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灵性支配者》 第1章 灵性之神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虚空混沌；深渊上一片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他就把光暗分开了。” “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第一日。” ——《创世纪》 ······ “又是一年。” 空虚荒芜的大地上，莱恩从沉睡中醒来。 入目所及，熟悉又陌生的大地一如往昔，好像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年了，但莱恩还是没有习惯这种空寂和荒芜。 与《圣经》中记载的神创不同，卡俄斯是从混沌演化而来，这是他亲眼所见。 因此，它没有在短短七天内变得完整，反而至今还显得荒凉破败。 但今天不一样，因为随着莱恩被唤醒，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新的神灵要诞生了。 “十二提坦，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感受着法则的律动，源海的波涛，莱恩抬眼望去。 远方的天际上，绚丽的色带在天上舞动，法则的震荡越发剧烈。 那是新神诞生的征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初生的卡俄斯世界，莱恩依次见证了许多神的诞生，上一次还是在七百年前。 当然，在初开的天地里，“年”本是个不恰当的称呼。因为此时没有日和月，没有四季的变化，自然更不会有“年”的概念。 但莱恩喜欢这么叫，于是混沌的卡俄斯就有了它第二个记述时间的词汇，“年”。 值得一提的是，第一个词汇“日”，也是莱恩在目睹了夜的主宰，三位一体的古神倪克斯诞生后创造的。 因此，他获得了‘时序’的权能。 但可惜，权能不是权柄，这只是神职的雏形，所以莱恩依然只是灵性之神。 “克洛诺斯和瑞亚，时光真正的主人即将诞生了。” 长叹一口气，莱恩倚靠在挖出的山洞旁，遥望着天地间幻化的奇景。 哪怕以神灵的感知，间隔着不知边际的无垠大地，他也无法感受到一切的源头所在。 但莱恩不需要‘看到’，因为天和地正贴合在一起。 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在山丘上，在大海下，欲望的气息在升腾，新的生命正在孕育。 数千年来，在莱恩的观察中，新生的卡俄斯和后世神话区别不少，但在神灵的诞生上面，倒是显得基本一致。 万物的源头起于黑暗虚空，广袤的大地与地母同生。 在天空还不存在的时候，黑夜女士占据了无垠的空洞，而混乱的塔尔塔罗斯，他在沉睡中出现在了一切之‘下’。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存在，莱恩亲眼见证了原始神的诞生，混沌的卡俄斯也因此迎来了第一批生灵。 后来，在地母受世界感召的孕育下，天空，大海和群山依次出现，乌拉诺斯、蓬托斯和乌瑞亚也因此诞生，卡俄斯向完整的世界越发靠拢。 如今，在莱恩开始用‘年’来计时的一千三百年后，地母盖亚的长子，天父乌拉诺斯与他的孕育者结为夫妻，十二位提坦神即将来到这个世界。 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提坦’。 他们是伟大的先天神灵，是天父地母所孕育的无上者，是诞生就掌握强大力量的古神。 世界的法则将随他们的诞生而完善，神王之位也会因父权的彰显，而冠于天空之主的头上。 除了莱恩也不知是否存在过，似乎在诞生之初就又瞬间死去的厄洛斯，他将是第一代神王。 “不过这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摇了摇头，在莱恩蕴含神性的双眼下，世界的法则在跳跃，在完整。 枯寂的卡俄斯，正在因新神的诞生而增添色彩，变得更加欣欣向荣。 但热闹是他们的，莱恩什么也没有。 身为弱小的穿越者、灵性之神，他的力量还及不上天空主宰的一根头发。 数千年前，在天地诞生之初来到这里的时候，莱恩是很懵逼的。 别的穿越者转生也好，夺舍也罢，或者借尸还魂，灵魂融合什么的，好歹还有个身体给他们。 但莱恩到来的时候，卡俄斯刚刚开辟，原始神尚在孕育，他连个可以夺舍的对象都没有。 好在作为此世第一个存在，莱恩原本的灵魂化作了灵性本源与微弱的时空神性。 莱恩凭此塑造了神灵的躯体，避免了魂飞魄散的下场。 后来时序的权能也多仰赖于此——不是随便什么人创造一个新概念，就能获取权能的。 时空神性的存在让莱恩取了个巧，他勉强让世界承认了‘年’和‘日’的存在，获取了最微弱的时序。 但权能不是权柄，后者是神职的本质，前者只是领域的延伸。 如果想将权能升华为权柄，获得时序之神的身份，还是要归到那两条路上去。 用直接的方式，以伟力将概念刻入世界。或让法则的代行，足够多的神灵认可他“创造者”的身份，然后在漫长时间中逐渐获取这份神职。 可惜这两者莱恩都做不到。 他既没有足以撼动世界的伟力，也没有让众神认可的能力。 所以莱恩只好静静的等待，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比如，这个神王即将诞生的时候。 “嗡——” 嗡鸣声突然响起，没有源头，又好像处处是源头。声音清晰却不显刺耳，那是法则的躁动。 下一刻，无尽的光，无限的水，在虚空中生成。 初生的卡俄斯世界，大地居于正中，海洋从四面包裹着陆地。但在这一刻，在大海不能触及的地方，在大地上，在天空中，新的水凭空出现，并逐步孕育成流。 俄刻阿诺斯，或称欧申纳斯，这位十二提坦的长兄，大洋之主，环世之河，终于诞生在了卡俄斯世界。 此时的莱恩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原本属于原始海神蓬托斯的权柄一分为二，其中一份正向着那环绕世界的洋流直直撞去。 那是世界在切割他的力量。 海洋与水的总体上升了，但蓬托斯反而元气大伤。 他依然掌握着海底、近海与咸水的神职，但淡水与洋流的象征却被新生的神明所取代。 在莱恩的感知中，海洋中原本强大的气息瞬间衰弱了一截。 如果再具体一点，大概就是从【强大神力】跌落到了【中等神力】。 第2章 神诞日 卡俄斯的神明是有强弱之分的。 按照世界法则所显示，此世诸神大致被划分为四等。 像莱恩，就是典型的微弱神力。 而原始海神蓬托斯，那是诞生就是中等神力，后来成长到强大神力的存在。 至于原始神，他们在诞生意识前是比强大神力更伟大的存在，但在诞生意识后，反而只高上半格左右。 “嗡——” 法则的嗡鸣再次响起，当莱恩望向海洋的时候，卡俄斯世界的异象依然在持续。 天地间的水汽又凝结起来，蓬托斯刚刚稳定的神职随之颤动。 天生神灵的神职无法被后天剥夺，但孕育他们的世界除外。 除了莱恩由自己的灵魂凝聚的【灵性】外，世界本身可以收回一切力量。 当然，除了在孕育新神的时候，没有意识的世界也不会对神灵多加干涉。 “还好我来的早，但凡五大原始神已经诞生意识，估计我的【灵性】神职也得变成世界的囊中物。” 摇了摇头，莱恩继续观看起这场世纪大片。 水汽的凝结还在继续，除了蓬托斯，刚刚才诞生的俄刻阿诺斯也出现了同样的迹象。 两位平分海洋的神灵，在某一刻一同失去了一部分权柄，那是他们神职中与纯粹的【水】有关的部分。 世界的法则在震荡，所有存世的神灵都理解到了其中蕴含的意思。 泰西斯，原水之神，又一位提坦古神诞生了！ 连续诞生两位与水相关的神灵，世界的力量开始由海洋转向天空。 莱恩能够感觉到，下一位提坦将在那里诞生。 “蓬托斯，就差一点他就维持不住【中等神力】的力量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可以一只手打我五个。” 苦笑一声，莱恩把目光转向天上。 神灵的战力不止和神力等级有关，还与权柄相关。像火神和春神，哪怕神力相近也战力悬殊。 但毫无疑问，就算蓬托斯的权柄不是最擅长战斗的那一类，也肯定比【灵性】要强得多。 毕竟单纯的灵性就像体力一样，看着很有用，其实没什么用。 “嗡——” 等待了一会，似乎是缓过劲来，世界的法则又活跃起来。 这一次，卡俄斯世界直接诞生了两位古神，以及一轮崭新的天体。 时隔数千年，莱恩又一次在天空上看到了太阳。 遥望天空，那个新天体散发着光和热，整个世界的本源都在瞬间上涨了一截。 许珀里翁，最初的太阳！ 忒亚，光明之母，视力之神！ 当世界的本源上升，虽然莱恩只是微不足道的灵性之神，但他的力量也跟着增加了。 特殊的【灵性】神职还是有好处的，世界衰落他不背锅，但世界变强他能吃到红利。 如果按照莱恩自己细分的等级，这一波大概从神力等级2来到了神力等级3。 如果他能再升3次，那他就可以摆脱【微弱神力】的身份，荣升神力等级6的【弱等神力】了。 这种细分不是卡俄斯世界先天存在的，纯粹是莱恩生造的级别，但这种划分有助于他衡量神灵神力的高低。 就像现在，随着世界整体上升，原本在神力等级11上摇摇欲坠的蓬托斯终于回了口血，稳住了自己的力量。 “嗡——” 嗡鸣声再起。世界的法则并不以个神的意志而停滞，源海又一次翻滚起来。 很快，连续三次法则的震动，向世界宣告三位新神的诞生。 转瞬间，大地之上刮起风暴，天空中多了许多无光的天体，这是两位神灵权柄的彰显。 而第三位则复刻了自己姐姐的道路，她从自己另一位新生的姐姐，忒亚那里分割了部分光明，并从太阳上吸取了一些力量。 科俄斯，天体之神！ 克利俄斯，气象之神！ 福柏（菲碧），光体之神！ 三位新神的出现使得世界源力再次上涨，但幅度却并没有太阳的出现那么明显。 不过虽然神力没有上升，但莱恩还是感觉到，一股新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体中孕育。 这股力量自打第一位提坦降世的时候就已出现。每多一人，它就显得凝实一分。 直到现在，它终于变得可以被察觉。 “很好！” 看到预想成真，虽然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变化，莱恩还是不由露出了笑容。 还好这不是第三代神王宙斯的统治时期，在这个蒙昧的年代，他还是大有可为的。 “至少要努努力，别混到后世还是个弱鸡。到时候被人看不起事小，被宙斯看上事大啊。” 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想到后来那些不分男女，不分种族的三代神，莱恩变强的念头又坚定了不少。 唯独在这点上，乌拉诺斯还是很让人信任的。除了盖亚，他谁都不感兴趣，而他的十二个孩子也算继承了他的优良传统。 “嗯？” 明明是在看‘大片’，却突然回忆起了过去。莱恩集中精神，瞬间察觉到了影响的来源。 又是两位新神依次诞生，但他们的力量偏向心灵领域，因此活跃的法则也影响了莱恩的精神。 摩涅莫绪涅，原本的记忆、语言与先天文字之神，但直到她的名字顺着法则传向世界，记忆的神职依然迟迟没有出现。 伊阿珀托斯，灵魂与言论之神，同样不知道为什么，他灵魂的部分好像消失无踪。 对此莱恩表示这个锅我不背，虽然确实是我干的。 “还好之前没有暴露，不然伊阿珀托斯还好说，摩涅莫绪涅怕是已经被地母带着找上门来了。” 长舒一口气，莱恩不由万分庆幸自己之前的行为。 灵魂与灵性是一体两面的，早就已经成为他的一部分，而记忆是灵魂的下级，没有他的允许，没人能获得记忆的神职。 如果是卡俄斯世界自身孕育的神灵，他方才要么像蓬托斯一样被撕裂权柄，要么就已经变成那两位神灵之一的属神。 但他灵性的神职源于自身创造，他是灵性的本源神，是此世第一个出现的灵魂，所以世界并不能对他如何——除非直接将他杀死。 但杀死本源神就等于杀死他代表的权柄，灵性也会跟着在世界中消失，从此卡俄斯世界再也不会有灵魂诞生。 于是只有本能的卡俄斯无视了灵魂和记忆的神权，直接令两位新神诞生了。 第3章 神王召见 “这下麻烦可真是不小。” 虽然事情是他干的没错，但莱恩多少有些后怕。 伊阿珀托斯还好说，对方压根不知道自己本来还有灵魂神职，但摩涅莫绪涅不同。 记忆的神职已经诞生了，但却没能冠在她的身上，而是散落在世界中，等着他这位灵性源头来吸取。 如果将来被她发现了莱恩的身份，恐怕不会跟他善了。 不过话虽如此，但莱恩并不后悔。 开玩笑，灵性权柄已经这么弱了，再被人分走大半，他怕不是会变成诸神中的笑话，成为第一个无力维持神灵身份的存在。 至于当属神，自然更不可能。 狗链子拴上再想摘下来就难了，莱恩神生还没享受过，不打算提前体验狗生。 “不过虽然招惹了个潜在的敌人，但这倒也不全是坏处。” 感知着已经诞生，但散落在天地间的记忆权柄，莱恩微微一笑。 记忆权柄并不强，但也足够让他的灵性权柄更进一步了。 毕竟神职的强弱决定了神力的上限，泉水之神就算再怎么提升神力，也永远不可能靠【泉水】成为中等神力。 这个时候，要么获取更多更强的神职，要么就要给原本的神职‘扩容’。 用【灵性】吸收【记忆】这种下级神职，就是一种扩容的方式。它会增加原神职的深度和广度，让相关概念变得更强。 当然，这种吸收也不是随便就能成功的，必须要一个能包容另一个。 灵性在这点上就很合适，它和很多神职都能联系起来。 摇了摇头，莱恩不再多想。 虽然记忆神职目前没有主人，但他依然需要漫长时间才能吸收。 毕竟对世界来说，灵性的本源并不受控，【记忆】一旦被【灵性】吸收，就意味着卡俄斯对【记忆】也失去了控制。 所以即便世界没有意志，也依然会本能的阻止他，使他需要花费的时间增长十数倍。 “嗡——” 又是一阵嗡鸣，莱恩看似思索了很久，实则才过去了很短的一会。 在两位神灵诞生后，新神的孕育还在继续。 在一天之内连续诞生这么多强大的神灵，也只可能在这天地开辟之初出现了。 顺着法则的震动，先后出世的两位神灵向着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一道气息公正而严谨，仿佛恒古不变的法度；另外一道象征着逝去的不可改变，看似就在身边，但却不可触及。 忒弥斯，公正与律法之神！ 瑞亚，时光流逝之神！ 弱小的【时序】权能随着两位神明的诞生跳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什么反应。 权能只是权柄的雏形，还没有被分割的资格。 微微松了口气，莱恩感受着法则的律动渐渐平息，似乎这次降生的神灵已经是全部。 但他知道，真正最关键的还没有出现。 完整的时间和空间不会有主人，这是不被世界允许的。但有一个存在会从它们二者中各自获得一部分，成为注定君临世界的神明。 他是乌拉诺斯的幼子，也会在未来成为长子。在他的统治下，最初的人类将诞生在地上。当他们逝去后，第二代人类也因他而生。 如果不考虑他对自己子嗣的压迫，其实克洛诺斯还算是个合格的统治者。他既没有像天父对待地母那样对待自己的妻子，也没有肆意的在凡世展露自己的权威。 就是他的神缘不怎么样。宙斯的兄弟和他并肩作战，克洛诺斯的却和他背道而驰。 “铮——！” 法则之链沉寂了一会，旋即更加激烈的铮鸣起来。 整个世界的时空都开始不稳，但又像是在构架新的结构。 也许是一刹那，也许过了很久。在时空无序的波动下，莱恩也无法判断具体过去了多长时间。 但在某一刻，时空突然重新找到了适合他们的规则，一切变化都戛然而止。 克洛诺斯，时空之王！ 新神的名字响彻世界，在空间之弦的作用下传遍了卡俄斯的每个角落，这场持续良久的神诞终于迎来结尾。 天变得更高，海变得更深，世界更完整了。 原本就望不到尽头的大地也急剧的扩张。很快，莱恩就再也无法估量陆地的大小。 新诞生的十二位神灵不是变化的源头，他们只是个引子，世界积攒的力量因此宣泄。 但这些都和现在的莱恩无关，此时此刻，他全部的精力都在梳理自己体内的力量。 神力等级，4。 神职，【预言】。 良久，嘴角微微勾起，当感受到那道预想中的神职的时候，莱恩终究还是感到万分的喜悦。 但只是一刹那的情绪变化，旋即白衣的神明就收敛情绪，转身看向自己栖居的山洞以外。 感知中那里空无一物，但莱恩知道，新神的诞生已经结束，那位尊贵的母神自然会找上门来。 所以他仿佛早有预料的开口说道： “尊敬的地母，这样的结果，你觉得如何？” 一个恍惚间，身穿绿裙的年轻女子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面前。 女子身上的气息浩瀚而深邃，但一丝丝无法遏止的空虚感还是让她的脸有些苍白。 此时的地母还不是后世那个苍老的妇人，她的身体青春而富有活力，她的本源尚且充盈。 连续生育十二个神明的行为让她元气大伤，但她依然是比【强大神力】还要高上半格的原始古神。 “莱恩殿下，之前倒是我冒犯了。” “关于我们的赌约，我愿赌服输。” 说着，此时尚且年轻的地母歉意的一笑。天空中的风暴因而远离这里，万物都变得欢愉起来。 “不得不说，您精准的预言让我为之前的质疑感到羞愧，就连众神之王，都惊诧于您窥视命运的力量。” “无妨，”莱恩微笑着接受了古神的歉意，并适时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那么尊贵的地母，在这刚刚诞下神子之际，您来此又是为了什么呢？” 迎着莱恩平静的注视，盖亚还是说出了他期待已久的那句话： “我来邀请您前往奥迪尔斯山，参加神王的宴会。” 温和的一笑，盖亚郑重的邀请道： “莱恩殿下，在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的长子，我的丈夫，我的君王，天空的主宰乌拉诺斯希望您能到神山上与他见面，一同庆祝这重要的一天。” “如果您愿意前来，那就是我们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面上有些动容，莱恩心里却有些发笑。仅仅一个预言过后，地母竟对他如此礼遇。 ‘不过是为了新的预言罢了。’莱恩这样想道。 但无论如何，面对原始神的邀请，莱恩理所当然的躬身接受。 他的面色为了神王的邀请而激动，他的内心也同样如此。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等今天已经等了多少年。 “您言重了，盖亚殿下。”莱恩微笑着说道。 “能见证卡俄斯第一位众神之王的诞生，对此，我万分荣幸。” 第4章 宴会 跟在地母盖亚身侧，莱恩向着大陆中部的一座神山走去。 现在的天地与之前不同。有了太阳，有了天体，有了多样的气象，卡俄斯更像一个真正的世界了。 也许是因为行走在盖亚诞生时的‘本体’上，莱恩并没有感受到距离的遥远。 在对方的带领下，他一步就能跨过万水千山。 虽然此时既没有“万水”，也没有“千山”，乌瑞亚的山神子嗣和三千大洋神子尚未诞生，大地还显得一片荒寂。 大概过了不到半天时间，很快，神山就遥遥在望。 “莱恩殿下。” 自莱恩答应前来，一路上盖亚反而变得心事重重。 直到来到这不久前的神诞之地，她才终于开口了。 “这就是神王未来统治世界的地方。” 盖亚看着高耸的奥迪尔斯山，这也是她的三子乌瑞亚诞生的所在。 “这是大地上最高的山，是离天空最近的地。” “我的君王将在这里屈尊，以天空之主的身份统治大地上的众生。” “那可真是伟大的壮举。” 莱恩对此表示崇敬，语气却像是早已知晓：“作为世界上的第一位神王，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匹配天父的权柄。” “是的，”盖亚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道： “他会统治世间万物，直到永远。” 显然，此时的天父和地母还处在热恋中，后世的刀兵相向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走吧，受我十二个孩子诞生的影响，这里布满了混乱的神力。” “请您跟在我的身后，免得遇到些不好的事情。” 微微点头，莱恩从善如流，像是没感觉到地母微妙的态度变化。 他跟在盖亚的身后，两人开始向神山攀登。 作为地母常年居住的所在，神山并不像外界山石裸露的大地，原始的植被已经在这里蔓延开来。 一路上，莱恩看到了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果，那是【植物】神职下新诞生的造物。 可能再过些年，在气象之神的帮助下，这里的植被会遍布世界，让荒凉的大地多上一抹绿色。 不过这都是将来的事了。很快，在盖亚的带领下，莱恩来到了神山之顶。 “我们到了。”地母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莱恩说道。 微微点头，莱恩上前一步，打量起这里的样貌。 神山山顶空旷平坦，没有任何人造建筑的痕迹。与后世神话中的奥林匹斯山相比，这里就像个荒僻的山头。 不过莱恩并不意外，毕竟对天空之主而言，天空本身就是他的宫殿。 踏上神山之巅，在莱恩观察这里环境的时候，十三位形貌不同的神明也一同将目光投向他。 尽管没人使用神力，但莱恩还是有些不适。 没办法，原始的神灵还不懂得收敛气息，靠近他们本身就是一种压迫。 “向您觐见，陛下。” 停下打量，莱恩微微弯腰，对着正中的男神表达敬意。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乌拉诺斯。 和上次见面时青年的样子不同，现在的他，是一个高大威严的中年男人。 这是父权与神王之位共同作用的结果。神灵的外貌因权柄而改变，也因力量而变化，这在诸神间是常识。 面对陌生神灵的觐见，十二位提坦望有些疑惑，毕竟他们感受到了莱恩神力的薄弱。 他们向自己的父亲，等待他接下来的态度。 然后他们看到自己威严的父亲伸出双手，迎向面前的神灵，毫不吝啬对他的欢迎。 “很高兴你能到来，尊敬的先知者，预言之神。” 乌拉诺斯的声音狂放而有力，和他的神职十分匹配。 “直到今天之前，我都没想到您真的可以看到命运，请原谅我之前对此的误解。” “请入座吧，莱恩殿下，您理当和我们同席。” “我的荣幸。” 迎着十四位神灵各自不同的目光，莱恩在山顶选了个地方坐下。 这是庆生宴，也是庆祝乌拉诺斯成为神王的宴会。 当十二位新神诞生，他便自动被世界戴上了王冠。 随着人员到齐，山上植物的果实被盖亚摄来，充作这场宴会的餐食。 神王坐在最中心的位置，其他人分列两旁，只有地母坐在他身边。 当宴会开始，除了偶尔与莱恩交谈几句，天父大多数时候都在向自己新生的子女讲话。 他向子女们讲述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要如何尊敬他这位父亲，又该如何帮助他履行神王的职位。 也许是父权的影响，他的十二个孩子嗫嚅不语，只是一味回应着神王的要求。 ‘味道不错。’ 品尝了一颗不知名的紫色果实，莱恩静静旁观这一切。 他知道自己被请来的目的，也为此有着自己的想法。但在这之前，他只想多吃两个果子。 毕竟如今神山上的植物都是同类的鼻祖，是卡俄斯世界最初的一批。 这些果实对神灵也作用不小。至少对莱恩而言，他们能更快的帮他达到神职允许的上限。 时间匆匆而过，对神而言，他们并不在乎光阴的流逝。 当太阳第三次经过天上，乌拉诺斯终于停止了自己的训诫。 他转过身，看向坐在一旁的莱恩，这位预言了他12位子嗣降生的神明。 虽然直到现在他都不太理解，这么弱小的神力如何窥见命运。但既然事实如此，他也不介意向他询问一些问题。 尤其是对方在山下的言论，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举起杯盏，时隔三天，乌拉诺斯再次向莱恩开口了。 “莱恩殿下。” “在此之前，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预言了我十二个孩子的诞生。” “命运可真是强大啊，”天父用洪亮的声音感慨道：“只有像您这样富有智慧的神，才能察觉到它注定的轨迹。” “命运的定数掌握在夜女士的手里。”莱恩笑着举起杯盏，和乌拉诺斯遥遥相碰，随后一饮而尽。 “我也仅仅是在偶然间看到它的一部分。” 这不是酒，只是植物的汁液，但在神力的作用下依然十分美味。 “那么尊敬的莱恩殿下，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您。” 乌拉诺斯并没有在乎莱恩的谦辞，他好像只是好奇预言的能力：“我希望您能够运用预言的力量告诉我。” “在卡俄斯，在这个世界的将来，我是不是永恒的神王，统治天空，大地和海洋。” 宴会好像突然安静下来。十二提坦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莱恩，地母的眼神饱含着忧虑。 面对乌拉诺斯状似无意的询问，莱恩微微一笑。 他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放下杯盏，解释起了所有预言的本质。 第5章 预言 “尊贵的神王，在预言之前，我希望您能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预言从来都只是观测，而非创造。” 又饮了一口甜美的汁水，莱恩郑重的解释道： “我不能改变命运，我只是观测它，甚至只是观测它的一部分。” “而且观测并非是没有代价的。当你知道了它，它也就知道了你。” “什么意思？”面对陌生的领域，神王有些不解：“‘它知道我’意味着什么？” “命运原本是不定的，它虽然也有固定的轨迹，但本身并非一定不能改变。” “但如果你试图用预言的方式观测它，那命运反而会变成注定不变的结局。你只能推迟它的到来，歪曲它的含义，却不能让它彻底消失。” “所以，您还希望我做出这个预言吗？” 在最后，莱恩向神王反问。 之前的话并不是莱恩胡编乱造，这是他在获得【预言】神职后得到的信息。 当任何人试图直接观测命运，无论有没有假借其他神之手，他本身也就成了命运的一部分。 人无法抓起头发让自己离地，所以任何存在也无法违背自身所化的枷锁。 当知道这一点的时候，莱恩就决定永远不会预言自己了。 至于后世某些神做出的“预言”，莱恩其实更想叫它命运的诅咒。 另一边，听到莱恩的讲解，乌拉诺斯松了口气，旋即又有些犹豫。 预言的代价很大，这让他对掌控命定的夜之母少了些忌惮，但他依然想知道自己的结局。 ‘第一位神王。’ 想到山下莱恩对他的称呼，乌拉诺斯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相信自己的力量。”正对着莱恩的目光，天父这样说道。此时的他刚刚获得神王之位，强大的力量让他信心倍增。 “做出预言吧，莱恩殿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以神王的名义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条件。” “我相信，在我此刻的力量下，没有什么是注定不变的。” 作为第一位神王，父权的象征，原本就站在强大神力顶峰的乌拉诺斯再次向上迈出半步。 现在他与原始神们站在同样的位置上，甚至不擅长战斗的盖亚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这让他万分自信，他相信哪怕预言的结果并不美好，他也可以像莱恩说的那样，推迟它的到来，扭曲它的意思。 ‘呵呵，卡俄斯的神，总是这么自信。’ 莱恩心中轻笑，事情终究还是像他预想中那样发展了。 迎着神王的目光，只见莱恩轻轻点了点头，漆黑的眼眸在下一刻泛起神秘的白芒。 这不是伪装预言进行欺骗，莱恩是真的在探查乌拉诺斯的未来。 但是结果显而易见，仅仅因为一次预言而获得的神职十分弱小，甚至连灵性神职的力量都比它强大数倍。 一片虚无中，莱恩什么都没看到。以他此刻的力量，还远不足以窥见神王的命运。 但这并不影响他做出自己的第一个大预言。 “一个纪元。”在众神的注视下，莱恩这样说道：“您会统治世界一个纪元。” “您和地母还会诞生新的子嗣，但他们不像我们一样，有着神圣而完美的外表。” “在未来的某一天，您的长子会向您挥刀，您的王权将因此动摇。” 砰！ “胡说！” 乌拉诺斯还没有做出反应，一旁的俄刻阿诺斯已经无法忍受莱恩的言语。 尽管才出生三天，但十二提坦的长兄已经拥有了接近中等的神力。狂暴的力量在他身上涌现，悍然向着莱恩压去，他试图阻止这个陌生神灵的狂言。 他的确成功了，莱恩住口不言；但他也失败了，因为天父发声了。 “住手，我的孩子。”挥手间，俄刻阿诺斯的神力被轻易平息，乌拉诺斯的目光向他看去。 “你不该对客人动手。” 神王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此刻的怀疑。 “父亲，我对着世界发誓，绝不会挑战您的神王之位。” 见自己的父亲发话，大洋之主跪在地上，向着自己的父亲表明忠心。 对此乌拉诺斯不置可否。 誓言确实对神灵有约束，但那并不至死。 哪怕是誓言权柄还没被世界下放的现在，违背誓言最多也只是神力跌落，神职动荡。但如果能够坐上神王之位，那一切都能挽回。 “尊敬的先知者，这就是预言的全部了吗？” 天父没有理会自己的儿子，只是向着被打断的莱恩继续问道。 如果这就是所有，那这个预言也不过如此。 他会把自己的长子一分为三，分别投入塔尔塔罗斯之底，黑暗的虚空与大地的深处，让他永世无法与自己为敌。 “不，”但莱恩的回答显然并不符合他的心意。 在大洋之主愤怒的目光中，莱恩微笑着对神王说道：“俄刻阿诺斯殿下绝不会是真正的持刀人，陛下。” “预言显示，推翻您王座的那个人，会得到您另一个亲人的帮助。” “一切从哪里开始，就会从哪里结束。” “而执刀的长子，也一定不是您最年长的孩子。” 话音刚落，大殿中剩余十一位提坦的眼神都改变了，只有大洋之主松了口气。 虽然在完整的预言中，他也有成为帮凶的可能，但俄刻阿诺斯却一定不是首犯。 所有人都有罪，就等于大家都没有罪，他还是很清楚这一点的。除非自己的父亲要一个人坐在王座上，不然自己就不会被惩罚。 大殿中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地母打破了平静。 她温和的脸上布满了忧虑，此刻的盖亚还不是那个满心算计的众神之母。 她看向着刚刚作出预言的莱恩，语气严肃的问道： “尊敬的莱恩殿下，智慧的先知者，不知您是否能给出更多的提示？” “因为你的预言，父亲与孩子间将充满猜忌，初生的神庭将难得安宁，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吧。” 但面对盖亚隐含威胁的要求，莱恩平静的摇了摇头。 “实在抱歉，尊敬的地母。” “不是我不想做出解读，而是在这一方面，预言者本身反而不如倾听者更富有智慧。” “我毕竟只是一个观测者，一个转述者，命运的真谛离我还很遥远。” 最后，莱恩给出了一个盖亚无法辩驳的答复。 “如果您对此依然抱有疑虑，可以去往黑夜之下。” “我相信在命运的领域，夜女士的三相之一，命定的阿南刻殿下会有更详细的解读。作为她的长姐，您一定不会空手而归的。” 第6章 年月日与时序之神 原本欢快的宴会似乎已经宣告结束，当莱恩做出预言之后，神山之顶只余进食的声音偶尔响起。 盖亚在担心孩子的未来，乌拉诺斯扫视着面前的众神，偶尔还会看一看远在天边的大海。 他的弟弟，盖亚独自孕育的第二个孩子，原始海神蓬托斯就在那里。 毫无疑问，莱恩预言中‘另一个亲人的帮助’，让他对自己的兄弟起了疑心。 至于莱恩有没有骗他，那是不可能的。 上一次预言，乌拉诺斯的确没有感到命运的回应，这也是当时他对自称‘预言之神’的莱恩加以嘲笑的原因。 但这一次，他十分清楚的感到了命定的气息，那是所有被卡俄斯孕育的神明，都绝难对抗的力量。 对此莱恩表示您感觉的没错。上次预言他是真的空口白话，命运根本不理会他这个灵性之神，但这次可不一样。 虽然依靠神职，莱恩什么也没看到，但当他以预言神的名义作出正确的预言时，哪怕不是他用神职看到的，命运依然会给予回应。 这还有另一个好处，他本源灵性之神的身份被成功掩盖了。 自打第一次见面，他就自称自己是掌管预言的神明，而现在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只要他不主动暴露，来自摩涅莫绪涅的威胁可以暂时被忽视了。 莱恩的预言结束了，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神王的宴会继续进行。 两天后。在尴尬的气氛中，乌拉诺斯终于想起了他做下的承诺。 “莱恩殿下。”天父站起身，郑重的向着莱恩说道： “在刚刚，在您作出预言之前，我曾承诺，会完成您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作为众神之王许下的第一个诺言，现在是时候实现它了。” “再次感谢您的慷慨，陛下。”莱恩也站起身，向神王表达自己的谢意。 “这是您应得的，”神王说道：“请说出您的请求吧，以神王的名义，它必将被实现。” “那我就直言了。” 莱恩一点没有不好意思，这个时代的诸神间也没有这个情绪。 早在踏上神山之前，他就已经为此做了腹稿。 直到乌拉诺斯的时代结束前，这应该都是他最大的两次收获之一了。 “伟大如您应该知晓，早在很久之前，我见世界上没有衡量时间的工具，所以我创造了‘年’和‘日’来记录它。” 面对莱恩的讲述，乌拉诺斯点了点头。这两个概念确实存在，他能从世界法则中读到。只是它们很浅薄，根本没有被时间彻底承认。 “今天我见证了十二位新神的诞生，见证了神王的就位，我觉得，是应该创造一个合适的标准，来记录您统治万物的岁月了。” 笑容不变，莱恩轻轻抬起右手，一团虚幻的银白光球在那里浮现。 光球变换不定，有时是圆的，有时是残缺的。 极其细微的时序之力在上面蔓延，这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幻象。 “这是一个虚幻的发光体”莱恩说道：“我希望它能挂在天上，与每天升起的太阳相对。” “我把它称作月，太阳和月的一次轮转就是一天。” “世上有四位存世的原始神，有十二位诞生的新神，还有至高的神王陛下，所以月的一次圆缺就是一个月份，三个月份是一个季度，四个季度就是一年。” “这不仅是我个人对时序的规划，”莱恩微笑着看向在场的每一位神明：“这同样是我为神王献上的贺礼。” 乌拉诺斯有些动容，他确实被莱恩的想法打动了。 用这样一种记录时间的方式，隐晦的表达他无上的权威，甚至证明他比原始神还要伟大，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了。 “那你呢莱恩殿下。” 乌拉诺斯终于想起了眼前的先知者，他还没定下一个属于自己的时间。 “我和我的孩子们，和原始神们都有属于我们的那一份，你也该有属于你的时间。” “那就加一天吧。” 莱恩表现得很随意，似乎并不在乎有没有自己的份。 “每隔四年的第二月，在月末为我多加一天，那就是属于我的日子了。” “......那就这样吧。” 思索了一会，乌拉诺斯也确实不知道该在哪里多加一些，索性就答应了莱恩的要求。 他伸出手，接过莱恩手掌上的光球。当然，现在得叫它‘月’了。 下一刻，神王用伟力将它升到天上。月随之变大，并放出足以照亮卡俄斯每一个角落的光芒。 站在神山上，乌拉诺斯第一次动用了神王的权柄。无上的力量在他身上聚集，世界的法则在他面前清晰可见。 “应先知者，预言之神莱恩的要求，我以神王之名向世界宣告。” “混乱无定的时序将成为过去，它们会被囚禁在【月】的中心。” “年、月、日将成为新时序的代名，它们将与时间同在，与世长存。” 话音落下，世界随之改变。 在神王的权柄下，新的时序深深的刻入了源海的深处。 莱恩瞬间感受到时序的权能变得完整，它完成了向权柄的蜕变，成了真正的神职。 与此同时，年月日与季度的神职向着他们各自的主人而去，但没人接受他们。 因为一个弱小不堪的神职，就要在某些方面低人一等，这可不是那些强大神明愿意接受的。 最终，这些神职还是汇入了初生的时序中，让它显得更饱满了些。 莱恩能感觉到，此时的【时序】比【灵性】显得更加强大。甚至随着时间推移，它还会再增长一段才会慢慢趋于稳定。 【月】的神职同样出现了，但它显得残缺不全。 莱恩知道，这是因为真正的月亮已经在孕育，而这个虚假的【月】也没有实体，它只是暂代的假货。 ‘不过这也足够了，真货我还不想要呢。’ 在心底轻笑一声，莱恩微微一礼，再次感谢神王的馈赠。 “这是你应得的。”神王说道：“宴会就到此结束吧，盖亚，请帮我把我们尊贵的客人送回去。” “好的，我的陛下。” 地母用温和的声音应下，转身向着莱恩示意。 “那就多谢盖亚殿下了。” 没有盖亚的帮助，他想离开这里还真的有点困难，于是莱恩果断应下了。 在身后诸神的目送下，莱恩跟在盖亚的身后，离开了这座让他收获丰厚的神山。 第7章 承诺 与来时一样，大地山川在脚下闪过。短短半日，莱恩就跨越了三分之一个大陆。 在他出发时的山洞旁，莱恩从盖亚手中接过了三块石板。 “这是约定的物品。” 地母将那象征命运的石板递给莱恩，那是初见时赌约的见证。 当时的天父地母纯粹是没见过这么弱的神，于是起意找到了莱恩。 他们问莱恩的神职，在得到【预言】的答案后，乌拉诺斯不以为意，盖亚也认为这么弱小的神力，怕是什么都预言不出来。 于是当时的莱恩灵机一动，当场宣告了十二提坦的诞生，并与盖亚立下赌约。 如果他能以这么弱小的力量预言原始神，那这三块与世界同生的石板理应归他所有。 结果显而易见，所以莱恩接受了自己的赌资。 “您的预言是对的，”地母再次承认自己的错误：“神谕理当归您所有。” “您的诚信才是真正的美德。” 微微一礼，莱恩接过石板。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诸神一点都不像后世。如果是宙斯时代的盖亚，可不会这么轻易把神器交出。 双方又交谈了一会，旋即互相道别。 临走时，盖亚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问道： “莱恩殿下，作为地母神，作为神后，我本不该问出这个问题。” “但我还是想知道，孩子与父亲的战争真的无可避免吗？” 盖亚有些伤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 “这个就要问您自己了。” 莱恩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在最后给出了一个承诺。 “如果有一天，您忍无可忍，打算做出最后的决定，可以再来找我。” “到时候，我会试着为您想想办法，算是报答您信守承诺的美德。” “我会的，再次感谢您。” 地母温和的道谢，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忍无可忍’的对象是谁。 也许是孩子，也许是丈夫，关于这一点，她打算去找自己的姐妹问一问。 虽然作为夜女士的三相之一，命定的阿南刻从来不干涉命运，完全不像本相倪克斯一样人格化，但她还是希望能得到些暗示。 在沉思中，地母匆匆离去，向神山的方向回返。 她要好好想想，未来应该何去何从。 ······ 莱恩微微闭眼，沉浸在体内的世界中。 地母走后，他回到了自己挖出的山洞里。 事情已经大致完结，剩下的就是等待了，现在他要整理一下之后的道路。 在神性血肉构成的躯体中，时序、灵性、预言、月的力量同时存在，又泾渭分明。 但除了灵性的本源被他完全掌控，剩下的都只是卡俄斯降下的神职而已。 甚至如果不是他来的够早，比五大原始神还要古老，就连灵性也不会完全属于他。 他的异界灵魂只会被已经形成【灵魂】法则的世界吞食，返还他一个与其他神同等的【灵性】神职，然后在真正的灵魂之神诞生后失去力量，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成为属神。 这就是亲儿子与外来户的区别，所以如果有机会用【灵性】吞食卡俄斯的力量，莱恩绝不会手软。 “早晚都把你们喂给【灵性】。” 扫了一眼其他三大神职，莱恩在心中暗自计较。 不出意外，在相关的神灵诞生前，灵性的本源早就把它们吞了。吃进他肚子里的东西，谁都别想再抢回去。 除了灵性外，剩下的三个神职里，月显得最为弱小。 如果用等级来划分，它勉强可以支撑一个神格等级1的微弱神力。 随着存在时间变长，月的力量会得到强化，但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毕竟它只是个空壳，与时间相关的概念被时序囊括，本身又不是切实存在的天体。如果不是因为与太阳相对，它甚至算不上是神职。 “等真正的月亮诞生前，我得给它找个新家。” “灵性之月和真正的月亮，未必就要是一个东西。” 默默思索，莱恩又看了眼天上的那个虚幻月影。 到时候它也就失去作用了，等成为灵性的一部分，脱离卡俄斯世界的掌控，莱恩倒是有点其他想法。 对月的安排结束，接下来就是预言。 在原本的轨迹中，卡俄斯有预言能力的神不少。但排除预言更像诅咒的那部分外，也只有普罗米修斯和阿波罗算是半个预言神。 剩下的神明，忒弥斯也好，福柏也罢，都是因为掌握过神谕才拥有预言的能力。 现在神谕石板在莱恩的手上，这几位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所以短时间内，他不需要担心因为新神降世，使预言的神职被世界分割。 “这个神职可以多存在一会，就算被融合的神职依然可以增强，但没了预言做遮掩，难免会暴露我灵性之神的身份。” “不过还是要看到时候的情况而定。如果乌拉诺斯失位的时候，一切都像我预想的那样，我倒也不需要纠结了。” “只有灵性，这个与自身同在的本源神职，才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真正依仗。” 随手对强度大概在神格等级5的预言神职做了安排，莱恩便把目光放到时序上面。 在未来，他大概还会做出数个大预言，就继续让这个神职当放在前面的幌子吧。 “神格等级9，甚至还在上涨。” “如果我能完善四季，创造‘历法’，恐怕时序的神职达到15级我都不会奇怪。” “不过四季还是算了，历法可以融入灵性，毕竟它本就没有实体，但四季可是物质变化的一部分。” “无法融合为一，那就算我提前创造，等真正的时序三女神降世，它们也只会易主。” 不得不说，相比才只有神格等级6的灵性，现在时序反而是莱恩最强的神职。 但无论这个神职有多强，它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变，而且涉及现实的部分莱恩碰都不会碰。 不然现在发展的再好，等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一就位，十二月份的象征直接就划过去了。 时序三女神一出生，神职力量直接腰斩。 卡俄斯世界就是这点很离谱，蓬托斯、许伯里翁、甚至地母盖亚，他们都是原本强大的古神，却因为新神的诞生神职不断分散，最后实力大降。 所以莱恩果断要把它们都与灵性融合。至于到时候十二主神少了神职怎么办，那跟他可没关系。 伊阿珀托斯和福柏不也照样活，人家两个提坦老前辈都没意见，你们奥林匹斯神也敢炸刺？ 关键的第一步迈出去，莱恩对未来可是信心百倍。等宙斯登位，只要能成为强大神力，对方就不会贸然与他为敌。 宙斯，可是最会依靠‘群众力量’的神王了。 第8章 提坦神族 观察了一会体内的时序神职，莱恩收回心神。 现在灵性和时序之间还没有联系，两者间没有融合的桥梁。 “还得着落在它上面。” 又看了眼天上虚幻的月，莱恩目光有些幽深。 “现在还是先积累神力要紧。” “既然有了强大的神职，我神力的累积也可以加速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信仰，诸神还在用原始的方式增长神力。莱恩侧卧在地上，与体内的神职合一，进入似睡非睡的状态。 神职所谓‘神格等级xx’只是它支持的上限，不是莱恩已经有那个实力了。 现在他还只是神力等级不到5的小菜鸡，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逐渐达到神职允许的极限。 后世奥林匹斯诸神用‘信仰’当做加速器，快速的达到这一步，甚至塑造依托在信仰上的新神职，现在的神灵可没有这种“外挂”。 包括十二提坦在内，新神们都需要时间来增长神力，直到达到自身的极限。 ······ 卡俄斯世界的中心，乌瑞亚的神诞地，神山的峰顶。 当莱恩和盖亚离去，这里就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预言在心中流过，天父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的孩子们，但周身的气息却步步攀升。 他还没想好怎么做，但不妨碍他制造点压力给他们。 “父...父亲。” 似乎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氛围，乌拉诺斯最小的儿子，克洛诺斯站了出来。 他瑟缩着望向自己的父亲，与他高大英武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我是您最小的孩子啊父亲，”克洛诺斯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我绝不会是预言中的那个人，我也愿意向世界发誓，我绝不会成为那个帮助叛逆的叛徒。” 话刚出口，下一刻，世界响应了他的誓言。 如果克洛诺斯将来成为持刀者的帮凶，那世界就会给予他惩罚，打落他一个大阶位的神力，并收回部分赐予他的权柄。 听着小儿子的誓言，乌拉诺斯周身的压力倒是少了不少。 在神王眼中，他确实没觉得这个最小的儿子会是预言之人。 虽然他还不太理解，什么叫“长子却不是最年长的孩子”，但无论如何，总不该是年纪最小的这个。 长子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神应该是不朽的吧？’乌拉诺斯暗自沉思。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发现过什么东西能真正杀死一个神。 就连他自己，在神王之位加持下无限接近伟大神力的至尊，也无法磨灭一个哪怕最弱神灵的不朽本质。 这就是卡俄斯。神是永恒不灭的，他们可以被关押囚禁，但绝不会死去。 “父亲。” 乌拉诺斯沉浸在思考中，周身的气息又在无意识间震荡。 见状，剩余的神灵似乎以为摸清了父亲的想法，于是纷纷出言发誓道： “我们向世界起誓，绝不会成为那个持刀的叛逆，也绝不会成为帮助他的同党。” 世界的回应顿时响起，乌拉诺斯也不由回过神来。他看着跪了一地的孩子，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他还没说什么，只是走了个神，他们就如此懦弱的向他请罪。 这就是他，众神之王的儿女吗？ ‘就凭这种废物也能推翻我？简直是笑话！看来，预言中后续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凶手。’ 暗暗做出判断，但神王还是被儿女的胆怯激怒了。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理。他既希望他们有勇气些，又不希望他们真的有勇气。 复杂的情绪让神王有些恼怒，他一脚踹翻离得最近的科俄斯，又用神力将孩子们震的翻到在地。 看了眼依然不敢反抗的子嗣，他调动了神王的权柄，然后高声宣布道： “够了，作为永恒的神王，没人能够推翻我。” “既然叛逆者持刀，那我在此刻宣布，从现在开始，这世上任何一把武器的诞生，都会被我感应。” “以众神之王的名义，铸造者有罪。他会被我关入塔尔塔罗斯之底，永远不能出来。” 世界回应了众神之王的无理诉求，但神王的权位似乎也随之削减了一点。 天空的主宰对此并不在意，因为只要他还是神王，这份力量迟早会随着时间恢复。 对世界的宣告结束了，神王又把目光放到了儿女们的身上。 伟大的神王有这样无能的孩子，这简直就是他的耻辱。 “啊，我的孩子，我的儿女，身为父亲，我可真为你们感到‘骄傲’啊。” 乌拉诺斯讥讽的看着他们，突然，他有了个好主意。 “为了褒奖你们忠诚的誓言。”他看着他们，不含一丝‘褒奖’的意味：“尊贵的神王将赐予你们提坦（泰坦）的称号。”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提坦神族了。” 神王的话音落下，世界随之响应。同时，他的子女们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提坦在此时的古神语中译为紧张者，胆小者，受报应者。 十二提坦，就是在说他们是十二个因违逆父神而紧张发抖的胆小者。 作为高贵的神族，这样的侮辱让他们无法忍受。但在自己的感应中，父神那伟岸的力量又让他们提不起勇气。 最后，在乌拉诺斯那不知是期待还是威胁的目光下，终究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 “哼，滚吧！” 等了一会，神王最终还是冷哼一声，驱离了自己的儿女。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刚才有人出言反驳，他是会感到高兴，还是愤怒的将其关入深渊。 他现在有点后悔听到那个预言了。也许预言之神的话是对的，不知道的命运反而更好些。 摇了摇头，目光从神山往下望去，乌拉诺斯开始期盼起盖亚的归来了。 尽管在之前，他猜测后续的孩子才是他王位的威胁，但他并未因此诞生不再生育的想法。 作为父权的象征，阳性的体现，天空的主宰，他根本无法抑制自己旺盛的欲望。 何况生育子嗣，扩大神族的规模，本身就是他作为神王应该履行的责任。 ‘而且他们还弱得很。’乌拉诺斯心想。 千年内，在他们神力积攒起来前，是不可能给他造成威胁的。 至于未来，神王相信，在他无上的力量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第9章 独眼巨人 神王驱离了自己的儿女，让他们履行自己的神职。 混沌原初的卡俄斯世界，时间总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但与东方的‘洪荒不记年’不同，自打有了时序，有了年月日的划分，时间的流逝也被记录下来。 一晃，自莱恩在神山上做出预言，已经过去了一千五百年。 ······ 这一天，神山上又一次传来激烈的争吵。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打乌拉诺斯那三个奇形怪状的孩子诞生，每隔一段时间，天父地母间总会爆发这样的争论。 “乌拉诺斯，他们也是你的孩子！” 盖亚的声音响起，但温和中却掺杂了些虚弱与伤感。 她无数次试图说服神王，接纳那三个子嗣，哪怕只是为他守门，但乌拉诺斯一次又一次拒绝了她。 “孩子？不，他们不是，他们只是因为意外诞生的贱种。” 声音冰冷，神王已经厌烦了这种争论。 “请你好好想一想，我的陛下，他们只是在外表上......” “够了！” 五百年过去，神山更加高大了。 众神之王站在这世间最接近‘天’的地方，冷冷的打断了盖亚的求情。 在他的眼前，三只生有独眼的怪物正愤怒的看着他。虽然神王的伟力将他们压趴在地，但他们好像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依然用独眼怒视着乌拉诺斯。 “看啊，盖亚。如此扭曲的生命，却敢于直面我的怒火。” 再次对着地上的三个巨人端详了一会，乌拉诺斯似乎确定了什么。 “长子，但不是最年长的。呵呵，怪物里的老大，那不也是长子吗？！” “你疯了，乌拉诺斯！” 已经看上去二十几许的盖亚第一次直呼丈夫的名字。她不理解，只是因为智力不高而不知道恐惧，乌拉诺斯怎么会认为对方能成为神王？ 没有哪个神王，会连神都不是。 “我疯了？呵呵，或许吧，但你也停下那可笑的求情吧。” 盖亚的话终于彻底激怒了神王，他淡淡的看了曾经挚爱的妻子一眼，然后伸手将她拨到一边。 站在神山之巅，乌拉诺斯再次调动神王的权柄，宣布自己对巨人们判决。 “我曾经容忍你们很久，也许是一百年，也许是两百年。”乌拉诺斯审视面前的三个巨人，但依然没能在他们眼中看到恐惧。 “但是任何容忍都有极限，你们这些肮脏，丑陋，有辱我血脉的卑贱生命，我受够你们的存在了！” “独眼巨人？可笑的称谓，我不会再因为盖亚而宽恕你们，而是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低贱的垃圾们，无底深渊才是你们的归宿，我以众神之王的名义宣布，你们因天生卑劣而获罪。刑期，永远！” 浩大的声音从天边传来，一处山洞中，莱恩微微抬起头。 外界的天空黯淡了下来，大日也尽力收敛着自己的光芒。 这是天空主宰的愤怒导致的。尽管诞生出自我后，乌拉诺斯已经不再是天空本身，但他依然拥有着绝对的影响力。 “离得有些远了。” 单纯的目力不足以让莱恩看到神山，于是他果断换了种方式，用天上的【月】来替自己观看。 一千五百年的运行，这一人造天体终于变得完整了一些。它所代表的【月】之神职，也慢慢攀升到神格等级3的地步。 嗖！ 嗖！ 嗖！ 透过【月】的视角，莱恩隐约能看到，在大地中心的神山上，三道流光先后飞出，然后在大地的西方坠下，直接击穿了厚厚的地层。 透过那黑黝黝的洞穴，莱恩能感受到无比混乱的强大气息渗透而出。 那是深渊，是世界之底，是原始神塔尔塔罗斯的躯壳。 与其他三位原始神不同，塔尔塔罗斯似乎放弃了觉醒自我，而是保持在这种混沌无序的状态下。 因此，他是唯一没有因人格化而跌落力量的存在，他依然是伟大神力级别的古神。 “独眼巨人吗......” 低声念出那三道流光的名字，莱恩并不感到意外。 与十二提坦不同，独眼巨人更类似拥有强大力量的怪物。 在他们诞生时，并没有相应的法则异动，神山外甚至不曾有过他们的身影，乌拉诺斯理所当然的不认可他们的存在。 就连未来的二代神王，他同样不曾认可自己的这些‘兄弟’。宙斯后来救出他们，但也只把他们当成工匠与狱卒。 尽管因为地母的存在，神王整整容忍了他们二百年，但天父从不是个宽容大度的神，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将他们打入深渊。 轰！ 又是一声轰鸣响起，这次莱恩不需要【月】也能看到了，因为天和地再次相接。 似乎是盖亚的求情激怒了乌拉诺斯，他让天和地紧紧贴合，一如十二提坦还没诞生时那般。 太阳慌张的躲闪，气象从大地避入海洋，大量的植被因此毁灭，本来在五百年间变得青翠的大地重归荒凉......神王狂暴的释放着原始的欲望，以此来发泄内心的不满。 莱恩躲在一处山洞中，静静看着这一幕。 神王统治世界一千五百年，他的十二个儿子在压迫下兢兢业业的履行着神职，但乌拉诺斯依旧不喜欢他们。 他经常将天体打碎，看着因此受创哀嚎的科俄斯冷冷发笑。他也偶尔将太阳摘下，扔进海洋中，看着儿女和弟弟因彼此的力量冲突而痛苦，这是他少有的娱乐项目。 没有乐曲，没有美酒，大地上甚至还没有什么生物。 除了其他几位原始神，乌拉诺斯也只能在自己的儿女身上发泄自己过剩的精力。 至于莱恩，他一向没什么存在感，预言又隐隐让神王有些忌惮。所以莱恩的位置虽然瞒不过他，但神王依然没有来找他的麻烦。 “也不知道还有多久。” “五百年，亦或一千年。天父的时代确实很无趣，还是克洛诺斯的治下更有趣些。” 又看了眼天上的【月】，莱恩不再把精力放在外界。 失散的无主【记忆】已经被融合大半，【灵性】神职也因此上升了一级。可以预见的，当【记忆】被完全容纳，【灵性】还能再次获得提升。 除了神职，在神力的增长方面，与目前还提供神力稀少的【灵性】不同，【时序】神职每分每秒都给莱恩提供了大量神力。 五百年过去，他已经站在【微弱神力】的顶峰。不出意外，在百臂巨人们出生前，他就能成功摆脱这最低等的神力了。 外间的动静还在持续，莱恩再次进入深度的沉眠。 神职是上限，神力才是当下拥有的。在更进一步前，他是不会离开这里了。 第10章 地母来访 自上次天父发怒，又是五百年匆匆而过。 正如莱恩预计的那样，自独眼巨人们被关入深渊，一百年后，随着三位百臂巨人的出生，神王再次大发雷霆。 他们有着五十个头，一百只手臂，天生力大无穷，他们分别叫做布里阿瑞俄斯、科托斯和古革斯。虽然没有神职，但百臂巨人依然拥有不朽的本质，而且与生俱来的力量让他们合力之下，甚至能击败已达中等神力的泰坦。 但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能力，地母又为他们说过多少好话，伟大的众神之王依然不能容忍他们的存在。 这次仅仅过去了五十年，刚刚成为弱等神力的莱恩就再次被惊醒。借助【月】的视角，三位百臂巨人落向深渊的痕迹清晰可见。 连续将六位子嗣投入深渊，这种残暴的行为让十二提坦瑟瑟发抖。虽然他们也不太喜欢自己奇形怪状的弟弟，但难免还是有些兔死狐悲。 神山上的戏剧很精彩，但这都和莱恩没什么关系。此时已经达到7级神力的他静静的坐在岩石上，等待着客人来访。 【预言】神职还是有些用的。虽然他没有真的靠它预言成功过，但在某些事情上还是会受到命运的提示。 比如今天，莱恩面色一动，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绿裙女神。 地母头戴一抹黑纱，神色肃穆，又有些悲伤。 “一千年未见了，尊敬的地母。”莱恩如是说道，他大概能猜到对方的目的。 “我本想向您问好，但看您的气色，我还是止住了这种冒犯的想法。” 与千年前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女神不同，今天的盖亚显得年长了很多，一眼望去，已经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了。 原本光洁的皮肤有些黯淡，眼角挂上了细微的皱纹。清澈温和的眼神流露出痛苦，哪怕双方神力相差甚远，莱恩依然能感受到那种空虚衰败。 曾经本源最浑厚的大地之母，如今已经在原始神中归于末流，甚至要维持不住那伟大神力的位格。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过往的原始神虽然因人格化而失去力量，但位格却依然维持不坠。而地母如今的表现，可见大地的本源已经饱受摧残。 “不知此番前来，地母有何贵干？” 看似打量了很久，实则只是一瞬。尽管早已猜出盖亚的来意，但莱恩还是这样问道。 “尊敬的先知者，正如您之前所说的，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没有理会莱恩的故作不知，盖亚开门见山的说道。 “一千年了......开始还是很好的，尽管他对孩子们很严苛，但终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对我索求无度，但这也不能怪他。作为天父与阳性的象征，这是神权带给他的影响。我接受且理解，并不因此怨恨。” “但后来不同了。”地母回头望向大地，好像在看着那几个被关在塔尔塔罗斯的孩子：“当库克罗普斯（独眼巨人）们诞生，一切都改变了。” “他开始变得疯狂而专横，他变得狂躁而失去理性。他甚至认为连神职都没有的孩子能够威胁他的地位，他滥用神王的权柄，将他们关入深渊。” “直到现在，他又盯上了我那些天生神灵的子嗣。” 盖亚的目光从大地上收回，直视着莱恩。 尽管地母从不以武力闻名，但这样的眼神还是给莱恩带来了不小的压迫。他知道，尽管一切都不是他主动要求的，但对他这位预言者，盖亚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只是出于对命运的忌惮，也或许出于对解决方法的渴求，无论是乌拉诺斯还是盖亚，在他面前向来都是讲规矩的神明。 但莱恩知道，对方和他讲规矩，只是他们想，而不是必须这么做。 “所以神王是感受到了威胁吗？”迎着地母的目光，莱恩笑着说道。 “是的，日渐成长的孩子让他不安。许伯里翁、克洛诺斯、俄刻阿诺斯和泰西斯，这几个孩子已经成为了强大神力。尽管还及不上他们的父亲，但这已经足以给他带来些麻烦。” “就连我其他的子嗣，除了可怜的伊阿珀托斯和摩涅莫绪涅，天生只有【言论】【文字】和【语言】的他们过于弱小外，他们的兄弟姐妹都成为了中等神力的神明。” 随着讲述的进行，盖亚的脸色也显得有些哀伤。看到孩子们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她本应感到高兴，但乌拉诺斯越发危险的目光告诉她，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他们也很可能也会步巨人们的后尘。 “我明白了。”莱恩点了点头：“您希望我能解决这个难题，让他们放下芥蒂，是这样吗？” “如果能做到，那再好不过了。”地母说道。 “但这是不可能的。”摇了摇头，莱恩平静的说道：“尊敬的地母，我只是预言之神，不是命运之神，当神王命我做出预言那一刻，他自身的命运就被预言包裹了。” “包裹了神王命运的预言，即便是命定的阿南刻殿下，恐怕也无能为力吧。” 地母有些语塞。早在今天前，在过去的两千年中，她曾不止一次拜访自己的姐妹，那位常年和黑暗主宰厄瑞波斯享受寂静的夜之母。 但就如莱恩所说，预言与诅咒的力量和他的发起者息息相关，当神王亲口要求得知自己的命运，那这份命运就已经不是任何人能阻止的了。 或许世界本身可以，但世界没有自己的意志。所以同样拜访过夜女士的神王才如此笃信预言，因为他知道这无法改变。 “那换一种方法呢？” 犹豫良久，地母的眼神有些挣扎，但她还是开口了。 “如果我想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听到这句话，莱恩的心中微微一跳。 这不是紧张，也不是意外，而是随着地母做出选择，【历史】的力量开始在他身上汇聚。 完整的见证一个时代，拥有与时间相关的权柄，就能自然的获得【历史】的神职。这本是属于未来瑞亚的力量，但现在，它向一位诞生更早的神明伸出了双手。 对此，莱恩欣然接受。 第11章 镰刀 卡俄斯世界，一处无名的山脚下，足以影响世界的交谈正在继续。 感受着历史的力量，莱恩面对地母的询问，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我是预言之神，不是智慧之神。”摇了摇头，莱恩说道。 “尊敬的地母，我只能看到结果，还仅仅只是难以解读的未来。” “如果您一定要我给出个建议，那我只能说，单凭力量，神王是无法被推翻的。” “预言显示，持刀者会动摇神王的权位。不是打败他，更不是杀死他，不仅是因为神王的力量无人能及，更因为他的王位来自世界而非夺取。” “不依靠抢夺获得的神王之位，自然无法被单纯的力量所剥夺。” 闻言，地母的神情有些迷茫。她不知道除了力量外，还有什么能让卡俄斯收回赐予的神王之位。 “作为世界加冕的神王，他的权位来自他本身。他是第一个通过交合的方式诞生新神的存在，父权的彰显让他统治世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动摇他的王位。”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尊敬的地母。”莱恩微笑的摇摇头：“为了您上次的守信，我愿意试着想想办法。但就像我所说的，我毕竟不是智慧之神。” “好吧。”又过了一会，地母提出了数个想法，但都被莱恩一一否决。最终，感受着乌拉诺斯的气息从大海返回大地，盖亚只得暂时离去。 之前她是趁着天父去找自己的儿女‘娱乐’的时候出来的，现在，她要赶紧回去了。 “尊敬的莱恩殿下，无论如何，我感激您的帮助。”地母最后说道：“不过在不久的将来，如果我真的下定决心，我希望能得到您的预言。” “我会的。”莱恩对此求之不得：“我会尽我所能，在您做好准备后，为您预知事情的成败。” 满意的点了点头，盖亚绿色的衣摆在一个恍惚间消失在莱恩面前。纵使元气大损，地母的行踪依然不是他可以察觉的。 不过莱恩并不羡慕，毕竟他知道，盖亚的力量还会继续衰弱。甚至在遥远的未来，她会成为唯一彻底跌落下伟大神力的原始神。 生育提丰，这能一度击败宙斯的怪物之王，让她的本源再次亏损；农业女神的诞生会撕裂她对【植物】的掌控；冥王的出现使冥界的土地离她而去；乌瑞亚的山神后嗣与大洋之主的河神后代们分薄了她对大地的掌控...... 这位天生本源最旺盛的女神，就这样在一次次生育与世界的背刺中沦为平凡。或许在常人眼中她依旧强大，但历代神王从未真的把她放在眼里。 此次回归神山，恐怕用不了多久，迎接她的就是另一场折磨了。 “7级神力，等从克洛诺斯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就该步入正轨了。” “下次见面，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又看了眼盖亚消失的地方，莱恩知道，虽然地母对他很尊敬，但那只是流于表面罢了。 在力量上，地母和其他神一样，都从没把莱恩放在眼里。在情感上，尽管莱恩一直站在她这边，但她还是对莱恩所有不满。 宽以待己，严以待人，在这一点上，人和神没有区别。 默默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神力，莱恩继续沉眠。 卡俄斯的三代神王中，在属于乌拉诺斯的时代里，他只是个见证者。连动物都还没有的大地，也不是【灵性】的力量展露的时机。 至少要等到第二代神王就位，最初的人类诞生，新一代的神灵纷纷降世，这个世界才有他活动的余地。 在此之前，他只能等待。 ······ 奥迪尔斯山，神王的居所。 愉快的将福柏困在海底，乌拉诺斯欣赏了好久的‘光海’。光体之神让海浪的波涛泛起异彩，但此时没有生命的海洋还是很快就被神王厌倦了。 ‘他们越来越强了。’回到神山之巅，神王这样想道。 两千年过去，提坦诸神的力量已经接近巅峰。即便是以天空主宰的眼光，如果刨去神王之位给他的加持，他也必须正视自己后代的力量了。 ‘三百年，最多五百年，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下定决心，神王起身向着自己的妻子走去。 当今的世界神灵稀少，如果他不想在处置了自己的几个孩子后，一个人当这个世界的王，那他就要抓紧再制造几个神出来。 之前他就是这么做的，可惜盖亚的两次生育都让他失望了。甚至他现在都有些疑惑，天空和大地怎么会制造出这种怪胎。 如果不是塔尔塔罗斯没有人格化的意识，他都会怀疑这位常年待在世界之底的古神，是不是做了什么冒犯众神之王的事情。 “盖亚，我的妻子，我的神后。”思索间，乌拉诺斯已经来到地母的身前。 他丝毫没有察觉地母曾经离开过神山，作为大地的人格显化，盖亚轻松瞒过了乌拉诺斯的感知。 “陛下。” 盖亚似乎察觉了神王的意思。虽然知道不会有用，但她还是请求道： “连续的生育已经让我疲惫不堪，您的力量更是如此伟岸。也许您可以给我多些时间休息，这也许会让我们的下一个孩子更符合您的要求。” “可这难道不是你自己导致的吗？”乌拉诺斯反问道。 紧接着，他丝毫没有理会盖亚的拒绝，一如往常的将她压在身下。 “你知道的盖亚，生育神灵和生育怪物是不一样的。” “神灵的力量更多来自神职，世界会给予他们恩赐。除了我那愚蠢的弟弟乌瑞亚，他在诞生时分割了你的神职，其他子嗣的诞生可从未让你如此疲惫。” 冷笑一声，乌拉诺斯的动作更粗暴了。 “但生育一个怪物不同，他们天生强大，不需要成长。他们没有神职，但不死不灭。他们所有的力量都来自母体，你的本源因他们的出世而干枯，这才是你虚弱的原因。” “所以好好生下个正常的神明吧，盖亚，就像最开始那样。” “让我们一同壮大神族的力量，而不是给深渊提供几个不死的点心。” 盖亚似乎屈服了，她不再试图说服自己的丈夫。在卡俄斯众神的注视下，天空又一次下降，与神山之巅齐平。他们知道，那是天父地母的又一次交合。 只是在神王没有看到的地方，盖亚翠绿的眼眸中最后的犹豫消失了。 就像对方说的那样，盖亚一点也不想制造‘不死的点心’，所以她下定了决心。 ‘命运站在我这边，’盖亚想道：‘我会成功的。’ 于是下一刻，她的愤怒开始燃烧。在大地下，在金石交织的地方，大地之母的权能让岩浆开始流动。锋锐的气息被萃取，一种特殊的石料缓缓塑形。它无需锻造，因为它被大地孕育。它弯曲而锋利，象征着盖亚矛盾的心绪与最终的决绝。 就这样，三百年后，卡俄斯的第一把镰刀，就此诞生了。 第12章 重归母体 又是两百年过去。 没有新神的诞生，没有生灵活动带来的变化，除了植物生长的地方更多了些，大地与两百年前没什么变化。 但是这一天，莱恩早已预见的灾难，还是发生了。 也许是真的有过，也或许只是神王的臆想，总之在又一次与子女的‘娱乐’过后，天父宣称在自己孩子的眼中看到了不满与愤恨。 “所以你们终于做出决定了？”乌拉诺斯狂笑着，他站在海边，把最后一个找到的孩子瑞亚扔在眼前。 “你们心中压抑着对我的不满，现在你们要对我动刀了吗？” “我们没有，父亲。”许珀里翁说道：“我们都发过誓，没人敢对您......” “是啊——”乌拉诺斯打断了自己孩子的辩解：“誓言，是个好借口，我还可以替你们再想一个。” “比如你们还没有武器不是吗，想要坐上神王之位，你们至少还需要一把长刀。” 十二提坦沉默了。他们知道自己的辩解毫无意义，所以他们静待神王的发落。 这样的事情在过往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神王总会找一些有理或是无理的理由，自由的在他们身上施以惩戒。提坦们以为和以往一样，他们会感受痛苦，或被从精神上侮辱，他们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但显然，这次的结果会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此刻的众神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乌拉诺斯是要来真的了。 毕竟五百年来，盖亚依然没有为他生出下一个神子。 “提坦们，听我说。我曾想过很多种处置你们的办法，比如将你们也关进深渊里。” 背过身体，乌拉诺斯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 他没有看自己子女们的表情，他知道他们会表现的害怕，但他们其实并不怕。因为与那些怪物不同，他们是真正的神明。 滥用权柄是会被世界惩戒的。关押几个没有神职的怪物，他的神权只会被一时削弱。但如果他把十二位真神一同关押，他们对应的神职就会失去掌控，造成的后果会源源不断作用在他的身上。 后世的宙斯就是如此，在击败了提坦神族后，除了克利俄斯和克洛诺斯，其他向他臣服的提坦都逃过了一劫。 因为气象可以被替代，时空也不曾被完全掌握。但他要是敢把太阳关进去，那后果足以让他的兄长取而代之。 直到后来，宙斯的一众子嗣诞生，日月星辰都有了可以代替的神明，提坦众神才在他的打压下淡出神庭。 但乌拉诺斯现在没有替代品。在过去的上千年里，他一刻不停的思考如何处置这些子女，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有想法了。 如何让一个神灵‘存在又不存在’？ 只要他出生，但又没出生就好了。 于是神王下定了决心，他那无上的神力开始涌现。两千五百年的神王之位让他几乎彻底迈出那一步，甚至单论力量，他并不比伟大神力逊色了。 在十二提坦惊恐的注视下，乌拉诺斯把天空化作锋刃，凝聚在自己的右手上。他看着面前的众神，以神王的名义作出最后的判决。 “你们是悖逆的，胆怯的，不够完美的神灵。你们拥有力量，但你们并不匹配你们的力量。所以作为你们的父亲，作为你们的君王，我仁慈的给你们再来一次的机会。” 提坦们有些茫然。 他们不明白父亲的意思，神灵既然已经诞生，又怎么会有‘再来一次’的说法？ 直到神王的右臂划过大地，直到他一把抓过自己的长子，提坦诸神才终于明白过来，他们要如何‘再来一次’。 “啊——！” 当天空划过大地，盖亚痛苦的声音响彻世界。原本正在神山上等待丈夫归来的她突然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大地正在被撕裂，作为人格的显化，地母对此感同身受。 那是神王的力量，她无比确认这一点。无上的力量正强行切开她的腹部，她感觉有什么熟悉的东西被塞了进去。 ‘俄刻阿诺斯？’ 痛苦的哀嚎中，盖亚似乎辨认出了气息的来源。 “啊————！” 下一刻，更加剧烈的痛感传来，这次是泰西斯。很快，随着一道又一道熟悉气息的出现，盖亚连哀嚎的力气都失去了。当克洛诺斯也重归母体，她失神的仰躺在神山之巅，看着万年如一日的天空。 那本是她的挚爱，但现在是她的仇敌。 他们两个不能共存在这世上，她无比确认这一点。 “盖亚，你还好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乌拉诺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神王的语调中充满了喜悦，因为他终于解决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难题。 “我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孩子们了。”乌拉诺斯愉快的说道：“预言可以被推迟，这是可行的。只要他们还在你的腹中，他们就永远还没‘出生’。” “但你在违逆我的本能。” 盖亚的声音毫无情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说的出话来：“他们作为‘胚胎’会吸取我的力量，但作为已经成年的神灵，他们不会从中得到任何增强。” “是的，你说得对。所以我要感谢你，我的神后。”乌拉诺斯的声音突然和缓下来，就像千年前那样温柔。 “我会记得你对我的付出。” “现在，让我们庆祝这一刻吧。” 他将盖亚拥入怀中，但地母对此无动于衷。 不过神王并不在乎。他是众神之王，诸神理应为他献上一切。他的子女如此，盖亚也应该如此。 ······ ······ “开始了。” 莱恩仰起头，看着此刻紊乱的天象。 天与地再次贴合，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惊悚感。源海在细微的震颤，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命运的齿轮开始旋转，如神话中所说的那样，神王的权柄将开始更迭。 “盛宴即将开场，我却是唯一的观众。” “四位存世的原始古神，只有盖亚完整的人格化了，也只有她的下场最为凄惨。” “也许这就是盖亚变化的开端吧，足以铭记永恒的经历，让她再也不会相信‘神王’这种生物。” 双眼微眯，莱恩第一次主动走出这片洞穴。 在大地和深渊之间，有一片此刻尚且空无一物的地方，那里在后来被称作冥界。 永夜与黑暗在那里交织，地母与深渊在那里汇流。卡俄斯的神话虽然大多发生在地上，但其实冥界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接下来的谈话，莱恩想在那里进行。如果不出意外，未来的一个纪元，冥界会是他的新家。 第13章 执刀人 神山之巅，又是七年过去了，天与地的贴合暂时停下。 伟大的神王发泄完自己的欲望，他又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大地上。此时他发现有些无聊，因为已经没有孩子可以做他的玩具了。 无奈之下，乌拉诺斯只好用神力随意的轰击看到的一切，然后在破坏中找到一点小小的乐趣。 在他走后，盖亚依然呆呆的躺在神山之顶。她尽力减少自己的消耗，但这没有意义。肉眼可见的，她不朽的神躯开始衰老。 她知道自己得做点什么，于是在体内，在十二个孩子所在的地方，地母做出了请求。 “你们看到了，这就是你们的父亲，卡俄斯的神王。他伤害了我，也囚禁了你们。如果就这样下去，当我陷入永眠，你们也将永远留在这，维持着生死之间的状态。” 地母平静的语调中蕴含着恨意。每分每秒，她都能感受到力量的流逝。她的精神注视着十二位神明，那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我需要一个勇士，”盖亚说道：“我需要你们中有一个人能鼓起勇气，反抗你们的父亲。” “这也是预言中的一部分，天父会被自己的子嗣动摇王权，你们注定会获得成功。” 一阵沉默，在寂静中，瑞亚的声音犹豫着响起。 “母亲，我们愿意替您分忧，但‘长子，却不是最年长的’，我们都不符合这个条件。” 其他提坦们同样这么想。数千年过去了，至今他们也不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不，你们符合。” 和提坦们不同，就在之前，就在神王的暴行结束的时候，地母突然明白了预言的真意。长子，但不是最年长的，现在就是他出现的时机了。 “谁答应我的要求，谁就第一个离开我的身体。你们因神王的命令再次孕育，那长子的位置也将重新排定。” 当地母的声音落下，诸神有些骇然。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深切的感受到命运的威力。 早在两千五百年前的宴会上，一切就已经被昭示——他们会再次被孕育，所以长子不是最年长的那个。 “可是我们没有武器。” 许珀里翁似乎有些想法，但也有些犹疑。 作为现下唯一的太阳，还未被分割神职的他并不比长兄和幼弟逊色。如果能成为击败乌拉诺斯的神灵，也许他也有望继承神王之位。 “预言中的刀吗，它已经准备好了。”地母再次说道：“神王命世上所有的武器被他感知，所以我用燧石孕育了一把镰刀。它从未在世上出现过，它诞生的本意是收割植物，所以它不是武器。” “它未经锻造，自然生成，所以它没有铸造者，它是天然的产物。” 诸神再次沉默了。他们没有想到，预言中协助叛逆的‘亲人’居然就是盖亚。不是他们兄弟中的一个，也不是化身群山和深海的叔父，而是眼前生育他们的母亲。 是的，没什么比夫妻更符合‘亲人’了。 “可是我们发下了誓言。” 在许珀里翁开口之前，忒亚点出了问题的关键。在十二提坦中，她和许珀里翁最为亲密。因此，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哥哥被神王之位所惑，做出错误的决定。 对于忒亚讲出的事实，地母也为之无言。 此时誓言的守护者还没有出现，斯提克斯河也尚未诞生，世界还没把守誓的权柄下放。在这个时候，违背誓言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如果预言显示，持刀的人注定成为下一代神王，那十二提坦绝不犹豫，他们会为握刀的资格展开争斗。但既然神王之位是不定的，那没人愿意承受背誓的后果。 毕竟成为神王，无上的神权可以弥补受损的神职。但如果挥刀者只是为人作嫁，诸神可不愿冒这个风险。 而且最关键的，也是地母都还没提及的是，‘动摇王权’可未必等于‘颠覆王权’。 如果不是那位先知者曾不止一次的说出‘第一位神王’这种称呼，诸神都未必敢相信，那伟岸强大的父亲也会有失败的可能。 上千年的畏惧，早就已经深入骨髓。 “让我来吧。”沉默在持续，在地母渐渐绝望的等待中，克洛诺斯出声了。 与以往不同，此刻他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丝毫没有之前在神王面前的瑟缩。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是十二提坦中最胆小，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 因为独特的权柄，他从不被父亲当做玩具。因为是最小的孩子，乌拉诺斯也不是很忌惮他。尽管拥有提坦中最强大的神力，但他一直不被兄姐们注意。 但这个时候，随着他的出声，诸神终于回想起了他早有预谋的誓言。 作为第一个发誓的人，他宣称自己不是协助者，但没说自己不是持刀人。 就像早就想好了一样，克洛诺斯只为自己挥刀，绝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刀。 “是的，我最小的弟弟。”许伯里翁冷笑着，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般：“我从未想过，原来你是如此的高瞻远瞩。” “是啊，克洛诺斯。也许在智慧方面，你与先知者也不逞多让了。” 俄刻阿诺斯也开口了。他现在还记得前半段预言说出时，自己的狼狈不堪。 但克洛诺斯不一样，面对父亲的压迫，他甚至还敢玩这种语言上的小把戏。如果不是乌拉诺斯没有注意，他应该已经在塔尔塔罗斯里，度过自己两千五百岁的生日了。 “够了！”地母冷冷的打断道，她的声音失望中夹杂着一丝惊喜。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为我持刀，那就不要嘲笑你们勇敢的弟弟。” “克洛诺斯，我最小的孩子。”训斥完自己另外两个儿子，盖亚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生气：“所以你愿意拿起镰刀，为我，为你的兄弟姐妹，也为你自己终结这场灾难吗？” “是的，我愿意。”克洛诺斯说道。 “我愿意持刀，但我需要更具体的指引。预言绝对还有更关键的部分，一柄刀并不能让我抗衡父神。” “······你说的对，我会的。我会找到先知者，为你询问预言的真谛。” “但他曾经说过，他只是个命运的观测者。”许珀里翁突然出声道。 “那只是他有其他的诉求，我现在越发看清楚了这一点。” 屡受摧残的地母似乎终于找回了些智慧，在面对唯一反抗的机会时，她冷静的回忆起了和莱恩的每一次见面。 没有哪个能窥探命运的人能忍住，他们一定会用这种力量为自己获利。预言之神绝对知道更多，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就像他向神王索求时序一样，他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他现在就在冥府，在我和塔尔塔罗斯之间，他在等着我。他会向我提出要求，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但你们也要做好准备。” 地母平静的开口，然后静静的躺在地上。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当乌拉诺斯找到新玩具，那才是她去冥府的时候。 现在，她选择忍受痛苦。 第14章 神器、历法与三个条件 冥界里，没有天空的笼罩，一切都显得寂静无声。 当大地被撕裂的时候，莱恩已经穿过大地，来到了这片空无的土地。 这是卡俄斯的三部分之一。天空和大地一体，海洋与河流共存，只有笼罩在黑暗下的冥界孤零零的存在着。 在神力的作用下，当莱恩穿过地层，举目四望，映入眼中的就是一望无际的灰色大平原。 此时的冥界与前世神话记载的大不相同。没有火焰之河，没有三头犬，没有斯提克斯和阿克戎，更没有冥王的神宫。这片被后世称为‘真理田园’的灰色大地上空无一物，比千年前的地面还要荒僻。 那时的地面至少有山，有海，但此刻的冥界中，什么都没有。 “这里本应是灵魂的归宿。” “但未来不会是了。” 摇了摇头，莱恩默默做出断言。他用神力捏起一座小山包，又给自己制造了一套泥土制成的桌椅。 这是卡俄斯的新发明，于是他获得了一丝技艺与创造的神性。 “聊胜于无。” 随手让这点连‘权能’都算不上的神性与【灵性】融合，莱恩并没有继续创造新东西，而是静静等待自己的客人。 毕竟没有使用者与欣赏者，【技艺】是成为不了神职的。等将来新神诞生，人类出现，他有更好的方法获得它们。 时间一天天过去。尽管冥界没有日月，但通过对时序和月的感知，莱恩依然能判断出过了多久。 大概是十二提坦重归母体的二十四年后，随着一道暗绿色的光闪过，空寂的冥土终于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再次见到盖亚，莱恩明显发现了她的苍老，如今的地母看上去像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她翠绿的眼眸黯淡无光，原本点缀着鲜花的头发干黄枯败，连裙摆上都沾满灰尘。 “好久不见了，地母。” 没有起身，莱恩右手指了指对面的石椅，示意对方可以坐下。 他表现的并不客气，严格的说，他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些古神。 盖亚抬眼看了一眼莱恩。第四次见面，她明显感觉到了对方态度的变化。 不同于以往的尊敬与礼遇，现在的莱恩对她平淡而疏离。 盖亚对此并不意外，以先知者的智慧，想来早就察觉了自己和孩子对他的不满。 之前，她是神后，是地母，是拥有无上神力的古神，所以对方对她笑脸相迎。但现在，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依仗，但显然莱恩不再畏惧她。 “好久不见，智慧的莱恩殿下。” 与莱恩对视了一会，盖亚最终还是坐在椅子上。无论面前的神明有什么想法，她都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先是六个子嗣被关入深渊，然后十二个孩子被强行塞回母体，乌拉诺斯在做下如此残暴的行为后，又毫不迟疑的宣泄了二十多年的欲望。 盖亚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本源在流逝。尽管作为神明，她永生不死，但依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将会陷入永恒的长眠中。 “我是来寻求帮助的。”盖亚疲惫的说道：“我孕育了预言中的刀，你曾宣称它能动摇神王的权位。 “我询问了我的孩子，尽管他们大都发下誓言，不敢反对他们的父亲，但克洛诺斯勇敢的接过了持刀的重任。” “我就是你预言中的协助者，但现在，最大的难题挡在面前。先知者，智慧的莱恩殿下，请你告诉我，如何才能真正撼动乌拉诺斯的王权，甚至让他永远不再成为威胁。” 面对地母的垂询，莱恩微微一笑，并没有回应。 “你想要什么？”地母再次开口了。面对莱恩的沉默，她直接出言询问道。 “我可以尽我所能完成你的要求，只要你告诉我，如何结束这场噩梦。” “盖亚殿下，单单你一人，可能给不起我想要的。” 并没有被盖亚的言语打动，莱恩平静的说道。 他想要的不是盖亚一个人能给的起的，甚至相较之下，盖亚的那部分都显得并不重要。 “我需要那个命定的持刀者，现在看来，是尊贵的克洛诺斯殿下。如果他能终结天父的统治，那他就会是无可质疑的新王。我要地母你帮我做两件事，但我需要他答应我三个条件。然后，你们就会知道你们想要的。” 这就是莱恩的价码了，原始神的两件事，未来神王的三个条件，这个价码着实不低。 盖亚虽然还很虚弱，但她的身上依然荡漾起力量。隐约间，尽管还没能再次出世，时空的力量也在其中汇聚。 “你做出了预言，却与我多次见面。”盖亚冷冷的说道：“如果神王知道这件事情，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或许吧，但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预见到了今天。” “我本来为你准备了三件事，但既然你之前遵循约定，那神谕就抵消了一件。除此之外，两个要求，三个条件，一个都不能少。” 面对莱恩的强硬，盖亚有些愤怒，但又有些无可奈何。 虽然她并不相信对方能在数千年前就看到今天，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既然先知者敢坐在这里，就一定有了万全的准备。 至少在‘先知先觉’这一方面，盖亚承认自己远比不上对方。 “说出你的条件吧，虽然我无法代替我的孩子答应你，但属于我的部分，我愿意听听你的要求。” 思考了一会，盖亚沉声说道。事情已经来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她再犹豫了。 微微一笑，莱恩对盖亚的屈服并不意外。显然，相比于一点身外物，她更痛恨那个暴虐的君王。 “一件神器。”于是他说道：“【生命宝瓶】，我要借用它一千年，这是我的第一个要求。” 【生命宝瓶】是盖亚的伴生神器，只有在她的手中，才能威能常在。离开了盖亚，生命宝瓶就会渐渐沉寂，直到沦为凡物，所以莱恩只打算暂时借用。 当然，还回去的时候是否完整，莱恩就不敢保证了。 “我答应了。那第二件呢？”面对莱恩的要求，盖亚点头应下，旋即继续问道。 “第二个条件更简单。”莱恩说道：“我要求你按照我订立的历法的，在虚幻之【月】的阴晴圆缺下，安排植物的生长，气候的变迁。直到你们挑战神王之前，它都不能被改变。” 这是莱恩在明确【时序】和【月】对植物与气候的掌控，也是在进一步完善它们的权能。 理论上地母可以废止它，在新王登位后的任何时候，但莱恩并不在乎。 他只需要这段时间，只要卡俄斯‘植物生长’与‘气候变迁’的部分短暂归于【时序】与【月】之下，当他吞下这份本源，一切就已成定局。 第15章 魔网的开端 ‘神器和历法。’ 面对莱恩的要求，地母没有立即回应，但心中已经答应下来。 和神谕不同，那是世界孕生的神器，它可以被转赠与交接。但生命宝瓶作为地母的伴生物，谁都无法真的从她手里夺走。 至于让【月】的变化来指引植物与气候，地母同样可以接受。毕竟大地才是她根本的神职，气象之神也一定愿意为此做出奉献。 “克洛诺斯。”盖亚在心中呼唤，她要问问自己勇敢的孩子的意见。 “我可以答应他的要求，但你的三个承诺呢？” 此时地母的腹中并不安稳，当莱恩说出‘无可置疑的新王’之时，大洋之主与太阳神再也忍不住了。 如果他们早知道这个结果，他们一定会提前一步站出来。但现在，他们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克洛诺斯的力量并不弱于他们，没有誓言束缚的他是最合适的持刀者，地母也不会另选旁人。 “我答应。”克洛诺斯对着地母说道，他的声音也同步传出了体外。他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也招来了兄弟的不满。他现在只想获得更确切的预言，坐上王位，而不是在母亲的腹中和自己的兄弟斗嘴。 “我愿意答应您三个条件，莱恩殿下。只要它不影响我的王权，我会尽力做到。” 点了点头，莱恩对克洛诺斯的回答并不意外。对他而言，如果能成为神王，再多的代价都能接受。如果只能被困在母神的腹部，再少的代价也只是空头支票。 “很好。”他微笑着说出了第一个要求：“首先，我要时空的本源。” 场面一时寂静下来，显然地母和提坦们都没想到，莱恩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 不是太苛刻，只是很奇怪。 稍微过了一小会，克洛诺斯的声音传来。他并没有愤怒，但有些疑惑不解。 “神的本源确实可以转赠，殿下，但被赠予者永远不可能真正拥有它。如果您不打算当我的属神，那就算我把再多的本源交给你，它也只会在时间的流逝下回到我的身上。” 克洛诺斯没有说谎，除非世界剥夺，否则自然神们的权柄无法转移，不然十二提坦的神权早就被神王夺走了。属神是唯一可以长久转赠的方式，但没人会觉得先知者要做别人的手下。 “这就是我的事了。就像生命宝瓶一样，至少我现在需要它。” 莱恩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要求。 “那好，我答应您。作为时空之神，本源的离去并不严重影响我的力量，我会给您尽可能多的一份。”克洛诺斯承诺道。 满意的点了点头，莱恩开始说出自己的第二个条件。 “那好，接下来的要求，涉及到我们脚下土地的未来。” “在一次偶然的预言中，我看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天上会升起新的月亮。那是和太阳一样，有实体的天体，它比我造的【月】更适合挂在那，所以我要给我的造物找个新家。” “所以您选择了冥界？” “是的。”莱恩点头承认。 “克洛诺斯，未来的神王，我要你做出如下承诺：地上的天体有实体，地下的天体没有实体，所以有实体的日月在大地上，无实体的日月在冥府中。太阳是阳性的象征，所以天上的太阳强过冥府的太阳；月亮是阴性的象征，所以冥府的月亮强过天上的月亮。有实体的太阳先诞生，所以一切【日】的概念源于它；无实体的月亮先诞生，所以一切【月】的概念起自它。天上与地下，交相对应，这也是你作为神王的功绩。” “我答应。” 克洛诺斯毫不犹豫，毕竟日和月与他无关，他还能以此缓解兄长对他的嫉恨。 “请您说出第三个要求吧，您总是这么富有智慧。” 对莱恩的想法，克洛诺斯确实难以指摘。就像曾经的【时序】一样，尽管没人收下‘年、月、季度’的神职，但诸神都认可这对他们的尊重。如今先知者为了自己的造物提出要求，但许珀里翁也因此受益。 “地母，还有此时在旁听的诸位。” 莱恩的笑容愈发真切，他感谢这个尚且蒙昧的时代。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早在天与地之间，在世间的万物中，存在着种种特殊的粒子。他们存在又不存在，它们能影响现实的物质，又能塑造黑暗与光明。它们无序的散落在天地间，甚至就在我们身边。” “是的，我感受的到。”地母说道：“地水风火，光暗风雷，它是具有不同力量的特殊粒子。” “但在神力面前，它们脆弱的像张纸。除了在诸神行驶权柄时跟随着律动，我不知道它们还有什么价值。” 微微一笑，莱恩对盖亚的贬低不置可否。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在神力面前，元素的力量确实微不足道。 但他从来不是为了用它们对抗神力。 “会有的，”莱恩说道：“至少掌控它们，能让没有水之神职的我撼动波涛，能让没有气象神职的我制造风雨。” 盖亚礼貌一笑，在他腹中的诸神则更直接的嘲笑了起来。 有盖亚的隔绝，他们并不怕被莱恩察觉。今天一直被莱恩牵着鼻子走，他们的心中早有怒火。但此刻，对方的要求让他们终于找回了点自信。 是的，预言之神也许能看到命运，但他自己的力量是个硬伤。 “弱小的力量。”俄刻阿诺斯评价道：“从【时序】和【月】，再到今天他的想法，他一直在用别的办法获取力量。” “是的，他还妄图影响气象。” 克利俄斯冷笑道，他对莱恩试图用‘历法’控制气候的行为很不满：“但神职才是根本，那些可笑的小玩意毫无意义。” “也不能这么说，这至少是一种尝试不是吗。谁都知道，预言神力的破坏力就是个笑话。” 因为莱恩对日月的规划，许珀里翁现在倒是对他少了点恶感，但也只是一点点。 毕竟莱恩的预言只给他带来了苦难，神王之位也与他失之交臂。 “所以您要怎么办呢？”与自己的兄弟不同，在这个自己最关键的时刻，克洛诺斯可不像兄长一样恣意。 他的声音温和而恳切，似乎发自内心的替莱恩着想道：“如果您对他们感兴趣，在我登上王位后，我会以神王的名义赠与您掌控它们的权柄。只要我一天还是神王，您就对它们如指臂使。” 心中轻轻一笑，莱恩对克洛诺斯的言下之意洞若观火。他神色不变，轻轻摇头拒绝道： “多谢你的好意，殿下，但我有其他想法。” “我打算编织一张网，把这些无序的粒子约束起来。当我需要的时候，我就按照预先设置好的结构，让网的弦交杂鸣动。这样，我就能控制它们了。” 说着，莱恩还向诸神邀请道：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在场的诸位有谁想使用这张网，我也一定欢迎之至。” 第16章 大预言 “感谢您的慷慨。” 面对莱恩的邀请，克洛诺斯状似愉快的应下，丝毫不受身旁兄姐的影响。 此时地母的腹中，克利俄斯正在表达自己对那个‘网’的蔑视。在他身旁，其他的提坦们赞同他的意见，他们同样不认为自己需要这些元素的帮助。 甚至克洛诺斯也这么想，作为强大神力的神明，他用神力就能做到想做的一切。不过既然有求于人，他还是表示了自己的关切。 “您打算用什么编织这张网？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把空间鞣制成弦，送给您当做礼物。” “不必了，我有更好的选择。” 莱恩轻轻摇头，然后微笑着注视地母。 要求提完，对方该做出行动了。 “我们会如你所愿，殿下。”地母回应了莱恩的目光：“但你一会也不要让我们失望。” 话音落下，盖亚伸出手。悄无声息间，一个样貌奇特的瓶子出现了。 它的形状形似女性孕育后代的器官，瓶身上玄妙无比的神纹闪烁，正中镶嵌着一颗金绿色的不知名宝石，莱恩从中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生命气息。 这就是【生命宝瓶】，生命、孕育、繁衍的象征。盖亚本身都不曾拥有这些权柄，这是世界恩赐给地母的至宝，她也曾用它灌溉植被，哺育新神。 “在未来的一千年，它是你的了。虽然它蕴含着卡俄斯生命的本源，但我要提醒你，你对它本源的吸纳毫无意义。就像神的本源终会回到他主人的手中，你从瓶中取走的生命也会重归世界。” 有些不舍，但地母还是将宝瓶递给莱恩。 “多谢你的提醒，我记下了。” 莱恩伸手接过宝瓶，端详起这件传说中的神器：“但生命的本源似乎可以被凡物吸收，至少你在创造植物的时候是这样做的。” “因为凡物终会衰朽，而且新生命的诞生也会壮大神器的力量。”盖亚平静的说道。 点了点头，莱恩看向盖亚的腹部，克洛诺斯和他的十一个兄姐就在那里。 在他的注视下，周围的时空开始波动，一团金银交织的源力缓缓浮现。这是克洛诺斯大半的时空本源，鉴于时空力量的独特，哪怕本源离体，他依然保持了绝大部分力量。 “它只能维持五百年。”克洛诺斯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再之后，它就会无可遏制的回归于我。” “足够了。”莱恩将那团本源收起。 时空是世界的根本，如果说生命宝瓶代表了世界绝大部分的生命本源，那克洛诺斯在时空中最多占了三成。 莱恩手上的更少些，大概是卡俄斯两成多的时空源力，但这已经远远超过他的预想。 “向世界起誓，如果您能告诉我预言的真谛，包括如何真正推翻我的父亲，当我成为新的神王，我会立即履行和您之前的约定。” 克洛诺斯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语气有些急迫，地母也紧随其后的立下誓言。 前款已经交付，他们迫不及待的想听到答案了。 心中暗笑，莱恩知道，其实在命运的影响下，在世界的推动下，没有他，盖亚和克洛诺斯也会想到问题的关键。 但现实就是这样，有时候你只要早一分钟知道某些事，它就能给你带来巨大的回报。 并不迫切，莱恩不急不缓的把乌拉诺斯成为神王的原因娓娓道来。三代神王中，他其实是真正的‘得国以正’，因为这是世界给他的奖赏。 “天父的神权来自世界，他是第一个用交合来孕育神灵的存在。当他开始这一步，他就获得了阳性的象征，当提坦们诞生，他就化作父权的起源。因为他这样的功绩，世界把王位冠予他，允许他统治天空、海洋和大地。” “所以呢，我们要怎么才能让他失去世界的眷顾？” 顾不上莱恩提起‘提坦’这个耻辱的称呼，克洛诺斯急忙追问道。 “他是男神，所以他代表阳性。他是父亲，所以他掌握父权。除了我，除了原始神和他的兄弟，如今世界上的生灵都是他的后代，这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莱恩收起笑容，郑重的看着地母，也看着他腹中的时空之王：“你们要用镰刀，割断他作为男神与父亲的象征。” “当他失去这一象征，他就不再是男神，阳性的力量会离他而去；当他失去这一象征，他就不再能生育，父权的力量会分崩离析。失去了这些，他依然是天空的主宰，却不再是对世界有功的神王。” 盖亚惊呆了，克洛诺斯和他的兄姐们也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直到前一刻，他们还在冥思苦想镰刀的用途。 毫无疑问，那是件神器，可它并不足以威胁到无上的神王。但随着莱恩的诠释，他们终于明白了它的用途。 镰刀在大地里孕育，所以它天然不会伤到盖亚，可以存在在她的身体与血肉中。只要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克洛诺斯挥出那一刀，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就是命运吗。”盖亚冷笑道，也不知是在嘲讽神王还是她自己。 “他亲手把持刀者送入了最合适的位置，他亲手为自己埋下祸根。我那执掌命定的姐妹啊，也不知道她是否早就看到了这一幕。” 对此莱恩不予置评。他知道，夜女士与盖亚不同，她和黑暗主宰只人格化了很少的一部分。哪怕是后世的神话，他们也往往没有任何存在感。 “选一个合适的时间。”莱恩说道：“不是现在，不是最近，而是等神王彻底放松，认为预言已经被阻止的时候。” “我会的。”盖亚说道。得到了答案，她已经不想再呆在这了。 对她来说，乌拉诺斯固然可恨，但莱恩也让她不想接近。在这位先知者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像个被摆布的木偶。 “等一等，母亲。” 似乎感觉到了盖亚的离意，克洛诺斯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端正而有力，自被关进母亲的腹中，他便不再掩盖自己的锋芒。尤其是随着莱恩说出推翻天父的关钥，他内心的自信愈发高涨。 但在这之前，他还想给自己来个保险。 “在离去之前，”他说道：“在我们去完成这一颠覆神王的伟业之前。” “尊敬的先知者，时序的创造者；月之主，预言之神，作为您预言中未来的神王，我姑且以神王的身份向您询问。” “在您的眼中，握住这把注定铭刻历史的镰刀，我能达成我和我的母亲，我的兄姐们一致的愿望，推翻残暴的旧主，让我登上王位吗？” “在未来，我能创造比我父亲更伟大的功业，永久的统治天空、大地和海洋吗？” 沉默了一会，莱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就是卡俄斯的历代神王，哪怕已经见证了预言的可怕，但他们还是这么痴迷于命运。 但克洛诺斯已经开口了，莱恩索性满足他的诉求。既然他们这么喜欢预言，那他就在融合预言神职之前，做下最后一个‘大预言’。 做出决定，莱恩对地母点点头，旋即双目泛起微光。盖亚和提坦们都安静下来，没人愿意打扰先知者的对命运的观察。怀着不同的心思，他们静静的等待最后的结果。 良久，莱恩眼中的光芒刚刚消散，克洛诺斯就迫不及待的发问了。 “您看到了什么？我会成功吗？” “你会成功的，”回过神来，莱恩平静的说道：“你会成功击败你的父亲。尽管过程还需要一场战斗，但胜利终究会属于你。” “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他直视着地母，又像在直视她腹中未来的神王。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克洛诺斯。