头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无奈道:“我这不是在跟你解释吗。”
“知道了。”谢霄说,“等着,我正准备回去。”
“好,那我去你房间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程佳韵的心情莫名晴朗起来。
谢霄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听着不像不开心。回想这一周,他没有在这件事上催过她,大概率也是跟她一样忘了这回事。
程佳韵迅速换了身衣服,抱着ipad下楼,准备去谢霄的房间。
行至三楼与二楼的楼梯间拐角,却忽然听见楼下一阵喧闹声。远处好像有车开过来,鸣笛声阵阵,仔细听起来,还有人们嘈杂的议论声由远及近。
程佳韵一时好奇,以为是民宿迎来了什么大型旅游团,正要从楼梯转角处的窗台往下看。
还未来得及探出脑袋,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程佳韵回过头,惊喜地看向那人:“谢霄,你回来了!我正准备……”
话未说完,谢霄忽然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的手腕就往楼上跑。
程佳韵懵了,莫名其妙的被他拖着跑了两条走廊。她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慌张地问道:“你跑什么?出什么事了?”
“别问。”谢霄只顾着往前跑,没功夫回答她。
两人一直跑到民宿三楼最隐蔽的角落才停下,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楼下一时间热闹起来,程佳韵隐隐听见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你们说,谢霄真的住在这里吗?”
“网传他和公司闹解约呢,一气之下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我怎么听说,是他合约到期了,他经纪公司却逼着他续约,死活不肯放人,他被逼得得了抑郁症,无奈之下才消极避世的?”
“之前不是还有人拍到他在这附近垂钓的照片,发到网上?我好像保存下来了,找给你看啊——”
“啧啧啧,真帅,这么高糊的照片也挡不住那逆天的颜值!”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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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句 怎么会轻信这种人……
两人盯着窗外看了许久,发现那些人始终没有要走的意思。
民宿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妻,这样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他们正常营业,但他们好说歹说都没用,那群私生饭如同钉子钉在原地,怎么也不肯离开。
“反正今天看不到我家霄霄,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就是,网传谢霄即将退圈的事都已经这么久了,他也不出来发声,盛空娱乐的公关团队也像死了一样,一点不着急给霄霄反黑!”
“今天若是遇见他的经纪人或是助理,我一定要好好问个明白,凭什么这样对待我家霄霄!”
……
程佳韵一向耳力不差,她将脑袋凑近窗户缝隙,隐隐约约能听清那几个女孩的谈话内容。一口一个“霄霄”叫的如此亲密,也不知道谢霄亲耳听到这些话会作何反应……
“霄霄。”程佳韵捏细嗓音,模仿着那些女孩矫揉造作的语气,看向对面的人,“今天看不到霄霄,我是不会走的。”
谢霄无语:“程佳韵,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十分钟后,不远处的油柏路上传出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一辆计程车远远驶过来,在民宿门口停下。
谢霄看见黄粱从计程车上下来,正要走近民宿小院的时候,忽然被院中这庞大阵仗惊到。
他怔住。远远看了一眼,忽然在人群中搜寻到一个眼熟身影——其中有个女孩,是谢霄的站姐,名字叫彭心蕾。
从前不论谢霄去到哪里拍戏,或是出席何种时尚活动,基本都能在后援会里看见她的影子。
同时,她也是微博超话和贴吧的头号大粉。
黄粱站在人群外侧,默默观察了那个女孩许久,基本确认她的身份。他拿出手机隐晦地拍了张照片,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贺晨打个电话,描述一下眼前的情况。
却不想下一秒,彭心蕾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一双乌黑锃圆的眼睛直向后瞟。
黄粱反应极快,他戴好口罩,佯装做看热闹的人,在人群外流连几秒,最后趁人不注意果断溜掉。
一进楼梯间,黄粱像是脚上拴了马达,飞速跑上二楼,来到谢霄房门前。
他不敢敲门,怕动静太大被人听见,于是打开手机发送了一条微信:【开门。】
不到三秒,谢霄回复:【开不了。】
一秒后,又发来一条:【我不在房间。】
黄粱头都大了,心中焦急万分,直接拨通他的电话:“祖宗,你又跑哪儿去了?”
“我在……”谢霄差点脱口而出他在程佳韵的房间里,犹豫了下,终是没说出口,话到嘴边及时转了个弯:“我在310房间。”
“310房间?”黄粱满脸疑惑。
他怎么记得,310貌似是程佳韵的房间?
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这么多:“好了,先不说了。我上去找你!”
说完,他急匆匆上楼,还要保持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
程佳韵还是头一次见到黄粱这么焦急的样子。
进屋后,他先是向程佳韵道歉:“抱歉,程小姐,打扰了。”
随后大步走向谢霄,来不及废话,直入主题:“这事儿该怎么办?那群人太疯狂了,楼下民宿老板根本劝不住他们,已经报警了,警方应该马上会赶来维持秩序。”
说罢,他话锋一转:“不过你猜,我刚才在人群里看见谁了?”
“谁?”谢霄显然心绪不宁,虽在与他交流,眼睛却始终盯着窗帘缝隙,担忧着外面的局面。
“彭心蕾。”黄粱说,“就是你的头号大粉。”
这么一说,谢霄好像明白了什么。
彭心蕾是谢霄经纪人贺晨的表妹,早年间被贺晨带着参加一些小型晚宴,在饭桌上见到了谢霄,被他身上清冷淡漠的气质吸引,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他的狂热粉丝。
虽然目前谢霄深陷解约风波,风评也受到了影响,孕育出不少黑粉。但刚出道时的谢霄,演技好,为人谦和,样貌气质佳,在挺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小有人气的。如此,才会诞生一批像彭心蕾这样的死忠粉。
可惜彭心蕾陷入追星的圈子太深,大学毕业后便无所事事,随便在贺晨的经纪公司挂了个闲职,追星反倒填满了她的全部生活。
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彭心蕾虽时刻掌握着一手资源,但当初谢霄是一气之下独自一人来到的灵溪镇,谁也没有告诉,连贺晨都是在他到达这里数十天后才软硬兼施,逼他说出了自己的行踪。
所以基本可以推断出,彭心蕾是从贺晨那里知道了谢霄在灵溪镇的消息。
那么门外乌泱泱一片狗仔和记者,究竟是贺晨走露风声蓄意安排的,还是那位没脑子的彭大小姐想出来的馊主意?
他真的不愿去想。
半晌,谢霄问:“你的意思是,我的行踪是贺晨有意透露的?”
其实之前他心里不是没有冒出过这个想法,只是他一直天真地觉得,即便他和公司闹得再僵,他们之间也存在着剪不断的利益关系。应该没有哪个艺人团队,会不遗余力地黑自家艺人吧?
毕竟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船翻了,谁也不能保证鞋袜不被沾湿。
但贺晨为了逼他续约,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使这类阴招,让他在人们的谩骂和谴责中产生自我怀疑,逐渐击溃他的心理防线,让他明白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公司给的,与公司作对,就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见他很快明白过来,黄粱点点头:“说白了,贺晨这次做得这么绝,无非就是想逼你回去,逼你乖乖签下续约条款。至于过程怎样,不重要。”
谢霄望着他,而后目光转向地面,脑子里很凌乱。
半晌,他嗤笑出声:“我当初怎么会轻信这种人?”
程佳韵坐在一旁,听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哑谜,头顶冒出无数个问号。
转念一想,这两人说话丝毫不避讳她,看来是把她当成自家兄弟了。
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说了这么多,有结论了吗?谢霄的行踪到底是被谁透露的?还有,半个月前在鱼塘边偷拍谢霄的人,又是谁?”
“大概有结论了。“谢霄抬眸,看向她,“不过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等处理完眼前这些麻烦事,我再讲给你听。”
“好。”
见他不愿多说,程佳韵也不再多问,只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盼着他解约成功的那天。
-
由于民宿的位置有些偏僻,在接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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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句 总有人赢得轻而……
程佳韵没想到,已经被警察请走了的彭心蕾竟然再次折返回来。
粉丝亲自跑来骂偶像,她还是第一次见。
由于彭心蕾折腾出太大动静,被这么一闹,民宿里不少住客纷纷从屋子里出来,打量着楼下发生了什么。
见状,黄粱急忙上去拉住谢霄,把他往后拽:“你赶紧把口罩和帽子都戴上,现在就回屋。”
谢霄下意识抬头瞟了眼,发现楼上确实不少人探出头向下看,这才意识到处境不妙。
“那我先走了,辛苦你。”谢霄低声说,还没走出两步,他回头,深深看了程佳韵一眼。
程佳韵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回去。
“谢霄!”彭心蕾不甘心地叫住他,“你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今天看到的全部告诉我表姐!”
谢霄没回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随便你。”
见他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程佳韵隐隐有些担忧。倒不是担忧彭心蕾误会她,而是怕谢霄在这样的敏感时期被爆出什么不好的新闻。
彭心蕾被气得发笑,许久才吐出一句:“谢霄,你真的很让人失望。”
此时谢霄已经走出很远,但还是听见了她的话。他脚步顿了顿,手掌下意识攥紧,而后加快脚步往回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黄粱也不知该如何收拾这破烂局面,他只是个助理,又不是经纪人,哪来的天大的面子把这位大小姐请走?
黄粱叹了口气,觉得他此刻只能以理服人:“彭小姐,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跟我说。你也知道这样闹下去的后果是什么,不仅会给谢霄带来不好的影响,还会给你的表姐惹出不少麻烦。”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就算是看在你表姐贺晨的面子上,别再闹了,行吗?”
黄粱把话说到这份上,彭心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意气用事。她不怕惹出什么麻烦,左右不过是被自己idol亲自报警举报,被警察带走觉得不爽,跑来发泄一下情绪,又没有真正伤害到他。
她真正害怕的,是她表姐这个人。
若是这件事闹大了,以贺晨的脾气,不知道会怎么收拾她。
见对面的女孩情绪慢慢平息,黄粱说道:“彭小姐,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么一通闹,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有心人拍下来放到网上。”他暗暗提醒,“若是上了娱乐新闻,不止谢霄,怕是你也一起出名了。”
黄粱说完,彭心蕾陷入沉默,五分钟前的嚣张气焰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许久,她抹了把眼泪,不甘心地说:“请你转告谢霄,就算他执意要解约,下一家经纪公司也不定能比得上盛空娱乐。”
“没有我表姐,没有我们这些粉丝,谢霄他什么也不是。”
走之前,彭心蕾特意回头看了程佳韵一眼。
她穿着件奶茶色针织衫和藕色半身裙,一头微卷长发披散着,慵懒又随意,那张不施粉黛的脸在柔和灯光下更显白皙通透。
确实是个怎么也挑不出毛病的女人。
更加降维打击的是,程佳韵从头到尾一副淡然模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破口大骂,看着她歇斯底里,反倒衬得她自己像个只知撒泼打野的神经病。
这世界总是那么不公平,总有人赢得那样轻而易举。
接收到她的眼神,程佳韵面无表情地提醒:“我和谢霄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别想多。”
从前程佳韵一直不知道饭圈里所谓的“脑残粉”“狂热粉”“私生饭”“脱粉回踩”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彭心蕾身上看到了典型。
她难以想象,谢霄从前都是怎样忍耐这位大小姐的,他这几年能凭空多出这么多“黑料”,怕也是跟贺晨、彭心蕾这俩姐妹脱不了关系。
一个心机深沉,一个缺心眼,真不愧为一家人。
-
彭心蕾走后,黄粱并没有因此松口气,反而更加担心谢霄的处境。左思右想后,他还是决定打电话给贺晨。
电话拨了许久,贺晨终于接听。
“有事吗?”知性又略带沙哑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听起来很是疲惫。
黄粱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十点了,“晨姐,这么晚打扰您了。”
他没打算废话,直接进入主题:“晨姐,心蕾来灵溪镇了,这事儿您知道吗?”
……
京州市。
安宁大酒店的豪华公寓套房里,贺晨刚忙完一天的工作,正准备洗漱时,接到了黄粱的电话。
听过黄粱的描述后,她被气得气血上涌,连忙查看微博和贴吧有没有出现与谢霄相关的爆料,并通知团队随时留意八卦动态,做好应急公关的准备。
贺晨的直觉没有错,几分钟后,果然有不少营销号在微博搬运相关词条和照片。
「知名男明星沉寂两年后再次出现,原因竟是与公司解约失败跑到山里度假!」
「谢霄大粉脱粉回踩,半夜只身闯入其居住民宿,对其进行辱骂和人身攻击!」
「谢霄与其站姐撕逼现场!视频中一晃而过的神秘女子究竟是谁?」
……
无数词条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随着转发评论的人增多,浏览量和讨论量逐渐上升。
贺晨揉了揉太阳穴,提起精神在微信群里发出一条群公告:紧急通知,公关部所有人,现在立刻上线,准备加班。
-
凌晨三点,所有与谢霄在灵溪镇相关的视频和照片被清除干净,热度彻底降下去。贺晨终于松了口气,拨通了彭心蕾的号码。
夜色正浓,彭心蕾也睡得正香。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将她从梦中惊醒。她下意识挂掉电话,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谁知没过几秒,电话再次振动起来。
彭心蕾手机铃声被扰得快要崩溃,她摁下接听键,正要爆粗口,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后,骂人的话瞬间憋了回去。
“醒了?”贺晨的声音从手机传出,听起来有几分压抑和阴森。
奈何彭大小姐心太大,根本没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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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句 想要得到,就得尝尝失去的滋……
回到房间,谢霄快速冲了个澡,尝试着入睡,可辗转反侧许久,根本没有困意。
想到白天发生的一切,想到那些人堵在民宿门外看热闹的样子,以及在某些看不见的角落可能会有摄像机正悄悄对着他,他的内心就无比惶恐和煎熬。
谢霄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那影子张牙舞爪地想要将他吞噬,他不停地向前跑,却总是在即将到达光明之处的时候再次被黑暗包裹。
脑中好像有个声音一直跟随着他,用阴森诡魅的语调笑着对他说:跑吧,快跑啊。
当他拼尽全力再次看见微弱的光亮,那影子却再次将他拖回去,抑制住他的双手双脚,尖锐的嗓音再次在他耳边说道:
谢霄,你逃不脱。
……
徘徊在清醒与困顿的边缘,他内心挣扎许久,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翻出药瓶,打算吃半片助眠的药,却在此时收到黄粱的信息:
【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告诉贺晨了,我怕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俩应付不过来。】
谢霄正要说一声“谢谢”,结果“叮咚”一声,微信又接收到一条消息:【你也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有时候不听不看不想,对自己来说也是件好事。】
他原本不想麻烦贺晨,可就如黄粱所说,万一发生什么突发情况,他们俩怕是根本束手无策。
谢霄也想不听不看不想,就当做这些事情与自己无关。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点进了微博,在搜索栏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出来的新闻基本都是新鲜热乎的——如他所料,今天和彭心蕾发生龃龉的时候的视频,果然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随后许多营销号开始转发带节奏,一时间,关于他的词条冲上热搜前二十。
但关于这件事的热度很快降了下去,不少大v用户删博,可想而知是公关团队发挥了作用。
看到爆料视频中彭心蕾对着他歇斯底里的画面,他皱着眉将进度条向后拉,大约有3-5秒的时间,镜头转向了站在一旁的程佳韵,还拉大了镜头特写。
翻到评论区,果然有人带节奏辱骂程佳韵,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他终究还是牵扯到了无辜的人。
自责和内疚裹挟着他,谢霄退出微博,将手机关机。
他决定短暂地做一只懦弱的鸵鸟,自欺欺人地把头埋进沙子里,假装听不见外界嘈杂的声音。
-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谢霄依旧未眠。他已经习惯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从天黑熬到天亮的滋味。
失眠的时间总是无比漫长和难熬,时针不知转动了多少圈,指向七点的时候,谢霄接到了贺晨的电话。
看见来电人,他内心万般抗拒,但想到昨天撤热搜的节奏那么快,应该是贺晨带领团队在电脑前守了一夜,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
摁下接听键,他没说话,沉默几秒后,倒是贺晨先开了腔:“谢霄,我又替你处理了一桩麻烦事。”
“我没让你替我处理。”谢霄说。
“谢霄,你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讲话。”贺晨耐着性子,试图与他摆事实讲道理:“如果不是我让团队及时公关,你和彭心蕾的事情怕是早就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买上高位热搜,闹得人尽皆知了。”
谢霄太熟悉她的套路,懒得与她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晨姐,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倒也不必装。”
他冷笑:“你敢说我的行踪不是你透露给彭心蕾的?”
贺晨有一瞬的沉默。
原来谢霄心里什么都明白,此刻点破这些事情,怕是已经决定要与她撕破脸了。
想到这里,贺晨忽然有些慌乱,但很快抑制住情绪,定了定神,给他下最后通牒:
“谢霄,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快点回来。三季度的s+影视项目我已经和薇姐谈好了,只要你回来,乖乖在续约合同上签字,这部剧的男主,你一定是不二人选。”
贺晨说得无比认真,谢霄却被她逗笑:“贺晨,那我问问你,我一个将近两年没怎么进组拍戏的人,人家凭什么用我,还让我演男一号?”
谢霄抛出这个问题,露骨而又直接。
贺晨再次无言以对。
让谢霄参与这部s+的大制作,甚至担纲男主角,对方给的条件是什么,她心知肚明。
但为了抢占这一资源,留住谢霄,她还是这样做了。
见她沉默,谢霄重复问道:“说话啊,怎么不说了?”
贺晨站在落地窗前,手指摁在窗沿上,一用力,指尖忽然被划出一条淡淡血痕。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用卫生纸随便包扎了一下,指尖传来的疼痛让她眉头浅浅皱起:“人生就是这样,想要得到就得先尝尝失去的滋味。”
“谢霄,我话就说到这里,怎么选择就看你自己了。新的合同已经拟好了,给你最后两天时间考虑,想好了告诉我。”
那边许久不回答,贺晨担忧地看了眼通话界面,电话并没有被挂断。
她敲了敲手机屏幕,再次提醒道:“谢霄,我知道你在听。”
“你懂我的意思,对吧?”她说,“离开公司,你不仅会一无所有,还会失去你最初拥有的东西。”
“你自己好好权衡吧。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你若是不出现在公司签下续约协议,我保证你会后悔。”
-
谢霄在屋子里窝了整整两天,中间除了黄粱来给他送饭,关心他的情绪是否正常,其余时间,他都是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看书,或是盯着天花板发呆。
过了两天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第二天下午,谢霄收到了程佳韵发来的消息。
看见那个名字的一瞬,他直接从床上弹起来,黢黑幽深的瞳孔闪过一丝光亮。
谢霄满怀期待地打开聊天界面,却见对方发来一句:【谢霄,今天是订单到期的日子。你的绘梦图我已经画好了,待会儿我把电子版发给你,你接收一下,看看是否满意。】
读完信息,谢霄忽然泄了气:“原来是聊工作上的事情。”
而且,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订单到期,她如期交稿,他付给她尾款。
然后呢?订单结束,他们就再无关系了?
谢霄觉得有些头痛,他脑子很乱,不想面对这些问题。
纠结许久,他回复道:【先放着吧,不急。】
程佳韵:【???】
不出两秒,程佳韵的电话打了过来。
见谢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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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句 只要能看见明天……
其实在事业沉寂的这几年里,谢霄不是没登上过热搜,但多半是些不痛不痒的芝麻小事,也基本没有大爆过。
但今晚,“谢霄”相关的词条确实被刷爆了。
程佳韵也是在回屋后随手刷了刷微博,看到关于谢霄的各类黑热搜后,才知道这短短一小时内他都经历了什么。
程佳韵一条条点开热门词条,几乎是清一色的黑通稿:
「谢霄多次与大佬同框,两人前后进出酒店。」
「谢霄与万舟集团董事来往密切,知情人爆料谢霄曾是双性恋。」
「演员谢霄深夜约见粉丝站姐,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
程佳韵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以谢霄的性格,怎么会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这些年谢霄若是肯配合公司炒作,或是通过走一些歪门邪道获取资源,那他也不至于这么糊,怕是早就飞升一线了。
评论区里,各派粉丝也是一顿恶战。黑粉和对家纷纷下场,谢霄的粉丝则统一战线极力反黑。
有趣的是,今日有关谢霄的黑料一共占据了七条热搜,其中三条位列热搜榜前三名,久居不下。仿佛是有人钉死了谢霄,执意要把他的黑料闹到人尽皆知才肯罢休。
而他的经纪公司,向来有着“公关速度全网第一”称号的盛空娱乐,自始至终没有发过任何声明和反黑公告。
程佳韵根本坐不住,急得在房间来回踱步。这种时候她不好直接联系谢霄,只能发信息给黄粱:【网上的爆料我都看到了,谢霄现在还好吗?】
黄粱很快回复:【他很不好。就如同一小时前你看到的那样。】
回完消息,黄粱再次拨打了贺晨的电话,今天已经是第十次打给她,依旧是关机状态。
黄粱气得直接摔了手机。
他们做得这么直接,这么明目张胆,明显是要在谢霄解约前泼一盆脏水,让他直接社会性死亡。
这么多的黑料叠加起来,即便谢霄真的解约成功,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有经纪公司敢签下他这“失德艺人”,甚至会影响到他未来的考研录取。
“我有预感,兄弟。”黄粱丢下ipad,忽然起身,开始收拾行李,“咱们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换一间民宿,或者咱们直接订机票离开灵溪镇。万一再被爆出你的居住地,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疯找到这里……”
这几天突发事件一桩接着一桩,黄粱也是硬撑着,情绪快到达临界点,有一点风吹草动便精神紧绷。
“不必了。”谢霄浅浅呼出一口气,轻声说:“无所谓,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谢霄拿起平板,再次翻看起热搜上的娱乐新闻,唇角勾起一抹轻嘲。
那些所谓的和大佬同框的照片,他都有印象——在他出道后,所有饭局都是贺晨带他去的,她本人也全程在场,可照片上却只截取了谢霄与大佬同框的部分,弱化了其他人的存在,显然是在混淆视听。
在别人爆出的视频里,他和彭心蕾发生了龃龉是真的,但事实上他才是被骂的那一个,从头至尾,他从未对彭心蕾说过什么过分逾矩的话。
被人围堵、跟踪、偷拍的人明明是他,被侵犯个人隐私的也是他。
而爆料中所说的“与他来往密切”的万舟集团的老总,谢霄根本不认识,同框照片里被老总揽着的人也根本不是他,只是侧脸有些相似。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自导自演,找到与自己身高体型都相似的人故意拍了这一组照片,然后再进行剪辑,以假乱真。
刷着自己的黑料,谢霄忽然发现:这居然是出道七年以来,他最火的一次。
也许今天过去,谢霄这个名字在娱乐圈就真的成为历史了。
这样也好。
解约后,他就带着父母离开京州,找个偏远小城生活。做什么都好,只要不再当艺人,不再面对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像普通人一样简单地活着。
只要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就好。
谢霄合上平板,从兜里摸出一片安眠药,准备吃上半片好好睡一觉,不再理会外界的是是非非。谁知药片还未吞下去,手机就嗡嗡振动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贺晨打来的。
他倒是再次低估了这个人的无耻程度。
谢霄摁下接听键,没有任何寒暄,直截了当地向她发问:“你知不知道,爆假料制造舆论,带节奏引起网络暴力,一旦被证实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贺晨悠悠打了个呵欠,笑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轻咳两声,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谢霄,我早对你说过,年轻气盛是好事,但你不能一直任性下去,否则会遭到反噬的。”
谢霄咬了咬牙:“贺晨,你是真的无耻。”
“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就先不计较你口出狂言了。”贺晨说,“怎么,还是不肯续约吗?”
“好玩吗?那你就慢慢玩,最好一次尽兴。”谢霄原本懒得理她,但一想到她那狂妄自大、自以为谁都可以拿捏的模样,他就觉得恶心。
“贺晨,你年纪也不小了,劝你少折腾自己。还有,所有的黑通稿我都会截图取证,请律师做证据链保全。你继续折腾吧,当心把自己玩进去!”
挂断电话,谢霄将贺晨的号码拉入黑名单,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疲惫地闭上双眼。
他原本已经不想再计较了,但贺晨这样逼迫他,把他置于绝境,事后还来挑衅,就是断定了他不敢反击。
若他真的一直懦弱下去不做任何回应,这场无休止的抹黑会不会一直进行下去,直到他被舆论折磨得体无完肤为止?
-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云层被夕阳染成红色,形成绚丽壮观的火烧云。但程佳韵今日并没有闲心去欣赏美景,她坐在窗前,仔细研究着微博热搜里的图片。
她将图片导进绘图软件里,一帧帧放大去看,以绘图师的专业与敏感度,还是能够看出许多端倪的。
比如那几张所谓万洲集团老总与谢霄同回酒店的照片——照片清晰度就不用说了,糊得只能隐约看出个轮廓。虽然照片中那人的身型从各个角度来看都与谢霄极为相似,但从某些细节还是能看出破绽。
但即便是这样,取证需要时间,反击也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而谣言不论真假,只要被人广泛传播,网民们都会在潜意识里把它当做真的。
没有人会为说过的话、造过的谣付一句责任。
程佳韵将照片中不对劲的地方截图保存,继续发消息给黄粱:【这些视频不是真的,对吧?】
黄粱:【当然不是。】
黄粱:【谢霄和彭心蕾的那段视频就不用说了,妥妥的断章取义,那天晚上你也在现场,你清楚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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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句 即便身处黑暗,……
黄粱没进屋,始终保持着礼貌距离。
许是一路跑过来的缘故,他浅浅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谢霄把自己锁在洗手间了,跟他讲话也不理人。这都一个多小时了,还是不肯出来。程小姐,你能不能去帮我劝劝他?”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直接破门啊!他万一想不开怎么办?”程佳韵担忧道。
“那倒不会。”黄粱抓了抓脑袋,“他之前每次心情压抑的时候都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在密闭空间里呆很久。”
“……”程佳韵莫名觉得他这话有点自相矛盾,挑眉道:“所以呢?”
黄粱解释:“程小姐,那什么,你不是学过的心理咨询类的专业课程,还考了执照吗,你看能不能帮帮忙,开导一下谢霄?”
“他这样一直不吃不喝不说话,怕是会自己把自己绕进死胡同,我怕他……怕他会一时情绪激动,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可是,他刚刚还赶我走来着。”程佳韵轻声嘀咕着。
万一她过去开导安慰他,又被赶出来怎么办?那样岂不是自讨没趣。
“什么?”黄粱耳背。
“没什么。”程佳韵摇了摇头,内心纠结了一番,决定再管最后一次闲事。
“走吧,去看看他。”
程佳韵带上了手绘板,里面存着已经完成的绘梦设计图的初稿。她抱着侥幸心理,想着或许谢霄在看到这幅画后,内心能够被稍稍治愈,从而振作起来。
进屋后,程佳韵发现屋子里的檀香味貌似淡了点,看来她上次说过的话,他真的有听进去,并且已经在逐渐减少使用熏香的次数了。
发现这一点,她心中倏然一暖。
放下手里的物件,程佳韵来到洗手间门外,莫名有些紧张。贴耳听了听,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屈起手指轻轻叩了叩门:“谢霄,你在里面吗?”
