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成猛禽后我啥都吃》 1. 第 1 章 为您提供大神 塔黄花开 的《转生成猛禽后我啥都吃》最快更新 1. 第 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 2 章 灵泉水下肚,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五脏六腑向翅膀延伸,下腹像是有火在烧,那火力沿着经脉蔓延开来,每一根羽毛都充满力量。白孟禾忍不住扇动双翼,腾得一下一跳十几米,升空速度跟发射火箭似的。 “酷!” “what?我怎么会说话了!”白孟禾在空中快活地盘旋了几圈,话语出口才发现不是咕咕声。声音清脆响亮,像没变声的小男孩。 “谢谢你啊小青。不过你真叫小青吗?谁给你起的名字,有点敷衍吧?” “我……我确实不叫小青,不过你就先这么叫着吧。” “才开灵窍话就这么多,不好骗呀。”小狐狸暗想。 “我聪明嘛。对了,你叫我小白就行。” “我是小白,他是小青,跟演白蛇传似的,还是我占便宜。年轻的狐狸,想骗我当长期苦力,想太多了吧你!长着俩大翅膀的金雕还能叫你小狐狸拴住?”白孟禾在心中默默吐槽。 “小青,我们现在落仙山周围试试青索生效范围,知道大致范围再去找古树本体吧。” “言之有理!看来我的灵泉水效果不错,你个头长大了,脑子也变聪明了。” 白孟禾一滴灵泉水下肚,没感觉到自己有啥修为,就是好像力气更大了,羽毛更亮了,爪子更锋利了,一振翅能飞十几里了。落仙山不小,她只粗测范围,也存了想试试速度的意思,一刻钟就兜了一圈。 “呕……小白,你能不能稳当点,颠得我想吐,这样怎么给祈月仙子当坐骑?小心他们看你太废,把你的金毛全拔光。” “小青兄弟,我看古树的本体大致在这片地方,可这林子亮堂堂的,没见什么雾什么云的,难道是有结界?” “你小小年纪还知道结界呢?古树本体要是那么好找,还能轮得到啸林?我都活了八十年了,你管我叫兄弟是不是不合适?” “好吧小青兄弟,那该怎么找?” “只能碰碰运气了。” “这运气是怎么个碰法?”白孟禾上突下冲,左右腾挪,试图寻找结界入口。折腾到日落西山,啥也没发现。倒是几个小妖精围了过来,还以为小狐狸在训练金雕耍杂技。 小刺猬背上扎了几个果子,旁边长着兔耳鼠牙的可爱小妖精随手就摘下一个啃了起来;野牛和野马一边啃草一边聊天;傻狍子学着金雕左右腾挪,黄鼠狼抬头看看又低头看看,拍着肚子狂笑。 白孟禾来了兴致,冲着他们一个俯冲,小妖精们吓得一哄而散,只剩小刺猬慢悠悠卷成一团。 “明天再找吧。顺便找黄道长量个尺寸。” 黄道长长着一张倒三角脸,细眉毛细眼睛配上两条细细的胡子,青白道袍加身,白玉道冠还带着俩小翅膀,穿得仙风道骨,可一看脸就能推测出本体不是黄鼠狼就是黄喉貂。 黄道长的手也细细长长,最擅长手艺活,据说以前还干过盗匪,金盆洗手之后就专给人打造法器,他有一手械造绝活儿,身边伺候的都是亲手制作的傀儡,居所偏僻,但傀儡人来去有序,衣食住行都能代劳,乒乒乓乓得好不热闹。 “这就是祈月仙子新收的坐骑?毛色确实鲜亮。只是黄的太艳了,鞍座就配一副颜色浅淡的吧,压一压俗气。” “你才俗气你们全家都俗气,我这是霸气,懂什么。”白孟禾想杠又忍住了,她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会说话,少了许多八卦听。 一个傀儡人奉上一节软尺,黄道长也不近身,空中比比划划,那软尺自动游遍金雕全身。随即挥手收回软尺,让小狐狸两天后来取。 “等等,这小金雕颈间是覆天古树枝蔓制的吗?”小青乘着金雕正要离去,黄道长捻须犹豫间还是忍不住问道。 “啸林大王说确实是覆天古树枝蔓所制。怎么,您也感兴趣?” “唔,你过来,咱们详谈。” 小狐狸和黄道长走进屋内,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过了一会儿,将白孟禾也带到屋内,黄道长拿出一面刻满繁复符箓的小镜子,照在青索上,好一会儿才说,“藤蔓柔韧,这结索的手段倒称不上高明。只是我若将它除去,会不会引来虎啸林的责难?” “您尽管放心,我已将小金雕驯服,不需要绳索它也听话的很。您原样仿制一条,我加上狐族幻术,保管谁也看不出来。” 黄道长思索片刻,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儿,怀抱一样东西遮遮掩掩地出来了。 他先让小狐狸出去,才将那样东西拿出来,对准青索,白孟禾想看看是什么宝贝,这老道连不会说话的金雕也防,竟在她脖子上套了一个圈,令她没办法低头。 “行了,让小狐狸再加一道工序就完成了。”白孟禾的脖圈被摘掉,低头看青索已经被换成了外形一模一样的东西,就是颜色好像不太对。 “以假乱真啊,连我自己都看不出来区别。”小狐狸被傀儡请进屋,轻轻一抬手,粉色雾气落到白孟禾颈间,那伪造的青索瞬间变得和真的一样。 “鞍座一事就拜托您了,我们两天后来拿。告辞。” 从黄道长的居所出来,白孟禾又飞向前一天估测的古树本体范围。还没飞到,就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到地方一看,一群小妖怪围坐林间,一颗火红的槭树下,身高不足三寸的蝴蝶精灵翩翩起舞,斑斓的翅膀带着五彩流光,扇动之处还有花香阵阵。小妖精们啃着果子,讨论的正热闹。 “诸位在忙什么?”小青客客气气问道。 “我们在为封妃大典排演节目。小刺猬说您也在训练金雕杂技,咱们都想看看呢。往常见了金雕怕的紧,到时候给落仙山丢丑就不好了。”一只夜枭睁着半边眼,一边向小青答话,一边挑衅似的看着白孟禾。 “行啊,我也怕到时候丢丑呢,先请大伙指点一下。” 白孟禾看小妖精们毛茸茸的哪个都可爱,存了炫耀的意思,来了个螺旋升空,一下子升得好高好高。到了高空滞空几秒,又像枯叶一样随着气流飘落,轻轻晃荡,金灿灿的羽翼在冬日阳光下闪耀,刺得抬头看天的小妖精们眼里快流出泪水。 金雕视力绝佳,白孟禾看到眼含热泪的小妖精们,玩心大起,很是表演了一番。 “你真表演杂技呢?快把它们赶跑!”小青在白孟禾耳边轻语。 白孟禾猛地一个攀升,颠得小青身体向后仰,小狐狸顺势装出失控的样子,紧抱着金雕脖颈大喊,“别看了,它失控了!” 白孟禾此时向下掠去,速度竟比她的亲鸟父母还快,巨大的影子投射下来,让小动物们纷纷想起同伴被金雕捕食的阴影,小小聚会又一哄而散了。 唯有夜枭还是睁着一边眼,有点不屑的看着白孟禾。 这只大猫头鹰全家都被金雕捕猎而亡,只有它侥幸逃过,还开了灵窍,修行至今已近百年,虽然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功法,但白孟禾毕竟只是个不到一岁的金雕,能有多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欺负小鸟也无所谓。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3. 第 3 章 又是个黑漆漆的地方。 白孟禾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蛋里,周身湿淋淋的。 “难道回档了?” “什么回档?”小狐狸幽幽问道。 “吓我一跳,咱们这是在哪儿?” 四周突然亮了。小狐狸手捧一颗夜明珠,珠辉照亮之处,仿佛有断臂残肢挂在他的头顶,那残肢好像还在流血,滴滴答答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白孟禾正哆哆嗦嗦想提醒,小狐狸直接薅了一把。 “蠢鸟儿,只是树枝罢了。” “……这里太黑了,我有夜盲症。咱们是还在古树林里吗?天黑的没这么快吧?” “可能是落入什么地方了。继续走吧。” 小狐狸拿着夜明珠在前面开路,白孟禾抱着自己的翅膀瑟瑟发抖地跟在后面。前世她最怕黑,二十多岁了睡觉还得开灯,现在变成猛禽胆子也没有大多少。 不知过了多久,白孟禾越走越慌,正心惊胆战之际,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沙沙沙……沙沙沙……” 前方亮起无数绿色的小灯泡,暗幽幽的绿光照得周围环境隐约可见,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树洞,四周墙面刻画着数不清的横纹。 “别动。”小狐狸轻声叮嘱。 这时白孟禾才看清,绿色灯泡原来是蝉的眼睛。上百只巨大的蝉四面八方地趴着,细细的口器一刻不停地向外钻。蝉身长似小臂,凸出的复眼有手掌大,六条长足钢刷一样紧紧扒着墙。只是像没孵化多久,还没长出翅膀。 饶是如此,白孟禾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白,你是鸟,你能解决吗?” “我是猛禽好不好?哪吃过虫子?我又不是鸡!” 小狐狸斜眼上下打量她一番,“没看出你和猛禽有半点沾边的地方。” “古树消失了那么久,一路走来咱们也没见过活物,这蝉应该是古树形成结界之前就藏在地下的虫卵,现在才孵化。我最多听过十七年蝉,这怕是千年蝉吧。” “别说,我还真的听说过千年蝉。据说这种蝉只在六千年以上的古树下寄生,经年累月吸收古树灵气,长眠上千年才会苏醒。习性倒和其他蝉没什么两样,应该不会太厉害。小白,你好歹有个鸟嘴,要不你先上去捉一只试试。” “要是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别怕,我会接应你的。” “行吧,那我试试。” 白孟禾忍住恶心,收起翅膀悄悄靠近最外侧的一只蝉,一口叨了上去。 “咚!” 本着大力出奇迹的想法,白孟禾全身发力集中于喙上,猛地把一只千年蝉叨进了嘴里,自己的嘴也牢牢嵌进了树干,脑子嗡嗡作响,好像有小星星在眼前晃。 “没见过你这么蠢的雕啊啊啊啊!” 小狐狸冲上来抱住白孟禾的头大力往出拔,那一瞬间所有的蝉都把头调转过来,绿幽幽的虫眼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沙沙沙……沙沙沙……” 无数千年蝉朝他俩爬过来,只是速度很慢。 “蹦!” 白孟禾的鸟头被拔了出来。她一翅膀把小狐狸抄起来,转身就跑,两条毛腿抡得飞快。 “前面没路了!”小狐狸拿着夜明珠急喊。 “爷会飞!” 白孟禾抬头看上面似乎有光的,一咬牙飞了起来。 不知飞了多久,白孟禾感觉力气都要耗尽了,肚子饿得要命,身上背着的小狐狸仿佛散发出了食物的香气。 “把他当储备粮是不是不厚道啊,这家伙好歹刚才从木桩子把我的嘴拔了出来。”小金雕饿得开始胡思乱想。 “右边好像有路!”小狐狸激动地拍着她的脖子。 白孟禾落在地上,刚想喘一口气,就看到前方又亮起了绿幽幽的灯泡。 小灯泡们渐渐逼近,速度比刚才快了很多。 “这几个有翅膀,是孵化过的。小青,有什么手段快拿出来吧,你不是活了八十年吗?几只虫子应该没问题吧?” “你退后!” 小狐狸往怀里一掏,竟拿出了一把符箓。扬手一抛,符箓飞向千年蝉,两两相遇,即刻燃起火苗。 千年蝉燃烧的焦香弥散开来,白孟禾馋的直流口水。前世她最爱吃炸知了,盛夏的夜里经常和小伙伴结伴掏知了猴,刚从地里钻出来的知了还没蜕皮,抓到后盐水浸泡一夜,隔天宽油一炸,高蛋白食物在美德拉反应下散发出的香味,能馋的每个小孩抓心挠肺。 也许是树洞潮湿,火苗很快就熄灭了,被烤得焦香的飞蝉竟然还没死,晃晃悠悠还在飞。 “放着我来!” 白孟禾大吼一声,冲过去全吃进了肚子里,管它几年蝉,嘎嘣嘎嘣嚼得欢快。 “好吃吗?”小狐狸看着傻雕一脸无语。 “又香又脆还很热乎,你也来点?” 小狐狸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的火符白白浪费了。 “小白,我的火符要用完了,你能不能直接吞,别让我在前面烧烤了?” “嗝。” 继续前行了一段,陆陆续续有孵化成功的千年蝉飞过来,小狐狸火符一烤,白孟禾立刻冲上去一口吞,几十只蝉下肚,撑得她直打嗝。 “生吃不好吧?万一有毒咋办?” 话音刚落,白孟禾感觉肚子里好像突然起火了,五脏六腑都在烧,烧得她口渴难耐。脑子里响起连绵不断的嗡嗡声,她明明听不懂,却觉得这声音在指引她去某个地方。 迷迷糊糊之间,白孟禾同后面飞来的千年蝉一起继续朝上飞去。 “喂,醒醒啊!醒醒!” 白孟禾从喝醉酒似的状态中醒来,看见小狐狸正对着她的鸟头狂拍。 “停停停别打了!刚刚吃完那些蝉,我好像能感应到虫群的召唤。千年蝉在古树结界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知道宝物在哪儿。” “那快走呀!” “你还有没有其他杀伤手段?等千年蝉全部孵化聚拢过去,咱俩能解决吗?” 小狐狸收起了夜明珠,手扔放在胸前,似乎犹豫该不该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白孟禾跟着虫群飞去,却感到一股淡淡的违和感梗在心头。到底哪里出了差错?难道进了幻境? 前后左右都有千年蝉在飞,呆滞的绿眼睛盲了一般,像扑火的飞蛾。越向上空间好像越窄,横纹也愈发的细,仔细看头顶居然有光在闪烁。 “不对,小狐狸在我背上,我怎么能看到他的动作?本来作为猛禽我的夜视能力很差,现在在几乎没有光源的树洞里,看得这么清楚?” “是千年蝉!难道是食用它们以后我获得了特殊能力?” “按理说这会儿我应该开个什么系统,来点技能啊,啥都没有难道光靠吃能修成仙?”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4. 化形 “不要死!不要死!”虫群的召唤再一次响彻她的脑海。 “我不想死!”所有的念头都汇聚成一句话在脑海中回荡不息。 半空中突然光芒大盛。绿意从胸中溢出,白孟禾全身羽毛由金变绿,胸中仿佛升起了一轮青黄流转的太阳,生命和活力重新回到了她的躯体。 在生死之间,白孟禾听见了无数声音。山谷间河流湍急;松林涛声阵阵;槭树叶子随风瑟瑟;千年蝉正为死亡哀歌。在这些声音环绕中,又有一种更加虚幻的低语,似乎在诠释美与丑,乐与悲,生与死。 一滴泪水落下,尚不能分辨其中含义的白孟禾,莫名知道这是古树的教诲和力量。 “奉献自己!奉献自己!” 蝉鸣声消失了。虫群瞬间死去,而呼唤声还在回荡。 白孟禾扇动翅膀,阳光洒下,浅绿色的风荡漾开来。长久以来笼罩着覆天古树的迷雾,刹那间消失无踪。 碧空如洗,晴朗的阳光在广阔的山谷间铺洒。失去了迷雾掩盖的古树林,像任何一片森林一样,生者生,死者死,枯荣遍野,无悲无喜。 日光烘得白孟禾心头暖洋洋,力量在周身流淌,她像一颗沐浴晨光的树,在阳光下抖了抖叶子。 小狐狸以手遮目,抬眼所见,金雕仍旧璀璨夺目,出神一般悬停半空。那金光之中还多了一些熟悉的气息,丝丝绿意萦绕在金雕双翼末端。 “到头来竟为他人做了嫁衣。”小狐狸低头苦笑。 “没事吧?”小狐狸的呼喊将出神中的白孟禾拉回现实,俯冲而下。 “你获得了枯荣果的力量?” “枯荣果是什么?” “传闻古树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落果之日,就是它死亡倒计时的开始,故而这果实不仅蕴含它的全部生机,还蕴含着枯败之力,称枯荣果。但是谁也没见过这果子。” “那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嘘,狐族秘辛,只有我们九尾狐一族才知道。” “对不起啊小青,当时我被千年蝉控制了。”白孟禾面带忧色,实则内心窃喜,“这穿越也不是完全没开金手指嘛,接下来我岂不是要有什么洞府啊贵人啊一路相助然后天下无敌!” “不用对不起,我把你毛拔光烤一烤吃了说不定还有点作用。你吃了千年蝉不是也得了些蝉类的本事?” 小狐狸目露幽怨,一把薅住白孟禾的腿毛。 “别别别!我发现了!我是吸收特别好!吃啥长啥!你吃不一定有那个效果!不信你先吃点下面的千年蝉,刚蜕壳嫩得很,好吃!” 虫尸堆叠成山,谁也不知道它们为何在迷雾消散的一瞬间全部死亡。 “我看你表演的时候吃过了,没效果。” “我就说嘛。我吃了很有效哦,现在四面八方的东西都能看见,夜里也能视物。看来我还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白孟禾有些自得,“但你说的枯荣之力我就不懂了,刚才那一下我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小青,不如你给我当师傅吧?你看我天赋异禀,又是白纸一张,你教我修炼,我给你当坐骑。咱们是天作之合呀。”说着便飞向空中,把结出枯荣果的树枝叼下来递给小狐狸,“呐,送给你的礼物。” 小狐狸看也不看她,接过树枝,拿出一个锦袋随手一挥,把看起来完整的虫尸和蝉蜕都收了进去。又小心翼翼地把他们走过的足印,落下的羽毛都收了起来,生怕落下什么痕迹。 “我在族里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连这次溜出来都是瞒着家中长辈的。您都得了枯荣果,还需要拜一个小孩子为师吗?我可担待不起。”小狐狸满嘴阴阳怪气。 “蹲下来点。”白孟禾的体型又长大了,健趾利羽,锐目深喙,往那儿一站确实威风凛凛。小狐狸心里又流过一阵酸涩的嫉妒,“早晚把你毛拔了做身衣裳!” “走吧,小白。留在这儿等着虎大王抓你做烤鸟啊?” “往哪儿去呢?我出生以来还没离开过这片山脉。” “我家在西南方向,先往那边去吧。” 金雕载着小狐狸起飞,转瞬间就没了踪迹。 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几个隐在云雾中的人影出现在古树上空,在此处徘徊良久,窃窃私语。 白孟禾一路疾飞,也不知跑出去多少里,鸟类本能使她无需指南便可自动调整方向,一直向西南而去。 “在这儿休息一下吧。”小狐狸往回看了看,略带疲累地说道。 夜幕低垂,靛蓝色夜空薄云笼罩,月光遮遮掩掩。此地是一处溪谷,枯树杂陈,山泉淙淙,不远处似有人家,炊烟方散,吹奏之声传来,不知哪家人在办婚丧嫁娶之事。 吃过千年蝉和枯荣果,白孟禾感到自己的视觉和听觉都增强了很多,周身一切影像声响洪流一般冲进脑海中,让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台过旧的电脑,处理起这些信息一顿一顿的,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一路奔波,两人皆有些劳累,一时间各自思忖,半晌无话。 初冬的夜间极冷,小狐狸升起火堆,从怀中掏出几只千年蝉,穿在棍子上滋滋烤。白孟禾一旁看着,大流口水。 “小青,你说那虎大王会不会追杀我们?” “追杀?他一个自封的土妖精,无根无脚,只是运气好得了点机缘,上哪儿找我们?就算侥幸得了咱们的踪迹,你长着翅膀,难道不会跑吗?” “那你怎么办?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想得挺美。我堂堂……堂堂狐仙大人,只有你给我当坐骑,哪有我陪着你的说法?你就别□□的闲心了,在那落仙山我敬他几分,出了安兴山脉,谁给谁低头还不一定呢。” “酷!” “裤?什么裤?” “就是说你很厉害的样子。” “哪来的怪话。我确实比你厉害那么一点。小金雕,你就跟着我吧,保管你吃香喝辣,修行所需一样不缺,咱们一同修炼,共赴仙途。” “承蒙你看得起,可我什么都不懂。咱们妖怪都是怎么修炼的呀?” 小狐狸撇她一眼,闷声闷气道:“妖开了灵窍,就已经算初入修仙之途。咱们和人不一样,不需要什么心法道宗,沐浴月光,平心静气,自然而然就能纳天地灵气为己用,吐纳吸收成自身修为。缺点就是慢,比人族修士的修炼要慢两倍以上。大部分妖怪或肉身强横,或天赋种族异能,天生就有自保之力,只看多少罢了。想精进的,要么求功法,要么炼法宝,都靠机缘。唉。 就比如你,先吃千年蝉,再吃枯荣果,机缘大的很呀。我可能是吃得太少才没体会到好处,这些蝉没你的份。你先气沉丹田,试试吐纳吧。”小狐狸嚼着香喷喷的烤蝉,还特意在她眼前绕了一圈。 “这么简单?”白孟禾既感惊讶,又觉新奇。 盘腿而坐,放缓呼吸,试图感应天地灵气。白孟禾一边努力屏蔽烤蝉的香气,一边回想上一世看过的修仙文都是怎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5. 安乐县(1) “不是吧你,真变不回去了?”小狐狸一脸愁容,看着扭腰撅腚,耸肩摆腿,以各种姿势试图恢复鸟身,然而徒劳无功的白孟禾。 “你应该有经验啊,就不能教我一下子。”白孟禾折腾了半天出了一身汗,有点生气的说。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再者说,以我涂山少主的身份,想变就变,哪知道还有人化个形都不利索?”小狐狸偏过头,斜眼看她,两只耳朵不耐烦似的抖了抖。 “早就化形了?那你还带着狐狸耳朵收不起来?” “我这是为了掩饰身份,你懂什么!”小狐狸摇身一变,从顶着毛耳朵的小童,变身成了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郎。 他故意挺起胸膛,连衣裳也换了一身,浅蓝色长袍配一顶羊脂玉头冠,腰间还缀着玉佩匕首香囊,俨然一个世家小公子。偷偷看白孟禾,谁知这蠢鸟儿还在抡圆手臂疯狂摆动,妄图用她那两条细胳膊起飞,根本没理他。 “不行了我要累死了,天鹅臂都没这么累。小青,你修了八十多年,连个代步工具都没有吗?” “有是有,可谁出门带那玩意儿,怪不方便的。” “那你怎么去的落仙山?” 小狐狸犹豫片刻,“告诉你也无妨。祈月仙子与我涂山一族有些渊源,这次与那啸林大王周旋,也是受人委托照顾我。三个月前她到涂山与家中长辈叙旧,回去的时候刚巧碰上我要出门游历,顺便把我带到落仙山的。” “啧啧,少主好大的面子。那你不能用个可以传音的符箓之类的,喊人来接一下吗?” “我出门历练,和人说自己回不去家?我宁愿两条腿走回去!”小狐狸颇有些愤愤,“除了几个蝉蜕,我还什么都没捞着呢!” “行吧行吧,那我就当陪太子读书,咱们找点热闹的地方去玩呀。”白孟禾想到人世间的热闹,高兴的眉毛都飞了起来。 “正合我意。” 穷乡僻壤的安乐县街头,突然出现了两位衣着不凡的小公子。一个蓝衫玉冠,一个黄衫紫冠,站在满街褐衣短打的人群和骡马牛羊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哎,咱俩是不是应该扮成乞丐啥的?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有好几波贼眉鼠眼的人在咱们身边踅摸半天了,依我看不是人贩子就是小偷强盗。世道不太平啊!” “你还懂这些?”