你会成功，但你不会永远成功。” “当未来的某一天，当生与死对调，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 “怎么得到的，你就会怎么失去。君以此兴......” “——必以此亡！” 第17章 前奏 距离上次与地母的会面又过去近三百年。 莱恩的力量又增强了，尽管这些年来他一直待在冥府，但随着‘历法’的推行与‘月’的运转，他还是达到了神力等级9，接近弱等神力的巅峰。 在他的诸多神职中，【时序】的变化最为剧烈，现在这已经是足以支持他达到神力等级12的强大神职。十二提坦中的伊阿珀托斯甚至已经弱于他，毕竟单纯的【言论】太过微不足道了。 但莱恩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很快他就会拥有在卡俄斯世界真正的立足之本。 根据【预言】神职冥冥中的感应，也许就是在今天。 ······ 奥迪尔斯山。 自神王关押子嗣已有三百年。 起初，做下暴行的乌拉诺斯还是有些担心的，他不确定自己的谋划是不是真的有效 他不定时的查看提坦们的状况，甚至再度剖开盖亚的腹部。但最终的结果让他很放心，预言确实被他阻止了。 他的孩子们老实的待在那，他们神职对应的法则也没有大幅紊乱的迹象。除了地母在一天天衰弱，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乌拉诺斯终于放下心，他用事实证明，命运可以被力量阻止。 从此，他不再为此烦恼。他一度寻找过莱恩的踪迹，毕竟他已经战胜了预言，那预言之神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他打算发泄一下自己过往为此产生的忧虑，他要让‘先知者’知道，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但让乌拉诺斯感到失望的是，他找遍大地和海洋，他运用天空的权柄搜查世界，但依然没发现莱恩的踪迹。 ‘也许是托庇在永夜之地，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至少在逃命方面，‘先知者’还是很有能力的。’ 最终，一无所获的神王放弃了寻找。他不愿招惹其他的原始神，但又没有事情可做，于是只好整日待在自己的神后身边，日以继夜的释放欲望。 这一日，与往常一样，天空微微下沉，与奥迪尔斯山颠相接。 天与地因为他们人格化身的行为而贴合，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但如今空寂的卡俄斯，却连一个旁观者都没有。 “是时候了。”忒弥斯说道。 不同于她的兄弟姐妹，公正与律法之神在过往一直沉默寡言。 她和自己的同族并不亲近，她的力量也并不强大，因为此时的卡俄斯没人在乎公正，也没人在乎律法。神王肆意挥洒着自己的力量，而弱小的忒弥斯只能沉默坐视。 为此她把自己的眼蒙上。与后世神话中的解释不同，此刻的她纯粹是不想见到这无序的一切。 但现在，神王即将被推翻，她第一个为自己的弟弟鼓劲。 “是的，是时候了。”瑞亚也开口了。 也许是神职上的近似，时光流逝的女神和自己最小的弟弟素来亲近。作为女神，她天生不符合‘长子’的身份，所以她不仅不嫉恨自己的弟弟，反而为他的勇敢感到自豪。 “你们说的对。” “是时候了。” 克洛诺斯抬起头。 伸出手，他从母亲的血肉间拔出那柄预言中的镰刀。它的模样并不精美，甚至显得有些粗糙。燧石构成的锋刃闪着光泽，植物的藤蔓缠绕着握把。克洛诺斯握了上去，他感受到了无边的痛苦和绝望。 那是盖亚在孕育这把镰刀时受到的痛苦，只有与她一同受难的提坦们才可以握住它。 天与地在交接，在盖亚的腹中，克洛诺斯可以清晰看到这一幕。他握住刀柄的手有点发抖，那既是恐惧，也是激动。 哪怕到现在，乌拉诺斯千年来带给他的恐惧依然存在。他在畏惧自己的父亲，就像任何人都会畏惧痛苦一样。但他还是鼓起了勇气，因为神王之位就在前方。 ‘我会成功的。’他想。 握住刀柄，用力挥下；一个时代，就此终结。 ······ 冥界。 没有站在地上，而是悬在天上。在神力的作用下，莱恩俯视着这片大地。 “要开始了。” 抬头望了一眼冥界的上方，莱恩仿佛透过地层，看到那注定载入史册的一幕。 他并没有上去旁观，不止因为那是天父与提坦们的战争，也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也要开始了。” 莱恩的心情有些激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干一件绝不被卡俄斯允许的事情。 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没人能来阻止他。 莱恩静静的注视着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原本挂在地上的【月】失去了踪迹。它的创造者，它存在的根源将它取下来，穿过地层，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现在，银白的光体悬挂在冥界之上。 柔和而明亮的光照耀了万年不见天日的冥府，冥冥中属于【冥月】的力量开始向【月】汇聚。这不只是因为这里理当有一轮冥月，更因为未来神王的誓言。 不过莱恩很清楚，卡俄斯绝对会在真正的冥月诞生后收回这份权柄，这是世界意识惯用的套路。 它没有主观意识，它只有本能。所以它从不管一个东西理应属于谁，它只管按照自己的规则行事。 “不过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微微一笑，莱恩伸手理了理自己银白色的袍服。在这重要的一天，他还是想有点仪式感的。 他把神谕石板拿在手上，把生命宝瓶挂在腰间。时空的本源环绕周身，莱恩向【月】走去。 仿佛什么都没有碰到，月之主就这样来到了【月】的内部。与外界的光辉不同，此时这里一片黑暗。曾被神王下令束缚的混乱时序正在这里游走。过去与未来是不定的，时间的长短是没有尺度的，这里更像创世之初，一切都那么混沌。 看着这一幕，莱恩伸手将银金交织的时空本源提起。他把它打散，融入这片空间。 原本的本源散开了，它开始与此地混乱的时序结合。但失去了原本凝实的状态，它正以千百倍的速度逸散。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三个月，也许两个月，克洛诺斯就会在本能下收回这份本源，到时莱恩也无法指责他违誓。 但现在，这些本源连一天的时间都不会有。 隐藏了一个时代的灵性本源第一次从莱恩身上涌出，它包裹着【月】，包裹着它的造物。以此为媒介，时序，预言，冥月，甚至【月】运行时吸附的权能，如光，天体，变化，乃至来到冥界后刚刚汇聚的死亡，荒芜，一切的概念都在此时与【灵性】汇流。 他们交汇在一起，被灵性疯狂的撕扯，交杂成无以名状的混沌色；又好像绝对的黑暗，万物一片空虚。 只有莱恩站在这里，他是此地唯一的存在。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莱恩有些感慨，他能感觉到，世界的意志已经锁定了他。无疑，他让灵性吞食其他本源的行为激怒了世界。卡俄斯不在乎这些本源是否属于他，它只在乎这些原本被它掌控的东西要脱离它的控制。 于是它发出冥冥中的感召，所有存世的神明都收到了这特殊的消息，这是类似神诞时的法则鸣动。 所有神都知道了，在冥土中，在大地下，有位执掌灵性的神明违逆了世界的意志。阻止他的人将受到褒奖，而帮助他的人会受到世界的惩戒。 但就像莱恩计算好的那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月】的正中，黑暗而混沌的虚空里，莱恩的神躯自行溃散，化作物质与环境相合。 此刻的【月】中，地是虚空混沌；深渊上一片黑暗；莱恩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在这空寂之间，一道声音划破寂静。这是最初的一，万物由此而生。 “要有光！”他说道。 于是下一刻，黑暗的虚空就有了光。 他见光是好的，他就把光暗分开了。 他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第一日。 第18章 神王失位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 天和地还在贴合，世界如往昔一般宁静。但这一天，意外还是发生了。 没有丝毫的先兆，在某一刻，天空下，大地上，充满痛苦的嘶吼声传遍了世界。 无上的神力撼动了虚空，万物都能体会到神王的痛苦与愤怒。于此同时，在奥迪尔斯山巅，大地裂开缝隙，十二位提坦依次走出。 为首者手持带血的镰刀，他的表情坚韧而决绝。他高大英武，时空围绕在他身周。十一位兄弟姐妹站在他的身后，他们一同抵御着面前神王的压迫。 当克洛诺斯的镰刀挥下，誓言就已经结束了。他们不是持刀者，也不是协助者，他们只是知情不报的看客。但现在，没有了誓言的约束，他们果断的站在了神王对面。 当然，此刻乌拉诺斯已经不是神王了。当男神的象征被斩下，当亲子都站在对面，乌拉诺斯父权的象征就随之崩塌。每时每刻，属于神王的权位都在从他的身上流逝。当他从痛苦中回过神来，他的力量已经跌落了近半。 “还给我！” 天父怒吼一声，大手向掉在地上的血肉捞去。 以神的恢复能力，只要他能夺回自己的一部分，他下一刻就可以恢复如初。 接近了！乌拉诺斯面带喜色，但下一瞬，一道银光闪过，他们间的距离又被瞬间拉开。 提坦们之前的坐视是为了抵挡神王爆发的神力，但此刻，随着乌拉诺斯的精神恢复清醒，他的力量也不复曾经。 毕竟，他已经不是神王了。 轰——！ 天空的主宰出离的愤怒，血肉被切割，神后的背叛，子嗣的叛逆都让他有些失去理智，他疯狂的释放神力，向着自己躯体的方向冲去。提坦们一时有些难以阻挡，但俄刻阿诺斯想出了个好办法。 他冲上前去，一把抓起自己父亲的残躯，向着大海的方向用力掷去。 天空本能的阻挡这一行为，但残躯依然落到了近海。乌拉诺斯用期盼的眼神望去，他希望能获得自己弟弟的帮助。可结果让他再一次失望了，蓬托斯毫不犹豫的背叛了他，尽管他沉默寡言，但他依然恨着这个暴虐的兄长。 于是他运用神力，将残躯隐藏在波涛中，隐藏在海底下。天父因此失去了对躯体的感应，只有血沫在海面上漂浮。 “啊——你们竟敢！” 乌拉诺斯怒吼道，他没想到连自己的弟弟都敢背叛他。在他的眼中，这些原始神外的亲族向来怯懦，他们任他予取予求，从不知道反抗。 “我的父亲，这就是你的残暴造成的后果。” 天空中，克洛诺斯用带血的镰刀指向父亲。直到这一刻，他依然试图用言语而非力量让对方退让。 毕竟他很清楚，哪怕没有了神王之位，乌拉诺斯依然是最接近伟大神力的天空主宰。 “放弃吧，你的疯狂已经让众神都抗拒你。放弃神王之位，你依然是天空的主人。” 轰——！ 没有回应，迎接克洛诺斯的是天父狂暴的神力。他展开自己的神躯，天空也随之压下。 作为天空的化身，他同样有着伟大神力的潜质。当他全力爆发，气象被篡改，天体被崩灭。 太阳上裂出一块块碎片，掉落在地上，万物开始燃烧；光明被遮蔽，洋流被截断，提坦诸神的神血像雨一样洒落。 只有克洛诺斯和瑞亚逃过一劫，他们仗着时空的权柄疯狂的躲闪，避开父亲最后的疯狂。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克洛诺斯能感觉到，父亲的力量依然在衰弱。有什么转变似乎正在他身上发生着。 他在用神力抑制，但这种转变越来越剧烈，所以他的神力也在不断衰减。 只要坚持下去，克洛诺斯相信，他一定会是最后的胜者。 ······ 诸神们的战争在爆发，永夜之地也同样诞生了奇异的波动。法则的链条漫天舞动，那是神诞的迹象。 也许是因为神王失位前爆发的负面情绪，也许是因为天空、太阳、天体间的紊乱，倪克斯与厄瑞玻斯的孩子诞生了。 八道气息先后降临于世，他们中的两个从提坦那里分薄了少许与光相关的本源，其余的则与负面情绪伴生而来。 埃忒尔，天光之神！ 赫墨拉，白昼女神。 摩洛斯，厄命之神。 刻尔，破坏之神。 欧律诺摩斯，腐烂之神。 俄匊斯，哀伤女神。 阿帕忒，欺骗女神。 菲罗忒斯，婬欲女神。 和十二提坦的神诞不同，倪克斯的八位子女对世界的影响并不巨大，所以他们的诞生也没有额外的助力。 不出意外，至少要以年为单位的时间，这些神才能一一降世。 然而就在此刻，令诸神都感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神诞与神战造成的法则震动还在持续，但一道源自世界的警告突然传来。在冥府，在【月】中，有一位执掌灵性的存在正在侵吞世界的源力。任何阻止他的人都能得到世界的奖赏，这是世界本能的反应。 但很遗憾，现在谁都没有空去解决这件事。 “是他！是他夺取了我的神职！” 摩涅莫绪涅此刻跌倒在地上，神血沾满了衣襟，但她依然尖叫起来。 早在诞生的时候，她就感应到【记忆】的神职和她并生，可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没有被她掌控， “该死！” 再次闪过天空主宰的神力，克洛诺斯的脸色也不由狰狞起来。 他此刻已经感觉到了，莱恩的不仅隐瞒了【灵性】神职，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力量居然有着微弱的时空神性伴生。借助这份神性，原本属于他的本源在被疯狂吞噬。 这是他主动交出去的本源，所以没有丝毫的抵抗。他感受到了体内力量的亏空，但克洛诺斯只能咬牙坚持。 借助时间的力量，在时光流逝女神的帮助下，他暂时维持住了自己的神力等级。没有犹豫，他依然选择与乌拉诺斯周旋。 现在去冥界也已经晚了，克洛诺斯只能期望于击败自己的父亲，用神王的权位维持自己的力量。 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而在永夜之地，神子的孕育开始加速，原本需要数年才能降世的子女被压缩成了数天，但依然远水解不了近渴。 法则之链上回荡着世界的诉求，但却久久无人回应。 这是莱恩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天父同地母与十二提坦交战，暗夜双神在诞子，塔尔塔罗斯一如既往的没有意志，现在没人能阻止他的所做所为。 下一刻，似乎是为了回应世界的针对，命运的波动从冥府传来。 诸神都能感觉到，卡俄斯的命运，被撕裂了。 第19章 神用七天创世 时间回到不久前。 与此时外界的混乱不同，在【月】中，莱恩的创世依然在继续。 在【月】的核心处，混乱的时序被释放出来。如同创世之初一般，此刻，时间是没有尺度的。 这是莱恩故意保留的特性。在他看来，秩序和混乱的时空都有其价值，只要它可控，那就有存在的意义。 所以在新诞生的世界中，越是‘深’处，时序越是混乱。越是‘浅’处，秩序越占上风。 但在最核心的所在，反而与外界一样守序，那也是莱恩未来的居所。 此刻初生的界面中，莱恩没有了躯体，他的灵漂浮在世界的根源。神躯分解出的物质与生命宝瓶中的源力结合，一种既是虚体，又是实体的物质诞生了。 他用这种物质构成了地和水，那是世界最基础的物质，但莱恩需要些别的东西把他们分开。 “众水之间要有苍穹，把水和水分开。”他说道。 于是灵性的世界有了苍穹，把苍穹以下的水和苍穹以上的水分开了。 他称苍穹为天。有晚上，有早晨；这是第二日。 ··· 有了光暗，有了天空，世界还要有承载的实体。于是莱恩的灵运行到水的正中，这也是世界的正中。 “天下的水要聚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他说道。 于是水聚在一处，他称旱地为地，称水的聚处为海。 “地上要长出青草、结种子的蔬菜和结果子的树木，各从其类，在地上的果子都包着核！” 于是，地上长出了青草和结种子的蔬菜，各从其类；又长出结果子的树木，各从其类，果子都包着核。 有晚上，有早晨；这是第三日。 ··· 大地出现了，海洋被分开了，借助着生命宝瓶，莱恩从最简单的植物开始，创造了由灵性演化的造物。 他能感觉到，外界的战斗越发激烈了，暗夜双神的诞子也跟着加快。但这都不被他放在心上，毕竟在这时序混乱的界面中，他可以轻松的把一天拉长为七天。 莱恩的灵仰望这空无一物的天空，他把月和天体的概念凝结起来。灵性的世界不需要太阳，但月亮不止一轮。 他说：“在天上穹苍中，要有光体来分昼夜；这些光体要作为记号，定节令、日子和年岁；它们要在天上穹苍中发光，照耀地上！” 于是，他造了一个大光体，一分为七；又造了星星，与节令、日子和年岁对应。 他把这些光体安放在天上穹苍中，照耀地上，管昼夜，分光暗。 有晚上，有早晨；这是第四日。 ··· 天体出现了，莱恩的积累已经接近用尽。但除了此世获得的，他还有前世遗留的。 外间的世界还没有星星，但星星的本源已经在孕育。当他造出星辰，世界与之对应的本源开始被他汲取。直到真正的星神诞生前，这种汲取都不会停下。 从记忆中提取出花鸟鱼虫，莱恩再次倾倒生命宝瓶里的液体。他还做不到在现实中独自造物，但在灵性的领域，他就是唯一的至高。 “水要滋长生物；地上和天空之中，要有具羽翼者飞翔！”他说道。 于是，他创造了大鱼和在水中滋生各种能活动的生物，各从其类；又创造了各种有翅膀的生物，各从其类。 他赐福给它们，让它们能相互繁衍。于是它们获得了繁衍的能力，可以逐渐增多。 有晚上，有早晨；这是第五日。 ··· 原始的生命出现了，接下来，就是最难的部分。 莱恩曾想造人，但这超出他的能力之外，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没有纯粹的、由灵性构成的人。 所以他放弃了原本的想法，用自己的骨血和生命的本源混合；他分出好的，坏的，优质的，平凡的。他将用它们分别创造生命。 他说：“地上要生出活物来，各从其类；牲畜、昆虫和地上的野兽，各从其类！” 于是，他造了地上的野兽，各从其类；牲畜，各从其类；地上的各种昆虫，各从其类。 他说：“我要照着我的形象，按着我的样式造她们；使她们管理海里的、空中的、地上的，以及界面中所有存在的生命！” 于是，他照着自己的形象创造了神圣的生命；就是照着他的形象创造了她们；灵性与物质相对，所以阴性主导的神圣以女性的形态现世。 他赐福给她们，允诺她们永恒的生命。他命她们代他管理这世界的秩序。 有晚上，有早晨；这是第六日。 ··· 灵性对诸多本源的吞噬接近尾声了。时空与灵性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基础，秩序和混乱在世界的内外分割。 莱恩站在世界的根源处，他给自己塑造了一个新身体。生命宝瓶的力量已经被他夺取大半，剩下的是与物质对应的源力。 从此，宝瓶的液体只能作用在物质上，作用不到灵性上。世间一切灵的生命，都由灵性的主宰掌管。 世界越发震怒了，当然，用“震怒”这样的拟人词或许并不恰当，它只是在本能的阻止权柄的流失。暗夜双神的神诞也即将步入尾声，但莱恩也迎来了创世的最后一天。 他将预言的神职取下，他将历史的神职取下，最后，他把三块神谕石板拿出。 他将三者掷入新生界面的本源，灵性在转瞬间消化了它们。 于是卡俄斯世界的时间与命运被撼动，它们的源力源源不断的注入新生的界面。在灵性力量的转化下，神谕石板重新诞生在了世界上。 从此，卡俄斯的世界不再有注定的命运。灵性没有干涉的被注定，灵性干涉的是未知。 伸出手，莱恩把第一块石板拿起。和一开始时那样，石板上刻着一句箴言——认识你自己。 莱恩把这行字保留，但他在上面写上新的内容——认识世界，然后认识你自己。 他运用记忆的权柄，将自己从创世之初见证的一切刻在石板上。他把【历史】赋给它，用属于灵界的新文字在上面篆刻。 就这样，一件强大的神器胚胎诞生了。它象征着世界的过去，是恒定不变的真理。 再次伸手，莱恩拿起第二块石板。上面同样篆刻着一行字——凡事勿过度。 他把这行字留下，补充上新的箴言——凡事勿过度，律法为其准绳。 他把历法刻在上面，把界面间一切的规则刻在上面。它上面的内容会随着界面的完善而改变。从此刻开始，它就是【创世法典】。 最后，他拿起第三块石板。“承诺带来痛苦”，这是上面的内容。 他将这行字抹去，提取出属于最古文字的源力。这块石板还不到出世的时候，莱恩便将它放在一边。 此刻，在世界的根源里，数件神器正在孕育。有属于生命的，有属于时间的，那都是本源自发诞生的造物。莱恩看了一眼，然后任凭它们继续孕生。 接着，他把手伸出世界之外，截取了天父落下的一些血沫，然后坐在界面中心。 天地万物都造齐了，他将这个界面称作【灵界】。 有晚上，有早晨；这是第七日。 ······ 于此同时，灵界之外。新生的界面已经稳定，而冥界的天空中，夜女士的身影悄然浮现。 “来迟一步。” 黑裙轻摆，无形的力量释放出来。下一刻，在这道无上的身影面前，整个冥土都开始微微颤动。 第20章 暗夜双神 “真是造物的奇迹。” “七层界面，各有不同。这是一个新的，从属于卡俄斯，但又本源独立的世界。” 虚幻的冥月旁，夜女士轻柔的声音传来。就像她本人一样，飘忽不定，似假还真。 她穿着夜幕织就的黑裙，任何人或神看去，都只能知道穿着它的人很美，但具体有多美，就只能在梦幻中描绘。 即便是莱恩，也只在诸位原始神诞生的瞬间，偶然窥见过少女形态的倪克斯。除此之外，这位创世古神的形貌从未被外人所知。她就像夜色一样，神秘而朦胧。 “真是可惜。”倪克斯用宁静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如果是之前，我可以将它击碎。但现在，它的本源已经被重塑了。” “时空与命运被灵性结合在一起，除非卡俄斯愿意把所剩的时空源力都给我，不然我也接触不到它。” 倪克斯能感觉到，灵界就在她的眼前，甚至覆盖了冥界的大部分。 但这没有用，因为双方间被灵性隔开了。倪克斯可以用命定的力量定住命运的轨迹，但她没有时空的权能打破这种屏蔽。 在很多时候，神权具有绝对性。哪怕她的力量足以撼动整座冥土，也不能划开这片阻隔，就像后世的宙斯阻止不了睡神的催眠一样。 “但卡俄斯不会这么做的。” 突然，夜女士的身旁，一道听不出年龄的男声传来。 声音很沉稳，但语调却有些嘲弄。显然，说话的人对卡俄斯的本能意识并不喜欢。 “这就是没有自我的世界，和我们的本体一样，宁可被慢慢吸血，也不懂什么叫及时止损。” 那是黑暗主宰厄瑞玻斯，他的存在比倪克斯还要隐秘，毕竟他就是黑暗本身。 “也许我们可以谈谈。”厄瑞玻斯说道。 莱恩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在过去，我曾因为您的弱小忽视了您的存在。但事实告诉我，作为比我们更古老的创世古神，您的力量远比您表现出来的强得多。” 黑暗主宰是这么说的，他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作为最古的神明，原始神都知道莱恩的存在。但他们在感知到莱恩的力量后，就不再对他加以关注。 如果不是后来的乌拉诺斯对‘最弱的古神’感兴趣，连地母都不会来见莱恩，更不会有之后的一系列预言。 灵界中，面对黑暗主宰的邀请，莱恩有点犹豫。 从本源上讲，刚刚完成创世的莱恩是极其强大的。他从世界处掠夺了大量本源，哪怕还没有消化，其强度也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之外。 尤其是神谕石板，莱恩从中获得的【命运】【秩序】之力多的可怕，甚至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力量。 比如【文字】就是其中之一。石板上先天篆刻的文字比摩涅莫绪涅这位文字之神还要古老，莱恩正是用这份力量创建了属于灵界的灵文。 强大的本源们相互堆叠，在莱恩的感知中，此时的【灵性】如果用神职衡量，已经接近【天空】的强度。甚至当他完整消化这次的收获，还可以达到更高的层次，但实际上，莱恩的力量却并不强大。 就像原始海神蓬托斯，他在被分割神职前，【海洋】并不比【天空】逊色，但他从来及不上乌拉诺斯。这不是神职的差距，而是实际力量的区别。 神职决定了神灵的上限，神力等级才决定神灵现下的力量。莱恩空有强大的本源，但他现在和刚诞生的原始海神一样，只有11级的神力等级。 如果外面的是其他神，哪怕是盖亚，莱恩都敢出去见面，但暗夜双神不同。 这两位原始神人格化的程度很浅，因此，他们的力量也强的多。 此时，灵界内外都沉默下来。犹豫良久，最终，莱恩还是放弃了避而不见的想法。 他不可能永远留在灵界，用数万年慢慢积攒神力。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何况，他已与灵界并生。就算被对方抓住，大不了死上一次，神力跌落罢了。 只要灵界还在，他随时能重聚神体，对方是不可能永远困住他的。 不过到那个时候，他和暗夜双神的梁子就算结大了。 下定主意，莱恩一步踏出。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灵界之外。 银白色的影子由虚化实，长袍上点缀着淡紫色的纹路。莱恩站在夜女士的面前，向她点头致意。 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即便是原始五神，也不再值得他弯腰。 “月安，倪克斯殿下，还有厄瑞玻斯殿下，让你们久等了。不知道你们见我，是想说些什么？” 微微眯起眼睛，夜女士审视着面前的年轻神灵。 不像此时世界上的其他男神，莱恩并没有明显的肌肉，也不穿着由神力凝成的简陋衣衫。他的银白长袍看上去很有特色，整个人也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呵呵，您可真让人意外，莱恩殿下，您看上去和诸神格格不入。” “我猜，之前在我那苦命的姐姐面前，您一定不是这个样子。” 伴着一阵轻笑声，倪克斯飘忽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不知道为什么，莱恩总感觉对方是在阴阳怪气。 “或许吧，但如果地母早先能放下心底的傲慢，也许未必会有现在的下场。” “况且，我可没看出来，您和地母哪里‘姐妹情深’了。” 轻笑一声，莱恩对夜女士的评价不置可否。 在还弱小的时候，总是要‘和光同尘’的。如果之前他就有现在的力量，莱恩也不用费尽心思的搞什么‘预言’了。 就像他现在要是个伟大神力，暗夜双神哪怕察觉了世界的意志，也只会当做没有听到。 “不过，厄瑞玻斯殿下，请恕我无礼。”莱恩笑着说道，语气有几分随意：“但能否请您出来说话呢。” “我实在不习惯和看不到的神灵交谈。既然您邀请我，总该出来见个面吧。” “您说的对，是我失礼了。” 下一刻，当黑暗主宰的声音落下，莱恩就看到了他的样貌。 黑色的兜帽罩在他的身上，那种黑与尼克斯的黑裙不同。 黑裙的颜色更像是变化的“黑”，而黑暗主宰的兜帽更像是黑洞。 它本身没有颜色，只是和周围有了对照，大家才知道那里是“黑”的。 眉头微皱，莱恩发现，厄瑞玻斯其实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迹。他一直站在那里，只是他的存在感太过淡薄，淡薄到如同不存在那样。 相比倪克斯言语上的不客气，上来就是‘将它击碎’，这位黑暗主宰才是真的不好对付。 面前这一手，无疑是个下马威，但莱恩还不得不吃下它，因为对他来说，这种隐匿的能力比单纯的力量更让他忌惮。 当世唯三拥有隐秘权柄的存在，此刻都聚集在这里。一个可以用历史藏匿秘密，一个用夜幕掩盖秘密，只有厄瑞玻斯，黑暗本身就是秘密。 略做思索，莱恩摊开手。灵性的光辉浮现，化作上千道初生的光点。 这是灵魂的胎卵，只要用神力为它塑造形体，就可以制造出宁芙或戴蒙。 而这，也是莱恩准备的礼物。 “诸神应该是尊贵的。”莱恩说道：“他们可以服从谁，却不该侍奉谁。把自己的孩子当作仆人，那终将招致恶果。” “灵魂的胚胎，一点小小的礼物，愿天父的惨剧永不在永夜重现。” 回应威胁的，从来只能是另一个威胁。而这个世上唯一让原始神忌惮的，大概也就只有不定的命运了。 莱恩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你不能杀死我，那你就要好好想想，与我为敌的下场。 第21章 回礼 “......感谢您的赠礼。” 好像是没有听出莱恩的言外之意，黑暗主宰的神情并没有改变。他只是顿了一下，就伸手接过了莱恩手中的光点。 与后世的神话不同，当灵性之主诞生，这个世界就不会出现不经他允许的生命了。因为凡有灵魂的必有灵性，有灵性的却不必有灵魂，所以灵魂被包容在灵性里。 原本的轨迹中，哪怕没有灵魂之主伊阿珀托斯的帮助，世上依然能诞生宁芙这种自然精灵。但现在没有了莱恩的允准，只有诸神才能成为例外。 毕竟神是不同的。神灵的构造很奇特，莱恩也不是很懂内里的奥妙。 “我的呢？” 一旁旁观的夜女士突然说话了。 莱恩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对夫妻的关系亲密一体，毕竟他们之间从来没出现过盖亚那样的惨剧。 “别这么看着我，”倪克斯察觉了莱恩的惊讶，她有些不满的解释道：“我和他并不算夫妻，那些神子是我们本体孕育的后代。” “我还以为‘先知者’什么都知道呢——” 这下莱恩可真是有点意外了。无论是后世神话，还是此世莱恩见证的历史，夜女士都很少现世。他对倪克斯的所谓了解，更多的还是猜测。 难怪对自己的这些子嗣，暗夜双神似乎都不是很在乎，他们也从没获得过古神亲子应有的待遇。原来在他们看来，这些所谓‘后代’只是本体受世界感召诞生的产物。 亲眼见证原始神人格化过程的莱恩很清楚，对已经具有自我意识的古神来说，本体和他们自身还真不能划等号。 这也是为什么莱恩虽然嘴上常常挂着阿南刻，但他从没在乎过一样。 本体的三相和人格化身是不能等同的。倪克斯确实可以调动命定的力量，但她本人其实看不到完整的命运。 “实在抱歉，这是我的疏忽。”没有计较倪克斯的暗讽，莱恩运用灵性的力量，又凝聚了上千灵魂胚胎。 他让这些胚胎向夜女士飘去，但除此之外，它们中间还夹杂了一个发光的小玩意。 隔着变幻不定的面纱，倪克斯似乎牵动了下嘴角，但她还是伸手接过了。 “一刻不忘从卡俄斯的手上抢夺，”夜女士再次阴阳起来，一点也不像原始古神的样子：“您可真是持家有道。” “没办法，但凡世界尊重一下诸神对神职的主权，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莱恩并不避讳自己的目的，他就是要在一众星神前占据部分星辰的本源。 只是这一颗有点特殊，所以他希望夜女士能亲自挂上去。 “现在的地母，海神，未来的太阳神，甚至是我曾经掌控的【月】之神职。每当在未来看到它们在世界的力量下撕裂，我就在为逃脱世界的掌控而烦恼。” “所幸，我成功了。” 有实体的星辰依然会诞生，但它们属于‘星’的概念会被消去，成为与无光天体之神科俄斯对应的有光天体。 在现在，星光与纯粹的光没有太大区别，但在未来，莱恩会亲自赋予它们区别。 “但我可以晚些把它挂上去。”夜女士毫不客气：“只要对应的神明诞生，你的窃取就不生效了。” “是的，如果您打算这么做，那就请便吧。” 莱恩摊了摊手，对此并不在意。 卡俄斯‘不定的命运’已经完全在灵界之中，不提诞生过程中吸纳的命运本源，灵界乃至莱恩本身就是命运中不该出现的产物。 所以如果倪克斯想等对应的神灵诞生，她大概等到世界毁灭都等不到了。 “哼！” 倪克斯有些生气，她也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 一旁，黑暗主宰有些失笑，但他还是出言劝解道： “好了，倪克斯，既然你还留在这，我想你的想法和我应该一致。” “进入正题吧，灵界之主。我们想知道，你是怎么从世界的手中夺取源力的。” 没有神明想被掌控，只是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选项。但莱恩的成功无疑让他们看到了方向，这就是倪克斯和厄瑞玻斯还留在这的原因。 他们也想有样学样，成为世界掌控之外的神。 “很简单。”面对黑暗主宰的询问，莱恩毫不藏私： “拥有一份世界掌控之外的本源，用时空和命运与它勾连，把自己当做最初的物质投进去，世界就这样诞生了。” 承载世界的虚空，构成万物的物质和灵性，再加上命运，这就是世界的四大支柱。 神灵的躯体可以一定程度替代灵性和物质，这也是灵界开辟成功的原因。 “问题就在于，你是怎么获得的‘世界掌控之外的本源’的？” 倪克斯对莱恩的解释很不满，他说的完全就是废话，就像‘把大象关进冰箱的三步’一样。 如果她有这么一份本源，为什么还要来问他？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这是天生所有。我比你们诞生的都早，你是知道这一点的。” 面对夜女士的质询，莱恩笑着摇摇头：“你以为为什么作为最初的古神，我的力量反而那么弱小？” “总不会是因为世界看我不顺眼吧，那它为什么要孕育我呢？” 倪克斯沉默了，她之前并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她也反应过来，在卡俄斯，强大的未必古老，但古老的大多强大。 厄瑞玻斯也有些失望，如果这只跟诞生的时间有关，那他确实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就像原始神都有世界的一部分作为本体，他们可以自由的选择人格化的程度，但后来的新神就无论如何做不到这点一样。 所以如果莱恩的特殊同样是因为诞生的够早，那厄瑞玻斯也只能接受。 “那看来我们今天是要无功而返了。” 厄瑞玻斯叹了口气，他并没打算死缠烂打。 毕竟当莱恩成功开辟灵界，对方就注定会成为和他等位的存在。以厄瑞玻斯人格化的程度，他大多时间都以本体的形式存在，所以他也不想对莱恩做什么。 说到底，莱恩又没有窃取黑暗本源。卡俄斯是大家的，他厄瑞玻斯的才是自己的。这件事情已经与他无关。 甚至在离开前，他还打算送一件礼物，以此缓和自己堵门的行为。 “莱恩殿下，今天打扰了。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也有一件礼物要送给您。” 厄瑞玻斯伸手一招，一团黑雾出现在手中。 黑雾翻滚着，变化着，但在黑暗主宰的手中，它毫无脱出掌控的可能。 莱恩隐隐感觉到，这似乎是一种极致的情感。 “这是我那侄子的负面情绪。它们撼动了世界本源，并让我为此诞下诸多子嗣。” “我之前还在烦恼如何处理它们，现在，它是您的了。” 接过黑雾，莱恩感受着神王失位前最炽烈的情绪。 这不止是负面情绪，更是父对子的憎恨，君王对叛逆的杀机。单纯的情绪并不可怕，但当它诞生在神王易主的那一刻，本就不凡的它变得更加强大。 这种情绪力量对黑暗主宰确实没有用处，也许他的那些孩子们能利用它，但厄瑞玻斯显然没把他们真的当成自己的孩子。 至于莱恩，当灵界将这些情绪转化，他可以用它们铸造一件神器，或衍生一头能威胁真神的怪物。在面对十二提坦的时候，它们也许会有别样的效果。 “感谢您的回礼。”收起黑雾，莱恩笑着说道：“这真是一次愉快的见面。” “哼！” 对此，夜女士回以冷哼，黑暗主宰笑容以对。不管怎么说，这场本来可能爆发的冲突，最终还是和平收场了。 第22章 分封 半个小时后，灵界中。 又和两位古神聊了两句，莱恩也就和他们一一告别。 如果不是神子诞生和世界感召，怕是一千年也难见这两个宅神出来一趟。绝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以本体的形式存在。 分别后，莱恩一步踏出，穿过七层时空屏障，回到了灵界的核心。 作为灵界之主，莱恩用七天创世，所以灵界被他由深到浅划分七层。月的概念也被一分为七，分别挂在七层灵界中。 深层能看到浅层的月，浅层却不能看到深层的景象。所以莱恩站在灵界核心，七轮不同的灵月一同挂在天空上。 在最初设计的时候，莱恩令每一种月都是双色的。既可以是银白，也可以是它们自己的颜色。在未来，他会赋给它们不同的‘象征’。不过，初生的灵界还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此时的七月都以相同的色调呈现。 放眼望去，七层灵界间的屏障挡不住它主人的目光。此时的界面还很空荡，除了最外的两层灵界有着生命，靠里的五层都空无一物。这是同样是莱恩目前能力所限，他只能造出比较‘秩序’的生命。 越是外层，时序就越稳定，越是靠里，时序就越混乱。所以除了最后创造的那一批生灵外，只有最外面的两层灵界能供普通灵体存活。 当然，作为灵界的核心，莱恩所居的地方，这座无名山峰的秩序是绝对稳定的。 它的前身是莱恩神躯的脊骨，在时空的层面贯穿了七层灵界，这里也将是莱恩未来的宫殿所在。 欣赏完了自己的造物，莱恩随手捏出一把椅子。他坐在上面，呼唤自己创造的生灵。 “莱安娜。” “我在，殿下。” 随着莱恩的声音落下，一位背生双翼的少女回应了造物主的召唤。 她有着与人类近似的外表，但银白的羽翼无疑证明她非凡的身份。在灵界中，应该是“她和”她的姐妹们有着类似【地域神】的权能，可以替莱恩处理很多事情。 莱恩将她们称作克莉斯多，译为‘透明的，没有欺瞒的灵魂’。作为第六日所造的神圣生灵，她们一共十八人，莱安娜就是她们的首领。 按照莱恩的判断，她们不是半神，因为她们有着同真神一般的不朽本质。但她们也不是真神，因为她们没有神职。她们有些像后世的大洋神女，虽然是神，但连【微弱神力】都算不上。 神力等级0，这就是她们的状态。 “我有事情要你去做。” 看着跪伏在身前的少女，莱恩温和的说道： “现在，灵界在外的投影是【冥月】，七个弦月的光芒轮流透过投影照在冥界上。卡俄斯与【冥月】有关的概念与本源因此向灵界汇聚，但要完成这一过程，至少还要两千年，我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我需要一个运转【冥月】权柄的人，她将代我执掌这一神职，这会大大加快概念的聚集。” “为您效命，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莱安娜的回应毫不犹豫。面对自己的造主，她没有拒绝的想法。 “很好。”莱恩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灵界中已经富集的【冥月】概念向他涌来。很快，一枚晶莹剔透的多面晶体出现在他手中。 右手一指，晶体瞬间没入莱安娜的身体。下一刻，一股属于真神的力量从她的身上涌出。 “从今天起，你就是【冥月女神】。”莱恩平静的宣布道。 话音落下，莱安娜的神力节节攀升，最后停在了神力等级2左右。 【冥月】神职现在的上限是神力等级5，但如果莱安娜能汇聚卡俄斯与之相关的所有本源，那仅凭这一神职，她就能步入中等神力的领域。 到了那个时候，莱恩自然会助她一臂之力，帮她更进一步，成为卡俄斯真正的顶级神明。 神性涌上双眼，莱恩观察着莱安娜融合神职的过程。此刻他的行为类似册封属神，但又不完全类似。莱安娜于他，就像诸神之于卡俄斯，当这个神职被册封出去，他不仅没有力量的衰减感，反而对杂乱本源的消化都加快了。 这次他收获的源力太多了，甚至现在，冥月，星辰等本源还在朝着灵界涌来。按照莱恩的预计，他至少要数千年才能彻底把这些力量消化统一。 但现在，随着冥月女神的册封，与冥月相关的概念直接以十倍的速度被他消化。 “艾斯特。” “我在，殿下。” 这是他造的第二位神圣生命。这次莱恩没有多话，而是直接了当的取出数百道光球。 此时的他能感应到，象征‘不定命运’的星已经被夜女士挂了上去，那剩下的星星也该出现了。 这些星星严格来说只是投影，它们的本体还在灵界。就像七轮弦月的光透过外界的冥月照在大地上一样，灵界里的星光也会顺着与它们投影的联系，在卡俄斯的天空中闪亮。 直到真正的星神诞生前，它们都会不断夺取卡俄斯【星辰】的源力，经灵界转化后壮大自身。 如果星神们诞生的够晚，也许不需要莱恩倾注力量，这些虚幻的星都会比实体的星辰更具备力量。 轻轻一指，又一道多面晶体落入艾斯特的身体中，莱恩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我命你把群星洒满夜空，让星光照彻大地。从今天起，你就是【布星者】【星光女神】。” 神力再次涌动，但这次，艾斯特只勉强成为了神力等级1的微弱神力。 与冥月相比，布星与星光的权柄还是有些弱小了。 但这无所谓，莱恩感觉到自己对星辰本源的消化也加快了。 紧接着，莱恩依次册封了十二位星神。她们每人都有一颗星，分别与十二个月份相对应。 莱恩把月份的概念赋给这些星辰，还有不同月份影响的植物生长，气候变迁。随着十二个微弱神力的诞生，莱恩对星辰源力的消化进一步加快了，他对时间力量的融合也加速了。 挥了挥手，十四位新生的女神随即退下。莱恩没有继续册封神明，因为他能感觉到，越是强大的神职，对册封对象本身也有要求。 作为他第一个创造的克莉斯多，莱安娜勉强能够承载尚且不完整的【冥月】。但【秩序】【历史】【灵性植物】【灵性生物】乃至【时间】【空间】【生命】这种神职，就不是莱恩的造物能轻易承受的了。 也许莱安娜在真神之位上待几千年，可以慢慢提升自己的本质，承受更强的神职，但现在，莱恩只能先停下来。 心念转动间，时空在眼前形成圆镜。透过镜面，莱恩看到了此时大地上的景色。 看似过去了很久，实则从开辟灵界到现在，外界才刚过去一天多一点。此时天空下，乌拉诺斯和提坦们的战争还在持续。 神血在地上流淌成河，天父的力量已经不足全盛时的三成。尽管他的气势依然勇猛，但这场纷争的结果已经难以改变。 “一个时代的终结。” 轻声低语，莱恩随手扯来一卷用月光织成的画布。 他用之前收取的神王之血调配了些颜料，放在座椅旁的圆桌上。 “卡俄斯的第一幅画作，就叫它【神王之死】吧。” 作为神，乌拉诺斯不会死。但作为最古的神王，今日，就是他命定的终结。 第23章 诅咒 “轰——！” 又是一拳，伊阿珀托斯躺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 虽然大地上升起的力量替他挡下了大部分冲击，但他的神力还是太弱小了。仅凭【言论】这一神职，他甚至连乌拉诺斯的随手一击都接不下。 神力等级7，这完全不像一个提坦古神应该拥有的力量。如果不是诸神不死，他早在开战的第一刻就会被撕成碎片。 “啊——，救...” “砰——！” 不用看，言论之神就知道，那是他同样弱小的妹妹，语言与文字之神摩涅莫绪涅。 【语言】与【言论】一样弱小。而【文字】，神谕石板上的三行箴言才是文字真正的源头。 他们是战场中唯二的弱等神力，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仗着不死的神躯，替兄弟们多挨几下父神的拳头。作为天父地母孕育的后代，他们出生就是弱等神力，但因为神职的弱小，两人在上千年间几乎毫无变化。 摩涅莫绪涅好歹还有个憎恨的对象，她发现了自己失去【记忆】神职的罪魁祸首，那个神秘的古神莱恩。但伊阿珀托斯，他只能接受自己的弱小的现状。 “撕拉——！” 挣扎着爬起身，言论之神看着原本的长兄俄刻阿诺斯的一条腿被撕下，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失去肢体了。海洋的神权胜在源源不断，天空的力量又不擅长阻止恢复，所以每次被扯断肢体，大洋之主都能很快复原。 但这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让他多受几次痛苦罢了。除了克洛诺斯，亲手把天父器官掷向大海的俄刻阿诺斯吸引了最大的仇恨。哪怕他也是强大神力，但依然不堪一击。 显然，天空主宰用事实告诉了他，有些神是强大神力，是因为他勉强有这个水平；而有些神是强大神力，只是因为那最后一步实在太难以跨越了。 大地裂开了，边缘处的土地化作碎片，散布在大海上，一座座岛屿因此出现。 天体坠落了，无光的天体落在大地上，带来了一条条矿脉，制造了山谷和丘陵。 这场大战已经持续了七天七夜，除了在第一天的时候，天上莫名的多了些发光的天体外，整个世界都在不断被毁坏。 但终于，在某一次碰撞中，俄刻阿诺斯吃惊的发现，自己虽然被父神击飞，但似乎并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什么？！” “什么！！” 两道惊呼同时响起。大洋之主惊异于自己的完好无损，而乌拉诺斯则震怒于自己力量的衰退。 一旁，借助时空之力不断与父神周旋的克洛诺斯终于露出了笑容。在大半本源被灵界吞噬的情况下，哪怕借助瑞亚的力量从逝去的时间借取力量，他也依然有些撑不住了。 其他的提坦都只是受到外伤，只有他，他的本源所剩无几。如果不能获得神王之位，剩下的时空源力甚至无法让他维持中等神力的力量。 为了防止自己的兄弟们生出不好的念头，他甚至没敢表现出自己的虚弱，只有姐姐瑞亚察觉到了些端倪。但两人在提坦中素来亲近，所以女神也恍作不知。 所幸，命运还是站在他这边的，克洛诺斯熬赢了他的父亲，他坚持到了这最后一刻。 “哈哈哈哈哈......” “你坚持不住了吧，我残暴的父神！” 隐藏在时空之后，克洛诺斯的大笑声传遍了大地。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这是最近他唯一收到的好消息了。 “是吗？”乌拉诺斯冷笑不语。他看着自己这个曾经的幼子，如今的长子。他万分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发现他的野心，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神灵的力量何其久远，就算七年我也不会力竭，何况七天？” 闻言，提坦们不由有些慌张。他们没有质疑乌拉诺斯的话，因为神灵的力量本就如此。哪怕他们不断受创，也依然还能再战斗数个月不止。作为神力远强于他们，还一直占据绝对上风的天空之主，七年并不算什么夸张的说法。 可是他们还能坚持七年吗？在这一刻，天父的威严似乎重新在心中占据上风，但背叛之举又让他们不敢向父亲求饶。 毕竟以乌拉诺斯的性格，做下这种悖逆之举的提坦们无论如何不会被他宽恕。 但在这个时候，克洛诺斯开口了，他的声音甚至还有些玩味。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您所言，我的父神。” 时空之神的嘴角带着嘲弄的笑容，七天过去了，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父亲在对抗的那股转化之力是什么。 他不由再一次感谢命运。神灵是不死的，他又不敢把象征天空的父亲关入深渊。但只要这股转化之力存在，那乌拉诺斯就即将陷入永眠。 除非，傲慢如他为了苟活于世，甚至连性别都愿意改换。 但这是不可能的，克洛诺斯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宁可去死，也绝不会接受这种耻辱。 “您是最初的‘父’，”克洛诺斯笑的越发肆意：“所以您和其他的神不一样。” “当您男神的象征消失，您根本没法用神力重塑它。因为它不止是您的器官，更是您所有阳性力量的代表。失去了它，您的体内就不再有阳性力量了，是这样吧，我亲爱的父神。还是说，我该叫您‘亲爱的母神’？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乌拉诺斯的脸色第一次难看起来。其余的提坦也都像是明白了什么，开始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 “住口！你这个悖逆的......” “您才是叛逆！” 克洛诺斯冷笑着打断了父亲的斥骂。 他举起刀，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曾经是那么强大，但现在居然只剩下了语言的攻击。克洛诺斯有些感慨，但旋即感受着体内的空虚，他又不再迟疑。 “您背叛了母神，背叛了卡俄斯的意志，您的暴行早就该被惩戒了。” “我，克洛诺斯，时空之王，以未来神王的名义宣判，天空之神有罪，当受永眠之罚。刑期，永远。” 下一刻，距离在他面前好像不存在般。他明明与天父远隔千里，但他的刀却在下一刻穿过乌拉诺斯的腹心。天空之主曾试着阻挡，但这一次，他无往不利的神力没能破开时间力量的迟缓。就在众神面前，他被镰刀贯穿，神血洒落大地。 “我赢了，父亲。”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克洛诺斯轻声说道。 “你赢了？呵呵，或许吧。” 感受着体内越发剧烈的变化，乌拉诺斯知道，除非他真的愿意被世界扭曲性别，不然他就只能用沉睡来对抗改造了。 但在最后一刻，高傲的天空之主依然不曾低头。他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孩子，他的声音同样很轻，但天空下的每一个生灵都听得清清楚楚。 “克洛诺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记住。你可以赢一次，但你不可能一直赢下去。” “一切从哪里开始，就会从哪里结束，是的，预言是这样，我是这样，你也会是这样。” 注视着克洛诺斯突然变得惊怒的表情，天父最后一次畅快的大笑起来。 “我诅咒你。”他说：“你会和我一样，被你的孩子推翻。” “天空之顶，是我的归宿。而塔尔塔罗斯，则是你的未来。克洛诺斯，我等着你，我的...孩...子......” 当啷—— 镰刀落在地上，但没有一个人在乎。在他们面前，乌拉诺斯的人格化形象消失了。 他化作一团无形的气流，顺着自己诞生时的本体，一直向上，来到不可琢磨的高处。 天空开始和大地分离，曾经经常相接的二者再也不会见面了。从此天与地的距离不可估量，神灵也难以揣测其高度。 天空的主宰，卡俄斯第一代神王的故事，在今天结束了。 “我将成为新王。” 面无表情，克洛诺斯捡起掉落的镰刀，看向自己的兄弟。 “谁赞成，谁反对？” 卷末感言 完结撒花，一共二十三章，五万字，第一卷算是结束了。 新人第一次写书，半个月间先后体会了不知道怎么投稿，投稿被拒，直发无签，还有种种智熄操作。索性四万字终于被捞，在此感谢一下编辑。 还要感谢下发书第一天就给评论的书友，让我不像贴吧里很多新人说的那样，被单机打击到自闭—— 个人感想就不多发了，回到一共没几章的第一卷上来。关于这一卷，其实我也想多写，只是乌拉诺斯的时代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在希腊神话的记载中，前两任神王其实都是一笔带过，所以我也只好用二十章左右来描写它。 天父被挂到了天上，至少两个纪元不会有他的戏份了。日后会不会出场看情况，如果有的话，一定是很久之后，且大概是大家没想到的出场方式，然后继续和他的孩子相爱相杀。 然后就是第二卷，克洛诺斯的时代。 关于克洛诺斯，我会写多一些，毕竟他虽然没有宙斯有名，但也确实做了不少事情，而且最后的下场也比较好展开。他大概铁定是能打复活赛的，不过那至少是一百章以后的事情了。 这一卷，大概就是最初的人类诞生，二代提坦的降世，神系间的矛盾什么的，还算有的可写。至少不像第一纪，故事没多少，主角还很菜，只能当个看客和推手。 再说一下卷名的问题。第一卷的名字，叫“创世纪”。既是因为卡俄斯刚刚开辟，也是因为莱恩要创造灵界，更因为我化用了《圣经·创世纪》的一些内容，当然，作为我第一本签约书，也很有纪念意义就是了。 至于第二卷，我起名叫“轮回”。我知道肯定有人会说，这是主角要建立轮回什么的，毕竟这操作都烂大街了。但其实吧，这还真不是我起这个名字的原因，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然后具体内容方面，考虑到神话的内容就这么些，而且越是往后，越是偏向‘人’。所以我就尽量在前面做些安排，让后面有的可写，而不是除了主角和宙斯，就是一堆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何况不出意外，等宙斯当上神王，原本的神话轨迹也该被主角霍霍的差不多了。究竟有多少还是原本的，我也不好说，到时候看情况决定。 好了，感言就这么多，下一章半小时后发。讲道理，新手写书，真是改文比写文花的时间多，写完的存稿，不改两遍都不敢发出来。 以上。 第1章 新王 没人敢和此刻的克洛诺斯对视。 即便是曾经对神王之位有过想法的许珀里翁和俄刻阿诺斯，此刻也缄默不言。 乌拉诺斯临走前的诅咒被众神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其他的诅咒，他们不会放在心上，但刚才的那个并不相同。 不仅是因为做出诅咒的对象，更因为这让他们回忆起了数百年前的冥界中，那个还被认为是预言之神的存在给出的告诫。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克洛诺斯以子谋父，以刀兵获得王位，是否也预示着他也会被自己的孩子谋叛，在武力下失去王权？ 没人知道，但谁都不敢保证此事不会发生。 要知道，天父的神王之位被世界赐予，所以单纯的武力无法取代他。但如果克洛诺斯成为神王，这依靠力量获得的王位，可不再有世界的背书。 但无论如何，时间不因诸神的沉默而停止。当世上没有神灵对克洛诺斯的神王之位提出异议后，冥冥中，权位开始向他转移。 既然没有了世界认可的正统神王，那被诸神认可的领袖也勉强可行。如果五百年内，依然没有人向克洛诺斯发起挑战，他就是卡俄斯的第二代神王了。 在这期间，尽管他还不能完整的享有神王的权柄，但那强大的力量已经开始向他移交。 “孩子们，你们胜利了。” 一片寂静中，伤痕累累的地母从远处走来。 在之前的战斗中，她受到的伤害并不比自己的孩子们少。只是她没有出现在正面战场，而是不断调动大地的力量挡住下压的天空。 刚才的诅咒她也听见了，但她依然表现的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在这样一个时刻，她也不想为不知道多久远的未来担心。 闻言，诸神都反应过来。他们不再绷着一张脸，而是开始庆祝胜利，以及克洛诺斯的登基。 无论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面对提坦中的最强者，还手持高等神器的克洛诺斯，他们都表达了对他神王之位的认同。 “您说的对，母亲。我们应该举行一场宴会，以此庆祝今天的胜利。” 听着众神的祝贺，克洛诺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着提坦们说道。 “但我觉得我们还应该先处理一件事情，克洛诺斯！” 突然，一旁的摩涅莫绪涅开口了。 她的身上还遍布血迹，伤口在神力的作用下缓缓复原。她是从远方的一处坑洞中赶来的，那里是她自己砸出的坑洞。但此刻的摩涅莫绪涅好像忘记了伤痛，她满脸愤怒的望向自己过去的弟弟，现在的长兄。 “那个预言之神，那个小偷！他抢走了我【记忆】的神职。” “你们都感觉到了吧，在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卡俄斯的意识揭露了他的伪装！他是【灵性】之神，而且他做了让世界愤怒的事情。” “我们该去惩罚他！”她说道：“就在冥府，世界意识向诸神告知的地方。” “是的，在庆祝胜利之前，我们该去惩戒一个罪人。”伊阿珀托斯也支持道。 他以为大家都会这么想，毕竟正是莱恩的预言让大家经受苦难。但出乎意料，在他之后，没有人接他的话，大家的表情都有点尴尬。 “咳咳，我的弟弟。”许珀里翁说道：“世界的意识只在七天前出现过。就算现在我们惩戒了他，也得不到奖赏了。” “是的，卡俄斯的意识总是这么死板。当他那冒犯世界的事情完成，世界对他的‘赏格’就取消了。” 泰西斯也附和道。这位提坦的长姐平时是很少说话的。 “可是我的神职呢？”摩涅莫绪涅有些不理解。 惩罚一个弱小的预言神，这还有讨论的必要吗？就是没有世界的嘉奖，单纯用他来体现新神庭的威严也好啊。 “我要他做我的属神，神职无法转赠，但主神与从神间可以长久的‘借用’。” 克洛诺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神职无法转增，他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可他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摩涅莫绪涅。”大洋之主似乎不想绕圈子了。他直接了当的向着妹妹说道：“就在七天前，在我们还与父神战斗的时候，永夜之地的两位就去过冥府了。” “你们两个的神力太过弱小，所以感应不到。在之前的神诞日，两位原始古神用本源加快了新神的诞生。显而易见，他们就是去找灵性之神的麻烦了。” 闻言，伊阿珀托斯不再多言。他明白自己兄长的意思，两位原始神亲自出手，要么莱恩已经被打入深渊，接受世界意志的惩戒，那他们过去也找不到人。 要么对方用了什么办法，让暗夜双神无功而返。那他们更不可能有什么办法了。 包括盖亚在内，现在这里的所有神加在一起，都不够黑暗主宰一只手打的。 毕竟对方的力量可以与巅峰时的乌拉诺斯抗衡，而他们之前面对的只是力量大损，还不到全盛时三五成的天父。 “就这样吧。”看了眼还有些不甘心的妹妹，克洛诺斯不想再耽搁下去了。 如果可能，他比谁都想对那个吞噬了他本源的家伙下手，但现在他只能放弃。 不提对方一贯神秘的作风，以及让原始神退让的手段，单单是对方的预言，就让他寝食难安。 他现在理解自己的父亲了。天父曾无数次把提坦们当做玩具，却一次都没有对莱恩动过手，这就是神秘的命运带来的威慑。 其他提坦可以不在乎，毕竟他们没找莱恩要过预言，但克洛诺斯不同。他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之前向莱恩询问自己的未来，如果不知道，他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走吧，回奥迪尔斯山，母亲的造物们总是这么可口。” 心情又沉郁了几分，本应在此刻意气风发的未来神王勉强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些，然后当先向着神山飞去。 “走吧，神职的事情，之后再说。” 看了眼自己的姐姐，唯一对克洛诺斯状态有些察觉的瑞亚也说道。 见大家都这么说，摩涅莫绪涅也只好强忍不甘，选择和提坦们一道向神山飞去。 她可不敢自己行动。哪怕只之前的莱恩，也是神力等级9的时序之神，可比她这个神力等级8的语言与文字之神能打的多。 众神纷纷离去，当神战结束，大地也恢复平静。在时间的流逝下，它缓缓恢复着自己受到的损伤。 半天后，奥迪尔斯山上，庆祝新王即位的宴会，开始了。 第2章 神器 “刷刷——” 灵界中，画上最后一笔，莱恩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神王被穿胸而过，但他的神色却并不显得狰狞。他温和的低声细语，好像在给自己的孩子传授道理。 在他的对面，持刀的时空之神满脸惊怒，提坦们的神色各有不同。在画面的下方，莱恩还贴心的给大地画上人脸一样的裂隙，那是一直在关注的地母。 下一刻，虽然卡俄斯很不愿意，但艺术与绘画的源力还是和灵界相接了。与星辰不同，星辰是有实体的，所以莱恩不可能把所有卡俄斯的星辰源力吞噬。但现在，如果三百年内还没有象征【绘画】的神出现，以后的卡俄斯就再也不会有这个神诞生了。 “也不能这么说，也许会诞生一个绘画的技巧高超，但完全没有一丝创造力的‘绘画之神’。” 感应了一下本源吸纳的情况，莱恩再次确认了自己很难吸收与物质相关的源力，这是他最初的本源决定的。 除非将来有一天，他能站在伟大神力之上的领域，彻底参透万事万物的根源。 除了【绘画】，一同涌来的还有【艺术】和【灵感】。前者强些，能坚持一千年才被吸干。而后者，纯粹的【灵感】和【记忆】一样，本就是莱恩的囊中之物。 “你是世界的第一幅画，【绘画】的本源应该眷顾你；你是世间第一件艺术品，【艺术】视你为源流；你记载了纪元的终末，【历史】也该有你一份。”他说道。 于是灵界中的源力开始汇聚到画卷上。不出意外，一千年后，当卡俄斯相关的本源被吸食殆尽，一件神器就会诞生。 一步踏出，莱恩的身形消失在宫殿里。下一刻，脚下中空的山腹内，他凭空出现。 这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口小池子放在正中，泉眼喷洒着似虚还实的液体。莱恩随手把【神王之死】放到入池中，让它自行孕育。 池子是灵界根源的外显，其它几件还没出世的神器都在里面。 莱恩的目光向池子望去。位居泉眼周边的，正是三块转化后的神谕石板。 “这就是【创世神器】吗，在本质上，足以与【伟大神力】等格的圣物。” “哪怕是后世的记载中，卡俄斯世界也没有几件这样强大的造物了。” 有些感慨，莱恩知道，之前盖亚根本没察觉到这三块神谕石板的真正力量。 与其他的神器不同，神谕石板是个粗胚，只有当它们被‘使用’后，其中蕴含的力量才会逐渐显露出来。原本的历史中，忒弥斯用它书写法典，因此她被诸神尊敬，善妒的赫拉也从不敢冒犯她。智慧的墨缇斯借助它创造了水文，所以她的孩子曾一度是命定的神王。 但现在，它们成为了灵界的所有物。哪怕最后一块石板还没有完善，它们的力量依然超乎寻常。 看过了正在缓慢变化的神谕，莱恩的目光转向它们周围。三道稍逊一筹的胚胎正围绕着它们，那是灵界自发孕育的神器。 “【时间】【空间】和【生命】。可惜，空间的源力还是太少了，毕竟我之前没有获得对应的神职。” 莱恩摇了摇头，虽然三件形态未定的胚胎都很强大，但其中【空间】的那道明显及不上另外两个，因为灵界的空间本源仅来自克洛诺斯。 不过纵使如此，当它出世后，至少也是一件高等神器，这足以让任何神明为之疯狂。 另外两道，【时间】的那部分统合了克洛诺斯的时间本源和时序，以及历史、历法和预言象征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它已经很接近创世神器了，但还差了一点。莱恩估计，再经过一两个纪元的时光冲刷，它才能补足缺憾。 至于【生命】的胚胎，那是从【生命宝瓶】夺取来的大半生命源力所孕育的。 完整的【生命宝瓶】会随着卡俄斯的繁盛逐渐变强，它本应成为象征万物初始的创世神器，但失去了大半本源的它，注定和灵界孕育的这件一样，再也不可能突破最后一步。 除非在未来，它们能获得【生命】领域以外的力量。 除了这些，池子里剩下的就是和新放入的画卷相同，散落在边角的普通神器。 它们有的因【月】的概念孕育，有的因【变化】的源力诞生。在它们专属的领域上依然强大，但力量层次比之前的几件就差的远了。 至于更低一级的次神器，那种后天铸造的产物根本不会出现在此时的灵界。 任何真正的神器，都蕴含着对应的本源力量。即便是强大神力的神明，也不会无视它们的存在。 “如果不是开辟了灵界，我也没办法一次性获得这么多神器吧。毕竟只有世界，才能直接用源力孕育神器。” “不过，我们的新神王怕是恨不得杀了我——” 轻笑一声，莱恩又看了眼时空源力孕育的胚胎，然后直接回到了之前的宫殿中。 半空中悬浮的时空镜面内已然空无一物，在刚刚那一会，地母与提坦们已经回到了奥迪尔斯山上。 莱恩没有继续窥探他们的动静，毕竟战斗已经结束了，11级的神力还不足以让他的窥视不被发现。 但不用观察他也知道，提坦们是去神山庆功了，也许还夹杂着些权利的分配。 克洛诺斯虽然是第二代神王，但他也是神权最薄弱的一代神王。不像宙斯，他没有一众子嗣和情人为他巩固神庭。也不像天父，他没有无上的神力镇压不服。 在他统治下的卡俄斯，将会陷入长达上万年的‘分封’时代。提坦们在各自的领域说一不二，第三代神明也将在这段时间里诞生。 如今因为莱恩的缘故，本源亏空的克洛诺斯更不可能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不出意外，他会先安心当个‘周天子’。至少上千年后，才会试着做点什么。 “不过他会派人来找我的，不止是因为那两个约定，也因为他需要凡物来加固他的王权。” “如果不能令诸神顶礼膜拜，那就让与诸神形似的凡人尊他为王，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何况造物本身，就是卡俄斯所偏爱的行为。” 无声的笑了一下，莱恩其实还挺期待创造生命的。 灵界终究是灵性生命的世界，卡俄斯才是一切生灵的归宿。 赋予生物灵魂的种子，当灵魂老去死亡，它的一切都将回归灵界，这才是莱恩想要的，可以源源不断汲取卡俄斯的力量的办法。 “还有信仰。” 感受着自灵界生命身上传来的微薄力量，莱恩的神色有些奇怪。 先是‘砍了’克洛诺斯一刀，现在宙斯也跟着遭殃了。对这种意料之外的好事，莱恩果断表示，能来你就多来点。 第3章 新纪元 奥迪尔斯山上，一切正如莱恩预想的那样。 神山的宴会持续了三个月。除了克洛诺斯，哪怕是摩涅莫绪涅也放下了心中的不快，享受起久违的自由时光。 他们将一切抛到了脑后，这是他们神生中第一次没有人约束。可惜此时世界上还没有‘酒’，所以诸神没能一醉方休。 三个月后，宴会行将结束。早在第一个月过去，地母就隐入神山之下，调养自己饱受摧残的本源，所以此时的神山上只有提坦兄弟们还在饮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氛还是有些微妙起来。 克洛诺斯会成为神王，这是无可争议的。但曾经的神王把诸神视作仆从，这又是诸神不能接受的。 乌拉诺斯可以做到的事情，不代表克洛诺斯也可以。他没有天父的伟力，所以提坦们也不由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尤其是俄刻阿诺斯和许珀里翁，他们一个是原本的长子，一个掌握着强大的太阳神职，就算不能成为神王，他们也要成为自己领域里的“王”。 终于，在微妙的氛围里，俄刻阿诺斯第一个起身了。他看向自己曾经的弟弟，如今的‘哥哥’。因为他突然的行止，提坦们都把目光投注过来。 见状，克洛诺斯面上不动声色，但阴郁的心情又增添了几分慌张。现在已经不是之前战斗的时候了，瑞亚帮他从‘过去’借到的力量已经失去，而神王之力才刚刚汇聚。现在，他的力量空前衰弱。 如果这个时候和人交手，他就不得不寻求瑞亚的帮助，但这样，只会进一步暴露他身上的问题。 “我的兄弟，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在这样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里，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要求。” 克洛诺斯尽量表现的温和而又威严，他甚至没有用‘弟弟’称呼曾经的长兄。 “你多虑了，克洛诺斯，我不是来反对你的。”大洋之主摇摇头。 他能感觉到克洛诺斯的情绪不太对劲，但他并不认为对方是在惧怕自己。 在他看来，克洛诺斯只是不希望自己公开对抗他。毕竟作为外海之主，环世之河，克洛诺斯就算比他强大，但他只要躲进大海，对方就无法奈何他。 不过他也没打算向克洛诺斯的王位发起挑战。毕竟就算对方不能拿他如何，其他提坦也绝不会臣服自己。 事实上，除了知道内情的瑞亚，提坦们都已经认可了克洛诺斯的力量。但认可归认可，他们可不愿像侍奉天父那样，在新神王的面前屈膝。 “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力量，克洛诺斯，我不是你的对手。”他说道：“我只是要和你道个别，毕竟之后，我可能很少再来这里了。我要回到大海去，那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说着，俄刻阿诺斯向着自己的妹妹招了招手。泰西斯犹豫了一下，但看着自己的兄弟，她还是一同走上前。 “奥迪尔斯山就留给你吧，我要去和我的叔叔做邻居了。祝您早日恢复，母神。也祝你王权永恒，克洛诺斯。” 最后道了声别，俄刻阿诺斯也没有等待回应，而是拉起自己的妹妹飞离了神山。 他并不怕克洛诺斯翻脸无情。他不是天父，没有以一敌众的力量。如果他敢对自己下手，俄刻阿诺斯相信，自己的兄弟们是不会旁观的。 目送着大洋之主与原水女神离开，克洛诺斯的表情有点僵硬，但旋即又恢复如常。 至少不是最坏的结果，就算没有本源的缺失，他其实也没指望自己的一众兄弟会向他低头。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克洛诺斯正准备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紧接着站起来的忒亚和许珀里翁，让他的表情再难维持。 在大洋神主离开后，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让这些兄弟臣服。于是他准备主动退让，而不是在众神的逼迫下进行。 但显然，太阳神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哈哈，我新登位的陛下，就像长兄和长姐一样，我们也准备要离开了。” “神山毕竟没有太阳温暖，我还是更喜欢那里一点。” 许珀里翁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前弟弟’，心中不由有点畅快。 你机关算尽，从一开始就欺骗了父亲，但那又如何呢？ 就算坐上神王之位，也没人会真的对你臣服！ “我想您应该不会像父亲曾经那样，将我们强行留在身边吧。”许珀里翁笑眯眯的说道，好像真的很尊重面前的神王： “那种残暴的行为，可不是一个神王该做的事。” “......当然，你说的对。”克洛诺斯冷冷的说道。在一众兄弟中，许珀里翁向来是野心最大的那个。 也许是神职的影响，太阳天生就渴望权利。 “那就回去吧，回你的太阳上去。既然你那么喜欢那里，那就在上面一直待下去好了。” “呵呵，当然。作为星空的中心，我理应待在那里。” 轻笑一声，许珀里翁对神王的话并不以为意。 大地是母神和山神的，大洋是两位海神的，星空是属于他的。他很好奇，作为神王的克洛诺斯，还剩下了些什么？ “我们走吧，忒亚。祝您早日恢复，母亲。也祝你王权永恒，我亲爱的弟弟。” 太阳神带着光明与视力之神离开了，神山上顿时空旷了不少。 见状，剩下的提坦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最终一一站起身，分别向着克洛诺斯告别。 福柏和科俄斯一道去了天上，作为天体与光体之神，他们将和许珀里翁二人做邻居；忒弥斯没有明言离开，但她说要到大地上去走走看看，毕竟她被拘束在神山上太久了；摩涅莫绪涅依然对莱恩怀恨在心，她想试着去拜访夜女士，探明莱恩的下场究竟如何。 她是不敢直接去冥界确认的，毕竟她很清楚，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弱小。 最后，只有瑞亚，克利俄斯和伊阿珀托斯留了下来。 气象飘忽不定，所以克利俄斯留在这，把神山当成落脚点。瑞亚在权柄的影响下一直和克洛诺斯很亲近，所以她也不打算离开。 至于伊阿珀托斯，他纯粹是觉得自己太弱小了，索性留在神山上。 “欢迎你们留下。我不是父亲，在这里，你们可以任意行事。” 勉强笑了一下，克洛诺斯也不在乎自己的失意有没有被察觉了。今天的种种已经让他这位新王颜面扫地，但他对此毫无办法。 “你只是还需要时间，克洛诺斯。”瑞亚安慰着自己的弟弟： “等你完全掌控神王的权位，会有所不同的。” “我会和你一起，就算比不上父亲和母亲，你也可以逐步建立自己的王权。” “是的，你说的对，瑞亚。至少你一直在我的身边。” 心中有些宽慰，克洛诺斯给克利俄斯和伊阿珀托斯安排了住处。当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站在奥迪尔斯山巅，俯瞰大地。 夜空下，群星点点，空旷的大地上毫无声息。 无论如何，旧的纪元已经过去，新的纪元已经到来。至少，他现在是神王了。 第4章 忒弥斯 自神王易位，众神出走，三百年转瞬即逝。 三百年间，如同一道枷锁被打开了，神灵诞生的异象不止一次在世间闪过，卡俄斯的本源也随之扩增。 大海上，当天父在至高处永眠后，地母又与她的二子，原始海神蓬托斯分别孕育了五个子女。 他们分别是海之友善——涅柔斯。 海之奇观——陶玛斯。 海之愤怒——福耳库斯。 海之危险——刻托。 海之力量——欧律比亚。 当五位海洋神灵诞生后，蓬托斯显得活跃了不少。他不再孤独的沉在海底，而是经常在近海间游走，偶尔也踏上陆地，与地母相会。 在力量上，因为子嗣的诞生，蓬托斯的神职分裂了一部分。但随着这些神灵的诞生，海的概念进一步扩充。一增一减之间，原始海神依然是神力等级17的强大神力。 同样在大海上，大洋神主俄刻阿诺斯和原水女神泰西斯也孕育了一众子女。他们目前已有上百人，神子们多为河神，被统称作波塔摩斯。神女则代表着某条小溪、河流、水潭、湖泊或者大海，甚至是地下的水体。 他们绝大多数不是真正的神灵，而是像莱恩创造的克莉斯多一样，是‘神力等级0’的地域神。虽然和神灵一样不朽，但力量却比真神相差甚远。 当然，被称作俄刻阿尼得斯的大洋神女中也是有真神存在的。目前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大洋神女的长姐，誓言女神，冥河斯提克斯，还有她的妹妹，名望女神克吕墨涅。 从此誓言的神职被世界下放，卡俄斯不再回应神灵的誓言。 不过，与之相对应的，对斯提克斯河发誓的代价，比原本也要小上很多。 与大海上的热闹不同，在大地上，在天空中，除了群山之神乌瑞亚独自衍生了一些不知名的山神，只有科俄斯与福柏的长女诞生了。 她名为勒托，保育与哺乳之神。莱恩对此投以了一定关注，毕竟她未来的子女在后世鼎鼎大名。 不过这一切都与灵界之主无关。三百年来，莱恩日夜不停的汲取与消化着本源力量。灵界的体量已经覆盖了整个冥土，甚至开始向着地上蔓延。 他本以为这种枯燥的日子还会持续数百年，但在这一天，意外的访客让莱恩停下了他的动作。 透过灵界于物质界的投影冥月，莱恩清楚的看到，提坦神灵，公正与律法女神忒弥斯正在那里。 伸手轻抚眼前，时空一阵波动，在莱恩的力量下，过去和变换不定的未来不断在他眼前闪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忒弥斯的来意。 “莱安娜，去把她带来见我。”莱恩轻声说道。 “遵命，殿下。” ······ 自离开奥迪尔斯山，忒弥斯已经在大地上游走了三百年。 此世的卡俄斯与神话中很相似，但也有很多不同之处。不提海洋，单单是大地的面积，就比地球的环地中海一带大上百倍不止，只是大多数地方的环境显得蛮荒而险恶。 而且随着世界本源的上涨，卡俄斯的面积也在持续增大。等到了宙斯的时代，谁也不知道大地究竟会有多广阔。 不过世界虽然更大了，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很多。在忒弥斯用双腿丈量大地的过程中，她曾不止一次的发现了各种法则紊乱的地方。 世界本应是秩序的，但在那些特殊的地方，万物的规则颠倒起来。从低向高流的水，一旦踏入就会不停绕圈的回环空间，让人感到寒冷的火焰......作为公正与律法之神，忒弥斯很难容忍它们的存在。 她曾试着用律法的权柄修正它们，结果是可喜的，她确实让紊乱的规则回归正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女神发现自己只是在做无用功。 这种法则无序的现象是世界规则原始混乱的体现，是创世之初就遗留下的漏洞，它们每时每刻都在诞生和消亡。无论她消灭多少个，永远会有下一个在等她。 只要混乱源力还残留在现世法则中，这一情况就无法被终止。 “我需要创立一部法典。我要把正确的秩序写在上面，让世界看到我想说的，这样，现世的法则就会自己解决这些问题。” 从神职中得到灵感后，忒弥斯前去拜见地母。她听说盖亚拥有三块神奇的石板，在卡俄斯的创世之初，它们就已经存在了。 但很遗憾，地母告诉她，早在数千年前，神谕石板就作为赌注，移交给了现在的灵性之神。于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想法，忒弥斯来到了莱恩最后现世的冥界。 然而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忒弥斯找遍了冥土，但依然没有莱恩的痕迹。只有天上的冥月，那似乎是他曾经的造物所化。最终，她来到冥月前，希望它的主人能听到自己的诉求。 “莱恩殿下，我前来拜访您，希望您能与我一见。” 站在冥月前，忒弥斯有些无奈的说道。 然而下一刻，忒弥斯瞬间后退，警惕的注视着前方。 一阵空间的涟漪闪过，灵性的气息渗透出来。背生双翼的黑袍少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忒弥斯眼前，在这之前，她根本没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她从没见过对方，但毫无疑问，这位陌生的存在散发着冥月的气息。而且最关键的是，在忒弥斯的感知中，对方显然是一位真神，但她从没感受到过对方神诞时的波动。 “忒弥斯女士。”陌生的神明开口了。虽然正义女神不认识对方，但对方显然对她很熟悉。 “应您见面的要求而来，女士，主人有请。” “主人？” 忒弥斯心下有些吃惊，她前来拜访灵性之神，但眼前的女神却称莱恩为‘主人’？ 即便是曾经的天父，虽然他在实质上奴役着众神，但他也从未让他们以奴仆自称。 因为同为天地认可的神明，卡俄斯法则的化身，贬低对方就等于是在贬低自己。 “请跟我来吧。” 没有解答正义女神的疑惑，莱安娜转过身，一道透明的门户出现在二人面前。 眉头微皱，但忒弥斯并没有却步。作为不死的神明，现在的卡俄斯只有塔尔塔罗斯才能困住他们。显然，她并不认为面前这片陌生的空间有着与深渊媲美的伟力。 而且虽然不是很肯定，但忒弥斯猜测，面前未知的空间也好，自称仆从的女神也罢，很可能都是三百年前的那一天，那次世界震怒的后续。 也许很快，她就能知道一切的原因了。 第5章 正义女神的灵界见闻 “我该怎么称呼您，执掌冥月的女神？” 跟着黑袍少女跨过门户，忒弥斯没有忙着打量四周，而是询问起陌生神明的名字。 在卡俄斯现下狭窄的‘神圈’中，突然冒出一个没见过的神，难免让她有些好奇。 “主人为我取名为莱安娜。” 少女的声音很柔和，但传入耳中，却给人一种威严满满的感觉。忒弥斯知道，这是【冥月】神职带来的影响。 在如今的冥界，除了出现不久的誓言女神斯提克斯，就只有偶尔现世的几位暗夜双神的后嗣了。 但斯提克斯才刚刚诞生，黑暗主宰那执掌厄命、破坏、腐烂、哀伤、欺骗、婬欲的六位子女也并不强大，隐隐间，冥月就是冥府的主宰。 甚至在后世，原本的冥月与岔路女神更是成为了冥界亚君，拥有仅次于哈迪斯的权柄。由此可见，【冥月】在冥土上的地位绝非寻常。 因此，在神职的影响下，莱安娜的声音自然的带有一丝君王的感觉，就像如今执掌大海的大洋神主一样。 闻言，忒弥斯点了点头，但刚走几步，她突然又停了下来。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前方的莱安娜转过身，用眼神询问正义女士为什么要停下。 “实在抱歉，只是莱安娜殿下，请问这是什么？” 刚刚光顾着询问莱安娜的名字，结果当忒弥斯观察四周，她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特殊的所在。 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和外间的冥府没什么区别，甚至如果不是突然变成了黑白色的世界，忒弥斯甚至以为自己从没有移动过。 举目四望，周围的空中飘荡着一种形似盖状的透明生物。它们‘漂浮’着，不少触须从伞盖下飘出，似乎在从环境中汲取着什么东西。 忒弥斯能感觉到，那可能就是被称作‘灵性’的力量。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女神十分确定，眼前这奇形怪状的东西确实是一种生命，一种有别于众神的生命。 它们的身上没有神性，单纯的时光就可以给它留下痕迹，甚至磨灭它们的存在。但毫无疑问，这种第一次见的奇妙生命同样拥有着思维，尽管还十分浅薄。 这才是让她最难以理解的。此刻的卡俄斯，还不存在非神的智慧生命，哪怕只是原始的智慧。 “这是‘幽魂水母’的一种，是最弱小的‘游魂水母’。”莱安娜微微一笑，出声解释道。 “在第一层灵界，【幻灵界】中，它们是食物链的最底层，但也很容易繁衍，你看——” 顺着莱安娜手指的方向，忒弥斯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一只体型较大的透明生物，它正在从中间开裂。 开裂的过程很缓慢，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当最后一丝黏连处断开，透明生物彻底一分为二。 紧着着，从左右两半断裂的创口处，大量透明丝线从躯体中钻出，构成缺失的另一半身体。两个‘半身’的大小都变小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分别长出了缺失的部分，变成了两个较小的完整生命。 “主人说，这是‘有丝分裂’。”莱安娜一本正经的介绍道：“这是一种原始又高效的繁殖方式。如果灵性浓度足够，它们半天时间就能翻上一倍。” “......有司...分列？” 崭新的名词刷新了忒弥斯的世界观。作为公正与律法之主，她向来寡言少语，面容严整，不为外物所动。但今天，她实在有些吃惊于自己的见闻。 “是有丝分裂。”莱安娜纠正道：“你没看到它们衍生躯体时冒出的灵性丝线吗？” “......” 正义女神沉默以对，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走吧。”见忒弥斯‘没有’疑问了，莱安娜手一招，又是一道光门在面前浮现。 忒弥斯能明显感觉到，那种被对方称作‘灵性’的力量在光门后极其浓郁，比此时所在的‘第一层灵界’要浓郁十倍不止。 “这是通向第二层灵界，【通灵界】，又称【真灵界】的门户。本来，每一层灵界只有少数地方是互通的，但前三层灵界间的屏障被故意设置的比较容易突破，再加上您是被邀请的客人，我们就直接走快速通道了。” 跟着莱安娜再一次越过光门，忒弥斯正想表示了解。下一刻，她再次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第一层灵界中，虽然一切都‘黑白’化了，虽然刚进入就撞见了奇特的‘游魂水母’和‘有丝分裂’，但这些还算在忒弥斯的理解范围内。 无非是一种特殊的造物罢了。听说灵性之神管地母借去了【生命宝瓶】，诞生植物以外的新生命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此时出现在忒弥斯眼前的，是之前从未见过的场景。 两轮银白的弦月挂在天上，天空中有着很多种带有羽翼的生命在飞翔追逐。大地上长满了各式各样，散发着灵性气息的陌生植物，至少十种以上的带有皮毛或磷甲的新生命在地上走动。 不远处，大概千米外，一座小湖立在那里。很多长有鳞的生命在其中游动，在湖底，还有一种不断开合，但中间孕有明珠的奇特生命。 “......这些都是莱恩殿下的造物吗？” 看着眼前的一切，正义女士不敢置信的出言问道。 之前地母创造植物，她已经认为那是划时代的伟业。但今天看到这些特殊的生命，她才突然感受到卡俄斯大地上的荒凉。 “是的。主用七天创世，这都是在五、六天，被主创造出的灵界生命。” 很满意这个‘外界神’对造主伟力的震惊，莱安娜笑着解释道。 “......” 沉默了一下，忒弥斯旋即开口道：“我能靠近看看它们吗？” “当然可以，不过——” 右手轻挥，莱安娜第三次召唤出一道光门。这一次，忒弥斯没有从门后感受到任何气息。 “看起来您打算在这多留一会，那我们就不能一层层的上去了。” “我在这里等着您，一会，我们就直接去第七层灵界，主的宫殿。” “到时候，您就可以向主人陈述来此的目的了。” “......” 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来借神谕石板的，但忒弥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向着一众灵界生命走去。 这样奇特的，有着自己思维的非神生命，她对此很感兴趣。 第6章 宫殿与酒 半天后。 有些意犹未尽，但忒弥斯还是回到了莱安娜所在的地方。 她已经让这里的主人等太久了。虽然严格的说，现在的卡俄斯还没有完善的‘礼节’，但她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太好。 “收获如何？”莱安娜笑着问道。 “大开眼界。” 半天时间中，忒弥斯走过了周围的万里大地，看到了上千种奇形怪状的‘灵界生命’。他们有的以植物为食，有的以其它生命为食，还有的以某种概念为食，这都是女神从没见过的。 相比起来，她那些怪模怪样的弟弟，倒也没那么奇怪了。 在观察中，忒弥斯曾试图阻止过不同生命间的争斗，但后来她也渐渐明白过来。凡物和神是不同的，食物对诸神来说是享受，但对它们来说却是必须。 女神不止一次看到为了争夺食物，灵界生命们相互搏杀，她也因此见识了灵界生命独特的战斗方式。 它们的力量很弱小，但战斗的技巧却原始而凶悍。不像诸神一味的运用权柄和神力战斗，灵界生命们还懂得试探、陷阱和伪装。 ‘等回去后，我要和克洛诺斯提一下这件事。母神与莱恩殿下的约定还有七百年，待【生命宝瓶】依约回到母神的手里，我们也该借用这件神器，在大地上制造生命。’ 跟着莱安娜跨过光门，忒弥斯心中暗暗做下决定。 相比现在空旷孤寂的卡俄斯世界，灵界给她的感觉更富有活力。 “嗯？” 穿过虚幻的门户，下一刻，扑面而来的源力气息瞬间中止了忒弥斯的思考。 打量四周，女神发现自己正在一座高不见底的山峰上面。七轮弦月挂在天上，六层似虚还实的界面被山峰贯穿。站立在山体上，虽然看不清那些界面的具体样貌，但忒弥斯还是有一种把世界踏在脚下的感觉。 【西奈亚】，或称【奈亚拉斯】，这是神山的名字，译为‘月的起始’、‘灵性的源头’。当她登上这里的时候，这段信息就瞬间被女神‘明白’了。 而且冥冥之中，她感觉有某种和她的神职本源很类似的力量，在神山中吞吐，流淌，并缓慢的改变着自己的性质。 “如果这都是莱恩殿下开辟的，那可真是伟大的壮举。” 深吸一口气，正义女神由衷的赞叹道。 开辟界面，创造生灵。至少以忒弥斯的神权，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实现。 “自然是伟大的壮举。”一旁，莱安娜理所当然的道： “现在的世界还没有流传主人的名字，但终有一天，他们会知道主无上的力量。” 礼貌的一笑，虽然对眼前的一幕很震撼，但忒弥斯还是觉得这是权柄特殊的原因。 诸神在各自的领域具有绝对性，就像后世的农业女神可以让万物不再生发，那如果没有相应的权柄，即便是乌拉诺斯那样的存在，也无法单纯靠力量改变这一结果。 忒弥斯并不知道【灵性】是个什么样的神职，但想来眼前的一切，大概就是这一神职绝对性的体现。 跟着莱安娜继续上前，脚下是未知材料铺就的台阶，道路两旁各种奇怪的人造物让女神目不暇接。 光门对面的地点不是山巅，而是在稍微靠下的部分。毕竟虽然可以做到，但莱安娜是不会直接把门户开到莱恩的宫殿里去的。 不过忒弥斯并不感觉自己被轻视了，相反，她还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周围的景观。 眼前的一切都是她第一次见到的新奇景色，这种更‘文明’的产物天然与【律法】神职的上位，【秩序】神职相契合。 忒弥斯已经做下决定，她要在奥迪尔斯山上也照着来上一套。 时间缓缓流逝，虽然西奈亚神山是禁飞的，但两人本就距离山顶不远。所以很快，忒弥斯就在莱安娜的带领下来到了宫殿前。 从未见过的宏伟人造物再次让忒弥斯眼前一亮，与此时卡俄斯诸神的幕天席地相比，这种看上去就很秩序与文明的造物无疑很得女神的欢心。 建筑群并不密集，每一座都有不同的风格与美感。虽然忒弥斯能看到的只有附近的几座，但她还是把它们的样式一一记下。 ‘这才是诸神应该居住的地方。’女神暗暗想道。 “就是这里了，洛珀斯神殿，主人迎客的地方。” 伸手指了指面前壮丽的大殿，莱安娜微微一笑，旋即出声告别道： “我已经完成了引路的工作，接下来，就是您和主人的会面了。” “我——” 没想到才到门口，莱安娜就要离开。忒弥斯刚想挽留，却见黑袍女神向她笑了一下，然后轻轻退了一步。 一步之下，就像她开始出现时那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这次忒弥斯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对方的这种移动似乎是借助了灵界的时空之力，在刹那间来到了不同层面的灵界。 就算一动未动，当两者间隔了一层世界，她自然也就无法察觉对方的存在。 见此，忒弥斯不由想到了那和冥土一模一样的第一层灵界，【幻灵界】。 也许之前，莱安娜其实一直站在她身旁，站在冥月中，只是因为自己无法看穿现实与一层灵界间的屏障，所以对此毫无察觉。 ‘这种层次的时空之力，克洛诺斯能做到吗？’ 略做沉思，忒弥斯摇了摇头。她没有细想，而是迈步向着眼前的大殿走去。 既然已经来到门前，总不好让主人再等。何况对也想造个宫殿的女神来说，宫殿内部的陈设也很值得她学习。 跨过门槛，眼前骤然一亮。相比弦月的光照，宫殿内显得更亮堂一些。 举目望去，桌案、灯盏、器皿、装饰，还有正从主位上起身的黑衣神明。虽然忒弥斯还不知道什么是‘文明’，但她感觉，自己见到的这一切，比过去经历的更让她喜欢。 “欢迎，女士。” 轻举杯盏，面对走上去的正义女神，莱恩微笑着说道： “在谈正事前，请先享用我为您准备的晚餐吧。” “感谢您的款待，莱恩殿下。” 眉毛轻挑，忒弥斯接过飘来的杯盏，对那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这是酒。’ 液体中好像含着‘记忆’，当饮下时，忒弥斯就知道了它的名字。 对她来说，这只是个还不错的饮品。但女神相信，她的兄弟们绝对会十分喜爱这种造物。 放下酒杯，忒弥斯上前入座。对接下来的晚宴，她也多了几分期待。 第7章 法典 “真是难忘的经历。” 洛珀斯神殿内，忒弥斯饮下最后一口酒，原本白皙的脸颊也有些泛红。 寻常的饮品不足以影响神灵，但显然，莱恩用【酒】的权柄酿造的那些并不在其中。 “如果你对它感兴趣，可以带一些回去。”放下晶莹剔透的酒杯，莱恩挥手招来几十桶酿好的葡萄酒。 “自上次一别，我与克洛诺斯也许久未见了。这些酒水，就当是我恭贺他成为神王的迟来礼物，想来他会喜欢的。” “那我就替克洛诺斯收下了。” 歉意的一笑，忒弥斯并不知道莱恩和克洛诺斯关于时空本源的恩怨。 她还以为莱恩是想借此提醒克洛诺斯，别忘了他们之前的两个约定。事实上，对自己弟弟迟迟未曾履约的行为，公正女神也有点不满。 三百年来，她几度路过奥迪尔斯山，拜访过恢复了几分活力的地母。从母神口中，她听说克洛诺斯曾以‘尚未完全掌控神王权柄’为由，拒绝前往深渊，释放他那六个长相怪异的弟弟。 地母为此很是气愤，但她毕竟不是神王，所以她也不知道克洛诺斯是故意推辞，还是他确实和乌拉诺斯曾经的力量相差太大。 为此，地母离开了奥迪尔斯山，常年居住在大陆靠近东部海洋的地方，与自己的二子待在一起。 那五位先后降世的海洋神灵，就是在这段时间内诞生的。 “尊敬的莱恩殿下，再次感谢您的晚宴。但此番前来，我有一事相求。” 正了正神色，自三百年前就把蒙眼丝带摘下的正义女神直视着莱恩，开门见山道。 微微一笑，虽然已有成算，但莱恩还是故作不知。 “请说吧，女士。我也很好奇，是什么让您在三百年的游历之后，选择来到我的门前。” 闻言，忒弥斯心中一动。虽然自己并没有隐藏踪迹，但显然，莱恩有着不为人知的观察大地的方式。 不过正义女神没有在意这些，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三百年来，我曾走过很多地方。在卡俄斯的现世中，我发现创世之初遗留下的混乱和疯狂并没有都流入塔尔塔罗斯中，而是依然存在于法则里。” “我寻求解决的办法，最终，律法神职给了我回应。我需要为现世的规则制定法条，以此让法则自己把混乱和疯狂排斥出去。”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莱恩微笑的问道。 “因为我还需要一块足以承载法条的造物，我要用它沟通世界，把我的律法写入现世的根源。” 忒弥斯神色郑重，她能感觉到，自己神职的提升就应在这件事情上。只要她能完善现世，律法的神职就会跃升，足以支持她成为神力等级18以上的强大神灵。 “我拜访了母神，向她寻求神谕石板，这创世之初就诞生的神秘造物。但母神告诉我，早在数千年前，它就作为赌注来到了您的手中。” “此番冒昧拜访，我就是希望能从您手中借取这件神器。” 说着，忒弥斯看向莱恩。 “是的，”迎着女神的目光，莱恩点了点头。 “它就在我的手里。但现在，它已经不是神谕了。” 微微抬手，下一刻，随着一阵空间波动闪过，铜质的巨大书籍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没有丝毫的掩饰，【创世法典】的强大气息瞬间被忒弥斯感知到。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可怕的高等神器，甚至隐隐间还给她一种更高的感觉。 “和地母了解的不同，忒弥斯女士。”右手拂过黄铜书的书脊，莱恩平静的说道：“神谕石板的本质超乎她的想象，这里面蕴含的【秩序】甚至接近了塔尔塔罗斯【混乱】的大半。我用三块石板制造了三件神器，你所看到的，就是其中的第二件。” 眉头皱起，忒弥斯知道，她很可能要无功而返了。眼前神器的气息堪比【生命宝瓶】，没人会把这样的神器轻易外借。但出于完善神职的渴望，她还是开口了。 “如果您愿意的话，”她说道：“不知道我要付出什么，才能从您手中借到这件神器。” 她已经做好了立下誓约，在未来为莱恩做事的准备。事实上，她也没什么其他可以付出的了。但出乎预料的，她从莱恩的口中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复。 “什么都不需要。”他说道：“只要您对灵界起誓，承认我对【创世法典】无可争议的主权。那么未来一千年，它就是您的了。” 看着眼前女神的错愕，莱恩没有解释，只是把仿佛黄铜铸造的书籍递了过去。 他相信，对方不会拒绝的。 有些错愕，但就像莱恩所想的那样，看着递到面前的神器，忒弥斯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神灵与神职是相互影响的。面对神职提升的诱惑，忒弥斯无法拒绝。 ······ 最后又聊了几句，很快，带着借到手的神器，正义女神离开了神山。 莱恩将忒弥斯送离灵界后，也到西奈亚神山后方的一处宫殿里。 那是他的寝宫，埃拉斯神殿。 坐在软塌上，莱恩透过时空镜面，看着忒弥斯带着疑惑与不解向着地面上行去。他知道，对方是要去寻求神王谕令了。 为现世立法，神王的首肯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立法之后，这件神器就算是初步完善了。” 看了眼镜面中女神手拿的石书，莱恩轻声自语道。 在他原本的规划中，【创世法典】应该是世界一切规则与律法的记录者、完善者、开创者，律法也确实可以和灵性联系在一起，这是可行的。但问题在于，早在莱恩开辟灵界前，律法女神就已经降世了。 莱恩可以吸收世界的星辰本源，甚至他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但那是因为真正的星神还没诞生，科俄斯也只是‘无光天体’的神，但律法不一样。 之前的【创世法典】完全是仗着神谕石板本身的【秩序】本源才强大，它自身属于【律法】的部分只有来自【时序】的极少一点。 但随着忒弥斯为现世立法，卡俄斯【律法】的本源会上升很大一截，其中有一半会流到承载它的【创世法典】上，忒弥斯获得的只会是另一半。 此事过后，这件单独拿出来都接近创世神器的强大造物，就算是彻底成熟了。 “还有那些法典创立后，被法则排出的混乱与疯狂。” “力量不分好坏，重要是用在合适的地方。” 注视着来到地表的忒弥斯正向着奥迪尔斯山行去，莱恩散掉时空镜面。 他可以无声的观察神力等级13的忒弥斯，但不代表他能观察渐渐坐稳位置的神王。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他操心了，为了自己的晋升，正义女士会全力以赴的完成与‘立法’相关的所有事。 心神沉入灵界根源，莱恩继续消化起不同的本源。在未来的相当长时间内，这都会是他最主要的工作。 第8章 互相隐瞒 奥迪尔斯山上。 从莱恩手中获得了【创世法典】后，忒弥斯就一刻不停的向神山赶去。 为世界立法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的。契合的神职，足够强大的承载物，以及世界的代管者，神王的授权，这每一项都不可缺少。 不过忒弥斯并不担心自己的弟弟拒绝她的要求，毕竟神王的权位也不是恒定不变的。像克洛诺斯，别说还没到五百年的时限，就算到了，他的神王权柄也绝对比不过他的父亲。 别看乌拉诺斯倒行逆施，但他‘用交合诞生生命’这件事本身，就是作为神王最大的功绩。 何况克洛诺斯还是个篡位者，他获得的神权力量只会更低。如今能在自己的治下完成‘立法’的功业，这位新神王绝对求之不得。 三天后，终于回到神山上的忒弥斯立即找上了自己的弟弟，向他详细讲述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出乎正义女神的预料，克洛诺斯虽然对她立法的事情很支持，但他对那位灵性之神似乎更感兴趣。 “所以你是说，他不仅没有向你提任何要求，反而还承诺替你处理法则中排斥出的混乱与疯狂？” “是的。我本以为它们会聚集到大地上，形成很多险要的绝地，毕竟我无法处理它们。但既然莱恩殿下对它们有兴趣，我就答应把它们交给他了。” 有些不解克洛诺斯关注的重点，但忒弥斯还是回答道。 她猜到了莱恩肯定有什么意图，但她并不在乎。一些用不到的东西而已，她留着也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不过忒弥斯看的开，克洛诺斯可不这么想。他对莱恩的怨念，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莱恩绝对能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什么，他可不是那种好心人！” 冷哼一声，克洛诺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三百年过去了，虽然自身神职带来的力量微不足道，但已经凝聚大半的神王权位依然给予了他神力等级17的强大力量。 可即便如此，每每想起自己失去的本源，克洛诺斯都万分后悔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 神力等级是神力等级，实际战力是实际战力。没了绝大多数的时空神职，哪怕神力等级相同，克洛诺斯的实力都大不如前。 何况如果时空神职尚且完整，他现在的神力还能高上一级。在强大神力的领域，一级间的差距，可不是中等神力以下能比的。 另一边，看着克洛诺斯的表情，忒弥斯显然有些误会。她以为对方是在恼怒莱恩曾经的预言。但正义女神是不会行迁怒之举的，所以她开口提醒道： “我知道，克洛诺斯。因为莱恩殿下的预言，你和我的兄弟们都对他心怀不满。” “但你要知道，至少对你来说，你不仅主动向他索要了预言，还欠了他两个要求。” “你曾对世界起誓要完成它们。等二百年后，你完整的继承神王之位，你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 克洛诺斯有些无言。 他再一次在心中痛骂卡俄斯死板的本能。明明那个灵性之神做了让世界不满的事，明明对方侵吞了他的本源，但对世界来说，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 就算它本能的反感窃取源力的莱恩，也不会因此就放弃对克洛诺斯誓言的保证。 “......我会的，但还有二百年不是吗。” 最终，克洛诺斯还是接受了要为莱恩办事的事实，他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 “你说他开辟了一个叫【灵界】的界面，其中还有很多特殊的生灵？” “是的。”忒弥斯点头道：“我正要和你说。待他归还【生命宝瓶】后，我打算去拜访母神，在大地上也创造一些新生命。” “新生命......说起来我还见过一些。” 克洛诺斯眉头微皱，回忆了起来：“大概是一百多年前，破坏之神刻尔代表他们八位长居冥府的神明，前来神山向我觐见。” “当时他的身边就跟着一些被称作【永夜宁芙】的生命。她们不是神灵，寿命长久却终有一死。据他所说，那是夜之母，古神倪克斯赐给他的侍者。” 克洛诺斯其实美化了这一过程。刻尔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代表八神觐见神王，纯粹是来他这位新神王面前炫耀一下。 事实上，卡俄斯的神灵大多还是很情绪化的。神王尚且孤身一人，但他却有侍从相伴，这极大的满足了刻尔的虚荣心，也让克洛诺斯心下暗怒。 但他没有办法，毕竟按照刻尔的说法，他和他的母神关系密切，新神王可不敢在这时候招惹一位原始神。 当然，其实克洛诺斯不知道的是，破坏之神也美化了自己获得永夜宁芙的过程。 在他嘴中，两位原始古神很关心他们几位神明，但实际上，暗夜双神就没和它们见过几面。 厄瑞玻斯完全不在乎本体演化的儿女，夜女士也只是看在名义上的份上，把自己用灵魂胚胎创造的宁芙送了几个给他们。 其中被夜女士赋予神性，点化为半神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完全不像刻尔说的那样，是他们母子亲近的见证。 “之前夜之母不是去找过莱恩殿下吗？”忒弥斯推测道：“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和倪克斯殿下一同创造了新生命。” “也许吧，”克洛诺斯说道：“不过既然倪克斯殿下都接受了新生命的存在，想来它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见母神，卡俄斯大地上，也该有些知道尊崇神王的生命了。” 微微皱眉，忒弥斯有些不满。莱恩在自己的界面中创造生命，克洛诺斯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它们可能有问题’？ 至少在她的印象中，莱恩好像没有主动对泰坦们做过什么。 “你不懂。”摇了摇头，克洛诺斯看了眼正义女神的脸色，最后还是没有多说。 他可没有满世界宣扬自己错误的想法。如果可能，他巴不得没人知道自己神职本源的亏空。 “就先这样吧，忒弥斯。等你完成法典的草创，我大概也已经掌控神王之位。到时候，我会以神王的名义支持你的行为。” “那再好不过了。” 点了点头，正义女神还是没有和克洛诺斯深说莱恩的事情。