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渡红尘》
1. 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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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攻略
“喂！”阿渡伸手，没抓住半片鬼影。
好家伙，只听过人怕鬼，倒没见过鬼怕人！
手中的棺木还在哔哔啵啵地燃烧着幽绿的余火，阿渡孤身一人，站在乱葬岗中，一时茫然。
黑夜中忽然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声响。
那声音窸窸窣窣的，仿佛有许多硕鼠，同时在地上翻找、拖行。
阿渡心里顿时起了毛，她恨不得把那群聒噪的野鬼喊回来，鬼多好壮胆。
她矮下了身体，悄悄往声源处探头张望，这一看，忍不住头皮发麻。
一轮皎洁的明月照亮了整个乱葬岗，枯藤死树在暗夜中张牙舞爪，几十个像人一样的黑影，在泥泞里爬行翻找，刨出下面的腐肉白骨，在贪婪地啃食。
“这是……魔？”阿渡不确定的喃喃自语，恰巧一个黑影抬起头来，正好与她对视，以至于她更清晰的看清楚了对方的全貌。
那是一双闪烁着狂躁红光的双眸，那人捧着一块腐肉，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暗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流淌下来，他连忙用手去接，趴在泥土里去舔。
“不，是人。”
一个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来。
阿渡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张嘴欲喊，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那只手触感温凉，同样质感温凉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别叫！”
阿渡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却不小心舔到了那人的掌心，对方当即触电一般地松开了手。
阿渡的身体仿佛被激活了什么肌肉记忆，她头也不回，右手握紧棺木向后一刺，那人猝不及防，脸颊被微微刺破，他反应迅速，当即仰头微微后仰。
阿渡一边心惊：“我也太厉害了！神女的肢体这么灵活吗？”
她的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灵巧的借着佯攻，用手臂挥动的劲力，将整个身体扭转过来，膝盖一顶，就要攻向对方要害。
那人挥手向前，一掌握住阿渡膝盖，反向轻轻一推，两人各自退后一步，在黑暗中谨慎的打量着对方。
阿渡见那人头戴一顶玉色道冠，身着一件青色道袍，身后斜背一把长剑、一柄竹伞，浓黑的长眉斜飞入鬓，双目微扬，颊边一缕血迹缓缓流下，月光之下，气质皎皎。
那人见阿渡头戴花冠，身穿彩衣，披发赤足，腕上金铃无风自动，叮当作响，一双柳眉弯弯，一对杏眼圆圆，粉面桃腮，明艳动人。
那人竖起一掌，示意停战，率先自报家门：“在下蓬莱仙宗，赵不执，请教姑娘芳名？”
她意识到落魄神女身手倒是挺好的，缓了缓神，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赵不执正要说话，却忽然愣住了。
“叮！”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赵不执的脑内响起：“滴血验证完毕。宿主你好，恭喜你绑定恋爱系统，我是你的恋爱脑77，接下来，我将引领你走向攻略女主之旅。”
“什么系统？”赵不执望向阿渡，迟疑道：“是你在说话？”
同时听见了那道系统音的，还有阿渡，她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冰冷的声音又在赵不执脑海中响起来：“不是她，是我，我是77，你的恋爱专家。你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叫阿渡，乃是从古代复苏而来的神女，眼下她记忆全失，神力不灵，即将踏上艰难的旅途。现在，请你选择，是否加入她的队伍，帮助她，供养她，攻略她？”
阿渡揉了揉耳朵，面露茫然。
攻略她？这个叫77的系统在对谁说话？
赵不执四顾寻找：“你在哪儿？”
他从身后抽出一把通体乌黑的宝剑，对着虚空戒备，可他左看右看，也不见异常。
赵不执的眼前浮现出一面透明的屏幕，上面出现一排金光闪闪的大字：“请你选择，是否加入她的队伍，帮助她，供养她，攻略她？”
“……”
阿渡沉默着听完系统的提示，身为现代人，见多识广，她意识到，自己穿越的这个世界，还是个带系统的！眼前之人被恋爱系统绑定了，你猜怎么着？
——攻略对象竟然是她！
穿越成神女——但是落魄神女。
能听见别人系统的声音——对方要攻略她。
阿渡的心情像坐上了云霄飞车，忽上忽下，一时间，她感到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我干嘛来了？”她苦涩地想，“穿越之我在恋爱系统里当NPC？”
另一边，赵不执的神情同样古怪，他望向阿渡，金字浮现在对方的脸庞，他望向树梢，金字出现在树顶，他仰头望天，金字出现在夜空……
无论他看向哪里，金字如影随形。
赵不执出身于当世第一仙门蓬莱仙宗，更是师父慧谷真人亲封的宗门首徒，常被诩作仙门翘楚，见多识广，自是临危不乱，他当然知道玄门世界，不可随意与人签订契约，当即便想拒绝。
可那金字明明是一个问句，下方却只有一个选项，金光灿灿的，只写了一个“是”。
赵不执愣了愣，脱口道：“我选否。”
“是”字金光更亮，又大了一圈。
赵不执道：“我选否！听见了吗？我选否！选否！”
“否否否，否你个大头鬼。”阿渡才不想做一个被攻略的工具人，趁着对方还在跟系统纠缠，她悄悄弯下腰，躲着食腐的人群，向远处逃跑。
赵不执想尽办法，要消除眼前金字，可他越拒绝，那个“是”字就越大越亮，几乎占据了他所有视线，金灿灿的，要亮瞎他的眼睛。
他没注意到阿渡已跑出去几丈，忽然感到一个力量攫住了他的心脏，随即一股牵引力拉扯住他，飞向了阿渡。
赵不执迎面撞向阿渡，却被对方敏捷躲开，跌落在地的瞬间，他双手撑地，不料那个“是”字见机放大了几倍，主动迎向他的手掌。
赵不执的双手稳稳当当，按在了那个“是”上。
“叮！”
系统的声音随即响起，隐隐带着一丝喜悦：“恭喜你，已成功激活恋爱系统。接下来公布第一个主线任务：逃出觅仙府，当前进度，零。”
“……”
阿渡没想到，跑还跑不掉！
系统强制将她与对方捆绑，赵不执刚距离她超过十米，就被系统扯了过来。
系统的面板上“叮叮当当”弹出了一大串任务：什么供养女主，让女主感到身心愉悦啦；什么攻略女主，达到百分百好感度啦；什么帮助女主找回失落的记忆啦……
最后一栏上写着：帮助女主登临神位。
这一栏大写加粗，可是任务却是灰色的，显示暂时无法处理。
系统？
供养？
攻略？
失忆？
这都是什么？
金字从眼前消失，赵不执站起来，艰难的消化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词汇。无论接受与否，他的识海中多了一枚金色印章，昭示着他已签订契，除非身死道消，不可违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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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同行
“啊……”阿渡正想把自己能听见他系统音的事情和盘托出，顺便解释一下攻略的意思，却听见系统在那边炸了毛。
“警告！”77道，“禁止向任何人告知有关系统的一切，否则……”
“如何？”
“否则……”77的声音虚了一下，又很快强硬起来，“否则就电你！百万伏！加大剂量！”
“呵……”赵不执一眼看穿系统的心虚，他张了张嘴，77慌忙阻止。
“好吧！我说实话！根据大数据统计，主角一旦得知自己是被攻略的对象，就会产生抵触心理，任务成功的概率将无限趋近于零。我……我之前业绩一直不好，这一单再失败，就要被格式化重启了……”
确实。
阿渡觉得，在明知道自己是被攻略对象的情况下，她恐怕很难心甘情愿的爱上攻略者。
“格式化重启？那是何物？”
“就是被抹杀掉呜呜呜……求求你，宿主！你争气一点，救救我吧！”
赵不执沉默了一下，反客为主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我……”77脑子显然不太灵光，它陷入赵不执的语境中，努力思考自己能为对方做点什么。
“啊！我知道了！”77道，“你只要努力做好任务，我可以为你申请VIP权限，给你普通用户兑换不到的奖励，我这里有……”
它扒拉着系统商城。
“有了！三才聚气阵！有了它，可以为你自动聚集周围灵力，是修行之人的无上法宝！”
“不要，天下九道灵脉，各有归属，我若用此物，无异于阻碍他人修行。”赵不执淡淡拒绝。
“那……九转大还丹！生死人肉白骨，是世人梦寐以求的灵药！”
“不要，死而复生，逆转天地秩序，必遭天谴。”赵不执不为所动。
“那……”77翻过来又翻过去，忽然看到货架顶层摆放的一柄玉如意，它念道，“此物名叫心想事成，顾名思义，能满足使用者任何愿望……唔……不妥不妥，要兑换这个积分太高，我怕你攒不到。”
“这个好！”阿渡眼睛一亮，能满足使用者任何愿望，那她想要回家，岂不是也可以实现？这就是她回家的希望啊！
太激动了，她没意识到自己喊了出来，赵不执中断和77的交谈，垂眼看她。
“额……”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能听见系统音，阿渡绞尽脑汁，想着让赵不执拿下心想事成的措辞。
“我迷路了。”阿渡说。
“并且失忆了。”她又补充。
“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铺垫完，她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像一个合格的小白花女主那样，给出了一个标准化的开局，“你可以帮助我吗？”
“好机会！”77喝彩，“女主处于低谷，向你求助，正是打开心门的第一步！答应她！帮助她，让她对你产生依赖，进而迷恋上你！”
“……”阿渡抽了抽嘴角。
“……77。”赵不执终于察觉出不妥，他沉默了一下，问道“攻略，到底是什么意思？”
77天真无邪道：“就是获得异性好感的意思，好感度100，判定攻略成功。”
“这不是玩弄别人的感情吗？”赵不执皱了皱眉，“我不做。”
别呀！不做任务怎么得积分？
不得积分怎么换心想事成？
阿渡着急了，她扑上来，握住赵不执的手，满心只有一句话：尽管玩弄我的感情吧！给我心想事成就好！
77道：“叮！触发攻略任务奖励积分，牵手，五分。”
赵不执：？
阿渡：！
阿渡放开手，又握了上去。
“技能冷却中。”
好吧……她发散思维，又拍了拍赵不执的肩膀，没分。挽了一下赵不执的手臂，没分。盯着赵不执的眼睛对视了十秒……
“叮！”五分到账。
阿渡又牵了一下赵不执的手，显示技能还在冷却，她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
不得不说，阿渡十分具有主观能动性，虽然穿越成了被人攻略的对象，但她很快转变思维，主动投身于任务，将对方视为自己刷分的工具。
攻略她？
不不不！换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她在攻略对方？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赵不执，像是看着一个待发掘的金矿。
赵不执莫名其妙得了十分，又被阿渡看的脊背发寒，他问77：“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这个……神女，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77疯狂翻阅资料：“不瞒你说，我也觉得……可是我这里显示，她只是失忆了，神力不太灵光，仅此而已。脑子……应该没问题……吧。”
“……”阿渡默默按下脑门上崩起的青筋，她坚强地走上了任务剧情，继续发出邀请，“我可以和你同行吗？”
没想到，这一次，赵不执却答应的十分爽快：“好的。”
毕竟他和阿渡不能相隔太远，在系统接触绑定之前，他们只能结伴同行。赵不执打定主意，先把主线任务做完，后面再想办法，至于那劳什子攻略任务……
就当没看见吧。
他们正说着话，一个声音忽然在旷野中响起：“啊哟！要死啦！谁在啃我屁股！”
阿渡闻言，“噗”地一声，笑喷出来，面对赵不执惊讶的目光，她解释道：“听见野鬼在叫，没忍住。”
“你能听见野鬼在叫？”
77赞许道：“这就是属于神女的天赋啊！”
二人目光转向不远处，见翻找腐尸的人还没有散去，其中一人，正抱着半边尸体奋力啃食。
与此同时，赵不执听见“叮”的一声，任务背景在他的脑海中铺展开来。
他对着面板念道：“此地名叫觅仙府，因为靠近仙门而得名，正是因为如此，妖魔鬼怪都避离此地，原本很是太平。可是最近，却有许多百姓犯了‘离魂症’，他们的身份各异，年龄悬殊，表症不一……但相同的是，他们都会在夜半时分，齐聚在乱葬岗，啃食尸体。”
“离魂症？”阿渡疑惑道，“可是他们的魂魄完整，没有缺失啊。甚至……”
“你能看见他们的魂魄？”赵不执又问。
“能啊。”阿渡连着前面的问题一起回答，理所当然地问，“你不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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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残魄
夜深了，皎洁的明月高高升起。
窗外的树影落下来，好似鬼影一般扭曲，在墙上左摇右晃。
包子铺的大门紧闭，门栓后牢牢抵着好几张长桌，老包躲在灶台后，牙关咔哒轻响着，他紧紧闭上双眼，却阻隔不了声音。
“好痛……好痛……好痛啊……”
一道女声幽幽地回荡在他的耳畔，忽左忽右，忽近忽远。
老包手里抓着一把煤灰，胡乱地抹在满头满脸，口中念念有词：“人间烟火气，百姓灶下灰，诸邪不得近，退！退！退！”
“嘻！”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夜里响起，被桌子层层拦住的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风吹进来，熄灭了屋内微弱的烛火，月光投射进来，门口有两道漆黑的身影。
黑影扭曲着缓缓向老包靠近，一道女声幽幽地响起：“我死的好惨啊……”
“啊！！！”老包承受不住惊吓，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阿渡和赵不执站在门口，无言半晌。
老包是觅仙府太平坊包子铺的老板，近来，他不幸罹患离魂症，每到夜半，便浑身巨痛，痛不欲生之际，他遇到了云游至此的赵不执，便恳求他为自己驱邪。
这正是赵不执在乱葬岗偶遇阿渡的缘由。可是当他来到乱葬岗，在满地刨尸的人群里却没有看见老包。
他们便来到了包子铺，打算一探究竟。
正见到老包吓晕过去这一幕。
阿渡宽慰道：“离魂症离魂症，离了魂才能看清楚症状，现在他吓得灵台失守，时机正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惊讶，身为一个唯物主义青年，她很难相信，“灵台失守”这样专业的神棍词语会从自己嘴里说出，然而事实如此，她的脑子里仿佛储备了许多神神鬼鬼的知识，一般不会想起来，可就如同她的身手，遇到正确的场景，自然而然的就使用出来了。
她连自己穿越成神女都接受了，还有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呢？
赵不执倒是没有看出来阿渡的一番心理建设，他问道：“你能看出来老包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
阿渡一眼看穿老包魂魄，直言道：“他和其他人一样，三魂七魄俱全，根本就不是什么离魂之症，相反，他们的魂魄上比正常人还多了一些东西。”
“多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回答，老包忽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二人齐齐噤声。
“怎么只点一盏灯，我怕黑呀！”老包声音细细的，像被人捏住了嗓子，他迈着碎而快的步伐，腰臀微摆，走到了烛台前，将烛火全部点亮。
火光照亮了黑暗，老包的神态已完全变了，他眼睑低垂，嘴角微抿，柔顺恭敬的神情，出现在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显得说不出的怪异。
阿渡奇怪道：“咦，是个女人。”
老包又走到灶台前，叉着腰，生气道：“冷锅冷灶的，小姐醒了要吃东西怎么办？”
他叹口气，开始收拾灶台：“都怪那些下人笨手笨脚，做出来的东西小姐都不喜，竟然还要我亲自操持这些。”
“他的魂魄上，多了一个人。”阿渡凑近赵不执，用气音如此说道。
她的声音像是一只小虫子，嗡嗡嗡的钻进了赵不执的耳道里，赵不执觉得有点痒，他手掌下意识地挥出，又缩了回来，敏感的退了半步，摸了下耳朵。
阿渡又听到了“五分到账”的提醒，她雀跃着，暗暗把得分点记在心里。
老包忽然抬头，指向他们：“喂！你们，过来搭把手。”
阿渡一愣，笑道：“原来你看得见我们呀？”
“你们两个大活人，我当然看得见啦！”
阿渡问：“那你呢？你是什么？”
“我？我是小姐的贴身大丫鬟春喜啊。”老包没有听懂阿渡的意思，吊起眉毛，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们，“你们怎么穿的奇奇怪怪，刚进府的？”
“这是哪家府上？”阿渡试探地问道。
老包眯起眼睛看他们，忽然高声叫道：“你们不是李府的人！来人呐，来人呐！把他们赶出去！”
赵不执打了个响指，老包顿时哑声，抓着喉咙，怎么也叫不出来。
他俯下身，透过老包的眼睛，凝视着他体内的灵魂：“春喜，你看看，这里是李府吗？”
老包的眼睛变得有些茫然，他快速的打量起四周，嘶声叫道：“这不是李府！这是哪里？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我在哪？我……我是谁？”
“你？”阿渡歪了歪头，“你不是春喜吗？”
“春喜？是……我是……春喜……我怎么会在这儿？”
“是啊……”阿渡循循善诱，“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我……”老包抱住自己的头，用力的摇晃，“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小姐会来救我的！求求你们！再等一等！啊！好痛啊！好痛啊！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啊！！！”
“春喜！春喜！”
赵不执扶住老包，却无法使之镇定，他指尖飞出一枚符篆，贴在老包额头，老包停下疯狂的动作，目光缓缓转动，望向二人，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老包张着嘴巴，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阿渡直觉被触动，她伸手点在老包灵台上，问道：“你是谁？”
果然，与魂魄毫无障碍的交流是神女的天赋，老包的语调平的没有一丝波澜：“我是春喜。”
“你是人还是鬼？”
老包没有回答。
阿渡手指微微用力：“你是人还是鬼？”
“我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所以非人，可她并不答自己是鬼。
阿渡又问：“你因何而死？”
老包说：“为了小姐。”
“小姐是谁？”
“小姐就是小姐。”
“她在何处？”
“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害老包？”
“不认识。”
“老包就是你现在的身体。”
“身体……”老包沉默了一下，幽幽地说，“我在他的身体里。”
“呜……”
平地升起了一阵风，窗户“噼啪”一下洞开，烛火被熄灭了。
黑暗中，老包的身体软倒下去。
忽然，老包僵直了身体，仿佛被一口浓痰堵住，困难的喘息着，脑袋向后仰起、再仰起，简直要反向弯成一张弓。
剧烈的挣扎下，赵不执贴上的符篆掉了下来，老包猛然张开眼，嗬嗬地嘶喊道：“痛……痛啊……”
老包的眼睛不停的翻动着，偶尔有绿色的魂光闪过。
在阿渡的视线中，老包的魂魄在他的体内翻涌滚动，几乎要破体而出，她试探着伸手，在老包面前悬空一抓。
在赵不执的视野里，阿渡这一抓，几乎将老包半个魂魄抓了出来，那半截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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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凌迟
“啪！”
阿渡穿成了神女，本事不大，脾气倒是见涨。一声脆响，老包整个身体翻转过去，黑胖的脸上迅速浮起一个纤细的掌印。
赵不执不明所以，伸手欲拦，阿渡一手指着老包，恨声道：“兔吃草，狼捕兔，是自然规律。可人吃人，是什么道理？”
赵不执伸出的手停住了。
神女这一掌之威，扇得老包天旋地转，悠然醒转。
他先前被春喜夺舍，记忆还停留在被女鬼附身，乍见阿渡立在黑暗之中，披发赤足，额前悬着一抹幽绿的魂光，刚收回的魂魄几乎又要吓飞，以头顿地，不住求饶：“女鬼娘娘饶命！女鬼娘娘饶命……”
阿渡幽然地笑了一下：“我死的好惨啊……”
老包膝行两步，告饶道：“女鬼娘娘！女鬼娘娘！我老包没杀过人没放过火，更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我只是个卖包子的啊！求女鬼娘娘放过我，我给您早晚三炷香，好好供奉啊！”
赵不执自黑暗中走出，他俯下身，凝视着老包，轻声道：“老包，你仔细想想，最近你都做了什么？去过哪里？”
“我……”老包眼含热泪，使劲回忆，“最近……最近……嗨呀！别说最近，我哪天不是做包子卖包子，成天里在包子铺打转，能做什么事呀！”
阿渡轻抚灶台：“你的刀好快啊，一刀，一刀，从我身上刮过去，你忘了吗？”
“我……我……”老包瞪大双眼。
“老包，她被你吃掉啦？”赵不执递着话。
老包惊恐地摊倒，双手支撑，不断后撤：“不是我！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我没有吃你，更没有杀你！别找我！别找我……去找高屠户！”
阿渡和赵不执结伴不过片刻，却默契十足，两人一唱一和，将老包唬地一愣一愣。
老包瘫倒在地，这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若要问起觅仙府的老饕们最爱去哪里，太平坊首屈一指。
这条街有名声在外的酒楼，有经营百年的点心铺，有独具创新的小吃……还有一家卖肉的馄饨摊。
馄饨摊原来不卖馄饨，只是个肉铺，都说肉铺的老板高屠户人脉广，承包了整个太平坊的肉食供应，便是官府那里，也很是吃得开。
有一天，肉铺上忽然兼着卖起了肉，一开始是每个月卖一天，限量供应。馄饨的香气飘满整条长街，买馄饨的队伍从街头排到了街尾，吃过的人都说，那馄饨鲜的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
招牌打响了，哪怕馄饨的价钱比别处贵三倍，也照样供不应求，高屠户于是隔三差五就卖一次。
听到这里，阿渡也猜到了：“那馄饨里，包的是人肉？”
老包道：“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包说：“我做的包子味道也不错，许多人都爱吃。可只要他的馄饨一出来，大家都去抢，根本没人吃我的包子。一个月一次也就罢了，隔三差五，我生意还怎么做？”
馄饨的爆火惹来了老包的眼红，他怀疑高屠户往馄饨加了料，便偷偷买了一碗回来拆解配方，却分析不出个所以然。
老包起了邪念。
那天晚上，他听见隔壁肉铺剁馅料的声音，于是趁着夜色，爬上了隔壁的墙。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看见……”老包的眼睛直直的，仿佛陷入了惊恐，“高屠户在杀人。”
包子铺和肉铺就挨着一道墙，老包在这边听见那头在剁肉，连忙爬上墙头，往那边看。
他看见高屠户正将一块肥瘦均匀的肉放在案板上，细细剁成了肉泥，加了葱姜馅料，正大力搅拌。
高屠户一边搅拌一边说：“老陈也真是的，一下送来几个，我就一个人，哪里做的了那许多？”
老包暗骂道：“做不了就不要做，谁逼你赚钱了？”
高屠户又说：“也不知你是叫走运还是叫倒霉，今日先用你一条腿，留着命，改日再杀。”
老包以为他在跟猪说话，心里还在说：“这猪怪安静的，都没了一条腿，也没听见嚎。”
哪知一转眼，他的目光和一个人对上了。
这一眼，老包吓得几乎从墙上栽下来。
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个被油布遮挡的铁笼，此刻，铁笼的门敞开着，油布也草草的搭在一旁，露出笼子里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
那女人枯黄的头发乱糟糟地披着，眼窝深陷，眼睛里还充着血，面庞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却勉强可以看出来，她还是个年龄不大的小丫头。
她的一条腿已经没了，腿根断没处，用麻绳草草的一捆，防止血流出来。她虚弱的倒在地上，因为就面对着老包，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察觉到老包发现了她，女人被塞得严严实实的嘴巴动了动，她发不出声音，可老包却知道，她在求救。
老包吓得要丢了魂，趴在墙上一动也不敢动，女人急了，下意识往这边挪，却不慎撞到了铁笼，发出“哗啦”一下声响。
高屠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走到女人面前，忽然一拍脑袋道：“不对。你已经断了一条腿，如今天热，再放一天，怕是要生坏蛆。”
女子听出来他话中的意思，呜咽着，挣着一条腿连连后退，却被高屠户一把捞回：“算了，我今天就辛苦辛苦吧。”
“他把她杀了？”
“不。”老包说，“是凌迟。”
老包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见女子那惊恐而又痛苦的眼神。
高屠户说死人的肉不新鲜，所以趁女子活着，便将她的肉一块块卸了下来。女子的嘴被塞得紧紧的，可是老包却好像听见，她在自己脑中绝望的嘶喊。
老包几乎失去了意识，就这样趴在墙头，看完了整场屠杀，直到四肢发麻，他从墙头上跌落下来。
回去后，老包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他每晚都能听见女子的哭声，并如身临其境般感受着凌迟。
“这就解释的通了。”阿渡道。
老包旁观了女子遭受的酷刑，他受到惊吓，灵台失守，恰逢女子被折磨而死，七魄逐渐脱离身体。因为最后一个看到的人是老包，她不敢报复挥刀向她的屠户，却恨极了老包见死不救，于是执念升起，一缕惧魄飘向老包，附着在他的身上。
赵不执道：“照这么说，这虽是你第一次瞧见高屠户杀人，可他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他每个月卖的那些馄饨，关键恐怕就在此……阿渡？”
阿渡一手拎起老包，已经爬上了墙头。她将老包“扑通”一声，丢进隔壁院中，回头道：“怎么？走啊！”
77沉默地把任务栏弹到赵不执脑中，上面赫然显示，“逃离觅仙府”这个任务的进度条，在阿渡的大力推动下，已经前进了六分之一。
77的声音里都透着梦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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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屠夫
高屠户武力对抗不过，本想装痴卖傻，可老包既然在这，肯定是东窗事发，躲不过去。他心知今天事情不能善了，又怕又恨，一腔怒火全部倒给了老包：“你这出尔反尔的狗杂碎！拿了好处，转头就把我卖了！爷爷我今天栽在这里，你也别想好！”
说着，他举起手中屠刀，冲向老包，想要将他灭口，却被赵不执一脚中手腕，屠刀落地。
老包眼见着刀尖落在鼻前三寸，从鬼门关前被捞了回来，出了一脑门子冷汗，躲在阿渡身后，狐假虎威道：“你少喷粪！高屠户，你杀人卖肉，罪无可赦！之前我是敢怒不敢言，今日趁两位仙人在此，替天行道！”
说着，老包捡起地上的屠刀，想要反杀，自然，也被赵不执拦下了。
这二人剑拔弩张，都摆出一副你死我活的姿态，阿渡看了一眼高屠户，又看了一眼老包，忽然想明白了。
她问：“老包，你有什么想说的？”
老包道：“仙人！高屠户平日里为祸乡里，还干出杀人贩肉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恳求仙人杀了他，为民除害！”
阿渡淡笑了一下，却不动手，又问：“高屠户，你有什么想说的？”
高屠户情知今日必死无疑，只想拉一个人下水：“事情是我做的，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罪有应得，老包也绝不清白！他也卖了人肉包子！”
老包陡然提高了音量：“你含血喷人！”
高屠户道：“我含血喷人？那日你见我杀人，从墙头跌下去，我发现后，提了几斤人肉给你，后来更次都分你几斤，怎么，你没有做成包子，全是自己吃了？”
老包语无伦次道：“你你你！胡说八道！我……我是收了你的肉没错，那是……那是我买的猪肉！”
高屠户嘿然笑道：“猪肉？且不说你意思意思给的那几个钱，不过是心知肚明，我给你肉是为了让你闭嘴。你用那些肉做了包子，生意好了不少吧？你若真不知道那是人肉，为什么卖的包子也比寻常包子贵上不少？”
“我……我卖的包子口味好，自然买的人多，随行就市，价钱高点，有什么奇怪！”
“呵呵……”高屠户道，“老包，你这样狡辩就没有意思了。你若真的一无所知，为什么一听说别人吃了包子，犯了离魂症，你会那么慌张？要不是我告诉你，这事马上就能解决，你早就吓死了！”
“我……我……我杀了你！”老包说不出话来，猛地扑向高屠户想要掐死对方，两人抱作一团又要开打。
赵不执分开两人：“你说什么？离魂症是因为吃了包子？”
老包大叫：“不是！不止……他的馄饨也有问题！不！主要是因为馄饨！”
阿渡眼睛一亮：老包果然与任务有关！
赵不执思忖道：“这么说也合理。这院子里阴气汇聚，死了不少人，兼之死法惨烈，又被人拆吃入腹，怨魂难消，便从胃中进入人体，附着在魂魄之上，致人疯狂。”他看了一眼老包，又道，“所以，同样是魂魄上多了东西，你的症状和别人不一样。他们是吃了人肉，所以失魂之后还想吃人；而你是被吓得，所以失魂之后，反复遭受所见的凌迟之痛。”
阿渡拎起屠刀架上高屠户脖子，问道：“既然你知道离魂症的根结所在，为什么还要继续杀人？”
“我要杀人？”高屠户冷笑了一声，片刻才道，“呵呵，我就爱杀人。杀人卖肉，这就是我的乐趣，怎么着？今天落在二位手上，我认栽，要杀要剐，随便吧。”
阿渡原本只是想吓一下高屠户，不料对方却表现出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她横着的屠刀却压不下去了。