如她料想般,没有回应。
程佳韵下意识看了眼黄粱,对方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她叹了口气,再次尝试:“谢霄,我是程佳韵,你能听见我说话,对吧?”
“谢霄,我听黄粱说你一直待在洗手间不肯出来,你这样不吃不喝会把身体拖垮的。”程佳韵回忆起这两天的风波,抿了抿唇,接着说道,“网上那些传闻我都看到了,我们都心知肚明那是假的,是有人恶意造谣诋毁你,不是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那些喜欢你、支持你的人,他们难道不清楚吗?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三言两语的恶意诋毁就轻易改变对你的看法。”
“所以谢霄,你应该振作起来,我们找一个专业的律师一起想想办法,看看能从哪里找到突破口,用法律途径来解决这些舆论,捍卫自己的权利。”
“谢霄。”见他依旧没反应,程佳韵再次拍了拍门,“谢霄,你看我说的对吗?”
转眼十分钟过去,程佳韵说得口干舌燥,可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程佳韵有些泄气了。她再次望向黄粱,“要不再等等?也许他想明白了,会自己出来呢?”
“也行。”黄粱叹了口气说,“姐,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水。”
程佳韵正好口渴,点了点头,结果还未坐下,手机忽然传来两声振动。她点开来,是一条添加好友申请。
仔细看了看,发现对方的头像上写着一行字:清远律师事务所。
她貌似知道这人是谁了。
通过好友申请,程佳韵正纠结着怎么打招呼,不想对方先开了口:
清远法务咨询:【佳韵你好,我是阮承安。】
程佳韵咬着唇,在对话框里敲出长长的一段文字,又觉得啰嗦,索性删掉,直接问了句:【承安哥你好,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对方很爽快:【当然。】
几秒后,发过来一串电话号码。
程佳韵立马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电话里,程佳韵把谢霄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下,随后问道:“承安哥,像谢霄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提前做好证据保全和真假图片鉴定?”
“佳韵,看来你是提前做了不少功课。”阮承安低笑,“能让你这么上心,是不是说明,这个人在你心里还挺重要。”
听见阮承安这样说,程佳韵原本平静的心忽然怦怦跳动起来,手指用力握紧,指甲微微陷入皮肉里。
她内心无比凌乱,沉默了几秒,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答案。
半晌,她咬了咬唇,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
电话那边,阮承安轻轻笑了一声,语气温和,言辞却犀利:“佳韵,那你说说,我为要什么给他提供法律咨询?”
感觉到阮承安有变卦的可能,程佳韵忽然慌了,大脑飞速运作着:“因为你是京州最好的律师。因为我只认识你,也只相信你。”
程佳韵有些着急,连带着语气也急切起来:“承安哥,我们曾是发小,从前也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不知是不是感冒了,阮承安轻咳了两声,讲话捎带些鼻音:“佳韵,你一直都知道的,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远远超过发小和朋友,以及你口中的‘承安哥’。”
若是平日里清闲时,程佳韵听见这样的话,心里或许会有波澜。但此刻,万分紧张的时刻,她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被焦灼的情绪笼罩着,实在没有心情听他聊这些旁的话题。
程佳韵不想再浪费时间,闭了闭眼,说道:“以这种方式找你,我知道很冒昧。现在情况真的很紧急,我没有再多一秒的时间去浪费了。承安哥,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帮忙,那么很抱歉打扰你,再见……”
“等等。”
就在她准备断掉电话时,阮承安忽然接腔,她似乎听见,电话那头他深深叹了口气,“佳韵,把你们收集到的相关信息和资料发过来吧,要尽量详细,记住了?”
听见他应下,程佳韵快要哭了,吸了吸鼻子说道:“好。”
挂断电话,程佳韵把自己从网上收集到的提前整理过的信息打包发了过去。
黄粱站在门口,显然听到了她讲电话。
程佳韵把文件压缩后点了“发送”,随后看向黄粱,欣喜地说道:“我这边有联系到律师,他愿意给我们提供线上法律咨询。”
闻言,黄粱脸上写满开心,下一秒却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他的报价是……”
“现在就别说这些了。”程佳韵心急如焚,“我再试试,能不能把那臭小子劝出来。”
程佳韵说完,忽然听见卫生间里传来一声响动。
她眸光一亮,立马跑过去,抓住机会,拍了拍门问道:“谢霄,我听到你动了!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别让我们再担心你了!”
大约十几秒过去,这一次,里面的人终于开口:
“程佳韵。”
浴室里传出的声音模糊而又朦胧。
程佳韵怔了怔,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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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句 未知的情愫在两……
谢霄看着程佳韵,许久都没有挪开眼。
看着她帮自己擦掉泪痕,听见她说的那句话,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存在着些许美好的——譬如他的家人,譬如黄粱,譬如她。
“那个人会是你吗?”
半晌,谢霄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说会有人替我掌灯。
那么程佳韵,那个人会是你吗?
“什么?”程佳韵没听清,抬起头询问。
再次对上她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他却忽然失了勇气,再也无法说出口。
“没什么。”谢霄盯着她手里的帕子,朝她伸出手,“给我,我洗干净再还你。”
“客气。”程佳韵笑了笑,大大方方把手帕递给他,转头去拿桌上的平板。
谢霄好似获得了什么奖励,唇角微微上扬起来,把手帕认认真真对折叠好,放进衣兜里。
抬起头,正好听见程佳韵叫他:“谢霄。”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程佳韵忽然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带到桌前:“坐吧,正好和你说说手头的两件事。”
“我给你倒水。”谢霄忽然变乖,反倒让程佳韵有点不适应。她接过水杯,象征性地浅浅抿了一小口,随后进入正题。
“谢霄,这个是香薰烛。”程佳韵把一个小木盒推到他面前,“这个睡觉前直接点上就成,但是要记得放置得离窗台近一些,还要保持房间通风。”
“还有……”程佳韵翻出阮承安的微信,“这是京州市言心律师事务所的阮律师的联系方式,有关劳动诉讼的方面,如果你本人不方便沟通,我可以把阮律师的微信推给黄粱,让他去交涉。”
程佳韵做事一向细致,并且具体到方方面面、细枝末节。这也许是从前做插画师的时候被客户刁难太多,磋磨历练出来的。
表面看起来,她成天把谢霄当做小孩,一口一个“弟弟”的叫着,其实她只是习惯了把一切都做到最好,习惯性地去照顾别人的感受。
“程佳韵。”谢霄看着她,许久才开口:“你会不会对我太好了点?”
程佳韵不知他想表达什么,但她能感受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未知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有些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悄悄发生改变。
“是吗?”程佳韵回过神,故作淡定地笑了笑,“我一向对单主很上心的,何况你又是个小朋友,多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嘛。”
闻言,谢霄有一瞬的失落,但很快被掩去。他手指下意识抠着桌角,“还有帮忙找律师的事情,你原本也不必为我做这些。”
“谢霄,我帮你联系律师,是想告诉你,我们不能任凭事态这样发展下去。”程佳韵看着他,忽然认真起来,“就算你已经决定了要退圈,也要干干净净地离开,绝不能轻易饶恕那些造谣和抹黑自己的人。”
“谢霄,这一页绝不能轻易地揭过,否则对你来说不公平。”
“相信我,这个世界虽然有黑暗的一面,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向着光的。”程佳韵伸手,手掌覆在他略微冰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谢霄,你也一样,要向光而行,向阳而生。”
谢霄低头,看着她放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雪白纤细的手。其实她的手不太暖和,只是被他双手的冰凉衬托得略微有些温度。
这温度虽微弱,却直达他心里。
见谢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程佳韵打开ipad,把画稿发了过去:“老板,请查阅。”
她是真的有在尽力逗他开心。
“叮咚”一声,伴随着轻微振动,谢霄的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他下意识想弯唇笑,却又及时止住,导致神色有些僵硬,看起来极不自然。
这一幕被程佳韵尽收眼底,“想笑就笑,干嘛老憋着?莫非是不乐意笑给我看?”她叹了口气,故作惋惜状,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唉,那我走好了。只是可惜,不能一睹我们大明星的绝世笑颜。”
被一通调侃,谢霄耳畔微微发红,抬眼瞪她:“程佳韵,你真的很烦。”
他这个表情程佳韵可太熟悉了。从来到灵溪镇到现在,她不知被谢霄瞪了多少次,翻了多少个白眼。
见他这副模样,想来是情绪已经稳定。程佳韵笑了笑,揉了揉酸痛的颈肩,起身说道:“好了,不逗你了。”
“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去赶线上订单呢。”走之前,程佳韵还不忘提醒他,“记得看画,我的单主爸爸。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标注好,及时发给我,好吗?”
“知道了。”
“那我走了。”程佳韵拉开房门正要走,又似想起什么,转头看着他,语气轻柔:
“谢霄,别忘了,我除了是插画师、绘梦师,还是一名有着专业资格证书的心理咨询师。下次如果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不用憋在心里,可以来找我聊聊。多一个人倾听总是好的,你说是吧?”
“程佳韵。”谢霄忽地起身,叫住她。
“嗯。”程佳韵应声顿步。
“你会在这里待多久?”谢霄看着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内心莫名的紧张起来。
闻言,程佳韵的心陡然顿了下,“说不准。”
“不过我才来这里一个多月呢,每天都扎在房间里画画,也没空出去走走。”她咬唇想了想说,“再待一段时间吧,等把这个小镇玩遍了,再走也不迟。”
听见她这么说,谢霄貌似松了口气,点点头道:“你想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去。”
说完,他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怕她觉得自己冒昧冒昧唐突,慌忙解释:“我比你早来半个月,灵溪镇我已经很熟悉了,跟着我,你肯定不会迷路的。”
程佳韵一口应下,坦然笑道:“好啊,那我很开心有你这个导游。”
-
程佳韵走后,谢霄真的有听她的话,不再关注网络上那些舆论。
他点开程佳韵推送过来的那位律师的微信名片,选择了添加好友,随后又打开邮箱里绘梦图的初稿,认认真真看起来。
点开图片的一瞬,谢霄其实有被震惊到。这幅画的主色调,程佳韵用了淡淡的金黄色和一小片青绿色。画里的内容,是一家三口站在金色麦田里,小男孩在正中心,肩头还趴着一只可爱的橘猫。那片金色麦田一直向远处延伸,麦浪的尽头是一片无垠的绿洲。
关于对美术的品鉴,谢霄并不专业,自认为没有资格对这幅画点评什么。
只是觉得,她很懂他。
从遇见她开始,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心中的干旱沙漠被她一寸寸变成绿洲,无边的昏暗被她用日光填满。他的世界终于不再是一片黑暗,荒芜贫瘠的土壤里也终于开出了花。
他相信未来,他的内心会像画中描绘的那样,沙漠终将会变为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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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句 你在担心我?……
彭心蕾飞回京州,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表姐算账。
她不顾保安阻拦,摁了房间密码直接推门而入,大声质问道:“贺晨,那些照片是你叫人发到网上的吧?”
“你公司明明有那么多艺人,为什么偏偏揪着谢霄不放?”
“他都已经抑郁了,为什么还要造黄谣去伤害他?这对他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你知不知道!”
彭心蕾连珠炮弹似的发泄一通,却根本无人回应。
她觉得奇怪,开始满屋子的找人,也始终没有看见贺晨的身影。直到她从卧室出来,转过身,忽然看见贺晨正倚在厨房吧台,手持一杯红酒,表情微醺。
贺晨沉默着听她发表完一大段言论,忽地低下头笑了笑。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毁灭性的打击?”
她放下酒杯,杯底磕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看向彭心蕾,步步逼近:“那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替谢霄争取了s+剧本?大团队大ip,薇姐承诺让他演男主,他却毫不领情地拒绝。我若是放他走,对公司而言才是毁灭性的打击!”
彭心蕾眼中的贺晨向来是端庄干练、雷厉风行的,她甚少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怵,但又怕败下阵来,只能强装镇定:“你别装了。超话社区里早就传开了,罗薇答应让谢霄演男主,实际上就是对他动了歪脑筋,对吧?”
贺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下意识别开目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见她这副表情,彭心蕾便明白过来,她是心虚了。
“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罗薇私生活混乱,有多少小鲜肉靠她上位,玩腻了又被一脚踹开,任其自生自灭。”
“姐,你曾说过,谢霄在你心里与别人不同,因为他是你签下的第一个艺人,也是第一个全心全意相信你、愿意把自己的前途交在你手里的人。”
“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呢?他曾经那么信任你!”
闻言,贺晨忽地嗤笑出声:“为了公司,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名气,牺牲一下怎么了?别人可以做到,偏他就不行?”
听她这么说,彭心蕾觉得三观尽毁,无力再与她争辩:“谢霄的合约已经快到期了,解约也是正常流程。从始至终他都没做错什么,你就干脆一点,放他走不行吗?”
“放他走,那我怎么办?”贺晨拧着眉,眼神飘忽,“在这条路上,我不能孤身一人。他是我签下的第一个艺人,谁都可以走,就他不可以。”
“所以呢?你就用造黄谣的方式逼迫他?”
贺晨看向窗外,耸了耸肩:“明星嘛,谁还没点桃色新闻了?他只要乖乖续约,公司就会第一时间替他澄清,但他不肯啊,我能怎么办。”
“你简直不可理喻!”彭心蕾气急了,嗓音骤然变得尖锐,“贺晨,再这样下去,你总有一天会遭到反噬的!”
说完,她摔门而出,偌大的房间里只剩贺晨一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许久,贺晨缓缓蹲下身,低声呢喃着。
可是困扰着她的那个问题,却久久得不到答案。
……
-
对程佳韵而言,这周依旧是工作量巨大,繁忙而又充实的一周。忙完今日的工作,她打开备忘录,发现“待办事项14”已经被系统自动标注为红色,下面是一排红字提示:您的工作计划已经超时三天。
从前做插画师的时候,作为公司的业绩楷模,程佳韵从来没有出现过订单超期的情况。
谢霄是头一例。
从完成画稿到现在,少说也有一周时间,中间程佳韵多次问过谢霄画稿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但谢霄的回答都是“没想好”,一直拖着不给结单。
程佳韵猜测,谢霄可能是忙着诉讼案的事情没功夫理会她,又或许是他的存款都用来打官司了,导致手头不宽裕,没钱付给她尾款。
这样一想,忽然觉得合理很多。程佳韵也不再催促他,耐心等他先忙完要紧的事情再谈论这些。
但整整一周过去,谢霄都没联系过她,这让程佳韵觉得有些反常。左思右想过后,干脆主动去找他,看看他这几天是怎么个情况。
程佳韵敲开谢霄房门的时候,他房间里日光充足,空气也无比清新,虽然空气中还是漂浮着檀香的味道,但已经比上次淡了许多。
谢霄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脸上有了些气色,眼下的青黛色也基本散去,显然是有好好吃饭睡觉,积极调整心态。
谢霄看见她,似乎有些惊讶,嘴唇微微张了张,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反倒是程佳韵率先打破沉默:“你这几天在干嘛呢?怎么也不见你联系我?”
谢霄怔了怔:“你是说画稿的事?我还没……”
“还没想好怎么改,对吧?”程佳韵摆摆手,“这个不急。我今天过来,是来找某人兑现承诺的。”
“兑现承诺?”谢霄不解。
程佳韵挑眉:“上次是谁说要当我导游来着?”
谢霄似乎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事。”
程佳韵叹了口气:“本小姐这几天画图画得腰酸背痛,需要出去放松一下,还需要个帅弟弟帮我拎包。”
“好。”谢霄答应得十分干脆。
灵溪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从一个多月前来到这里,程佳韵除了去过附近的集市,还没有好好逛过其他景点,所以想着到处转转,好好感受一下当地的民风民俗,总不能白来一趟。
回到房间后,程佳韵忽然改变了主意。她在网上翻翻找找,发现与灵溪镇相邻的卧石古镇有一个半月滩旅游度假区。
半月滩从前是个比较小众的景点,但随着商业化开发和旅游经济的带动,这两年逐渐小有名气,不少游客观光打卡。
程佳韵一时心动,报了个二日游的旅行团,准备把卧石镇周边的景区一次性玩个遍。
出发当天,谢霄早早在民宿楼下等着程佳韵。他以为女孩子化妆挑衣服需要很久,却不想,程佳韵很快就推着行李箱出现在他面前。
谢霄伸手,十分绅士地接过她手中的箱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发现程佳韵根本没有刻意打扮,只穿着同平常一样简单舒适的中式棉麻套装,戴了一顶硕大的遮阳帽,小巧精致的脸上依旧不施粉黛。
感觉到头顶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程佳韵抬眼:“干嘛这样看着我,我今天很奇怪吗?”
谢霄收回目光,沉声说道:“没有。我以为你化妆会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程佳韵点点头:“也是,你从前接触过的女孩应该都很精致吧,毕竟明星都比较注重妆面和穿搭,得时刻保持最好的状态。我说的对吧?”
“是。”谢霄对她的观点表示认同,随即话锋一转:“但你跟她们不同。”
程佳韵想要问问有何不同,谁知下一秒就听谢霄说道:“你跟她们不同,不需要过度的妆容修饰。”
“你这样就很好看。”他低头看她,无比认真地说。
骤然对上谢霄那双沉静的褐色眸子,程佳韵莫名觉得脸颊发烫,急忙把太阳帽檐往下拉,试图遮住上半张脸。“走了走了,待会儿该赶不上大巴车了。”
经过了一周的阴雨绵绵,天空总算放晴,终日弥漫着的大雾与湿气逐渐褪去,气候开始回暖。
大巴车行驶在路上,一路上鲜花簇拥。程佳韵看了眼窗外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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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句 你还挺会照顾人……
程佳韵快速冲了个澡,准备吹头发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感冒了,重重地打了几个喷嚏后,额头也开始微微发烫。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很轻。谢霄的声音透过房门传来:
“程佳韵。”
“哎。”程佳韵裹上浴袍,慌忙说道:“来了来了,我洗好了,马上出来。”
“不急。”谢霄细心地叮嘱她,“你记得把头发吹干,不要感冒了。还有,你这边热水器已经修好了,可以用了。”
“好。”程佳韵还是有些着急,胡乱把头发吹了吹,准备出门。
她一向习惯把事情做在前面,不喜欢让别人久等。
等待程佳韵的间隙,谢霄站在走廊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消消乐打发时间,刚打完一局,忽然接到黄粱的电话。
他脚底一滑,差点没站稳。
黄粱讲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是刚起床:“开门,给你点了午饭。”
“……”谢霄忽然心虚,磨蹭半晌,说道,“我不在民宿。”
黄粱瞬间不困了:“不在民宿?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叫上我?现在特殊时期,你出门前就不能报备一下?”
“我就出去走走,你不用担心。”
“祖宗,我一觉醒来发现你人没了,能不担心吗?”
“谁让你睡到现在才起。”谢霄忍不住吐槽。他早上出门前,其实有去敲黄粱的房门,只是那人睡得太死,根本没听见。
“我……那什么,我报了一个二日游的旅行团,现在在卧石古镇。”谢霄坦白道。
“卧石……”黄粱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使劲掐了下人中,让自己缓过劲来,“你跟谁一起?不会是程佳韵吧?”
“嗯……”
“6。”黄粱隔着电话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随后直接挂断。
“……”
谢霄看着断掉的通话界面,缓缓叹出一口气。思索半晌,还是给黄粱发过去一个定位。
怕他生气,又附上一句:【我们就在地图上这个地方,其实也不远,大巴车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你放心,旅游团里多半都是叔叔阿姨辈的人,没人认出我。】
收到定位信息的黄粱冷笑一声,快速编辑信息发过去:【从那次在医院我就看出来了,你怕是对程佳韵上心了吧?】
谢霄心一颤,快速否认:【我没有。】
黄粱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回复道:【下意识的否定就是肯定,兄弟我不多说什么了。你出去放松两天也好,换换心情,别忘了回来还有更重要的事。】
谢霄知道他口中“更重要的事”是什么:【放心吧,我明白,这几天会一直和阮律师保持联系。】
黄粱:【OK,注意安全,保持通话。】
-
由于酒店的吹风机用着不太顺手,程佳韵的头发又很长,为了节约时间,她只吹了个半干。
慌慌张张准备出门,路过玄关处的时候,她眼睛忽然瞟到一个东西,很是眼熟。
出于好奇,她凑近看了看,发现置物架上放着一块男士腕表和一条银灰色手帕。
那块手帕,正是几天前她跑去安慰谢霄时给他擦眼泪用的……
这都多久了,他怎么会随身携带着?是要还给她吗?
还是说……
程佳韵莫名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回忆起这几天的各种细节,不止谢霄的行为反常,连她自己,内心都无比凌乱,总是会在空闲下来的时候想到他。不论做什么,她脑中都会出现他那张白净的脸,以及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
程佳韵将手中的帕子凑近闻了闻,上面附着着一股沉香木混合洗衣液的气味,闻得她鼻子痒痒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程佳韵?”听见里面动静,谢霄再次叩了叩门,“你不会是感冒了吧?”
程佳韵没再多想,放下手帕,拔了房卡就推门而出。
谢霄看见她,先是笑了笑,注意到她的头发后又不自觉皱眉:“你怎么头发湿着就出来了?”
“没事,出去晒晒太阳,一会儿就干了。”
“那怎么行?今天虽然是晴天,但外面还是有风。而且我听你声音,怎么像是感冒了?”
谢霄略略低下身,用手背测了测她额头的温度,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有点温热。他打开外卖软件:“我给你点个药。”
“不用了,我包里带了感冒灵,待会儿冲一袋就行。”程佳韵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抢着阻止,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嘀”的一声,谢霄用房卡刷开房门:“你进去坐下。”
“……”程佳韵觉得有些不妥,但看着那个人无比认真的模样,又不忍拒绝,乖乖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下。
谢霄跟着进屋,大概点了几盒感冒发烧药,又去浴室拿吹风机过来:“你的头发,我帮你再吹干一点。”
“其实我自己可以……”程佳韵想伸手去拿吹风机,又被他摁回去,“你坐好,生病了就不要乱动。”
谢霄打开吹风机,“呼”的一声,暖风拂面。他把风量调整到适中,又用手心试了试温度,确定不烫手后才拿起她背后的长发,轻手轻脚地一缕缕帮她吹干。
程佳韵安静地坐在凳子上,偶尔他的指尖穿过她的发梢,又触碰到她的脸颊,她的心脏便会剧烈跳动着。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她的手不自觉攥紧沙发边缘,手指稍一用力,指甲便陷进沙发里。
头发吹干后,谢霄把吹风机放回原处。许是谢霄的手法比较轻柔,吹出来的头发也很顺滑,一点不毛躁。
程佳韵正要夸他技术不错,恰好门外响起敲门声,外卖软件上点的药送到了。谢霄像个劳模,立马起身去给她冲药。
看着谢霄对照着说明书认真配药的模样,程佳韵觉得自己内心某处柔软的角落瞬间塌陷下去。
这些年除了父母和闺蜜,她还没有被人这样照顾过。
上次胃痛住院是一次,今天也是一次。
谢霄对她,是真的很好。
半晌,她唇角扬起笑意:“你还挺会照顾人。”
“我身上很多优点的。”谢霄把递给她一把药片和一杯温水,认真说道:“时间久了你会发现的。”
“……”程佳韵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好低下头,静静喝药。
谢霄担心此刻让程佳韵出门会吹风着凉,便提议中午不再出门,直接点外卖在酒店吃。程佳韵倒是没意见,一切全凭他安排。
吃过饭后,程佳韵回房间睡了一觉,觉得头痛缓解了不少,醒来又被谢霄逼着测了体温,果真退烧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正好是旅行团的集合时间,两人简单收拾了下便去酒店门口集合。
下午的行程其实很无聊,参观完小镇博物馆后,便是一路跟着导游在步行街转悠。
晚上六点,导游宣布今日行程告一段落,想回酒店的可以跟随大巴一道回去,不想回酒店的就可以自由活动。
程佳韵当然想自由活动,毕竟多在古镇逛逛,欣赏不同的风景,体验不同的人文风俗,从某种程度上可以激发她的创作灵感。
傍晚,暮色渐深。
程佳韵一路抱着手绘板走在前面,看见独特的亭台楼宇便用手机拍照记录下来,或是直接用画笔画下来,存做样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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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句 在阳光下相见
程佳韵的话果然奏效。
谢霄很快平静了下来,极力放宽心态,不再理会那些污言秽语。
不料那几个女生依旧跟在他们身后悄悄议论,甚至直接拿出手机拍照。不知是哪个女生忘了关闪光灯,“咔嚓”一声,灯光亮起。
谢霄对这声音很敏感,下意识回头,却被闪到眼睛。
“啊呀,忘记关闪光灯了,社死……“其中一个女生低生说着。
另一个女孩借此看清了谢霄的脸,指着他激动地说:“你看你看,还真是谢霄啊!”
“我去,本人也太帅了吧!”
“完了,我三观不正,我原谅他所有黑料了。”
“快醒醒,别被他那张纯良的脸蒙骗了……”
…………
越来越大声的议论声中,谢霄觉得自己像是一件物品,被来来往往的人驻足评论。他背过身,下意识想要躲避那些目光,那些声音却始终环绕在耳边,扰得他心神不宁。
“谢霄,你没事吧?”见他低下头,胸口微微起伏着,程佳韵忽地担心起来。
刚才还劝谢霄不听不看,这下程佳韵自己先忍不住了,处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她顾不上其他,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你们吵什么吵?闭嘴!”
原本兴致勃勃的几个女孩被吼得一愣,其中三个人被程佳韵的神情怵到,略略后退了几步,不再说话。
唯独其中的一个女孩死性不改,偏要和她对着干,叉着腰发泄自己的不满:“大姐,你这么凶干什么?怎么,他是你的情人啊,要你这么护着?”
闻言,谢霄瞬间红了眼眶,伸手指向那个女孩:“你再说一句试试……唔……”
话未说完,就被程佳韵捂住嘴,“谢霄,你别说话了行吗?你转过身去,不要面对那些人的镜头!”
一旁,酒店门口的迎宾人员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对他们说道:“这位小姐,我看你男朋友状态很不好,要不你们先进来喝口水避一避吧。”
“谢谢你。”程佳韵点点头,感激地说道,拉住谢霄的手,准备跟着服务生进门。
谁知那女孩依旧不肯离开,故意大声嚷道:“不是大明星吗,这么轻易就破防了?”
听见“大明星”三个字,周围围观的吃瓜群众这才搞清楚状况,忽然来了兴致。
越来越多的人拿起手机对着他们,越来越多双眼睛盯着他们看,八卦声和议论声不绝于耳……
各种声音充斥在耳朵里,交替碰撞着,鬼魅无常。谢霄感觉天旋地转,有一瞬间,双眼失了焦距,他踉跄了下,差点没站稳。
程佳韵眼疾手快地搀住他,随后看向那个女孩,冷笑道:“难道你就一路顺风顺水,没有过跌落谷底的时候?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站在你身边支持你袒护你,连路过你身边都要踩你一脚,再吐你一脸口水,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你以为言语上的暴力就不算暴力吗?我告诉你,你这种只敢躲在人群中乱嚼舌根的人,比那种当面捅人一刀的人更加可恨,也更加无耻!”