于她而言，立法才是当下面临的头等大事。 之前的三百年，还远不足以让她了解所有现世法则的漏洞。现在，有了【创世法典】的辅助，她就能更深入的接触现世的规则。 第9章 墨缇斯 自忒弥斯离开神山，一晃，又是五百年过去。 卡俄斯的时间就是这么不值钱，甚至在第一代人类出现后都是如此。至少要等到青铜人类的时代，众神才习惯用‘年’而非‘百年’来计算时间。 三百年前，在奥迪尔斯山上，克洛诺斯真正的成为了神王。在誓言的驱使下，他以神王的名义宣布了日月的新规，与月相关的所剩不多的概念彻底流入灵界。 不出意外，未来的月神除了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会发光的巨大天体外，她什么也掌控不了。 甚至‘月亮’发出的光，除了名字叫‘月光’以外，任何神秘学上的意义都与它无关。 关于第二个誓言，克洛诺斯也宣布了莱恩对【元素】的主权，以及编织【网】去控制它们的资格。 元素的力量因此流向灵界，但除了【火元素】，其他的元素更多只是流于表面。 虽然还没有风神，但【风】从属于【气象】。水、地、光、暗等也都有它们各自对应的神灵，只有【火】还没有。 所以不出意外，未来会有一位无法掌控火元素的火神。而且随着莱恩完全容纳【火元素】的源力，他还可以进一步触及真正的【火】，把这一无主的自然神职纳入掌中。 也许在未来，当神王长女诞生，卡俄斯依然会诞生火神，但她就只是单纯执掌物质燃烧的神灵了。从此精神的火可以伤害物质，物质的火却无法触碰精神。因此，在灵性的范围内，莱恩将【火】定义为最初的一。 除此之外，在这五百年间，卡俄斯也先后出现了很多次神诞异象。 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最初的太阳神，许珀里翁的长子赫利俄斯。 当这位新神诞生的那一天，整个世界都能看到变得耀眼了千百倍的大日。原本的【太阳】神职一分为二，大的那份回归了提坦古神的身上，小的那份则归于他的孩子。 许珀里翁依然代表太阳，但他的长子代表了太阳运行的轨迹。原本的卡俄斯世界没有日升日落，但现在，有了黄昏和黎明。 而随着神职的分割，本已接近神力等级18的许珀里翁也元气大伤，只勉强维持了强大神力的级别。但神力可以维持，神职可以切割，太阳却不能变成两个。 于是赫利俄斯才刚出生，就直接成为了没有太阳的太阳神。失去了神职对应的天体，赫利俄斯哪怕已经出生近百年，也依然保持着幼童的外貌。 空有神格等级15的【太阳】神职，他却和最开始的莱恩一样，只是个微弱神力的弱小真神。这出提坦古神的家庭戏剧，可是没少让卡俄斯的神明们看笑话。 除此之外，科俄斯与福柏的二女，流星女神阿斯忒瑞亚诞生了。卡俄斯的天空中多了个流窜不定的天体。但让科俄斯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的女儿只代表了这个天体本身。 她发的光甚至不蕴含丝毫的能量，明明她也是一种星辰。 刨去天空上的小插曲，大海上诞生的神明就显得多多了。尤其是俄刻阿诺斯，他对生育子女很感兴趣。 又是上百位神子神女诞生，大地上多出了不少了不少河流、湖泊和泉水，大洋神主的权势开始外扩。 尽管作为‘环世之河’，俄刻阿诺斯实际上执掌的是远海与洋流。但当子女越来越多，他和远古海神间也开始出现摩擦。 神的神职是无法剥夺的，但这不意味着神职近似者就不会争斗。就像大地一直在扩大一样，海洋实际上也在变大。增大的海洋可没有先天的归属，虽然之前两位海神平分了这些海域，但不代表他们一直都会这样下去。 两位海洋主宰并没有直接动手，他们的孩子间却没少发生冲突。可让大洋神主不满的是，他虽然子嗣众多，但真神却只有两位，斯提克斯还长居冥府，根本不来为自己这个父亲效命。 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和原水女神泰西斯继续孕育子女。 就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后世神话中‘智慧的墨缇斯’，如今的水文之神，诞生了。 ······ “恭喜你，我的兄弟，又是一位真神，你的神系越发壮大了。” 远海的一处宫殿内，气象之神向着他许久未见的兄长道喜。 自打忒弥斯在奥迪尔斯山上建起属于她的神殿，很快，大大小小的宫殿就遍布卡俄斯。 至少在享受这点上，卡俄斯诸神学习的还是很快的。 “你也快了，不是吗？克利俄斯，我听说你和欧律比亚走到了一起？” “算算日子，你的第一个孩子也快要诞生了吧。” 不咸不淡的笑了一下，俄刻阿诺斯显得不太热情。 一旁，克利俄斯神色有些尴尬。他很清楚，俄刻阿诺斯是在向他表达不满。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大洋神主和他的叔叔起了矛盾。尽管两人都没有直接动手，但双方已有上百年没有来往了。 在这种时候，克利俄斯选择了远古海神的小女儿，自然让他大为不满。 “我知道你和蓬托斯之间起了冲突，”克利俄斯有点无奈：“但你们完全没必要兵戎相见。” “所以你站在哪一边？”没有理会气象之神的场面话，俄刻阿诺斯毫不客气的问道。 “......我会留在奥迪尔斯山上。我不想和欧律比亚的亲人动手，但我也不会和你动手。” 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克利俄斯十分清楚，对现在还没成为强大神力的他来说，站在哪边都不是件好事。 “最好如此，我的弟弟。” 略带警告的看了克利俄斯一眼，俄刻阿诺斯转过身，看着前来参加宴会的众神，高声宣布道： “为了庆祝我的女儿，水文之神墨缇斯的诞生，让我们开始欢庆吧。”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大洋神系的朋友。” 话音落下，场上因二位泰坦伟而略显僵硬的气氛也终于变得欢快起来。众神说着祝福的话，开始享用宴会上的美酒。 这种从神山上流传出的饮品一经出现，就成为了诸神最喜爱的东西没有一场宴会能少的了它们。有谣传说，它们其实源自冥府的一位神明，但没人关心它的源头。 诸神们只在乎一点，那就是‘酒’能让他们享受，这就足够了。 宫殿前，神灵们在欢庆，但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在灵界中，一道身影消无声息的来到了大洋神殿的后方。 当灵界开始向着地上蔓延的时候，莱恩没有先选择大陆，而是选择了更偏远的海洋。 此时，他就站在第一层灵界，看着外间床榻上那幼小的婴儿，神色有些犹豫。 她就是原本司掌【谋略】【智慧】【思想】【水文】的墨缇斯，三代神王宙斯的第一任妻子，也是女神雅典娜的母亲。 但现在，她只是一个执掌【水文】的弱小婴儿。 第10章 落子 与原始神们诞下的子嗣不同，二代神明的后嗣是需要发育的。 他们不再像自己的父辈那样，出生后在短短的半天内就能成年。短则数月，长则不定，他们的成长速度是各不相同的。 同时，新神也不再具有生而强大的神力。提坦古神在诞生的时候，至少都有弱等神力的力量，但这些新神，除了极少数，大多都是从神力等级1慢慢成长起来的。 如今，莱恩眼前的墨缇斯就是如此。她初生的皮肤牛奶般光滑，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一点也不像刚出生的样子。但毫无疑问，至少要数十年时间，她才能成为一个成年的神灵。 这不仅是因为三代神明本应如此，更因为她的本源并不强大。 在她诞生的时候，【智慧】【思想】【谋略】就像曾经的【记忆】一样，自动散落在天地，留给她的，只有水文。 只是与摩涅莫绪涅不同，三代神明并非生而知之，所以她不会察觉自己本该拥有这些力量。 “墨缇斯......雅典娜......” “也许我应该带走她？” 轻声低语，莱恩并不担心会被发现。 俄刻阿诺斯和泰西斯确实很强，但只要他不出现在他们身边，对方也很难发现他。 这就是神权的绝对性，当莱恩藏身‘历史’，又有灵界做遮掩，哪怕一殿之隔，也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算了。命运虽然已经被改变，但在宙斯登位前，我还是希望这个世界‘熟悉’一点。” “而且在原本的轨迹里，这位【智慧】女神，好像也没那么聪明。” 摇了摇头，莱恩最终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以墨缇斯的潜质，如果他带回灵界，悉心培养，是足以承载一些强大神职的。 比如【知识】，它的本源每时每刻都在流向灵界。本来文字之神的存在能一定程度上隔绝莱恩对【知识】的吸纳，但很不巧，神谕石板中拥有更正统的文字源力。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多一个执掌神职的人选，不仅能加快灵界吸纳的速度，也能在未来给莱恩带来一个强大的下属。 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一个智慧女神，却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参透，这种所谓的‘智慧’又与普罗米修斯的‘先知先觉’有什么区别？ 相比之下，也许她的女儿更适合做智慧的代言。 既然做出决定，莱恩伸出手，三枚多面晶体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前。灵界对三大神职本源的吸纳才刚刚开始，但并不影响莱恩把它们对应的神职凝聚出来。 尽管它们现在还很微弱，但随着灵界将散落的本源尽数吸纳，它们也会回到应有的高度上去。 伸手一指，三枚晶体落入面前女婴的身体。同时，莱恩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大洋神主直接出现在了床榻旁边。他左右扫视，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莱恩赐下神职的那一瞬，他从‘历史’回到了现在。俄刻阿诺斯立即察觉到了异样，但他并没能追踪到莱恩的存在。 “怎么了？” 没过一会，泰西斯也出现在这里。女神之前没在神殿，但感应到丈夫瞬息间爆发的神力，她还是迅速赶回来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的错觉。” 摇了摇头，俄刻阿诺斯便准备回去。但当目光扫过女儿时，他的眼神突然顿住了。 “这是......【智慧】神职的气息？” 有些不确定，俄刻阿诺斯抱起女儿，细细感应她体内的气息。但很快，他不仅确认了自己之前的感应，还额外发现了【谋略】和【思想】。 “墨缇斯被世界赐予了其他的神职？你刚才是感应到了卡俄斯的气息吗？” 泰西斯也注意到了女儿的异常。但卡俄斯从没出现过属神以外的转赠神职现象，她本能的认为这是世界的馈赠。 “可能是吧，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大洋神主不是很确定，但他确实很惊喜。 和蓬托斯的优生优育不同，他是广撒网的代名词。在一众儿女中，只有斯提克斯有着可供她达到中等神力的神职，剩下的克吕墨涅和墨缇斯，【名望】与【水文】让她们连成为弱等神力都是难题。 但现在，有了【智慧】【谋略】与【思想】，墨缇斯注定成为一个像她长姐那样强大的存在。 至少中等神力，在遥远的未来，甚至有望强大神力，这比很多提坦古神还要强大的多。 “我的弟弟伊阿珀托斯曾向我求取妻子，虽然他没有要求，但我真神以外的女儿不足以匹配他的身份。” “我本属意在克吕墨涅和墨缇斯间选择一个，但现在看来，我不需要选了。” 俄刻阿诺斯的语气很高兴，泰西斯也点头认可。多生多育，让大洋神系遍布世界，用姻亲拉拢神灵，这本就是他们一开始就定下的计划。 后世的神话也证明了他的成功。和自己的一众兄弟不同，除了瑞亚和忒弥斯，大洋神主是唯一在宙斯时代还保有一定权势的提坦古神。 “我会和克吕墨涅说这件事的。作为名望女神，嫁给一位身份尊贵的泰坦也和她的神职很契合，她会对此满意的。” 作为俄刻阿诺斯的贤内助，泰西斯主动应下了这一差事。 “好，希望她能为我的弟弟生下一个强大的神灵。这样，将来面对我那个叔叔的时候，我们也能多一个帮手。” 冲妻子点了点头，俄刻阿诺斯起身前往了前殿。 刚刚他的突然离席一定给宾客们带来了不少猜测，但现在，他可以愉快的和他们通报这一好消息了。 从今天起，‘智慧的墨缇斯’之名必会响彻大海，再也没人能用‘只有数量，斯提克斯只是个意外’来抨击自己了。 他的身后，泰西斯又看了眼女儿，旋即也离开了这处大殿。 她之前正在巡视洋流，准备从丈夫执掌的海域中提取精粹，与神职结合，孕育一件神器。 这种原始的铸造方式虽然比较一般，比不上独眼巨人那种在锻造上有着特殊才能的存在制造的强大，但也足以作为大洋神主的象征存在了。 泰西斯要去继续为此做准备。至于女儿墨缇斯，神是不死的，她也不需要时时在旁照顾。 第11章 欲望诞生爱，爱诞生美 大洋神殿中，莱恩赐下神职，下一刻，他就借助灵界的特性离开了原处。 除了西奈亚神山，灵界的时空是越往里越混乱的。三层以上，已经属于灵界深层，在那里，很可能往前一步，就已经在现实中离开了千里之遥。 虽然目前只有前两层灵界被完整的构架出来，但这并不影响莱恩借助其他层面的特性。 于是瞬息间，他就来到了上千里外的海面。 这还是灵界在现世覆盖的范围太小。不然借助这种被莱恩命名为【灵界穿梭】的移动方式，他能在十几分钟间来往大地的两侧。 “等将来大地上诞生生灵，我的神力也积攒到16级以上，倒是可以削弱灵界表层与现世的屏障。” “到时候，天生灵感高的生命可以直接看到一层灵界，一些执念深重，或被祭祀敬重的灵体，也可以留在灵界浅层，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下去。” 心中暗暗思忖，莱恩回头看了眼大洋神宫的方向。 后世传言，宙斯的智慧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墨缇斯，而如今，墨缇斯的神职却是被莱恩下赐的。 “不过也说不准。与其说宙斯的智慧来自墨缇斯，我倒更相信他只是假借其名。” “吞了一个神就能使用她的神权，哪有这么好的事何况能把智慧女神骗到手，宙斯的花言巧语也未必就比墨缇斯的‘智慧’逊色。” 摇了摇头，莱恩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向近海的一处地方行去。 在灵界努力消化了八百年本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莱恩可没打算立刻回去。 至少，他要去那边拿点东西。 ······ “到了。” 七天后，跨过漫长的海域，莱恩来到了一处特殊的海面上。 此处没有风浪，海面死一样的宁静。但当阳光照在上面，却又有一种神圣的美感。 在不远处，一层散发着欲望与憎恨的血沫漂浮在那里。这是这片海域一切异变的源头，哪怕是蓬托斯本人，也不愿意来到这附近。 因为这是乌拉诺斯器官的掉落处，蕴含了他对提坦与蓬托斯的恨意。在未来，厄里倪厄斯和阿芙洛狄忒会先后在此诞生。 而作为四位神灵的诞生处，当神王的血液消去，这里也会成为一片神圣的海域。 “你是谁？这里是近海之主的领域，陌生的神明，报上你的名字。” 突然，伴着一阵略显怪异的语调，一个半蛇半鱼的怪物浮现出来。 她直视着不远处的莱恩，目光警惕，却没有随便动手。因为对方身上的神力气息让她知道，这至少是一位中等神力的神明。 作为蓬托斯的五位子女之一，她和她的哥哥与丈夫福耳库斯一样，都是半神半怪的生命。他们一道生育了不少海怪，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格赖埃三姐妹。 她们以老妇的形象出现，却三个人共用一个眼睛和一颗牙齿。她们分别司掌‘刻毒’‘暴戾’和‘恐怖’，但她们不是真神，只是掌握权能，拥有不死性的类神，就和那些没有神职的大洋神女一样。 “刻托，海之危险，我知道你。” 莱恩没有看她，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相比海之力量欧律比亚，海之友善涅柔斯，刻托和她的哥哥更像独眼巨人，为卡俄斯众神所不喜。 没办法，卡俄斯的神，向来是看脸的。 “但我不知道你，陌生的神明。” “这是被父神化作禁区的海域，所有神明都知道这一点。” 刻托的神色越发不善，相比正常的神明，她受到本能的影响更加剧烈。 “这不重要，”莱恩说道，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个有意思的想法。 “重要的是，你想换一副容貌吗？” “摆脱你现在的样子，或者说，至少能多一副被众神所认可的样貌。” 刻托越显狰狞的脸僵住了。 莱恩屡次的答非所问让一定程度上被兽性控制的刻托有些恼怒，她本打算遵从本能，向莱恩发起攻击，但紧随其后的话语让她立刻找回了理智。 她曾不止一次宣称自己并不在乎外表，但当诸神的宴会对她拒之门外的时候，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想法。 “我想！我是说，我该怎么做？” 声音突然柔和起来，莱恩能听得出来，虽然这种‘柔和’依然很刺耳。 没有卖关子，莱恩指了指面前的血沫。 “喝下它们，当然，只能是一小部分。” “如果你敢全部喝下，你只会作为母体，诞生四个新的神灵。但如果你只喝几口，那你也许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刻托有些踌躇。 作为‘海之危险’，她十分清楚，这里就是这片海域最‘危险’的地方，而危险的源头就是这些血液。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陌生神明的话，但她太渴望改变了。 “喝不喝由你，但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伸出手，莱恩从眼前的血液中舀了一勺，然后身形一闪，无声的消失在海面上。 此行，他正是为此而来，遇到刻托反而是个意外。 “等等——” 连忙出声，看着莱恩消失的身影，刻托想让他说的再清楚一些。 可是莱恩显然没空理她，他也只是兴致所在，随口提醒一句，权当看个乐子。 “该死！” 怒吼一声，但在心底隐隐的渴望下，刻托还是把目光放在了血沫上。良久，她狰狞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可最终，刻托对‘美’的渴望还是战胜了本能。她不再顾忌眼前血液的危险感，大口吞喝了起来。 伴随着血液入腹，她的外表确实发生改变了。某一刻，她停下了吞喝，对着海面看自己的影子。 一位黑发的美丽女神出现在那里，眼中的野性给她增添了一分魅力。但这一刻，刻托却并没有感到快乐，反而对那些真正美丽者生出了‘嫉妒’。 她知道，现在的她也是【美神】了。只不过她是‘装扮的美’，是‘虚假伪装的美丽’。 同时，她也在神职的影响下明白，真正象征【爱与美】的神灵会在未来降生于这些血沫中，而自己的‘装扮’在对方面前毫无意义，只能成为衬托鲜花的绿叶。 “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总有一天，我会成为真正的【美】。” “如果不能，那就让她们都去死好了，只要没有比我更美丽的人，那我就依然是美的代名。” 声音不再嘶哑，但悦耳的语调却说着残忍的话。刻托望着海面上的血沫，在心中暗暗发誓。 那个未来的爱与美之神，就是她命中注定的敌人。 凝视良久，当太阳落山，刻托还是离开了这里。依照记忆中的时间，她向着一位神灵的宫殿赶去，那里好像正在召开一场聚会。 未来的事还很遥远，现在，她也要体会一下，其他神灵享受宴会的感觉。 这一次，她不会再被拒绝了。 第12章 众神荟萃 随手点化了一个另类的美神，莱恩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刻托在后世其实没什么存在感，只有她的怪物儿女们在人类的史诗中出现过，然后用来彰显半神‘英雄’们的丰功伟绩。 同为怪物，与万妖之王提丰相比，她甚至比不过提丰的一众子嗣。 不过现在，作为神灵的刻托，也许会在卡俄斯的历史上留下些新的痕迹也说不定。 ······ 自墨缇斯诞生，刻托重获新生，又是七百年过去。 世界从不会围着一个人转动。尽管莱恩七百年来深居简出，但丝毫不影响卡俄斯的世界越发繁荣。 回到灵界一百年后，卡俄斯的天空上，黯淡了九百年的夜空再次挂上一轮明月。那是许珀里翁与忒亚的女儿，月亮女神塞勒涅。 这位本应在原本轨迹中强大的女神却分外弱小，因为失去了所有与【月】相关的概念，她的极限也就是弱等神力，这还要感谢月亮是夜空最大的发光天体。 这件事令许珀里翁大为恼火，他压制自己的儿子，是因为太阳无法两分，但作为女儿的塞勒涅本应成为他统治星空的最好帮手，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为此，许珀里翁犹豫了很久，但他最终还是来到了冥界。毕竟在他看来，只要不向莱恩寻求预言，让自己被命运网住，那所谓灵性之神也没什么可怕的。 曾经退走的暗夜双神，多半也是犯了两代神王的错误，因为预言而自缚手脚。 因此，许珀里翁在冥界四处搜寻。他试图把莱恩找到，让他归还【月】的概念。太阳神不愿意为了一个关系一般的妹妹自找麻烦，但有望强大神力的女儿就不同了。 可面对许珀里翁的举动，莱恩根本懒得理会，于是太阳神在找了好几年后，只能愤怒的在冥月周围释放力量，却根本触碰不到近在眼前的光体。 无功而返的许珀里翁又找上了克洛诺斯。他以为莱恩是依靠神王的令喻才能夺走塞勒涅的力量，只要克洛诺斯取消这一命令，月的概念就会回到它本来的主人身上。 但克洛诺斯果断拒绝了对方。不说之前关于‘月’的归属是他对世界立下的誓言，就算不是，他也不会给这个向来不和的兄弟好脸色看。 何况别人不知道，克洛诺斯可清楚的很。参考他自己的时空本源就知道，【月】的概念在汇聚过去之前，可能确实是因为神王的权柄才被莱恩掌控；但过去之后，怕就是有去无回了。 所以为了掩盖自己本源亏损的真相，克洛诺斯更不可能答应这一无礼的要求。 连番遭据的许珀里翁勃然大怒，但感受着神王越发强大的气息，他又有些无可奈何。最后，他只好回到天空，对着周围发泄自己的怒火。 于是在那段时间里，天上的太阳肆意的释放自己的力量，整个世界的温度都随之上升。好在此时的大地上基本都是神灵，所以也没造成什么灾难。不过因为此事，卡俄斯第三代神明也因此了解到，在冥界中，还有一位掌控冥月与灵性的古神，只是很少出来走动。 又过了一些年，阿斯特赖俄斯和厄俄斯先后诞生了。前者是气象之神和海之力量欧律比亚之子，群星之神。后者是许珀里翁的二女儿，黎明女神。 而与神话中记载的不同，这次没有什么强暴的戏码。或者说，莱恩本来也没觉得这段神话有多少真实性。传言厄俄斯被爱与美的女神诅咒只能爱上凡人，但看她后来的举动，也不像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女神。 所以仅仅百余年后，这两位新神就自发的走到了一起。他们生下了四大风神以及众多星神，其中星神多为没有神职的类神。 星神中只有一个例外，她是艾斯特莱雅，正义之星，纯洁女神。虽然力量不强，但作为货真价实的真神，她被一众星神视为领袖。 风神阿涅弥伊们则强大的多，他们从自己的叔父气象之神那里撕裂了部分神职，分别代表四个方向的风。 他们是北风神玻瑞阿斯、南风神诺托斯、东风神欧洛斯和西风神仄费罗斯。随着他们的诞生，卡俄斯的气流多变起来。 与此同时，在大地上，在海洋中，梣树三女神与复仇三女神先后诞生了。 他们是乌拉诺斯留下的神血所化，前者被称作墨利阿得斯，后者被称作厄里倪厄斯。 也许是因为海之危险刻托曾饮过复仇三女神诞生前的神血，所以她们将刻托视为长姐，和她一起留在了大洋中。 而三位白蜡树女神则来到奥迪尔斯山拜见神王，被已经成为神后的瑞亚带在身边。 另一边，神山上的伊阿珀托斯也有了自己的神子。他和大洋神主的女儿，自己的侄女克吕墨涅先后生下三位神明，他们都在后世鼎鼎大名。 最初的力量之神，后来的撑天者阿特拉斯。青铜人类的造主，先觉的盗火者普罗米修斯，以及后觉的愚钝者厄庇墨透斯。 与两位哥哥的弱小不同，阿特拉斯自诞生那天就展现了非凡的神力，拥有着成为强大神力的潜能。 为此，大洋神主亲自来恭贺了自己侄子/外孙的诞生，并祝福他永不被海洋所侵犯。 当然，在自己的兄弟们都努力的时候，爱好生育的俄刻阿诺斯自己也没闲着。 七百年来，数千子女先后诞生在卡俄斯世界，河流与湖泊开始遍布大地。 其中大多是地域神，但依然有几位真神。她们分别是水草牧场的欧律诺墨、沸水女神珀耳塞伊斯、远见女神普罗诺亚、柔和女神多丽丝、治愈女神菲吕拉。 因为儿女的增多，蓬托斯与俄刻阿诺斯的矛盾越发激烈了。他们的子女在大海上爆发过几次战斗，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结果。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果不是顾虑神山上的神王，也许这两位海神间早就爆发了战争。 除此之外，在众多神灵降生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让众神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大概是克洛诺斯登位一千年，大地上的不少山神河神都注意到，一道翠绿色的光从地下飞出，向着东海旁地母的居所而去。 在那之后，卡俄斯大地莫名震动了三年。那是地母的愤怒，但却没有任何后续的结果。 后来，神王克洛诺斯前来拜访地母，借取【生命宝瓶】，但却无功而返。直到正义女神、神后瑞亚和他一道上门求取，他们才获得了想要的。 但让三位提坦神明失望的是，作为卡俄斯生命的源头，【生命宝瓶】确实能创造生灵，但它们却无一具有意识。 无奈之下，忒弥斯只好先放弃创造生命的想法，继续自己的准备。 于是数百年过去，前后历经一千五百年的筹备宣告结束。就在这一天，公正与律法之神终于站在奥迪尔斯山上，开始为现世立法。 第13章 立法 “准备好了吗？” 神山之巅，一片宫殿群前，克洛诺斯询问道。 虽然‘立法’不是由他主导，但作为神王，世界的奖励也会有他一份。 “当然，那你的谕令呢？” 一千二百年的时光并未在忒弥斯的身上留下痕迹。相反，多年的奔波让她的眼神更加沉稳和锐利。她望向克洛诺斯，向他索要立法的最后一件所需之物。 “用这个吧，神王权杖。” “我那主宰外海的兄弟可是威势滔天，除了乌瑞亚的山神一系和天上的星神一系，他一人的后代就比整个卡俄斯的神灵还要多了。” 克洛诺斯声音平淡，在说起俄刻阿诺斯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 他那位曾经的长兄用海之精粹与神职本源融合，为自己锻造了一柄海王权杖，以此号令大海。于是克洛诺斯也有样学样，铸造了一柄属于他的神王权杖。 但是海王权杖一出，数千大洋一系的神灵唯命是从。而克洛诺斯的神王谕令，到现在都没什么人在意。 令不出神山，这就是现在的克洛诺斯。哪怕是大地，也早已被众多河神、湖神、山神占据。在他们眼中，神王究竟排在第几，基本是不用明说的事实。 “跟在别人的后面可不是什么好事，克洛诺斯。诸神会记住第一个，但少有人知道第二个。” 接过镶嵌了三色宝玉的权杖，忒弥斯提醒了自己的弟弟一句。 这是她从莱安娜口中听来的句子，正义女神感觉很有道理。 上千年来，她没少前往灵界做客，然后在奥迪尔斯山上把学到的东西一一复刻。她并非不告而取，因为莱恩对此乐见其成。忒弥斯的行为不仅无损他的利益，反而加快了他对卡俄斯相关源力的吸纳速度。 “或许吧。但最强的那个，也是第一个，不是吗？” 克洛诺斯的声音比数百年前自信了不少，或者说，日渐增长的神王权位给了他这个自信，他已经打算开始做些什么了。 神王在权杖上镶嵌了三颗宝石，就是期望有朝一日，他能以此号令天空、大地与海洋。到了那一天，也许他就有信心对抗天父遗留的诅咒，甚至是不可言说的命运。 然而与克洛诺斯不同，面对神王的回应，忒弥斯虽然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太看好自己的弟弟。 除非他能拥有媲美原始神的力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众神之王，不然‘最强的那个’不过是空谈罢了。 但偏偏单靠神职，克洛诺斯完全做不到这一点。【天空】有着伟大神力的潜质，因为天父就是天空的化身。但克洛诺斯，哪怕忒弥斯并不知道他本源缺失的事情，原本的他也只占了现世三成多的时空本源罢了。 成为真正的神王，要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想要拥有强大的力量，克洛诺斯却只能依赖神王权位，这根本就是个死循环。 在后世，宙斯用信仰成功破局，但此时的二代神王，却没有那个条件。 “我要开始了。” 轻声开口，忒弥斯不再耽搁。万事具备，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旁的克洛诺斯闻言，连忙闪身避开。当立法开始的时候，整个现世的规则都会在此汇集，除了立法者本人，哪怕是原始神也不敢在此时正面接触这无尽的秩序链条。 毕竟所谓‘现世’，其实就是诸神眼中的卡俄斯意识。包括神诞时的法则异象，也只在现世发生，并不波及其他地方。真正完整的卡俄斯包括了世界的一切，但诸神接触到的却只是祂偏秩序的一面。这部分包含了大部分的天空，所有大地，大部分的海洋和冥土核心。 而现世以外，就是永夜之地，无光之域，无底深渊，星空与大海的边缘，以及冥土的一些险地。 在那里，是卡俄斯偏混乱的部分做主导，诸神的力量在那里甚至会被削弱，只有触及伟大神力的存在才能不被其影响。 见克洛诺斯退开，忒弥斯抿了抿唇。她上前一步，站在神山的最高处。 下一刻，正义女神紧握神王权杖，身上浩瀚的神力开始涌动。那不止是她中等神力的力量，也包括了权杖临时赋予她的部分神王权柄。 在神力与神权的双重作用下，冥冥之中，卡俄斯本能的一部分，现世的法则开始在【律法】神职的引导下，向女神张开大门。 瞬间，忒弥斯仿佛看到了淤积在秩序链条间的混乱源力。那是创世之初的遗留，在现世以外的部分，它们并不罕见。但在以秩序为主导的地方，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让法则的流动都显得艰涩许多。 于是忒弥斯抬起右手。无声无息间，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黄铜色古书翻开扉页。原本铭刻了历法与灵界秩序的书目上，新的字迹开始浮现。 作为约定的一部分，她是使用灵文来书写的，于是最初的灵文中与【律法】相连的部分得到了增强。 身体中的神力越发鼎沸。伴随【创世法典】上字迹的浮现，一道道法则链条自虚空中显化，争先恐后的向着神器涌去。在这一过程中，不仅法则之链本身似乎被‘纯化’了，更有一丝丝无形的力量浮现，于悄无声息间被注入法典之中，缓慢增强着它的力量。 这种无形之力本质极高，每多一丝，神器的气息就越发强大、圆满一分。忒弥斯知道，这是卡俄斯自混沌转化而来的无属性源力。除了作为媒介的法典，这种源力同样源源不断的灌注到她的身上，化作【律法】神职的一部分。 尽管忒弥斯的神力没有增强，但她的上限已经打开了。通向强大神力的道路，已经被她铺平。 于是在克洛诺斯的注视下，在灵界之主隐秘的观望下，律法女神高举【法典】，向世界的法则宣告： “我，卡俄斯天授的律法之主，生而伟大的泰坦古神，神王权杖的执掌者，【创世法典】的书写者。” “以秩序的名义，我在此地，为现世立约。” “......” “......” ······ 于此同时，当忒弥斯高举【法典】的那一刻，无形的波动传荡出去。整个卡俄斯世界，所有中等神力以上的神灵都看向了奥迪尔斯山的方向。 在那里，卡俄斯现世的法则，正在被人改写。 第14章 汇聚 与微弱神力和弱等神力不同，从中等神力开始，神灵就可以初步接触世界的源海了。 神职是源力的外显，除了世界本身和伟大神力，没有智慧存在能随便接触源力本身，因为这种构成世界本质的力量，只会让他们的思维渐渐与之同化。 用莱恩前世的话说，就是‘化道’。所以卡俄斯制造了神职，莱恩创造了由源力凝聚的多面晶体，只有隔了一层，诸神才能自如的行驶自己的权柄。 不过就像一根针掉进海水里，尽管水无法阻挡它，但它也很难对水本身造成伤害一样。当神力步入中等神力以后，诸神就不再对源力畏之如虎，而是能一定程度的感知它的律动，甚至借此加深自己对对应本源的理解。 而正是这种感应能力，让他们能隐约感应到，此刻，在奥迪尔斯山上，现世的法则正在汇聚，有神灵正在影响规则的排布。 忒弥斯行走大地上千年，不止一位神曾目睹过她的身影，对这位女神的所做所为，诸神早有所知。但是在他们眼中，一个中等神力的存在，居然妄图修改法则，这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如今源海中传来的震荡，让他们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也许这位并不出名的泰坦古神并非狂妄自大，而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办法。而无论忒弥斯用了什么手段，诸神都很清楚，随着现世法则的完整，作为第一推动者与执行人，她律法的神职必然会得到提升。 强大神力，这是毫无疑问的。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众神都只能接受，又一位能影响现世走向的神明，即将诞生了。 “是忒弥斯，她上次就说过要为现世立法。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大海上，原水女神站在自己的丈夫身侧，十分肯定的说道。 “为现世立法......如果她能成功，之后至少也能成为神力等级18以上的存在。” “看来我们一代泰坦中又要出一位强者了。” 闻言，俄刻阿诺斯点了点头。对于自己这位妹妹的晋升，大洋神主还是乐见其成的。忒弥斯的神职就注定了对方不会插手他和蓬托斯的战争，毕竟同为海神，他们的纷争天经地义。 “出发吧，我们一同去给她道贺。” 看了一会，俄刻阿诺斯收回目光。为现世立法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在完成前，足够他赶到奥迪尔斯山了。 “我已经有很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现在的神山，和原来有多大变化。” ······ 冥土中，天光之神埃忒尔的身边，他的弟弟妹妹们围拢在他周围。 与大地上的众神不同，冥界的神灵稀少且弱小，除了白昼女神的神职比较强大外，也只有破坏之神和厄命之神有机会在未来步入中等神力。 在外人眼里，尽管实力不强，但背靠两位创世古神，诸神都默认了他们特殊的地位。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位原始神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甚至就连永夜之地与无光之域，也都对他们敬而远之。 不是进不去，而是和其他神一样，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进去后还能不能再出来。 “刻尔，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到处招惹麻烦。” “上次你去神山，克洛诺斯看在母亲的份上没有与你计较，但这不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没有什么秘密能永远隐瞒下去，他们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到了那个时候，谁也不清楚，他会不会用我们来建立神王的威信。毕竟相比他的泰坦兄弟，可没人会为了我们出头。” 看着自己的弟弟，哪怕明知道刻尔多少受到了神职的影响，但埃忒尔还是有些怒其不争。 “是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就让他来找我吧。想来你会没事的，毕竟你不正要去向他表忠心吗？” 冷笑一声，刻尔并不领情。 作为创世古神的后裔，哪怕自己名义上的父母都不承认他的存在，但他依然认为自己是与泰坦古神们相当的存在。 事实上，像他这样的神在卡俄斯并不少见。神灵们永生不死，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有多聪明。 “你——” 一旁，埃忒尔手指着自己的弟弟，但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现在，他彻底明白了赫墨拉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因为就像她说的那样，他们双方是不同的。 天光与白昼，神职本身就决定了，他们两个与其他六位神明的格格不入。 “我会前往神山，向律法之主表示祝贺。至于你们，不想去就留在这吧。” 摇了摇头，埃忒尔甩袖离去。 他是该考虑一下妹妹的想法了。也许相比冥土，星空才是他们应该待的地方。 ······ “我们也要过去吗，父亲？” 埃忒尔正心念的天空上，月亮女神塞勒涅望着许珀里翁。尽管已经出世数百年，但她现在还是一个微弱神力。 如同所有神灵一样，她拥有着后世凡人很难企及的样貌。而且这个时代的诸神还不像后世，她这种弱小但美丽的神灵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 相反，有很多神灵曾向塞勒涅表达情感，但她没有答应任何一个。 “当然，塞勒涅。莱恩无耻的窃夺了月的概念，让你如此弱小。但当我试图在冥界造出一个【冥日】时，却没有一次成功过。”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作为公正与律法之神，你的姑姑会为你做主的。” 塞勒涅有些沉默，对于那位长居冥土的神灵，她从父亲口中听到很多次了。 他对【月】概念的夺取源自与地母和泰坦们的约定，她不认为自己的姑姑会为了父亲违背自己的神职。只是想起自己的力量，她还是听之任之。 现在的太阳神一家可与原本不同。长子和长女都是微弱神力，反而原本弱势的黎明女神比她的兄姐要强些。 赫利俄斯弱小，至少是因为没机会运转太阳，增强神力，但他的神职还是强大的。而塞勒涅，她可不想永远的弱下去。 ‘也许我可以找个强者依附，如果不是父亲与神王有矛盾，也许他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心中默默的想着，塞勒涅和自己的父亲一道，向着大地的中央飞去。 ······ 与此同时，类似的场景在很多地方上演。 神灵的神力等级越高，一级间差距就越大。一位有望18、9级的强大神力，哪怕在后世都是卡俄斯举足轻重的存在。 无论出于什么想法，无论关系是否友善，众神都纷纷离开自己的神宫，向着奥迪尔斯山飞去。 于是就在这一天，克洛诺斯自己订立的神王历一千五百年，诸神汇聚一堂。 第15章 混乱源力 奥迪尔斯山巅。 日月在天空中交替，源海的震荡越来越密集。随着时间的流逝，神山周围的神灵也渐渐增多。 围绕着神山，诸神间的站位泾渭分明。大洋神系，远古海神一系，山神一系，星神一系，他们分列四方，互不相接。至于其他的神明，则零零散散的站在他们中间，也算缓和了神系间的凝重气氛。 四大神系中，星神一系与世无争，他们位居天空，奉太阳神为主，与其他神系没有矛盾。唯一有可能发生冲突的天体之神科俄斯，他只有两位儿女，星神们也对其礼遇有加。 但剩下的三个神系就不同了。隐隐间，山神和远古海神站在一起，共同对抗着大洋一系的众神。 两位海神的冲突由来已久，而在大地上，因为河神、湖神、泉神的增多，俄刻阿诺斯与山神间的矛盾也密集起来。于是乌瑞亚和蓬托斯这两位兄弟也就联起手，一同面对侄子越发壮大的神系。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有两个强大神力，俄刻阿诺斯却一直没对自己的叔叔真正动手。这不仅仅是顾虑地母的态度，更多的是则因为乌瑞亚的存在。 当然，还有神山上的克洛诺斯。谁都知道，虽然神王被迫接受了诸神各自为政的现状，但他不会一直接受下去。 如果诸神开战，让他抓住这个机会，那他就一定会做点什么。 对此，几位神系的主神都心知肚明。 就在众神略显紧张的气氛中，三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法典的完善逐渐步入尾声，在律法女神的身周，法则链条肉眼可见般汇聚，与那气息越发深邃的【创世法典】紧密相接。 以指尖作笔触，以源力作墨水，在卡俄斯众神的注视下，忒弥斯恣意的书写着自己千年来的成果。某一刻，当她写下最后一个字符，时空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神山周遭立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只有法则链条的拉动声依然如故。 在这种特殊的氛围下，忒弥斯并没有收到影响。法条已经书写完毕，还剩下最后一步。她将手按在黄铜书的书页上，这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一人高的神器跟着闪动起来，似是在回应律法女神的意志。 忒弥斯能够感受到，这一刻，她与源海无限接近。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被世界聆听。 “仅以至高的秩序法则之名，在卡俄斯的见证下，我在此与世界缔约。” “凡生百日，立成条律；此刻生效，万世皆然。” 声音出口很轻，但当它真正传开的时候，卡俄斯的现世似乎也随之震动。旋即，忒弥斯周遭的秩序链条开始有序的鸣动，一道道由浅至深的灰色雾气自法则中析出。雾气聚散无常，最终形成蛇形，它们游走在【创世法典】的周边，对着它嘶鸣嚎叫。 众神不禁心中禀然。那就是现世残存的混乱源力，自创世之初遗留下的毒瘤。 它们是孕育塔尔塔罗斯的胎盘，也是现世之外，那些让诸神止步之地的核心。遗落在此的混乱源力只有不到最开始的一两成，但也足以让任何一位神灵为之忌惮。 混乱天生敌视秩序，所以它们围绕着【创世法典】。但力量上的差距，又让它们本能的止步不前。 毕竟三位一体的完整神器是真正与伟大神力等格的造物，哪怕尚未完善，也不是这些残存的混乱源力可以对抗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的‘雾蛇’也渐渐增多。当最后一点零星的灰雾溢出，法则链条随之恢复平静。没有天花乱坠，更没有‘砰’的一下力量大涨，但大家都知道，‘立法’已经成功了。 忒弥斯的神职本源和克洛诺斯的神王权位一样，都在过去的百日内逐步提升。众神都能感受到，尽管神力没有增进，但正义女神已经打开了通往强大神力的门槛。 剩下的，就只是时间的积累罢了。 “恭喜，我的妹妹，众神都该铭记你的壮举。” 神山周围，俄刻阿诺斯率先出声道贺。尽管碍于那些游走不定的雾蛇，他没敢靠近神山，但他洪亮的声音还是远远传了过去。 “恭喜，忒弥斯殿下。” “恭喜，能见证您的伟业，是我的荣幸。” “恭喜，您今日的事迹必将在卡俄斯永远流传。” “......” 大洋神主的声音似乎提醒了在场的众神，庆贺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神山之巅，忒弥斯尽管十分疲惫，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和诸神寒暄起来。千年的努力一朝功成，感受着神职本源的增加，哪怕是素来看不惯的几位冥界神灵，忒弥斯也给了个笑脸。 【欺骗】【婬欲】等神职天生和【律法】犯冲，但既然他们被天光之神和白昼女神带来，正义女士也就勉强接受他们不情不愿的道贺。 只是在她印象中，冥界的神灵应该不止五位，也不知道剩下的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诸神的道贺声不停响起，但忒弥斯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尴尬的处境。立法结束，众神本应来到神山上，但碍于此地混乱源力的存在，包括克洛诺斯在内，他们都只能远远的站在一旁，丝毫不敢靠近。 对此，忒弥斯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她用眼神示意克洛诺斯，准备先请众神前往奥迪尔斯山后方的神宫，在那里，庆功宴早已备好。 “恭喜，忒弥斯女士。” 正准备开口，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正义女神有些惊喜的转过身，她原以为对方会等诸神散去才会前来。 目光所及之处，空间波动传来，一身黑衣的年轻神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前，好像混乱源力对他毫无威胁。 远处的几个强大神力皱了皱眉，以他们的力量，也只是提前了一会察觉到来者。这种程度的时空之力，他们还只在克洛诺斯身上见过。 “应该说‘同喜’，莱恩殿下。” 微微一笑，女神松了口气，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创世法典】。 “逾期二百年，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还有这些混乱源力，要是你再不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们了。” 闻言，周围不少没见过莱恩的神灵都有些好奇他的身份，又和律法女神的神器又有什么关系。 少数认得莱恩的存在也感到不解。混乱源力，对诞生于现世的诸神而言，根本就是一剂毒药。 没有理会一旁的众神，莱恩冲忒弥斯点了点头。他伸手一招，【创世法典】当即缩小，化作正常书本大小落入他的掌中。 手指在书脊一敲，一张书页就从神器上落下。页面上一道金光闪过，周围的雾蛇顿时如同长鲸吸水般流入其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显然，在神器真正的主人手中，它展现出了在【秩序】领域更强大的威能。 “你要留下来参加我的庆功宴吗？” “不了，我只是来取走这些你处理不了的东西。对【混乱】源力，我可是期待已久了。” 摇了摇头，莱恩拒绝了忒弥斯的邀请。 他对参加这个时代的宴会可没有什么兴趣。 东西到手，莱恩就准备告别。但下一刻，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瞬间传来，令周遭的空间都凝固起来。 这种程度的禁锢其实对他影响并不大，只要多用几分力，莱恩就能轻松打破。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微微转身，看向了力量的源头。 不出所料，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太阳神一家站在那里。为首之人，正是太阳之主，许珀里翁。 第16章 评判 随着太阳神毫不掩饰的神力波动，神山内外，原本热闹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原本正准备上前的神灵也都止住了脚步，虽然‘雾蛇’被清除了，但面前明显的冲突他们同样不愿掺和。 太阳神的性格与野心众所周知，他也从不是个善于交际的神。除了他的妻子忒亚，哪怕是他的儿女，都对他畏大于敬，诸神自然为他说话。 至于莱恩就更不用说了，在场认识他的神灵中，除了忒弥斯以外，大多数都乐于见到有人对他动手。 这位疑似比原始神更古老的神明从未真正出手过，尽管命运也让诸神畏惧，但总归没有力量直观。 如今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试探下莱恩的实力，哪怕是古老的山神乌瑞亚，都不由起了看好戏的想法。 “有事？” 在众神的注视下，面对许珀里翁隐隐传来的神力压迫，莱恩不紧不慢的问道。 平淡的语气，毫无波澜的表情，莱恩的态度表露无疑。 他完全没把太阳神放在眼里，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莱恩。我曾去冥土找过你，但你连见都不敢见我一面。” 双目微眯，对于莱恩的漠视，许珀里翁回以更强烈的神力压迫。 光和热在莱恩的身周涌现出来，向着他直扑而去。但很快他就就发现，尽管自己的神力不断涌去，但它们都在莱恩的衣摆边缘消失不见了。 不，不是消失，许珀里翁能能感觉到，大日的力量还在那里，还在持续向前。只是短短一指宽的距离，却好像被拉长了千万倍，无论自己的力量如何接近，都总是距离对方‘差一点’。 面对这样的情况，太阳神用余光扫视了一眼旁观的神王。这种手段很像是空间权柄的应用，但他印象中，克洛诺斯才是时空之神。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当双方的力量交接，莱恩中等神力的力量被他感知的十分明显。有些威胁，但也仅止于此，这让许珀里翁的决心更坚定了些许。 “莱恩，你应该很清楚我的目的吧。上千年前，你用话术迷惑了神王，索取了三个条件，从而无耻的窃夺了【月】的概念。今天，我就是为了纠正这个错误而来。” 在众神面前，许珀里翁多少还是要讲些‘道理’的。虽然真正经历过那段岁月的泰坦古神都知道，当时的他可是赞成的一方。 太阳神很乐意【冥日】能拓宽自己的权柄，而尚未获得自由的他也不知道未来的月亮会成为自己的女儿。但很显然，冥日迟迟没有出现，塞勒涅又跟着诞生，许珀里翁的想法也跟着改变了。 另一边，面对太阳神的质问，莱恩不为所动。自上次对方前往冥土，他就多少预料到了会有今天。 对方想要他手里的【月】，他又何尝不想要一个用来威慑众神的‘鸡’呢？ 如果是其他泰坦，在神力等级的差距下，莱恩还真未必有什么好办法，但许珀里翁选在此时此地发难，只能说是他亲手为自己埋下祸根。 感受着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现世法则，莱恩没有回话，反而转头看向克洛诺斯。 “这是你的意思？” 一旁的神王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果断否认道： “不，此事与我无关。神王的承诺，从不打折扣。” 尽管他很想说‘是’，然后和许珀里翁一起把莱恩拿下，看看能不能要回自己的时空本源。但思前想后，克洛诺斯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今有许珀里翁主动跳出来，他完全可以视后续的情况而定。如果莱恩没他想的那么可怕，相信自己的神后一定会‘违背’神王的命令，‘主动’做点让克洛诺斯感到遗憾的事情的。 但如果莱恩解决了太阳神带来的问题那他也绝不会妄动。 “莱恩！” 低喝一声，一旁被莱恩无视的太阳神再度怒气上涌。 他想过对方的很多反应，比如拒绝交出【月】的概念，用某种方式直接离去；又比如向众神讲述曾经的约定和预言，抨击他的反复无常，但许珀里翁唯独没有想到，对方根本无视了他的存在。 他想要直接动手了，但之前无功而返的试探，还是让太阳神勉强找回了些理智。 他冷静下来，扭头看了一眼气象之神克利俄斯。结果让他松了口气，这位‘亲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曾经因为‘历法’的缘故，克利俄斯多少也对莱恩心怀不满。让他主动挑事不至于，但打打助攻还是敢的。 “正义女神，我的妹妹忒弥斯，这个贪婪的神灵先是窃取了摩涅莫绪涅的【记忆】，又阴谋夺取了我女儿的【月亮】，我希望你能做出公正的判决，让他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有了一个帮手，许珀里翁还嫌不够，他试图让忒弥斯也站在他这边。但显然，结果和他想的并不一样。 神与神职是相互影响的，至少卡俄斯的本土神灵是这样。除了曾经的天父，还没人能让公正与律法之主违背自己的本能。 更何况，哪怕是从个人情感上讲，出借神器的友人和千年不见一面的太阳神，忒弥斯犹豫都不会犹豫一下。 “灵性之神先于我们诞生，【记忆】的归属是卡俄斯的决定。至于【月亮】，那是母神和我们一同见证的约定。” 摇了摇头，忒弥斯丝毫没有为兄弟徇私的想法。 她扭头看了眼莱恩。如果对方需要她的帮助，她也不介意站在‘正义’的一边。 神力尚未突破的她或许不是太阳神的对手，但拦下忒亚还是有把握的。 “约定？不过是他用预言威胁我们罢了！” 冷笑一声，许珀里翁好像已经忘记了天父还在的时候，自己是多么的卑微狼狈。作为星神一系的首领，他早就已经没了过去的谨小慎微。 “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我的妹妹，那你也最好不要阻止我。” “就算神职已经获得提升，但现在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而你，莱恩，”许珀里翁冷笑着看过去，他不打算再忍耐了。 “在众神面前，我会告诉你，力量远比言语更有效果！” 下一刻，天空变亮了。 第17章 【创世法典】的威力 话音落下，许珀里翁不在犹豫。浩瀚的神力从他身上涌现，与星空中的天体遥相呼应。 既然做出决定，他也不打算在试探了。天空中的大日瞬间爆发了千百倍的热量，卡俄斯所有具有智慧的生灵都能看到，原本悬挂在中天上的太阳，开始偏离原本的位置，由慢至快的向着大地垂落。 作为最初的太阳神，强大神力的泰坦神明，许珀里翁并不需要什么【太阳神车】来驱使这一天体。或者说，借助外物来驾驭自己神职的象征，本身就是实力不足的一种体现。 与此同时，泰坦古神忒亚和克利俄斯也暗运权柄。尽管没有直接出手，但【光明】与【太阳】太契合了，【气象】也能增幅大日的威力。太阳的光芒千万倍的炽烈起来，它顺着神力的牵引，向着莱恩直直撞去。 一击之威，在三位泰坦的合力下，许珀里翁的力量上升了不止一层。哪怕是在场的几位强大神力，也不由露出了凝重之色。 虽然因为长子的诞生，许珀里翁的神力跌落回了强大神力的门槛，但这牵引大日的攻击，足以让此地任何一位神灵退避三舍。 “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看着神山上的莱恩，许珀里翁终于笑了起来： “等太阳落下，你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眉毛一挑，莱恩不得不承认，忒亚和太阳神确实是天生一对。两人合力下，已经隐隐达到了神力等级19的水平。如果不是许珀里翁自掘坟墓，莱恩还真的不敢留在原地。 当然，接不下，不代表避不开。大日隐隐锁定了这片空间，但它终究没有时空的权柄。只要绕行历史，穿梭时空，莱恩随时都能从容退去。 不过相比躲避，他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没什么是绝对的，许珀里翁。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乌拉诺斯如是，你也不例外。” “历史的教训就摆在眼前，你却从来没有学到半点东西。” 微微摇头，莱恩平静的做出回应。下一刻，他周身的光阴瞬间被扭曲了，在权柄的作用下，一秒被拉伸成了一刻有余。 这只是时间之力的基本应用，有了充足的时间，他缓缓抬手，【创世法典】在半空中自行浮空翻页。转眼间，不知多少张写满灵文的纸页翻过，最终，它停在了记述天体运行规则的那部分。 万物有其秩序，就连神王如果滥用权柄，都会受到世界的惩罚，何况是一个太阳神。 而执掌【创世法典】，莱恩能让这种惩戒更具体，更严厉，更高效的完成。 大日坠凡，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许珀里翁控制得当，不要让它真的撞上大地，那他需要承受的反噬几近于无。但太阳神压制他的长子数百年，让本该东升西落的天体一直悬在空中，这才是他对秩序最大的违背。 而在这刚刚完成‘立法’的神山上，残余的现世法则更是会增幅【创世法典】的威力，让背离秩序者受到加倍的惩罚。 “日月运转有其规章，依‘法典’所述，各行其道。” 话音落下，莱恩的神力流入手中的书册，被这件已经接近【创世神器】的强大造物吸收。下一刻，虚空中传来一阵锁链晃动的脆响，原本正向着莱恩撞来的太阳速度骤然一减，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气势。 作为太阳神的许珀里翁同样发现，随着太阳偏移原本的轨道越多，就有一股越强的力量阻止它的移动。 虽然大日依然在向莱恩接近，但这一击的威力已经被削减大半。 “哼，小把戏罢了。” 冷哼一声，许珀里翁看了眼身旁的光明之母。忒亚见此心领神会，两人同时开始催动神力，太阳下落的速度再次加快。 如果莱恩同样是一位强大神力，或手执完整的【创世神器】，许珀里翁绝对掉头就走。但现在，哪怕要用近半的力量对抗法则之链，他依然有足够的自信。 然而，直到此刻，他都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违规者有罪。有罪者，当受惩戒。” 伴着莱恩的第二道宣判，许珀里翁先是不以为意，旋即脸色猛然一变。 他本已经做好了再次硬抗秩序之力的准备，但就在刚刚，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对太阳的掌控竟然在下降。 除了卡俄斯，没人能动摇神的权柄，许珀里翁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但紧接着，他就恍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是赫利俄斯？你对他做了什么？” 惊呼出声，许珀里翁明白了过来，不是卡俄斯在削减他的神权，而是太阳本就存在问题。 自赫利俄斯诞生，太阳就有了两位主人，一个象征它的存在，另一个象征它的运转。但因为对长子的压迫，自诞生那天起，太阳就没有真正的运行过了。 毫无疑问，这是对现世秩序的违背。但在正常情况下，作为最初的太阳，短短数百年的时间远不足以让许珀里翁为此付出代价，但在【创世法典】的作用下，秩序的反馈被放大了。 许珀里翁对太阳的掌控权开始流向自己的孩子，尽管这种转移是可逆的，但他还是被迫停止了太阳的下落。 他可以继续攻击，但只要他对赫利俄斯有足够的信任。但显而易见，这对太阳神父子间可谈不上信任。 虽然平日里，赫利俄斯一向对他言听计从，但想想自己就知道，许珀里翁根本不信这个。 对亲自上演过‘父慈子孝’的太阳神而言，女儿也就罢了，毕竟没有神职上的冲突。但儿子赫利俄斯，他可是早有防备。 “好，很好，忒弥斯，这就是你的公正吗？” 自知今天只能无功而返，许珀里翁对一旁的妹妹怒视一眼。 自神谕石板被重塑，和原本完全就是两个样。哪怕是神山上的几位曾见过神谕的古神，都没认出【创世法典】就是曾经的那块石板。 “这本来就是莱恩殿下的，我只是物归原主。” 皱了皱眉，忒弥斯还是解释道。 ‘以他和我们提坦诸神的关系，会好心的借你神器？’ 冷哼一声，许珀里翁到底还没被怒火冲昏头脑。他最后看了莱恩一眼，转头就走。 现在放再多狠话也只会变成笑话，但今天的事，没完！ 看着远去的许珀里翁，莱恩微微摇头，他大概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但很可惜，什么时候动手，你可以决定；什么时候结束，那可就我说了算了。 于是下一刻，他伸出手，取出一件放了一千五百年的礼物。 第18章 吞日者 一千五百年前，乌拉诺斯失去神王之位，莱恩也是在那一天开辟了灵界。 同样是那个时候，暗夜双神受世界感召而来，但最终不但没和莱恩发生冲突，反而在他送出灵魂胚胎后，一人回了一件礼物。 倪克斯替莱恩挂了颗星，厄瑞玻斯则把乌拉诺斯失位时的负面情绪送给了莱恩。 那是父对子的憎恨，君王对叛逆的杀机。莱恩本打算将来和其他材料混合，把它练成一件专攻十二泰坦的神器，但后来，他有了些新想法。 针对十二个神，又哪里有针对一个神来的厉害？ 左手轻触【创世法典】，无形的秩序随之改写。此时半空中的太阳还没有归位，‘秩序’对许珀里翁的惩戒也还在维持。于是莱恩调动神力，巧妙的把‘惩戒’的方式调换了一下。 半空中的太阳神突然感觉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狐疑的左右扫视，但却没什么发现。 下一刻，站在扭曲的时光中，莱恩引动灵界的源力，缓缓注入手中变幻不定的黑气中。刚刚获得的混乱源力也快速转化了一点，一同混入那团负面情绪。 时间缓缓流逝，眼前源力与情绪纠缠的造物已经初具形体。它继承了自己之前的本相，犹如一团模糊不定的雾气。曾属于乌拉诺斯的烙印被洗掉了，唯有针对泰坦的憎恨被保留了下来。 不出意外，直接与本源接触的它是永远不可能有正常的理智了。可莱恩并不在乎。一件兵器而已，它不需要理智，只要好用就足够了。 端详了一阵，最后，莱恩以灵性之主的名义，赐予手中之物以新生。 “依克利普斯，无以名状的灵界邪灵，吞食光与热的不定之雾，我以造物主的名义，赐你生命。” 话音落下，眼前的黑雾先是一颤，旋即变得灵动起来。虽然邪灵依然没有理智，但它诞生了混乱的本能。下一刻，初生的依克利普斯似乎感知到了造物主的意念，于是它瞬间融入周围的空间中，向着远方的天体冲去。 神王的杀机本来是对十二提坦发出的，但在重塑时被莱恩集中到了许珀里翁代表的太阳身上。当范围被削减，这份力量反而变得更加具有针对和克制性。 而且这种被创造出的生命与神明不同，它们不需要成长，诞生就是巅峰。在混合了其他力量后，这份原本被莱恩认为‘可以创造媲美真神生灵’的情绪更进一步，直接成为了接近中等神力的邪物。 面对【太阳】，它的力量更是格外强大。 看似过了很久，实则在扭曲的光阴中，外界只过了几秒钟。于是奥迪尔斯山上的众神刚看到许珀里翁狼狈离去，下一刻，天空就暗了下来。 从没见过邪物的许珀里翁一个恍惚间，黑雾就已经绕至他的身前。初生的邪灵把虚幻的身躯展开，将原本巨大的光体包裹其中。于是太阳的光被遮盖了，卡俄斯第一次在夜晚以外的时间陷入黑暗。 “什么东西？！” “不对——给我住手！！” 先是一怔，随即高大英武的太阳神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当源于先代神王的情绪的邪灵将太阳遮蔽，他突然感觉到，属于太阳的力量真正的减弱了。 这不是之前的转移，也不是临时性的变化。许珀里翁清晰的感觉到，【太阳】的部分本源正在被转化成了一种与之相对的力量，那种力量似乎生来就仇恨光明，想要把世界拉入永夜。 甚至在这一刻，他自长子诞生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神力都开始摇摇欲坠。如果太阳的源力继续流逝下去，他恐怕将无法再维持自己的力量了。 “滚开！” 轰——！ 惊惧之下，许珀里翁再不顾忌会不会伤到自己。他调动神力，一拳向着太阳轰去。笼罩在大日表面的黑雾被一击而散，光芒流露出来了些许，但还不待他松口气，转眼间，黑雾又再次覆盖了上去。 许珀里翁的攻击不能说没有效果，但直接与源力本身融合的邪物在牺牲了理智的前提下，也获得了不可思议的不死性。哪怕力量差距巨大，它也很难被直接击溃。 “忒亚，帮我！” 听着丈夫有些慌乱的呼唤，光明之母虽然不像太阳神一样，能清晰感受到大日源力的转变，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一同出手了。 裹住太阳的黑雾瞬间膨胀了一下，那是被女神引动的‘光’。但转瞬之间，黑雾又恢复如常。忒亚引动的光照并没能击穿它的躯体，反而被邪灵化作食物。 显然，第一次遇见邪物的太阳神夫妇并不知道正确的应对方式。单纯的神力轰击，不过是在给对方做按摩罢了。 与此同时，随着许珀里翁全力出手，他神力的动摇也被围观的众神所察觉。二三代泰坦只是隐约有些感应，但一代泰坦却不同。早在莱恩拿出那道情绪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觉得不对了。如今太阳神的神职摇动，更是让他们彻底变了脸色。 “泰西斯，刚才你感觉到了吗？” “感受到了......我不是很确定，但那给了我一种直面父神的感觉。” 沉声回应丈夫的话，原水女神不禁握紧了拳头。上千年过去，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过往，但当那熟悉的气息传来，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提坦，胆小者的代称。为了与过去分割，他们把这个词改为泰坦，并以此表示勇气和力量。但事实证明，在天父面前，他们和数千年前并无二致。 “不是他，最多只是他留下的一些力量。” 与兄姐不同，一旁的光体女神福柏倒是显得‘端庄’不少。福柏向来注重体面，渴望他人的尊崇与恭维，可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两位执掌海洋的神灵也好，自己的丈夫天体之神也罢，甚至是天空上正在对着太阳疯狂出手的许珀里翁，他们好歹都是强大神力，但福柏不同。 如果说光明之母是因为神力积攒过慢而未能晋升，那她就是单纯的神职受限。 也许在原本的轨迹中，福柏曾一度执掌神谕，并借此获得启示，迈过了那关键的一步。但现在，她大概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些力量......如果只是这样，我反而不怎么担心，但他居然能把这些力量变成那种特殊的生命。” “与生俱来的克制性，明明力量差距如此悬殊，它却能让许珀里翁毫无办法，真是可怕的造物。” 一旁，沉默寡言的群山之主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希望这是不可复制的。” 蓬托斯脸色也有些阴沉。和自己事不关己的弟弟不同，当时他可是亲自把乌拉诺斯的器官藏在海底。 针对十二泰坦的力量是否只有一道他不清楚，但有没有针对他的，才是远古海神真正担心的问题。 无声的压抑感在神明间蔓延。可以动摇神职本源的造物，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19章 落幕 “莱恩殿下。” 神山上，一直陪在神王身旁的瑞亚突然开口了。 众神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时光流逝的女神在此时开口，显然不止代表了她自己，也是在表明神王的意愿。 “莱恩殿下，您的造物让我心惊，但大地不能没有太阳，就如同冥土离不开冥月的照耀。如果白日从此失去光明，那世间万物都将走向枯寂。” 天上的碰撞还在继续，太阳神的力量越发起伏不定。如果只是许珀里翁本人衰弱，其实瑞亚并不想说什么。 她的话明显有夸张的成分，但感受着大日本源的动荡，神后十分清楚，在克洛诺斯治下的世界缺失一个天体，这绝对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太阳神可以付出代价，但太阳不能有事。 对神后的提议不置可否，莱恩看着神色微变的神王夫妇，还是没有坚持到底。 先不说他其实没有毁灭太阳的能力，就算有，他也想不出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许珀里翁理当为他的狂妄受到惩罚，但你说的对，卡俄斯确实不能没有这个天体。” “所以在众神的见证下，我可以勉强做出些让步。如果许珀里翁愿意向我赔罪，并发誓让出太阳五百年的掌控权，让他的亲子替他运行，那我可以宽恕他的行为。” 嘴角一抽，旁边的克洛诺斯对莱恩的‘让步’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是永久，只是五百年，看起来很宽泛，但神王想都不用想，体会过真正的自由后，赫利俄斯绝不会愿意继续接受他父亲的管控。 也许一场父子相残又将在未来上演，但这都和神王无关，甚至内心中，克洛诺斯还挺乐意看到这一幕发生。 过去，神王命令不出神山，但如果能拿下星空，他也就有了自己能掌控的领地了。 “尊敬的太阳神，想来你也听到了。” 既然得到了答复，神王也就不再迟疑。他望向天空，对着许珀里翁说道： “正如灵界之主所言，你应当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天体运行有其定理，东升西落才是大日应有的轨迹，现在，是时候让我的侄子和你一同掌管星空了。” 话音落下，在场的众神也纷纷向天空看去。如果莱恩执意要毁灭太阳，哪怕他们与许珀里翁并不亲近，也无法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但如果只是涉及太阳神的家庭纷争，那就另当别论了。 天空上，听着从大地上传来的声音，许珀里翁不甘的一拳轰出。但看着撕裂又合拢的依克利普斯，他最终还是屈服了。 他不知道这个怪物对太阳本源的转化有没有极限，但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他恐怕就要成为卡俄斯第二个自强大神力跌落下的神明了。 停下攻击，许珀里翁深吸一口气。他沉默了一会，试图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但他终究没有成功。 “是的，您说的对。” “莱恩殿下，我为我之前的行止向您道歉。您对【月】享有无可争议的主权，这是母神和我们共同见证的约定。” 点了点头，看着太阳神僵硬的面孔，莱恩依然没有什么表示。 许珀里翁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他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于是他看着莱恩，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向冥河起誓，未来五百年，我的长子会代我运行太阳，这是我应受的惩罚。” 下一刻，一股法则的波动降临此地，这是远在冥土的斯提克斯神职自发的反馈，她见证了太阳神的誓言。 “很好。”见此，莱恩终于满意了。 “回来吧，依克利普斯。” 他向着太阳的方向招了招手，呼唤起自己的造物。 虽然邪灵的意识混乱无序，但它还是抗拒不了造主的召唤。在离开太阳的时候，作为不死不灭的灵体，它直接崩散形体，以散乱的样子回到了莱恩身边。 黑暗结束了，阳光再次照在大地上。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又似乎一切都改变了。 “这只是个教训。” 在阳光下，莱恩合上【创世法典】，微笑着扫视众神，继而看向天上狼狈的身影。 “但如果有下次，那就不止是个教训了。” 面色一黑，但看到游走在莱恩身边的黑雾，许珀里翁终究未发一言。他转身就走，忒亚和全程默不作声的塞勒涅紧随其后。 年轻的月神似乎受到了点惊吓，她曾想过父亲此行不会成功，但她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的。 她的余光看向自己的姑姑福柏。这位泰坦的神职同样不强，但她的丈夫科俄斯作为无光天体之神，甚至还触及了少许【暗】的领域。哪怕在强大神力中，他的力量也绝非寻常。 月神再次动了些想法，可惜她想遍卡俄斯众神，也想不出那位强大的神明和自己父亲关系亲密。 太阳神一家离开了，而神山周边，众神的表情则各有不同。 有担忧的，有恐慌的，有漠视的，有崇敬的，也有忌惮的。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在心中默默的把莱恩列入了不可招惹的范畴。 虽然他们很清楚，侵蚀神职本源的行为绝没有莱恩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但这种事情，没人想亲自体验一下。 而众神瞩目下的莱恩，感受着邪灵身上【日食】的神职，心情也不禁有些愉悦。 他之前并非不想让卡俄斯的第一场日食持续的久一点，久到许珀里翁神力彻底跌落，只是莱恩知道，如果再持续下去，就很容易让对方看出些端倪。 【太阳】的本源确实被撼动了，但那其实是卡俄斯的意志亲自操刀。依克利普斯被世界视为自先代神王情绪中诞生的新神，而【日食】，就是它的神职。 所以之前的本源流逝实际上更类似新神诞生时的神职分裂，只是莱恩借助神器，影响了这一过程的表现形式。真要比较力量，就算有着克制关系，邪灵也很难横跨两个神力层次，真正威胁到太阳神。 不过此番过后，等它夺取的【日食】概念被灵界接管、吸纳、消化后，再重新与依克利普斯融合。拥有中等神力的力量和双重克制buff，它就是真正的太阳克星了。 “闹剧既然已经结束，那我也就不打扰各位了。” “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庆功宴。” 后一句，莱恩是对着律法女神说的。 忒弥斯闻言摇了摇头，她本也不在意这些。 见莱恩准备离去，在场的神明无论心里怎么想的，都纷纷向他致意。莱恩一一点头回应，随即空间之力涌现，他的身体渐渐虚化。 临走前，莱恩看了一眼神山上的气象之神。忒亚向着她的丈夫，这无可厚非，但克利俄斯调动神权相助的行为，他可看在眼里。 不过，今天他已经做的够多了，而且未来会有个更合适的人选替他施以惩戒。 莱恩离去了，随着之前冲突的两位主角纷纷离开，场中的气氛也缓和起来。 今天的一幕，让在场的很多新神认识了这位避居冥土的古老存在。甚至就连第一代泰坦们，此刻也都也心思各异。 俄刻阿诺斯不由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机会把莱恩也变成他的‘亲戚’。而克利俄斯则已经在后悔，自己刚刚不该出手相助。 至于克洛诺斯，这位神王除了中途出言调停外，一直没有什么别的表现，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就像莱恩所说的，闹剧结束了，所以他也不在沉默下去。 “诸位，”神王高声说道：“之前只是个意外，既然问题已经解决，那就请移步到我的神宫中，享用我为诸位准备的盛宴吧。” 这场为立法功成准备的庆功宴虽然出了个小插曲，但对神王来说，冲突的两边都不是好人，谁输了他都高兴。 现在，自然是该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了。 第20章 邪物 半天后，莱恩回到了灵界核心。 西奈亚神山一如往常的安宁，除了莱恩和他亲手创造的初代灵界天使外，基本没有什么生命能靠近这里。七轮弦月撒下月光，映衬的这里和永夜之地有些相像。 夜女士的领域和黑暗主宰是不同的，永夜，不代表没有光明。 “邪灵——还是叫它邪物更合适些。” “虽然只是纯粹的灵体，但这种与源力直接结合的构造方式，似乎不仅可以用在灵体上。” 随手屏退前来问候的莱安娜，莱恩坐在埃拉斯神殿内，看着聚散无形，飘忽不定的依克利普斯，心下有些惊喜。 这种拥有着强大力量，还可以速成的造物确实好用。其他神灵没法这么做，因为直接与源力融合的存在没有智慧，它们的思绪完全是混乱与疯狂的。哪怕是创造它们的主人，也很难操控它们的行为。 但莱恩不同。作为源力实质上的主人，灵界的开辟者，他能用其他办法控制这些生命。 “后世的盖亚曾孕育提丰，以此向宙斯表达不满，宣示力量。也许到那个时候，我也可以往奥林匹斯山上放两个上古邪物，看这位布种天下的神王该如何应对。” 轻轻敲击座椅的扶手，莱恩对自己的造物很满意。 神明的培养需要时间，哪怕有强大的神职，也要有足以承载的潜质，以及充足的时间来积攒神力。但这种邪物却生而强大，它们就像百臂巨人一样，诞生即使巅峰。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也许是因为融合了混乱源力的缘故，依克利普斯虽然因此更强了，但它也隐隐被现世的法则排斥。 混乱本源本就是‘立法’后被现世秩序排挤出的杂物，如今就算融入了其他东西，可依然被现世所不喜。 可以说这类邪物从此只能短暂的停留在外界，或者通过某种手段隔绝法则对它的感应。不然在现世停留的时间越久，界面对它们的压制就越强。 只有冥土的边缘，海洋与天空的尽头，三大原始神的领域等少数地方例外。那些区域和灵界一样，本身就不被纳入现世的管控之中，依克利普斯自然也不会受到影响。 “灵界的上古邪物，游走于虚实间的无以名状者，这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也不知道后世的人类，会不会把灵界深处当成邪神满地跑的恐怖禁地。” 笑着摇了摇头，对此，莱恩还感觉有点期待。 ······ 划开空间，莱恩将依克利普斯丢到了第五层灵界。 对这种力量媲美真神的灵界生命来说，如果有智慧和理智，那它自然可以在七层灵界中随意游走，但依克利普斯显然不在其例。 相比于普通生命，它反而更喜欢待在混乱无序的深层灵界。因为对于它们来说，一二层的浅层灵界本身是有些‘狭小’的。 这种‘狭小’不是空间上的，而是灵性概念上的。当身处浅层灵界，没法像真神一样收敛力量的邪物会有种本能的被束缚感，而且它的存在本身对非神的灵界生命而言就是无法阻挡的灾难。所以除非必要，莱恩也不打算让它自由移动。 就让它在灵界五六层待着吧，对没有智慧的依克利普斯而言，就算游荡一万年，理解不了深层灵界混乱时空的它，可能都只是在原地打转。 处理了刚造出来的邪物，莱恩又把【创世法典】拿了出来。 与之前相比，黄铜色的古书上明显增添了不少花纹，那是现世规则的显化。书的厚度没有变化，但莱恩知道，它的‘页数’增多了三分之一左右。 经过这次‘立法’，这件创世神器的组件被彻底完善了。 从今往后，它不再需要待在灵界的源力池子里，而是可以作为灵界的核心之一，协助莱恩梳理规则，融合源力。 单凭这一件神器，就足以令灵界的规则与秩序在原本的层面上强大三成以上。对外，灵界延展的速度大大加快了；对内，当有其它生命未经允许进入灵界时候，界面对其的压制也增强了。 可以说，中等神力以下的存在，莱恩都不需要动手，单凭灵界自身的法则链条，就能轻松将其镇压。 “也就是【创世法典】不是攻伐类的神器。它的力量更偏向辅助，而不是直接的战斗。” “不然一个神力跌落到16级的许珀里翁，就算有光明之母的辅助，我也完全能将他正面镇压，哪里还需要费这些心思。” 摇了摇头，莱恩知道，问题的关键还是他忙于融合源力，提升灵界体量和神职上限，没什么功夫积攒神力的原因。 这次逼降许珀里翁，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不然凭他现在12的神力等级，还真的很难靠一件辅助性质的神器打赢。 神灵的神力等级，越是往后差距越大。中等神力以下，权柄类型和神灵数量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两三个微弱神力的真神，就能打赢一个弱等神力；一个偏向战斗的神职，就能让神明像玄幻小说的主角一样，‘越级而战’，以一敌众。 但到了强大神力的领域，基本差上两级神力，就可以一打二还占据上风。而且能走到这一步的神灵，基本也没有谁的神职是弱小的。 “等将卡俄斯【火】的源力吸收完，不知道能不能孕育出一件专精战斗的神器来。宙斯有一把【雷霆】，克洛诺斯有他的镰刀，我也该有一柄属于我的杀器才对。” “就是【火】的力量确实有点庞大，希望在克洛诺斯的长女出生前，我能把相关概念完全吸纳吧。” 叹了口气，莱恩还是继续投入进消化源力的大业。 论当神，还是宙斯最舒服，不是在滥用职权，就是在找公主/王后/女神的道路上。哪像他，自打开辟灵界，就没有过几天空闲时间。 不过叹气归叹气，现在显然还不是莱恩放松的时候。等卡俄斯相关神明依次诞生，除非再有神像克洛诺斯一样好骗，不然他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薅世界羊毛了。 靠灵界自身运转增强本源，又哪里有直接抢来的简单。所以在这之前，莱恩自然是‘能抢我就多抢点’。 第21章 造物之说 视线回到奥迪尔斯山上。当莱恩返回灵界后，宴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在过去，因为种种原因，卡俄斯的神明间很少相互聚到一起。但趁着这次难得的盛会，一些原本有矛盾的神系间也放下争执，共坐在同一间神殿之中。 也许是因为经常能学到点新知识，神山在过去的千年间颇有点引领潮流的意思。无论喜不喜欢克洛诺斯这位神王，卡俄斯众神都确实很享受他的招待。 转眼间，三月匆匆逝去。在这个大地尚且荒凉时代，因为没有短生的人类做对照，神对时间的观感总是不深刻的。 此时的月，对神而言比后世的天还要短暂。 宴会行将结束，但就在神王准备举杯的时候，一个意外的话题引起了诸神的热议，并最终捅到了他的面前。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如同神王曾经的经历一样，在过去的千年中，破坏之神刻尔曾拜访过不止一位大地上的神明。身居荒僻的冥土，连植物都很难生长，对刻尔来说，这已经是他少有的娱乐活动了。 拜他所赐，众神都对‘宁芙’这种非神的智慧生命产生了兴趣。但刻尔宣称这是夜女士的造物，他们不敢直面创世古神的神威，因此也只好收起心思。 直到今天，莱恩在众目睽睽之下创造了一个堪比真神的怪物，泰坦诸神才终于回忆起来，夜女士好像也是在去过冥府后，才有了这些被称作宁芙的生命。 再加上莱恩拥有着【灵性】的神职，又曾经从地母手中获得【生命宝瓶】，不少神明都不由得起了些猜测。 诸神在宴席上议论纷纷，最终，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率先站了出来。作为提坦中唯二的弱等神力，言论之神丝毫感受不到作为神明的尊贵。相比其他神明，他更希望大地上能多出一些弱小但有思想的生命。 幸福感从来都是比较出来的。人是如此，神也并不例外。 于是在众神的注视下，克洛诺斯静静的听完伊阿珀托斯的讲述。言论之神希望神王能像莱恩和夜之母一样，也在大地上创造些新生命出来。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但关于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坐在高台上，克洛诺斯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曾向母神借取【生命宝瓶】，但却没能创造出具有意识的生命。也许生命的智慧不同于植物，它涉及到了其他领域的权柄。” “至于莱恩殿下和倪克斯殿下是怎么做到的，这我就不清楚了。作为诞生于创世之初的古神，也许他们知道些我不知道的隐秘。” 虽然克洛诺斯早就从忒弥斯口中听说了灵界生命的存在，但他还是故作不知。 他和忒弥斯借【生命宝瓶】的事情，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言论之神和气象之神克利俄斯就在神山上和他做邻居，他们可很清楚这件事。 如今伊阿珀托斯提及此事，无非就是想让他出面，以神王的名义请这两位古神之一相助罢了。 虽然对创造生命这件事，克洛诺斯也很赞同，但让他自己去找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随着克洛诺斯的话音落下，一代泰坦们相互对视一眼。他们没有发表意见，但那些新生代的神明倒是都议论了起来。 新神们大多没见过地母，对于上一个纪元的事情只停留在传说中。如今听说神王曾创造生命失败，不禁也有些失望。 “连【生命宝瓶】都不能创造生灵吗？” “难以置信，我还以为地母的至宝就是生命的源头。” “听说最初始的宝瓶中藏有一枚【万物之种】，地母用它种了一棵金苹果树。也不知道如果使用金苹果，能不能造出有智慧的生命。” “看来神王也不过如此。据说前代神王拥有与夜之母匹敌的力量，如果他还在，恐怕也能像倪克斯殿下一样创造生命吧。” “听我的父神说起过，天空主宰还在的时候，我的这位表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是这样吗？你们山神一系了解的还真多。” “乌瑞亚殿下可是少有没被天父压迫的古神，他对这些事当然不忌讳了，换了你们泰坦神族自然不同了。” “......” 脸色不变，但克洛诺斯听着众神越发偏移的讨论，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余光扫了一眼言论之神，克洛诺斯决定，既然你对创造生命这么感兴趣，那就让你去面对莱恩吧。 “咳咳——” 清了清嗓子，克洛诺斯把众神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看着伊阿珀托斯，笑容温和的说道： “伊阿珀托斯，掌管言论的神明，对于赋予造物智慧这件事，可能尊敬的灵界之主确实更精通一些。” “既然是你提出了这件事，那我的兄弟，就交给你来办吧。” “我以神王的名义，委托你拜访莱恩殿下，请他出面一同创造生命。这样的事迹如果能做成，我想众神也会记住你的功劳。” “可是陛下——” 神王的话音刚落，伊阿珀托斯立即脸色一变。 三个月前的战斗还历历在目，他连莱恩刚造的怪物都打不过，可一点都不想跑到冥界去。 但显然，既然有个出头鸟自己蹦出来了，诸神是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的。 “我觉得神王陛下说的有道理。”俄刻阿诺斯当先开口了。 也许是因为克洛诺斯日渐上涨的神王权柄，大洋神主这次用了敬称。 “【言论】的神职不就是用在这里的吗，我的弟弟。我相信你能说服他的。” “如果大地上能遍布有意识的生命，我希望你能记得给海里也添点新生命。” “是的。”蓬托斯的长子，海之友善涅柔斯也不落人后：“近海也应该有生命，如果您能办成这件事，我的父亲也会感念您的功绩。” 两位海神先后开口，众神也议论起来。最终，在诸神的注视下，伊阿珀托斯还是接过了这项任务。 原本打算终止的宴会延期了。众神目送着言论之神前往冥土，等待着他带来的结果。 虽然不是很清楚，创造生命需要付出什么，但如果不是太困难，他们不认为莱恩会拒绝这么多神明的请求。 但不拒绝归不拒绝，前往提要求的那个人会不会被灵界之主记住，就不在他们关心的范畴之内了。 哪怕是大洋神主，在得知阿特拉斯与他的父亲和哥哥们关系一般后，他也不再把这位兄弟放在心上。 【言论】的神职，终究太过弱小了。 第22章 誓言之河 穿过大地，伊阿珀托斯来到了冥土之中。 尽管严格意义上说，此时【冥土】也是【大地】的一部分，但或许是因为被四大创世古神本体紧紧包裹的原因，以至于这里很有些‘自成一界’的感觉。 无论从什么位置进入冥土，是海洋之底，还是大地的中心，除非是类似‘灵界穿梭’那种时空层面的跳跃，否则任何人都会先出现在冥界的边缘，一处在后世被三头犬刻耳柏洛斯看守的地方。 门的后面是痛苦之河阿克戎，两侧是永夜之地与无光之域的边沿，无论是谁，想要进入冥土，都只有渡河一条路可走。 当然，此时的冥界，既没有门户，痛苦之河也还没有诞生。 小心的避开两位创世古神的领域，言论之神踏入灰色的大平原上。后世的五大冥河现在只有一条已经存在，那就是在概念上‘绕行冥界七周’，实际上却一头连接现世，一头深入塔尔塔罗斯的斯提克斯河。 伊阿珀托斯在此停下脚步，他冲着誓言之河的方向微微点头，然后稍等了一会。 不出所料，一段时间过去，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言论之神并不生气，只是继续向冥界的中心飞去。 作为执掌卡俄斯【誓言】法则的女神，斯提克斯自诞生后就孤身来到了冥土。即便是她的父亲，大洋神主俄刻阿诺斯也很少能见到她的身影，所以她也是少数没有参观‘立法’的神明。 不过尽管如此，言论之神依然不敢轻易忽视对方。当斯提克斯接手了世界下放的【誓言】权柄后，她就成为了卡俄斯少有可以自行增长神职强度的神明。 见证神的誓言，就能给她带来世界源力的倾斜。而惩戒背誓的神明，更是可以获得额外的增益。这种增强或许有其极限，而且增长十分缓慢，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以伊阿珀托斯的见识还看不到它的上限在哪里。 心里有些羡慕，言论之神在灰色的平原上快速掠过，直直向着天上的冥月飞去。 身为弱等神力，伊阿珀托斯飞行的并不快。 但在临行前，克洛诺斯和四位风神给了他临时的加持，让他可以快速的来往神山与冥土。所以在离开奥迪尔斯山的第三天，他就来到了冥月之前。 按照正义女神的说法，冥月是通往灵界之主居所的正式门户。只要在这里呼唤他，他就会接见前来拜访的神灵。 “尊敬的莱恩殿下，我是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 “奉神王的命令，我带着众神的请求而来，希望您能与我一见。” 面向看似近在眼前，实则不可触碰的冥月，伊阿珀托斯恭谨的说道。 与其他泰坦不同，言论之神并没有什么架子。他现在完全把自己放到了‘信使’的位置上，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打算多说。 如实转达众神的意思，然后去神山回信，这就是他想要做的。至于用神职影响莱恩的决断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他是为了诸神的利益而来，又不是单独为了自己。等他什么时候成了神王，他再来‘为众神服务’吧。 “言论之神？” 稍等了一会，冥月旁，一道陌生的女声传来。 伊阿珀托斯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黑裙的女神无声的出现在眼前。 面前的女神背生双翼，银白色的羽翼上闪烁着七种不同的光彩。淡淡的神力气息缭绕周身，这是一位接近弱等神力极限的神明 心中一禀，言论之神知道，按照正义女士的叮嘱，这位就是代灵界之主掌管冥月的女神莱安娜。 忒弥斯建议伊阿珀托斯不要轻视对方，哪怕她常常以莱恩的仆人自居，但言论之神感觉，正义女神的提醒完全是多余的。 开玩笑，轻视的前提是有心理上的优越感，但现实是，不用动手，伊阿珀托斯就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对方——虽然神力相差不大，但【冥月】可不是【言论】能比的。 于是下一刻，他毫不犹豫的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尊敬的莱安娜殿下，永照冥土的冥月女神，您的美貌让人惊叹。” “我听从众神的要求，来此拜访灵界之主，并向他请教造物的秘密，还请您能为我引路。” 点了点头，莱安娜接受了面前神灵的致敬，可她并没有打开灵界门户的意思。 如今的莱恩可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预言不出来的预言之神，他在回到灵界后不久，就已经感受到了命运的律动。 尽管他从不主动观察自己的命运，但作为不定命运的象征，命定的观测者，莱恩总是能或多或少的得到一些来自命运的启示。当一件事与他的关联越紧密，涉及的力量层次越低级，启示出现的概率与清晰度也就越高。 无疑，在命定的轨迹中，大地上生灵的诞生极其重要，‘灵魂’在其中的参与度也足够高，所以莱恩理所当然的预见了伊阿珀托斯的到访。 “关于你的来意，主早已知晓，”迎着言论之神的目光，莱安娜平静的说道：“单纯创造躯壳，是不足以让生灵具有智慧的。生灵还需要灵魂，以此承载思想和记忆。” “主可以给凡物以灵魂，但塑造肉体的事情，就由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话音落下，莱安娜静静的等待答复。正如她所说，莱恩没兴趣参与造物的准备工作。他虽然也期待生命，但他只愿意赐予灵魂，最多去亲自见证一下黄金人类的诞生。 反正第一代的生命没有繁衍能力，最后都是要死去的。众神只是想制造侍从和宠物，而不是可以自行延续的物种。 甚至就连创造人类，他其实都更多是抱着验证猜想的想法，毕竟黄金时代的人类，委实和他理解中的‘人’差别有点大。 长达数千年的寿命，诞生就是成年，死去时都不会改变的外貌，以及就像被下了思想钢印一般，只有虔诚信仰与正面的情感，这种生命，除了外表相似外，莱恩实在看不出哪里像人。 甚至单从‘人性’的角度看，此时卡俄斯的神明，都远比黄金与白银时代的凡人，更接近莱恩理解中的‘人类’。 第23章 凡物终有一死 “我明白了。” 莱安娜身前，伊阿珀托斯微微躬身。 “灵界之主的意思，我一定带到。不过还希望您能做出更详细一些的描述，以便我转呈神王。” 点了点头，莱安娜平静的说出莱恩事先做好的决定。 “主可以为凡物赋予思想，但众神需要自己创造生命，并决定他们造物的天性，赐给他们相应的力量。” “样貌也好，能力也罢，这都是诸神自己的事情。主只会在一切的最后，按照事先定好的要求给予它们灵魂，而当它们死后，凡物的灵魂也要回归我主的怀抱。” “死亡？”闻言，伊阿珀托斯有些惊讶。 这是一个他从没听说过的词，卡俄斯自然诞生的神族语言中，并没有有‘死亡’的存在。 “是的，‘死亡’。这是灵界的语言中，形容消亡，终末的词汇。” 点了点头，莱安娜解释道。 莱恩利用神谕石板上最古的文字本源演化了灵文，自然也有它自己的发音。很多卡俄斯的神语中没有的词汇，都能在灵界的语言中找到对应的形容。 ‘死亡’就是其中之一，如今众神宴会上必不可少的‘酒’也是这么来的。 “十分抱歉，但是尊敬的冥月女神，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生命获得思维后，还会‘死’呢？” 一旁，听了莱安娜的解释，伊阿珀托斯依然有些不解。灵界之主对捏造躯壳不感兴趣，言论之神对此并不意外。哪怕还没有做过，他也能想的出来，创造生命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但说到‘死亡’，伊阿珀托斯就无法理解了。在过往的岁月中，他还从没见过有灵智的东西死掉，或者说，他就不理解为什么会有死亡。 在神的印象里，一切有意识的存在都是永恒的。关入深渊已经是可怕的惩罚，而永眠则是最难以接受的结局了。 至于终末，消亡，人无法想象理解以外的事物，神自然也是如此。 面对伊阿珀托斯的疑惑，莱安娜淡淡的说道： “在主收束灵性生命的权柄前，并非没有具有意识的生命诞生，植物就是如此。你察觉不到它们朦胧的思想，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只是这种微弱的思维还不足以形成灵魂。” “就如同植物可以被毁灭一样，有思维的生命同样可以死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神是不朽的。除非诸神割裂自己的部分神性，不然凡物终有一死，这也是命运注定的结局。” “......那灵魂呢？”沉默了一下，言论之神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问题：“生命的躯壳会‘死亡’，莫非它们的灵魂就不会了吗？” “当然会，但它更缓慢。” 对外界神明的无知，莱安娜早有预料，所以她继续解释道： “在现世中，物质比灵性更容易显化，所以躯体也比灵魂更容易衰朽。当凡世的躯体死去，它的灵却远没到终结的时候。生命从属诸神，但灵魂归于我主，当它们失去现世的寄托后，自然应该回归灵界，回归灵性主宰的怀抱。” “我明白了。” 伊阿珀托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理解。他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众神对此未必没有异议。不过那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传话的。 “生命和‘死亡’，真是神奇的现象，不过也很有道理。诸神的造物怎能和它们的造主相提并论，‘死亡’，确实是个很好的存在，这能让它们在拥有思想后，认识到神和它们的不同之处。” 有些感慨，伊阿珀托斯最后说道： “我会如实转达莱恩殿下的意思，但具体的决定，还要交由神王做最后的决断。” “那你就去吧。”莱安娜淡淡的说道：“诸神的决断是他们的事情，我主的意思已经表述完毕了。” “如果有谁还有异议，就让他试着来灵界一行吧。如果他能进来的话，我主会拨冗一见的。”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平静的说完最后一句，莱安娜背后的羽翼轻轻扇动。一个恍惚间，她便无声的消失在伊阿珀托斯的眼前。 注视着莱安娜如同来时般消失，言论之神又在原地等了一会，随后也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众神是否会接受‘死后灵魂回归冥土’，毕竟对于如今的所有神灵来说，‘死亡’都是个新鲜事物。 但既然结果已经收到，伊阿珀托斯索性把决定权交回众神。无论最终如何，反正他的差事是结束了。 ······ 三日后，在风和空间的帮助下，伊阿珀托斯赶回神山。 与六天前一样，诸神的宴会还在持续，他们都在等待言论之神的归来。 在众神面前，他把此行的经历一一讲述，尤其着重强调了自己的不容易，以及他是如何巧妙的运用神力，说服了那位神秘的古神。 “我费尽口舌，最终，莱恩殿下告诉我，只有肉体与灵魂齐聚，生命才能拥有思想。他答应在众神造物后给凡物以灵魂，我很感念他的仁慈。” 听了言论之神的讲述，诸神纷纷被他的言语打动了。他们确实体会到了伊阿珀托斯的辛劳，甚至很多神力弱小的神还对他升起敬意。 “但在最后，莱恩殿下告诉我，非神的生命是会‘死亡’的。凡物终有一死，而物质的衰朽远快于灵魂，所以生灵死后的灵魂也应该回归灵界。” “死亡？恕我直言，这是什么新造词吗？” 神后瑞亚的身旁，诞生于乌拉诺斯神血的三位白橡树女神发问道。 如同之前的伊阿珀托斯一样，在场的众神也纷纷表示疑惑。见此，言论之神详细的复述了他从莱安娜口中得到的消息。 诸神对此反应不一。当真神集中注意，他们是可以感知到植物朦胧的思绪的。只是就像人不会在意蚂蚁一样，过往的诸神也从没在乎过这点。 最终，他们都接受了‘死亡’的存在。用生死来界定凡物与神的区别，这是很合理的做法。 就是之后可能要麻烦一些，每隔几千年，他们就要制造一批生命罢了。 创造生命最后的问题也解决了，见此行圆满，言论之神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但就在这时，远古海神蓬托斯的长子突然站了起来。 那是海之友善，一位与很多神明关系良好的海神。即便是大洋神系，不少神明也对他心存好感。 “莱恩殿下愿意赋予生命灵魂，我很感谢他。” 用着一贯令人如沐春风的语气，涅柔斯看着伊阿珀托斯缓缓说道：“但灵魂的归属是否还有待商榷呢？” “我想，这应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第24章 创造生命 大殿中，涅柔斯还在表述自己的意见。 很多神其实并不在乎灵魂的归属，现在的他们也不理解灵魂有什么价值。只是出于一种反正我也不需要付出什么的想法，他们选择坐观其变。 而且不得不说，涅柔斯后续的看法乍一听，还很有几分道理。 “诸位，灵魂只是权柄的造物罢了，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事物。它于莱恩殿下，就如海水之于我，山石之于乌瑞亚殿下，本身是微不足道的，只要不制造太多，就没有什么负担。” “而且，我听说莱恩殿下还掌握有【记忆】的神职？从这个角度看，造物的灵魂也该归属于每个神明自己。” 微微点头，至少对后者，不少神倒是都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凡物的灵魂是包含有记忆的，没有神希望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也许哪次没有注意，他们就有可能在凡物面前说起过不该被他们知道的事情。 “但你们可以赐下神性。” 听着众神的议论，公正女神开口了。 “让太多的造物永生，对神来说也是负担，但少数几个就不一样了。” “只要被你们看中的那些永生不死，自然也就不存在灵魂回归的问题。” 面对忒弥斯的建议，诸神沉默下来。他们并不是全都想不到这件事，只是少数想到的也没有点出，毕竟付出灵魂的又不是他们。 “再去试试吧。” 最后，有神灵提议道：“一些灵魂而已，也许莱恩殿下会改变主意呢？” 这个建议一出，有的神灵赞同，更多的选择了默认。但这次，伊阿珀托斯拒绝再次前去。 他已经做过一次使者，而且得到了还不错的结果，所以诸神没有勉强他，而是派了西风之神仄费罗斯前往。 虽然风神与星神是兄弟姐妹，但卡俄斯世界的血脉关系着实不被很多神放在眼里。相比外祖，他们更亲近执掌气象的克利俄斯，所以哪怕星神一系已经跟着许珀里翁回归了天空，四位风神依旧选择了留下。 接过任命，仄费罗斯立即就出发了。他化身无形的气流，顺着大地的缝隙赶往冥土。但这次，足足过了大半个月，当风神归来，他怒气冲冲的表示，根本就没有任何神灵理会他。 他在冥月前待了十几天，用尽各种办法试图找到进入灵界的入口，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于是他只好原路返回。 “没必要再派人前去了。”神王终于开口了，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只有这些愚蠢的家伙才会认为，莱恩是因为众神的要求才愿意赋予生命灵魂。早在忒弥斯见到灵界生命后，他就已经对此做出了质疑。 莱恩乐于见到生命的出现，神王很肯定这一点，但他对此绝对另有所求，不过克洛诺斯还是坐视诸神的无用之举。现在，看着风神无功而返，克洛诺斯不禁有一种莫名的愉悦感。 只有神王的智慧，才能发现某些神的真实一面，而不是像他们一样，至今都不知道有神能吞噬本源。 如果莱恩在这，他会告诉克洛诺斯，这是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的优越感。 “灵性之主理应拥有对灵魂的所有权，这是神职赋予他的权利。” 目光扫视众神，克洛诺斯不紧不慢的说道： “所以如果没人愿意尝试用他的‘力量’去改变这一结果，那就这样定下了。” “五百年后，我们一同去向地母求取【生命宝瓶】，用它创造生灵的躯体，再由莱恩殿下赐予灵魂。” “那就这样吧。”俄刻阿诺斯叹了口气。 他虽然也对灵魂很感兴趣，但这还不足以让他为此做些什么。