小狐狸斜了白孟禾一眼。 “我眼神好嘛。”白孟禾自觉失言,试图搪塞过去,“饿吗?你看那家包子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一边说一边拽着小狐狸就往包子铺里钻。 “老板,来二十五个羊肉包子两碗羊汤!”白孟禾找了张桌子,坐之前还拿袖子替涂山青少主仔仔细细把椅子抹了一遍,很是殷勤。 “二位小郎君是要打包还是堂食?” “就在这儿吃。” “我家包子一个比拳头还大,您二位量力而为啊!”店小二劝道。 “吃的了吃的了,快上菜吧您!” 羊汤熬的雪白,羊肉包子皮薄馅厚,汁水充沛,好久没吃过热乎饭菜的白孟禾,一手一个包子几乎要感动落泪。 一顿大快朵颐之后,店小二目瞪口呆,“小兄弟人不可貌相啊,细胳膊细腿的,居然一口气吃了二十个包子,对门打铁的大牛都吃不了这么多,厉害!”周围食客也纷纷围观,啧啧称奇。 白孟禾腼腆一笑,示意小狐狸去结账。涂山少主和她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瞪不过她一双鹰眼,慢吞吞起身,从怀里掏了一把银子,然后转身就走。 “太多了客官!”店小二急喊。 “剩下的赏你了。”小狐狸做贼似的,也不管白孟禾跟没跟上,越走越快。 “你跑啥?又不是没给钱!”涂山青脚步不停,走出三条街才停下。白孟禾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很怀念小童模样的小狐狸,想揪他耳朵。 “确实没钱,那钱是我拿蝉蜕变的,几个时辰后失效。不过毕竟是千年蝉蝉蜕,作为药材十分珍贵,足够抵餐费了。”小狐狸面露尴尬。 “啊?这不合适吧。做包子的小老板哪认得千年蝉蝉蜕?说不定一巴掌就捏碎了。别人做小本生意,你堂堂涂山少主能欠穷人的钱?”白孟禾有点不满,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就是个吃白饭的,“你不是会法术吗?咱们到人多的地方找找活儿干吧,等赚到钱了再还给店家。” 二人正说着,两个身着蓝衣的差役敲着锣走到布告板前,将一张簇新的告示贴了上去。 “大哥,这写得些啥?”白孟禾凑上前去,布告上是繁体隶书,她虽然能看懂大半,仍装作不懂向人问道。 那人书生模样,上下扫了她一眼,“你外地来的吧?安乐县没有不知道的。本郡第一富户王员外,家里闹鬼,好几个姨娘都吓死了,据说死时七孔流血,眼皮都合不上,贼吓人!请了好几波道士,没一个顶用的!这布告都贴第六回了。” 听罢,白孟禾跳起来把一整张刚贴好的告示撕了下来。 “哎哎哎你干啥子?”守在旁边的差役按住她。 “我家公子是涂……余氏第十七代传人,捉鬼世家,我把榜揭了去给王员外除忧呀,还能干啥子?”白孟禾张嘴瞎说。 “去就去,谁告诉你要揭榜的?”差役鄙视的眼神好像在说,穿的人模狗样,谁知道是个土包子。 白孟禾的气势瞬间萎靡,拉着涂山青要走,又回头问,“王员外家在哪儿?” “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东,路尽头一拐就是。” 走到王员外门前,白孟禾忍不住一乐,“这是把八方神佛都请来坐镇了?” 王宅修得异常阔气,朱红大门像是新漆的,红艳艳矗立在灰扑扑的一条街上。整条街只开这一扇门,门楼足有两层高,大门左右另有侧门,悬山式屋顶盖着黑色陶瓦,两角倒不似一般大宅以燕尾装饰,竟是盘着两条小蛇。 只是这阔气的大门楼,如今门额上挂着八卦镜,门上贴着神荼郁垒两尊门神,两侧偏门一边挂着风水镜,一边悬着串佛珠,门槛前摆着一溜火盆,另有镇宅辟邪各式符箓贴了一排,好不壮观。 “看来这王员外是走投无路了。小青,你帮帮他呗。你之前拿出来的火符千年蝉都能烧死,治个鬼啊怪的应该不在话下吧?” “那能一样吗?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自己除了吃还会点啥?本来能当个坐骑,现在飞不起来,废物一个。” “……你先好好干,等我会飞了你想去哪儿我都载着你去!”白孟禾没办法,只能给小狐狸画饼。 两人吵吵闹闹间,街角处一队头戴玉冠,身着道袍的人两两成行,正往王宅大门处走。白孟禾捂住小狐狸嘴巴,向那群道士处指了指,“咱们先混进去摸个底。” 往门楼后一躲,二人身量小,一时间没了踪影。再出来,皆换了道士打扮,活脱脱两个玉雪可爱的小道童。此时那队道士刚进了门,一雕一狐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6. 安乐县(2) 一队青衣侍女端着盘子低头走过,李管家检查了一遍菜品,叮嘱她们小心上菜,领着人往中堂走去。白孟禾远远跟着,时而侧耳倾听,时而极目远眺,为自己的侦探天赋洋洋自得。 王宅的中堂比门楼还气派。堂前一片占地颇大的池塘,此时结了薄冰;塘上架着座好长的石桥,中间还有一方亭阁;桥的尽头种着一排树木花草,这时节疏疏落落仍有翠色。中堂正厅挑高得有十尺以上,青瓦片片,门额雕刻莲花祥云,屋脊仍盘着两尾小蛇。 中堂内灯影繁华,左右两排几案摆满各色佳肴,正中站着个中年人,着金丝滚边墨色团花袍子,身材圆润,大腹便便,面相和善,一双豆豆眼上八字眉耷拉着,略有愁容。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现在天色已晚,天黑以后我家里就不方便走动了,个中情形我在书信中早有详述,各位道长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仍有疑问,有需要的都可以找李管家。内人近日时时惶恐,一刻也离不得人,我先告辞。诸位自便。” 一番客套后,这王员外招过李管家耳语几句,然后头也不回,脚步匆匆的去内宅了,像是有人在屁股后面追他。 “都娶了八个小妾了还说要陪夫人,骗谁呢?”白孟禾腹诽,“一点正经事不说,是真着急还是假着急呢。” 正想跟过去,突然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攢住了她。鸟类直觉让她汗毛直立,向中堂望去,并没有任何一个道士朝这边看过来。 “听到什么了?”小狐狸轻手轻脚摸到她身后。 “咱们找个空屋子吃东西先,我看席上的菜色特别丰富。”让食物一打岔,白孟禾立刻把那种感觉抛之脑后了。 入夜以后,大宅里几乎没人走动。 白孟禾和涂山青大摇大摆四处逛,随便找了间阴气森森一看就没人住的屋子,将小狐狸从厨房顺的饭菜摆开。 烧鸡油润飘香,大肘子肥瘦适中,糕点白的像雪,白孟禾像是饿了一整个冬天的熊,完全被食物俘虏了。 “啧啧啧,有钱人吃的就是不一样,连甲鱼都有。” “别光顾着吃,府里什么情况,刚才王员外和道士们谈了吗?” “没有,那员外好像很害怕,天一黑话都不敢多说。他走之前还跟管家说,请张道长过会儿到他房中一叙。咱们吃完再过去就成。” “那你快点吃。”小狐狸无奈道。 “我一直很好奇,小青,你是怎么把那么多东西都塞到怀里的?”白孟禾不紧不慢。 “那还能是什么,家中长辈出门前丢给我的乾坤袋,啥都能装。” “能给我看看吗?” “你看那个干嘛?”小狐狸一脸警惕。 “好奇嘛,你怎么这么小气!” 圆月初升,月光又清又亮,虬结的树影映在浅色窗纸上随风颤抖。两人正在拌嘴,那树的影子突然活过来了,枝桠沿着窗纸生长,落到了小狐狸的影子里。 “你怎么这么小气!”两个笑嘻嘻的童子一左一右游到了两人中间,猛一看穿得像年画娃娃,脸长得一模一样,一着蓝褂一着红袄,两边丫髻上绑着粉缎子。定睛细看,二童子皆无眼白,黑漆漆的瞳仁布满整个眼眶;咧开笑的嘴里一排参差尖牙;钗裙下细细的蛇尾左右摆动,竟是人脸蛇身的精怪。 “妈呀!”白孟禾猛地一跳,扑入小青怀里闭紧双眼,手里鸡腿刚好插进他的衣领。 小狐狸也起了鸡皮疙瘩,感觉自己没幻化出来的尾巴都炸成球状了,连领子里油腻腻的鸡腿也忘了计较。 “何方妖孽,报上名来!吾乃涂山氏第二十八代传人!” “噗。”白孟禾头埋在小狐狸胸前不敢抬,听到他这话又憋不住笑,这和“我爸是李刚”有什么分别?小狐狸看着老成,实际上也不经吓呀。 “阿姐,阿姐~”白孟禾感觉手上一凉,抬头一看,两个人头蛇身的童子一左一右盘在她手臂上,正对着她笑,细碎的尖牙一闪一闪的,黑漆漆的眼眶死寂一片。 白孟禾瞬间石化了,连个“啊”都没力气喊,半天动弹不得,很想昏死过去,但做了妖怪好像胆子变大了,昏不过去,万分煎熬。 涂山青伸手去捉两个小怪物,没想到二人动作灵巧敏捷,在白孟禾身上游来游去,碰都碰不到。 “阿姐,好闻。”两个小怪物一边游,一边作出很享受的表情。 “好闻?”白孟禾灵机一动,趺坐在地,努力屏蔽身上凉凉的触感,眼观鼻鼻观心,内视丹田,吐纳之间,丹田内的绿叶散发浓浓生机。几息之后,小怪物喝醉酒似的从白孟禾身上跌了下来,上半身盖在盘起的蛇尾上,像两个睡着的小孩子,很是无辜。 涂山青皱起眉头道:“这两个就是最近在王员外家作怪的妖怪吗?他们找你干嘛?” “多半就是了。听说府中死人都是惊吓所致,别说凡人,我都差点让吓死。她们找我估计跟枯荣果有关,不知道今后会不会有更多妖怪找上门来。”白孟禾勉强一笑,“我怎么成了妖届香饽饽。” “要拿她俩去领赏金吗?”涂山青掏出两张符箓,贴在小怪物身上,两人倏忽变回蛇身,小小的只有手掌大小,蛇尾轻颤,似乎抵抗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 “龙虎山的道士还没走,咱们现在出去领赏金,万一被发现是妖怪,打起来可能会吃亏。他们人太多了。等过一阵子,道士抓不到小怪物自然会走。” “别担心,枯荣果的事我虽不太清楚,不过我家祖奶奶什么都知道,我们同去涂山,路上还有我。” 白孟禾感动之余又有些惊讶,看来小狐狸也不是只想骗她当坐骑。 接下来的几天,龙虎山道士在王员外府中又是开坛作法,又是画符念咒,折腾的人仰马翻。 白孟禾和涂山青有时候围观道士做法,有时候藏在下人房听闲话,有时候溜出府逛集市,除了不敢去羊肉包子店那条街,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缘由不同,此时人间烟火对两人来说都充满新奇。二人最爱去听说书,小狐狸面善,没人赶他们,一壶茶听半晌。 白孟禾边打听边推测,七拼八凑倒也了解了不少这个时空的信息。 先前一百多年,这片大陆战火纷飞,八方诸侯割据,数得上名字的小国有整整十个。十几年前一位乱世英雄横空出世,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7. 安乐县(3) 月上中天,朔风呼啸,府里每日开设法事,李管家忙得脚不沾地,此刻方才歇下。炭盆烧的屋内温暖如春,他窝在被子里听着风声正酝酿睡意,突然看见两个黑影出现在窗前。 “啊!”他骤然受惊,想到最近死的三个姨娘,竟昏了过去。 “吓晕了?”白孟禾翻窗而入,拍了拍李管家的脸,想把他抽醒,又没干过这档事儿,有点心虚,“小青,还是你来吧,我没干过刑讯,没经验。” “怕什么?一个凡人,还能把你烤了?”涂山青一脸鄙夷,双手结印,对李管家眉心轻点,“从哪儿开始问?” 李管家幽幽转醒,张开茫然双眼,木偶般安静地坐着。 “讲讲府里第一桩命案。”白孟禾先问道。 “十月廿五早上,六姨娘刘氏突然暴毙。” “说具体情形。是谁发现的,死状如何?仵作验过吗?” “是她的婢女鸣儿第一个发现的。双目圆睁,目呲欲裂,好像见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仵作说不是中毒,也无外伤,像被活生生吓死了。” “她真的怀孕了吗?” “是。” “什么时候发现的怀孕?” “十月廿二,府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发现的。” “听起来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涂山青围观了半天,忍不住插嘴。 “表面上看是这样,我们毕竟没见过尸体,都是听说。别着急,我再问问。”白孟禾想起王员外那大腹便便的样子,突然来了灵感。 “王员外今年多大了?” “老爷过年就五十六了。” “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是……”李管家一张老脸皱得像核桃,似乎正在进行很激烈的挣扎,牙关紧闭,额头青筋暴起。 涂山青很是惊讶:“看来他不愿意说,这老头定力不错。” “那我换个问法。”白孟禾感觉摸到了真相的一角,“是不是王员外的?” “不是。” “王员外知道吗?” “知道。” 再问三姨娘和八姨娘的死,却没问出什么东西。 “这办法虽不错,就是问一句答一句怪费劲的。 三人死因都是惊惧而亡,第一个死的六姨娘刘氏被王员外发现给他戴绿帽子;但是三姨娘徐氏是府中老人,在下人中口碑不错,都说平时本分贤惠,年近四十了,应该不会怀孕;八姨娘柳氏新近入府,一树梨花压海棠,据说王员外宝贝的紧,也没听说有什么不轨之事。三人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这只是我们涂山一脉天生就会的小把戏,让凡人暂时失去意识,有问必答。问不到的他自然说不上来。这几个死的都是小妾,会不会是王员外的夫人出于嫉妒找人做法?” “不会吧。听说员外子嗣单薄,只有两儿一女,儿子一嫡一庶,女儿也是正妻所生。我猜这老头早都生不了了,才发现六姨娘红杏出墙的。员外夫人的地位稳如泰山,何必嫉妒小妾呢?” “那你说是谁?” “难道是王员外?好像也说不太通。”白孟禾思考片刻,“要不咱们摸进县衙看看卷宗?” “你……好吧。” “李管家醒了以后不会告诉他家老爷吧?” “放心,他什么也不会记得。” “酷。” 第六天夜里,两个黑影摸进县衙。 安乐县积贫已久,县衙存放卷宗的地方就是个破屋子,值夜的衙役被小狐狸迷倒,给指了位置。 破屋正中一台几案,王员外家的案子就放在最显眼处。 “十月廿五刘氏(刘姨娘),十月廿九徐氏(三姨娘),十一月初四柳氏(八姨娘),皆是惊惧而亡,无中毒痕迹,无外伤。”和他们了解的所差无几。 小狐狸一手举着夜明珠,一手拿起卷宗细看。白孟禾看卷宗下面还叠着一卷,起了兴致,拿起来看看打发时间。 “十月廿八,徐氏商号主事徐连兴被丫鬟发现死于书房,无外伤,无中毒痕迹,疑似惊惧而亡;十一月初四,菜贩李四被发现死于家中,死因同上。” “竟然还有两个人死状相同!五个人都是同样的死因,有三个是王员外家小妾,这两个和王员外有关吗?” “看来明天要去王员外那里一探究竟了。” 北风呼呼刮了一夜,来到安乐镇的第七天,天降大雪。 白孟禾照旧拉着小狐狸混在府里看热闹。道士们经过几天勘查,在中堂前的湖边立旗设案,摆开道场。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领头的张道士来了一段超长咒语,顿时身上金光四射,看着很是威风。 “喝!”那道士怒目圆睁,手中桃木剑唰地一声飞向湖中央,结冰的湖面顿时炸裂,从湖中蹦出一条人面鱼,被桃木剑一剑扎穿。 “好!”围观人群发出阵阵喝彩。 “可怜的小鱼。”白孟禾偷偷在小狐狸耳边嘀咕,“年纪轻轻就被抓了典型,惨呀。” 府中众人纷纷向张道长道谢,道长脸上也露出淡淡自得之色,唯独王员外好像笑容中有一丝勉强。 “莫非王员外知道作乱的不是人面鱼?”小狐狸对着白孟禾咬耳朵。 “观其面相,此事必有蹊跷。今晚上他屋里看看。” 入夜后,大雪初停,月光照在白皑皑的雪地上,亮如白昼。王宅内,因妖物已被捉走,气氛松快起来,时不时有人闲谈走动。 王员外院中栽了几株白梅,暗香扑鼻。窗前月,雪中梅,蹲在屋顶的白孟禾差点吟诗一首。坐在屋内的员外郎倒不怎么高兴,涂山青轻轻掀开一片瓦,两人低头看他枯坐了一炷香,白孟禾冻的瑟瑟发抖,深感为人的不便,不像鸟儿羽毛丰厚耐寒。 正想劝小狐狸进去迷倒了事,王员外突然起身,径直走进内室。 “人呢?”二人从屋顶跳进内室,里面铺陈奢华,锦被华床,就是不见王员外身影。 “有暗道?”涂山青在屋里仔细翻找,摸到床廊上一个美人瓷瓶,骤然一脚踏空,跌了下去。白孟禾赶紧跟上,只见床榻处打开一扇向下的门,黑漆漆阴沉沉,一架窄窄的楼梯不知通向何处。 里面楼梯只容一人通过,因白孟禾夜可视物,以防打草惊蛇,两人脸贴脸换了个位置,白孟禾走在前方带路。她前世鬼故事看多了,生怕走着走着后面的涂山青突然失踪,非要拉着小狐狸的手,两人背贴墙手牵手向下,不知是谁出了一手汗。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8. 安乐县(4) 白孟禾捕捉到关键词,“徐家商号?仔细说说。” “徐家商号不过是个小商号,祖上也曾阔过,可传到徐连兴这个败家子手里,他又是赌钱,又是捧妓子,又是买奴婢的,吃喝嫖赌样样沾,有人捧他臭脚他就给人当冤大头撒钱,金山银山也不够他霍霍。 当年他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办法只能求着我,要把妹妹嫁给我。徐氏当时年方二八,貌美聪慧远近闻名,我就收了她当三姨娘。作为回报,不仅给徐连兴还了赌债,还漏了几个铺子的合作给他。 徐连兴不擅经营,我只当帮衬亲戚,索性把那几个铺子都给了徐氏操办。徐氏比她哥哥强些,至少这些年账面上还过得去。” “你知道徐连兴死的事儿吗?” “知道是知道,可此事绝对与我无关。道长,他就是个在我手底下混饭的,我要捏死他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那你知不知道和六姨娘私通的是谁?会不会就是徐兴连?谁知道是不是你用此手段惩处奸夫?” “我真的不知道,前两天我还催老李去查呢。不信可以去找李管家对质,他这事儿办的墨迹,说人死了不好查,一直拖着没给信儿。” “他没查出来?我看不是吧。李管家,你出来对质一下吧。” 白孟禾看向门口,涂山青立刻一剑劈烂了木门,一个身影转身要跑,小狐狸飞剑脱手,钉在那人面前。 那人缓缓转身,正是李管家。 李管家拼命掩饰眼中惊惧,缩手谄笑道:“老爷,此事我也是刚刚得知,正欲向您禀明,谁知道……” “还不说实话?小青,上!” “使唤谁呢?”涂山青翻了个大白眼,双手结印点向李管家眉间。顿时,李管家又成了呆呆的木偶状。 “和刘氏通奸的是谁?” “是我的大儿子李伯远。”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线索在白孟禾脑海中串联了起来,只是她还有一事不明。 “你是怎么学会操纵那两个小怪物的?” “什么?他能操纵王一王二?”李管家还未回答,王员外先惊呼出声。 “……”呆呆的李管家面目扭曲,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小青,这个控制系统不咋好用呀,问的稍微复杂点就卡住。” “嗯,得尽量把问题拆开。”涂山青已经习惯了她用些怪词儿。 “算了,给他解开吧。李管家,闭嘴听着。王员外,先讲讲你家里为什么供奉烛阴吧。” “是,小道长。 我家祖上曾与契丹通婚,族中上下皆通契丹语,一向在关内外做游商。生意一直勉勉强强,家里也没出过大人物,吃喝不愁罢了。 有一年我祖父到安兴山脉收购貂皮狐皮,偶遇一昏迷的老道,顺手将其带到附近城镇救治。那老道为谢恩,将这尊人头蛇身的木雕赠予我爷爷,嘱咐他请回去置于佛龛之中,虔心敬拜,可作保家仙,护佑子孙,财源广进。 起初祖父不怎么相信这些,只是既有此缘分,祖父想着诚心贡奉也不亏,特意请人做了佛龛供在家中,每逢初一十五必虔心祭拜。接下来的几年做什么生意都顺风顺水,商运亨通,渐渐积攒下一些家业。 一开始我爷爷不识得此尊神像是哪位大仙,得高人指点后才知道是钟山之神烛阴。自此更不敢怠慢,改成日日祭拜,并嘱咐代代嫡子家主定不可丢失此物,要当作传家宝代代传承。 祖父去后,父亲接过家业,我父亲乐善好施,于生意一道并不擅长,爷爷攒下的家底渐渐薄了。可他的诚心是全族上下最胜的,竟想到以鲜血祭拜神像。最终从神像中孕育出了蛇灵,取名王一,王二。有了王一王二以后,家中生意又顺了起来,铺子越开越多,还攒下了这座整个安乐郡都没有的王家大宅。 至于区区在下,既没有祖父的运气,也没有父亲的毅力,自知只能守成,没想过再把生意做大。父亲也知道这点,曾叮嘱我,只要潜心祭拜日日上香即可,千万不要动了歪心思。我一直谨尊家父教诲,绝没有让她们出去害人啊! 近日府中怪事频出,我也猜到与蛇灵有关,心里焦急,请了道士想制止她们,又怕说出实情伤到蛇灵,两头为难,弄得焦头烂额。” “哼,不动歪心思,那是没到时候。你以为你父亲是怎么开始商运亨通的?”李管家冷笑道。 “你,你什么意思?” “王老员外是不是曾给你留下一个锦囊,嘱咐你不到山穷水尽不许打开?” “你怎么知道?你偷看了?畜生!枉我父亲把你捡进府里,待你如亲子一般!” “待我如亲子?让我一辈子为奴,给你当下人,给你卖命就叫亲子?” “父亲和我难道亏待过你?你这个管家多风光,手里有钱有权,我一向不多管你,别说下人巴结你,姨娘们都要看你脸色。况且你原来不过是个小乞丐,不是当年父亲把你捡来,你早冻死饿死了!真是贪心不足的白眼狼,你还要如何?” “原本我也不要如何的。老爷待我是恩重如山,我一直记得。从老爷子到你,都经常深夜不在房中,我早发现有秘密,可一直没想戳破。 上个月,我实在控制不住好奇,趁你半夜又不在房里去你房中翻找,在正堂那副画后面的暗格里找到老太爷的锦囊,只是出于好奇才打开的。没想到啊,里面竟是控制蛇灵杀人的办法。 这办法简单到充满诱惑,只需要将想除去之人的姓名生辰八字烧了,然后滴血献祭即可。老爷子在信里说,他一辈子做善事都是为纵蛇灵杀人赎罪,不想让你也一辈子良心不安。满则盈,盈则溢,你能守成就很不错了。我想不通,他如果真的不想让你利用蛇灵杀人,为何还留下这囊中信? 我忍住好奇没去那密道查看,谁也不愿意恩将仇报。 可九月廿二那天,你发现六姨娘怀孕,大发雷霆,非要我找出奸夫来,让他们对质一番,然后双双沉塘。大儿子来求我,我这才知道他被姓刘的贱人迷惑,犯下大错。一边是主子,一边是儿子,我能怎么办?” “那你为何要杀徐氏兄妹?” “老爷对徐氏的铺子一向不闻不问,其实那几间铺子我早投了银子进去,进账一向不错,银子我们三人分红,徐氏在账面上造了假,看起来不亏不赚。 可徐连兴狗改不了吃屎,最近赌瘾又犯了,这回没有妹妹给他卖,他恨不得卖老婆。徐氏这个贱人,人都被卖了还要补贴她哥哥,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9. 盘山(1) 大雪时节,天地白茫茫一片。 难得雪霁天晴,日头照在积雪上晃的人眼晕。无终县县城外,李老汉和老婆子早早将茶水摊子支了起来,泥炉子上滚着热水,胡饼炉子里散发出芝麻和小麦粉烘烤的酥香,光闻着就让人浑身暖洋洋。老头子盯着两个炉子,老婆子拿着把大扫帚低头扫雪。 今天正是赶市的日子,时候虽早,路上稀稀拉拉也有几个行人。