闻言,女生瞬间变了脸:“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程佳韵的一番话让女生哑口无言,更得到了许多围观群众的认同。
女孩说不过她,更气不过,下一秒竟做出出格的举动——她抬手,直接把手里滚烫的奶茶朝程佳韵摔了过去。
事发突然,程佳韵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道拉住了她,随后撞入一个温暖胸膛。
“当心!”谢霄一把扯过程佳韵的手腕,将她护在怀里,虽然及时地躲开,但衣角和裤腿上还是沾染到飞溅出来的液体。
程佳韵回过神,立马帮谢霄查看一番:“你怎么样?有没有被烫到?”
谢霄摇头道:“没有。”
一时间,围观的路人一阵哗然,大家一致倒戈,纷纷指责起那个女生:“喂,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打人啊?”
“就是,这样做很危险的,万一被热水泼到,烫伤了怎么办?”
“喔哟,现在的小女生啊,怕是追星追疯了吧?不行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我要报警……”
……
与女孩同行的女生早就傻了眼,此刻回过神来,焦急地扯住她的衣袖,把她往后拉:“曼曼,那边有人录像,你快别说了,我们赶紧走……”
路人冷笑:“呵,现在想跑了?我已经录像了,这个警非报不可!”
随即有人附和:“对啊,得让她吃吃苦头涨涨教训,怎么能这样乱给人扣帽子……”
那几个女生在人们的议论声中落荒而逃,最终,大家还是合力报了警,决定让她们付出相应的代价,哪怕只是警告反省,也绝不能放过。
一切终于平息,谢霄觉得头疼欲裂,他一时撑不住,缓缓蹲下身,眼睛渐渐有了重影。
事情演变成这个局面,饭自然是吃不成了。程佳韵叫了辆网约车,等车的间隙,她跑去给谢霄买了个降热帖:“头痛的话,先用这个冷敷一下。”
随后看向周围渐渐散去的人,语气诚恳:“谢谢今天在场的人,谢谢你们帮我们说话。”
看见程佳韵如此真诚的态度,有不少好心人过来安慰他们,还有一个小女孩摇摇晃晃地跑过来,递给她一支铃兰花,叫她不要难过。
程佳韵蹲下身抱了抱小姑娘:“谢谢你喔,姐姐不难过。”
这时候正巧网约车也到了,程佳韵来不及一一谢过大家,只对着对面的人群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紧紧握住谢霄的手:“走,我们回家。”
-
回到酒店,谢霄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精元,瘫在沙发上许久不愿动弹。
房间里有些昏暗,只有一盏床头灯发出微弱的光,空旷冷清的室内看起来像一个巨大囚笼。
从前每每心情郁结到一定程度,谢霄都会一个人置身于黑暗里,麻痹掉所有神经,假装听不见外界那些肮脏的谩骂声,任凭自己浑身的血脉一点点冷却掉,甘愿做一具行尸走肉。
在事业沉寂的这两年里,这种状态每隔几个月就回来一次,对他而言,就像是一次次死去又重新活过来的过程。
日复一日,循环往复。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过程有多痛苦。
程佳韵坐在房间另一头,远远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她轻手轻脚来到他身边,蹲下身,歉疚地说:“对不起啊,本来是想带你出来开开心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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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句 我们不是情侣……
程佳韵原以为这次出门只是简单两天的短途旅行,就没带什么复杂装备。
所以当两人心血来潮要去看星星,行动即将落到实处的时候,她才发现他们既没有天幕,也没有帐篷,甚至连零食饮料都没有准备。
谢霄倒是不在意这些,说是找个空旷僻静的地方坐着吹吹风就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佳韵也不想扫兴,索性拿了块野餐布出门,随便凑合一下。
今日天气虽好,但也没有气象预报所说的那么多星星,放眼望去也就数十颗的样子。
四周无人,万籁俱寂,只能听见虫鸣鸟叫声和晚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响。只属于两个人的夜晚,无人搅扰,其实很惬意。
程佳韵转头去看谢霄,发现他盘腿坐在餐布上,一只手拿着罐装可乐,脊背习惯性地挺得笔直,静静望着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程佳韵回想了一番,似乎从她认识谢霄开始,就没见他开心过。
“谢霄。”程佳韵嘴里咬着吸管,一口冰镇可乐下肚,透心的凉意,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正准备问他有没有感觉心情好一些,结果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稍等,接个电话。”谢霄冲程佳韵扬了扬手机,竟丝毫没有避讳她,直接把手机搁在地面上,摁了免提。
“嘀”的一声后,电话里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声:“谢霄,你在听吗?”
“妈,我在听。”谢霄轻唤了声,嗓音温和。
“孩子,这几天心情还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好好睡觉?一个人在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挺好的。”谢霄停顿了下,又继续说,“而且我现在不是一个人,黄粱也在我身边陪着我。”
闻言,谢母似乎放下心来,耐心与他交代:“黄粱那孩子一向心细,这些年一直陪着你,把你照顾得那么好,你也要对人家好一些,朋友之间要相互关照,知道吗?”
“我知道,妈。除了黄粱,我在这里还认识了一个女孩儿。”说着,他转头看向程佳韵,唇角不自觉勾起,“她很好,对我也很好。如果有机会,将来回到京州,我还想带她去看看多福呢。”
听他这么说,谢母原本平和的语调忽地上扬,听起来很开心:“那很好啊,妈妈等你们一块儿回来。”
“嗯。”谢霄说,“你们不用担心,最多两个月,我就能回去了。”
……
莫名被这人在电话里cue到,程佳韵转过头看他,眼中含着不解。但谢霄还在和他母亲聊着天,她也不好插话,只能耐心等他们讲完。
电话里,谢霄的母亲只是说着寻常关心他的话,并没有提及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新闻。程佳韵猜测,她应该是不想让谢霄过度紧张而装作不知情。
想到这里,她心头莫名有些发酸。
这通电话并没有进行太久,简单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程佳韵抬眼,一双褐色眸子滴溜溜打量着身侧的人。
过了许久,谢霄一直沉默不言,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侧过头,面不改色:“嗯?哪些话?”
程佳韵仰起脑袋,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显然是在明知故问。“你不是你说要带我回家见多福吗?什么意思?”
闻言,谢霄笑了笑,修长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地上嫩绿的草芽:“没什么意思,我们家祖传的优良品德,就是好客。”
程佳韵真是服了这个人嘴欠的功力。明明是他先挑起来事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搞得她心神不宁,结果一转脸他倒没事人似的不肯承认了,搞得像是她在觊觎着他什么。
程佳韵才不会这么被轻易地敷衍。打量着夜深人静,周围少有人经过,她决心教训教训他。
程佳韵手心撑着地面,脑袋忽地凑近他,一双狭长而又妩媚的眼死死锁住他。
仅仅隔着四五公分的距离,程佳韵清楚地看见,谢霄脸上的表情由淡定自若转变为慌乱无措。
盯着对面那双青涩却又带着几分怯意的眸子,她满意地扬了扬唇,唇角笑容狡黠:“是吗?”
她说着,再次凑近,粉嫩的唇瓣几乎贴着他的耳廓:“那你有没有听过,说谎的小朋友,会长长鼻子的哦。”说完,她抬手,用力捏住他的鼻尖,左右晃了晃。
偏偏她这种逗弄小孩子的神态和语气,让谢霄觉得最是可恶。
“程佳韵,你真的是……”谢霄偏了偏头,甩开她的手。明明早已习惯了她的不着调,可当她离自己这么近时,他还是会没出息地心跳加速。
是真的很没出息,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心里的某一处,确实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正一寸一寸变得柔软。
程佳韵抱着胳膊,斜睨他一眼,意有所指:“早就告诉过你了,不要捉弄姐姐,不然后果很严重的。”
谢霄有些急了:“我捉弄你什么了?明明是你在捉弄我好吗!”
谢霄着急的时候会下意识的耳廓发红,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但程佳韵老早就观察到了这一点,或许是她太擅长观察人心,所以才能够如此轻易地拿捏他。
“好了好了。”程佳韵心想,好不容易帮这小孩把情绪调整过来,若是再把他惹生气,她大概率是没有耐心去哄了。
程佳韵回到原地坐下,转移话题道:“那我们明天,直接回灵溪镇?”
谢霄的小情绪还未收回去,别扭地问道:“你不是想去半月滩吗?怎么又不去了?”
程佳韵:“也没有很想去。”
“真的?”谢霄显然不信。
“好吧,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想去。”程佳韵抬手比划了一下,讪讪笑道。
“想去就去,不要留下遗憾。”谢霄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看了眼腕表说道:“天凉了,时间也不早了,既然决定好要去,那就早些回房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行。”
程佳韵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真的很美。像是深蓝色幕布上亮起的点点星光,虽分散,却很亮眼,是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永远也看不到的风景。
她伸出手,朝着深蓝夜空,像是极力地想要触碰到那些星星,光晕透过指尖缝隙映入她的眼睛,美得让人心颤。
收拾好东西,谢霄站在程佳韵身后,默默看了她许久。在她朝着星空伸出手的那一刻,他拿起手机,飞快记录下这一瞬间。
随后,他将这张照片存进私密相册,唇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
第二天一早,门外照常响起敲门声,依旧是“咚咚咚”三下,不轻不重。
程佳韵打着呵欠去开门:“几点了?”
看着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谢霄故意说道:“九点。”
“……”程佳韵愣了几秒,忽然放大音量:“什么?已经九点了?!!!”
谢霄感觉耳膜快被震破,无奈地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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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句 该不会求了姻缘吧?……
跟着旅游团走了十分钟的路程,总算到达半月滩景区。
程佳韵抬起头,被眼前的景象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当蔚蓝天空和半月形状的河滩映入眼帘,海鸥在头顶低旋浅鸣时,她忽然觉得一路颠簸和劳累都变得有意义。
一瞬间,她忘了刚才的别扭和不爽,下意识拉住谢霄的衣袖,兴奋道:“谢霄你看,那片滩涂真的是半月形状啊!那边还有好多海鸥!”
谢霄垂眸,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弯成月牙的笑眼和纤长卷翘的睫毛,以及挺翘鼻梁一张一合的饱满唇瓣。这么看起来,她的确很美,是那种细看很久都不会让人厌倦的容貌。
许是太过开心,程佳韵笑声如银铃,能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里的风景,连带着谢霄也被她感染,唇边的笑意经久不褪。
许久,他的目光回到她身上:“你很喜欢这里吗?”
“嗯。”程佳韵用力点头,随即掏出手机,兴奋道:“快给我拍几张照片,我要留作纪念!”
谢霄笑了笑,坏心思在大脑里打转。他接住她递来的手机,另一只手伸向她,掌心一摊:“专业摄影,一张五百。”
“……”程佳韵属实被他的厚脸皮无语到。她脑子飞速转了转,随即唇角一勾,迅速回击:“我忽然想起来,之前那副绘梦图,某人还没把尾款结给我呢,不如摄影费就从尾款里扣吧。”
话毕,程佳韵内心冷哼一声: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谁知对方一句话噎回去:“那副画我不满意,你还得继续改,改到我满意为止。”
“谢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程佳韵咬牙切齿。
“一直如此。”谢霄说着,挑眉道:“手机密码。”
“六个六。”
“俗气。”
“……”
见程佳韵气得说不出话,谢霄心情大好。随后打开相机,指了个人少的地方让程佳韵站过去。
“记得把我脸拍小。”程佳韵不放心地叮嘱。她脱了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潺潺不断的水流,站在一块礁石上。
正好起风了,程佳韵回头,身上的浅粉色披肩与飘逸长发一同随风扬起。
也就在这一瞬间,厚重的云层被风推走,阳光倾洒而下,柔和光线穿透云层打在她的脸上,衬得她肤色更加雪白,看起来惊为天人。
谢霄怔住,眼睛盯着画面里的人,许久都挪不开视线。
见他定在原地,程佳韵好奇道:“怎么样,好看吗?”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拎着鞋期待地跑过去,“快让我看看!”
看着那团纤细的身影逐渐靠近,谢霄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他轻咳两声,皱眉道:“你这手机,画质也太差了。”
程佳韵:“……”
“用我的手机拍吧,拍完发给你。”说完,谢霄从兜里掏出机,抬眼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生怕她看穿自己的小心思。
“行吧。”程佳韵没多想,只顾着摆美美的pose,还不忘交代:“把我拍美一点啊。”
谢霄这个摄影师当得还算称职,不厌其烦地拍了好久,最后拍出的成片效果惊人,张张都让程佳韵十分满意。
把照片传给程佳韵后,谢霄并没有删除原片,而是把照片备份,还加了密,心中隐隐窃喜。
-
在半月滩停留了大约两个小时,大家纷纷上车,前去一家预定好的农家小院用餐。
下午的行程不算紧凑,也就是去当地有名的寺庙参观游览,剩下的时间便留给大家自由活动。
福曦寺处在半月滩的西南方向,当地信徒众多,香火不断。南来北往的游客不论是参团还是自由行,基本都不会错过这个热门打卡地。
到了寺庙,大家认真听着导游讲解,团里的大爷大妈纷纷虔诚礼拜。
程佳韵望着身边一言不发的人,忽然好奇:“谢霄,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谢霄看她,低头笑了笑:“我不信这些。”
“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他目视着前方的佛像,沉思许久:“家人朋友身体健康、平安顺遂就好。”
听她说完,程佳韵唇角堆起笑容:“真乖。”
身边的人似乎有些不满:“你就没有别的形容词?”
“真帅。”程佳韵看着他那张线条利落、五官端正的脸,发自内心地夸赞。
谁知那人无情吐槽:“肤浅。”
“我就是肤浅,怎么了?”程佳韵凑近他,仰着脑袋说道:“现在不多看几眼大明星,以后看不到了怎么办?”
谢霄皱眉:“怎么会看不到。”
“说不准哦。”程佳韵悠悠说道。
说完,她也学着同行的大爷大妈们一样,认真虔诚地跪在蒲垫上,双手合十,许愿叩拜。
谢霄看着她,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提起离别,她能够做到坦坦荡荡,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能没心没肺地与他说笑。
而他心里,却这么不舍和难过?
他忽然好奇,程佳韵究竟许了什么愿望。
这女人这么没良心,许下的愿望怕也都是关于自己的。
而他,对她来说大抵也就是个匆匆过客了。
诸多复杂的情绪在脑中横冲直撞,他抬头,望着前方的佛像,原本平淡如水的目光中忽然多了几分不甘。
他俯身屈膝,在程佳韵身侧的蒲垫上跪下,双手合十,学着她的样子,虔诚跪拜。
程佳韵许完愿,睁开眼,发现谢霄与她并排跪着,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想到这里是清净礼佛之地,她便没有出声打扰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到一旁耐心等待。
谢霄许过愿,起身寻找那个身影,环视四周后,瞥见程佳韵在角落处冲他招手。
他快步走过去,还未靠近,便听见程佳韵低声笑话他:“刚才还一副唯物主义的模样,怎么一转身就跑去许愿了?”
“你管我。”谢霄耳廓发红,快步走开。
大致参观过寺庙,众人便跟随导游来到了法物流通处,也就是俗称的纪念品商店。
一进门,程佳韵就被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小挂件和福袋所吸引,一时挪不开目光。
在瞟到一只可爱的招财猫福袋时,程佳韵瞬间两眼放光。
见状,导购员很有眼力见地过来讲解推荐:“这是咱们福曦寺开过光的招财猫福袋,可以招财纳福的,小姐姐喜欢的话可以带一只回去哦。”
程佳韵十分心动,转头看向谢霄:“谢霄,你看这个,是不是很可爱?”
谢霄干笑了声:“这种东西,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小女生。”
“可是女孩子就是喜欢这些可可爱爱的小东西嘛。”程佳韵望着那只小福袋,依依不舍了几秒,抬起步子向前走,“算了算了,你这个大直男,说了你也不懂!”
程佳韵觉得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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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句 她的味道经久……
福曦寺之行的结束,意味着两天的卧石镇之旅告一段落。大巴车把旅客们送到集中下车点,大家便四散离开。
程佳韵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五点,可她已经饿了,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谢霄瞥见她用手心揉着肚子,问道:“饿了?想吃什么?”
程佳韵扫了一圈,这边的小餐馆整体偏辣,今天晕车一整天,胃也不太舒服,她只想吃点清淡的东西。
“我看那边有个米粉店。”她抬手指了指,“我胃不太舒服,不想吃重口味的东西,要不咱们去吃过桥米线?”
“行。”谢霄没什么意见,一切以她为主。刚转身要往米粉店的方向走,就听见程佳韵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叮呤咣啷的重金属音乐,想不注意到都难。
程佳韵滑开屏幕,看见来电人姓名后,眉头微挑,眼中流露出些许兴奋。
程佳韵把包包摘下来递给谢霄:“你先去前面的米粉店等我,我接个电话就来。”随后摁下接听键,小跑几步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接起电话。
谢霄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走在街上,眼睛四处瞟着,忽然在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身影,是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走近看了看,果然是一个月前在灵溪镇的集市上,那个送他鞋垫的老奶奶。
可她不是在灵溪镇卖鞋垫吗?怎么又忽然出现在几十公里外的卧石古镇?
谢霄觉得奇怪,随便找了家奶茶店老板打听,这才知道,老太太原来是茂竹村人,儿女都外出打工了,老伴也在几年前去世,家中只有她一人。老人常年靠着儿女寄来的钱生活,许是太过无聊,才会绣上一些鞋垫,拿到镇上去卖。
据奶茶店老板所说,有时候老太太会走上几个小时的山路,去到周边不同的小镇卖鞋垫,常常一走就是半天。但她却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样的生活,这也许就是留守深山,一辈子也迈不出的悲哀。
谢霄默默注视了老人许久,见她笑吟吟地去向每个路人推销鞋垫,而路过的人基本行色匆匆无人搭理,他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忽然想到了自己过世很多年的外婆。
那时候,外婆总喜欢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晒太阳,谢霄就蹲在她身侧,轻轻地帮她摇着蒲扇,试图扇走夏季的燥热。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信誓旦旦地向外婆保证以后一定会成为家喻户晓的演员,会让外婆看见他功成名就站上领奖台的那一天。
可惜外婆在他饱受争议的时候离开了,终究没能看见他实现梦想,站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外婆的离去是他永远的遗憾,也是在他患上抑郁症后,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从那以后他便一蹶不振,许久都没再进组拍戏,直至销声匿迹,彻底淡出大众视野。
思绪回笼,谢霄加快脚步,跟上那位老奶奶的步伐,试着与她打招呼:“阿奶,上个月在灵溪镇,您曾送过我两双鞋垫,您还记得吗?”
老人抬头看他,眨了眨眼:“不记得嘞。”
闻言,谢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浅浅叹了口气,随后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纸币,递给老人:“阿奶,您的鞋垫我都要了,这钱您拿着,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太辛苦了。”
老人回过神,谢霄已经走远了,她冲着那道高大背影招了招手:“诶,等下,小伙子……”
谢霄回头笑了笑,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回到米粉店,谢霄给程佳韵叫了一碗过桥米线,他自己不饿,也没什么胃口,便坐在店里等她。
谢霄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稍微伸长脖子就能远远看见不远处程佳韵的身影。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程佳韵终于挂断电话,一路小跑过来。
“我来了。”程佳韵进屋坐下,低低喘着气。
谢霄递给她一杯水:“你跑什么?”
“怕你等急了。”程佳韵低头,看见他手里抱着的竹筐,一时好奇:“你手里这是?”
“没什么,就是看见一个奶奶在卖鞋垫。”他慢吞吞解释,“上个月我在灵溪镇的集市上也遇见过那个奶奶,她还送给我两双鞋垫。只不过奶奶年纪大了,时间又过去太久,她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
“所以,你是觉得奶奶太辛苦,就把她的鞋垫都买下来了?”
谢霄点了点头,抬眼却对上程佳韵探究的目光。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真是个热心肠的乖宝宝。”说完,程佳韵做了件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她抬手,轻轻揉了一把谢霄松软的头发。
对面的人已经习惯了她的无厘头,倒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眉头蹙了蹙:“别摸我头。”
“对不起啊,你太乖了,没忍住。”程佳韵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还是那种极其漂亮的狐狸,看久了会摄心勾魂。
谢霄别开目光,脑中却浮现出程佳韵方才接电话时的样子,那无比喜悦和激动的神情,很难不让人好奇。
他抿了口水,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刚才是谁给你打电话?讲这么久。”
明明是极其正常的语气,程佳韵居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醋意。她一时来了劲,想逗弄他一下:“你觉得是谁?”
“我怎么知道。”
这时老板过来,把煮好的米线端上桌。
程佳韵说了声“谢谢”,边朝碗里加醋边说:“说说嘛,你希望是谁?”
谢霄久不回答。磨蹭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是阮律师打给你的吧?”
不然,还有谁能让她一聊就是这么久,连话题都不间断?
见他脸上写满不开心,程佳韵哭笑不得,哄小孩似的说道:“好了,不逗你了。”
“是一家杂志社,想找我做一期青年绘本的插画设计。所以下周,我可能要去潼市待几天。”
“去潼市?”
“因为是杂志社发行出版的刊物,各方面把控比较严格,很多细节需要面对面沟通,有问题得及时修正。所以我得过去几天,等项目结束,我再回来。”
谢霄蓦地垂下眼,沉默几秒后,再次抬起头,脸上挂着说不出的复杂神色:“等项目结束,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听他这么说,程佳韵心里忽然没了底:“应该会的。”
谢霄咬着唇,许久说不出话。不知为何,有种未知的恐惧在心中弥漫着。
半晌,他点点头:“行。”
谢霄这一举动让程佳韵看不明白,像是暗自做下了什么决定。
程佳韵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客户忽然发来的信息拉走了神思,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看着她认真回答客户问题的模样,谢霄内心无比复杂。千言万语卡在喉咙,最后还是咽了下去,默默消化掉。
-
谢霄最终还是只身一人回了灵溪镇。
那晚吃过饭后,程佳韵直接回酒店收拾好行李,从卧石镇坐上了去安栖县的大巴,中途再转车到潼市。
一路颠簸,着实有些费时费力,但为了这一笔订单的巨额报酬,再累她也得去。
目送程佳韵上车,直至大巴车消失在他的视野,谢霄才转身离开客运中心。一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
回到灵溪镇已是第二天上午。
许是离开了几天,屋内的檀香味已基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程佳韵送给她的香薰蜡烛的草本植物清香。
属于她的味道经久不散。
这味道带给他一种错觉,好像她还在身边,不曾离开。
谢霄推开浴室门,疲惫地摘下帽子,想要冲个热水澡,忽而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哪位?”
半晌,没有回应。
谢霄忽然起了防备心,从猫眼往外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位不速之客。
他打开门,看着对面的人,语气冰冷:“你来做什么?”
彭心蕾有些拘谨,下意识后退一步,语气怀着歉疚:“谢霄,我来跟你道歉。”
“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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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句 程佳韵,我喜……
都说人一旦开始在意某个人或是某件事,就会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
谢霄便是如此。
从卧石镇分别到现在,程佳韵已经离开了整整三天。
虽然她的房间还未退掉,行李也并未收拾干净,但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日日在眼前晃荡,莫名给他一种她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谢霄独自一人在程佳韵居住的楼层徘徊许久,这两个多月来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在他脑中循环播放。
有些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
但有些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他终于想明白。
他等不了了。
藏在心里许久的那些话,他恨不能现在就站在她身边,亲口告诉她。
一分一秒也耽误不得。
-
潼市距离灵溪镇所在的岘市其实并不远,高铁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但熬人的是,从灵溪镇到市区火车站的旅途实在太过曲折——得先乘坐大巴,再转高铁,最后搭乘出租车才能到达位于达市中心的火车站。
好在谢霄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很能熬,这一趟折腾下来,到达潼市已接近傍晚。
天色渐渐暗下来,谢霄找到程佳韵留给他的酒店信息,直接打车过去。办理好入住手续后,他忽然紧张起来,打字都手抖。
关好房门,他点开程佳韵的微信头像,问道:【你现在在酒店?吃饭了吗,用不用给你叫个外卖?】
程佳韵很快回复:【不用了,我不在酒店。】
谢霄有些懵,快速打出一行字,想想又删掉,直接摁了电话过去。
“干嘛?”程佳韵听起来心情不错,连语调都微微上扬。
她的声音明明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可谢霄的心跳却剧烈得不像话。
他抬手摁了摁心口,强装镇定:“你在哪里?”
程佳韵依旧没个正型:“干嘛?关心姐姐啊?”
“我就问问。”谢霄胡乱扯了个由头,“那什么,那副绘梦图有几个要修改的地方,我已经标注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程佳韵笑得欠欠的,“怎么,想姐姐了?”
心思被她言中,谢霄忽然心虚:“你想得美。”
他擦了擦汗,接着问:“你在哪里?发个定位给我,作为单主,我得时刻知道你的行踪。”
“你是我单主,又不是我亲爹。”程佳韵正吐槽着,忽然电话那头有人叫她,她应付了两句便急匆匆说道:“先不说了啊,客户叫我过去,定位我待会儿发给你。”
“嘀”的一声,通话结束。
大概五分钟后,程佳韵发来两条信息。
第一条:【我今天不在潼市,客户邀请我一道去安栖县逛庙会,我实在不好推脱,就一起过来了。】
第二条是一条位置信息,定位显示在安栖县的望月古街。
谢霄扶额。
怎么向她表达心意的过程如此曲折?
再拖下去,他真的怕自己会脑子一抽,打起退堂鼓。
一来二去的折腾一天,谢霄是真的累了,他起身冲了个澡,刚把头发吹干就感觉到了困意。是累到眼睛都睁不开的那种困。
但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又提起精神,换了身精神些的衣服准备出门。
他要去找程佳韵。
不论她在哪里,今天都一定要见到她,把自己埋藏心中许久的心意告知于她。
无论她接不接受。
谢霄实在太累,懒得再坐大巴,索性直接叫了辆网约车,一小时直达望月古镇。
下车后,谢霄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他其实有些饿了,却也顾不上吃饭,不亲眼见到那个女人,他悬着的一颗心怎么也落不下。
由于开办庙会,望月古镇十分热闹,处处悬灯结彩,偶尔还能听见礼花飞上夜空的声音。
谢霄一路快步走着,脚下生风。
跟着导航走到古镇中心的石桥时,他调整好呼吸,拨通了程佳韵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周围有些吵,程佳韵不得不放大音量:“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频繁的打给我?”
谢霄不答,反问:“程佳韵,你在哪?”
“我?”程佳韵看了看四周,“我在望月古镇啊,不是告诉你了吗。”
“我是问你在哪里,具体哪个位置。”
程佳韵愣了三秒,忽然明白过来:“你该不会来找我了吧?”
“你在哪,给我个定位。”谢霄说。
闻言,程佳韵莫名鼻子一酸,却找不到任何来由。心跳得很快,她稍稍平静了下,说道:“还是你给我发定位吧,我过去找你。”
定位发送成功,谢霄站在原地不敢轻易挪动,生怕程佳韵找不见自己。
内心煎熬地等了许久也不见她过来,他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搜寻。
就在这时,一旁的巨型时钟指向八点,钟声响了十下,悠远而又绵长。
当最后一声钟声敲响,余音散去,他终于听见那个熟悉嗓音:“谢霄!”