说到底，他也不是很清楚，灵魂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至于克洛诺斯说的五百年后，这点他并不意外。太阳神的儿子将代替他运转太阳，此事已成定论。虽然大家都知道，哪怕五百年后，赫利俄斯也绝不是他父亲的对手，但这位神王恐怕打算借机做点什么了。 众多星神的父亲是气象之神克利俄斯的长子，阿斯特赖俄斯，如果神王再将另一位太阳神收入麾下，即便是其他泰坦，也只能承认他具有插手星空的资格。 “那就这样定下了。” “我们各自创造自己想要的生命，分别拥有它们的所有权。” “地上的神创造地上的，海洋里的神创造海里的，各不相干。” 众神纷纷点头。神王和大洋神主都不愿出头，他们自然也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生命的事有了定论，宴会也该宣告终结。但在最后，克洛诺斯的一个提议，引起了诸神的兴趣。 他希望创造一个特殊的物种，类似神灵，但又没有神性。 “神王陛下，集合众神之力共同创造一个物种，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克洛诺斯笑着说道：“我打算仿照神的样子，创造一个敬奉我们的种族。” “即便有了【生命宝瓶】，但我们都不是擅长创造的神灵，没人能单独完成这样的壮举。但如果我们联合起来，这种生命就有可能诞生。” “我赞成。”伊阿珀托斯第一个支持道。 他一开始提出创造生命的想法，就是因为他在诸神间力量的微不足道。相比在一群奇形怪状的生命面前显示权威，他更希望有一些和自己类似，但却弱小的多的生命。 “创造与我们一样的生命，这是否有损诸神的威严？”有神发问道。 “不会，他们会‘死’，但我们不会。虽然我还没见过，到底什么是‘死’。” 天后瑞亚的话让众神点头。这位女神很少说话，但既然是丈夫的提议，她还是出言支持了。 扫视了一眼众神，克洛诺斯满意的点点头。他不管莱恩对‘灵魂’有什么想法，但在他的治下让大地充满生命，这同样能提升神王的权位。 忒弥斯的行为让他找到了点灵感。虽然那个长居灵界的家伙有很多阴谋诡计，但只要没有算计到自己身上，还是能获得些好处的。 至于他最后的提议，其实在这点上，他一方面是和伊阿珀托斯倒是想一起去了。 作为众神之王，他在诸神间的地位还不及大洋神主和他的两个叔叔。甚至如果不是太阳神的神职被分割，忒亚距离强大神力又还需要一些年，恐怕许珀里翁都比他更有存在感一些。 在这种情况下，创造一些和诸神类似的生灵，看着他们对自己顶礼膜拜，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另一方面，则是他的神宫中也需要一些其他生命。像现在，连奉上美食和酒水，都需要神明自己动手，克洛诺斯同样希望能有一些符合诸神审美的生物，来替他完成这些琐碎的事务。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克洛诺斯最后说道：“那今天的聚会就到此结束吧 “五百年后，有意参与此事的神明，都可以前往东海之畔，然后一道去拜访地母。” “创造生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我猜各位也一定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第25章 神王与地母 自神山的宴会宣告终结，五百年时间，就在闪烁的大日下匆匆逝去。 与大地上的安静不同，星空上，莱恩与太阳神交手的后续还在上演。 回到星空，许珀里翁履行了他对斯提克斯河发下的誓言。他把太阳移交给了自己的长子，诞生近千年却依然维持在微弱神力赫利俄斯。 于是数千年来，一直悬于天空不动的太阳第一次按着轨迹运行了起来。可出乎很多神明意料的是，大日的运行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顺利 也许是因为神力过于低微，也或许是因为另一位太阳主宰的不配合，在许珀里翁的冷眼旁观中，没有自己父亲的辅助，赫利俄斯根本无法自如的运转太阳。 他的力量太过弱小，以至于哪怕只是让太阳运转一段小小的距离，就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为此，他向神王请求帮助，可克洛诺斯也没什么办法可想。 许珀里翁没有违背约定，他并没有出手阻碍赫利俄斯，他只是融入太阳，与它合为一体。 这种行为使得这一天体的‘重量’增加了。如果赫利俄斯是中等神力以上的神明，他依然可以自如的操控太阳。但因为过往岁月父亲的压制，他的力量堪称真神中的垫底。 神王对此很失望，他曾有过很多打算，比如暗中支持赫利俄斯，在五百年后继续执掌这一，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同意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履行不了自己的神职。 这样一来，克洛诺斯不战而胜的想法破灭了。他只得做好准备，用更直接一些的手段插手星空。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克洛诺斯再次失望了。大概在太阳易主两百多年后，无尽的光明照彻大地，光明之母终于步入强大神力的领域。见此，克洛诺斯也只好感慨时不在我，然后暂时放下了这一想法。 在这种情况，当五百年的期限过去，许珀里翁粗暴的将他的长子囚禁在太阳表面，然后再次接管大日。这次他学聪明了，尽管日升日落不是他的权柄，但他依然主动运转天体完成这一行为。以他的神力，虽然让太阳每天移动显得麻烦了一点，但也算不上什么困难。 不过因此，太阳神父子的矛盾彻底公开化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五百年后的一天，众神齐聚东海之滨，地母无名的隐居地。 他们将在这里，创造出大地上的第一批生命。 ······ “你们还不死心吗。” 靠近东海的一处溪流旁，地母把翠绿色的宝瓶捧在手中。 诸神正在远处等待，此处前来拜访地母的仅有几位泰坦神灵。 自神王易位，已经很多年过去了。随着世界源力的上升，大地随之增大，地母也获得了不少的好处。 尽管曾经受到的伤害还没完全恢复，但一眼望去，她已经不再是那副垂垂老矣的样子，而是约莫五六十岁的富态妇人。 之前克洛诺斯和忒弥斯已经来过一次了，地母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但没想到这次不仅他们又来了，还带了卡俄斯半数以上的真神。 “母神，我们之前创造生灵失败，是因为缺少灵魂。但现在，灵界之主已经答应伸出援手。” 面对地母的质询，克洛诺斯低声说道。 如果可能，他其实不想解释。在场的众神中，大概只有他猜出来了千年前地母发怒的真相。 或许原本的生命宝瓶是可以创造完整的生命的，像植物，虽然它们没有具体的意识，但绝非完全没有，只是那种意识很朦胧，模糊。 但现在，想想自己的时空本源，克洛诺斯已经做好地母生气的准备了。 “莱恩？！” 不出所料，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盖亚的脸色骤然变化。周遭的大地随之震动，似是在回应地母的怒火，但旋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忍耐下来。 “既然已经有了他的帮助，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 虽然没有发作，但地母的神情还是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 “只要有了灵魂，你们用神力也可以创造生命，何必还来借【生命宝瓶】。” 面对地母的责难，克洛诺斯神色不变。他其实心里有点意外，还以为听到莱恩的名字，地母会有更激烈些的反应。 但这不关他的事。作为原始神，即便是混的最惨的一个，地母也往往能获知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情报。也许是从夜之母那里了解了什么，所以才一直没去找莱恩麻烦。 想到这，克洛诺斯不由再次赞叹自己的机智。 像许珀里翁那种蠢货，拿什么和他比。 “母神，众神并非只打算创造少许的生命，我们计划让生灵遍布大地，没有与【生命】相关的权柄，这是很难完成的。” “而且，我们还打算仿照众神的样子，创造一种特殊的物种。” 微微抬起头，虽然余怒未消，但盖亚还是被克洛诺斯的话引起了兴趣。 仿照众神创造的物种，确实很有意思。 “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就在周边开始造物。”见地母被吸引，克洛诺斯继续说道：“您在闲暇的时候也可以来看看我们的进度，毕竟在创造生命的领域，您比我们要有经验的多。” 思索了一阵，地母最终还是被克洛诺斯打动了。 不仅是因为那特殊的物种，还因为这是众多神灵共同的想法。经历了乌拉诺斯的时代后，盖亚已经隐隐意识到权势与力量的重要性。 【大地】并不擅长战斗，与其彰显武力，不如用其他办法体现自己的地位。 “拿去吧，毕竟你已经是神王了，不是吗？” 拿出【生命宝瓶】，地母还是刺了克洛诺斯一句。神王对此也不以为忤，而是接过了这件生命领域的高等神器。 他知道，因为没有放出独眼巨人和百臂巨人，地母对他一直有意见，但克洛诺斯依然不打算释放他们。 事实上，自打一开始，克洛诺斯就是故意为之。他知道自己的拒绝不会让地母产生太大的敌意，可这足以让这位唯一行走在现世的原始神离开神山，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盖亚的离开正是克洛诺斯想要的。如果他的兄弟们都离开了，但地母依然留下，他又没有足够的力量，那他实在不知道，奥迪尔斯山应该属于谁。 如果连自己居住的地方都不能完全掌控，那这个神王也当得太可笑了一点。 如今时间流转，克洛诺斯已经坐稳了王位，但他还是不希望盖亚回到神山居住。 瑞亚作为他的神后，向来与他共同进退。自上次暗中相助许珀里翁失败后，气象之神也选择彻底倒向克洛诺斯。如今的奥迪尔斯山，并不需要一位不听从神王命令的原始神明。 “还有世界的催促......” “增强权柄，确实可以将它延缓，但我作为卡俄斯的神王，生育神明终究是规避不了的责任。” 眼神有些冰冷，克洛诺斯不知道地母将来对自己的打算会有什么看法，但他也不想知道。 无论是谁，如果威胁到了他的神王之位，那就是他的敌人。 孩子如是，兄弟如是，地母，也不会例外。 第26章 生命的起始 自克洛诺斯从盖亚手中取得【生命宝瓶】，一晃就是数十年。 在临近地母居所的不远处，众神寻找了一处大平原。他们聚集在这里，借助神器中流出的源液，尝试着创造各种不同的生命。 他们的选材很随意。河底的泥沙，树旁的落叶，地上的土石，空中的云朵。神灵把它们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再与神液融合。如果他们的造物符合生命存在的基本规则，那一个物种就诞生了。 接下来，只需要以此作为模板，千千万万个同种造物就会出现。 然而，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从没有过造物经验的诸神尝试过很多种构造，但大都以失败告终。对他们来说，如何制造出第一个，才是最大的难题。 最后，在摸索中，当近百年过去，一共八千四百个新物种出现在大地上。 天上的，地下的，海中的，每个真神都或多或少制造了几种。虽然此时还没有灵魂，但从生物的角度讲，它们已经是活物了。 “终于完成了。” 看着眼前一条奇形怪状的‘鱼’，大洋神主用神力将它包裹，以此维持它的生命。 自天父升天数千年来，他第一次露出了疲惫的神色。尽管神力还很充沛，可俄刻阿诺斯却感受到了力不从心。 “墨缇斯，我的女儿，就到此为止吧。” 冲着身旁的年轻美丽的女神摇了摇头，俄刻阿诺斯不打算再继续了。 “好的父亲，这也确实是我们能力的极限了。” 墨缇斯女神有点遗憾。尽管按照她的想法，在海中游动的生命并不需要肢体，但说归说，落到实践上，两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条‘鱼’。 “还没完，俄刻阿诺斯，我们还有一个物种没有造。” 看了眼自己曾经的长兄和侄女，克洛诺斯倒是没什么变化。 无他，神王没什么想造的生命，他这些年来也大多只是给其他神明出出主意。毕竟神山就那么大，他也不准备让没有神性的存在进入他的神宫。 “这些简单的生命就已经这么难以制造了，仿照众神的形象创造生命，再给我们五百年也做不到。” 摇了摇头，原水女神泰西斯对此已经不抱希望。 “即便母神肯出手，但【生命宝瓶】终究只是母神的神器，她并未真正拥有【生命】的神职。【植物】与【大地】的相性很高，但与众神类似的活物，母神恐怕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只有亲自尝试过，才知道创造生命有多么困难。 在原本的轨迹中，灵魂之神伊阿珀托斯创造了黄金人类与白银人类，也有人说是盖亚创造了黄金人类。但关于他们造人的过程，神话只是一带而过。没人知道，这两位神明为此花费了多少精力。 原水女神暗暗发誓，当这一批造物死去，她绝不会再亲自创造生命，这些复杂的事情，就交给别人来办吧。 眉头微皱，克洛诺斯也有些难办。他现在也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 看来，想让自己预想中的类神造物诞生，还得让专业人士来办。 想到律法女神曾说过的灵界见闻，克洛诺斯暗暗做下决定。 “伊阿珀托斯，我的兄弟，恐怕还要再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言论之神，神王的笑容很和煦，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造物即将结束，是时候请莱恩殿下前来了。除了赐予灵魂的事情，在这最后一个物种的创造上，我也有不少事情想请教一下。” “神王陛下，我觉得——嗯？” 再次被抓壮丁的言论之神正想拒绝，但下一刻，包括他在内，在场的几位神明都向不远处望去。 空间一阵摇动，在三位强大神力的目光下，莱恩的身影悄然浮现。 “不必麻烦，我已经来了。” 伸手将自己造成的空间涟漪抹平，莱恩笑着说道。 “莱恩殿下对命运的掌控，还真是让人惊叹。” 泰西斯感慨一声。如果不是莱恩很少在现世走动，她早就想发挥大洋神系的传统艺能，给这位最古的神明介绍个女神过去了。 可惜的是，与卡俄斯的其他神明不同，这位长居冥土的古神似乎对宴会和娱乐没什么兴趣。至少这些年来，泰西斯从没在哪位神明的宫殿中见到过他。 当然，如果莱恩知道对方的想法，他只能说，不是自己对娱乐没有兴趣，而是他对现在的娱乐没有兴趣。 连音乐和舞蹈都没有发明出来的时代，莱恩去其他神明的神宫，莫非就是为了喝两杯粗制滥造的酒水吗？ “哈哈，灵界之主既然已经来了，看来我们最后的造物也快要完成了。” 尽管在看到空间波动的时候，克洛诺斯还是不由眼角抽动了一下，但他还是大笑着迎接莱恩的到来。 这么多年过去，克洛诺斯也渐渐接受了事实。他已经不像曾经在忒弥斯面前那样，听到莱恩的名字就咬牙切齿。 “是的，创造人类，我正是为此而来。” 点了点头，莱恩看了眼大洋神主面前怪模怪样的‘鱼’，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色。 “这就是俄刻阿诺斯殿下创造的生命吗，它看起来可真奇特。” 闻言，大洋神主面色有些不太自然起来。就像乌拉诺斯拒厌恶巨人们一样，对现在的诸神来说，‘丑拒’完全是个正常现象。 “咳，这确实是外海之主和他女儿的造物，不过还没有完善。如果莱恩殿下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帮忙修缮一下。” “那好吧。智慧的墨缇斯，久仰大名。” 微微点头，莱恩冲大洋神主身旁的女神打了声招呼，墨缇斯也回以一个微笑。 他知道克洛诺斯的意思，对方是想进一步确认一下自己在生命领域的造诣。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过莱恩也正有此意。至少第一批人类，他还是很有兴趣亲自上手的。 伸出右手，青翠的光芒在莱恩的掌中浮现。虽然他只掌握了与灵性有关的生命权柄，但这部分与【生命宝瓶】中剩下的本为一体，论生命领域的造诣，盖亚恐怕都及不上他。 何况对莱恩而言，创造生命多少也有点抄作业的意思。 生命之光含在手中，莱恩往那条‘鱼’的身上轻轻一抹。随着光芒入体，原本透体的骨刺消失了，扭曲的脊骨被拉直了。 那用来波动水流的‘手臂’变成了鱼鳍，表面的毛刺化作鱼鳞，身体也更符合流体的构造。 几乎眨眼之间，原本克苏鲁风的‘鱼’就变成了正常的动物，看的周围三位大洋一系的神灵目瞪口呆。 如果之前那条‘鱼’不是他们自己一点点创造出来的，他们还不会感觉如何。但正是有了点经验，他们才能真正看懂这一手的精妙之处。 见此情景，即便是一旁克洛诺斯也有些吃惊。他之前从没相信过什么‘七天创世，第五六天创造万物生灵’的说法。神王本以为莱恩能花几天把这个‘鱼’改好看点，就足以作为创造类神生命的主导者。但万万没想到，他连一分钟都没有用到。 “仓促之间，也只能这样了。” 似乎对自己的作品依然不是很满意，但莱恩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看向一旁的神王。笑着说道：“命运指引我来到这里，正是为了人类的诞生。既然万事俱备，那就可以开始造人了吧。” 第27章 黄金人类 东海之畔，当莱恩也来到这里，造人的工作真正开始了。 没有浪费时间，在一处临河的空地上，克洛诺斯招来了众神。他们将自己的血与泥土混合，滴入【生命宝瓶】中流出的原液。诸神对这些原料施以神力，让其获得非凡本质的同时，天生就与众神亲近。 原料造好了，在诸神的注视下，莱恩用这些原料塑造起了第一具人类的肉体。 他首先描摹出一个外形，让皮肤包裹在外面。紧接着，他塑造血肉、经脉、脏腑，让生命的力量巧妙的在人类的躯体中达成平衡。 然后，莱恩确定骨骼的位置，血液的流向，使血气在人类的身躯中流转。最后，他增添骨髓，心脏，大脑，让生命以此获得动力。 六天过去了，即便是以莱恩对【生命】的掌控，和对人类身体的了解，他也足足失误了好几次才成功。在最后，莱恩为其点上眼睛，最初的人类躯体就此诞生了。 这是第一个人类，也是最完美的人类。在他的身上，众神似乎能看到他们每一位神灵的特点。他将成为黄金人类的模板，也是他们未来的领袖。 当一切被完成，莱恩掸了掸袖子，从腰间取下一杆长鞭。 这是元素的力量汇入灵界后，莱恩用部分【地】与【水】塑造而成的神器雏形。它的力量并不强大，因为卡俄斯的相关源力早已有主，但莱恩依然选择了它，因为人类本也不是因为天生强大而与众不同。 莱恩打算看一看，当数个纪元过去，当文明发展到顶峰，这杆长鞭会不会发生一些有趣的变化。 “啪——！” 卷起创造第一个人类剩下的材料，莱恩将它与更多的泥土与原液混合。随即他用长鞭轻轻一震，‘泥点’便漫天飞舞，然后落在地上。 落则生变，转眼间，褐色的‘泥点’就化作数十万人类。他们身上同样有着众神的祝福，但被分薄开后，就显得有些微弱。 “惊世的技艺。” 尽管感应到了地母正在远方看着这里，克洛诺斯还是不由出声赞叹道。 虽然对众神来说，有了第一个样板后，照着创造也不是难事，但像莱恩这样一鞭之下复刻数十万个，哪怕是借助了神器，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毕竟大家都看的出来，莱恩手中的这件神器并不强，甚至还它没有锻造完全。 “一点小把戏罢了。” 对克洛诺斯的赞叹，莱恩并不以为意。同时，他也感应到了远方地母那不善的注视。 莱恩对此一笑置之。好处都拿到手了，他自然没打算再去刺激老人家。虽然从年龄上看，他才是那个真正的‘老人家’。 “躯壳已经造完了，接下来，我就要赋予他们灵魂。但灵魂是有偏向的，要让生命变成什么样子，还要由你们自己来决定。” “其他的生命，就由创造它们的神灵自己决定吧。”克洛诺斯说道：“但‘人类’，莱恩殿下你既然这么称呼他们，那索性就叫他们人类好了。” “我认为，作为众神一致的造物，人类应该具有一切好的，美的，善的情感。” “他们应当虔诚，视众神为至高者；他们应当无畏，愿意为了神付出一切。他们也应勤劳而聪慧，可以很好的完成神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当然，作为回报，我允许他们以植物为食，以众神创造的其他生命为食。他们是万灵的长，是凡物中的最近神者。” 神王的声音远远传开，众神都没有反对。尽管有些神明对此不是很赞同，但他们也没有站出来说话，一切就这样定下了。 于是紧接着，莱恩收集了所有神灵关于他们各自造物的想法。最后，他站在河畔，看着面前平原上无数生灵的躯壳，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虚空中缓慢延展开来。 手臂轻轻一挥，过去近百年间，众神创造的生命纷纷向他靠近，悬浮在半空中。只有人类站在地上，呈圆形将他围拢起来。 神力开始涌动，周围的时空变得错乱起来。恍惚间，众神依稀看到七层世界在莱恩身后缓缓浮现，但只有最中心的一座山峰显得比较清晰。 在山峰的峰顶，宫殿群的后方，一口难以描述的井存在在那里。它无限大，又无限小，令任何看到它的人，都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感。 【永恒（起源）之井】，由莱恩夺得的那部分生命本源所凝聚。它是世间一切灵魂诞生的源头，任何生命饮下它的井水，都能获得不死的神性。 “来——！” 伴随着悠长的轻喝，透明的井水应声而动。它自井中流淌而出，穿过七层灵界，与不同的情绪相互结合，然后化作雾气，笼罩住在场的所有生命。 一旁，还被神王握在手中的【生命宝瓶】微微鸣颤，那原本是它的一部分，但现在却永远不能合一。当象征物质与灵性的两种原液重新汇流，真正的生命，就此诞生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人类的王。” 指了指最初的造物，也是第一个睁开眼睛的人族，莱恩平静的宣布道。 于此同时，参与造物的三件神器都纷纷一颤，少顷，它们的气息明显变得强大了不少。 另一边，当如此数量的生命诞生在大地上，世界的源力似乎也有所上升。但因为此时的生命只有雄性，长寿但无法繁衍，所以源力的提升并不显著。 众神没能从中得到好处，可作为神王的克洛诺斯不同。在诸神的感知中，他的神力直接达到了19级的程度，接近强大神力的顶峰，一跃成为诸神之首。 这就是神王权位的特殊性了，它本质上是外置的力量，而非神灵本身的。所以神职本源提升的忒弥斯还需要数千年积攒神力才能达到这一步，但克洛诺斯直接就拥有了。 “柯恩，从今天起，你就叫柯恩。” 在众神的注视下，克洛诺斯收敛其自己无意识外泄的神力，对着最初的人类说道。 此时在大地上，刚被造物主封为人类的‘王’，又被另一位神明赐下名字，柯恩连忙跪伏于地，感念神灵的恩德。 见此，神明们纷纷露出笑容。和神外表一样的存在，现在却对他们顶礼膜拜，这正是他们创造人类的目的之一。 站在一旁，莱恩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和少数神明一样，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所以他也没有笑。，只是默默的看着。 他之前一直说‘黄金人类不算人’，但之前他本以为当自己真的见证了人类的诞生，见证与旧日的自己类似的生命出现，他会有些什么别的情感，可事实是，他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当他亲手把第一个‘人’捏出来，当他像写设定一般，为黄金人类的情感做出了规定，他再看向眼前数十万茫然无措的人类时，不知道为什么，莱恩已经不觉得他们有什么特殊的了。 “这就是，黄金人类。” 摇了摇头，莱恩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散去了灵界的虚影，然后静静等待。 第28章 德尔斐神谕所 无名的大平原上，此时无数被创造出来的生命刚刚拥有意识，便在本能的作用下匍匐在地上。 人类被造了出来，其他所有的生命也都有了活性。他们第一次接触世界，然后就在天上诸神无意识散发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但没有神关注他们，此刻，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刚刚晋升的神王与大地上的人类身上。 “......感谢您的相助，莱恩殿下。” 浑身散发着强大的神力气息，克洛诺斯一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他盯着莱恩看了几秒，但最后还是露出了笑容。 “托您的福，人类已经被造出，这真是完美的生命。不知道您是否打算带走一些，让灵界中也有他们的身影？” “不必了，那里不是他们该待的地方，灵性的世界也不欢迎现世的凡物长久居住。等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天，他们的灵魂自然会回归我的国度。” 摇了摇头，莱恩拒绝了克洛诺斯的提议。他向着地母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从那边传来的注视感到现在都还没有消失。 从气息上看，盖亚似乎恢复了一些，但她的现状依然不容乐观。残存的伟大神力位格勉强被稳定了下来，但莱恩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的。 毕竟提丰也好，德墨忒尔也罢，甚至未来冥府的主人，可都还没有诞生呢。 “那好吧。”一旁，神王状似遗憾的点点头：“不过作为众神造物的地点，这里理应有一个名字。它将成为人类的圣地，以此纪念诸神的功绩。” “莱恩殿下，你毕竟参与了造人，既然你不想要人类，那不如就由你来给这里起一个名字如何？” 眉毛轻挑，莱恩虽然不知道克洛诺斯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让他和人类扯上关系，但他并不打算拒绝。 “名字......”思索了一下，莱恩最终说道：“那就叫德尔斐吧。” “德尔斐大平原，黄金人类的诞生地。” 伸出手，莱恩轻轻敲击面前的虚空。下一刻，无形的力量笼罩面前的土地。山石隆起，古木参天，而在山坡上，一座绘满浮雕与纹路的神庙从无到有的出现在了众神与人类的面前。 在神庙的主殿内，灵界之主、神王和地母被一同供在中央，因为这三者分别赐予了凡物灵魂、肉体和存在的权利。其余参与造物的众神被供奉在两侧，证明凡世的生命曾被诸神赐福。 当然，莱恩没有塑造其他神明的神像，他只留下了自己的——一个变化不定，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立体符号。 他无意在人间彰显自己的面貌，甚至就连名字都不打算留下。如果凡人打算祭拜他，不如祭拜灵界本身。 “德尔斐神谕所，这就是它的名字。至于这座山，就叫它帕那苏斯吧。” 在后世，也曾经有过一座德尔菲神庙。阿波罗在此获得神谕石板，拥有了【预言】的力量，并斩杀巨蟒皮同。但现在，它大概不会再和那位宙斯的儿子扯上关系了。 “神谕所......让凡人礼敬诸神，聆听神明旨意的场所吗，真是好名字。” 点了点头，克洛诺斯的神力涌入神庙，神王的塑像也出现在了这座宏伟的建筑中。 与莱恩不同，他的神像毫不遮掩的展现了自己的样貌。神王一手握着权杖，三颗宝石象征统治天空、海洋和大地，一手置于身前，像是在环抱整个世界。 “我会在神山脚下也建立一座神谕所，未来，属于我的那部分人类就将在此聆听我的意志。” “不错的想法。” 对克洛诺斯的打算，莱恩并不关心。 他打算离开了。但想起克洛诺斯之前对他的注视，莱恩打算给神王再添一把火。 就让他赶紧忙着扩张权柄吧，相比神话中的他，被莱恩夺取本源的克洛诺斯可是要弱了不少。 “克洛诺斯，造人结束了，这就是第一代人类。现在，我也该离开了。” 空间波动浮现而出，莱恩看着眼前的人类，缓缓说道： “他们是‘黄金人类’，最美好，最幸福，也最无忧无虑的一代人类。但有生必有死，当属于他们的岁月结束后，白银时代的人类就将取代他们的存在。” “白银人类？” 闻言，神王转过身，有些好奇的问道：“这算是预言吗？如果是的话，不知道这一次，两代人类的交替，又代表了什么？” “没什么，对众神而言，人类本身微不足道。” 莱恩摇了摇头。 “只是我看到，在白银人类的时代，大地上将起刀兵。” “众神的战斗遮蔽了苍穹，神血在山川间流淌，王座彼此对立。” “......” 身影微微淡化，但莱恩的声音依然清晰的传来。很多后来诞生的神明都不解其意，但泰坦们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尤其是克洛诺斯，虽然数千年来，他从没再关注过所谓命运，但从他至今没有生子就可以知道，莱恩的预言和乌拉诺斯的诅咒一直被他挂在心上，从没有一刻散去过。 ‘大地上将起刀兵......所以第二代人类诞生后，会有神挑战我的地位吗？’ ‘我的孩子？是的，世界的催促，我不可能永远拖延下去。’ 面上神色不变，克洛诺斯暗自咬牙。人都走了，还要给他留下这么句话。神王感受了下身体中增加的力量，但却依然没有放下心来。 就算是现在的他，在全盛时的乌拉诺斯面前也算不上什么。哪怕是失去权位，力量仅剩一半的天父，他此刻也难以企及。 这样的力量都在命运下走向衰亡，又何况是现在的自己呢？ ‘第二代人类？那就不要有第二代好了。’ ‘只要被我所造的人类仅止于此，那预言就能被推迟。待我做足准备，再从容挣脱命运的枷锁。’ 暗暗在心中做下决定，克洛诺斯微微放下心来。虽然理智告诉他，命运绝非如此简单就能愚弄，但有方向总比没有要好的多。 “关于人类的分配，我们也该商讨一下了。” 开口打破沉默，克洛诺斯不打算让众神再把心思放在命运上了。 闻言，诸神的目光投注到神王身上，无论后续有没有意见，但最开始的划分，由克洛诺斯来进行再合理不过了。 一次立法，一次造人，这位新任神王终于在诸神间建立了基本的权威。他本应感到高兴，只可惜莱恩临走的话又让他高兴不起来。 “开始吧。”面对众神的注视，克洛诺斯平静的的说道：“我们以一千人作为一个集体，他们可以互相合作在大地上存活。” “每一位在场的真神都至少能获得属于他的那份，至于剩下的，就按照各自的力量与贡献排列吧。” 诸神纷纷点头。这就是卡俄斯，力量永远在贡献前面。于是在还算和谐的氛围下，当着初生的人类，众神开始了瓜分。 第29章 信仰 初生的人类大概有八十余万人，数量比后世神话中的要多不少。 但考虑到此世的卡俄斯面积要大得多，曾经的环地中海一带在这可能就是个超大号的岛屿，所以这些人也就不显得多了。 作为神王，克洛诺斯和居住在神山上的众神获得了最多的那一份。他们带着三十万人类返回了奥迪尔斯山，包括最初的那个人类之王。 外海之主获得了十五万人，蓬托斯与乌瑞亚分别获得了十万。两位海神把人类带去了岛上，那都是曾经天父与众神大战时，掉落的天体与震碎的大陆所化。而群山之神和神王一道，把人类带回了自己的出生地。 剩下的二十万人，盖亚在自己的居所周围留下了十万，其余的被真神们瓜分一空。有的跟着天光之神去往冥土，有的则被天体之神带到了大陆西部边陲的一个地方。 那里是第一纪后，天和地最接近的地方，科俄斯让他的两个女儿代他照顾这些人类。 在临走前，每一位参与造人的神明都在德尔斐神谕所中留下了自己的形象。冥冥之中，在众神力量的作用下，神谕所也变得非凡起来。 跟随地母的十万人类，就在神庙周围的大平原聚居生活。他们仿造神谕所的样子建造房屋，向神祈求食物以为生。于是人类能够食用的植物就在他们的周围自然生长出来，每摘一个，就会长出一个，它们的藤永远也不会枯萎。 初生的人类很感激。他们除了进食和休息，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于是他们虔诚的膜拜天地，日月和众神。 在神明的示意下，一座座神庙因此被修建起来了。初代的黄金人类天生强壮，耐力惊人，还有着优秀的学习能力。被不同神灵带走的人类，往往以不同的神作为主要的祭祀对象，他们根据自己侍奉神灵的喜好，把神庙修建成不同的样式。 在这一过程中，也许是源于灵魂与肉体的结合，再加上虔诚的敬奉，一种神秘的力量诞生了。 众神察觉到了，也可能没有察觉到，因为他们都没有在意这点。也许是创造的时候太过刻意，黄金时代的人类只有正面的、美好的感情，在此基础上，那些神秘力量的诞生也显得很是微弱。 这种微弱的力量，也许对地域神还有些作用。但参与造人的神每一位都是真正的真神，他们显然不会在乎这点微不足道的存在。 莱恩对此也见怪不怪，此时人类的信仰并不强，因为灵界生命就是如此。甚至因为没有躯体，它们给莱恩带来的信仰更加稀少。 “也许只有同时具备智慧和躯体，又没被修改过思想的生命，才能诞生大量的信仰吧。” “后世的宙斯甚至能凭此打破神职上限，让人文神职与自然神职平齐。就算从信仰中得来的也必然受限于信仰，但这也足够可怕了。” 有些感慨，莱恩看了眼灵界中关于【酒】的本源。 弱小不堪。哪怕众神对此赞不绝口，但所谓的‘酒神’也只能成为微弱神力的真神守门员。 相比起来，后世的酒神甚至坐上了奥林匹斯十二主神的位置。只要一天还有源源不绝的信仰，狄俄尼索斯就一天是一位神力强大的神明。 对此，莱恩也只是有些猜测，但限于现在的信仰还很少，他也不是很肯定。 但他能够确定的是，作为灵性的主宰，卡俄斯第一个接触信仰的存在，即便是他也最多阻止信仰的产生，却不能把指向别人的信仰强硬的据为己有。 由此可见，信仰可能确实偏向灵性，但绝不是单纯的灵性所衍生的。 而且莱恩隐约间发现，获取信仰似乎并不完全依靠所谓‘虔诚的敬奉’。或者说，从单纯的祈祷中收获的信仰，可能反而只占总体的小头，而且它起伏不定，随时会因为凡物的心绪而波动。 毕竟哪怕作为灵界生命的造主，真正称得上虔诚信仰莱恩的灵体其实也只在少数。甚至后来诞生的灵性生命，那些从未见过莱恩的存在，更多的只是把他视为一个象征性的存在。 它们敬称他为‘伟大古老灵界意志’，并认为他是没有人格思想的世界本身。相较之下，灵性生命们倒是时常膜拜穿梭在不同层面间的灵界天使。 “不过就算如此，但克莉斯多们获得的信仰，也依然远远没有我的多。” “果然，相比祭拜，在一个种族的历史中留下深刻的痕迹，自身神职对这个种族有不凡的意义，甚至成为文明文化传承的一部分，这些行为带来的信仰比敬奉更有意义。” 就像此时的灵界生命，虽然它们诞生的信仰并不多，但莱恩依然能感觉到，相比起他们对自己无意识的祭祀，自己作为他们造物主，作为灵界的创造者这一概念，带来的信仰明显比前者要多得多。 这次造人，莱恩同样是为了验证这一猜想而去。毕竟孤证不立，单纯从灵界生命身上得到的经验，未必就适应所有情况。 但现在，莱恩可以确定他的想法了。 作为人类的造主，莱恩能够感觉到，哪怕没有人类知道他具体是什么神，也依然有着信仰自人类这个‘集体’上传来。 甚至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哪怕这个时代的人类彻底消亡在历史中，没有一个生灵存活下来。但只要他们给世界留下的‘痕迹’还在，那这种不来自敬奉的信仰就会源源不绝。 它或许会削减，但不会彻底消失，这是【历史】的神职带给莱恩的直觉。或许这种源自智慧生命的神奇力量，具有着时光都难以磨灭的特殊本质，即便历经岁月，也依然长存不灭。 “真是神奇啊......文明，信仰，生命，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不过如果这么说的话，普罗米修斯的下场，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先知先觉者？后知后觉者？” “明明是大愚若智和大智若愚罢了。” 回想起那两位兄弟诞生时，自己类似墨缇斯的操作，莱恩更深入的看清了前世神话背后隐藏的秘密。 盗火者和他的弟弟作为最先接触青铜人类的存在，也许他们都隐约发现了信仰的奥秘，只是最终，二者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三代神王同样发现了这一点，也许潘多拉的宝盒，灭世的大洪水，本质也都是宙斯在试探信仰本质一种尝试。 他发现了这一当时还很微弱的力量，并对此做出试探。结果是喜人的，他进一步在青铜人类的基础上补完了缺失的那部分情感，然后明白了信仰不止于跪拜。 而这，很可能也就是宙斯借以对抗命运，无限迟滞下一位神王诞生的关键法宝。 甚至后续的酒神，赫拉克勒斯的十二试炼，都只是他进一步对信仰力量的探索。 “文明吗......倒是与我原先的打算不谋而合。” 看了眼此时还很空旷的第三层灵界，还有空无一物的第三块神谕石板，莱恩最终把目光放到了人类身上。 循着灵性之主与灵魂间的联系，他轻轻拨动手中的弦。 于是卡俄斯的第一场梦，诞生了。 第30章 梦 时间一晃，自人类被造出，已过七百年。 “呼——” 神山脚下，又搬过一块近十米高的巨石，柯恩抹了把汗水，看着面前即将建成的又一座神庙。 高大，巍峨，与刚刚诞生时，那个在神的一指下诞生的神谕所不同，这是由黄金人类们自行搭建的神庙。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依次建造了很多神庙，每位神山上的真神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座。 没有精美的浮雕，没有神秘的纹路，没有一眼望去，就直达灵魂的神圣感，但柯恩依然感到很满足。 神造的象征神的威能，凡人修建的象征凡人的虔诚，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王，您休息一会吧。” 正打算去搬下一块石头，一旁传来的声音让柯恩止住了脚步。 “为众神效命，我们不应该贪图安逸。” 摇了摇头，柯恩虽然很疲惫，但他并没有丝毫不满的情绪。 黄金时代的人类汇聚了所有正面的情感，他们正直，善良，勤劳，勇敢，而且对众神发自内心的敬仰。在他们看来，为神做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何况他是灵界之主亲手创造的第一个人类，也因此被封为人类的王。在众神的瓜分结束后，理所当然的，他被神王选中，来到了奥迪尔斯山周围。 此刻围绕着神山，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他们名义上分属山上的众神，但却都听从柯恩的号令。 作为神选的领袖，尽管此时的‘王’更多只是一个称号，没有贵族、官员和国家的概念，但他依然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当然，他作为第一个人类，也确实有着超出常人的能力就是了。 “我们当然应该为神效力，但您已经七天没有休息了。” 听了柯恩的话，来人虽然表示理解，但还是出言劝解道。 虽然作为第一个被创造的人类，柯恩的力量远超常人，但他终究不是神灵。 哪怕在原本的神话中，黄金时代的人类也是在死后才升到天上，成为接近类神的特殊英灵的。 “......好吧。” 犹豫了一下，柯恩最终被说服了。 有足够的精神，才能更有效率的工作。适当的休息，也是必不可少的。 点了点头，柯恩与来人告别。他走到一处树荫，依靠着树干坐下。 卡俄斯世界原本并没有睡眠，人类所谓的‘休息’也只是停下工作。作为被众神祝福的生命，他们只要稍作休整，精力会很快恢复如初。 但这一次，柯恩刚一坐下，一股莫名的恍惚感就袭上心头。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于是他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然而，凡物的力量终究无法对抗权柄，最终，柯恩还是依靠在树干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 一片黑暗。 好像陷入了深渊，思维不能转动，只有一片冰冷的触感。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好像是一天，又好像是一秒，某一刻，柯恩似乎看到了一缕色彩...... “呼——” 猛然间惊醒，柯恩恍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此时，他出现在一个高大的建筑前。 与他曾见过的石头不同，这座建筑通体由各种不知名的材料构筑，上面雕绘着精美的花纹与图案。 上面有的刻着‘人’，有的刻着‘物’，尽管柯恩理解不了大多数纹路的意思，但是唯有一副他认得，那是一个人正在雕刻。 他学过雕刻，但在看到那副绘景的时候，柯恩感觉自己过去学到的内容，就是个拙劣的玩笑。 “愿忒弥斯女神宽恕我的僭越。” 这种想法刚一出现，柯恩就赶忙在心底祈祷。 之前，人类所有浅薄的技艺都学自正义女神。包括神庙的修建，对大事件的记录，以及神像的雕刻。 除此之外，女神还帮助人类简化了蕴含非凡力量的先天文字，更教导了他们很多知识。人类以此书写历史，纪念发生过的重大事件。 不过，尽管眼前看到的比过去学到的要多的多，但很快反应过来的柯恩并不觉得这是神的问题。神是不会有错的，女神只教给他那些技艺，一定是因为凡人只应领会这些。 默默的祈祷了一会，柯恩才重新开始观察四周。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无疑，只有神才配住在这样的地方。 柯恩不敢私自踏入神的居所，于是他向四周望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尽是一片白色的雾气，他好像被包裹在了中间，只有他和神殿是真实存在的。 “吱呀——” 突然间传来的声响让柯恩猛地转身。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神殿的大门自动打开了。 赛维拉兹神殿，这是这里的名字。尽管柯恩不认识任何一个字符，但他现在就是‘知道’了这一点。 不过面对意料之外的变化，柯恩反倒是放下心来。他已经确认，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一定都是神的旨意。 “伟大的神灵，如果是您指引我来此，那我这就来拜见您。” 恭敬的对着大门参拜后，柯恩小心的跨过门槛，走进赛维拉兹神殿中。 穿过大门，首先是长长的甬道，两侧各有着一排立柱。神殿内部的壁画更精致了，但柯恩没敢多看。他小心而快速的向前走着，以免让此地的主人等待太久。 甬道很长，比在外界看到的神殿本身都要大上不知多少。柯恩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时间的概念好像已经模糊了。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声音。 “...晨......，......灵土。” ‘是神的声音吗？’ 精神一震，柯恩连忙加快了脚步。无论是不是神，既然能在这处神秘的宫殿中存在，对方也一定和神有关。 “光......，......身。” “......，...全能。” “戴上......冕，环绕......” “亿兆......，齐......神名。” 随着越发靠近声音的源头，字节也越来越清晰了。柯恩渐渐分辨出来，这似乎是一段‘诗歌’。伟大的律法之主曾见过类似的事物，因此神王希望凡人也能学会诗歌。但遗憾的是，尽管黄金人类的学习能力很优秀，却没有丝毫的创造力。 这不是莱恩刻意为之，而是无论凡物如何美化所谓‘正面情感’，但单独只有这些的生灵依然是扭曲的。 扭曲的灵魂，又不足够强大，那理所当然的无法承载更多东西。 快速的向前行去，出于对神的尊重，柯恩并没有跑，但他的速度依然很快。某一刻，他面前的景色终于发生了变化，眼前不再是漫无尽头的甬道，柯恩出现在了一个宽阔的大殿内。 没有预想中的神灵，只有一个笼罩在白色兜帽下的纤细身影。她侧坐在地上，之前的‘诗歌’就是从兜帽下传出的。 而现在，神圣的歌声依然响彻，甚至随着柯恩离开甬道，他感觉自己似乎跨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当穿过屏障，他才突然意识到，之前的歌声并不是用他熟悉的语言吟唱的，而那简短的诗句，又蕴含着何等力量。 “......” “......” “罪人焉得瞻望，真主威严荣光。” “各奉玉冠华饰，敬献神座金堂。” “圣哉，圣哉！” “七月垣西举，冥澄永在天；” “昔在今依在，永在万万年！” 第31章 文明 似乎没有察觉到来者，也似乎是并不在乎。神圣的诗歌依然在大殿内回荡，但这一次，柯恩听清了。 那不是神们使用的语言，也不是人类听取神语后，从中简化后的语言。柯恩从没有听过这样的音调，优美、神秘，但又不像是用声带可以发出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在经受一场洗礼，灵魂仿佛变得通透而圣洁。 隐约间，一种源自心灵的渴望感传来。不同于对美好的向往，那更像是对‘完整’的渴求。 但作为神的杰作，柯恩并不知道，自己有哪里不完整。 “愿神宽恕我。” 跪伏在地面上，柯恩虔诚的祷告。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柯恩却轻松理解了面前生灵诗歌中的意思，她在赞颂一位至高的存在。祂令七月自西山升起，让灵性之光照彻冥土。祂是超脱时光之上的伟大者，是永恒常在的君王。 少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旷的大殿中，随着最后一个字节落下，再次归于无声。 寂静中，柯恩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那是之前吟诵诗歌的神秘存在。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衣着。洁白的衣袍用不知名的事物织就，一点也不像植物的茎叶。兜帽微垂，笼罩住来者的样貌，尽管柯恩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鉴赏能力，但他仍然觉得这比神山上诸神的服饰还要好看。 这是种想法本是不该有的，但想到对方也可能与神有关，柯恩就又说服了自己。 神，自然可以比另一个神做的更好。 “你是人类？” 兜帽下，柔和而有距离的声音传来。依然是之前那种奇怪的语言，虽然从没听过，但科恩却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在他的感觉中，这种语言似乎并非被自己的耳朵‘听到’，而是以另一种方式传达到自己的心底。 “我是，尊敬的殿下。”恭敬的回应面前存在的垂询，尽管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神，柯恩还是用了对神的敬称。 “殿下，我不是有意闯入这里的，就在刚刚，我只是打算休——” “我知道。” 眼前的白衣人打断了柯恩的解释。 “你是通过梦境来到这里的，人类。七百年前，主为大地上的生灵带来睡梦。最开始是植物，然后是动物，接着是你们人类。” “最终，即便是诸神，也会渐渐学会睡眠。而你，作为第一个入梦的智慧生命，被允许越过七层灵界，踏上圣山的神殿中。” “——神也会睡眠？” 先是一愣，旋即有些惊骇。柯恩的注意完全被前半句所吸引了，他实在难以想象，神也会被强迫进入‘梦境’，这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 摇了摇头，伊文捷琳看了一眼身前的凡人，开口解释道： “就如同水、食物与呼吸一样，对于凡物而言，它们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神却可以选择接受或拒绝，睡梦也是如此。” “我明白了，感谢您解答我的疑惑。” 情绪稍显平复，柯恩恭敬的说道。 神可以拒绝，这符合黄金人类质朴的逻辑。至于对方有没有骗他，此时的人类还并不知道什么叫欺骗。 “我还不知道您的尊名，殿下。蒙神恩召，我得以来此觐见。等我回到我的部族中，我一定会为您......和您的‘主’修建神庙，让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有人类歌颂您的伟大。” 柯恩没有抬头，但他感觉到，那白色兜帽的下方，一道目光打量了他一会。 “我是伊文捷琳，为主唱诗的天使，灵界音律的化身。如你所想，按照外界的定义，我确实是‘神明’。” 轻轻摇头，伊文捷琳淡淡的说道： “但主不需要你的神庙，也不需要你的信仰，我同样不需要它们。” “如果你想的话，那就为我做一件事吧。” 微微一怔，柯恩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但既然神有要求，作为黄金人类，他自然会如实照办。 至于不要信仰，柯恩很容易就接受了。事实上，受限于黄金人类灵魂的缺陷，微薄的信仰之力并不被神所注意。在这种情况下，有的神甚至不希望凡人祭祀他们。 “能为您效命，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殿下。” 如同过去每一次接受神谕那般，柯恩恭声应道。 “好，我要你做的很简单。上前去，记下你能记住的，仅此而已。” 清冷的声音落下，伊文捷琳指了指中央石台上的石板。 顺着‘音律之神’所指的方向，柯恩清楚的看到，在大殿的正中，有两个背生双翼的雕塑跪坐在地上，她们双手高举，共同托起了一个石台。 在石台上方，一块古朴的石板正漂浮在那里。沉浮之间，柯恩隐约看到上面好像写了些什么，但当他仔细观察，却又有些看不真切。 不知道为什么，柯恩隐约觉得，身前看不面容的神明似乎和石像很相像。如果托起石台的两位存在收起羽翼，罩上兜帽，那左边那位的身形和她简直如出一辙。 “......遵命，殿下。” 收起心绪，柯恩站起身，缓慢的向石台靠近。一开始，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无用功，因为他无论怎么‘接近’，他依然看不清石板上的内容。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某一瞬，他终于看到了石板上的两个符号。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变化不定，旋起旋灭。但不知道为什么，柯恩就是理解了它的含义。 ‘......文明......岁月？’ 下一刹那，无尽的知识涌向柯恩的心头，在信息的洪流中，他几乎要失去理智了。有的他可以理解，有的他不能理解，当这些夹杂在一起，他感觉灵魂都要被撕裂。 仿佛一刹那，又像是过去了很久，恍惚间，柯恩感觉自己在五彩斑斓的隧道中跳跃，然后猛地从树旁醒来。 “嗬——” 下意识的捂住脑袋，柯恩却发现，知识的灌输已经停止了。不成体系的东西混杂在脑海中，但柯恩还是从中找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文明，是什么？” 默默的念出石板最开始印在他脑海中的那句话，柯恩知道‘岁月’，传说那是神王和神后司掌的伟力。但‘文明’，就是他从没听过的事情了。 “王，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不舒服而已。” 柯恩的异常被路过的人看到，面对他人的询问，柯恩随口应付过去。 今天的经历委实让他难以忘怀，但想想脑中的知识，也许那正是神赐给他的，让他传播给所有人类的宝物。 于是柯恩站起身，向着正在修建的神庙走去。 之前，他为神庙的壮丽与精美感到震撼，觉得这已经是人类技艺的巅峰。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 神赐给他知识，他自然不会据为己有。他会一一整理出来，教给每一个黄金人类。只有源自神的技艺，才能更好的为神服务。 走在泥土夯实的大道上，柯恩有些激动。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此刻，曾经降下神谕，让他修建神庙的众神之王，就在奥迪尔斯山的山顶看着他。 从入梦前，入梦时，以及醒来后，神王一直默默注视他。他看着柯恩兴奋的向周围的人类讲述之前的经历，教导他们各种知识，以及说起那块蕴含奥秘的石板。 “人类......” “所以，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摇了摇头，克洛诺斯转过身，返回了他的寝宫。 第32章 剑指星空 奥迪尔斯山上，克洛诺斯回到宫殿中，挥手屏退了一旁侍立的宁芙仙子。 在造人的那一天，地母居所周围，不少植物同样受到了灵性气息的洗礼。它们的积累早已足够，只是灵性力量还很薄弱，如今补足了缺憾，便纷纷化形而出。 宁芙们是自然所生，她们没有神性，却寿命长久。诸神很喜欢这些长相美丽的精灵，便纷纷带走了一些回去，克洛诺斯也不例外。 这倒是解决了神王一直以来头疼的问题——他不再需要亲自处理每件事了。因此，他放缓了赐予人类神性的想法。相比现在，克洛诺斯打算等到人类死的时候，再以赏赐的名义擢升那些被他看重的存在。 “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吧，人类学会了‘睡眠’，开始‘做梦’，甚至那个人类的首领在梦中学会了新奇的技术。” “他把那个蕴含知识的东西称作‘文明石板’，那可不像是天然的造物。” 寝殿后方，天后瑞亚缓步走出，金色的衣摆拖在地上。 “我知道，无非又是某些人的谋划罢了，只可惜我到现在也还没看明白。从他之前的选择看，人类本身并不重要。或者说，应该是人类能间接达成他的什么目的。” “命运啊，真是神秘的力量，它总是能让神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上。” 微微摇头，克洛诺斯伸手揽过自己的姐姐，长叹了一口气。 倪克斯与莱恩，唯二两位执掌命运的神明都无法为他所用，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烦恼。 昔日的预言和父神的诅咒从未被他放下，反而让他更加迫切的想要追寻力量。 “你知道就好。”点了点头，瑞亚顺势倚靠在自己的丈夫身上。 她其实只是找了个借口过来而已。克洛诺斯对莱恩的关注她早就看着眼里，这些人类，尤其是第一个人类一直都被他时刻注意着。在这方面，根本不需要瑞亚加以提醒。 相比人类的事情，也许是因为神后之位的的影响，她更想像自己的兄姐那样，和克洛诺斯生下属于他们的神子。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出于对预言的忌惮，克洛诺斯一直表示拒绝。 但这种拒绝是没有意义的，生育神明是世界赋予神王的责任之一。克洛诺斯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推迟，但也只能推迟。 “你说，这些人类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向着山下望去，克洛诺斯没有注意到瑞亚的情绪。 他只是在心中思索着，还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地方。 制造梦境，传授知识，他能从这些人类身上获得什么吗，还是说，‘人类从灵界之主手中获得知识’这件事本身有什么特殊意义？ “也许是单纯的为了梦境吧，或者是那些知识对应的神职？” 瑞亚猜测的说道。如今整个卡俄斯世界，除了原始神，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莱恩可以吞噬源力的事情。 其余的神灵中，哪怕是吃了大亏的许珀里翁，也只以为是两代神王的力量才让莱恩夺走了月的概念，动摇了太阳的神权。 “或许吧，至少【梦境】和【睡眠】，确实是个强大的权柄。” “隐隐间，我甚至都感觉到，诸神也可以‘睡眠’和‘入梦’了。” 点了点头，克洛诺斯没有其他的思路，只好表示赞同。 但他还是觉得这并不是莱恩的真正想法。毕竟梦境也就罢了，那些技艺又算的了什么呢？ 相比起自然神职的强大，【锻造】【纺织】这种人文神职简直弱的可怜。除了在锻造神器方面可能有些用途外，它们根本毫无价值。 甚至克洛诺斯知道，像独眼巨人那种存在，即便没有任何神职，但他们本身就具备锻造神器的能力，这是他们继承自地母的力量。 “给文明以岁月，给岁月以文明......呵，也许他比摩涅莫绪涅更适合当语言之神。” 笑了一下，克洛诺斯又不禁想起那个不知跑去哪里的姐姐。 有传言说她试图拜访过夜之母，可惜一直没有受到接见。听说她后来去过深渊，但最终也没敢踏出半步。 最近一次听说她，还是伊阿珀托斯的小儿子，阿特拉斯诞生的时候。据说她意外的撞见了刚出世几十年的年轻神灵，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位新神教训了一顿。 此后，她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众神鲜少听到有关她的传闻。 “怎么，你打算找一找她吗？” 似乎是读出了丈夫的心思，瑞亚出声询问道。 “不必了，其实像她那样的神灵，独自隐居起来也挺好。” “空有泰坦古神的尊贵身份，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偏偏性格还很傲气。在这个新神越来越多的世界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摇了摇头，对这位弱小的姐姐，克洛诺斯也没什么可说的。何况相比起别人，他更关心自己。 作为神王，力量，他已经初步具备了。只要他再度扩张自己的神权，占据半个星空，三成大地，或部分海洋，他就能真正立足在神力等级20的领域。 但作为神王的权利，他还远远没有。 “星空。”克洛诺斯轻声说道：“海洋也好，群山也罢，都有其对应的主神。他们能在自己的领域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但星空不同。” “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天生执掌星空的神，太阳是星空最强大的天体，却不代表他就理应是星空的主人。” 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神王也不好直接对泰坦同族动手，这很容易激起自己兄弟们敏感的神经。但现下的神山，却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通过他，克洛诺斯也许也能拥有一批拥簇。 “科俄斯对权利向来不感兴趣，无光天体，就像他的神职一样，他总是对热闹不感兴趣的。” “不过和他相比，福柏可不是习惯冷清的人。” “走吧，我们去见见克利俄斯。星神明明是他和许珀里翁共同的后辈，怎么能由太阳神独自统御呢。” “还有他的二子珀耳塞斯，我觉得，琉星女神就很适合做他的妻子。” 揽着自己的神后，克洛诺斯向着气象之神的居所赶去。 尽管他知道，在群星之神阿斯特赖俄斯和黎明女神厄俄斯生下一众后裔后，克利俄斯就已经和许珀里翁谈好了，四位风神归属气象，星神归于太阳，但他并不在乎。 相信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的那位兄弟，应该也不会在乎的。 第33章 夜女士的质问 自人类诞生，生灵遍地，卡俄斯大地仿佛突然间变得活跃起来。 诸神间的矛盾似乎被缓解了，他们把目光放到众多生命的身上，其中神山周围的人类更是吸引了最多的注意。 因为从梦境中学到的知识，本就聪慧的黄金人类如同开了外挂，他们划分职业，建造城池，迅速拉开了和其他地方人类的差距。 在短短数百年内，他们从野蛮向着文明转变，甚至如果不是天生只拥有正面情绪，原始的城邦可能都已经出现雏形。 诸神中有聪明的存在猜到了一切的源头，但他们并不在乎。不管灵界之主出于什么目的传播知识，但他们也从中获得了好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精美的摆件，华美的服饰，当习惯了种种人类的造物后，诸神就再也离不开它们了。 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远古海神的长子与大洋神主的女儿多丽丝结合，海神间的纷争似乎有暂缓的趋势。但在卡俄斯的天空上，另一场冲突正在酝酿。 在神王的支持下，终于在不久前进阶强大神力的气象之神克利俄斯命他的儿子拉拢了一批星神。他们不再听从许珀里翁的命令，而是尊奉奥迪尔斯山的主人。 太阳神因此大怒不止，他本想直接回以战争，毕竟星神们可以离开，但作为地域神，他们各自代表的天体可还在星空上悬挂着。但随着科俄斯与福柏受邀前往神山，一切又都恢复平静。 局面一时僵持起来，只有他们各自的子女在星空上偶尔交战。 直到这一天，少有来客的冥月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裙摆。 ······ “倪克斯殿下，多年未见，近来可好啊。” 清冷的月光照彻冥土，就如同莱恩一直目视着大地。在感应到夜女士的第一时间，他就直接出现在了冥月之外。 上千年前，主动播撒梦境的时候，莱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毕竟在原本的轨迹中，睡神和死神是倪克斯独自孕育的真神，死神姑且不论，但睡眠是灵魂的休憩，也是身体的休憩，就像【生命】一样，莱恩对【睡眠】的汲取并不完整。 既然不完整，就会被发现端倪。倪克斯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她本体孕育的神子缺少了一半的神职，而对应的力量早已流入灵界。 当然，莱恩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早有预谋就是了。 “与地母不同，殿下你可不常外出走动。” “呵，装得还挺像。怎么，‘先知者’也会装无辜吗？” 冷笑一声，和数千年前一样，倪克斯的言语还是这么不客气。 不过对这位日常宅家的古神，莱恩倒是有着很高的容忍度。一方面是打不过，另一方面则是相比起来，虽然黑暗主宰上次温和有礼，但他还是觉得夜女士更‘真实’一点。 灵性主宰的直觉，还是很值得相信的。 “这是哪里话，”于是，莱恩笑着说道：“窥探命运也是需要力量的，作为原始神，又是执掌命定的存在，除非你主动允许，不然没人能看到与你有关的命运。”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说来听听。” 目光扫过莱恩的脸颊，倪克斯表情不变，但内心其实也有点动摇。 毕竟在【命运】的领域，很少有什么能逃出她的感知。莱恩能不能看到与她有关的未来，她并不十分肯定，但就算他可以，倪克斯也绝对会有所感应。 预言就是对命定的观察与锚定，而夜女士的本体就象征命定本身。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一点不影响她的态度。 不管这事和莱恩有没有关，她姑且当他有关了，毕竟在卡俄斯，还没人能白占她的便宜。 “你吞噬了【死亡】的概念，我说的没错吧。” 望着倪克斯面纱下冰冷的脸色，莱恩神态自若的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只是个意外罢了。” “当初我创造了灵界生命后，发现它们和神不同，虽然有意识，但却并非不朽。于是我加速了时光，制造了卡俄斯的第一场死亡。” “此后，【死亡】的源力就与灵界勾连。但不得不说，【死亡】真是弱的可怜，甚至连一位弱等神力的神明都无法支撑。” 此乃谎言。 对【死亡】源力的吞纳，显然不是意外，不过后半句倒是真的。 与【生命】相比，【死亡】简直就跟不存在一样。其他神话中，死神往往都是保底一线，甚至有望最顶级的古神，但在卡俄斯却不是这样。 在这里，死神就是一个三流路人，扮演着‘黑白无常’一样的角色，他不仅不能决定凡物什么时候死，就连灵魂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在这个世界，物质上的死亡归于【命定】的领域，属于【命运】的下级。一个生命的终结是因为他命中当死，命运之弦断开，而不是生命耗尽，生死互化。 后世的莫伊莱就是这种‘命定之死’的象征。她们一个是生命线的纺织者，一个是决定长短者，一个是丝线的剪断者。而她们的合称，不是什么‘死亡三神’，而是‘命运三姐妹’。 反倒是灵魂上，莱恩能够确定，确实存在少许死亡的法则。 “好，我姑且当它是个意外。” 一旁，倪克斯根本不在乎莱恩说了什么，她只是继续问道：“那【梦境】与【睡眠】呢？” “怎么，这两个也是意外吗？” 面对夜女士的质问，莱恩微微一笑，并没有急着回应，反而反问道： “灵界并不能吞噬已有对应神明存在的源力，所以这应该不是女士你的权柄吧。 “既然与你无关，但你又为此找上门来，那就是你本应受世界感召，诞下对应这些权柄的子嗣。” 面对莱恩精准的‘猜测’，如果不是执掌命定，倪克斯都要怀疑对方是否偷偷预言了她的命运。但现在，她只能‘怒视’着莱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而隔着接近创世神器的【倪克斯黑裙】，她‘怒视’的威力最多传达了不到三成过去。 “呵呵，看来我猜的没错。” “所以说，莫非倪克斯殿下对‘本体孕生子嗣’这件事很感兴趣，所以才来找我的麻烦不成？” “就上次的交谈看，我还以为你和厄瑞玻斯殿下都对此很反感，一点不希望本体莫名其妙给自己——” “够了！”倪克斯冷冷的打断道。但也许是她天生飘忽的音调，莱恩倒听不出什么冷厉感来。 “无论我喜不喜欢，你都做下了这些事情。你既然取走的对应的力量，所以随之而来的麻烦，你也得替我解决。” “麻烦？”这下莱恩是真的意外了。 他还以为夜女士纯粹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是要解决麻烦。 略一思索，莱恩还是打算听一听，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麻烦，让它都解决不了。 第34章 卡住的睡神 “愿闻其详。” 面对倪克斯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气势，反而有些恼怒的目光，莱恩饶有兴致的说道。 之前那些被他提前截取了神职的神灵，最多都只是力量下降，但那些神都是以交合的形式诞生的。他还真不知道，像这种‘感天受孕’的神灵失去神职，会给倪克斯带来什么额外的麻烦。 深吸了一口气，隔着黑裙自带的面纱，倪克斯看向莱恩，缓缓的讲述道： “你应该知道，作为与世同生的原始神，我们的本体与人格化身间的区别吧。” 微微点了点头，这么多年过去，莱恩对原始神的了解也多了不少。不像一开始那样，只能从后世的神话进行推测。 “知道一些。你们的本体是世界的一部分，如果把世界看成一个人，那它们就是世界的不同面。” “但人格化后，你们就与世界分割了，当然，从此你们也不再拥有完整的位格。” 就像莱恩早就知道的那样，对原始神而言，本体孕育的子嗣与他们人格化的神躯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关系。 地母先后和乌拉诺斯与蓬托斯生子，实际上也是这么个逻辑——对她来说，这三个神充其量是她的名义子嗣，是‘大地孕育’，但不等于她盖亚孕育。 所以倪克斯和厄瑞玻斯其实是纯粹的兄妹关系，和后世所谓的夫妻根本不是一回事。 “正是这样，我们的本体是世界的一个面，所以当世界的法则被撼动，就很可能‘感天受孕’，诞生新神。” 说着，倪克斯又瞪了莱恩一眼。 “所以你吸收卡俄斯的力量，那是你的事，但你能不能不要只吸收一半？！” “......！” 之前莱恩还有点迷惑，但此话一出，他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和微弱到几乎没有的【死亡】不同，【睡眠】是有物质领域的部分的。或者说，绝大部分的权柄都是两者皆有，灵性与物质，两者对立而统一。它们相互交杂，才诞生了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概念。 所以就像【生命】的权柄，灵界只能容纳一半一样，睡眠也是如此。理论上留下的那份依然可以孕育一个弱化版的睡神，只是这次他可没有神话中记载的那么强大，也不再具备让神王沉睡的力量。 但也许是因为孕育方式的不同，死神固然连诞生的机会都没有了，但睡神修普诺斯同样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睡神的胚胎是按照完整的【睡眠】权柄孕育的，还应该自带三千附属的【梦境】类神。但现在，因为源力被我提前吸走，所以他的诞生‘卡住’了？” 莱恩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维持原样。虽然他知道，倪克斯和她的本体并不能划等号，但想到她有个孕育一半‘卡住’的神子，还是不由有点想笑。 “你最好不要笑出来，不然我会让你之后都笑不出来！” 淡淡的声音从变化不定的黑纱后传来，莫名的寒意笼罩了莱恩。 但存世至今，莱恩早就不是转生前的那个他了，所以他面色不变，丝毫没有收到影响，反而略微思索了一阵，然后状似严肃的说道： “关于这件事情，倪克斯殿下，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我有三种办法解决你的麻烦。” “......” 压根没有追问，倪克斯继续用死亡注视看着莱恩，好像在考虑怎么下刀。 见状，莱恩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第一种，最简单，但消耗也最大。” 偏了下头，莱恩看了眼冥土的下方，那是塔尔塔罗斯的所在。 独眼巨人和百臂巨人就被关在那里，乌拉诺斯遗留的律令还在限制他们，只要一天在位的神王没有赦免他们，那他们就无法走出深渊。 “就像地母一样，你可以消耗本源，补足这部分缺失。但代价是，我也不保证诞下的后代是什么，不过大概率是有着神职的怪物，独眼巨人已经是其中比较美观的了。” “继续。”夜女士对这个答案显然并不满意。 不要说怪物，就算是真神，她也不想要。 卡俄斯自带干粮，让她‘代孕’一下都够烦的了，指望她消耗自己的力量，完全是在做梦。 “第二种办法，有些痛苦。” 莱恩也没指望倪克斯会答应，事实上，他真正倾向的只有最后一种选择。 “还记得曾经的天父吗？乌拉诺斯既然能把十二提坦送回地母的腹中，那只要采取类似的办法，自然也能把正在孕育的胚胎取出。” “反正真神是不死的，就让他在体外，做一个永远无法成熟的胚胎好了。” 莱恩的建议很冷漠，但无论是他还是倪克斯都并不在意这一点。对后者而言，世界强行塞给本体的累赘，她看都不想看一眼。而对莱恩而言，一个连智慧都没诞生的存在，他同样不在乎对方存在与否。 “第三种方法呢？” 有些意动，但回想起盖亚曾经痛苦的哀嚎，倪克斯还是想听听最后一个选项。 何况这种明显违逆现世法则的行为，不仅会带来痛苦，也必然会招致现世的惩戒。 “最后一个选项，那就是把它交给我。”莱恩平静的说道：“我会重新把睡眠和力量给它，但它也会被灵界侵蚀，重新孕育，以一种另类的方式降生。” “灵界无法侵蚀单纯的物质，但神灵，他们很难用灵性或物质来衡量。我更倾向于，神性本身就是两者皆有的。” 面纱后的双眼微微眯起，倪克斯似乎反应过来了。 “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解决办法吧，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吃亏，总能找到点方式获得好处，不愧是你，莱恩殿下。” 不过莱恩的解决方案让她还算满意，所以她只是嘲讽了一句，心里已经打算接受了。 对此莱恩丝毫不生气，毕竟就像倪克斯说的，他还从没因此而吃亏过。 “所以你的决定是？” “它是你的了。”倪克斯的回答毫不犹豫：“卡俄斯强行塞来的源力集合，我再也不想看到它了。” 第35章 永夜之地 “那就走吧。” 冥月的照耀下，莱恩开口道。 既然已经做下决定，那他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 不过在离开前，莱恩向着西边望了一眼。 在那个方向，一个极力隐藏自己，但却分外明显的气息存在在那。 “怎么，那不是你的人吗？” “不是，不出意外，那应该是克洛诺斯派来的。” 感受着在冥月照耀下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无形气流，莱恩感觉有些好笑。 四大风神中的一位，具体是哪个还有待确定，但从气息上看，大概率是上次被拒之门外的西风之神仄费罗斯。 对方已经来了很久了，只是之前莱恩一直待在灵界中，也就没有理会他。但无论是不是西风之神，莱恩其实都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敢在他和一位原始神的面前‘暗中’监视。 即便是莱恩，除非藏身历史，不然当他踏足冥土或大地时，都会被盖亚隐隐中感应到自己的存在。而风神的隐匿更多是形体上的变化，骗骗其他神还好说，但在莱恩和原始神中，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存在。 “要我处理了他吗？” 一旁，倪克斯漫不经心的说道。 她对克洛诺斯为何派人来监视冥月的动向并不感兴趣，但对方在看到她后还敢留下，那就是在挑衅她的权威。 “不必了，我大概能猜到他是来做什么的。” 摇了摇头，莱恩淡淡的说道： “克洛诺斯想要对星空下手，但我的手下同样有几位星神。他大概是做好了如果我有插手纷争的预兆，就提前将我拦下的想法，毕竟我不是提坦神灵，他不需要顾及自己的那些兄弟。” “不过既然他想知道我的动向，那就给他看看好了。走吧，如果我回来的时候这个家伙还在这，那再处理他也不迟。” 无视了仄费罗斯的存在，莱恩并不介意对方去向神王报信。但之后他要是还敢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就走吧。” 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倪克斯漫步间向着冥土的边缘走去。 像西风之神这种存在，如果不是跳到了眼前，倪克斯看都没有看一眼的想法。解决也好，无视也罢，对她都没什么区别。 穿过灰色平原，经过斯提克斯河的河畔，在夜女士的带领下，莱恩第一次来到永夜之地。 创世之初，黑暗包裹万物，永夜覆盖苍穹，但当真正的天空之神诞生，二者就都沉到大地之下，介乎深渊与地层之间。 后来，因为四位原始古神本体力量的交织，冥土诞生了。在冥土的边缘，就是永夜与黑暗的领域，这也是为何【冥月】的地位在冥土很高，原本轨迹的赫卡忒甚至成为了冥界亚君。 因为区分冥土大小的，实际上就是冥月之光笼罩的范围。有光的地方，就是冥土。无光的地方，就是黑暗和永夜。与地上不同，冥土虽然也会随着世界源力的上涨而扩大，但它的扩大不是土地的增长，而是【冥月】光照的界限。 所以此世冥土扩张的速度，其实比地面上的大地还要迅猛。因为现在的冥月是灵界的外显，它的‘光’由七轮灵性之月轮流外放，可比原本轨迹强大太多了。 可以说，如果不考虑莱恩把‘公有财产私有化’，其实在灵界的梳理下，卡俄斯总体的本源是上涨了的，只是目前，这种上涨还只体现在了世界面积的扩大上。 “这就是永夜之地吗？” 跟在倪克斯身后，莱恩跨过光与夜的分界。眼前黑了一瞬，但下一刻，四周又明亮起来。 与莱恩想象的不同，永夜之地虽然只有【夜】，但它并非没有光。 虽然找不到源头，但莱恩能清晰的分辨出来，永夜之地的光亮正是夜空天体的光，甚至包括莱恩挂上去的虚幻星辰，它们的星光也一样能照进这里。 这就是创世古神的领域，现世的日夜交替，也不过是这里外显力量的潮起潮落。毕竟早在太阳诞生前，夜就已经存在了。 所以，不是太阳的升降决定日夜，而是夜幕的存续划分黑白。 “众神传说，永夜之地是黑夜女神的裙底，而夜女士用隐秘织就裙摆，群星做她的点缀。” “现在看来，传言说的有些道理。” 欣赏着这片从未见过的神秘景色，莱恩不由发出由衷的赞叹。 “那你可要失望了，这里除了夜色，不会有什么别的东西。” 一如既往的语调，但这次，倪克斯的心中微微一动。 她打算之后了解一下，到底是谁先说出的‘黑夜女神的裙底’。 诸神可能不太清楚，在命运的领域，她的本体才是【命定】的象征，而夜之母最擅长的领域，是【厄运】才对。 一路向前，漫步在永夜之地中，莱恩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感。在他眼中，这里就是个安静又美丽的花园，路旁长满了外界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除了天色黯淡外，与地面上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除了植物外，这里还有不少隐于夜幕下的生命。莱恩能感觉到，那是曾经源自他手的灵魂。 身处永夜之地，那些奇特的生命们似乎也成为了类神的存在，他们散发着【恐惧】【寂静】【厄运】等不同的力量，甚至还有的少许的【混乱】夹杂其中。 前者是夜女士权柄的显化，后者则是创始之初的残留。 如果没有倪克斯的带领，任何进入永夜之地的人或神绝对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他们只能在夜幕中摸索着前进，然后被看上去正常，实则不知道内里已经是什么的花花草草变成肥料，或者被游走在这里的生命吞吃殆尽。 即便是神，他们可能不会死，但永恒的长眠跟死也没什么区别。他们从神职中获取的每一分神力都会被汲取，然后再也无法醒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但莱恩能感觉到，周围遍布的混乱在慢慢变少，直至彻底消失，而属于黑夜的力量前所未有的浓郁。甚至渐渐的，莱恩感受到了更贴近世界的气息。 那是【命运因果】【必然定数】与【自然秩序】。 夜女士的三相化身，或者说，是卡俄斯现世的三相化身。原始神中，黑夜是最后诞生的，但它也承载了世界更多偏爱。 直到某一刻，前方带路的倪克斯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她说道。 “到了？” 有些不解，莱恩出言询问道：“那你说的‘睡神的胚胎’呢？” “呵，不就在那吗？” 撇了撇嘴，倪克斯伸手指了指前方。 莱恩顺势看了过去。在那里，紫色的草地中间，一朵巨大的白色‘安眠花’正缓缓摇曳。 睡神的胚胎，不是什么巨茧，也没有血肉的痕迹。 一朵花，就是它的全部。 第36章 同化 “这就是睡神的胚胎？” 多少有点意外，莱恩没想到它会是这个样子的。 “当然，所以以后请记得不要不懂装懂，莱恩殿下。”轻哼一声，倪克斯解释道：“你不会以为原始神的‘本体受孕’和正常神灵一样吧。” “‘受孕’只是说着好理解一些，实际就和我们诞生的时候一样。卡俄斯相关的力量聚集而来，化作切实存在的东西，然后就有了我们。” 说着，倪克斯指了指那朵白色的花卉。样子有些像前世的白色安眠花，但从大小看，却有几人合抱那么大。 “当它完全盛开的时候，真神就会从此诞生。而他生长时汲取的养分，就是我本体的力量。” 点了点头，莱恩大概有些明白了。 难怪同样是生育子嗣，泰坦神灵们生子就没有力量的下降感，但盖亚却从本源最雄厚的古神，一落到了最末。 这不止是因为神职的分割，也因为非交合孕育的神明会直接汲取母体的力量。所以他们生而强大，而不像后来者，还有一个生长发育的过程。 十二泰坦刚好卡在两者转变的过程间，所以他们诞生的时候既拥有力量，但也不像他们的叔叔那样强大。 “原来如此。”莱恩有些明白过来：“所以世界曾经把源力投注到大地上，借助最适宜的环境来温养它。等时机成熟，它们就化而为神，这就是那乌拉诺斯和他两个弟弟的由来。” 五大原始神孕育的时候，世界还没有物质，所以一切都被莱恩看在眼中。但盖亚是怎么生下的三神，他还真有点不太清楚。 “当然，尊敬的‘先知者’不会真以为，是大地‘生’出了天空和海洋吧。” 轻笑一声，倪克斯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摇了摇头，莱恩感觉已经习惯倪克斯的说话方式了。相比起来，他对这种特殊的孕神方式更感兴趣。 之前因为没有本质够强的生灵承载神职，所以他才迟迟没有继续分封。但现在，他也许可以试试这种本源孕育的方法。 “你是做不到的，或者说很难做到。”似乎是看出了莱恩的想法，倪克斯出言提醒道：“事实上，这种行为对孕育环境与世界本身的损害都是不小的。如果不是弊大于利，乌拉诺斯凭什么因为开创新的神诞方式而加冕神王？” “如果再给他三万年，或者五万年，或许他真的能踏出那一步，成为第一位后天成就的伟大神力，并以此对抗命运的力量。” 力量是力量，位格是位格。无论是人格化的暗夜双神也好，巅峰时的乌拉诺斯也罢，他们的力量比刚刚晋升的伟大神力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位格的差距，就注定他们做不到很多事，对抗命运就是其一。 虽然对抗与战胜不能混为一谈，但终究是零到一的突破。就像后世不乏能战胜神的凡人，但神是不死的，他们可以战胜神明千百次，但只要输一次，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明白了，但我还是会试一次。”笑着点点头，莱恩继续说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对卡俄斯的判断，我可不怎么信得过。” 撇了撇嘴，倪克斯也不继续劝阻。她也只是提上一句，莱恩一定要撞次南墙才回头，那就让他试好了。 现在，她更想赶紧解决这个神灵胚胎的问题。 “你想试就试吧，但现在已经到地方了。” “用你的办法，让这个胚胎继续孕育出世吧。虽然我已经脱离了本体，但这种不停被汲取力量的感觉依然很难受。” “好，你记得一会放开永夜之地对外界的屏障。想要同化它，灵界的力量不可或缺。” 点了点头，莱恩走上前。 眼前神躯给他的感觉很奇妙，或者说，神性本身就是这么奇妙。它并不能单纯用的精神或物质来形容，准确的说，它两者皆有，又似乎两者都没有。 如果一定要形容，莱恩觉得，神性血肉更趋向于一种量子态的状态。 如果你用观察物质的方式去观察它，它就呈现一切物质的特性。如果你用观察精神的方式去观察它，那它就呈现一切精神的特性。而神灵的主观意志，就是唯一能让这个‘波函数’向他们想的方向‘塌缩’的‘观察者’。 此刻，莱恩面前的‘安眠花’，就是以物质态存在着。同化它的第一步，就是让它自己把自己变成精神态。 伸出手，莱恩试图接触一下面前胚胎的花瓣。但很快，他就停止了这一行为，因为他隐隐感觉到了世界意志的痕迹。 “它受世界意志而降生，自然受到卡俄斯的庇护。只有它主动放开限制，你才能接触到它。” 一旁，看着莱恩的动作，倪克斯出言提醒道。 “主动吗，那也好办。” 微微点头，莱恩的意志与早已笼罩冥土的灵界合一。倪克斯适时的放开了永夜之地的限制，于是灵性的力量沿着莱恩进来的路径，直接抵达了胚胎附近。 于是下一刻，早已被‘吃干抹净’的睡眠与梦境源力浮现在莱恩手中。似是感应到了同根同源的部分，白色的大花立即摇曳起来，周身笼罩的力量也随即消失不见。 见此，莱恩没急着把早已被灵界转化的源力送过去，而是运转神力，悄无声息的把‘睡神’的胚胎拉入梦境。 在梦境中，胚胎朦胧的意识似乎感觉围的环境改变了，它现在的状态与之格格不入。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它神躯的特性开始变化，由物质态转向灵性态。 外界，莱恩看着同步开始变化的‘安眠花’，他不再犹豫，把手中浮现的源力注入进去。 感知到同源的气息与自己相接，‘安眠花’哪怕还在梦境中，但也依然贪婪的允吸了起来，变成自身神职的一部分。然而随着源力的融入，化作灵性态的大花丝毫没有注意到，它自己也在被灵界同化着。 对莱恩而言，他给出的源力就如同赐下的神格，不仅不影响他对相关领域的掌控，还相当于加装了个外挂插件。 对眼前的胚胎来说，也无所谓同化。毕竟无非从名为‘卡俄斯’的老大名下转到名为‘灵界’的老大，还没有自主意识的它丝毫感觉不到区别。 只有原本缭绕在胚胎周围的现世之力，它再一次激烈的动荡起来，可无论是被它保护的对象，还是莱恩都没有理会它的意思。 ······ 第37章 一日神王 “这就是没有智慧的后果。” 感受着渐渐变得活跃，却因为胚胎主动配合而无法阻止的世界意志，倪克斯不由嘲讽道。 对于动不动给原始神制造麻烦的卡俄斯意志，她向来没什么好感。 “或许吧，但如果它真的有了意识，恐怕你又会怀念起现在来了。” “一位永恒至高，全知全能的统治者，这可比什么神王可怕的多。” 一边同化眼前的胚胎，莱恩还有空与夜女士闲聊。 如果不出意外，他至少要在这待上数百年。第一次同化一位真神，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 他也曾试想过把它带回灵界‘孵化’，但眼前‘花’的根系早已深扎进永夜之地，强行把它带走，只会对夜女士的本体造成更大的伤害。 如今这样也好，灵界的力量顺着倪克斯放开的缝隙流入永夜， “......外界的战争要开始了，就发生在天空上，这是事关星空主宰的纷争。” 直接转移了话题，显然，倪克斯也不希望有什么‘永恒神王’。她的目光透过夜幕，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星空上的备战。 大概数百年前，克利俄斯的二子和三子依次降生。二子帕拉斯是战争之神，至于他的三子，那是司掌‘物质毁灭’的毁灭之神珀耳塞斯。 不久前，在神王与光体之神福柏的授意下，他和科俄斯与福柏的次女，琉星女神阿斯忒里亚结合。也正是因此，星空上的局势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我猜，科俄斯站在了克洛诺斯这边，他和福柏挡下了忒亚。” 语气不急不缓，莱恩随口猜测道。 而一旁夜女士的沉默，毫无疑问的证明了他猜得很对。 虽然战争还没有开始，但几位泰坦神灵的动向可瞒不过倪克斯。与大地和海洋不同，卡俄斯并没有以【星空】作为神职的主神，但执掌夜幕的倪克斯勉强可以算上半个。 “这很正常，科俄斯确实对权势不感兴趣，他是无光天体之神，也许沾染了黑暗的源力，就像你和厄瑞玻斯一样不爱走动。” “但福柏不同，她其实并没有完整的，属于自己司掌的领域。她的【光】源自诞生时从自己姐姐那里分到的力量，她的【体】更是来自太阳。在神职本能的影响下，她既渴望像自己的姐姐那样光芒万丈，又难免有些嫉妒。” “所以你是认为，星空上的战争会很快分出胜负吗？” 倪克斯过去并不关注这些，或者说，作为原始神，又是在卡俄斯的体系下，她确实没有什么可关注的。 毕竟外界的神加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而此世的神明也不存在修炼晋升的道路。她除了与本体合一，模糊对时间的感知外，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不，这场战争不会很快结束的。” 轻轻摇头，莱恩淡淡的说道。 “星空和大地不同，它不仅有面积，而且还有高下之分，这就注定了它的胜负不会在短期内分出。” “何况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克洛诺斯本人是不会动手的。他最多把自己的神后派上，而在星空中，瑞亚和克利俄斯未必有想象中的优势。” “你且看着吧。”莱恩最后总结道：“如果没有意外，在遇到真正的拐点前，这次天空之争不会有胜者。它将至少持续一千年，而因为神王的精力被牵扯，刚刚有和好迹象的大洋神主也会再次与他的叔叔间掀起矛盾。” “那你呢？”看着侃侃而谈的黑衣神灵，倪克斯不禁问道：“你又在这场纷争中站在什么位置上？” 迎着夜女士略显奇怪的目光，莱恩抬头看了眼天上。 “三千年，也许是两千年。当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亲自把‘刀’递给克洛诺斯的。” “命运的直觉告诉我，等神王占据星空，来自现世法则的催促就再也无法阻挡了。六位神子会先后降世，战火将在两山间重燃。” “至于我......” 微微一笑，莱恩又看向深渊的方向。 塔尔塔罗斯，唯一位格完整的原始神。他无声的吞纳了世界一切的混乱，哪怕是后世的神话，对他的记载也聊聊无几。 但这是个真实的世界，还是命运的轨迹越发偏转的世界。等到宙斯登位后，所谓的神话，也就没多少可以相信的了。 “至于我的话，就当个‘一日神王’怎么样？” 余光瞥到了倪克斯的表情，但莱恩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有些事，他现在也只是有个猜想，毕竟涉及两位神王，以及卡俄斯特有的神话体系，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能不能成功。 不过试一试也不打紧。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他是这么告诉克洛诺斯的，但反过来，也同样成立。 “相比星空，我倒是更担心你的那位姐姐。” 叹了口气，想想【生命宝瓶】，莱恩至今都不相信，地母真的会无声的忍下那次损失。 不是所有神都把利弊放在第一位的，或者说，在前进无路的卡俄斯神明里，从心所欲的才占大多数。 盖亚，更是不禁有想法，还有能力的那一个。 ······ 奥迪尔斯山上，神王行宫。 当莱恩在永夜之地转化神灵胚胎的时候，西风之神已经返回了神山。 克洛诺斯坐在桌椅旁，身前是风神仄费罗斯。就在不久前，这位被他安排去冥府的存在向他传达了关键的情报。 莱恩的离开了灵界，但没有去往地表。与此同时，星空上那几位经常出现的灵界真神也返回了冥土。 “你是说，夜之母和灵界之主见了一面，然后一同赶去了永夜之地？” 微微思索，克洛诺斯再次向风神确认道。 虽然之前没有直说，但神王其实只是想让对方在冥土的门口，监视一下冥界神灵的动向。甚至莱恩都是次要的，同样有相应神职的天光之神与白昼女神才是他真正防备的对象。 毕竟早些年间，这两位神明就有了移居星空的想法，克洛诺斯可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和许珀里翁站在一处，所以他才提前派遣西风之神守在冥界。但谁曾想，仄费罗斯居然超额完成了任务。 克洛诺斯着实有点意外。这位勉强步入弱等神力的西风之神居然如此勇猛，敢于在冥月的照耀下尾随灵界之主与夜女士。这种事情，连他本人都未必敢做。 “你做的很好。”于是克洛诺斯语气和缓的说道：“只是我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仄费罗斯，你确定他们没有发现你的存在吗？” 第38章 催促 “......我不是很确定，陛下。” 犹豫了一下，仄费罗斯还是没敢口出狂言。 “面对伟大的永夜主宰，我不保证她没有发现我，但夜之母大概没有理会我的存在。” 事实上，西风之神觉得自己大概率一早就被夜女士发现了，只是对方并没有在意他。 毕竟在卡俄斯诸神眼中，暗夜双神全都是‘如在’的神明。除了少数存在外，他们连自己的‘子女’都懒得理会，所以仄费罗斯觉得，自己被这倪克斯无视完全是正常现象。 至于莱恩，西风之神倒并没觉得他能发现自己。 也许在其他神话中，简单的形体变化很容易被看破，但卡俄斯的神明并没有这种能力。 变成动物或死物，以此避开其他神明的追击，属于后世奥利匹斯诸神的日常戏码，而且屡试不爽。 “至于灵界之主，我在冥土游荡了数百年，既然他一开始没有驱逐我，想来是没有发现我的踪迹。” 对自己的权柄，风神还是很自信的。论战力，他在诸神间排不上号；但论隐匿身形，几大神系的主神也未必能发现他的存在。 “这样吗......” 略做沉吟，神王也不知道相信没有。思索中，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一阵有节奏的响声。 “仄费罗斯，你继续去永夜之地的边缘看着。如果有人出来了，或者其他神明有所异动，记得立即告诉我。” 西风之神闻言一惊。 让他去冥土倒也没什么，他觉得自己还是藏的很好的。可专门跑去永夜之地的边缘，谁知道会不会被夜女士视作挑衅。 “陛下——” “我知道风险很大，但我只是让你去看看。如果你见到倪克斯殿下，可以立刻退走，只要你将此事做好，我便以神王的名义，承认你为四风神之首。” 看着仄费罗斯立变的脸色，神王承诺道。 在卡俄斯，地水风火间并不平衡，【风】的力量隐隐间是最弱的那一个，更何况而四大风神仅仅只代表了地上的风。 在这个中等神力才勉强被视作强者，强大神力才能左右局势的年代，克洛诺斯相信，即便此行危险，仄费罗斯也不会拒绝他的。 “......遵命，陛下。” 脸色挣扎了一下，仄费罗斯终究没经受住诱惑。 四位风神本身并不代表风的全部，以他自己的判断看，弱等神力中游，就是【西风】神职的极限了。 但他如果能成为神王承认的四风神之首，甚至在未来继续通过神王令喻扩大【西风】的权柄范围，那他未尝无望中等神力的领域。 而且在仄费罗斯想来，既然最开始夜之母没有理会他，想来之后也不会有事吧。 其他神明，更不可能发现他的踪迹。 接过命令，西风之神立即化风而去。看着仄费罗斯离去的背影，神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样子，你是下定决心了。” 安静的宫殿中，一道声音突然响起。瑞亚从逝去的光阴中走出，她看着一脸沉思的神王，轻声询问道。 “是的，是时候开始了——” 叹了口气，克洛诺斯望向神山的一角。 珀耳塞斯和阿斯忒里亚的结合正出自他的推手，不然两者就算走到一起，至少也要几百年了。 但也许正是因为太急切了，此事让珀耳塞斯很不满。作为克利俄斯的三子，执掌【物质毁灭】的神灵，他的神职上限足以支持他进阶强大神力。 尽管碍于神职的类型，他神力积攒的很缓慢，可这毫不影响他对琉星女神的轻视。 一位连弱等神力都难以达到的神明，如果不是碍于神王和父亲的压力，有什么资格和他走到一起？ “有把握吗？” 不再想烦心事，想来气象之神会安抚好他的孩子。相比珀耳塞斯，克洛诺斯更在乎瑞亚的情况。 “有克利俄斯和我一起，还有你的镰刀，许珀里翁不是我们的对手，但前提是，天体之神夫妇会一直站在我们这边。” 尽管【太阳】神职的战力远胜【气象】和【时光流逝】，星空也是对方的半个主场，但有一件高等神器在手，瑞亚有足够的信心击败太阳神。 但这仅限于许珀里翁一个人。如果【光明】和【太阳】联手，那她就只能仰仗神职拖延时间了。 “科俄斯未必在乎星空的归属，但福柏可是一直很羡慕忒亚。” “毕竟，有光明之母和太阳神存在，谁会在乎一个光体女神呢。” 摇了摇头，克洛诺斯并不担心天体之神夫妇的情况。他偏过头，转而问起了另一边的情况。 “海上的近况如何？” “一如既往的平稳，”天后说道：“自海之柔善涅柔斯和多丽丝结合，大洋神系已经很久没和远古海神起冲突了。” “装模作样罢了，等我先动手，他们很快就不会安稳了。” 冷笑一声，克洛诺斯知道，这都是自己之前短短数百年内两次增长神王权位带来的影响。 “等星空上热闹起来，他们就会暂时放下对我的戒备。只要我不亲自动手，他们也就不会联合在一起。” “走吧，去见克利俄斯。星空太过广大了，哪怕占据优势，至少几百年内，也很难彻底分出胜负。” 说罢，克洛诺斯站起身。瑞亚沉默了一下，旋即跟上丈夫的脚步。但在即将出门前，她还是略显犹豫的把话说出了口。 “克洛诺斯......我已经感受到天后权位本能的催促了。” 止住脚步，神王的神色不变，但眼底却闪过了一抹阴沉。 世界的法则尚且不完整，卡俄斯本能的希望更多的神灵尽快诞生，而神王，无疑就是众神的表率。 但此刻生育子嗣，对克洛诺斯来说，无疑是在主动往毁灭的方向迈进了一步。 “我知道的，瑞亚，我也感受到了，但再等一等。” 深吸一口气，神王安抚起自己的姐姐。 “等解决完星空，让大海也至少名义上向我臣服。到那个时候，我才有足够的把握面对命运。” 话是这么说，但克洛诺斯其实明白，就算连大海也彻底征服，他的力量也及不上曾经的天父。 或许神王的权位勉强可以，但乌拉诺斯的强大，从不止是因为王权。 第39章 神战七百年 奥迪尔斯山山上，又是八年过去。 当一切准备就绪，随着神王的命令，第一场真正意义的神战在卡俄斯爆发了。 战争的名义是气象之神与太阳神争夺星神的归属，神王只是站在神山之巅，遥遥释放着自己的力量。于是除了太阳神一家外，没有任何神明前往援助许珀里翁。 即便是两位海神，他们也只是默默的做起了观众。 与曾经只持续了七天的短促神战截然不同，中等神力以上的神明，分出高下很容易，分出胜负却很难。除非有碾压性的差距，否则他们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于是当光明之母被天体之神夫妇拖住，神后和气象之神面临的战斗就变得旷日持久起来。身处星空，在神力等级相近的情况下，太阳神的力量超乎寻常。哪怕克洛诺斯把曾经伤害天父的镰刀交给了瑞亚，他们依然要战斗数年时间，才能短暂的逼退许珀里翁。 毕竟这把后天诞生的高等神器对【天空】的伤害最大，对神王的伤害次之，对【大地】则完全没有效果。 面对太阳神，它确实能弥补瑞亚不擅长战斗的缺陷，但也仅止于此了。 主神间的战斗旷日持久，真神数量上的差距就明显了起来。 相比太阳神一家寥寥几位的真神，瑞亚身旁的梣树三女神，四位风神中的其他三位，渐渐成长起来的擘天者阿特拉斯，乃至克利俄斯出生不久的二子和三子，他们都在这场神战中大放光彩。 战斗的前一两百年，因为许珀里翁的强大，总体还处在僵持的阶段，但随着新生代神明的神力渐渐提升，胜负的天平开始朝着神王一方不断倾斜。 尽管以星空的广阔，以及数年一战的频次，没有上千年的时间很难彻底占据大半星空，但战争的结果已经可以预见。 一片又一片星域易主，本体处在这些星域中的星神也跟着倒戈。如果没有什么变动，似乎许珀里翁已经大势已去。 与此同时，在大海上，两位海神间的关系也急转直下。 星空中开战两百年后，短暂的蜜月期结束了。虽然海之柔善涅柔斯的几个女儿依次诞生，神战还是在大海中爆发。 与星空不同，自打一开始，大洋神夫妇就占据了绝对上风。哪怕有群山之神前来相助，蓬托斯依然三战三败。 大量无主的海域被大洋神主纳入掌控，只要他能用数千年时间将之消化，纳入神职，这些随着世界扩张而出现的海域就会帮助他向着强大神力的顶峰不断迈进。 只是身为最擅长恢复与久战的海神与地神，大海上的一次战争耗时更甚星空，往往能持续数十年之久。再加上地母虽然没有插手，但还是把【生命宝瓶】借了出去，所以在短时间内，战争依然没有结束的可能。 数百年间，大地上，天空中，海洋里，神力的碰撞此起彼伏。卡俄斯大地上的生灵更是有不少被误伤而死。零星的人类不明所以，他们以为这是神明在发怒，于是更加虔诚的供奉，但此时已经少有神明顾得上他们了。 当生灵死后，它们的灵魂也顺着冥冥中的牵引，飘入冥土，或来到海洋，回归灵界的怀抱。 就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前后历时七百年，第一位被灵界转化的神明，终于出现了。 ······ 永夜之地深处，一座二层楼高的木质小房子里，莱恩给自己沏了壶红茶，静静的观看着睡神胚胎最后的变化。 当然，现在叫它‘胚胎’已经不太合适了。原本白色的安眠花被千万倍放大，遮天蔽日的花瓣也多了些神秘的暗金色纹路。隐约间，一股暗香从花蕊处传来，让人闻到就有一种昏昏入睡的感觉。 在大花的周边，一道道虚实不定的影子若隐若现。它们似乎是花的伴生，两者间有种奇异的联系。 “还需要多久？” “就在这两天了。” 抿了口茶水，莱恩也没想到，这次转化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而且在他原本的估计中，睡神胚胎很可能会变成类似【吞日者】【不定之雾】一样的邪物，但显然，结果并非如此。 在被灵界接纳后，尽管这个神灵胚胎也吸纳了少许的混乱源力，但或许是因为一开始曾被世界以正统神灵的方式孕育，它很快就拒绝了混乱的力量。 此刻，胚胎的绝大部分还是秩序的。这也就意味着，它将以神灵的身份降临世间。 “被你的灵界转化后，它的气息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眉头微皱，倪克斯也有些拿不准状况。 眼前的神灵胚胎给她的感觉，和卡俄斯诸神并不相同，似乎有着一点类似塔尔塔罗斯的气息。 尽管并不明显，但她绝不会认错。 “确实有些奇怪。” 莱恩点点头，对这种特殊的气息，他感知的更清楚些。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颇有点‘天生邪恶’的意思。 “我本以为它会变成新的上古邪物，就连名字我都已经起好了，就叫它【永夜之梦】。但现在看来，还是称它为邪神更合适一点。” “它有着相对完整的智慧，不像邪物那样思维混乱，但因为多少接触了些混乱的力量，它的情感也会比寻常生灵更淡薄。” “世俗的道德，规则，秩序，对它来说都只是工具。也许只有力量，才能让他安分一点。” 略微凝神，感应着眼前胚胎中已经凝聚成型的神格，莱恩缓缓的说道。 凝聚了神格，而不是直接与源力融为一体，就意味着它已经是真神了。 直接接触源力尽管会带来更强的力量，可对神而言，是否在有理智的情况下执掌权柄，才是评判真神的唯一标准。 “神灵的秘密，确实还有很多。哪怕以灵界之主的身份，涉及源力、神躯的问题，我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摇了摇头，莱恩知道，这是自己本身力量层次不够的缘故。 如果自己是伟大神力，绝对能通过执掌灵界解析出很多神灵本质的奥秘。但现在，他也只能一点点在实践中求证猜想了。 “神灵的本质......即便是借助本体，我对此都不甚了了，你就不要多想了。” 对莱恩的想法，倪克斯并不抱以期待。 不说别的，神灵‘不朽’的原因，就是任何存在都无法解读的。 “开始了！” 又过了半天，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邪神诞生的最后一步终于到来了。 巨大的花瓣开始合拢，神秘的力量正在孕育。但也许是因为灵界的影响，神诞的异象并未在整个卡俄斯呈现，只有永夜之地对此作出了反应。 夜的神力飘荡而来，再化作漫天花瓣落下。