怎么办？难道还要杀人吗？
她气得直咬牙，抬头四顾，却见院中阴气沉沉，死在高屠户手中的冤魂在此盘踞，流连不去。
她扯起嘴角，森然道：“高屠户，你有所不知，我乃神女，擅长通鬼。”
话音刚落，平底起了一阵阴风，将阿渡的长发高高扬起，众人只觉得屋内温度骤降，如坠冰窟，几十条冤魂出现在半空中。
赵不执面色一凝，连忙伸手去拦：“阿渡，不可！冤魂入体，非死即伤！”
几十条冤魂应招而出，盘亘在阿渡掌中，只消她一声令下，就会冲进高屠户的身体，阿渡回过头，看了赵不执一眼。
赵不执在拦她。
他阻她为无辜者报仇，拦她伤人性命。
“凭什么？”她问。
凭什么？
凭什么屠夫可以不择手段、挥刀向人？
凭什么她不可以还之彼身、惩恶扬善？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穿越而来，身处异世之中，贵为神女，如果连她面对不平都要忍气吞声、瞻前顾后，那那些被欺侮屠杀的弱者呢？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秩序可言，还能指望谁能伸张正义？
阿渡冷笑了一声。
几十条阴魂呼啸着，争先恐后的冲入了高屠户的身体，他瞬间被冻僵了，牙关“咔咔”作响，他先时还想与冤魂对抗，不过片刻，便理智全消，清醒全无。
赵不执阻拦不及，伸出的手缓缓落下。他在脑中询问77：“神女究竟是什么？”
是天外的来客吗？
是审判的化身吗？
神女凌空降世，却不懂这个世界的尺度和规则，行事横冲直撞、一味鲁莽，虽为行善，却手段冷酷……
77机械地回答：“不知道，我也没有权限查阅神女的来历。”
赵不执只是怕，他怕阿渡会触犯天道，造下杀业。
阿渡语调平缓地说：“我问，你答”
“是。”高屠户双眸空空，毫无神采，张嘴平平应答。
“你为什么要杀人？”
“一开始，老陈给了我一具尸体，心没了，肉还在。他说人肉好吃，叫我卖，我卖了，生意好，他就每个月送来一具。后来，生意太好，他就送活人过来，我杀了再卖，赚的钱，他七我三。”
“老陈是谁？”
“老陈是……”高屠户残存一丝理智，还想抵抗，喉咙“嘎吱”作响，说不出话来。
阿渡见状，挥挥手，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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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宴鬼
此刻的城主府，厨房里灯火通明。
仆役们在灶台上忙碌，食物如流水一般端出去，却放在了没有人的宴席上。
城主亲自守在宴席的入口，等得又困又饿，随手拿起一只路过的包子，边嚼边问道：“几时了？”
近随答道：“子时三刻了。”
城主将手中包子快速咽下去，催道：“快快，去请仙子，就说一切就绪了。”
近随还没来得及动，就见不远处缓步走来一位美人。
城主堆起笑脸迎上去：“仙子，这边都准备好了。”
来人身着一条紫色长裙，外罩一件雪白的纱衣，行走间，兰花浮动，隐有幽香。手持一柄青玉柄的拂尘，衣袖翩翩，行止风流。
她目下无尘的略过城主，不耐道：“这么多人干什么？都撤了。”
城主连忙屏退下人，殷勤道：“下官这就去把小女带出来？”
仙子道：“愚蠢！今夜我设宴招待的是四方鬼神，你把女儿带出来干什么？供奉吗？”
“是是是！”城主连声称诺。
仙子又问：“纸人呢？”
城主一挥手，仆从们鱼贯而入，一人背了一个竹扎的纸人，围着圆桌依次摆放。
“你也走吧。”
城主应了一声，带着仆从们退出，安静地守候在宴席之外。
仙子抬头看天，一轮明月高悬在天上，乌云浮动，缓缓遮蔽了月光。
“城主府怎么这么大！”
阿渡站在城主府的九曲回廊之上，檐下挂着的琉璃风灯如同发光的长龙，蜿蜒曲折，看不到头。
他们往香味传来的方向找去，沿途亮如白昼，却没有人，再次绕过一堵矮墙，阿渡望着似曾相识的景色，有种玩久了3D游戏，头晕的感觉。
如果是片刻之前的阿渡，她恐怕已经上手拆墙了，然而经过一番生死，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更真实的感受，反倒行事顾忌起来，只好跟着赵不执一圈又一圈地绕行。
不远处立着两名仆从，正毫无察觉地聊着天。
阿渡与赵不执同时停下来，立在原地，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墙角。
“……仙子说女公子出生时辰不好，命里有劫，要化解……”
“……宴请阴君……业障自销……”
阿渡隔着花窗往墙里探望，想看看能想出这绝妙点子的，究竟是哪路仙子。
“宴席上好安静，他们都不动筷子吗？”阿渡悄声在赵不执耳边说道，顺便满意的收获了系统“五分到账”的提示。
耳朵里的那只小虫又来了，赵不执不自在的欠了欠身，不慎碰到墙边花木，枝叶哗啦作响。
“谁？”仆从警觉的问道。
赵不执面无表情的回手一指，给两位仆从各贴了一枚定身符。
夜风吹过。
“噼啪！”
圆桌旁有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倒地的瞬间弹跳了几下，然后被风卷着翻滚到墙角，涂着腮红的脸蛋朝天，无神地冲着阿渡微笑。
“是纸人？”阿渡道，“你们这里还有给纸人摆宴的风俗？”
赵不执没说话，注意力被宴席吸引去了。
只见席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圆桌旁围坐着一圈纸人，只有一位美人穿梭席间，念念有词。
他神色微微一变：“汀兰？”
“怎么，你认识？”
“认识。”赵不执道，“觅仙府因靠近仙门而得名，这仙门就叫倒海帮，而汀兰正是倒海帮前任帮主之女。”
“倒海帮？”阿渡奇怪地说，“怎么不像个仙门的名字，倒像江湖帮派……说起来，你是来自于哪家仙门来着？”
赵不执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全在汀兰身上，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汀兰手执拂尘，双目紧闭，绕着纸人走了一圈又一圈。她将主位上一位纸扎的小童请上桌面，令其脚踩一大块年糕，小纸童约摸是灌了铅，身量短小，却体重不轻，小木棍做成的腿稳稳地扎在年糕里。
汀兰一手结印，念念有词：“四方游魂，来食五谷；一送其福，二送其禄；地府阴君，来享供奉；为子添寿，步步高升……”
赵不执面色发紧，低声斥道：“胡闹！”
话音刚落，风声忽然呜呜的嚎起来，席间的纸人们纷纷被卷起，七零八碎的摔在地上。
树梢沉睡的鸟儿都被惊醒了，呼啦啦地冲上了天。
守候在宴席之外的城主等人纷纷色变，既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去，只能强自镇定，钉在原地，在心中疑问：“鬼来了？”
“鬼来了！”汀兰点点头，自信的立起拂尘，“待我与众鬼沟通。”
阿渡自然能看出，汀兰此举招来不少阴魂，沟不沟通且不论，倒是染得一身鬼气森森。鸟群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受惊离巢，在空中一个急转，乌压压一片，朝汀兰扑了过来。
恰在此时，阿渡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阴阳二气忽然换了方向运转，她的丹田之处隐隐升起了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里游走，似乎有某种力量正在苏醒。
那边，汀兰猝不及防，被鸟群扑倒在地，就连身上纱衣也被鸟群叼了去，叽叽喳喳撕成碎片。她岂能被鸟群夺了面子，当即一摸腰间，摸出了一柄由十二节的长鞭，每一节鞭身都由白玉雕刻成兰花的样子。
可还不等她甩出长鞭，人已被鸟群淹没，甚至有鸟粪从天而降，落在她洁净的裙摆上，她忍无可忍，发出一声尖叫。
城主顾不上害怕，“嗷！”的一声扑上去，脱下外套，把汀兰罩在里面，一边承受鸟群的攻击，一边大喊：“保护仙子！”
侍从们有样学样，也纷纷扑上去，一时间，以汀兰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耿耿的忠仆。
汀兰被压的喘不过气，虚弱地喊：“……滚……滚开！”
阿渡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有机灵的侍从拿来了伞，挤入重重包围，将汀兰护在其中，城主松一口气，大声斥问道：“什么人？”
阿渡看了人家笑话，还没忍住嘲笑，也怪不好意思的，正想着道歉，汀兰两眼放光，扑了过来，伸手欲挽：“不执哥哥！”
赵不执尴尬的退后两步，阿渡问：“你们认识？”
汀兰这才看见阿渡，面色不善：“你是谁？怎么会和不执哥哥一起？”
阿渡看看汀兰，又看看赵不执，眼中光芒闪烁，暗暗吸了口气。
好家伙！眼前这位仙子明显有意于赵不执，有人在攻略她的攻略者！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为了避免误会，阿渡谨慎开口：“你们……？”
赵不执竟然一下子读懂了阿渡的意思，他否认：“不是！”
阿渡暗暗吁了口气，还好，不用面对复杂的场景。
赵不执见她如释重负的神情，说不清为何，也暗自吁了口气。
他们二人一番互动，落在汀兰眼里却是另一番意味，她怀疑的看了看赵不执，又看了看阿渡，怒从中来，斥责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女，敢纠缠我不执哥哥！”
她说着，腰间长鞭握在手中，直直冲阿渡甩了过去。
长鞭的轨迹在阿渡眼中异常清晰，她看到，那是一串十二节的长鞭，每一节都是一朵由软玉雕刻而成的兰花，花心闪烁，携着电光火石，向她的面门击来。
她甚至有闲暇在想：“这可真是个狠毒的小姑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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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碎魂
四下漆黑，汀兰停住了手，她只觉得天气忽然间变冷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像冰冷的水一样，从她的身体里流淌过去，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不执抬手抹了下双眼，再睁开时，视线里出现了许多面目模糊的幽魂，其中一道正飘飘悠悠，从汀兰的身体穿过，飘向宴席，和其他魂魄一道，与翻滚在地的纸人们重合起来。
“嘻……”
纸人们从地上爬了起来，顶着惨败阴森的脸蛋笑嘻嘻地爬上了餐桌。可惜工匠手艺粗糙，扎纸人时只潦草用笔画了眼睛和腮红，没有做嘴，纸人们便用利爪似的手往脸上一捅，然后在嘴巴的地方撕开了一个大洞。
纸人们围坐在圆桌旁，当真如参加宴席一般，“咯咯咯”地笑着，一边将洞开的大口搭在桌沿，一边将桌上的食物往嘴里扫。
众人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得连连后退，谁也没有注意到，城主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摇晃了一下，再睁开时，他空洞的双眼里装满了对食物的狂热，四肢也变得十分僵硬，他用着不协调的四肢迅速地爬上餐桌，在众人惊异目光中和纸人们坐在了一起。
城主面带微笑，一手拿起一个盘子，嚼也不嚼，将食物倒进了腹中。
“有鬼！有鬼啊！”
众人惊慌失措，有跌倒在地的，有喃喃自语的，有寻找遮蔽的，还有四散逃跑的……
汀兰嘴唇微微颤抖，茫然无措的望向赵不执，喃喃道：“怎……怎会如此……他府中女童生于阴时阴刻，命招邪祟，短寿福薄，我宴请阴君，用得是化阴为阳，借寿之法……我……我……”
“汀兰。”兵荒马乱之中，赵不执稳稳站在原地，抽出本命剑“弑神”，沉声道，“生可死，死不可生，寿数几何，皆是命数，此其一；被你招来赴宴的不是什么阴君，而是饿鬼，饿鬼扑食，是会吃人的，此其二……”
“危急关头，还说什么一二三！”阿渡出言打断，此刻，她体内蓬勃着神力，有什么正要喷薄而出。
“其三……”赵不执摇摇头，欲言又止，“算了。”
说话间，饿鬼们已经风卷残云的吃完了桌上的食物，甚至像蝗虫一般，将桌椅啃食殆尽。
城主也将一只桌腿抱在怀中，啃的满嘴是血犹未知觉。
十几个饿鬼相互抱缠着，膨胀成了一个几层楼高的巨型鬼怪，嘴里一直喊着“饿啊！饿啊！”
汀兰吓得僵在原地，她不明白这些纸人的肚子怎么深不见底，眼看着桌上的食物在飞速消失，随后是桌椅、树木、草皮……风声呼啸地愈发猛烈，乌云彻底遮蔽了光芒。
鬼怪举起一幢房屋，就要塞入嘴中，房中掉出几个人，条件反射地抓住门窗，吊在半空，惊恐地喊着“救命！”
汀兰瞪大眼睛喊：“啊！他们要被吃掉了！”
赵不执踏风而起，沿着鬼怪庞大的身躯飞奔，三五下便腾挪到鬼怪面前，此时鬼怪正张开巨口，由两只饿鬼组成的舌头互相纠缠着、拉扯着，正向外弹伸，眼看着就要将房屋卷入口中。
赵不执将弑神举过头顶，向下狠狠劈砍，长剑锋芒瞬间暴涨，自鬼怪舌尖直直向下贯穿，雪亮剑光如同流星，伴着鬼怪被劈散的绿芒，从百尺之高垂直落下。
阿渡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房屋内的凡人即将摔落，她着急的向前几步，下意识想用双手去承接，就在此时，她感到体内的神力在汹涌磅礴，一瞬间，随着她的意念，一阵旋风刮起。
在房屋即将跌落地面的瞬间，风龙卷起凡人，又缓缓落下，将他们稳稳放在地上，屋中人劫后逢生，又庆幸又茫然，纷纷伏在地上跪拜。
阿渡吃惊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操控天地威能……
这就是……属于神女的力量吗？
这股力量就潜藏在她的身体中，不需要结印，不需要念咒，危急关头，只要她心随意动，就可以操控。
“穿越成神女”这件事情，到此时此刻，才真正有了实感，落在阿渡的心里。
她怔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鬼怪被赵不执对半劈开，巨身支撑不住，轰然散开，十几个饿鬼散落在草地上，嘶嘶的嚎哭着。
赵不执甩出符篆，正要将饿鬼降服。
阿渡却急急道：“且慢！”
她躺在棺材里，被野鬼们虔诚的唤醒。它们敬畏地供奉，无非期待一个好的来生，换取一个渺茫的希望。
“神女也有神女的职责。”阿渡想。
她走到饿鬼身前，纤指挨个在饿鬼灵台前点过，低语几声，然后向着天空一指。
便是赵不执的阴阳眼，也只能依稀看出，从星空垂落下一道看不真切的光影，饿鬼们有序地起身，排成长队，沿着那道透明的阶梯，向着黑夜攀爬而上，渐渐的消失在夜空之中。
乌云散去了，月亮出来了，城主府内的灯火又次第亮了起来。
“好……好厉害啊！”这一番风起云涌、手起刀落，直看得汀兰心潮澎湃、叹为观止。
她怔在原地，出神的想：“这女子无门无派，来历不明，竟然呼风控鬼，举重若轻。便是我师兄，不……便是当世第一人慧谷真人在此，恐怕也……”她想着想着，思绪又向别的地方蔓延，“也不知她和不执哥哥是什么关系，他们配合得这样默契，哪怕是一同修炼百年的道侣也难有……呸！想什么呢！自然是我不执哥哥道法高深，配合她罢了！”
这边汀兰心情起起伏伏，那边众人劫后余生，从角落中小心翼翼的走出来。
有人喊：“城主！城主啊！”
城主仍坐在原地，满脸是血地啃着桌腿。
有人期期艾艾地问：“仙人，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汀兰若无其事地拂了下衣摆，淡然道：“阴君赴宴，嫌弃宴席不周，发了点脾气。万幸，我赵师兄已将他们制服了。”
“我家大人他……”
汀兰立起手刀往城主脖颈后用力一敲，云淡风轻道：“胆子太小，被鬼吓着了，带回去睡一觉就好。”
“好嘞好嘞……”
仆从们七手八脚的去抬，城主忽然浑身一震，推开众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这么多人呀！”城主瞪大眼睛一扫，然后谦卑的低下头，从下而上的瞄了瞄众人，嬉皮笑脸地说，“各位大爷，打赏一点吧！我上有八十岁老祖，下有三岁小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求各位大爷行行好……”
城主的神态像极了路边的乞儿，仆从看得心里发慌，颤着嗓子喊：“城主？城主啊！”
城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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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魔障
城主悠悠醒转，一睁开眼便见汀兰面色发黑站在自己面前，茫然不知所措，习惯性的想要讨好，却被赵不执一把扶了起来。
赵不执道：“城主大人，女公子虽生于阴时阴刻，但八字很好，四柱平稳，五行俱全，日后一定前途似锦，不必忧心。”
城主小心翼翼地觑了汀兰一眼，见对方似乎正神游天外，未曾感到不快，便连声称是。
赵不执道：“阿渡，我们走吧。”
阿渡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赵不执一扯衣袖，严肃道：“先走。”
汀兰回过神，喊道：“不执哥哥，你去哪儿？我也去！”
阿渡原本还想刷分，帮腔道：“是啊，一起吧！”却被汀兰瞪了一眼。
赵不执脚步一顿，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对了，汀兰，怎么没有看见令兄，灵玉帮主？”
汀兰亦步亦趋的脚步停下了，她讷讷道：“他在忙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阿渡还想问什么，却被赵不执紧紧攥着手腕，一路出了城主府。
“好了！”赵不执身高腿长，走得飞快，若不是神女之躯轻巧灵便，阿渡都差点跟不上，终于瞅准机会挣脱桎梏，她连珠炮似的说出心中疑问，“为什么要甩开汀兰？你和她有什么过节？我觉得她挺好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她与我们同行。”
77也跟着劝慰：“是呀宿主，刚才汀兰在的时候，你积分涨了好多呢！根据大数据统计，越是存在竞争，越容易激起男女双方的危机意识，反而更容易促进彼此感情的发展。”
阿渡听见系统的声音，忽然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希望汀兰同行了。
赵不执眼睫垂落下来，一双温润的凤眸微微闪动，看不出他的想些什么。
阿渡决定，还是单纯地刷刷分就好。
她复盘了一下刚才的得分点，尝试总结：得分点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牵手等亲密动作，每次五分，存在技能冷却，暂时不确定重复动作获得积分的上限是多少；还有一类是情感上的，当他们彼此之间存在如心理上的认同、或情感上的波动，就会触发相应积分。
她只是想要多刷点积分，换取心想事成，没必要把自己的心也交付出去，所以暂时将刷分重点放在第一类上即可。这避免了自己入戏太深，保全了自己的内心，但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不提高自己在对方心中的情感值，又怎么能说服对方兑换心想事成并送给她呢？
嘶……
真是两难。
算了，先刷分！他们结伴同行，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该有战友之义。
对！就往这个方向走！赵不执这仙君表面清冷，却有情有义，有朝一日，战友若是危难，他焉能袖手？
刷分之旅并非一朝一夕，更非一蹴而就。阿渡给自己今后捋清楚了大致的方向，心中稍定。
那边，77也在默默盘算：牵手、对视、一系列争斗与保护……
“宿主！刚才你一共获得了六十积分！”
“什么六十？”
“积分！”77兴致勃勃道，“这归功于女主的配合，刚才这段时间里，你们通过许多亲密互动获得了积分。每一次互动五分，一天的上限是八十分！”
赵不执问：“我要这积分有何用？”
“兑换商品啊！”77一边说着，一边划出了积分商城，展示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这里面有很多好东西，按照物品的等级上升，所需的积分依次递增。”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赵不执断然拒绝道。
“我知道你不要！”77苦口婆心，“可是你现在和神女同行，要供养她、攻略她，怎可无钱财傍身？这些阵法！这些宝物！还有这些秘籍……你不要，大可以兑换成财物，前路漫漫，可不能让神女来陪你来吃苦呀！”
“……”
赵不执下意识摸了下行囊，一把竹伞，一柄弑神，几件衣物，别无他物。
自离开宗门，四处云游修行，风餐露宿，他从未觉得不妥，可是神女呢？
他又下意识看了一眼阿渡，对方晶亮的双眼正在放空，鲜红欲滴的嘴唇微微上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整个人都像是阳光下开朗绽放的花朵。
让她陪着一起清修，好像……是不太妥当。
“如何获取积分？”赵不执问。
77听出他回心转意，按下激动，介绍道：“任务分为两块，主线任务，和攻略任务。主线任务只有完成之后，才能获取积分。比如现在的任务是逃离觅仙府，完成后奖励两千分。而攻略任务没有进度，只有通过女主好感的上升获取相应的积分。此外，和女主做一些亲密的互动，就可以拿到每日的基础分。”
“亲密互动？”赵不执问。
同时，阿渡也竖起了耳朵：来了来了，官方刷分攻略！
谁知77身为一个屡战屡败的废柴系统，懂的东西也很有限，它不确定地说：“具体的得分点我也不是很懂，但是亲密互动嘛，总不过是那些，牵手、喂食、亲吻……”
“亲吻？”赵不执打断道，“我清心修道，不惯与人亲近。这分，我不要。”
“啊这……”77还想劝说，“每天八十分基础分你总得拿到吧？要不然……”
听到这里，阿渡盯了一眼赵不执的嘴唇，闭上眼睛，状似无意地往这边一绊，嘴唇恰巧撞上了赵不执的肩膀。
“叮！五分到账！”
77：？
赵不执：！
赵不执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目前为止，他收到了六十五个积分，这其中，没有一分是他自己做的。
六十五个积分，全部来自于神女巧妙的配合！
“她怎么如此配合，又如此恰巧？堂堂神女……总不会是系统分配的任务工具吧？”赵不执在脑中喃喃自语。
77爽朗道：“不是！神女怎么可能是工具人？这是上天赐予你们宿命般的默契！吉兆啊！我有强烈的预感，这一次的任务一定能完成！不！是一定能完成的圆满完成！”
赵不执闻言狐疑的看了一眼阿渡，而阿渡被77的壮志豪情说得浑身发麻，她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恰巧对上赵不执的目光，愣了愣，连忙回以一个无知无觉的阳光微笑，赵不执被笑容晃了下眼，连忙移开视线。
与此同时，觅仙府上空出现了几道御剑飞行的身影。
为首的青年脚底踏着一柄红色剑芒，他浓眉大眼，虬髯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一身飘然出尘的广袖白袍，却掩不住满身江湖好汉的气质。
他一边御剑，一边扫了一眼下方：“前面有魔气聚集，走，下去看看。”
“师父！”在他的身后，一位弯眉笑眼的圆脸少年赶了上来，劝阻道，“下面是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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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仙门
一丝熟悉的气息闪过，赵不执敏锐地抬头，只见几缕剑光自高空中穿行而过。
“怎么了？”阿渡问。
赵不执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阿渡问：“说起来，为什么你一提到汀兰的哥哥，她就不跟过来了？”
赵不执脸上隐隐透出一丝尴尬，他如实说道：“如你所知，汀兰是倒海帮前任帮主之女，而她的哥哥灵玉，则是倒海帮这一代的帮主。他们兄妹二人年幼失怙，汀兰可以说是被灵玉一手带大，所以她很敬畏她的兄长。”
“你这么说，还是没有解释清楚。她怕兄长，跟她想粘着你毫无关系。”
“有关系……”赵不执轻咳一声，“我所在的宗门名叫蓬莱仙宗，我的师父慧谷真人与前任帮主往来甚密。灵玉汀兰两人小时候，常随着他们父亲，来蓬莱仙宗做客。汀兰她……从小就喜欢跟着我……闯了一些祸。从此以后，被灵玉严令禁止出现在我周围。”
“啊……”阿渡对闯祸二字有了一些旖旎的遐想，神思飞了出去。
看出来她在瞎想，赵不执轻拍了下她的脑袋。
阿渡回过神来：“我还想问，倒海帮一个修仙门派，为什么会取江湖味这么浓的一个帮派名字？”
“因为倒海帮原来本就是一个江湖帮派。”
见阿渡露出一脸迷茫，赵不执娓娓道：“我之前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神。只有妖魔鬼怪，还有人。在很长一段岁月里，人族灵窍不通，无法修炼。直到……”
那是一个民智未开的蒙昧时代。
万物生灵皆会吸纳天地灵气，自有修行之法。动物可以修炼成妖，生灵死后可以化鬼，就连草木顽石，都有机缘可以修成精怪……
唯独人族，天生灵窍不通，无法感知天地灵气，自然操控不了灵力，修炼成仙。
人族不甘心屈居于其他种族之下，于是尝试了许多方法：有利用人牲向上天祭祀的，有生吞妖怪内丹的，有模仿山野精怪放纵天性的，还有摧毁身体重新改造的……
人族太想获得伟大的力量了，于是运用了许多难以想象的办法，九州大地，群魔乱舞。以至于，人间被这些邪修搅弄的天翻地覆、民不聊生。
直到三百年前，慧谷真人掘开了灵脉，于是开启了人族修仙的时代，史称天通……
“等等。”阿渡忍不住插了一句，“慧谷真人？你刚才说你师父叫……”
“慧谷真人。”赵不执点头道：“没错，掘开灵脉的慧谷真人，就是我的师父。”
“他三百岁了？”
“师父未曾和我们谈论过自己的年龄，但天通之前他已是如今模样，想来，应该不止三百岁。”
阿渡暗暗咂舌，但既然这是一个修仙世界，那个慧谷真人能活三百多岁，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惊奇。
“你……你多少岁？”
赵不执轻笑了一声：“我的年龄就如同你所见的那样。人族修仙也不过短短三百年历史，修士们普遍比凡人们活的久一点，但如师父那般长寿的，只有他一人。”
“哦，你继续说。”
慧谷真人掘开灵脉，引得天通，终于探索出属于人类的修行之法。
其后，他四处游历于山川河流，号召天下有识之士，反对邪修，共同发掘灵脉，修正道神通。
到如今，天下共有九道灵脉，其上各自镇守着一个仙门，凡人叩入仙门开始修行，从此飞天遁地，庇佑百姓，终于使人类从妖魔鬼怪的欺压下摆脱出来，成为生灵之长。
而那些修行之人，则备受凡人尊敬，被称作仙人。
“这么说，倒海帮也是九大仙门之一？”
“是。”赵不执道，“九大仙门掘出灵脉，各有各的机缘。而倒海帮，前身便是一个江湖帮派，门内弟子也多是曾经的帮众。所以，他们修仙之后也不改其名，仍叫做倒海帮，每一代掌门，也仍称作帮主。”
阿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一边说着，她不忘深情注视着赵不执，眼神充满真诚与无辜。
77高兴的说：“叮！五分到账！”
“……”赵不执尴尬地抬头望天，忽然道“奇怪，怎么会有魔气？”
“魔气？”阿渡闻言，也抬头去看，不料被空中坠下的一滴雨砸中，正中眉心。
“下雨了？”阿渡伸手去摸，却摸到一缕殷红——是血。
一滴过后，紧接着，天空滴滴答答的下起了血雨。赵不执及时从后背抽出竹伞，“啪”得一下撑开，眼疾手快将阿渡拉入伞下。
二人站在伞下，隔着半透明的油纸往天上看，只见殷红的血雨噼噼啪啪敲打伞面，又沿着伞骨连成珠串落下，很快在他们脚下聚成了一滩滩血坑。
赵不执神色冷了下去：“这是魔诞之兆。”
“那是什么？”
来不及解释，赵不执一把握住阿渡，带着她循魔气而去。
魔气越来越浓，阿渡摊开手，放出春喜与冬生的魂晶，两点萤光围绕阿渡飞舞，却如一艘在风暴中飘摇的小船，很快便停在暴风眼中，不再向前。
赵不执微微抬伞，二人同时望去，只见魔气盘旋，从面前的大门内喷涌而出，门上一块牌匾，分明显示，此地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觅仙府监牢。
“我们要找的老陈，会在这儿吗？”阿渡说着，抬脚迈入门槛。
一进大门，阿渡就感觉到嘈杂之声像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耳中。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啊！那就是神女吗？”
“你看！魂晶绕着她飞呢！”
“鬼里鬼气！吃了她！”
“吃了她？吃了神女？我们也配？”
“哈哈哈！吃了她！”
“吃了她！”
“吃了她——！”
七嘴八舌的杂音渐渐形成了声浪，众口一致，都想要吃她。
阿渡飞快地环顾四周，只见院中无人，地上散落着各式枷锁、刑具，道路的尽头是一扇门。
门敞开着，后面有一条长长的甬道，一眼望去，深不见底，黑色的魔气争先恐后地从地底涌了出来，那些嘈杂喧嚣的声音，就来自那里。
赵不执回身握住阿渡的手，低声道：“跟紧我。”
他们踏入甬道，两旁尽是牢笼。
四下静悄悄的，没有灯，每一间牢笼里都有人在沉睡。
不，不是沉睡。
阿渡分明看见，那些倒在地上的，只是一具具空壳，他们并未死去，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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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伥鬼 她急速向前踏出几步……
“哗啦！”
阿渡穿过一大片枝叶，和赵不执一起，重重地摔落在地。
然而她并不感觉疼，身下垫着湿湿软软的一层，把他们高空落下的冲击力全都卸了去。
阿渡抬头四顾，疑惑道：“我们不是在监牢里吗，怎么掉进了一片树林？”
“不是树林。”赵不执道，“这里只有一棵树。”
阿渡这才发现，那是一棵巨大的榕树，遮天蔽月的树冠吹落下无数气根，柱根、柱枝、枝叶相依相连，独木成林，藏在黑沉沉的魔障里，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满地腐叶堆积，他们的脚步落在上面，几近无声，阿渡道：“你听。”
赵不执依言侧耳，却什么也听不见。
太安静了，这里既无人声，也无鸟语，甚至听不见半点虫鸣，他们清浅的足音，在这死寂的黑暗中，显得突兀而惊心。
“你听不见吗？”阿渡靠近榕树，却被赵不执一把拉回，他以指为刀，割开榕树树干，鲜红的血液从树干里流出来。
阿渡惊讶极了，她犹豫着伸手，想要触碰榕树的伤口，谁知榕树忽然生出一根尖刺，扎破她的手指，然后树皮一卷，吮住她的手指，想要把她拉扯进去。
阿渡连忙后退一步，用力向后一扯，脱离了榕树：“赵不执！”她下意识地喊道，回过头，却见身后空无一人，黑暗笼罩了四周，只剩她一人站在原地。
“赵不执？”
黑雾浓的令人目不能视，阿渡仿佛进入了一段隐秘的空间，她的呼声落地没有回应，只有回声压着回声，敲打在她的耳膜，与此同时，她听见榕树体内血管流动的声音，像哗啦啦的水声。
“嘻嘻！”
“哈哈！”
……
她听见叽叽咕咕的笑声，那笑声有男有女，有时很近，仿佛置身于闹市，有时又很远，如同隔了重山，阿渡感觉到有人正轻轻地触碰到她。
阿渡应激地闪躲，却见一名女子站在黑暗之中，她浑身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福下身，朝阿渡行了一个礼。
“神女。”
阿渡看清了她的脸，讶然道：“春喜？”