谢霄慌张回头,看见程佳韵正站在桥对岸的一片红色鱼灯下冲他招手,唇角笑意温柔。
忽然间,他觉得眼睛有点酸。
程佳韵一路小跑过去,看着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谢霄,你怎么会……”
剩下半句话还未说完,下一秒,对面的人拽住她的手腕,往跟前轻轻一带,她整个人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谢霄把她揽在怀里,却又不敢抱得太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稍一低下头便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膏的气息。
程佳韵不曾料到,事态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但她也不是傻子,从谢霄这不大正常的举动,她已隐隐感觉出了什么。
“谢霄,你……”程佳韵有些手足无措,一时忘了推开他,“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霄摇了摇头道:“我想你了。”
周围的环境无比喧嚣,他的话落在她耳中,却如此清晰。
仔细听,还带着些委屈。
程佳韵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或许这段时间的陪伴,已经让谢霄对她产生了依赖。
又或许,是比“依赖”还要更深一步的情感。
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
不论从前如何,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无法再用“朋友”二字轻松带过。
-
谢霄抱着程佳韵,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
他们就这样彼此静默着,谁也没有说话,只静静依偎着彼此,感受着对方逐渐强烈的心跳。
这或许也是一种默契。
直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
“佳韵,你男朋友啊?”
说话的是杂志社编辑部门的陈组长,她这人一向八卦,远远瞧见程佳韵和一个男孩抱在一起,就赶忙过来吃瓜。
闻言,程佳韵立马撒开手,从他怀里退出来,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不是,就是一个弟弟……”
话未说完,又被另一个声音盖过去:“好俊的小伙子,不过我怎么看他有点眼熟啊,像是哪个明星?”
许是条件反射,谢霄下意识就想低下头,却被程佳韵扯了扯衣袖,一把挽住胳膊。
谢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程佳韵信口胡诌道:“陈组长这是在变着法儿地夸我家谢霄吧?他哪里是什么明星,他现在还在学校读研呢!”
陈组长立马擦了擦鼻梁上的眼镜:“哎呦,那真是我老眼昏花了,程老师不要见怪啊。”
随即,另一位编辑附和:“那还不是因为程老师的男朋友太帅了,啧啧啧,这程度,不当明星可惜了!”
眼看越描越黑,程佳韵觉得不必再解释,说多了反而扫了客户的兴致,导致原本和谐的气氛变得尴尬。
她索性点点头,把谢霄往跟前拉了拉,装作娇羞的样子:“是啊是啊,谢谢各位老师夸赞。”
许是嗅到恋爱的酸臭味,陈组长摆摆手说道:“哎呀,程老师,你男朋友好不容易来找你一趟,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小情侣好好玩一玩逛一逛,享受下二人世界吧!”
“对呀对呀,男朋友都找来了,程老师就好好放松一下吧,画稿的事情明天再谈。”
眼看有个大好机会可以撤退,程佳韵连忙点头应道:“好的好的,谢谢各位老师!”
“祝各位老师玩得开心!”
-
送走杂志社那批难缠的领导班子后,程佳韵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见她似乎很疲惫的样子,谢霄内心打鼓:“我自作主张过来找你,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啊。”程佳韵立马摇头,“我反倒要感谢你呢,多亏你出现,他们才肯放过我,让我提前开溜。”
听她这样说,谢霄总算安下心来,抿了抿唇问道:“那现在,你是想回酒店休息,还是想继续逛一逛?”
“嗯……”程佳韵思索了片刻,“溜达一圈再撤?”
“行。”谢霄爽快答应。
望月古镇其实和卧石古镇差不多,从前浓厚的民俗气息早已被过度商业化的氛围所取代。
二人走走停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氛围有些尴尬。
程佳韵正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话题活跃一下气氛,忽然“轰”地一声,对面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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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句 我们在一起吧……
程佳韵的话音落下,周遭仿佛都安静了,谢霄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
他拼命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故作镇定地问:“什么时候?”
程佳韵想了想,如实回答:“很多个瞬间。”
“有很多个瞬间,在面对你的时候,我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很快。也能感觉到,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正在一点点发生变化。”
说到这里,她却话锋一转:“可是谢霄,我们之间存在着身份上的差距,这就像一条鸿沟,无法逾越。你懂吗?”
“身份上的差距?”谢霄不懂她的意思。
“嗯。”程佳韵点点头说,“你是明星,我是普通人,我们之间当然有身份上的差距,而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谢霄的心情简直像在坐过山车,一瞬飞上云端,一瞬又跌落谷底。
“可是我马上就要解约了,以后总会回归正常生活的。”他努力揣摩着她话中的含义,“所以你是在担心,和我在一起,会让你的生活脱离原本的轨道?”
“不是的,谢霄。”程佳韵说,“不论我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我都不会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我曾说过会陪你走过这段艰难时期,我说到做到。”
“以朋友的身份陪着我吗?”
“以目前来看,也只能是这样……”
闻言,谢霄揉了揉眉心,开始翻起旧账:“程佳韵,那天在卧石古镇,你拉着我去看星星,记得吗?”
“记得。”
谢霄上前一步,垂眸看她:“那天是你贴着我的耳朵,对我说了那么暧昧的话,记得吗?”
程佳韵:“……”
“男女之间的关系如果没到一定亲密程度,是做不出来这样亲密的举动的吧?”
此刻他们已经把话说开,再回想起那晚对谢霄的故意逗弄,程佳韵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想逗你开心来着……”
说着,她忽然觉得不对劲,险些掉进他的文字陷阱:“不对不对,你别乱说啊!我明明和你保持着距离,没有贴上去!”
程佳韵耳廓发烫,下意识转过身背对着她:“我做了什么,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你别想栽在我头上!”
眼看这女人怎样都不上套,谢霄索性学她耍起无赖:“我不管,是你先撩拨我的。”说着,他上前一步,食指勾住她的衣后领,一字一字说道:“你得负责。”
谢霄在说“负责”两个字的时候,咬字格外重,好像她是个欺负良家少男的女流氓。
“……你先松手。”程佳韵被他揪着后衣领,动弹不得,挣扎一番无果后,只能放狠话威胁道:“谢霄,你再耍无赖,信不信我现在就让黄粱过来,把你打包打包快递回去?”
谢霄依言松开手。
倒不是真的被她威胁到,而是怕自己失了分寸。
程佳韵也不再玩笑,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说出心中的担忧:“就算刚才说的那些问题都可以克服,但我们才认识两个多月,现在说喜欢,会不会太快了点?”
从谢霄的角度来看,她的担忧实属正常。他们的确认识不久,程佳韵又是个女孩,在这方面慎重些也没什么错。
但话题已经揭到这一步,他不想前功尽弃,于是试探着提议:“我们可以先试试,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程佳韵提溜着一双勾人的眼望着他,不置一词。
对上她的眼神,谢霄的表情瞬间变得可怜兮兮:“试试而已,我又不会缠着你。”
“若是你觉得我们实在不合适,随时都可以分开,我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程佳韵实在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可怜得像只害怕被人丢弃街头的小猫,倒是衬托得她像个十足的大恶人。
半晌,她撩了撩额前掉落下来的碎发,眼睛盯着地面,说道:“你让我想想。”
“你要想多久?”
“我……”
“还是说,你现在心里还有喜欢的人?”谢霄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是那个阮律师,对吧?”
程佳韵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谢霄,你别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谢霄辩驳,“你们不是从小就认识吗?你难道就没有喜欢过他吗?”
“如果你没有喜欢过他,那次生病住院,你为什么会把陪在你身边的我当成是他?为什么拉着我的手,嘴里却喊着他的名字?”
“我……”程佳韵被噎得说不出话,另外她发现,谢霄是越来越认真了。
见她半晌不开口,谢霄再次问道:“所以,你觉得阮律师和你才是一类人?”
程佳韵属实是有些心态爆炸:“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他?”
“为什么不能提?你心里明明就还在意他。”
程佳韵扶了扶额,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耐心与他解释:“我承认,从前上中学的时候,我是对他有过好感,但后来因为诸多因素,我们没能在一起。这么多年过去,从前的事情我早就已经放下了,现在他对我来说,就是发小和朋友而已。”
说了这么多话,程佳韵觉得口干舌燥,也着实有些心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爱信不信吧。”
说完,她挎上包包就要走:“今天真的累了,我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回酒店吧。”
望着程佳韵单薄的背影和走路时微微打飘的步伐,谢霄忽然间觉得自己有点较真,因为她看起来是真的很累。
谢霄站在原地,低下头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抬起头,向着人群中那个纤细的身影大步走过去。
谢霄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向人行道靠里的位置带,让她走在马路内侧,远离过往车辆。
“干嘛。”程佳韵抬头,面露疑惑。
“看路。”谢霄提醒。语气还是那样平淡,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却温柔了许多。
“所以……”程佳韵想了想,问道:“你打算在这里待几天?”
“我等你一起回去。”谢霄轻声回答,又问道:“怎么了?”
程佳韵摇摇头,笑意爬上唇角:“没什么,这样挺好的。”
“什么?”谢霄没明白她的意思。
程佳韵抬头看着他,重复道:“有你陪我,挺好的。”
-
回到潼市,程佳韵紧接着熬了个大夜,把设计稿的初稿设计图完成了个七七八八。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她已经累得灵魂快要出窍,甚至没有力气洗澡,倒头就睡。
接下来的几天,程佳韵除了全身心投入工作,不停地与杂志社的编辑们沟通改稿,还得挤出时间陪编辑部的领导们应酬,整个人忙的团团转。
但每当她疲惫地结束一天的工作,都能准时准点接到谢霄的电话,然后准时看见他出现在约定地点,默默等候着的身影。
有一瞬间,程佳韵竟然真的觉得,有一个贴心的男朋友陪在自己身边,或许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是在相互温暖和治愈着彼此的。
忙碌的一周很快过去,程佳韵的设计图纸改了又改,终于在最后时刻得到了杂志社领导的肯定。只要等编辑部门的一把手最终签字确认,她就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报酬,然后打道回府了。
然而让程佳韵没想到的是,在一切手续就绪,确认打款前,她竟然被请到总编办公室谈话。
总编是一个秃头的中年男子,见到程佳韵的那一刻,不由得眼前一亮,甚至扶着眼镜多看了她几眼。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程佳韵有些不自在,她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张总编,您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了,这样也不必耽误大家的时间。”
张总编清了清嗓子,酝酿半晌,说道:“程老师,你看啊,你毕竟不是我们杂志社的员工,而是人事那边外包过来的临时工,对吧?所以这个设计版权和署名权的问题,我可能还需要和您再沟通沟通。”
程佳韵直觉不妙,忽地警觉起来,提醒对方:“这些问题,之前的合同书里都清楚地提到过。关于版权问题,杂志社征用自由画手的画稿作为插图,是需要在杂志上标注清楚出处的,不然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争议。”
闻言,张总编笑了笑:“看来程老师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起身给程佳韵倒了杯水,讪讪笑道:“是这样的,程老师,我有个实习生下属需要一个转正机会,但是啊,她没有合适的作品去参加选拔评比。”
程佳韵听懂了,索性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张总编的意思是,您想买下我的画稿,让我把署名权让给您的下属?”
“啊对,就是这个意思。”张总编大言不惭道:“你直接把你的设计稿署名改成我的部员——小林,林蔓莉的名字,至于价格嘛,你随便开,好吧?”
程佳韵属实被逗笑了。工作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把潜规则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这领导当的,还真是体贴入微。
程佳韵正了正色:“这不太合适吧?”
“小程啊,你就当帮我这个忙,行不行?我用双倍报酬,换你一个署名权,这买卖可是相当划算的!”
程佳韵低下头冷笑一声,在一秒内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抉择:“对不起张总编,与贵杂志社的合作,我可能需要重新考虑一下。”
她不愿再与他多言,拎起包包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程佳韵想这次的合作八成是黄了。
以前合作的大客户,她基本都会提前做背调,这次的确是她疏忽了,还以为正规杂志社不会出幺蛾子,结果倾尽心血努力了一周,到头来却遇到这样的乌龙。
怎么想,她都觉得不甘心。只能安慰自己,好在最后保住了她的署名权和著作权,没让自己倾注的心血落入他人之手。
回到酒店,程佳韵灌了自己一杯水,企图浇灭心中的怒火。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转眼又接到杂志社的电话:
“程老师您好,我是陈责编。”
程佳韵很想破口大骂,却还是控制住情绪,礼貌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程老师,是张总编,他叫我联系您。”陈责编语气奉承,又显得难为情,显然是事前不知情,事后被逼迫着来联系她,给领导擦屁股的。
程佳韵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到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发火:“所以你们根本就不是找我合作,而是想找个外包的帮工,帮你们把设计插画完成,然后署上你们杂志社社实习生的名字,最后你们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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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句 咱俩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许是前一天劳心费神的太过疲惫,次日,程佳韵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她伸展了下僵硬的四肢,拉开窗帘,发现昨天还乌云密布的天,今日已晴空万里,似乎天气也随着人的心情变得明朗起来。
出于习惯,程佳韵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信,看看有没有单主找她沟通工作上的问题。
让她意外的是,今日不仅没有一条工作信息,反倒所有的未读消息都来自于那个橘猫头像。
第一条是昨晚十点发的:【晚安,早睡。】
那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所以并未看见。
中间几条是早上发的,那时候她还在睡梦中:
【早安。】
【起床了吗?饿不饿?】
【我出门溜达一圈,顺便去吃早餐,有想吃的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
紧接着便是中午:
【还没睡醒?】
【行吧,睡醒了告诉我,我带你去吃午餐。】
……
程佳韵没想到,谢霄会不厌其烦地给她发这么多条信息。一时间,她不知该怎么回复,左思右想过后,还是决定直接去隔壁找他,相比冗杂繁琐的文字,她更喜欢当面回应。
程佳韵把页面往上滑,准备退出聊天界面时,忽然留意到对话框正上方,她给谢霄的微信备注依旧是“小朋友”。
当初给他设置这个备注纯纯是觉得好玩。
如今再看这个称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思索半晌,她忽然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和从前不一样了。
现在谢霄是她的男朋友。
虽然听起来很魔幻,但确实如此——他们在一起了。
所以,她该把谢霄的备注改成什么呢?
男朋友?好像有点腻歪。
老公、宝贝之类的,又太过肉麻。
谢霄——听起来太过生硬,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就在她陷入纠结的时候,“叮咚”一声,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新的信息:
【我点了你爱吃的那家鲍鱼饭,你要是睡醒了,就起来洗漱一下,我给你送过去。要是还没睡醒,那我就自己吃掉了,等你醒了再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读完信息,程佳韵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唇角的笑意掩盖不住。
这个人,还是这么细致入微。
想着谢霄还在等她回复,她起身套上外套,含了一口漱口水就匆匆出门。
敲开隔壁房门时,程佳韵心跳莫名变得很快。
谢霄拉开房门,看见她素面朝天,鼻梁上架着眼镜,脸上微微泛着红晕的样子,忽地轻笑出声:“程老师,您倒是挺能睡。”
说着,他扬起手上的腕表,指了指上面的时间:下午一点。
程佳韵:“……对不起啊,我睡过了,现在才看到你发的消息。”说完,她扬了扬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他们的聊天界面。
“没事,我猜到你在补觉。”谢霄十分自然地拉过她的手,带着她进屋,两人十指相扣:“怎么样,睡饱了吗?”
“嗯。”程佳韵点点头,目光触及到他们紧握着的手时,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哦,那什么。”程佳韵指了指手机屏幕,“我是因为睡过了,才没回你的消息,所以我看见之后立马就过来找你了。”
“我知道。”谢霄带上房门,目光无意识地朝左一偏,恰好瞥见她亮着的手机屏幕。
偏巧他视力极好,一眼便看见程佳韵给他的微信备注——小朋友。
……还真是醒目。
谢霄无语又汗颜:“程佳韵,你能不能给你男朋友换个备注?”
“哎呀,那什么,我……”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程佳韵拿过手机,手忙脚乱地操作一通,“我现在就改,等我一下。”
约摸十几秒过后,程佳韵放下手机,满意地笑了笑:“好了。”
谢霄好奇:“给我改成什么了?”
“大明星。”
“……”谢霄甚至觉得还不如不改,“换一个。”
“换成什么?”
那人义正言辞:“改成男朋友。”
程佳韵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她果断摇头:“太土了,没新意。”
谢霄挑眉:“有新意的能拿到台面上说吗?”
程佳韵刚抿了口水,听见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差点喷出来。她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谢霄,你不要跟我开车啊,咱俩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闻言,谢霄噗嗤一笑:“你想多了吧,我说的可不是那些。”他目光紧盯着她,意味深长地说:“还是说,你脑子里一直装着些不健康的思想?”
这次反倒是程佳韵被调侃得红了耳朵:“谢霄你……”
谢霄闷声笑着,连带着胸腔都在微微颤动。他拆开外卖盒,把筷子递给她:“不逗你了,快吃饭,不然饿得太久又该胃痛了。”
“嗯。”程佳韵别扭地点点头,在餐桌旁坐下,“你不吃吗?”
“早上吃过了,到现在都不饿。”
“不行,你也得吃。”程佳韵说着,起身去壁橱里找了副碗筷,洗干净后拿给他,“哪怕少吃一点,也不能饿着。”
“成,我听我女朋友的。”谢霄接过她递来的筷子,脸上的笑容愈发不值钱。
虽没胃口,但在程佳韵的肉眼监督下,他还是勉强吃了些。
见谢霄乖乖动筷,程佳韵这才露出满意的笑,一口一口认真吃起来。一抬头,却见谢霄盯着她看。
“你看我做什么?”
谢霄撑着下巴打量她,许是穿了白色毛衣的缘故,看起来像一只漂亮慵懒的布偶猫。他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瞧了许久,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又透着心疼:“眼睛都肿了。”
程佳韵回忆起昨天情绪崩溃的瞬间,那时候她伏在他胸前,眼泪鼻涕流了他一身。
她忽然觉得有点丢脸,下意识摸了摸肿胀的眼:“昨天我哭得很丑吧?”
谢霄笑着摇头:“好看。”
“好看个鬼。”程佳韵从小哭起来就没形象,她自己心里有数。她才不信他的鬼话。
谁知对方下一秒说道:“嗯,好看的鬼。”
“……”程佳韵身上涌起鸡皮疙瘩。
这个人,刚认识时看起来那么阴郁冰冷;两人处于暧昧阶段,他又变得患得患失孩子气;如今谈起恋爱来反倒粘人又矫情,句句话都能让人泛起鸡皮。
程佳韵抹了抹胳膊,提醒道:“快点吃饭,不然要凉了。”
“好,听你的。”谢霄唇边挂着淡淡笑意,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服服帖帖。
程佳韵心想,果然关系变了,谢霄对她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再处处跟她对着干故意惹她生气,反而乖顺得像只小狗。
她从未想过,活到第二十六个年头,才刚刚开启人生中第一段甜蜜的恋爱。
而她成年之仅有的一次心动,竟然来自于眼前这个小她两岁的人。
听起来好像确实不靠谱,但有他在身边,又莫名觉得安心。
-
经历过这次骗单的乌龙事件,程佳韵虽不至于元气大伤,但终究有些心累。
如今与杂志社的合作已经无法挽回,她只想暂时放下工作上的事情,好好放松几天。
程佳韵也从杂志社陈责编的朋友圈动态中了解到,关于那套绘本插图的排版、印刷和发行,一切照旧。
显然,程佳韵虽是他们的首选插画师,却并不是唯一。
他们还有备选方案。
而最终,他们选择了备选插画师的作品来进行绘本发行。
回到灵溪镇的第一天,程佳韵和谢霄手拉手走在路边的林荫小道上,忽然看见一个报亭。
走近一看,上面恰好放着当初她参与设计的那套绘本。那封面无比醒目,与陈责编在朋友圈分享的出版样图一模一样。
出于好奇,她走过去翻了翻杂志样本,发现特约插画师署名那一栏并未写上当初被潜规则的那个实习生林蔓莉的名字。
取而代之的,是业内小有名气的插画师——kallyYang。
很明显,作为他们的备选方案,kallyYang比程佳韵要难搞很多,她不仅拒绝了张总编的贿赂,还成功保住了自己的作品署名。
同样的,她也不愿出卖自己的职业操守去成就那些肮脏交易。
她与程佳韵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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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句 是你的倒霉男……
谢霄回到灵溪镇这件事,黄粱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谢霄一脸淡定自若,黄粱则头痛无比:“哥,我叫你哥成吗?下次您有什么安排,能不能提前告知小弟我一声?”
谢霄:“那什么,我是想跟你说来着……”
黄粱见他这副绿茶模样就来气,直接打断他:“你就说吧,你是不是喜欢上程佳韵了。”
谢霄抬眸,无比坦诚:“是啊,很明显吗?”
“呵。”黄粱冷笑,“你那点小心思就差写脸上了好吗?你好歹是个有着五百多万粉丝的男演员,能不能稍微有点偶像包袱?”
“我马上就不是了。”谢霄语气平淡,眼中并未流露出任何不舍和留恋。
黄粱无视他的话,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兄弟我嘴都说干了,谢霄,你瞅瞅自己做的荒唐事——先是陪着程佳韵去卧石镇参加什么老年旅游团,又是上赶着追去潼市一呆就是一个多礼拜。瞅瞅你那不值钱的样子,我看你魂都被她勾走了!”
谢霄无奈:“黄粱,你最近真的越来越像贺晨了。”
黄粱摆摆手:“你别跟我提她。”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敲了敲虚掩着的房门:“谢霄,你在吗?”
是程佳韵的声音。
今日她的声音与往日不同,不似从前那般冷静干练,仔细听,反而多了几分温柔和娇俏。
谢霄立马起身去开门:“来了。”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谁的魂被勾走了?”程佳韵走到半路就听见他们谈话,一时好奇。
黄粱起身,语气酸溜溜:“我的魂,我的魂被勾走了。”
程佳韵进屋,谢霄关好门下意识就牵起她的手,随后两人一道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又立马把手松开。
黄粱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你俩没事吧?”
“没事啊,没事。”程佳韵抢着说道。
谢霄补充道:“她这两天腰扭了,我扶她一把。”
“啊,对。”
黄粱将信将疑,内心总觉得这俩人是不打自招了。
中午,三人商议着午饭,黄粱提议去吃云南当地的小馆,谢霄偏偏抽风似的说想去吃海南椰子鸡。
黄粱纳闷:“你不是最讨厌椰肉椰奶这类椰子制品吗?”
谢霄面不改色:“这不是人的口味都会变吗。”
黄粱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怎么记得,椰子鸡是程佳韵喜欢的?”
“是吗。”谢霄故作淡定。
黄粱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你们两个,该不是在背着我谈恋爱吧?”
谢霄盛了碗椰子鸡汤,刚喝一口就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没事吧?”程佳韵放下筷子,焦急地递过去一杯水,手掌轻拍着他的后背。“怎么不小心点。”
“没事。”谢霄抿了口水,冲她笑笑,示意她放心。
黄粱注意到谢霄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哼哼道:“之前拍戏的时候,你要是能露出这么自然的笑容,都不知有多少男一剧本找上你了。”
离奇的是,谢霄竟然没有回怼他的话。
更加惊悚的是,他还笑了笑,语气温柔:“嗯嗯,你说的是。”
一时间,黄粱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饭桌上略显多余。
正聊着天,谢霄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看见来电人,他怔然了一下,摁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男人声音温润:“谢霄你好,我是阮承安。”
“您好,阮律师。”
许是周末的原因,餐厅里座无虚席,人来人往的无比嘈杂,周围谈天嬉闹声不绝于耳,搅扰了他的心绪,甚至听不清电话里阮承安的声音。
谢霄叹了口气:“抱歉,阮律师,我这边有点吵,您等我一下。”
“好的,不急。”阮承安礼貌回复。
谢霄起身,冲桌上的两人说:“我去接个电话。”随后便匆匆走出餐厅。
-
回到民宿,俩大男人先把程佳韵送回了房间,随后黄粱跟在谢霄身后回屋,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疑惑:
“你谈恋爱了?”
“是。”谢霄回答得十分顺口,显然是早已做好坦白的准备。
虽心里早已预料到,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黄粱还是隐隐担忧:“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贺晨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随她。”谢霄手里摆弄着一根狗尾巴草,神色无惧:“反正我合约快到期了,爱怎样就怎样,她管不着我。”
黄粱用一分钟的时间消化了这一事实,点点头,不放心地提醒:“你们俩给我低调,知道吗?”
“知道了。”谢霄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安心。
“那我就回房休息了,你别熬夜,记得早睡。”
“成。”
“等等,黄粱。”刚迈出半步,谢霄叫住他:“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和程佳韵在一起吗?”
黄粱手插口袋,抬头望向天空,思考半晌笑道:“我大概明白。”
谢霄看向他,轻声说:“就我现在的情况,除了你和我爸妈,真正希望我好,愿意在我最艰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我们萍水相逢,认识也不过三个月时间,程佳韵原本可以不管我的,但在受你之托,帮我从困顿的情绪中走出来后,她却依然愿意留在我身边。”
“程佳韵,她教会我很多东西。如果不是她,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铺天盖地的黑暗里走出来,更没有勇气和贺晨、罗薇,乃至和盛空娱乐去抗争,去打官司。”
“没有她,我现在怕早已成为行尸走肉一具,人未亡,心已死。”
“我懂。”听他这么说,黄粱一时内心复杂。
“程佳韵是个挺好的女孩儿。其实作为旁观者,我能看出来你们对彼此的心意,不然她一个女孩子,只身一人来到云南,原本只打算呆一周就走,为什么偏偏一留就是三个月?”
黄粱叹了口气,说道:“霄,我俩从小一起长大,这些年又陪你经历了这些起起落落,看见你能从死胡同里走出来,我心里挺高兴,真的。”
“如今,我也算完成了你父母对我的嘱托吧。”
黄粱回忆起临行前,他拨通谢霄母亲的电话,他母亲没有任何多的说辞,只拜托他照顾好谢霄,让他好好休息,调节好情绪,其余的什么都不要想。
目前看来,他的使命是完成了一大半。
还阴差阳错地帮他找了个女朋友。
这样一想,算是超标完成任务了。
夜色朦胧中,昏黄廊灯下,谢霄看向黄粱,两个人相视一笑,沉积在心中的那段不堪过往终于过去,未来的日子,一定如第二天的日出一般,美好且充满希冀。
“那就,早睡。”
“你也是。”
-
由于下午喝了杯咖啡,程佳韵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睛望向天花板许久,一双眼依旧炯炯有神,换不来任何困意。
实在是无聊,她拿出手机,试探地给那个人发去一条信息:【我睡不着,好无聊。你睡了吗?】
谁知那人秒回:【没呢。】
程佳韵坐起身,正要回复,忽然又弹出一条语音。
谢霄的嗓音低沉微哑,在静谧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有磁性:“下午那杯咖啡,你喝不完,剩下半杯灌给谁了,你忘了?”