长途跋涉至此,闻到刚出炉的胡饼香味谁都顶不住,三三两两在茶摊入座。阔点的叫一个胡饼一壶茶热腾腾吃着;囊中羞涩的,一碗茶就着怀里掏出的干粮慢慢啃,太阳晒着也算一种享受。 一辆乌顶蓝帷的独辕马车从官道上慢慢驶来。奇怪的是没人坐在车前控缰,拉车的老马却像认识路一样,走到离茶摊不远的一颗歪脖子槐树前自己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一只着白靴的脚,靴是男靴,脚却小的像个女人。待那脚的主人下车,原来是个玉雪可爱的小郎君。 小郎君衣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圆领袍,身披灰色大氅,配上莹白透亮的小脸和一双璀璨星眸,张老汉觉得,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下凡应该就是这个模样。 小郎君转身催促,又一个神仙似的少年走下车来。只是身量高些,面色冷些,眼神沉些。 “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是要吃!修道之人,五谷杂粮于己身无益,少吃点不行吗?”涂山青一路上看着白孟禾一天三顿顿顿不落,眉头紧皱,直想抽她雕头。 “我和你怎么能一样?你都修了八十年了,我才几岁?还在长身体呢,不吃怎么修炼?”白孟禾嘴巴不服输,脸上却挂着点谄媚的笑意,眼里映着雪光,如碎冰初融,让涂山青没办法拒绝她。 二人走进茶棚,张老头迎上去招呼,“客官,来点啥?” “一壶热水,十个胡饼。”白孟禾笑眯眯的,令老头子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哎,胡饼要帮您包几张?” “我不打包,现在就吃。” “咳咳咳。”隔壁桌的大汉让饼给噎住了,顺了半天气。原先尽量克制自己不向两个小郎君瞧看的路人也都憋不住了,纷纷向白孟禾投来诧异又敬佩的眼神。 无终县的集市热闹非凡。此地隶属幽州,离契丹族领地不近不远,北边有重兵屯驻,区域内水文丰富,既有马匹皮毛毡毯,又有渔获屯粮,比起安乐县要富庶不少。 小金雕对什么东西都好奇。东摸摸西看看,一会儿惊呼好划算,一会儿直叹有意思,买来的吃喝小玩意儿一股脑都塞给小狐狸,也不管他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塞进怀里,只能拿在手上,八个指缝都夹满了东西。 “小白,差不多得了啊。”涂山青忍无可忍,将她拖进路边一间客栈,往柜台上拍了一锭银子,“来个最贵的房间。” “干嘛不开两间?” “我得监督你修炼。”小狐狸脸色泛红,好像真的恼了。 白孟禾赶紧顺毛捋,“一间当然好,我不是怕打扰你休息嘛。” 涂山青将老马托给店小二照顾,存了马车,又假意回房放行李,实则是把白孟禾一路搜罗的鸡零狗碎清理一下。她买了个小狐狸糖人,稀罕得不舍得吃又不舍得扔,非要他收着,害他感觉自己的乾坤袋里老是有股子甜腻腻的味道。 “听店小二说,今天还有庙会呢,城隍庙特别热闹!”白孟禾扯住小狐狸袖口,眼睛闪亮亮的。 无终县的城隍庙建在山上。说是山,其实更像个小土包,因城隍庙前栽着一排柿子树,每到深秋红澄澄地挂在枝头,好像一排小灯笼,当地人都叫它柿子山。 白圆圆的小摊就支在柿子山下。她是个圆头圆脑的姑娘,红苹果一样的脸蛋上还有一双圆眼睛,圆圆的瞳孔细看有点发红。支着的摊子上放着一堆橙黄色的柿子,果子扁圆肥大,状若磨盘。摊前立着个牌子,写着“盘山盖柿,一两一个”。 此时已经是隆冬腊月,冬天这么新鲜的柿子不多见,每个路过她摊位的人都会上来看一眼柿子,看一眼价格,再用看疯子的表情看一眼摊主。 “柿子!”白孟禾拉着小狐狸扑到摊前,“一两一个?老板,你这是金子做的呀?便宜点卖我嘛。” “不……不讲价……买多了可以送。”圆脸的摊主看起来可爱,一说话脸就红,声音细如蚊蝇,要不是白孟禾听力绝佳,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好吧,那我全包了。”白孟禾一向喜欢圆脸的姑娘,和小个子摊主你看我我看你,俩人之间好像顿时互生了好感,彼此微笑。 “不能全包,有一半是要供给城隍庙的。”白圆圆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害羞中带着一丝抱歉。 “那就二十个吧,你再送我两个?” “好。柿子一回不能吃太多哦,会闹肚子的。”白圆圆拿出一个藤编篮子,装了二十二个柿子给她。 白孟禾这回没让涂山青当搬运工,自己挎着个篮子边走边吃。盘山盖柿皮薄无核,汁水丰沛,绵软甘甜,吃的人满手流汁,白袖子染成了黄色。越往城隍庙走人越多,山路狭窄,摩肩擦踵,小狐狸怕和白孟禾走散,又嫌弃她吃得邋遢,只好拎住她后颈衣领,挤挤挨挨地拾级而上。 到了庙前,远远看见不知哪个大官的仪仗摆了一条长龙,车马随侍都站的笔直,庙口让衙役拦的结结实实,谁也不准过去。 白孟禾本就是来凑热闹,看到这排场更兴奋了,一时好奇心起,退到人群后方,找了颗柿子树爬了上去。涂山青无奈,只好在树下给她望风。 这城隍庙建的富丽堂皇,彩椽画栋,翠瓦朱檐。正门悬“城隍庙”匾额,乌底金漆的对联上书“做好人魂梦安稳,行善事天地钦佩”。大殿里的城隍爷鎏金塑体,面目威仪。桌前供着插香的金炉,鲜花瓜果,三杯清茶,居然还有一碟盘山盖柿。 白孟禾睁大眼睛往庙里瞅。大殿中央的供桌前立着个中年官员,朱服蟒纹,剑眉入鬓,眼神深邃,眼角皱纹和一把长胡子不仅无损相貌,更给他增添了几分成熟气质,帅得白孟禾想流口水。 正静静欣赏中年帅大叔,白孟禾突然发现供桌下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何方妖孽!”白孟禾这才发现帅大叔身后还站了个貌美道姑,芙蓉玉冠芙蓉面,身材颀长,正拔剑指着供桌。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10. 盘山(2) 隔壁门口站着的是个熟人,白天城隍庙里的女道士。女冠执一把寒光粼粼的宝剑,柳眉倒竖,正气凛然,气势还是那么惊人。 屋里瑟瑟发抖的也是个熟人,白天见过两回的白刺猬。白刺猬抱着一兜柿子,圆眼睛含着眼泪,畏畏缩缩的样子还是那么窝囊。 白孟禾有点看不下去了。相见是缘,一天见着三回那肯定是天大的缘分,几乎是NPC在明示你这剧情是主线了,能不管吗? “道长,别人就是个卖柿子的,白天我还买了她的一兜柿子,可好吃了。何事要苦苦相逼?” 一瞬间,对峙的二人都转过头来。小刺猬的圆眼睛里盛满感激,女冠斜着眼很是不屑。 “上清观办事,无关宵小莫要插手。”女冠追了一天妖怪,心中烦躁,不欲与人周旋。可正眼一看,来人周身灵气四溢,星眉朗目,看着像正道修士;兼之风度潇洒,衣着不凡,说不定是哪个修士家族的世家公子微服历练,不好太过得罪。只好补充道,“吾乃上清观紫衣真人门下,道号莲华,不知足下是……” “我家公子是洛洲余氏第十七代嫡系,我是他的侍从。”白孟禾见涂山青出来,两步缩到他身侧。 “洛洲余氏?”女冠只觉得可笑,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呵呵,这刺猬精白天惊扰三王爷上香,意图行刺,我得抓住她复命,您二位最好不要插手。” 说罢,女道士仍是豪横作派,一把符箓不要钱似的撒出,封住门窗,手中宝剑横飞,直指小刺猬人头。 “叮!” 涂山青一剑飞出,打落女冠佩剑。 莲华修道不过数十年,已是紫衣道长门下第一大弟子,放眼大周全境可能不算什么,但在紫衣道长的紫云山也称得上人中龙凤。 城隍庙中的贵人,是大周皇帝李元朗之弟李元晋,这些年随他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难得的是李元晋还学富五车,号称“儒将”。天下甫定,李元晋交回兵权,又出任巡察使代圣上巡边,可谓深受皇恩,鞠躬尽瘁。 此次紫衣道长极力举荐,派莲华来护卫贵人巡边,正存着让她露脸表功之意,故她谨小慎微,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肯放过,抓这个小刺猬既不费力又能争功,当然紧咬着不放。 莲华有点后悔孤身前来,“本以为小事一桩,谁知道半路杀出这两个丧门星!” 莲华的佩剑是师尊所赠,由精铁铸造,融入上清观后山独有的雷竹,千锤百炼,削铁如泥,此刻一击被打落,她不敢托大,不再管小刺猬去向,召回飞剑横置身前,又掏出一张黄底符箓悬于周身。 涂山青见她严阵以待,不愿过多纠缠,拿出万般亲切的笑脸与她商议:“莲华道长,这小刺猬与我有缘,能否放她一马?” 又掏出一个锦盒,说道:“这是千年蝉蝉蜕,想必您的师父紫衣真人能用得上。” 莲华眼前一亮。蝉蜕是制作祛毒丹的必备之物,道士修炼,以灵气淬炼经脉内丹,需要定期排出体内余毒,不管修为高低,祛毒丹都要常备。普通祛毒丹用的是三年蝉蝉蜕,紫衣道长金丹小成,服用三年蝉蝉蜕制做的丹药,作用就微乎其微了。只是千年蝉已经有一千多年未曾现世,若不是出行前师父嘱咐她留意,她也未必知道。这人是怎么得到的? 虽心中存疑,但修道之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已经深刻血脉之中。莲华收起防御,接过锦盒,一言不发径直离开。 “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不能再在这个县城逗留了。人族道士多半贪婪成性,这女冠拿了东西说不定还想知道来源。她这一趟是来给朝廷护卫,不可能孤身一人。那贵人仪仗隆重,地位肯定不低,不知道三清观派来多少人。万一整个师门都追来就麻烦了。”小狐狸有点苦恼,这傻鸟又爱看热闹,又爱管闲事,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呜呜呜……谢……谢谢两位恩人……”白刺猬给吓得话说得更不利索了。 “带上她吧,怪可怜的。送佛送到西嘛。”白孟禾又拽住小狐狸的袖子,拿亮晶晶的眼睛求他。 “小刺猬,你叫啥住哪儿,我们送你一程。到时候你再送我们一袋柿子就算报酬了。” “我叫白圆圆,就住在城外十里的盘山上……” * 三人架着马车出了城,不久就到了盘山脚下。 盘山不愧称一个盘字,山路只有一条,弯弯绕绕崎岖不平,很多地方荒草七零八落长着,甚至称不上路,又因下着雪,山石湿滑不堪,有些地方还结了冰,极为难行。纵是白孟禾身段轻灵,也免不得跌了几跤。白圆圆看着圆乎乎的,却比白孟禾灵敏很多,攀山越岭如履平地。 整座盘山怪石嶙峋,枯草遍野,山脚下明明有河水流过,却给人一种干燥异常的感觉,荒凉到连一只鸟兽都没见到。奇怪的是几处悬崖上竟长着柿子树,想必就是小刺猬摘盖柿的那几颗。 “我的洞穴破的很,见笑了。”三人走到一处山边,靠山崖的一侧挡着块巨石,内侧一条小缝,正是通往刺猬洞穴的岔路。白刺猬搓着手指,显得坐立不安。 此时夜色正浓,又下起雪来,白圆圆怕两位恩人雪夜赶路不便,只好硬着头皮把他们邀请到自己的洞穴里暂住。 那岔路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走进去以后又有一条沿着山崖的小路。一座不怎么高的悬崖下方,倾斜的崖壁成了天然房檐,杂草掩盖的小路通往半山腰的刺猬洞,洞口盖着几丛枯枝,远看谁也寻不着。进到洞里竟异常温暖,略带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洞口矮而窄,两边墙上攀着一种散发荧光的植物,仔细一看,还有一排藤蔓,插着几朵干花,芬芳犹在。 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却意外的深,三人往里走了约一刻钟,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一方高约十尺,横纵约三十尺的洞府出现在眼前。四处打扫的干干净净,右手边沿墙摆着些锅碗瓢盆;墙壁四周都由干燥的枯藤编成网覆盖;左手边放着一张长架子,架子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排泥塑,全是些山林间常见的狍子獐子貂野猪等。洞穴最深处,一窟小小温泉正汩汩作响,热气升腾中夹杂着缕缕果香。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你这里真是别有洞天。小青,咱们把下午刚买的燕泉春拿出来小酌一杯?” “确实是个好地方。”洞外北风呼啸,大雪飘飘,此刻温暖整洁的洞穴谁也拒绝不了,“不过你怎么还会作诗?” “其实我真身不是金雕,我是只鹦鹉,以前是一个落魄诗人的宠物。” “什么?恩公你不是人?”白圆圆拍了拍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11. 盘山(3)(小修) 十几年前的乱世,有谶语流行甚广,“老子度世,李氏当王”。此后真君李元朗出世,道家子弟纷纷效于其麾下,南征北战,天下方定。 上清观师祖其慧真人,最擅占星推演之术,那句广为流传的谶语就出自他口。他不仅为李氏作谶语,更投身李元朗帐下,为他行军推演时辰天机,出谋划策,堪称一员大将。是以大周建国后,尊道教为国教,其慧真人即为国师。 此方天地修仙,分四境。第一境炼气锻体,经脉畅通,抱元守一,曰练气期;第二镜灵台清明,神识倍增,灵气汇聚丹田,曰筑基期;第三境结气凝丹,大道初成,曰金丹;第四境点化阴阳,炼化元神,曰元婴。修至元婴,意味着飞升仙界,脱离生老病死的困扰。 其实人类于修仙一途天生具有莫大优势。人体十二道经脉,三百四十个穴位,暗合天道,对天地灵气的吸收虽不如妖族容易,但窍穴能蕴养灵气,经脉又能联通窍穴,灵气在体内流转蓄养都比飞禽走兽容易的多。故而人族寿命虽短,修道有成之士不比妖精鬼怪少。也故妖族想修道,开灵窍之后就可以吸收天地灵气,却要经过漫长岁月修炼人形,修成人形后,进境一日千里,与原身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即使是国师其慧真人,也不过金丹后期。据说这片大地上,元婴道士已有千年未见。修道可延年益寿,只可惜金丹道士寿命不过五百年,“长生”二字,于修仙之人族妖族似乎已是妄想。千年来,随着长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人类修道之士越来越向俗世靠拢,甚至沦为皇室鹰犬,王朝兴灭的背后常有道教身影出现。 * 三王爷下榻的官邸东侧,三名年轻道士正为一个美貌道姑疗伤。 “我一时大意,竟中了妖怪的毒,连累师弟了。”那道姑目光盈盈,正是追捕白圆圆的莲华道长,“不过在城隍庙中那刺猬妖就染上了我的符灰,待我毒素清尽,再去捉她回来复命。” 莲华已是炼气后期,此次出行除了表面上的护卫任务,也是为了历练自身,力求突破。紫衣道长门下一向主张有妖必除,她道心也是如此,放过小刺猬于道心有碍,但拿到千年蝉蝉蜕奉与师尊,她必能获得一枚造化丹。权衡之下,她还是暂时将那小妖怪放走。莲华训有一只黄雀灵宠,最擅长追踪,一点符灰便能觅得踪迹。 “三位师弟皆是炼气中期,与我修为所差不远。刚才客栈三人,那刺猬妖不堪一击,三人中只有姓余的有点手段,我们四人联手必能拿下。”莲华遮下蝉蜕一事,心中暗自打算,“或许还能问得千年蝉来处,到时奉与师父,又是大功一件。” “除了那个刺猬妖,还有两个修道之人为其助阵,不知是否要收那小刺猬为灵宠。我好言相劝,阐明那妖怪冲撞了王爷,二人仍是不放,还出手伤我。” “放心吧师姐,我们三人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说话的是陈姓道士,他个子不高,面相敦厚,豆豆眼蒜头鼻,看向师姐的眼神热切中含着爱慕。其他两个道士,一个身形挺拔如青松,一个膀大腰圆如铁塔,均微微皱眉,不置可否。 “章师弟,越师弟,你们怎么说?” 两人均有些犹豫,他们只是外门弟子,大师姐凡事掐尖要强,事情成了没他们的功劳,败了必定追责。屋内一时陷入沉默,佩剑的章道士叹一口气,“罢了,就陪师姐同去一趟吧。” 一行人中只有章之岚是剑修,可他的御剑功力实在无法载动四人,只能借了官邸的快马,纵马向城外盘山而去。 绕着盘山有条滦河,山脚下沿河走三里,有个三十户人的小小村庄。隆冬时节,农活都干完了,村里人点不起油灯,都早早歇息了,整个村庄一片漆黑寂静。 老周头从四十岁起就患上了痹症,雪天双腿隐隐作痛,寅时就醒了,手里闲不下来,又不舍得点灯,摸黑拿了把镰刀在磨。 “有人在吗?”院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把老周吓得举起了镰刀。村旁的盘山都说是鬼山,村里能搬走的这几年都搬走了,没搬走的夜里也不敢应门。 “大半夜的谁呀?”老周壮着胆子回了一句。 “我们是路过的上清观道士,想在您家投宿一晚,不知是否能行个方便?” 上清观大周上下无人不知,老周头犹豫片刻,把镰刀放在身后去开院门。 门外四人身着道服,领头的道姑冷面冷眼,正是莲华道长。 原来到了盘山脚下,一行人又冷又累。盘山鬼气森森,四人进去了一刻钟都没找到上山的路,黄鸟冻得翅膀僵硬,死活不肯飞了。只好在山脚下不远处的村庄暂时投宿,打算天亮后再进山。 老周头把几人安置在屋里,又去灶头烧了锅热水。村里啥都缺,就是空屋特别多,他住的这间小院以前是一家六口住的,宽敞的很。 “老丈,您对盘山熟吗?听闻山上有妖物作祟,我们奉命去抓捕,但一进山就迷路了,天亮后您能不能给我们当向导进山?”章道士问道。 老周头心头一慌,连忙摆手道:“不行啊。盘山自从十年前一场大火,就成了鬼山,谁也不能进。盘山盖柿远近闻名,没出那事儿前每到秋天大伙儿都会上山抢着摘,卖去县里是笔不小的进账。 山火烧完三年后,有人远远看见山头柿子红了,壮起胆子约了三五人进山,一个都没回来!后面有陆陆续续进去找的,也是再无音讯,全都失踪了。这山会吃人,各位道长请别人去领路吧,我老头腿脚不好,爬不了山喽。” “无稽之谈!进山的人失踪定是那妖物作祟,她不仅伤我,竟还有此恶行。今日我们上清观就要为民除害!”莲华义正严辞道。 “村尾有间破屋,屋里住的是我们村胆子最大的,大家都喊他张大胆。他上个月才吹过,说他进过盘山,还摘了柿子回来,可惜柿子让他路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12. 盘山(4)(重写) 白孟禾侧耳细听,脸色一变,拽住涂山青的袖子说道:“那个道士追来了,她还带了三个帮手。” 涂山青以岔路口巨石为掩护,向下探头,果然隐隐约约瞧见四个道士打扮的人往山上来了。昨夜大雪早将三人行迹掩去,身边黄雀必有蹊跷。 白孟禾也想到这一节,一把将空中黄雀薅下来,“吱吱吱”小鸟一边扭动一边叫,绒毛挠得她手心发痒,理智告诉她该把这小鸟捏死,可无论如何下不去手。她轻叹一口气,狠瞪一眼小鸟,双目霎时间迸射出精光,猛禽气质立现。 小黄雀登时吓得炸毛,被血脉深处传来的恐惧压得不敢乱叫,乖乖低下头。 白孟禾看它不动不叫,将它一把塞进白圆圆背上的布口袋,威胁一句,“敢叫掐死你。” “你们躲回洞里,我来应付,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不要出来。”涂山青见她如此心软,怕动起手来束手束脚,只得叮嘱二人暂时躲避。 白孟禾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在这里反而拖累他,按下心中焦虑担忧,对他轻轻一笑,拉着白圆圆退回洞穴。少倾,又捡起干草束成扫帚状,出来将小路上几人足迹轻轻扫去,有些地方冻得太硬,只能拿杂草掩盖。 白孟禾心中焦灼难安,立在洞口附近竖起耳朵,只听朔风阵阵,几人的足声渐渐靠近。 涂山青于巨石前空地站定,掏出一个阵盘,向空中一抛,几面绿色小旗缓缓升起,又以极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去,随即空中划过幽幽青光,似是有个巨大的半圆形罩子扣住方圆几里,与小旗一起没入雪中不见踪影。而后他身影一闪,大半身子紧贴巨石后方,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观望。周身粉雾升起,他的皮肤慢慢变色,融入积雪山石之中,浑然一体。 “符灰就消失在此处,怎么黄雀也不见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四个上清观道士终于寻至此处。莲华一路跋涉,体力不支,说起话来微微气喘。 “那三个小贼一定就在附近,师姐莫急,你先休息,我们分头找。”陈姓道士看向莲华的眼中有些心疼,不管旁人白眼,一味体贴她。其实三人仅是炼气中期,奔波至此,状态均有不佳,面色发白,气息不匀。 “这怎么行?陈师弟未免小看我。章师弟,你御剑飞一圈吧,看看附近有何蹊跷。祁师弟,你同陈师弟先布下阵法,免得遭人偷袭。”莲华掏出一粒丹药咽下,原地趺坐调整气息,双目紧闭,似在修炼。 章之岚将身后所背巨剑解下,往身前一横,巨剑停滞空中,他再轻轻一跃跳上剑身,缓缓飞行。只是巨剑离地面很近,他人也显得有些紧张。 涂山青离他们并不远,看几人一番操作,不禁有些发愁。他临出门前族长嘱咐过,如无必要,不要和人族修士接触,更不要与之争斗;若非要与之相争,切忌使用涂山道法,莫让他们看出来路。他从小剑、符、阵三修,剑道是由隐居涂山的一位高人所授,最看不出来历,此刻若要动手,只能主用剑,辅以常见符箓阵法。 对面有两个道士所修像是阵道,一个剑修,女冠看不出路子,之前也使过剑,他默默在心里估计胜算,同时紧盯原地打坐的莲华。那女冠只是不动,气息逐渐绵长,平稳得像是睡着了。 “嗯?”他盯得很紧,只见女冠眼皮微微颤抖,衣角似乎被风吹动。 来不及多想,他将一张水系防身符拍在身上,蓝色水罩升起,暴露了他的位置,也刚好挡住后侧飞来的一张金黄符箓。那符箓撞在蓝色水罩上,瞬间燃起一小团火球,又立刻被水浇灭。 涂山青跳下巨石,对女冠微微一笑,“莲华道长,才一天不见,昨日我们还相谈甚欢,今天怎么下如此重手?” 女冠面色诚恳,好言相劝道:“余公子,你我同是修道中人,何必为一只妖孽伤了和气?那刺猬妖资质一般,你带它回去用处不大,不如交给我,我这里有一枚百花丹,服之可解百毒,您需要的话就拿去。” “哦?看来她的命是可以买了。”涂山青看她一脸虚伪,不禁冷笑,“百花丹?比千年蝉蜕还值钱吗?昨日我可是用千年蝉蜕买她的命,今日就不算数了?做人切莫贪心,小心枉丢了性命!” “敬酒不吃吃罚酒!”莲华见他道破千年蝉蜕之事,面色恼怒,原本如花似玉的脸凶相毕露,手中一道黄符飞出,符箓空中自燃,变成一个硕大的火球朝涂山青吞去。 “愣着干什么?”莲华朝身边三人大声喝道。 