春喜点头道：“神女，此地是魔物编织的幻境，我来带您出去。”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您忘啦？神女，是您把我带到这里的。我被人虐杀而死，满身的怨恨是魔物最需要的养料。从我落地于此的瞬间，魔物已捕捉到我，如今……”春喜幽幽道，“我已经是它的伥鬼啦。”
阿渡感到脊背微微一麻：“魔物是谁？”
春喜但笑不语，她的身体没有动，却一下飘忽到很远，她站在一个发着光的甬道前，向阿渡招手：“神女，请。”
阿渡回身依然没有看见赵不执，她迟疑了一下，走入甬道，里面的墙壁如同发光的屏幕，正不断变换着画面，她略一打量，发现这些画面中全是春喜，光屏上正在回顾春喜的一生。
她是个丫鬟。
她本分又干练，是小姐最信任的贴身丫鬟。小姐说过，以后要带她出阁，给她配个管事，守在府里，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一场洪灾，榕树村的百姓成了流民。
小姐听闻觅仙府涌入了许多灾民，很多人饿死了，小姐很同情，央求老爷，开了一间善粥铺。
老爷同意了，并叮嘱小姐，做善事只是为了扬名，对她的亲事有好处，但不可抛头露面，不必事事亲为。
老爷的话小姐当然是听的，偶尔象征性的去一去粥棚，也始终蒙着脸。
后来有一名老媪拜倒在小姐车前，感谢小姐救了自己全家性命，要为小姐在庙里烧香，祝愿她一生顺遂。
感谢小姐的人越来越多，小姐也越来越感到身上不容推辞的责任，她想扩大粥棚，开到城外去，救一救更多的人。
老爷却拒绝了。
老爷说：一个人所拥有的财富，所处的阶层，是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的积累。那些人吃不上饭，原本就是祖辈懒惰无能，怪不了别人。比起守护黎民百姓，更重要的是守护自己的家族。如果因为救助别人，而丧失家族的利益，就是大错特错！
老爷责备小姐在粥棚上花费了太多精力，甚至把原本的一间也给关停了。
小姐带着她偷偷出去看那些饥民，却见许多人围在关闭的粥棚面前喧哗抗议。
有人看到了她们的车轿，大声喊：“她在那里！”
惊慌之中，她被小姐推下了车马，她听见有人在喊：“这就是小姐！抓住她，换一口饭吃！”
饥民们绑着她，要去到府上去要粮，可是小姐没有出来，门房直接叫来了官兵，连同所有饥民一起，她被关进了监牢。
后面的故事戛然而止。
春喜朝阿渡行了一礼道：“神女，春喜就送您到这里。”
“等等！”阿渡伸手，想要握住春喜，她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是春喜飘忽了一下，随着那条发光的甬道一同消失了。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男童站在另一段甬道前，行礼道：“神女，冬生来迎您。”
阿渡一股脑把问题倒了出来：“你也变成伥鬼了吗？春喜为什么要给我看她的生平？她想告诉我什么？你呢，你又想告诉我什么？我能帮你们吗？”
冬生只说：“神女，请。”
阿渡走进了甬道。
他是个乞丐。
他生来被弃在路边，被老乞丐捡回去，当了个小乞丐。带着他，老乞丐的收成会好一些，过往的女人们看见他，会说：“好可怜的小东西，快给他买些吃的。”
收成有时好，有时不好，他跟着老乞丐，长到了八岁。他们整日里坐在城根底下晒太阳、捉虱子，过得安逸而知足。他机灵又嘴甜，总能讨到不少好东西，老乞丐夸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一场洪灾，榕树村的百姓成了流民。
城里的乞丐一下子泛滥起来，他的收成少了，这还不算，一场暴动过后，城主下了令，把所有乞丐全部驱逐出城，可他很机灵，带着老乞丐躲在一家牛棚里，逃过了清扫。
他不敢贸然在城里露头，可是入秋了，老乞丐生了场病，饥寒交迫，却吊着一口气不肯死。
“我死了，谁来照顾你呀？”老乞丐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
他懂事的说：“爷爷你别死，我去给你讨饭吃。”【当前章节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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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心魔 一切都是假的。
阿渡听着赵不执的劝说，心中越发感到怪异，要知道，虽然同行不过半天，赵不执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渐渐清晰——清冷又自持、温和而果决、本领高强且善良正直。
他怎么可能说出“不要管他们”这种话？
相反，他只会说“去吧，不要怕，一切有我。”
直到眼前之人说出“带你回家”这句话，阿渡再没有半分怀疑，而是百分百确定，他不是赵不执。
此前她生怕触犯系统的禁忌，没有透露出半句自己的来历望，如果是赵不执，怎么可能知道她的愿望？眼前之人，又为什么会知道她的愿望？
“你是谁？”
此言一出，“赵不执”愣了一瞬，他毫不介意自己被阿渡控在手中，悠闲地吹了下垂落的鬓发，笑了笑。
忽然，他脖子一鼓，如橡胶一样不断地伸长，向上攀长，变形成不可思议的形状，然后扭了下来。
他垂落下脸庞，抵在距离阿渡鼻尖三寸的地方，面目已经完全扭曲变形，嘴巴咧到了耳朵根，桀桀怪笑道：“我是谁？我就是你啊！”
骤然被这么恐怖的东西凑在眼前，阿渡骇地手一松，退后一步，然后应激性的一甩手，响亮地往那怪物头上扇了一巴掌，怪物的头随之掉了下来，身体消散不见，只剩头颅仰天躺在地上，张着嘴仍在怪笑。
阿渡急忙退后，却踩到了另一个异物，她低头一看，骇然发现满地都是头骨，他们转过黑洞洞的眼眶，齐齐看向她，众口一致道：“神女，快来救我们呀！”
甚至，她看到一个浑身血污的身影就混在枯骨中间，那是被冤魂吸食干净的高屠户，他趴在地上爬行，狞笑着问她：“神女，我找你索命来啦！你怕不怕？”
这一刻，她的恐惧到达了极点，她换乱的逃窜，可是那些头骨飞了起来，如同奔腾的野马，天上地下，纵情驰骋高歌。
阿渡忘记了神女拥有与鬼沟通的天赋，这一刻，她的心里只剩恐惧，随着心境的变化，这一片幽黑的空间忽然变得一片血红。
腐败的血肉堆积成山，又褶皱成壑，雪白的头骨在其间翻滚，几十道冤魂在天空中飞驰，化成一道道残影，一头扎进血肉里，啃食穿行而过，又从另一边血肉中喷出。
一颗头骨撞到阿渡，她跌坐在地，手肘支撑，不断后退：“停下，停下……”
“停下！”忽然，一句饱含威严的词语从她的口中迸发，冤魂们随之静了一瞬，却没有停止。
“哈哈哈！没用的！”冤魂的嘲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里是恐惧的来源，是心灵的归宿，是你最害怕、最想要逃避的一切。在这里，我们就是王！”
她听到冤魂们一声又一声的高歌，他们在唱。
“……牂羊坟首，三星在罶……”（注）
“……人可以食……”
“……鲜可以饱……”
冤魂们的歌声从近处传到远处，又从远处传回近处，他们嘻嘻哈哈，反反复复唱着那一句。
“人可以食，鲜可以饱……”
回声交叠，如同穿脑的魔音，阿渡抱住脑袋，失声尖叫起来。
“啊——”
赵不执手指虚扣，趺坐在地，忽然偏了偏脑袋，侧耳倾听。
方才他和阿渡跌落在一棵榕树林中，转眼失散，便进入了这一方空间。
他是修行之人，自然一眼就看出，自己坠入的是心魔的领域。
恐惧、焦虑、愤怒、忧愁……在这里，所有情绪都将有可能化为心魔的养料，帮其壮大自身。
所以，即便在担心阿渡，赵不执也只能收束自身，保持不惊不惧、不急不忙的状态静静打坐。
心魔在他左右盘旋，一会儿化作妖魔，一会儿变成同门，一会儿又假装凡人，极尽所能的想要煽动他的情绪，却毫无作用。
直到赵不执听到一声尖叫，他的耳廓一动。
自进入心魔所编织的环境中，这还是他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心魔敏锐的抓住了，笑吟吟道：“原来，你的弱点在这里……”
她忽然化作了阿渡的样子。
只见她乌发半垂，将小巧而莹白的脸蛋凑了过来，趴在赵不执的肩头，呵气如兰道：“你喜欢我么？”
赵不执闭上眼睛不去看她，心中默念静心决，丝毫不去理会。
心魔笑了笑，褪去半边衣衫，指尖轻轻撩刮他的脸庞：“怎么，不敢看我？你在心虚什么？”
曼妙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赵不执觉得鼻腔变得敏感起来，他在脑中呼叫系统：“77，出来！你又在调配我的感官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77没有回应他。
没有得到回应，心魔却毫不气馁，她将柔软的身躯直往赵不执怀里钻，甚至抬起赤着的足尖，轻轻踩在赵不执盘起的大腿上，随着她轻慢的动作，足腕上的金铃叮当叮当地响了起来，一声一声，轻轻的荡进赵不执的耳中。
赵不执霍然睁开双眼，恰巧心魔攀爬到他的面前，二人四目相对。
赵不执清润的眼眸闪了闪，他面无表情的将心魔掀开，站起来，拔出了本命剑。
他启唇，无情的吐露话语：“你出自我的内心，杀你原本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是你得寸进尺。此剑名为弑神，你猜，它斩不斩得了心魔？”
心魔幻境原本就是由此中之人内心缔造而成，先前赵不执不争，心魔有恃无恐，可此时他硬了心肠，决心除魔，心魔的力量一下就弱了下去。她被掀倒在地，面对弑神剑的威光，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仙君饶命！仙君饶命！”心魔识时务地连声求饶，赵不执却不手软，一剑斩下，心魔幻境瞬间碎裂崩塌。
场景一变，赵不执站在了一道发光的甬道面前。
他不急着动身，而是四处打量了一番，目光却瞬间定住了。
这里是一片血红的空间，其中骷髅遍地，群魔乱舞，可见此心魔幻境中的主人正处在何等恐惧困乱之中。
距离他不愿处，阿渡抱头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双目紧闭，在以回避对抗着自己的心魔。
“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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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狐狸 她面容姣好，眉眼微……
赵不执温凉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在他的引导下，阿渡渐渐放松了自己，她试探性的放下自己捂住耳朵的双手，一瞬间，刺耳的鬼嚎冲进耳中，她又连忙捂住。
赵不执道：“别怕，我在这里。”
阿渡闭着眼睛，摒除杂念，尽量回想自己生命中那些开心的瞬间。
年幼时妈妈将她抱在怀中，年少时和伙伴们乘坐旋转木马，读书时考上了心仪的学校，毕业后拿到了不错的offer……
她在脑海中，像走马灯似的把生平之所乐都过了一遍。
而在赵不执的视线中，堆叠的血肉渐渐消失，冤魂和枯骨都不见了，世界归于彩色，不时有新奇的事物闪过。
赵不执看见扎着两个小辫的阿渡蹒跚着扑进妈妈的怀中，看见斑斓的灯光射在彩绘的大马，看见阿渡背着行李走进一扇雄伟的大门，看见她看着一面发光的灵器开怀大笑……
赵不执静静旁观着，看着这些从没见过的事物和从没有见过的阿渡一一呈现，她的心魔幻境逐渐归于平静，忽然，庞杂的时光碎片里出现了一抹白色。
那是一块洁白无瑕的巨大玉石，在工匠手中逐渐露出人形，看不出雕刻下究竟是何面目，赵不执的目光被人像前两道背影吸引了。
“阿渡……”赵不执喃喃道。
站在雕像前的那道倩影正是阿渡，而另一位是……
赵不执定睛去看，这时，阿渡听觉鬼声平息，缓缓睁开了眼睛。
就在她睁眼的瞬间，那些她幻想出来抵抗恐惧的美梦一下子消散，幻境中空空荡荡，只剩一条发光的甬道，和站在甬道前的赵不执。
阿渡轻轻吐出一口气，微笑着望过来，眸光盈盈闪动：“赵不执，谢谢你。”
“噗通！噗通！”
赵不执感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得加快了，而他清楚的知道，这种变化，并非来自于77的控制。
他轻咳一声，转身看身后的甬道：“看来，这里就是心魔幻境中的出口。”
阿渡“咦”了一声：“既然这里是我的心魔幻境，为什么会出现别人的生平？”
赵不执闻言看去，见甬道中光幕上闪动着一位男童，他道：“我们方才撞破了魔物的诞生，掉进了他的魔障里。它以自己的心魔为基底，搭建起一棵幻境之树，你的也好，我的也好，所有人的心魔幻境，都像是长在这棵树上的果实，必然会连接上属于魔物的枝干。”
“所以，这里是魔物的生平？”
“我不知道。”赵不执踏入其中，“看看便知。”
这是一个男人的故事。
他姓夏，出生在一个小富之家，生来玉雪可爱，望之聪慧，长辈为他取名弘文，期待他读书能有所成，可是直到三岁，他依旧口不能言。
父母带他访遍名医，都说他没有问题，无从对症。只有一位云游的道人说，夏弘文没有开口，非是身体问题，而是机缘未到。
道人指点他们去拜祭村口镇守数百年的榕树。
“榕树？”阿渡敏感的抓住榕树二字，自她进入心魔幻境，榕树出现的也未免过于频繁了。
果然，下一秒，画面转换，夏弘文出现在榕树旁，那棵榕树粗壮，独木成林，正是他们一进入幻境中所见到的那棵。
夏弘文的父母许下让他开口说话的愿望，将红色的丝带系在树枝上，便带着他回家了。
没想到，第二日，夏弘文就开口说话了。
夏家惊喜交加，敲锣打鼓地向榕树拜祭香火，连声道谢，村人们闻言，也纷纷前去榕树下许愿，榕树有求必应的名声渐渐传开，还愿的香客们还筹资建了一间榕树观。
夏弘文开口后，逐渐显露出符合他名字的聪慧来，他虽三岁才言，可五岁能诵，七岁能诗，逐渐长成了十里八乡出名的神童。
他常听父母说起自己三岁时，被榕树赐福，开口说话的故事，心中也对榕树多有亲近，总爱去榕树下坐着，一看书就是一整天。以至于，后来榕树观修建起来，有村民还戏谑地称他为榕树观主。
夏弘文欣然受之，往榕树观跑的更勤，渐渐的，他发现，榕树观中白日里往来如织，到了夜晚，也十分热闹。
榕树根壮，盘踞出许多中空的树洞，原来里面还躲着许多小动物，它们白天畏人，不敢轻易出来，到了晚上便出来活动，夏弘文见得多了，就给它们带食物，相处久了，榕树观中的动物们也对他十分亲近。
这其中，一只小狐狸与他最为亲昵。
看到这里，赵不执道：“这不是普通的狐狸，它快要修炼成人了。”
“狐妖？”刹那间，阿渡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部聊斋，书生配狐妖，好经典的剧情！她问，“你怎么知道？”
“狐类性灵，最受天道偏爱，每有所成，就会遭受一道雷劫，额心长出一道雷纹。你看，这只狐狸额前已有两道雷纹，三道雷劫过后，便将大成，幻化成人。”
阿渡受教地点头，二人再次看向光幕。
小狐狸喜欢伴着寒窗，陪伴夏弘文读书，寒来暑往，秋去冬来，一转眼，当年的男童长成了少年。
这一日，向来温顺的小狐狸忽然变得躁动，就连阿渡也看出来，它额前雷纹隐隐闪动，想来，是第三道雷劫即将降临。
夏弘文看出它的不安，问道：“你怎么了？”
这时榕树观外忽然传来一声雷鸣。
小狐狸呜咽一声，钻入夏弘文怀中不肯出来。
夏弘文道：“奇怪，冬日里，怎么打这样大的雷？可能是要下雨了。”
他拍拍小狐狸，将它脑袋抬起来，一起看外面的天色，只见紫色的电光划破夜空，如同迅猛的蛟龙，从天幕窜行到人间。
小狐狸瑟缩着又躲了回去，夏弘文道：“你怕打雷呀？”
他又看了看天，想到榕树高大茂盛，容易招引天雷，就道：“这里太危险了，我带你回家吧。”
说完，他怀抱小狐狸，匆匆回到了家。
赵不执道：“他带着小狐狸回家了？难怪……”
“怎么了？”
赵不执还未说话，画面一转，他们看到了一片火海。
已是后半夜，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之中，几道惊雷落下，燃起了火光，火势瞬间就蔓延开来，不过片刻，从东边烧到西边，将大片大片的屋瓦砖墙都陷在了火海里。而火焰最盛的起火点，他们在光幕里都曾经见到过——那是夏弘文的家。
“糟了！”阿渡暗自心急，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她看到一只小小的黑影从火场里窜了出来。
是那只小狐狸！
赵不执道：“它想要借助凡人的庇佑，躲过这次雷劫。可惜，天道不允许它走捷径，它渡劫失败了，所以没能化成人形，更糟的是，夏弘文好意帮它，反而因此招致了灾祸。”
阿渡没有说话，看过春喜与冬生二人的生平，她清楚地知道，光幕之上，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从更改。
就在她为夏弘文的命运而担忧之事，小狐狸冲出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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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迎击 难道在你们心里，我……
“是小狐狸！”阿渡道。
赵不执讶然道：“她额心印记未销，仍然只有两道雷纹，为什么她可以化成人？”
他们这边正说着，那边，夏弘文却不肯开门，他隔着门道：“姑娘，孤男寡女，夜半无人，你我共处一室，于理不合。”
小狐狸只求情道：“公子，我无处可去，听闻榕树观是乡邻们用善款修建，所以才来这里碰碰运气。眼下大雨倾盆，可否容我进去躲上片刻，我只求有瓦遮头，决不损害公子清誉！”
夏弘文原本只是犹豫，听她一番通情达理的剖白更是动摇，这时，他听见门外女子打了个喷嚏，心下不忍，连忙打开观门，将她放了进来。
“引狐入室，这下他可保不住自己的清白了。”阿渡幸灾乐祸地想。
果然，小狐狸一开始是“路过此地，暂借避雨”，然后是“无处可去，请求收留”，再就是“无以为报，愿为公子洗衣烹饭”……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她落在夏弘文脸上的眼神越来越热，而夏弘文也从一开始的躲闪避嫌，到面对小狐狸时笑容越来越开朗……
甚至，他听闻小狐狸自述是个孤女，只有个乳名唤作阿狸，于是自告奋勇的给她取了个名字：“你我相遇之时正是中秋佳节，又是在榕树观中，不如，你就叫秋榕吧。”
小狐狸望向夏弘文，目中泛起盈盈泪光。她虽没有言语，阿渡却读懂了她的心声。
夏弘文身为读书人，没有用什么典故华词，反倒以如此朴素的命名，表达出，他是如何珍视两人的相遇。一个夏，一个秋，他想记住与她初遇的时刻，也想他们如四季般相依相伴，永不分离。
情到浓时，他们很自然地便成亲了。阿渡悄悄捂住眼睛，没有去看光幕上两人在榕树观中拜天地、入洞房的一幕。
黑暗中，忽然听赵不执低斥一声：“谁！”
阿渡睁开眼睛，见光幕上画面闪动，像极了被干扰信号的电视屏幕，赵不执拔出弑神，指向出现在甬道的两人。
“春喜、冬生？”
赵不执先前没有见到这二人，不知他们是谁，听闻阿渡这样说，剑意稍缓。
两只鬼魂急急上前来拉她：“来不及解释了，神女，快走！”
阿渡被他们一左一右拉住臂膀，不明所以的被他们拖行向前，赵不执把剑一横，挡住三人去路：“站住！你们要做什么？”
春喜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恰在此时，甬道之内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光幕上的画面应声碎成无数片，一个低沉的、不变雌雄的声音从甬道另一头传来：“就凭你们，也想背叛我？”
声音传来的瞬间，赵不执反应迅速地还剑入鞘，一把抓过阿渡，带着她向前飞奔，春喜和冬生反倒愣了一下，连忙跟在后面，一起向前狂奔。
阿渡一边跑一遍抓狂：“容……容我问一句，我们为什么要跑啊？还有！你们俩为什么在这里？刚才又为什么消失？你们在故弄什么玄虚？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
还好冬生已经死了，说起话来，不带一丝气喘：“神女，我和春喜受你恩惠，原本想用自己的心魔通道，将你送出去，未曾想，触动了你自己的心魔幻境，此刻，你与魔物发生共鸣，即将被它捕捉。我们要赶在它抓捕你之前，救你出去！”
赵不执一声不吭，弹指结印，往自己和阿渡身上各贴了一枚神行符，速度更加快了不少，春喜与冬生紧紧贴在二人身后飘行。
可是他们再快，也快不过魔物的追逐，发光的甬道在他们身后碎裂崩塌，“轰隆轰隆”地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阿渡没有回头，却感受到从身后涌来一阵巨大的饥饿感，未知的危险潜藏在那片黑暗之中，追着赶着，仿佛想撕咬下她的脚后跟。
她原身本是个静以养身的废宅，即便穿到这里，套了个神女的壳子，心理素质还是跟不上。
被赵不执拖着，被春冬二人架着，她勉力跑了许久，可这条甬道长得好像看不见头，随着一口气没喘匀，阿渡绊了一下，虽然没倒，黑暗却追了上来。
黑暗张开巨口，就要将他们吞下，冬生拼尽全力，将他们往前一推：“神女快走！”
说完，便化为一枚魂钉，转过身，朝魔物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
魔物张口巨口，没有吞到心仪的美食，却被魂钉狠狠刺入，它未料道会被自己豢养的伥鬼所伤，当即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嚎。
阿渡回身想要抓住冬生，却被春喜一把拽回，推搡着她向前：“神女，我们本就是魔物伥鬼，早已经解脱不得，你快跑！”
她如此说，却消解不了阿渡心中情绪，一方面，她若停下，是在浪费冬生的牺牲；另一方面，她若逃命，又不忍抛下冬生，两种想法在内心激烈交织下，脚步不受控制的，又随着赵不执与春喜跑出去很远。
魔物怒气暴涨，速度加快，眼看着很快又要追上她们，春喜却悄悄落在阿渡身后，放慢了步伐。
“神女，珍重。”
春喜轻声说道，转身迎向魔物，眼神坚毅，化为一枚魂钉，就要跳入魔口。
一只手伸过来，将它紧紧握进手中。
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他们为什么都上赶着要牺牲自己？
“谁允许你这样了！”
阿渡紧紧握住这枚魂钉，大声吼出了心中的愤怒：“我要你们为我牺牲了吗？！！！”
她询问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值得这两只鬼不畏再死，为她送命？
人死为鬼，鬼死为魙(zhan，一声)，他们甚至连鬼都不是，只是一抹残魄！他们擅自牺牲自己，哪里还有轮回的路？！
凭什么？
就凭她是神女？
凭她将他们从别人腹中解救出来？
凭她见过他们的生平，听过他们的话？
凭什么？！
她在心魔幻境中，甚至怀疑他们身为伥鬼，在不怀好意的引诱，她哪里值得这两只傻鬼忠肝义胆的对待？
说不清是惊、是怒、是恨，亦或是爱，阿渡感到胸中鼓噪，一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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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幻境 她爬起来，怜爱地摸……
“嘶！”阿渡从黑暗中醒转，她觉得身体沉重了不少，右边胳膊甚至有点麻——
“——妈呀！”
阿渡眼睛瞬间睁大，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堆草上，怀中温香软玉，抱着个姑娘。
姑娘？
贴的太近，阿渡根本不用费力，就清楚地看到，对方额心有两道浅浅的白痕——正是他们在光幕中看到的那只小狐狸！
阿渡僵在原地，轻轻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她看见怀中姑娘的眼皮颤了颤，睁开了眼。
阿渡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闭眼装睡，就和姑娘来了个四目相对，对方的眼睛在睁开的瞬间有过一丝茫然，但很快镇定，小狐狸在她的怀中仰起头来，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面无表情这个表情……
莫名有点熟悉。
阿渡正想着，忽然听见一声系统音：“叮！早上好，宿主，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不要忘了今天的基础任务哟~”随及又是一声“叮！五分到账！”
阿渡：“……”
很好，她知道怀里的姑娘是谁了。
小狐狸……啊……赵不执静静看了她一秒，然后用淡淡的、肯定的语气说：“阿渡？”
“赵不执？”阿渡点点头，和他接上了头。
等……等等！
阿渡触电般地推开赵不执，伸手触摸自己的喉咙，她用男性特有的低沉嗓音惊叫道“我……我怎么长喉结啦？！”她紧接着抚摸自己的脸庞，“我……还有……胡茬？”
赵不执淡定地点点头，安慰道：“睡一晚上是会长一点出来，剃掉就好了。”
阿渡推了他一把：“我是担心这个吗？我怎么变成了个男人？！”
赵不执变成了姑娘，柔弱了不少，阿渡这么轻轻一推，竟然就把他给推倒在地。
这时，阿渡更惊恐了！
因为她发现，赵不执……阿不，小狐狸，竟然大着肚子！
“你……我……你怀孕了！谁的！”
赵不执施施然起身，在稻草堆里坐下，用眼光示意：你的。
阿渡大脑加载过量，快要死机，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她四下张望，没有看到镜子，转而捧起赵不执的脸，定睛在他的瞳孔中打量自己，然后绝望地向稻草堆倒下。
是夏弘文没错。
千辛万苦，恶斗鏖战！
……他们还是坠入魔物自身的心魔幻境之中，并且穿成了魔物故事里的主人公，夏弘文和秋榕。
最糟糕的是，她和赵不执一起穿越，竟然穿反了性别，她是夏弘文，赵不执是秋榕……
啊……
阿渡看了一眼赵不执的大肚子：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她爬起来，怜爱地摸了摸赵不执又大又圆的肚子：“你是不是快生了？”
赵不执：“……”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话语中难得带了一丝紧迫：“我们要找出这个幻境的核心，摧毁它，才可以破除幻境，逃出生天。”
阿渡目露茫然：“核心是什么？”
“心魔幻境的核心自然是心魔，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进入了魔物的心魔幻境，却连谁是魔物都不清楚。”
阿渡道：“光幕上的故事既然围绕夏弘文和秋娘，那魔物必然出自于他们二人之间了。”
赵不执道：“光幕中出现的人物可不只有他们二人，魔物也有可能藏在故事的某个角落里。”
“这是幻境对吧？其中的人物都是假的，那我们为什么不把见到的所有人全部杀光，一一排除呢？”
阿渡的玩家思维又作祟了，赵不执看她一眼，却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认出你？”
“为什么？”
赵不执艰难地俯下身去，从侧面捡起一枚魂钉：“你的魂钉掉了。”
“你的意思是，只有魂钉才能伤害魔物，我们只有两枚，不能逐一试错？”
“不。”赵不执道，“我的意思是，魔物自己的心魔幻境里，全是被它奴役的伥鬼，就像春喜与冬生一样。”
“好吧。”阿渡讷讷接过魂钉，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赵不执双手不自觉的拢在腹上，思索道：“我们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一，找出魔物的心结所在，解开它，心魔自解；其二，找到魔物，杀死它，幻境自然会破。”
阿渡问：“我们到哪里去找心结？”
“不知道，心结要从魔物身上下手。”
阿渡双手一摊：“你看，两条路其实还是一条路。”
赵不执道：“也不尽然。我们在光幕上看到过夏弘文与秋榕的故事，可见，魔物的心结必然是围绕着他们俩的。在这个幻境中，魔物也许变化成任何样子潜藏在阴影中，但它的目光一定是聚焦在夏弘文和秋榕身上的。所以，我们也要把目标放在他们俩身上。”
“有道理。”阿渡若有所思道，“可惜故事只看到了一半就被打断了。夏弘文和秋榕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变成了魔物的心结呢？”
“你还记不记得？”赵不执道，“我们在监牢里见过的那个女人。”
“那个被捆在铁架上的女人？”
“是。当时她乱发蓬头，遮住了脸。可是，我感觉她和秋榕有些相似。”
阿渡惊讶道：“你是说，那个被剃了心脏的人就是秋榕？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秋榕是妖，她被人伤害至深，极有可能黑化堕魔。可是夏弘文呢？为什么秋榕会被关进监牢里？夏弘文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去救她？”
赵不执道：“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可是，在监牢里的那个女人，我看不出来她身上有妖气，也看不出来有魔气，这说不通。”
“有没有可能，堕魔的那个人不是秋榕，而是夏弘文？他看见自己心爱的妻子被人伤害□□，一时悲痛，就入魔了。对了！光幕上的画面，也是从夏弘文引入的，他三岁那年，小狐狸可没有出现过！”
赵不执道：“你忘了那棵榕树吗？如果小狐狸一直住在榕树下，那么，她很早就出现在这个故事里了。”
阿渡一时觉得无法反驳，想了想又说：“既然如此，魔物总归是出在他们夫妻俩身上，我们多留心就是了。”
赵不执点点头，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阿渡拍拍屁股站起来道：“既然如此，我们先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多获取一些信息，就能找到突破点。”
赵不执如往常一样起身，却被身体的重量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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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争执 她看看对方，大腹便……
阿渡意识到，她穿越到夏弘文身上，可并不能完全掌控这具身体。
夏弘文的意识还在，而当他的意识一旦控制住身体，阿渡就要退回到身体里面，她仍可以借助夏弘文的眼睛、耳朵、双手去感知外面的一切，只是无法操控他的身体。
而他们灵魂切换的契机是什么？
是榕树？是天亮？还是鸡叫？
恰巧夏弘文与秋榕四目相对，阿渡借助这一眼拼命向秋榕眼中探寻，看不出对方眼神的变化，想来，赵不执和她的情况一样，灵魂退守到身体内去了。
他们还可以控制夏弘文与秋榕的身体吗？抑或是只能困守在身体之内，眼睁睁看着故事情节向前发展？
这样一想，阿渡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们在光幕上看过了夏弘文与秋榕的前半生，却不知道故事的后续是如何发展的。
秋榕为什么会出现在监牢里？老陈为什么要挖去她的心脏？夏弘文去了哪里？他们与魔物究竟有何关联？
不知道。所有疑问的提出，都暂时找不到答案。
而此刻，他们困在两人的身体里，只能冷眼旁观，看看故事情节按原来的轨迹向前发展。
一方面，他们可以就此了解到更多信息，明白两人究竟为何走到那样的结局；另一方面，他们失去了干扰故事走向的可能，或许只能眼睁睁看着魔物再一次降临。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她既然无力去改变现状，只好顺势而为。