听着他以受害者的身份指控自己,程佳韵抿唇笑了笑,耍赖道:【啊?谁啊?不记得了。】
谢霄很快回复:【是你的倒霉男朋友。】
看着“男朋友”三个字,程佳韵再次少女心泛滥起来。摸了摸脸颊,一片滚烫。
现在的她,已经全然不复从前飒爽干练的职场女强人形象了。
若是回到京州,被好闺蜜江喻宁看见她这副德行,还不知会怎样嘲笑她。
坐在床上发呆半晌,程佳韵起身打开灯,对着镜子照了一番,发现自己这一周以来确实变化不小。不仅皮肤变好了,黑眼圈淡了许多,面色趋渐红润,连整个人看起来都青春洋溢不少。
果然,恋爱养人。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别扭地低喃一句:“程佳韵,你真的很没出息。”
许是她照镜子太久忘了回消息,谢霄那边沉寂几分钟后又发来了新信息:【你怎么不问问,阮律师今天找我都说了些什么?】
程佳韵不想扫兴,索性顺着他的话问道:【说了什么?】
谢霄:【你过来一下,我当面跟你说?】
相隔不过一秒,他又发来一句:【或者,我过去找你。】
程佳韵想了想,谢霄的告黑案件牵涉甚多,案情也有些复杂,电话里一句两句还真说不清楚。她起身穿衣,边走边回复道:【还是我过去吧。】
夜里降温,稍微有些冷。凉风灌进领口,程佳韵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她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下楼。
来到谢霄的房门前,程佳韵叩了叩门,随后“吱呀”一声,门朝里打开,谢霄穿着一身丝绵睡衣,慵懒中透着精致。
“看什么?外面冷,快些进来。”谢霄说。
程佳韵拢紧衣服进屋,搓了搓冰冷的手,转过头去看谢霄,却被他一把揽进怀里。
明明关门前他还无比正常,门关上的一瞬,他便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直接把程佳韵摁在玄关处,低头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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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句 就你正人君子……
如程佳韵预料般,一夜过去,谢霄果真只是抱着她睡觉,没有一分一毫的逾矩。
直到第二天醒来,他们也没什么进一步的进展,连衣服都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
程佳韵睁开眼时,意外地发现身边的人还在熟睡,甚至连抱着她的姿势都和昨晚一模一样——脑袋埋在她脖颈,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垫在她脑后。
一眼就能看出,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之前一直听黄粱说他失眠症状很严重,常常一夜睡不着,如今看来,这症状倒是比从前减轻了许多,至少能一夜睡到天亮了。
许是一个动作维持太久,程佳韵觉得脖子有些僵,稍微动了动,只是很轻微的动静,不料还是吵醒了身侧的人。
“几点了?”谢霄艰难地睁开眼。
“七点半。”程佳韵俯下身看他:“谢霄,你昨晚是不是睡得挺安稳,一直睡到天亮?”
闻言,谢霄怔了怔:“好像还真是。”说罢,他拉住程佳韵的手,提出非分要求:“今晚继续陪我睡。”
程佳韵觉得好像他抓错了重点,别扭地摇头:“不要。”
谢霄起身,盘腿在她身侧坐下,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她,眼睛微眯:“怕什么,昨晚我不是什么都没对你做?”
“就你正人君子是吧?”程佳韵睨他。
“你这语气,怎么听着像是很期待与我发生点什么?”谢霄开始自行脑补,话语间有意无意地撩拨,“还是说,你很惋惜没跟我发生什么?”
程佳韵拍了拍他的脸:“天亮了,你怕是还在做梦。”
谢霄笑着揉了把程佳韵的脑袋,不再逗她,起身去调试热水器,伺候她刷牙洗漱。
程佳韵换好自己的衣服,拉开窗帘,今日依旧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来到洗手间时,谢霄正好拆了只新牙刷递给她,一本正经地说起接下来的打算:“其实昨晚我是想告诉你,我可能要回京州了。”
“接下来,就要准备解约和开庭诉讼的相关事宜,也许这会是个漫长的过程。”
程佳韵微怔,心里大致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明天就是谢霄与盛空娱乐的经济合约到期的日子。休整了这么久,他确实该回去解决这一箩筐的麻烦事了。
“喔。”她嘴里含着泡沫,有些口齿不清,“你的合约就是这两天到期吧?那你是该回去了。”
谢霄对她过于平淡的反应感道不满。
程佳韵忙着护肤,根本不正眼看他,他便长臂一伸,箍住她的腰将她拽到跟前,黑曜般的眸子紧紧锁住她:“一起回去?”
“嗯,当然是一起回去了。”程佳韵把手上剩余的护肤品朝他那帅张脸上蹭了蹭,“挺贵的,别浪费。”
“程佳韵。”谢霄觉得她太过敷衍,一把捉住她的手,神情倏然变得紧张,“关于起诉前公司和前经纪人,以及为自己维权的方方面面,也许会是个极其冗杂繁琐的过程。”
“嗯,所以呢?”
“和我在一起,可能会面对许多无端的抹黑、争议和造谣,甚至会打破你原本平静的生活。”他垂眸看着她,认真又小心地说出自己的顾虑,“所以,你真的想好了要和我一起,继续走下去吗?”
程佳韵故意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脸上笑容褪去:“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她说完,谢霄的眸光瞬间黯淡许多,思量着她话语中的认真因素和玩笑因素各占多少比例。
见他脸上浮现出担忧,程佳韵噗嗤笑出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可不是那种只贪图安稳,不顾念情份的人。”
“你放心,我不会走的。”她拍了拍他的脸,语气轻柔:“我留在这里这么久,还不足以说明我的心意吗?”
谢霄顿时红了眼眶,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彻底平静下来。
-
回京州的路途相当遥远,也相当折腾人。
由于灵溪镇太过偏远,他们得先乘坐大巴到市区,再转高铁到昆明,最后搭乘飞机直飞京州。
这一番折腾下来,抵达京州已是第二天中午。
飞机从昆明机场起飞,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飞行终于落地京州。
一下飞机,程佳韵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三个多月了,终于回来了。京州的天气还真是……雾霾挺重。”
过了三个多月鸟语花香山野碧涧的生活,再次回到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程佳韵多少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京州新建成的刚刚投入使用的国际机场,大得像座迷宫,他们三人跟着指示牌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接机口。
按照之前的约定,程佳韵和谢霄在这里道别。
因最近传出不少“谢霄合约期限已到,将回京州商议解约事宜”之类的新闻,导致一些狗仔和私生饭日日在机场附近蹲点,所以谢霄只能低调行事,目送程佳韵与家人相聚后,他再走vip通道离开。
为了保护程佳韵,让她远离大众视野,他甚至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同行。
他深知,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拍到他们同框,不仅会搅扰她的生活,她所接收到的恶意也一定不会比他少。
这还刚开始恋爱,谢霄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对她有所亏欠了。
人来人往的接机大厅里,程佳韵抬头张望着,一眼便在川流不息人群中找到两个静止的身影。
程见安和沈蕊芸站在接机处的铁栏杆外,两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父亲挺拔温润,母亲端庄淑婉,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程佳韵冲父母招了招手,这才发现父母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男人高瘦笔挺,五官生得极其精致,手捧一束烟紫玫瑰静静立在那里。见程佳韵看过来,他便腾出一只手朝她挥了挥,举手投足间皆是斯文儒雅。
程佳韵怀疑自己眼花,摘下墨镜瞅了瞅,发现那人竟是多年不见的阮承安。
程佳韵:“……”
谢霄虽离得较远,但通过身形和样貌,大致能辨认出那个男人的身份。他曾在清远律师事务所的公众号里看到过阮承安的简介,上面附着他的照片。
只一眼,谢霄就记住了他。
清隽又不失矜贵的外表配合着极其优秀的过往履历,这样的人,确实叫人过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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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句 我不喜欢这样……
尽管万分低调,谢霄现身京州机场这件事还是在几天后登上了热搜。
明眼人一看便知,谢霄显然是被人买了黑热搜,才再次荣登热搜榜前三的位置。
却不想这一次,谢霄的路人缘竟发生了惊天逆转。
随着#谢霄-回京解约#词条一起登上热搜的,还有一个更加火爆的词条:#谢霄-律师声明#。
谢霄的微博账号发布了声明,对近几个月来网络上频频爆出的不实传闻和蓄意抹黑进行否认与反击,并将条条框框一一罗列出来。
而后,作为谢霄的代理律师,阮承安则通过微博账号发布了其委托人——谢霄本人的报警记录、委托书和法院立案记录,以及其经纪人贺晨、其经济公司盛空娱乐对谢霄进行恶意抹黑的各类存证,其中就包括彭心蕾提供的那条录音。
这条长达7分30秒的录音一出,彻底捶死了贺晨极其团队的骚操作。
一时间,舆论反转,关于谢霄的词条炸了,浏览量很快破亿。路人纷纷倒戈,心疼起谢霄这些年的不幸遭遇,甚至对他产生怜爱。
这一波反转不仅是谢霄对前经纪人贺晨的控诉,更是对盛空娱乐蓄意打压艺人、利用违法途径胁迫艺人续约等行径的曝光,将所有阴暗与不堪公之于众。
彼时,程佳韵开车路过一间咖啡厅,下车买杯咖啡的间隙,竟然听到几个年轻女孩在激动地议论着有关谢霄的八卦:
“我就说吧,我家霄霄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那天!这不,沉寂了这么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盛空娱乐打压自家艺人实锤了?”
“卧槽,那个经纪人贺晨也太狠了吧?居然这样对自己的艺人!谢霄可是她签约的第一个艺人啊,怎么下得去手?”
“这么一看,贵圈是真乱啊。还好我不追星,依我看那(内)鱼(娱)要完了……”
……
程佳韵取完咖啡回到车上,立马打开微博,搜索与谢霄相关的词条。
看着的铺天盖地热搜博文,她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被公司打压、雪藏这么多年,又在过去的三个月里经历了那样多的流言纷扰,谢霄终于重新走出来,站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为自己正名。
她是真的为他感道开心。
另一种不真实感,则是来源于他们之间的身份悬殊。这种悬殊差距带给她深深的不安。
诸如此刻,她尝试着去打谢霄的电话,想问问他现在是怎么个状况,却发现根本打不通,甚至连黄粱的电话也一直处于占线状态。
一颗心不安地牵挂着,又极度焦虑,她只能积极投入工作,以此转移注意。
-
程佳韵今天住在爸妈家,没回自己的公寓。
从下午开始她就憋在房间里画图,一直画到晚上六点,爸妈喊她出来吃晚餐,她这才揉了揉酸痛的眼,放下电子画笔。
程见安给她烧了许多可口饭菜,可程佳韵根本没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就回屋画图,这一画又是三个小时。
九点半,程佳韵起身洗澡,过后敷了张面膜躺在按摩椅上放松,却不想这一躺竟睡着了,直到晚上十点,谢霄给她回过来一通电话,才将她从困倦中叫醒。
听见电话铃声,程佳韵烦躁地睁开眼,撕掉面膜,眼下是疲惫的青黛色。看清来电人是谁,她神色变了变,心绪无比复杂。
电话响了将近二十秒,她才接听:“喂?”
情绪隐晦不明。
“佳韵。”谢霄轻唤了声。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嗯。”她应了一声,喉头莫名有些酸涩。
那边,谢霄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一颗心揪起来,温声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有点。”她如实答。
“你在你爸妈家吗?还是在自己的公寓?”
“在爸妈家。”
“方不方便下楼?”
“嗯。”程佳韵拿出一片湿巾,漫不经心擦掉脸上残余的面膜精华,细琢磨他的话后,忽然眸光一亮,“你在我家附近?”
“在你家对面的奶茶店。”许是怕打扰到其他人,或是被人认出,他声音压得较低,“想喝什么吗?买给你。”
程佳韵有些担心:“我不想喝什么,倒是你,你别到处乱跑,省得被人认出来。”
回到京州,这才几天不见,她连对他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平静而又轻飘飘的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也丝毫不见波澜。
迟疑了一瞬,谢霄说:“可我想看看你。”
程佳韵忽地眼睛一酸,手指摁在洗手台上,许久,直到指尖发红泛白,抵出微微痛感,她才弯下身洗了把脸。面部被冷水刺激,整个人瞬间清醒。
程父程母注重养生,一向睡得早,程佳韵透过门缝瞄了一眼,客厅里黑漆漆一片,爸妈屋内也熄了灯,没有任何动静。
她这才放下心,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地出门。
时间已经很晚,夜晚的首都依旧灯火通明,过往车辆如池中游鱼接连不断,街灯和霓虹灯交相辉映,汇聚成了这座城市最美,也是最繁忙的光景。
程佳韵站在十字路口朝对面望去,一眼便看见马路对面那个高大身影。
他今日穿了件水洗蓝的牛仔外套,里面搭配简约的黑色t恤,显得宽肩窄腰,慵懒随性。一双腿笔直修长,个头又高,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然。
许是怕被人认出,谢霄头上依旧戴着顶渔夫帽,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将帽檐压得极低,即便隔得有些远,也能看见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倒映着夜晚霓虹灯绚丽的光点。
就着等红绿灯的时间,程佳韵仔细看着马路对面的人,目光一寸寸扫过去,她忽然发现谢霄这次休假回来,身上的凌厉气质褪去不少,连眉目都变得温润。
又或许,他只是在她面前才会如此。
程佳韵还在发怔,绿灯已经亮起,谢霄顺着人流快步朝她走过来,没有多说一句,直接抬手将她揽进怀里。
脑门撞向对面那具温热胸膛,程佳韵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还停留在原地,忘了过马路。
见她魂不守舍,谢霄捏了把她的脸,把她往人行道里带:“怎么在斑马线上发起呆了?这样很危险。”
她抬头看他,弯了弯唇,淡笑:“你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了?”
“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想你了。”谢霄的手掌在她白皙光滑的脸颊揉了揉。
他的手宽大而又温热,程佳韵不自觉抬手抚上去,内心缓缓松了口气。貌似只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面对面和他交谈,她才能感受到这个人是真实在自己身边,而不是网络热搜上那个看起来无比遥远的存在。
程佳韵悬着的心好不容易缓缓落下,想起这几天的微博热搜,又倏地紧绷:“我看到微博热搜了,你这几天怎么样?告黑和解约的事情到哪一步了?接下来是不是要等着法院那边审理了?”
“嗯。”谢霄点点头道,“告黑案需要配合法院那边提交证据,至于解约纠纷,或许会有庭前调解,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他忽然有些支支吾吾,嘴唇开合,却半晌没出声。
“你还要对我说什么?”见他犹豫,程佳韵索性主动问询。
谢霄面露难色:“还有就是,目前有很多经纪公司想要签我,我这边还在纠结……”
这几天,确实有不少经纪公司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只是解约成功后他究竟还要不要从事演员这一行业,始终犹豫不决。
不论接受或放弃,他都会觉得惋惜。
“对了,这是我的新经纪人,黄粱帮我找的,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谢霄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架势,看起来像是要跟她交底。
程佳韵接过名片扫了一眼,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名片背面印着本人照片的,倒是新奇。这女人名叫林亦安,二十八岁,杏眸翘鼻鹅蛋脸,看起来却相当成熟,一双眼透着十足的精明和睿智。
她浅浅呼出一口气。
原来短短几天时间,谢霄那边已经敲定了这么多事情,她却直到现在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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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句 你是完全不顾我……
贺晨在收到法院传票后,直接一个电话轰炸到谢霄的手机:“谢霄,几个月不见,你出息了,竟然找阮承安来对付我?”
阮承安刚回国不久,在律师界却已是名声赫赫。
从他的诉讼经历来看,只要是他代理的案件就没有败诉的。而在京州城排名前三的清远律所,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合伙人和高年级律师,这个纪录根本无人打破。
一开始,贺晨很好奇以谢霄有限的人脉,怎么会接触到阮承安这样的精英律师,但找人调查过后,她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查到近期与谢霄来往过密的程佳韵,也就顺藤摸瓜地理清了她与阮承安的关系。
相比贺晨的上蹿下跳,谢霄明显镇定许多,他甚至懒得多言一句,因为觉得晦气。
“贺女士,有事麻烦找我的律师谈。”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甚至能脑补出电话那头贺晨怒火中烧的模样。
-
在经纪人林亦安的牵线和介绍下,谢霄最终选择签约一家叫做青柠娱乐的影视传媒公司。
论公司规模,青柠当然比不上盛空,但好在业内口碑不错,还联合多家影视平台出品了多部年度爆剧,公司演员的发展也基本稳定,是当下最好也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在签约前,谢霄还不忘向程佳韵报备。
下午四点,程佳韵参加完一场设计院公开招聘的笔试测验,刚坐上计程车,就接到谢霄的电话。
“佳韵。”依旧是一声轻唤。
程佳韵有点意外:“怎么这个点打过来?”
“见面吗?明天。”
“你是有事要和我说?”她的直觉一向挺准,电话那头,谢霄果然笑道,“确实有件事情要向你报备,还想去看看你。”
好好的情侣相见,硬是被这两人整出了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程佳韵莫名觉得有些像地下党接头。
“喔。”她想也没想就说道:“那你来我家吧,月湾花园这边,位置你知道的。”
说完,她又觉得不大对劲,慌忙解释:“那什么,我让你来我家是因为……我这几天挺累的,不想再往外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谢霄似是看穿了什么,轻笑一声。正好电话里有人叫他,他的声音忽地变远,与那人交谈几句后便对程佳韵匆匆说道:“那明天见。”
程佳韵有些心不在焉:“好。”
话音刚落,那边就挂断了,随即便是一阵忙音,听得她心慌。
虽说是自己主动邀请,但程佳韵到底还是对这事挂心了一晚,导致晚上根本没睡好。
第二天程佳韵难得起了个大早,去家对面的超市买了些水果蔬菜、牛排意面之类的食材。原以为不会买很多,结果结账时才发现自己挑了整整两大袋东西。
她真后悔没开车。
几乎是走两步歇两步,把东西连拖带拽地运回了小区门口。
见状,保安大叔贴心地给她开门:“姑娘,今儿怎么买这么多菜回来?家里有客人啊?”
说着,大叔弯下身好心地要帮她拎手提袋。
程佳韵点点头,“嗯,家里有客人。”
“是男朋友吧?”大叔果然八卦。
程佳韵一时尴尬,摇头道:“不是,是我闺蜜。”
“程佳韵!”
话音刚落,程佳韵就听见身后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瞬间僵在原地。
保安大叔看见那个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的高瘦身影,疑惑地抓了抓后脑勺。
“那什么,就是他,他是我闺蜜。”程佳韵干笑着解释。
大叔闻言,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转身进了警卫室。
“程佳韵,你干嘛呢?”谢霄赶忙接过她手里的两大袋东西,掂了掂,还真挺重,也不知她这么纤盈的身躯是怎么把如此重的食材拎过来的。
程佳韵抬起头,神情不太自然,许是今日日头太足、消耗又太大,她嘴唇微微泛着白。在对上谢霄双眸的一瞬,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次从心底窜了出来。
此时,距离上次见面,又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谢霄两只手都被占着,腾不出手拉她,只能用手肘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程佳韵回过神,“这不是你要过来吗。”她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说,“我想着你第一次来家里,怎么也得弄个三菜一汤什么的,好好招待下吧?”
谢霄:“……”
谢霄:“我是来看你,不是来吃满汉全席。”
程佳韵领着谢霄上楼,她家在16楼,是中间户,坐北朝南,阳光充沛。
进屋后,程佳韵把提前准备好的男士拖鞋拿出来,搁在地上。谢霄一看,觉得稀奇:“这都快夏天了,你怎么还穿着棉拖鞋?”
“我怕冷体寒,双脚四季冰凉。”
“我忘了,抱歉……”
程佳韵用眼神刀他,还忍不住伸手拧了他一把:“回去抄一百遍。”
谢霄态度极好:“嗯嗯,我抄。”
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后,谢霄自觉地去厨房洗了手,然后帮她把食材一样一样归类放好。
程佳韵去卧室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又洗了把脸,再回到厨房,看见谢霄如此贤惠的良家妇男模样,忽地觉得难以置信,唇角露出怪异的笑。
谢霄回头见她这副表情,眉头微挑,面露疑惑。
程佳韵定定看着他:“我以为,你放下东西会先过来抱我。”顿了顿,继续道,“或者吻我。”
谢霄说:“这是在你家。”
程佳韵懂他的意思。
这是在她家,又是独居女孩的家,他当然不能表现得太过随意,想做什么必然得经过她的同意。
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
见他这副正直的乖孩子模样,程佳韵唇角微微上扬,靠近他一步,话语间带着撩拨:“我都朝你走了。”
两人相隔不过一米,以谢霄臂展的长度,稍稍一够便搂住她的后腰,将她带到面前,紧紧箍住:“可以?”
程佳韵失笑:“你话真多,到底要不要亲我?”
她语气娇嗔,最后一个音节还未落下,便被对面那人冰凉的唇瓣堵了回去。
谢霄俯身吻她,房间里本就安静,一时间,只剩下津液相吞、唇舌碰撞的声音。
程佳韵原是闲来无事撩拨一下,不料事态完全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也不知怎的,她就被压在沙发上,宽松针织衫从肩膀滑落,雪白的肩线若隐若现。
谢霄瞥见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以及肩上那根极细的白色吊带,忽然间耳廓发烫,浑身燥热得要命。他下意识帮她把衣服往上拉,却被程佳韵死死揪住衣领,整个人募地朝她贴近。
身下的人用力一扯,谢霄领口的扣子瞬间崩开两颗,形状好看的锁骨和紧实的肌肉线条暴露在空气中。
谢霄看她,瞳孔中带了些惊愕和错乱。
半晌,他失笑着问:“程佳韵,我是在帮你把衣服拉上来,你在做什么?”
程佳韵哼哼:“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被看?”
“你讲不讲道理?是你的衣服自己滑下来的。”
“我不讲道理,跟我男朋友讲什么道理?”
“现在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了?”谢霄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愉悦了不少,唇角的笑意久不退散。盯着她看了许久,他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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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句 恋爱脑无药可救……
吃过饭,谢霄自觉主动去洗碗。这下程佳韵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了,明明是她邀请谢霄过来做客,怎么反倒伺候起她,又是做饭又是刷碗的,像个劳模。
程佳韵本想过去帮忙,结果冒冒失失差点摔了碗碟,无奈又被谢霄请出了厨房。
见他差不多忙完,程佳韵倚在沙发上喊他:“谢霄,你过来。”
程佳韵拉他在沙发左侧坐下,然后自己顺势一躺,把脑袋枕在谢霄的腿上。她选了个舒服的睡姿,动作一气呵成且理所应当。
随后程佳韵没事人似的,眼睛盯着手里的杂志,悠哉翻看着。
谢霄觉得自己忽然就变成了工具人:“合着你不是想我过来,而是需要一个靠枕。”
“谁说的?我都需要。”
谢霄低头,目光扫过她的侧脸,手指不自觉地玩起她的头发。她头发保养得很好,烫了大卷却依旧顺滑,海藻般披散下来,稍动一下,便能闻到淡淡的山茶洗发水香。
盯着她看了许久,谢霄忽地想起一件事,嘴唇动了动,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对了,程佳韵。”半晌,他开口,试探着说:“接下来,我可能会签新的经纪公司。”
“喔,那很好啊。”程佳韵倒是很淡定,一抬头,却对上谢霄紧绷的表情,“这是好事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谢霄想了想说:“之前在灵溪镇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放弃了继续做演员的想法,想在合约到期后直接退圈,过普通人的生活。这样你跟我在一起,也许会轻松许多,心里没有那么重的负担。”
“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若是不抓住,岂不可惜?”
“是。”
“谢霄,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二十四岁重新开始,一点都不晚的。”程佳韵拉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虽然前路茫茫,一切都是未知,但还是要把握住机会尽力一试,不要让自己后悔。”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只是程佳韵,我怕以后跟我在一起,我会经常抽不出时间来陪你,对你有所亏欠。”他说,“但我会尽力,不让你受委屈。”
程佳韵倒不觉得这是种亏欠,在她的认知里,恋爱和工作本来就是要两相协调的:“维持一段恋爱关系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没什么好委屈的。况且,我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我们之间只要彼此忠诚,相互尊重就好了,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不要想太多。”
听她这么说,谢霄心里的负担瞬间减轻不少,“还有件事。过后我可能会开一间个人工作室,想设计一个logo,你帮我想想?”
“干嘛?想白嫖我的设计?”
谢霄笑着说:“等价交换。”
“拿什么交换啊?想色/诱我?”
“你这小脑袋里能不能装点别的?”
“我不要,我就偏爱美色。”
结果下一秒,她口中“美色”的本体直接把她扯进怀里,嘴唇朝她贴了过来。
程佳韵下意识闭眼,不料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地振动起来,紧接着,来电铃声急促地响起,她被吓得一抖……
看来真得考虑考虑把这咋咋呼呼的铃声换掉。
瞧见来电人那一栏显示着江喻宁的名字,程佳韵松了口气,摁下接听键:“怎么了,宁宁?”
江喻宁:“宝儿,今天周末,我过来看看你,给你带了些珍馐坊的甜品。”说着,她音调忽地上扬,话中掺杂着八卦的味道,“不过我怎么听楼下保安大叔说,你带了个男人回家?”
程佳韵:“……”
“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已经上楼了?”
“对啊,我刚进电梯,哎呀,没信号了……”
电话自动挂断,程佳韵握着手机纠结了一番,觉得对江喻宁似乎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抬头问道:
“谢霄,我们的事,我闺蜜可以知道吗?”
“当然。”谢霄倒很坦然,“说起这个,我得当面感谢你闺蜜。之前听黄粱提起过,那时候能够联系到阮律师辩护,多亏她帮忙。”
程佳韵点点头:“也是,那你待会儿记得跟她说声谢谢。”
江大小姐几乎是闪现,不出半分钟,门铃响起。程佳韵起身开门,谢霄则听话地跟在她身后。
门一开,江喻宁的嗓音夹杂着楼道里的风一道飘进来:“程佳韵,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家里藏小帅哥了……”
话说了一半,江喻宁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定睛一看,程佳韵身后站着的那个男人,貌似有些眼熟。
江喻宁平时挺关注八卦新闻,对眼前这张面孔一点也不陌生,前段时间,这张脸简直霸屏热搜榜。
她脑中很快浮现出一个名字:“你是……谢霄?”
谢霄点点头:“是。”随后礼貌道:“你好,喻宁姐。”
江喻宁怔了怔,他叫她什么?姐?
江喻宁还在介意着谢霄对她的称呼,不料接下来,程佳韵一句话犹如惊雷将她炸醒:
“喻宁,给你介绍下,这我男朋友。”
“……”江喻宁差点厥过去。
-
进入六月,气温骤然升高,烈阳炙烤着地面,热气蒸腾而上,化作人们额角的汗滴,人的心情也跟着焦灼起来。
程佳韵焦急地等了半个多月,终于接到通知,告知她顺利通过了动画设计院的笔试和复试,下周就可以正式报道了。
她对着录用信息反复确认了几遍,确定信息无误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
近半个月的时间里,除了准备复试,程佳韵还卖掉了从前创办的绘梦工作室。她准备先稳定好插画师的工作,边工作边宣传绘梦设计这个冷门职业,慢慢来,总会渐入佳境。
周末谢霄约她出去,程佳韵想着之前的半个月整日灰头土脸毫无形象,好不容易放松一天,又是约会日,她便认真化了个妆,挑了件清新淡雅的白色衬衣裙美美出门。
摁开小区门口的门禁,程佳韵发现谢霄已经开车等在路边。透过降下来一半的车窗,隐隐能看见他低垂下来的眉眼,纤长睫毛快要盖住眼睑。
程佳韵走过去敲了敲车玻璃:“你怎么自己开车了?黄粱呢?”