三个道士听闻千年蝉蜕,一时呆在原地,各怀心思。被她一喝,猛然回过神来。 铁塔似的越山,手掌宽大厚重,双手交叠,使出全力拍向地面,大吼一声“叠岩术”,脚下山岩震动,轰然隆起,形成长蛇之势攻向涂山青。 矮个子的陈华师弟,使一叠精钢圆圈,像小孩子玩意儿似的,往地上一丢,滴溜溜跟上岩土长蛇,紧随其后。他手心微动,似在操控钢圈。 章之岚仍立在巨剑上,皱眉看着,暂无动作。他一向看不惯大师姐,刚才又听对面提到千年蝉蜕,知道此事必有蹊跷。他为人沉稳中庸,道心存善,实在不想掺和其中。 涂山青早知此事不能善终,话一说完,就往怀中一掏,一张黄符祭出,口中念念有词。火球烈焰袭至,炎热气息几乎喷到衣角,他咒术念毕,黄符冲天而起,霎时间狂风大作,半山积雪都被卷至空中,朝火球土蛇猛扑,火球一下子消失其中,岩土长蛇也过不了这风雪之墙,原地堆成了个小土包。 唯有那小孩子玩具似的钢圈,慢悠悠穿过风雪,从小土堆上滚下,骤然加速,朝涂山青面门袭去。 “叮!” 涂山青长剑祭出,一把将钢圈挑飞。 他稍作安心,正欲提剑攻去,那钢圈像长了眼睛,滴溜溜又转了回来,仍是先慢后快,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13. 盘山(5)(大修) 二人返回洞中,白圆圆正绞着手原地转圈,见二人身上鲜血淋漓,面色一沉,冷静问道:“伤在哪里?” “我没事,看看她的手。”涂山青急道。 白圆圆仔细看了看,从随身布包中翻出一瓶膏药,“伤口太深了,好在只是外伤,先到温泉边清洗一下,温泉水有疗愈之效,再涂上我的秘制白玉膏,过不了多久就能好。” 白孟禾刚才一时心急,此刻放松下来,痛得额头冷汗直流,本来想开个玩笑安慰二人,硬是说不出话,牙关一松就要痛呼出声。 白圆圆小心翼翼给她清洗包扎,淡黄膏药涂在手掌上,清凉滑润,似乎有阵痛效果,白孟禾长舒一口气,对她笑道:“圆圆好厉害,神医呀。” 三人围坐温泉边,给热气蒸得脸上微醺,从紧张的气氛里静下来,谁也没说话。 难得的静谧被一阵地动山摇打破,洞中泥塑东倒西歪,温泉水底仿佛有东西在游动,水位上涨不少。 涂山青脸色大变:“糟了!风行束缚阵无法持续太久,他们一定是用了土系阵法,两种阵法叠加,会引起地龙翻身,严重点可能山崩地裂。这些修士连基本常识都没有吗?我们快走!” 三人就要动身,温泉水突然躁动沸腾,一股猛烈的水柱直冲洞穴顶部,白孟禾离得最近,被喷洒出来的水烫得手背起泡。涂山青见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她身上,蓝色水幕升起,堪堪将滚烫的水柱隔离在外。 洞外四人刚从龙卷风的束缚中解脱,又逢地龙翻身,一时慌不择路,盘山地处荒山野岭,被埋了谁也找不到他们。 “快下山!”章之岚召回巨剑,叹一口气,让其余三人均跳到剑身上。他之前所耗灵力不多,勉强御剑,慢悠悠往山下飞,此刻地动山摇,嶙峋巨石轰然崩裂,站在最后方的陈华哎呦一声,被乱飞的碎石击中,往前倾倒,压得剑身轻颤。章之岚掏出一粒补灵丹,勉力维持剑身,咳嗽从喉咙里挤出来,似乎泛着血腥味。 洞穴内三人奔至出口,脚才踏出一步,突然狂风大作,似有万千冤魂哀鸣,身后泥石连续塌陷,坍出一个巨坑,殿后的涂山青顷刻被深坑吞噬,白孟禾来不及多想,猛地向下扑去。 坑内漆黑燥热,白孟禾凭借夜视能力勉强能看到涂山青身影,周围碎石滚滚跌落,砸得她头破血流,脑袋发昏,她全力伸出双臂,试图拉住下坠的小狐狸,可就是差一点,两人指尖交错。再向底部望去,下面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竟然是个熔岩池。 “要了命了,快变身啊!”白孟禾忍不住大喊,旋即心树抖动,骨骼咔咔作响,金色大鸟旋身俯冲,将涂山青一把抓住,堪堪擦着岩浆池上方掠过,停在一旁。 两人还没来得及喘气,岩浆池汩汩冒泡,火舌一窜三米高,直冲白孟禾而来。 从火舌中窜出一团红光,幻化成凤凰形态,眨眼间扑至二人身前,却突然顿住。恐怖的高温让刚刚降下来的温度又升了许多,涂山青来不及反应,只得挡在白孟禾身前,感觉自己的眉毛似乎烧焦了,空气中弥漫着毛发燃烧的臭味。 火凤不看他,直直盯着他身后。它一直在沉睡中不知时日,刚才地动山摇,它被唤醒,心中正恼,不远处传来异常香甜的生机绿意,让它垂涎欲滴。 好久没吃到过这么清澈甜美的灵力了,只是香气的浓度似乎不够。火凤莫名觉得盘中美食可以再存放一会儿。 涂山青知道自己作为九尾狐被动的魅惑技能发挥了作用,但持续不了太久。他年幼时曾误入山林深处迷了路,偶遇一头饥饿的黑熊,千钧一发之际那黑熊被他迷惑了一秒,他拔出剑狠狠插在对面心口,将它的心肺都剖了出来。 但这火凤太强大了,强到他心生绝望。不知是何种天炎,火力之精纯他闻所未闻,恐怕满山精怪都是被其吞噬。 他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定身符,趁那火凤还在晃神,一把贴在它脸上。接着吐出一颗晶莹洁白的珠子,咬破舌间吐出一口血雾将其笼罩。 血雾瞬间被珠子吸收,一时光芒大胜,寒意弥漫,珠子化成一只雪白的狐狸,狠狠扑向火凤。 定身符只起了一秒钟的作用,一秒后就被烧的灰都不剩。火凤双目红光大作,面对扑来的雪狐不避反迎,张嘴就是一股黑烟喷出,那黑雾中还夹杂着哀嚎呜咽,雪狐的皮毛被腐蚀,一下子暗淡下来。雪狐也不甘示弱,张嘴吐出一股冰寒之力,试图削弱天火,然而被熄灭的火焰瞬间就会回来。 涂山青咬了咬牙,拿出一件蓝色法宝,将其扔在地上,一个蓝色防护罩出现,罩住二人全身。随后他双手结印,手掌激射出一股寒气,催至雪狐身后。 火凤看到自己钟意的“食物”被隔绝,气息消失,眼中凶狠之意更盛,恨不得当场将这碍事的小子烧成灰。 涂山青抽出斩邪剑,双掌运转灵力,将冰霜之力附着在剑身,一剑向火凤刺去。然火凤乃火焰所化,并无实质之身,涂山青的冰霜灵力打在它身上不痛不痒。它吞食魂魄,居然也不算邪祟,剑气所到之处,火苗一荡即散,旋即又聚拢。 雪狐是涂山青本命内丹所化,此刻被火凤慢慢蚕食,剧痛几乎将他击倒。心神恍惚之际,火凤后腿一蹬,将雪狐踢开,狠狠啄向白孟禾。 涂山青猛地喷出一口血,变回原形晕倒在地,俨然一个放大版雪狐,纯白的皮毛被烧得暗淡无光,边缘焦黑。蓝色法宝被烈火笼罩,眼看就要碎裂,白孟禾直直扑向倒地的小狐狸。只见他声息渐弱,奄奄一息。 “为了我小狐狸要死了吗?”痛苦攢住她的心,白孟禾此刻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强敌当前,只能任人宰割。 小一小二畏惧火凤,缩在她羽翼之下瑟瑟发抖,看她即将被火所伤,鼓起勇气长大嘴就要扑向火凤。 “别去!”她已经猜到死去的灵魂都到了哪儿,不忍蛇灵遭其吞噬。 心魂俱裂之际,胸中的剧痛突然烧了起来,愤怒和不甘左冲右撞,白孟禾引颈长啸,将一狐二蛇拥住,护在羽翼之下。 烈火将金雕包裹,火凤一击得手,美食下肚,又涨大了几分,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似乎面露得意。 熊熊烈焰之中,金色大雕双翅合拢,头微微低下,保护着怀里的小狐狸。她全身羽毛都在燃烧,璀璨的身影比火凤更像神鸟。 “要死了吗?”白孟禾一阵迷惘,“连累了小狐狸。我死就死了,他得好好活着。他对我那么好,我还没来得及还。” 白孟禾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耳边忽然风声呜咽,眼中白光大盛,无数生灵痛苦的脸交替出现,狍子,黄貂,獐子……有好几张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14. 河神娶妻(1)(小修) 白孟禾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她的爸爸白卫国,她的妈妈孟晓霞,和她长大的小镇。梦里她才七岁,早上醒来就有香喷喷的早餐,吃过以后牵着爸妈的手去逛街,街上干净又亮堂,每个路人看着都眼熟,对她露出友好的微笑。还有个漂亮的狐狸眼少年,一直跟着她,可从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涂山青守在昏迷的白孟禾旁边,满目忧色。那天深坑里的火熄灭以后,他发现有一处窄洞通往外面,出去是山南,他着急给白孟禾治伤,没等到小刺猬就走了。 一路上小鸟儿持续发烧,浑身滚烫,整日迷迷糊糊,呓语连连,净是些他听不懂的话,什么“逛街,冰淇淋,娃娃机”之类的。她人就在眼前,可灵魂好像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叫不回来。 涂山青知道这毛病不是普通大夫能看好的。他买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马车里整日燃着炭盆,日夜兼程往涂山赶路。帕子拿雪水浸过,放在她的额头一会儿就热了,得一张接一张地换。夜里一般在马车中打坐吐纳,难免有犯困想睡觉的时候,怕她烧得难受挣扎起来,他将她的双脚搂进怀里,脚一动他就醒来,往她干裂的嘴唇上滴水。 他心里害怕。既怕小鸟儿不退烧,又怕她烧退了成了个傻子——本来就够傻的了。 这份害怕让他静不下心来。每每内心烦躁,他就拿出一块玉默默雕琢。这玉是祖奶奶送给他的,称“养魂玉”,能温养魂灵,精鬼魂魄皆可受益。这几日白孟禾昏迷不醒,两条蛇灵蔫巴巴的,他知道小鸟儿最看重这两个小家伙,无事时就把蛇灵收进玉里温养。 * 这一天白孟禾的梦有点特别。梦里的狐狸眼少年狠狠捏了她的脸,问她怎么还没玩够。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怎么会够呢? 尽管不情愿,她还是幽幽转醒。 “醒了?还难受吗?”涂山青时时盯着她,见她醒来,眉目终于舒展,笑容就像春风吹过。 白孟禾有些发蒙,直愣愣盯着小狐狸,半天才回过神。他双眼布满红血丝,眼睛下面挂着青紫的黑眼圈,芝兰玉树的少年蒙了尘,清俊的眉眼多了一丝疲惫成熟。可他的笑格外温暖。 涂山青伸手摸她额头,尽管马车里烧着炭盆,他的手还是冰凉刺骨。 “谢谢你。”白孟禾没回答他,而是很认真地握住了他的手。 涂山青本来有好多话想说,叫她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柔软滚烫的手握着,到嘴边的话就变了,“我是怕我的坐骑没了。别忘了你答应过,三年。” 白孟禾嘴巴一撅:“我还是病人呢,你舍得让我载啊?” “对了,白圆圆去哪儿了?” 涂山青对自己刚说的话有点后悔,心不在焉答道:“那天就咱们俩跌落深坑,她应该没事吧,刺猬团起来总能找到地方躲着,她又很熟悉盘山。这里距离深县很近,到县城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吧?” “不要,我就是消化不良而已。”白孟禾怕喝中药,况且她现在不是人,万一被大夫看出来怎么办? 马车继续往西行。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夜里南来的风中带着湿润温暖的气息。涂山青难得劝白孟禾先不要修炼,再修养一阵子。她倒勤劳起来了,不肯再休息。以她现在的修为,就像小儿抱金行于闹市,早晚得被人抓去烤了。 内视丹田,心树经火一烧,反而窜高了一截,只是叶子打着卷,蔫头巴脑的。丹田处的雾气更浓,混沌中一个红色晶核微微发亮,像是燃了半宿的炭球,灼热掩盖在尘灰下。她的丹田成了锅炉房,一吐纳灵气,热量就输送到全身,高温沿着经脉攀爬渗透。一场打坐下来,灵气没吸收多少,全身让汗水浸透了,又痛又累。 “好久没吃好东西了,今天烤鱼?”涂山青刚从河边回来,衣摆袖子湿哒哒的,手里拎着个金线织成的网,网里两条还在摆尾的大鲤鱼,鲤鱼色青灰,在金网里略显寒碜。 “喝鱼汤吧?我记得之前买了盐和胡椒,鲤鱼刺多,烤着吃不怎么样。”白孟禾乐滋滋伸手接鱼,鲤鱼可不好处理,得刮鳞去内脏,最好还要片一下。 涂山青将右手拎着的金网递给她,站在原地扭捏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蓝幽幽的鸟形玉坠,拿一根红线串着。 “给你,是养魂玉,对蛇灵很有好处。没事儿别把蛇绕在手腕上。” 白孟禾眼睛一亮,蹦起来一把接过玉坠,“好可爱!刻的是我吗?不太像吧,我真身威武霸气,这个鸟怎么胖乎乎的,有点蠢。” “不要还我。” “要要要!”她低头将红绳挂在脖子上,小一小二一溜烟钻进玉里。 白孟禾拎着鱼,溜溜达达行至河边。她前世爱吃,常常下厨,杀鸡剖鱼信手拈来。除去内脏的鱼血淋淋的,要浸到水里冲洗,让冰冷刺骨的河水蛰了一下,她差点跳起来。 这条河是恶沱河下游干道。恶沱河源自忻州附近,一路由西北向东偏南流淌,下游泥沙多、善冲、善淤、善徙。河道安稳的时候,地肥田沃,安居乐业;一旦河道变迁,洪水接踵而至,周边郡县苦不堪言。 恶沱河宽阔幽深,春来冬去,厚冰刚刚开裂,随河水流动微微相撞,发出玻璃杯碎裂的轻响。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反射在冰块棱角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几个拖着鼻涕的小童正在河对岸玩。四个人围着一个人转,一边转一边拍手,嘴里还唱着童谣: 二月二,龙抬头 龙抬头,送新娘 送新娘,泪汪汪 泪汪汪,蛟龙现 蛟龙现,春雨降! 被围住的小女孩四五岁左右,也许更大点,农家女孩吃不饱,枯瘦显小。衣服上打满补丁,头上潦草扎着两个辫子,脸色蜡黄,不大的眼睛睁得溜圆,眼里蓄着泪,使劲咬着嘴唇。 三人中为首的小孩个子最矮,脸上挂着天真残忍的笑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15. 河神娶妻(2) 村里的灯火没有几盏,今夜无月,几颗孤星闪耀,恶沱河莫名安静下来,河边树丛中偶有夜枭鸣叫。 一只全身金黄的大雕站在地上,双翼张的很开,头和尾羽高高翘起,似乎在对着夜空祈拜。旁边的清俊少年有一双狐狸眼,眼睛里盛满无奈和期待,静静看大鸟修炼。 白孟禾修炼不顺,吸收的灵气全喂了心树,它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只好开动聪明的脑瓜子,开始试验一招酝酿了很久的自创绝学——把灵气灌注到羽毛里,然后把羽毛像暗器一样发射出去。 兴致勃勃地和涂山青讨论这招的可能性,对方只说了一句就严重打击了她的积极性,“但愿你有足够的毛用,不会变成秃鸡”。 “秃就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知不知道有种比我们金雕还猛的猛禽叫秃鹫?”白孟禾心虚,但嘴硬。 为了实践想法,她从太阳落山就变成原身,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像拉屎一样憋灵气。变成鸟之后,她发觉灵气在经脉中流动的更快了,但是控制感变弱,尾羽是最好集中发力的方向。坚持修炼了两个时辰,尾羽那边好似有个热量团,灵气逐渐聚集。 “卟。” “卧槽!妈的!” 金色大鸟屁股上灵力激荡,猛然窜起一股火苗,她一个突刺飞上天,又一个猛子扎进恶沱河。 “哈哈哈哈哈,一个屁把自己蹦着火了!”小狐狸笑得满地打滚,疯狂捶地,眼泪都喷出来了,“救命,哈哈哈哈哈!” 恶沱河水冰冷,白孟禾扎的太猛,睁开眼已经在水底。她羞愤难当,咬牙切齿,屏住呼吸,恨不得把自己憋死算了。 河底泥沙淤积,长长的水草随波摇摆,不一会儿就缠得大鸟动弹不得。白孟禾无奈,身子一抖,变回了人形。 水草还是没有放过她。像无数凉腻的手臂攀上她的腰肢,沿着脊背摸上去,要扼住她的咽喉。 “水里有东西。”白孟禾有些惊慌。前世她的家乡临着黄河,她整日在河里游泳,水性甚佳。 “不能呆在水里了。”她试着像刚才那样把灵力往手臂上集中,热力涌出,水草倏然脱落,避之不及的样子。她往河面游去。 涂山青一边狂笑,一边紧盯着河面。开始是想等傻鸟儿上岸了好好羞辱她一番,半天不见动静,又担心起来。 忽然间涟漪轻荡,星光破碎,河水中升起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长发被水冲散,湿淋淋贴在腰臀间,仍滴着水;薄而巧的锁骨,湿润的双唇颜色暧昧,眼眸里散落着星星。豆蔻梢头二月初,须臾年少。 小狐狸红了耳朵,把原先准备好嘲笑她的词儿都忘了。 “嘘。” 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双唇上。她往岸边走了几步,闪电一般扭转身子,从背后揪出一团水草。 “啊!” 呆立在树下的马三丫惊叫出声。水草底下有团长着四肢的东西! 马三丫找到这里花了快五个时辰。春天是丰水期,要渡过恶沱河,得从十里地外的石桥上走。她一见仙女姐姐就知道她和村里的人都不一样,比每年来主持祭祀的苟道长更有气派,说不定能救二姐,不让她嫁河神。路上天渐渐黑了,时不时有野兽鸣叫,她怕的要死,但为了二姐还是坚持下来。 到了这里,正巧看见仙女姐姐从河里拎出来个水鬼。她捂住眼睛从指头缝里看,一大团水草盖住了那东西的身躯,手脚惨白惨白。马三丫听村里老人讲过,这条河里有水鬼,水鬼就长这个样子。连苟道长都抓不到水鬼呢!仙女姐姐一定比苟道长厉害! 白孟禾看见小姑娘比看见水鬼还吃惊。水鬼畏畏缩缩的,好像才回过神来,想缩回河里;小姑娘一身尘土,头发和睫毛都挂了霜,见她看过来,生着冻疮的手使劲绞着衣角,诺诺地不说话,眼睛里满是害羞和期待。 “小姑娘,你来干嘛?走了很远吧?”白孟禾想了想,把水鬼的头发绞了两绞,像栓马缰似的往旁边树上一系,先问起了小女孩。 小姑娘不说话。 “你,听得懂人话吗?转过去蹲下,蹲草丛里。”白孟禾以为小孩被水鬼吓着了,反手在水鬼头上大力一敲。水鬼有点傻,见跑不掉,直往她身上贴,一股子草腥气,熏得人恶心。 “小姑娘别怕,它不敢动。你找我有事吗?” “我,我想请你帮帮我二姐……”马三丫嗫嚅道,“二姐明天要嫁河神,我听说嫁给河神的姑娘,一个都没回来过。” 白孟禾一笑,这不巧了吗? “你,过来!”她拿水鬼的头发把他的手脚紧紧捆住,包得像个粽子,“河神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水鬼本就不欲害人,只是被她身上生机之气迷住,一时不慎着了道。让她折腾一番,脑子清醒了点,水草团脑袋上下晃,连声喊冤:“大人明鉴啊,我在河里快十年,一向安分守己,替身都没找过,哪来的福分享受不要钱的新娘子?” “福分?”白孟禾冷哼一声,“看来你有过想法。小青,上!” 涂山青默默掏出斩邪剑,抵在水鬼腰间。此剑一出,游魂恶鬼自然生畏。 “别别别,大人,您不就是想知道河神的事吗?我说就是了。 河神原身是条水蛇,在此地盘踞上百年,据说已经要化蛟了。其实它也不是什么河神,不过有一点行云布雨之能,肉身强悍点,嘴长得大点,和大人您比,不值一提。” “水鬼当了几年,嘴皮子还这么利索?说点有用的,它老巢在哪儿,习惯如何?再废话给你头剃光!“ “是,是。小人姓张名孝字荇之,您别看我现在这样,生前是个正经胥吏,见着人忍不住要唠几句,多年没唠了,有些生疏。”白孟禾作势要抽他,水鬼赶忙话头一转,“那水蛇根本不是只吃祭品,它平时潜在恶沱河底修炼,隔一个月就浮上来吃一次人!” “这畜生老巢在哪儿?” “非不为,实不能也。它一出现,我恨不得躲到岸上,哪敢跟上去找死?我单知道它住在上游。 河里原有几条修出了点道行的鲤鱼,不是被它吃了,就是让吓跑了。这样吧,您把我放回去,我拼了这条命,到上游给您打听。” “拼命?你哪来的命?明天它又要吃人,现在打听来不及了。不如这样,我把你超度了,也算送你一程。” “大可不必啊大人。这世道做人做鬼都差不多,做鬼还自在点。您看我手无缚鸡之力,像是那种会害人的水鬼吗?我保证不害人,万一有人掉水里,我还给他送上岸成不成?”水鬼急得把脸从水草里挣了出来,除了僵硬发青,看着还真有几分老实憨厚。 白孟禾扑哧一笑:“好吧,暂时放你回去。这几天可能有用到你的地方,每天子时在河边等我。对了,明天跟着送新娘的船。不来我把河底翻个遍也要超度你。” “大人多虑了。您身上的气息闻着就舒服,但凡有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头发是水鬼法力所在,您割我一缕头发,在水边点燃就能随时召唤我。” 白孟禾接过涂山青手中宝剑,哗啦割下一大丛水草。水鬼心疼得直抽抽,敢怒不敢言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16. 河神娶妻(3) 马二丫寅时就让拽起来了。夜里灶间漏风,她把娘给的一床薄被裹成两层,还是冻得手脚冰冷,浑身僵硬,不知什么时辰才睡着。大清早被吵醒,肩背硬得像石头,头痛欲裂。她安慰自己,和河神比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村长的老婆陈氏领着四个妇人闯进院门,陈氏是个高颧骨薄嘴唇的女人,身量瘦高,端着矜持的微笑,风韵犹存,比村长足足小了十五岁。妇人们个个粗壮,膀大腰圆,头高高仰起,比陈氏的鼻孔翘得还高。 马大河拢着袖子,幞头巾子扎得很紧,被绷住的老脸皱纹都少了,显现出从未有过的骄矜。他今天是河神老丈人,比村长地位也不差。 “我家二丫身子健壮,模样周正,不知多少好后生争着要,留在家里一年也能干不少活。可惜了,嫁给河神我们做爹娘的以后想见也见不着。命苦啊!舍不得!”马大河装模作样的在眼睛下面捻了一下,哼一声撸出一滩鼻涕,甩在墙角。 陈氏眉毛一挑,本就刻薄相,此刻简直像只斗鸡,一脸嫌恶道:“怎么,临出门加价?也罢,今天大好的日子,我不与你多计较。我家老爷早嘱咐过,自掏腰包给你垫上些米面猪油。见好就收吧,别不知好歹。” 说罢一口啐在马大河脚前,往身后一个眼风,青袍妇人向门外喊了一声,立刻有家丁将满满一罐猪油,一小袋白面,一大袋粟米摆到院门前。陆陆续续有村民过来马大河家门口看热闹,见这么多聘礼,不由得眼热心馋。 “谢村长大恩大德!”马大河向陈氏一拜,冲到门外拿起那罐猪油,洁白油腻的香气钻进他鼻孔,配着村民羡慕的眼光,熏得他飘飘然了。 “蠢婆子,还不快把米面收回家!”他回身朝院内大吼,二丫娘于氏和大姐马春丫慢慢走出来,四只眼睛肿的核桃一样,一人扛起一袋东西。 陈氏走进灶间,眉头微微皱起。马二丫身子单薄,面黄肌瘦,头发上沾着灶灰,抱膝缩在墙角。幸好十几岁少女收拾一下都能看,不然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嫁给河神! 两个妇人将二丫从地上拖起来,一人架着一边胳膊,把她拖到院门口。她突然挣扎起来,死死抠住木门不放。 “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做什么?”陈氏满脸不耐烦。 马二丫不看陈氏,仰头盯着爹娘:“爹,娘,女儿不孝,不能在身边侍候了。二位保重身体,好好待小妹,别让她也嫁了河神。你们不答应,我今天就是撞死也不出这个门!” 于氏的眼泪又下来了,马大河铁青着脸,“什么混账话!嫁河神是好事,别人抢还来不及,我和你娘能害你?” 二丫凄凄哭道:“我知道爹娘是为了我好,为全村安危,我愿意当这个祭品。可春丫已经嫁去邻村,我这一走,您二老身边没个人,我就是死了,也放心不下啊。三丫虽小,机灵勤快一点不差,等她长大了在本村择个好亲事,我嫁给河神以后就放心了。” “真是个好闺女!” “这么好的闺女,可惜命不好,唉。” “作孽啊!”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皆为二丫叹息。 马大河见情况不对,忙不迭答道:“我答应就是!快走吧,别误了吉时。” 二丫松开手,双膝下跪,先对爹娘磕三个头,又对门外乡亲磕一个头, “大家都听见了,我们老马家已经出了一个河神媳妇,绝不能再出一个,我爹我娘就拜托乡亲们照顾了。” “好闺女,我们必定不叫三丫嫁了河神。”村里唯一的秀才上前扶起二丫,面带激动,“村女竟知孝悌,难得,难得!” 马家门前的百姓面色各异,羡慕、可惜、感动皆有,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拿起袖子偷偷抹眼泪。其中唯独一个少年郎,面露愤恨,脸色涨红,仿佛想和谁拼命。 * 二丫安安静静地跟着陈氏走。村长家是三进三出的院子,比县城里气派的大宅也不差。丫鬟家丁请了十几个,搬东西洒扫,为今日祭祀忙碌不停。 二丫被两个丫鬟按进木桶,拿胰子仔仔细细洗了三回。而后棉线开脸,细粉敷面,胭脂抹唇,花钿贴额,头上涂一层又香又厚的桂花油。最后换上一身青色吉服,头发挽成高髻,绿线扎起,插一只木钗并几朵染成粉色的布花。 “豆蔻年华,哪有丑的?闺女梳妆打扮起来,河神必定满意。”梳头娘子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得,向二丫笑道。 二丫抬眼看擦得锃亮的铜镜,镜中少女秀美中带着倔强,略显稚嫩的眉眼配上浓艳妆容,有一丝不合时宜的滑稽。 恶沱河边锣鼓喧天。太阳刚升起来,晴空万里,初春的暖风把唢呐声吹得好远好远,在每一棵新发芽的树上打旋。河边搭着一溜棚子,彩色祭旗有些陈旧,为首的香案铺着新布,燃着几根粗壮的供香。 村长做主杀了一头羊,羊肉在锅里炖着,男女老少自带干粮,围在板足案旁边等,香味馋的小孩子坐不住,人群里钻出钻进,大喊大叫。每个人都笑着。 “新娘子来喽!祭河神喽!” 马宝来不屑争几口肉,眼睛紧盯着自家大门,马二丫一出现,他立刻喊起来。 河岸边静静躺着一只竹筏。竹筏上摆着一同上供的祭品:一个新斩的羊头,几颗干瘪的果子,一碗冷透的茶。盛装打扮的二丫头顶一块短盖头,煞白小脸阴沉沉盯着羊头。 少女被搀上竹筏,仰面躺下,这份祭品就完整了,足以换得今年份的春雨秋收。 主持祭礼的苟道长姗姗来迟,祭礼结束才能开席,村民们等得心焦,肚子里的馋虫让肉香勾得蠢蠢欲动,口水吞咽声此起彼伏。 一段谁也听不懂的长祭文结束,四个庄稼汉把竹筏猛地一推,礼就算成了。 “礼成!拜河神!”岸边男女老少齐齐下跪,面向平静的恶沱河磕头。 “河神保佑!”竹筏逆流而上,是河神来接新娘了! 神迹让今日的盛大排场终于有了缘由,每个人都心潮澎湃,喜气洋洋。唯独三个女子紧紧捂住嘴,试图把呜咽堵回胸腔。 拜完河神,村长马德忠带头,男人们陆续落座,发狠似的撕着羊肉。女人们带着孩子等在棚外,只盼还能剩下几碗汤。 * 竹筏上的二丫双手交叠在胸前,静静躺着。河里碎冰轻撞,叮咚作响,天蓝得吓人,一点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河神什么时候来?英俊潇洒还是怪模怪样?我会被吃吧? “闺女!”娘还是没忍住哭,远远喊了一声。 二丫忍了一天的泪突然滂沱。周围除了冰冷的河水,什么也没有了。 “娘,大姐,三丫。”少女呜咽着,低声呐喊,“娘……娘……” 逆流而上的竹筏不知驶到何方,岸边树林密布,白雾渐浓,薄薄一层吉服挡不住初春的风,二丫冻得瑟瑟发抖,下颌挂着的泪水结成霜。寒冷和伤心暂时压过了恐惧,她将脚边摆着的香捻在手里取暖,静静等着死亡来临。 船一样的阴影从远处游来,一个硕大的蛇头从河面升起。翠绿鳞片贴满全身,红色小眼珠闪着幽光,眼神中流露出人一样的邪恶贪婪。水蛇大嘴一张,鲜红的蛇信子吐出,口涎从匕首一样的尖牙上滴落,腥臭难闻。 马二丫僵住了。她此刻才知道,死亡这件事,即使心里已经设想了一千遍,事到临头还是会害怕。她心中狂喊救命,即使知道不会有人听见。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河神娶妻(4) 祭河神的…… 这是马二丫做梦也想不到的场景。 先是被河神吓晕过去,落水后让水一激转醒了,一睁眼又被面目狰狞的水鬼吓晕。不知怎么又上了岸,悠悠转醒,眼前所见竟是一个清秀可爱的少年,单膝跪地,正对着她微笑,眼睛温柔多情。 她又紧张又害羞,一时说不出话。 “吓着了吧,还走得成吗?”白孟禾关切问道。 马二丫挣扎了一下,很想站起来,可一连串的惊吓抽干了她的力气,两腿酸软,试了几次都东倒西歪的。 “不成,有点站不稳。您救了奴家一命?恩人叫什么?” “举手之劳而已,是你妹妹马三丫拜托我来的。我姓白。”白孟禾对她微笑,“我送你回去,别慌。” 旋即白孟禾将少女打横抱起,送到被水鬼系在岸边的竹筏上,轻轻放下,叫她坐着,自己半蹲在一旁,扶着她的肩膀。涂山青本来一副悠然自得沾沾自喜的样子,此刻脸色古怪,默默跟上竹筏,站得离她们一人远。 “走吧。”白孟禾一声令下,竹筏快速向下游驶去。马二丫凝望恩公侧脸,一脸崇拜仰慕,还以为他神通广大,能凭空御舟,殊不知是苦逼的水鬼张孝在底下充当发电机,一头水草长发累得卷成乱麻。 白孟禾沉浸在自己英雄救美的场景中,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保持着大侠风范,一声不吭。 * 三人离马家村越来越近。 这么一来一回,已是日上中天,岸边的婚宴还没散,众人吃饱喝足,百无聊赖地等着河神降雨。等了一上午都没见到雨点子,以为是河神不满意,都有些惶恐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苟道长一手捻须,一手背后,比村民们镇定许多。 “姐姐!”马三丫一直满怀期待地盯着恶沱河,远远就看见两位恩人带着姐姐乘舟而至。她这么一喊,全村人都往河上看,还真看到祭河神的新娘回来了。 马二丫不少胳膊不少腿,身边跟着两个英俊少年郎,均是锦衣玉冠,一身风流,不似村野之人,让围观众人自惭形秽。 “什么?”村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祭河神从来有去无回,马二丫凭什么活着回来?那河神岂不是要发怒? 一直老神在在的苟道长也有些慌了。他是个半路出家的道士,仅会背几篇祭文,实在本事一点没学到,这两人能把祭品从河神手里抢回来,想必手段非凡,若得罪起来不是他能对付的。 在众人讶异的眼光中,白孟禾扶着马二丫下了竹筏,将她往三丫手里一递,悄悄对小女孩说:“幸不辱使命。” 马三丫又高兴又奇怪,贵人不是女的吗? 宁氏本已绝望,此刻见二丫回来,激动不已,冲上去紧紧搂住女儿,马春丫和三丫也扑上去,四个女子哭成一团。河边聚集的村民一时静悄悄,没人敢说话。 苟道长见他二人年纪虽小,气度不凡,且锦衣玉冠,不似小门派出来的,不敢托大,趋向前拱手问:“敢问小道长贵姓?师从何门何派?” “道长有礼。我家公子是洛州余氏,修仙世家,只是隐居多时,早不现世了。”白孟禾一眼看出苟道长是个花架子,对他敷衍道。 “高人,我是马家村村长马德忠。不知您和马二丫是什么关系?”马德忠心中慌乱,不知这小道士有何目的。 “萍水相逢罢了。我家公子乘船游历,路过此地,见这姑娘要被水蛇所吞,心生不忍,随手救下。你们为何要将好好的闺女送给水蛇吃?” “河里有水蛇作怪?这不可能,我们马家村有河神庇佑,向来风调雨顺,没见过什么鬼怪。”马德忠一脸激愤,仿佛在为河神主持公道,“二丫,你来说!” 二丫正欲开口,就见村长眼神中怒意冲冲,似有威胁之意,不禁犹豫。再转头看恩公,白孟禾微笑朝她轻轻点头,一股勇气油然而生:“就是水蛇!要不是公子相救,我就被蛇吃了!” “河神怎么会是水蛇?不可能!不可能!若河神是水蛇,那往年祭河神之后都是谁降的雨?谁保佑的我们?” “不过是条会些微法术的小蛇罢了,竟被你当成河神来祭拜。幸亏这河里没有真的河神,不然早发水把你淹了。”白孟禾一脸讥讽道,“祭了几年河神,就害死了几个女孩子,村长,你手上这么多人命,夜里可睡得安稳?” “些微法术?那高人您能为我们降雨吗?”马德忠嘴很硬,“若是没有这场春雨,夏天洪水泛滥,或是秋天收成不好,我们一村人可怎么活?我是为了全村人的身家性命,莫要血口喷人。” 白孟禾叫他怼得一时语塞,很想回他一句,老子评价冰箱还需要会制冷?可眼下必须想点正经法子,不然看这老头的样子,她一走他就得再祭河神。可说点什么好呢?她是真不会降雨。 “别信他们!他们也是妖怪!”一个瘦弱少年沿着河岸飞奔而来,“二丫,你别被妖怪迷惑了!” 少年正是一直跟着竹筏的马宝文,和马二丫同岁,从小体弱多病,性子孤僻,私塾里少有人理他。他在私塾里受了气就逃学出去溜达,马二丫性情活泼,两人常在一处耍,他早就暗中倾慕。 马宝文是村长的孙子,马二丫家是破落户,他知道爷爷看不上她,一直不敢说。二丫被选中去祭河神,他凭着一腔少年心意,竟一路跟了上去,看金雕斗蛇,然后又变成一个男子抱起马二丫。 “原来是你。我还想着是谁偷窥。”白孟禾早察觉他趴在暗处,但一个人类少年,她又下不去手,干脆不管他。 “你承认了!我就在现场。这小道士不是人,他是个鸟!” “哎哎哎,好好说话,骂谁呢?”白孟禾感觉耐心要到极限,我救你的心上人,你给我拆台,什么白眼狼行径? 马德忠见自己孙子出来指证,把腰一挺,恭顺的脸突然绷了起来:“竟有此事?莫非你们是伤了河神的妖怪,来此为祸?” “妖怪?”围观的村民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河神娶妻(5) 被崔县令…… 被崔县令点名的人姓高,是去年才落户马家村的一个富户。他在南方行商多年,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可这么些年大河改道,早把他的家乡淹没了。他回到深县,照着印象落户马家村,田产家业置办了不少。高家小孙女年方二八,性子和善,模样出挑,村中少年郎一个都看不上,一直没选到好人家定亲。 高老头本以为家乡还和记忆中一样民风淳朴,谁知道还有这吃人行径?每年都要选闺女祭祀河神。他心中愁苦,搬离此地又要大费周章。祭祀河神前一个月,马村长找上了门,暗示他这事有转圜余地,有钱就能办。他为了孙女不被选中,每年都交一大笔钱。 本来火烧不到他这里,他乐得看戏,崔煜横插一脚,高老头恼怒无措,怒视崔煜,没想到崔煜对着他轻轻眨眼,“高老丈,你难道不愿意?” 老头子一愣。他行商多年,人情世故早练得油滑,个中关窍一点即透——崔县令想整治马村长,为何偏偏指到他?还早知道他有个年纪合适的孙女?这眼神分明就是暗示! 高老头灵光一闪,掉头怒骂村长:“出尔反尔的田舍翁!我为了不让孙女选去当祭品,年年给你交五十两银子,钱拿了不办事,如今倒叫我的宝贝孙女去喂蛇?” 马德忠方才反应过来崔煜的阴险用心,来不及阻止,见高老头揭了他的老底,急得直冒冷汗,嘴唇直哆嗦。他身边之人齐齐后退一步,全村人此刻都望着他,眼神像在割他的肉,叫他说不出话来。 “不是说抓阄吗?交钱是怎么回事!”一个健壮汉子冲到家丁前,对着马村长怒吼。他闺女正是去年中签,给祭了河神。 “怪不得每次祭祀河神,马德忠都掏钱宰羊宰猪。” “装成个大善人,呸!” 又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子站了出来,“好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说什么祭河神是为了一村平安,结果是为了肥自己口袋!我的小孙女啊,你才十二岁,就让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害了!”老婆子哭天抢地,身边渐渐聚起几十人,都是曾经中签没了孩子的穷人家。马家村众人分成两股对峙。 马德忠身边的家丁族人见大势已去,都站到了对面。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钱干这等缺德事,谁维护他都会被看不起。他身边空无一人,自己也没了心劲,膝盖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恨恨地盯着几个富户看。 不知是谁拿刚吃剩的骨头砸了跌在地上的马德忠,原先因没了女儿正伤心的人,和要与他划清界限的家丁仆从,仿佛找到了发泄途径,一时间唾沫与烂菜叶齐飞,拳头共指甲一路,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崔煜见计谋起效,不紧不慢地清清嗓子,“这两位道长和马二丫都能作证,所谓河神其实是水蛇作怪。马德忠为一己私欲为祸乡里,触犯大周律法,本官必将严惩不贷。至于其他人,只要敢于揭发马德忠罪行,一律过往不究。 两位道长,能不能麻烦您二位代本官将他捉拿归案?”崔煜转身抱拳一笑。 涂山青不等白孟禾使唤,剑已经架到了马村长脖子上,寒光闪过,人群一哄而散。崔煜身边侍从拿出一捆麻绳,将马德忠双手反剪,捆得严严实实。 白孟禾正想与崔县令聊聊,涂山青抢先开口道:“崔县令,今日我们虽救回马姑娘,却不慎把作恶的水蛇放跑了。少不得要在此盘桓几日,解决了那孽畜。您公务繁忙,恐怕我们不能作陪。” “我刚好结束此次春巡,随身带着公案,可以借住马家村办事。此地乃本官治下,灭除蛇害本官合该出力。若袖手旁观,恐心下难安。”崔煜一边说,一边拉住白孟禾,“小道长,怎么称呼?帮我劝劝你家主人吧。” “您叫我小白就好。主人姓余名青。”白孟禾被他文绉绉的话噎着了,有点组织不起语言,“多个人多份力,您愿意帮忙当然好。” 涂山青面色不变,眼睛里却在下刀子,猛地伸手去拉白孟禾,将她拽了个趔趄。 “小……主子,你疯啦?”小狐狸也太莫名其妙了。他三番两次嘲笑她的事儿还没过去呢,又开始发神经。 涂山青劲使大了,正有点不安,听白孟禾质问,又起了脾气,对她瞪眼睛。 “你肯定饿了,吃饭吧。”白孟禾气鼓鼓地对涂山青说。她很想硬气起来,但是她饿了,钱袋放在小狐狸身上,马二丫家穷的叮当响,总不能白吃人家的,只好宽宏大量地原谅他。还是伟人说得对,经济命脉不能被他人掌握,晚上回去就问他要钱袋。 崔煜玩味一笑,这小道长未免太放肆,一点规矩都没有,说是主仆谁信? 三人各怀心思,把马德忠捆了押到村中祠堂关着。 * 日暮时分的乡村最是美好。霞光万丈,炊烟袅袅,流水潺潺,书生俊眉修目,一身清冷,望着天边晚霞一言不发。 崔煜不理解为什么恩师要他接近这两个小子。 因其慧真人从龙之功,大周尊道教为首。如今大业初成,民生凋敝,大周国民需要的是以农为本,休养生息。道士修仙耗费灵石灵气,扰民侵地,于国家社稷无益。 当今圣上暗中推崇儒教,恩师王同被尊为“文中子”,位列太傅,与国师其慧真人一向不对付,怎会命他和两个小道士来往?恩师要他摸其心性底细,还要结上善缘。他自己虽熟读《道德经》,也认同道家修身之道,对修仙的道士却没什么好感,觉得他们早晚祸国殃民。 “崔县令,羊肉炖好了,来吃呀。”马三丫嘴里塞着块羊肉,一边嚼一边说话。白天的羊肉她只配闻几下味儿,况且当时担心二姐,味道都没好好闻。刚才白姐姐向人买了头羊,杀好了在她家里清炖,她这辈子头回吃新炖的羊肉,香得舌头都掉了。 崔煜收起忧色,面带笑容携着小童归家。 “您来啦?过来坐,这羊肉是我亲手炖的,来尝尝。”叫小白的道士对他异常谄媚。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河神娶妻(6) 摸个够!…… 村长大宅内愁云笼罩,几个乡绅聚在门厅附近,眼巴巴盯着门口。他们与马德忠往日过从甚密,崔县令嘴上说不计较,实际上怎么想谁拿得准? 崔煜一只脚刚迈进宅子,就有一高一矮两个老头殷勤凑上前来:“崔县令一路奔波,不如到我家宅子休息一晚?我那儿有上好的阳羡茶,家中小女泡茶手艺不错,请您品鉴。” 崔煜斜睨他一眼,又数了数院中人头,与他来之前调查的相差无几,都挺上道嘛。 “马德忠之事大家不必多心,我只有一桩小事要拜托几位。”崔县令笑容殷切,倒让几个乡绅心中更为忐忑。 * 次日一早,恶沱河边的祭祀再次开始,依旧是锣鼓喧天,烹羊宰猪。崔煜拿出一页文告,清清嗓子,喧哗人群顿时安静。 “十年前,恶沱河边还没有石桥,渡河必乘舟,每有风浪倾覆,水性好的有幸逃生,水性差的当场毙命。深县小吏张孝闻之此事,力主修建石桥,以利民生。富户捐资,贫户出力,石桥要落成之际,突有水蛇作乱,河上巨浪滔天,令石桥无法完工。 张孝为使石桥落成,以身饲蛇,蛇腹饱而静。石桥这才落成。六年前,马德忠竟为搜刮钱财控制村民,谎称水蛇为河神,黑白颠倒,白白葬送几条人命。 我倒要问问大家,河神该由谁来当?是谁保佑了一方平安?” “小女愚见,只有张孝大人这等大义,配承河神香火。”马二丫脆生生应道。 “确实,要是没有这座石桥,过河说不定会被那水蛇吃了。” “没想到还有官吏为一方百姓献祭,难得,难得啊。” 崔煜道:“昨日几位富户乡绅连夜相商,愿共同出资建一座真正的河神庙。恶沱河善徙,往后尔等要勤加祭拜,只是莫要再伤人命。”众人拍手称快。 “不愧是当官的,故事编的好快。我昨天问了张孝是脚滑淹死的。”白孟禾忍不住八卦之心,和小狐狸咬耳朵。 崔煜令马家村众人在河边祭拜,唢呐吹了一整天,为的是教水蛇知晓此事。 等暮色渐沉,三人便沿河岸向上游而去。崔煜已写好封张孝为河神的告文,只需在河岸焚烧,河神之事就盖棺定论了。 * 水蛇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要被一个小小水鬼压一头。那水鬼是个傻的,十年来没拉到一个替身,见了它有多远躲多远,它就当河里多了只孑孓,从没搭理过。今日这孑孓要成形,往后蚊子一样围着它嗡嗡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它绝不能让姓崔的县令把文告烧了。食人的蛟蛇,修再久也修不成仙,这股香火能掩盖它的凶戾之气,让过往修士注意不到它。可一旦水鬼成了官府敕令百姓敬服的河神,它就必须受其辖制,到时被抓就是早晚的事。 张孝也没想到自己有当河神的机会,哪怕就一天,也是祖坟烧高香。当胥吏憋憋屈屈,当水鬼缩手缩脚,能享受一天河神大人之名,就算立刻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三人来到前一天与水蛇相斗的地方,白孟禾燃起水草。 中年文士模样的水鬼浮现在恶沱河岸。水草头发经过精心梳理,拿螃蟹钳子束在脑后,破破烂烂的衣摆上坠着洁白的贝壳和花纹优美的鹅卵石。张孝羞涩一笑,“三位恩人有礼。” 崔煜后退几步,离岸边远了点,张孝上岸随行。一人一鬼走到树影下,此时明月高悬,人世官员和水鬼并肩,崔煜拿起火折子,就要烧掉祭文,敬告天地。 河面突起波澜,阴风阵阵,三米高的水花翻到岸上,将火折子熄灭。翠绿大蛇暴起,直扑崔煜。 几人早有准备,涂山青用御风符一手拎一个带着二人飞向树丛深处。待到一处圆形空地,便将崔煜放下,一个手刀击晕。 水蛇紧追不舍,也跟了过来。刚到空地,周围燃起一圈烈火。这些人竟在此处伐了一圈树,浇上火油,想困住它。可笑,区区凡火,有不怕水的?它一时轻看了对方。 白孟禾在远处观望,等火光窜起,化身成金雕原形,俯冲至林间,狠狠抓向大蛇。大蛇不欲与她拉近距离,张大嘴巴,喷出一股冰凌,同时蛇尾一卷,尘土直接将一圈火熄灭了。 白孟禾侧身躲过,翅膀一扇,把尘土扑向大蛇头颅,趁其不备旋身绕后,一口叨住蛇尾。她的喙刚硬更胜金石,大蛇吃痛,就欲卷尾直上,再给她来一次近距离暗器袭击。 白孟禾早有应对之策,骤然全速突刺,将蛇尾拽得笔直,空中的鹰毕竟比陆上的蛇速度快太多,水蛇的尾巴根本卷不起来,过长的身躯让它也没信心以冰凌击中大鸟,只能奋力摆尾,试图甩脱金雕。 当此之际,安顿好崔煜,藏在林中的涂山青突然飞至,凌厉剑气一刀斩向水蛇七寸。水蛇见势不对,大口一张,吐出一颗蓝绿色内丹,仔细看还冒着白气。内丹所到之处,冰寒之气冻结一切,涂山青的剑慢了半分,水蛇趁机躲开,尾巴全力拍地,白孟禾被甩得头晕,不小心松开了嘴。 水蛇乘胜追击,内丹全速旋转,冲向金雕,眼看就要击中,到时候她不死也是重伤。 白孟禾喜不自胜,张大嘴巴,啊一口把自己送上门的内丹吞了。嗯,薄荷味,嘎嘣脆。 水蛇亦是心中大喜,它曾无意间服食一片水之晶核,内丹蕴含的冰寒之力,普通妖怪根本无法承受,它当年也曾元气大伤,因此才开始食人滋补。这金雕自不量力,必定全身冻结,灵气暴动而亡。 等了半晌,吞掉它内丹的金雕毫无动静,水蛇巨大的身躯扭动不安。 “嗝。”白孟禾浑身舒爽,连日来折磨她的火焰气息似乎弱了许多,一股清凉微寒的灵气滋润着心树,她能感受到叶子舒展,心树长高,仿佛春雨润物,南风拂面。寒气内有一丝暖流夹杂,悄悄潜伏进她气穴之中。 水蛇大吃一惊,求生的意志让它飞速游向恶沱河,可来不及了,不知不觉中,它已身陷五离合阵,涂山青将最后一张符箓钉好,好整以暇擦了擦剑。 “它有一片晶核,不过好像不完整。”白孟禾思考片刻。大蛇浑身颤抖,硕大的头颅微微下垂,似乎在讨饶。 “有了!我把它拆成十块,全身都烤了吃,万一其他晶核也在它体内,一下子就找到了。就是这么大一只吃起来费劲。小白,你的乾坤袋能装下吗?” 水蛇抖动幅度越来越大,几乎是在画圈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0章 河神娶妻(7) 次日清晨…… 白孟禾又做了个美梦。梦中回到了她在大城市的出租小屋,屋里有她最爱的猫毛毛。毛毛一向是不理她的,可能是多日未见,今天竟绕着她打转,脑壳贴在腿上蹭,尾巴高高竖起,贴着她扫来扫去,搔痒似的,挠得她受宠若惊。 “我的宝贝。”白孟禾梦中呢喃,脸埋进雪狐肚子,头蹭来蹭去,“好软呀,棉花糖一样,宝宝真好。” “亲亲~”少女一边吸气,一边揪住狐狸耳朵,在他脑壳上猛亲,“啵啵啵,爱你~” “咦,宝宝的尾巴好大!宝宝炸毛了?妈妈顺顺毛~” “妈?谁妈?”涂山青心中狂念静心咒,苦不堪言,“看着好好的姑娘,怎么内心这么变态!受不了了!” 次日清晨,白孟禾神清气爽,涂山青萎靡不振。 