阿渡紧紧盯着秋榕的眼睛，试图向赵不执传递一些信号，秋榕却垂下眼睛，慈爱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哎呀，它刚才踢了我一下。”
夏弘文顿时紧张地弯腰，侧耳贴上秋榕的肚子，倾听了一会儿：“小调皮，以后出来，打你屁股。”
阿渡：“……”
麻了。
看得出来，两个人的感情很好，亲昵了一阵子，夏弘文把秋榕扶到榕树旁坐下，然后把观里仅有的一张小桌子搬到她面前，取来签筒摆上。
“你可千万记住了，多说点吉祥话，别再像以往那么耿直，什么实话都往外说了。”夏弘文念叨了一句，又摸摸秋榕的肚子，温声道，“宝宝，听见了没？你管好妈妈，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秋榕笑着应了一声，推了他一把，夏弘文于是走回了观里，拿起书读了起来。
阿渡暗自在心里想：这两人自成亲以来，一直住在庙里，连床都没买一张，还在睡着稻草，可见经济实在捉襟见肘，夏弘文还在读书，想来就是秋榕摆摊赚钱来供养。
她想起夏弘文与小狐狸决裂的那个晚上，他悲愤地提出自己还想要读书的愿望，小狐狸终究还是帮他实现了。
天光渐渐亮了起来，外面逐渐传来人声，有人来观里烧香。
阿渡之前见榕树上挂满许愿的签条便知，榕树观的香火不错，没想到亲眼见到，还是吓了一跳。
时辰一到，观门打开，就有香客涌了进来，争着抢着，要上第一柱香。
夏弘文坐在嘈杂声中看书，偶尔会抬头看一看秋榕，便见她被往来交织的人群淹没了，偶尔露出脸来，面前都坐着人，把抽到的签文交给秋榕解读。
这边夏弘文正读着书，一位中年男人走到他的窗前，敲了敲窗台道：“弘文呐，你住在观里也要注意一下，没看见那边掉了几片瓦吗？怎么能放着不管呢？榕树守护着咱们村子，榕树观就是咱们得门面！你住在这里，就知道读书，也没见你考上半个秀才，怎么，就连修房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夏弘文涨的脸通红，几番欲言又止都忍了下来，只好一叠声称是，找了个梯子爬上了房顶。
阿渡心想：怪不得夏弘文之前明明惹得村民厌弃，住在这人来人往的观中也没有人管，榕树之所以成观，就是因为夏弘文三岁能言这个故事的宣扬，他在这里，就是榕树观的招牌。他们夫妻二人住在观中，一个打杂，一个算卦，倒是将榕树观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一边想着，夏弘文一边手下不停，爬在屋脊上敲敲打打，把房顶修补的七七八八，忽然，他听到榕树下传来争吵声。
一个洪亮的男声说：“就是你！就是你咒得我，才给我带来了厄运！”
夏弘文转头去看，见秋榕被一堆人围住，埋着头不肯说话，那男人又大声说：“乡亲们评评理！我兄弟前几日过来，找她算命，她非得说我兄弟是个瘸子命。嘿！我兄弟好声好气叫她帮忙化解，结果她说，解不了，是我兄弟前世造孽，今生要还债。”
“那你兄弟怎么样了？”有人问。
“瘸啦！我兄弟昨晚上起夜，不小心跌进了坑里，腿骨全跌碎了，好不了啦！”
“这说明她算得准呀，你找她麻烦做什么？”
那人眼睛一瞪，大叫道：“胡说八道！谁不知道我兄弟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要说前世造孽，她相公夏弘文才是呢，一家人天打雷劈，邻居都被牵连……还有她自己，年纪轻轻，也不知道什么来路，跟着夏弘文私奔，能是什么好人？就是她咒的！”他转向秋榕，怒骂道，“你说！你怎么陪！”
秋榕嘴唇发白，抬起脸来，倔强地看那人，说了一句什么，离得太远，夏弘文听不清她的话，只见闹事的男子闻言一举拳头，就要向她砸下来。
夏弘文一着急，连忙想要阻拦，可他忘了自己还在屋顶上，因为榕树高大，榕树观的房顶也修的极高，他这一扑，却是从几丈高的地方跌落下来。
只听“砰”得一声巨响，嘈杂的人声静了一静，人群围了上来，最中间，赫然就是夏弘文。
他从屋顶上跌下，腿骨打在插着香火的铜鼎上，摔落下来，此刻他面朝下地趴着，胫骨折成了一个锐角，撇向一边。
“他的腿断啦！”有人惊叫道。
人群纷纷后撤，先头闹事的那个人，见事不好，一边嚷嚷着：“你看，你还咒别人断腿，遭报应了吧！”一边后退，很快出了榕树观。
先头吩咐夏弘文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是个长老身份，他疏散开围观的村民，又吩咐人把夏弘文抬回观内，还人道主义的请来了大夫，帮忙夏弘文包扎了伤腿。
秋榕捧着个大肚子，艰难的蹲在夏弘文身旁，泫然欲泣，却流不出一滴泪来。若是夏弘文见到，恐怕会忍着自己的伤痛安慰几句，可是，此刻夏弘文疼晕过去了，醒着的是阿渡。
阿渡……
阿渡也想晕上一晕。
“别哭啦。”阿渡挤出一个笑容，干巴巴地安慰道，“你还怀着孕呢，哭伤了身子不好。”
秋榕脸上倒是没有一滴眼泪，阿渡心中纳罕，如果赵不执在场，就会告诉她，妖怪是没有眼泪的，他们会难过，但哭不出来。
阿渡现在明白过来，她和夏弘文是住在同一个躯壳里的两个魂魄，这边夏弘文退场了，她就会上线，想来赵不执也是如此，她看着在旁一直默默守候的秋榕，真恨不得一掌把她打晕，好把赵不执放出来，想想办法。
就这么一直熬到天黑，秋榕忙前忙后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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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魔物 阿渡，我们都想错了……
阿渡伤了腿，本以为时间会过得很慢，没想到，接下来的时间过得飞快。
夏弘文和秋榕会在白天夺回身体，所以，她和赵不执只能趁着半夜出去探寻线索，然而，夜半无人，他们既不能朝村民打听，也不能离开太远，所探知的线索都很有限。
而在白天，他们各自缩在夏弘文夫妇二人的身体里，借助他们的视角感知外界。
他们都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夏弘文的腿不仅不见好，反倒逐渐恶化，他一开始还能勉强说笑，调侃自己，到后来，脾气也变得越来越糟。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太耿直不要太耿直，你就是不听！给人算命说点好话就得了，是，你是算得准，你有本事！可是那些坏事应验了，别人就会来找麻烦，三番五次的，你怎么不知道改？要不是你，那些人怎么会来找麻烦？要是他们不找麻烦，我怎么会摔成个瘸子？都是你害得！”
秋榕道：“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就知道说对不起！你那么会算命，有没有算过，我会腿瘸啊！怎么？我也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注定要瘸腿？”
“不是的！”秋榕慌忙解释，“算人不算己，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即便算出你的命运，也会就此更改。”
“呵呵，那还真是荣幸啊！神算子！”夏弘文嘲讽道。
秋榕低着头，像面对所有刁难过她的人那样沉默着。
夏弘文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最烦你这幅死样子！别人来骂你，你也是这样！从来不知道回嘴，我看你那天回嘴回得挺利索的嘛！你跟他说了什么？”
“他骂你。”秋榕低声道。
“什么？”
“他骂你！”秋榕重复了一遍，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火焰，“我告诉他，我的夫君跟他们不一样！你会长命百岁，福泽深厚，才不是他们那些恶棍可以比的！”
夏弘文被秋榕的神态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他声音低了下去，絮絮叨叨地骂道：“对我你倒是会说好话，我都这样了，长命百岁，长命个鬼，遇见你就没好事，真是前世欠了你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夏弘文这边发了一通邪火，心中情绪平复了不少，可另一边，秋榕听完他说的所有话，脸色一下子白了。
阿渡旁观者清，知道秋榕联想到自己还是小狐狸的时候，连累夏弘文失去父母，又被全村人指责的事情，想必听见夏弘文拿这话刺，心中已是愧疚难当。
“对……对不起！”秋榕拼尽全力说出这句话，然后扭头走了出去。
“莫名其妙！”夏弘文低骂一声，又躺回了稻草堆，面无表情的望着天花板。
阿渡听见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不知道秋榕在做些什么，夏弘文对外界毫无兴趣，也不去问，过了半天，就见秋榕推了一把木制的轮椅进来。
“夫君。”秋榕推着轮椅的扶手，站在半米外，期期艾艾道，“我给你做了把轮椅，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夏弘文闻言回头，皱眉道：“你哪里搞来的材料？”
“我……我把算卦的桌子拆了。”秋榕抿了抿唇，“以后不给人算命了。”
夏弘文看了她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和秋榕原本恩爱，因为这场挫折，他自知性格变得偏激，暴躁易怒，可是秋榕都概不还嘴，默默忍了下来。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迁怒？
可是生病的人，就是这样脆弱，他无法控制自己。反正她会原谅他的，不是吗？
“那你扶我出去看看吧。”夏弘文道。
秋榕扶他走到院中，又转回屋内，去给他倒水。
夏弘文仰头望着参天榕树，对着榕树喃喃自语道：“他们都说向你许愿很灵验，我小时候，说不了话，也是你给治好的，那你能不能帮帮我，让我的腿脚好起来，让我永远不会再有病痛。”
“啪！”
夏弘文听见水杯落地的声音，他回过头，见秋榕把水打翻在地，他本想骂人，却见秋榕一脸惊恐，踉跄着走过来：“你刚刚许了愿吗？”
“许了。”
“我不是叫你千万不要向榕树许愿的吗？”
夏弘文皱了皱眉：“你又来了！都说榕树灵验，我小时候，它还帮过我呢，有什么不能许愿的！”
秋榕不依不饶，扯着他的衣襟，几乎站立不住：“把愿望收回去！”
“不收！我就不收！”以前夏弘文还会耐心哄秋榕，如今却是不会了，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偏不想遵从。
秋榕急速地喘了几口气，忽然脚一软，跪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你起来！我收回去行了吧！”夏弘文一边道，却见秋榕身体下流出血来，“你，你要生了！”
夏弘文急的团团转，他把秋榕拨到一旁，自己转着轮椅飞快地往外面跑：“来人呐！来人呐！我家娘子要生啦！”
阿渡看到这里忍不住吁了一口气，还好，秋榕是白天生，不用到晚上，把生育的任务交到赵不执手中，大半夜给赵不执接生的画面也太凶残了，她想都不敢想！现在她只祈祷秋榕能清醒着把孩子生完。
阿渡胡思乱想着，任由自己的灵魂被夏弘文带着跑，他找来了稳婆，在榕树观外急得团团转，过了几个时辰，听到里面稳婆在叫：“出来了出来了！恭喜恭喜，喜得千金……啊——”
夏弘文连忙转着轮椅往前凑，却听见惊叫声：“啊！妖怪啊！”
稳婆跌跌撞撞从门里冲了出来，一边大喊着“妖怪”一边往外跑。
夏弘文一头雾水地进来，看见秋榕躺在床上，挣扎着起身，想要抱刚出生的孩子，他连忙上去，抱起孩子的小包裹，递到她的怀里，凑上前，想要逗趣一下，却看见秋榕搂在怀里的，赫然是一只狐狸！
夏弘文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阿渡拿到了身体的控制权，心绪纷繁复杂，她想了想，决定还维持一个晕厥的形象为好。
秋榕一把揽过孩子，从稻草堆上跌落下来，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爬行到院中。
阿渡逼着眼睛，假装昏迷，听见她在院中小声的说了些什么“求求”、“保佑”、“谢谢”……之类的话语，片刻之后，她又抱着孩子回来了回来了，爬回稻草堆上，然后脱力昏睡过去。
赵不执醒来的时候茫然了一会儿，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像被碾过了一样，全身都骨头都散架了，下腹撕裂般的疼，他在秋榕身体里，自然知道自己刚经历了一场生产，他睁开眼，躺在稻草堆里，仰面朝上，久久不语。
“你还好吧？”阿渡凑了上来。
赵不执看了会儿房梁，道：“阿渡，我们都想错了。”
“想错什么？”
“我们之前一直以为，魔物是夏弘文或者秋榕其中之一，可是，有没有其他可能呢？”
“什么？”
赵不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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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激化 你真的不恨吗？……
“妖怪！出来！”
随着外面的叫骂声，夏弘文和秋榕都醒转过来。
秋榕如同每一个保护幼崽的母兽那般，眼神锋利地盯着榕树观的大门。夏弘文一着急，从轮椅上站起，竟然像没有受伤一般疾行到她的面前。
“你……”秋榕的眼中流露出恐惧和悲哀，“你许的愿望还是成真了。”
夏弘文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双腿竟然恢复如初，他却来不及高兴，而是抓住秋榕的肩膀，质问道：“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妖怪？”
秋榕把孩子送到夏弘文面前：“她不是妖怪！你看，她粉粉嫩嫩的，多可爱呀！”
夏弘文一把拨开襁褓：“我问的不是她，是你！你到底是不是妖怪？”
“我……我……”
夏弘文焦急道：“说呀！我问你，你是不是小狐狸？”
“你……”秋榕一下子面如死灰，她颤抖着嘴唇，低声道，“你都知道啦？”
夏弘文骂了一声，连珠炮似的抢白道：“废话！我是你的丈夫！每日里同床共枕，朝夕相对！我能不知道吗？小狐狸额头上有两道白纹，你也有。那年你假装无家可归，来投奔我时，我就知道了！除了小狐狸，这世间还有谁会那么傻？我一没有钱，二没有势，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甚至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这样的我，除了小狐狸，还有谁会要我？！”
秋榕泫然欲泣道：“你……你不嫌弃我吗？我……我以为你在恨我……”
“不恨！早就不恨了！要说嫌弃，你都不嫌弃我，我嫌弃你什么呀？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外面的人都知道了你是妖怪，要来抓你，快走！”
秋榕却不肯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又不是妖怪，怕什么？”
他们二人推搡争斗之间，外面的村民撞破大门，涌了进来。
“妖怪！快出来！”外面有人喊道。
夏弘文从观中走了出来，向众人施了一礼：“大家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一个村民道：“呸！你少装蒜！我们都知道了，你的婆娘是个狐狸精！”
夏弘文眼神冰冷，语气却很斯文：“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含血喷人？我妻子是人，大家不是都见过吗？”
另一个村民道：“我们都知道了，王婆，你说，你刚刚是不是帮她接生，生出了一只小狐狸？”
稳婆站出来点头应和，夏弘文道：“王婆老眼昏花，看错了。我的女儿自然也是人，不信，你们看。”
他从室内抱出孩子，将襁褓揭开，给众人看，里面的确是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
众人一时哑口，有人道：“秋榕都能化成人，她女儿能化成人有什么稀奇的？大狐狸精小狐狸精，她家一窝子全是狐狸精！”
夏弘文定睛一看，见说出这话的是那日找秋榕闹事的男人，那男人振臂一呼，继续嚷嚷道：“夏弘文是怎么住到榕树观里的，你们都忘了？”
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嘿然道：“所有人都忘了，我也不会忘！因为我家原来就住在他的隔壁！夏弘文老子娘全死了，那把大火，也烧死了我爹！我永远记得，那时候，夏弘文身边总是跟着一只狐狸，可是大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狐狸去哪儿了？肯定是帮他纵火行凶，然后摇身一变，变成了人，这么多年，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真情实感地说起多年前的那场大火，一时声泪俱下。在场的村民有很多都是当年火灾的受害者，听他这样一说，也纷纷带入情感，更加义愤填膺。
虽然他说的多是胡乱揣测，许多细节都不能对上，可是阴差阳错的，竟然被他蒙对了关键，夏弘文忍不住有点心虚，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男人看出他的退缩，大喊道：“大家看！他心虚了吧！夏弘文，你敢不敢告诉大家，你这断腿是怎么好的？是不是狐狸精给你治好的？我看呐，也别分什么狐狸和人的，他和那两只狐狸精根本就是一伙的！通通抓起来，送到仙门去处理！”
这样说着，他上前一步，伸手要来抓夏弘文，村民们这才发现，前几天还要死不活的夏弘文，此刻竟然健步如飞，自然信了男人的话，顿时群情激奋，一起簇拥着把夏弘文向外推搡。
阿渡虽然缩在夏弘文的身体里，也感到自己的脑瓜子被吵得嗡嗡作响，她随着夏弘文的目光凌乱的扫过人群中一张又一张脸庞，忽然，她看到一张人脸从面前闪过，似乎有点眼熟，可是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究竟是谁。
来不及思考，夏弘文被村民们推搡着，一直走到了榕树底下。
“住手！”夏弘文怀抱着女儿，艰难的回身，看到秋榕扶着门框，有气无力地站在门边。
她缓缓地走过来，明明看上去那么虚弱，可是村民们见她走过来，却纷纷退后，自动地分开两边，形成一条通道，直等她走到夏弘文面前。
“我是曾经是狐狸没错。”秋榕道，“可我现在是个人。”
她的目光扫过村民，见所有人都戒备的盯着她，自嘲地一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一日是狐妖，哪怕付出了代价变成人类，在你们眼里也永远是狐妖。你们这样怕我，我能理解。”
她轻轻摸了摸襁褓中的女婴，低声道：“可是我的女儿是无辜的，你们看，她是人啊！她一天狐狸也不曾做过。你们可以杀我，可是，能不能放过我的女儿？”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在这时，女婴似乎感受到了即将与母亲分别，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她的眼睛眨呀眨，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你们看！”秋榕高兴地说，“她会哭！会流眼泪！妖怪是不会哭的，她会哭！她真的是个人类！”
靠近的村民壮着胆子凑近去看，果然见泪水沾湿了女婴的襁褓。
忽然，一个村民大声喊道：“白瞳！她是一对白瞳！”
周围的村民跟着看去，果然见女婴睁开一双蒙昧的双眼，毫无焦距的望向四周，而她的眼眶之中，赫然只有一对雪白的眼球，她没有瞳仁！
“啊！”秋榕惊讶失声，一下子瘫软在地，她语无伦次、喃喃自语，“这就是代价吗？难道这就是代价？不，不可以，不要！不要……”
村民的声浪又起来了：“妖怪！她们母女二人都是妖怪！把他们抓起来，送到倒海帮！”
夏弘文原本想要拦在秋榕面前，可是很快有村民上前，要来抢夺他怀中的女婴，他左支右绌，照应不得。
“好了！”曾经嘱咐夏弘文修补屋顶的长老走了出来，他是村中族老，说起话来，颇有分量。
“弘文呐！”他拍了拍夏弘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本性不坏，而是受了这两只狐狸精的蒙蔽。该回头了！”【当前章节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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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被囚 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头……
秋榕回过头，看见倒在血泊里的夏弘文。
她站在原地，脑中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手中怀抱的女婴也不由得被人抢了过去，不知道被谁一推，她扑倒在地，趴在夏弘文的尸体上，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哭嚎：“夫君——！”
赵不执缩在秋榕的意识中，感受到她体内神魂剧烈般的震颤，他透过秋榕的眼睛努力向外看，见夏弘文被一枝树枝洞穿，横倒在地。
“阿渡！”他想把自己的呼喊传递出去，心中期待阿渡能借此拿回身体的主导权，可是夏弘文脑浆满地，毫无回音，已然死得透透的，站不起来了。
慌乱过后，村民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要将秋榕抓了，送去倒海帮交给仙人处置，这时一人扬声说道：“各位，不要慌，不要乱！听我讲！”
村民们纷纷回头，望向说话的人，秋榕趴在夏弘文的身上，没有抬头，赵不执也无法自行去看是谁在说话，只听出是先前说过话的族老向大家介绍：“大家，这位是觅仙府里的陈捕头。”
陈捕头？
赵不执耳朵动了动，凝神去听。
陈捕头道：“各位乡亲，我听闻榕树观许愿灵验，所以前来许愿，没想到，恰巧碰见这样一起骇人听闻的妖怪伤人事件，我身为觅仙府的公差，不可以视而不见。大家如果信得过在下，请把这只妖怪交给我，我把她关入大牢，再禀告城主，请来仙人除妖。”
赵不执听到这里，心中隐有猜想，这位捕头姓陈，又对大牢熟悉的很，想来就是那位被他一剑刺穿的老陈，如此看来，秋榕后来出现在牢中，就顺理成章了。
老陈恰在这个时机前来进香，这样的偶然却让赵不执觉得有点奇怪。
有人出头，要接收这只害人的妖怪，村民们自然愿意脱手，当即把秋榕交给了老陈。
从发现夏弘文死于自己之手后，秋榕整个人都灰败了下去，像一个失去生机的布偶，任人摆布，她被老陈从地上拉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夏弘文，眼中只剩死志。
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秋榕眸光一闪，她循着声音望去，见族老怀中抱着一只襁褓，正警惕地望着自己。
秋榕想要再抱一抱女儿，却唯恐自己一动作，就会提醒旁人，那小小的婴儿也身负一半妖血，她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出声，顺从的任由老陈把自己反手绑缚了一路往外带去。
他们一直走出了榕树观，走到了村子口……
“等等！”先前闹事的男人忽然一把从族老手中抢过女婴，从后面追上了老陈，“陈捕头，这里还有一只小狐狸精，您一起带去处理了吧！”
秋榕的眼中恨意如刀，射向男人，男人却一转身退回榕树观中，老陈一手擒着秋榕，一手接过女婴，漫不经心道：“多个添头，得了，我一起带上吧！”
老陈推了一下秋榕，却没有推动，他正想骂人，只见秋榕反手被缚，定在原地，不知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力量，忽然璇身向后一撞，直直将脑袋撞上老陈，一下子把他撞到在地。
老陈顾忌她是妖怪，害怕被她妖法所伤，身体微微后撤，手中紧紧扼住女婴，威胁道：“你还敢反抗？信不信我杀了她？”
秋榕双目猩红，额间两道雷纹隐隐闪动，她的愤怒在体内积聚，仿佛要从绝境中生出一股力量，缓缓在丹田中凝聚，就要喷薄而出……
可当她看见老陈将那双枯瘦的大掌扼在婴儿幼嫩的脖颈上，一下子把婴儿的啼哭声掐断在风中。
她猩红的双眸忽然褪去了颜色，那股即将喷薄的力量消散了。
她垂下头，跌坐在地，眼中满是绝望的悲戚：“别杀她，我跟你走。”
老陈又扯来几根麻绳，将她里三层外三层牢牢捆住，一路小心戒备，带她去了监牢。
眼看着事态急转直下，赵不执困在秋榕的身体里，却无力阻止，他尝试着呼唤系统：“77，你在吗？”
系统“哼”地一声上线了：“这么久没有叫我，你还记得人家啊？”
赵不执没想到系统还会带着小情绪，不由得哽了一下。他原本以为，77链接的是他的大脑，所以当他失去身体掌控的时候无法调动系统，没想到，仅凭一抹意识，竟然还能在不惊动秋榕的状况下，和系统沟通。
这么说，77就植入在他的意识之中？
77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试探出方位，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背后一阵发寒。”
赵不执问：“你能感应到，阿渡现在如何吗？”
77道：“夏弘文死了，她无法停留在这个幻境中，应该是被弹回了原来的世界。我能感觉到，她现在的生命力挺……旺盛的？”
阿渡现在感觉好极了。
她缩在夏弘文身体里，亲身体会了一把树枝穿脑的痛苦，最妙的是，夏弘文临死时失去了意识，从他昏迷到死亡的短短一瞬，是阿渡替他承受的！
她甚至清醒地听到那根树枝穿越脑干时发出了“噗嗤”一声响！
阿渡捂着脑袋，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她紧闭着双眼，如同从噩梦中惊醒那样，大口大口喘息着。
“姑、姑娘……”
阿渡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圆鼓鼓的脸蛋，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扇出一个响亮的巴掌。
“你、你怎么打人呢？！”
阿渡回过神，这才看清，眼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少年，他长着一张喜庆的圆脸，笑眼弯眉，一副很好亲近的样子。
阿渡却往后退了一退，戒备道：“你是谁？”
“在下宋元安。”圆脸少年好脾气道，捎待，又犹豫地问，“请问……姑娘和我师叔是什么关系？”
“师叔？”阿渡循着他的目光往左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被紧紧握住，而握住她左手的人，此刻紧闭双目躺在一旁——正是赵不执。
到这时，她在幻境中经历的种种才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阿渡意识到，随着夏弘文的死亡，她的意识被弹出了心魔幻境，而这里……
她环视四周，看出自己在一个院子里。
“姑娘？”
阿渡回过神，问道：“赵不执是你的师叔？你也是蓬莱仙宗的人？”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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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佯攻 洗呀洗呀洗澡澡，洗……
巨大的嚎叫声雌雄莫辨，如鬼哭，似狼嚎，如有实质一般，声波一浪接着一浪，以城主府为中心，向全城扩散。笼罩在觅仙府上空的魔障迅速向城主府凝聚，随着几道婴儿的啼哭，全城的百姓们纷纷苏醒了过来。
阿渡认识这个声音，就在心魔幻境，她亲耳听见过，这是魔物的嘶吼声！
难道魔物竟然不是榕树？亦或者，它长出了肉身，离开了榕树村？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可以肯定的是，此时此刻，魔物就在城主府！
阿渡迈出一步，宋元安不知她是何身份，只见她柔柔弱弱一小姑娘尔，好心地将她一把拉回，劝慰道：“阿渡姑娘，别着急，我师父就在城主府。请你守好小师叔，我去师父那边帮忙。”
宋元安刚迈出一步，又被阿渡一把拉回：“你守着赵不执，我去！”
“阿渡姑娘，那里太危险了。”宋元安上前。
阿渡道：“我去！”
倒不是阿渡高风亮节、不畏艰险，实际上，从幻境中醒来，她感受到体内阴阳二气又逆转了方向，此刻，她的神力正处在一个枯竭期，去了城主府也帮不上忙。
只是，阿渡直面过魔物，深知只有春喜和冬生这样的伥鬼化成的魂钉才可以克制魔物，所以急着赶去城主府，给宋元安的师父递上武器，眼下宋元安既然积极，那她干脆退居其后。
再□□让，宋元安仍坚持要去，阿渡于是退后一步：“好，你去。”
“阿渡姑娘，我……”宋元安没反应过来，“啊？”
“你去呀！”阿渡站在原地，歪头看他，还热情的挥了挥手，“注意安全！”
“哦……”宋元安被她绕得头脑发昏，抽出本命剑，正想御剑而起，阿渡忽然想起魂钉还没给他，大叫：“等等！”
宋元安一头从剑上倒栽下来。
就在此时，魔障往城主府中汇聚，逐渐凝成了实体，化作一个巨人，自空中俯下身体，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两只亮黄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浮起，转了一转，对准了阿渡二人。
“神女！”
随着魔物发出的巨吼，觅仙府中的百姓们惊声尖叫、四散溃逃。可是魔物太大了，一脚下去，就有一栋房屋倒塌，随着它大踏步地向阿渡的方向走来，城中不断倒下一栋又一栋的房屋，不断有无辜的百姓陷入废墟，他们惊恐、哀痛、哭喊……激烈的情绪汇集到一处，又源源不断地成为壮大魔物的养料。
“不能再让它这么踩踏下去了！”阿渡拉起宋元安，问道，“你能载着我飞吗？”
“能！”宋元安御起飞剑，将阿渡带到身后，带着她冲天而起，飞到魔物面前。
危急关头，两人都顾不上照看赵不执了，只想着把魔物引出城去，这样大家都安全。
阿渡挥舞着双臂，大声喊道：“魔物！我在这里！”
她拍了拍宋元安，两人踩着飞剑一路向城外疾驰，阿渡道：“避开点房屋，往人少的地方去！”
魔物一眼看穿了他们的企图，俯身拔起一栋房屋，直直地冲他们丢过来。
宋元安感受到后面呼啸而来的破空之声，沉声道：“抓紧！”然后一个倒转，被魔物扔过来的房屋，一边向前一边分崩，屋瓦碎片擦着二人的头皮而过。
好在宋元安自小跟在宋归星身边四处修行，算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别的不说，风里来雨里去的，把御剑术练得炉火纯青，任凭魔物左突右击，两人愣是化作一道流光，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突袭出去。
这样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阿渡道：“宋元安！想办法瞄准它的眼睛！”
“收到！”宋元安空中一个急转，绕过魔物扑将下来的巨掌，从它的指缝中穿行而过，沿着魔物的手臂一路向上，直奔它黄澄澄的大眼。
魔物挥舞着巴掌，像扑打苍蝇一样追击二人，可大有大的力量，小有小的灵巧，二人顺利来到魔物竖瞳面前，阿渡一手扶着宋元安肩膀站起，一手握住魂钉，猎猎风声之中，她小声默念：“我不恐高我不恐高我不恐高……”
宋元安：“噗！”
阿渡闭上眼睛，跳了下去，以魂钉为剑，牢牢钉入魔物的眼睛，震天嘶吼声中，魔物化为一阵灰飞，巨人的形态散去了，魔障散开，重新笼罩了觅仙府。