在星光的照耀下，有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莱恩能够感觉到，胚胎中原本朦胧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晰。作为永夜之地与灵界共同孕育的神明，它将如曾经的十二提坦一般，生而知之，而非从婴儿慢慢长大。 时间缓缓推移，直到某一刻，伴着一道令众生沉眠入梦的无形力量扫过，花瓣再次打开，一个背生羽翼的少年神灵双手抱膝，蹲坐在正中的位置。 他的瞳色和发色都是黑的，但背后的双翼却呈现一种淡灰色。在他的身上，一道神力化作的布匹包裹住身体，那是卡俄斯世界特有的装扮方式。 睡神修普诺斯，只是和原本神话中温和的神明不同，作为灵界之主，莱恩能清晰的感觉到，眼前神明真正的情绪。 那种掩藏在外表下，‘除我之外，万物皆虚’的漠视。 第40章 倪克斯小径 初生的神灵睁开眼，他第一眼看到世界，入目所及就是无边的夜色，以及比夜幕更有‘存在’感的两位古神。 一位是此地的主人，整个界面都在与她共鸣；一位还与灵界的力量相合，七层虚影展现在神性的视觉中。 在睡神的感知里，两道浩瀚的气息接天连地，只要轻轻抬手，就能把他碾为灰尘。 下意识的有些紧张，修普诺斯不由握紧了手中的一支深紫色的长笛。那是他的伴生神器，部分【睡眠】【梦境】，与灵界中少许的【混乱】和【音乐】所化。 用它吹响的安眠曲，能让诸神都陷入梦中，也能让众生在睡梦中失去理智，于厮杀中取悦神明。 “......修普诺斯，见过父神和母神。” 戒备只是一瞬，甚至如果不是观察的足够仔细，就连莱恩都发现不了。下一刻，初生的神明就露出了谦卑而孺慕的眼神。 作为‘生而知之’者，修普诺斯知道，眼前的两位神明就是他的‘父母’。既然他们创造了他，自然不是为了伤害他，更何况，在这两位可怕的存在面前，睡神并不觉得自己的戒备有什么意义。 与其展露‘獠牙’，不如表现的温和无害。 “......父神吗，呵呵，按照卡俄斯的传统，好像是这么回事。” 看着修普诺斯神情的变化，莱恩先是一怔，随即笑了一下。 对于神明来说，力量远比血脉的联系更加深刻。莱恩和倪克斯的力量共同造就了眼前的神灵，那从法理上讲，他们也确实会被对方视作父母。 只是参考乌拉诺斯和盖亚就知道，这种没有血缘的亲子关系有多不靠谱了。更何况这是卡俄斯世界，在后世的神话里，父子相残简直就是神明与凡人的家常便饭。 一旁，倪克斯的表情在黑纱下看的不太真切。她没有理会修普诺斯的问候，只是转头看了莱恩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那你可以带他离开了。” “至于这件事的报酬——” 倪克斯最终还是相信了莱恩之前的解释，她也觉得，没人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窥视自己的命运。 既然不是莱恩有意为之，那她自然应该给些回礼。 可空荡的永夜之地中，没有什么可以当做回礼的。 于是倪克斯伸手撕下了一角衣摆。轻轻一抖，残破的衣料化作黑色的绢布。 布料只是表象，实际上，是她将【倪克斯黑裙】的一小部分撕裂了下来。对夜女士而言，反正这件神器也不可能更进一步，这一点力量的损失也不算什么。 “它是你的了。” 轻哼一声，将黑布抛给莱恩，倪克斯身形一转，就无声的融入了永夜之地的夜幕里。 看着这一幕，莱恩也不由有些失笑。 “呵呵——” “修普诺斯，看来你的‘母神’不太喜欢你。” 接过弥漫着【隐秘】力量的黑布，莱恩转头看向了新生的神灵。 不过话刚出口，他就清楚的感觉到，周围的夜幕对他产生了轻微的排斥感。 面对倪克斯隐隐的警告，莱恩不再多说。 “那么，父神，我以后就要跟随您生活了吗？” 看起来对‘母神’的离去有些伤心，修普诺斯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莱恩。 看着这一幕，莱恩一点没有心软的意思。他很清楚，在孕育过程中掺杂了部分混乱源力的邪神，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对修普诺斯而言，如果不是感觉到双方力量的差距，以及莱恩作为灵界之主，对他体内神职的掌控权，他恐怕根本不会在意这个所谓的‘父神’。 不过莱恩也不在乎就是了。 “跟我来吧，还有你们也一样。” 示意修普诺斯和他身周伴生的三千半神梦境邪灵跟上，莱恩转身向着进来的道路走去。 睡神连忙跟上。尽管才刚刚诞生，但他也隐约察觉到，在这片遍布夜幕的领域，如果没有人指引就胡乱走动，恐怕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去。 ······ 沿着来时的路径，莱恩一路行去。 也许是因为之前孕育睡神的时候，夜女士曾经允许灵界的力量探入永夜之地。如今，这条来时的道路似乎真的拥有了某种神秘力量，夜幕微微避让，本土的生灵也不敢在此造次。 哪怕没有了夜女士的带领，莱恩依然顺利的走了出来。直到跨过夜幕与冥土的分界，他回头看向自己走过的地方。 在神性的视觉下，微弱的光晕笼罩在道路上，但又随着莱恩的离去变化不定起来。 这是永夜之地少许混乱的体现，其内各处空间有可能交错变化。但无论怎么变动，这条被灵界力量侵染的道路会一直保留下去，只是位置可能会发生变化。 未来，如果有人有幸得到指点，他就能沿着莱恩曾经走过的道路，在灵界力量的庇护下安全的进出永夜之地。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夜女士对他并不敢兴趣。灵界残留的气息可以驱离夜幕下的生灵，但不可能抗拒这位创世古神本身。 “修普诺斯。”转过身，莱恩随口询问道：“看到那边的那个家伙了吗？” “是的，父神。” 微微躬身，少年神灵望向远方。 在冥河斯提克斯的上方，明明空无一物，但在修普诺斯的感知中，一道激烈波动的情绪正盘旋在那里，毫不掩饰的向外界展现自己的存在。 现在的神灵，或者说卡俄斯的神一贯如此。他们往往通过神力与形体来感应和隐蔽，但对精神方面却毫无防备。 强如宙斯，都会在不察下被原本神话中的睡神送入梦境。面对直接从精神层面观察的灵界神灵来说，西风之神的隐藏就和不存在一样。 “父神，需要我去解决他吗？”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修普诺斯轻声询问道。 “去吧，把他擒下。” 点点头，莱恩同意了修普诺斯的请命。 与十二泰坦类似，修普诺斯虽然没有在诞生的时候就达到神职允许的极限，但他依然有着弱等神力中游的力量。 正面战斗，他未必是风神的对手。但看仄费罗斯现在还毫无所觉的样子，莱恩就知道，很快，战斗就会结束了。 第41章 惩戒 在莱恩踏出永夜之地前，西风之神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 平静了数百年的永夜之地又一次传来波动，那是有人从中走出的迹象。但谁也不知道，从中出来的究竟会是谁。 也许是一袭黑裙，也可能只是一位宁芙仙子。 在仄费罗斯紧张的注视中，一阵波纹闪过，莱恩和修谱诺斯先后从中走出。 夜幕的波动渐渐平息，又等了一会，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后，西风之神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已经在心里考虑，如果被夜女士抓住，要坚持多久再供出神王的存在了。事实上，这种想法在过去数百年中曾经出现过很多次。不过幸运的是，现实没给他做出选择的机会。 “灵界之主回来了，那我也可以先向神王复命了。不过他身边的那个神明，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有些疑惑，但很快仄费罗斯就想到了不知来路的冥月女神，与曾在星空中现身的【布星者】。 无论对方是何来历，他只要等莱恩回归灵界，然后向神王复命就是了。 四风神之首的位置遥遥在望，仄费罗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嗯？什么声音？” 突然间，西风之神感觉自己的精神有些模糊。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根灰色的羽毛从虚空中飘落。 他应该警惕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思绪已经变得迟缓。悦耳的曲调在耳畔响起，仄费罗斯的眼睛渐渐闭合。 无形的风恢复了原型，西风之神栽倒在地上。一个照面间，这位弱等神力的真神就无声的失去了抵抗。 ······ 莱恩身侧，修普诺斯将长笛收起。 就在刚刚，悠扬的安眠曲被他缓缓吹响，睡眠的神力顺着声音传向四面八方。 后世的太阳神阿波罗也有一把里拉琴，他能够用其演奏出足以迷惑神灵的曲调。但在真正的睡神手中，相比起赫尔墨斯赠与阿波罗的琴，他的长笛无疑更具威力。 伴随着悠扬的曲调，修普诺斯轻震羽翼。浅灰色的双翼上，一根根虚幻的羽毛悄然飘落，没入虚空中。 乐曲是‘睡’，羽毛是‘梦’，没有丝毫先兆，天空上的仄费罗斯只是感觉一阵困意袭来，然后就在放松中失去了意识。 如果精神紧绷，时刻警醒，睡神的力量就会大打折扣。但显然，西风之神丝毫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发现，更不曾了解过睡梦的力量。所以毫无反抗的，他被修普诺斯直接拿下了。 “父神，您打算如何惩戒他？” 飞上天空，将在梦中变回原样的仄费罗斯擒下，修普诺斯恭敬的问道。 和他一样，风神的背后也有着一对羽翼，只是显得略有些短小。在卡俄斯，这种长有双翼的神虽然少见，但还是有不少的，他们也被视为主流神明的一部分。 “西风之神......” 看着面前昏睡不醒的仄费罗斯，莱恩心下有些犹豫。他本打算将其带入灵界，把这位不死的神明封印起来，但转念间，他又打消了这一想法。 封印一位真神，这需要源源不断的消耗力量，以此对冲他自神职中获取的神力。虽然这对灵界来说算不了什么，但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只要无法将神明杀死，莱恩觉得，任何单纯肉体上的惩罚都是意义不大的。 “有的神让罪神永世撑天，有的神让他推动巨石，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做出决定，莱恩伸出手，在仄费罗斯的额头轻轻一抹。 “既然你这么喜欢偷窥......” “那作为惩戒，就让你成为最拙劣的窥视者吧。” 权柄闪过，西风之神的‘智慧’凭空缺了一角。尽管他还能思考，但任何出自他的想法都会存在疏漏。 同时，不定的命运无声笼罩在仄费罗斯的身上。冥冥中，一种改变悄然发生了。 从此刻开始，西风之神在隐匿身形的时候，一定会因为考虑不周而出现破绽。而哪怕破绽没有被发现，他的一且行为都会在命运下走向未知的结局。 原本的结果是坏的，那就不会有改变。原本的结果是好的，那就重头再来。 一旁，旁观的修普诺斯收起羽翼，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的表情依然恭谨，但内心却隐隐发寒。 对于天生情感淡薄的邪神而言，他并不在乎肉体上的惩戒。相比之下，这种影响智慧与命运的手段，更加让他感到畏惧。 “走吧。” 将仄费罗斯丢在地上，莱恩不再理会。他一划面前的空间，银白的光门浮现，他一步踏入，修普诺斯也连忙跟上。 诸神一直以为冥月就是灵界的入口，所以神王才派遣风神监视冥土，但事实上，冥月最多算是個正门。 整个卡俄斯世界，任何被灵界覆盖的所在，都可以直接进出界面内外。但因为莱恩一直没有对现世开放灵界的进出权限，所以过往从没有神发现过这一点。 几步间，三层时空屏障被莱恩接连穿过。西奈亚神山就在‘不远处’，但在第三层灵界中，莱恩停下了脚步。 直到数百年前，第三层灵界往后都是没有具体事物的。时空混杂不堪，生命没有存在的基础，只有灵界天使们偶尔路过。 但此刻，莱恩所在的地方却并非如此。从表面上看去，他们正站在一处小山包旁的天空上。 见莱恩停下，修谱诺斯也止住脚步。他观望起周围的环境，这里的空间很狭小，总共也就不到百里范围。少数人类在远处聚居，而在小山包上，一个浑身发着光的神圣身影正在和地上的一个凡物交谈。 “这里就是第三层灵界，也是你未来的新家。” 缓缓说出自己的安排，莱恩并不打算把修普诺斯带到自己的神宫。 事实上，如果不是倪克斯找上门来，莱恩自己都要培养一位执掌梦境的真神了。但既然有了现成的，他也就放下了原本的打算。 现在修普诺斯既然已经出世，那就是时候该干活了。虽然他还只是个出生不过一天的存在，但毕竟是个神明，想来他也不会在乎的。 第42章 梦灵界 “请您吩咐，我一定尽力完成您的要求。” 之前短短的接触下，新生的修普诺斯已经意识到，装成乖巧听话的人设似乎没什么用处，于是他果断转变了态度。 “你看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 环顾四周，修普诺斯认真的观察起周围的环境。首先就是那个散发着光辉的身影，他很轻易的就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一个从‘山’中诞生的地域神。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无论如何看不清对方的面貌。 “这也是梦境吧，”凝神感应了一会，修普诺斯肯定的说道：“一个脱离了主人的‘真实梦境’。” 这是梦境，但又不只是如此。正常的梦都是建立在生灵的精神上的，当主人醒来，梦也就跟着破碎。但修普诺斯能分辨出来，眼前的这個梦已经与它的主人断开了联系。 灵界的力量与它相合，也就渐渐变得‘真实’起来。哪怕是它的主人醒转，也依然能够延续。 “是的，这算是半个‘真实梦境’。” 点了点头，莱恩笑着说道： “这是一个人类的梦，他正在接受神灵的奖赏，这是他最大的心愿。因为他活动过的世界只有这么大，所以这个梦境碎片的大小也被固定。在他的眼中，神灵至高无上，所以梦中的神没有真实的面貌。” “像这样的梦，这里还有很多。而我要让你做的，就是把这些梦境‘熔炼’，‘重塑’，然后‘拼接’起来。” 伸手一挥，眼前的景象瞬间缩小。转瞬间，方圆百里的梦境碎片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泡泡。 在二人四周，千千万万的泡泡旋生旋灭。这些都是数百年来，大地上智慧生命的梦境。 有的主角是人类，更多的是兽类，甚至修普诺斯还看到了少许地域神的身影。它们互相堆叠在一起，与灵界的力量交相辉映。 梦境的主人越强，对应碎片的力量也就越大，隐约间，在一些神明的梦境中，修普诺斯甚至感受到了生命的迹象。 那是和他的三千梦境邪灵类似，但又绝不相同的新生命。 “真实的梦境，是承接秩序与混乱最好的材料了。” 转身看向一旁的睡神，莱恩向他开放了部分第三层灵界的权限。 灵界的时空，越往里是越混乱的。但同时，越往里，法则也越显的‘宽敞’。 对于强大的灵体而言，浅层灵界会给它们一种压抑的感觉，而且也不利于它们继续成长。 这些年来，灵界自生的生命，因为外界神战而死的生命灵魂，它们大多堆积在一二层灵界中，甚至有的已经诞生了原始的社会结构。其中有不少已经变得强大，逐渐掌握了非凡的力量。 所以莱恩之前一直在思考，什么样的东西能在混乱的时空中稳定存在，并给浅层灵体们一个适应秩序到混乱变化过程的机会。 无疑，梦境就是他最终选择的答案。 “您的意思是，要我把梦境化作这一层界面的基石。甚至要让它的主体成型后，有着自行吸附梦境，化作自身一部分的能力？” 感受着向自己开放的界面权限，修普诺斯询问道。 “是的。”莱恩点点头：“梦境基于现实，但又超脱现实，它天然就象征着秩序向混乱转变的过程。” “比较贴近现世的梦，就让它成为接近灵界二层部分。太过光怪陆离的梦，就让它们构筑在靠拢第四层灵界的地方。” “甚至一些强大生灵的梦本身就存在力量，当它们被构筑成灵界的一部分，在灵性气息的影响下，还能诞生一些特殊的灵界生命。” 说着，莱恩的思绪有些飘忽。一时间，他想到了前世曾看过的一些黑暗童话。 正经的童话是不可能存在的，毕竟在梦境中，人的行为逻辑更接近随心所欲。 再加上灵界本就混乱的时空，莱恩可不觉得，这里能自然诞生出什么‘善灵’出来。 “我会遵奉您的命令，父神。” 微微低头，修普诺斯轻声表达自己的服从。 虽然五层灵界以下，对他这样的真神级存在来说都显得有些‘狭小’，但他可没有拒绝的意思。 修普诺斯不是依克利普斯那样的存在，他懂得收敛自己的力量，克服自己的本能。更何况他一点也不觉得，莱恩是在跟自己商量。 “很好，那就去做吧。莱安娜——” 点了点头，莱恩呼唤起冥月女神。 “我在，殿下。” 一如往昔，黑衣由虚化实，莱安娜迅速回应了莱恩的呼唤。 “他是我创造的新神，修普诺斯。在未来一段时间，他将负责建设第三层灵界。” “她是莱安娜，我的副手。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可以问她。” 三轮弦月挂在天上，今天，刚好轮到第三层灵界的月照亮外界。 为两人分别做了介绍后，看着在过去几百年中，替自己兢兢业业打理灵界的冥月女神，莱恩也有点感慨。 哪怕他还在灵界的时候，也往往忙于运转规则，消化源力。实际上，灵界的事务一直是由莱安娜来处理的。 绝大多数灵界生命甚至从没见过莱恩。就像它们对他的称呼，‘伟大古老灵界意志’，在它们看来，莱恩的存在只是传说，莱安娜才是灵界的执掌者。 “莱安娜。” “嗯？” 黑裙的女神抬起头，她正对上莱恩的双眼。千年来，灵界吸纳的部分【元素】本源正在他的手上汇聚成型，与灵性交织成一枚多面晶体。 【元素】的力量很特殊，它似乎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上级神职。就像【地元素】，它同时受【大地】【山】【天体】【魔力】【巫术】等神职的影响，但又不完全从属于谁。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尽管在卡俄斯，【暗】要强于【光】，【生命】远胜于【死亡】，【地】【水】【风】【火】间也并不平等，但元素的力量却并非如此。 它们两两相对，维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似乎完全不受权柄强弱的影响。 而【魔力】更是一种奇妙的后天产物。它源自智慧生命用精神提炼元素的结果，本身的力量并非恒定。提炼它的存在精神越是纯粹，魔力也就越是强大。 这是本就属于【冥月】主人的力量，但现在，它将从属于【冥月】的新主。 “莱安娜，这是【魔力】。”莱恩笑着说道：“它将成为属于你的月光。” 严格来说，莱安娜之前虽然叫冥月女神，但她实际上掌管的只是冥月的概念。 因为此时的冥月并不真的存在，它是灵界于冥土的投影，它的月光也是灵界中七轮弦月轮流照射而出。 但从今往后，冥月也将会有独属于它的月光。 “为您效命，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随着新的多面晶体融入身体，莱安娜的气息变得厚重了不少。她的神力没有变化，但上限被再次拔升了。 不出意外，随着冥土进一步扩大，强大神力的门槛也将向她打开。甚至以冥月在冥土中的特殊性来看，莱安娜可能很快就会迈入强大神力的领域。 于此同时，冥界中原本清冷的光也生出了变化。银白色的光亮变成了暗紫的色调，无形的力量散播开来。 在这样的光照下，一些被带到冥土，却因各种原因死亡的尸骸隐隐抖动。渐渐地，它们似乎生出了新的灵魂，并以火焰的形式燃烧着。 灵魂之火，那就是它们的名字。当火熄灭，也就意味着亡灵的新生也走向终结。 第43章 密谈 【火】是灵性下，元素领域原初的一。所以死灵们新生的意识，也在灵魂之火中得以留存。 而死灵虽然有个‘灵’字，但它们大多不是灵体，本质上还是存在于物质界的生命。 只不过正常生命的躯体是‘活’的，它们是‘死’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许在亡灵们眼中，大地上生命的躯体才是‘死’的，而他们的是‘活’的也说不定。 随着时间推移，亡灵的数量渐渐增多。不单单是生命的尸骸，一些负能量密集的地方，同样会在冥月之光的照耀下诞生生命。 少数拥有智慧的存在沐浴月光，他们把【冥月】视为生命的源头。亡灵们将它称作【原始月亮】，因为在他们模糊的记忆中，大地上也有月亮，却晚于冥土中诞生。 而且最重要的是，只有【原始月亮】才能逆转生和死，让它们重获新生。 初始的天体崇拜开始蔓延，微薄的信仰之力流向的冥月。关于外界的变化，莱恩是注意到了的，但和人类一样，第三纪前，还不是这些凡物们登场的时候。 何况尽管因为灵界的存在，冥土失去了灵魂的所有权，可这里靠近卡俄斯【暗】的源头，天然就是亡灵生命们的家园。 之前，因为冥月的月光中缺少力量，它们没能真正‘活过来’。但现在，有了魔力的参与后，精神就能借助它轻易的影响物质，死灵也因此诞生。 只是当莱恩在安排七百年来积攒的灵界事务的时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某个无光的领域中，一场密谈正在进行。 在过去，仰仗着对神话轨迹的‘先知先觉’，一切仿佛都在莱恩的预料之中。 他就像一個站在世外的玩家，轻轻拨动命运的线，诸神就像木偶一样被他摆动。但随着灵界越发强大，【不定命运】对【命定】的干扰越来越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命运的轨迹早已改变。 他看到了一些，比如星空上的变化，比如神王的改变，但在莱恩眼中，这终究都是自己预料之中的事情。可显然，有一些超出他预想之外的事情，早在开辟灵界的那一天就已经埋下伏笔。 并不是所有神，都会和他想的那样行事的。有的是因为单纯的情绪，有的，则是对更进一步的渴望。 ······ 无光之域，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在这里，一切都是‘无’的。 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凡物甚至无法再这里维持自己的‘存在’，因为纯粹的黑暗，本就会吞噬万物。 只是对于此刻交谈的二者来说，无光之域的凶险，也不过只是个笑话罢了。 “盖亚，你看到了吧。” 界域的边缘，翠绿色的人影身侧，温和而有磁性的中年男声缓缓传来。 如果光听声音，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位腹有诗书的学者。 “是的，厄瑞玻斯，他又创造出了一位神明，而且还是从世界手中抢过来的。” “灵界......通过这个界面，他能做到很多超过你想象的事。” 看着天际骤变的月光，绿裙妇人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或者说她也从不是善于掩饰的人。 她不喜欢莱恩，一直都不喜欢。而数千年前，当本源缺损大半的【生命宝瓶】回到手上后，这种不喜欢更是演变为了怒火。在第一时间，盖亚就想要报复回去。 只要她想，大地与冥土就会随之而动，一切带有灵界气息的生命都会被这现世的一部分针对，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她要把莱恩关押在大地的深处，在他交出那一半生命的权柄后，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然而，当时的厄瑞玻斯劝阻了她。黑暗主宰告诉盖亚，当灵界开辟，莱恩就已经无法被囚禁了。 他与灵界是一体的，或者说，他就是灵界的‘人格化’，但他却不像原始神，与自己的‘本体’不再同一。对莱恩而言，哪怕外在的神躯被毁灭，他也可以随时于界面中重获新生。 【生命宝瓶】失去的那部分同样如此，它大概早已成为了灵界的一部分，再也难以夺回。 因此，盖亚无处发泄的愤怒笼罩了大地三年。但她并非放弃了报复，而是把怒火酝酿在自己的心底。 “你当时劝住我，厄瑞玻斯，但你今天又把我叫来。”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那就直说吧。你有伱想要的，但我只想让他知道，大地不是那么好欺骗的。” 声音有些冷漠，盖亚知道，厄瑞玻斯可不是什么好心人。 对方多半想要让她做些什么，一些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盖亚并不在乎。 在后世，她可以为了巨人们襄助宙斯，也可以因为被关入深渊的泰坦与宙斯翻脸。在整个过程中，她似乎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失去了很多力量。但这就是地母，她做事很少关心利益，更多的只在乎一时的情绪。 只要能出一口气，她愿意付出一些额外的代价。 “呵呵，别这么说，我的好姐姐，也许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你呢？” 一旁，听着盖亚的话，厄瑞玻斯笑了一下，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但地母的脸色依然冰冷。如果对方真的会单纯的关心一下，那早在乌拉诺斯还在的时候，他早就可以这么做了。 但他坐视自己面对痛苦。所谓的关心，根本就是个笑话。 另一边，见盖亚没有理会的意思，厄瑞玻斯也不以为意。正如对方所说，他之所以找到对方，自然是有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在【生命】的领域，尽管地母只是借助伴生神器的力量，但也绝不是黑暗主宰可以企及的。 “你知道的盖亚，数千年前，就在大地上，众神创造了生命。” 右手划过身前的黑暗，冥界里的生命浮现在两位古神面前。它们都是在那一天被造出，然后带到这里的。但讽刺的是，此时的它们早已死去，而活动的，是于尸体上诞生的新生命。 “他们用你的【生命宝瓶】赐给凡物躯体，而莱恩用井水赋予了凡物灵魂。不出意外，那口播撒灵魂的井就是用生命源力塑造的神器，它和【生命宝瓶】本为一体。” “是的，”盖亚说道：“我不需要你再来提醒我，他是怎么用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在我的面前赐下灵魂的。” “你误会了，我不是在嘲笑你，事实上，我只是在强调，在生命的领域，凡物的肉体与灵魂其实是有交集的。” 摇了摇头，厄瑞玻斯解释了一句。但盖亚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描述自己的失败。 “所以呢，你发现了什么？” 盖亚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过去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弟弟性格如此恶劣 “别急，我的姐姐。” 轻笑一声，厄瑞玻斯看着画面中游荡的死灵，缓缓的说道： “我只是通过二分的神器，发现了一些关于生命的秘密。” 第44章 潜伏 “你知道吗，盖亚，万物的生长都是需要养料的。” “世界从自身的循环与虚空中汲取力量，诸神借由神职从自己对应的象征中汲取力量。一种质转化为另一种质，等价交换，才是世间不变的法则。” “所以呢？”听着厄瑞玻斯的话，盖亚皱眉道：“我当然知道这一点。” “就连我创造的植物，也需要从大地中汲取养分，这不需要你来教我。你说的这些，和生命与灵魂有什么关系？” 微微一笑，厄瑞玻斯依然显得不紧不慢。也许是神职的影响，黑暗主宰很喜欢这种秘密一点点揭露的感觉。 “是吗，那你告诉我，我的姐姐，植物从大地中汲取养分，可那些被众神创造的生命，它们又从哪里获得维持存在的力量呢？。” “你没有看到吗？”盖亚觉得这又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它们进食植物，或相互间进食。它们饮用水份，促进身体中元素的平衡，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当然不对。”厄瑞玻斯简短的道：“如果【生命】无法被分割，那我也觉得这很正常。但既然肉体与灵魂是可以独立存在的，那为什么一个生命可以进食其他生命的躯体，它的灵魂却不会进食其他生命的灵魂呢？ “如果灵魂没有‘进食’的过程，它又是从哪里获得的养分？” “......” 盖亚沉默了，她已经隐隐明白了对方想要说的话。 “肉体成长的养料是水和植物，但灵魂成长的养料，就是肉体本身。” “它不需要其他的东西，”厄瑞玻斯的眼神有些深邃：“在肉体的温养下，它直接借用两者在【生命】领域的交集，从前者身上直接获取力量。”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肉体会发育，会成熟，会衰老，灵魂也会，但后者的周期比前者更长。” “所以在最后，它们会统一回归，成为那个世界的一部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每一個灵魂都是一枚种子，物质世界就是它发芽的土壤。当一个生命的躯体走到尽头，这么名为‘灵魂’的果实就成熟了。” 地母缓缓的说道，她也有些被震惊到了。 卡俄斯自混沌中汲取力量，转化成无主的源力，进而不断完善世界。而灵界则以现世作为混沌，从它的身上吸取力量，不断完善自己。 隐隐间，盖亚似乎在时间的尽头，看到了灵界与现世并驾齐驱的那一天。 站在卡俄斯本身的角度上讲，这很难说是好还是坏，因为灵性的强大本身，也在加强世界内循环的效果。但对于偏向物质与秩序的现世来说，这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像世界越发壮大，地母的力量却反而越来越弱一样，盖亚对此深有体会。 “不对，”突然间，地母反应了过来：“就现在这些生命，以及它们那弱小的本质，就算数量再扩大千万倍甚至更多，就是他们遍布大地，这对卡俄斯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吧。” “不要危言耸听了，厄瑞玻斯，伱到底想要让我做什么？” 眉毛一挑，看着自己的姐姐反应过来，黑暗主宰还有点小失望。 当初他第一次发现这一点时，也着实被震惊的不轻，但后来他意识到，通过这种方式汲取力量，简直就是用盆从海里舀水，还是一个不断有大江大河汇流的海洋。 除非智慧生命的数量数以亿万计数，除非他们的生命层次也能再拔高不止一个级别，不然也就是听着好听，实际上没什么意义。 现世自行运转下一天衍生的力量，都比现在那些凡物的灵魂一百年能转化的要多。 “很简单。” “下一次，”他说道：“当这一批生命死亡，下一次创造生命的时候，我要你把这个加入进去。” 伸出手，一团没有定型的黑气在厄瑞玻斯的掌心摇曳。第一时间，地母没有认出它来，但很快，她就察觉了它的本质。 那是【黑暗】。从量上看，它很弱小，弱小到连地域神的力量都比它强大。但也很纯粹，因为它直接来自原始神的本体。 “黑暗......厄瑞玻斯，我不在乎给你当一次刀，但我希望你能想个更合理些的办法。” “把它与【生命宝瓶】中的原液结合，我可以做到。但让生命直接接触源力，疯狂是他们唯一的下场，这么明显的变化，你觉得他会看不出来吗？” 有些失望，盖亚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来。 “所以我让你尽可能的稀释它，”厄瑞玻斯淡淡的说道：“就像一滴神力没入海洋一样，只要分量足够小，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然，介于它的本质，生命的思维也许会被扭曲，但不会彻底摧毁它们的理智。” “只要找个理由，比如之前创造了只有‘正面’情感的人类，现在你就要反过来，创造有更多负面感情的人类，这也需要我教你吗？” “......我明白了，可是能帮助我对付他吗？” 地母迟疑的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疑惑。 她能看出来，对方是在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力量渗入灵界，但这又能对莱恩造成什么威胁呢？ 这一点点力量，任何一个中等神力以上的神明都不会放在眼里，更不用说身处灵界的莱恩。 在外界，神力会限制他的力量。但在灵界，界面本身就是他的力量。 “......你还不明白吗，我亲爱的姐姐，神是不死的。所以如果你想对付他，就要先了解他，了解怎么针对他的世界。” 厄瑞玻斯有些无言，虽然他不明白，单纯的出口气有什么意义，但为了获得盖亚的帮助，他还是耐下心来。 毕竟在生命的领域，他确实一窍不通。 “当我的源力进入灵界，我就没指望它们再回来，但反正这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凡物的灵魂只能承载那么多。” “莱恩通过灵魂收割力量，那他就一定会把灵魂返本还源，这一定是通过灵界本源做到的，这就是我的目的。” “我要让我的一部分接触到灵界的根源，”厄瑞玻斯直视自己的姐姐：“然后我就能知道，灵界究竟是怎么开辟的。” “没人会对打上门来的不速之客说实话，盖亚，所以我从没相信过莱恩对我的解释。我不要他告诉我什么，我只要自己亲眼去看。” “当然，到了那一步，莱恩一定会察觉到我的行为。他会截留那些源力，但我会得到摆脱卡俄斯的希望，而你，也可以知道他的弱点。” 第45章 裂痕 看着渐渐有些心动的姐姐，黑暗主宰不由在心中冷笑了一下。 弱点？先不说世界究竟存不存在弱点，就算有，厄瑞玻斯也绝不会说出来的。 他自己也想要走出这一步，如果能够创世成功，他掩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允许别人知道其中的秘密。 反正莱恩是个聪明人，对方就算吃了亏，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甚至他都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也能开辟世界，尽管他会和莱恩产生冲突，与他抢夺尚且无主的力量，但在对抗现世这方面，他们也未尝不能成为盟友。 “......” 一旁，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自己弟弟的讲解，盖亚第一反应并不是对方算计的巧妙，或是成功后的收获，而是感觉莱恩也好，厄瑞玻斯也罢，好像和卡俄斯诸神都有点格格不入。 在她的印象里，诸神都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拉盟友打，最多在拉拢帮手上面用些计策，或者偷袭什么的。像厄瑞玻斯这种方式，的确少见。 “我会的。”地母最终说道：“克洛诺斯不想创造第二代人类，那就由我来主导。” “他枉顾我的意愿，至今不愿把奥拉尼德斯和库克罗普斯放出深渊，那我也不会在乎他的想法。” “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但最终会不会如你所想，那就与我无关了。” 闻言，厄瑞玻斯点点头，他终于说服了盖亚。 他其实也不敢保证这种尝试一定能成功，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很快，盖亚带着那份力量离开了，而黑暗主宰，则在目送地母离开后，站在领域的边缘，遥望着包裹了冥土另一半的永夜之地。 相比盖亚，他其实更想和倪克斯联手，如果【隐秘】的力量也能加入进来，那就万无一失了。但他同样清楚，如果说自己的姐姐是真的手段有限的话，那自己的妹妹就纯粹是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变强欲望。如果可以，她甚至能一个人宅到地老天荒。 脱离卡俄斯控制什么的，能做到固然好，做不到也无所谓，反正作为原始神，只要不像盖亚那样完全人格化，再怎样都不会彻底滑落伟大神力的领域。 厄瑞玻斯很理解这种想法，因为在很久之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没有莱恩的出现，他大概也会在无光之域一个人待下去，坐看外界的变化，直至时光的尽头。 “希望能够成功吧。” “不过失败的话，也可以接受，作为永恒者，我的机会还有很多。” 微微摇头，对厄瑞玻斯而言，行动失败最大的代价，就是会引起莱恩的警惕。 但只要行动，就会有后果。无论如何，黑暗主宰已经做好了多一個敌人的准备了。 甚至等到那道源力被触动以后，无论有没有达成他想要的结果，他都会把莱恩视为自己的对手。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件事情要做。 “来——” 一声清喝，下一刻，在自己的本体中，厄瑞玻斯真正意义上的调动了属于【伟大神力】的力量。 在创世古神的力量下，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一并化作了‘秘密’本身，即便是命运，也被一定程度上被排斥在外。 “呼——” 有些气喘，即便是在自己的本体中，施展这种层次的力量也是个不小的负担。单纯的力量并不会给他带来压力，但足以一定程度上干扰命运的位格才是真正的难点。 “希望收获能对得起我的付出。” 站在无光之域的边沿，厄瑞玻斯开始期待着自己谋划的结果。 只是此时的他其实并不知道，第一二代人类的灵魂，其实并不会成为灵界的一部分。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用灵魂汲取力量，就像用盆在海里舀水。 在第三纪到来，女性人类诞生，灵魂真正‘循环’起来之前，莱恩没有打算收割任何灵魂的力量，那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并不符合持续发展的美学。 不过阴差阳错下，厄瑞玻斯也确实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心心念念的关于‘世界开辟’的经验。只不过，那并不是与‘灵界’有关的部分，反而是一个意外中招的老朋友，以及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的小辈。 ······ 自莱恩回到灵界，一晃，又是五百年过去。 在这五百年间，卡俄斯的局势可谓瞬息万变。 天空上的战争已经临近尾声，尽管因为莱恩的归来和冥月的变化，克洛诺斯暂缓了攻势。但数十年过去，发现冥土并没有其他动静后，战火也就重新燃起。 如今，星空的七成以上都向神王表达臣服，本体在那些星域中的星神也纷纷倒戈。剩下的地方，除了留给天体之神科俄斯的领域，才是许珀里翁仅剩的地方。 只有临近太阳周边的区域，太阳神的力量在那里空前强大，所以神后和气象之神不得不在那里放慢了脚步。 另一边，在大海上，海神们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谋略的力量。 强大神力间的战斗很难分出胜负，但在墨缇斯的指挥下，大洋神系在其他地方进展神速。他们避开了四位主神的战场，在各处挤压着近海之神的领域。蓬托斯的几位子嗣疲于奔命，但他们总是慢上一步。 如果不是因为星空上战争渐息，恐怕在无主海域的争夺上，蓬托斯会连最后的一部分都很难保持。 经此一事，‘智慧的墨缇斯’之名响彻大地与海洋，鉴于大洋神系的一贯传统，很多神灵都上门向她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智慧女神一一拒绝了他们。 相比诸神，她更愿意和在神战中幸存下来的黄金人类们待在一起。 她把自己创造的‘水文’交给他们，让他们了解大海上面的洋流与气候。在海洋上的人类们，也因此留下了和大地上截然不同的痕迹。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星空上，科俄斯的次女，流星之神阿斯忒瑞亚与物质毁灭之神珀耳塞斯的女儿诞生了。 也正是因为她的出世，科俄斯与神王原本还算和睦的合作关系，突然出现了裂痕。 第46章 被世界摒弃的女神 奥迪尔斯山上，神王的宫殿内。 众神围坐一圈，场间的气氛有些压抑。刚刚出生的婴儿被摆在中央的长桌上，除了琉星女神和她的姐姐外，女婴双方的亲眷均在现场。 主位上，克洛诺斯扫视了一眼在场的神灵，也不由暗骂起自己的运气。 明明再过百年，最多二三百年，当克利俄斯稳定了在星空大半的统治，再让星神们梳理因神战带来的能量潮汐后，他的神王权位就能随之上涨。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气象之神和他最大的助力间出现了问题。 科俄斯本就无意参与星空的纷争。就像他的神职，无光天体之神。他并不渴望光芒万丈，但他的妻子福柏不同。 在光体之神的劝说下，他还是以自己次女与克利俄斯之子珀耳塞斯的关系为名，加入了这场战争。 虽然并没有出全力，科俄斯夫妇只是和光与视力女神忒亚对峙，甚至没有真正交手，但这正是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不过一切都将结束了。如果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即便是福柏，也会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与神王一脉一刀两断。 “......她叫赫卡忒，是吧。” 似乎感受到了场中气氛的沉凝与丈夫的心绪，天后瑞亚开口打破了平静。 “看着就很可爱，她长大后一定会是位美丽的女神。” “......” 天后的话音落下，但在场却无人接话。克洛诺斯的心渐渐发沉，他知道，就连克利俄斯，此刻也未尝没有后悔自己的行为。 毕竟诸神不死，神权永恒，但这一切在卡俄斯面前都是个笑话。 虽然还没听说有哪个神灵被世界杀死了，但新神诞生撕裂神职的情景，他们不少都亲身经历过。 甚至此刻，就连克洛诺斯自己，对眼前的女婴都未尝没有忌惮之意。 没有神职的神，这还是卡俄斯创世以来的第一例。 哪怕是那些被莱恩戏称为‘神力等级0’的地域神，他们好歹还有一条河，一眼泉，一個小天体或一个山包当自己的领域。 这些客观存在的事物尽管不像自然规则般永恒不灭，但也足以为他们提供神力，以此维持形体的存续，但面前的这个女婴不同。 哪怕是作为神王，克洛诺斯也根本感受不到，她和任何东西间有着联系。 没有神力来源的神，这意味着她的力量用去一分，就少上一分。只需要一点‘轻微’的伤害，她就有可能像凡物的‘死’一样，陷入永恒的长眠中。 真神不把地域神放在眼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依托的‘地域’一旦被毁，等到所剩的神力耗尽，哪怕从概念上他们还‘活着’，但与死也没什么区别。而眼前的赫卡忒更是犹有过之，除了不朽的本质外，她和大地上的人类没什么两样。 “科俄斯，她没有神职，但是，我可以试着给她一个。” 语气有些游移不定，克洛诺斯注视着天体之神： “虽然这种神职可能只能依托在神王的力量下，但至少——” “这不是神职的问题，神王陛下，这是世界的警示。” 珀耳塞斯突然开口了。 场中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之前大家虽然都有这种想法，但没人把它宣之于口，可珀耳塞斯不管这些。 作为物质毁灭之神，赫卡忒的生父，尽管现在还很弱小，但他原本是有望强大神力的领域的。 可因为父亲与神王的授意，他被迫与一个神力等级2的流星女神走到一起。他并不知道，在原本的神话中，他本就会在长时间的接触后被对方打动。但如今，也许是因为压迫下的逆反，他反而与阿斯忒里亚相看两厌。 “神王陛下，恕我直言。”他状似恭敬的看着克洛诺斯，嘴上却说着诛心之言：“也许世界并不想要一个统治一切的神王。” “就像曾经的天父那样，强权只会带来痛苦，于是祂降下这个孩子，就是在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个错——” 轰—— 无形的压迫降临在他身上。那不是神王的力量，反而来自他的‘岳父’。 素来寡言少语的天体之神第一次在二代泰坦面前展现了自己的力量，珀耳塞斯的话被堵在嘴中，再也说不出来。 在卡俄斯，除了【生命】与【死亡】外，暗面的力量总是强于光面。就连克洛诺斯也恍然发觉，原来这位沉默的兄长，居然已经于无声间走到了这一步。 “珀耳塞斯，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阿斯忒瑞亚。” 科俄斯声音并不大，但沉稳而有力。 “既然你这么反感你‘强权’下的妻子，那就到此为止吧。不过从今天起，星空不再欢迎你的到来。” “嗬——” 压迫散去，珀耳塞斯大口喘着粗气。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可气象之神一言不发。 不说他之前直接在神王面前大放狂言，就说克利俄斯本身，也远不是科俄斯的对手。 在战斗方面，【气象】也只是依靠着部分【风】的力量。后世的【雷霆】倒是扩张了它的范围，但在诞生的那一天它就有了主人。 作为少有被关进塔尔塔罗斯的泰坦神，克利俄斯的下场不是没有原因的。 “——好吧，刚才是我失言了，科俄斯殿下，还有神王陛下，不过——” 环顾四周，没有得到任何支持，珀耳塞斯倒也不意外。他稍微缓了缓神，淡淡的说道： “不过作为这样一个‘罪神’的父亲，我深表不安。以后神庭的事，就与我无关了。” “我打算去冥土逛逛，当然，也有可能是海上。” 毁灭之神有恃无恐，说完，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在意身后诸神的脸色。 双目微眯，虚空随之凝滞，克洛诺斯有些被眼前神灵的狂妄激怒了。但直到对方离开神殿，他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 如果换一个时间，他绝不会放任对方如此放肆。但此刻，作为对方与琉星女神间关系的主导者，他还是容忍了珀耳塞斯。 第47章 流放 ‘世界的警告吗......’ 神王被世界警告，在这个因为莱恩而加速演变的卡俄斯世界中，这可是连乌拉诺斯都还没来得及享受的‘奖励’。 此时此刻，就连克洛诺斯自己，也不由开始思索，是不是卡俄斯真的不想让他插手星空，于是没有主观意识的世界，就用这样一个特殊的‘神’来告诫他。 甚至看着眼前的女婴，如果不是考虑到她并没有百臂巨人那样‘特殊’的外表，克洛诺斯都不敢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神。 “克洛诺斯，虽然很抱歉，但我可能要隐居一段时间了。” 僵硬的气氛中，天体之神再次开口了。 闻言，神王脸色微变，一旁的福柏也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她渴望光鲜不假，但她知道，自己被神王重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自己的丈夫。 如今既然对方做出了决定，那她也不会再固执己见。 “陛下，”于是她跟着说道：“正如我的丈夫所说，我们恐怕要退出这场纷争了。” “如果您还想继续对星空动手，我建议您早做打算。” “......” “......好吧。” 沉默了一下，克洛诺斯深吸一口气，最终对此表示接受。 毕竟帮助克洛诺斯掌控星空，其实对科俄斯而言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好处。他不愿冒着触怒现世法则的风险继续，神王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想起自己残暴的父亲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克洛诺斯的心中不禁有些烦躁。连带着对现世本身，他都有些不满起来。 先是选出一个暴君，在他继位后又只会给他增加麻烦。克洛诺斯想不明白，自己这個神王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吗，他从来没有破坏过现世的秩序，反而不断给它添砖加瓦。 “......今天之前，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说道：“但是这个孩子——” “关到深渊去吧，克洛诺斯。”光体女神冷冷的说道：“她没有神职，哪怕关进去也不会发生什么，就让她在那里永恒长眠吧。” 如今阿斯忒瑞亚和珀耳塞斯的关系可以宣告结束了，福柏像她姐姐忒亚那样的希望也结束了，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诞生。 作为卡俄斯的神明，亲子关系尚且未必稳固，隔代间更是与陌生人无异。对自己的这个外孙女，福柏心中只有厌恶。 “算了，福柏。” 摇了摇头，科俄斯倒是劝阻起了妻子。 他想起了在前来神山前，二女儿的请求。尽管她也不喜欢与珀耳塞斯的关系，同样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但看着婴儿无辜的大眼睛，她还是请求自己的父亲不要把她关进深渊。 “流放她吧，就让她到大地上去，自生自灭。” “她那微薄的神力几近于无，作为新生代的神明，她也不会记得自己出生时发生的事情。就让她以为自己是被众神创造的凡物，生存在凡间好了。你觉得呢，克利俄斯？” 说着，科俄斯看了眼自己的‘前亲家’。 “当然，我的哥哥，就按你说的办吧。” 克利俄斯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他对这个叫赫卡忒的新生神明同样毫无感情。 作为一个神，她诞生时法则唯一的反应，就是宣告了她的真名。 对这样的后代，气象之神毫无兴趣。 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兄弟，既然已有定论，克洛诺斯也就不再迟疑。 他调动起神王的权柄，接近神力等级20的强大力量在他身上涌动起来。 无论这个孩子的诞生意味着什么，他都要告诉自己的兄弟，他的神王权位相比过去只增不减。 “以神王的名义——” 轻轻举起手中的权杖，三颗宝石熠熠生辉。 如同克洛诺斯预想的那样，感受着毫无削弱迹象的神王之力，在场的其他四位泰坦都松了口气。 不管是不是现世的法则有所不满，但既然始作俑者的神王都安然无恙，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更严重的后果。 这倒是让气象之神放弃了脱离神山的想法。他本就不是克洛诺斯的下属，如果事有不谐，他随时可以选择离开。 “珀耳塞斯与阿斯忒瑞亚之女，于灵数之日降生的赫卡忒，你的存在亵渎了诸神的威严，你令神族为之蒙羞。现在，我以神王的名义将你逐出神族之列，从此，你不再是泰坦神族的一员。” “自今天起，伱将只能与凡物为伍。神的领域，将对你关上大门。在永恒的生命中赎罪吧，这就是我对你最后的裁决。” 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这股声音从奥迪尔斯山上传出，但又被牢牢限制在附近的天空内。 下一刻，在神力的包裹下，眼前的女婴直接从神山飞出，向大地坠下。 神力与气流相碰撞，光与热令这道流光变得火红。它从天空落向大地，昭示着神灵堕入凡间。 “柯恩，人类的首领，我的仆从。” 克洛诺斯没有开口，但他的声音无形的转到了大地上。 为了确保这个意外的产物没有什么别的变故，克洛诺斯直接将她掷向了神山附近的人类部落，并用神力向人类的首领传令。 在过去，他曾不止一次这样做。而与诸神不同，面对他的旨意，人类总是视为无上的荣耀。 “她因神而诞生，但也令神族厌恶，她是赫卡忒，不洁的罪人。她从此将与人类一同生活，但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与她私自交流。” 令喻传到地上，传到神庙前，一身麻衣的人类耳中。 千年过去，柯恩样貌依旧，不显衰老。并没有被耳畔响起的声音惊吓到，他看着火星从天而降，落入神庙前，余温将神庙门前的石板熔出一个空洞。 当火焰与高温散去，一个从未见过的幼小生命出现在了那里。她沐浴火焰，却毫发无伤。 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柯恩只是一如既往的匍匐在地，向神灵祈祷。 “遵命，伟大的众神之王。” 面对神谕，黄金人类不需要思考。 神说的，就是对的。 一如天降流火，必有灾生。 第48章 天降流火 跪伏在神庙前默默祷告，良久，柯恩站起身。 他看着眼前的女婴，双手捧起包裹着她的襁褓。那是阿斯忒瑞亚的姐姐，保育女神勒托的神力所造。 相比其他神，勒托和流星女神对赫卡忒还是有一丝怜悯的，但也仅止于此了。 出于对现世法则的畏惧，两位女神同样将她视作灾星。 就像在莱恩前世，凡物会恐惧火焰，恐惧风暴和烈日，但实际上它们并没有自己的意识。同样的，卡俄斯的神也会恐惧，哪怕那个让他们恐惧的意志，从来没在赫卡忒的身上投注过哪怕一瞬的‘目光’。 恐惧，源于未知。而卡俄斯开辟至今，真正对现世的运转逻辑有些深入了解的，除了开辟灵界的莱恩外，也就只有原始神了。 显然，神灵间微薄的亲情，还不足以让他们直面恐惧。 “赫卡忒，这就是她的名字吗？” 叹了口气，作为第一批被造的物种，人类天生就是成年，柯恩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婴儿其实是可以长大的。 看着这么一个无害的生灵被认定为罪人，柯恩也有些不忍。 但黄金人类是不会质疑神的，所以他只认为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够到位。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刚出生不过半天的赫卡忒转着乌黑的大眼睛，盯着托举自己的柯恩咯咯笑了起来。 显然，年幼的神灵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命运才刚刚迎来骤变。 “天降流火，必有灾生。”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灾祸，会应在哪里呢？” 众神在天上大战，凡人是无法观测和理解的。但每当星辰被击碎，坠入凡间的碎片总会带来灾难。 再加上星辰的破碎，往往也意味着一位星神失去寄托，即将陷入永恒的长眠。所以在过去，神也是这样告诉人类的，当天边划过火光，就有未知的灾难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上演。 赫卡忒受流光降诞，浴火而生，她本身又被诸神厌弃。柯恩不知道这次的灾祸起自哪里，但源自黄金人类的天性，让他对此感到忧虑。 摇了摇头，当务之急是执行神王的命令。柯恩转过身，看向被异象吸引，围拢而来的黄金人类。 “王，伟大的神王又向您传达神谕了吗？” 人群中有人问道。 见此，人们纷纷看向柯恩。他们有些艳羡，毕竟对黄金时代的人类而言，聆听神谕，就是最大的荣耀了。 “是的。” 微微点头，柯恩将手中的襁褓高举。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看向每一个人类。 “她叫赫卡忒，又是一位被神所创造的生灵。” 面向聚集的人群，柯恩严肃的说道：“但她天生获罪，诸神对此不满。” 闻言，人群中有些骚乱，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对神天生的崇敬让他们本能的不喜欢这个从没见过的生命，但黄金时代的人类没有负面情绪，所以他们也无法对她生出讨厌的情感来。 不过神的意志高于一切，无论有什么想法，在神王谕令面前，人类都会选择遵从。 “伟大的众神之王，在奥迪尔斯山上主宰万物的克洛诺斯传下谕令。他命她和我们一起生活，但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与她交流。” “从此刻起，所有人禁止谈论她和神的关系，我会在距离神庙最远的地方，为这个生命建立一处房屋。” “那食物呢？”有人问：“她吃什么，我们又需要给她准备些什么东西？” “不需要。”柯恩摇头道：“她不需要饮食，也不需要饮水。虽然她会感受到饥饿，但那并不致死。” “就让她自生自灭吧，想来身体上的苦难，一定是神明对她的惩罚，我们理应遵从。” “保证她不被其他生命伤害，但也仅止于此，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不要做。” 坐视他人的苦难，这对黄金人类来说不是个轻松的决定。但如果这是神的意志，那也并不难以接受。 “既然神不允许我们透露她的过去，那今天发生的事情，我还需要记录下来吗？” 又有人问道。那是合瓦，是黄金人类中，负责记录【历史】的人。 最开始的时候，人类把每一次与神的交流刻在神庙的立柱上。后来，立柱被刻满，他们就记录在巨大的石板上。 人类源于神造，现有的文明来自【文明石板】，所以他们仿着石板的样子制作，把它立在每一座神庙前，以图画和文字记录过往。 “......记录吧，但不要记和神有关的部分。” 犹豫了一下，柯恩最后决定道：“赫卡忒，天光降诞，浴火而生的原罪之人，她于灵数之夜来到人间，而她的存在将给世界带来灾难。” “不过记住，合瓦，这一切都是人类的判断，与神无关。” “好。” 闻言，合瓦点了点头。 人类并非永恒，他是知道这一点的。相比人类的寿命，石头存在的时间会更久远一些。 把这些记载了历史的石板供奉在神庙前，就是合瓦用自己的方式，对神表达敬意的方法。 又解决了几个人的问题，见在场的众人没有意见，柯恩便摆了摆手，挥退周围的人类。 转过身，他把赫卡忒放在神庙前，吩咐专人看好，然后只带了两个人，向着远方一处树林走去。 那是黄金人类取水的地方之一，他打算在那片林子的中心，在靠近小河的地方，为这个从天而降的生灵建造居所。 神没有让他为赫卡忒提供食物，可黄金人类的天性又让他很难坐视其他生命的痛苦，于是柯恩便决定把住所建在那里。 如果这个生命拥有智慧，懂得学习，那她就能自己在林子中寻找食物，从河中获取饮水。 但如果她和那些同样被神所造，却远不像人类一般能够思考的生命一样愚昧，那就是她命该如此。 正如敬神一样，黄金人类同样敬畏命运。 依照从神口中了解的只言片语，他们知道，命运和智慧似乎是息息相关的。如果赫卡忒没有智慧，那代表她也被命运厌弃，苦难，是她唯一的结局。 第49章 成长于人间的神 自灵数之夜，天降流火，一转眼，七十多年过去了。 时间匆匆而逝，但对人类而言，除了太阳不正常闪烁的频次越来越高，星落之景越来越频繁了些外，奥迪尔斯山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 环境没有变化，是因为这里被神山的力量所影响，四季常青，风光如故。 人类没有变化，自然是因为黄金时代的人类就是这样，如果没有那个意外的梦境，也许直到他们死去的时候，都不会和诞生时有什么不同。 不过在千篇一律的生活中，倒是也有一点意外。那个曾经被带到人类部落的生灵，渐渐长大了。 她有着如同神一样的外貌，但却和人类不同。人类像男神，她像女神，虽然是个长不大的女神。 人类尽管依照神王的命令，从不与她交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身上一些特殊的地方，也难免在人类当中流传开来。 窃取神灵权柄的罪人，人类这样称呼她和她掌握的力量。和赫卡忒降临时的记载一样，这被一并记到了石板上，永久的留在了神庙的面前。 ······ 莎莎...... 莎莎—— 赤脚踩在林间的树叶上，听着风吹过叶片的声音。红发红裙的赫卡忒踏着轻快的步伐，沿着小溪的流向，朝着自己居住的小木屋走去。 “啦啦啦——，终于可以回去啦～” 哼着小曲，在树林边完成了一個上午的练习，赫卡忒的心情很不错。 或者说，除了小时候，赫卡忒的心情一向很不错。 她的身高并不高，用后世的判断标准，就是一米五几的样子。但配着她稚嫩的脸颊，倒也不显得突兀。 也许是因为神力的匮乏，也或许是什么其他原因，总之足足花了五十年的时间，这个神话中原本的岔路女神，亡魂之主，冥界亚君才终于步入神灵快速成长的阶段。 然后二十几年过去了，赫卡忒的样貌就维持在了十四五岁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再长大的迹象。 “柯恩大叔，又是你啊~” 又走了一段，在不远处溪流的拐角处，柯恩正站在一个一人难以合抱的大桶旁，用木勺往里舀水。 不过对于赫卡忒的招呼，柯恩只是动了动眼角，然后就没有其他回应了。 “你不是人类的‘王’吗，为什么你每次还要亲自打水？” 没有得到回应，赫卡忒并不意外，她只是继续追问道。 “......” 柯恩对此沉默以对。 “神山上的神王就不这样，他有宁芙仙子和橡树女神为他做事。神的王可以指使其他神，为什么你就不可以呢？” “......” 尽管柯恩很想说，你又没上过神山，为什么知道神的事情。何况神和人是不同的，神王更是至高无上，但他碍于克洛诺斯的神谕，还是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而且其实打心里，他觉得如果赫卡忒说的是真的，那也不无道理。毕竟人类对神的崇敬是平等的，这是被造时写入灵魂的概念。他们更尊崇神王，并非来自天生，而是因为其他神奉克洛诺斯为王。 所以对于‘神为其他神效命’这种事，人类还是不大能理解的。像大海上的人类，在他们眼中，神王和海神们就没有什么区别。 “好慢啊——” 看了一会，赫卡忒有些不耐烦了。虽然这么多年来已经渐渐习惯，但在她看来，对方的很多行为依然无法接受。 比如既然你都能抱着木桶走路，为什么还要还要用那么小的木勺。比如她明明试着教导他们其他的知识，但却没有一个人接受。 再比如能建起小山一样的神庙，却不愿意挖一条河，把其他地方的水引到聚居地去。 赫卡忒不是没有问过，但没人回应她，她也曾经偷偷听过他们相互间的交谈，但人类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用人们私下的话说，他们会运用神灵教导的知识，而不会学习不明来路的东西。或者说，赫卡忒能‘发明’出什么，本就是被黄金人类所排斥的。 创造，那是神的领域。无论创造什么，都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于是渐渐的，人们认为她之所以被神厌弃，就是因为她冒犯了神的权柄。 “——算了，我来帮伱吧。” 没有理会柯恩沉默的拒绝，赫卡忒伸出小手。 她做了一个抓举的动作，一股无形的力量随之而动。转瞬间，在空气中某种事物的填充下，那股力量形成了一个立场构成的大手。 但这一切用肉眼是看不见的。小溪中的水流就像被什么力量牵引一般，从浅窄的河道中流出。几个呼吸间，木桶就被填满了。 “好啦，柯恩大叔，你的桶装满了～” “我要回去了。” 拍了拍手，知道对方不会有任何反馈，赫卡忒只是笑了一下，然后绕过柯恩，继续向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背后，柯恩看了看远去的火红色身影，眉头微皱，但还是没说什么。 又是这种奇怪的力量。从大概三十多年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从天而降的生命就突然掌握了影响自然的力量。 尽管她的力量还很微弱，远远及不上神灵无上的威力，但很多东西，有，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罪人......窃取了神的力量吗？’ 摇了摇头，柯恩抱起木桶，向着聚居地的方向走去。 这在后世中，十个人都抬不起来的沉重水桶对柯恩而言如同无物。他的力量近乎凡物的顶峰，甚至如果有恰当的方法，超凡的领域也根本拦不住他。 但现在的世界不存在修炼的道路，就算有，黄金人类也不在乎力量。所以数千年前，柯恩就已经拥有了这样的体魄，但数千年后的今天，他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 路过七颗果树，避开了三处性格温顺的动物巢穴，树林渐渐变得稀疏起来。 在赫卡忒起名为‘红叶林’的树林中心处，她建立在空地上的小木屋已经遥遥在望。 木屋最开始是柯恩建造的，但赫卡忒后来对它加以改造。她给外面点缀了鲜花和各色的石头，并并用魔力让它们四季常青。 吱呀—— “我回来啦！” 推开门，对着空荡的木屋，赫卡忒自顾自的打了声招呼。 但没有人回应她。就如同过去的几十年一般，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踏入过这个地方一步。 为自己准备了一顿晚餐——就是路边摘到的一些野果。赫卡忒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准备开始每天最期待的环节。 除了初代泰坦，没有人生而知之，赫卡忒也不例外，但她有一个一直没有和别人说过的小秘密。 在她偷学到文字后的第二年，在返回木屋的路上，她捡到了一个宝贝。 第50章 冥想 那是一个有星无月的夜晚。那颗最亮的，却又无人知晓名字的星星在那一天格外闪亮。 按照人类中流传的‘历法’，赫卡忒知道，那是自己的出生的日子。与其他时间不同，灵数之日每四年才有一次，在那一天里，天空上的月亮总是不见踪影。 有神曾说过，那一天象征邪恶的诞生。也有神说，那一天与人类的造主有关。 但赫卡忒不在乎这个，所以在黄金人类聚集在神庙前，祭祀神明的时候，她就偷偷跑去其他地方，观看记录了‘历史’的石板。 平时，人类并不允许她靠近神庙。因为让神弃之人靠近祭祀神的场所，本就是一种亵渎。 然而，当黄金人类的祭祀结束，就是在回来的路上，匆匆忙忙的赫卡忒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绊倒，然后发现了这件神奇的宝贝。 这件她见过很多次，但没有一個是真实的宝物 “石板啊石板，今天你有故事讲给我听吗？” 狭窄的小屋中，赫卡忒抱着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东西，对着它自言自语。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敬神的人类吗，我感觉你故事里的人，和柯恩大叔他们根本不一样。” 然而石板依然如故，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又没有吗，虽然我已经长大了，但长大了就不能听故事了吗——” 有些不高兴，但小姑娘还是接受了现实。毕竟最近几年，她都没怎么从石板上看到有意思的故事了。 【你该冥想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墨迹交汇重组，一行字迹缓缓的从石板上浮现。 【今天就是你突破第五道关卡的时候，也是迈入‘超凡’的第一步】 【对神性来说，‘凡物不可毁伤’，只有被规则洗礼过的力量才能对它们造成实质的伤害】 “我知道了，催什么催。什么关卡，那还不是有手就行。” 撇了撇嘴，但赫卡忒还是小心的把石板放在床边。 第一次见的时候，这个表面都开始泛黄的破石板足有一人高，但到了她的手上，就变成了最适合她携带的大小。 赫卡忒不知道它是什么来历，但隐隐有些猜测。因为相同的样式，这些年她可见了太多了。 “真麻烦，不过按你说的，等我迈入‘超凡’，就不再需要仪式辅助了吧。” 嘟囔着站起身，赫卡忒从房间的角落取出了几个瓶瓶罐罐。 样式很粗糙，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植物汁液做了记号。那是她用特殊的方式，以泥土‘烧制’出来的。 她曾想把这种技术交给人类，但他们拒绝接受。在这个年代，人类还没有自行制造‘火’的能力。这种用火烧制的东西，理所当然被视为窃取神权的象征。 依次拿起小瓶，赫卡忒从里面倾倒了一些液体出来。她按照比例把它们混合在一个小碗里，用月魂花的茎逆时针搅拌了三周半。 她加入了一分的雨水，象征【风】，两分的蒸水，象征【火】，还有三分的河水与四分的泉水，分别象征【水】和【地】。 这只是最简陋的做法，就像在她学到的内容里，熏香与特殊生命的羽毛更适合体现【风】，代表沟通，计划与思想。蜡烛和权杖更适合代表【火】，代表执行力，主动性和意志力。 但是现在没有对应的条件，或者说，像熏香这种东西，除了赫卡忒本人外，连神山上的诸神都没听说过，所以她一直是这么替代过来的。 除了材料外，在灵数的领域，‘三’和‘七’是具有特殊意义的，因此，赫卡忒取了‘七’的一半，用逆向的方式象征物质的对面。 这些都是对劣质材料的高效使用方式，如果材料本身就具有不凡的力量，她也不需要搞这么复杂。 液体调好，稍微等待了了一会，待小碗中的液体混合为一，渐渐变成一种奇特的颜色。 从一旁的架子上，赫卡忒又取出了一根用动物的毛与树枝做成的‘笔’，那是用来绘制符号和纹路用的。 “无论看多少次，都感觉这种颜色多少有点奇怪吧。” 看着碗里那‘五彩斑斓的黑’，赫卡忒吐槽道。 但没办法，地水风火经过灵性的调和，在神秘的领域就代表了‘三分之一的混沌’。所以这个液体本来什么颜色不重要，反正‘看’上去，怎么都是这个颜色。 提起笔，沾了一点碗中的液体，赫卡忒走到门口的位置。 她在地上绘制了一个特殊的符号。当文字被写上，一股无形的力量被引动了。 据说，这是从最初的灵文中分化出来的文字。它们不像源头那样强大，但也因此能被凡人利用。 而赫卡忒写下的这个，意味着‘隔离’。 接着，她依次在另外三边写下了代表‘连接’、‘纯化’和‘升华’的符号。 待一切结束，她用线连接了四个点，然后在中心的位置站定。 “ΑΨ！” 微微张口，伴随着两个特殊的字节，四方符文中的力量被链接起来。 仪式，有三种不同的种类。一种是对‘历史’的模仿，一种是对‘规则’的触动，最后一种，就是对高位者的取悦。 其他两种且不论，赫卡忒现下准备的，就是第二种仪式。 随着仪式运转，早已写入的规则被触动。隐约间，赫卡忒感觉到，一片宏大的世界出现在了自己精神的感知中。 那就是【灵界】，一片由灵性力量构成的界面。然而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没有特殊的方法，任何存在都无法与灵界构建联系。 不过显然，赫卡忒的残缺仪式，就是特殊的方法之一。 盘坐在地面上，双目微闭，赫卡忒引动了自己的精神。她轻车熟路的顺着冥冥中的感应，链接上了浩瀚的灵界。 无数怪诞的光影闪过，奇诡的声音响起，但都被一一纯化，而后隔离出去。当一切恢复平静，赫卡忒的精神海洋中，只有七轮月相，映照在她虚幻的灵体上。 于此同时，在赫卡忒的灵体表面，同样有一轮轮月相浮现。不过只有四个是实体，剩下的三个只有虚相。 上架感言 上架撒花，历时三十五天，下月一号，萌新第一本书就要上架啦！ 晚上开V，所以白天少一章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毕竟改稿的速度着实有限，还要写两千字的感言，相当于多码了一章。讲道理，感言跟正文字数差不多，我自己也是没想到的。 所以本来明早的更新和今天剩下的一章就一起放晚上了，我再多加一千，三章七千字。明天白天看看能不能再写一两章，好歹上架了总得意思一下。 说回感言本身。一路写到现在，其实作者自己都有点出乎意料之外，甚至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在写小说，看我天天对着电脑，大概觉得我在备考——笑死，作者现在什么水平他们不知道吗？ 总之神话类题材到底是小众，起点也很少找到类似的书，死神那本已经是少有的精品了，可惜现在年更，当初还是觉得挺遗憾的。 如今亲自上手写，作者也渐渐感受到其中的难度。希腊神话不比早已写过千百本的洪荒，虽然也有一个大致的轨迹，但时间线不明，版本众多，没有广为人知的力量体系，真的写起来，其实比原创还费劲。 而且大家也能看得出来，本书毕竟不是打怪升级文，作者也不可能通过描写震惊、不屑、看不起、打脸等操作分分钟写万字出来。事实上，我感觉自己平均每一章花的时间都在三小时以上，这还不记摸鱼水群，可能这也是新手和大佬间的差距吧。 都说起点百万必神，如果能写够一百万，可能我就能学大佬天天日万了。 所以上架后，除了第一天外，正常四千基础上看天更新。有可能合章，但单章字数不会太多，我看书的号也是没少用章节卡的，这方面作者经验丰富。 至于打赏什么的就随缘吧，大家肯订阅我就很开心了，毕竟群里不少日万一个月剧情血崩的，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当然了，要是真有大佬，我也不是不能为金钱折腰一下，看看能不能在能力范围内多更两章，顺便治治自己没事水群摸鱼的毛病，笑。 接着，回到剧情。 如果说第一卷是开篇，类似其他小说里的黄金三章，交代金手指之类的操作，那第二卷就是对世界观的铺开。 神话不是一个人的神话，每一個神或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也应该有自己的故事。这种配角存在感很高的书其实不太适合新手，但也很能锻炼一个人的写作技巧，作者只能说尽力去写，写不好——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不是.jpg。 接下来，星空的事情完结，就快到了希腊神话的知名人物，大种马，王后与公主的挚友，生子神王宙斯出场了。第二卷的后半段，就是围绕在神王交替间的故事，结局我已经想好了，但过程支线看灵感。我只能保证，就像目前还没人猜到莱恩的‘一日神王’是怎么来的一样，大概也没人能猜对克洛诺斯的下场究竟如何。 这也是之前感觉比较高兴的一个点，虽然很多地方我给了暗示，但只要是我没表现的太直白的内容，基本没什么人猜出来。不过这很合理，如果我还没写，大家就都知道我要写什么，那小说看着也没什么意思。 再有就是，从现在开始，我要试着再次调高和调低不同配角的主观能动性，以及少数存在的智商（如果作者的智商还够用的话）。人物塑造也是这样，除了有智商的，我也得写点没智商的。我感觉这个更难，但希腊神话，没智商的神应该比有的多才对，一怒之下，不要命也要搞事的神可不少见。 而之前介于命运轨迹变化不大（其实是新人作者能力有限），总感觉剧情就是莱恩的独角戏，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危机和对抗感，这也不太好。 这会显得一切没有变化，或者说，什么都是‘莱恩尽在掌握’多没意思。就算他要全知全能，那也是大结局的事情，在保证基本盘不动的前提下，我也该试着制造一些真正意义上的对手，或者意料之外的麻烦，多少给情节添点挑战。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先让他们‘动起来’。这也符合命运渐渐偏离轨迹，甚至偏离莱恩掌握的局面，毕竟既然命运不定了，那就算是他本身，也不再能看到一切。 最后，就是简介上的内容了。魔网自然不只是一张网，序列也会存在，而且绝不是机械降神，而是基于现有世界观下的合理演变。这个我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我猜很多人应该能想到，‘序列’在卡俄斯会是怎么个表现方式。 当然，既然先写了魔网，那肯定也要有个先后顺序。鉴于作者只设定了主线，支线看灵感随机安排，所以有没有半神巫妖苏格拉底，登神者亚里士多德，炼金大帝毕达哥拉斯或者神人辩论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很多内容都是一想，如果后续不符合主线逻辑，那就砍了它。冥月女神那里，本来我也是让莱恩去当老师的，最后还是变成了小萝莉自学成神日志，重写了不知道多少字。 行了，剧情内容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致谢环节。 首先感谢父母把我生出来，还有个电脑让我打字，所以别看我书里天天写父慈子孝，但现实里肯定没有啊。还有感谢编辑，感谢我的运营，还有群里很多前辈，他们都在我写书的过程中给了很多指点和支持。（作者真是萌新啊，不是外站的，不是实体的，也不是小号，写书两个月，国庆前后才接触这行，别说文章了，专业学的都是理工） 然后就是给我章推的几位前辈大佬，写【最终神职】的拓跋大佬，写【食仙主】的鹦鹉咬舌，写【我的诡异人生】的白刃斩春风，以及写【梦境通上古？我真不是古代道祖】的快乐的六只耳。 最后，献祭一下作者群里朋友的书，不分先后。 ··· 书名：我的诸天超脱日志 简介：这个就不写简介了，精品书，VIP字数没满所以没标，大佬就对了。 ··· 书名：让你练武，你肉身粉碎星球？ 简介：这个也不写简介了，作者上本同人大精品，不需要简介来衬托强大。 ··· 书名：这位少侠过于冷静 简介：这个依然不写简介了，系统边缘化，偏传统风格，武侠频道的，收藏少要怪频道冷，据说写过起点的评奖文。 ··· 书名：全职猎人:不务正业的面具制作师 简介： 猎人同人，糅合动漫、游戏、电影、神话，精彩的反转以及层出不迭的智斗。 ··· 书名：旧物收集者 简介：两本精品前作，这个比简介管用。 ··· 书名：从凶宅试睡员开始 简介：应届高职高专毕业生李响找到了自己踏入社会后的第一份工作，只需要在特定的房间中睡一晚，就能收到一笔不菲的劳务报酬。 年纪轻轻就月入过万，天下还有这样的美事，喜滋滋。 【半无敌+轻松搞笑+民俗灵异冒险文】 PS：人脉广阔，写过几本老书。 ··· 书名：希腊神话：卡俄斯的双眼 简介：同题材小说，看名字就知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一年见不到一本希腊神话，现在到处是，疑惑.jpg ··· 好，感言就到这里，零点再见—— 第51章 传奇 【七相冥想法】，这是赫卡忒从石板上学到的特殊知识。 按照石板的说法，所谓冥想，就是借由高位存在的影响，潜移默化的增强凡物精神的一种方式。 这种‘高位存在’，可以是某个生命，某个物体，也可以是某种概念，它既可以向‘外’寻求，也可以向‘内’寻求。 当然，冥想不是瞎想，只有正确的方法，才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增长与纯化冥想者的精神。 像【七相冥想法】，就是接引灵界七月的月光，以此吸纳灵性力量，壮大自身的一种方法。 朴素的名字，真实不虚的效果。如今赫卡忒凝聚了四轮月相，意味着她已经站在凡物的顶点。下一步，就是超凡的领域。 超凡不等于神，但只有超凡，才能接触法则。凡物的力量再强大，在神力面前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接触法则，才能造成真实有效的伤害。 “.灵性源于月相，月是祂的眼.” “.撑天之柱贯穿七弦，流经十国界域.” “.以有形之物，承载无形之器，回归最初的一” 轻声诵念咒文，周围的灵性力量化作潮水，源源不断的灌注到赫卡忒的精神上。第五道月相缓缓凝聚，理论上应该存在的‘关卡’，她丝毫没有感受到。 这很正常，虽然没有神职，但赫卡忒的本质还是个神，是不朽的存在。与其说她在借助冥想突破，不如说是在给空荡的容器灌注力量。 灌注这种，与神力不同，但变化万端的力量。 遥远的地方，似乎有灵界生命察觉到了这里的波动。它想要靠近，直觉告诉它，如果能吞噬这个未知生命的灵体，它能获得超乎想象的蜕变。 可又有一种冥冥中的预感，如果它真的敢这么做，只会被彻底抹去自己的存在。 犹豫了一阵，它徘徊良久，最终还是战胜了本能，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有点天赋。” 半空中，淡灰色长袍下，注视着一切的少年神灵评价道。 不是所有生命都能战胜本能的，尤其是还没有智慧的那种。而且对方的‘灵感’也很高，居然可以隐约察觉到危险的存在。 “冥想.有意思。” “强大的精神，诞生的梦境也会更强。只可惜，似乎这种对精神的增强也会让人控制自己的思绪，哪怕在睡梦里，也不像其他生命那样随机而无序。” “真希望大地上的生命能多一些，按现在这个进度，不知道多久才能让我的神力达到上限。” 摇了摇头，羽翼闪动间，人影消失不见，赫卡忒毫无所觉的继续着自己的冥想。 以她的潜质，这种突破本就是没有难度的。后世凡人眼中的天堑，她只要抬腿就能迈过去。 于是就这样毫无波澜的，灵体越发壮大，魔力的本质随之提高，赫卡忒成功的迈过这一步，成为了卡俄斯第一位【传奇巫师】。 ······ 第二天清晨，当太阳升起，照在红裙上，赫卡忒从冥想中渐渐醒来。 睁开双眼，指尖轻轻摆动，桌子上的挂件漂浮而起。这一次，她没有用任何的魔力，只是单纯精神力的作用。 精神不等于灵魂，它是灵魂外在的力量。灵魂强大只代表在精神领域有着强大的潜质，就类似神职和神力。 只不过相比神职，灵魂还是有很多种方式可以缓缓增强。 而精神直接干涉物质，无需魔力作为媒介，这是【传奇巫师】最基本的特征之一。 这代表着精神力完成了一次本质的蜕变，也是‘超凡’名字的由来。 超脱凡俗，自然要叫做超凡。 “超凡，或者说【传奇】，就是这种感觉吗？” 轻声低语，在赫卡忒的感知中，万事万物间多了很多她之前‘看不清’的东西。 那是法则的外显。在过去，因为神的本质，她其实一直能看到。但直到今天，她才清楚的感知到，自己不仅可以‘看’，还能‘接触’。 【你成功了】 石板表面，字迹缓缓浮现，立即把赫卡忒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那当然，什么‘关卡’，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轻哼一声，她有点骄傲，但旋即不知想起什么，又沉默起来。 犹豫了一下，她小声的问道： “既然我突破了‘超凡’，成为了【传奇巫师】，那我现在能打得过神了吗？” 【如果是地域神的话，你可以试试】 【但真神，哪怕是最弱的，也远非你能企及】 没有隐瞒，石板上的字迹向来如此直接。 “这样吗” 掸了掸红裙上不存在的尘土，赫卡忒坐在床上。 自打捡到这块神秘的石板没多久，在意识到对方至少现在对她无害后，她就向它询问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然后石板就把她拉入了记忆中，亲身经历了数十年前的那一幕。 作为新神，赫卡忒并非生而知之，可这不代表她对初生时的事情没有记忆。只是就像后世的凡人一样，那些记忆没有特殊的方法，只会永久的存在在思维深处。 但在【记忆】的权柄本身面前，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把她扔到深渊去’‘令神族蒙羞’‘作为罪神的父亲，我深表歉意’.还有那出生时第一眼见到的，本来满含期待，又很快变成失望与厌烦的两位女神。 这些都一一在赫卡忒的面前呈现，就像是她又经历的一遍那样。 【所以伱想对他们做什么呢】 【囚禁他们，折磨他们，让他们后悔对你的抛弃？】 字迹再次浮现，但赫卡忒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其实，除了那个要把我扔进深渊的女神，还有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我倒并不怎么恨其他人。” “一定要说的话，我想先拥有与他们一样强大的力量，然后再想后续的事情。” 正如她所说的，认为自己的存在给他们带来了灾祸，所以想要远离她，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最多因为对方的抛弃，自己从此与他们两不相干。 但从石板那里了解了塔尔塔罗斯的存在后，对于那位光体女神福柏，自己名义上的外婆，赫卡忒就有点讨厌起来。 还有毁灭之神珀耳塞斯，这位所谓的父亲更是让她很不喜欢。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想到了，我要让那个神王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她说道：“不是他把我逐出泰坦神族，而是泰坦神族没有资格容纳我的存在。” 【.那可有些难度，毕竟他是一位神王】 “所以你有办法吗？” 看着石板，赫卡忒问道。 【有，但不那么容易，即便是现在，你也只拥有开始第一步的资格】 【能对抗神的只有神，或者说，至少现在的世界，还不存在神以外的智慧存在能威胁到他们】 【所以，如果你想掌握与神对抗的力量，那就要想办法先成为他们的一员】 “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呵，我本来就该是他们中的一员。” 勾起嘴角，像是笑了一下，赫卡忒捋了捋发丝，继续问道： “那我该怎么做，单靠冥想，应该很难成为真神吧。” 【是的，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他们掌控权柄，执掌世界的一部分】 【单纯的冥想是没有意义的，你想要获得神职，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造一个】 “造一个？” 【是的，造一个，属于你的，被你一点点创造出来的产物】 【当它笼罩天空，覆盖大地，深入四海，当它成为万灵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作为它的造主，你将拥有与任何一位泰坦主神对抗的力量】 【不过待在这里，你是做不成这些的，你需要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用你的精神，体会元素的流动，法则的变迁】 “我明白了。”赫卡忒笑了起来：“所以，这也是你的目的吗？” 她想起了石板曾经给她讲的一个故事，一个小女孩和日记本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在告诫别人，除非你能看到一个东西思考的地方，不然永远不要相信一个有智慧的存在。 【当然，这正是我找上你的目的，你有这个潜质，超乎你想象的潜质】 但是一如往常的，石板没有任何遮掩的回答道。 【不过如果你拒绝，我也可以给你想其他的办法】 “那好吧，我听你的。” 没有犹豫，赫卡忒点了点头，她把自己的红发挽起，然后打了个响指。 木屋中的一切如同有了生命般，蹦蹦跳跳的落入她的口袋里。 巴掌大的口袋好像是个无底洞，把家具以外的东西都装进去，也没有装满的迹象。 收拾完了东西，赫卡忒双手一合。 一道无形的波动笼罩了这座小屋与附近的空地，它的形迹被隐藏起来了。 最后，她拿起石板，笑着说道： “石板啊石板，你这个样子太扎眼了，要不换一个怎么样。” “变成一本书，你能变吗？” 没有回应，但石板肉眼可见的改变了形体。几秒后，它化作了一本不知材质的书籍。 这次，这本‘书’倒是真的像书了，摸上去很有纸张的质感，而不是像它的兄弟那样，如同青铜摆件一般的样式。 “很好，”满意的一笑，赫卡忒把书本抱在怀里：“现在，你就是我，大巫师赫卡忒的宝物了！” “从现在起，你就叫【万法全书】！” 没有任何犹豫，精神一动，四周的风元素便回应了赫卡忒的呼唤，将她的身体托举到半空。 对这片居住了很久的地方，赫卡忒并没有什么留恋。 她只是最后看了一眼，然后就向着远方飞去。 石板让她离开，但没有说去哪里。她听说大陆的边缘是海，她要亲眼看一看。 世界这么大，她要亲自验证一下，故事里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 赫卡忒离开了，黄金人类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去。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在神山上，神王的目光跟随着她远去的背影。 他又一次伸出手，但感应着越来越近的气息，他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星空上的事，没有了天体之神科俄斯的帮助，确实很难办。 但如果有了另一个帮手，那事情也许会比他预想的，要更加容易一些。 (本章完) 第52章 恭喜 站在天空上，焕然一新的黑衣裹住身体，莱恩注视着赫卡忒远去的身形。 数千年前，当时还没有开辟灵界的他，在冥土中与克洛诺斯讲了三个条件。 时空本源，化作了灵界的基础。月的概念，让这一天生契合灵界的阴性象征成为了莱恩的一部分。 但最后一个要求，那张预计中掌控元素的网，莱恩却好像忘记了一般，迟迟没有动手。 这并不是他做不到这一点。事实上，如果他亲自出手，最多一两个月，遍布卡俄斯现世的元素网络就能被他织成，但这其实对他并没有什么意义。 就像现在的很多人文神职一样，如今的【魔网】就算诞生了，也不过就是一个为现世梳理元素力量的工具罢了。 没有足够的使用者，没有足够强大的源力作为填充，所谓【魔网】，最多也就支撑一位弱等神力。 这种层次的力量，莱恩手里不知道有多少，只是还没有足够的承载对象而已。魔网虽然特殊了点，但也完全没有亲自动手的必要。 他是灵界之主，又不是灵界打工仔。以赫卡忒现在的进度，等她积累足够，利用灵界的力量把魔网编织成型，第三纪也差不多到来了。当能够繁衍的人类大批量出现，才是【魔网】彰显存在的时候。 随着在历史与文明中的地位越来越高，随着诸神也开始使用它，它才能以灵界为基础，深深扎入现世的根源，成为卡俄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到了那个时候，作为【织法者】，第一任【魔网之神】，才是赫卡忒大展身手的时候。甚至就连莱恩自己也不清楚，发展到顶峰后，魔网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力量。 对此，他表示很期待。 当然，最初版的魔网，大概和莱恩记忆中的那个不一样。他需要的不是法师，而是巫师。所谓的‘法术位’，大概是不会在最开始的魔网中出现了。 甚至现在也没有什么‘法术模型’的说法，因为莱恩自己也不会这个东西。 不是创造不出来，而是没有必要创造。一件东西，与其在最开始就给它划定范围，不如先任由它野蛮生长，等百花齐放的时候，再下场订立规则。 何况，让凡人登神，他只要赐下神职就可以。但靠凡人自己登神，莱恩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实现。 所谓的七相冥想法，目前的版本也止步于触摸神性，拥有长久的生命罢了。莱恩甚至还不清楚，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半神’是个什么状态。 这种半神可不是睡神修普诺斯伴生的三千梦境邪灵，亦或是后世的宙斯之子，全靠一身神器开挂才勉强打赢海怪的珀尔修斯那种，而是如同赫拉克勒斯封神前那样，虽然会死，但足以抗衡真神的‘半神英雄’。 他甚至能短暂的代替擘天巨神阿特拉斯撑天，这样的力量，就算是诸神也少有人及。 “一个人的智慧，到底有限。” “也不知道遥远的未来，那些希腊的大贤者们，还会不会如约现世？” “当这些人类中最顶尖的智者，有机会亲自接触超凡的力量，他们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呢” 心中有些期待，但莱恩没有再多做停留，而是看向奥迪尔斯山的方向。 他倒是无所谓，可要是再待下去，克洛诺斯恐怕就要忍不住了。 如果不是他的话，但凡换了其他任何一位神明，胆敢接触被神王视为天谴象征的赫卡忒，恐怕早就被对方打上门来了。 “真是急性子。” 摇了摇头，莱恩一步迈出，身形无声的消失在原地。 ······ 空间闪动间，莱恩来到了奥迪尔斯山的半山腰。 入目所及，一片青翠，只是有些空旷。隐约间，生灵的打闹声传来，那是宿居神山的宁芙仙子。 “变化不小。” 轻声评价一句，强大的灵觉让莱恩感知到，随着他的消失又出现，神山上的目光隐隐锁定了他。 但既然已经来了，他也就不急着上去，而是在对方的眼皮底下，不紧不慢的向山顶走去，看着变化很大的神山景色。 忒弥斯立法的时候，莱恩只在山巅走过一遭，所以严格的算，他上一次来还是乌拉诺斯刚刚即位的时候。 相比起过去，现在的神山上多了石质的道路，以及穿梭在树林间的美丽宁芙。山间的植物也变了很多，它们不再是最初的那一批植物了，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外，它们对神已经没有了用处。 沿着山道向上，莱恩明明没有隐藏身形，但所有生灵都对他视而不见。 不过克洛诺斯总归是不同的。他是神王，也具有着时空神职，所以当莱恩踏上峰顶的那一刻，对方的目光正看向他所在的地方。 “好久不见，克洛诺斯。”点了点头，莱恩像是见老朋友那样打了个招呼：“我把赫卡忒带走了。” “不过既然你都把她开革出提坦神族之列，想来也不会计较这点小事，对吧。” “.是泰坦神族，莱恩。” 克洛诺斯似乎嘴角抽动了一下，但不过转瞬即逝。 “都一样。” 走上前，与克洛诺斯并肩而立。莱恩发现，这个位置确实不错。 就类似他在西奈亚神山俯瞰七界一样，作为世上最高的山，离天空最近的地，站在这里，油然而生一种万物尽在掌中的感觉。 “有些东西，只有自己认同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所有人都认同，那才是真的存在。” 看似是在说泰坦的称号，但克洛诺斯知道，莱恩其实是在喻指他的神王之位。 只有几个神认可的神王，不算是神王，只有被所有神都认可的才算。 “赫卡忒是受世界降罚的原罪之女，她的出生导致了星空局势的失衡。” 不想再纠结言语上的胜负，克洛诺斯转而说道： “你把她带走，自然可以，但你也要为星空的局面出一份力。” “许珀里翁也曾冒犯伱，尽管他为此付出了代价，但谁都知道，如果有机会，他绝对会报复回来的。” “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我不仅不再追究赫卡忒的事情，甚至还可以在星空的归属之争结束后，把一些星域交给你手下的星神打理。” 他转过身，直视着莱恩。 相比其他泰坦，克洛诺斯不是最高大的那个，但作为一个君王，他已经越来越合格了。 “她们都是属于星空的真神，可以像海神占据无主的海域一样，从星域中汲取力量。我只要她们不抗拒我的统治，其他的一切由你。” “你还邀请了其他人吧，比如冥土的天光之神埃忒尔？” 没有急着回复，莱恩笑着反问道。 “是的。”克洛诺斯点头道：“还有白昼女神赫墨拉，他们向来形影不离。” “世界越来越大，星空中的星域也越来越多。只要服从我的统治，我不在乎它们属于谁。” “我明白了，所以——” 思索了一下，莱恩说道：“你拖延不下去了吗？” 看着克洛诺斯骤然变化的脸色，莱恩微笑着祝福道： “看来最多一千年后，你的子嗣就要降生了。提前恭喜你，克洛诺斯，既然你需要我的帮助，那就当是提前恭贺的礼物吧。” (本章完) 第53章 交易 .有的时候，我真不想跟你这种神交流。” 深吸一口气，克洛诺斯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常。 他四处拉拢帮手的举动，莱恩不是第一个知道的。或者说，站在他这边的神明大都知道这点。 可除了他的神后外，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神王不甘心失败，所以才做出这种四处许诺利益的事情。 但如今莱恩却一眼就看出，真正让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神子要诞生了。 如果现在还不能拿下星空，之后，他就未必有时间思虑这件事情了。 “没什么难猜的，克洛诺斯，你一贯如此。” “从你当年用话术欺骗伱的父亲，到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又勇于接过镰刀。当有的选的时候，你总是要最好的，但如果没的选了，你也不介意赌上一把。” 摇了摇头，莱恩有些感慨。 在这一点上，他感觉自己似乎也有那么一些相像。 “或许吧，不过我现在倒是放心了不少。” 笑了一下，克洛诺斯看起来放松了些许。 “看来我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神？至少也不会是威胁我王位的那个。” “怎么说？” “也许是打交道多了，我对你也多了些了解。如果神王即将再次易位，你绝不会跟我讨论什么星空，不是吗？” 有些无言以对，但克洛诺斯说的是实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影响，莱恩总觉得，相比起神话中，现在的克洛诺斯智慧要高了不少。 “好了，不浪费时间了，想来你对我的神山也不太感兴趣。” 伸出手，在神力的作用下，一副星图出现在神王的手中。 数百道大大小小，明暗不一的光点出现在上面，每一处都代表了一片星域。 就像海域一样，星域是星空的划分标准。 “你的麾下有十二个星神，她们还有一个首领，是这样吧。” 克洛诺斯的手掌划过星图，缓缓的说道：“除了星空最核心的这些，其他的任你选择，甚至多出一些也无所谓。” 目光在星图上扫了一眼，莱恩随口的问道。 “那你想要什么，依克利普斯吗，融合了【日食】，它确实比过去还要强大不少。” “它对太阳效果确实很好，但也仅限于太阳。” “我知道，所以除了【吞日者】，还有【创世法典】，我需要借用它一下。” 光明女神自有他的神后和气象之神克利俄斯阻挡，相较太阳神许珀里翁，克洛诺斯并不打算对光明之母做什么。 一个平衡的星空才是他想要的，何况封印一个太阳神，神王就已经提前为要付出的代价感到肉疼了，如果再加一个强大神力的光明之母，他神王权位的增长怕是不会比消耗大出多少来。 “我需要它打开一道封印。尽管作为神职二分的太阳神，许珀里翁本身的力量不再强大，但太阳这个天体本身的本源却有增无减。” 点了点头，莱恩理解克洛诺斯的想法。 就像大海，尽管原始海神蓬托斯曾因为神职分裂而实力大降，但整个世界海洋与水的力量却是与日俱增的，太阳同样如此。 作为星空的至尊天体，依托它自身布下的封印，哪怕是神力等级20的存在也无法轻易破开，何况克洛诺斯还差上那么一点。 但‘用太阳囚禁太阳神’这件事本身就是违背秩序的，如果有了【创世法典】，神王就能很轻易的把赫利俄斯放出来。 有了另一位太阳神在手，这场星空之争才真正有胜利的可能。不然就算击败了许珀里翁，面对无主的太阳，神王也没法奈何他。 “好，神器我可以借给你，不过这些星域，暂时就先不必了。” 克洛诺斯的星图上，大大小小的星域足有数百，但围绕着太阳与月亮所在的核心部位，才是星空的精华，也是世界最开始时星空的范畴。 那些偏远的地方，则是随着世界的扩大不断延伸出去的领域。在那里，能量潮汐涌动，各种荒僻的险地比比皆是。虽然对神来说不是很危险，但也给掌控星域的星神带来不了多少助力。 至少要数以千年计的时间，才能一点点把那些地方转化，变成一片优秀的领地。 莱恩一眼就看穿了克洛诺斯一箭双雕的想法。他把这些星域让给别人，同样也是让他们出力治理星空。 反正作为神王，哪怕那些地方并不在他实际掌控下，只要是因他而改变，那他就能增长自身的力量。 “等星空的纷争结束，如果你还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们再来谈谈星域的问题。” 看着星图上天体运行的轨道，莱恩伸手一招。 下一刻，空间一阵动荡，黄铜书落入掌中，转而又向神王飞去。 “你要的东西。” “好吧，如果有那一天，我会的。” 伸手接过，感受着与自身神权极其契合的神器，神王应承道。 “不过，【吞日者】呢？” “不急。”莱恩摇摇头：“它没有智慧，一旦离开我周围，恐怕就不会听从你的命令。” “就让它先待在灵界吧，等你需要的时候，用法典引动灵界的力量，它自然会出现的。” “不过.” 最后看了一眼东边，莱恩笑着说道：“你可要记得放对时间。” “要是提前把它叫出来，它可未必分得清敌我。” “我会的。” 点头应下，克洛诺斯很快发现了神器中特殊的那一页。 见事情谈完，莱恩也摆了摆手。今天的目的已经全部达成，他也不打算多待了。 “诸事已毕，那我就不多留了。” “祝你成功，克洛诺斯。” 光门浮现，一步迈出，莱恩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上。 ······ 神山上，看着莱恩离去的地方，神王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又站了一会。 通过赫卡忒这件事，对于人类，对于神灵，克洛诺斯又多了一些了解。 没有注意到‘信仰’，但他倒是发现了些别的问题。如果人类能够有着自由的意志和灵魂，那他们是否会和赫卡忒一样，有着某种能被‘世界之主’所关注的潜质呢？ 如果是这样，那之前莱恩对人类知识的关注就可以说的通了。 也许对方是想制造一些有足够‘潜质’的人，可惜黄金人类让他失望了。 “开辟世界.” “大概这就是‘赐予神职’的秘密吧。除了对应的力量，还需要足以承载力量的人选吗。” “毁灭之神珀耳塞斯，也不知道，将来你会不会被你的女儿教训。 “这样也好，以此作为你狂妄无礼的代价，倒是正好合适。” 摇了摇头，神王不再多想，而是把力量注入手中的黄铜书内，细细的感应着这件三分的顶级圣物。 与石镰不同，两者虽然从等级上看，还都处于【高等神器】的领域，但真的拿在手上，克洛诺斯立即察觉到了双方的区别。 天成的神器和后天诞生的决然不同，它不像镰刀那样，有着种种使用对象的限制。 而且最关键的，黄铜书只是完整神器的三分之一，它还有着更多潜藏的力量。 “创世神器的一部分，甚至单独这一部分，都很接近那一步了。” “【秩序】的权柄如果这是属于我的神器，哪怕它最大的作用不是战斗，但当它与神王的权位相配合，我都能拥有父神曾经七成的力量了。” 乌拉诺斯是真正可以抗衡甚至战胜人格化的原始神的存在，克洛诺斯很清楚这一点。哪怕他还没踏出那一步，寻常神力等级20也不过有他三成实力。 【天空】、神王权柄、父权象征，三者每一样都在强大神力的顶峰隐隐迈出半格，而克洛诺斯现在，连他的三分之一都还没有达成。 心中有些羡慕，但看着黄铜书，克洛诺斯并没有把它据为己有的想法。毕竟他现在能够感受到，这件神器和伴生神器很类似，它的主人可以随时让它陷入沉寂。 “一件神器罢了，我将来未必不会有更好的。” “快了，等星空为我所用，群山也会向我低头的。” 冷冷一笑，克洛诺斯想起了自己原本的长兄。 大洋神主俄刻阿诺斯，他的势力已经完全压过了远古海神蓬托斯。 不出意外，这场关于海域的争夺，他会是最后的赢家。谁也不知道势力膨胀的大洋神系，会不会有着其他想法。 所以等解决了星空，克洛诺斯下一个打压的对象，就是他了。 