白孟禾:“你黑眼圈好大!昨天修炼太投入了?” 涂山青:“闭嘴!禽兽!” 白孟禾莫名其妙,只当他发毛孩子脾气,不再理他,独自回味昨夜美梦。唉,那么殷勤的毛孩子要是在身边多好,回味无穷。 竟然忘了!涂山青心中恼怒,用过就扔,渣滓! 白孟禾偷偷瞧他脸色,不像平时那么欠揍,委委屈屈的倒像个小媳妇,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 掰着指头数数,对不起小狐狸的地方还不少。抢他枯荣果,骗他打工赚钱,让他当移动邮箱,管闲事把害他陷入危险……我以前是这么得寸进尺的人吗?她头一次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深深怀疑。 可能是因为心虚,白孟禾一个劲儿偷瞄。他似乎长高了。眼珠颜色偏浅,泛着橙黄,琉璃似的,眼睫毛浓密得像把小扇子,薄唇修鼻,若再顶上一对毛耳朵一定更可口…… “停!你在想什么!他还是小孩子!变态福瑞控!”少女脸色涨红,给了自己一巴掌。 * 二人赶往马家村,径直去到二丫家。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吃饭,二丫着一身簇新袄裙,见到白孟禾羞涩一笑,给她端来一碗稀饭,“恩人,您平日在何处修道?” 白孟禾:“云游四方,居无定所。” “能带上我吗?洗衣服做饭喂马我样样都会,吃的也不多,一定尽心服侍恩公。” “我自己都是仆役,这些都能做。二丫,其实我……” “恩公,我不要工钱,能跟着您就行。” “那怎么行?二丫,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做人奴婢。” “我们这样的人家,以后胡乱嫁人,也是为奴为婢一辈子。” “死丫头,胡咧咧什么?哪个女人不是到了年纪就嫁,有丈夫孩子才叫有家,什么叫为奴为婢?”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 院门口站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子,身子佝偻枯硬,两个黑胖结实的村汉一左一右搀扶着他。见白孟禾朝他看,黝黑的老脸硬挤出几缕笑意,嘴角向上,眼角朝下,仿佛不擅长笑似的。 “您是?” “道长,我是二丫爷爷,往日住在她大伯家,不到这边来。” “那您今天怎么来了?” 老头子一时语塞,身边两个汉子搓搓手:“二丫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当父辈的自是要上门关心一下。” 左边汉子:“是啊,往常大河忙的时候,二丫常上我家吃饭。” 右边汉子:“我婆娘昨日给她赶制了一身新衣裳,这不正穿着。人靠衣装,二丫打扮起来真真不差。” “今天好热闹。”崔煜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闹哄哄的小院顿时鸦雀无声,呼啦啦跪倒一片。天高皇帝远,崔县令在这儿比皇帝还唬人。 “各位不必拘谨,我是来与两位道长商议昨日之事。”崔煜抬起手往后摸了摸,昨天莫名其妙晕倒,今日后脑勺起了个大包,胀痛不已。 涂山青一本正经道:“崔县令爱民如子,那时情况危急,我怕您以身犯险,稍有冒犯。所幸无事,望您海涵。”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卷东西,展开来足有几十尺长,抖一抖能从院头铺到院尾。只见长长的蛇皮闪耀璀璨,翠绿鳞片流光溢彩,抵得上价值连城的珠宝。 “这是……” “昨日我二人斩下大蛇,剥皮抽筋,以慰亡魂。”涂山青将手中蛇皮高举,“马德忠所祭河神就是此物。” 崔煜住在马德忠宅子,一路步行而来,后面乌泱泱跟了一众百姓,此刻望着少年道长手中之物,皆震得瞠目结舌。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长的蛇!” “废话,见过你还有命回来?” “这么说往年几个闺女都让它吃了?” “马德忠真不是东西!千刀万剐还便宜他了!” “我家老爷冤枉!他也是被苟道长那个狗东西骗了啊!”马德忠的老婆陈氏拨开人群,哭哭啼啼扑倒在地,身后跟着马宝文和马宝来,垂头丧气。 崔煜皱眉:“张成,怎么办的事?不是让你找人看住她吗?” 叫张成的侍从这才匆匆赶到,“大人恕罪。我一时没看住,这俩小子专会钻空子,偷了钥匙放这妇人出来。” “石捕头什么时候到?” 张成向前一步,附在崔煜耳边说道:“他昨日传信,城南青塘湖又有水猴子伤人,伤者家人闹事,一时走不开。午后便过来押人。” 水猴子?白孟禾耳聪目明,经过昨日之事,对带“水”的词都特别敏感。博物君告诉我们世界上没有水猴子,看来他还是懂的不够多。又有热闹看了。 “老爷冤枉啊!”扑在地上哭的陈氏见没人搭理她,突然拔高音调,吼得全场人虎躯一震。接着膝行几步,一把抱住崔煜的腿,继续哭号,“崔县令恕罪,我家老爷不知道河神他是妖怪,他罪不至死啊!我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五岁稚童,老爷若是被砍头,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崔煜还没说话,围观的一个老妇人质问道:“那他为何要富户交钱,穷户出人?怎么不把你家女儿送去嫁河神?穷人家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老爷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1章 水猴子(1) 白孟禾出房…… 白孟禾出房门就看见两个人斗鸡似的,明明面带笑意,眼睛里却是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崔县令,您要回县衙了?”她正问着,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粗壮汉子,身高七尺有余,满脸疲惫,让白孟禾不由地升出一股亲切感——眼睛眉毛嘴巴全都往下跑,一股子加了半个月班的社畜味。 高大汉子对崔煜拱手:“大人,您快回去吧,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怎么?” 汉子犹豫,看了白孟禾一眼。 “直说,两位道长不是外人。”崔煜两头招呼,“这是石捕头。这是余道长和白道长。” “昨日那畜生伤了周举人的孙子,一家人都围在县衙外面闹。” 崔煜眉头轻皱:“实不相瞒,近日深县外有妖物作祟,遇害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死相凄惨。妖物狡猾,且深居湖底,衙门捕快拿它实在没有办法。二位道法高深,不知可否襄助于我?” 白孟禾自拿到水蛇内丹中的晶核碎片,心中有个假设慢慢成型,加之实在对水猴子感兴趣,很想一口答应。可顾虑到小狐狸的想法,还是先问他:“主子,你说呢?” 涂山青一时没反应过来主子是谁,见她一个劲儿使眼色,知道这家伙又想看热闹,无奈答道:“我也好奇水猴子是何物,若有能帮到崔兄的地方,自然在所不辞。” * 一行几人回到深县县衙已是戌时。暮色沉沉,细雨蒙蒙,县衙门口摆着一排白灯笼,将本就破旧的门脸衬的像个鬼宅,路过的行人都裹紧衣袍加快步伐。 “周举人就差把纸扎堆在衙门门口了。欺人太甚!”石捕头愤愤说道。 “他家中就一个独苗,人之常情,随他去吧。”崔煜倒不甚在意。 路上石捕头粗粗介绍过案情。 深县南边有个青塘湖,大约十天前开始,每隔三日浮现一具孩童尸体,皆是无父无母的乞儿。因尸体情状诡异,也没人替他们报案,衙门的人没有声张,私下调查。可陆陆续续有十几个百姓说在湖中见到水猴子,三人成虎,流言传开以后,有人联想到送至县衙那几具乞儿的尸体,不都是从青塘湖打捞出来的吗? 于是水猴子杀人的说法不胫而走,闹得整个县城人心惶惶。昨日周举人的独苗小儿子仗着胆大,偷跑去青塘湖看,人没什么外伤,魂给吓没了。周举人家大业大,据说还认得上清观其慧真人,谁都不放在眼里,认定水猴子之事乃县衙办事不利,闹得衙门鸡犬不宁。 石捕头愁眉不展道:“对了,忘记禀告大人,周举人从上清观请了几个道士来,说是要自己去抓水猴子。” 涂山青脚步一顿,真是冤家路窄。看来要违背族长嘱咐了。 白孟禾倒不担心,上清观那么多道士,还能次次都碰上莲华?碰上了也是她理亏。 * 崔煜住在县衙旁的官邸。深县衙门破破烂烂,官邸倒修的不错,三进三出的院子,还带个后花园。只可惜他喜好清净,府中下人统共四个:管家兼门房,马夫兼杂工,厨娘兼花匠,长随兼家丁。四个人身兼数职,实在忙不过来,屋舍收拾得有些潦草。 “招待不周,实在抱歉。早知你们来,我该请个短工来收拾的。若有事,吩咐张成就行。”崔煜将他们安置在一间寮房,便匆匆离去。 雨夜沉沉,星星月亮都躲了起来,宅子里没点灯,四下漆黑一片。 经过早上那一遭,白孟禾一直有点不敢看涂山青,就怕自己生出什么禽兽妄想。此刻夜黑风高,她仗着眼睛亮,偷偷看对面打坐的少年。 少年脸庞莹白如雪,眼口鼻都薄,脖颈立得笔直,肩膀好似宽了。睫毛长而密,蝴蝶一样轻颤,扫在脸上会不会痒痒的? 少女的目光愈发肆无忌惮,被看的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猛然睁开双眼。 白孟禾瞬间心率飙升,手足无措,干脆两眼一闭,装作无事发生。转念一想,伸手不见五指的,他凭什么发现?又轻轻掀起眼帘去瞧,少年睁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臭狐狸!”白孟禾恼了,偷偷在心中骂他。看看怎么了?长那么好看不是让人看的? 索性不装了,睁大眼睛和他对视。 涂山青可能是真看不到,表情纹丝不动。两人眼神交缠,一个看似无心,一个貌若无意。白孟禾人怂面薄,心跳声越来越快,只觉得空气稀薄,周围静得恼人。漫长的十几秒后,她按住胸口,率先投降,闭眼修炼。 黑暗中,小狐狸见少女闭了眼,轻轻舒一口气,嘴角不可遏制的弯成半弧,笑眼盈盈。 * 次日清晨,雨霁天晴,卖杏花的姑娘嗓音婉转,黄鹂鸟儿一般,和着幽香沿窗缝溜进来。 涂山青睡得正迷糊,胳膊被大力摇晃,“小青,快起来。我们去县衙。” “这么早干嘛?你不吃早饭了?” “吃了早饭再去看尸体,不白吃了?自然是看完尸体再吃早饭。” “你要看尸体?” “那是自然。不看怎么知道事情真相。调查要从基础做起,在做人方面你得跟我学。” “……” 崔煜家的厨娘花草侍弄得好,后花园里左边一颗桃树,右边一颗杏树,二月里芬芳盛开,粉白桃红好不热闹。 官邸东侧穿过后花园有个小门,直接通往衙门大厅。张成一早就等在寮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两袋热气腾腾的包子,着实殷勤周到。 到了县衙后堂,石捕头和六个捕快正围着桌子吃早饭,见二人到了,齐齐转头招呼。社畜的疲态像传染似的,每个人都精神不振眼圈黑青。崔煜从侧室出来,衣服皱巴巴的,眼里布满红血丝,一看就知道一夜没睡。后面跟出来两个中年人,均着暗纹锦袍,一深青,一浅青,气质稳重文雅。 “案子不小啊。各位实在辛苦。”白孟禾回想起自己的社畜生活,心有戚戚焉。 “余老弟,白老弟。我应该虚长你们几岁,以后咱们就兄弟相称吧,别那么客气。” 涂山青知道崔煜是为了让他们在县衙行事方便,拱了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崔兄,我们想先去看看被水猴子所害之人的尸体。” “石屹,你带两位道长去敛房。让许仵作同去。”崔煜转头介绍道,“县尉王岭,主簿崔亦重。” 县尉和主簿想必对二人早有所闻,微笑致意。 崔煜又对堂中众人道:“昨夜看了一夜卷宗,连累诸位也不曾休息,今日早班就留石捕头一人吧,他昨夜休息过了。其余回家补眠。” 敛房建在县衙后院北侧角落,门口一棵高大杨树,屋前落一地杨絮串串,毛毛虫似的,踩上去软绵绵。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2章 水猴子(2) 要么这妖怪…… 几人正要净手去迎,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道长,昨夜崔县令为此事熬了一宿,这会儿正补觉,您改日再来吧。” “改日?你不知道这位是……” “住嘴!我们只是想看看尸体,这也不行吗?深县好大的规矩。” 门吱呀一响,走进来三个道士,后面跟着一个年轻捕快。 为首的道士宽肩长腿,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棱角分明,本该是一张英俊硬朗的脸,偏生眼角一颗浅色泪痣,菱角嘴花瓣一样光洁饱满,好似笔直参天的松柏上攀着一丛兰花,英挺又柔美。明明和旁人着一样款式的道袍,他的用银丝绣着祥云暗纹,配一顶洁白莹润的玉冠,细长手指上戴着两个翠玉扳指,走动间露出的鞋尖甚至镶嵌红色玛瑙,通身写满一个“贵”字。 他身后的道士,一位长相清秀,斜眼看人,莫名透着股狗腿气息;另一位肩背挺拔,目视前方,背后一柄巨剑,拿布条裹得严严实实。 年轻捕快挤到前面,对石捕头告罪:“这几位是周举人请来的,周举人一定要他们参与查案。” 石捕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为首道士,将心中不满压下,微笑道:“三位道长怎么称呼?” “李潜。”那人轻飘飘甩出两个字,从头到尾没看石捕头,只盯着白孟禾看。 涂山青向前一步,挡住他视线。 石捕头心中一惊,李是国姓,听说当今圣上有位最受宠爱的六皇子灵根非凡,入了上清观修仙,莫非…… 清秀道士见几人没反应,忍不住呵道:“大胆刁民!六皇子在此,为何不行礼?” 这一声唬得年轻捕快和许仵作直接跪下,石捕头腿软,差点趴下,让涂山青架住了。 六皇子本人倒微微一笑,显得平易近人:“我已是修道之人,俗世身份不必计较。诸位称我道号希言即可。”说罢,还亲手把跪倒的二人扶起来。 白孟禾虽有点好奇,注意力却在后面那个道士身上。他一张方阔脸,浓眉高鼻,正是在无终县与涂山青相斗的剑修章之岚。 涂山青面带防备,“后面这两位是?” 清秀道士正欲开口,章之岚抢先拱手道:“鄙人章之岚,这位是我师弟宋世明。上回与二位在盘山相遇,多有得罪。” “二位与章师侄早已相识?” “不过巧遇罢了。”涂山青见章之岚坦坦荡荡,不欲与之纠缠,“也算不打不相识。” 说话间,六皇子已掀开桌上白布。路过白孟禾时还特意对她暧昧一笑,引得她一阵莫名其妙。 许仵作将情况重新介绍一遍,李潜仔细听着,面无表情,亦不插话。只听到齿痕二字时眉毛轻挑,旋即压了下来。 “小师叔,这尸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依我看,咱们直接杀去青塘湖,把作乱的妖怪诛杀不就得了。”清秀道士似乎不喜欢敛房,瓮声瓮气的。 李潜冷冷呵斥:“宋世明,你要是受不了就出去,别在这废话。章师侄,你来。” 宋世明面上闪过一丝瑟缩,低头不语,默默退到角落。 章之岚不卑不亢向前迈一步,先捻一只香敬上,随后道一声得罪,将一张符箓贴在尸体面部,凝神看香。那香燃得笔直,毫无变化。 “残魂都没了,不知是何种妖物所为。”章之岚见对面几人一脸疑惑,为其解释,“这是聚魂符,人死十日内贴上,可召残魂。” 白孟禾心中疑惑更深,又是吃人魂魄的怪物? “六皇子,何事劳动您亲自前来?”崔煜立于门外向李潜一拜。小小敛房站得太满,人进来无处下脚。 “崔师兄见外了。先生最近可好?”李潜回拜,脸上挂起温文尔雅的笑,“周举人与我有旧,来帮他算是还个人情。” 崔煜脸上仍有疲色,手中一卷案综攒得太紧,捏得皱巴巴,“人就是不经念叨,先生前几日还提起你,拿你的字帖给国子监新生临摹呢。周举人的儿子不过是小童吓丢了魂,喊一喊就回来了,何须劳动六皇子您大驾?” 李潜拿起腰间玉佩摩挲,脸上似笑非笑:“师兄这是不欢迎我?” 崔煜苦笑:“怎么会?当年你我同受王夫子教诲,我枉承一句师兄,这点小事都要你代劳,面子往哪儿搁?” 李潜忽然正色道:“术业有专攻,此事多半与妖物有关,我当道士的岂有视而不见之理?都是为了深县百姓,师兄不必多心。” “六皇子教训的是。下官谨记。” 李潜撇崔煜一眼,面上浮现几分玩味:“师兄,你又来这招,说了别见外。这两位小道长又是何人?” 崔煜握着案综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一位是余青余道长,一位是白孟禾白道长。前几天有个村子水蛇作乱,是两位道长帮忙解决的。” “哦?不知两位道长师从何门何派?” 白孟禾刚想回答,涂山青在她手心一按,“洛州余氏,一介散修。” 崔煜似乎不欲他们多说,给石捕头使了个眼色。石捕头清了清嗓子,望向李潜道:“诸位,我来说说具体案情?” 李潜略略颔首,崔煜道:“敛房不宜呆的太久,我让人泡了一壶好茶,我们后堂说话吧。” 崔煜在前面领路,一行人以李潜为首离开。 * 崔煜曾与李潜同窗,对他性情颇有了解,知道他若打算过问此案,必是事无巨细都要掌握。于是石捕头又将案情细细介绍一遍,说完嗓子都哑了,白孟禾看他的眼神充满同情。 李潜听得仔细,手中玉佩摩挲不停,“三具尸体,每隔三天出现一具,具体是什么时辰发现的?” 石捕头:“回六皇子,均是卯时过半。” “怎么会刚好都是卯时过半?” 白孟禾突然插了一句:“要么这妖怪有强迫症,要么是人为抛尸。” 李潜见她说话,手上动作一顿,“强迫症?” “就是这妖怪有必须在某个时辰干某件事情的习惯。其实不太可能,妖怪又没有刻漏,不大会那么准确。” “人为又是什么意思?” “有两种可能。一是事情本就是人做的,只不过太离奇,嫁祸给水猴子;二就是水猴子有人指使。”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宋世明忍不住呛道:“咱们都看过尸体,那副样子怎么会是人力所致?白道长想得太多了吧。” 李潜冷冷看他一眼,“轮到你说话了吗?” 宋世明眼圈一红,就快哭出来了,委委屈屈背过身去。 白孟禾并不恼怒,反倒笑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3章 水猴子(3) 周宝珍直直…… 周举人发妻早年去世,继室是小商贾之女,对他温顺小意,纳了十三个妾室,家中通房丫鬟数也数不清。他夜夜辛勤耕耘,生了八个孩子,全是女娃,急得整日上火,直到九姨娘入府才得一个儿子。此时周举人快四十岁,依照之前的效率估摸着再生不出了,独苗苗宝贝得什么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有因必有果,这孩子自然长歪了。十里八乡都知道周举人的独苗周宝珍,胆大无谋,骄纵横行,出门屁股后面跟一溜家丁小厮,亏得年纪小,欺男霸女还够不上,暂时只能称一个顽劣。 周宝珍孩童心性,整日带着一堆家丁出门,一开始自觉威风凛凛,时间久了就束手束脚,憋得慌。他十二岁那年,终于找到机会偷溜了出去,机缘巧合之下与小乞丐头子祁云峰相识,两人竟成了朋友。 周宝珍小小年纪,很讲义气,丐帮的朋友们遭了大难,他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偷偷去了一趟青塘湖,人回来了,魂丢了。 几人见到周宝珍的时候,他直直躺着,目光呆滞,口涎直流,一个美妇人坐在床沿抹泪,左右手各一张帕子,一张擦泪,一张擦口水。 见人进来,美妇人泣不成声,款款下拜:“道长,救救珍儿。” 周举人还是一副病容,板着脸摆摆手道:“妇道人家杵在这儿像什么话?去备一桌好酒好菜,别在这儿裹乱。” 美妇人盈盈一拜,抹着泪离去。 “六皇子,犬子一事就有劳您了。下臣实在惶恐。” “称我道号吧。小宋,难得有你擅长的事,去给周宝珍把脉。”李潜吩咐宋世明,白孟禾这才明白为啥堂堂六皇子出行要带个小狗腿。 只见宋世明上前掀开周宝珍眼皮看看,又捏捏他的后颈,随后诊脉片刻,“确实是失魂症。周举人,备一盆清水,一碟朱砂,一碟至亲之人的血,我要画镇魂符,免得他三魂六魄都散了。”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暗红的笔,笔身雕刻长串符文,密密麻麻,暗紫色流光浮于其上。 不一会儿下人陆续备齐东西,周举人亲自割手放血,眉头都没皱一下。宋世明又拿出一张金黄符纸,符笔轻蘸朱砂鲜血,长吸一口气,腕子悬空,一笔书就镇魂符。画完自己先看一下,轻轻点头,然后左右环视。 可惜在场的都不识趣,没一个夸他。只有白孟禾偷偷给他比个大拇指,小宋道长顿时志得意满,将符纸抖一抖,贴在周宝珍床沿。又小心翼翼把符笔洗净擦干,收了起来。 “这就行了?”周举人有些不信的样子。 “这哪儿行?还得把他丢的一缕魂召回来。这是招魂鼓,子时你围着宅子边敲鼓,边喊他名字,准能喊回来。明儿还得问他话呢。”宋道长递给周举人一面红色小鼓,成竹在胸的样子不怎么靠谱。 白孟禾知道周举人肯定喊不回来他儿子了。因为她回头一看,那小傻子正呆呆看她,魂体半透明,扯着她袖口猛吸。幸亏蛇灵最近一直睡觉,不然这几近透明的魂魄多半要被咬死。 她慢慢挪到涂山青身后,将胸前挂着的养魂玉掏出来,对周宝珍招招手,他乖乖飘了进去。涂山青瞥见她的小动作,握住她拿玉的手,眉毛一挑,白孟禾就知道他的意思是“晚上好好解释”,对他轻轻眨眼。 * 午间宴席摆在花厅,周举人的夫人品味高雅,花厅中造有一条细细沟渠,渠中清泉缓流,新摘的桃花点缀其中,落花流水意境极美。 席间设两排几案,李潜自然而然落座首席,崔煜和周举人分列左右,宋世明挨着崔县令坐下,似乎有些不满。 每张桌子旁立一位侍女,皆娉婷多姿,仪态优雅,为客人添酒夹菜。李潜桌旁的那位尤其出众,鹅蛋脸白皮肤,身材颀长,初春时节也不嫌冻,粉白纱裙飘飘欲仙,一双桃花眼妩媚多情。 “希言道长,小女顽劣,听闻道长少年英姿,非要看上一看,没给您添麻烦吧?”周举人亲自给李潜斟酒,靠近他低声说道。 白孟禾竖起耳朵听闲话,老头子心眼真多,上来就卖女儿。 李潜轻瞟旁边少女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周举人,你也舍得下本钱。可惜清粥小菜本王吃不习惯。” 白孟禾一边啃鸡腿一边腹诽,嚯,这么漂亮还嫌弃,这位六皇子眼光真高。 近旁正布菜的少女脸瞬间通红,手上一颤,筷子上夹的鱼滚落,在李潜华美的袍子上留下星点黄色。 周举人手中酒杯猛然摔在地上:“废物,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滚下去!” 少女泪光点点,掩面退了下去。走到花厅外无人角落,原本缩着的背影舒展开,抬手看了看天空,柔弱的脸露出几分坚毅。 * 午宴结束,知道几人要去青塘湖,周举人备了三辆马车,皆宽敞舒适,为首的一辆又宽出两尺,门窗雕刻祥云莲华,由两匹油光水滑的红棕色大马拉着,一看就知道是为六皇子准备。 白孟禾和涂山青径直走向最后一辆马车,石捕头也跟了过来。他觉得这位白道长视角犀利,想继续和他谈谈案子。 三人正要上车,李潜伸手拉住白孟禾领子,将她提溜下来。 “干什么动手动脚?”白孟禾对他怒目而视。 李潜的小狗腿宋世明小跑过来,“六……希言道长要与你同乘讨论案子,你到前面的马车坐。” 白孟禾比李潜低一个头还多,仰头看他觉得自己没气势,正好涂山青伸手过来,扶着他的手直接跳上马车,低头道:“我不想。”顺便附赠一个今天刚学到的贵人式斜眼笑。 李潜倒也不恼,对她赔礼道:“一时情急,我无意冒犯道友。不知今夜可否过府一叙?我在城南有处别馆,别馆的厨子手艺不错,长安时兴菜没有他不拿手的。这个季节金齑玉鲙吃起来清爽。” 白孟禾眼睛一亮,刚想答应,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心思一转,加倍警惕,这家伙刚认识就能掌握我的弱点,城府太深了,去他家有可能会被做成烤鸟。 涂山青见她不答,携起她的手踏入马车,掀起帘子道:“多谢道友相邀,白道长今夜有约,不方便赴宴。” 近旁众人面面相觑,李潜轻轻颔首,默不作声,转身独自去坐他的豪华大马车。崔县令只好跟宋世明章之岚同乘。 深县让崔煜治理的不错,沿路屋舍俨然,商铺齐整。 白孟禾一路撩着帘子看热闹,有一搭没一搭和石捕头聊天,“见过水猴子的人都怎么形容那怪物?” “说什么的都有,崔县令早有准备。”石捕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4章 水猴子(4) 小棋子给自…… 宋世明对白道友有点好感,毕竟她是唯一慧眼识珠,发现自己画符水准之高的人。这会儿碰见他们,笑嘻嘻打了个招呼,好似没把眼前的怪物放在眼里。 白孟禾正欲与他们商议对策,李潜手上红光一闪,翠玉扳指里冒出一张金网,对着怪物兜头罩下。那怪物一动不动,网自动收缩,将它裹成了一个团子。 她不禁想起那天看装鲤鱼的金网好看,问小狐狸这网是干嘛用的,他说就是专门拿来捞鱼的。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合着不是啊。 白孟禾拉起身旁的手,使劲捏了一把,附赠一个斜眼。涂山青吃痛,这家伙手劲太大了,平日里没白吃那么多东西。 崔煜和石捕头章之岚姗姗来迟,见到被网住的怪物,身子不自然地缩成一团,活似只癞蛤蟆,仍是惊了一跳。 李潜走到怪物身前,盯着看了一会儿,轻轻踢一脚,对方毫无反应。他将红玛瑙鞋尖在花瓣上蹭了蹭,使了个眼神,章之岚就将怪物一手拎起,轻轻一甩,背在身后。 崔煜怕县城百姓慌乱,要回去拟一篇布告贴上,再研究怎么处理抓到的怪物。一行人这就折返县衙,李潜三人直接回他的别馆。 * 住在官邸里不方便变回原身修炼,白孟禾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绕着两条小蛇。平时还能像逗孩子似的逗小一小二玩,最近它俩再没醒过,冬天都过了,才开始冬眠吗?她又将养魂玉拿在手里抛来抛去。 颠了一会儿玉,掉出来一个小傻子。一会儿功夫白孟禾都把他给忘了,原来自己还拐回了周举人的独苗周宝珍。 涂山青看她颠着养魂玉玩,想起白天那一遭,揉了揉盘得发麻的腿,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递给她一杯:“早上在周举人家你往养魂玉里装什么了?” 白孟禾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就是周宝珍丢的魂魄嘛,他自己缠着我的。你会不会把魂魄塞回去?咱们的盘缠花得差不多了吧?周举人应该很有钱。” “你啊,要不是有养魂玉,你就这么随随便便把周宝珍的魂收了,他可能真的会变傻。”涂山青板起脸,又给她倒了杯茶,“下次别乱吃乱拿,害人害己!” “知道了小青大人。你教我魂魄相关的法术好不好?不然老被鬼跟着我虚得慌。”白孟禾接过杯子,顺手拽住他袖子不放,“要不是你让我载着你,我能吃了怪果子,老碰上怪事儿吗?你得对我负责。” 涂山青脸上一红,“我管吃管住,还不够负责?一般人早让你吃穷了。” “你是一般人吗?你是涂山少主。”白孟禾正想再揶揄几句,涂山青从怀中掏出两本书递给她。她开开心心拿起来,一本是《修仙入门》,一本是《茅山道术》。再翻开细看,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加上佶屈聱牙的词句,一页估计得看三天,还不一定懂。 白孟禾跳起来捏住小狐狸的脸,使劲往两边拽,“你是不是存心笑话我?我出生才一年上哪儿识字?欺负小朋友是吧?” 涂山青给她捏得两颊发烧,痛出眼泪,想揍她又下不去手,身子一矮,变回了原身。 白孟禾见可恶的小狐狸真变成了一只雪白狐狸,一下子愣住了。呆呆伸出手摸了摸,柔软洁白的毛,毛发上温暖的气息,眼睛亮晶晶,大尾巴蓬蓬。 “来这招是吧?我不客气了!”白孟禾跳起来将小狐狸一把搂进怀中,脸蹭着狐狸脑壳,手从下巴一路挠到肚子,一边挠一边还念叨,“毛茸茸毛茸茸~” 她闭眼挠得正开心,小狐狸突然挣了挣,嗖一下变回原身。怀里的小动物变成了俊朗少年,她的脸还贴在他唇边,他似乎很紧张,浓密的睫毛上下扫个不停,痒痒的。 白孟禾僵在原地,正不知如何反应,外间传来敲门声。 “两位道长,我是张成,方便进来吗?” 涂山青跳下床:“请进。” 张成端着一个三层食盒进来,见两人面色古怪,脸皮涨红,不禁想得有点歪,暧昧一笑,“余道长,六皇子请您到书房一叙,崔县令也在,说是洛州余氏有书信前来,托他转交。” 他又将食盒打开,第一层是一份荷叶包着的烧鸡,一盘卤牛肉;第二层是几样小菜并一碗鲜鱼汤;第三层是各色糕点,其中还有一份做成桃花形状,粉嫩晶莹。整张桌子摆得满满的,香气四溢。 张成对白孟禾笑道:“六皇子知道您精研膳食,特意嘱咐带给您的。” “嗯,这就走。”涂山青没有多问,径直出门。只是好似有心事,脚在门框上卡了一下,踉踉跄跄差点跌倒。 “哎!”白孟禾在后面喊了一句,“有事儿回来告诉我。” 明明是瞎诌的洛州余氏,怎么会有书信?她心中疑惑很多,但想起刚刚那一幕,实在不好意思跟上去。只好坐回桌前,独自吃喝。周宝珍贴在一旁,眼见小道士越吃越开心。 * 崔煜的书房装饰不多,正中一张红木长桌,背后顶天立地一排书架,左侧一长榻,榻前一张山水画屏风;右侧一盏荷叶灯台,点的蜡烛不知是什么制的,散发出幽幽香气。 李潜不好好坐椅子,歪在床榻上,手里还真拿着一封开口的信。见涂山青进来,仍旧坐得歪歪斜斜,对他道:“涂山少主,您什么时候成洛州余氏了?” 涂山青面无表情,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信:“怎么?余氏给我来信了?” “少主真爱说笑。余氏能不能来信您不是更知道吗?” “真不知道,信拿给我看看?” 崔煜搬出一张椅子,放在涂山青身前:“道长,坐着说话。” “噗。”李潜俊朗的眼睛眯起来,“非我族类,修的什么道?” 话音未落,一道冰凌贴着他的脸擦过去,李潜反应快,向后一仰,堪堪躲过去。 “涂山少主,何必如此?现在你我不是对立面了。那件事有人替你做,咱们是一个阵营,该好好相处,共谋正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5章 水猴子(5) 她一向爱笑…… 涂山青恍恍惚惚,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丢了魂似的在府中乱走,影子给月光拉得好长,映在桃树上,切成黑乎乎的两块。 怪不得族中长辈从小不让他出山,同龄的小狐狸都漫山遍野瞎跑,唯独他日日拘在学堂,不是背功法练剑,就是修内丹吐纳,甚至连圣贤书都要每日诵读,越来越像个人。族长常笑他像个小学究,他怎能不像?过得跟人族修士一样,没有哪个小狐狸喜欢和他玩。 涂山青伸手揪下一枝桃花,月光下脸色惨白,活像没生气的鬼。原来他们早安排好他的命运。 他早该知道的,从第一次发现娘亲眉心皱纹开始。涂山一族天生有灵,寿命漫长,狐族女子珍视容颜,才一百二十岁的母亲不该有皱纹,她定是常常忧虑颦蹙,心有郁结。 大约一年前,族长突然告诉他枯荣果之事。 那天春色灿烂,阳光明媚,他在学堂里读圣贤书,读到“风乎舞雩,咏而归”,望着窗外杨柳桃杏,翠色花红,心早飞到八百里外的月亮山上去了。月亮山有条山坡,山坡上全是黄杜鹃,二三月开得烂漫似骄阳,比发春的小狐狸们还闹腾。 族长进门的时候满脸喜色,他本就生得高大俊美,那天的笑容尤为灿烂,惹得学堂里几个小姑娘都红了脸,尾巴摆个不停。涂山青一直怀疑她们哭着喊着来学堂读书,全是为瞻仰族长风姿。涂山氏姐姐妹妹平日顶多爱看话本戏说,哪有喜欢圣贤书的?狐狸精学这个,除了下山历练时坑傻书生玩,一点用没有。 一堂课结束,姐姐妹妹们围着族长转悠,你问一个生字,我解一句典故,缠了半晌才散。涂山青想着月亮山上的杜鹃花,慢悠悠等他——族长习惯和他一起回家,他是娘的大哥,他的舅舅涂山云舟。涂山一族继承母姓,他们舅甥二人一向亲密。 “你娘今天有事,给我们带了食盒,我带你去月亮山杜鹃坡吃?”木偶制的傀儡拎着食盒进来,涂山云舟交给他提着,两人御剑而去。 满山杜鹃尚未开放,淡黄花苞隐藏在绿叶之间,有些已经被摘去。黄牡丹还有个名字叫羊踟蹰,春天里的小兽往往充满激情,连这花的毒性都不顾。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涂山云舟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是说,你希望像其他小狐狸那样在林间撒野,还是像现在这样学着做人,修仙?” “舅舅在说什么?我不是将来要做族长,所以才这样吗?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躲不过去,顺其自然。”涂山青拿着桃花糕的手一顿,嗓子眼里好像堵了棉花,咽不下去,“舅舅觉得做野狐狸好?” “其实回归自然未尝不好。等到灵气枯竭,三界众生再没有一个修仙者,妖族精怪不复存在,大道至简,谁也不知道我们在走的这条路对不对,毕竟已经一千多年没有人成仙了。”涂山云舟在杜鹃花丛中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对着天空低语。 他转头看自己规规矩矩的小外甥。他一直是个好孩子,从不抱怨苦累,为将来承担一族之主的重任而努力。现在转机出现了,那么他不必知道全部残酷真相。 涂山青喝了口水,把黏在嗓子眼里的糕点努力往下咽,被这段信息量巨大的话一震,点心卡在了食管里,不上不下,“灵气枯竭?为什么?” “个中缘由,说来话长。千年前金丹后期大能突破,屡屡失败,一位前辈仙人降下神谕,说这个世界灵气会慢慢减少,直到覆天古树结出枯荣果之时,事情才会有转机。此后千年,别说枯荣果,覆天古树的消息都没有,天下也不再有人飞升,仙人们渺无音讯。” “唉,不提这些了。明年你十八岁,春天下山历练正合适。覆天古树的机缘快到了。”涂山云舟不再解释,抛出一个令他兴奋不已的消息,“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到时你若能取到枯荣果,就拿回来,若不能也不强求。另有一件事谨记,要广结善缘,多施善因,未至水到渠成之事不可强求。” “我能下山了?”少年老成的小狐狸现出原形,激动地跳到族长舅舅背上,大尾巴狂摆,眉毛飞进春日晴空,那团桃花糕终于落入腹中。他一瞬间把灵气枯竭这回事忘在脑后。 涂山云舟将他从背上拽下来,“对了,我教你的心法没忘吧?” “怎么会忘?一次都没有修炼过,每天都让我背,到底是干嘛用的?” “机缘到了,你自会晓得。” “心精若水,心魄熔金,心神若火,心魂若木,心意归土。以吾精,吾神,吾魂,吾魄,吾意,合天地万物,灵性皆空,身化枯荣。”① 桃树下涂山青茕茕孑立,与过去的自己一同念诵心法。 这心法是为吞下枯荣果的人准备的,食果之人将以自己的身躯,为世界献祭,换得灵气复苏。 原来如此。为何如此?凭何如此?! 一路走来,我自以为爱她护她,到头来,竟是我一直推她走向死地? 桃花香气熏得他想吐,他扶着树弯下腰,被春风吹得一哆嗦。春风怎么这样冷。 此刻他宁愿自己就是只野狐狸,没修过仙,没出过山。 可那样的话,他也遇不到她。 “小鸟儿,白孟禾。”苍白的少年低声呢喃,伸手试图抓住一个影子。 “叫我干嘛?”涂山青抬起头,只见月光下少女绽放微笑,附身看他,春色在她眉间盛开,比桃花更盛。 “小鸟儿。”他站直身体,小心翼翼将她拥入怀中,不敢太用力,也不舍得松开。 白孟禾一时懵住,心脏怦怦跳,心树仿佛被春风吹过,小叶子风铃一样簌簌响动。 “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那个六皇子?我看他就不像好人,据说皇室的人心眼子都多,咱们不理他,谁知道他有什么阴谋。”她心如擂鼓,故作镇定,拍拍小狐狸后背。 殊不知她的话刺得他更痛。涂山青肩膀微微抖动,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二人四目相对,一边羞涩低眉,一边眸色晦暗。月光静静流淌,似有春水涨潮,蔓至一人胸口,一人喉头。 “你不是都八十岁了吗?还哭鼻子,羞不羞?”白孟禾看他眼眶泛红,忍不住笑话他,只是声音温柔婉转,调子比平时高许多,其中柔情蜜意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脸烧得通红,不禁心想,“亏得月色不亮,他看不出吧?” 涂山青有一肚子话想说,可一句都说不出来。她一向爱笑,若知道真相,该如何自处? 沉默良久,怕她看出端倪,他只好勉力笑道:“那六皇子试探我呢,确实不是好人。他知道我的身份了,以后咱们也不必遮掩。” 又犹豫片刻,把手中桃枝递给她,“回去修炼吧,我发现一套适合你的心法。” 少女接过桃枝,粲然一笑,一蹦一跳往回走,少年跟在后面,心事重重。细条条两个身影月光下交融,重叠在一起,不分你我。 * 深县官邸的寮房内,一盏烛火也无,淡淡月光透过窗纸,如水银泄地。 涂山青和白孟禾面对面趺坐在床榻上,一个面带肃容,一个仍有些出神。 “你的内丹是不是与一般妖精不同?”涂山青问道。 “嗯,它是棵扎根丹田的树苗,应该和枯荣果有关。我知道一般人或妖的内丹都浑圆若珠,我这个是变异了吗?”白孟禾见他严肃,收起满脑子绮思,正色回答。 涂山青沉思片刻,对她解释:“妖丹和人族金丹还是略有不同。妖丹生成容易,吸纳灵力很难,需点滴累积,且灵气反哺真身,时时锻体,故而每日沐月修炼不可废;人的金丹生成难,一旦成形即可容纳山海般广阔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6章 水猴子(6) 笼中的怪物…… “小路,里面那玩意就是最近害死几个小乞丐的水猴子?” “不好说,县令千叮咛万嘱咐,要咱们盯紧那玩意,害得我一宿没合眼。它倒好,一动没动,瞧不出有什么厉害的。不会是抓错了吧?” “嘘。这可不兴胡咧咧,县令老爷年纪轻轻,看着面善,听说手段多的很,叫他听到了有咱们兄弟受的。” “每月就几钱银子,谁稀罕干这差事。”说归说,黑瘦的狱卒还是闭紧嘴巴,搓了搓皲裂的大手。 深县牢房久未修缮,老旧破败,四面漏风,高个狱卒黝黑瘦长,矮个狱卒膀大腰圆,两人值了一整夜班,冻得不住剁脚,一个接一个打哈欠。 牢房最深处,一缕阳光投射在高高的笼子上,笼中的怪物伸出前爪,似乎试图攥住那一小束光。青蛙嘴咧得很开,牙齿细密尖利,本就畸形的脸紧紧贴住笼门,挤得扭曲变形。 “嚯,这小畜生看多了浑身难受。老张,你说博陵崔氏真就那么厉害?”高个狱卒往墙角啐了一口浓痰,略带点讨好地攀谈道。 “小路,你是耳朵眼长毛了还是脑子里有水?刚说过的话就忘?闭上你的嘴! 接班的老刘又睡过头了吧?狗日的老小子天天躲懒迟到,要不是看他一把年纪还是个鳏夫,非揍他不可。”老张将一个布袋甩到身后,嘴里不住骂骂咧咧。 “昨夜没出什么岔子吧?”一阵微醺的暖风吹过,狱门开了一条缝,崔县令艰难地又推了一把,门纹丝不动,“这门不是上个月刚修过?谁干的活,修成这样。” 老张几步赶到门口,猛地一拽门把手,朝崔煜拱手:“回禀大人,我记得是老刘找人修的。” “是吗?看来他是该挨打。”崔煜似笑非笑瞟一眼老张,后者老脸一红,腰弓得更低了。 “快去看昨天抓到的小怪物。”白孟禾打了鸡血似的,修炼一整晚还不困,一大早就把崔煜喊醒要来牢房。 “那怪物哪里小了?比你个子高。”崔煜伸手在她头顶比了一下,微笑道。 白孟禾腹诽,老子的真身亮出来吓死你。 三人刚一靠近牢门,小怪物“嗬嗬”两声,一个劲儿往后缩,巨大的头颅垂得很低,身体蜷曲,爪子收起,唯有尾巴往前伸,仍够着那缕阳光。 白孟禾在笼子前蹲下,抬头打量小怪物。它凸出的眼球里映着她的倒影,细直的瞳孔微微扩张,茫然空洞,似乎并不惧怕与她对视。 白孟禾朝它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它瑟缩一下,头埋得更低,不再看她。白孟禾还要靠近,它猛地张大嘴巴,露出一整排尖牙,嗓子里发出一连串叽里咕噜的低吼。 “当心点。”涂山青目露担忧,向前迈了一步,踌躇片刻,又退回原地。 白孟禾暗自调动灵力,将一小股灵气聚集到手上——这是她一夜努力的成果。她摊开手心,对小怪物示意自己手中空无一物,然后再度靠近,轻轻触摸对方。 这次小怪物没有躲开,反而蹭了蹭她的手,眼睛眯起,嘴角上扬,似乎露出一抹微笑。 崔煜眉毛轻挑:“白老弟这是何意?” “我自然有我的想法。崔兄怎么说?你觉得这小怪物是水猴子吗?”白孟禾把手放在小怪物耳边,看它并不反感,继续向下挪。 “它的样貌和画像有些相似,也不完全相似。如此温驯,怎么会做出那等残忍之事?”崔煜暗忖,白道长一夜不见,性子好像有些变化。 “咦?”白孟禾搓搓手指,从小怪物身上抠下来一些干枯的皮质,“这是……两栖动物蜕皮倒是常见,可这个手感怎么这么厚?” “唔,崔县令不介意我再去一趟敛房吧?”白孟禾捏了几下手中残皮。 “白道长何必如此客气?老张,去把许仵作喊来。对了,再喊石屹去敛房。” 三人转身离去,笼中的小怪物呜咽几声,依依不舍地盯着白孟禾的背影。 * 才过一夜,敛房门口杨絮飘飘,雪花一样白茫茫四处荡漾,挠得人鼻子痒痒,不住打喷嚏。敛房内,几具尸体丝毫不见腐烂。白孟禾掀起白布,径直摸向尸体腋下,果然摸到一小片厚厚的蜕皮。 “许仵作,你来看。”白孟禾把两片蜕皮并列放在长桌上,相似的纹路和厚度,“有什么不一样吗?” 许仵作捻起两样东西,认真摩挲,“这……无论是从外观还是手感来看,都差不多。尸体在水里泡过,送来时不曾发现此物。这东西您是从哪儿得来的?” “是昨日收押的小怪物身上掉下来的。”白孟禾看向崔煜,“崔县令,这桩事没那么简单。您最近去过慈幼坊吗?” “去年冬天送过一回炭,再没去过。这事与慈幼坊有关?”崔煜眉头紧皱。 白孟禾不答,转而问道:“您查没查过街头的乞儿如今少了几个?” “白道长还懂查案?”崔煜眨眨眼。 “算不上,都是推测罢了。石捕头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石捕头匆匆赶到,额头微微出汗,先对崔煜一拜,赶忙问白孟禾:“道长,查到什么东西了吗?听说您一早就去牢房看过。” 白孟禾对石捕头一笑,“还真有收获。麻烦您去查一查小丐帮现在怎样了,还剩几人;谁是第一个失踪的;还有,慈幼坊现状如何。” 石捕头也不多问,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喊,“来几个腿脚快的!崔县令有事吩咐!” 崔煜站在旁边吹胡子瞪眼,石捕头不听他这个县令的,倒听起白孟禾的指挥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 周宅内,李潜正看着宋世明对周宝珍施法。几道黄符分别贴在他额头、双颊、肩颈、胸口处,紫金炉子点着返魂香,宋世明挥舞一把拂尘,绕着他一圈一圈转,转得屋里人人头晕,周宝珍还是呆头呆脑,口水直淌,一副傻子样。 “老爷!”小厮小跑进门,附在周举人耳边低语几句。 周举人听罢,对李潜一拜:“希言道长,崔县令与那两位道长一同来了,要请他们进来吗?” 李潜微微颔首:“这是自然。为何有此一问?” 周举人伸手擦汗,昨日周宅门前那两位对您不客气,谁知道今日能不能共处一室? 他当然不敢直说,只对小厮一摆手。不消片刻,偌大的房间又是熙熙攘攘一群人。 “小宋道友,你这是什么道法?”白孟禾看他忙乎个不停,饶有兴致地问道。 宋世明脸早已拉成了苦瓜,他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到六皇子跟前表现,连个小小的离魂症都治不了,以后怎么做人?他甩甩拂尘,有气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7章 水猴子(7) 这小傻子吸…… 时过酉正,红日西斜,晚霞初现,轻披在富丽堂皇的大宅上,流金溢彩。周举人仍将宴席办在花厅,这回撤了桃花流水,独一束新摘的栀子花斜插在大厅一角,洁白素雅,满室飘香。 白孟禾推了周举人上座的邀请,陪坐席末,闻着花香,心神放松。 坐了半天等不到上菜,她有些不满,抬头看周举人。只见他合掌一击,三位婷婷袅袅的少女从花厅门口的山水屏风后逶迤而出,每人手捧一方黛色文盘,依次在白孟禾身前站定。 文盘上的红绸子一一揭开,一座小小金山,一块似金似玉的石头,另有薄薄一片东西装在信封里。 白孟禾面色镇定如常,只是双眼迸射出掩盖不住的精光,“周举人太客气了。” “您救犬子一命,这些东西无足挂齿。”周举人嘴上客套,心中疑惑不解。金子是他准备的,其他两样都是六皇子拿出来,嘱咐他不许声张,转交给白孟禾。这人不是余道长的仆从吗?哪里值得李潜如此大费周章。听说那块石头是极品灵石原矿,价值连城,普通人想买都买不到。 白孟禾眼睛只盯着文盘,从怀中掏出一个简陋布袋,将三个盘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塞了进去,袋子塞得鼓鼓囊囊,她试着掂了一下,好重!要不还是给小狐狸拿吧。 宋世明一眼看出那块石头是极品灵石,一方面惊讶周举人哪来的渠道能搞到这个;一方面羡慕嫉妒痛心疾首,小道士抢他风头,还得如此丰厚的报酬!还拿破烂袋子装,真是暴殄天物! 周举人又一击掌,珍馐美味流水似的呈上,白孟禾顾不得别的,大嚼大咽,一点也没在乎形象。 她吃得正开心,忽觉身后阴风拂过,皱眉低头,只见一个半透明小傻子又跟了过来,正趴在她袖子上吸气——周宝珍,你有完没完! 