宋元安一个俯冲来到阿渡面前，伸手将她抓回剑上。
阿渡望向天空，只见浓稠的魔障在天空中翻涌，好似风雨欲来，她喃喃道：“不对……这不对……这不是魔物的本体……宋元安！”
宋元安被她忽然破音的尖叫吓了一跳，连忙回道：“怎么了？”
“你师父呢？”阿渡在他耳边大声问道，“你师父去哪儿了？”
“我师父……”宋元安回过头，惊恐地望向阿渡，“他在城主府！”
二人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宋元安的师父去了城主府，城主府里生出了魔物，魔物横行肆虐又被他们击败，被他们击败的那个魔物不是本体……
从始至终，宋元安的师父都没有出现……
他去哪儿了？
宋元安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心中难掩焦急，他带着阿渡，御起飞剑一路疾驰，从城外转回，直奔城主府。
二人在城主府中落地，却见府中一片寂静。
魔物从此地诞生，却没有踏碎城主府，九曲回廊仍在，琉璃风灯在黑沉沉的魔障之中闪着微弱的光芒。
阿渡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唱：“牂羊坟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鲜可以饱……”
“……人可以食，鲜可以饱……”
阿渡听过这首歌声，就在心魔幻境之中！
她疑心这首歌当中潜藏着什么秘密，尝试用自己贫乏的文学知识去理解。
然而无论如何拆解，她也只听出，这首歌唱的是人陷入饥荒，无物可食。
“你是谁？为什么要唱这首歌？”阿渡向着虚空发问，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那道稚嫩的童音却没有停顿，一声接着一声，不停地翻唱着这几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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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前因 我和他，生生世世，……
赵不执从短暂的昏迷中醒了过来。
片刻之前，他的魂魄被困在秋榕的身体里，被牢头老陈捆在密室中的刑架上，眼睁睁看着他把秋榕的心脏生生剖了出来。
剜心之痛，痛入骨髓，秋榕在心脏离体的瞬间痛得昏死了过去，就连赵不执也承受不住，短暂昏迷了一瞬，才醒了过来。
赵不执一睁眼就对上了老陈癫狂的眼神：“果然……果然！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没死！”
赵不执感觉到心口的剧痛逐渐被空虚所替代，他皱紧了眉头。
秋榕被剜出了心脏，可是她却没有死。
的确，妖族的要害的确不是心脏，而在于他们的妖丹，灵狐宫就有这么一位前辈，早年间，曾被一名除妖人捉住，取出心脏后，犹挣扎着逃生，而后，遁入灵狐宫，一路修炼，做到了长老的位置。
可是秋榕不同。
别人不知道，赵不执禁在秋榕身体中一段时日，却知道得很清楚，她没有一丝妖力，体内妖丹更是消失无踪，除了不会哭，她其实与凡人无异。
秋榕为什么没有死？
赵不执冷冷地看着老陈，虚弱却镇定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
老陈不答，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秋榕的心脏装入了一只精致的白瓷罐中。
赵不执又问：“你要我的心做什么？”
老陈低着头，往白瓷罐中倒进了一些冰块，闻言，自下而上的抬起眼睛觑了他一眼，悠然自得道：“呵，我要你的心做什么？自然是升官发财！”
“送人？送给谁？”老陈说话有半句没半句，前言不搭后语，赵不执却听出了话头。
老陈从怀里取出一块绒布，将白瓷罐子擦拭的干干净净，收到一旁，他忽而笑了笑：“也罢，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
“你猜，我要把你的心送给谁？”老陈问。
这并不难猜。
老陈是觅仙府的牢头，他杀人贩肉，从不曾畏惧王法；老包害怕鬼神报应，他却告诉高屠户，城主已请来高人驱邪；他借公差之名，把小狐狸抓来剜了心脏……
一切的一切，他背后还能是谁？
“城主。”赵不执道。
老陈怡然地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要我的心？”顿了顿，他又想到高屠户所言，那些被剜去心脏的百姓，“为什么又要其他百姓的心？”
老陈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你也知道？我为了行事隐蔽，取的都是死囚的心脏，你们妖族手眼通天不成？那我倒想问你，城主每月要我献上一颗心脏，他想要做什么？”
赵不执心说：这便对上了。
按照高屠户所言，老陈前几个月，只每个月送来一具没有心脏的尸体，后来，见生意好转，才逐渐放肆，送来了许多活人。
也就是说，心魔幻境之中，此时，犹在现实世界的时间之前。
老陈絮絮叨叨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做事的，城主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他要人心，想必是有大用，这么隐秘的事情，怎么会告诉我？”
赵不执不做纠缠，又问：“你为什么预料到我不会死？”
老陈嘿嘿一笑，眼中放出精光：“自然是榕树告诉我的呀！”
老陈得意洋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楚。
原来，他替城主杀人剖心，城主犹嫌不足，却又不肯告诉他人心的真正用途。一个月一条人命，老陈很快把死囚都用尽了，他心中苦闷，听闻榕树观许愿灵验，就进去许了个愿。
“当晚，榕树就给我托了个梦。”老陈道，“在梦中，我看见了你。”
老陈看见自己把秋榕的心脏取了出来，可是秋榕却没有死，他将心脏进献给城主，城主大悦，赏赐下来许多金银，接下来的时间里，老陈进而将秋榕的肢体逐一进献，每一次都获得了丰厚的奖励。
老陈醒后，前去榕树观还愿，恰巧遇见了秋榕被全村村民驱赶的场景。
“你不会死这件事情真的应验了。”老陈飘忽道，“你说，城主要你究竟有什么用呢？”
赵不执心下一凛，他隐约地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对老陈直言。
要知道，幻境之中，所发生的都是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那么，在现实中，老陈究竟知道了什么，才开始杀人贩肉？
赵不执明知这是心魔幻境，仍不敢轻易开口，他怕自己说出真相，就会推动老陈朝现实中已然发生的方向前进。
沉吟之际，赵不执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快速的抽回，他听见秋榕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他当然是想吃我啊！”
“吃、吃你？”在此之前，老陈从未设想过吃人，他惊得目瞪口呆。
秋榕醒了过来，她望向老陈，看穿那层人皮之下的贪婪与愚昧。
他杀过多少人，染了多少血，一条条人命在他眼中，不过是他升官发财的垫脚石，就连她的女儿，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也难逃被他扼杀的命运。
他还妄想做一个无知无过、置身事外的凡人？
一起下地狱吧。
秋榕嘴角扯出一抹诡谲的微笑，她道：“你靠近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老陈将信将疑，料想她手脚被缚，翻不出什么花样，便凑近去听。
秋榕嘴唇翕动，传出气音。她道：“天地山川，万物有灵。同样是人，你为凡，他人为仙，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这世间啊，穷者愈穷，富者愈富，亘古如此。他人生来体内就比你多上一缕灵气，自然会有灵气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身体，而你，没有这先天的一缕灵气，一朝是凡人，永远都是凡人！”
老陈张了张嘴。
秋榕微笑道：“你想问我，如何获得多出来的这一缕灵气？”
老陈点点头。
秋榕道：“我告诉你了呀！万物有灵，积少成多，你想想，应该如何？”
老陈怔然片刻，睁大了眼睛：“你、你是说……吃人……？”
“正是如此！”秋榕笑吟吟道。
“噼啪！”
漆黑的夜空忽然传来一道闪电，隔着深深的甬道，穿进这间密不透风的暗室里，就连禁锢在秋榕身体中的赵不执，也感到神魂震颤了一下。
竟然如此。
赵不执想：杀人贩肉，同类相食，竟是如此。
吃人就可以获得灵力，赵不执从未听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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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后果 二人视线相交，仿佛……
城主府中。
面对那一双白瞳，阿渡忍不住后背发寒，脑子也随之激灵了一下。
幻境之中，她在夏弘文临死之前，曾经看见过一个人，当时没想起来，可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记起，那张眼熟的脸，是在密室中见过一面的老陈。
这一下，她把前因后果连起来了。
夏弘文被秋榕误杀，秋榕自然要赎罪，而老陈就在当场，所以他将秋榕带去了牢里，这也是她和赵不执在牢中见到秋榕的原因。
可是老陈为什么要虐杀秋榕？又为什么要伤害更多无辜的百姓？这中间，到底是何种契机，催化了觅仙府的魔物？
阿渡的目光落在女婴身上，对方刚刚出生，就能开口说话，可见，女婴已经是个魔物了。
先前，阿渡行事雷厉风行，可她如今独自面对危险，反倒冷静下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思路，问道：“城主的女儿生于阴时阴刻，邀请仙人为她祈福。他的女儿，就是你？”不待女婴回答，她又肯定地说，“你本就擅长操纵心魔，是你蛊惑了他？”
“蛊惑？”女婴倒似意外，愣了一瞬才咯咯笑道，“论起为恶，我远不及他，说起来，他比我更像魔物。”
阿渡顺着她的话思考：“觅仙府离魂症一事，始作俑者，就是城主？是他命令老陈杀了秋榕？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像赵不执曾和秋榕对谈，直接获知了真相，只能全靠猜。
可她毕竟是穿越而来，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实在想不出，这世上，有远比权利、财富更吸引人的东西，那就是灵力。
阿渡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中，凡人汲汲营营于生计，而仙人则跳脱出红尘，身为一个凡人，哪怕是城主，甚至于皇帝，手里的权利再大，也大不过天去，王侯将相，照样要向仙人俯首。
谁不想腾云驾雾、御剑飞行？
谁不想呼风唤雨、诛邪屠龙？
谁不想结发长生、不死不灭？
人人都道神仙好。
这世间，上到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人不想要获得灵力，修炼成仙。可他们受限于天赋，无法走上正道仙途，自然会想一些旁门左道。
阿渡只道老陈等人杀人贩肉是以利驱使，所以她想不通，为什么城主功名利禄加身，竟然也要趟这趟浑水。
女婴空茫的眼睛望向阿渡，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好似猫哭：“神女，你来自的那个世界，一定很美好。”她轻笑了一声，“所以你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为了灵力的争夺，会有多么残酷。”
“灵力？”阿渡的心漏了一拍，她不明白，同类相食，和灵力又有什么关系，而是直觉这背后潜藏着某种黑暗，本能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她转而问道，“你假装城主的女儿，是想要以此探究城主背后的真凶？”
女婴道：“是啊，老陈受城主指使，而城主呢？他妄图以这样残忍的方式获得灵力，背后岂会没有高人指点？我夜夜催生城主心魔，在他的梦境里寻找线索，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始作俑者的任何信息。我想，他若有难，一定会去寻找那位高人的吧。”
阿渡想到初来城主府中，城主热情地招待汀兰，想要为女儿驱邪的场景。
女婴细声说：“城主为非作歹，肆意掠夺他人性命，没想到，竟然是个好父亲。我若真是他的女儿……”
想到这里，女婴摇摇头又道：“可惜，他没有去找那个教他夺取他人灵力的高人，而是按照惯例，直接找了管辖此地的倒海帮。倒海帮只派了个什么都不懂的仙子，她的心魔幻境里，除了和喜欢的人吃吃喝喝，什么都没有！”
阿渡闻言一哽，看了一眼倒在地上面色潮红的汀兰，一时之间心中升起一抹怪异，说不清是何种滋味。
一张清冷的面容忽然浮现在脑海，阿渡摇了下头，把杂念甩开，这时她忽然记起赵不执说过的话，当即正色道：“榕树是所有心魔汇聚的本体，那你呢？你难道也是魔物的伥鬼？”
女婴道：“你既然说魔物是所有心魔汇聚，我何尝不是它的一部分？榕树是魔物主体，而我，是这棵树上结出的苦果。”
阿渡的视线仍落在汀兰身上，忽然见对方口中渗出一丝血来，心念电转，急急踏出一步，一手揪住女婴，一手抽出魂钉，质问道：“你事无巨细，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恐怕不是为我解惑吧！”
女婴笑道：“自然不是。你看这城主府中，所有人都被各自的心魔幻境缠绕，只需等上片刻，他们就会溺死在里面，成为我的养料。”
“虚张声势！”阿渡将魂钉对准女婴额心，可即便知道这是个魔物，对方毕竟还是人型，阿渡将这粉粉嫩嫩的女婴控在手中，却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刺不下去。
女婴睁着一双空茫的眼睛，不慌不忙笑道：“你手中只有一枚魂钉，杀了我，魔物还在，又有什么用呢？放弃吧，不如加入我，幻境之中，一切美好的愿望都会实现，你想要什么，应有尽有！”
阿渡道：“别想蛊惑我！你不提还好，在幻境之中，你在暗处窥伺我的心魔，难道不知道，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要离开这个阴不阴、阳不阳的世界，杀了你，我就能走！”
女婴眨了眨眼睛，满脸天真，却一字一句戳中阿渡内心：“杀了我，你还是原来的你么？你真的还能回去吗？”
阿渡闭了闭眼睛，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她害怕双手沾染鲜血，无法干干净净地回到自己的世界，可是这里也有她的朋友，赵不执几次三番救她于危难，若不杀死魔物，他就会被困在幻境之中，成为魔物的养料。
她不敢杀，却不得不杀！
阿渡睁开眼，眼神变得坚定，魔物最擅感知人的内心变化，情知阿渡此刻铁了心要杀她，终于害怕起来，她用猫哭似的细嗓求饶道：“求求你，不要杀我！”
女婴降生不久，从不曾体会过人世苦乐，她只会躲在魔物看似庞大的阴影魔障背后，暗自唆使、蛊惑、操纵人心，却偏偏不懂，人心是这世界最柔软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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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疑云 本该活在传说里的人……
赵不执闻言一怔：“榕树不是你杀的吗？”
阿渡也愣了：“不是你吗？”
赵不执摇头道：“我附身在秋榕体内，眼见她被老陈虐杀成魔，只好用魂钉杀死了她。”
阿渡也道：“秋榕之女被老陈送给了城主，也变成了魔，我只好杀了她。我以为，你在幻境之中一定会杀死榕树……”
无论是他们自己的猜测，还是与秋榕和女婴的对话，都可以推断，榕树就是魔物的主体。他们都以为对方会去斩杀榕树，所以优先解决了眼前的魔物，出来才发现了彼此的错漏。
可是，既然他们都没有杀榕树，魔物就不可能被彻底杀死，幻境为什么会解除，魔障又为什么会消散？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这时，赵不执只听脑海之中“叮！”的一声，冰冷的系统音提示道：“逃离觅仙府，任务已完成，积分到账两千分！神女初临此世，在你的帮助下，适应了陌生的幻境，克服了巨大的危机，完成了艰险的挑战！你们也在一路的携手相助中，增进了对彼此的感情！恭喜宿主！”
阿渡听见了久违的提示音，刚才还激动得眼底泛潮，听到这句，像被什么敲了一下，内心顿时被凿成了一口枯井，再也翻不起波澜。
系统还想播报阿渡对赵不执的好感度：“神女当前对你的好感度是八……额……七、六、五……”它眼看着数值急速下降，最后停在了五十那里，好感度刚刚过半，终于不掉了，77颓丧地说，“当前好感度五十，满分一百，宿主加油哦！”
赵不执：“……”
阿渡莫名起了一股燥意，理智告诉她，眼下趁赵不执获得大量积分，想办法换取道具回家才是正事，可她现在不想听见系统的声音，转而问道：“谁杀了榕树？”
赵不执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坦然，心中顿时泛起了些微失落，他御剑而起，悬在地上半尺，示意阿渡上来：“不知道，我们去看看。”
相比于宋元安上天入地的窜行，赵不执的御剑术要平稳很多，在去榕树村的路上，阿渡简短地和他讲了一下，从宋元安那里听来的关于榕树村的事情。
赵不执道：“榕树村归属于觅仙府，那场洪灾的确影响到了百姓民生，我先前没有注意，如今一想，倒是对上了。”
阿渡还想问对上什么，赵不执剑势一缓，落在了一个坑前。
果然如宋元安所言，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想来也是，榕树原本受香火祭拜，繁殖的根繁叶茂、独木成林，得有多大的坑，才能装得下这样一颗榕树。
“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等我。”赵不执抽出他那柄竹伞，递给阿渡，“此伞名叫除魔，若是有魔物侵扰，撑开它，魔物不敢靠近。”
阿渡接过除魔，抱膝在大坑旁坐下。从心魔幻境中出来后，她发现赵不执似乎摆脱了束缚，不再被限定在她身边，可以自有活动了。如今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还不知系统发布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赵不执如今攒的积分，也不知道够不够兑换一个“心想事成”？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阿渡一边打量着周围，只见榕树村被一场洪水侵袭，如今大水褪去，村子里破败萧条、毫无人气，眼前大洞深不见底，更显惊心。她不由得缩紧了身体，暗暗有些后悔，没有跟赵不执一起下去。
怕什么来什么，黑夜中忽然出现一道暗影，形如鬼魅，飘忽着从远处过来，眨眼间就要到面前。
阿渡外强中干地斥问道：“谁？”一边张开除魔伞。
那道黑影却不害怕，反而中气十足的叫了起来：“你谁啊！哪儿来的小姑娘，大半夜的，跑这儿探险来啦？你爹娘呢？走走走，施工重地，闲人免入！”
阿渡这才看清了来人，只见这位青年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衣袖翻到手肘，指甲里还带着泥，活像从田里归来的农夫，只是他腰间别着一排工具，锤子、铲子、钩子等等一应俱全，十分醒目，阿渡想起宋元安说过的话，问：“你就是擅长地质探查的琢山派？”
对方一愣，脸上由阴转晴，上前一步，大力拍了下她的肩膀，热络道：“哟！挺识货呀！在下琢山派汪景来，你也是仙门中人？不知是哪家仙子？”
阿渡招架不住汪景来忽如其来的热情，把撑开的除魔伞往肩上一靠，顺势和对方隔开一点距离。
汪景来见到这把伞，愣了一下，才道：“你是蓬莱仙宗的人？之前没见过你呀，你和赵不执是什么关系？”
阿渡倒不知道，赵不执在仙门中这么有名气，她竟无意间扯了赵不执一把虎皮，含糊道：“我……啊……是师……”
“师妹！”汪景来一拍大腿，阿渡顺势含糊地点了点头。
汪景来哈哈笑道：“赵不执这把除魔伞相传是用神骨锻造，和他那把弑神宝剑是一对儿，轻易哪会借给别人。还好你是他师妹，不说清楚，我还以为是道侣呢！哈哈哈哈！”
“……”阿渡问，“怎么，赵不执的法宝都这么出名？”
汪景来道：“自然如此！九大仙门，以蓬莱仙宗为首，而赵不执又是蓬莱仙宗的宗门首徒，那可不就是未来的仙门之首？更何况，这两件法宝，是某一届仙门大会比试的奖品，由慧谷真人亲自锻造，是仙品中的仙品，而赵不执一举夺魁，拿下了两件宝物。那一年，你猜他多少岁？”
“十八？”阿渡报出一个中庸的数字。
汪景来道：“十二！”
“噗！”还好没有喝水，否则阿渡真会一口喷出，十二岁，初中生的年纪，把一众修仙者都给比下去拿了个魁首？太夸张了吧。
阿渡有点明白这个“宗门首徒”的名声为什么这么响亮了，只是没想到，本该活在传说里的人物，怎么不高高端坐云端，却要来人间吃众生苦？
阿渡咳嗽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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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恩怨 赵不执也被她感染，……
“你！”汪景来眼睛一瞪，就要冲过来。
宋归星几个徒弟连忙上前把他架住。
灵玉老神在在道：“不是吗？谁不知道你们……”
“你少说两句吧！”宋归星一巴掌拍在灵玉背上，阿渡肉眼可见这一掌拍得不轻，灵玉差点吐出来一口血，要说的话也断成两截，吞了回去。
赵不执在一旁小声和阿渡解释：“琢山派的前身是一个盗墓门派，机缘巧合，从古墓里挖出了灵脉，这才开了灵窍。其他仙门原本都不大看得起他们，但是，因为他们尤擅地质探查，各门派追寻灵脉难免要用到他们头上，所以也就捏着鼻子，认琢山派做第九大仙门。方才与我一同上来的这位，就是琢山派的掌门陈云开。”
阿渡也小声回应：“那灵玉这样，可就有些不地道了。他瞧不起琢山派，可属内觅仙府出事，不还是得求人家？”
赵不执轻咳一声：“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在场的都是仙门中人，先前赵不执以灵力传音入密，别人都听不见，可阿渡不懂这些，只是用气音小声说话，却被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灵玉冷笑一声，矛头对准阿渡：“哦，你倒是很有见地。按你的说法，倒是我做得不对了？”
才见一面，阿渡对灵玉的观感已然十分不好，伶牙俐齿地呛声回去：“你哪里做的对了？说人家偷了妖丹，你有证据吗？没有吧！嘴巴一张就想胡乱咬人，有时间在这阴阳怪气，倒不如想想，你自己治下出了这么大个魔，到底是意外，还是你自己治理不当，无能失察！”
灵玉眼神一利，向前一步，赵不执也同时踏出一步，挡在阿渡面前。
剑拔弩张之间，两人争议的焦点人物陈云开却讷讷出声：“那……要不，你搜个身？我真没偷榕树的什么妖丹。喏……”
汪景来熟悉自家掌门特性，连忙伸手，想要阻拦，却见陈云开已经接下束带，将身上的东西一一展现出来：锤子、铲子、钩子、凿子……
各式各样的工具丁零当啷掉了一地，陈云开摊开手，还不忘原地起跳几下，抖了抖，示意身上再无藏私。
汪景来无语的望了望天。
众人被陈云开的坦诚击败，一时无语，就连一向刻薄的灵玉，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挽尊似的说道：“你都下去了好几个月，谁知道哪天顺手就能带走妖丹。”
宋归星自诩和灵玉是兄弟，这下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打圆场道：“陈掌门几个月前就来了榕树村不错，可他一心在此勘探，没有离开过此地，自然不会是他。陈掌门，这棵榕树是不是早就死了？或许妖丹早就被人拿走，也未可知。”
宋归星一向大大咧咧，往常都是别人为他打圆场居多，难得一回，竟轮得到他来调解，可是那调解的对象却丝毫没有理解到他的苦心，直愣愣道：“没有，之前榕树还好好的，就在坑里，它不动，我也没管它，它就是今天枯死的。”
“……”
在场的人都无语了。
灵玉冷笑道：“我竟不知，你下去，不是查看榕树的情况，那是在查探什么？我到要问问你，你在我倒海帮的地界上，想要干什么？”
陈云开有问必答：“哦，是这样的，我发现……”
“师兄！”汪景来一声断喝，捂住他的嘴往旁边一带，转头应付道，“我师兄就是这样，沉迷地质，其他都不太懂。灵玉掌门不必一口一个帽子压下来，琢山派是你们请来的，岂容你们如此侮辱？既然倒海帮不欢迎我们，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说罢，他从背上取下一把铁铲，念力将其变大，怒气冲冲拽起陈云开，一下子冲上天空不见了踪影。
灵玉先前句句带刺，倒不是真的认定琢山派堂堂一个仙门，就是盗窃妖丹的小偷，一番口舌之争下来，倒像是耗尽了力气，当即垂下眼皮，恹恹得，仿佛在等蓬莱仙宗众人识趣地告辞。
宋归星这辈子都没这么有眼力见过，他挥挥手，拢了下一众弟子，拱手道：“不论如何，既然魔物已经消散，剩下的事情都是倒海帮的内事，我们就不掺和了，灵玉，告……”
“灵玉掌门，我在此间还有些事情为了，想要去倒海帮借宿几晚，可否？”
“啊？”还没等灵玉反应，宋归星的告辞先断成半截。他不知道自家师弟发了哪门子疯，竟要往倒海帮里撞，就算他不怕灵玉尖酸刻薄，可倒海帮里毕竟还有汀兰呐！
灵玉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不执，一张带着病容的脸上眸光闪动，片刻，他笑笑道：“当然，蓬莱仙宗首徒驾临倒海帮，是我帮的荣幸。欢迎之至，请。”
宋归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阿渡，把告辞的话收回肚子里，也嬉皮笑脸地去揽灵玉：“灵玉掌门好生客气，那我们几个就却之不恭啦！”
灵玉刚要迈出的脚步一顿，扯了扯嘴角道：“你们蓬莱仙宗有几个首徒？我请的是首徒，是你吗？”
宋归星没脸没皮道：“就一个。我不是蓬莱仙宗的首徒，可我是首徒他师兄，我还是倒海帮帮主的朋友，你说，我身份尊不尊贵？”
灵玉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再纠缠，带着他们一行人往倒海帮飞去。
阿渡与赵不执共乘一剑，因为跟随他人一起，赵不执无法慢速行进，所以将阿渡揽在怀中，急速前行。
天上风大，他们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听到彼此交谈，赵不执附在阿渡耳边，将灵玉和琢山派的恩怨讲给她听。
“琢山派原本是盗墓门派，因为挖出了一条灵脉，这才一脚踏进了仙门。”
阿渡有点不自在地避了避，说：“我知道，这你刚才讲过。”
赵不执心知两人距离太近，确实尴尬，可剑速太快，放手又怕神女有失，便将袍角塞到阿渡手中，身体微微退开，他继续道：“可琢山派挖出的这条灵脉，是在倒海帮的祖坟里。”
“啊这……”阿渡心想，怪不得，这就好比在别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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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谣言 听说，你和赵不执是……
他们落地在一片水边，眼前黑色屋瓦连绵，栉次鳞比，直铺到天边去。
阿渡抬头见玄色大门上用金色书写门匾，“倒海帮”三个大字熠熠生辉，不由得咋舌道：“他们这个帮派，房子是黑的，衣服是紫的，整个门派坐落在水边，倒不像修仙门派，而像海上的帝王。”
赵不执道：“三百年前，倒海帮的确以水运发家，即便后来掘出灵脉，搬到此地，也仍是按以前的习俗，将宗门修建在水边。他们门派如今着重炼丹，擅长用火，但曾经一身水里的功夫也没有落下。因此，凡间也称倒海帮为水火双修。”
阿渡“噗嗤”一声笑道：“那岂不是水深火热，水火不容？”
赵不执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不要在别人家门口大放厥词，两人正说着，倒海帮的帮众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阿渡被分到的客房就在赵不执隔壁，她一进房间，就有侍女为她送来了换洗的衣物。
其实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说起来，才不过半天，但她先是从棺材中苏醒，然后经历了种种波折，又去心魔幻境中走了一趟，见证了夏弘文与秋榕的悲欢离合。阿渡觉得，这这半天好像过得比半年还长。
她扯了扯身上从棺材里穿出来的一身彩衣，又看了看自己一双四处奔跑的赤足，撇了撇嘴，接过侍女送来的那一身绿色的纱衣，泡进浴桶里，将自己从头到尾洗了个干净。
直到侍女在外面喊：“姑娘？姑娘？”
阿渡冒着泡从浴桶里坐起，才发现自己已经累得睡着了，连忙擦干净身体，穿衣入寝。
此时，外面天光微亮，已是中元节第二天了，阿渡不管不顾，埋头睡了个昏天黑地，再一睁眼，天又黑了。
阿渡睡饱了才觉得肚饿，一时之间，倒也没觉得，身为神女，肚子饿了有什么不对，爬起来就想找吃的，出了门，发现赵不执不在房间，她随手拉了个侍女询问，对方告诉她灵玉设宴招待蓬莱仙宗众仙君，方才赵仙君曾来看她，见她睡得正香，就没有惊动。
说不上原因，阿渡忽然觉得升起一股闷气，她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又觉得这闷气来得毫无道理，自嘲地笑了一下，她循着香味往前走，果然见蓬莱仙宗等人正在饮宴，此时杯盘狼藉，宴席已接近尾声，阿渡一眼没有看见赵不执，也不想再去席上吃些剩菜，转身往回走，打算找个厨房填填肚子。
“喂！你站住！”阿渡正走着，忽然被一个女声叫住了，这声音听着耳熟，她回头，果然见汀兰怒气冲冲地向她走来。
阿渡战术性后仰，戒备的望着汀兰，对方先是满脸怒容，走到她面前了，却收了怒脸，一时之间，转换不过来似的，看上去竟有些腼腆。
汀兰踌躇一阵，用平的没有任何情绪的语调问她：“我听说，你和不执哥哥在是道侣？”
阿渡双目圆睁：“胡说！”
“这么说，不是？”汀兰狐疑地看她。
“不是！当然不是！”
汀兰却怒了：“不执哥哥如此待你，你却对他避之不及！你不识好歹！你、你见异思迁！”
阿渡眼见对方又要抽鞭子打人，连忙握住她的手腕，辩解道：“这可如何说起啊？我跟他本来就不是道侣，你从哪里听来的谣传？不信，你问赵不执！我和他最多就是……就是跟班！”
她心想赵不执受系统束缚，只能跟在她身边供奉吃喝，可不就是跟班么！
汀兰却听反了关系，以为阿渡是赵不执跟班，她愣了愣：“你怎么如此贬低自己，难道也和我一样爱而不得吗？”
阿渡：“……”
她有点牙齿泛酸，受不了这个伤春悲秋的小姑娘了。
汀兰反握住她的手腕，将阿渡拉入怀中：“别难过，喜欢不执哥哥的仙子千千万，我们都是求而不得的一份子罢了。”
阿渡被她柔情地安慰，甚至同病相怜地抚了抚自己的后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明智地不去反驳，顺从地在她怀里靠了会儿。