三章八千六，其实可以算四章，剩下的明天起来，看看有没有码字的欲望.jpg (本章完) 第54章 领主（求首订求月票） 自神王获得神器，卡俄斯世界又是七百年匆匆而过。 从人类诞生，转眼间，已有数千年。渐渐的，哪怕是黄金时代的生命，也渐渐走到了命运允许的尽头。 当它们的躯壳腐朽，灵魂从肉体中跃出，裹挟着漫长生命中获得的见闻与经验，依着冥冥中的指引回到灵界之中。 灵魂与肉体是相互影响的，这些黄金时代的生命尽管构造原始，但却格外受到诸神的偏爱。它们中的很多曾与不止一位神明接触过，因此受到神力的感染，这些灵体也变得奇特起来。 正如相比后世的生命，黄金时代的造物更显长寿一般，他们的灵魂同样如此。 如果说凡物灵魂的寿命是肉体的七八倍至数十倍不等，那可以预见的，这些黄金时代生命的灵体都拥有以十万年计的漫长时间。 甚至黄金人类的灵体，如果没有来到灵界的话，莱恩也毫不怀疑，被神力侵染的灵魂不仅不会消散，反而会游荡在大地与高天上，化作一种‘英灵’一样的生命。 然后在宙斯的时代，与第二纪的其他遗留一起，被新的神王挥手抹去。 除了寿命，黄金时代生命的灵体们，往往也在神力的作用下有着非凡的力量。 这种力量在物质世界并不明显，但在灵界中却被放大了。依仗这种力量，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在极短的时间越过灵界的表层，步入已经初具雏形的梦灵界中。 他们在那里本能的吸收散乱的灵性力量，进一步增强自己的魂体，或者跟梦灵界里自然诞生的灵体厮杀，相互吞噬。甚至有不少，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其他灵体的记忆碎片，渐渐觉醒智慧，懂得思考。 于是随着时间流逝，在三层灵界中，一种由灵性生命构成的，特殊的社会结构诞生了。 一些强大的灵体选择了一些梦境碎片，用自身的力量感染它，然后不断对外扩大它的力量和范围。当大到一定程度后，这些大型的梦域被第三层灵界本身注意到了，最终反馈到了莱恩这里。 当发现这一行为的时候，莱恩一开始是有些生气的。这种行为无异于在搞‘界中界’，只有本能的现世法则尚且为此发过‘悬赏’，何况是有主观思维的莱恩？ 但后来，他逐渐发现，这些独特的梦域虽然被它们的建立者掌控，但第一权限依然属于灵界。它们与莱恩是不同的，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源于灵性的力量，而不是外来的本源。 于是莱恩不仅没有做出惩戒，反而以灵界之主的名义承认了它们对自己‘梦域’的所有权。就如获得神职前的灵界天使，星神河神山神湖神一般，这些灵界生命摇身一变，成为了拥有领域的类神。 它们不是先天的神明，所以它们因此不死，却并非不朽。它们没有神职，但所掌控的梦域就是它们的神权所在。梦域的范围越广，在第三层灵界中的占比越大，它们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随着这种梦域诞生的越来越多，灵界的内循环也因此增强了些许。对于有智慧的生命而言，欲望是进步的阶梯，为了变得更强大，他们总是能想到一些莱恩都感觉惊讶的法子，更好的经营他们的梦境世界。 于是对于那些优秀者，莱恩也不吝奖赏。他在界面的法则中写入新规，如果一个生命能为灵界的发展做出贡献，那界面的力量就会向它倾斜。 在感受到灵界的回应后，这些最初的‘梦域’开辟者受到了鼓舞。他们高傲的自称为‘灵界领主’，宣传自己是被伟大古老灵界意志所选定的代行者，是界面中仅次于灵界天使的高贵存在。 对此，莱恩一笑置之。 灵界在发展，外界也在变化。不知不觉间，星空被太阳神夺回近半，但战场也逐渐远离了太阳的所在。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七百年后的一天，决定星空归属的战争，在星空深处爆发了。 ······ 星空深处，数万星神分列两侧。 在真神们的战场中，类神的存在价值大于实际价值。 作为星空的一部分，他们聚集在这里，就代表着双方的神明能受到各自掌控的半个星空的部分加持。 而在战场中间，黑暗而冰冷的虚空中，数道比天体还要巨大的身影，他们碰撞在一起，一如过去的千年岁月。 在这物质法则更显薄弱的地方，他们展开形体，如同神话中的巨神一般战斗。 或者说，后世神话中的巨神，本就不过是泰坦神灵们留下的影像罢了。 “光——！” 一声轻喝，那是光明之母忒亚。如同过去的每一次那样，空寂的星空都变得更加亮堂起来。 星光与日光汇合，在神权下化作绚烂的丝带。它划过虚空，从神后的身躯上横穿而过，但却没有接触到任何实体。 这是时间层面的隔阂，如果没有特殊的权柄或神器，几乎没有神能伤害到身处逝去时光中的女神。 不过忒亚并不在乎，因为这是关乎星空主权的战争，而不是她与神后的对决。 掠向后方的丝带瞬间破碎，化作漫天丝线，笼罩在上百位星神和为首的阿特拉斯身上。 只是轻轻一撞，他们的神体就四分五裂，力量之神的身体上也留下了巨大的创口。 “铮——” 无声间，一道布满血色纹路的石镰在忒亚的背后浮现而出。 在它面前，笼罩在光明女神身周的光带像是不存在一般，被轻松割裂，然后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眉头微皱，看似浅薄的血痕，却在神力下迟迟无法愈合。这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光明女神丝毫没有在乎身上的伤口，只是反手一拳轰在镰刀的侧面。 女神纤细的手臂看起来并不有力，但神后瑞亚却在一击下连退数步，脸上露出了不正常的潮红色。 时光流逝的神职本就不擅长战斗，【光明】在【太阳】在场的情况下更是力量足足提升近倍，哪怕瑞亚作为神后，她的神力实际上比光明之母还要高上一些，但战斗的局势却是完全相反。 如果没有三位橡树女神和阿特拉斯的帮助，如果不是仰仗神器，她甚至都无法拖延住对方的攻势。 不过相比起两位女神间还算‘友好’的交手，另一边，太阳神许珀里翁与气象之神克利俄斯的战场，就是另外一个场面了。 太阳向来是狂暴且炽烈的，许珀里翁尤其如此。 甚至相比起自己的妻子，太阳神不仅对敌人毫不手软，就算是‘自己人’，也照样不被他放在眼里。 再更一章，满足一下上架当天日万的小目标。虽然作者手残，不过毕竟是上架月，求个月票，到月底为止一千票加一章吧，3k那种。主要作者也不太喜欢卡两千，权当借此压榨一下自己的潜力 (本章完) 第55章 破封（给本书第一个掌门加更） 砰——！ 就在两位女神交手的时候，星空远方，气象之神克利俄斯和太阳神许珀里翁的战斗也在进行。但与忒亚的克制不同，她的丈夫可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面对自己实际上的‘外孙’，东风神欧洛斯在太阳神的一击下穿过半个战场，在天光之神埃忒尔的身侧闪过，直直撞在一个小型天体上。 神力的差距让欧洛斯甚至无法化作无形的风避开伤害，在他的撞击下，某位星神的本体瞬间四分五裂。 “啊——！！” 伴着一声惨叫，一位站在太阳神一方的星神突然通体放出光芒，然后渐渐虚化，最终变成一块闪着光芒的石块。 相比之下，东风之神反而只是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就从破碎的天体中爬了出来。 见此，战场双方的所有星神都不免升起一阵兔死狐悲之意。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其他真神至少还会划分敌我，但太阳神从来不在乎星神们的存在。 然而尽管如此，星神们依然不敢离去，这就是地域神的局限性。他们同样是先天神，所以因此不朽，但他们不像真神，无法源源不断的自神职中获取神力。 当自己赖以寄存的‘地域’被毁灭，他们也就永久失去了神力的来源，而神力枯竭的下场，就是永恒的长眠。 如果后续没有其他获得神力的途径，这位星神大概就会永远保持这种生死间的状态，再也无法回来。 天父就是如此。他作为天空之主，哪怕失去神王之位，【天空】的神职也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神力。可为了避免那种可怕的转变，乌拉诺斯不得不把每一分刚诞生出的神力用于抵抗那种变化，而后果，就是神力干枯的他也只能被迫陷入长眠。 在过往的千年中，永眠的星神不知凡几。甚至在大地上，山神、河神、湖神等，也不知道有多少陷入这种与死亡无异的状态，可没有真神在乎这一点。 在他们眼里，这些没有神职的类神，与被赐下神性的凡人和宁芙也没什么区别。 凡人能被杀死，而永眠对神来说与死亡差别也不大。只是破碎一个天体就能‘杀死’的神，在诸神间的地位就如同莱恩前世的‘天兵天将’一样。 虽然理论上也是神仙，但大家从来只用‘天兵天将’称呼他们，而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何必挣扎呢，我的兄弟，你可不是我的对手。我听说你和你的孩子也闹翻了？那我们可真是‘同病相怜’啊——哈哈哈哈哈！” 在大笑声中，许珀里翁看着不断闪躲的气象之神，如同黄金浇筑般的身体直接冲向星神们组成的阵型。 真神间的战斗很容易分出高下，但如果一方死死拖延时间，那除非差距过大，不然打上几年十几年完全是常有的事情。与其把精力耗费在克利俄斯身上，许珀里翁不如多‘杀’些自己叛逆的后裔。 他们竟敢背叛自己，站在神王那边与自己为敌，这简直不可饶恕。 想到这里，太阳神大喝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在星空间传荡。 “阿斯特拉（星神）们，这就是伱们左右摇摆的后果。” “还有你们两个。克利俄斯，瑞亚，你们不行，让克洛诺斯亲自来！” 曾被莱恩胁迫认罪的屈辱，妻子被科俄斯拖住，自己不得不以一敌二的憋屈，千年间步步后退的怒火，都在近些年被许珀里翁宣泄在了敌人们身上，而一众星神更是重中之重。 他知道，哪怕夺回星空，自己也拿神后和强大神力的气象之神没有办法。但他发誓，到了那个时候，他要把所有曾背叛他的星神一一送入永眠。 ‘快了，许珀里翁，真希望一会你还能笑得出来。’ 忍住心中的怒火，克利俄斯并没有为了星神而尽力拖延的想法。反正一切就要结束了，他也不在乎这些地域神的死活。 无非战后神王要为此头疼一段时间，毕竟连年的神战让星空的能量潮汐变得紊乱不堪，如果没有这些星神，就只能让真神们亲自出手解决麻烦了。 轰—— 强大神力的气象之神选择了躲避，中等神力的天光之神与白昼女神也纷纷避让。 他们只是想要在星空获得一片领地，远离冥土那些愚蠢的弟弟妹妹们，而不是真的来为神王打生打死的。 于是没有对手的太阳神，就在星神与其他弱小的真神中大杀四方。三位风神变成了气流，可依然在光与热的照耀下被撕裂又分开。后世青铜人类的造主，普罗米修斯更是被当做‘武器’，击碎了一颗又一颗星体。 但几位神力强大的真神对此视若无睹。就在这种无言的‘默契’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嗯？” 直到某一刻，正放肆攻击的许珀里翁突然停手。他回首望向太阳，在那个方向，他隐约感知到，自己曾经留下的封印被触动了。 那是他用来囚禁自己的长子赫利俄斯的封印。那处封印与太阳同在，即便是强大神力的顶峰，也无法奈何那道枷锁。 神灵掌控神职，但他们并不等于神职所代表的事物。就连原始神人格化后，都不再等同于他们的本体，更何况是后来才诞生的泰坦诸神。 太阳的力量远比他这位太阳神要强大，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许珀里翁之前从没担心过自己的长子会逃脱禁锢。但就在刚刚，现实告诉他，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在一股强大的秩序力量下，封印被从内部击穿了。在【创世法典】加持下的神王谕令，已经近乎言出法随。许珀里翁留下的封印并没能坚持多久，就在一道震颤中分崩离析。 “克洛诺斯，是你！” 难以置信，但又理所当然。克洛诺斯依然保持着克制，没有亲自动手，但他事先准备了很久的神王谕令可丝毫不打折扣。 除了身处灵界时的莱恩，这世界上只有两个神对【创世法典】的相性极高，一个是忒弥斯，另一个就是神王。 他的权柄天然就能被【秩序】与【律法】极大的增强，这件神器在克洛诺斯手中，威力比他那把曾伤害天父的镰刀还要可怕的多。 “好，很好，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吗？” 怒极反笑，许珀里翁的神力猛然爆发，周围的天体纷纷碎裂。尽管在相同的领域，强者对弱者的压迫会更加明显，但赫利俄斯一旦逃离，他依然可以干扰自己对太阳的掌控。 “没用的，除非他亲自动手，不然就算带上那个逆子，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既然你们胆敢如此，那就准备迎接我的力量吧！” 本来第一天就一万一的，明天再两章把这段剧情写完，结果意外收到打赏，我就把下午码的也发了，当给大佬加更。不过这样的话，明天我也得晚上六点更，中午肯定是写不完的。 (本章完) 第56章 日落 太阳神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不再把目标放在星神身上。许珀里翁看向气象之神，他打算给自己的弟弟留一个长久的教训，让他牢记太阳带给他的痛苦。 “是吗。” “那再加上这个呢？” 淡淡的声音自远方传来，那是神后瑞亚。不知什么时候，借助权柄的特殊，瑞亚短暂的摆脱了光明之母，而代价，跟在她周围的其他真神被当成了靶子。 不过不像自己的丈夫，光明女神忒亚并没有故意对那些天体下手，相反，她还有所避让。 双目微眯，许珀里翁不知道对方在耍什么花招，但他还是望了过去。只见在神后的掌中，一张小小的书页泛着光泽。 “那是——？” 有些眼熟，但许珀里翁到底没有认出来。不过尽管他也不记得那是什么，但他还是谨慎了起来。 “哈哈，没什么，我的好哥哥，那是你的老朋友。” 胸口的伤势在神力的作用下慢慢复原，克利俄斯终于露出了笑容。 神王没有把最关键的任务交给他来办，这是理所应当的，但作为强大神力，气象之神依然提前知道了那是什么。 看了一眼克利俄斯，瑞亚没有像他那样说话。她只是用神力引燃了书页，然后再次躲进了时间的缝隙中，转身迎向了光明之母。 时间在许珀里翁紧张而疑惑的注视中，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 还记得，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 “嗡——”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若千万个生命在耳畔合奏怪异的音符。许珀里翁的脸色猛然一变，在视线的边角处，一丝一缕无形的黑雾自虚空中渗出，发自灵魂的厌恶感在太阳神心中涌动。 “是它？！” “又是你，该死的怪物！” 惊怒中，许珀里翁身形猛然后退，但这没有意义。依克利普斯无形无状，但又无处不在。一个闪动间，它就死死的黏上了太阳神的身形，不停的汲取侵蚀他的神力。 与上次相比，力量达到中等神力的上古邪物更加强大了。许珀里翁的力量不再能撕裂它聚散不定的神躯，最多荡起一阵阵涟漪，然后就归于原状。 “克利俄斯，动手吧。” 远处，神后冷静的说道。按照克洛诺斯的安排，他不能直接对泰坦神动手，但可以隔空救走被困的赫利俄斯。太阳神就交由那位没有智慧的【吞日者】解决，而神后和气象之神，只负责拦住光明之母忒亚。 别看她和克利俄斯有两人，但当光明和太阳同处一地的时候，他们的力量本就被极大的增强了。对瑞亚而言，拦住自己的姐姐，直到许珀里翁被自己的克星击溃，这就是任务的全部。 毕竟神王其实也没打算拿许珀里翁如何，他不可能把太阳本身的象征关入现世以外的深渊。将他击败，像之前他囚禁赫利俄斯一样，让另一位太阳神取代他，然后用神王的权柄将他关押在神山下，或者冥土中，这已经是克洛诺斯能做到的极限了。 至少现在，神王是这么想的。 “让开！” 嗡——！ 看似过了很久，实际上自依克利普斯出现，到神后呼唤气象之神，中间不过瞬息。原本轻松随意的忒亚突然发现，战局已经脱离了掌控。 那个曾经遮蔽太阳的怪物，再一次出现在了星空中。 光辉形成的丝带由一化万，又虚实不定，直直的向两位泰坦主神撞去。狂乱的风暴挡在了丝带前方，它们一触即溃，可随即就有更多的风暴被从流逝的时间中拉出，源源不断的阻碍忒亚的进攻。 “瑞亚，你莫非想要毁灭太阳不成？！伱居然敢放任那个怪物对他动手？” 怒喝一声，忒亚有些难以理解。她和瑞亚都是女神，之前她也只是压制，而没有真的放开手脚，不然神后虽然有神器在手，但她周围的星神未必会比另一边的那些强到哪里去。 这一方面是忒亚认为胜券在握，另一方面也是相比她的丈夫，她多少还是有点理智的。 星神这种存在，向来是自己本体所在的星域属于谁，就服从哪一方的统治。等收复星空，这些星神不还是他们家的手下，损失太多，难道要他们自己来稳定星空吗？ 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把之前吞噬了太阳本源的怪物放了出来！ 为了星空的归属而毁灭太阳，神王的神权不仅不会增加，反而还会受到世界的反噬。 “你多虑了，姐姐。” 摇了摇头，瑞亚手上的动作可没停。她从过去借来力量，让气象之神的神力一直处在巅峰，尽管正面战力不强，但作为神后，瑞亚在辅助方面还是很值得称道的。 “你察觉到了吧，【吞日者】的力量更强了，但它也在被现世的法则排斥。待的越久，受到的压制就越强烈，它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何况克洛诺斯也没打算对你们夫妻如何，只要你儿子和丈夫的位置交换一下，让他来到神山‘做客’，或就此长居冥土，星神依然会尊奉你为光明之母。” “许珀里翁囚禁了你的长子，莫非你就对他没有不满吗？” “.” “光——！” 回应神后的，是更加强烈的神力波动。显然，忒亚并没有被三言两语动摇心智。 许珀里翁关押长子的行为确实让忒亚感到不满，但也仅仅是有些矛盾。太阳神终究不是天父，他的所作所为还不足以让自己的妻子离心。 不过神后的解释终究让她稍稍放心，只要太阳没有出现问题，那一切就都好说。 刹那间，随着忒亚的全力爆发，场上神王一方的所有神明都不由眼前一黑。 少有人记得，忒亚不仅是光明之母，还是视力之神。在她权柄的作用下，一切敌人都失去了以眼睛来观察环境的能力。 甚至在远方，上古邪物同样被这种力量所影响，但它本就不依靠视觉，只要对光和热的感知还在，那它就依然行动自如。 “岁月。” 轻喝一声，紧随其后，瑞亚也调动了自己的权柄。 她把逝去的时间与每一个真神共享。虽然他们只能‘看到’上一刻的世界，但也足够做出反应了。 “拖住她，很快就结束了！” 光与风暴再次碰撞，其间还夹杂着其他真神的力量。一直在划水的天光之神埃忒尔也全力出手，干扰着光明女神对【光】的掌控。 然而就在双方的战斗越发激烈的时候，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出现在在场众神的心底。 忒亚转头望去，在许珀里翁躲避的方向上，他已经被黑雾紧紧包裹。太阳神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失败，但他此刻的脸色却没有晦暗，反而满是疯狂。 “赫利俄斯，克洛诺斯，我亲爱的儿子和弟弟，既然你们这么想要星空和太阳，那我就把它给你们。” 看着无论如何也甩不脱的黑雾，许珀里翁不再挣扎。他是太阳神，太阳，应该有自己的‘死’法。 “只是你们可以拿走想要的，但结果，绝不会如你所愿！” “我将统治这片星空，或看它，化为一片焦土。” (本章完) 第57章 星陨 太阳神的声音在星空间回荡，他的目光注视着在场所有神灵。 他的神体开始燃烧，神力也变得不再稳定，可隐约传来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不是所有神都可以这样做，但【太阳】无疑可以。 于是伴随着自己主人的疯狂，那独霸星空的巨大光体也同样膨胀起来。神山上，刚刚隔空救出赫利俄斯的神王面色骤变，就连灵界中观战的莱恩也皱起了眉头。 也许是因为常常和那些‘用脑子’的神打交道，连莱恩也有些忘了，卡俄斯的神，不是都会计较得失的。 但凡是个正常神，都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特别是神明不死，许珀里翁的行为不仅影响现在，还会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中不断给他带来负面影响。 可他依然做了，像是根本不在乎那些后果一般。 不过还好，这次失误，莱恩虽然是推动者，但主要支付代价的并不是他。 只是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瓜分星域的诸神都有的头疼了。 “卡俄斯的神，真是疯子。哪怕之前看不太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疯。” 想起后世席卷奥林匹斯神系，让诸神在人间大战的特洛伊战争，只是因为‘不和女神’没有收到宴会的邀请，莱恩又觉得这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现在这还好说，要是换了再激进一些的神明，指不定就拽着太阳撞击神山了。 叹了口气，莱恩挥了挥手，招来侍立一旁的艾斯特。 “做好准备，”他说道：“不出意外，太阳周围将会是被破坏最严重的。” “等你们到了那里，可要花费不少的精力。从黄金人类的灵体中选一些吧，用他们代替星神，倒也勉强可行。” 默默做出安排，星光女神领命而去。而在整个卡俄斯世界，被星空上的变化惊到的神明也并不在少数。 大海上，看着漫天火流星坠向大地，大洋神俄刻阿诺斯也停下了与原始海神蓬托斯的交手。 那股瞬间高涨的太阳神力，让他们都意识到，许珀里翁究竟做了什么。 “就到此为止吧，蓬托斯，他们已经分出胜负了。” 面对自己的叔叔，俄刻阿诺斯开口道。 虽然继续打下去，他能获得更大的收获，但环境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了。 从现在起，大洋神主打算避开克洛诺斯的锋芒，直到他的孩子降生。 而且不出意外，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了。 另一边，原始海神蓬托斯也看向天空，虽然自己之前一直处在下风，但多少还是有些收获的。 “我当然可以，但是你，我的侄子，待克洛诺斯获得胜利，你就会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原始海神的声音很沉重，就像他最初的象征，大地的凹面。 盖亚曾独自孕育的三神都是这样。乌拉诺斯象征大地的对立，然后才有了天空；蓬托斯象征大地的凹陷，然后才有了海洋；乌瑞亚则是大地的凸起，最终被称作山脉。 他们原本都是大地的一部分，然后在世界的演化下，把这最初的物质分割。 “但伱不会真的站在他那边，不是吗，毕竟就连自己的兄弟，都被他逼得崩解了神体。” 蓝发披肩，魁梧高大的大洋神主声音洪亮。 在场的海洋神灵们都听到了他的话，他们不了解星空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事实确实如此。 泰坦们相互间尚且不留情面，何况原始海神一系并不属于泰坦。 “或许吧，但我也不会与他作对，俄刻阿诺斯。泰坦间的事，就让你们泰坦神自己解决吧。反正对于那神王的位置，我从来没有过想法。” 转过身，原始海神招呼了一下。他带着自己麾下的真神离开了此地，返回了自己建立在海底的宫殿。 在他对面，大洋神主没有阻拦，只是继续看着天上的异象。 膨胀的太阳，大量崩灭的天体，数以千计于瞬息间失去依托，陷入永眠的星神，以及划破天空，坠落大地的星雨，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副美丽的画卷。 但神明们都知道，隐藏在美丽的背后，卡俄斯的星空中，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然而如今的世界越发庞大了，除了权柄特殊的神灵外，已经很少有存在能够一眼望穿天地。所以他们只能默默的注视着如雨坠落的流星，然后做下种种猜测。 而在星空上，因为许珀里翁的举动，三位强大神力的主神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许珀里翁，你疯了？” 虽然内心并没把星神放在眼中，但气象之神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狂暴的太阳在瞬间把它周围的天体震成粉尘，稍远一些的，也四分五裂，坠入人间。如果这是为了对付敌人，克利俄斯可以理解，但许珀里翁实际上毁灭的是自己一方的星神。 毕竟本体存在于太阳周边的那些，本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向神王投诚的存在。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神力还在燃烧，就连游走在太阳神周围的依克利普斯，一时都有些‘吃撑’了，与许珀里翁隔开了一段距离。这位有些狼狈的泰坦古神冷笑着看向远方，那是赫利俄斯逃跑的方向。 “我输了，但不是输给你们。如果没有这个逆子的诞生，作为太阳唯一的主宰，即便是克洛诺斯也无法在星空击败我。”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也知道，我的长子正等待着接收我的遗产，但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失去星神的三成星域，狂暴难控的至尊天体，这就是我留给他的礼物。” “而且克洛诺斯和我不同，我只会囚禁他，但神王，却只需要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受他控制的太阳。” 说完，许珀里翁最后扫了眼身周的黑雾。他没有看自己的妻子，因为他能猜到对方失望的神情。他只是鼓起力量，轰然爆碎了自己的神躯。 作为太阳神，克洛诺斯不敢把他关入深渊。但如果被封印在其他地方，许珀里翁就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所以他趁着上古邪物吞食他爆碎残躯的空隙，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向着太阳冲去。 于此同时，陷入狂暴的大日也直直向着自己的主人撞来，一路上，又是无数天体分崩离析。 远方，神后伸了伸手，似乎想要阻挡，可光明女神忒亚把她拦了下来。虽然她也理解不了丈夫的行为，但忒亚并不想让许珀里翁被关在神山。 说到底，在她心中，星神的地位也只是好用的工具罢了。 嗖——！ 于是就在众神的眼前，金光没入太阳。可虽然回归了自己神职的象征，但这种自我毁灭神躯的行为可比正常的受创更难恢复，不出意外，至少上千年，许珀里翁什么也做不了。 随着太阳神的归位，至尊天体不仅没有平息下来，反而越发狂暴了。 不远处，刚刚逃脱囚禁的赫利俄斯匆匆赶来。他看着动荡的太阳，试着用自己的那部分神职将他平息，可一切都是无用功。 “我来吧。” 时空扭曲化为隧道，克洛诺斯的声音从中传出。 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可留下的却是个烂摊子。神王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本章完) 第58章 封印 踏出隧道，克洛诺斯扫视了一下在场的情况。 水一样的液体从太阳上溅射出来，洒向星空，海洋和大地。卡俄斯的太阳不是由‘火’构成的，它更多是一种介乎固态与液态之间的特殊存在。 就像卡俄斯的星星，也不是遥远的恒星，只是一些内蕴星核的特殊发光天体，甚至有很多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星神。 随着太阳的一部分落到地上，一处处环境扭曲的绝地出现了。神王还注意到，有一些顺着大地的缝隙流入地下，部分化作岩浆，部分流入更下的地方，那是冥土的所在。 它们形成了一座熔岩之湖，与冥河斯提克斯一样，处在冥土的大门处，成为了隔绝两界的障碍之一。 注视着这一切，克洛诺斯长叹一口气。虽然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太阳一系最核心的那些星神也都被许珀里翁自己‘送走’，可他留下的烂摊子，也要神王来替他处理。 “忒亚，我的姐姐，我希望你明白，我其实没想走到这一步。” 先把太阳的事放到一边，站在星空中，神王向光明女神解释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果也无法挽回。虽然这都是许珀里翁自尊心下的行为，但其他泰坦古神可未必会这么想。 一位主神自毁神体，动摇自己神职的象征，如果克洛诺斯再逼迫忒亚隐居星空，他也不清楚会不会造成其他后果。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既然如今已经赢了，他也不打算再节外生枝。何况相比自当年被一起关在地母腹中，就对神王之位有所觊觎的太阳神，忒亚可一向不关心这些。 作为女神，她不像自己的丈夫一样野心勃勃，如果不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神王其实很乐意星空由这样一位神明代为掌控。 “不要再故作姿态了，克洛诺斯，你赢了，那你要怎么处置我呢，把我关进深渊吗？” 声音冰冷，尽管知道克洛诺斯说的是真的，但忒亚并不领情。 “.伱多虑了。” 摇了摇头，神王知道对方只是在说气话。实际上对方也知道，自己不会拿她怎么样。 看了眼躲在一旁的月亮女神塞勒涅，还有黎明女神厄俄斯，神王心中做出了决定。 “事到如今，太阳周边的星域已经被破坏至此，但在月亮的运行过程中，一切途径的星域依然是属于你和你的儿女的。” “不过我希望，忒亚，你以后不要像许珀里翁一样，再次与我作对。” “呵，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想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吧。我对你的王位不感兴趣，但他们可就未必了。” 冷冷的留下一句话，光明之母带着两个女儿向月亮的方向飞去。 至于长子赫利俄斯，她知道，神王还需要和他一起解决太阳的问题。何况自己坐视丈夫将他囚禁，他也未必就想与自己一起离开。 “.赫利俄斯，你的感觉如何。” 目送光明女神离开，克洛诺斯并不怎么生气，只是转身询问起另一位太阳神。 如果是之前，神王还可能因此感到焦虑，但得知自己先出世的是神女后，他已经放心了不少。 “陛下，我的父亲还在里面影响着太阳，现在我也无法判断自己能否驾驭它。” 略作感应，赫利俄斯无奈的说道。 “我知道了。” 冲着身旁的年轻神灵点了点头，克洛诺斯把目光放回太阳上。 解决太阳的狂暴，最关键就是先解决里面的太阳神。削弱他对太阳的影响，让赫利俄斯代替他的存在。 当然，如果新的太阳神在未来有了别的心思，他也可以将许珀里翁放出来，然后坐视双方的纷争。 不过现在，神王要先将他封印起来。 “许珀里翁，直到现在，你依然在对抗秩序。既然如此，作为统治现世的神王，我在此宣告你的罪行：” 神王的权柄与【创世法典】交相呼应，秩序、律法与王权本就天生契合。这一刻，克洛诺斯感到自己的力量被疯狂的拔升，单以力量论，他甚至已经大半个身子跨进了伟大神力的领域。 这就是天父曾经单凭神王权位达到的领域，只是乌拉诺斯还有【天空】，克洛诺斯却没有匹配的力量。 但这已经足够了。 “私自囚禁泰坦神灵，阻止其运行神职，此为罪一。” “身为光体的至尊，却致使群星陷落，大日动荡，此为罪二。” “言行无状，侮辱神王，此为罪三。” 隐约间，克洛诺斯似乎能透过太阳望到内里的身影，他淡淡的做出最后的判决： “我以神王的名义将你囚禁此地，此刻生效，刑期，永远。” 下一刻，无尽的秩序链条从虚空中抽出，直接深入大日，锁死了内里的身影。同时，克洛诺斯的气息也直接下降了一截，不再如之前那样可怕。 封印神灵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真神能源源不断的自神职中获取力量，所以想要封印一个神，自然也需要源源不断的投入力量。从此刻开始，大约相当于许珀里翁全盛时三成半的神力被从神王身上剥夺，用以维持这道封印永久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巨人们被关进深渊，而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封禁起来。因为被关入那里的神灵，自有塔尔塔罗斯代为处理，并不需要任何额外的消耗。 “好了，赫利俄斯，你的父亲已经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转身看向赫利俄斯，年轻的太阳神连忙躬身行礼，向神王表达自己的忠诚。 方才克洛诺斯瞬间爆发的力量实在可怕，对从未见过天父的二代泰坦而言，那已经是超出他想象以外的恐怖了。 “从今天起，太阳将因神王而起落，陛下。可是，我刚才再次感应了一下，但结果并不美妙。” 迎着克洛诺斯的目光，赫利俄斯无奈的说道：“经过父神之前的激发，太阳更加狂暴了。虽然如今父神已经被封印，但仅凭我的力量依然无法操控它。” “我需要您的帮助，才能履行太阳神的职责，不然我虽然能让太阳动起来，却无法保证它不偏离轨道。” “.我知道了。” 有些头痛，也为赫利俄斯的无能感到不满，但克洛诺斯却不得不解决这件事。 如果不能把因星神缺失，而变得有些躁动的星空安稳下来，再让太阳的运行回归正轨，那就是得到了星空，它也无法增持神王的力量。 不过关于这个问题，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刚到手的星空又要分一些出去了。 毕竟实在不行，就多借一段时间的【创世法典】好了。有这件秩序神器的辅助，赫利俄斯应该也可以勉强运转太阳。 而且没有了许珀里翁的压制，新的太阳神也可以迅速的完成神力的积累。等他成为中等神力，想来也就能较为轻松的履行神职了。 ‘不过.’ ‘太阳，还是弱一点好。’ 余光扫了眼样貌英武，但因为常年关押显得有些拘谨的年轻神明，克洛诺斯并没有在乎他表现出来的服从。 神的想法是会随着掌控的力量发生改变的，谁也不知道，当神力达到顶峰后，赫利俄斯还会不会和现在一样。 或许会，或许不会，但神王不需要或许。 (本章完) 第59章 不需要 灵界，七月高悬。 莱恩倚靠在洛珀斯神殿内座椅的靠背上，把目光投向外界。 距离星落已经过去三天，就像他所想的那样，两位客人进入了冥界的大门。 在路上，他们还顺手杀了不少亡灵生命，毕竟它们不仅弱小，而且看上去不太符合诸神的审美。 “莱安娜。” “我在，殿下。” 黑发如瀑，一如往昔的回应。几百年过去，伴随着冥土的扩张，冥月也跟着越发强大了。 “克洛诺斯和赫利俄斯已经进入冥土，替我把他们迎进来吧。” 喝了口茶水，莱恩淡淡的吩咐道。 带着新任太阳神一起，对方的来意不问可知。 “是，殿下。” 莱安娜轻声回应，然后退出了大殿中。大概过了一小会，克洛诺斯就当先走进了这座神殿。 赫利俄斯跟在后面。这位新任太阳神亦步亦趋，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跟班。 除了律法女神，他们算是唯二进入过灵界的真神。 “化身吗，看来神王陛下多少对我有点误会。” 微笑着点了点头，莱恩对克洛诺斯的到来表示欢迎。只是他能察觉到，对方并非真身来此。 不是每个神都能分出化身的，但克洛诺斯无疑可以。 “灵界越来越强大了，在这里，现世的力量几乎被彻底隔绝，我可没有什么安全感。” 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克洛诺斯笑着说道。 “何况就像母神的【生命宝瓶】，谁也不知道，来这里一趟会遇到些什么。” 面对神王隐含的意思，莱恩不以为意。 “既然说到【生命宝瓶】，呵，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既然我是灵性的主宰，又是世上第一个生命，那为什么灵性侧的【生命】权柄没有生来就属于我，反而归到了一件神器身上？” 原本的轨迹里，盖亚是第一个诞生的原始神，她伴生有【生命】理所当然，但如今可不是这样。 “我之前不太明白，但现在渐渐察觉了。就像几乎所有神都不太喜欢祂一样，相比我给祂带来的，祂给我留下的，只是祂夺不走的那部分。” “一切按照本能行事，最大的善是祂，最大的恶也是祂，或者说，善恶本就不该用来形容祂。” 随意的指了指面前的长桌，莱恩示意赫利俄斯入座。 一旁年轻的太阳神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位自出生就被雪藏，又经历了漫长囚禁的神明一点没有【太阳】神职该有的气势。 神王，地母，世界，这些强大存在间的故事他一点也不想听。 但今天神王正是为了他的事情来此，所以他也只能跟随。 “或许吧，不过如果是现世法则的话，祂做出什么来，我都不觉得奇怪。” “如果有可能的话，卡俄斯的诸神，没有几个不想摆脱祂的。” 心下有点好奇，不过神王还是先提及了正事。作为最古的神明，却在诞生时只有微弱神力，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故事，恐怕除了他本人和世界意志外，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相较母神和我，你又和现世有什么‘过去’，但今天我是为他而来的。” 看向一旁的太阳神，克洛诺斯开口道： “我需要一个办法，让赫利俄斯能够自如的运转太阳。作为代价，我会把太阳运行轨迹上的星域分封给你手下的星神，那是星空最精华的领域之一了。” 直接开门见山，克洛诺斯一刻都不想等待。太阳每天都应该运行，但此刻，它却狂暴的向星空各处释放着力量。 神后瑞亚与气象之神正在竭力限制，但依然有不少天体被毁灭。每拖一刻，神王将来治理星空的难度就高上一分。 “星空最精华的领域，但也是被破坏最严重的领域吧。” 随口直接指出神王话中的问题，莱恩淡淡的说道：“许珀里翁最先破坏的就是太阳轨道上的天体，如今，哪里恐怕已经空无一物了。” “但这正合伱意不是吗。”克洛诺斯也毫不相让：“没有了碍眼的天体，你自己就可以填充它们。拥有一个世界，可以分封神明，别告诉我你做不到。” 气氛看起来有点僵持，但莱恩其实并没打算索要更多。星空广大，但真正有价值的地方，也确实没有多少。 “那就这样吧，克洛诺斯。”他笑着说道：“单就做一个神王来说，也许你挺合适的。” 没有多余的个人欲望，除了对力量和权势有些追求外，他也很少任性妄为。在卡俄斯众神中，克洛诺斯其实已经是高素质神明了。 “多谢你的赞美，如果你没有做出那样的预言的话，我会更高兴一点。” 感受到莱恩的善意，神王的面色也缓和下来。 但这样的话出自莱恩口中，多少让他觉得有点讽刺。 “我说过了，预言只能观测命运，而不是制定命运。总有人听到了自己不想听的，就觉得这是预言者的错误。” “闲话就不多说了，说说太阳吧。克洛诺斯，你对神器了解多少？” 敲了敲桌面，莱恩端起浮现的酒杯，浅浅喝了一口。 “我只知道神器分为两种，先天而成的神器往往与神职类似，其中蕴含着对应的权柄和源力。后天而成的神器虽然同样强大，但它们大多不具有神权的绝对性，而是单纯在某一方面力量强大。” 不知道莱恩为何提起神器，但克洛诺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了解。 地母所铸的镰刀就是那样，它是一件强大的高等神器，但本身没有任何权柄，只是对特定的对象威力惊人。 神王与大洋神主的权杖同样如此，它们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相比之下，世界自生的神器就不同了。 它们不但没有那么多限制，而且在一些精巧的运用方面，往往更有优势。 “是这样，但并不是完全如此。事实上，只是你们没有掌握真正的锻造方法罢了。后天锻造的神器其实也可以具有权柄，只是它对材质的要求很特殊。” “而且最关键的是，经过‘锻造’的过程，它可以强调权柄某一方面的力量，而代价则是失去另一方面的力量。” “所以你的意思是？” 克洛诺斯看了眼身旁的赫利俄斯，若有所思的说道。 “用他的一半作为原料，我可以亲自出手，为他打造一件神器。” “我会把他神职中跟‘光与热’有关的部分压制，放大‘运转太阳’的力量。这样，他只需要很少的一部分神力，就能够自如的驾驭天体，履行神职了。” 最后，莱恩看了眼脸色有些难看的太阳神和一旁的神王，笑着说道： “如果你怕发生和你一样的事情，我允许你旁观我的锻造过程。所有的【太阳】源力，都会被我用来当做材料。” “那他的力量呢？”有些意动，克洛诺斯继续问道：“失去了一半神职，他的神力会下降吗？” “一点，但是不多。只要新的神器还在他的执掌中，那他神力的上限就与之前相差不大。但神职的破坏力方面，肯定是会大幅下降的。” “不过话说回来，”莱恩微笑着问道：“你需要赫利俄斯殿下有很强大的战力吗？” 神王点了点头，看向了一旁攥紧拳头的太阳神。 “我想应该不需要，你说是吧，赫利俄斯。” 面对神王的逼视，太阳神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父亲最后的赠言。 许珀里翁只会将他囚禁，但神王，却只需要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受他控制的太阳。 他想要拒绝，毕竟涉及神职，只要他不想，即便是神王也不可能剥夺他的权柄。当世没有第三个太阳神了，除了他，对方没有其他的选择。 可想想他那被封印的父亲，赫利俄斯也不知道，等对方冷静下来，他有没有可能对着冥河起誓，与神王达成一致。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他并不想赌。毕竟如果能收获一个强大神力的帮手，克洛诺斯很可能不计前嫌，到了那个时候，赫利俄斯的处境就尴尬起来。 当然，事情也许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也许还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但一时之间，赫利俄斯也想不出其他的选择了。 “.是的，神王陛下，我不需要这么强大的战力。能够为您运转太阳，就已经足够了。” 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太阳神最终选择了服从。 接下来就该宙斯几个依次降生了，之后正常更就每天十二点，如果推迟会提前说，月票或打赏加更时间不定。 (本章完) 第60章 太阳神车 当事人既然也已经‘同意’了，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莱恩本打算让没什么见识的神王体会一下灵界的餐饮服务，但克洛诺斯想着天上不停崩碎的星体，还是遗憾的拒绝了他的邀请。 于是在莱恩的带领下，三人沿着主道，向科瑞特神宫行去。 关于太阳神的事情，莱恩的确没什么更好的想法，毕竟在原本的神话中，赫利俄斯也好，造成灾难的法厄同也罢，甚至本身是光明神的阿波罗，都是借助太阳车才能驾驭太阳的。 与其自己费时费力，替他想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不如直接学神话里打造一件神器。 至于这会不会削弱太阳神的力量，其实莱恩对此是无可无不可的。就算没有神王的暗示，他最多不会主动对太阳下手，但同样没有必要为一个不熟的神灵说话。 何况神王这么做，虽然是为了他自己更好的掌控太阳，但同时也在无形中给莱恩手下的星神清扫了障碍。 既然要和太阳做邻居了，那不能打的，肯定比能打的要好一些。 穿过几处亭台，一路向西，最终，三人来到了一处造型奇特的神宫门前。 与其他神殿不同，科瑞特神宫是无顶的，而且只是靠近，一股发自灵魂的炎热感就缭绕在几人身周。 “这股气息是【火】？” 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的神王之力让克洛诺斯产生了很奇特的感受。感受着【火】的权柄，他产生了正反两种不同的直觉。 好像既有些恼怒，又有些高兴。不过总的来说，高兴更多一些。 “是的，作为极具破坏性的神职之一，本来我是打算用它孕育一件偏向杀戮的高等神器的。但可惜，数千年过去了，它依然没有什么结果。所以我让它回归本相，以单纯火焰的形式在这里燃烧，顺便借助它的力量，温养另外一件神器。” 点了点头，莱恩其实也有些头疼。 神器的孕育是很讲究时机的，后天锻造的且不论，这些世界孕育的神器如果想以完美的状态现世，就必须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就像【起源之井】之于造人，【创世法典】之于立法。但莱恩确实没想出来，【火】的神器要如何出世，索性先用它的本相来做点别的。 至于战斗用的神器，还要从长计议，毕竟白银时代即将到来，不出意外，莱恩的神力会迎来一个暴涨的阶段。 之前还需要借用外物才能战胜的许珀里翁，到时候未必打得过他一只手。他现在的假想敌，已经慢慢变成了原始神，尤其是那个神秘的黑暗主宰。 虽然目前双方还没有敌对的迹象，但有准备和没有准备，终究是不一样的。 而面对伟大神力，一件普通的高等神器不能说没有效果，但极其有限就是了。 “那可真是遗憾。” 嘴上说是遗憾，但一旁的克洛诺斯心里可一点不遗憾。一件战斗侧的高等神器，他很清楚它的威力如何。 虽然因为只对特定目标生效的原因，他只体会过一次，但那依然让克洛诺斯难以忘怀。 “准备吧。” 莱恩没有理会神王的言不由衷，而是率先迈入神宫的大门。 门的后面，是一个斜面向下的锥形大坑。坑洞的底部难以看清，一些五彩斑斓的液体流在那，散发着种种情绪的气息。颜色变换不定的无形火焰在中心燃烧着，一块残缺的古朴石板在火焰中沉浮。 “这就是人类的王曾经见到的【文明石板】吗？” 仔细的观察，试图确定它的权柄类型，可惜克洛诺斯发现，他和石板间似乎隔了一层，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观察到上面的力量。 不过他还是暗暗留心，毕竟这个件神器不知为什么，居然少了一部分。 “是的，【文明石板】，我暂时用它来承载一些人文类的神职。” 伸手一指，石板无声的隐去了。莱恩看向一旁的赫利俄斯，微笑着开口道： “就是这里了，把你神职的源力分离一半，剩下的由我来解决。” “.好的。” 一咬牙，年轻的太阳神将一团金色的东西从身上分离。那就是属于赫利俄斯的【太阳】，不像许珀里翁的那么炽烈，它更温和的有序。 但【太阳】无论再怎么温和，它本质的属性都无法改变。在战斗领域，它无疑是最顶级的神职之一。 “来——” 伸手一招，金色的源力落入手中，同时，数十种各色金属自虚空中浮现。它们有的产自冥土，有的来自星空，都是灵界的真神在日常中带回的珍品。 当然，对神而言，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件。 对着眼前的源力和材料，莱恩思考了一会。少顷，他伸手一指，火焰顿时随之变化。 “炼！” 轻喝一声，金色的源力率先没入无形的火焰中。坑底薄薄的一层的液体上涌，当它们与火焰接触时，无形光焰猛地强烈了些许。旁观的神王和赫利俄斯能够感觉到，在火焰的煅烧下，金色源力的性质在慢慢改变。 源力是不灭的，它是世界的根基，权柄的源头，但它外显的性质可以改变。狂暴的，炙热的，与太阳本身关联的部分在被不断藏匿入‘里’面，而属于‘天体运行’的部分则被煅烧到表面，扩大着自己的比重。 与此同时，周围各色的金属也化为液体，在光焰余热的煅烧下重塑形体。 “我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我可以把它做成一件【太阳星盘】。” “它将继承太阳‘物质光体的至尊’这一概念，以‘统御’的形式驾驭大日运行。” 一边继续神器的锻造，莱恩一边向两位‘客户’询问道。 “另一种呢？” 无视了赫利俄斯期盼的目光，克洛诺斯直接问道。 神王才应该以‘统御’的形式主宰星空，太阳则大可不必。 “第二种，我将把它做成一架【太阳神车】。驾驭这件神器，可以轻松拉动天体，甚至如果有合适的选择，还能由其他人辅助驾车，太阳神只需要把控方向就好了。” 淡淡的说出第二个选择，莱恩等待着神王的答复。 “那就第二个吧。驾驭太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为了避免太过劳累，我还可以让其他神明辅助太阳神的工作。” 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个，神王感觉自己真是来对了。 舍出去几片星域而已，还是原本属于别人的家底，但收获却远超他的想象。 “好。”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复，莱恩点了点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时间一天天过去，事前早已说好，克洛诺斯希望莱恩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铸造。所以在牺牲一些威力的情况下，仅仅三个月，【太阳神车】就已经初具雏形。 “太阳本是‘光与热’的天体，但今天，我允许它拥有‘火’。” 看着即将完工的神器，莱恩平静的宣布道：“这是温暖的、阳性的、属于天体的火，同样，这也是我所赋予它的，使用‘火’的权利。” 这本应由后世的赫菲斯托斯完成，但莱恩也不介意续上这一过程。从现在起，太阳金焰将成为这件神器的象征。 有些意外，克洛诺斯不知道莱恩为何突然如此好心。但感应了一下神车上燃起的太阳之火，他也并没有在意。 莱恩给出的火焰并非偏向毁灭的，反而蕴含了勃勃生机。这有助于万物的生长，却不会增强神器的威力。 将目光放回【太阳神车】，这件初生的神器就像是个源源不绝的发光体，车身的车辕、车轴、车轮犹如黄金，车轮上的辐条犹如白银，预留用来束缚牲畜的辔头上镶着晶莹的宝石。 “很好。”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向身后的太阳神：“这就是你未来的车架了。你将为我驾车，给万物带来光明。” (本章完) 第61章 黄道与白道 完成了太阳车的锻造，神王对此很满意。但牵挂着星空上的太阳，克洛诺斯还是赶忙离去了。 他要赶紧让这一天体重新运行起来。每耽搁一天，星空上的破坏就严重一分，日后修复起来需要花费的时间更是百倍不止。 “艾斯特，准备的怎么样了。” 目送克洛诺斯的化身与赫利俄斯离开灵界，莱恩轻声询问道。 日轨上的星域连成一片，之前并没有进行详细的划分。 “应您的要求，我按照太阳一年中轨迹的变化，把它经过的星域等分为十二个范围。” “它们与十二个月份一一对照，当星光与地域相合，甚至可以借助‘历法’，影响人间的气候变迁。” 一身银色的纱裙，【布星者】艾斯特回复道。 “就是用于稳定星域的人类英灵数量有些不太够用了。如果不能用其他方法平定星空的紊乱，仅靠这些英灵，恐怕要上万年才能让其恢复原状。” 维持与修复本就是难度不一的事情，在正常情况下，这些黄金人类的英灵在受到星神控制的星域力量加持下，足以维持星域能量的稳定，但现在的情况并不正常。 “我知道了——” 揉了揉额角，莱恩对此也有点无奈。 他之前也没想到，许珀里翁最后居然会来一个‘为了防止属下为你所用，索性我先把他们杀光’的行为。 星空毕竟与大地不同，那里各种风暴与能量潮汐此起彼伏，如果没有足够的星神，一方星域根本无法稳定的给其主人提供力量。 如今莱恩面对的就是这么个情况，他需要想办法平复这种动荡。 当然，那些陷入‘永眠’的星神严格来说并没有死，如果他愿意由灵界为他们提供神力，其实也可以将其救回。可莱恩也不想花大力气，就为了救回一批临时工。 毕竟他制造的虚幻星辰同样数以千计，等星空稳定下来后，完全用不到那些星神。先把别人救回来用个一千年，然后再埋进土里，这种事莱恩可做不出来。 可目前的灵界体系中，同样没有那些外界星神的位置。 “先缓一缓吧。”莱恩最后说道：“等克洛诺斯安排完星空天体的轨迹，【创世法典】就先留在你那里。” “你去找忒弥斯去星空，在她的手里，【创世法典】的威力足以镇平黄道轨迹上的能量乱流。” 犹豫了下，莱恩又添上了一句话。 “伱告诉她，虽然耗时可能有点久，但帮完这个忙，我之后帮她避开一个讨厌的家伙。” “是，殿下。” 虽然不知道莱恩说的是谁，但灵界天使从不会质疑莱恩的命令。所以艾斯特点头应下，然后向着星空飞去。 十二位星神早已前往各自的新领地，毕竟无人管理的星域每放任一天，再行平复的难度就大上一分。尽管以她们的神力远远不足以镇压一个星域的能量，但加以梳理还是可以的。 少顷，大殿中再次只剩下一个人。莱恩轻轻敲击扶手，他的目光穿过虚空，透过层层障碍，隐约看到那被秩序锁链锁在太阳里的身影。 虽然已经被封禁，但这位前太阳神依然一刻不停的挣扎着。尽管这不能让他打破封锁，可神王为此消耗的力量也不得不上浮了一点。 这就是太阳神，炽烈，又不计后果。 “许珀里翁这算是他第二次栽到我手里了吧。” 虽然第二次严格来说是神王主导的，但没有莱恩的帮助，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松成功。 两次和莱恩撞上，而且下场一次比一次惨，这个家伙也算是吃够了苦头。 不过不死的神灵也确实很烦，无论你打败他多少次，他都有重来的机会，就算封印起来，也在不断消耗封印者的力量。 “事不过三。” “你还有一次出来的机会，就在神王更替的时候。如果你选择离开，或者是去报复你的长子，那我们的恩怨就此了结。但如果你不愿意罢手——” 神是不死的，太阳也不可能被毁灭，所以严格来说，莱恩拿一位泰坦古神其实没什么办法。 但有了之前的一些经历，隐隐间，他倒是想到了一些更有意思，但也更困难的处理方式。他现在还做不到，但等第三纪来临后，倒是可以试试。 【太阳】永在，神灵不死，但死亡，从来不只是躯体的消亡。 ······ “陛下，您真的要把黄道上的星域交给灵界之主吗？” 返回神山的路上，赫利俄斯终究没有忍耐的住。 黄道，是之前炼制神器的过程中，莱恩对太阳于一年中运行星域的统称。 他把日轨称作黄道，月轨称作白道，一般情况下，两者虽然有一处相交，但日月并不会产生碰撞。 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它们的位置会极其接近，这一罕见的日子，也被神王当做送给【吞日者】的谢礼。 尽管它没有智慧，但神王记得它的功劳，所以在这一天，他允许依克利普斯出来‘饱餐’一顿，顺便还能借此避免日月间能量的失衡。 毕竟因为莱恩的原因，此世的日和月力量差距委实有些悬殊，如果两者相交，很可能会发生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以许珀里翁对太阳的掌控，之前倒是从没出现过问题，可换成了赫利俄斯，神王对此不抱希望。 “当然，如果不这样做，你以为他会看得上其他偏远的地方吗？如果你能靠自己运转太阳，我也不需要来这里一遭。” 淡淡的看了太阳神一眼，克洛诺斯直接了当的说道： “你的想法要和你的力量相匹配，赫利俄斯。我知道你很不满，但相比起你的妹妹来，你至少是个神职强大的真神。” “如果你有一天能成为强大神力，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想法，但现在，你只需要执行就可以了。” 如果是其他神明，克洛诺斯至少还会威逼利诱一下。但对太阳神，他连‘利诱’的想法都没有。 星空不需要那么多的声音，接下来，他的精力恐怕都要放在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们身上了，在这之前，可不想给自己留下一堆麻烦。 “.是，陛下。” 赫利俄斯低声回应道。 虽然即将驾驭太阳车巡视天空，之前神王也答应将一些星神交给他统御，但经过灵界一行，赫利俄斯感觉自己和之前也没什么变化，无非从一个小牢笼，进到了一个大牢笼里。 只不过跟在克洛诺斯身后，太阳神的眼神有些闪烁。今天前往灵界，倒是让他想起了自己从父母口中听过的一件事。 在他还没诞生，克洛诺斯登临神王之位的前后，当时还没有开辟界面的灵界之主曾做过一个预言，而天父也在升天前留下了诅咒。 一如克洛诺斯推翻前代神王一样，他也将被自己的幼子推翻。 许珀里翁本是以此嘲讽，发泄怒气，但回想起这一幕，新的太阳神不由升起了些希望。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这既是在说他因谋逆而获得王位，但又何尝不可以是在说我呢？’ ‘他靠我的存在掌控太阳，执掌星域，但却如此枉顾我的利益，那将来新的神王降世的时候，我又为什么要站在他的身旁？’ 有些心动，但旋即又把想法按下，毕竟神王随时能把他的父亲释放出来，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难题，现在想什么都是虚妄。 不过，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应验的预言，赫利俄斯又想到了另一个增强实力的办法。 ‘我记得，执掌外海大洋神系好像很热衷于联姻。’ ‘不知道我的话，俄刻阿诺斯殿下能不能看得上？’ 多少还是有点自信的，毕竟相比起大洋神女之一，名望女神克吕墨涅的丈夫，赫利俄斯至少是个太阳神。 所以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能够做到的，自己未尝不可以。 同路异心下，很快，神山遥遥在望。 (本章完) 第62章 将临 自星落之日过后，卡俄斯世界久违的陷入了安宁。 大洋上的纷争渐歇，上万年来，随着世界扩张而增大的海域基本已经划分完毕。环世之河俄刻阿诺斯获得了七成有余的份额，他把其中的一些分给了有功的儿女，然后大部分融入了自己的神职。 不出意外，当他完全消化这些力量，大洋神主同样可以触及强大神力的顶峰。原始海神从此将不再能与他并列，于是蓬托斯潜入海底深处，大地的凹面，似是不想看到耀武扬威的大洋神灵。 在蓬托斯的一众子女中，大多都与他们的父神一道隐匿，唯有两个神灵例外。曾经的海之危险，后来的美神刻托与追随她的复仇三女神依然在大海上行走。或者说，刻托早就不自认为海神之女，她和自己的三个‘妹妹’一样，视乌拉诺斯为父，是因他神血重获新生的神明。 而另一位，则是蓬托斯的长子，曾与大洋神女多丽丝结合的涅柔斯。他与妻子孕育了五十位海仙女，后世的海后安菲特里忒以及阿克琉斯之母忒提斯，就是这五十位神明之一。 相比起自己的父亲，这位‘柔善’的海神长袖善舞，与很多神明都关系亲近。 海洋上的纷争暂歇，山神乌瑞亚也回到了自己的领域。与海神不同，数千年的战争除了给他带来伤痛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与此同时，星空上，在神王的主持下，诸神瓜分了太阳神一家曾经的领地。 克洛诺斯把‘遥远的星空’送给天体之神，又命月神和日神尊奉福柏为发光天体之主。虽然这只是名义上的尊奉，不涉及力量和权柄，但福柏依然很高兴。 之前半路终止与神王的合作，她还以为克洛诺斯不会履行约定了。但显然，只是付出一些虚名而已，只要能稳住这两位泰坦神明，神王并不在乎这点付出。 除此之外，作为光明之母，忒亚虽然是失败的那一方，但神王依然对她礼遇有加。他将月亮行经星空的轨道留给对方，并让一些太阳暴动中幸存的星神依然听从她的命令。 至于这些星神看着远方黄道面上空无一物的星域，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就和神王陛下无关了。 “忒弥斯，我恪守公正的姐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小忙？” 借助神器重新划定了星轨后，神王将【创世法典】递给律法女神。 通过划定群星的轨迹，这件神器的力量再次上涨了一点，可依然突破不了那层屏障。或者说，完整的【创世神器】本就不单单要求力量，还要有着完整的【象征】。 【生命宝瓶】原本可以迈出这一步，因为它本来象征着生命的起源，当可以繁衍的生命在大地上活跃，它就能自行跨过那一步。但当它一分为二，这份象征就被撕裂了，除非以其它方式将它补全，不然单纯的力量只能让它无限接近，却完成不了关键的蜕变。 【创世法典】更特殊一些，因为它是一件完整神器的组件之一，所以它如果想要晋升，就只能和另外两件一同完成。 至于三件创世神器能组合成什么东西，那就是连莱恩和原始神们都不知道的领域了。 “如果你的要求是符合神王身份的事情，那我不会拒绝。” 星空中，忒弥斯接过黄铜书，点头答应道。 言下之意，如果这是不符合神王身份的阴谋诡计，那就不要找她了。 “当然，只是一点小事。” “我听说莱恩请你帮他稳定黄道诸域，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伱也能顺便梳理一下周边的星域。” 破坏起来容易，建设可就是另一码事了。让忒弥斯出手帮忙，是最具性价比的选择之一。 “许珀里翁之前的破坏太严重了，星空中超过三成的星神陷入永眠。这些地域神平时没什么用处，但真没有了多少还有点麻烦。” “我尽量。” 皱了皱眉，尽管对克洛诺斯无视星神们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如今的泰坦神族都是这样的。 除了拥有不朽的本质外，这些类神的力量弱的出奇。要不是同样拥有神力，没人会把他们当成神灵。 “帮忙自然可以，但我也要提醒你，克洛诺斯，不要学我们的父亲。” 看了眼在远方等待的灵界天使，忒弥斯认真的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像一个暴君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克洛诺斯。” 手握【创世法典】，现世的法则在律法女神眼中清晰可见。虽然拿下星空，神王权柄进一步增长了，但在忒弥斯眼中，克洛诺斯抗拒生育法则的时间基本已经进入倒计时。 五百年，或是六百年，神王的亲子就将诞生。没人知道，他到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父神伤害了母神，做下那样残暴的事情，克洛诺斯，你和你孩子的事情我不管，但如果你敢像父神那样对待瑞亚，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左手轻按腰间的剑柄，正义女神的态度十分明显。她不止是这么说的，她也一定会这么做，而且有为之执行的能力。 当数千年前立法结束后，忒弥斯不仅收获了神职的增强，同样获得了两件孕育中的神器。如今，这两件神器已经先后出世了。 一件【黄金天平】，与她【公正】的神职伴生，能对世间万物做出评判，分出轻重。无论放在天平两端的是实质的物品，还是偏向虚幻的概念，它都能精准的做出判断，重者沉，轻者升。 还有一把【诛邪剑】，和她【正义】的神职同在。它能够感应罪恶，区分好坏，当面对‘不公与邪恶’之举时，这件神器的威力更是格外强大， 在后世，这两件神器就曾留下过赫赫威名，而如今虽然尚未开锋，但克洛诺斯隐隐间也察觉到了一丝威胁。 虽然不多，但神力等级刚刚达到17的正义女神能有这种力量，还是大出神王的意料之外。 “你多虑了，忒弥斯，何况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莫非你也要插手神王之位的争夺吗！” 深吸一口气，克洛诺斯的面色沉下。如果是别人，他已经动手昭示神王的权威了，但自己的这位姐姐，他还是没有做什么。 一方面是因为星空的局面还离不开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并没打算对自己的神后如何。 早在数千年前，瑞亚就坚定的站在身边，和他一同面对空旷的神山。他对自己的神子不会手软，但他同样尊重自己的妻子。 “瑞亚永远都是我的神后，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她是唯一有资格和神王并肩的人，但忒弥斯，我也警告你，任何站在我子嗣那边的人，都是我不死不休的敌人。” “神王的争斗，是你们自家的事情，但请不要把你的手段用在一位妻子，一位母亲身上。记住你的承诺，克洛诺斯，我会看着你的。” 转身离去，正义女神并未多说，她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围绕神王之位的争夺，理所应当，但忒弥斯绝不希望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在瑞亚和她的孩子身上重演。 (本章完) 第63章 赫斯提亚与德墨忒尔 自星空被平定，赫利俄斯驾驶着太阳车驶过天空，世界渐渐平静下来。 只是在有少数有心人眼中，一股无形的风波正在酝酿。 神王拿下了星空，然后又拜访了自己的叔叔，群山之王乌瑞亚。在半是协商，半是逼迫的情况下，以奥迪尔斯山为中心，超过四分之一的大地纳入了神王的掌控。 当然，作为代价，克洛诺斯出面警告了大洋神主。已经发生过的姑且不论，但之后如果他再与远古海神擅启争端，或者纵容大洋神女们挤压山神的领域，那神王将会‘公正’的对此做出裁决。 对此，大洋神俄刻阿诺斯沉默以对，但他神系的神灵确实比之前收敛了不少，这让山神乌瑞亚多少觉得，自己被迫付出的领地还是有价值的。 不过，不知什么时候起，一则传言开始在卡俄斯诸神间流传。 神王秉受世界意志的影响，即将诞下属于他的子嗣。但在预言与天父的诅咒中，一如曾经那样，克洛诺斯也会被他的子嗣推翻。 一时间，世界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大地的中心，那座最高的山峰上，汇聚了所有神灵的注意。 谁都想知道，面对诅咒与预言，克洛诺斯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像天父那样诉之以暴力，用力量对抗命运，还是用更温和一些的方法，试着迂回的解决问题。 ······ 奥迪尔斯山，神王寝宫。 神诞的异象已经开始显露，源海漾起涟漪，表现在外的，就是法则链条接天连地的覆盖了神山上下。 然而与诸神想象中的不同，站在宫殿门口，克洛诺斯感受着四周越发剧烈的法则波动，并没有什么紧张，恼怒的情绪。 想反，他很放松，甚至还有空给自己倒了杯酒水，顺便关注周围那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目光。 当然，还有应付那个站在一旁的姐姐。 数百年时间过去，在律法女神的努力下，太阳神曾经制造的灾难已经被平息大半。源自星空的加持也作用在了神王身上。现在，克洛诺斯真正的达到了强大神力的顶峰。 可只有走到这一步，他才终于明白，伟大神力究竟有多可怕。拦在他面前的关卡就如同一道深渊，不要说跨过去，他甚至不知道它有多深邃。 深邃到把近三分之一个大地带来的增强填入进去，也根本翻不起一点浪花。 “如你所见，忒弥斯，我并不为瑞亚给我生的第一个孩子感到担忧。” 凝神分辨那来自各方的隐晦目光，克洛诺斯淡淡的说道： “事实上，我之前通过一些方式能够确定，这个即将诞生的第一个孩子是位女神，而不是有可能威胁到我那个存在。” “所以你不用如此戒备，对于没有威胁的新神，我是不会做什么的。” 嘴上是这么说，但在克洛诺斯心中，他只是打算把处理延后。 毕竟当年在他挥刀的时候，自己的兄弟姐妹可是都和他站在一起的。同样的错误，他自然不会犯第二遍。 “如果是这样，我为此向你道歉，但我还是要留在这看完最后的结果。” 干脆的点了点头，忒弥斯并不避讳自己可能的错误。 作为正义女神，如果她误解了对方，那理当表示歉意。 “这倒不必，如果可能的话，多帮我在星空上待一会吧。” 摇了摇头，克洛诺斯说道： “我估计，至少还要数百年，一切才能回归原状。在那之前，还要麻烦伱了。” “我会的。” 得到了答案，忒弥斯也不再多言，而是看向了寝宫的方向。 四周的法则波动越发剧烈了，那些隐晦的目光也越发密集，但这都和正义女神无关。她现在只想等神后瑞亚诞下子嗣，然后回到星空去。 不仅是因为紊乱的星域让她本能的不舒服，同样也是她并不喜欢这些诸神间的争权夺利。 如果让她用别称【审判之剑】的【诛邪剑】来感应的话，卡俄斯的绝大多数神明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能或多或少的引起神器的反应。 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从神山上延伸出去的法则链条也越来越清晰。这一切都表明了，即将诞生的神明拥有着十分强大的神职。 但这个神职会从何而来就不清楚了，也许是新的概念将在世界上诞生，也或许又有哪位古神将因此分裂神职。 时间渐渐来到晚上。月上中天，万物寂静。 某一刻，漫天的红光从极天处诞生。它一路延伸到大地上，倒映在河流上，湖泊里。与此同时，法则也在向众生宣告新神的诞生。 赫斯提亚，火焰与守护之神！ 新神的现世让法则沉寂了一瞬，但却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红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青黄交织的的色彩。 新的异象比之前笼罩的范围更加广阔，海洋，冥土，一切植物都在无形的力量下迅速走向成熟，结出丰硕的果实。 “与植物有关吗，真是麻烦。” 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克洛诺斯已经察觉到了端倪。 赫斯提亚的现世只是前奏，因为【火】的残缺，这位女神的神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守护】虽然也威力不凡，但相比后续的神灵还是有一些差距。 但神职的强弱还在其次，可第二位神灵与【植物】有关，就意味着她会再次分割地母的神权。 因为深渊中关押的巨人们，克洛诺斯本就和地母关系有些微妙，他也不知道，当新神诞生，盖亚会做出什么选择。 然而，神诞并不受他想法的影响，那种万物生发的气息越发强大了。甚至在神殿中，克洛诺斯还察觉到了伴生神器的气息。 少顷，随着大地的轰鸣，一道青翠的光芒从东方划过，径直撞入神殿，新神的真名也同时响彻世界。 德墨忒尔，万物生长之神！ 随着新神的诞生，源海的波动渐渐平息。于此同时，中等神力以上的存在都能察觉到，【植物】的神职几乎彻底离地母而去了。 在过去，真正象征植物本身的其实并不是盖亚，而是由【生命宝瓶】中【万物之种】所种出的金苹果树。如今连植物生长凋零的神职也被世界分割，她所剩下的，也只有现世植物的造主这一身份。 植物与大地息息相关，它们从大地中获取养分，又最终回归大地。失去了这份力量，地母的力量将再次不可避免的滑落很大一截。甚至最关键的是，连她力量恢复的速度也会受到影响。 诸神对此态度不一，但他们都知道，当世两位行走在大地上主宰间，关系再一次恶化了。 (本章完) 第64章 礼物 德尔斐大平原附近，地母的隐居地。 辉光渐渐淡去，神诞造成的异象消散于无形，但发生在盖亚身上的改变还没有停止。 当德墨忒尔降世，地母那本已渐渐恢复往昔的力量又瞬间回落了一截，她四十几许的容貌也再次老了几岁。从外表看，她似乎又回到了数千年前的样子。 发色有些干枯，绿裙渐渐泛黄，而且不出意外，这一次，它再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了。 毕竟万物的生机本就是披在大地上的衣摆，就如同隐秘笼罩在夜之母的身上一样。如今失去了这部分神职，造成的连锁反应第一时间就在神明的人格化形象上展现出来。 于此同时，盖亚的位格再次崩碎了一部分。相比暗夜双神，她现在剩余的力量还不足他们的一半。 要知道，在创世之初，其实盖亚才是本源最雄厚的那个。她是世间最初物质的象征，是现世存在的基石，但现在，她仅剩下了属于大地的那部分。 砰！ 力量波及四周，随着地母心绪的起伏，地层开始振鸣。不远处，德尔斐神谕所附近的黄金人类不明所以，他们只得纷纷向神明祈祷。 但盖亚没有注意他们，她的心中有一团怒火无处发泄。她想要上神山找神王理论，但她也知道，这与克洛诺斯无关。 而且现在，她也已经不再能凭力量压过他了。 “卡俄斯，我视你为父，但你却如此对待我。” 现世的诸神里面，只有她，从诞生开始，就不断的被分割职权。作为创世古神之一，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世界当成了一个工具，不断的用自己的血肉来喂养新神。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现世法则本能的不希望太强大的神灵在世界上行走，所以作为完全人格化的原始神，她理所当然的被针对了。 哪怕她从诞生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肆意的行使过权柄，但没有意志的世界并不在乎这点，祂自身没有‘性格’，自然也不会因此对诸神区别对待。 安分守己也好，野心勃勃也罢，他只看你做了什么，以及有能力做什么。 “厄瑞玻斯说的对，有的时候，我就是太优柔寡断了。” “或许我该更直接一些。我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作为与世同生的原始神，只要世界还存续，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足足过了好一会，当盖亚冷静下来，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黑暗主宰曾给她的评价。 她本可以在克洛诺斯还弱小的时候，威逼他将巨人们放出深渊，但结果却是孤身离开奥迪尔斯山，来到这片当时还没有名字的平原。 “.莫安达。” 轻声呼唤自己的侍者，盖亚伸手一抓，一道金色流光从远处飞来，落在她的手心上。。 浓郁的生命气息在上面缭绕，可惜，对于盖亚来说，它并没有什么作用。 哪怕只是残存的位格，也让这世上很多东西对盖亚无效，她手里的东西就是其一。它能够修复神体，增进神力，但面对原始神位格的残缺，这也不过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果子罢了。 “殿下，您叫我？” 距离盖亚不远的树林中，一道身影因她的呼唤而浮现。那就是侍奉地母的宁芙仙子之首，她被盖亚赐下神性，因此获得永生。 “莫安达，我命伱现在启程前往神山，代我祝贺两位新神的诞生，顺便把我的礼物也带过去。但在回来的时候，记得让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过来见我。” “不过注意，这件事不要让神王知道，你能做到的，对吧。” 看向神山的方向，盖亚缓缓说道。 她要让神王先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让他认为自己不想与他作对。当然，事实也是如此，盖亚并不擅长打斗，所以她也不会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索性，她的弟弟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哪怕他别有图谋，但盖亚并不在乎。 “我会的，殿下。” 一旁，美丽的宁芙仙子恭声领命。 虽然很困难，毕竟在神王的领域与一位真神交谈而不被发现，这本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似乎是感受到了主神的怒火，莫安达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 “那你就去吧。” 点了点头，盖亚把东西交到宁芙仙子的手中，然后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神力。这代表着她被大地庇护，也是地母认可的使者。 微微一礼，莫安达收起东西转身离去了。作为弱小的宁芙，哪怕有地母的帮助，她也要尽快启程。 又过了半天时间，盖亚的身上下降的气息渐渐稳定，她看向不远处的德尔斐神谕所，在心中再次肯定起自己的决定来。 黄金人类的寿命渐渐走到终点，可是克洛诺斯畏惧预言。于是尽管很久前就有神明提议创造下一代生命，但神王还是强硬的拒绝了。 他下达命令，让任何神不得创造新的生命，不然就是与他为敌。诸神纷纷打消了想法，盖亚之前也在犹豫，直到今天之前。 厄瑞玻斯想要了解创世的秘密，然后窃取世界的力量？那就让他去好了。 最好把现世蛀空，让祂再也没有能力左右神职的流向。 克洛诺斯不想让人类诞生？但她偏要创造出白银人类，让他也知道一下，你不愿意放出深渊里的巨人，那我也不会让你顺心。 相比起之前的顾忌，盖亚现在只想要由着自己的心意做点什么，无论是什么都好。 何况也许是曾经短暂持有过神谕的原因，也或许是残存位格的自发警示，隐约间，她似乎感觉到在不久的未来，还会有新神割裂她的力量。 而且不出意外，新神同样来自神山。 “神王也好，世界也罢，都一样。” 攥紧拳头，她轻声自语道，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贪婪，任性，唯我，卡俄斯，乌拉诺斯，还有现在的克洛诺斯，他们只在乎自己，从没有人在乎过我。” “但如果你们不想让我好过——” “那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就都别想好过！” (本章完) 第65章 凝固时光 大平原上，地母派出了侍者，而在其他地方，诸神也都对此做出反应。见到最先出世的是两位女神，那些隐隐窥视神山的存在纷纷收回目光。 神王的长女赫斯提亚，尽管【火】与【守护】都是很擅长战斗的神职，但因为其中一个力量的残缺，她能否进入强大神力其实是在两可之间。就算可以，也大概是漫长的岁月之后了。 而另一位女神德墨忒尔，她的神职太偏向辅助了。就算神力强大，战力也很有限。 更何况，在卡俄斯世界的传统中，女神是无法坐上神王之位的。 既然没有可能动摇克洛诺斯的统治，自然也不会有神对此上心。他们选择等待，等待神子的降世。 “辛苦了。” 走入寝宫，看着瑞亚怀中的两个婴儿，克洛诺斯温和的说道。 “我没事。” 瑞亚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不错。 只是看到丈夫的身影，她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孩子，神情有些忧虑。 “你打算怎么对待她们，”她问道：“她们是女神，并不会成为预言与诅咒中的那个人。” “我知道，她们本身没有取代我的可能，但当初面对父亲的时候，我的兄姐们也站在我这边，不是吗？” 摇了摇头，但看着神后变化的脸色，克洛诺斯还是安抚道：“不过你不必担心。” “她们现在的神力还很弱小，力量不够强大，预言的时间也还远没有到来，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可能，就让她们一直这样下去吧。” 伸出手，时间的力量在他身上涌现。当无形的波动覆盖在两位神女身上时，她们的生长被放缓了。 神力化作金色的液体，将两个女婴封锁在里面，就像是两个晶莹剔透的宝石。克洛诺斯将她们放在一旁，然后坐在了床边上。 “暂时先这样吧，至少现在，她们两个的力量还给我带来不了多少负担。” 松了口气，瑞亚的神情放松下来。不过同样执掌与时间有关的神职，神后很清楚，迟滞两个神职强大的真神，需要一刻不停的消耗多少力量。 “以后呢，我们不会只有这两个孩子。” “那就以后再说。” 克洛诺斯打断道。 他是有想法的，但他知道，瑞亚一定不会接受，索性他也没有说出来。 让神灵重归母体，这既是对母体的伤害，也是对天父地母所开创的生育法则的亵渎，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克洛诺斯是不会硬要与它作对的。 而且预言显示了一个节点，白银人类的诞生。只要新的生命还没有出现在大地上，那未来就还没有那么可怕。 如果他能在这段时间内想到解决预言的办法，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他再做打算也不迟。 与神后又相处了一会，感应到神殿外正义女神消失的气息，克洛诺斯笑了笑，然后也从寝殿中走出。 长女诞生，他要确定一些事情，毕竟，他不会只有这两个孩子。 “仄费罗斯，我亲封的四风神之首，在过去的千年中，可有人违背我的命令吗？” 迈过神殿的大门，笑容敛去，克洛诺斯沉声问道。 早在几天前，他就将西风之神召回，如果不是神诞比他预计的早了一天，神王也不会让对方在殿外等待。 “没有，陛下，事实上，众神也没有这个能力。” 一旁，西风之神的身形由虚化实，向着神王恭敬行礼。 “创造生命，是【生命宝瓶】中的源液与【起源之井】的井水共同作用才能诞生的。” “所以虽然大地上的生灵渐渐稀疏，但没有神灵创造出过新的生命。” 点了点头，对仄费罗斯的回答，神王感到很满意。 白银人类的诞生，第二座神山的升起，后者他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毕竟创造一座高山，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做到，但造人却是可控的。 之前，他的子女没有出世，所以他只是大致防备着新人类的诞生，可现在不一样了。 白银人类，大地上将起刀兵，克洛诺斯要从这里开始，试探命运的力量。 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从弱到强的，面对命运也是如此。 如果说涉及神王更替的命运他现在还无力阻止，那克洛诺斯就以白银人类为媒介，试探一下命运的力量到底有多强。 或者说，这至少能让他更加了解命运，了解它作用在现世的机制。哪怕最终白银人类依然出现了，这也是一笔对他来说宝贵的经验。 “仄费罗斯，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看向大地的东方，克洛诺斯淡淡的说道： “前往德尔斐大平原，替我看着那里，记录有哪位神灵前往过。” “既然创造生命离不开【生命宝瓶】，那我就只要盯死它的存在就好了。记下每一个可能借取神器的存在，我将在之后一一拜访。” 神色一变，听到自己又要去一位原始神的附近窥视，西风之神本能的想要拒绝。 虽然地母远远比不上夜女士，但双方的威慑力其实是反过来的。 倪克斯委实没什么存在感，以她人格化的程度，也无法长时间行走在永夜之地以外，所以仄费罗斯觉得，自己就算被对方发现，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盖亚可不同。 西风之神毫不怀疑，如果被地母察觉到自己的监视，那他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我不是在和伱商量，仄费罗斯。” 看出来西方之神的退缩，克洛诺斯笑着说道： “你风神之首的位置是被神王之力加封的，它非天授，那自然也能被撤销。不过，就像上次那样，我是不会白白让你做事的，完成我的任务，我会给你丰厚的奖赏。” 伸出手，一道光芒闪过。下一刻，一根如同黄金铸造的权杖出现在神王的手上。它似乎刚刚诞生，还在无意识的向周围释放着力量。 在权杖的顶端，一枚黄绿的宝石镶嵌在那里，任何人一眼望去，都能感受到它象征着万物的枯萎与繁盛。 “【麦点金杖】，我次女的伴生神器。它能让万物生发，也能让它们失去活力，化为尘土。” 摸索着神器的杖身，神王是有些羡慕的。伴生神器在自己主人的手中威力超凡，而且无法被旁人夺走。如果不是德墨忒尔刚刚诞生，还意识不到自己失去了这件宝物，不然她只要一个念头，这件神器就会失去神力。 不过现在看，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德墨忒尔恐怕都没机会收回自己的神器了。 “拿着吧，尽管这是我二女伴生的宝物，但现在的她还是幼儿，自然也无法收回神器的力量。” “我可以把它交给你，让西风从此蕴含生机。如果你被地母发现，同样可以用它来保住一命。” 迟疑了一下，面对神王递来的权杖，西风之神还是接了下来。 一方面，就像神王所说，对方并不是在和他商量。如果他真的拒绝，那另外三位风神完全可以取代他。 另一方面，亲女的神器被神王送出，虽然没有明说，但仄费罗斯已经猜到，新生的万物生长之神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两相叠加，他自然不可能拒绝神王的要求。 “我会尽我所能，陛下。” 接过权杖，仄费罗斯躬身一礼。 “那就快去吧，再过些日子，前来‘祝贺’的诸神也该到来了。”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你可要看仔细了，任何靠近地母居所的神，你都要一一记下。” 最后吩咐了一句，克洛诺斯摆了摆手，便让西风之神离去了。 对于西风之神的能力，神王还是比较相信的。不得不说，自打上次让仄费罗斯前去冥土，他突然发现，这个分外有勇气的神很好用。 至少在监视别人这方面，哪怕实力相差很悬殊，似乎他也能给自己带来一个不错的结果。 (本章完) 第66章 金苹果、先知与后觉（月票+1） 神王生子，无论抱着什么心态，诸神都纷纷派人送来了贺礼。 海里的精粹与宝石，天体破碎后留下的星核，冥土中孕育的特殊矿藏，有的是被神灵亲自送来，有的是被宁芙代为送来，总之，它们都被运送到神山上面，化作神王的收藏。 不过对于诸神来说，这些小玩意只是看起来有用。它们蕴含着浓郁的能量气息，可诸神根本不懂怎么利用他们。 或者说，就算懂，也没有利用的必要。在神力面前，一些弱小的能量，实在不被看在眼里。 奥迪尔斯山上，诸神的使者看着一如往常般和睦的神王和神后，心中不知道有没有失望。而地母的侍者莫安达的到来，更是让宴会更显热闹。 在之前，地母的态度一直是一个谜团，但现在它已经很清楚了，至少表面上，盖亚还没有和神王为敌的打算。 “陛下，我谨遵奉众神之母的命令，前来祝贺两位女神的诞生。” 站在大殿的中央，在诸多神灵的注视下，莫安达不卑不亢的说道。 “欢迎你，地母的使者。”点了点头，克洛诺斯笑着说道：“请入座吧，在今天，我允许你和诸神同聚一堂。” 其他代表诸神前来恭贺的凡物们都被请到了一旁的偏殿，但莫安达作为地母的使者，还带来了克洛诺斯想要的信息，这让足以让他为此破例。 对于神王的话，尽管有些神感到不满，认为宁芙没有资格和神共坐，但碍于神王与地母这现世最强大的两个存在，他们还是闭口不言。 “感谢您的礼遇，陛下。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礼物要献给尊敬的神后，逝去光阴的主人，以此表达地母的问候。” 微微一礼，在得到允许后，莫安达伸出手。众神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熟悉，因为他们很多都见过。陌生，是因为他们从未拥有过。 那蕴含着纯粹生命力量的果子让他们感到发自内心的渴望，那是少有能够帮助神明快速积攒神力，以及修复亏损的宝物。 “金苹果？” 无疑，瑞亚也认出了它。有些惊喜，神后亲自走上去，接过了这传说中的神物。没人计较她的失礼，因为金苹果确实有这个魅力。 作为世上第一个受造物，万物之种里长出的神树，金苹果树所结的果子一定程度上就是【生命】法则的显化。 如果金苹果树有智慧的话，那【生命宝瓶】恐怕也不会成为属于盖亚的神器。因为相比地母，万物之种本就是和宝瓶共生共存的存在。 “是的，您生育了子嗣，所以地母让我送来这件宝物。” 微微一笑，莫安达把金苹果双手奉上。 如果不是因为对于伟大神力级的力量没有什么效果，盖亚也不会把这么宝贵的东西送出去。 但既然对自己无用，那它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宝物罢了。在过往的岁月里，金苹果树曾不止一次结果，眼前的这个也仅仅只是其中之一。 “请向地母转达我的谢意。” 有些兴奋，但更多的是羞愧。神后还以为自己的女儿分薄了地母的力量后，她绝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但没想到的是，地母不仅没有计较，反而还送了金苹果作为礼物。 只要服下它，因生子而损伤的元气就会被补全，甚至神力都能有所上涨。但瑞亚打算把它留下，这件珍贵的宝物不该轻松的用在这里，而且这也是地母与神王和好的见证。 “我会的。” 恭敬的回礼后，莫安达在神后的带领下，来到了属于神灵的长桌前。瑞亚本打算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但她对此表示了拒绝。 “能和诸神同席，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又怎么敢坐在您的身侧，让诸神处在我身下呢？” 面对莫安达的婉拒，瑞亚只得答应。毕竟在场的神灵中，也确实有不少是这么想的。 于是她放开手，看着这位宁芙仙子走到了长桌的末尾，坐在了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和他的二子，愚钝的后觉者厄庇墨透斯身侧。 这位最弱的初代泰坦也有些意外，但还是对此表示了欢迎。他身旁的位置本是属于他的妻子，名望女神克吕墨涅的，但在这种众神齐聚的场合，克吕墨涅向来不爱和他在一起。 因为越是这个时候，名望女神越能意识到，自己的丈夫究竟有多弱小，以至于在诸神间毫无地位可言，这无疑是与【名望】所不匹配的。 莫安达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也就意味着最后一位强大神明的使者到场，宴会就此开始。神王在主位上向来客致谢，然后如同往常一样，有宁芙在殿内歌唱，偶尔也有一些男神和女神一同走出殿外。 众神对此见怪不怪。虽然现在神明间的风气还不像奥林匹斯那样开放，但也有少数一些神明，开始抛弃了自天父地母以来的优良传统。 有的神对此看不太惯，但更多的是无所谓。毕竟此时的神明没有后世的道德观，他们过去没有这么做，也只是因为不想罢了。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大殿中的神灵有离开的，也有新加入进来的。当神王和神后也纷纷离去，莫安达忍住心中对这里的眷恋，转身看向一旁的神灵。 她该做正事了。这是她第一次以客人而非侍者的身份参加神灵的宴会，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可惜她知道，大概不会有第二次了。 “伊阿珀托斯殿下。” 脸颊微扬，莫安达注意到言论之神的妻子，名望女神克吕墨涅已经不见踪影。 虽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显然已经不在大殿里了。 “作为泰坦古神，您可真是低调。” 语气柔和，莫安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向往真神的宁芙仙子。 “呵呵，地母的侍者，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只是相比我的兄弟们，我并没有他们那强大的神力罢了。” 摇了摇头，伊阿珀托斯无奈的笑道。 自人类被造出，他就常常和自己的两个孩子们一道，与黄金人类们生活在一起。 普罗米修斯是对人类学自灵界之主的技艺感兴趣，他将这些东西学会，并做出一些新花样。他很享受这种过程，对他来说，教导凡人知识，这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相比之下，厄庇墨透斯则沉默许多。他常常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兄长。他不发表意见，只是呆呆的像个木偶，与普罗米修斯的智慧截然不同。 不过如果是吩咐他去做什么的话，厄庇墨透斯往往也能做的不错。所以言论之神并不像其他神明那样，蔑称自己的二子为愚钝之神。他更喜欢称其为‘后觉者’，因为厄庇墨透斯似乎不喜欢创造与思考，只会学习与执行。 “还有阿特拉斯，真想不出来，我和克吕墨涅怎么会生出这么强大的神明来呢。” 心中感慨一声，相比起自己的前两个儿子，言论之神的三子和他一贯不怎么亲近。力量之神阿特拉斯，就像他的神职那样，只有力量才能让他感到尊敬，而这恰恰是伊阿珀托斯所不具备的。 在阿特拉斯眼中，他自己是被神王寄予厚望的二代泰坦，拥有着强大的神力，而父亲伊阿珀托斯则简直愧对初代泰坦的称呼。因此，他也从不和自己的父兄们待在一起。 “无论如何，您都是强大的真神。” 思绪只是一瞬，当言论之神回过神来，对面美丽的仙子正举起酒杯，向着他微笑着赞美道。 “我也只剩下真神的身份了。” 摇了摇头，尽管嘴上在自嘲，但言论之神依然感到很高兴。在过去，除了大地上的人类外，很少有生命如此夸奖他。就这样，他和侍奉地母的宁芙仙子，被神王宴请的客人你来我往的聊了起来。 因为自身实力的弱小，伊阿珀托斯和自己的侄女与妻子，名望女神克吕墨涅间的关系越发疏远。受到神职的影响，克吕墨涅并不喜欢低调与沉默，言论之神过去也没少与她争吵。 但现在，他觉得眼前的宁芙很懂他的心思，一言一语都能说到他的心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两人一同离开神殿，一旁的厄庇墨透斯拿起酒杯，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独自喝了一会，然后转身看向一旁的普罗米修斯。 “哥哥。” “嗯？” 被厄庇墨透斯叫住，普罗米修斯疑惑的转过身。 往常自己的弟弟很少说话，所以当他开口的时候，先觉者总会听一听他想说什么。 虽然大多数时候，厄庇墨透斯都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提出一些没有必要的问题。但只是听一听，他还是愿意这么做的。 “如果伱遇到一件事，视而不见能够避免灾祸，但是会让你重视的存在担忧失措；尝试改变不仅结果未知，你也一定会付出代价，那你还会去做吗？” 见哥哥转过身，厄庇墨透斯认真的问道。 “.大概会吧，以我的能力，我总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虽然不知道弟弟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普罗米修斯还是回答道。 他向来自负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尽管在力量上落于人后，但他相信，过人的智慧同样能在未来给他赢得地位。 “是吗，”点了点头，厄庇墨透斯若有所思：“但我就不会。” “我的能力有限，知道这世上的很多东西，是凭借我的力量改变不了的。既然改变不了，那倒不如做一个旁观者。” “没关系，你还有我呢。”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怎么突然思考起这种问题，但普罗米修斯还是安慰道。 “这个世上没有不存在解决办法的问题，如果有，那只是还没有找到对的方法罢了。就算是那传说中的命运，也未必就真是无法改变的。” 也许听到了，也许没有听到，但厄庇墨透斯又变回了之前呆呆的样子。 现在这个世界上，众所周知的命运只有两个，神王的更替，白银人类的诞生。 厄庇墨透斯觉得，对于这两个问题，普罗米修斯引以为豪的智慧一个都改变不了。 今天开个群，链接在章末和简介都能看到。 (本章完) 第67章 错过 迷蒙中，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穿过一处花园，伊阿珀托斯被莫安达搀扶着走进一处宫殿。 这里是神王特意建造的宫殿之一，作为常年借住在神山上的神明，他是知道这里的。 在奥迪尔斯山的其他地方，作为神山的主宰，克洛诺斯几乎无所不知。只要他想，任何原始神以下的存在没有特殊的权柄，都很难瞒过他。 但只有这附近不同。出于对客人的尊重，神王从不会窥探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靠近。 在莫安达的搀扶下，伊阿珀托斯斜依在床角处。他静静等待着宁芙仙子接下来的举措，但下一刻，他就被对方的话吓醒了。 “尊敬的言论之神，”正了正神色，宁芙仙子笑着说道：“我谨奉地母的命令，特意前来拜见您。” 唰—— 几乎是话音刚刚落下，伊阿珀托斯立刻就坐直了身体，强行让自己恢复清醒。 “你说什么？” 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宁芙仙子，伊阿珀托斯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并不是是大意的问题，言论之神之所以对莫安达没有防备，只是他太相信自己的神职而已。之前在冥土中，伊阿珀托斯曾和欺骗女神阿帕忒打过照面，并亲身体验过对方的力量。 在神职的作用下，欺骗女神的话语仿佛蕴含魔力，能轻易让每个听到的人相信她所说的，但同样通过【言论】的神职，伊阿珀托斯轻易识别出了对方话语中的漏洞。 但今天，直到他来到这里前，他的神职都没有任何警示。神明的权柄是拥有绝对性的，除非双方神力差距过大，或者在神职上面有所重合，不然绝对不会出错。 所以如果面前的宁芙不是某位原始神假扮的话，那就证明对方没有在语言上欺骗他哪怕任何一点。 “您别误会，我可不敢在您的面前说谎。事实上，我之前说的一切都是发自真心。” “我确实很仰慕强大的真神，也的确只是个普通的宁芙，如果不是这次接受了地母的命令，我与诸神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如果您愿意的话，等正事说完，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聊一聊的。” “不过，”微微一笑，莫安达轻声说道：“相比我们之间的事，您不打算听听地母的意思吗？” 一边听着莫安达的解释，伊阿珀托斯的心情已经缓缓平复，他渐渐冷静下来。地母虽然强大不假，但这里是神山，是属于神王的领域。 自打掌控星空，压服群山，克洛诺斯的神王权柄与日俱增。考虑到地母并不擅长战斗，而且才刚刚因神职分裂而受创，如今的她还真的未必能战胜神王。 于是略做思索，言论之神谨慎的说道： “无论尊敬的众神之母有什么命令，但这里是神王的领地。” “你如此小心的在这与我相见，恐怕要我做的事情不被神王允许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殿下让我避开神王，我自然遵命行事。” “既然您不愿意知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成败，莫安达微微一礼，转身就打算离开。 “等等。” 虽然伊阿珀托斯很想就这么看着她离开，但谁让自己之前跟着她来到这里。 提前察觉，装作不知道，和亲自前来然后拒绝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无论他是否打算照做，听一听总是需要的。 “直说吧，地母有什么要我做的。”思虑再三，伊阿珀托斯缓缓说道：“我会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止住脚步，莫安达一点都不意外对方的选择。 就像在真神的面前，宁芙向来没得选。在地母和神王面前，一般的真神也没得选。 有些会选择彻底站在某一边，但伊阿珀托斯显然不在其列。他一直都只是借居神山，而鉴于他弱小的实力和泰坦古神的地位，神王也从未要求他去做什么。 在克洛诺斯看来，生出力量之神阿特拉斯，就是伊阿珀托斯对他最大的贡献了。 “不是什么要您和神王作对的事，事实上，地母只是想和您见一面。” 带着笑容，莫安达开口道： “其实这对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神王陛下的未来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作为与世同生的原始神，地母一定会永远存在下去。” “.或许吧，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去或者不去，我会自己决定的。” 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最终，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伊阿珀托斯还是决定前往。 地母是不是永恒的，他不知道，但依照预言和诅咒，神王大概率不是。至少在他的感知中，尽管克洛诺斯的实力与日俱增，但和曾经的父神相比还是差距明显。 只要做的隐蔽些，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大不了他寻找一个荒僻的地方躲起来，直到克洛诺斯在命运面前自取灭亡。 ······ 交谈结束后，言论之神到底没有和莫安达在一起多待。 他匆匆返回之前的神殿那，找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并让他们在宴会后去大洋神的领地。至于妻子克吕墨涅，她本就是大洋神女的一员，平常有不少时间待在大海上。 对父亲的要求，普罗米修斯不明所以，但还是遵循了伊阿珀托斯的意思。厄庇墨透斯依旧一言不发，不过他的父兄也没有征询他意见的意思。 又过了两个月，神王二女的庆生宴终于结束了。 诸神返回了各自的领地，莫安达也带着克洛诺斯给地母的回礼，启程返回了德尔斐大平原。 趁着这个机会，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伊阿珀托斯也离开了神山。 混杂在众多离去的神明间，言论之神的形迹并不显眼。 没有人注意他的行踪，事实上，这位喜欢和人类待在一起的泰坦神，向来在众神间没有什么存在感。即便是神王也以为，伊阿珀托斯又和他的两个孩子一起，前往某个人类部落中了。 一路紧赶慢赶，当伊阿珀托斯来到德尔斐大平原上时，已经是七天后了。 