上车后,谢霄俯身帮她系上安全带,顺势在她头顶落下一个轻盈的吻。
“他是我的助理,不是司机。”
程佳韵一想,还真是。
“不好意思啊,最近脑子有点乱。”
不料下一秒,黄粱就打了过来。
谢霄接起电话:“黄粱,有事吗?”
电话里,黄粱嗓音嘶哑,听起来有些忙乱:“霄,之前和制片方沟通的那部S级网剧亦安姐已经给你谈下来了,通告也已经出了,22号进组。”
“还有话剧《安德里酒庄》的定妆照,剧组那边已经审核通过了,下周一剧本围读会你得按时参加。”
“《烈焰青春》咱只签了三期,这期录完就结束了,你就可以安心准备话剧排演……”
谢霄安静听完,神色淡然:“我知道了。黄粱,你忙完就好好休息吧,别太累。”
“行,好好约你的会吧,注意低调点,别太显眼。”交代完工作上的安排,黄粱语气明显轻松下来,“待会儿还要陪我爸妈去钓鱼,挂了!”
谢霄挂了电话,缓缓启动轿车。
程佳韵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听着黄粱汇报他的行程,啧啧道:“这么忙啊,大明星。”
“你可别捧杀我。”
其实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谢霄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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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它尿我身上了……
程佳韵捏着门禁牌,手心溢出了汗。
电梯在22层停下,程佳韵磨磨蹭蹭向前走,脚下仿佛有千斤重。行至门外,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谢霄,你买房这事儿,你爸妈知道吗?”
“知道。”
“喔。”程佳韵点点头,“那你有女朋友的事……”
谢霄无比坦荡:“他们也知道。”
“喔。”
看见他如此认真的表情,程佳韵忽然有点自责。
相比谢霄,程佳韵在感情方面确实有点藏着掖着,甚至把很多事情想得太复杂。她不敢喜欢得太满,也不愿意对方为自己付出太多,从骨子里,她就是个很难捂热的人。
但谢霄却对她这么好,不仅没有刻意隐瞒他们的关系,还为她倾尽一切。大概是因为,他是全心全意的接纳她,真真切切地想到了以后,所以才会把一切都做在前面。
这让程佳韵觉得,自己之前那些隐晦的小心思真的有点过分。
“开门吧。”
见她发呆,谢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密码是0326。”
程佳韵收回神思,一时好奇:“为什么是0326?”
“你好好想想。”
怎么又要她自己想?程佳韵觉得头痛。
大脑机械地转了一圈,她忽然记起,3月26号是她到达灵溪镇的第一天,也是初见谢霄的日子。
那一天,她把他偷偷画进了画里。
脑中空白的记忆被一点点召回,那些画面依稀还在眼前,细细算起来,却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我想起来了,3月26日,是我们初见的那天。”
“走吧,进屋。”谢霄握住她的手,手心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来,很暖。
程佳韵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浅笑着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程佳韵原以为这房子是毛坯房,还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倘若以后真的搬过来住,装修的钱一定得由她来出,这样她才能够心安理得。
结果跨进屋的一瞬,她再次怔住,思维凝固——
此刻展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一间毛坯,而是已经装修过的,家具电器样样俱全。
程佳韵抬眼扫视了一圈,房子的整体风格是简约的ins风,她很喜欢这种风格,这一点倒是撞进她心坎里。
但她同样好奇,这个人是怎么能够在两个月内把房子装修成这样的?再厉害的施工队也做不到这么神速吧?
难不成……
“是精装房。”谢霄似乎看透了她的疑虑,解释道,“我不想让你等太久。”
谢霄今天属实给带给她太多惊吓,程佳韵内心已经适应了,现在他就算从兜里掏出一颗地雷给她,她都不足为奇。
“给你拿拖鞋。”
在她发呆的间隙,谢霄从玄关处的壁橱里拿出一双厚绒的冬款拖鞋,还是全包的那种,可以护住脚后跟。
他贴心地蹲下身,帮她换鞋。
看着脚上毛绒绒的软拖,程佳韵忽然觉得窝心。相比给买房这样的大事,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细节反而更能打动她。
换好鞋,她急忙拉谢霄起身,还不忘自我调侃:“这大夏天的,也就我这样的奇葩会穿棉拖鞋吧?”
谢霄没太听清她说的话,刚才帮程佳韵换鞋时,手指触碰到她的脚踝,他手上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不自觉皱了皱眉:“脚还是凉。”
听闻他这句低语,程佳韵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觉得他真的很傻。
“现在暖和了。”她扬唇笑了笑,轻轻握住他的手。
谢霄领着程佳韵在客厅里参观了一圈,随后两人在硕大的落地窗前站定,程佳韵靠在谢霄怀里,双手轻轻环在他腰际,静静地听他说着自己的规划:
“我仔细想过了,这套房先住着,等以后结婚,我们再换一套更大的当婚房,房本上写你的名字。”
听到这里,程佳韵无奈地闭了闭眼。
她简直想切开他的大脑,看看里面究竟装了几斤浆糊。
程佳韵从他怀里退出来,扶额苦笑:“谢霄,你就这么相信我,直接把家门钥匙给我?你不怕我是骗子,把你骗得倾家荡产裤衩都不剩?”
不料,谢霄语气轻松:“以我现在的知名度,你卷款携逃,怕是我都不必报警。”
“这倒也是。”程佳韵思考了下,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我要是真这么做了,你那群狂热粉丝,估计会把我按在地上摩擦。”
谢霄被她的话逗笑:“你放心,那我指定在前面护着你。”
程佳韵正想吐槽他恋爱脑过剩,倏然“啪嗒”一声,身后传来一声响动,紧接着便是喵喵的叫声,听起来像是从卧室里传出的。
“什么声音?”程佳韵下意识回头看,“我怎么好像听见猫叫?”
“噢,忘了跟你说。”谢霄拉着她往卧室走,拉开门,一团毛球忽地从屋内蹿出来,“蹭”地一下,精准地扑到谢霄身边,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看清眼前的小肉团,程佳韵瞳孔一亮,立马认出了它:“它是多福?”
“嗯。”谢霄点头,指尖挠了挠多福的下巴,小胖猫眯着眼一脸享受,舒服到躺在地上打滚。
程佳韵被眼前的小团子萌到,她蹲下身,试探地用手抚了抚它顺滑的毛发,小家伙居然不认生,立马跑过来蹭她。
这还真是程佳韵第一次接触到家养的宠物。
小时候爸妈不让她养猫养狗,说是宠物身上携带病菌,还会弄的一屋子毛发,不好清理;上了大学,学校三令五申宿舍不能养宠物,她只能偶尔去猫咖撸撸猫;而工作后的这几年,她整日在公司里卷生卷死,根本没时间考虑养宠物的事情。
如今误打误撞地考编上岸,换了个稍微轻松点的工作,大胖橘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程佳韵抱着多福,连目光都温柔了许多。她一边给它顺毛,一边上下前后打量着它,随后看向它的主人:“它真的和你微信头像一模一样诶,太可爱了吧。”
谢霄听后,心头竟涌起醋意,对着多福叨叨一通:“多福啊,你看看这个人,你一出现,我在她心里的位置就完完全全被取代了。”
闻言,程佳韵失笑,忍不住抬手拍了他一掌:“我哪有?谢霄你真的很烦。”
“程佳韵,你打人真的很疼。”谢霄抱怨道。这一点他真的深有体会。
和程佳韵在一起的三个多月里,谢霄不是被打就是被掐,偏她下手还重,一出手基本就是下了死手。
谢霄把胳膊抬起来给她看,果然红了一片。
谢霄本就皮肤偏白,室内光线又充足,这么一看,那道红痕相当明显。
程佳韵忽然有点心虚,难得温柔起来,凑到他跟前,手心覆在上面轻轻抚了抚:“还真是诶,那我给你吹吹。”
程佳韵是真的想要弥补一下,谁知她嘴唇凑过去,触到的却是一片柔软。
一瞬的怔忡后,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眉眼,她眼里浮现出甜蜜的笑意。
-
程佳韵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竟被一只猫收买。
仔细思索一番,她发现谢霄是懂得怎么拿捏她的。又是带她看房子,又是按照她喜欢的风格装修,最后甚至连萌宠都压轴出场了……
这一套流程下来,大概没有几个女孩会不动心吧?
何况她的心一向很硬,想要捂热她不容易。
回忆起来,除了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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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句 总算开窍了
程佳韵这还是第一次在男朋友家洗澡,但相比之前在卧石古镇时热水器坏掉,无奈之下跑去谢霄房间洗澡的那次,心境多少有些不一样了。
擦干身体,程佳韵翻看了下谢霄买给她的衣服,一共两套。其中有一条白裙子,和她今天穿的那条款式差不多,裙子下面压着一套女士家居服,颜色是她喜欢的藕粉色,面料也是她爱穿的丝绸材质。
居然还为她准备了备选方案,还真是贴心又周到。
但程佳韵想了想,还是换上了那条白色裙子。
至于睡衣……以后大概会用上的吧?
程佳韵从浴室出来,谢霄正把做好的饭菜放进温箱保温。她把睡衣递给他:“这套睡衣就先放在你这里吧,帮我收着。”
谢霄接过睡衣,一抬头看见她湿漉漉的发丝,眉头不自觉蹙起:“你怎么又不吹头发?”
“这不是有你吗?”程佳韵自觉地坐下,理所当然地说,“有男朋友,我还需要自己动手吗?”
“行。”谢霄拿她毫无办法,折回浴室去取吹风机,“我帮我女朋友吹。”
程佳韵忽然发现,这段时间,谢霄那点脾气是彻底被她磨没了。
耐心帮她吹干头发,两人吃过饭后,谢霄忽然神秘兮兮地提议:“想不想体验点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程佳韵忽然间想歪了,以为他在暗示什么,脑中莫名浮现出一些带颜色的画面……
内心挣扎了几秒,她故作淡定说道:“行。”
谢霄简单收拾了下饭厅的卫生,随后带她去了客卧。推开门,程佳韵发现这间卧室装修成了榻榻米,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床垫。
“咔嚓”一声,房门被关上,程佳韵忽地紧张起来,正做着心里建设,却见谢霄摁下了一道开关,随即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雪白的墙面上出现一道投影,上面显示出游戏浏览界面。
视线下移,她发现脚边静静躺着一台switch游戏机……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同时也松了口气:“你要带我打游戏?”
“嗯。”谢霄拉她坐下,低头认真地调试着设备,“这个投影仪今天第一次投入使用,你等我一下,让我研究研究。”
程佳韵其实不爱打游戏,因为从前接触过游戏建模,还深入钻研了一段时间,对于游戏场景和人物形象的架构略有些了解。人一旦从源头出发去了解某些事物的本体,那这件事对人的吸引力就会大大减半。
就好比程佳韵若是参与了某部书刊的插画设计,那么她注定不会去看那本书,她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但程佳韵没想到,谢霄带着她打了几局游戏后,她竟破天荒地觉得体验感还不错,甚至有些沉迷其中。这大概就是恋爱中女人的共性——和另一半在一起的时候,不论做什么都会觉得心情愉悦。
连着打完几局游戏,程佳韵倒是对谢霄有些改观。从前她一直以为,谢霄是那种空闲下来就会把时间都用来看书钓鱼的人,没想到他游戏打得这么好,不仅手速快,还讲究战略战术。
盯着谢霄观察了许久,她撇了撇嘴,评价道:“没想到你还会玩这些,我以为你只会玩消消乐。”
谢霄揉了把她的脑袋,不满道:“程佳韵,你对你男朋友的了解也太少了点。”
“谁让你每天那么忙,都没时间……”话说到一半,程佳韵意识到这话题有些扫兴,及时止住,改口道,“那我现在开始好好了解你,也不晚嘛,是不是?”
“嗯,你说的都对。”
时间一旦被充分运用,就会过得很快,脑力和精力也被充分消耗。时针指向18:00时,他们正好结束了如火如荼的一局,两人打成平手。
程佳韵打了个悠长的呵欠,看了眼投影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才发现已经是傍晚。
但她的第一感受不是饿,而是困。
看她眼睛发涩,谢霄问道:“想睡觉了?”
“嗯。”程佳韵点点头,缩进谢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谢霄,我好困,懒得动了,你抱我吧。”
这意思是让他帮忙,把她挪到床垫上去。
谢霄思考几秒:“别睡这里,睡主卧吧。”
“嗯……”程佳韵没力地点点头,随即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不想下一秒,她听见那人接着说道:“跟我睡。”
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已经被放在床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谢霄帮她盖好被子,准备起身关门关窗,谁知程佳韵迷迷糊糊地拉住他,还勾住他的脖颈,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还带着湿腻腻的水汽,这分明是种无声的诱惑。谢霄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沉声道:“程佳韵,松手。”
奈何怀里的人就是不放手,摆明了耍赖。
谢霄盯着她看了许久,手掌缓缓下移,放在她际腰:“程佳韵,你想清楚了?”
听见这句话,程佳韵募地睁开眼,正要松手,却已经来不及。谢霄翻身压下来,温热的吻落在唇畔。一时间,两人唇舌交缠,呼吸紊乱。
程佳韵忽地想到什么,慌乱地去推身上的人:“等……等一下,不行。”
“怎么?”他挑眉看她。
“你买那个没?”
“什么?”
程佳韵怀疑他在装傻,狠狠掐了他一把:“就是那个。”
“程佳韵。”谢霄盯着她,模样认真,“我可没往那方面想。”说着,他唇角抬了抬,“就是单纯觉得这床挺舒服,想抱你过来躺一躺。”
程佳韵石化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但撩拨谢霄不成,反倒被他捉弄一通,心态直接爆炸。
一瞬间,她脸颊滚烫:“谢霄!!你真的很烦!”
谢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连带着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甚至火上浇油道:“你想的时候告诉我,我提前买。”
“你就等着吧!”程佳韵忍着想刀他的心,逃也似的跑出卧室。
这么捉弄她,还想跟她发生点什么?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
程佳韵觉得很没面子,为这事和谢霄冷战了两天。
刚开始两天谢霄总缠着她,微信电话轮番轰炸,还每天准点出现在小区楼下等她下班。结果第三天直接不见人影,别说电话,连微信都没给她发过一条。
办公室里,程佳韵盯着桌上静静躺着的手机,冷笑出声:“呵,男人。”
“韵韵,跟男朋友吵架了?”见她分心,同事周媛问道。
“嗯……”程佳韵窘迫地摸了摸头发。她有这么明显吗?竟被别人一眼看穿。
对桌的郑裴比程佳韵小两岁,小男生好奇心重,整天爱缠着她问东问西。听她们提起“男朋友”,郑裴忽地凑过来:“韵姐,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这么神秘。你这都入职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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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句 等我拍完回家。
夜晚露重,气温骤降,空气变得潮湿黏腻,连风里都带着水汽。
处在京州深郊的片场里,聚光灯下,谢霄忍着头痛说完最后一句台词。
镜头向前推进,监视器里的画面缓缓放大,最后定格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咔——这条过了!”对讲机里传来导演的指令,随后场务跑过来打板,“谢霄老师辛苦了,今天戏份都拍完了,可以下戏了。”
巨大的补光灯照得人有些眩晕,灯光暗下来后,谢霄有一瞬的恍惚。
头重脚轻,大概是感冒了。
但他还是强忍着不适去到监视器前,与导演一道看了遍回放。
监视器前,导演吹了吹保温杯里的热水,雾气蒸腾而上附着在眼镜片上,风一吹很快又散去。
看完回放,导演满意地点头:“这遍一镜到底,表情台词都很到位,谢霄,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那就行,谢谢陈导。”
虽是夏季,郊区夜里却嗖嗖刮着冷风,谢霄不自觉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走出片场,黄粱过来给谢霄披上一件厚外套,领着他往商务车停靠的方向去:“下午忽然降温了,得多穿,不然回去的路上冻感冒了。”
话音刚落,谢霄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说话带了些鼻音,但他却挂心着另一件事:“我手机有没有未接来电?”
“呃……没有。”黄粱朝不远处指了指,“车在那边。”
“对了,亦安姐刚接了个电话走了,估计是有什么急事,我们直接回酒店就成。”
黄粱一路上支支吾吾,谢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侧过头看他,双目含着探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黄粱老实交代:“那个……程佳韵来找你了。”
听闻这话,谢霄神色一变:“什么时候?”
“就刚刚,半小时前。”黄粱说,“我没敢告诉亦安姐,又怕人多被别人撞见,就让程佳韵先回酒店等你了。”
“我女朋友过来探班,有什么怕被看见的。”谢霄加快脚步,心急火燎地跨上车,全然忘记了身体的不适。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缓缓驶入酒店。
透过车窗,谢霄看见酒店门口的雕塑旁有道纤瘦身影,通过身形轮廓一眼便能看出那是程佳韵。
车停稳后,他拉开车门下车,刚好一阵风吹过,凉风吸进肺里,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程佳韵正在接电话,指尖夹着一根还未燃尽的烟,听见身后的动静,条件反射地回了头。
“谢霄?”她没想到谢霄会这么快赶回来,立马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周姐,不好意思啊,我待会儿给您打过去。”
“程佳韵。”谢霄大步朝她走过去,这才注意到程佳韵衣着单薄,下意识蹙了蹙眉,“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程佳韵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注意力都被他今日的穿着装扮吸引了过去。
她还是第一次见谢霄身着西装的模样,裁剪得恰到好处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越发笔挺修长,鼻梁上架着的道具镜框更为他添一丝禁欲系的味道。
视线在他身上停留许久,回过神,程佳韵发现对面那双黝黑的眸子正一动不动盯着她的右手。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把手里的半截烟头藏在身后:“我没抽,我就拿出来闻了闻。”
对面的人显然不信:“是吗?拿给我看看。”
“就抽了一口。”程佳韵老老实实把烟交出来,确实还剩老长一截,谢霄直接拿了过去,顺手丢进身后的垃圾桶里。
“今天降温,你怎么穿这么少?”谢霄握住她的手,果然有些凉。
“我没看天气预报,京州市区挺热的,我以为这里也是。”
“傻不傻?这里是郊区。现在又是晚上,更深露重,你这样很容易感冒。”
一见面就被劈头盖脸地训一通,程佳韵仿佛在听和尚念经,很快,耐性就被消磨殆尽。她贴近谢霄,张开手臂就要往他怀里钻,却被对面的人及时止住:
“别动。”谢霄朝后退了一步,“我感冒了,别靠近我。”
“但我就想抱抱你。”
谢霄拿她没办法,终是违背不了内心的意愿,将她浅浅拥入怀里:“程佳韵,你是给我施了什么魔咒,还是给我下了蛊?”
“什么?”程佳韵走神没听清。
“没什么。”他笑着摇头:“走吧,我们回去。”
两人手拉手往电梯方向走,黄粱则见怪不怪地跟在他们身后。路过酒店大堂时,忽然一阵高跟鞋砸在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抬起头,程佳韵发现有个身着绸缎衬衣和半身鱼尾裙的女人在他们面前站定。那女人极快地扫了她一眼,随后看向谢霄:“谢霄,这位是?”
黄粱抢着回答:“亦安姐,这是——”
“是我女朋友。”谢霄如实回答。
林亦安当然看得出他们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
不然还有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两个人十指紧扣?
在与谢霄合作前,她也早就知道谢霄有女朋友的事,只是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见一见本人。
“今天下戏早,咱们一起吃个饭吧?”林亦安的目光扫过谢霄和黄粱,笑着提议。
随后又扭头看向程佳韵,“程小姐也一起吧?”
“我就不……”程佳韵本有些局促,想要拒绝,又不想让谢霄夹在中间不好做人,思索一番后,说道,“我听谢霄的。”
-
餐厅里,谢霄点了些程佳韵爱吃的菜,整体偏清淡,又怕她冷,特意点了份金丝火腿汤,想给她暖暖胃。
许是工作日人少,饭店上菜很快,服务生似乎认出了谢霄,但又不好明说,怕打搅他们,站在门口流连许久,直到被喊去点菜,才悻悻离去。
所有菜上桌,谢霄体贴地给程佳韵盛了碗汤,程佳韵冲他笑了笑,拿起勺子正准备喝汤,忽地听见坐在对面的林亦安问道:“程小姐是做什么的?”
程佳韵如实回答:“插画师,目前在设计院工作。”
“那看来程小姐是另一个圈子的人。”林亦安抬头,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确实是礼貌得体,指摘不出任何不妥,可言语中又表露出极其明显的排斥。
程佳韵僵硬地勾了勾唇,低头吃菜:“我一个普通人,确实挤不进那些高贵的上流人士的圈子。”
听闻她的话,林亦安神色微变:“程小姐倒是很会反讽。”又笑,“但也不要妄自菲薄啊。”
“亦安姐,再不吃菜该凉了。”谢霄把面前的金丝火腿汤转过去,“今天天冷,喝点汤吧。”
“谢谢。”林亦安没拒绝,拿起勺子盛汤。
这顿饭程佳韵吃得相当闹心。
长这么大,她除了在面试和画稿被否时吃过几次瘪,还没被人这样明里暗里嘲讽过。
饭后几人一道回了酒店,下车后,程佳韵心不在焉地跟在谢霄身后,走得极慢,像是在刻意拉开距离。
忽然眼前一黑,地上落下一团阴影,她抬起头,撞上一具温暖胸膛。
谢霄握住她的手,把房卡塞给她,轻声道:“你先上楼等我,我有话和亦安姐说。”
随后他看向一侧的黄粱:“黄粱,麻烦你把佳韵带上楼,看着她进屋。”
“成。”黄粱很快看出了什么,明白他的用意,爽快答应:“弟妹,咱们走吧。”
程佳韵点点头,看谢霄严肃的神情,她似乎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晚上九点,气温又降了些。明明还处在夏末,城郊的气温却低得像是提前入了秋,连树叶都有了泛黄的趋势,不再如盛夏时那般绿意盎然。
满满一天的通告下来,谢霄本就感冒头痛,下戏后又强忍着不适陪着他们吃饭,现在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险些没站稳。
他摁了摁眉心,看向林亦安,直入主题:“亦安姐,您是对程佳韵有什么意见?”
“生气了?”林亦安勾唇,笑问,“是因为我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
谢霄不想弯弯绕绕,直言道:“亦安姐,佳韵看起来虽然是直爽大气的性格,但其实内心很缺乏安全感,有时候会想很多。所以您对她说话尽量客气点,行吗?她是我女朋友,不是外人。”
林亦安耸了耸肩:“行,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敢继续毒舌下去吗?”
谢霄觉得双目晕眩,快要撑不住了:“那姐,我先回了。”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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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句 你怎么才来?……
第二天醒来已是上午十点,程佳韵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伸手探了探,发现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
怔忡半晌,她忽然想起昨晚在谢霄手机里看到的行程表,上面写着第一场戏的时间是早晨七点。
推算一下,他大概今天五点就得起床,六点出门。
程佳韵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昨晚她还大言不惭地向他保证今天一定早起亲眼目送他出门,没想到自己睡得这么死,愣是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程佳韵洗了把脸,打开手机,看见两条未读信息:
【我先走了,记得吃早饭。】
【今天只有十场戏,大概下午五点收工,等我回来。】
她唇角勾了勾,正要回一句“等你”,电话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瞅了眼,是设计院同部门的实习生小林打来的。
“韵韵姐,《森林童话》的绘本初稿客户那边审核完了,有几处需要修改。”小林的声音有些焦急,“但他们想快些定稿,所以催得比较急,要求明天上午九点前修改完毕。你看能不能下午过来加个班,咱们一块儿讨论讨论,把样稿重新修改一下?”
《森林童话》绘本的插画制作是小组任务,她所在的美工A组几乎人人都有参与,小林既这么通知她,必然也通知了别人。
既是团队任务,她肯定不能缺席了。
程佳韵迅速地换好衣服,收拾好东西准备打道回府。离开前,给那个人发了条微信:【抱歉,单位临时有点事,我得回去了。】
回想昨晚,还真是甜蜜又短暂的相聚。
程佳韵火急火燎地赶回单位,发现美工部相当热闹,大家齐齐整整坐在工位上加班,一个不少。
“韵姐,你来了。”小林看见她,热情地打招呼。
程佳韵冲她点点头,刚打开电脑,抬头就看见郑裴拎着两大袋东西出现在办公区:
“来来来,下午茶来了!大家休息下,喝口奶茶换换思维!”
“呦呵,弟弟今儿请客啊?”周媛看稀奇似的,伸手拍了拍程佳韵的胳膊,“佳韵,一起去吧?”
程佳韵觉得自己赶得挺巧,一来就赶上下午茶。
她和周媛手腕手来到休息区,郑裴正给大家分发奶茶,见程佳韵过来,他眸光一亮,立马给她递过去一杯:“这杯给美女姐姐。”
程佳韵笑了笑,却没伸手去接:“谢谢啊。但我乳糖不耐受,喝不了奶制品,我去接杯水喝吧。”
“啊?”发觉自己精准踩雷,郑裴摸了摸后脑勺道,“哎呀,早知道买咖啡给你了。”
程佳韵回去拿了水杯,刚走到饮水机处,耳边就响起女孩子七嘴八舌讨论八卦的声音。出于好奇,她竖起耳朵听了听,貌似听见她们在聊什么明星——
李凝:“这不那谁吗,最近老上热搜,原本对他无感的,现在硬是给看顺眼了,还挺帅。“
沈心薇:“我靠,谁懂啊,他真的帅到我心坎里!我一个八百年不追星的人,硬是垂直入坑了!”
周媛虽不追星,但也加入了她们的讨论:“嗐,年轻就是好啊,被公司雪藏多年,归来仍是二十四岁。”
见她们讨论得无比激动,程佳韵硬生生被勾出了几分兴趣:“你们在说谁啊?”
“谢霄啊。”昆可然是组内的小忙内,一向热衷于追星,“韵姐,你不知道他?”
“……”
听见那个名字,程佳韵手一抖,手中的杯子差点没拿稳。回过神,她发现杯中的水已经接满了,差一点点就要溢出来。
她立马摁下开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冲她们笑了笑,端起杯子回到休息区。
设计A组昆可然是今年社招和程佳韵同一批进入设计院的,俩人在面试候场的时候还聊了很久,也算是投缘。
见程佳韵过来,昆可然激动地拉她坐在自己身边:“韵姐,你怎么这么淡定?我们在聊谢霄诶,他超帅的,我给你看……”
“……”程佳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喔,那什么,我不追星,所以……”
昆可然:“什么?你竟然不追星?不不不,我不允许还有人不知道我的宝藏男孩!你过来,我给你展开说说……”
程佳韵扶额,又拗不过小女生的疯狂安利,只能在一旁静静听着。
昆可然从谢霄的成名讲到他被公司雪藏沉寂,又讲到他在小镇消极避世三个月后忽然醍醐灌顶,找了个王牌律师辩护,回京状告前经纪公司,杀出重围,浴火新生,听得程佳韵一阵汗颜。
“就是治好了抑郁症而已,倒也没有‘杀出重围’‘浴火新生’这么夸张……”程佳韵忍不住纠正。
“那倒也是。”昆可然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脑子转了个弯,觉得稀奇,“诶?你怎么知道他治好了抑郁症?”