“咕！”
就在此时，阿渡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声，汀兰放开她，嫌弃地说：“你怎么一点仙子的样子都没有，难怪不执哥哥不喜欢你。”
汀兰说完，气得转身就走，阿渡伸出的手晾在半空：“哎，厨房……”在哪儿？
阿渡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汀兰先前还对她横竖看不顺眼，怎么今天忽然过来又是拥抱又是安慰的，真叫人捉摸不透。她想着，回头找宋归星问问，汀兰到底和赵不执有什么爱恨情仇。
魔怔了都！
阿渡继续往厨房的方向摸索，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她：“阿渡姑娘。”
她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见来人身着紫衣，一脸病容，不是灵玉是谁？
阿渡暗自纳闷，这兄妹俩今天是怎么了，一个接一个地来找她麻烦，却听灵玉道：“听说，你和赵不执是道侣？”
“谁说的？！”阿渡毛都要炸了，像一只愤怒的小猫，“你们一个两个的来问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灵玉闲闲看她一眼，扯起嘴角，“哦，谣传，那就对了。”
“对什么呀？谁散布的谣言？我找他去！”
灵玉笑了笑，此时倒没有了初见时那股尖酸刻薄的味道，仿佛只是一个病弱的公子，他淡淡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习惯就好。”
阿渡歪了歪头，看着他道：“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灵玉道：“我有话想问，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回答了。”
“你说。”
“你是谁？”
“我？我就是我呀。”
灵玉显然也没指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又问：“你从哪里来？”
阿渡听得耳熟，道：“打住！我知道你下一个问题是什么了。你要问我要到哪里去，对吗？”
灵玉一哂，转而道：“这身衣服穿的还合适吗？”
阿渡低头看了眼自己，她洗漱过后，已经将原来那身彩衣换下，不再赤足，穿上了绿色的丝履，头发也不再披散，而是结成了发辫：“还行，挺合身的，谢谢。”
“可惜还是比不上你原来那一身，花冠金铃，令人印象深刻。”
“啊……谢谢。”阿渡不耐烦虚与委蛇，打算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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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疑惑 两人肌肤隔着衣物相……
宋归星满意地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他喝口水，继续说下去：“仙门大会五年召开一次，一是九大宗门齐聚，总结规划仙门的发展；二是比武试炼，甄选优秀弟子；三是从凡间挑选有天赋的凡人，收入仙门；”
那时候，赵不执和汀兰都还小，本也不在试炼的范畴之内，汀兰跟在赵不执后面，比起在倒海帮处处受到兄长束缚的日子，过得倒很是逍遥。
结果，到了九大宗门分别收录凡人弟子入门，仙门大会临近尾声，汀兰舍不得走了。她先是抱着赵不执的大腿不肯放手，在地上撒泼打滚，也没能求得灵玉同意她在蓬莱仙宗多待些日子。
灵玉本来以为自己这个妹妹刁蛮任性，还要折腾一阵，没想到，第二日，到了他们离开的时候，汀兰乖巧地跟在灵玉后面，顺从地回家了。
蓬莱仙宗这边举办仙门大会迎来送往，本就忙碌，送别倒海帮一行人，没有察觉到半点异常。
直到仙门大会落幕几天后，灵玉忽然抓着汀兰上门请罪，蓬莱仙宗这才知道，汀兰舍不得赵不执，又无法劝服兄长让她留在蓬莱仙宗，只好出了个馊主意。
“什么主意？”阿渡追问。
这时，一声轻响，有人推开窗棂，翻身进来。
阿渡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杯快凉了的茶水，和八卦里的主角赵不执来了个四目相对。
“……”
“你怎么在这儿？”赵不执皱眉问道。
“啊我……”阿渡支支吾吾，转而问，“你怎么在这儿？……还翻窗？”
赵不执还没来得及说话，有人敲门道：“宋仙君？你在吗？”
宋归星闻言望向赵不执，目露询问，赵不执一声不吭，握住阿渡的手，把她往内间带，二人躲在屏风之后，听见宋归星开了门。
“怎么了？”宋归星开门询问。
听声音，外面的人是灵玉，他道：“方才追踪贼人来到此地，见他闪入院中，转眼就不见了，所以来问问宋仙君。”
“叫什么仙君，咱俩谁跟谁！”宋归星哈哈地打着茬，两人站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
阿渡躲在屏风后忽然觉得不对，好端端的，她也跟着躲进来干嘛？
“……”她刚想开口，却被赵不执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阿渡睁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赵不执，用眼神询问。
他们的距离很近，赵不执几乎可以看见对方瓷白肌肤上一层细细的绒毛，她小巧的鼻子连同嘴巴一起，被他捂在掌中，喷出温热的呼吸，像一只羽毛，轻轻的挠过他的掌心……
赵不执觉得自己的手掌都发起烫来，他定了定神，传音入密，对阿渡道：“别说话，他听得见。”
阿渡眨了眨眼睛示意，赵不执便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一时间，阿渡不敢再言语，赵不执也没有再说话，两人肌肤隔着衣物相贴，若有似无地靠在一起，赵不执感觉到阿渡的体温传过来，有一些发烫，他不太自在的后退，忽然听闻灵玉道：“正巧我也睡不着，咱们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吧。”
阿渡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赵不执伸出手，将她抱在怀中，向窗外轻巧地一滚，两人滚到窗下，听见灵玉走到内间说：“这里是依照蓬莱仙宗的房间布置，宋仙君住得还习惯吧？”
“床还铺的软和？”灵玉一把掀开床幔。
“软和，软和。”宋归星连忙道。
“柜子够不够用？”灵玉随手打开衣橱。
“够用，够用。”宋归星紧接着答。
……
灵玉一边打着机锋，一边把宋归星房间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等到宋归星终于把灵玉应付送走，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师弟？”
赵不执早已经带着阿渡离开了。
路上，阿渡忽然一拍脑袋，懊恼道：“啊，我知道了！”
赵不执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神思飞散出去老远，听见阿渡的声音回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走了神，他问：“你知道什么？”
阿渡道：“我在宋归星那儿喝了杯茶，灵玉一定是看见桌上有两个杯子，于是进来搜人！他可真贼！”
“说起来……”赵不执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师兄房间去干什么？”
“啊……这个。”阿渡眼神飘忽，她半夜不睡觉，是去打探赵不执的八卦，这叫她怎么说？
赵不执见她神色，识趣地没再追问，阿渡却问道：“你呢？鬼鬼祟祟，怎么惹到了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了？……贼人？他说的是你？”
赵不执的神思被打散了，他道：“我在倒海帮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阿渡问，紧接着道，“哦，我说呢，你明明跟倒海帮有过节，怎么还会主动请求借宿，你想来查他们，对不对？”
“过节？”赵不执转眸看她，“你去师兄房里就是打听这个？”
阿渡没想到赵不执心思敏锐，她被抓了个正着，脸微红，老实道：“我就是随口问问……咦，这里是榕树村？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赵不执没有说话，而是带着她御着剑，一头冲进了榕树陷落进去的大坑。
阿渡跟随赵不执穿过榕树枯死的枝干，一直地底深处穿行，经过榕树庞大粗壮的树干时，赵不执停了一停，指着上面的一个树洞给阿渡看：“这里就是小狐狸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阿渡探头向里张望，果然看见里面有狐狸生活过的印记，甚至还有一张完整的狐狸皮毛铺在里面，她惊讶道：“秋榕向榕树许愿成人，这就是她褪下来的皮？”
赵不执道：“是的，她的皮毛仍在，可是这树洞里有妖丹存在过的痕迹，如今，妖丹却不见了。”
“你要带我来看的就是这个？”阿渡问。
赵不执继续下潜：“不，还在下面。”
阿渡抬头去望，见坑洞又广又深，枯死的榕树像张在悬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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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丹房 你们干什么！
赵不执扶住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阿渡感到阴阳二气在她的七经八脉里肆意奔腾、左突右冲，仿佛在寻找一个出口。她深吸了几口气，竭力平复体内的躁动：“不知道怎么了，我刚才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和我体内的力量在发生共鸣。”
赵不执运起仙力，按上她的后背，疏导她体内滞涨的神力，半晌，阿渡平复下来。赵不执若有所思道：“这里靠近倒海帮地下的灵脉，难道你的神力与修仙者的仙力一脉相承，所以会发生共鸣？”
“可能吧……”阿渡穿越而来，哪里懂什么神力仙力，她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赵不执在那一瞬间却想了很多。
对于他而言，阿渡的来历是一个迷，系统告诉他，阿渡是从远古复苏的神女，可这个世界早就被神所遗弃了，阿渡身为神女，为什么会从棺材里复活？他曾在心魔幻境中看到的那些景象，难道就是神女原来所处的世界？那是远古时期神族的世界吗？阿渡的世界和这里简直天差地别，他们也用灵脉获取能量吗？他们的灵脉就是今天的灵脉吗？
许许多多的问题涌上他的心头，可是他没有去问阿渡，因为他知道，神女知道的并不比他多，甚至比凡人更加懵懂。
阿渡倒不知赵不执心里想了多少弯弯绕绕，她哪里会管什么神女不神女，从系统那里多敲一点积分，早日拿到心想事成才是正事。
想到这里，她有心想问一问赵不执，逃离觅仙府的任务做完了，后续呢？系统现在每天就是播报一下他们亲密互动的基础分，其他时候也不见动静，真是急死她了。
正这么想着，阿渡听到“叮！”的一声，久违的系统音上线了：“恭喜宿主，触发主线任务：寻找灵脉的源头。你和神女从相遇到相识，一次次携手对抗危机，培养了深厚的感情。现在，你们站在灵脉面前，找到了神女身世传奇的入口，去探查吧，找到灵脉的源头，为神女寻回失落的记忆！”
啥？
阿渡听见这一大段旁白，差点在黑暗中踩空。
且不说深厚的感情从何而来，虽然，她和赵不执现在的关系是还不错啦……可是神女的身世传奇是个什么东西？失落的记忆又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她穿越而来的这个神女身上，还潜藏着什么前文？神女本尊已经不在了呀！难道要她亲自代为背负？
阿渡抬起头望向赵不执，赵不执也正望着她。
神女的记忆，和灵脉有什么关系？
赵不执缓缓道：“你想不想看看这个深坑通往哪里？”
阿渡道：“你不是说，它在倒海帮下面吗？”
赵不执默默从袖中掏出一枚精巧的钻头，他掐指念决，把钻头往天上一抛，小小的钻头瞬间钻进了泥土之中，赵不执把阿渡往旁边轻轻一拉，躲开头顶窸窸窣窣掉落的泥土。
“啊这，这是什么？！”
“龙牙，它可以挖穿这世界上的任何地方。”赵不执坦然道，“这是琢山派的法宝，之前我在洞中遇见陈云开，就向他借了这个，以备不时之需。”
他露出果然用到了的庆幸表情，阿渡抓狂道：“你早就打算挖倒海帮的灵脉了吗？你们的灵脉不是很重要吗？这样乱挖，万一把灵脉挖穿了怎么办？”
赵不执道：“不用担心，这里只是靠近倒海帮的灵脉，即便有些许旁支，也已经枯竭了，我们不会伤到根本的。”
这是伤不伤根本的问题吗？一言不合，挖人墙角，这是那个冷静自持的仙君赵不执能做出来的事？
阿渡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
又看了看他的瞳孔，在系统五分到账的提示声中道：“也没夺舍！”
赵不执轻轻笑了一下：“首先，这里并不是倒海帮的墙角。经过我方才探查，这里应该是倒海帮的禁地，也就是灵玉的丹房之所在。哦，你有所不知，倒海帮以炼丹闻名，所以灵玉……”
“我知道！”阿渡打断道，“但这不是重点！”
阿渡心想：擅长炼丹这件事我已经从你师兄那里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赵不执，真是闷声做大事的一把好手，怪不得灵玉刚才找你呢！
赵不执又道：“其次，既然这里与你体内神力会发生共鸣，不可不查。”
嚯，这么说还怪我咯？
说话间，那钻头龙爪已经在他们头顶挖穿了一条通道，一点光亮随即漏了下来。
赵不执仰头望向那条通道，右手向后一伸，阿渡默契的拉住他的手，两人纵身往上，穿过了那条隧道。
为了隐蔽，通道的最上端十分窄小，勉强仅够一人穿行，赵不执用龙爪挖出几个小坑，助阿渡在此稳住身体，轻声说了一句：“我先上去看看，你在此处等我。”然后从洞口钻了出去。
阿渡趴在通道中，仰头张扬，看见洞口处有明明灭灭的火光，她等待许久，仰得脖子发酸，终于忍不住轻声唤道：“赵不执？”
一只骨节匀称的手出现在洞口，将阿渡拉了上去。
阿渡埋头攀爬，上得地面，发现这里果然是丹房，可是她没有想到，丹房里竟然坐满了人！
她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又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珠飞快一转，迅速打量周围，这才看清楚丹房全貌。
丹房中里三层外三层坐满了人，他们个个闭目趺坐，推掌指向圆圈中央。
尽管她刚才不小心发出的声音不小，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竟然毫无反应，依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各种颜色的仙力从他们掌中推出，流动着向中央汇聚。
阿渡顺着他们的掌心所指向中间看，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这才看清，人群围成的圆心内是一方透明的丹炉，丹炉之内，有一颗火红的丹药，在这些人仙力的作用下，悬在半空，飞速地旋转。
明知这些人状态不对，阿渡仍不敢开口，她张了张嘴，用眼神询问，赵不执却道：“你可以说话，他们听不见。”
“为什么？他们怎么了？”
“我非丹师，不懂他们炼丹的诀窍，只是这丹丸十分古怪，依我看来，简直是在无限制的吸取他们的仙力，他们都快被抽干了，已经魂不附体，听不见我们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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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对峙 只要她想，就可以回应……
要知道，灵玉的丹房是倒海帮的禁地，帮众尚且非经允许不得入内，外人更是不得踏足。
灵玉先前想抓探访倒海帮的黑影未果，听见丹房发出巨响赶来，便见帮众倒了一地，赵不执在外围不断向内劈砍，而中心的丹炉旁，阿渡正拿着他在炼制的丹药。
他眼睁睁看着阿渡把那颗丹药吞了下去。
灵玉断喝一声，大步冲向阿渡，试图把那颗丹药从她嘴里抢救下来，却被屏障阻隔在外，就连赵不执也停止了劈砍屏障的动作，凝眉望向阿渡。
阿渡只感觉到那颗妖丹像一粒糖丸一样滚进了自己的嘴里，她顶起舌头想要吐出去，妖丹却直接在她嘴里融化，一股温热的能量渗进了他的四肢百骸里。
灵玉埋头在丹房里寻找，用刀砍，用力撞，用火烧……他用尽了一切办法，都不得而入，他本就体弱，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他转头望向赵不执，对方正一脸关切的看着阿渡，灵玉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擅闯丹房？”
赵不执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他撩起眼皮看了灵玉一眼，反问道：“你为什么会有小狐狸的妖丹？”
闻言，灵玉蓄势待发的火气哑了一瞬，他定了定，狡辩道：“妖丹？你是指我炼制的这颗丹丸？魔物横扫觅仙府，留下满城狼藉、一地伤民。这是我倒海帮打扫现场，清理后事捡到的，这一粒妖丹纯净，我见它难得，所以想炼制成丹药，怎么，有问题吗？”
“你要用它炼制丹药做什么？”
灵玉冷笑一声：“我自有我的用处，具体要做什么，恐怕轮不到你来过问吧。”
赵不执一哽，他心里明知对方在撒谎狡辩，可是灵玉说的合情合理，他无从辩驳。
灵玉口头上扳回一城，眼神一厉，又问道：“我倒想问问你，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丹房？难道不知，这是我帮中禁地，不问而闯，是想为贼吗？”
赵不执文质彬彬道：“抱歉，我和阿渡在榕树村地坑洞下探查，一路沿着下面的隧道向前，不想竟到了灵玉帮主的丹房。我也想问问，榕树那个魔物的根茎下，怎么会与倒海帮相连？难不成，倒海帮竟然与魔物暗通款曲吗？”
灵玉锐利的眼睛盯了赵不执一下，镇定自若：“是吗？我竟不知，榕树与倒海帮地下相通，若非你挖穿地道，我还真不知道此事呢！”
“那榕树下面有倒海帮灵脉的旁支，你又如何解释？”
“哦？”灵玉道，“你既然这么说，我倒是理解了。榕树就生长在我倒海帮灵脉的分支上，怪不得，它能吸取灵气，化妖成魔呢！既然灵脉相通，榕树下的坑洞连到我倒海帮脚下也就不足为怪了。只可惜，我倒海帮擅长炼丹，却不擅勘察灵脉，竟让小人挖了墙角，我一时不查，竟不知道它想从我这里窃取什么，着实可恨！”
他表面是在骂榕树，实际上，话里话外，都在戳着赵不执骂，挖墙脚的是他，吃了人家丹药的是阿渡……赵不执君子端方，应付不来他的尖酸刻薄、话里藏刀，不由得一时词穷。
灵玉吵起架来嘴皮子十分利索，却也不是得理不饶人，追着挑衅之人，赵不执这一沉默，他也安静下来。
其实他们二人都知道对方肚皮里揣着什么心思，各自怀了什么鬼胎，偏偏不肯说破，一时之间又无法戳穿对方，只好默默转头看向阿渡，一边暗自提防着对方，一边等待阿渡那边屏障解开，再行下一步。
此时的阿渡十分不好受。
她感觉到随着妖丹融化进体内，榕树的愿力也随之充斥进她的身体。此刻，她的意识仿佛抽离，从躯壳中升起，上升，上升到天空，又上升到宇宙。
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浩渺的星空，看见万民如尘埃一般渺小，又如星辰一般闪烁，那些如同草芥的苍生好像跪伏在她的脚下，又好像掌控在她的手中。
她听见无数祈祷声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而她心中浮起了一种奇怪的明悟，仿佛，只要她想，就可以回应这世间所有的祈愿；只要她想，就可以毁灭这世上任何的生灵。
她努力将思绪收拢，向回拉扯，便看见自己的内里，阴阳二气在她的体内旋转、纠缠，恍惚间，似乎变成了太极图的样子，在交融之中，孕育着属于她的，毁天灭地的神力。
而在赵不执和灵玉的眼中，他们只看到阿渡站在原地，如同入定了一般，只是脸上深思飘忽，有时嘴角含笑，有时面露痛苦。
三人僵持之间，一个洪亮的嗓门突然插了进来。
“啊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哎呦呦，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喝酒，原来都跑这儿来了？”
赵不执和灵玉同时回顾，见宋归星急匆匆从门外赶了进来。
一身仙气飘飘的雪白衣冠，穿在宋归星身上浑如江湖草莽，他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一把抓住赵不执的手臂，拉着他就想往外走：“走走走！师弟！我正想找你说话呢！”
可他一拉之下，赵不执纹丝不动，宋归星暗骂了一句师弟死脑筋，回过头，又笑呵呵地望着灵玉道：“我看灵玉掌门还有帮内事务处理，就不打扰了，师弟，走啊……走啊你倒是。”
灵玉冷眼看他演戏，凉凉道：“他走不了。你师弟一而再地夜闯我倒海帮禁地，同伙儿还在里面定着呢，他这么讲义气，哪里会走？”
之前宋归星在房中送走了灵玉，一转眼便看见赵不执不见了踪影，他深深了解自家师弟，这小子有心要做什么事情，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谁都拦不住！他担心自家师弟在倒海帮的地界上和人家帮主起了什么冲突，一晚上提心吊胆，竖着耳朵一直在听外面的动静。
果然，天都快亮了，这事还是没躲过！
灵玉丹房里的动静虽不大，可在场之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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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融合 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如果说，之前与赵不执的唇齿相讥，只是出于灵玉个人对这位蓬莱仙宗首徒莫名的敌视，而现在，当他一个一个探过倒海帮众手腕，皆脉象全无，灵玉心头瞬间腾起的，是滔天的怒意。
他匆匆赶来，只看见帮众们倒了一地，本以为只是昏厥而已，没想到，他们竟然丢了性命，且无一幸免！
被人欺侮上门，杀尽门徒，这叫灵玉身为倒海帮帮主，如何能忍？
在赵不执和宋归星反应过来之前，灵玉已经祭起本命精火，攻向了赵不执。
他身体病弱，无法体修，更无法剑修，唯独在炼丹一事上天赋绝佳，当年失祜，便是以一手炉火纯青的纵火术，兼之张弛有度的谋略，将当时蠢蠢欲动、即将分崩的倒海帮收伏在手中。
他的本命精火和汀兰一样，呈紫红色，朵朵大如拳头，灿如烈阳，三道精火呈品自形，自上左右三个方向，攻向赵不执。
赵不执眼见着三道精火袭来，虽然不知道灵玉为何突然暴怒，但他深知，只要被这火燎到哪怕一片衣角，火势无法熄灭，就会沿着一切事物攀附，直到烧尽目标为止。
他反应迅速地把宋归星往旁边一推，抽出除魔伞，单手撑开，面向灵玉攻来的方向一横，将三道精火拦了回去。
当年赵不执击败仙门众多对手，独占魁首，获得弑神与除魔两道法宝之时，灵玉也在场，他深知这柄除魔伞乃是赵不执手中一大防护利器，区区三朵精火很难绕过其防护，攻近赵不执。
但灵玉原本就没有打算此能取赵不执性命，几朵精火，不过是试探而已。
赵不执本就被攻得出其不意，仓促间撑开除魔伞，便露出了空门，灵玉见状，唇角一勾，露出邪肆的笑容，他收回三道精火，控在掌中，稍加运转，一道火龙从他掌中呼啸而出，龙身游走如电，转眼间就绕过伞面到了赵不执眼前，龙口张开，紫色的火焰含在其中将露未吐。
赵不执将纸伞合拢收回，伞柄一璇，横向塞进龙口，火焰被他生生塞回肚中，火龙一个摆尾，直直迎着赵不执的身体甩了过来……
“嘶！”宋归星大叫道，“痛！痛死我了！！！”
原来，宋归星一直站在一旁，眼看着事态急转直下，他不明白灵玉这厮又发了什么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且招招阴狠，不留后手。他被赵不执推开，避开一时风险，岂能袖手旁观？眼见着灵玉祭起火龙，他心知不妙，一时情急，便伸手抓住火龙尾巴，将它甩了出去。
此龙亦是灵玉本命精火所炼，岂容他人徒手触碰？宋归星手指刚碰上龙尾就后悔自己大意，可他仗着成日里风餐露宿，见多识广且皮糙肉厚，硬是咬着牙抓住了火龙，松手之后，他只见掌中烈焰灼烧，向周围皮肤蔓延，被精火燎起的水泡也此起彼伏，像火山洞里的岩浆，向周围翻涌。
他甩着手掌，龇牙咧嘴地冲向灵玉，大叫着：“好痛好痛！要死了要死了！灵玉，快点救我！”
灵玉原本见到火龙被他甩开，心中怒意正盛，不想搭理，可见对方双臂已然被灼得通红，再不抢救，眼见着双手要废，他暗骂一声，屈指结印，将星星之火从宋归星手上收回。
被宋归星这么一打岔，两人打斗的节奏稍缓，赵不执向后一退，刚想张口问灵玉发什么疯，这时只听门外一声嚎哭，一道人影扑了进来，挂在灵玉腿上。
“哥！你要做什么？！他可是赵不执啊！是你妹妹我放在心尖上的人！你要杀他，置我于何地？！你不要这个妹夫，也不要我了吗？那我这就出家，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呜呜呜……”
宋归星：“……”
赵不执：“……”
灵玉：“滚！！！”
汀兰继续抱住灵玉大腿，任由他蹬腿也不肯松手，死皮赖脸道：“不滚！！！我就不滚！我滚了你就要杀人了！就算你不顾妹妹我的终身幸福，可赵不执是谁啊？！他可是蓬莱仙宗的宗门首徒！你在我们自家地界上杀了他，岂不是啪啪在打慧谷真人的脸吗？你想要和蓬莱仙宗结仇吗？！”
灵玉原本心中怒火升腾，被宋归星和汀兰二人一通搅合，怒气倒是未消，却变得烦躁不已，他恨不得一掌下去拍死这个不成器的妹妹，奈何两人从小相依为命，汀兰极得他看中，眼看着妹妹以自己威胁他，他偏偏下不去重手，只好立在原地，仰头望天，深呼吸道：“你先放手。”
“不放！我就不放！！！”
灵玉：“……”
*
阿渡被嘈杂地声音吵醒了。
她原本迷迷糊糊，像一粒游弋的飞尘，漂浮在混沌之中，有时候，她又变得很大，大到无边无际，如同一整个宇宙，将万物包裹容纳在怀中。
丹房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其实都像水一样流进了她的耳朵，但也如同水一样，湍流而过，不留痕迹。
她的注意力被一股玄妙的感受所吸引，内视自省，看见体内正发生着变化，那一颗妖丹融入她的体内，仿佛为她打通了和宇宙的关联，苍生浩渺，在她掌中，而她体内的阴阳二气，也随之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拖成两道阴阳鱼般的光影，首尾相接，孕生力量，无尽无穷。
她置身于这股奇妙的感觉之中，在宇宙中肆意畅游，直到所有力量沸腾过后，渐渐平息下来，她静静漂浮在思维之海中，偶然，有一朵浪花拍过来，于是，她听见了外面嘈杂的人声。
阿渡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她看见灵玉身体周围盘踞着一条火焰巨龙，腿上挂着一个汀兰，手上还绑着一个宋归星，而赵不执背对着她，正在和灵玉对峙。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视线却比之前要清晰许多，她甚至可以看见每一个人魂体的颜色，灵玉的魂体是红色的，他在愤怒，但头部的颜色在逐渐冷却；汀兰的魂体是橙色的，她情绪高昂，激动里混合着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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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琥珀 她无端升起一股闷气，……
阿渡醒过来的时候，赵不执刚生起火堆，准备原地休息。
“咦，这是在哪儿？”阿渡四处望了望。
赵不执拿着烧火棍的手停了一下，片刻，才转头看她：“你醒了？”
阿渡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赵不执走过来，刚烤过火的手温暖干燥，拂过她的额头：“你感觉怎么样？”
阿渡想了想说：“我现在感觉特别好。你看……”
她摊开手，平地卷起一阵旋风，随着她手臂的移动，旋风卷上火堆，把火熄灭了。
赵不执：“……”
阿渡兴致勃勃地说：“我感觉自己现在特别厉害，只要我想要做的，无一不可以达成。啊，这就是真正属于神女的力量吗，我好像已经完全掌控了。”
赵不执抿了抿唇，有些担忧，却不忍扫她的兴致，没再说什么，又把熄灭的火堆重新烧了起来。
睡饱过后，阿渡只感觉体内力量蓬勃，无限生机，她有些闲不住，趁赵不执为她烹烤食物之际，四下走动查看，时不时使用一下神力，适应这幅焕然新生的身体。
神力运行通畅，阿渡试一试自己飞的感觉，于是，她运起神力，双脚在地面上轻轻一蹬，果然，她感觉自己如同一根羽毛轻飘飘飞起，乘风而上，从山脚而起，沿着陡峭的绝壁不断向上、向上、再向上……
阿渡忽然觉察出不对来，她抬头望向山顶——怎么还有这么远？
再低头望向脚下：“妈呀！我怎么飞得这么高！”她吓得两腿发软，运起的神力一下子卸了下去，整个人倒栽葱似的往下掉，赵不执连忙御剑而上，一把抄住了她。
阿渡落在地面上仍不住气喘：“吓死了，还好你接住了我！”
赵不执道：“忘了跟你说，这座山有点古怪。方才我带着你御剑而来，无论往上下左右哪个方向走，都无法绕过这座山，它好像会追随着你长高、拓宽。”
“还有这种怪事？”阿渡惊奇道，她看了看山脚那边一棵大树，好像距离并不太远，便往一个方向一直走，果然，无论她走到多远，那棵大树始终在距离她看似五百米远的地方。
赵不执见她不信邪，乘剑向她伸手：“上来。”他带着阿渡往上下左右几个方向分别行进了几公里，最后绕回了原地。
“我们怎么会到这么奇怪的地方来？”阿渡问：“我明明记得，我们之前在倒海帮……好像是灵玉的丹房，我……我还吃了小狐狸的妖丹！”
赵不执点头，把在倒海帮里的事情都和阿渡说了一遍。
阿渡说：“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捏了好几十个人，都要累死了。”她说着，又把自己玄妙的经历跟对方分享了。赵不执若有所思道：“这么说，神女之威与榕树所吸收的愿力离不开关系，凡人的香火供奉，对于你而言，是一种加成。”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阿渡说完这句话，越发疑惑，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穿越而来的一缕孤魂，神女二字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一种旁人口中赋予的身份而已。可是一路下来，随着她逐渐掌控神力，倒显得神女恰有其人似的，如果真的曾经有过神女，那她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被她占了躯壳？
另一边，赵不执也在思考类似的问题。他记得系统曾经说过，神女的来历和灵脉的来源有关，可是，如果引发阿渡共鸣的是那颗小狐狸的内丹，灵脉一事又作何解释？
赵不执想得毫无头绪，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阿渡头顶，见到一片叶子沾在她发丝上，便随手取了下来。就在此时，他忽然察觉到树林来有一道窥探的目光，与此同时，阿渡也感觉到了，随即向他露出示意的表情。