漂浮在半空中，言论之神正准备直接飞向地母的居所，但突然间，他的目光瞥见了建立在不远处的人类部落。 那是曾经留在德尔斐神谕所附近的黄金人类。与那些居住在大海上或者大陆西部尽头的人类不同，身处地母的身边，尽管盖亚很少理会他们，但他们依然避免了神战的波及。 因此，这些人类虽然同样接近生命的尽头，但在数量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他们的生活原始而恒定，基本没怎么受到外界其他人类部落的影响。 言论之神有些好奇。他和自己的两个孩子与不同的人类一起生活过，但那并不包括德尔斐的这些。 因为暂居神山，他向来是避开这里的。 “等到拜见了地母，我恐怕又要忙碌起来了虽然不知道母神要让我做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反正也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我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前去看看这些起源地里的人类。毕竟之前碍于克洛诺斯和母神间微妙的关系，我一直没往这边来过。” 心中做下决定，伊阿珀托斯停下身形。略一思索，他收敛起神力，把自己变作了一条土黄色的大蛇，然后落在地面上，向着人类部落的方向蜿蜒爬去。 他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神灵的身份，毕竟他也只是来这里看一眼。这里的人类必然以地母为尊，如果他展露神灵的真身，难免会引起人类的朝拜，他可不想喧宾夺主，引起地母的不快。 顺着人类或在树林间，或在荒野上开辟的小道，言论之神在德尔斐大平原上快速前进。路上的飞禽走兽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也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伊阿珀托斯轻松的潜进了黄金人类的聚居地内。 他就这样进入了德尔斐，而言论之神根本没有察觉到，就在大平原周围的天空上，其实一直有一团看似自然诞生的气流在不断飘荡。 这团气流环绕着这里，不断高速的旋转，监视着任何靠近的生命。伊阿珀托斯所化的蛇同样被它看在眼里，但可惜的是，它并没有发现这条蛇有什么问题。 就像伊阿珀托斯无法看穿气流的真身，识别出那是西风之神仄费罗斯一样，西风之神也没能看破他的变化之术。 或者说，仄费罗斯本来也没有想到，会有神用这种方式来到这里，而不是光明正大的飞入。他的精力大多放在路过的神明身上，而不是每一个进出这里的动物。 毕竟除了他本人和神王，没人知道仄费罗斯受命前来监视这处平原，所以他把绝大部分的注意放在天上，少部分放在地表。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注定，总之，就在两位神明互相都不知道对方存在的情况下，他们就这样擦身而过。 三天后，结束了人类部落中的观览，在地母的隐居地，伊阿伯托斯见到了地母盖亚。 (本章完) 第68章 繁衍 德尔斐神谕所不远处，黄色的大蛇一阵扭曲变换，重新化作了英俊的神灵。 卡俄斯的神不论品行，单就外貌上看，倒确实是男的英俊，女的貌美，而且各有各的美感。 像太阳神许珀里翁，他就是阳刚美，就像他的神职一样。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则是粗犷美，肌肉强健却又不让人感到厌烦。他们都身材高大，但一点不显得别扭。 而像神王克洛诺斯，给人的感觉就是威严庄重，力量之神阿特拉斯更不用说，看上去就像神话传说中悍勇的英雄。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英雄像他才对。 至于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他和他的长子普罗米修斯一样，给人一种文弱的感觉。但属于神灵的气息又提醒着每一个看到他的存在，他也绝不是没有力量的。 缓步上前，直到遥遥望见一座植物自然搭成的小屋，言论之神停下脚步。隐约间，伊阿珀托斯能够感受到，在屋后有着一股生命的气息。 那不是地母，因为在大地上，常人是很难分辨盖亚与大地的区别的。所以不出意外，那就是世界上的第一株植物，传说中拥有部分【生命】力量，象征着【植物】本身的金苹果树。 “伊阿珀托斯，前来向您问安，母神。” 抚胸一礼，言论之神恭敬的问好。 “.问安，可我不怎么‘安’，我的孩子。” 少顷，伴随着一声‘吱呀’的响声，绿裙的妇人从屋中走出。 余光扫过地母，言论之神能清楚的看到，盖亚现在的样子和造人的时候相差不大，眼角上依稀可见细小的皱纹。可见随着德墨忒尔的诞生，她数千年来恢复的力量确实又散去了。 不过纵使如此，伊阿珀托斯依然感受到了那浩瀚无垠的压迫。 伟大神力的位格，哪怕剩下的再少，也是本质上的差距。 “母神，新神的神职是由现世的法则决定的，如果有的选，神王陛下也不希望自己生出这样的女儿。” 这并不是在替神王说话，而是事实如此。 毕竟如果有的选，对方巴不得自己所有的儿女，全部都是微弱神力的弱小神灵。 “我知道，不过，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克洛诺斯至今不愿意把自己的弟弟们从深渊里放出来，我看他也并不把我放在眼里。” 冷哼一声，盖亚看向自己最弱小的神子。 “我有一个任务要你去做，伊阿珀托斯，我的孩子，你看到外面的人类了吗？” 思索了一下，言论之神不知道地母想让他干什么，但他还是回应道： “我看到了，母神，他们围拢在神谕所附近，日夜向自己的造主祈祷，但他们也渐渐走到生命的尽头。也许五百年，也许一千年，他们的身躯就将回归您的怀抱，而灵魂则前往灵界之主的界面.” 说着说着，伊阿珀托斯的声音慢了下来，他大概知道盖亚想让他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地母紧接着就开口了。 “是的，如你所见，人类的生命即将结束，这是命运所决定的死亡。” “等他们消逝，这片平原就又要空荡起来了。神王不愿意他的母亲和他住在一起，我的二子，执掌近海的蓬托斯也在他侄子的压迫下躲在海底，我只能孤身留在这里。” 盖亚走上前，看着自己的孩子。 “伱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需要你替我前往灵界，替我取来【起源之井】的井水。你告诉莱恩，只要他答应我的条件，我们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伊阿珀托斯不知道地母与灵界之主有什么恩怨，但他知道神王明令禁止白银人类的诞生。如果他选择前往，那他就再也不可能被神王所接纳了。 “运用你言论的神职，伊阿珀托斯，我相信你能做到的。至于克洛诺斯，你大可不必担心。” 似乎看出了言论之神的担忧，盖亚向他承诺道：“我以原始神的名义起誓，只要你做好与造物有关的事，从此大地将庇护你。” “只要你身处大地，再也没人能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即便是我本人也一样。” “而且你要想好了，神王的女儿已经诞生，命运已经开始转动，你是见过你父亲的力量的，你真的觉得，克洛诺斯能战胜命运吗？” 之前说的再多，都及不上最后一句。伊阿珀托斯之所以来见地母，就是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也觉得神王未必靠得住。 连他自身都饱受预言和诅咒的困扰，又怎么能够让别人相信他呢？ “.我会尽我所能，母神，但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微微低头，在盖亚满意的目光中，伊阿珀托斯还是给出了对方想要的答复。 “很好，你会成功的，毕竟白银人类的诞生，本就是他所预言的。” “对了，”似是想起什么，盖亚最后叮嘱道。 “造物这件事，实在有点复杂，我觉得除了人类外，剩下的生命可以由你代劳。” 虽然没有亲自上手，但之前诸神捏出的奇怪生命，还是给盖亚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方面，她不希望新生命也都是这样，因为这会让她想起因为丑陋而被天父关进深渊的巨人们。但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自己花时间精力去改造它们。 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人代劳，就是再好不过的想法了。 “而且这样反复的创造太麻烦了，对那些与神迥异的生命，就赐给他们自行繁衍的权利吧。” “.我知道了。” 自己身上又多了一层担子，但债多了不愁，言论之神果断应下。 上一次创造生命他也是参与了的，虽然确实很麻烦，但有了一次经验后，他还算是有些把握。 至于‘繁衍’，这其实并不困难。真正决定生命能否自行繁育的，并不是单纯的创造出雌性，而是赋予它们与繁育有关的力量。 不过在这一点上，言论之神倒不担心被拒绝。 毕竟有灵生命的增多，必然会加强灵界之主神力增进的速度，而一旦生命能够自行扩大规模，它们很快就会遍及大地。对于别人主动帮忙打工的行为，伊阿珀托斯觉得没人会反对的。 于是在应下后，他又向地母索取了一截金苹果的树枝作为礼物，然后直接顺着盖亚开辟的通道，向着大地下方的冥土飞去。 对与其他神明而言，只有大地上极其少数的缝隙才能连通冥界的大门。但在地母手中，大地的每一处都能连接冥土。 于是再一次的，伊阿珀托斯和盘旋在大平原外的西风之神无缘一见，而是直接来到了熟悉的冥河面前。 (本章完) 第69章 一角未来 穿过漫长的地缝，伊阿珀托斯再次来到冥土的大门前。 与大地上的多变不同，冥土中往往千年如一日。但这次，在冥界的大门口，伊阿珀托斯除了熟悉的斯提克斯河外，还看到了一座火湖。 那是太阳坠落的一部分所化，不过沾染了冥土中现世与世外夹杂的气息，它已经无法再回到天上了。 驻足凝视了一会，言论之神暗暗告诫自己，在卡俄斯，除非拥有暗夜双神那样无匹的力量，不然实力的高低并不能决定自己的下场。 自己的兄长曾是那样高傲，但如今却被锁在自己的领域里，看着长子驾驭神车为仇敌做事。 “向您问好，女士。” 轻车熟路的向冥河微微点头，然后再一次没有得到回应。言论之神飞行在愈发广大的灰色大平原上。不过就像之前的人类一样，一些特殊的生命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亡灵，由尸体，白骨或别的什么构成的扭曲生命。它们的身上散发着负面的气息，天然被任何生者所憎恶。 “这些家伙越来越多了，甚至没有尸体，它们都能凭借着冥土中特殊的环境自然诞生如果这些生命——这些死灵胆敢出现在地上，众神一定会清理了它们。” 皱了皱眉，伊阿珀托斯没有耽搁，继续向冥月的方向飞去。 冥界毕竟不是他的居所，像欺骗女神，破坏之神那样的冥界神灵愿意容忍它们，那他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言论之神在天上俯瞰大地，冥土中，少数拥有智慧的亡灵生命也在仰望天空。他们看到划过天空的流光，燃烧的灵魂之火中，同样蕴含着厌恶与憎恨。 他们知道这种存在，这种被称为‘神’的生命偶尔会来到这里。 这些地上的‘神’与冥界本土的不同，他们有的时候只是单纯的路过，但也有的时候会随意的杀死见到的亡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显然这些存在并不喜欢他们，因此，亡灵们也对地上的‘神’充满了憎恨，一如它们对地上生者的憎恨。 可惜，在这个时代，凡物是无法威胁到神明的。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想法，都无法伤害到诸神一丝一毫。 很快，冥月近在眼前。感受着这个冥界最核心的天体越发强大的气息，伊阿珀托斯恭敬的开口的道。 “尊敬的冥月女神，魔力与亡魂之主，我是伊阿珀托斯。谨奉地母的命令，我来此拜见灵界之主。” 下一刻，一如往昔，莱安娜的身影无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跟我来吧，”她说道：“主要见你。” ······ 跨过无形的门户，七层界面的虚影在眼前闪现。在一瞬间，伊阿珀托斯仿佛感受到了千千万万的生命在他耳边说话，还有无尽的光影闪过。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银蛇在天空狂舞，黑暗与虚幻交织，一个浑身缭绕时空之力的高大身影手握炽烈的光球，将它狠狠摁向东方。 但那只是一个恍惚，当伊阿珀托斯醒来，他已经真正踏上西奈亚神山，一切都恢复如常。 “你看到了什么？” 一旁，似乎察觉到了异样，莱安娜出声询问道。 “.一些幻象，怎么，它们代表了什么吗？”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起这个，但伊阿珀托斯还是谨慎的回答道。 “幻象吗我也不清楚。” 轻轻摇头，莱安娜解释道。 “随着灵界越发壮大，时空与命运在这里混杂，一些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存在，很有可能会在无意中看到未来的一角。” “不过不必在意，灵界的命运本就是不定的，你看到的，也未必就会实现。” 解答完对方的疑惑，莱安娜带着对方继续向前。 走在石质的大道上，伊阿珀托斯发现，自己并不是去往中央处的大殿，而是走在一条通向后山的小道上。 默默跟随，很快，他发现了自己的目的地。那正是曾经在造人时惊鸿一瞥的地方，【起源之井】的所在地。 而灵界之主正站在井边，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向您致敬，殿下。” 还未靠近，伊阿珀托斯微微躬身，恭敬的开口道。 他尽量收敛自己的力量，不给对方任何动用神职的误会，毕竟他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做。 “.月安，言论之神。” 过了一小会，似是从思索中醒来，莱恩转过身，笑着打了声招呼。 黑色的长袍罩在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伊阿珀托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在哪见过这种材质，但现在又想不起来了。 “我曾经做出过很多种猜想，猜想命运的走向。毕竟我切实的改变了它，但又改变的不是那么完整。” “我知道，白银人类必然会诞生。但直到伱避过仄费罗斯的监视，化身巨蛇来到地母的居所，我才确定，现世的命运依然如旧。” 身躯有些僵硬，伊阿珀托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别人的眼中。灵界之主他可以接受，也许对方真正关注的是德尔斐的地母，但西风之神居然就在大平原周围，自己却毫无所觉的在他的面前经过。 幸好，意外的想法让伊阿珀托斯没有直接前往，而生化身为蛇先赶往人类部落，因此，他也避过了西风之神的监视。 “我并不知道，”他说道：“我只是想要去看看神谕所附近的人类——” “所以说这就是命运。” “它总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以意外的形式达成自己的目的。” 微微摇头，在伊阿珀托斯前往地母居所的时候，莱恩切实的感受到了命运的波动，那是自己施加在仄费罗斯身上的诅咒。也是因此，他注意到了德尔斐附近的两位神明。 只是这一次，不定的命运和命定站在了同一边，它们都想让白银时代如期到来。于是在完整的命运之力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说说你的事情吧，是地母让你来获取井水，创造新的生命吗？” 轻轻敲击玉石般的井壁，看着井中清澈而虚幻的液体，莱恩开口道。 对莱恩所说的‘命运’并不十分理解，但伊阿珀托斯向来很有自知之明。那是神王该关心的事，和现在的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是的，殿下。正如您所看到的，黄金时代的生命即将终结大地上将重现万年前的荒寂。地母因此决定创造生命，并委托我前来求取起源之井的井水——”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 “而且因为反复的创造生命太过繁复，地母希望，能让人类以外的生命获得繁衍的能力。” “当生命能够自行延续，两件象征生命的神器也会再次得到增强。” 点了点头，莱恩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 他也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完整的，能够繁衍的生命，只有它们诞生，灵性才能如同【太阳】【海洋】那样，在神力的积攒上突飞猛进。 “如你所愿，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毕竟新生命的诞生也对我有益。”莱恩点头道：“那就去吧，创造生命，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 “不过有你两个孩子的帮助，我想你能做好的。” (本章完) 第70章 最后的黄金人类 离开灵界，带着特殊的井水，以及借取的神器长鞭，伊阿珀托斯返回了地母的居所。 虽然有了黄金时代的生命作为模板，言论之神只需要在其基础上进行修补就可以了，但这依然不是个简单的工作。 为此，他果断接受了莱恩的建议，绕道冥土，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接了过来。他让聪明的普罗米修斯协助自己调整生命的躯壳，让愚钝的厄庇墨透斯帮助他记忆不同生命应该拥有的性格与禀赋。 一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两位神明都做的很好。数百年间，马匹、豺狼与各种后世常见的生命渐渐变得可以辨认，不再像他们黄金时代的远亲那样模样怪异。 而众神曾为它们祖辈划定的性格，也被白银一代继承了下来。忠诚，残忍，温顺，狡诈，各种不同的天性在神力的作用下，被【起源之井】的井水呈现出来，赋给不同的生命。 不过为了保密，伊阿珀托斯只是每种生命造了一对，然后就用神力将它们保护起来。他打算等到一切做好准备后，再用曾经造人的神器将它们化作族群，以免提前被那个监视者注意到。 言论之神在做准备，而这些年里，卡俄斯也再次发生了一件大事。赫斯提亚与德墨忒尔诞生后的三百九十年，神王的第三女诞生了。在现世法则的宣告下，所有神明都知道了她的名字，生育女神赫拉。 当她降生的那一天，地母身上与最初的【生育】相关的部分权柄再次被割裂了。 【生育】，这是与天父共同孕育泰坦诸神时，卡俄斯对他们的奖励。父权让乌拉诺斯坐上王位，而生育的权柄让盖亚成为神后，它虽然不能像前者那样增强神明自身，却能给配偶和后代带来力量。 这是最适合神后的神权，因此赫拉的出生也引来了更多的关注。不过，就像她的两个姐姐那样，除了为新神庆生的那一天外，再也没人见到过她的身影。 时间一年年过去，当神后瑞亚再一次怀孕，当伊阿珀托斯创造的白银生命越来越多，时间终于来到了某个节点。 不是因为意外，不是被神战所波及，黄金时代的人类们，真正的走到了命运允许的尽头。 ······ 奥迪尔斯山下，科罗拉神庙前。 “这是第几个了。” 又一面石板被埋进地里，合瓦向柯恩问道。 石板的上半部分露出地表，下半部分深扎进土里。等到它对应的那个人类度过最后的时光，石板前还会埋进一具身体。 黄金时代的人类哪怕死去，他们的身躯也千年不腐。 “多少个？我也记不清了。” “作为记录历史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们的数量吧。毕竟每一个死去的人，都由你为他刻下过去，并让他们像生前那样膜拜诸神。” 靠坐在合瓦身边，黄金人类的王扫视周围。与数月前相比，神庙四周的人类已经稀疏了不少。 毕竟黄金人类是神造物，它们都是被造主一鞭甩出的生命。也因此，无论是力量，耐力，甚至寿命，他们都惊人的相似。 当第一个人类失去不老的容颜，并在短短几天内死去后，大量的人类紧跟其后。半年时间过去，神山下的人类部落就已经空了一半。 不过人类对此并不恐惧，不仅是因为他们没有恐惧的情绪，也因为他们知道，死亡不过是另一段生命的开始。 先觉的智者普罗米修斯曾告诉过他们，在太阳周围，围绕着那些闪亮的星星，就有黄金人类的英灵生活在那里。他们可以继续为神效力，哪怕是在广阔的星空。 不过据说，星星上的神明和神山上的那些之间，似乎很少有交流。 “神灵有降下神谕吗？” 拿着石刀，手上动作不停，合瓦随口问道： “死亡并不可怕，但我们死去后，神庙将无人打扫，诸神将无人祭祀，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没有。” 虽然合瓦没有看向自己，但柯恩还是摇了摇头。 就像已经被遗忘了，自打那个叫赫卡忒的生命离去，他就很少接到神王的神谕了。只有少数时候，有神明偶尔路过这里。 “也许神并不在乎，他们无所谓神庙和信仰。” 不知怎么的，柯恩回忆起了自己曾经的那个梦。 梦里的女神拒绝了他建造神庙，也不打算让柯恩向她祈祷。这些年来，他渐渐理解了对方的想法，毕竟哪怕神山上的诸神，更多也只是在乎人类‘祭祀’这一行为本身。 诸神并不能从人类的祭祀中得到什么，他们只是以此获得一些乐趣。所以在有其他事情的时候，自然也就会放松对他们的关注。 “也是，对于永恒神明而言，人类自然是渺小的，哪怕是我刻下的这些石板，也终究不能与世长存。” 刻完最后一笔，合瓦端详了一阵，确认无误后放到一旁，又拿起一块新石板。 “不过再过些日子，恐怕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伱把我的生平也刻在石板上，再把我埋进土里，让我的过去与神同在。” “如果有幸被选到天上，与星神们作伴，我可是会看着你的，柯恩——” “.我会的。” 轻声应下，柯恩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作为最初的人类，他最为与众不同。 相比于其他人，柯恩能够感受到，自己还有着漫长的生命没有耗尽。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也许是一千年后，也许是一万年后，但绝不是现在。 “我会守着这里的，不管神是否在乎我们，但人类对神明的敬仰永远不变。” “在群星的注视下，我会守护这里，直到岁月的尽头。” 看着合瓦不知何时也开始变得衰老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奇怪的情绪涌上柯恩的心头。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但他从没在其他黄金人类身上看到过。他不清楚这是因为他是第一个人类，还是因为那个至今难忘的梦境，但柯恩本能的不想面对这股情绪。 于是他站起身，向合瓦打了声招呼，然后往神庙的方向走去。 在这一刻，只有神明，能让他获得片刻的心安。 (本章完) 第71章 白银 在第二纪，人类总是渺小的。 除了少数的存在外，没有神关注各地人类的老去，最多在某个闲暇时想起，然后恍然间发现，人类已经都死去了。 但死去就死去了，如今卡俄斯诸神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接二连三诞下神子的神王身上。 他有了三个女儿，而且每一个都神职强大，禀赋非凡，可天生的性别让她们无法威胁神王的宝座。但克洛诺斯不可能永远只生女儿，他终究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神子。 就在神王的第四个孩子即将诞生的前后，德尔菲大平原上，地母神力笼罩的范围，白银人类正在这位屡遭重创的古神手中诞生。 伊阿珀托斯正旁观这一幕，他的两个孩子和妻子，名望女神克吕墨涅都在这里。既然已经决定违背神王的命令，那他自然会做好准备。 可惜，因为此事，他和妻子大吵了一架。毕竟言论之神决定此后在地母的庇护下隐居，而名望女神，显然不是喜欢低调的神明。 ······ “克洛诺斯，不要怪我。白银时代的到来是命运所规定的，我也只是顺从祂罢了。” 手握【生命宝瓶】，一团漆黑的幻雾若隐若现。虽然之前已经做下了决断，可临到头来，盖亚又有些犹豫。 因为之前的事，她确实对克洛诺斯有很多不满，但他终归是第一个站出来，愿意反抗天父的孩子。她愿意给他找些麻烦，但又不真的想让他付出太惨重的代价。 这一矛盾的心理在神话中显露无疑，她一边指引宙斯放出被困深渊的巨人，为三兄弟打造了三件神器，但又在神王之争结束后，因为不满宙斯对泰坦神的严苛，生出提丰来对抗奥林匹斯诸神。 整个过程中，盖亚的立场堪称左右摇摆，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都到这一步了，我的姐姐，你不会还要收手吧。” “你感受到了没有，来自冥土的欢悦？不出意外，克洛诺斯的下一个孩子，它的神权将和那里有关。” “我倒是无所谓，冥土虽然也受我的力量影响，但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可是你呢？伱的【大地】又将失去一部分，这可都是你的好孩子给你带来的。” 黑暗主宰厄瑞玻斯的声音若隐若现，他就站在盖亚身旁，但旁观的言论之神一家却对他视而不见。 作为秘密本身，只要他不想，几乎没有神灵能察觉他的存在。甚至就连现世的法则，都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这位古老的神明。 “我知道了。” 冷冷的回了一句，盖亚知道，厄瑞玻斯的话其实没什么道理，神王也无法决定自己后代的神职是什么。 可道理归道理，现实是现实，就像他说的那样，地母同样感受到了冥土本源的震荡。 尽管作为现世与世外的交杂之处，冥土本就不完全受盖亚掌控，但那依然是她的一部分。 但很快，这部分也要迎来新的主人了。 伸出手，将那微弱的黑暗与宝瓶的源液融合，原本翠绿的液体染上一层阴影。在大地的力量下，造人所需的土石涌出，与源液结合。 虽然不喜欢莱恩，但盖亚不得不承认，他之前所造的人类已经十分完美了。所以她只是略做调整，让他们和性质有些变化的生命源液相契合。 创造很难，仿造却很容易，所以仅仅三天后，白银人类就出现了雏形。 与黄金人类有所不同，因为黑暗力量的渗入，盖亚不敢先造一个优秀的样板再以此复制，因为只有足够稀释，才能让他们看起来正常些。所以她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自己的动作，甚至同时制造数百个人类。 最终，当她停下来时，密密麻麻的白银人类已经出现在大地上。他们还没被赋予灵魂，所以双目无神，但生命的气息已经在他们身上显现。 只是相比黄金时代，不知道为什么，白银人类们身材矮小，就像是神明还未长大的孩童时代。而且哪怕只是旁观，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也感觉到，一股放纵，纵欲，贪婪，狡诈的气息从他们身上传来。 “看来母神的心情并不好，所以她的心绪顺着神力传入了这些人类体内吗？” “可是这样的人类，真的会像他们的前一代那样，虔诚的敬奉诸神吗？ 言论之神不由感到疑惑，但碍于地母的存在，他没有说什么。 造物本就是地母交代下的任务。再想想预言中，当白银人类出现，大地上将掀起战争，那它们的种种表现也就显得合理了起来。 “伊阿珀托斯，剩下的，就交给你吧。” 长舒了口气，盖亚也有些疲惫了。反复做同一件事让她感到精神上的厌烦，再加上白银人类的诞生本就是个阴谋，她也不想再看到他们。 “遵命，母神。” 微微躬身，言论之神走上前。他拿起那杆神器长鞭，在事前准备好的材料中搅过，然后轻轻一震。 在神器力量的作用下，随着材料们落到地上，如同黄金人类诞生时那样，千万个不同种类的动物出现在了大平原上。 一种奇特的气息从中传出，落在长鞭上，这件神器的威力又稍稍增强了一些。 放下长鞭，言论之神又举起杯盏。那里装满了【起源之井】的井水，他用神力把它们化作雾气，笼罩在在场的生灵身上。 “嗯？” 完成这一步后，伊阿珀托斯本以为就结束了，但他意外的发现，杯中还剩了一点井水。 那是因为他按照万灵繁衍的需求取来井水，却忘记了人类不需要繁衍，所以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就留了下来。 “那就留在这吧。” 井水离开特制的杯盏，就算不被使用，也会在七天后失去神效。于是伊阿珀托斯随手把剩下的那部分倒在脚边一块岩石上，然后注视着德尔菲大平原上的变化。 就在他的目光中，人类与万灵依次睁开双眼，白银生命将在大地上散播开来。 当然，除了他，看到这一幕的，还有一直盘旋在德尔菲附近的西风之神仄费罗斯。 (本章完) 第72章 哈迪斯与吞子 奥迪尔斯山上，神王寝宫。 又一次神诞异象，看规模，同样是一位神职强大的真神。与自己的兄弟们不同，克洛诺斯可谓将‘优生优育’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也很难说，这究竟是不是命运的影响。毕竟强大的神明生出弱小的后代，在卡俄斯也并不少见。 大殿前，相比之前长女诞生时的闲适，克洛诺斯如今的表情有些严肃。和之前不同，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降世的孩子是男是女。 而且最关键的，三女赫拉获得了地母身上的部分生育权柄，这一权柄简直天生就是神后的备选。 考虑到对卡俄斯诸神来说，兄弟姐妹间走到一起完全是常态，克洛诺斯不由猜测，这是否是现世为下一代神王准备的天后。 思索间，神山周围的异象越发沉凝。但就在气息即将攀升到顶峰的时候，神王突然看向了神山之外。 在那里，一团无形的气流正快速的向他飞来。 “仄费罗斯，他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他看着德尔斐吗？” 脸色一变，如同之前两次一样，众神的目光正注视着神山。在这种时候，西风之神还如此不加掩饰的前来，肯定是地母那里出现了纰漏。 一步踏出，克洛诺斯直接来到对方身侧，然后一把将化身气流的仄费罗斯压回人形。还不待他询问，西方之神就直接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陛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地母和言论之神在德尔斐大平原上创造了新一代生命，人类也位列其中。” 轰—— 嗡—— 神王无意识间爆发的神力，与骤然响起的法则嗡鸣交相辉映。 在自己子嗣降生的前后，白银人类诞生于世，克洛诺斯感觉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在命运面前简直像个小丑。 哗—— 暗沉的彩带洒满天空，大地一阵摇动。少顷，随着一团混杂着四位原始神微薄气息的流光撞入大殿，下一刻，新神的真名响彻卡俄斯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冥土之神，哈迪斯！ 与此同时，也许是冥土迎来了自己的主人，在大地下，在誓言之河斯提克斯的旁边，又一条河流缓缓诞生，一位面貌衰老的神明也从中浮现出来。 那是痛苦之河阿克戎，以及冥河渡人卡戎。 似乎在很多神话里都有这么一条河，它除了特定的船只外，一切物质都无法在上面飘起。它们也都有一位摆渡人，如果不愿意贿赂他，凡物就只能对着河流望而兴叹。 而痛苦冥河阿克戎，就是属于卡俄斯世界的不浮之河。 “.白银人类，地母，我明白了。” 天空中，克洛诺斯好像接受了事实。他让西风之神监视德尔斐，本身只是为了防止有神明偷偷借取【生命宝瓶】，但如果是地母本身要造人，那除非他亲自前去，不然没有人能看住她。 只是之前盖亚派人送来金苹果，克洛诺斯还以为对方不会这样做，但结果，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 “这就是命运吗，但我不相信。” 声音很平静，但仄费罗斯的身体却无端的有些发颤。直觉告诉他，神王似乎即将做下什么可怕的决定。 “你先退下吧，我的长子已经诞生，现在，我要去看望看望他。” 不再理会西风之神，神王转身走进了神山中心的寝宫。脚步不停，他伸手一抓，从空间的夹缝中，三个黄金色的‘琥珀’缓缓飘出，那正是他之前的三个女儿。 哪怕身处封印，她们也在一刻不停的自神职中汲取力量，与克洛诺斯的神力相对抗。神王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放开限制，她们都能在瞬间长大到八九岁的样子。 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克洛诺斯，你，你要做什么？” 看着丈夫推开门户，身旁悬浮着自己之前的三个女儿。在神王的对面，躺在床榻上，瑞亚略显苍白的脸上有些慌乱。 相处万年，她能察觉到，神王平静面色下起伏的心绪。 何况，这一次，她的孩子终究是一位神子。 “没什么，瑞亚，我不会像父神对母神那样对伱的，我保证。” 走到床前，轻声低语，克洛诺斯坐在床边，看着刚出生的婴儿。 他像是在和瑞亚说话，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但又好像在和某些看不见的东西交谈。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的这些孩子都或多或少的分裂了母神的力量，所以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倒也合情合理。” “是啊，合情合理，命运就是这样。祂让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合理，就像祂在这其中什么也没做一样。” 嗤笑一声，克洛诺斯从瑞亚手中夺过婴儿。他看着他，一如曾经手握镰刀，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搞出些什么花招来。” ······ 轰—— 无声的振鸣声在源海回荡，但现世的法则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与天父不同，克洛诺斯的做法严格来说并不违规。 把神明塞回母体，那是违背生育法则的暴行。但将神明吞入腹中，这仅仅是一种封印神明的特殊方式。 他们将因此被切断与神职的大部分联系，但依然身处现世。借助血脉间的关联，神王甚至可以消耗十倍以上的神力代替他们履行神职。 而且与女神不同，婴儿是没法在男神体内汲取力量继续成长的，他们只能依赖自己被隔断的神职，一点一滴的让神力缓慢的增长。 所以克洛诺斯这样做了，而且安然无恙。 于此同时，神山之外，在源海的动荡下，所有中等神力以上的神明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位神吞下了另一位，他用自己的力量压制对方的成长与神权。他们被克洛诺斯的狠辣与决绝震惊了，一时间，卡俄斯世界都安静下来。 只有神后瑞亚，她痛苦的看着丈夫将四位孩子一一吞下，甚至在那之后，还能微笑着面对她。第一次，她感到有些陌生。 “金苹果，地母.” 当又一个孩子在身体中孕育，瑞亚拿出了盖亚曾送给她的礼物。 如果命运注定神王要更替，那就早些来吧。至少这样，世间也能减少些因此而来的纷争。 (本章完) 第98章 宙斯 万年前，冥土中，十二泰坦一同在地母的腹中，见证了决定神王易位的预言。 但在最后，出于智慧生命对未来的好奇，克洛诺斯如同自己的父亲一样，询问了属于他的命运。 于是莱恩告诉他，当生和死对调，他是怎么得到的，就会怎么失去，世界就像一个环，这是他命中注定的结局。 过去，瑞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她明白了。她已经掌握了让‘死’变成‘生’的办法，可她还需要一件东西，帮她把‘生’变成‘死’。 但这并不难，因为她的长子，哈迪斯神权所掌控的冥土，本就是因四位原始神的力量交织而生，所以在他的神力中，也自然拥有了他们的一些特性。 如大地与深渊般包罗万有，如永夜与黑暗般藏形潜踪。尽管只是拥有它们的一些特性，但如果只是遮掩一个新生神明微弱的气息，那也勉强可以做到。 用这份神力织成一卷布匹，用哥哥的力量来保护弟弟。 前提是神王不认真查探，但瑞亚愿意赌上一把，她相信，命运会站在她这边的。 于是她叫来墨利阿得斯，那是侍奉她的橡树三姐妹，从乌拉诺斯的神血中诞生的神明。瑞亚命她们去寻找足够坚硬的物体，因为凡物很难在神王的力量下长久存在。 最终，经过数十年的搜寻，她们为神后找回了一块熔岩中的石头。曾经群星坠落的时候，太阳的一些力量也坠入凡间，这块石头能在大日演化的熔岩中保存完好，足以证明它的坚韧。 于是瑞亚把这块石头放到自己的床下，日夜用神力洗刷它。 她已经做好准备，等到合适的时候，等到新的神子诞生，它会起到重要的作用，帮她的孩子摆脱他疯狂的父亲。 ······ 自神王吞子之后，卡俄斯世界就变得安静又诡异起来。 起初，很多神灵都在期待，这一疯狂的举动会不会引来世界的惩罚，但数百年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直到神王的 不止是他们，就连克洛诺斯本身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注定的命运已经被推迟了，他再一次把目光放到了大地与海洋上，那能帮助他的力量更进一步。 于是在波塞冬降世后的三百年，神王孤身一人踏足大海。他踏上环世之河，以无匹的力量对抗大洋神主和她的妻子，原水女神泰西斯。 尽管在获得了大片无主海域后，俄刻阿诺斯的力量已经逼近强大神力的顶峰，尽管身处海洋上，他和妻子的力量还会更加强大，但在如今的神王面前，他依然落入下风。 神战十年，神王最终将大海踏在脚下，又一次确立了自己无上的权威。 俄刻阿诺斯失败了，但与太阳神不同，身处海洋，克洛诺斯也无法真正奈何他，大海终究不是神王的主场。于是在最后，大洋神主向克洛诺斯献上了自己的权杖，让它成为了神王权杖的一部分，而神王也承认了他对大海的统治权。 大海的臣服让神王的力量再次上涨，举目四望，卡俄斯世界几乎没有神明再敢于明面上对抗克洛诺斯的统治。不出意外，地母与群山之神会是他下一个对手，之前获取的三成大地已经不能满足神王的胃口。 不过随着瑞亚再次怀孕，神王还是先行返回了神山。虽然表面上看，命运已经不能阻止他，但曾经把泰坦神们塞入地母腹中的时候，乌拉诺斯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克洛诺斯没有大意。他要确定，自己的每一个孩子都不能逃脱他的掌控，而且他也绝不会给他们与外人密谋的机会。 哪怕这个‘外人’，是他们的母亲。 ······ “轰隆——” 乌云密布，雷鸣电闪，如注般的雨水从天而降。 屹立在神山之巅，磅礴的大雨击打在身上。神王没有用神力驱散它们，而是任由雨水在自己的身体上滑落。 在卡俄斯，风雨是很常见的，但在奥迪尔斯山上，这样的天象却是 毫无疑问，他的又一个孩子拥有着与气象相关的权柄，而且他的神职无比强大。 “放心，克利俄斯，就像波塞冬那样，他没有机会动摇你对【气象】的掌控。” 注视着天空上的变化，克洛诺斯随口安抚了一下身旁的气象之神。 神王不由有些感慨，他的这几个儿女中，除了长女赫斯提亚外，全部都是对已有神职的扩充与掠夺。 这让神王有一种预感，也许世界上的自然神职已经渐渐分发完毕了。再往后诞生的神灵，会越来越偏向完善旧概念，而非开辟新概念。 甚至也许有一天，神与神的子嗣，也未必还会是神。 “轰——！” 银色与紫色的流光在云层间闪过，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那是天气的一部分，但似乎又不止于此。它蕴含着毁灭的气息，也有着勃勃生机，尽管还没诞生，但克洛诺斯已经能够判断出，新神的神职足以支撑起19级以上的神力，甚至还有可能更高。 这不禁让他产生一些猜测，也许这个孩子，就是预言中要推翻他的那个。 “不过也说不准，这个神职虽然强大，但单凭他自身，哪怕成长到巅峰也绝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何况，他也不会有成长的机会了。” “呵，命运吗，那就让我看看，你要怎么帮助他，才能让他在我的腹中推翻我吧。” 冷笑的看着天空中闪过的银蛇，无形的气机越发鼎沸了。隔着厚厚的云层，克洛诺斯能够感受到，日月交替了三次，异象也终于达到顶峰。 某一刻，伴随着又一声震响，新神真名传遍世界。 万雷之王，宙斯！ 出了点小意外，把没改完的章节发出来了，正文已经改成73，不过章节名等编辑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99章 生与死的对调 外界，新神的真名已经传遍世界，但在大殿内，一场紧张的行动还在进行。 神后瑞亚把自己刚刚诞生的孩子抱在怀中，焦急的看向一旁等待许久的侍女。 “快点，快，把它拿来！” 面色惨白，但又带着一丝紧迫，神后从白橡树女神的手中接过那块石头。 她曾经想过在神山以外的地方生子，但克洛诺斯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不过还好，鉴于是在自己的领域内，神王礼貌的等在大殿之外。 但当神子诞下，瑞亚知道，他会 “殿下。” 橡树女神把事先准备好的石头取出，瑞亚一把将它拿在手里。她用神力改变石头的形状，让它看上去与怀里的婴儿近似。 但仅靠这样是不行的，瑞亚还需要让其具备‘生命’，沾染新神的气息。所以她闭上眼，狠心把手中婴儿的胸口划破。 新生的神明嚎啕大哭，引得外界的震雷声也越发急促，但瑞亚顾不得心疼，她连忙把婴儿心口的血滴在金苹果上，然后用一卷灰布把他罩住。 “带他离开，”她说道：“前往大海上，我的长兄俄刻阿诺斯的领地。” “除了态度摇摆不定的母神，他是如今世界上唯一愿意对抗神王的存在了。你告诉他，克洛诺斯对神权的追求不会就此终止，如果他还想保住大海的权柄，如果他想从新王手中摄取更多的权利，那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看着白橡树女神点头应下，瑞亚最后望向手中的婴儿。她有些不舍，但还是把他递给了自己的侍女。 她没有在波塞冬诞生的时候这样做，因为他的神职本就与大海相关。【风暴】【海啸】会让大洋神排斥他，【地震】会让山神和地母讨厌他，但宙斯不同。 他神职强大，而且只与神王的帮手，气象之神克利俄斯间存在神职上的冲突。哪怕是为了留下一个后手，大洋神系也一定会接纳他。 “快走吧！” “遵命，殿下。” 微微屈膝，白橡树女神接过婴儿，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瑞亚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神王已经踏入宫殿，他不加掩饰的脚步声已经传来。 “命运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会成功的。” 默念了一句，瑞亚将金苹果与面前的石头相融。神果融入其中，化作石婴的心脏，传出一阵有力的跳动声。 岩石经太阳焚烧而不坏，又被神后的力量日夜洗刷，它早已产生了神性力量。当蕴含宙斯神血的金苹果与它合而为一，就好像具备了生命般，它散发出了一股属于神明的气息。 “踏踏——” 神王的脚步声接近了，瑞亚来不及多想，她把事先准备好的襁褓裹在石头上，用布将它蒙起。她将这个‘婴儿’抱在怀里，然后闭上眼，等待命运的宣判。 “踏——” 脚步声在床前停下了。 克洛诺斯看着眼前的妻子。她抱着怀中的婴儿，像防范敌人一样背对着自己。 神王有些伤心，也有些遗憾。作为自己的神后，瑞亚终究无法理解他。她一点都不知道，每当克洛诺斯看到自己的子嗣，天父最后的诅咒就徘徊在他耳畔。 “他在等着我，在天上等着。他在最高处，等着我去到最底下。” 回忆在心中闪过，神王轻轻摇头，好像要把这些东西甩出脑海。如果可能，他也并不想这样做，但谁让命运就是这么无情。 如果他能战胜命运，神王发誓，现世的法则就是他下一个报复的对象。 没有人能把一位君王的命运操之于手，哪怕是世界本身，也一样。 “墨利阿得斯是来做什么的。” 站在床前，神王询问道。 在神山上，他自然能够感受到白橡树女神的踪迹。刚才对方匆匆离去，他也有些好奇她做了什么。 “.” 然而面对神王的询问，侧躺着的瑞亚一言不发。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就随她去了。” 摇了摇头，克洛诺斯知道，现在的瑞亚并不想理会自己。但只要孩子还在这，他也无所谓她们在私下里搞什么小把戏。如果她能挑动自己的哪位兄弟反抗自己，那刚好给他动手的借口。 神后依然沉默不语，但克洛诺斯不打算再等了。他一把拽过瑞亚怀中被包裹起的婴儿，然后一口吞下。 “轰——！” 一声巨大的雷霆声响彻天地。神王感觉到，冥冥中有东西拨动了一下，似乎在昭示些什么。 “呵，或许这个孩子真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以至于命运对此做出如此回应。” 冷笑一声，是或者不是，神王已经不在乎了。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然后静静的退出房间。 他得给对方一段时间安静一下，在除了与后代相关的问题上，他还是很照顾瑞亚的情绪的。 走出大殿，看着化作神光远去的白橡树女神的背影，克洛诺斯什么也没做。腹中旺盛的生机似乎证明了新神的活力与强健，当然也有可能是雷霆的权柄自带的生机，可那不重要。毕竟对方已经被他吞下，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缓步上前，气象之神还等在一旁。他的气色有些不好，毕竟连续诞生两位与他神职有关的真神，这难免对他的权柄造成了些许影响。 好在，这两位新神都是对气象权柄的拓宽，而不是对原有部分的夺取。他真正失去的，只有与【风暴】有关的那一点。 “克利俄斯，你觉得我应该什么时候对我那执掌群山的叔叔动手？” 与自己的兄弟并肩而立，神王轻声询问道。但气象之神没有做出回应，因为他知道，克洛诺斯其实并不是真的在问他。 果然，没过一会，神王就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就一千年吧，不，一千五百年。” “虽然我的权柄告诉我，短时间内我不会再有新的神子诞生了，但总归要等一等。” “顺便，我也想看一看，我如此蛮横的对抗祂，命运又会给我怎样的惩罚呢？” 旁若无人的做出决定，克洛诺斯抬头望向天空。 乌云还未散去，雷电在其中交织。因为神诞而出现的法则异象正在缓缓退去，但还需要一点时间。 可克洛诺斯不想等了。如果他想看到太阳，那太阳就必须让他看到。 握住神王权杖，神王高举向天。无上的神力接天连地，直接撕裂了尚未彻底归于平静的法则。 这一刻，以神山为中点，整个世界都感受到了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量在大地的中心处爆发，太阳被吓得偏离了轨道，万灵匍匐在地上，向着天地的主宰膜拜。 乌云散去，沐浴在阳光下，神王扫视四周。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再没有任何神灵的目光，敢于窥视神山。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00章 抉择 横跨大地，掠过汪洋。在走后不久，白橡树女神就感受到了在自己身后，那自神山上传来的恐怖气息。 随着法则的完善，生灵的繁盛，以及现世面积的扩增，属于神王权柄的上限也在不断上涨。也许再过数万年，完整的神王之力就足以在神力方面与伟大神力等同。 但橡树女神没有回头。既然接受了神后的命令，她就会坚持做下去，神王的气息很强，但并不能让她恐惧。 终于，在外海上又飞行了数天后，橡树女神接接近了世界的边沿。在汹涌流动的环世之河上，怀抱宙斯的墨利阿得斯见到了大洋神与他的妻子。 似乎早已等待多时，毕竟橡树女神在大海上并没有遮掩行踪的意思。俄刻阿诺斯站在那里，高大的身材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配合着此地的环境，更是分外威严。 环世之河，头尾相接，环绕卡俄斯世界的无尽长河。它的内里与外海相连，外部则是虚空与混沌，它就如同一道光圈，缭绕在卡俄斯世界的外沿。 作为真正意义上的 然而在他的注视下，白橡树女神毫不畏惧。 “两位殿下，我奉神后的命令将他带给您。他是神王的幼子，执掌万雷的宙斯。” “我不善言辞，所以只能把神后的原话转告：” “神王的对王权的贪欲是无尽的，如果您还想保住大海的权柄，如果您想从新王手中摄取更多的利益，那这就是您最好的机会。” 将婴儿放在地上，白橡树女神感受着两位神灵气场的压迫，丝毫没有惧意。 作为乌拉诺斯战斗时，留下神血所化的神明，墨利阿得斯三姐妹天性好战而无畏，即便是面对远远无法战胜的敌人，也绝不低头。 这也同样是神后瑞亚信任她们的原因，因为她们的秉性决定了，她们不会中途退缩，或向神王告密。 “.新神，是的，他就是不久前诞生的那个神王之子吗。” 尽管不知道瑞亚用了什么办法，才把宙斯从克洛诺斯的眼前送走，但无疑，事实就摆在这里。 神王的子嗣，有可能推翻他王位的存在，这都让俄刻阿诺斯心动了。之前克洛诺斯的打压已经让他大为恼火，但力不如人也没有办法，可眼前的婴儿无疑是另一种选择。 但事到临头，他又有些退缩。因为大洋神还不知道，面前的神明究竟是不是预言中的那个。毕竟在遥远的过去，俄刻阿诺斯自身，就曾经被怀疑为推翻乌拉诺斯的存在。 如果是，那大洋神主愿意为此赌一把。或者说，是遵循命运的指引，站在注定胜利的一方。但如果不是，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会给克洛诺斯继续动手的借口。 毕竟现在的神王还无法镇压自己，但不代表他将来也做不到。 “我觉得，我们也许没必要现在做出决定。” 一旁，似乎看出了丈夫的纠结，原水女神泰西斯伸出手，指了指远方无尽的外海。 她知道，丈夫和自己一样，都更希望用迂回的手段解决问题。所以他们用万千大洋神女令大地上遍布水系，也用姻亲的关系拉拢过很多神明。 眼前的宙斯也未尝不能如此。他们不需要全力以赴，只需要给出最开始，也最重要的一笔投资就够了。 “他生长在我们这里，不代表我们就知情。我们可以给他一个长大的环境，一个优秀的帮手，但除非他能证明自己的能力，不然我们也没必要做更多的事。” “你觉得呢？” 最后，泰西斯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丈夫，在过去，她一向是这么做的。 某种程度上，初代泰坦神们无论男女，似乎都远比后世的奥林匹斯神系，更符合人类眼中的‘优秀品质’。 “你说的对，泰西斯。” 微微点头，大洋神主接受了这一说法。他看向面前的白橡树女神，洪亮的声音在环世之河上空回响。 “墨利阿得斯，我名义上的妹妹，神后的侍者，我会留下这个孩子，但他未来能否成为预言中的新王，就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就这样转告你的女主人吧，宙斯将在大海上安全长大。但为了防止我的弟弟多想，我就不多留伱在这多待了。” 墨利阿得斯点点头，她将宙斯放在地上，然后就转身离去了。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大洋神系的两位主神相互对视了一眼，再次看向地上的婴儿。 他胸口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愈合，银光在那里闪过。两位神明思索了一会，最终，泰西斯再次提出了建议。 “把他送去克里特岛吧，那是接近内海的一座小岛。黄金人类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尽管他们已经死去，但那里很适合幼小的神灵成长。” “那我们需要派人照顾他吗？” 有些迟疑，大洋神主询问道。 “如果没有充足的饮食，他的成长必将会放缓。而如果没有生命教导他知识，那他也很可能会变得狂妄而无知。” “这倒不必担心，俄刻阿诺斯，那里有个优秀的人选。” 摇了摇头，泰西斯伸出手。海水随之漂浮起来，在两位泰坦主神的面前形成镜面，一座小岛的影像在其中浮现出来。 “这就是克里特岛。黄金人类还在那里的时候，我们智慧的女儿墨缇斯经常前往那里。她的神力感染了一些生命，让它们因此觉醒智慧，甚至至今还有一个生活在那里，她会把宙斯养大的。” “至于后面会怎么样，就交由这个孩子自己决定吧。如果他真的是命运中的那个人，我相信，他会靠着自己的力量再次见到我们的。” 泰西斯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大洋神主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轻轻挥手，神力便将婴儿裹起，从他们的身旁向克里特岛直直坠去。 黄金人类的遗留还存在在那里，因为世界局势的变化，也没有哪位海神打算把新造出的白银人类带到这里来。在这座岛上，如今只有一只名叫阿摩尼的山羊还活跃在那里，那就是受墨缇斯神力影响的生命。 于是宙斯被神力包裹着，在天上划了三天三夜。最终，在一个黎明，他精准的落到了这个智慧生命身前的树杈上。 “像照顾你自己一样照顾他，凡物阿摩尼，这是大海的主人交给你的责任。帮助他成长，教导他知识，等他成年的那一天，无论活着还是死去，你都将与他分享无上的荣耀。” 海神的声音在岛屿上传荡，无形的力量笼罩住了这座外海上的孤岛。一切就这样定下了。 命运的轮盘在轨迹上缓缓转动，一如曾经泰坦们重归大地中那样，宙斯也迎来了他新的开始。 没人知道他的未来会如何，哪怕是后世的记载，也并没有确切的，关于这位三代神王下场的描述。一切就那样戛然而止，也许会更好，也许会更差，但那都是未来的事情了。 总之，在克里特岛上，幼小的宙斯一天天长大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01章 丰饶之角 克里特岛，大洋上不起眼的一部分，但在后世的史诗中，它注定名流千古。 还是婴儿的宙斯被抛掷到这里，他没有落到地上，而是和自己的襁褓一起被挂在了树枝间。这既不是天，也不是地，更不是海，所以神王的权柄也无法给他的主人以警示，让他感应到自己的血脉。 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幼小的宙斯度过了他最脆弱的一段时间。当婴儿啼哭的时候，雷霆就会响起，掩盖住他的声音；当婴儿饥饿的时候，山羊阿摩尼就会把自己的奶喂给他，让他从中汲取智慧女神留下的力量。这座小小的岛屿被大洋神的力量所庇护，海怪无法靠近这里，飞禽也会避开这里，没人能发现在岛屿上长大的宙斯。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数十年转瞬即逝。尽管属于神明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掌握，但从外表上，宙斯已经成年了。 他有着一头齐肩的长发，如同黄金一般泛起光泽。高大英武的身材配上漆黑的眼睛，让任何生命都很难不用英俊来形容他。 但就在这一天，抚养宙斯长大的山羊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它因墨缇斯无意间遗留的神力而拥有智慧，但却并没有被赐下神性。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它在宙斯成年后的 于是在临终前，它告诉宙斯，他是被主宰海洋的俄刻阿诺斯与泰西斯夫妇送到这里的。同时，它也向宙斯讲述了智慧的重要，讲述了自己获得智慧后，对之前愚昧人生的看法。 “力量可以做到很多事，宙斯，但智慧同样可以，这是我最后能教给你的。我很感念墨缇斯女神，是她让我明白活着的意义。如果可能的话，请把我的皮剥下来，当做送给女神的礼物吧。” “至于我的角，也请你把它割下，留在你的身边。伱带着它，就像我还在你的身旁。” “我会的，阿摩尼，我会永远记住你。” 半跪在山羊阿摩尼的身前，宙斯郑重承诺道：“你的角会成为我最珍视的宝物，它将像你为我带来奶水一样，为所有的生命带来丰裕与富饶。” 山羊死去了，宙斯依照承诺，将羊皮剥下，又把羊角拴在腰间。 他把雷霆的神力注入角中，让‘生’的一面发挥作用。从此，这支羊角将可以源源不断的变出食物。 整理好东西后，宙斯扫视了这片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从山羊给他讲述的故事中，宙斯了解了世界和众神。他知道，天生能够呼风唤雨，掌御雷霆的自己也是神族的一员，但却不知为何，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 “阿摩尼告诉我，我是被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夫妇送到这里来的，既然他们把我放在这，就一定知道我的来历。”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他们的女儿一定知道。大洋神女墨缇斯，赐予阿摩尼智慧的女神，只要能找到她，我想一切疑惑都会被解开。” 做下决定，宙斯决定离开这座岛屿了。年轻的他自信而勇敢，决定探查出自己的身世，于是他飞上天空，向着岛屿的西边飞去。 阿摩尼说过，在这座岛屿上曾生存过黄金人类，宙斯这些年也曾见到过他们留下的痕迹。那是与众神类似，但又没有神力的生命。 数千年前，在人类还没有死去的时候，智慧女神墨缇斯在这里教导他们水文，传授他们知识，并和他们在一起生活，阿摩尼也是因此沾染了女神的神力。 在它的记忆中，墨缇斯每次前来克里特岛，都是从西边来。当她离去的时候，也是往西边的方向去。所以在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她的情况下，宙斯决定一路西行，询问每一个见到的生命有关墨缇斯的事情。 ······ 年轻的神明启程了，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当他踏出岛屿的那一刻，不止一位存在看向了他。白橡树女神的行为能瞒过并未追究的神王，但她瞒不过另外几位神明。 或者说，瑞亚也没指望自己的侍女能瞒过他们。只是神后预想到了地母，却没想到连另一位原始神也对此降下目光。 大地上，群山之神乌瑞亚站在地母身旁，和她一同注视着东海的方向，他已经感受到神王越来越近的压迫了。 尽管他不知道克洛诺斯什么时候会对他动手，但这不妨碍他暗暗祈祷命运尽快对他做出惩罚。 而盖亚，她并不在乎神王之位，她只是期待着一位能打开深渊的神明。 甚至在她内心中，其实并不想推翻自己的小儿子。她只想让他多吃些苦头，能够学会如何尊敬自己的母神。 除此之外，冥土中，不问外事的黑暗之主厄瑞玻斯也对宙斯有所留意。 之前克洛诺斯爆发的力量虽然强大，但还不足以让他重视。可神战的爆发，意味着大地上的生灵又会大批的死去。 对于白银人类的灵魂进入灵界这件事，他已经期待许久了。 除了两位原始神，被瑞亚委托照料宙斯的大洋神夫妇同样注意到了宙斯离开了克里特岛，而且正准备前往寻找他们的女儿。 两位泰坦主神对此意见不一，但最终纷纷选择了漠视。 他们在等待着宙斯展现自己的能力，只要他能凭借弱小的实力让克洛诺斯失败一次，那他们就愿意相信，宙斯就是命运注定的新王。 第102章 相遇 自打许珀里翁被封印在太阳里，赫利俄斯代替他的父亲运转大日，转眼已经数千年过去了。 星空上的局势稳定下来，诸多神明分治一方。在这广阔空寂的星域间，倒是不像大地上那样局势汹涌。 不过，与其他执掌星空的神明不同，有一位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神倒是闲了下来。 月亮女神塞勒涅，许珀里翁的长女，赫利俄斯的妹妹，原本月轨白道诸多星域的主人，如今却有些无所事事。 因为原本和父亲一道居住在太阳上的母神，光明之母忒亚移居到了月亮上来，白道诸域的星神自然也听从这位泰坦主神的命令。至于塞勒涅，她诞生至今已近万年，但却连弱等神力都还没有踏入。 月亮的运转不需要她费心，毕竟这一天体如今远比不上太阳，哪怕神职并不契合，忒亚也能轻松的驱使它。于是塞勒涅空闲下来，经常在天空与海洋间走动。 大地她是不敢去的，毕竟可怕的神王就居住在那里。 这些年来，她也曾寄望过能找到一个足够强大的神明作为依靠，但仔细想想，这样的神大概也不会看上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月亮女神吧。于是塞勒涅索性把心情放空，欣赏起各地不同的美景来。 今天就是这样，晨光照在海面上，泛起道道金光。塞勒涅仰头望去，那是自己的哥哥驾驶着太阳车驶过天空，为万物带来光明与希望。 有的时候她也不禁会想，如果月的概念没有被灵界的主人取走，那自己会不会也和哥哥一样，要在神王的命令下打造一架月亮车，然后每晚兢兢业业的履行自己的职责。 ‘也许现在这样也还不错。’ 心情愉快起来，塞勒涅今天约了朋友，她可不想让对方久等。 “这位美丽的女神，打扰一下，请问，你听说过大洋神女，智慧女神墨缇斯吗？” “啊~”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月亮女神吓了一跳。她循声望去，就在不远处，一位金发英武的陌生神明正站在那里。 也许是之前太入神了，塞勒涅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不过被对方的声音惊醒后，月亮女神观察起这位不速之客。 单从外表上看，哪怕在诸神中，眼前神明的相貌也是出类拔萃的。但对方的神力气息却很弱小，和自己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更重要的是，对方看向自己的炽热目光，让塞勒涅感到有点害怕。 “我知道，墨缇斯殿下作为大洋神的女儿，名扬大海的智慧女神，自然和其他神女们待在一起。” “就在西方，再飞行三个日升日落，当你看到一个植被丰饶的岛屿，那就是她的所在了。她和她的妹妹，水草牧场的欧律诺墨一起居住在那里，你自己去寻找吧。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我就要离开了。” 眉头微皱，塞勒涅不想再多待了。对方就像自己一样，虽然长得好看，却没有对应的实力。但和自己不同的是，这位神明看着就不像安分守己的类型。 至于对方是否是新近诞生的神明，那就更不可能了。除了神王，最近的千年内，没听说有新神诞生的迹象。 “好吧，感谢伱的解答，陌生的女神，我叫宙斯，不知道可否获知您的名字？” 虽然对眼前女神的疏远有些失望，但现在的宙斯还不是后来坐上王位的那个他。没有随心所欲力量的情况下，他不仅没有纠缠，反而彬彬有礼的问道。 “我叫塞勒涅，不是海洋上的神明。你就不要.等等，你叫什么？” 突然反应过来，月亮女神有些不敢置信。 神诞时异象的范围视神明自身神职的强弱决定，而且随着世界越发广大，有不少新神的诞生不为人所知，可这绝不包括宙斯。 神王的幼子，诞生时银蛇遍布天空的存在，塞勒涅不可能记不得这个名字。 有些慌张，月亮女神下意识的想要逃走。她不知道这个本应被神王吞下的神子为什么会好好的出现在这，但这里面绝对有着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而过往的岁月教会了她一个道理，没有足够的实力，就不要参与这些。 神力一动，塞勒涅化身为一只海鸥，向着星空的方向迅速飞去。但她这一突然的举动，显然引起了宙斯的怀疑。 “女士，等等，你似乎知道我的存在？” 一边提出问题，宙斯一边也化作一只缭绕着雷霆的雄鹰。他振翅高飞，很快就追上了月亮女神。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请你离开。我是光明之母忒亚的女儿，现在，我要回到星空去了。” 塞勒涅断然拒绝，她试图用忒亚的名号吓住对方。可她不知道的是，这反而让宙斯坚定了阻拦她的决心。 光明之母的大名，他是从山羊阿摩尼那里听过的。强大神力的泰坦主神，神王都以礼相待的存在，如果让面前的女神离去，那后面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受宙斯的掌控了。 于是他加快了速度。塞勒涅用尽力气飞翔，却依然逃不开宙斯的追逐。 就算神话中原本的【月亮】神职，都及不上宙斯的【雷霆】，更何况是现在。如今的塞勒涅哪怕神力与宙斯相近，但实力却远远不如。 她被宙斯所化的巨鹰困在海面上，只要她试图高飞，就会被击来的雷霆逼退。所幸宙斯也没打算伤害她，他只想从眼前女神的口中得知他想要的。 “我无意伤害你，女士，但我也不能放你离开。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听你给我讲讲有关于我的事情，看你之前的反应，我的身世似乎并不寻常？” 虽然占尽优势，但宙斯依然小心谨慎。他一边巡视着周围，一边用话语循循善诱。 “.” 对此，塞勒涅依旧一言不发。 她想起来自己被困在太阳里的父亲，他是那么强大，但却被神王锁在那里动弹不得。而眼前的神灵，却是神王绝不能容忍的存在。 反正自己不会死去，就算被他抓住，也好过像父亲那样，被永久的封锁在月亮里。于是塞勒涅沉默着，和天空上的宙斯对峙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宙斯用尽了各种言辞，但月亮女神依旧不予回应。最终，他终究有些不耐烦了。 “看来言语无法打动你，女士。那我只好先将你击倒，让你和我一起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如此固执，但宙斯不打算继续等待了。在空旷的大海上，谁也不知道他们间的交手会不会被路过的神明注意到。 雷霆的权柄被宙斯全力调动，尽管初生不久的他神力不强，但方圆千里内依然被乌云和闪电所遮蔽。 宙斯重新化为人形，银紫交杂的电光被他握在手中。乌云下沉，就像这一处的天空塌陷下来一样。他看向海面上塞勒涅所化的白鸥，发出最后通牒。 “女士，只要你愿意说实话，我依然很感激您。” 但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塞勒涅用翅膀包住头顶，用她微薄的神力将自己笼罩起来。于是宙斯伸出手，天空上的银蛇也随之压盖下来。 雷霆坠下，向着海面上孤单的白鸥狠狠击去。这一击，宙斯已经用了全力。 然而，就在他眼前，一道泛着七色光芒的球形屏障在瞬间凭空出现，将轰坠而下的雷霆纷纷挡在外面。 下一刻，伴随着一阵空间波动，一道红色的身影缓缓浮现。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03章 心灵巫术 “住手，你是哪里来的神，为什么要袭击我的朋友。” 伴随着清脆又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一道无形的波动扫过全场。顿时间，漫天的银蛇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宙斯精神一紧，他凝神望去，那是一个十五六岁大的红发女孩。 在她的身上，宙斯并没有感受到强烈的神力波动，但看她能轻易拦下自己的攻击，又通过某种方式削弱了自己雷霆的力量，可见她绝不是个什么简单的存在。 不过宙斯不打算放弃。谁知道自己的身份究竟有什么秘密，又会不会惹来大麻烦。 “你是谁，为什么要插手我和这位女神间的事情。” 心下警惕起来，宙斯暗中提聚力量。如果正面难以战胜对方，偷袭也未尝不是个好选择。 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也不在乎用什么样的方法。 可惜，宙斯并不知道，他这套在其他神明面前可能有点用，但对眼前的敌人可没有什么效果。 “我是大巫师赫卡忒，也是塞勒涅的朋友。你对我的朋友动手，我自然要阻止伱。” 被风托举在空中，赫卡忒注视着宙斯的无用功。 之前塞勒涅失约，她还以为对方是临时有事不来了。但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正在被一位陌生的神明攻击。 而且对方到现在还没有停手的想法。在她超凡的精神感知下，宙斯那粗劣的遮掩技巧毫无意义，赫卡忒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在积聚力量。 “倒是你，现在还不打算罢手吗，既然这样，我就先教训教训你。” 石板曾经教过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对方不老实，那就先把他打服再说！ 轰——！ 刚准备动手，赫卡忒就先被上了一课。她从石板那里显然没有学到精髓，毕竟真正的先下手为强，可不会还要和对方说几句场面话。 在她的对面，见打算被发现，宙斯就已经果断动手。随着一声炸响，雷电径直穿过赫卡忒所在的位置。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的攻击就那样横穿而过，没有任何击中目标的感觉。 “呵，没见识的蛮子，你们这些神都只会直来直去吗？” 嘲笑一句，赫卡忒的真身在左侧缓缓浮现。只知道感知神力的神就是这样，一道小小的幻术就让他们分不清真假。 不紧不慢的伸手一指，在赫卡忒的对面，宙斯瞬间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心灵震爆】！ 过往在大海上游历的岁月中，赫卡忒不是没有与神明交手过。她发现，以她当下魔力的层次，很难和执掌权柄的真神神力相媲美。单纯接触法则的洗礼并不足以让魔力彻底升华，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完成后面半步。 索性，赫卡忒直接放弃了利用元素和魔力伤害神明。相比于神，她强大的精神力才是真正占据优势的地方，而且她的本质与神灵同等，精神上并不存在质量的差距。 在这一基础上，她在石板的帮助下创造了大量心灵巫术，这种虚无缥缈，又直击精神的力量对神明屡试不爽。 “呃——” 一声闷哼，明明化身雷电，在瞬间离开了原地，但宙斯还是在下一刻遭受重创。 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量接近自己，但他却仿佛被一柄巨锤敲在脑袋上，直接把年轻的神明震得七荤八素。 【混沌心智】！ 手指轻抬，又是一道巫术使出。还没缓过劲来的宙斯感觉周围的世界仿佛一下错乱起来，上下颠倒，左右失位，他已经判断不出自己的方向了。 “该死，你以为这种小把戏就能奈何我吗？！” 在连番打击下有些愤怒，初出茅庐的新神遭遇了神生中 于是他释放自己的所有力量，回归雷霆的本相。 “轰隆隆——！” 银光炸裂，宙斯不再维持人形。他把自身融入漫天的雷电中，那是神职赋予他的权柄。 尽管这会大幅消耗他本就不多的神力，但在这种状态下，就算对方继续用那种奇怪的攻击来干扰自己，难免也要受到雷电的削弱。 “真是麻烦。” 眉头微皱，面对这种情况，赫卡忒也有些棘手。尽管心灵巫术的存在让她拥有了对抗弱小真神的能力，但也仅止于此了。 不过好在，她这些年来行走大海的依仗，从来就不只是自己的个人实力。 相比依靠个体本身的力量，如何更好的向外部借力，无论是天地自然还是高位的存在，才是巫师力量真正的来源。 “所以说这些神灵真讨厌，特别是这种神职天生强大的神——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强力的神职，他的神力怎么这么弱小？” 撇了撇嘴，又有点疑惑。赫卡忒轻轻翻开一直握在左手上的书籍，打开到了一页画着星空与太阳的画面。 那是她曾经在旅行中捡到的太阳碎屑所化。赫卡忒以那片碎屑为核心，用仪式复现了‘过去’的景象，然后成功封印到手中【万法全书】里。 于是，本应繁复冗长的仪式变成了随取随用的巫术，这还只是手中神器的一点小小妙用。 书页无火自燃，下一刻，天光大亮。仿佛双日同升，又一轮虚幻的太阳浮现在大海上。 【昨日重现·大日西陲】！ 在赫卡忒的对面，身化雷霆的宙斯感受到了几乎无法抗衡的力量，那是曾经太阳神许珀里翁力量的倒影。 太阳神巅峰时三成的力量，被神器与仪式的力量从‘过去’借了过来，这根本不是刚刚出世几十年的宙斯能对抗的。 “没辙了吧，就烦你们这些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暴躁神明~” 微微一笑，赫卡忒伸手一指，虚幻大日立即垂下。面前的神明不断释放雷霆，但它们在虚幻太阳面前毫无作用。 看似很久，实则从开打到现在也就过了一小会。就当赫卡忒准备彻底砸下去的时候，一旁终于反应过来的塞勒涅连忙出声道： “等等，赫卡忒，他是宙斯！” “啊？” 右手一抖，虚幻太阳挨着宙斯的身侧坠入海洋。亿万吨海水被瞬间蒸发，大量死去的海生物浮出水面，然后传来焦糊的香味。 可此时赫卡忒完全顾不得这些，她看着面前的神明，连忙追问道： “你是宙斯？” “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被擦身而过的太阳吓的不轻，宙斯本以为此行注定无功而返了。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还有转机。 后面来的这个厉害女人，好像不像月亮女神那样忌惮他的名字。 “嗯，没有问题，或者说，再好不过了。” 笑容有些古怪，赫卡忒看着宙斯缓缓说道： “我早就看某个家伙不顺眼了。能在这里撞上你，看来我的占星术还是很有效果的嘛～” 之前误发了，索性把这章一起发了吧，悲。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04章 故事 “所以说，你是被大洋神俄刻阿诺斯送到克里特岛，然后被一只山羊养大的？” “这么说的话，你还算是大洋神的养子了。” 当宙斯的身份被认出，战斗就因此中止了。慑于赫卡忒的实力，以及对自己身世的好奇，宙斯和两位女神一同来到了一处岛屿上。 尽管月亮女神好像不怎么愿意参与这件事，但在赫卡忒的拉扯下，她还是跟着过来了。两位女神相识于大海上的一次偶遇，因为塞勒涅一家与神王不睦，月亮女神本身也不怎么强势，所以一来二去之间，她就成为了赫卡忒少有的神灵朋友。 而与塞勒涅不同，赫卡忒可一点都不害怕宙斯与神王的恩怨。 “养子，或许是吧，但大洋神可能并不是很看重我。”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年轻的宙斯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刚刚出门没多久，遇到的 尤其对方还是名不见经传的那种，和山羊阿摩尼给他讲述的强大神明中的哪一位都对不上号。 “呵，那你就想多了。” “如果不够重视伱，他可不会冒着得罪神王的风险让你在海上长大。甚至我都怀疑，这位环世之河的化身是不是现在就在看着这里。” 对宙斯的自我怀疑，赫卡忒报以嘲笑。虽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她有了另外的想法，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喜欢这个家伙。 相反，她看着金头发的宙斯，总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 宙斯还没什么反应，塞勒涅倒是慌张了起来。 和神王绝不可能放过的儿子待在一个地方，已经让她有些担忧了，没想到还可能有别人在看着这里。 “别慌，我还在呢。” 嘴角微微翘起，赫卡忒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的【万法全书】可不是开玩笑的。除非是传说中的原始神，不然没人能隔空观察到我们的动静。” “那就好~” 轻舒一口气，塞勒涅又抱住双腿，在一旁沉默起来。 赫卡忒和神王的故事，她过去听对方提起过。被父母抛弃，被神王逐出神族，然后决意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这是塞勒涅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真要说起来，其实月亮女神的心里也有些羡慕对方。赫卡忒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一步步朝着那个方向努力，但她却做不到。 从诞生起，她就一直这么弱小，从来没有改变过。而且过往的经历告诉她，神的力量是天生的，后天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一丝一毫。 塞勒涅沉默了下来，但一旁的宙斯却从之前的话中听出了端倪。月亮女神不愿意与他交流的原因与神王有关，虽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对方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所以，赫卡忒女士，”他斟酌道：“既然你把我叫过来，想来是有话想和我说吧。” “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谈谈，比如有关我身世的事情。” 好看的眉毛一挑，赫卡忒一边拉过塞勒涅的手，安抚起小姐妹的情绪，一边看向宙斯，眼中露出了探究的神色。 她很想知道，在某些事情上，对方和他的父亲究竟有没有区别。 “宙斯是吧，在谈论你的身世之前，我想先问问你，”她说道：“如果你拥有一座广阔的岛屿，但岛上的生命并不愿意听从你的命令，他们各自为政，视你如无物，那你会怎么做？” 思索了一下，宙斯尽管不知道赫卡忒为什么要这么问，但他还是谨慎的回答道： “我的实力比他们如何？” “你很强，但不是最强的。” “那我会先试着增强实力吧，用各种能想到的办法。” 宙斯回答道。 “然后呢？” “然后当我有把握的时候，我会找一个不是很强，又不是很弱的对手来确立威信，如果能拉上一个帮手就再好不过了。” 点点头，在这一点上，宙斯和神王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是神王还要更倒霉一点，他拉来的帮手半道离去了。 “那等你费尽心思击败了这个对手，并且变得更加强大之后，你会怎么做。” “那我自然要夺回岛屿的控制权，”宙斯理所当然的说道：“你也说了，这是属于我的岛屿。” “不错，”赫卡忒笑着说道：“那如果你成功的压服了绝大多数怀有异议的生命，但在这个时候，有几个弱小的新生命诞生了，他们只要成长起来，就一定会取代你，你又会怎么做呢？” 第99章 真名 行走在没有形体与固定物质的深渊中，莱恩与克洛诺斯距离核心处越来越近。 肉眼可见的，周围空间中的奇怪字符也多了起来，甚至一股蕴含着堕落与亵渎意味的音调也跟着响起，扭曲的噪音回荡在这没有边际的空旷世界中。 不过这一次，莱恩已经能够辨认出它们的来历了。谟涅莫绪涅在失去了【记忆】后，【先天文字】与【语言】就是她仅剩的神职。然而，前者的力量远远比不上神谕石板上的三行箴言，后者没有【言论】的配合，也显得弱小不少。 从这一点上看，也许十二泰坦本是两两匹配的，他们的神职间能够互相配合。在原本的神话中，如果气象之神克利俄斯没有在战败后被关入深渊，或许他才会和正义女神走到一起，然后生下象征【春】【夏】【秋】的时序三女神。 当然，无论是原本的那个他，还是现在的这个他，大概深渊都是他唯一的归宿了。从这一点上看，他和克洛诺斯间倒还真是缘分不浅。 也许二者间的君臣关系，还能继续延续也说不准。 不过这一切都和谟涅莫绪涅无关了。随着这位语言与文字之神主动放弃泰坦神灵的身份，她在被深渊同化后发生了改变。作为塔尔塔罗斯第一位神灵，从她身上剥离出来的两份神职也在上万年间逐渐被侵染，带上了深渊的色彩。从此，文字与语言在这里具备了特殊的意义。 不过，就像莱恩之前判断的那样，深渊的文字，最多用来当做‘名字’，而没有什么其他含义。 这会让深渊中后续诞生的生命，以及汲取深渊力量所生新世界中的生命，都拥有特殊的，具备力量的名字。但同时，一旦被其他生命掌控自己独一无二的名字，也会导致更容易被他们掌控与影响。 依照曾经的记忆，莱恩给它们起了一个很合适的称呼——真名。 “到了，真是奇妙的景色。” 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切，莱恩由衷的感叹道。 最伟大的艺术家，永远是自然本身。在这里，也许是受到短暂聚合起来的秩序本源的影响，一切看起来都和现世类似，比深渊的其他地方更容易理解了不少。 漫天‘繁星’在空中闪耀，混沌色的液体在脚下翻涌，汇聚成海。在海洋的中心，一个赤裸的雌性生命漂浮在那里。 之所以用‘雌性’来形容，是因为如今的谟涅莫绪涅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一点和她过去相似的点了。奇诡，怪异，难以琢磨，甚至相比起来，百臂巨人都更像是神灵一些。她的外貌本身，对凡物就是一种禁忌。 当然，如今的她，也不再被称作谟涅莫绪涅了。在看到眼前生灵的第一刻，一个新名字就浮现在莱恩和克洛诺斯的心间。 恶魔之母·莫亚 一如第一位原始神盖亚被世界选中，独自孕育了最初的天空，海洋和群山那样，莫亚也注定要孕育新神，这是塔尔塔罗斯赋予她的责任。 第101章 洞悉权柄的奥秘（月票+3） 魔网，约束元素，调理秩序的网络。后者在如今还表现的不明显，因为依托于魔网的概念在当下尚且寥寥无几，但前者的影响却是立竿见影的。 当魔网成型，原本杂乱无章的元素瞬间找到了自己的载体，毕竟魔网本身就蕴含着部分属于元素的神权。从此，除了少数魔网没有覆盖的区域，任何凡物都需要获得魔网的允许，才能调动元素的力量。 当然，现在的魔网，对所有生命平等的开放。它不在乎你善良或邪恶，只要遵循它的规则，那它就会为你服务。 “这就是真神眼中的世界吗？” “好奇妙，在权柄的作用下，哪怕我对法则的根源一知半解，但它依然听从我的意志，就像凡物不知道生命诞生的奥秘，却不影响他们存活在世上一样。” 东海上，银火不知何时已经隐于虚空，不见踪影。在赫卡忒单薄的身体上，微薄的神力开始流转。每一刻过去，它们都比上一刻要强上数倍不止。 伴随着这种跃升，大概过了数个呼吸的时间，力量的波动渐渐突破了到中等神力的领域，然后增长的速度开始放缓。这是新生的魔网女神过去数千年积累的功劳，但到此也算耗尽。 现在的魔网，毕竟只是一个约束元素，沟通灵性与物质的工具，它本身的力量并不强大。只有拥有足够的使用者，甚至拓宽本身的概念，才有可能支持赫卡忒更进一步。 毕竟，这不是命运中本该出现的力量，世界也不会为此额外倾注源力。 【.】 【这就是诸神被世界偏爱的体现了】 【你多少对魔网本身有着自己的理解，再加上伱亲自进行了魔网雏形的编织，对世界各处元素流动的观察，所以对于自身的权柄，虽然‘一知半解’，但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诸神甚至比不上你，他们对自身权柄的运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完全依靠本能来使用它们，根本就不了解内在的机理】 【他们之所以是神，也只是因为生的够好罢了】 赫卡忒的身旁，随着魔网诞生，气息同样有些奇妙变化的【万法全书】上，一行行再次慢了半拍的字迹次第浮现。 与上次不同。上次‘石板’卡壳，只是单纯的因为赫卡忒吐槽‘神王’，让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而这次，却是真的有点忙不过来。 一边和行走于现世的最强神灵在交手，一边在深渊里旁观开天，另一边，还要在魔网诞生的同时，以神王权柄进行‘默许’，让灵界的表层拥有对现世开放的资格。 一心多用，还有空解答疑惑，委实有些困难。 “我明白了。不过亲自体验了一次以后，我发现纯粹的凡物是不可能靠自己成为神灵的吧。” “世界本身的神职，是轮不到他们的。而像我创造【魔网】一样创造新东西，却又很难靠自己的力量完成。【魔网】的诞生尚且有灵界的支持，但凡人呢？” “他们可没有力量的来源吧。” 随口抱怨一句，参考自己是通过‘创造’魔网而登神，赫卡忒猜测，真正的凡物登神，可能重点也在于创造。 但这种创造可不是单纯的创造一个发明，然后喊一句‘我制造了xxx，世界见证’就完了，那是没有意义的。创造一个物质，并不意味着能得到神职，物质只是表象，现世究竟愿不愿意把这个神职给你，才是关键。 因为严格的说，并不是因为你创造了这个东西，世界才诞生了对应的法则，而是反过来。世界先产生了对应的源力，延展出法则，然后你才能创造出这个东西。 像莱恩在创世之初，就曾试图制造‘火’，但却没有任何结果。因为在那个时候，世界还没有对应【火】的本源，所以‘火’这个存在，在那时的世界上就是不存在的。 如果说世界是一个程序，那本源就如同底层代码。在代码不支持的情况下，无论你做的事有多符合逻辑，不成功就是不成功。 创造新概念，那是完整的世界才能做到的，灵界理论上可以，但受限于主人目前的实力，还是只能像魔网一样迂回的进行。 ‘酒’也一样，别看莱恩曾经在灵界刚诞生的时候就提前获得了‘酒’的权柄，但他创造出的世界第一瓶酒其实只是个引子，如果‘酒’对应的本源还没存在的话，他连‘酒’这个东西都造不出来。 不过好在，后世原本的神话中，酒神诞生前，世界就是存在酒的。虽然莱恩也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与‘酒’相关的本源，但至少在他开辟灵界的时候已经存在了。 这也再次证明了单纯的创造物质并不能获取神职，毕竟虽然莱恩不清楚那个在原本的神话中创造了‘酒’的神灵是谁，但反正后世的酒神不是他。 至于现世究竟依照什么决定神职的赋予，其实这和新神诞生时的神职分裂一样，完全是由‘命运’规定的。 命运认为你应该有，你就有，原本在别人那里，也拿来给你。认为你没有，那就不存在，哪怕你是世界上第一个发明人，也照样和你无关。 而莱恩诞生后，这种情况其实并没有被改变，只是他本身不受这个限制而已。除了被灵界取走的本源外，现世其他的力量依然遵循着‘命运中属于谁，就给谁’的逻辑，命运中没有，就算创造了再多也没有意义。 所以说诸神讨厌现世确实是有理由的，毕竟只有世界‘秩序’面的显化，才会把一切都安排的这么死板而规矩。反观深渊，当后世轨迹中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谟涅莫绪涅走入塔尔塔罗斯，祂第一时间就接纳了对方。 对于深渊来说，是没有什么‘既定’的。除了影响到自身的少数情况外，祂对一切都显得放任自流。 “算了，跟我没什么关系～” 摇摇头，赫卡忒对此倒也不是那么在意，她也没什么迫切的让凡物成神的想法。 反正石板说，可以相信后世人类的智慧，那就让她看看，他们能够有什么样的智慧吧。 第102章 大日 “还是这副样子习惯一点——话说回来，石板，你之前说过，诸神并不了解他们自身权柄的奥秘，那你呢？” 有些好奇，毕竟赫卡忒现在是做不到的，而且她也觉得这件事做起来不是一般的困难。 然而这一次，【万法全书】上也没有后续的内容显现。因为事实上，赫卡忒的想法很对，就连他本身，其实也无法彻底的洞悉自己所掌控权柄背后的一切原理。 当站在高处的时候，虽然山川的整体一览无余，却永远也看不到脚下的光景。而如果生来就在高处，那更是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从下往上攀爬的过程，诸神都是如此，他也不例外。 他也想过要补全这一部分，但那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算了，看戏看戏。” 一旁，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于是赫卡忒笑了一下，然后不再关注这些。 至于一旁偷窥的半人马，就等今天的事情结束再处理好了，现在她可没空理会他。 看向远方的大陆，在那边，战斗还在持续，丝毫没有因为刚刚一闪而逝的银火之景而受到影响。 魔网的诞生，对赫卡忒来说至关重要，对灵界和现世同样意义非凡，但对于此时的众神而言，除了证明世上多了一个神明外，并没有更多的意义了。就连缓缓下落的西方天空，此时都不被众神放在心上，更不要提东海上的小小变故。 神王在与地母对抗，可后者明显处于下风。除了联手的大洋神夫妇与宙斯能勉强插手以外，其他的真神们也只能在碰撞的余波中自保，而无法影响战斗的局势。 但在星空上，因为赫利俄斯在东海躲避而失去控制的太阳，却在悄无声息间发生了变化。 ······ 咔嚓嚓—— 大日中，除了如同液态般流动的物质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事物存在。 或者说，就算有，也早就被焚为灰烬。 在这里，没有任何太阳以外的东西能够存在，除了它本身的主人，以及那存在了数千年的锁链。 四肢被困缚，无意识的扭动身体，许珀里翁有些疲惫。 之前听到克洛诺斯的声音，这位被囚禁了数千年的太阳神一度为此挣扎暴怒。但最终，在封印链条的束缚下，他终究没能挣脱出来。 而当怒火渐渐消去，许珀里翁仰躺在太阳的核心处，不再无用的浪费体力。 这些年来，他早就明白，这道封印不是他的力量能够撼动的，之前他的反抗，也只是情绪化下的冲动罢了。 当然，他并没有放弃，太阳神只是在等待机会。他知道，除非克洛诺斯真的能成为永恒的神王，不然他留下的封印迟早会在神王更替的时候产生削弱。 二代神王又不是他们的父亲，只有完全源自天授的神权，才能在主人失去权柄后依然生效。因势而成的王权，自然也会因为失势而失去力量。 只要等到那个机会，当封印开始衰竭，许珀里翁就有脱困的可能。 他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后，但他只能选择等待。 咔嚓嚓—— “嗯？” 原本安静的太阳核心，又是一道声音传来。第一下，太阳神没有在意，他还以为那是太阳在轨道上运行时产出的杂音，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但第二下，这股不明来路的音调终究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数千年，大日核心的一点一滴他都了如指掌。如今出现出乎意料的变化，自然让他难以忽视。 凝神静听，太阳神需要判断声音的源头是哪里。少顷，比上一次的间隔又短了一会，他如愿以偿的听到了又一次响动。 咔嚓嚓—— 第三道异响传来。这一次，许珀里翁终于察觉到了声音的源头。他寻声望去，那是拴在自己手上的封印链条。 不知何时，拴在他手腕的锁链上，一道道细密的纹路早已遍布其上。 刚刚的声音，就是那些细小裂痕扩大的声响。 “这是.” 刚开始，太阳神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那早已失去了源源不断力量涌入的封印锁链，开始逐渐被大日本身的力量侵蚀。 第103章 临凡 “呵呵，原来如此。” “看来你遇到麻烦了，我那亲爱的弟弟，甚至你连这点力量都要收回去吗？如果不是我就在这里，那还真有可能被你蒙骗到。” “不过伱放心，为了感谢你曾经的恩赐，我很快就来为你的‘强大’添砖加瓦了。” 周围的封印越发残缺了，或者说，它的内里早已被蛀空。许珀里翁微微舒展身体，伴随着一声声震响，最后的封印之链也随之散去。几乎只是一瞬间，当远古太阳神的力量失去束缚，大日在顷刻间易主，回归了它上任主人的怀抱。 原本，许珀里翁的倒行逆施是让大日厌弃的，但赫利俄斯用神职打造太阳车的行为更让这一至尊星体无法接受。一件驾驭太阳的神器，神王喜欢，诸神喜欢，现世的法则同样喜欢，但唯有太阳不喜欢。 太阳，怎么可以位居人下！ “哈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克洛诺斯也好，我那愚蠢的儿子也罢，他们都不理解你，但我理解。” 轻声细语，伴随着张狂的笑容，感受着太阳数千年来积累的‘不满’，许珀里翁大笑着对自己的‘老朋友’发出邀请。 “来吧，不要再顾及现世的法则了。就让我们一起，用一场盛大的表演，宣告星空主宰的回归！” ······ 此刻的星空并没有人烟，在太阳附近，尤其如此。 似乎是早就预知到了会发生什么，黄道诸域的星神早就隐匿起来。她们代表的星星倒是还挂在那，但那只是因为其本就是灵界星辰对外间的投影。 就如同冥月一样，看似挂在冥土上，但其实任何神灵都接触不到它。 除此之外，星空中的神明里，光明之母避居白道诸域，无光天体之神从不张扬，天光之神与白昼女神与世无争，于是星空上，没人注意到，无声之间，大日再次易主。 只有早就暗中‘投敌’，躲在自己的妻子，沸水女神于大海行宫中的赫利俄斯，察觉到了太阳主权的更替。 第104章 仪式感 宙斯回头望去，那是他的‘岳母’，原水女神泰西斯。 她正看向星空的方向，在那里，原本悬挂在中天上的大日突然开始变大。而以神灵的视角，她能很清楚的分辨出来，那是太阳的本体正在向着大陆中央垂落。 这种违反现世规则的行为绝不可能是自发的，在背后，必然有一位太阳神在操控它。 “怎么会，赫利俄斯不是还在海上吗？而且他如果有直面神王的勇气，也不会找借口待在大洋中了” “等等——这不是赫利俄斯，这是许珀里翁，那封印去哪了？” 先是有些无法理解，但下一刻，一旁的大洋神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太阳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脱离轨道，许珀里翁也绝不会莫名其妙的挣脱封印。如果一定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封印被或主动，或被动的解除了。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克洛诺斯才会解除他曾经设下的封印呢？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他不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强。他一定用了什么手段，一定是这样，但现在，他的力量已经开始衰退了！” “宙斯，动手，他只是在强撑！”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俄刻阿诺斯终于重拾信心。 他的神力开始沸腾，而在遥远的天际，环世的长河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激昂的情绪。 在海洋的尽头，蓝色的光芒开始浮动，一寸寸的向上抬升。那是长河的‘水位’在上涨，因而倒卷上天。一时间，就连外海的海面，都仿佛上涨了三分。 “克洛诺斯，就像曾经面对父神那样，无论你如何挣扎，失败，都是你最后的下场！” 当大洋神的声音传遍四方，伴随着越发明显的大日轨迹，曾经或多或少了解过星空往事的神明也都反应了过来。神王的封印消失了，这让场上消极绝望的气息一扫而空，他们看向‘克洛诺斯’，战意再次燃起。 对先天神来讲，他们靠本能而非技巧行使权柄，所以他们的力量往往会因为心态而起伏不定。但这一刻，伴随着愈发接近的太阳，他们似乎又重拾了自信。 第105章 浴东海 许珀里翁不知道什么是句号，此时的文字，也不需要用标点来断句。 但纵使如此，远古太阳神依然听懂了‘克洛诺斯’话中的意思。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有这种力量？！” “你明明连封锁我的力量都没有了，又怎么还能有余力对抗太阳本身？！！” 前一刻还志得意满，下一刻便落入深渊。许珀里翁没有想到，自己本来预计中光芒万丈的回归，还没有开始就这样破产了。 只手擒拿太阳，上一次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是在万年以前，但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维持封印针对的只是他个人，如今克洛诺斯对抗的却是整个太阳。如果他还有此余力，又为什么要解开他的封印？ 疯狂挣扎起来，太阳神试图证明对方只是在强撑，可虽然大日随着自己主人的反抗不断膨胀又收缩，但在虚空化作的大手中，却显得异常可笑。 不是没有效果，这种层次的力量，即便是此刻的‘神王’也要正视。但有没有效和能否挣脱，显然并不相等。 “不用白费力气了，我警告过你，许珀里翁，但伱显然没有听得进去。” 轻笑一声，时空之力在周身环绕，‘克洛诺斯’看向太阳，也是在看向太阳里面的那道身影。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对方最后一次和他交流了。 “不过也无妨。先给予希望，再亲手打破，确实是让你们学会敬畏的最好方法。” “尤其是你，我的孩子——” 像是想到了什么，‘神王’微微低头。 那大如苍天的脸庞俯瞰而下，雷云次第排开，映照着宙斯绝望的脸庞。 他那神器加持下的雷霆就像是给神王点缀的装饰，银蛇蜿蜒舞动，只是在巨神的身上荡漾起点点涟漪，却又没有丝毫效果。 “宙斯，我叛逆的孩子，作为父亲，今天我再教给你一个道理。” 余光扫过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克洛诺斯’冷笑一声。他不再理会还在叫嚣的太阳神，而是将握住大日的手高高扬起，然后向着东方狠狠摁下。 “忍耐，有些时候是必须的。” “不然，你叔叔们的今天，就会是你的明天。” 拿日月，缩千山，乾坤摩弄。在这道接天连地的巨神面前，半个大陆，不过一手之隔。 一个纪元过去了，继乌拉诺斯的时代之后，太阳又一次和他的老朋友接触在一起。 于是就在这一天，大日，沐浴东海。 ······ 大陆北方，一处偏远的山谷中。 远离众神的战场，远离世界的纷争，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就这样孤独的隐居在这里。 原本，在造人以后，他们一家是一起来到这的。 只是后来，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普罗米修斯与厄庇墨透斯一同选择了奥林匹斯。 先觉者声称他们因为造人开罪了神王，又因弟弟阿特拉斯的缘故难免遭到奥林匹斯的敌视，所以他带着厄庇墨透斯一道，为命运所示的新王效力。 至于妻子名望女神克吕墨涅，她向来耐不住这里的冷清，一年中少有回到这里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丈夫不知道，但伊阿珀托斯很清楚，她在沸水女神那里，结识了新任太阳神赫利俄斯。 不过言论之神选择放任自流，事实上，依靠实力他们也是半斤八两。既然拦不住她，索性，他一个人待在这处山谷，也算清净自在。 直到今天，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先后见证了神山的倾倒，天空的西垂，以及那仿佛开天辟地的巨神将太阳摘下，按向东海。 一切都是那么震撼，但却又有几分熟悉。 毕竟，他曾经不止一次见过相似的场景。有的是在上个纪元，最近的，则是那副虚幻的景象。 哪怕那只是一个恍惚，但伊阿珀托斯依旧记忆犹新。 “这就是我之前所看到的未来吗？没想到，它这么快就上演了。” “就是相比起那一幕，现在这些似乎还差了一点。” 低声自语，哪怕很多年过去了，言论之神依然还清晰记得那一幕。 银蛇在天空狂舞，黑暗与虚幻交织，一个浑身缭绕时空之力的高大身影手握炽烈的光球，将它狠狠摁向东方，这是伊阿珀托斯曾经第一次踏入灵界时，于隐约间看到的画面。 第106章 影响 “不！”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当言论之神略带愉悦的畅想赫利俄斯的下场时，伴随着一声绝望的喊叫，在东海上，年轻的太阳神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久前，刚刚察觉到太阳易主，赫利俄斯曾经一度产生了和大洋神主类似的想法。也许神王出了问题，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都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但他其实并不因此感到高兴。单纯的神王更替还好，可封印破除，却意味着他的父亲也将脱困而出。许珀里翁和克洛诺斯恩怨已久，但新任神王可未必还想要针对这位泰坦神明。 这也是他为什么暗自跳反，却没有参与围攻神山，在新主面前表忠心的原因。纪元更迭，太阳里的封印是会削弱，却不代表许珀里翁就一定能逃出来。但如果他光明正大的跳反到对面，那神王是一定会主动解除封印的。 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为此担心了。因为就在高天上，太阳正在以超乎赫利俄斯想象的极速坠落向东海。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当虚空形成的庞然巨手握住大日，站在近处反而看不到它的存在。 在年轻的太阳神眼中，一股他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包裹着那一庞大的天体，让它得以用原本无法达到的极速移动。 他能感受到自己父亲的挣扎，以及大日本能的抗拒，但在那股包裹住他们的力量面前，这一切反抗都显得毫无意义。 下一刻，就在他的眼前，天体与海洋相接触，无尽的光与热，在东海的中心爆发。 嗤—— 没有碰撞声，因为太阳和海水本就没有碰撞。海水根本接触不到太阳的本体，在难以估量的高温下，亿万吨水体就瞬间气化。 它们化作雾气膨胀，或卷入高空，或沉入海底。气流与海水间相互摩擦，激起了千万倍剧烈的波涛与风暴。