白孟禾心中哀嚎,她自己琢磨的回魂之法(取名大力一掌)有用,但用处不大,只能保得一时三刻。这小子魂太轻了吧!难道是我太有吸引力? 她顿觉口中美食没了滋味,要是周举人发现他儿子又傻了,要她退回报酬怎么办?售后服务按理说是必须的,问题是怎么售后?拍回去一会儿他就飘出来,也不能一直看着他呀。 涂山青见她面色突变,不禁问道:“怎么了?” 白孟禾指了指身旁空白处,嘴巴微微撅起,鼻峰上皱出一小片波澜,剪水双瞳满是委屈。他无奈一笑,这家伙自己随便琢磨了一个法子就来给人收魂,肯定是出了岔子。 白孟禾正踌躇怎么向周举人交代,外间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一个高大汉子满头是汗,匆匆奔入。 “白道长,你吩咐的都查完了!”石捕头急急对堂上众人一拜,转身将一叠卷宗交予白孟禾。 白孟禾接过递给涂山青,自己并不看。石捕头见状,在一旁解释道:“兄弟们街头巷尾都找过了,小丐帮如今一个人也寻不着。据说最早失踪的可能是小十三,现在尸体躺在敛房。另外,慈幼坊前些天匆匆关门了,左邻右舍谁也不清楚他们带着孩子去了哪儿。” “丐帮!我知道!”白孟禾心中已有猜测,正皱眉梳理,身旁的周宝珍突然开口说话。 她眨眨眼,这小傻子吸多了我的灵气变聪明了? 略一思考,白孟禾向堂前拱手道:“周举人,我家的定魂之术生效不快,贵公子接下来几日时醒时睡也属正常,过阵子就好了。只是我需要近旁照料,免得出了纰漏。” “不知会有何纰漏?”周举人面皮一紧,他的宝贝儿子怎么如此多灾多难。 “不是大事。不如现在我就去照看一二?” “您真是慈悲心肠。”周举人长舒一口气,向一旁侍女道,“把五小姐喊来,为道长引路。” * 早春日头落的快,霞光在天边沉淀,凝成紫色烟霭,给少女面庞镀上一层金紫流光,原本清丽的面庞添了几分潋滟香浓。 涂山青和白孟禾在石径小路上慢悠悠地走,行至一方藤花拱门,门廊下立着一位粉裙少女,未语先笑,“两位道长跟我来。” 白孟禾认出她就是前日被周举人卖了一回,还没卖出去的女儿,有心与她攀谈,又碍于男装示人,不便多问。 那女孩子心思灵巧,见她欲言又止,主动说道:“我叫周余,行五,与宝珍一母所出。” “周姑娘去看过周宝珍了吗?他现在怎么样?” “我刚从他那里过来,他才躺下两刻钟,似乎睡得很沉。”周余轻轻一叹,“混小子,我担心了他那么久,也没和姐姐说说话。” 白孟禾虽是女子,可一惯有怜香惜玉的毛病,见美人轻愁,忍不住开解道:“他刚回魂,难免疲累。等下我再为他固一遍魂,他就能与你说话了。” 说话间,三人走到周宝珍屋前。门口守着两个家丁,屋内,美妇人正举着帕子抹眼泪。白孟禾探头瞧了瞧,嗯,不是擦鼻涕那条。 “娘,两位道长来给小宝固魂。”周余上前扶起美妇人。 白孟禾对妇人安慰一笑,“此处不宜人多,您二位不如去隔壁稍坐片刻。” 二人走后,白孟禾将养魂玉拿出来一甩,傻小子周宝珍呲溜滑了出来,攀住她的袖口,脸贴在她胳膊上蹭来蹭去。他虽是魂体,白孟禾仍觉得怪怪的,仿佛被熊孩子占了便宜。 “别吸了!你说知道小丐帮是怎么回事?”白孟禾将他捻起来抖三抖,生怕他不清醒。 “小十三……领养……祁云峰……去追……水猴子……”可惜小傻子还是憨乎乎的,光能憋出几个词。 白孟禾将他的残魂按进身体,傻小子醒过来,看见她倒不哭,只是瞪着眼睛不说话。 窗棂轻响,白孟禾叹一口气,“周姑娘何须偷听?进来聊吧。” 周余推门而入,脸颊上挂着一行清泪,嗫嚅道:“祁云峰到底怎么样了?” 白孟禾愕然,举人家的小姐和小乞丐? 周余将泪水拭去,轻声说道:“道长,祁云峰曾得高人指点,说他根骨清奇,可惜生在泥地里。他腿脚灵活,泥鳅一样,等闲人近不了身,如何会失踪呢?据说已经找到三具小乞丐尸体,他会不会也……” “你怎么会认识小乞丐头子?”白孟禾看她又要哭,忙开口打岔。 “宝珍从小顽皮,只有我这个姐姐的话能听几句。爹让我管着他,平时他出门,我都扮男装随行。”周余将泪水咽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8章 水猴子(8) 她敏感地意…… 周宝珍屋内立了一架绢面山水屏风,白孟禾立在屏风前,山水墨色浸染到她面上,人画相融,画极淡雅,人极殊丽,恍似画中仙。 白孟禾听见小狐狸的脚步声,一时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摆,一个闪身往屏风后躲。下意识心随意动换了件女装,又觉得不妥当,想换回男装。 “躲在这儿干嘛?”涂山青已经发现了她,走到屏风前。 少女啊一声,双手覆面,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留一条缝,拿指缝偷瞄,“你别看我,我是本着学习的态度向周姑娘求教的。” 涂山青起初见她捂脸的傻样子只觉得好笑,定睛细看,面前美人发髻如云,轻纱羽衣,腰间盈盈一握,玲珑有致。昨日她修习五行心法,一夜之间竟长大了吗?红云从耳后爬上他面颊。 白孟禾轻咳一声,“咱们今天就住周家吧,夜里得去一趟青塘湖,和其他人一起不方便。” 涂山青刚想答应,窗外灵光一闪,一道传音符在他面前凭空出现。他将符箓摘下,默读两遍,微笑凝结在唇边,恍若骤雨突降,阴云层叠,面色寂寥一片。 “涂山来信,家中出了事,我要赶回去一趟。”他心中千头万绪,只是说不出,手中燃起一团火苗,符箓燃烧成灰,略显瘦削的背影落在纱窗上,随烛光微荡,“你不要自己行动,喊上李潜一起,他虽不是什么好人,关键时刻倒可依赖三分。” 白孟禾朝他走了两步,握住他的手道:“事情严重吗?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我飞得快,一来回说不定只要几天。” 涂山青不答,反手握住她,就那么静静,静静地凝望她双眼。眼前人青丝如云,花钿相映,黛眉略略下压,双眸似喜含忧,满目都是他的倒影。 他看过她多回,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深,这样痛。不知何日起,情根已深种。她的眼好亮,不该蒙上世间尘土;她的乌发好长,似在代替他的手抚慰她的肩;她的肩好薄,能担得起那份命运吗? 命运,命运为何如此捉弄于我们? 若此刻永恒,时间停滞,沧海桑田,唯愿与你相守相望。 白孟禾察觉到悲伤雾一样拢住了他,忧愁的水汽弥散,从他的眼里爬上她的心头。他眼中阴翳浓得化不开,她不懂,只好浅浅一笑,朝他伸出双臂。 “不!算了!”涂山青像被火烧了一下,猛地倒退几步,转身不看她。 白孟禾石化在原地,纤细双臂僵硬前伸,空落落的,看着有些可笑。她怔怔望着他。他还是那个小青,可是一刹那离得好远,他的脸色,心情,话语,都与以往不同。从初识起,她就觉得他清浅明亮,像一泓山泉,时时让她生出温柔与渴望。但这一瞬间他变了,变得让她看不清。是什么让他改变? 她敏感地意识到,他心中藏有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让他不敢直视她的秘密。 “好吧。”她垂下手,石头一样矗立半晌,干巴巴说道。 屋内空气凝固,两人久久不说话,只望着月亮,各有各的心事,如隔山海。 “我把乾坤袋留给你,里面该有的都有,你收好别丢了。变身莫让人瞧见,莫要莽撞行动。发善心要有限,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多看几眼。”良久之后,涂山青轻叹一口气,将怀中袋子留在桌上,絮絮叨叨几句。 末了,噎住似的道了声别,“袋里有到涂山的地图,此间事了,我会联络你。保重。” “嗯。”白孟禾背身过去不看他,声音闷闷的。他不敢多瞧,转身离去。 烛火映在她脸上,她眼中泪珠滚动,却始终没有落下。周宝珍就坐在她对面的床上,呆呆看着这一切,她瞪他一眼,袖子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开口呵斥,“看什么?蠢蛋!傻瓜!” 白孟禾心中突然恼恨不平,这算什么?欲擒故纵? 待追出去想要个解释,他已不见影踪。小骗子,早知道他自己就会飞,空中摔他八百回。 她正跟自己置气,门被轻轻推开,周余先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不见涂山青,不禁问道,“余道长呢?你们没在一起?” 白孟禾撑出一个笑,“他去处理点其他事,这里我自己就能应付。六皇子回别馆去了吗?” “说是今夜也歇在这里。父亲为他们安排了其他住处。宝珍的院子西侧有处小院,就两间屋子,地方虽小,布置的也算雅致,您住那里可好?我住在宝珍院中,有事您吩咐我。” “好。时候差不多了,我夜里要修炼,麻烦周姑娘嘱咐下人,别靠近我住的院子。” 周余领白孟禾过去。小院布置的果然雅致,一丛茂盛的蔷薇依着木门,已有星点花骨朵藏在绿叶间,院门内一方小亭,亭上半顷葡萄架,春日里藤叶疏疏落落。微风吹过,蔷薇花未开,已是满园芬芳。 白孟禾不禁赞道:“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这不像周宝珍布置的地方。” “道长好文采。这院子是九姨娘特意置办的,小时候我和姨娘就住在此处。”周余脸上呈现出沉浸在回忆中的微笑,“我和宝珍常在院子里玩,那些日子过得很快活。” 她轻叹一声,面色转而暗淡,“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爹还要我去攀龙附凤。不知祁云峰现在何处……” 白孟禾同她一样心情黯然,仍强打精神安慰道:“周姑娘不必担心,我会尽力把他带回来。” 周余似是有所察觉,赶忙补充道:“尽人事听天命,道长不必承诺,我相信您。我去宝珍那里守着,不打扰您了。” * 白孟禾无心修炼,呆呆坐在小院中,月色如水,石椅透凉,春风半暖。不知道他怎么回去的?御剑吗?现在是不是在月下赶路?不会像魔法少女一样骑扫帚吧? 想到他仍是恼恨,摘了朵未开的蔷薇捧在手心看,花瓣柔软光洁,让人忆起那天轻触她脸颊的嘴唇。 他的秘密是什么?难道是年龄?我早看出他最多十八岁了,这值得隐藏吗?难道他其实不是只狐狸?哪怕是大食蚁兽我也不嫌弃呀?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叹一口气,恼意散去,只余一点惆怅,几缕相思。 白孟禾伸手抓住一缕风,苦笑轻叹。在这个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的世界,她似身处无边旷野,于狂风呼啸中,渺小无力,总怕有一天被风吹散。举目四顾,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身影。她心怀惧意,主动握住小狐狸的手不肯放,不知何时起,他如心树,已深植心头。 “臭小子,我可是有经验的大姐姐,谈恋爱能让你拿捏了?等着吧。” 白孟禾想通此节,反而不再纠结,站起身伸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9章 水猴子(9) 涟漪的正中…… 青塘湖因恶沱河改道堵塞而成,湖底泥沙淤积,湖边甚至有一小片浅白沙滩,沙子细腻柔滑。 春寒料峭,夜风凄清,金色大鸟滑翔湖面,羽毛璀璨至极,淡淡月光下闪烁荧荧光华,似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夜的梦。 白孟禾双目紧盯水中一小片时隐时现的阴影,那阴影游到湖心,突然下沉,融化在黑暗中。 等了约莫一刻钟,张孝仍不见踪影,白孟禾不免有些心急,悬停空中的翅膀扇动不止,刮起一小阵旋风,引得湖面荡漾,涟漪片片。 小小涟漪的正中,突然冒出一颗人头,黑色长发湿哒哒黏在脸上,看不清面目。 “咕。”白孟禾颈羽倒竖,忍不住发出一声雕鸣。 人头略略仰面,却不出水,只抬起因过长显得怪异的胳膊,将手中一物向空中一抛。 “恩……咕……巨……呜……”白孟禾双爪抓住那团东西,仔细一看,是头发包裹全身的张孝,嘴也被头发塞住,呜呜囔囔吐出一句。 ……合着当个河神,光修了相貌,一点战斗水准没提升啊。 那人头扔完东西,转瞬间从水面消失,只余下一窄溜阴影。白孟禾情急之下,顾不得心中发毛的感觉,大喊一声,“祁云峰,是不是你?周五姑娘要我来找你!” 闻声,阴影一顿,没回转过头,反而一溜烟逃向南边。白孟禾咬牙扑向水面,怎料阴影往深处潜去,她捞了个空,爪子湿淋淋的。 待她重新悬空,他又悄悄浮上来,仍是只露一颗头,继续往南去。白孟禾约莫猜到他的意图,只好徐徐缀在他身后。 游至湖边,他终于上岸。只见他手脚畸长,双手双足指间皆有蹼,指甲长硬弯曲。身量倒是不高,浑身紧趴着一层水草,皮肤粗糙皴裂,隐隐发绿。头扁而阔,额头上几道皱纹深横,嘴裂得很开,身后拖着一条细长尾巴,确实像崔煜所画的水猴子。 唯独一双瞳仁清清亮亮,闪动着传闻中怪物不该有的伤悲苦痛。 他以微不可察的角度偏了偏头,瞥到白孟禾在看他,佝偻的身子更低了三分,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 “别跑了,我载你过去吧!” 话音未落,水猴子四肢着地,风一样奔跑起来。 白孟禾轻叹一口气,胸口像被棉花塞住了,眼睛也涩涩的。 * 青塘湖南面不远处,坟碑累累,荒草丛生,夜枭凄鸣。水猴子小小的身影在坟碑间辗转腾挪,似在循着一条莫名的路行进。 白孟禾起初跟得很紧,几转过后,只觉得水猴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再怎么飞也无法靠近,他再一转动,竟失去行踪。 “阵法。”她想起曾在盘山见过涂山青布阵,“看来空中过不去了。” 金雕落在一处坟碑上,静等片刻,果然,前方失了行踪的水猴子倒转回来,藏在碑后看她。白孟禾落地化人,问他,“这处阵法你很熟悉?” 水猴子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仍不说话,默默点头。 “你是祁云峰吧?” 这句话似乎戳中他痛处,他旋即转身奔跑,只是步伐放慢了些许。 白孟禾紧追他脚步,望向前方佝偻背影,不由得有些恍然。能得举人小姐青睐,想必他也曾是个清俊少年吧?带着一群小乞丐在街头巷尾讨生活,这么多年兵荒马乱都过来了,何人何事竟将他害到如此地步? 不知经过几十座坟,她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风声,似穿过甬道而来,带着一丝哨音。抬头看,一座坟包前立着一块残破石碑,水猴子上前将石碑挪开,黑漆漆的洞口里传出尖锐风声,夹杂一丝若有若无的臭气。 他回头示意,白孟禾略一犹豫,将一张符咒贴在石碑上,摸了摸袖中匕首,而后压低身子钻了进去。 里面甬道漆黑窄小,二人一前一后匍匐爬行,白孟禾幽闭恐惧症几乎要发作,心跳得慌慌张张,呼吸不畅,头晕欲呕。 前方忽然升起一片烟霭,水猴子停驻原地,开始挖面前的土。不稍片刻,一个小小洞口露出,白孟禾深吸一口气,心中刚松懈下来,又闻得一阵恶臭,仿佛是什么东西腐烂发酵了。 “哕……”她差点没憋住吐出来,干呕片刻。 再看水猴子,已爬到洞的另一边。白孟禾撕下一片袖子围住脸,屏息往过爬。 洞口堵着点东西,白孟禾伸手去拨,那东西摸起来是圆柱状,黏糊糊的,冷而僵硬,让人不禁感到一丝不详。 待钻出小洞,隐隐一柱月光洒下,白孟禾定睛细看,吓得差点跳起来。此处是个深坑,周围满地断肢残骸,像被人吃剩了随意扔在地上的鸡骨头,散落各处。她刚才摸过的那条断腿,仍在淌着血。 “你到底带我去哪儿?”白孟禾下意识屏住呼吸,压低声音道。 水猴子将一根奇长的手指竖起,立在阔嘴前,示意她噤声。 她只好沉默下来,在满坑残肢中努力屏息。心中暗自思忖,本来想着无论如何还有一双翅膀可以逃跑,怎料此处设有阵法,等下打不过,又跑不了怎么办?不由得有些发愁,默默数着乾坤袋中法宝。 突然间,一阵刷啦啦的声音传来,像有人在拖着东西走。片刻后,一张僵硬的脸出现在洞口,俯下身来。 白孟禾的心给攥到了半空中,被发现了!她一时无措,瞪着对面的水猴子。 水猴子眼神示意她抬头,她再仔细一看,那人的眼眶黑洞洞,里面空无一物。 随后,一样东西被抛至坑里,刚好砸在白孟禾身边,她不禁捂住嘴巴,免得惊呼出声——那是一具除了头和身子什么都没有的尸体。 白孟禾喉头发紧,狠狠咬住嘴唇,拳头握得生疼。衣摆溅上些血迹,腥气萦绕不散,直往她鼻孔里钻。 那人把尸体抛下,脚步声踢踢踏踏,慢慢远去。 水猴子站起身,示意她出去,她一阵腿软,悄悄推了一下墙,装作无事。 身边已无依靠之人,她明白此时唯有自己撑住,绝不可露出一丝软弱。 坑洞不过几尺高,她轻身跃起,像一只鸟落在地上,没发出一丝响动。 明月高悬,此地不似她想象中那样阴森恐怖,反而宁谧祥和,一派乡野风光。 三间茅草屋整整齐齐列了一排,屋前一大片菜地,该是刚刚翻过,畦棱方正,绿苗新种。屋后树影重重,有风吹过,叶子哗啦啦响动,带起一阵泥土芬芳。 若不是刚才身处那可怖的洞中,她甚至要以为这是某位高人隐居所在。 水猴子方从深坑中爬出,伸手拽了她一下,示意她往茅屋反方向去。 二人压低身子,蹑手蹑脚走到一处栅栏前。栅栏上缠绕带刺的枯藤,围住一块空地,乍一看并无出奇之处。 水猴子领着她之字型走了几步,原地突现一小块凸起,木门盖在一个地窖一样的坑洞上,门前挂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30章 第 30 章 眼前之人让…… 眼前之人让白孟禾浑身汗毛竖立。 赭面老道是笑着的,姿态也很放松,宽阔的肩膀微微耷拉下来,面上甚至有几分戏谑,不知何处而来。他从腰间摘下一个破葫芦,轻扫面前二人一眼,仰头一口灌下去,原就赤红的脸更燥了一分。 只是他双腿伫立原地,不曾挪动分毫。 白孟禾悄悄去摸袖中匕首,四肢放松,但脚尖轻轻踮起,如一只随时欲飞的鹰。她默默数着与老人之间的距离,盘算着,带三人逃跑有多大希望? “小道士,想从我的阵中逃出去可不容易,就算你长了翅膀会飞,这片天也在我掌握之中。”赭面老道似乎瞬间看透她的想法,手中葫芦系回腰间,石柱似的腿往侧面迈了一步。 这一步,风云遽起。 光洁的月亮倏然干瘪,天际飘来几朵黯红的云,夜空如一只血红色的眼怒视大地,凄风呜咽,仿若幽冥降世。 “真人……”祁云峰试图说点什么,可甫一开口,牙关就一阵抽搐,咯吱咯吱自行磨动起来。旧日阴影蛛网一样将他紧紧束缚,他得用尽全身力气才不至于跪地求饶。 白孟禾见状,迈步拦在他身前,对老道拱手深深一拜,脸上堆起天真中略带谄媚的笑,“前辈,我是上清观紫衣真人门下孟白,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连老道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来送死?”老道嗤笑一声,斜起的嘴角给整张脸染上三分恶意,高壮的影子覆盖白孟禾全身,衬得她如微渺蝼蚁。 蝼蚁缓缓直起腰,带笑的眼睛钉在影子根上,骤然间鹰飞鱼跃,她脚背发力,已飘至老道身前,袖中寒光一闪,精金匕首眼见就要插入老道心脏。 “哦?”老道挑起半边眉毛,身子向后弯成一张反弓,险险避开这一招。 白孟禾心中大惊,这老道壮如小山,她以为其身形必不会太灵活,怎料他竟能柔韧至此? 老道不怒反笑,“有点意思,小道士,你莫不是以为这就能伤我吧?” 电光火石间,白孟禾脑中闪过无数种办法,可没有一种能让她带着三个小怪物一同脱离险境。 她将匕首收回袖中,规规矩矩又是一拜,迎着仿佛要刺穿她的目光,笑容愈发灿烂,“早听闻徐真人矫若绿竹青松,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好你个狡猾的猴儿,刚才还问我姓名,如今就久闻大名了?”老道士的脸上平添一份不屑,伸手欲抚她头顶。 他已经许久没拿到过这么好的“耗材”了,自然要好好玩玩。小道士在他眼中不过一只耗子,什么时候捉,什么时候放,都由不得她。 白孟禾站不稳似的向后跌了一步,堪堪躲过他巨大的手掌,赔笑道:“徐真人,您该认识我师叔希言道长吧?他姓李。” 她早猜测慈幼坊背后贵人可能与皇室有关,此刻唯有一赌。 谁料“李”字一出,老道脸上由晴转阴,赭红面皮平添几分苍白,眸光中恶意顿生,笑容扭曲发狂,“李希言!李潜!好!好!好!” 白孟禾一时呆住。直觉告诉她这人与李潜必有什么深仇大恨,片刻之间,已把自己的一百种死法于脑海中统统过了一遍。 末了,还想起一个人。那个人的笑颜一晃,心中又徒然升起一股勇气,教她硬撑着站直了,仍是脚尖微微踮起。 “徐真人……”话未出口,老道从篱笆旁随手拿起一捆绳子递给她。 “你既是上清观紫衣门下,该知道有妖必除的道理,怎么与他们混在一处?捆起来跟我走。”老道平静下来,残忍和戏谑毫不掩饰地在眼中闪烁。 祁云峰身后两个小乞丐已抖如筛糠,眼中绝望凝成实质,巨石一样砸向白孟禾心头,她明明力大无穷,却举不起半分。她默默将三个看似小怪物的人捆起,只觉得虚弱无力,这无力感又化作火石,于她灵台处擦出一簇火苗。 怒意头一次在她心上燃烧,灼得她喉头干渴。 她转过头,仍是天真带笑的面庞,“深县周举人您知道吗?他儿子前几日被水猴子所伤,到上清观求助,希言师叔带我过来的。” 老道眼中兴趣更浓,“这么说,李潜也在深县?” “不止如此,他还说要来寻我呢。”白孟禾脸上露出几分卖弄,状若无意说道。 “好!”老道哈哈大笑,笑声中有一丝癫狂,“世人都道妖能化人,谁见过人能化妖?今日便宜你小子了,老道我就带你看看热闹。” 说罢,他像拎鸡仔一样,把捆成一串的三人轻轻抛起,挂在肩上,大步向茅草屋走去。 白孟禾见他将三个人一手拎起,仍旧气定神闲,心下更是惊惶,只好安慰自己,走一步算一步了。 行至茅草屋前,老道突然一顿,两条浓眉紧紧皱起,“干的什么活计?好好的田这么种非得糟蹋了!” 只见他将三人扔进屋内,“嘭”一声大力关门,回头将茅屋门口立着的犁头扛起,一个错步,不知怎地就到了地头。 手起犁落间,一道笔直的沟槽落成。白孟禾虽不懂这老道在发什么疯,但见他身后沟槽边堆起余土,又见屋门边还立着一把犁头,立刻殷勤问道,“前辈,小道来把余土运走吧。不知可否借犁头一用?” 老道从鼻子深处哼了一声道:“小子,还算有眼色。去吧。” 白孟禾一边卖力除土,将土堆到不远处的坑里,一边假意与之闲聊,“真人,您这爱好很独特啊?是为着修身养性吗?” 老道犁地的手一顿,“浑小子废话挺多。怎么,不怕我,不想杀我了?” 白孟禾叫他问得怔住,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老道悠然一叹。 “我师兄以前常说,种地与种三亩丹田是一样的,有耕才有得。他最爱侍弄田间之物,犁地翻土,育苗插秧,从不借修为内力。你听说过鄠云派吗?” “在下不才,从小就上了山,于世间宗派知之甚少,前辈莫怪。”白孟禾不知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