赵不执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取下那片落叶，然后随手朝旁边一掷，树叶疾射而去，树林里传来一声惊叫。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进树林，只见一位女子跌坐在地，所幸赵不执不知道来人善恶，手下留情三寸，只伤了这女子的手臂。
“你是谁？为什么在树林里偷看我们？”阿渡问。
那女子右手握住左手伤臂，仰起头来看他们，眼中满是希翼：“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吗？”
“外面？你指的是山外面？”
女子痛的龇牙咧嘴，却忍不住开心地笑道：“你们不是琥珀村的人，所以一定是从外面来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阿渡二人听得莫名其妙，好不容易等女子兴奋劲过去，才听她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此地名叫琥珀村，而这名女子，名叫婉娘。
在琥珀村祖祖辈辈的传说中，他们是神的子民，为了躲避战乱，他们被神安置在这里。千百年来，他们就生活在这里，从不曾出去，也从未见过外人进来。
“等等，你是说，神……的子民？”阿渡莫名挺直了腰杆。
婉娘郑重道：“是的。”
“你们的神是哪位？”
婉娘似乎觉得阿渡对神不够敬畏，微微皱了一下眉，如实答道：“我也不知道。”
“……”
赵不执含笑看了阿渡一眼，问婉娘：“千百年来，你们从没有见过外人吗？这怎么可能？”
婉娘眼睛一亮，激动道：“这正是我找你们的原因！”
原来，在琥珀村的传说中，神带领他们来到了这里，一开始，这里只是一片荒山，神分开了群山，又引来清流，为他们开辟了一处平坦的栖息之地，然后设置下结界，保护他们世世代代不受外界的侵扰。做完这些之后，神离开了这里，祂要奔赴大世界，去结束外面的战争。
神走了，却留下一道神谕。
祂说：“我将归来，后世有从外界进入此地者，是我的使者。”
“使者？”阿渡眼睛瞪圆了，她想：我不是神女吗？有没有可能是这位神的女儿？
赵不执看出了阿渡的疑惑，替她问道：“神有留下关于使者的信息吗？”
婉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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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如意 新婚夫妇共持一把如意……
婉娘带着阿渡两人穿过丛林，来到了一个村落前。
村子里张灯结彩，像是要办什么喜事。
婉娘让他们在原地等候，准备先行进村，这时一位老者敲着拐杖冲了过来：“婉娘！你不在家好好为你弟弟送嫁，乱跑什么？”
“送嫁……”阿渡小声念着这个古怪的词。
老者这才看到在站在树影下的两人，顿时，如临大敌，一把将婉娘扯进村子里，面朝村外质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赶紧离开这儿！”
阿渡觉得老者的态度十分奇怪，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婉娘连忙解释道：“村长！他们就是神谕里说的使者！”
老者一杵拐杖，怒声道：“糊涂！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使者？怎么证明？”
婉娘道：“神说，从外界来到此地者，就是祂的使者！他们是从外面来的！”
“你如何知道他们是从外面来的？”老者问，“如果他们本来就是这里的呢？万一他们是这里的山精树怪、魅魔狐妖呢？”
婉娘说不出话来，老者语重心长道：“你年纪轻，许多从前的事情都不知道，琥珀村有神遗留下来的印记，等闲妖怪不敢靠近，可是万一你主动把它们带进来，那就糟了。三百多年前，鱼妖的教训，你难道忘了？”
婉娘道：“我怎会忘！今晚，我家弟弟就要被送嫁，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找来了两位神使，帮助我们摆脱鱼妖！”
老者闭了闭眼睛：“我就知道，你是为了你弟弟，关心则乱。几百年来，像你这样抱着侥幸心理的人还少吗？他们每一次从外面请回来的，哪一次不是附近的妖魔鬼怪？别天真了，鱼妖为祸几百年，神使要来，早就来了。我们所经受的一切，不过是神对我们的考验罢了！”
“可是……”婉娘还想再说，却被老者连拉带拽地往村子里带，他临走回头狠狠剜了一眼阿渡二人，警告道：“村子里有神印，专诛妖邪，没被邀请就敢进入，保准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他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婉娘进村了。
阿渡和赵不执站在树下，一直看他训诫婉娘，出于礼貌，没有插嘴，被他这么狠狠一凶，阿渡无语半晌：“嘿！我服了，咱们被人当成妖怪了！”
赵不执心道：阿渡吃了小狐狸那颗妖丹，身上妖气还没有完全散去，倒也不能全怪老者误会。
但他嘴上十分乖觉：“是他没有眼力，没事，我想个办法让咱们进去。”
阿渡抬眼看他，怀疑道：“看他的意思，那个神印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外人擅闯会死，你有什么办法？”
赵不执两指夹起一道传音符，微微笑道：“我给婉娘也留了一道，方便联系。”
“呵呵，你可真机智。”阿渡皮笑肉不笑道。
赵不执两人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等着，隐隐听见村子里敲锣打鼓，像民间送嫁那样摆起了酒席，等到月上中天，传音符亮起，婉娘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赵道长，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赵不执说了方位，不一会儿，便见婉娘探头探脑地从村子里走出，看见他们，直奔而来：“快！快进去！其他人都在前面饮宴，我弟弟和童女在祠堂里等待梳妆，趁现在赶紧走！”
阿渡小声嘀咕道：“你们村子的规矩好奇怪啊，好好的一对童男童女，明明是去送死，还叫什么送嫁？说是送嫁，又是在祠堂梳妆，又是喝酒饮宴，喝的下去吗？”
婉娘解释道：“这是鱼妖立下的规矩。”
原来，正如村长所言，几百年前，鱼妖伪装成人，骗取村民信任躲开神印，混入了村中。而后，它暴露了本来面目，在琥珀村中兴风作浪，肆意捕食村民。
后来，有一位勇士智斗鱼妖，令其被神印重伤，鱼妖这才有所收敛，并与琥珀村立下契约，每隔四年，需要向它供奉一对童男童女，便可得四年平安。
“它要童男童女做什么？”
婉娘道：“不知道，每隔四年，它会亲自挑选样貌清秀的童男童女，托梦给大家告诉人选，然后要求他们穿着婚嫁礼服，放进祠堂，夜半时分，四下无人，它会亲自来迎娶。几百年来，被它带走的童男童女再也没有回来。鱼妖倒是守信用，说是四年，就是四年，只要童男童女送到，它绝不作乱，后来，时间久了，我们村的人都安慰自己，说童男童女是被鱼妖带走，一起去修行了。”
“穿着嫁衣去修行？”阿渡撇撇嘴，没再说什么，婉娘带他们来到一栋高大的建筑前，轻声道：“这就是我们村的祠堂，婚丧嫁娶所有大事，都在这里举办，我弟弟他们就在里面。”
婉娘带着他们小声从侧面溜了一间偏房，果然如她所言，村里的人都去外面喝酒饮宴了，房间里只有一位梳妆的老妇，阿渡听见她絮絮叨叨在劝说：“别哭啦，能去神庙里面侍奉是你们的福分，之前每四年都有哥哥姐姐进山，今年轮到你们，是大造化！别怕，进去以后，好好跟着鱼大仙修炼，以后成了仙，有享不尽的福分！”
一个女童声哭哭啼啼地说：“我不想修炼，不想成仙，我要爹娘，要哥哥、要姐姐、要妹妹，还有我家的阿黄。”
一个男童声问：“大黄是谁？”
“大黄是我家的狗哇！”
男童安慰道：“你想他们也没用，我们不去，他们就会死。你要是不去，也可能会轮到你妹妹。唉，你妹妹还小，迟早也会轮到。”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女童“哇”得一声哭得更凶，男童还在说：“还好我姐年纪又大长得又丑，伺候鱼大仙的事情轮不上她，可惜，我看不到她嫁人了。”
老妇摸摸男童的头：“你懂事就好，时辰快到了，来，把衣服穿好。”
两位童子在老妇的帮助下穿上衣服，一阵穿堂风吹过，一老二小忽然停止了说话，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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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鱼妖 他轻声道：“你不一样……
阿渡迅速回头，微笑道：“生气？谁？我？我生什么气？没有啊！”
“真的吗？”赵不执觑着她的脸色，不太确定地喃喃自语，“可是……为什么？”
阿渡扯起嘴角干笑道：“哈哈，哪有什么为什么。”
久未上线的系统77忽然“叮！”的一声响了，这段时间，它眼见着任务顺风顺水，宿主和神女之间感情也进展顺利，它乐见其成，也就不再插手，然而看到这里，忽然忍不下去了。
“宿主，你真笨！”系统说。
赵不执和阿渡心怀各异，忽然同时被它惊醒，赵不执在脑中询问它：“什么？”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自己感觉不到别的女子对你特别的目光吗？又是汀兰，又是婉娘，招蜂引蝶，不守男德！”
“……”赵不执：感觉不到，习惯了。
阿渡隐约意识到系统要说什么，急急出声，妄图阻止，可她哪里快得过系统？
“她在吃醋啊！”77的声音振聋发聩，同时响彻在两个人的脑海。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77不愧为一个从来没有完成过任务的系统，完全不会阅读空气，它洋洋得意地继续说道：“你没有察觉吗？这段时间，神女对你的好感在持续上升，所以她会关注异性对你的态度，啧，不是我说，你虽然不近女色，但对别的女人，态度未免太随和了一点，神女吃醋也在所难免。”
“是……这样吗？”赵不执不确定地问，心中竟然隐隐升起一丝欢喜。
77道：“当然！恋爱中的女人就喜欢吃醋，我给你调取一下神女目前的好感值，你就知道了。现在，她对你的好感值有八十、七十、六、五……啊！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跟你说好感值，它就掉啊！宿主！你看你做的好事！一定是你招蜂引蝶，神女因爱生恨了！！！”
系统一边尖叫，一边眼睁睁看着好感值直线下滑掉到了零，然后一动不动，宛如一潭死水，77的心也碎了，“咣”的一声，自闭地下线了。
“……”赵不执隐隐的喜悦也被这一盆水浇灭，他凤眸一转，悄悄看向阿渡。
阿渡坐在一边，闭着眼睛默默吸气，心中默念：“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注）
气什么呢？
其实，阿渡也说不清楚，她心中隐秘的情愫被一语道破，才知道自己原来动了凡心，可是她想，她是要回家的人呀！有人陪伴着走完这一段旅程固然很好，可分别在所难免，为什么要奢望更多？
座位的另一边，赵不执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抿了抿唇，忽然道：“我处世向来不分男女，只论事，不对人。如今想来，确有不妥，下次……如果再有女子靠近，我会保持距离。”
阿渡心中一跳，抬头望向赵不执，见对方一张孩童的脸上写满认真，不由得“噗嗤”一笑，也说不上为什么，心里好似一下子晴了起来，玩笑道：“那你可得离我远一点。”
赵不执深深的望进阿渡眼睛里，似乎不太确定她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
他想起自己下山前的场景，师父告诉他：“凡人修仙，往往执念于大道，凭借一腔执念吊着向前，有所失，亦有所得，你不一样。你从小冷静自持，无有所执，这是你的幸，也是你的不幸。下山去吧，去凡尘里看一看，人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自己放下的是什么。”
于是，他下山云游，除魔卫道，这些年，他一直做得很好，只是没有想过，自己会遇见阿渡。
阿渡好像是一个意外，又好像不是。他们日夜相对，明明时间也不算长，只是，好像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
是什么呢？
赵不执一时想不明白，理智在告诉他自己：不要再探究下去，无论那是什么，都应该及时斩断才是。
可是，他望着阿渡，眸光闪动，半晌才垂下眼睛，他想要保持克制疏离，一张嘴，却是在顺从本心，他轻声道：“你不一样。”
阿渡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赵不执忽然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他们同时闻到了一股腥气。
他们透过轿帘向外望去，只见祠堂四面环水，地势偏高，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村庄，还有宴席结束，纷纷散去的村民。
夜色浓稠，仿若无光的深海，遥遥相对的琥珀山忽然出现了一抹白光，山门开了，一条通体雪白的大鱼从山门后面徜徉而来，在夜空之上漂浮摆尾。
它从山的那一边出现，转瞬之间，竟直接来到了二人的轿子面前，他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圆钝的脑袋对准轿身，忽然裂开了一条巨缝。
那巨缝是一张血盆大口，无齿无舌，兜头向轿子罩下，“咕嘟”一声，大鱼将整个轿子吞进腹中，复又转身，慢悠悠地游上天空，转入群山的怀抱。
不多时，山门再次碧龙，黢黑的夜空又重归宁静。
阿渡和赵不执随着轿子，沿大鱼曲折的腹壁滚落，直滚得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大鱼忽然停了下来。
阿渡和赵不执对完一眼，两人同时急促而轻声地提醒对方：“装死！”
话音刚落，大鱼嘴巴一张，把轿子吐了出来，然后对着轿门一吸，将两人衔在口中，又吐到地上。
两人都打算静观其变，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赵不执悄悄散发仙力，查探周围情况。
这时一窟巨大而潮湿的溶洞，中间有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潭水中央有一块平台，形状规则而平坦，大鱼就将他们放置在平台之上。
赵不执感知到，平台上还放置着几十个球体，它们均匀地分布着，凭借六感，他只能模糊地分辨出，那些东西形状圆润，一时辨别不出那是什么。
大鱼将半边身体沉入潭底，上半身伏在平台上，裂开巨口，正一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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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神像 神明就在此刻降临。……
阿渡没有去追，她一个箭步冲到赵不执面前，扶起他：“你没事吧？”
赵不执此刻的身体不过六七岁大小，哪里承受的住这样的冲撞，有那么片刻，他说不出话来，躬下身，“噗”得一口吐出血来，然后摆摆手，坚强地避开了阿渡的搀扶。
赵不执撑着一口气，缓缓起身，就在这时，他身后被撞击的墙体大片大片的脱落，露出了溶洞背后一片巨大的空间出来。
“这里有一个洞！”阿渡说着，就要往里走，却被赵不执拦住了。
他在指尖搓起一个火球，丢进洞窟，见火焰安稳的燃烧片刻，才渐渐熄灭，这才托起一团掌中焰，将阿渡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踏进了洞窟。
不同于鱼妖所居住的天然溶洞，这一个洞窟，有着显著的人工穿凿的痕迹，这里恢弘宽敞，以几十根高大的石柱支撑起来，周围墙壁光滑整洁，上面雕刻着彩绘的壁画。
这里想来就是婉娘所说的，被鱼妖所霸占的神庙，时隔八百多年，再一次展露人前，彩绘的壁画经历岁月的蹉跎，有些暗淡甚至剥落，赵不执身材矮小，高高举起手中焰火，努力辨别。
那是一连串组合的壁画，上面描绘着琥珀村的创世传说。
最前头，是一副战火纷飞的场景，画面中，各种妖魔鬼怪横行，相互混战，人族渺小而脆弱，在乱世中夹缝求生。
人族经历了一系列惨绝人寰的事情之后，神出现了，祂自带圣光，凡人都无法直视其面目，祂平息了战火，带着失去家园的人族一直往前，走到了一片荒原。
神说，水是万物之源，于是自天边引来了一湾清泉，将荒原变成了绿洲；神说，沃土家园，恐邪魔觊觎，于是从远方引来了一条山脉，崇山峻岭，将他们包围其中；神将此地许给他们，让他们在此建造村庄、繁衍生息；神取下了一只眼珠，以此设下封印，保护他们生生世世，不受外界侵扰；神以琥珀之名赐予村庄，将他们视为隔绝在时间之外的珍宝。
神留下一句谶语，告诉他们，后世将有神的使者从山外进入，他们的出现，将预示着神的归来。
最后，神离开了，祂要去往大世界，去熄灭战火，还苍生一个安宁。
阿渡与赵不执默默无语，从头到尾看完了琥珀村的故事，这个故事和婉娘告诉他们的差不多，只是增添了更多的内容，可是，阿渡最想要得到的信息仍是不清不楚。
这些壁画由远古的琥珀村民们所绘，可是他们敬畏神明，不敢直视，所以绘画的神的形象圣洁而又模糊，尽管阿渡踮着脚尖，趴在墙壁上使劲辨认，也根本看不出任何信息。
赵不执专心致志托着掌中焰照明，眼角忽然闪过一抹白色，他警惕地回头，一下子愣住了。
“阿渡。”他轻声叫道。
“嗯？”阿渡用手指毫无敬畏地用手指搓了搓壁画，搓下来一抹绿色，她聚精会神地分辨，嘟囔道，“别吵，我觉得，祂的衣服有点特别……”
“阿渡。”赵不执扯了扯她的衣袖，见她不理，干脆把掌中焰撤回，高高举起，递向前方。
“喂！我还没看完呢！你……”阿渡的视线追随着焰火的光芒，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见了一座神像。
那座神像以白玉雕成，高逾十丈，通体雪白，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之中。
阿渡抬头，看见神像的面容，脑中嗡鸣一声，痛苦无序的死后在她的耳边炸开，混乱无章的信息像潮水一样涌入她的脑海，她大叫一声，几乎要涌出血泪。
一道圣洁的白光笼罩下来，玉石雕就得神像仿佛活了过来，神明就在此刻降临。
祂一手低垂，仿若梳理过去；祂一臂前身，似在指引未来；祂微阖双目，如漠视、如悲悯；祂嘴角微扬，似讥笑、似慈悲；祂极尽威严，又充满慈爱；祂远于众生，又平易近人；祂身在此间，却游离天外……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神明的光芒消失了，阿渡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立了多久，她回过神来，望着神像熟悉的面容，不知此生何往，此身何处。
她茫然地回头，在黑暗之中，看见赵不执也像是被摄取了魂魄，刚刚醒来。
阿渡喃喃道：“这座神像，是……我？”
赵不执抬起头，望向神像的脸庞，工匠将神像雕刻的分毫毕现、栩栩如生，祂披发赤足，头戴花冠，弯眉杏目，的确与阿渡长得一模一样！
赵不执想起自己在心魔幻境中曾经看到过的场景，阿渡和一个人并肩站在巨大的白玉前面，看着工匠雕刻神像……如果雕刻的神像就是阿渡，那站在她旁边的人又是谁？
一瞬间有太多疑惑涌上心头，赵不执回过头，原想询问，却见阿渡捂住头，痛苦地蹲了下来，血泪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她嘶声道：“是谁？我到底是谁？1”
“阿渡！”赵不执急忙上前，支撑住阿渡，扶她远离神像，在一旁坐下。
他见鱼妖一去不返，不敢在此多做停留，便将除魔伞撑开，放在阿渡身旁，教她趺坐静心：“不要勉强去想，你先在此休息，我去周围探看一番，找找还有没有更多信息。”
阿渡点点头，依言趺坐，果然感觉好了很多，赵不执见她缓和，这才放心，将弑神握在手中，绕过神像，继续向前。
神像身前有一方台阶，台阶向下，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潭水中央有一块平台，形状规则而平坦……
赵不执这才发现，他从洞窟一直往前，竟然又绕回了先前鱼妖所居住的溶洞，而此刻，那些均匀摆放在平台上的物体不见了，平台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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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执心中警铃一振，将掌中托举的火焰向空中一抛，随着火光的升起，他看见潭心上方悬浮着上百个圆球，一颗一颗，在火光的映照下显现出金色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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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坠落 我是被偏爱的么？
等待大鱼的是赵不执以剑光织就得网。
赵不执足尖点着漫天倒挂的钟乳石，以男童矮小的身躯周旋于庞然大物之侧，他身形灵敏，走位灵活，不时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突进，直杀的鱼妖左支右绌，无力应对。
毕竟碍于身形限制，赵不执只能以这样频繁而精细的操作消耗大鱼，可是大鱼身体庞大，早已不耐与凡人如此纠葛，它张开大口，朝着琥珀的方向用力一吸。
阿渡从踩着潭中凸起的石笋，几个跳跃向平台靠近，没顾得上引风，琥珀便毫无阻力地被大鱼吸进了口中。
溶洞之中失去琥珀的照亮，再一次回归黑暗，白色的鱼妖拿下一局，躲开赵不执追逐而来的剑芒，一转身，想要赶回祭台。
“喂！鱼妖！”
黑暗之中，阿渡仿佛散发着莹白的光芒，她施施然站在平台上，面前躺着一只黑色的大鱼，在她女童身姿面前，庞大的像一座山。
阿渡用足尖点了点黑鱼的头顶，语带威胁：“你献祭童男童女，是想要复活这条阴鱼，对吗？”
白鱼从空中种种跌落，它伏在潭水旁，从胸腔中呼出沉沉的怒吼：“神女！”
“喂！别那么大声！”阿渡掏了掏耳朵，命令道，“把琥珀吐出来！”
鱼妖没有回答，它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显然气得不轻。
阿渡足尖用力，在黑色大鱼光滑的皮肤上踩出一个凹陷，一字一顿道：“把琥珀吐出来！”
白鱼紧张道：“别伤它！”张开嘴，挨个把琥珀吐了出来。
阿渡看清了琥珀包裹下的童男童女，命令道：“把他们都放出来！”
白鱼受伤的独眼中渗出血来，它慢慢张嘴，吐出一连串气泡，把琥珀包裹进其中，琥珀就像加热过的蜡油一般，融化了。
孩童们被释放出来，躺倒了一地，片刻，有孩童懵懂的苏醒，乍一见面前像小山一样巨大的白鱼，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扯起嗓子大哭起来，他们的哭声很快惊醒其他还在沉睡的童子，一时间，山洞里哭成了一片。
“嘶……”阿渡掏了掏耳朵，自言自语道，“放早了。”
赵不执手忙脚乱地收拢孩童，短小的身躯完美的融进了孩子群，大声喊道：“孩子们，跟我走！”
“你是谁？”
“你自己也是个小孩！”
“还没我高，充什么老大？”
…
孩子们哭归哭，闹归闹，在不听话不服管上却出奇的一致，赵不执第一次在一件事情上感到力不从心，也不由得头痛起来。
阿渡道：“要不，你把他们再变成琥珀？”
白鱼委顿在地，轻声道：“神女，你有没有想过，这里群山环绕，为什么会出现两条鱼妖？”
“……”阿渡没有回话，这也正是她疑惑的地方，这里有山有水，自然也有鱼，可是小小的水潭，生出这样大的鱼妖，这不合理。
白鱼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笑声：“都是因为你啊！神女！”
“因为我？”
“你难道没有发现？这里处处都是神迹，神来过，所以才有了琥珀村。将一个村庄凝结在时光里，这时神才做得到的事情啊！”
阿渡凝眉思索，鱼妖见她神情，迷惑似乎不是作伪，它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忘了？哈哈哈哈！原来如此……你竟然忘了吗？”
鱼妖仰头大笑：“你忘记了！这里曾是一片宽广的琥珀，而你，你建造了村庄，便将湖泊填平，你忧心于战乱，于是引来群山环绕。琥珀村被隔绝于世俗之外，在村民眼里，你是神女，是天降的救星，而我呢？！”
它的笑声如同哀鸣，自顾自道：“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家园被你轻易摧毁，神女一顾，沧海桑田，谁还记得这里水草丰茂，曾是无数水族成长的乐园？”
阿渡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她想起壁画上所看到的那些场景，神自天边引来清泉，又将山脉环绕周围，为琥珀村打造了一片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原来……这些都是琥珀村民对于神的一种美化吗？如果鱼妖说的是真的……
白鱼话音一转，阴沉道：“可我还得感谢你！村民们为了供奉你，凿开山壁，为神塑造金身，给我和阿阴留下了一块容身之地。几千年来，我们俩顶替着你的身份，享受着村民的供奉，阿阴心善，她既食了你的香火，便替你之责守护村民，可是……村民杀死了她！”
“阿阴……”阿渡看了看脚下地黑鱼，两条大鱼一黑一白，酷似太极图上的阴阳两鱼，这一条是阿阴，那另一条自然就是阿阳了。
血泪从那只失去光泽的单瞳里汩汩流出，白鱼哽咽道：“阿阴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真身，村民们便对她喊打喊杀，他们利用阿阴对他们的信任，重伤了她！他们把她绑在神庙外，暴晒了整整八十一天……八十一天！阿阴死了！”
阿渡听得心下戚戚，一张嘴，问得却不合时宜：“她死时，你在哪儿？”
白鱼顿了一下，才道：“我当时在闭关，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直到她彻底死亡那一刻，我才有所感应。”
阿渡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立刻出关，杀了村民报仇？”
白鱼被阿渡的快意恩仇震慑了一下，它嗫嚅了一下，辩解道：“那毕竟是阿阴全心守护的村民，我如果杀了他们，阿阴会怪我的。”
“你怕她伤心？”阿渡疑惑道，“那你用童男童女献祭，就不怕她伤心怪你吗？”
白鱼无言以对，“哼”了一声，转而道：“是！那时候是我实力不济，不能替阿阴报仇，所以我保全了她的尸体，我要复活她！我终于等到了！三百多年前，神庙倒塌，环山门开，我趁机而出，终于找到了复活阿阴的办法！我继续替阿阴守护着琥珀村，不过要四年一对童男童女而已！三百二十年了，三百二十年！过了今晚，阿阴就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阿渡听着它的控诉，有什么年头一闪而过，她没有来得及抓住。
童男童女们初时听得懵懵懂懂，听到这里，一个男童忽然插嘴道：“你的阿阴要活，我们就该死吗？”
“阿阴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了吗？”
“你逼着我们村上供童男童女，不上供就要死，这算什么守护？你这是……是敲诈！”
“对！敲诈！”
童子们七嘴八舌一顿抢白，白鱼被气得不轻，怒吼一声，声波冲击着山壁，钟乳石扑簌簌落下。
童男童女们被吓得抱头逃窜，白鱼道：“论过错，你们抢占我家园在前；论仇恨，你们杀死阿阴在前；论实力，我曾经弱小而今强大，你们既然无力反抗，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
“好好好！”阿渡抚掌道，“你既然信奉弱肉强食，事情就好办了。”
“按你所说，抢占你家园，过错在我，不在琥珀村民。我承诺为你寻找一处宝地修炼，助你成仙。
“杀死阿阴，过错在村民，但三百二十年前，你大肆屠戮，这段恩怨彼此勾销。
“只有一事，你复活阿阴，违逆天道，伤害无辜，我不能放任。这样安排，你可服气？”
自从见到自己的神像，阿渡渐渐相信自己真的是一位神女，加上她体内神力复苏，真的让她有种可以完成世间一切愿望的感觉，所以她才大胆下这样的承诺。
白鱼没有说话，巨大的头颅低垂，仿若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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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神明 你想要救她吗？
赵不执发现自己在一片灰雾里，那片雾气遮蔽了一切，他找不到方向，只好凭借直觉往前走。
一直走，一直走，赵不执看见了前面的亮光。
……
“你听说了吗？山鬼被灭族了！”
“灭族？怎会如此？神有百族，山鬼不过是其中最平凡的一支，听说他们居住于环山之内，与世无争，谁会去灭他们？”
“这世上能灭山鬼全族的屈指可数，你说是谁？”
“嘘……”
赵不执神志模糊地想：“山鬼？鱼妖临死前曾经这样叫过阿渡，是阿渡吗？……阿渡！”
赵不执浑身一颤，神智清醒过来，灰雾散去了，他发现自己在一座深山里。
刚下过一场雨，草木绿油油的，山里的空气湿润，风吹过，隐隐含着血腥味，一转眼，赵不执看见地上趴着一个人。
那是一位少女，她穿着一身五彩的长裙，趴在一滩泥水里，她的裙摆被泥水打湿了，莹白的纤足也染上了泥污，足上的金铃垂落下来，整个人毫无生机。
尽管只是一个狼狈的背影，赵不执却一眼认出，那是阿渡。他急忙伸手去扶，伸出的手却穿过了她。
……
“快看，地上躺着个人！”
“别看了，她已经死了。”
“是山鬼族的吗？”
“糟了！祂不会还在附近吧？”
“快走快走！”
两个路人一边说话，一边绕过阿渡继续向前走。赵不执着急地去拉他们：“别走，帮帮她！”
路人却好像听不见他的呼声，径直穿过他的身体，漠然的离开了。
赵不执低头看看自己，他的身体呈半透明的样子，无法与任何事物产生交互，仿佛是一段魂体。
怎么会这样？
赵不执努力回想，一瞬间，山洞、潭水、琥珀、鱼妖……大量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他回忆起之前种种，不由得怀疑，难道他已经死了？
他的目光落在阿渡身上，很快否定了自己：不，这只是一段幻境，阿渡不可能这样死去。
可是，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是鱼妖作祟？还是神明指引？
阿渡呢？她还好吗？
眼前的她是真实还是虚幻的？
思维混乱之间，远远的，从山那边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步态慵懒而从容，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悠然地唱着歌。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他的歌声清越而悠扬，有时如长龙出水，吟啸于九天之上，有时如黄钟大吕，希音渺渺渐远渐消。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他一边唱着，一边走着，步伐舒展，却速度奇快，几句之间，已从远处来到了赵不执身边。