小姑娘募地凑近程佳韵,涂着亮闪闪橙色眼影的双眸盯住她,眼含探究,“韵姐,难不成你也偷偷关注我家霄霄?”
“……”程佳韵原本肉眼可见的慌张,但听见这句话后又忽地放下心,“呃,那什么,我之前刷微博刷到的,我就是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昆可然正在兴头上,不仅没多想,反而把程佳韵当做谢霄路人粉,卖力地给她安利他的成名作:“《半寒》这部网剧你一定要去看,这可是谢霄的处女作,十七岁时拍的。哎呀,那个时候的霄霄好嫩!”
正讲得起劲,屏幕上忽然弹出来一条微博热搜推送:“新晋演技派小生谢霄京郊片场……”
昆可然兴致勃勃地点开,看清完整标题后,瞬间心态爆炸:“我擦,怎么是恋情瓜?”
闻言,程佳韵眼皮跳了跳,立马凑过去看,在她看清新闻标题后,神情直接僵在脸上。
「新晋演技派小生谢霄京郊片场夜会女友。」
昆可然面露不爽,指尖快要把屏幕戳破:“是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夜会我家霄霄!”
周媛不太能理解她这副怒火中烧的模样:“人家现在是演员,又不是idol,谈不谈恋爱又有什么所谓,只要演技好就行了。”
“那倒也是。”昆可然听闻,火气瞬间下去一半,托腮思考了许久,感叹道,“唉,不过我怎么有种失恋的感觉?”
说着,她又把那张图片放大,“这女的到底是谁啊,我真好奇。”
程佳韵坐在一旁擦了擦汗,她凑过去看了几眼,发现爆料里的图片基本都是高糊,不仅看不清人脸,连形体都难辨认。她又不放心地点进热搜,发现热度很快降了下去,忽然间松了口气。想来应该是他的团队起了作用。
一时间,程佳韵眼前浮现出林亦安那张精明而又干练的脸。
在昆可然的邀请下,程佳韵加入了谢霄的超话和粉丝团,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心虚和羞耻感。
扫了眼,超话里竟然有十几万粉丝。
她咋舌不已:“你家哥哥人气还挺高哈。”
昆可然骄傲地眨眨眼:“那当然。”
程佳韵好奇地点进谢霄的资料贴,意外地发现,下个月15号竟是谢霄的生日。
作为女朋友,她竟然丝毫不知。
他都已经是自己的男朋友了,那她是不是该给他庆个生?
一旁,昆可然还在絮叨个不停:“据说这次霄霄生日,后援会会有活动诶,不知道能不能跟去看看,万一在片场遇见霄霄了呢?”
周媛有点受不了她这个花痴样,忍不住催促道:“好了好了,别犯花痴了,咱们赶紧回去画图吧,画完了好回家。”
-
短暂的二十分钟休息过后,美工A组全员投入了工作。程佳韵忙得不可开交,一下午都没再拿起手机。直到下午五点,那个人准时打来电话:
“佳韵,还在忙吗?”
程佳韵还没干完手头的事,压低声音道:“你下班了?”
“嗯。”谢霄说,“今天中午看见你的消息了,但是临时被叫去补拍一场之前的戏份,结果一忙起来就忘记回复你了。”
“没事,知道你忙。”程佳韵忽地想起来他的身体状况,有些担忧,“你感冒好了吗?头还痛不痛?要记得按时吃药,多穿点衣服。”
“好多了,放心。”
挂断电话,程佳韵抬起头,唇角腻歪的微笑还未褪去,正好被对桌的周媛瞅见,调侃道:“韵韵,你这男朋友,还真是每天定时撒糖啊。”
“嗯,他确实是比较黏人。”想了想,她又补充,“但也比较忙。”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什么时候带给我们见见啊?”
“这个……等他有空的时候吧。”程佳韵胡乱应付道。
-
离开单位已是晚上九点,程佳韵抬头看向天空,今天明明是极好的天气,空中却没有一颗星,连月亮都躲进云层里,只能隐隐看见一道极淡的光影。
程佳韵拎着包往停车场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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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句 我有女朋友这事……
程佳韵忽然很庆幸,今晚她是磨蹭到最后一个下班的。
大家改完稿是晚上七点,统一汇总后发送给客户审核,届时需要留一个人在公司应对突发状况,以防客户提出问题时无人对接。
而程佳韵就是那个通过猜拳被大家选中的“幸运儿”,她在公司待到九点,确认客户没有改稿意愿后才敢下班走人。
所幸程佳韵打卡下班时整栋大楼已经空了,刚才发生的抓马一幕,除了门卫处的保安大叔,应该没有第二个人看见。
许是到了夜晚,温度又降了些,见怀里的人渐渐冷静下来,不再啜泣,谢霄松开她,俯下身,用指腹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痕。
在谢霄怀里待了片刻,程佳韵糟糕的情绪稍稍舒缓。夜风微凉,无孔不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噤,低咳几声。
回想起刚才泪崩的瞬间,忽然觉得有点丢脸。
“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她清了清嗓子,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
“我就是一时情绪失控才会掉眼泪,平时我不是这样的。”
看她这副强行挽尊的模样,谢霄莫名觉得可爱,想冲她笑笑,又因心中对她歉疚太深,导致他根本笑不出来。
“佳韵。”他朝她伸出手,掌心在她脸颊轻轻摩挲着着,千百句话卡在喉头,却不知怎么开口。
程佳韵知道他在自责。
以谢霄的个性,此刻心中恐怕百转千回,比她本人所思所想还要复杂百倍。她索性主动去握他的手,吸了吸鼻子说道:“时间不早了,你送我回家吧。”
-
谢霄今日没有开车,因为挂念着她,下戏后直接从片场附近的酒店打车赶了过来,所以现下送程佳韵回家只能开她的车。
一路上,程佳韵都在絮叨着工作上的事,主动调节气氛,一会儿埋怨客户不把美工当人,一会儿又吐槽设计院的加班也不比插画社少,调侃自己是从一个牢笼挣脱出来,又掉进一个更大的牢笼。
谢霄能看出,她在很努力地转移话题,想要尽快忘记刚才的不愉快,更怕他一直处在内疚的情绪中。
谢霄心里却依旧堵着。
从灵溪回到京州后,他最忧心的就是与前公司那些恩怨是非会把无辜的人牵扯进去,比如程佳韵,比如他的父母。
但今晚这样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简直防不胜防。
这件事明明因他而起,却让她受到连带伤害,连累她被那样肮脏的话语谩骂羞辱。
他不知该如何提起这件事情,但倘若避而不谈,就会成为彼此心头的一根刺,时间越久留下的症结就越深。
所以,回避永远不可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谢霄思考半晌,打了转向灯把车停靠在路边,拉下手刹。他眉头紧蹙着,沉默了会儿,轻声说:“刚才贺晨对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没想到她会来找你,真的。”
程佳韵扭头,对上他自责的目光,抿唇淡笑:“谢霄,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都不在意了,你就更不必自责。”
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想让他安心,“我现在已经好多了,真的,你不要担心我。”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我不好。”回忆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他内心忽地彷徨,“当初是我追着你表白,死乞白赖地要你接受我,和我在一起。那时候我以为我会就此无缘娱乐圈,以为我能和你一起好好过普通人的生活……”
见他陷入自我怀疑,程佳韵玩笑着问:“那现在怎么办?你要跟我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霄着急解释,“佳韵,我只是对你歉疚。”
程佳韵垂眸,纤长的睫毛遮盖住眼睑,叫人一时看不透她的情绪。
沉默许久,她抬起头,眉眼间多出几分笑意。
“谢霄,你的出现,已经带给我很多不一样的惊喜和际遇。现在回忆起来,我依旧很感恩我们的相遇,因为是你让我知道了,真正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甚至在想,上天让我人生的前二十六年过得这么顺利,却又在我信心满满辞职创业的时候让我跌入谷底,莫非是为了让我在低谷时期遇见你?”
“如果没有在灵溪遇见你,没有做你的画师,就不会经历之后的这一切,我们也许就错过了。”
“或许现在,我就不能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我们大明星了。”
谢霄听了却缓缓摇头:“不,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没有重新面对这一切的勇气,现在是死是活都不一定。”
“呸呸呸!你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程佳韵眼中有了愠色,用力掐了他一把。
“谁让你说这么肉麻的话?”谢霄总算露出一个笑容,笑话道,“之前还说我恋爱脑,我看你现在是有过之无不及。”
“恋爱脑就恋爱脑吧,好不容易谈一次恋爱,还不允许我自我沉浸一下了?”程佳韵说,“当然,我可不是那种顶级恋爱脑,你和我的事业一样重要,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
“那就好。”谢霄抚了抚她的脑袋,语气温和,“爱人的前提是得先爱自己,知道吗?”
“嗯。”程佳韵点点头,“所以,你也要好好爱自己,不许再提什么‘死’之类的话题。”
她凑近他,手掌交叠放在他肩上,下巴轻轻搁上去:“再说了,有我在你身边,你舍得死吗?”
“当然不。”谢霄笑了笑,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蛊人:“毕竟我们都还没……”
闻言,程佳韵耳廓一红,缩回胳膊,老老实实挪回座位:“那你等着吧,看我心情。”
“逗你的。”玩笑一番过后,谢霄原本低沉的心豁然开朗。他浅浅呼出一口气,说道:“佳韵,我想好了。”
“我有女朋友这事儿,得公开。”
程佳韵怔了怔,有一瞬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是,这不会对你有影响吗?”她握住他的手,耐心与他分析,“谢霄,你现在正处在事业上升期,万一自爆恋情,你这几个月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路人缘怕是白瞎了。”
谢霄摇头,语气轻缓:“不会的,我不走流量路线,只踏踏实实拍戏,过好我的生活,旁人就没办法拿我的恋情做文章。”
“公开恋情,也是为了不让那些不良媒体有可乘之机,拿我们的私生活出来炒作,顺便杜绝了一切与旁人炒作恋情的可能。”
“你放心,即便是公开,我也不会暴露你的信息。”他伸手,揽她入怀,轻轻在吻她额头,“我会保护好你的。”
程佳韵似懂非懂,犹豫着点了点头。
娱乐圈水太深,许多规则她都不懂。但她想,倘若真如谢霄所说在保护她隐私的情况下主动公开恋情,总比日后被无良媒体人肉出来再被全网爆料的好。
心里正权衡着,忽然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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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三十七句 我不想让你等。……
“原来韵韵和小谢,在云南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听程佳韵讲述完他们在灵溪镇发生的点点滴滴,程见安推了推眼镜,感慨道:“也是缘分呐。”
见丈夫轻易改变立场,沈蕊芸掐了他一把,低声呵斥:“缘什么分?”
客厅里的氛围看似轻松,实则有人暗自紧张着。
谢霄独自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次性水杯,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孩子,你和韵韵的事,阿姨大概都了解了。”
沈蕊芸看向谢霄,明明温和从容,眉眼含笑,眼神中却透露出十足的审视意味。
“但是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沈蕊芸话锋一转,“小谢,你每天工作那么忙,工作性质又那么特殊,你们一年下来能见几次面?更遑论你们现在连身份都天差地别,佳韵和你在一起,怕是会被人闲话,说是我们家高攀了你。”
闻言,程佳韵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妈,你怎么这样说话……”
见程佳韵着急,谢霄冲她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放心,随后耐下心来,逐一回答沈蕊芸的疑问:“阿姨,您千万别这样说。”
“演员也是一份职业,抛下剧中角色所赋予的光环,在工作之外,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正常吃饭睡觉,正常娱乐社交。”
“当然,我也有我的私生活,有我愿意为之努力的……我爱的人。”
沈蕊芸脸上依旧挂着笑,言辞却犀利:“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习惯快节奏的交往方式。”捕捉到他的用词,她强调道,“但你们在一起才四个月,就把韵韵称作‘爱人’,是不是太不慎重了?”
谢霄眼中闪过几分错愕,有一瞬的沉默,随后耐心解释:“阿姨,我和佳韵在一起的时间确实不长,但我们真的一起经历了很多。在我处在低谷期的那段时间,如果没有佳韵的开解和陪伴,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我今天所说的话句句真心,至少现在,佳韵在我心里就是这样的存在。”
谢霄深知,相比行动,口头上的承诺最为无力,也不足以让人信服。
所以他不愿去拿以后画饼,只想好好珍惜现在。
听完他的话,沈蕊芸眉尾微微挑了挑。
谢霄的回答其实挑不出错处,但她还是觉得不放心。毕竟他比自己女儿还要小上两岁,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正是爱玩的时候,此刻的保证只能证明当下,放到以后又怎么能够做数?
沉默半晌,沈蕊芸再次发问:“作为母亲,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女儿多考虑一些。小谢啊,我想问问你,你真的能照顾好我们韵韵吗?”
气氛变得胶着,程佳韵拽了拽母亲的衣袖:“妈,我们其实可以相互照顾。”
沈蕊芸皱眉,嗓音压低:“你别插嘴。”
程见安坐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余光瞥见谢霄局促的坐姿和肉眼可见的慌张神色,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圆场:“哎呀,孩子们这才交往没多久,还处在相互磨合的阶段,你老是顾虑以后的事情做什么?”
他拉了下沈蕊芸的衣袖,眼神暗示她:“你看小谢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也没好好招待,反倒说些严肃话题,把两个孩子搞得紧张兮兮。”
平静几秒过后,沈蕊芸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钻牛角尖,渐渐敛去凌厉目光,脸上浮现出一贯的温柔笑意:“小谢啊,你也别太紧张,毕竟韵韵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阿姨心里有些疑虑总要问清楚的,你别见怪。”
谢霄立马起身:“阿姨,我明白。”
见状,程见安总算放下心:“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沈蕊芸扭身去拿搁在沙发上的包包,顺道揉了揉女儿的脸:“韵韵,今晚要不要和爸爸妈妈回家住?”
程佳韵飞快地摇头:“妈,我都这么大了,你别总是事事盯着我,我自己有分寸。”
“韵韵说得对,都这么大人了,她能照顾好自己的。”程见安拍了拍沈蕊芸的肩,缓声道,“咱们就别过于干涉她的私生活了,多给孩子留点私人空间。”
“那韵韵,你早点洗漱休息吧,我和你爸爸就先走了。”
“叔叔阿姨,我帮你们叫车吧。”
谢霄把程父程母送出小区,网约车正好抵达。上车后,老两口不可避免地聊到了两个孩子的问题。
回忆起女儿向他们讲述的在云南发生的一切,程见安心里颇有感触:“小谢刚才说,在云南的三个多月时间里,是咱们韵韵一直陪伴他,治愈他,让他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
“可咱们反过来想想,佳韵当初也是创业失败,身心俱疲才跑去云南的。那段时间,也是她心里最难熬、最焦虑的时候。”
“那么谢霄的出现,是不是也恰好治愈了咱们女儿的心结呢?”
听他这么说,沈蕊芸忽地笑了笑:“程老师不愧是文化人,字字珠玑,我这个糙老婆子还真是无法反驳。”
对方急忙摆手,笑道:“哎呀呀,沈老师就别谦虚了。”
-
看着二老上车,谢霄隔着窗口礼貌道了声再见,目送那辆车消失在漫无边际的夜色里。随后他拿起手机,快速编辑信息:
【已经把叔叔阿姨送上车了,跟我女朋友报告一下。】
程佳韵正要去洗澡,收到消息立马回复道:【我爸妈没再跟你说什么了吧?】
谢霄:【没什么,就唠了些家常。】
程佳韵还是不放心,再次确认:【真的?】
谢霄:【真的。】
程佳韵:【那今晚,你是回剧组,还是留下来陪我?】
她快速编辑完信息,还未发送,那个人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摁下接听键,他的声音传来,温柔低哑:
“宝贝。”
程佳韵怔住,很明显地呼吸一滞。
今晚,他这已经是第二次这样称呼她了。
感受着胸腔里的剧烈跳动,程佳韵应了声,嗓音微颤:“嗯。”
“我就不上去了,直接打车回京郊那边。你早些睡,好吗?”
“好。”程佳韵回忆起十几分钟前的场景,唇角忽然勾起小小弧度,“说起来,我第还是一次看见你这么紧张的样子,还挺稀奇。”。
“今天是真的很紧张,连拍戏都没这么紧张过。”说着,谢霄抬手看了看掌心,里面竟还聚着几滴汗珠。他从兜里扯出一张卫生纸擦去,随后听见程佳韵笑着问:
“有这么夸张吗?”
接着她说:“那以后我见你爸妈的时候,应该会更紧张吧?”
“你放心,我爸妈一定会喜欢你的。”谢霄抿唇笑了笑,嗓音愈发柔和,“再等等我,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带你去见他们。”
“倒也不用这么急。”程佳韵打开水龙头,捧了把温水浇在脸上,“你先好好工作,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可我不想让你等。”谢霄说,“其实我自己也有私心,我不想等这么久。”
“佳韵,我真想明天就带你回家。”
程佳韵把洗面奶揉出泡沫,在脸上轻轻按压着,声音变得轻盈:“其实,我已经见过你的家人了。”
“嗯?”
“我已经见过多福了,你忘了?”
谢霄忽地反应过来,这才笑着说:“你忽然间这么说,我差点没反应过来。确实,这位家人还挺欢迎你。”
“所以它欢迎我尿我的方式就是滋我一身尿?”程佳韵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怀疑的表情。
“嗯……大概是。”
洗完脸,程佳韵赶紧冲个热水澡睡觉,于是不再与他玩笑,打了个呵欠说道:“谢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
那人轻笑:“好,一起面对。”
挂断电话,谢霄正准备叫车,黄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还真是及时。
“嘀”的一声,黄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看完女朋友了?”
“嗯,还去见了家长。”谢霄说。
仔细听,话语间还夹杂着一丝炫耀。
黄粱忽然觉得这人闷骚至极:“兄弟,你神速啊。”他有些好奇,“叔叔阿姨怎么说?肯定对你特满意吧?”
“还行吧。”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黄粱哼笑两声,又说起正事,“我正好陪亦安姐回市区的家里拿点东西,那就在原地等我吧,待会儿捎你一块儿回京郊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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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第三十八句 一起洗?
转眼临近九月,开学季,也是设计院最为忙碌的日子,因为会与出版社对接大量学生绘本的出版工作,整个设计组都被一股焦灼的氛围笼罩着。
这段时日,程佳韵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常常对着电脑一坐就是一整天。
下午5:15,大家忙里偷闲摸鱼聊天,等着十五分钟后下班走人。
程佳韵从卫生间出来,挤了捧洗手液僵硬地揉搓着手指,随后用清水冲掉泡沫,擦掉手上的水渍。
她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正要去拿护手霜,忽然手机振动起来,接收到一条实习生小林发来的求助信息。
林芷姝:【韵韵姐,我这边有个线稿总是描不好,你能过来帮我看看吗?十万火急!】
林芷姝前段时间原本跟着同部门的赵工实习,赵工因身体原因离职后,总监便把她分给了程佳韵,算作她手下的实习生。小女孩一向心虚求教,态度极好,所以程佳韵对她基本是倾囊相授,两人之间相处得也像姐妹。
读完信息,程佳韵没犹豫,爽快地敲过去一个字:【好。】
林芷姝:【康桑密达.搓搓手.jpg】
程佳韵快步走到小林的工位,把她的初稿大致看了下,发现还是存在很多问题。
她看了眼时间:“这样吧,这图我先帮你画了,保证你能在今天按时交稿,过后我再把绘图思路拆开揉碎给你讲一遍,你学会后重新画一遍给我看。”
林芷姝仿佛找到救命稻草,抓住她的胳膊激动道:“好!”
“十分钟。”
“谢谢韵姐!”
程佳韵在美工A组是出了名的动作快效率高,不出十分钟,她便将林芷姝的线稿修正过来,笔触流畅到看不出任何修改痕迹。
昆可然站在她身侧旁观许久,咋舌道:“韵姐,还是你牛,不愧是在米兰留学深造过的人。”
“就是去学习了半年多而已,也不算是深造。”她笑了笑,“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去米兰学习的事?”
毕竟这事她没对任何人提过。
提起这些,昆可然立马来了精神:“哎呀,之前我去余总监办公室交稿,无意中听见他和方副总监谈话,说是你的简历太过优秀,一直待在美工组做这些基础插画设计实在太可惜了,想着找机会把你调去别的部门呢。”
“别的部门?”程佳韵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可我只会插画设计,去别的部门工作岂不是给别人添麻烦?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错,怕是会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
李凝也凑过来:“哎呀,韵韵,你就别谦虚了,你的优秀履历早就在美工部传遍了。”
周媛:“对啊佳韵,你之前不是还学过动画建模吗,貌似还拿过奖来着?去找个机会调去动画组多好啊,以你的专业程度和行动力,好好努力一把,说不定过几年还能参加岗位竞聘,争取当个副总监。”
昆可然:“就是,美工组多枯燥啊,成天就做一些平面设计,无聊透顶!”
程佳韵卡着点帮小林交了稿,摁下enter键的那一刻,她总算松了口气,玩笑道:“好了好了,咱们之间就别商业互吹了,大家都一样优秀,再说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实力就该步步高升。”昆可然冲她比了个握拳的手势,思绪跳跃得飞快,“诶,对了,听说这次T.E.L大秀的秀场设计是咱们院负责?”
李凝:“那是建院的事,跟咱们美院有什么关系?”
昆可然:“建院只负责场景架构,但秀场内的美工喷绘和海报制作都是由我们负责呀。”
“也不知道这次会派谁去驻场呢。”
“谁知道呢,反正不会是我。”
“也不会是我。”
……
程佳韵向来无心吃瓜,自然处于信息滞后的状态。
但她还是被同事们的话激起了好奇心,下班回家后,她点了份外卖,打开手机搜索着关于T.E.L晚宴的消息,开始恶补娱乐新闻。
点开相关词条,程佳韵快速浏览了一遍,觉得无聊至极,悻悻道:“不就是一群明星争奇斗艳走红毯吗,有什么好看的?”
正准备退出微博,一时间,她的目光被一条名为“网传T.E.L晚宴嘉宾出席名单”的博文吸引过去。
扫了眼,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中,“谢霄”两个字分外醒目。
他要去参加T.E.L时尚晚宴?
虽然没听他提起过,T.E.L官方微博也没有发布相关信息,但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都足以说明谢霄如今的流量和知名度正处于暴增态势。
哪怕最后谢霄没有出席活动,营销号也能借着他的热搜体质蹭一波流量和关注。
倒是鸡贼。
盯着热搜界面看了半晌,程佳韵唇角微微勾起,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上那个名字,而后托起下巴喃喃自语:
“不错嘛你小子,回京州后身价直接翻倍。”
洗过澡,程佳韵早早上床休息。
疲惫了一整天,只有躺在软塌塌的被窝里才有种真实的幸福感。
处于清醒和困顿的临界点,程佳韵感觉到手机震了震。艰难地睁开眼,发现是谢霄发来的晚安信息,她压根没有力气回复,手机从掌心滑落,翻了个身,一秒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晨会结束后,程佳韵被副总监叫去办公室。
方礼给她倒了杯水,表情神秘:“佳韵,跟你说个好消息。”
见方礼唇角带着笑,心情愉悦的模样,程佳韵一头雾水,揣测几秒后问道:“您要升职了?”
“哎呦,不是我。”方礼说,“是你啊妹妹。”
“今早晨会前余总监和我透露,动画组有两个小年轻离职了,一个考研上岸,一个要离开京州回家乡发展,这不就空出了两个位置吗。”
“人力资源部那边是打算对外招聘来着,但动画组的梁组长希望从别的部门调任一个有点工作经验的过去。”
“所以,”程佳韵指了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梁总总监中了我?”
“对啊。”方礼决定与她展开说说。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参加二面的时候,梁总监也是面试官之一,那个时候他就相中了你的过往履历和个人能力,给你打了双A!”说着,她面露惋惜,“可惜你的第一意向是美工组,不是动画组,他也不能强人所难把你要过去。”
“佳韵,从前你不是学过游戏建模和空间搭建吗?若你真能调过去,把自身长处与优势发挥出来,假以时日万一能够升任副总监,说起来是我们美工组出来的,这得多骄傲啊。”
方礼喋喋不休,程佳韵倒是感道不解和担忧。
见她面露难色,方礼问道:“佳韵,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总监。”程佳韵思索了下,还是问出了内心的疑虑,“照理说,企业部门之间相互挖人是比较敏感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很大程度会伤了和气。”
“但我看咱们京美设计院的领导层,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些,涉及到这么敏感的话题,大家还能和和气气,为彼此感道高兴,真的很少见。”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也很暖心。”
听闻她这样说,方礼瞬间放下心来,笑着与她解释:“咱们京美设计院是一个整体,说实话,各部门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内部竞争,因为以咱们的知名度,客户是根本不缺的。
若非得说竞争,那便是设计师之间的竞争了,毕竟客户会在折中考虑之下选择自己认为合适的设计师,或是设计作品,你说对吧?”
程佳韵点点头,表示赞同:“总监说得很有道理。”
方礼伸手,在她手掌上轻轻拍了拍:“佳韵,这件事情你好好想想,放轻松,不用太紧张。这件事我也就先跟你透个底,过后动画组的梁总监会亲自找你谈谈,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你自己。”
“哎,好。”
“还有件事。”方礼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策划书,“这是T.E.L时尚杂志的盛典策划方案,很荣幸,我们京美设计院被邀请参加此次活动的海报策划和后期美工。”
“盛典那边需要三个人过去驻场,我的计划是安排你、周媛和郑裴过去。驻场时间是半个月,从明天开始,直到9月15日盛典结束。”
9月15日?
她微怔。
那不是谢霄的生日吗?
这样一来,她还有时间给谢霄庆生吗?
程佳韵苦恼地挠了挠头,硬着头皮接下这一工作。
-
由于压力大,最近一段时间程佳韵都有些失眠。
最近确实任务繁重,除了自己本身就要负担的插画工作,还要跟随小组去到秀场实地考察,顺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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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第三十六句 分分秒秒,日……
很快一周过去,一场冷空气席卷而来,带走夏末的最后一丝燥意。于是很罕见的,今年的京州比往年更早一步进入秋季。
周一的早高峰向来拥堵到怀疑人生。
程佳韵今日学得聪明了些,她没开车,打算步行一段路后再搭乘地铁上班。
7:30,程佳韵手里拿着半片吐司慢悠悠晃出小区,一眼便注意到路边成排的梧桐树生了枯枝。原本遮天蔽日的绿叶已经逐渐枯萎,有了泛黄掉落的趋势,风一吹便摇摇欲坠。
看着脚边掉落的树叶,她忽然有些感慨。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又是一年秋天。
上次因为一片落叶而感慨,已经是去年从插画社辞职时发生的事了。
她叹了口气,咬着面包,加快脚步向地铁站的方向走。
早晨八点的地铁站人满为患,各个年龄层的上班族你来我往,行色匆匆。大家脸上都带着浓浓的倦意和生无可恋,程佳韵也如是。
站在等候区等车的间隙,程佳韵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这周的工作计划与安排。
正在大脑里快速规划着条条框框,忽然一道修长身影出现在侧。那个人看着她,眼含诧异:
“佳韵?”
听见熟悉嗓音,程佳韵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承安哥?”
“嗯。”对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大方与她打招呼:“早上好。”
“嗯,早上好。”她抿唇笑了笑,好奇道:“承安哥,你今天怎么没开车?”
“偶尔换换交通工具。”
“喔,这样。”不知为何,一面对他,程佳韵这个万年话痨就变得词穷,不知该说什么。
气氛骤然凝固。
许是感觉到尴尬,阮承安主动挑起话题:“前几天闲来无事刷微博,刷到了谢霄公布恋情的博文。他口中的圈外女友,指的是你?”
听他募地提起这个话题,程佳韵下意识打量着四周:“承安哥,这里人太多了,咱们就别聊这些话题了吧。”
程佳韵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从她躲闪的目光中,阮承安已然猜到了答案。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不回答就是回避,回避就是确有其事。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
喧闹的空间里,他们都没再说话。阮承安扭头去看身侧的人,她正垂眸盯着白花花的石纹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僵持了一分钟,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阮承安轻叹一口气,再次挑起话题:“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关于谢霄前经纪公司盛空娱乐恶意营销和侵权案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谢霄胜诉,盛空将在三个月赔付清精神损失费并公开发表道歉声明。”
听到这个消息,程佳韵募地抬起头,眼中的复杂情绪褪去,掩饰不住的喜悦爬上眼角眉梢:“那太好了。承安哥,谢谢你。”
见她情绪转变得如此鲜明,阮承安觉得胸口有点闷,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上不去也下不来。
许久,他笑笑,轻缓地摇了摇头:“不必谢我。”
“佳韵,你应该明白,我做这一切并非为了谢霄。”阮承安注视着他,眼神有了些微变化,“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程佳韵抬起头,目光有一瞬与他交汇,很快又错开。那一瞬,她分明在阮承安狭长而又温柔的双眸中看到了几分不甘。
程佳韵无言,正思考着该说些什么缓释气氛,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悠长的鸣笛声,紧接着,一道强光照过来,由远及近。
列车在眼前呼啸而过,里面装着满满的早八人。
程佳韵总算捱过了这无比漫长的几十秒,抬起头,轻声对他说:“地铁进站了。”
“嗯,走吧。”
车厢停稳,玻璃门在眼前缓缓打开,阮承安伸出胳膊,一路护着身边的人,确保她不被进出的人流挤到,却又始终保持着绅士,与她隔着一段距离,没有真的触碰到她。
注意到这一系列,程佳韵再次抬头看向他,唇角微扬:“谢谢。”
-
中午吃过饭,程佳韵坐在工位上发呆,今天早上在地铁站发生的一幕幕忽然窜进脑海。
阮承安的话虽不至于改变她现在的心态,动摇她的抉择,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让她回忆起了年少往事。
在漫长的高中时代里,程佳韵确实有对阮承安动过心。
那时的阮承安实在太过优秀。他成绩优异、细腻温柔,是许多女孩肖想的对象。
却如众心捧月般,可望不可即。
无论多么努力,程佳韵始终追不上他的脚步。
而那时候,阮承安对她比旁人多出一分的特殊关照,不过是因为两家父母交好,而他理所应当地把她当成妹妹照顾。
后来程佳韵奋力苦读,如愿与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开学那天,阮承安特地去机场接她,程佳韵满心期待地问:“承安哥,我来京南念书,你开心吗?”
不料他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接上她的话:“之前一个人在这里念了两年书,还挺孤单。现在你过来了,我在这边也算是有家人了,当然开心。”
那一刻,程佳韵忽然觉得,她大概永远也得不到阮承安的喜欢。
只有一人单向奔赴的感情,其实真的挺累。
程佳韵大二那年,阮承安大四,他通过了加州大学的研究生面试,打算在京南实习几个月后直接去那边的学校报道。
得知他要出国的消息,同学朋友自发组织了送别会,给她践行。不出意外,程佳韵也接到了邀请。
ktv喧闹的包厢里,所有人都凑过来恭喜他,唯独程佳韵坐在角落,在喧嚣中听完了一首歌。
A-Lin的,给我一个理由忘记。
她想,她是可以忘掉他的。
毕竟在他心里,从来都只有自己。
那晚聚会散场后,同学们都走光了,程佳韵独自一人扶着阮承安,两人摇摇晃晃地走在四下无人的街道上。不想他忽然抱着路灯撒起酒疯,一边呕吐一边说道:
“佳韵,我心里一直有个秘密。”
“我有个喜欢的女孩,她叫……程……佳……韵……“
这算是酒后告白吧?
但究竟是喝醉了胡言乱语,还是酒后吐真言,谁也不知道。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告白,程佳韵心里是有感触的。但这感触仅如落叶飘入湖中,水面泛起一点点的涟漪过后,很快便归于平静。
是,他对她很好,好到无微不至。
只是漫长时光里,他从来没有停下来等过她,哪怕是一步。
那一刻,程佳韵忽然就释然了,放下了。
也忽然明白过来,曾以为的对他的喜欢,不过是多年来的执念。
因为得不到,所以觉得美好。
因为追不上,所以才会不甘心地继续拼尽全力去追。
哪怕最后气喘吁吁,流尽汗水,也触不到对方的一个背影。
原来执着了许多年,看开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程佳韵笑了笑,扶他起身,叫了辆出租车将他送回实习单位分配的公寓,然后独自一人散着步回学校。
那一刻,卸下重重枷锁后,连呼吸都变得自由。
也是从这一天起,程佳韵变了。
后来的许多年里,她从来只专注自己,不再对任何人动过心。
直到遇见谢霄,与他从陌生走到交心,从最初的悸动到如今的相爱,她这才真正体会到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滋味。
是每天止不住的想念。
是听到他名字时内心止不住的狂跳。
是每天控制不住的分享欲,和提起他时总会不知不觉上扬的嘴角。
是分分秒秒,日日夜夜。
一颗心只有他,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
下班回家后,程佳韵觉得身心俱疲,原本想直接洗洗睡了,又实在饿得够呛,努力打起精神,从冰箱里翻出袋速冻饺子,打算随便应付几口。
饺子下锅,程佳韵脑子里还在想着工作上的事情,全程心不在焉,手拿筷子轻轻搅动着锅中的水饺,结果一不留神烫到了手,指节直接被滚烫的锅壁烙红了一块。
用冷水冲了冲,疼痛减轻不少,又从医药箱里找出创可贴贴上,折腾了五分钟后,她总算吃上了热腾腾的水饺。
程佳韵素来吃饭看手机的习惯。咽了口水饺,她打开微博,原本想看看关于T.E.L盛典的消息,却被私信里的“谢霄粉丝后援会2群”几个字吸引了注意。
她好奇点开,未读消息99+。
“……”
手肘低着额头思索了半晌,程佳韵忽地记起,她貌似是在半个月前被昆可然强行拉进粉丝群的。
她一向不看微博私信,这些群消息也就自然而然被她忽略掉。
不过这种消息,不看也罢。
日后悄咪咪把群退掉,应该也不会被人发现吧?
然而抱着这一想法的程佳韵很快被打脸。
她本想关掉群消息界面,内心却又忍不住好奇,疯狂地想要得知有关谢霄的信息。
纠结一番后,她还是点开了群消息。手指向上滑,一条条仔细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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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四十句 你吃的哪门子醋……
与往年相比,今年的T.E.L时尚晚宴空前盛大。
谢霄曾有幸参与过一期杂志专访和拍摄,所以当他收到宴会邀请函时,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
但总体而言,不真实感还是有的,毕竟他沉寂太久,上一次参加时尚活动还是两年前的事。
下午五点,红毯秀场准时开放。
许是太久没有出现在这种场合,谢霄纵然外表平静,内心还是有些紧张。
林亦安抬手帮他整理好领口处的领结,抚平肩上的褶皱,耐心交代道:“待会儿你不必紧张,你现在手头上有一部综艺和两部待播剧,还有话剧巡演,人气也在日益增长。一定要自信地面对镜头,主持人问什么你如实回答就行了,敏感话题注意回避,知道吗?”
“知道了,亦安姐。”
“对了,你站直点,尽量别坐下。这衣服还得还给品牌方呢,挺贵的,别给弄皱了。”
“好。”
……
临近晚高峰,路上有些堵车,程佳韵和周媛到达红毯现场时已经五点半了。好在谢霄的出场顺序不算太靠前,此刻还在候场区等候。
程佳韵刚从包里翻出手机,便听见主持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接下来走上红毯的是脱口秀演员郭涵,在外候场的是青年演员谢霄……”
话音刚落,现场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看这势头,尖叫声大概率是冲着谢霄去的。
听见他的名字响彻会场,程佳韵清晰地感觉到心脏颤动了一下。
她用力踮起脚尖,奈何前方人挤人,前排记者又架起了高高的拍摄设备,把原本视野开阔的红毯现场挡得死死的。
“唉,怎么什么也看不到。”程佳韵放下手机,愤愤道,“这个站位分配也太不把现场观众当人了吧,绝佳机位都被媒体占了去。”
周媛也被挤得快要呼吸不上来,烦心地附和:“可不是嘛,老娘呼吸都要停了。”
程佳韵正郁闷,手心忽然传来振感。
她拿起手机瞅了眼,是江喻宁打来电话。
周围有些吵,程佳韵一路逆着人流跻身而过,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接听。
“喂,宝贝。”江喻宁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神秘,“你今儿不是要去看你男朋友走红毯吗?怎么样?看到了吗?”
程佳韵叹气:“别提了,现场被堵得水泄不通,我和同事费了半天劲挤进去,结果什么也看不见,就看见乌泱泱一片人头。”
“这么惨啊。”江喻宁嘿嘿一笑,声音变得狡黠,“需不需要本小姐帮你?”
“帮我?”
“哎呀,我这不是刚换了个男朋友吗,他是主办方策展部门的。他知道我爱追星,就专门带我过来看show,说是能给我安排靠内一点的位置。”
“真好。”程佳韵感叹。
江喻宁不再卖关子,直入主题:“好了好了,你也不用羡慕我了。你要是想看红毯的话,我让我男朋友给你安排个好一点的位置哈,等我~”
挂断电话,程佳韵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侧耳听了听,此刻主持人正按照流程采访郭涵,谢霄应该还在候场区等待。
不出一分钟,一个带着工牌的年轻男子找到她:“是程小姐吗?”
程佳韵点点头,“是我,您是喻宁的男朋友吧?”
“对,叫我魏弛就行。”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地想起正事,“你快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前排观看区,喻宁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谢谢。”程佳韵走之前还不忘把周媛捎上,“我带上同事,可以吗?”
“当然可以。”魏弛爽快答应,热心地为他们引路,“跟我来吧。”
周媛一头雾水,还处在有点懵的状态,反应过来后立马竖起大拇指称赞:“神仙闺蜜,神仙男友!”
到达前排观看区,程佳韵一眼便看见抬头张望着的江喻宁。
程佳韵冲着那个方向用力招了招手,江大小姐这才在人群中找到她:“魏弛速度挺快嘛,这就把你们带过来了。”
“是啊,晚上回去记得给人家加鸡腿。”程佳韵玩笑着,转瞬就听见秀台上传来主持人绘声绘色的串讲:
“接下来红毯上向我们走来的是青年男演员谢霄。”
江喻宁拉住程佳韵的胳膊,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哇哦,你男朋友闪亮登场了!”
下一秒,她的嘴便被程佳韵捂住:“哎呀你……低调。”
程佳韵凝神看向红毯正中央的采访区,主持人继续念着台本:“出道七年,谢霄为我们带来了不少印象深刻的角色,近两年的蛰伏对他来说更是一个蓄力勃发的过程……”
听到这里,程佳韵忍不住笑出声,低声与江喻宁吐槽:“这么尴尬的串讲词是怎么写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中学在举办誓师大会……”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会场内再次响起的尖叫声盖过。
循声望去,程佳韵一眼便看见那个身影。他大步行至拍照区,脸上挂着从容的笑,礼貌地看向每一个机位,与周围的媒体和摄影师互动招手。
“这笑容,还挺官方。”程佳韵评价道,随即举起手机,拉长焦距拍下这一幕。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谢霄走到采访区停下,站在主持人身边,又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马克笔,在背景布上认认真真签上自己的名字。
程佳韵细细打量着那个人。
与多数明星不同,谢霄身上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装备和配饰,一身剪裁合适的西装将他衬得愈发修长笔挺,略微蓬松的斜分发型和鼻梁上架着的银框眼镜更是上好的加持,整体多了几分禁欲感。
这套红毯造型虽简约,却又透着满满的高级。
“不愧是我男朋友。”
程佳韵再次摁下快门,记录下这一瞬间。
看着照片里的人站在她设计的海报前,程佳韵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他们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同框了。
想到这里,程佳韵原本紧绷着的唇线忽地放松下来,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内心暗暗窃喜着。
一旁看傻了的周媛此刻才回过神,慌忙拿出手机拍照:“哎呀呀,我差点忘了!昆可然还让我帮她拍照呢!”
程佳韵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台上,心不在焉地问:“拍什么照?”
“谢霄呀。”周媛的眼睛死死锁住手机屏幕,唇瓣快速地张合,“你忘了?小昆可是谢霄的脑残粉。”
“……”
“成了。”周媛呼出一口气,把拍好的照片转发给昆可然,“帮小昆拍到谢霄的红毯照,我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一转头,瞧见程佳韵正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一时好奇:“诶?佳韵,你怎么也拍了这么多?”
程佳韵原本放松的身躯骤然僵硬,心虚地摸了摸耳廓:“哦,我……我也想发给小昆来着。”
程佳韵这一行为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口是心非。
江喻宁看向她,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破不说破。
“行吧。”周媛显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哎哟,这里人真多,咱们快撤吧。趁着临时工作证还没失效,咱去后台坐坐,休息会儿。”
程佳韵抬头张望了下,此刻谢霄已回答完主持人的问题,跟随在礼仪人员身后准备离场。
看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她点点头:“也行,咱们走吧。”
-
两人拿着临时工作证去了后台,中途看见不少女明星在秀场内选景拍照。程佳韵虽然甚少关注娱乐圈,但许多明星她都能叫得上名字。
这一趟来得果然很值。
周媛拉着程佳韵去到休息区,接了杯热水递给她:“降温了,你一向胃不好,喝点热水暖暖胃吧。”
“谢谢。”
周媛饿得肚子咕咕叫:“你先喝着啊,我去那边瞅瞅有什么好吃的,拿点过来。”
程佳韵点点头:“好,那你去吧,我还不饿,不太想吃东西。”
周媛转眼就不见踪影,程佳韵独自一人坐在休息区,百无聊赖地仰头发呆。半晌,她捧着水杯,吹了吹杯中滚烫的热水,正想喝一口试试温度,下一秒,背后有个声音叫住她:
“程工?”
听见这个声音,程佳韵烦躁地闭了闭眼,想假装没听见糊弄过去。
谁料赵骥成绕了一圈,径直来到她跟前坐下:“程工,你今儿也在啊?真是好巧……”
赵骥成一出现,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不甚美好,今早收到那束死亡芭比粉玫瑰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程佳韵实在不想与这人同处一个空间,于是当机立断地起身:“对不起,我要去趟洗手间,借过。”
“诶,程工……”赵骥成不解地摸了摸下巴。
盯着那道窈窕身影看了几秒,他嘴角轻扯:“还挺有个性。”
-
程佳韵从洗手间出来,洗了把手,又在镜子前补了个口红,理了理头发。脑中浮现出赵骥成那张脸,莫名觉得晦气。
她叹了口气,翻出手机里谢霄的红毯照,企图用男明星的美色来拯救自己那双被普信男深深伤害过的眼睛。
调整好心态,程佳韵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去找周媛。
她拿出手机,正要给周媛打电话,视线一偏,正好在落在不远处那道熟悉身影上。
悠长的欧式复古回廊里,谢霄笔直地站在原地,手插裤兜,正和一个中年男人交流着什么。他全程谦和地笑着,态度极其尊敬,看样子,对面的人应该是个导演或者编剧。
程佳韵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转角处才停下。盯着他们看了几秒,她觉得此刻还是不要碰面为好。
正要转身,忽然听见一道娇软嗓音:
“谢霄?你怎么在这儿?”
回头看过去,程佳韵发现刚才那个男导演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轻纱抹胸礼服裙的女人站在谢霄面前。
看见她,谢霄停下脚步,唇角牵出一缕礼貌的微笑:“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你现在也算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了!”黎好走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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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锁] 该章节由作者自行锁定
盛典结束已是晚上九点,明星艺人陆续离场,原本热闹的会场一下子变得空寂冷清。
九点半,谢霄刚结束了一则简短的专访,回后台拿到手机,微信恰好弹出两条消息,查看过后,他阔步往休息室走。
林亦安:【等我五分钟,和陆导聊完这个项目我就过去。】
林亦安:【你先回休息室,我已经让黄粱过去收拾东西了。】
谢霄心里还牵挂着其他事情。匆匆回复了一个“好”字,接着打开通讯录,找到程佳韵的电话准备打过去。
然而还未摁下通话键,便听见走廊上传来一阵叫喊声:
“谢霄呢?谢霄在哪儿?我要见谢霄!”
尽管相隔一定距离,谢霄还是分辨出了那道声音。
是贺晨。
看样子,她是专程来找他的。
“女士,女士!您不能过去!”走廊里,保安尽力拦着那个女人,“您再这样硬闯我要报警了!”
那女人貌似喝了酒,神情有些恍惚,竟对保安一阵拳打脚踢:“谢霄呢?让他出来!我要见谢霄!这个没良心的……”
贺晨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如若任凭她折腾下去,被人看见了怕是又会大做文章。
谢霄抬手揉了揉眉心,穿过走廊,径直走向正与安保人员拉扯的那个女人,语气冷然:“有什么话直说,别在这里大喊大叫,你不嫌丢人吗?”
“谢先生,这女人是偷偷溜进来的,您看……要不要把她轰出去?”
谢霄心想有保安在场,贺晨也翻不了天,抬了抬下巴道:“松开她吧,我和她说两句话。”
“谢霄,你果然还没离开。”见谢霄松口,贺晨脸上的神情忽地一变,眉目间居然透露出几分伤怀,唇角微微勾起,笑容却显得惨淡,“姐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闻到她身上的酒味,谢霄下意识蹙了蹙眉:“有事说事,都这么晚了,别卖关子。”
谁知贺晨扯了扯唇角,忽然笑了起来。随后眼神变得狠厉,快步走向他,倏然冲他扬起手。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猝不及防地落下,精准掴在对面男人脸上。
谢霄毫无防备,脸被打得偏向一边,淡无血色的脸颊很快显现出五个指印。他有些懵,耳边传来嗡鸣声,右手本能地扶住墙壁,想要寻找一个支点。
可以见得,贺晨这一巴掌使了十足十的力。
夜色深沉,偌大的会场里却还有许多人忙碌着。
林亦安刚与制片方聊完一部电影选角问题,匆忙赶过来与谢霄碰头,不想刚进入长廊就撞见这一幕。
她没有耽搁一秒,快步走过去,把手里剩下的半杯红酒朝对面那个女人狠狠泼了过去。
“啊——你干什么!”
贺晨惊呼一声,红色液体顺着她的头皮和发丝淌下来,滴在昂贵的真丝衬衣上,狼狈至极。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怔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指着林亦安痛骂:“你这个疯女人!你敢泼我?你不想在圈里混了是不是?”
相比贺晨的癫狂,林亦安反倒镇定许多,她环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冷声问道:“清醒了吗?”
贺晨再次冲上去,这次却被保安眼疾手快地拉住。林亦安瞥了她一眼,眼中的轻蔑随之褪去,随即染上几分愤然:“贺晨,既然今天你亲自送上门,又动手打了我的艺人,那有些话我不得不对你说清楚。”
见林亦安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了结这件事,谢霄拉住她的手肘,压低嗓音道:“亦安姐,不必与她说这么多了,这女人喝醉了,听不进去的。”
时至今日,他实在是不想与这个女人再有半分瓜葛。如果刚才让保安放开她、给她说话的机会,是对她最后的尊重与情面,那么现在一切都不必说了,他对她已是仁至义尽。
“若真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还能这么精准得找来这里吗?”林亦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有些话得说,有些事也得做,怎么能任由别人一次又一次欺负到我们头上来?”
“呵。”
对面,贺晨显然是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嗤笑出声:“谢霄,你这经纪人还真为你考虑,说说看,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人家弄得五迷三道的?该不会是出卖色相吧?”
闻言,林亦安正了正神色,沉声提醒:“他现在是我的艺人,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贺晨依旧语出狂妄:“林亦安,我好歹是你的前辈,你敢拿酒泼我,还敢话里话外挖苦我讽刺我。我告诉你,你完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林亦安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你是前辈,但也不是什么令人尊敬的前辈。”倏然,话锋一转,“不然这么多年怎么连一个艺人都带不火,偶像团体一个接一个的解散?”
“还是说,你们盛空本就是依赖着旗下艺人的巨额违约金来维持公司经营的?”
贺晨忽地面红耳赤:“你……”
“还有,贺晨,之前关于谢霄恋情的那些黑热搜都是你买的吧?我告诉你,谢霄是演员,不是偶像,别拿饭圈那一套来给我洗脑,搞什么道德论pua我的艺人。”
“谢霄是个成年人,是个有思想有血肉的独立个体,他有他的事业,也有自己的私人生活。作为经纪人,只要不影响工作,他的私生活我无权干涉,也不会伸手去干涉。”
“还有,我不是圣母,不会好脾气地容忍你一次又一次跑到我的艺人面前发疯。”
“听清楚了吗?”林亦安踩着高跟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清楚了,就滚吧。”
“对了,不妨告诉你,关于盛空集团与我司艺人谢霄之间的法律纠纷,法院的二审判决已经下来了,判决书我可是复印下来随身带着的。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就把它贴在宴会厅正门上,让来往的工作人员都看看你和你的经纪公司是什么嘴脸!”
相比林亦安条理清晰、丝毫不乱,对面的贺晨早已傻了眼,想要回怼,却愣是反驳不了一句。
林亦安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着满满的鄙视,随即收回目光,不屑再多看她一眼。
“该说的都说了,走吧。”林亦安抬头看向谢霄,耸了耸肩说道:“今天是你生日,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没想到弄成这样。”
“早些回家,和爸妈一起过个生日吧。”林亦安拍了拍她的胳膊,停顿几秒,又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和女朋友。”
谢霄冲她笑了笑,温和眸光盖住深藏眼底的疲惫。
“嗯,走吧。”
晚风吹过来,带着些微凉意,两人迈着步子大步往回走,没有再回头看那个女人一眼。
看着那两道无比和谐的背影,贺晨鼻子一酸,忽地哭出声,泪水顺着脸颊低落。
她狼狈地跌在地上,冲远处大喊道:“谢霄,我告诉你,你状告前经纪公司,枉顾栽培之恩,你的日子好不长的!等着看吧,你必然会遭到反噬!”
“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他的辩护律师是清远律师事务所的阮承安,他的女朋友叫做程佳韵!他们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盛空娱乐就是被他们害了!”
“我也被他们害了!”
“谢霄,你枉顾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没有良心,你不得好死!”
听见最后一句诅咒的话,那道已经走远的身影忽地一顿。身侧的女人拍了拍他的肩,对他说了些什么,他点点头,两人又继续向前走,始终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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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贺晨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导致物业方不得不报警把她请走。
一切平息下来,林亦安又马不停蹄地跑去找T.E.L晚宴的负责人商量对策,希望刚才发生的事能够对外保密。
回到休息室,林亦安见谢霄正倚在沙发上,修长的指节抵住眉心,看起来极其疲惫。
“你放心,今天的画面不会流传出去,T.E.L也要顾全自己品牌的口碑。”她走过去,用类似宽慰的语气对他说。
听见她的声音,谢霄抬起头:“其实今天的事情会不会被流传出去,我已经不在意了。”他唇角微抬,笑得有些苦涩,“亦安姐,我只是有些感慨。”
林亦安好奇:“感慨什么?”
“我和贺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谢霄还记得,大一那年夏天,贺晨拜托他去加入一个偶像组合。
那时贺晨专门跑去学校找他,无比焦急,眼神却清澈:“谢霄,你帮帮姐,好吗?”
“这个组合不会成立很久的,只要吸引到一定的人气,你就可以去拍戏了,组合就是个噱头而已。”
谢霄不知该如何抉择,也不知怎样选择才是正确的。
又或许是贺晨的洗脑比较成功,也不知怎的,他就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签下合同的当晚,贺晨带她去公司顶楼的露台上看星星。
谢霄对此没什么兴趣,也没抱太大希望。
毕竟京州的空气质量,懂的都懂,夜晚大概率是看不见星星的。
但很神奇的是,爬上天台的那一刻,他们仰起头,竟然真的看见深蓝夜幕中零星散布着几颗星。
“谢霄你看!居然真的有星星!”贺晨指着遥远天际,唇红齿白,笑容无比灿烂。扭头看向谢霄时,梳在脑后的高马尾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摆动。
谢霄没说话,只冲她笑了笑,觉得她开心就好。
下一秒,贺晨蹦跳着来到他身边,眼神明亮:“谢霄,相信我,日后你的人生一定会像今晚的星星一样,璀璨耀眼。”
她仰头看他,眼中含着期待:“姐等着你走上红毯,成为影帝的那天!”
听她这么说,谢霄先是怔住,随后神情一点点舒展开来,眼中含着淡淡笑意,点点头道:“嗯。”
……
回忆起这些陈年旧事,那些画面熟悉得仿佛发生在昨天,细细想来,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而那时贺晨眼中对他的希冀,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殆尽,逐渐被金钱和利益所取代。
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忘不掉那晚,贺晨跑到他跟前满含期待地说:“日后你的人生定会像星星一样,璀璨耀眼。”
可后来呢?
六年后的今天,她却指着他的鼻子,面目狰狞地对他说:
“谢霄,你必会遭到反噬。”
“谢霄,你不得好死。”
见他伤怀,林亦安神色一变,用力戳了下他的肩:“你该不会想起从前的事情,对她心软了吧?”
闻言,谢霄垂眸,极淡的笑声从鼻腔里透出来:“你觉得呢?”
“我对她心软……”他推开窗,晚风吹进来,冰冷透骨,思绪也变得清明许多。
许久,他唇角轻扯,眼中笑容讽刺:“在名利与利益面前,她又可曾对我心软过?”
听他这样说,林亦安总算放心:“你能这样想就好,看来脑子还算清醒。”
沉默几秒,她接着问:“现在能让你开心起来的,是不是只有程佳韵了?”
谢霄募地抬头:“什么意思?”
“去见她吧,如果能够让你开心。”林亦安说,“去见一面,接下来的一周就好好拍戏,别再被外界的事物所搅扰,好吗?”
几秒怔忡过后,谢霄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姐。”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现在,总算对程佳韵改观了。”
“那倒没有,我依旧看她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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