他抬起双眼，向赵不执所在的方向投来的一瞥，忽然顿住了脚步。
那人双眉斜斜入鬓，一双眼睛如同点漆，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让赵不执几乎以为他看到了自己。
“你看得见我吗！”赵不执问。
那人却恍若未闻，朝赵不执的方向伸出手，折下了山壁上的一朵花。他抚摸着花瓣微笑道：“奇怪，你本不该开在此时。”
“你听得见我吗？”赵不执又问。
那人抬手，将花朵簪在头上，姿态是说不尽的潇洒风流：“春寒犹料峭，绝壁却逢生……哈！是生机啊！”
他似乎十分高兴，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赵不执犹不死心，问道：“你能不能救一救阿渡？”
那人自顾自地且歌且舞，许久之后，才停下来，他轻抚衣冠，在阿渡面前停了下来。
“山鬼？怎么死在了这儿？”那人喃喃自语，忽然抚掌大笑道，“生遇死，死转生，阴阳际会，生生不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神神叨叨，满嘴胡言，赵不执听得一头雾水，急得伸手去抓，想叫他赶紧救人，谁承想，这一抓，他的手竟然没有穿过去，而是真真切切的抓住了对方的一片衣角。
实体触碰的瞬间，两人同时顿住了，那人低头望向衣角，嘴角忽然扬起一抹诡谲的笑容。
“你想要我救她呀？”那人低着头，长发落下一片阴影，看不出神情。
赵不执握了握那片衣角，触感很真实，他低头看向自己，仍是半透明的虚体，他伸手去扶阿渡，再一次从她的身体穿过去。
赵不执问：“你能救她吗？”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那人道。
“她……”赵不执犹豫了，他其实并不了解阿渡的来历，“神女？……山鬼？”
“神女？好哇！神女！”那人眼睛微微一亮，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那人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而癫狂的笑容：“我啊，我就是灭了山鬼全族的人。”
一阵风起，赵不执再次闻到了远处传来隐隐的血腥味，他感到皮肤起了一层微微的战栗，他问道：“……祂？”
赵不执想起在心魔幻境中见到的那个背影，此刻，那道身影与眼前之人相重叠，他又想起了神庙壁画上的创世传说，每一个阿渡出现地地方，都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难道就是眼前的祂？
赵不执冷静地说：“在我的世界，并没有任何关于神的记载，你和阿渡是什么关系？”
那人似乎对他的问题不屑一顾，只说道：“不，我来过这个世界，在你的时代里，我已陨落，可是，你正处在我的时代啊！”
“哗！”一群鸟拍了拍翅膀，从树林间飞起，赵不执被这声音惊动，快速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
赵不执再次想起琥珀村的传说，神创造了琥珀村，然后离开了，去往更大的世界，祂要去熄灭外面的战火……
琥珀村所描述的那位神，真的是阿渡吗？
在琥珀村民被封印在时光之外的几千年岁月里，神去了哪里？祂离开了这个世界吗？祂熄灭了战火吗？更广阔的大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吗？在那片未知的世界里，究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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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往事 难怪她梦见火场，原……
阿渡没想过自己会被神召唤而来，明明上一秒，她还是被雷劈中，漂浮在冥河里的幽魂。混沌中，她看见有一缕光出现，它牵引着自己，来到了异世，再清醒过来，她已经变成了神族少女。
召唤她来的神叫做岐渊。
在岐渊塞给她的记忆里，她看到那个神族少女的一生。山鬼族都是乐天派，她像其他族人那样，在无忧无虑中长大，快乐而又平凡，直到有一天，遇见了岐渊。
那时，岐渊受伤了，浑身是血，神族少女无知无畏地把他引到了自己的家里，热情的向他介绍着自己的族人，而岐渊英俊风趣而又有礼貌，族人们都很喜欢他。
山鬼族幽居山中，不擅交际，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岐渊在外声名狼藉，彼时神族与魔族交战，岐渊横空出世，一度成为神族之中威名赫赫的煞星，可神们都说，岐渊斩尽妖魔后，自己也受戾气污染，入魔了。
岐渊开始屠杀神族，不论有无过往交际，他一族一族的，把神族灭了个干净。
天真乐观的山鬼族并不知道大祸临头，就将这尊煞星迎了进来。果然，岐渊伤好后，迎接山鬼族的，是岐渊的屠刀，山鬼族的鲜血流成了河，就连救了岐渊的神族少女，也被他斩于剑下。
阿渡理顺了神族少女记忆里的故事，忍不住暗骂一声：“疯子！”
她应召而来，被放进神族少女的身体里，很难不与本尊产生共情，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她跟在岐渊身边，看到了种种事情，无一不在向她说明，岐渊是个疯子！
岐渊在屠戮神族，而且是有计划的，无差别的，一族一族的屠杀神族。哪怕这一族与他无冤无仇，甚至对他有恩，他也照杀不误。
外界传闻岐渊入魔，可是在阿渡看来，他很清醒。
岐渊杀戮，只是因为他想要杀戮，入魔这样的理由，简直是外人无法理解他的作为，给他找出的借口。
阿渡很难以自己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岐渊，他身为神族，为什么要屠杀神族？他杀了神族少女阿渡，为什么又要把自己从异世引来，复活阿渡？
怎么也解释不通。
后来的几年里，阿渡跟着岐渊游历人间，看他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他不愧是神族曾经的骄傲，即便残存的神族一次又一次组织起对他的围攻，却不过是把自己送到岐渊面前，加剧了岐渊灭亡神族的速度。
阿渡一再提醒自己，她只是异世过客，不必对这个虚幻的世界共情，直到有一次看到岐渊将一位神族幼儿斩于自己面前，她终于忍不住，对岐渊破口大骂。
“你这个疯子！你、你有病！你是……杀戮机器！你残杀同类！残杀幼童！你、你不得好死！”作为一个文明青年，阿渡不太会骂人，搜肠刮肚的用最恶毒的词汇诅咒着岐渊。
没想到，岐渊却笑了。
“你笑什么？”阿渡感觉到后背发凉，退后一步，警惕地望着对方。
她这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岐渊神也杀得，魔也杀得，凭什么不会杀她？她有什么特殊，值得岐渊另眼相待？
岐渊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我以为你是一块木头，还好，总算有一点情绪，会跟这个世界共情。”
“你在我面前杀人，就是为了让我和这个世界共情？”阿渡觉得匪夷所思，她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复活我？”
岐渊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掸掸衣袖道：“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也不是正确的时机。”
阿渡忽略了前面那一句，不怕死地刨根问底道：“问个问题还要挑什么时机，你现在不是很闲吗？不回答我的问题，又赶着做什么？”
岐渊回过头，看着她露齿一笑：“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挑衅我，此时此刻，我不对你略施惩戒，怎么担得起疯子之名？”
他说着，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阿渡的后颈，阿渡只觉得从脖子麻到了全身，然后被岐渊单手拎起来，从山顶直接丢了出去。
阿渡紧闭着眼睛和嘴巴，惊恐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被岐渊从山顶直接丢了下来，然后咚地一声，掉进了一泊湖水里。
湖里的鱼亲近神族，纷纷游到她的脚底，把她托举上岸，阿渡上了岸，睁开眼睛，看见岸边拜倒了一片，他们虔诚地跪倒在地，大声喊着：“是神女！神女仙灵啦！”
经过几年的游历，阿渡已经能够一眼区分神族和人族的区别，眼前这一群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人群，他们是人族。
阿渡抬头望向山顶，那里已经没有了岐渊的身影，她皱起眉，岐渊又在发什么疯，竟然这么简单的放她自由了？
人族一个挨着一个挤了过来，他们的眼睛里全是渴望，阿渡忍不住退后，戒备的问：“你们想干什么？”
“神女，你吃不吃东西？”
“神女，你喝不喝水？”
“神女，你是下凡来拯救我们的吗？”
他们眼中全是对神明的仰望与尊崇，饱含殷切的凑上来，把原本不多的食物和水献上来，期待能获得神明的垂怜。
意识到这一点，阿渡神情却冷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并非凡人所期待的救世主，她不过是套了一层神族的壳子，一介凡人而已，她没有什么神通，更不能拯救谁，就连自己也不过是岐渊拿捏在手中的傀儡，甚至不清楚他把自己召唤而来究竟有何目的。
与其给人希望却让其破灭，不如一开始就冷漠拒绝，阿渡冰冷道：“我不是什么神女，也不会拯救谁。走开。”
阿渡说完，不管跪倒一地的凡人，兀自站起来，靠着一旁休息。她不知道岐渊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却清楚地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与其胡思乱想，不如以静制动，管他什么目的，休息好才有精神应对。
这样想着，阿渡靠着山脚，渐渐睡了过去。
她睡着了，旁边的凡人可睡不着，其时，人族不过是附庸在神族下面的渺小种族，因为神族与魔族、以及神族自己之间的混战，整个世界已经被破坏的千疮百孔，人族只有在夹缝里求生，在他们短暂如蜉蝣的生命中，唯有期待神明偶尔一顾的垂怜。
神族对他们冷言冷语不是应该的吗？神女竟然肯跟他们说话，已经是大大的亲民了！
当晚，阿渡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陷身在铁皮屋子里，被人封死在里面出不去，外面着火了，有人在救火，巨大的水流敲打在火场里，却怎么也冲不到她所在的空间，她在里面快被憋死了，忽然，岐渊揪着她的脖子，把她从屋子里拎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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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供奉 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阿渡在凡人们的呼啸声中眩晕了一下，她看向自己的手掌，有些难以置信。
在过去的几年里，她跟随着岐渊涉过许多神魔交战的战场，她不是没想过自己穿到神族身体里，会有怎样的潜能，可是事实证明，她没有，神族壳子里装的是在普通不过的一个凡人魂魄而已，她没有任何异能。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自己的神力究竟从何而来。
一个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喜欢吗？这种操控天地威能的力量？”
熟悉的声音让阿渡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反过手，试图用刚得来的神力对抗声音的主人，却被对方轻松握住。
阿渡回过头，岐渊用二指捏住她的手腕，挑眉道：“刚得到神力，就想要杀我？你也这么恨我？”
阿渡把手抽回来，平静地说：“不恨你，也不想杀你，你给我神力，难道还不让我试试吗？”
“不是我。”岐渊淡笑一声，头往旁边微微一偏道，“是他们。”
“凡人？”阿渡讷讷问道。
岐渊道：“神族和人族明明长相相同，神之所以为神，你以为是为什么？”
“因为……凡人？”阿渡顺着岐渊地话往下猜。
岐渊道：“因为他们供奉的香火。凡人的香火里寄托着他们的愿望，无数个愿力结合，就会有撬动天地的威能，如果没有凡人的信奉，神族什么也不是。你得了凡人的香火，自然，也就获得了神的力量。”
竟是如此吗？阿渡思忖道：“这么说，谁得到的香火越多，神力也就越强大？如果有一天，凡人不再供奉神族呢？”
岐渊扯了扯嘴角：“没有了万物生灵的供奉，神族当然什么都不是，可是，没有神族，人类也同样什么都不是。”
见阿渡露出怀疑地神情，岐渊道：“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岐渊随手一挥，给阿渡展示了一段未来，在这段未来之中，人类不再供奉神族，神族消失，人族用尽一切匪夷所思的手段，妄图获得神明的力量，反而将世界推向了更无序的混沌之中，一幕幕血腥残忍的场景从阿渡眼前略过，她看见一片血池，里面漂浮着各种生灵的尸体，弱小的凡人从血池里伸出手来，竭力探出脑袋想要活下去。
阿渡看见一个静静漂浮在血池之上的小小尸体，他睁着眼睛，仿佛还在期翼未来，却过早的夭折，被同类残杀在这里。
岐渊哂道：“人类啊，渺小而又充满野心的动物，如果无法将希望寄托在更强大的种族身上，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会堕落到什么地步。”
画面到这里停止了。
阿渡转过头问：“这是你看到的全部吗？”
岐渊道：“我神力不足，只够开启这样一截片段，但，这已经够了，不是吗？”
阿渡看着岐渊地眼睛，一字一顿道：“不，你不了解人族，这不是未来的全部。人类渺小，又充满野心，可他们还有更多神族身上没有的特质。他们团结、勇敢、坚韧，更重要的是，他们也许会对强者一时俯首，却绝不会对命运轻易低头！”
岐渊眯起眼睛，不悦地打量着阿渡，仿佛在思考她话中的意义，片刻，他道：“你说这么多，不过是一段没有意义的热血高调，我不知道人族会有多么伟大，我只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他指了指画面中那个漂浮在血池里的男孩，问道，“如你所说，他死了，难道还能再活？”
阿渡回头看了看那个男孩，他的瞳孔已经扩散，显然再也没有生还的能力，阿渡咬咬牙，却偏要和岐渊对抗：“连我都可以死而复生，他为什么不行？”
话音刚落，岐渊所展示的画面却停止了定格，飘满浮尸的血池忽然爆炸了，血池蠕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诞生……
阿渡惊讶地看着画面的变化，就在这时，岐渊的神力再也无法支撑窥探未来，画面一黑，消失了。
岐渊也有了片刻的怔忡，他扯了扯嘴角，似是嘲讽：“言灵之力……我倒是小瞧了你，他们奉你为神，还是有些道理。”
一路同行以来，阿渡深知岐渊给人洗脑的功力有多么强大，只要他想，就能把世界上最顽固的脑袋塑造成他想要的样子。她不想和岐渊多做争辩，平静地说：“我本就是凡人，也不想当什么神。他们给了我神力，那我就用这力量回馈他们。”
“哦？”岐渊的眼中兴起一抹兴味，“你想要做什么？”
“他们求什么，我就做什么。把愿力还给他们，我还是我。”
岐渊唇角含笑，沉默不语。
后面的几天，阿渡专注于收取凡人们的愿望，颠沛流离之下，他们的愿望出奇的一致，往小了说是衣食住行，往大了说是太平盛世。
阿渡思考良久道：“我知道了！”
“怎么？”
阿渡道：“他们想要太平盛世，我无法满足，外面征战与否，在你，不在我。他们想要衣食住行，我也无法满足，他们自己有手有脚，只要给他们安宁，他们就可以自己创造。”
“所以呢？”
“我解决不了乱世，却可以给他们开辟一角安宁，让他们不受外界战火纷争，不受自然灾害侵扰。”
一边说着，她兴致勃勃地登上了山顶，俯瞰山谷，打量此间地势，这里风光秀美，两边山峦迭起，树木青翠，一块巨大的湖泊镶嵌其中，宛若银镜。
但这并不是适合凡人生存的世外桃源，阿渡闭上眼睛构想：这里需要一大块平地，让凡人们能够建起足够的屋舍；这里需要一大片沃土，让凡人们有足够的天地耕种起粮食；这里需要一条平缓清澈的河流，供凡人们饮水濯衣；这里还需要……
随着她脑中的构想，嶙峋的山峰被削了下来，填入湖泊；湖底的沃泥被捞起，铺上了田野；田野上一条河流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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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封印 这颗琥珀，终究还是……
这天，一群孩童兴高采烈地来请阿渡。
阿渡迷惑地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孩童们你推我搡的不肯回答，神秘兮兮地把她往山那边带，阿渡跟着他们走近山边，那是岐渊填平湖泊又立起山峰的地方，他们带着她走了进去，然后看到了一个宏伟的洞窟，里面雕梁画柱，彩绘着神明移山填湖的创世之功，阿渡一边走，一边看得汗颜，再往前，看见了一尊被红布遮盖了轮廓的神像。
孩童们雀跃的跑下神像前的丹墀，站在开满荷花的水潭前，那里站满了人族，他们个个面带红光，满怀欣喜的望着阿渡，尽管没有人说话，阿渡却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对神明的敬畏与感激。
岐渊站在神像旁，手里握着红布，微笑着看向阿渡，忽得用力一扯。
红布飘落下来，露出了精雕细琢的全貌，阿渡望着那张酷似自己的面庞，呼吸停滞一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琥珀村的村民们齐齐拜倒，口中齐齐念诵神女尊名，阿渡在山呼海啸地念诵声中，感到愿力像潮水一般从信徒的身上扩散开来，如有实质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拍打在她的身上，神明的威能在她的体内增长，她的意识有片刻的抽离，仿佛升到了石窟顶端，俯视众生。
她的目光一个一个从凡人的头顶扫过，那些信徒也随之感受到被沐浴在神光之下，温暖又安全。阿渡的目光望向神像，望向站在神像旁边的岐渊……
岐渊若有所感，忽得一抬头，目光直直对上了漂浮在上空的阿渡，他眉目舒展，扬起唇角，好似开心的笑了。
下一秒，他立起手刃，毫无征兆地劈砍在阿渡的脖子后面，跪伏在地的信徒们丝毫没有察觉，他们的神明被另一尊煞神轻易的敲晕，软倒下去，落进了对方的怀里。
阿渡再一次醒过来地时候，信徒们已经从洞窟里散了出去，长明的灯火在山壁上幽幽闪动，阿渡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壁触感温热，她茫然地望向头顶四方的天空，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你醒啦？”
是岐渊！
昏迷前的记忆涌入脑海，阿渡想起来，自己在接受人族朝拜时，感到自身神力达到了顶峰，同时，岐渊下手打晕了她。
脖颈后面的疼痛这时才传入脑海，阿渡“嘶”了一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岐渊道：“这是由东海扶桑木打造的棺材，我专门为你定制的，喜欢吗？”
“棺材？”阿渡问，“你发什么疯。”
岐渊以指为刃，在棺木上雕刻着佶屈的铭文，他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屑，淡淡道：“你虽为神族，却不过是不入流的山鬼一族，原本担不了神位。你想要成神，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阿渡从他平静地语调下读出了一抹不详，她克制下心内的不安，争辩道：“我又不想成神。”
岐渊笑了笑，从棺材外探头看了她一眼，用宠溺孩子的语气道：“是啊，我把你从异世引来，原本只是因为看到了一些契机，随手为之罢了。没有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要好，琥珀村的事情，你做的很好，可堪为神。”
“你是故意的？”阿渡想起那天岐渊将她丢下了山，“你故意把我丢在凡人面前，就是在试探我？”
岐渊自顾道：“一个神族，想要登临神位，不是生来的。你要有足够的信徒，要有源源不断的香火，还有……”
他刻下了最后一笔铭文，拂去上面的碎屑，又从旁边拿出了一碗红色的液体，用手指沾着它在铭文上描绘。
阿渡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她问：“还有什么？你在用谁的血？你究竟想做什么？”
“别担心，我没有杀人，这些血，是你的信徒们自愿供奉的，我从每个人心头取了一点血，用它来封印你，再好不过。”
“封印我？”阿渡想要从棺材里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被一红一蓝两道光绳紧紧捆住，动弹不得，她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总是这样，我说的话，只知道抬杠，从不认真思考。”岐渊又露出微笑，可这笑容令阿渡感到毛骨悚然，“我要让你登临神位。哦，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成神的条件有三，除了信徒和香火，还有一件最为重要，那就是跳脱出尘世之外，在凡人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成为传说。”
听到这里阿渡终于明白岐渊想要做什么了。
他要封印她，让她以传说的姿态永远活在别人的记忆中，她已经无力去追问岐渊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要想到自己会被封印在这具棺材之中不见天日，她感到由衷的恐惧。
阿渡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不畏惧死，可她害怕被活埋，被没有期限的活埋。
她莹亮的眼中终于涌上了名为恐惧的情绪，她祈求地看着岐渊，哀哀道：“杀了我，我不成神。”
岐渊漠然地看着她：“这由不得你。”
随着信徒的鲜血在棺材上一笔笔勾勒，阿渡感觉到力量被从她的体内抽走，最后一笔落下，她竭尽全力才睁开眼睛，只能气若游丝道：“我恨你。”
可是岐渊冷漠的脸上却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像一位父亲那样，端详着自己得意的孩子，温柔地抚去她眼角滑落的泪痕，冰冷而又决然道：“恨我吧，来杀我吧。”
棺盖在阿渡的头顶合拢，她彻底沉睡了过去。
……
漂浮在潭底的时间里，人生过往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亮起，阿渡终于想起了那一段随着她一同被封印的记忆。
她的口中吐出最后一个气泡，不再分离挣扎，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隐约间，她似乎看到赵不执在奋力向她游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哗啦！”
不知过了多久，琥珀村祠堂边的水塘里冒出了气泡，一直浑身漆黑的大鱼浮了上来。
大鱼的独眼紧闭，翻着肚皮浮上水面，轻轻靠岸，忽然，鱼口一张，从里面跑出许多童子来。
“爹！”
“娘！”
“姐姐！”
……
那是琥珀村历年供奉的童子们，甫一落地，他们便喊着叫着，迫不及待地冲回各自家里，去寻找家人。
童子们四散而空，鱼嘴再次张开，赵不执抱着阿渡，从里面走了出来。
童子们回家心切，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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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岐渊 砖石的背面有一只眼……
孩子们哭累了，睡了过去。
阿渡引来山土，将村民的尸体掩埋起来，她盘腿坐下，看见远处树立的残砖，忽然觉得，那好似是一块墓碑。
里面埋葬着什么？
她也说不清。
赵不执发现阿渡情绪低落，有心开导，却不知从何说起，在潭底时，他曾短暂窥见了阿渡的过往，他不知道阿渡为什么死而复生，也不知道那段场景中出现的男人究竟是谁，他在阿渡身旁坐了下来，静静地陪伴着她。
“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原来，我……不，曾经的那个我，是神族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山鬼族，你听说过吗？”
赵不执凝眉思索着，阿渡却并没有期待他的答案，继续道：“可是，那时候有一个很厉害的神，他把山鬼族全都杀了，偏偏救了我。他带我见识天地众生，还做了很多事情，他想要把我送上神座……我……我不明白。”
“他为什么要杀山鬼族？”
“不仅仅是山鬼族，他把所有的神族都杀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时候，大家都在传闻，他疯了。”
赵不执想起了那个缓步轻裘在山间吟唱的身影，默了默，问道：“你恨他吗？”
阿渡垂着头，想起那个趴在泥土里的神族少女，原身应该是恨的吧，而她……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不恨，我只是……读不懂他。”
“他去哪儿了？”
“我也想知道答案。”
说话间，夜空中划过几道剑光，当先的一道红光又快又急，像一道流星划过，转瞬落在了他们面前。
来者一身飘逸白色长袍，虬髯遮住大半张脸，浓眉一挑，哈哈大笑道：“师弟，又碰到了啊！”
赵不执不由得惊讶：“你是怎么过来的？”
宋归星莫名道：“就……御剑过来的呀。怎么了？”
赵不执把琥珀村存在不明结界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宋归星兴致满满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会长高变宽的山呢……走走走！我看看去！”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红光，直奔琥珀山而去。
宋元安从他身后走出来，一脸持重地对赵不执行了个礼，并把倒海帮事情的后续一五一十跟赵不执说了。
灵玉精心炼制的妖丹被阿渡吃了，又误以为门下帮众都被杀害，原本很是恼火，以他锱铢必较的性格，这事很难揭过。但他自己本身心里有鬼，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下辖领地会出现魔物，而魔物的妖丹偏偏出现在他的丹房。
是以，宋归星第一时间赶到丹房说情，又派出元安火速赶回蓬莱仙宗搬来救兵，看在蓬莱仙宗的面子上，灵玉虽然心有不忿，这事情最终还是双方各退一步，以蓬莱仙宗赔偿倒海帮损失为结束。
赵不执颔首道：“元安，这里还有一百六十个无家可归的孩童，麻烦你把他们收拢起来，一起带回宗门去收养吧。”
宋元安道：“是。”
他抬头看看天色，预计是要赶路，便走到一个男童身旁，轻轻摇晃他的身体：“醒醒，醒醒……”
阿渡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赵不执道：“对了，赵不执，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其中有一件，也许和你有关。”
“什么？”
赵不执低下头，认真听阿渡说话，正在这时，宋归星御剑俯冲下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师弟！你搞错了吧？这座山平平无奇，根本就没有什么结界！”
阿渡和赵不执同时愣了一下，婉娘的话言犹在耳，他们自己也曾经亲手试过，琥珀村的确笼罩在一个结界之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琥珀山更是谁也没办法翻越过去。
可是……既然宋归星他们从外面轻易的御剑而来，那是不是说明，结界已经被打破了？
惊疑之间，那边逐一叫醒孩童的宋元安忽然失去了一贯的沉稳，大声叫道：“师父！师叔！他们都没气了！”
“什么？”宋归星闻言瞪大了双眼。
阿渡疾行两步，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的童子，喃喃道：“魂魄全都消失了……”她抬头四顾，山野寂静，一只飞鸟也无，未知的恐惧潜藏在黑暗之中。
她忽然想到，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桃源之地，村民们尚且不知道外面人族开始修仙的事情，鱼妖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学会用献祭的方式，复活它的同伴？
鱼妖死后，出现在水潭上方的那只眼睛究竟属于谁？
“我将归来。”
说这话的人是谁？给琥珀村留下封印的人是谁？又是谁取走了琥珀村民的性命？
一个又一个疑问重重地敲击在脑海，有一个名字浮了上来，渐渐清晰。
岐渊。
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
他没有死吗？
如果他仍然在世，为什么几千年来，再也没有关于神的信息？他去了哪里？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阿渡的脸上惊疑不定，一个又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闪过她的脑海。
“神的印记……”她忽然想起婉娘说过的话，琥珀村里有神留下的印记，她一言不发，转身向琥珀村跑去，她忘记了自己是能飞的神女，只知道凭借本能向前奔跑，她跑得飞快，眼睛盯着山下的村庄，将呼啸的风抛在脑后，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岐渊！这一切的背后一定就是岐渊！她要找到岐渊！
她冲进琥珀村，在一片死寂的村庄里四处翻找，宋归星带着一众徒弟跟在后面，感到莫名其妙，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赵不执一抬手拦下。
“在哪儿……”阿渡喃喃道，“神留下的印记到底在哪儿？”
她埋头翻找一无所获，忽然，见宋元安手中抱着一块从祠堂废墟中翻找出来的残转，上面刻着代表神明的符号，那朵花，就象征着山鬼的花冠。
阿渡动作一顿，一下把那块转抢了过来。
“那是……”在赵不执的注视下，宋元安收回了手，讷讷道，“要带回宗门的证物……”
阿渡把刻着符号的砖石拿在手上，她看了看背面，又翻过来看看正面，然后，翻到了背面。
砖石的背面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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