但在大日释放的能量下，这些刚刚卷起的浪花又迅速消弭于无形。 这一刻，东海的中心宛如形成了一个空洞。海水源源不断的填入进来，然后化作气态。云层如同环形般聚集，以太阳的落点为中心迅速扩散。如注般的雨水倾斜落下，但在最中心的位置，却没有任何水汽能够靠近。 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开始酝酿，浩大诡秘的暗流在海底生成，这是在遥远的第一纪都没有过的。毕竟如今早已不是过去了，相比万年前，无论是大日还是海洋，它们的力量都远胜往昔。 而此刻，在大洋底部，远古海神蓬托斯一脸庆幸。 “克洛诺斯？或许是吧，管他是谁呢，既然你们非要参与进去，那也是咎由自取罢了。” 声音低沉而悠远，如果是数千年前，东海的中部本是他与大洋神俄刻阿诺斯领域的交界。但现在，那里完全是对方所掌控的海域。 同为海神，他已经能够猜到对方此刻有多么痛苦，那是顺着领域与神职的联系，直达灵魂的刺痛。 “权利越大，责任就越大。我的好侄子，你的权柄源自大海，既然你这么想主宰它，那伱也理当承受对应的代价。” 冷笑一声，蓬托斯看了眼那镇压在大日上的巨手，再次往靠近海岸的方向缩了一下。 从东海到大陆中央，在不属于海的领域中，他一天都未必能赶得过去，却被别人的一只手臂携带着如此庞大的天体于瞬息间跨越。 就算有着时空神权的影响，这份力量也是无需质疑的。他分辨不出来原始神间的强弱，也不知道‘克洛诺斯’此刻和全盛的天父哪个更可怕一点，但他很清楚，这是自己绝对抵抗不了的力量。 镇压太阳，这份力量的主人还需要一只手。但镇压他，大概只要两根手指就够了。 看着这一幕，蓬托斯暗下决心。无论此后哪方获得最终的胜利，他都不会再插手了。属于他的海域，就交由几个孩子代管吧，至于他本人，就和自己的弟弟一样，与本体合一，在大地的凹面处永世长存。 ······ 除了大海，同样距离这场变局最接近的，无疑是浩瀚无尽的星空。 太阳正是从这里离开，而那只大手划过时激起的能量潮汐，正有愈演愈烈之势。 月亮上，看着这一切，光明之母神色有些复杂。除了‘克洛诺斯’和赫利俄斯，她是第三个察觉到大日易主的神明。但只是短短一刻，她就见证了自己丈夫的又一次失败。 明明是光体的至尊，许珀里翁好像从来没有成功过。 “母神，刚刚，太阳是被抓走了吗？” 月亮上，塞勒涅缩在一旁。之前银火遍天，知晓内情的她还在为好友的成功而暗自高兴，谁知道下一刻，几乎‘擦身而过’，那比月亮不知大了多少的天体就被人摘果子一样摘下，然后随手压入东海。 她想起了赫卡忒给她讲过的故事，在那里面，曾有强者被赞誉为‘手拿日月’。她之前只以为是个笑谈，但现在，月亮女神彻底相信了，这确实是可以被用来形容强者的词汇。 这让她现在有点想逃跑，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大手的主人会不会突发奇想，也觉得把日月一起握住会有意思一点。 太阳还好说，虽然被镇压，但它本身还是很稳定的。哪怕被按在东海，不停的与大洋本身对抗，可它也只是亏损元气，而不会出现真正崩解的危险。 但如果月亮也被来这么一下.塞勒涅想起了那些本体破碎，陷入永眠的星神。 虽说她是真神，但她的神职是【月亮】。谁也不知道，如果月亮被人毁去，神职还会不会给她提供神力。 不过好在相比星神，塞勒涅多少还有点其它手段。现在她万分庆幸自己跟赫卡忒学了点巫术，毕竟魔力也是一种能量，哪怕还比不上神力，但维持自己短暂的存在还是足够的。 她已经暗下决心，要是那只大手也向着月亮抓来，那自己就赶紧逃命，去找赫卡忒帮忙。如今对方已经成神，应该不在乎收她做属神，分一点点神力过来。 (本章完) 第107章 傲慢 .是的。” 一旁，光明之母并不知道女儿的心理活动。虽然听到了塞勒涅的有些颤抖的声音，但忒亚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她只是凝视着大地与海洋，见证着风暴的汇聚，与太阳狂暴中透露出的虚弱。 之前，她明知道月亮本是属于女儿的领域，但还是占据了这里，打理剩下的星神，很难说，忒亚内心有没有想过许珀里翁脱困而出的那一天。 但现在，她已经不再关注这些事情了。 就算未来许珀里翁还有脱困的机会，或许做一个孤高的太阳，也比试着做星空的主人更好一些。 对他，忒亚已经仁至义尽。 “是的，塞勒涅，他被抓走了，就在你的眼前。” 深吸一口气，忒亚像是放下了什么，转身看向自己的女儿。 “我也要离开了，就像我的兄长，无光天体之神科俄斯那样，我会找一个属于我的地方隐居，或是看看我很少履足的大地和冥土。” “月亮本来就该是你的，我已经占据太久了，从今往后，我把她还给你。伱的兄长有自己的地方，而你的妹妹，大概也不需要你担心。” 赫利俄斯多少也是个太阳神，至于黎明女神厄俄斯，作为众星神的母神，她是不会无家可归的。 “什么？”骤然一惊，虽然塞勒涅也不太喜欢这种自己的地方被别人占去的感觉，但她可没想赶忒亚离开。 无论如何，作为强大神力的光明之母，忒亚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哪怕她其实现在并不怎么需要这种威慑。 “可是母亲——” “听我说。” 摆了摆手，制止了月亮女神的话，忒亚少有的正视自己的女儿。 在过去，因为她既不像长子那样，拥有部分【太阳】的神职，又不像二女厄俄斯那样‘交游广泛’，她多少对塞勒涅有些忽视。 但现在看，也许她才是未来过得最好的那一个。 “我听说，你之前曾经和一个叫赫卡忒的‘巫师’交好？她就是刚刚成神的那个吧。” “是的。”点点头，塞勒涅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这很好.凭空获得神职，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样，但哪怕不是，她的背后也必然有着其他等位的存在。” “只有他们，才是世界真正的主人。” 沉吟一二，忒亚最后对着女儿叮嘱道。 “我希望你记住，塞勒涅——” “除非将来能有一位真正的伟大者站在你的背后，否则永远也不要再和神王这种存在扯上关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些算计根本就是个笑话。” 也许是旁观者清，忒亚隐约间意识到，那个‘神王’绝对有点什么问题。 亲自经历了两次王位更替，光明之母已经渐渐明白过来。看似光鲜的王位，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无论是哪位存在的背后推手，那都和她无关了。争权夺利无法帮她也跨入那一层次，而不能成为伟大神力，她所拥有权利就只不过是泡影。 既然是泡影，就没什么可以留恋的。【光明】也不同于【太阳】，她本身其实并不怎么热衷于权势。 做一个掌握光明的古神，或许远比掌握部分星空的她，更让人尊敬一些。 ······ 旁观变局的诸神各有反应，不止一位真神选择了避让 而在大地上，自大日东临，现世不过过去短短的一会，亿万生灵就灰飞烟灭，甚至在太阳坠落的核心处，连灵魂也被焚烧殆尽。 毕竟灵魂也会死，它们虽然比肉体存在的时间长一些，也能规避一些物质上的伤害，但在太阳本身面前，还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现世的法则隐隐震荡起来，几乎是瞬间，‘克洛诺斯’身上的神王权柄气息骤降。与此同时，一股压抑感也笼罩在了所有现世的神明心头。但也许是因为纪元的更迭还没结束，实质的变化还没有发生。 但现世的变化还有待新王的继位，塔尔塔罗斯内，扭曲的时空里，一场持续九个月的创世却已经步入尾声。 ··· “结束了，这就是掌控世界的感觉吗？” 深渊核心处，新生的界面中，克洛诺斯的声音从第九层世界传来。 随着九层界面的渐渐成型，在某种影响下，深渊中也发生了奇妙的改变。 一些物质开始在这里诞生，但与人为开辟的世界不同，因为此时还没有完全属于深渊的神灵，这种变化极其缓慢。 也许还要过去很久，这些物质才能汇聚到一起，形成类似‘地’的结构。 可能到了那一天，这里会成为属于深渊体系下的第一层小界，与克洛诺斯开辟的九界发生链接。 “伟大神力的位格，哪怕只是刚刚开辟，我就已经感受到了一丝属于那个层面的力量。莱恩，难怪你总是如此傲慢。” 与莱恩曾经的七天创世远不能比，克洛诺斯虽然也获得了足够的力量，但他对那份源力的掌控既不顺畅，又要考虑其中不属于他的三成，所以尽管他用去了莱恩数十倍的时间，可新界却还比不上初生的灵界。 所幸，虽然还显得荒凉残破，也没有生命存在，但九层世界的影像已经若隐若现。它方一诞生，就贪婪的吸取着深渊的力量，趁着恶魔之母诞生前的最后时刻壮大自身。 毕竟失去了这个机会，以后想要汲取塔尔塔罗斯的力量，就再也没有这么容易了。 “傲慢？原来在你眼中，我的形象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吗？” 九界之外，莱恩的化身能够感觉到，自己那三成源力化作了新世界第三，第五，第七层的根基。 至于克洛诺斯，他将属于他的那七成力量划分六份，除了第九层界面用了两成力量构建外，其他五层间相差并不大。 毕竟新生的九界不像灵界，有一个中轴贯穿界面。所以为了维持稳定，克洛诺斯选择了让第九层界面更‘沉’上一些。 “傲慢的人自己是察觉不出来的，莱恩，你自己没有意识，但我却总能感受的到，你看待其他神灵时的那种心灵上的俯视。甚至哪怕地母，也没能让你高看一眼。” 界面之外，先是一条白色的蛇影从九界中钻出，像极了之前秩序源力的放大版。下一刻，蛇影又凝为人身，再一次的，克洛诺斯以神的身份出现在了世界上。 只是现在的他与曾经已经判若两人，完全看不出过往的样子来。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一切的发生，莱恩都很难将眼前身材瘦削，黑发血瞳的神灵与之前的神王联系在一起。 无论怎么看，从气质到力量上，双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是吗，或许吧。但既然感觉不出来，那也很难谈得上改正。” 打量了一下克洛诺斯的新形象，莱恩淡淡的开口道： “差不多了，新界已经成型，剩下的，就是像我的灵界那样，要靠时间去慢慢堆积了。” “那神器呢？”克洛诺斯问道：“我记得你好像就有不止一件神器吧。” 对莱恩的神器，前神王记忆犹新。尤其是【创世法典】，之前还是神王的时候，这件神器和他万分契合。现在作为世界之主，他再次意识到一件以【秩序】【律法】为核心的神器有多么重要。 如果可能的话，他也打算制造一件，哪怕比莱恩的要弱一些。 “神器的话，现在恐怕没什么办法。深渊中的【秩序】就像我的【灵性】一样，已经化作世界的根本，是不会形成神器的。你又不像我，在开辟界面的时候有额外的本源投入，所以除非你只是打算制造一些用处不大的东西，不然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相比之下，新的世界倒是还需要一些生命。” 轻轻摇头，莱恩能明显看到，克洛诺斯的嘴角动了一下。 毕竟所谓额外的本源，克洛诺斯曾经的时空之力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一件还在孕育，另一件则化作了一面特殊的镜子。 转头面向新生的世界，此刻，它已经无法被直接观测到了。只有一道时空概念上的入口暂时开在了恶魔之母莫亚的身体上方，吞吐着深渊汇聚过来的力量。 一丝丝本源被九界吸取，不过速度各有不同。克洛诺斯倾注了更多力量的第九层世界显然要远远快于其他八层界面，而莱恩的三层又快过另外五层。 这就是实操上的差距了，毕竟吞吸消化源力这方面，莱恩有一个纪元的经验。 此时理论上，创世已经结束，但新世界的生成还需要关键的一步。正如大地上的生命一般，这里也该有属于自己的生命。 生命不是世界的必须，但却是世界完善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何况白银人类的灵魂带都带来了，自然没有再带回去的必要。 原本，他们是被用在深渊中的。莱恩可以通过观察他们与深渊力量结合的反应，有助于克洛诺斯完成自己的转化，甚至在转化完成后，这些灵魂所化的生命还能作为他成为‘深渊之王’后，对塔尔塔罗斯立下的功劳。 但现在，就让他们成为新世界的居民吧，也许在他们之中，还能有几个幸运儿被克洛诺斯擢升为类神的存在。至于莱恩的三层世界，他另有打算。 “克洛诺斯，这些灵魂，就当是我恭贺你成功的礼物了。” 微微一笑，感受着面前世界隐约间传来的渴望，莱恩将白银人类的灵魂，混着【永恒之井】的井水投入新界。 于是在新生的世界中，这些灵魂瞬间被世界接纳，分解，转化，重塑，然后被世界赋予躯体，以另一种样子化作生命。 不过也许是因为与深渊间的联系，他们与生前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反而长的狰狞而邪恶，视力量的强弱各有不同。 “嗯——？！” “嗯？” 突然间，莱恩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旁的克洛诺斯也同样如此。就在灵魂转化的过程中，一道陌生的力量被揭露出来。它只是稍作扰动，就几乎没有反抗的被新生的界面所吞噬消化。 新生的九层界面因此获得了一丝属于【黑暗】的权柄，这看似是件好事，可两人都感知到了，在那一刻，一道信息顺着无形的联系传递出去。那是源力与它主人的联系，它会被深渊迟滞，但却无法被阻隔。 毕竟他的主人与深渊虽然有差距，但却没有位格上的压制。 “这是什么情况？黑暗，是那位原始神吗？” 并没有愤怒，或者说，克洛诺斯其实不是很在乎自己开辟世界的方法泄露与否。深渊里是容不下第二个世界的，就算暴露出去，这里也没有余裕给别人使用。 但这件事本身很有趣，毕竟看样子，莱恩也没有提前发现这一切。 “.是的，是厄瑞玻斯和盖亚。” 沉默了一下，莱恩缓缓开口道。 “呵，我之前还在想，这位黑暗主宰为什么如此安静，原来如此。你说的对，克洛诺斯，我是有点傲慢了。” 几乎是在看到黑暗源力的一瞬间，莱恩就明白了前因后果。盖亚造人，而黑暗本身就象征着秘密，所以哪怕带了这些灵魂一路，没有主动检查过它们的莱恩也根本没有发现问题。 只是对方最开始针对的应该是灵界，却不想最终落到了克洛诺斯的新界身上。 “他是冲我来的.我其实早就知道，他未必会相信我的话，但我确实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暗度陈仓。” “用灵魂偷渡，确实是好办法。” 渐渐冷静下来，莱恩倒不怎么愤怒，毕竟对方获得的其实对他无伤大雅。相反，厄瑞玻斯确实给他上了一课。 “黑暗主宰，我现在拿他还没什么办法，这位很少出世的原始神的确没什么破绽。” 迎着克洛诺斯的目光，莱恩摇了摇头：“但是盖亚不同。” “她曾经送给我一根金苹果树的树枝作为礼物，但现在看，那个礼物只是表象，灵魂中的这些，才是真的‘礼物’。” “既然这样的话，那之前的这件礼物，我总要原样奉还才是。” (本章完) 第108章 环庭 莱恩的‘回礼’显然不会是指把东西送回去，但一根金苹果的树枝能做什么，克洛诺斯还是很好奇的。 不过尽管他问了出来，可莱恩显然没有解释的想法。 有些东西是不能乱送的，比如时空源力，又比如金苹果树的树枝。 前者以为所谓的‘送’最终会回到自己手中，而后者则根本不知道，有些在她看来司空见惯的现象，其实可以发生在很多地方。 但神灵就是如此，她们总是下意识的忽视这一点。 不过那是将来的事，现在，莱恩还要完成最后一步。 “新的生命诞生了，也该轮到我了。” 看着新生的九界，在来深渊之前，莱恩本是打算收回这道化身的，可在看到那道秩序之力后，他就改变主意了。 属于他的三层界面，暂时还需要他来掌控。 轻轻俯身，下一刻，莱恩化身的虚幻之形瞬间崩散。他化作混乱源力的本相，一条聚散无常的漆黑雾蛇，然后身躯摆动，径直撞入属于他的第五层界面中。 从外界看，小蛇很细小，也很虚幻。但每接近世界一分，它就膨胀一倍，也真实一份。最后，当它进入第五层界面的时候，已经不再是虚幻的雾蛇，而是如同克洛诺斯一样，在界面之力下塑造了新的形体。 蛇躯微蜷，首尾相顾，就已将世界环于身前。 “嘶——” 嘶鸣声响彻，但下一刻，世界就理解了它的意思，这是自己的主人在给它命名。于是从此，第五层界面拥有了独属于它的名字，中庭。 “中庭，是个好名字，位居中央世界的神庭吗？看来，我也要给我的世界起一个足够形象的称呼了。” 感受到力量轻叩界壁，莱恩放开了通道，于是人影闪过，新生的九界之主站在他的身前。 “那你想好了吗？” 巨蛇抬头，大如星辰的双目看向克洛诺斯。 “想好了。” “这里是大地下，甚至是冥土下，应有‘地’字；这里曾经是关押罪人的监牢，是不被现世容纳者的所在，可称牢狱。既然这样，那就管它叫【地狱】吧。” “地狱共有九层，既然我做不了深渊之王，那就做九狱之主，也不错。” 万年来，克洛诺斯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么高兴，放松。不过或许现在，他已经不能再叫克洛诺斯了。 毕竟属于旧神的一切已经被洗去，现在的他，是新生的神灵。 于是他抬起头，以九狱之主的权柄‘看’向九层界面中新生的生命，发出属于世界的宣告： “前来觐见你们的主人吧，罪恶的生灵们。我是九狱之主，阿斯摩蒂尔斯。” 时空通道贯穿九界，声音在界面间传荡。无论怀着什么样的情绪，当感受到来自世界本身的力量时，新生的生灵们纷纷迈入通道，前往界主此刻所在的第五层界面。 但当他们来到‘中庭’，第一眼见到的，却并不是呼唤他们前来的地狱之主，反而是那环绕世界的巨蛇。 头尾相衔，环绕世界，蛇首的双眼如同两轮大日，俯瞰着刚刚来到中庭的生命。 数万年后，后世的魔鬼那样记录那一天： “.在一切的最初，混乱之子撕裂了深渊.他在虚无中塑造秩序，建立起了属于魔鬼们的家园从此之后，塔尔塔罗斯就是他们永恒的敌人，无休止的战争在双方间上演，因为他们本是一体，自然也可以合二为一。” “在黑暗的九狱中，魔鬼是世界的宠儿，是混乱中的秩序，是堕落中的文明。这一切都源自地狱之主的恩赐，没有魔鬼能够挑衅主宰的威严，但只有祂除外。” “祂是环庭之蛇，是吞食万灵的尘世巨蟒，是与阿斯摩蒂尔斯分治九狱的地狱君王。” ······ 外界，冥土。 就在白银人类的灵魂被转化后不久，深渊之外，安稳了上万年的冥土突然晃动了一下。 “终于.” 感受着传来的信息，虽然那些本源已被新界吞食，但黑暗主宰丝毫不在乎这一点。 相比于那点损失，他更关心自己期待已久的收获。一点一点的查看着信息中包含的内容，尽管因为塔尔塔罗斯的干扰有些模糊，可这依然足以让他看到最关键的部分。 世界由什么构成，以及什么样的存在可以创造它。 “原来如此，开辟世界的前提，就是剥离自身旧有的一切，然后以现世管控以外的力量作为世界的根基吗？” “是的，现世最初的根基是盖亚，在她之后，才有的天空，海洋，甚至进一步分化出星空与冥土。而莱恩之所以能够超脱出去，大概就是因为他诞生的够早，自身也够弱，所以他轻易的洗去了现世对他的影响，然后用盖亚诞生前就属于他的力量开辟了灵界！” 神色有些惊喜，虽然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莱恩和克洛诺斯分别是用什么办法洗去的现世痕迹，又为什么同样是开辟世界，莱恩的灵界就引来了卡俄斯的‘通缉’，可克洛诺斯——阿斯摩蒂尔斯的地狱却没有，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也许第一个就是要受到些磨难，但后续的存在就更轻易些，总之过程已经很完备了。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怎么才能完成第一步。 严格的说，无光之域和永夜之地虽然受现世影响严重，可并不完全处在现世的掌控下，但同时，他们又远远不像深渊，作为混乱的集合，完全独立于现世以外。 他们同时受到两方的影响，只是秩序的面更深一些，因此，将无光之域称作‘世外’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暗夜双神既不像完全混乱的深渊一样维持本体，意识混沌，也不像完全秩序的盖亚那样彻底人格化。 之前莱恩进入永夜之地，就在里面发现了受混乱力量影响的生命，也是同样的道理。 因此对厄瑞玻斯来说，现世以外的力量，其实很好获得，他自己就有。在无光之域中，本就散落着不少创世之初的残余，只是他之前一直没有在乎过它们。 虽然这些力量很微弱，但只要能开辟世界，厄瑞玻斯就完全可以用新界吞掉自己的旧体。他自身的本体可不会反抗自己，一旦完成，这不仅不影响他的力量，反而还能挣脱现世的枷锁。 到那个时候，新生的无光之域就会和深渊一样，成为卡俄斯另一面的主体之一，但他却能维持自己的意识。 而且厄瑞玻斯甚至已经想好了更进一步的方向。将现世以外的地方一一纳入掌控，哪怕深渊也是他的目标之一。如果能够成功，那他就将成为卡俄斯另一个面的主宰，与现世意志等位的存在。 毕竟，现世意志是他唯一能看到的，比伟大神力更高半步的存在了。 “所以第一步要怎么完成呢？” “剥离自己的一切.以我的体量，只会比他们困难无数倍。” 眉头微皱，虽然想的很好，然而开始这一切的第一步，洗去过往，反而成为了黑暗主宰难以完成的事情。 不用想都知道，剥离伟大神力的一切，难度和剥离前神王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语，就算是莱恩本身也未必有这个能力。哪怕他可以，厄瑞玻斯又没有像克洛诺斯一样被逼到悬崖边上，怎么会如此不惜代价，把希望寄托在刚刚才确立的敌人身上？ 而其他的办法，一时间，厄瑞玻斯还真的想不太出来。 “算了，这些事之后再想吧。现在，我也该动手了。” “现世的神明虽然不足为虑，但如果能多给他找点麻烦，那也是好的。” 抬眼看向大地，厄瑞玻斯很清楚，此刻，莱恩大概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暗手，也会知道他做的小动作，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敌人了。 既然是敌人，那对方想要做的，他就要反对；对方反对的，他就要支持。 当然，如何分辨对方是真实的态度，而不是被表面所蒙蔽，那就是考验双方智慧的时候了。 “来吧，让我见识一下，灵界之主的力量。” 意念一动，无光之域膨胀开来。几乎是瞬息间，它就越过了冥月之光划分的界限，跨过现世与世外的分割。 在这一刻，黑暗主宰能清楚感受到现世法则对他隐隐的抗拒，但他无所顾忌。 一次而已，这种程度的代价，还算不了什么。 (本章完) 第109章 请罪 和盖亚不同，厄瑞玻斯很清楚，如何在尽量避免对世界破坏的同时，尽可能的针对自己的对手。 和他打架有什么用，戳破他身上披着的那层‘皮’，才能真正对他产生威胁。 到时候，一方是虽然针对，但至少是自己人的大地化身，一方是不受掌控，制造破坏的外来者，现世本能会站在谁的那边简直不问自明。 于是黑暗从大地的缝隙间涌出。开始只是点滴，但又在呼吸间变得不可估量。它盘旋着，流动着，向着那屹立在大地上的高大身影探去，似乎要将巨神包裹入内。 只要能够接触到，厄瑞玻斯就能运用自己的权柄将隐藏其下的‘秘密’揭露，暴露在现世与众神面前。 然而莱恩不可能对此没有应对，毕竟作为灵性的主宰，他与化身间的思维是同步的。所以就在下一刻，虚幻的界面同样浮现而出，牢牢的挡在黑暗面前。 没有声音，没有异象，甚至在伟大神力以下的存在都还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两个界域就这样碰撞在一起。 现世摇晃了一下，源海中泛起波涛，两大相撞的界域内同样发生了细微的震荡，但没有凡物意识到这一点。一切都在无声无息间发生，却又孕育着惊涛骇浪。 “真是麻烦。” 心中低语，这一刻，莱恩终于感受到了压力，那来自真正原始神的压迫感。 没有试探，出手就是全力。黑暗主宰的目的并不是将他如何，莱恩能感受到，对方就是冲着他身周如今已经几近于无的神王之力而来。 所以如果不想被揭开遮掩，那要么用同样的力量回顶回去，要么就只能选择结束。 前者他正在做，但感知着几乎瞬间密布周身的细小裂痕，莱恩知道，自己目前和厄瑞玻斯还有些差距。 “就到这里吧，反正也差不多了。” 看向远处的宙斯，自己的‘好儿子’，再看看接近耗竭的神王之力，莱恩终于萌生了退意。 现在，他看似轻松，一手镇压大地，一手擒拿大日，甚至还能短暂对抗一位来势汹汹的原始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面对的压力有多大。 前两者还好说，如今处于强大神力的他虽然力量不足，但位格的完整程度远胜盖亚不知多少。一分神力，足以顶她十分不止，因此与地母间的对抗处于优势，完全是应有之意，可厄瑞玻斯就不同了。 这位原始神状态完好，位格完整，甚至在全力以赴之下，同样调动了自己本体的力量。莱恩能够对抗他，实际上依靠灵界本身来进行抗衡的。 但他毕竟还不是伟大神力，这种在界外调动完整世界之力的行为，给他的神躯造成了严重的压迫。 作为人格化身，盖亚和厄瑞玻斯也会这样，但他们的神力更强，自然受到的影响也就更小。 这种压迫带来的伤害短时间内没有问题，但时间越长，就会越严重，而且神躯也会崩溃的越来越迅速。最后，甚至会逐渐如同雪崩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对莱恩来说，神体崩灭并不致命，但一时间也很难恢复，而这必然会影响本纪元最后的一些安排。 此行目的已经大致完成，就剩下最后的收尾了。与其在这里多花一些无用的时间，不如到此为止。 “那就在现在，结束这个纪元吧。” 决定既下，莱恩不再犹疑。随着一声轻喝，远在东海上，一股无形的吸摄之力作用在大日身上。 “来——” 下一刻，在他的力量下，远古太阳神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时空之力摄拿而出，然后在一阵波动间消于无形。 之前说好了，如果他再敢出来找自己的麻烦，那莱恩就不会放过他。虽然在许珀里翁眼中，他只是在攻击‘克洛诺斯’，但结果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何况在卡俄斯世界，命运和因果是真实存在的，也许某种意义上，泰坦神落幕的命数正应在了这里。 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命运’，莱恩很乐意顺水推舟。 太阳神被拿下，对太阳的压制也不需要再维系了。力量还是收回，神躯上裂痕诞生的速度因此减缓。 在东方，失去压制的太阳终于颤抖着重新升上天空，撞破云层重归星域，但它带来的影响，还在不断发酵。 之前短短半刻钟，东海之水已经下降了三分。厚重的云团以太阳坠落处的空洞为中心，遮蔽了半个大洋。 无尽的海水正从其他三个方向涌向东方，莱恩已经能预见到，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现世的气候将会恶劣到极点。 高达万米的海啸，连绵不绝的地震与火山，泛滥的洪水，数十年不见停歇的暴雨。甚至其中的一些，还会永远的固化在世界上，形成后世凡人难以逾越的绝地。 而东海的中心，巨大的漩涡空洞也依然存在着。 “永久性的改变一地的法则，撼动现世的气候。还有天体的碰撞，神山的倾塌做到这一步，应该也差不多了。” 收回目光，莱恩能感觉到，现世的排斥越发剧烈了。这不止是针对自己，还有同样造成这一切的盖亚与诸神。 毕竟直到现在，盖亚依然在倾力支撑。在两位古神的力量碰撞下，地壳在震动，板块在移位。新的高山升起，旧有的发生倾折。 与其他的神灵不同，盖亚大概已经感知到了灵界与无光之域间的碰撞，所以她的动作更激烈了，可她依然不会知道是谁做的这一切。 莱恩也没有为她解惑的想法，当他察觉到了白银人类灵魂中问题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谁说这件事就一定是他主导的，就不能是厄瑞玻斯为了探究世界开辟的可能，暗中用克洛诺斯当探路石吗？ 反正真正的‘克洛诺斯’已经不存在了，哪怕是新生的九狱之主，现在也只能被视为一个继承了前神王记忆的新神。 真要算起来，那副已被毁去的画卷，都比如今的阿斯摩蒂尔斯更有资格自称克洛诺斯。 微微摇头，下一刻，莱恩收起力量，弥天极地的虚像缓缓散去。在众神的目光中，‘克洛诺斯’的身影缓缓浮现。 但是几乎肉眼可见，此时‘神王’的身体上，力量在不断的流逝，甚至就连身体都有些虚幻。可是这一次，尽管诸神各有心思，但已经再没有神敢于上前了。 就在刚刚，大洋神俄刻阿诺斯在痛苦的惨叫中昏厥过去，那道声音至今还在耳畔徘徊。上个纪元，乌拉诺斯把它当成悦耳的伴奏，但在如今的众神耳中，却是催命的号角。 神灵不会死，但可以被折磨，所以无论‘克洛诺斯’现在状态如何，他们都不会再做出头鸟了。 毕竟没有神会在短短一天内，被同一个存在连续骗上三次。 更何况，也许是因为神躯正在承载灵界力量的原因，尽管此时‘克洛诺斯’身周的神王力量已经微不可查，他的神躯也在渐渐崩坏，可无形的压迫反而越发高涨。 在诸神的眼中，此刻的‘神王’给他们的感觉，甚至与现世的意志有了三分相像。 再配合他此刻虚幻的身形，一种无端的猜想在少数神明脑海中出现。 该不会，神王之前谋求成为伟大神力，结果出现意外，现在要‘身融世界’了吧？ 如果这样理解，那之前的种种不合理，似乎都找到了解释。神王的力量确实在衰退，但战力反而越加可怕，不过他大概没有成功，否则卡俄斯第一位后天晋升的伟大神力，必然不会如此平静。 这似乎也符合命运，如果单纯的力量无法击败他，那就让他自己击败自己。 “陛下——” 气氛诡异的场中，宙斯眼神变换不定，其他神明各有想法。但就在‘克洛诺斯’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间，在宙斯的身旁，一位蓝发矫健的女神跪倒在地。 ‘神王’认得他。那是欧律比亚，远古海神蓬托斯之女，气象之神克利俄斯之妻，象征大海力量一面的女神。 作为气象之神的妻子，欧律比亚本应站在神王这一边，但显然，面对之前悬殊的局势，面对传说中的命运，这位女神很轻易的做出了抉择。 她背叛了神王，站在了奥林匹斯的一边，然后在亲眼见证了‘克洛诺斯’‘隐藏’的真正力量后后悔莫及。 “陛下，我为我之前愚昧的举止的向您请罪，是宙斯的妻子，狡诈的墨缇斯欺骗了我！” “我愿意接受您的惩罚，可还请您看在我丈夫的份上，宽恕我此前的罪孽。” 欧律比亚的声音有些尖锐，样子也有些狼狈，但在此刻不少神明心中，他们其实很想替代她。 如果可能，他们也想在神王的面前跪地请降，但相比起多少和‘克洛诺斯’有点关系的欧律比亚，他们甚至找不到一个解释的理由。 但也有一些神灵表面上神情不变，可心中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真的和他们的猜测一样，那恐怕这一次，欧律比亚的决定又做早了。 一旦神王更替，因为她今天的行为，哪怕未来在新神庭中，远古海神一系也注定会被排斥。 但那和他们没关系，更没人会站出来说话。哪怕是欧律比亚的兄长，蓬托斯的长子，海之柔善涅柔斯也一样。 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在现世的法则随着神王易位而变迁之前，他可不敢做多余的事。毕竟大洋神的惨状，就在不久之前。 (本章完) 第110章 终末 土黄色的光芒还在下方波动，神王的身形越显虚幻。这一刻，看着面前请罪的女神，‘克洛诺斯’的神情有点古怪。 堪称某某年投敌的行为，也不知道过了今天，对方会怎么想。 “墨缇斯吗，或许吧。智慧，确实有着非凡的力量。” 墨缇斯究竟做没做过这件事，他可再清楚不过了。 微微摇头，站在众神面前，‘克洛诺斯’面带微笑。但配合着此时周围的环境，以及不久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不免有些违和感。 余光扫过这个注定将要再次后悔的女神，‘神王’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她身后的宙斯。 他最后的这点时间，可不会放在她的身上。 站在众神中央，面对自己‘父亲’的注视，金发神灵并没有躲闪，而是对视了回去。 相比之下，其他不少神灵已经有些惊慌失神。 “还行。” 点点头，‘克洛诺斯’似乎对此表示了认可。 “至少你还没有被吓破胆子。” “.” 沉默了一下，宙斯的余光扫过自己的两个兄弟。让他有些失望的是，他们的表现也还不错，当然，也许是‘克洛诺斯’还没看向他们的原因。 “任何事情都有缘由，父神。您拥有这样的伟力，却在之前和我们交手十年，这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看个笑话吧。” 像是忘记了就在半天前，自己是如何张狂的说出‘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宙斯还是没敢直呼克洛诺斯的名字。 但他的情绪同样稳定了下来。现在无非两个结果，如果自己的父神力量依旧，那他就算现在跪地求饶，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不如表现的有尊严一些，然后迎接自己的结局。而如果像自己猜的那样，那他更不会在最后关头触怒对方。 宙斯向来是个实用主义者。除了后来志得意满，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小爱好’外，无论是丑陋的巨人，面貌狰狞的子嗣，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有用，他都能容忍的下，如今也一样。 微微摇头，再次出乎在场神明的意料之外，‘克洛诺斯’没有像之前的宙斯那样，历数‘叛逆的罪状’，他只是对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宙斯，我的孩子，所谓‘命中注定’要推翻我的人，你来说说看，从今天的经历中，伱学会了什么？” “.” 再次沉默了一下，神王口中‘命中注定的新王’简直是莫大的讽刺，但宙斯依旧平静的说道。 “我学会了力量的重要，父亲。” “只要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智慧也好，势力也罢，都只是为了获得力量的手段罢了。” 这不仅是在通过吹捧神王的方式示弱，同时也是宙斯此刻最真实的想法。他坐拥半个世界神明的支持，拥有最具智慧女神的帮助，但他依然一败涂地。 可他有些不理解。诸神的力量来自天生，神王的权柄强弱也是能被大致判断出来的。就算如他所想，对方是在尝试向更高的层面发起冲击，那又是凭借什么呢？ 或许，这其中蕴含着什么特别的秘密。而原因，就藏在克洛诺斯这些年做的事情上面。 也许与立法有关，也许与星空有关，也或许，和创造生命有关。 如果他能过去这一关，一定会好好探究这里面的秘密的。 “这就是你的答复吗，有点极端，但不能算错。” 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神王点点头，对此不置可否。 “——那你呢，哈迪斯，你是怎么想的？” 再次看向自己原本的长子，‘克洛诺斯’淡淡的问道。 这下，周围的神明中有些思维敏锐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觉得，与其觊觎别人，不如壮大自己。” 面对‘父神’的询问，在之前战斗中没什么表现的哈迪斯沉默了一下，也跟着回复道。 如果克洛诺斯的力量不是来自外在的神王权柄，那就一定是他自己本身的时空之力发生了变化，这在之前的战斗中也表露无疑。 那种程度的神权，绝不是强大神力的时空神职所能做到的。或许某些方式确实能让神职发生变化，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他也会学着让枯寂的冥土产生点改变。 自己的姐姐，德墨忒尔是他最好的选择。可惜，在神职的影响下，对方本能的厌恶荒芜的冥土。 “很符合你的性格，哈迪斯，你很务实，也愿意接受现实。” 再次做出评判，‘克洛诺斯’最后望向自己的二子。 在场诸神中，他算是少有不仅没有吃亏，反而获得了好处的。 地震，海啸，风暴，这些和波塞冬神职刚好契合的现象正在世界中愈演愈烈，而且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说说吧，虽然我对你没什么期待，但也该给你一个机会。” 脸色有些发涨，甚至一度盖过了之前的紧张与惶恐。波塞冬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神’居然如此看待他。 但在其他神明有些奇怪的目光中，他还是大声回应道： “王权至高无上，这就是我所学到的。” 与其他两个兄弟不同，波塞冬认为，虽然诸神可以为克洛诺斯的强大找很多理由，也可以为上代神王的力量寻出很多解释，但那都是对着结果填过程。 可他觉得，也许没那么多秘密，神王就该这么强。如果他是神王，他也可以这样。 然而面对他的答案，神王只是简短的说道：“志大才疏。” “和我想的没什么区别。” 顿时间，波塞冬感觉其他神明的目光更怪了一些。 这就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哪怕神王是他们的敌人，但当他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后，诸神反而很重视他的任何评价。 更何况，这是神王在评价自己的男性子嗣。 问了一轮，也不知道有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总之，‘克洛诺斯’已经有些透明的身体上，最后的神王力量被聚集起来。 现世的天空还在下降，但更显压抑的气氛在诸神间蔓延。他们不知道神王要做什么，但不妨碍他们紧张起来。 然后就在他们的面前，‘克洛诺斯’伸手轻轻一指，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就这样在他面前凝聚。它的气息探出，缠绕在了面前的三位神灵身上。 有多有少，但三个神灵，都有一份。 “您这是要.做什么？” 在‘克洛诺斯’的对面，声音有些干涩，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涌上宙斯的心头。 或者说他其实有所猜测，但当真的发生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不可思议。 “你不是猜到了吗？” 微微一笑，一股压力向着面前涌去。宙斯三神半跪在地，但这一刻，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克洛诺斯’将无形的事物抛在面前，神王的权柄是没有形体的，它只是在‘克洛诺斯’力量的约束下才显得清晰可见。当它离开自己原本的主人，就瞬间散作无形，但在前主人的约束下，它又与面前的三位神灵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有的多，有的少，但是每个人都有。 “我们眼中的世界，本就是不同的。你们在乎的东西，我其实并不在乎。” “战胜我的，从来也只有我自己。神王，绝不会输在别人手上。” “但是宙斯，我希望你记住——” 笑容不变，失去了早就微乎其微的神王权柄，身上被现世赋予的王权力量再也没有了依凭。但最后这点力量，本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在此刻的宙斯眼中，自己父亲的笑容是如此意味深长。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王权没有永恒，智慧与力量，也绝非泾渭分明。” “当天与地分开，思想取代蒙昧，一如如今属于我的那样，属于你们的时代，也将宣告终末。” “而届时，我将站在高天上，等待着属于你们的结局。” 权柄离开了它的主人，第二纪最后的象征移去了。世界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又因为新神王还没有就位，这种变化暂时被终止。 就在众神面前，‘克洛诺斯’的神躯已经几近不可见，声音也渐渐变小。由清晰，变得模糊，伴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笑声，一个转身间，无可匹敌的神王就这样像是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父神？” 少顷，没有其他变化发生，宙斯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声，但没有任何存在回应他。 面前一片空挡，即使将感知提升到极限，他也没能察觉到对方的丝毫踪迹，就像是那里从来没有过任何神灵一样。 宙斯对此并不感到奇怪。时空之王，理当有这种能力。 “.所以，就这样，我们算是赢了吗？” 有些放松，但又有些难以接受，之前经历的种种就像个笑话，又像一个梦境。 无边的黑云从东方缓缓扩散，大地的鸣动尚未止歇，一时间，宙斯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父亲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诅咒吗，诅咒他也会被自己的孩子推翻？ 但又不像，他似乎真的只是评价自己万年来的经验，给予后来者一些警示。 “宙斯，我——” 一旁，原水女神扶着昏迷的丈夫。神王就这样消失了，之前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可下一刻，一道黄色的流光划过。 那是盖亚。随着主人的离去，与地母僵持的力量也迅速散去。几乎是在下一刻，她就迅速赶到了现场。 看了眼‘克洛诺斯’消失的地方，她有些苍老的面庞逼视诸神，厉声喝问道： “人呢？他去哪了？” 然而在场的神明中，没人能给她答复。 (本章完) 第111章 第四层 .我不知道，尊敬的地母，我想也没人敢于窥视父神的行踪。” “也许他只是自己离开了，也许他回归了世界的怀抱。” 虽然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只是短短片刻，怎么局势就发生了这般变化，但无论背后隐藏着什么，感受着身上与神王之位隐隐的联系，宙斯的心中都不由火热起来。 与上个纪元不同，尽管在大肆挥霍下，如今的神王之位已经趋近于无，但它确实是上代神王亲手传下的，而非直接掠夺过来的。 相比之下，克洛诺斯还用了五百年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王，但宙斯只要获得它，自己马上就能成为新王。 至于剩下如何让它重新强大起来，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自己的父亲已经给他立了个好榜样，让他很清楚，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世界感到喜悦。 只是可惜的是，与神王权柄产生联系的，不止有自己，还有哈迪斯与波塞冬。 余光扫视了一下在原水女神搀扶下早已昏迷的大洋神，宙斯暗自庆幸。 两个兄弟还好说，他们的功劳远远比不上自己，也许一些交换就能让他们放弃妄想。可如果好‘岳父’现在完好无损，那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遵循所谓‘命运’，支持他登上王位。 毕竟曾经的六位男性泰坦中，大洋神和太阳神都或多或少的表露过对神王之位的觊觎。 而且他拥簇众多，地母在自己和儿子间会作何选择，也不问自明。 “离开了——是啊，” 一旁，盖亚压根没有理会宙斯的后半句，什么‘冲击伟大，回归世界’，人都是假的，这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转身看向远方，盖亚发现，原本正在碰撞的灵界与无光之域突然平静下来，渐渐消隐无声。毕竟当其中一方抽身而走，那另一方也就没有了继续的必要。 “果然，就是他们两个” “你们也好，我也罢，都一样。哪怕到了最后，也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冷哼一声，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盖亚也没有理会在场神明的意思，而是转身就走。 她之前打的主意，其实是缠住‘神王’，等他身上的遮掩耗尽，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可显然，盖亚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她根本就纠缠不住对方。 所以她要去冥土一趟，找自己的弟弟要个答案。虽然他大概率不会跟自己说实话，但盖亚还是要向他寻求一个解释。 至少，她要搞明白克洛诺斯去哪了。 “呼——” “结束了，宙斯。” 黄光闪过，地母的身影也消隐无踪。眼神有些闪烁，一旁的哈迪斯看了看自刚刚就愣在原地的欧律比亚。不得不说，这位女神真是连续两次做出了最可笑的选择。 原本蓬托斯一系的海神就不是大洋神系的对手，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是啊，结束了。” 宙斯也正了正脸色，金发英俊的面庞上勉强露出笑容。尽管心中还有隐忧，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诸位，暂且返回奥林匹斯吧，去庆祝我们的胜利，如果这算胜利的话。” “我想大家都需要放松一下，然后我们再一同解决这个世界上的灾难。” 还有两个敌人没有解决，被百臂巨人们缠住的泰坦神阿特拉斯，他们正在大陆的西方争斗，以及气象之神克利俄斯，甚至天空还在下滑，丝毫没有终止的迹象，但这都不是目前的重点。 神王之位的归属，才是现下的关键。 于是在各怀心思之下，众神一道，向着东方的高山而去。 ······ 灵界，第四层。 由虚化实，站在第四层灵界，莱恩的神躯内，细微的裂痕开始缓缓恢复。 虽然只是一小会，但莱恩以如此‘浅薄’的神力承载界面的力量，还是带来了不小的损伤。 当然，鉴于抽身及时，这种损伤并不难恢复就是了。 和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三道光茧悬挂在半空，与死亡源力凝成的晶体遥遥相对，没有任何其他痕迹存在。 站在这里，莱恩感应了一下现世的秩序。旧王彻底失位，新王却在他的影响下指向了三个神，位置悬而未定。这导致如今的时间既不属于第二纪，也不属于第三纪。 “厄瑞玻斯.真是果断。” 轻轻摇头，虽然主要的目的都达到了，但黑暗主宰的行为对莱恩而言，倒也不是全无影响。 其中最关键的一个点，就是现世意志的‘惩戒’多少会比预想中弱一点。 与其他神明不同，莱恩对自身权柄的掌控还是很精细的。如果他想，其实没必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造成气象异常，山河改道。 但他依然做了，用最原始的方式与诸神碰撞，为的就是‘神王和诸神交手，导致现世受到破坏’。 神王为此支付的代价，就是本可维持七天的权柄在短时间内消耗殆尽。而诸神将要面对什么，等新王登位他们就知道了。 这也是莱恩在意识到，当他步入强大神力后，能拥有‘半个伟大’的力量时就做出的选择。 一方面，他试探现世规则的反应，对于这种超出规格的力量如何看待。但就结果看，祂的容忍就是零容忍，从现在开始，莱恩每一次本体进入现世，都会变成一次灵界与现世法则的对抗，而且这种对抗会一次强过一次。 祂在本能的拒绝强大的存在，越是强大，拒绝的就越明显。对于自己人，祂还会选择温和些的削弱，对于外来者，则直接拒绝对方的进入。 在这种情况下，莱恩想到的办法很简单，既然我被限制了，那你们也得被限制。只要把大家拉到同一个水平面上，就等于我们都没有被限制。 于是，就有了神山崩塌，浴日东海。甚至黑暗主宰要是动手的再迟一些，他还有别的手段等着使用。 “无妨，现在的约束就算少一些，等万妖之王诞生，一切还会回来的。” “和我不同，它可不会跟你们讲什么规矩。” 望向冥土外围，那已经缩回原处的无光之域，莱恩看到盖亚的身影一闪而逝。 对方没有先找自己，这并不奇怪。毕竟相比起莱恩，肯定还是自己的弟弟更值得对方相信一些。 但不用想都知道，哪怕与厄瑞玻斯真正的接触不多，莱恩也不觉得盖亚能有什么收获。 大概会被对方轻易说服吧，毕竟无论力量还是智慧上，双方都远不在一个层面。 “还有倪克斯。” “真是奇怪，我们的关系很好吗？” 有些疑惑，关于这次纪元交替的碰撞，莱恩是没有把夜女士计算在里面的。 她应该不会突然站在对立面，但也没什么帮他的理由。可就在和黑暗之主界域碰撞的间隙，莱恩敏锐的察觉到了熟悉的黑色裙摆。 虽然她最终没出手，但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那里，本身就表明了一些潜在的立场。 “算了，想不通很正常。” “卡俄斯神明的思维逻辑，本来就不是哪个都能理解的，之后再说吧。” 就像盖亚，就像不和女神，还有一些其他神明。他们总能做出些如果不依照着后世记忆，常人很难理解的行为。 现在多一个倪克斯，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呼——差不多了。” 收回目光，莱恩不再关注外界的种种。 此刻的世界，想来是热闹的很。不仅是因为刚刚结束的战斗所残留的影响，更是因为关于新神王位置的争夺，不过那已经不是他的事情了。 “很快，伱就有新名字了。” 看向尚且混乱的第四层界面，莱恩轻声说道。 第一层灵界，幻灵界，第二层灵界，真灵界，又称通灵界，第三层灵界，梦灵界。 从今天开始，第四层灵界，也会拥有独属于它的名字。 (本章完) 第112章 轮回（二合一） “咚——” “咚——” “咚——” “.” 空寂混乱的第四层灵界中，没有任何杂声，只有三道自光茧中不断传来的心跳，从未间断。 她们维持着将生未生的状态，与第四层界面间的联系越发紧密。 站在这里，莱恩注视着悬浮在半空的黑色晶体，感受着那终结万物的力量。 【死亡】，但并不纯粹，这是卡俄斯世界本身所导致的。毕竟哪怕到了今天，也没有神真正死去过。 克洛诺斯的死亡与新生终究没有磨灭他不朽的本质，莱恩也做不到这一点。所以这份因此增长的【死亡】力量止步于强大神力的顶峰，而且不出意外，它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了。 所以哪怕还有些隐忧，但莱恩也没有别的选择。 “不知道它能不能完成我的预想算了，我开辟灵界的时候，同样没有十足的把握。” “权且一试吧，能否成功，就看运气好了。” 深吸一口气，莱恩终究是下定了决心。无论能否成功，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之前白银人类灵魂的事情，就再一次给他提了个醒。灵魂虽然源自于他，可不代表回来的时候不会被人做些手脚。 所以他需要一件东西，帮他更好的解决这些问题。 伸出右手，轻轻一招，下一刻，在灵界的中轴处，西奈亚神山的峰顶，古朴神秘的深井悄然消失。 无声无息的，那曾经【生命】宝瓶的半身，能够赐予万物灵魂的神器【起源之井】，就出现在了莱恩的面前，也是第四层灵界的中央。 井口内，丝丝缕缕的力量飘撒出来，逸散到周围的环境中。感受到【灵性生命】的气息，在莱恩的周围，三道光茧微微晃动。 如今的【起源之井】已经越发强大了，或者说，如果不是被一分为二，伴随着世界上的生灵开始繁衍生息，【生命宝瓶】已经可以成为卡俄斯的又一件【创世神器】。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有一半，它的井水也足以对神灵产生不凡的效果。 “别急，很快你们就可以出世了。” 微微一笑，将安抚的意念传递过去，三道光茧旋即归于平静。莱恩看着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井壁，略做犹豫，但最终还是伸手一指。 于是下一刻，那悬浮在半空的黑色晶体应声破碎，化作黑色的雾气。 脱离了‘神格’的形态，死亡的本源变得更加活跃。黑雾跳跃着，盘旋着，但最终在莱恩的控制中飘散落下，与下方神器内的井水相融。 在莱恩紧张的注视中，【生命】和【死亡】在这一刻交汇。它们先是混杂在一起，但当失去了灵界力量的操控后，它们又瞬间分开。 两者间没有任何融合的迹象，它们泾渭分明，甚至相互对抗，彼此消磨着对方。出于某种本能，两者都知道，如果能将对方磨灭，自己就能变得更强。 但莱恩知道，这只是错觉罢了。 “果然如此。” 眼前的变化并没有出乎莱恩的意料，在其他世界，他不知道生和死能不能天然亲和，但卡俄斯肯定不行。 至于它们会想消灭对方，那也是应有之义，毕竟源力本身的本能比世界意志还要原始，它们很难做到长远的判断一件事的好坏。 确实，如果【死亡】被彻底磨灭，【生命】在世界中的占比会跟着上升，但当时间拉长看，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没有了‘死’，世界对‘生’的承载也必然会很快达到上限。到了那个时候，【生命】就会变成一潭死水，再也没有变化孕生。 所幸，莱恩对此早有准备。 心念一动，虚空中，两道源头不一的莫名气息缓缓诞生，在他的意念引导下，它们向着井口靠拢过来。 两道气息，一道来自‘过去’，因克洛诺斯之‘死’而生，象征着前神王由‘生’到‘死’的转变；一道来自‘未来’，因三位女神而生，象征着因为命运的改变，本来无法出世的时序三女神，由‘死’到‘生’的变化。 这是早在一开始就做下的决定，莱恩很少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之所以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现在就了解不朽本质的奥秘，但他依然以第四层灵界为胎盘孕育新神，还因此付出了不少力量，为的就是眼前的一幕。 毕竟神灵的诞生，本身就具有着特殊的意义。一个命运被截断过的神，更是如此。 而且除此之外，【春】、【夏】和【秋】本身也具备着残缺的‘循环’意味，这也是为什么莱恩认为时序三女神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忒弥斯不愿意，他是可以换其他神孕育的，但这都比不上她们更契合。 于是下一刻，当两道神秘的气息交叠着，旋转着，一同落入【起源之井】后，一种奇妙的变化开始发生。 【生命】与【死亡】间开始交融，一种崭新的，更加完整的‘象征’开始诞生。它是循环，是交换，是诞生到毁灭，也是毁灭后的新生。 这一刻，本应属于完整【生命宝瓶】的象征‘万物起源’彻底崩解了，因为它的另一半成为了新象征的一部分，它是‘循环往复’，而莱恩称它为‘轮回’。 隐隐间，当第一缕新的力量诞生，外界的源海也跟着开始沸腾。无形的波动从灵界传出，卡俄斯的本能似乎意识到，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将要诞生。 祂为之欣悦，并做好了迎接它的准备，然而并没有持续多久，某一刻，这种变化又突然凭空终止了。 “嗯？” “不对！” 【起源之井】前，莱恩面色微变。在他的面前，原本正在不断转化为【轮回】的【生命】和【死亡】间再次出现了问题。 而且这次的问题，他恐怕很难解决。 “差距还是太大了吗，果然还是不行” 低声自语，莱恩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这也是之前所担忧的。这是体量与质量上的差距，他现在根本无法弥补。 如今完整的【生命】足以与伟大神力等格，哪怕只有一半，也远远强过【死亡】。他能够明显的发现，生和死在融合，但后者明显有些后继乏力。 如果继续下去，当【死亡】的力量用尽，这次转化就会宣告失败。 当然，说失败也并不准确。【轮回】依然会诞生，但新生的【起源之井】恐怕还是要卡在【创世神器】的门槛前，因为它的根基是失衡的。 失衡的【轮回】，自然是残缺不完整的。 “.算了，及时止损吧。完整的‘轮回’没有建成，建一个小号的也不错。” 微微摇头，莱恩此刻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死亡】的力量不足，这是卡俄斯的先天所决定的。于是他上前一步，准备以界主的力量中止这种转化。 既然完整的‘轮回’无法诞生，那残缺的也就没有必要把所有的【死亡】都吸走，只需要—— “——这是什么？” 右手触及【起源之井】，莱恩刚准备动手，然而他意外的发现，新生的残缺【轮回】忽然对着他发出了一种渴望的情绪。 在莱恩的身上，似乎有着什么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在吸引着它。 没有制止，莱恩选择静观其变。于是下一刻，一道奇妙的，纯粹到极点的气息从他的身上缓缓凝聚而出。 它在半空中盘旋了一阵，但最终循着冥冥中的联系，向着【起源之井】内接近枯竭的黑色雾气飘荡而去。而当它接近井口，原本接近耗竭的【死亡】几乎是在瞬间膨胀起来。 在短短的数秒时间内，黑雾就变得丝毫不逊色于【生命】，甚至它的本质也跟着提升了半格。 尽管它还没有达到‘直接杀死神灵’的程度，但在这种奇妙力量的加持下，它已经越过了一半。 直觉告诉莱恩，此时如果有神明主动寻求死亡，那会发生什么，连他也不敢确定。 “可是怎么会，这是因为在来到这个世界前，我曾经死过一次吗？” “.不对，这道气息明明不是属于我的‘死亡’！” 惊变发生在面前，莱恩在一瞬间想了很多。他回忆过往，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很多曾经难以理解的东西，终于被他想通。 他的脸色冰冷起来，但又转而恢复如常。他明白了很多事，可无论如何，结果总是好的，而且眼下，开辟轮回才是关键。 于是莱恩不再迟疑，七层灵界的力量被他调动起来。在世界之主的伟力下，新生的【轮回】被他嵌入第四层界面的根源，而几乎是瞬间，面前的古井也千万倍放大，连带着整个第四层灵界跟着大变模样。 混乱与虚无被平定，灵性物质铺陈在脚下。围绕着古井，一座座殿宇拔地而起，有流光从西奈亚神山中飞出，那是几件早已孕生完毕的神器。 它们有的落到不同的宫殿中，有的飞入正在孕生的光茧内，还有的落入古井，等待更进一步的转化。 很快，当变化趋于终止，一种奇妙的改变以四层灵界为中心，波及整个七层界面。时空更加稳定，秩序更加强大，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它的内生循环被增强了。 灵界七层，第四层本就是中间，而【轮回】又刚好象征着对立与循环。莱恩能清楚的感受到，就在这一刻，整个灵界的内循环与结构的稳定直接暴涨数成不止，而随着眼前古井对【生命】与【死亡】最后力量的转化，这种内部循环带来的益处也越来越明显。 甚至隐约间，外界源海的震动也由终止再次开始，而且越发剧烈了。哪怕【轮回】还没有完整的成型，可在灵界之外，卡俄斯本身也产生了朦胧的回应。 不是现世的部分，而是真正完整的卡俄斯意志。上一次，祂因灵界的诞生而‘愤怒’，但这一次，祂却产生了‘喜悦’的感觉。 当然，世界没有情感。所谓愤怒与喜悦，也只是以人的角度去理解罢了。所以祂‘愤怒’的时候只是令诸神前来阻止，如今‘喜悦’了，也没有降下任何偏爱。 然而，在灵界中，感受着世界的呼应，莱恩的反应却有些冷漠。 “喜悦吗呵呵，真是可笑。” 回想起过往，其实关于自己的过去，关于自己如何由一个界外的灵魂变成卡俄斯的神，关于自己为什么这么弱小，莱恩虽然自己给出了解释，但他其实早就发现，有很多地方是说不通，甚至自相矛盾的。 比如原本的轨迹中，盖亚是世上第一个生命，所以【生命宝瓶】伴生而出。但现在，他才是第一个生命，那为什么连属于灵性的一半生命都没有落到他身上，而是依然来到了地母身侧？ 又比如为什么【记忆】【智慧】会在诞生的那一刻自动回归灵性主宰的怀抱，但有的却没有，就像【谎言】【憎恨】，甚至是【爱欲】。 不仅没有，他对其的吸纳还被一定程度上阻断了，以至于对应的神灵依旧诞生了，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还有早在十二泰坦诞生的那天，莱恩曾经感慨过，这个卡俄斯世界和他记忆中的很像，除了世界大了很多，诸神的诞生顺序倒是没什么变化。 可是一切都有缘由的，对于一个世界来说，绝没有凭空发生的改变。世界变大了，究竟是单纯的后世神话失真，还是因为卡俄斯从某个意外到来的生命身上，获得了另一个完整世界的规则信息？ 过去，对于这些疑惑，莱恩只能理解为他对灵性本质的认识还不够，对于世界根源的了解不够清晰，但随着那道并不源自他的‘死亡’，一切都得到了解答。 问题从来不在他的身上，而在于世界本身。早在万物的初始，莱恩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来得及以神灵的身份再次醒来的时候，祂其实就已经在本能的驱使下，试图直接杀死并吞噬这个外来者了。 世界没有善恶，祂只是感知到这个灵魂很有价值，但它又不受到自己的掌控，于是在第一时间，世界的伟力落在了莱恩的身上，打算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麻烦。 但可惜的是，当祂进行到一半，祂就发现，莱恩还没有死，已经有另一个神先死去了。 原始五神之一，爱与欲之主，世间一切情绪的源头，就这样陨落在了胚胎中。莱恩曾经以为他在诞生的瞬间又死去，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活’过。 从此卡俄斯的本能知道了杀死灵性的主宰，就等于杀死世界的灵性本身。可代价，就是一个还没来得及出世的神，就这样无声的死去。他从此成为了卡俄斯诞生以来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死亡的神明。 当然，因为他还没出生，所以这种‘死’，也并不完全。 世界因此放弃了杀死莱恩，祂容忍了这个存在，不过本应生而伟大的灵性之主依然只剩下了最弱小的神力。而那个死去的神灵所执掌的权柄也发生了异变，终究没有回到灵性主宰的手中。 情绪的力量因此四分五裂，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直到今天。 “果然啊，一切就是这样——你是怎么得到的，就会怎么失去。” “而本应属于我的，最终，也都一一回来了。” 克洛诺斯的时空本源，盖亚的半个【生命宝瓶】，甚至从卡俄斯汲取的种种与灵性相关的力量，都是如此。 它们本就该属于他，世界不给，那他就亲手将它们取回来。 至于那些回不来的，它们带来的【死亡】让【轮回】得以完整，也是以另一种方式成就了自己的主人。 搞明白了前因后果，莱恩压在心底很久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他看向第四层灵界的中心，那清澈与深邃的双色液体交织，缓缓旋转的古井。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至少现在，一切都很好。 于是莱恩调动权柄，在新神器的身上刻下属于它的名字。 “旧有的称呼已经不再适合你了，【起源之井】象征生命，但现在，伱却是生和死的循环。” “既然如此，【轮回之井】，就是属于你的新名字了。” 界主所言即为定法，当莱恩的话音落下，两个最初的灵文便被篆刻在了井壁上。少顷，随着最后一声鸣颤，当所有的‘生’和‘死’都完成转化，‘轮回’的象征彻底完整。 半空中，三道光茧开始振鸣，当轮回诞生，灵界也放开了对她们降生的限制。 一声脆响过后，三位神灵先后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不过与原本的神话不同，她们不再是单纯象征四季的神了。 春与新生之神，欧诺弥亚，负责安排万灵轮回的后世，决定他们新生命的起点。 夏与赐福之神，狄刻，负责依照生前的成就，为万灵安排后世的天资，决定他们新生命的禀赋。 秋与终末之神，厄瑞涅，负责洗去凡灵生前种种，让他们的力量回归灵界，本质转生轮回。 三位新神诞生，并没有神诞异象，不只是因为她们在灵界出世，更因为从下个纪元为止，不会再有这种对神灵诞生的宣告了。世界对神的需求已经得到满足，这从神王之子沦为半神的那一刻，就早已经有所预示。 所以就这样平淡的，三位女神睁开眼，见到了她们的造主。 “父神。” 与修普诺斯不同，没有受到混乱力量的侵染，三位女神心口如一。她们恭敬的向灵界的主宰行礼，感谢他赐予她们新生。 “很好。” 满意的一笑，莱恩转过身，看向焕然一新的界面。 “从今天起，轮回之井，就先由你们管理，这一层界面，也将成为你们新的居所。” “这是第四层灵界，【万灵界】，或称【轮回界】，你们就在这里，负责万灵的死亡与新生。” “是。” 齐声行礼，虽然莱恩面前的三位女神尚且弱小，但未来，她们注定会摆脱原本神话中的形象，成为世界上举足轻重的存在。 不仅是因为新的神职，更因为乐生畏死，本就是凡物的本能。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任何会死的生命，都会自发的对决定这一切的生命加以尊敬。 而在下一个纪元，这也必将给她们带来丰厚的回报。 “差不多了，纪元之交，到此结束了。” 终于，一切都完成了，莱恩也有些疲惫，他打算好好的休息一会。 而在外界，在这一刻，关于新王的争论也步入尾声。他通过另一个视角看的清清楚楚，甚至还在暗中推波助澜。于是随着新纪元的到来，又一份特殊的力量被他收取，一起加注在新生的【轮回】上面。 就在莱恩面前，自从世界开辟以来，第一件后天晋升的‘伟大’，就此诞生了。 咳咳，这就是为什么这章二合一了，主要就是防止跳订没看到第二章，然后说我没写清楚。作者还是会吸取经验教训的，所以肯定一章内把前因后果写完啊。 (本章完) 第1章 质问（月票+4） 冥土，无光之域。 此刻，轮回的诞生刚刚开始，源海的波动尚且微不可查。或者说，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很多类似的变化，都很容易被理解为纪元交替的正常现象。 而与忙着开辟轮回的莱恩不同，厄瑞玻斯没什么要做的事情。关于洗去过往的事他还没有头绪，自身也没什么需要关注的事情，他索性一如往常的，站在领域的边缘遥望外界。 毕竟大概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姐姐就要上门‘兴师问罪’了。 “你在等我？” 果不其然。不过一小会，穿过大地，地母就已经来到了无光之域的‘门口’。也许是心情不好，她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而是直接闯了进来。 当然，这也是厄瑞玻斯没有拒绝的原因。不然以盖亚的力量，可远不足以做到‘闯入’。 “看来我高估你了，厄瑞玻斯，我还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呢！” 声音带着些怒气，盖亚举步迈入黑暗的领域。她能够隐约察觉到，这里与之前有所不同，如今，现世的法则对此地主人也产生了些许排斥。 这在原来是没有的，因为自己的弟弟很少离开这里，可现在却出现了。显然，之前与灵界的碰撞不仅让莱恩提前选择了退场，作为另一方，厄瑞玻斯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但想想自己，盖亚又觉得，这份代价真是微不足道。 “这是自然，我的姐姐。毕竟是临时起意，所以难免有些不够周全。” 面带微笑，对盖亚的态度不以为意，黑暗之主向自己的姐姐表示欢迎。 “别废话了厄瑞玻斯，伱是临时起意也好，早有预谋也罢，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的。” 眉头微皱，但盖亚也没指望对方会承认什么。她此行只是打算了解一下克洛诺斯的下落，毕竟那个假‘神王’已经不见了，她总要知道真的在哪。 而她相信，不管是不是对方做的，自己的弟弟一定会知道点什么。 “是的，我的姐姐，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为了我那个最小的侄子而来的吧。” 点了点头，面对盖亚的质问，黑暗主宰并未否认自己对此知情。 不过在他的口中，盖亚与蓬托斯生育的五位海神和六个巨人，似乎都被他默认排除出‘侄子’的范畴了。 “虽然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是想说，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既然知道我不信，那就不要说了。” 对于厄瑞玻斯的辩解，盖亚无动于衷。至于对方不认可自己另外几个孩子的事，她也知道是为什么。 现世的神灵里，就只有曾经的乌拉诺斯能让自己的弟弟高看一眼，所以和蓬托斯所生的五个海神理所当然的被他无视。 至于巨人们，更不用说。除了盖亚本人，就没几个神把他们当成同类。 “有关也好，无关也好，我现在只想知道，克洛诺斯现在到底在哪？” “你们两个不会无端的打起来的，就算不是你，你也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有些无奈，别人做的事情被放到自己头上，多少有些让人不怎么高兴。但想想自己姐姐的智慧水平，厄瑞玻斯倒也没觉得说服她有什么难度。 至于克洛诺斯，黑暗主宰也确实有所猜测。深渊中开辟了新界，而就自身力量传来的感应看，真正的界主似乎另有其人。所以厄瑞玻斯只是略一思索，就锁定了唯一的怀疑对象。 “在深渊，不过大概过得很好，好到我都想和他换换了。” “怎么，你想去里面寻找他吗？这可不是个好想法。” 淡淡的回应了自己的姐姐，黑暗主宰看向塔尔塔罗斯的方向。 伴随着世界开辟的秘密一起传来的，其实还有一些深渊里的信息。 原本，那里只有无法辨别的混乱，没有丝毫生气，可或许再过些年，塔尔塔罗斯中也会渐渐诞生物质，本能的学着那个盗窃自己力量的新界一般划分层面。 不过深渊到底是混乱的，就算诞生了不同的层面，其中环境的恶劣也可想而知。或许除了少数外，更多的不适合生命存在吧。 “深渊.又是深渊！” 想到自己才把巨人们放出来，代价却是克洛诺斯也进去了。难怪盖亚感知不到他存在的气息，因为深渊本就在现世以外。 这让她有些气愤，但又有些无可奈何。因为塔尔塔罗斯，是少数她也不敢随便进去的地方。 深渊，可不会在乎他这个‘姐姐’。 “好，我知道了，希望你没有骗我。” “这件事我会继续关注下去的，最好就像你说的那样，它和你没有关系！” 冷声回应道，盖亚消化了一下结果。既然得到答案，她也不打算再多留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现在，她是不可能进入塔尔塔罗斯的。 之前与‘神王’间的争斗，诸神只是辅助，她才是真正的主力，破坏造成的影响自然也仅次于前神王。属于‘克洛诺斯’的代价被削减的神权支付了，但属于她的可还没有。 盖亚已经感受到了，现世对她传来的压力，那是比厄瑞玻斯还要强大的多的排斥感。但或许是碍于大地是现世最核心的基石之一，这份排斥又没有真的作用在她身上。 可过往的经验告诉盖亚，现世虽然没法直接解决她这个行走于世的原始神，但总有些其他办法影响她。 所以现在，她要短暂的回归本体一段时间了，这是她唯一能抗拒世界的办法。反正神王的争端已经结束，剩下的都是宙斯兄弟间的事。他们之间发生什么，盖亚并不在意。 “那我就不送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有没有发现，这个纪元的交接，莱恩有些意外的安静？” 似乎看出了盖亚的离意，厄瑞玻斯突然说道： “他可不像是个安分的人，如果他什么都没做，那就证明他的精力被其他东西吸引了。” 神色一动，虽然来之前已经告诉自己，不要相信莱恩和厄瑞玻斯关于对方的任何指控，但盖亚还是被影响到了。 自己的弟弟好像说的对，无论怎么看，莱恩都不像是安分的家伙。 “你要明白，盖亚，作为原始神，我们虽然有区别，但很难拥有你不了解的力量，但他不同。” “他比我们更早，更神秘。他开辟了界面，甚至可以随意分封神灵。所以像无声间替代神王这种事情，你觉得谁的嫌疑更大一些呢？” 循循善诱，就像黑暗主宰之前想的那样，说服地母并不困难。不过他的目的自然也不是单纯的洗脱嫌疑，而是给自己找个好用的打手罢了。 想办法找到洗去过往的方式，顺便减缓莱恩变强的速度，这是他目前唯二想做的事情。前者只能靠自己，后者却需要拉拢帮手。 盖亚，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我会考虑的。” 冷声回道，但盖亚内心已经信了七分。或者说，相比自己的弟弟，那个曾经与她有过恩怨的古神本就不被她信任。 “不过你不要想我会站在你这边，我不会管你们之——嗯？” “嗯？” 异口同声，两位原始神在同一刻发现了异常。刚刚还在讨论莱恩在这次纪元中的安静，但下一瞬，一股从灵界传来的奇妙波动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生与死的韵味都在里面有所体现，可它们又被升华成了一种更高的东西。盖亚甚至发现，自己的【生命宝瓶】在微微颤抖。 它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另一半再也回不来了。 “——看来现实和你说的不怎么相像，我的弟弟。他在忙于别的事情，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反倒是你，我可不清楚你之前到底在做什么。” 握住【生命宝瓶】，盖亚深吸一口气。虽然之前她也没指望能要回自己神器的另一半，但希望彻底断绝总归让她有些恼火。 “果然，像你们这种人说的话，我一句都不能信！” 一语双关，盖亚再次冷哼一声，旋即拂袖而去。 既然已经得到了克洛诺斯的下落，那剩下的，是谁做的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要好好‘睡’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再处理这些也不迟。 “.真是不巧。” 微微摇头，看着盖亚化作黄光遁去，厄瑞玻斯也有点头疼。 站在领域边缘，黑暗之主目送自己的姐姐离开，随着她的身形融入大地，她的气息也渐渐与本体合二为一。大概未来数百年，盖亚都不会再次显世，而是会维持本体的状态。 对于突然发生的变化，他也有些无奈。毕竟黑暗之主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我已经一再高看你了，但现在看还是远远不够啊。” “这种感觉，‘循环’吗，或许克洛诺斯就是在这种力量的作用下重获新生？可惜，身为伟大神力，它大概对我的效果很有限。” “生命，死亡也许，我也该放下傲慢，像你一样，多和那些不堪一击的神明打些交道了。” 轻声自语，厄瑞玻斯能够察觉到，一道完整的‘伟大象征’正在缓缓成型。 这是卡俄斯开辟以来的第一例。如果天父没有沉睡，其实在第二纪中页，【天空】是有机会达成这一步的。如果没有那么多神灵瓜分大海，所有的海洋与水聚集在一个神身上也同样可以。【生命宝瓶】如果没有二分，它也有可能达到这一步，但是现实没有如果。 完整的‘伟大象征’，用在神的身上，就意味着进阶伟大的资格，剩下半步，就和现在的原始神一样，关键在于如何保持人格的形态，而非失去意志的踏出那一步。 而用在神器身上，就是一件【创世神器】的诞生。 之前感知到灵界突然对外开放，厄瑞玻斯多少是有些疑惑的，毕竟之前与灵界的短暂碰撞让他多少了解了一些对方的虚实。体量上因为杂七杂八的本源很多，确实很庞大，可真正能算的上伟大一级的，除了统合所有的灵性本身以外，就只有转化而来的神谕石板了。 但当现在这个象征‘循环往复’的创世神器诞生，灵界的界面循环之力必将增强不知多少。任何不遵守祂规则的存在如果敢踏入其中，都会被毫不留情的镇压。 他不知道灵界对自己的压制能有多强，但也并不打算去尝试一下。 “真是可怕，你前进的有些太快了。” 眉头紧锁，最终，黑暗主宰想起了一个也许有可能有些用处的帮手。 “宙斯，未来新的神王。” “如果你能做的像你父亲一样好，那我就勉强和你‘交个朋友’吧。” 看着奥林匹斯山的方向，尽管厄瑞玻斯还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价值，但他打算试着接触一下。 当然，前提是对方真能表现的，像是个说一不二的神王。 (本章完) 第2章 争论 当大地上的纷争结束，盖亚前往了冥土，众神也返回了来时的地方。 飞行在天空中，直到落到奥林匹斯山上，诸神间的气氛都有些古怪。 一波三折，先是志得意满的围攻神王，然后被反手镇压。接着本以为注定要失败了，太阳又落入凡世。最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大日就被按到海洋里。 至今，大洋神昏迷不醒，远古太阳神下落不明。 而在最后，那位无敌的神王却不知因何离去了，临走前还令一个王位，与三个神灵间产生了联系。 神王之位是不可能共享的，所以他们间至少要分出个主次来。于是气氛很微妙，以至于诸神甚至没有来得及注意，那刚刚对世界开放的表层灵界。 “诸位，”终于，在奥林匹斯山前，出于某种考虑，宙斯环顾左右：“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但在庆祝之前，我想大家都需要休息一会，我也要和墨缇斯好好讲讲今天的事情，想来这也是诸位共同的想法吧。” 众神闻言纷纷点头，经历之前的变故，他们现在也感觉有些发自内心的疲惫感。 何况他们多少也猜到，宙斯三兄弟很可能会私下协商有关神王之位的事情。 “去吧，宙斯，我也需要照顾你的养父了。” 扶着至今没有醒来的大洋神，原水女神在‘养父’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庆功宴就等大家都恢复过来再说吧，我想你们兄弟几个之间，也一定有些话想说。” 表情不变，宙斯点点头，然后与在场的神灵一一作别。他们在奥林匹斯山上都有自己的宫殿，自然不需要再做安排。最后，留下的只有参战的宙斯兄弟三人，以及他们的姐姐赫斯提亚。 没有过多交流，四人对视一眼后，就直接返回了山顶的神宫。在门口，一位神灵正等在那里。 那正是宙斯的妻子墨缇斯。至于他的另外两位姐姐，德墨忒尔与赫拉，她们还远没到可以战斗的时候，所以留在了大海上。 这位不擅长战斗，但地位特殊的神灵并没有参与这一次围攻神山，可她依然看到了之前天地间的异象。 “宙斯，怎么样了，你成为神王了吗？” 快走几步，黑发清丽的女神当先迎来。她没有关注其他的，而是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墨缇斯虽然也震惊于克洛诺斯的力量，甚至对此有些暗中怀疑，但当最后一丝神王之力离开二代神王的身上后，现世的法则就已经产生了变化。只是也许因为新王还未就位，所以这种变化尚未彻底生效。 因此无论有没有参战，诸神都很清楚，前代神王已经不在了。 “.还没有，” 沉默了一下，宙斯知道，墨缇斯绝对看出了他们兄弟间的尴尬气氛。她依然在此刻问出来，自然不是单纯的要一个答复。 她是在暗示宙斯的众望所归，绝大多数神灵还是支持他的，以及提醒他，这种事情赶快得出结果，不要等到众神齐聚的时候再来决定。 被别人选出来的王，哪有自己决定的更有权威。 “墨缇斯，父神已经退位，但新王还没有决定。” 尽管知道这一可能不是很大，但宙斯还是说道： “不过如果没人对我提出异议的话——” “等等！” 话未说完，不出所料，一旁的波塞冬出言打断道。 “如今神王之位与我们三个间都有联系，宙斯，我觉得这还有的讨论。” “哈迪斯，伱觉得呢？”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宙斯看向自己的另一位兄长。 过去，哈迪斯对他的绝大多数意见都没有表达过异议，宙斯希望这次也一样。可结果让他失望了，哈迪斯虽然不像波塞冬那样言辞激烈，但他依然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单论王位，暂且不提。但是宙斯，父神和他兄弟们的过去，确实很让我感到担忧。” 未来的冥王其实没觉得自己能成为神王，冥土在现世的地位本就很尴尬，或者说，冥土本身的存在就很尴尬。 四位原始神的本体环绕着那里，虽然有着几乎自成一界的特殊环境，可冥月也好，誓言之河也罢，它们的主人都是强大的神明，并不比他本人逊色。 可不觉得归不觉得，哈迪斯却不排斥给自己争取一些利益。 克洛诺斯是如何对待太阳神和两位海神的，他们都看在眼里。谁知道为了自己的权柄，宙斯未来会做出什么来。 冥土之神确实寡言少语，但他也很清楚，现在是自己的兄弟最弱小的时候。如果现在宙斯都不愿意给自己的两个哥哥些什么，那未来如何，不问可知。 至少，对方要给他一个足以令他放心的态度。 “但是你们都很清楚，无论是在推翻父神统治过程中的作用，还是天父曾经留下的预言，我都是新的神王，这是无可争议的。” 放下侥幸的心理，宙斯终于严肃起来。而且除了把‘诅咒’替换成了‘预言’外，他说的也确实都是实话。 “咳咳——” 一旁宙斯几人的长姐，火焰与守护女神赫斯提亚轻咳一声。之前结束的战斗已经让她万分疲惫，毕竟虽然自身威胁不到神王，但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权柄为诸神增加庇护。 可现在，面对两个弟弟间的纷争，她依然强打起精神。在这个时候，他们兄弟间的争斗可并不合时宜。 “波塞冬，宙斯说的有道理，从功劳上讲，他确实更适合成为神王。” “我觉得你们没有必要为此争吵，就算他放弃王位，几位海神也不会接受你成为神王的。” “哼！” 冷哼一声，波塞冬对自己的长姐还是有些尊敬的。而且她说的对，星空的神明大多中立，真正站在宙斯一方的，其实基本都是两位海洋主宰手下的神明。 因此，他们会不会接受另一位可以被视为海神的神明成为神王，简直不问可知。 但他不会为此放弃。波塞冬转身看向宙斯，也许是神王之位太过诱人，他出乎意料的精准抓住了宙斯话中的漏洞。 “是啊，预言，先不说那到底是预言还是诅咒，莫非上一代神王的话，也能成为你继位的依据吗？” “乌拉诺斯是被众神一致推翻的，如果他说的话也可以作为依据，那就证明曾经的众神都是错误的不成？” 双目微眯，宙斯也没想到，一向不怎么聪明的弟弟竟然言语犀利起来。站在世界的角度，天授的一代神王留下的诅咒可以赋予宙斯正统性，但站在诸神的角度，他也确实不能以此为由登上王位。 “那你又做了什么的，波塞冬，你是不是忘了，还是我将你从父神的腹中救出？” “如果你还有些属于神族的尊严，就不该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声音冰冷，虽然因为世界气候的变化，波塞冬的力量与水涨船高，但他依然不是宙斯的对手。 独眼巨人们确实是优秀的工匠，或许在面对伟大神力的时候，【雷霆之箭】没有那么好用，可如果对手是波塞冬，宙斯可以让他一只手。 他只要握住神器的那只就够了。 (本章完) 第3章 发现 “要是这样说的话，宙斯，我们都不是推翻父神道路上真正的大功臣。” 然而，在宙斯的对面，波塞冬显然不会这么容易退让。他对所谓的‘功劳’避而不谈，因为波塞冬知道自己比不过对方。 “尊敬的地母才是关键，不是吗?没有她，你那所谓的拯救不可能成功。没有她，今天我们拿什么坚持到父神离去？” “如果以功绩来决定神王之位，那就应该由地母来做出公正的评判，而不是由你自行领受！” 心下一沉，宙斯明知道对方是在强词夺理，但他还是无法反驳。 之前他很自信，是因为在自己与波塞冬之间，诸神肯定更认可他一些。但如果让盖亚来判断，她又真的站在波塞冬这边的话，神明们恐怕未必会表示反对。 如今的诸神可才刚刚见证了地母的强大，即便是海神中，恐怕也只有俄刻阿诺斯还敢于驳斥对方的言论。 如果对方还清醒，那他绝不会让波塞冬登上王位，但可惜，东海上绵延数十万里的漆黑云层告诉他们，那里究竟刚刚经历了什么。 失去了前神王的压制，太阳终于气息萎靡的回到了它应该待的地方。可浴日东海带来的后果，还远远没有平息。 “所以波塞冬，你真的打算让尊敬的地母来决定神王之位吗？” 寂静中，一直沉默旁观的墨缇斯开口了。 刚才不知怎么的，她总感觉自己的权柄有些奇怪的波动，但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宙斯当局者迷，她却看的分明。虽然波塞冬今天出乎意料的聪明，但这反而证明了对方不是真的想让地母来决定这一切。 曾经刚刚登上王位的克洛诺斯为了避免与盖亚同处一地，尚且选择用拒不释放巨人来把她气走。如果波塞冬真的让地母来做决定，那无论结果如何，岂不都默认了地母高于神王？ 虽然从目前看，新的神王恐怕确实很难在诸神中建立比地母更高的威信，但在神的世界，名义同样很有意义。 就像曾经的克洛诺斯在众神认可五百年后才真正成为神王一样，如果连神王本身都承认自己低于地母，那他的力量也必然难以得到保证。 “她说的对，波塞冬，我的兄弟，伱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选择吧。” 此言一出，宙斯也顿时反应过来。波塞冬之前所说的一切恐怕更多只是为了和他讨价还价，于是他再次认真的看向自己的两位兄弟。 尤其是之前一直认为有些眼高手低的那个，今天对方的表现可是让他大为改观。 “波塞冬，还有哈迪斯，直说吧，你们想要做什么。大家都很清楚，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是的，我们终究是一家人。”赫斯提亚也开口了，但她也看明白了另外两个弟弟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偏向谁：“不过宙斯你也应该给予你的兄弟们应得的那些，而不是像我们的父亲那样，走到最后，没有任何神愿意帮助他。” 笑容浮现在脸上，波塞冬其实也没指望自己现在真的能争过对方。他需要拥趸，需要自己的势力，所以站在大殿中央，未来的海皇缓缓开口： “我只是觉得你或许需要帮助，宙斯。” “你可以成为神王，我也可以作为奥林匹斯神系的一员，和你一同在未来对抗曾主宰世界的泰坦神们，但你需要给我应得的部分。” “把大海交给我，向冥河起誓你永远不会对它升起心思，那我们也就会永远站在一起。” 双目微眯，宙斯的心中其实并不甘愿。但想想对方身上与神王之位隐隐的联系，他还是没有拒绝。 而且如果他真的拒绝，很可能赫斯提亚也不会再支持自己。 “.好。” 目光冷漠，宙斯看着自己的兄弟，一字一顿的道： “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由你来替奥林匹斯执掌大海吧。不过俄刻阿诺斯终究是墨缇斯的父亲，所以我不会帮你与他为敌。” “这就足够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智慧女神感觉那种奇怪的权柄波动又消失不见了。而在她面前，当波塞冬听到宙斯的话，他一口答应下来。 “那你呢，哈迪斯，除了冥土，你还有什么需要的？” 和波塞冬不同，哈迪斯对冥土的掌控无可置疑，而且虽然冥土九成都属于现世，但和深渊的交界，以及一些特殊的所在却并非如此。所以实际上，前后两代神王，都没有对冥土动过心思。 那里就像后世封建王朝的荒僻之地，除了流放官员和象征意义的版图大小外，实际的利益基本没有。所以宙斯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还有其他的诉求。 “我？我其实没什么想要的，如果你想的话，就当你欠我一个条件吧，不影响你权柄与力量的要求。” 摇了摇头，哈迪斯没有提出什么额外的条件。世界就这么大，宙斯也不可能让出天空给他。 至于那个要求，他现在其实是想着，或许未来有一天能让宙斯以神王的名义说服德墨忒尔，让她成为自己的冥后就好了。 他不在乎男女间的欲望，只要自己的姐姐答应帮冥土制造生机，他甚至可以不在乎对方之后做些什么。 “好！” 有些意外，但宙斯还是很高兴，看来自己原本的长兄还是不像波塞冬那样野心勃勃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冥河见证你们今天的约定吧。” 自家人对胜利果实的瓜分结束了，气氛终于缓和下来。这时，三兄弟的长姐赫斯提亚突然说起了一件事情。 “说起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就在不久前，我们周围突然多了些什么？” “嗯？” 神情一动，宙斯也感应了一下，下一刻，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伸出手往前轻轻一划。 于是在他面前，一个黑白色的世界缓缓浮现。 那里与外界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一切都好像失去了颜色，也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几位神明有些惊讶，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所在。 “这是个什么地方？” 有些诧异，宙斯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中还有他不了解的地方。 “.也许，我们可以去看看。” 波塞冬转身看了眼墨缇斯，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宙斯也没有那么难缠。 “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虽然诸神不死，我们也都是强大的真神，但这种未知的地方，也许不太适合你去。” 智慧确实是个强大的神职，但它积攒神力的速度，在当前时代同样缓慢的难以想象。 “你说的对，我就留在这好了。” 没有理会波塞冬的暗讽，智慧女神并非害怕危险，只是现在有些不同。 不出意外，她已经为即将就位的第三代神王，孕育第一个子嗣了。 (本章完) 第4章 开放的界面 “导师，这是什么地方？” 黑白色的世界中，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正在行走在‘海’面上。与周围的环境不同，他们是附近唯一具有‘色彩’的存在。 “我感觉这里蕴含着一种对精神很有益处的力量。它在现世中也存在，但却极其稀薄。” 面对不久前刚认下的导师，喀戎尽量弯腰，让自己和导师处在同一个高度。 但这没什么意义，作为半人半马的存在，红发女巫甚至只有他马背的部分那么高。 “这里是灵界，灵界第一层，幻灵界。” “它是世界表层的对照——你应该能看出来，除了颜色不同外，它和外界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你在这里破坏了环境，也会随着时间渐渐复原。” 随手击碎远方岛屿上的一处巨石，在身边半人马的视线中，没有任何力量的影响，石块很快就那样缓缓复原了。 “这里你无需在意，好歹伱也是有神性的，前两层灵界对你的意义有限。” “之后再进来，也没必要亲身进入，我之前大多也是以灵体的方式进入这里的。” 随口做出回答，漫步在黑白色的‘海面’上，赫卡忒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就像她说的那样，在过去，她其实也更多的是精神进入灵界，而非亲身进入。 如今的幻灵界有些安静，以往常常能见到的灵体们一个都没有。赫卡忒倒不觉得奇怪，毕竟东海上刚刚爆发了那样的动荡，哪怕低等灵体大多只有本能，它们也知道趋利避害。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灵界门户打开，导致太阳的力量渗透进来一些，把它们都烧光了。 “找到了。” 经过半个小时的搜寻后，赫卡忒似乎发现了什么。她随手拉住喀戎背部的毛发，一个闪烁间，就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在这里，半空中，一道光轮凭空漂浮，泛着少许空间的涟漪。在它的中心处，更加浓郁的灵性气息从里面传递出来。 “导师，这是什么？” 再次发问，半人马感觉自己之前确实有点无知。 “这是连接一二层灵界的通道，在第一层灵界到处都是，跨过它，你就能进入灵界第二层。” 嘴角翘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赫卡忒看着偷窥被发现，然后暴打一顿认下的学徒，不怀好意的笑道： “小喀戎啊，你的神性应该能直接感知到第二层灵界吧，其实不通过正常途径，也是可以进去的，你要不要试试？” “不必了。” 回答的很果断，虽然只认识了半天，但年轻的半人马已经有些了解自己导师的性格了。 死，大概是不会死的。但如果他真的敢于尝试，那下场大概不会很美妙。 “这样吗，那太可惜了。” 见对方拒绝，赫卡忒多少有点遗憾，但她还是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其实如果你是纯粹的灵界生命，这种直接突破的行为不会有什么问题，对它们而言，这属于一种‘进阶’，是自身力量达到一定地步后，自然而然的行为，最多在进入下一层灵界后，出现的地点有点随机，不像这种固定通道一样准确。” “不过如果是外来者嘛，要是不按规矩走，就难免会被拒绝进入，然后依照实力不同给予不同的惩罚。” 赫卡忒的讲解不禁让半人马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知道不按规矩走会有问题。他准备了解一下所谓的‘惩罚’是什么，可下一刻，喀戎就发现，自己导师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哈哈，我就知道，肯定会有蠢货——我是说不像你一样谨慎的家伙直接硬来的！” “走，跟我去看看，好像就在西边！” 不等对方答复，伸手抓住半人马的背毛，赫卡忒再次踏前一步。可这一次，喀戎明显感知到与之前的短距离的空间移位不同，自己直接突破了两层屏障。 在他的感知中，其中一层屏障，就是才被对方警告，不要强行进入的二层灵界。 突破两层屏障后，光怪陆离的景象一闪而逝，他们似乎只是在那里走了几步，下一刻，就又回到了第一层灵界。 【灵界穿梭】，借助高位灵界混乱的时空特性，两人在短短时间内就来到了大陆东部。 而在这里，几个浑身散发神力波动的存在正在和未知的生命交手，但此时他们展现的力量，却远远比不上在现世中那样强大。 ······ “该死，这是什么鬼地方？” 强大的界面之力压制下，一身神力百不余一。宙斯挥舞起手中的【雷霆之箭】，一道银光凭空炸响，向着前方激射而去。 然而那个长得和神灵没什么区别的存在只是冷笑一声，轻轻挥手，金色的屏障就轻松抵挡住了本应无物不破的雷霆。 这不是神器的力量不够强，而是这里的压制太过可怕。宙斯能够感觉到，因为自己之前的随意之举，他就像是触怒了世界本身，被整个世界压在身上，甚至隐约间，他还看到了一件青铜古书的幻影。 那道幻影就如同【秩序】的核心，极大的增强了界面之力的压制，让他在这个未知生命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宙斯，谁让你随便乱来的，如今我们要怎么回去？” 脸色同样很难看，波塞冬高声质问道。 虽然他刚才也在感知到世界有好几层的时候，想要直接到里面去看看，但毕竟还没有动手。 反而是宙斯，他试图踏入第三层世界，并且付诸行动，然后就不知道怎么撞进了这个未知生命的地盘。 眼前这个生命虽然长得像神，也拥有类似神力的力量，同样拥有智慧，但波塞冬确定，他绝对不是神。 如果不是力量太强，他甚至会以为这是在诸神间流传的，曾经膜拜神明的所谓‘人类’了。 “好了，别吵了。” 一旁，火焰与守护之神赫斯提亚出言制止了兄弟两人的争吵。她知道，对于之前权利的分配，两人其实或多或少都不是很满意。 但眼下还在战斗，直接吵起来算是怎么回事。看来之前真的是权力太过诱人，才让波塞冬看起来像个懂得思考的神明。 “这位尊敬的阁下，我们无意冒犯你。” 红色的火焰燃起，在它的范围内，一切带有敌意的力量被削弱了。赫斯提亚看着面前的存在，试图通过交涉解决问题。 “我们只是意外发现可以进入这里，然后不小心进入了你的领地。如果这令你感到不满，我们可以为此——” “我知道你们是无意的。” 飘忽的音调响起，打断了赫斯提亚的话。 不同于诸神间交流的语言，这个陌生生命所用的语言很陌生，但很奇妙的，它却直接就被几位神明‘理解’了。 “可我是有意的！” 声音漠然，亚伦的身形放出光芒，化作千万道流矢撞向对面的四位神明。 “神明，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灵界生命，黄金人类，还是在互相吞噬中继承了两者记忆的新生命。总之，当新的意识诞生那一刻起，想想‘自己’曾经对诸神顶礼膜拜，亚伦就觉得恶心。 现在，伟大古老灵界在上，他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陌生的神灵。 (本章完) 第5章 逃离 轰—— 透明的流矢与水流和雷电碰撞，穿透过去的部分又被‘守护’的力量拦下。 亚伦的攻击被挡下了。 作为于梦灵界中开辟梦域的‘灵界领主’，他在自身‘梦域’以外的地方，也就相当于一个擅长战斗的地域神。如果不是面前的四位神灵被界面压制，他连做对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但这没有关系，亚伦的嘴角露出冷笑，这里可是灵界。 作为灵界领主，除非有另一个等位或高位者抵消他的权限，不然在这里，他的力量就是没有穷尽的。相比之下，神灵的神力虽然磅礴，但在界面之力的压制下能维持多久，那就不得而知了。 锃—— 突然，在亚伦的背后，一道黑影悄然浮现。他头戴盔甲，用一把长型匕首向着敌人捅去，直接贯穿了亚伦的身体。 碰—— 下一刻，亚伦的身形直接炸开，然后在远方重聚形体。 “真是麻烦的神器。” 炸开再重聚，灵界领主的身形虚幻了不少。在力量被压制的情况下，隐身盔的特性倒是被凸显了出来，毕竟它本就不以力量闻名。虽然它没有其他的作用，但是在隐匿身形方面，很少有什么东西能比的上它。 “我们无意与你为敌，但如果你不依不饶，我们也不是好招惹的。” 哈迪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他能感觉到，对方体内没有神灵不朽的本质。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未必愿意和他们交战到底。 “呵，或许吧，但很可惜，这里是灵界，不是你们的世界。” 不屑的一笑，亚伦没有丝毫退意。他确实不像神明一样不朽，但想要杀他，也要把他在梦灵界中开辟的梦域一同毁去才行。 单纯在外面杀他，根本没有意义，最多让他损伤元气，回到自己的领地中等待重生。 “灵界？” 虽然对方的反应让宙斯很恼火，但他还是敏锐的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 之前他一直在思考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灵界，疑似诞生于第一纪元，是像永夜之地与无光之域一般，由一位古神执掌的界面。而与前两者相同，几乎没有听说哪位神明进出其中，它的主人好像有意不与外界交流。 那位神明很少现世，上一次还是在第二纪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他曾经参与过初代生命的创造，也曾在奥迪尔斯山上，放出来一头可以吞食太阳的怪物。 直至今天，这头怪物依然每隔数十或数百年不等的现身一次，令大日失去光明。只可惜宙斯诞生的时间太短，他还没有见过它。 “我们得准备离开了，这里的主人和父神打过交道，谁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我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心念电转，宙斯开口说道。 “什么，父神？” 相比宙斯，波塞冬至今真正意义上的出世才不过十年，他才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是的，这些我们回去再说，现在——” 操纵雷电挡下又一次攻击，宙斯开始思考离开的办法。然而突然间，一道奇异的气息从灵界深处传来。 气息分为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和地母的金苹果有些相似，但另一部分却显得很陌生。 “嗯？” 神情一变，在场的几人都因此动作一滞。隐约间，界面之力似乎在向灵界核心处汇流，那里似乎正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 “走！” 几乎是在瞬间，几位神灵感受到了突然减轻了一截的界面压制，他们赶忙抓住机会离开这里。 宙斯当先飞出灵界，其他三神紧随其后，惊变之下，亚伦也来不及阻挡几人，或者说，恢复了部分力量的四位神灵他也不是对手。 “该死！” 有些恼怒，没想到这些神一点不像自己记忆里那样高傲，居然跑的毫不迟疑。 虽然就算不跑，他也不可能真的伤害到不死的诸神就是了。 “谁？” 刚刚还在恼怒，下一刻，亚伦转身看向身后，在那里，两道身影似乎已经旁观有一段时间了。 “嗯伱是，那个赫卡忒？” 虽然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亚伦依然认出了眼前的身影。曾经被从神山上抛弃而下的婴儿，天火降诞的罪人。 后来的某一天，对方突然无声的消失了，黄金人类还曾经寻找过一段时间，在无果后将这段历史刻录在石板上。不过如今看起来，对方似乎也成为了神明。 都是神，但亚伦倒并不讨厌她。凡物登神，这是在灵界中早就流传的传说。据说游走于七界间的天使们也并非天生神圣，她们就是被灵界本身赐下神格，因此得以执掌神权。 “是我，你是人类？” 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居然认识自己。努力思索了一下，在赫卡忒的印象中，亚伦倒是和曾经奥迪尔斯山下人类部落中的一个人有点像，可黄金人类不是只会赞美神灵吗？ “不，我不是人类，我是被伟大古老灵界意志选定的灵界领主，人类那种懦弱而无知的生命，与我无关。” 直接否定了赫卡忒的称呼，亚伦只觉得那段情感被‘设定’的过去是个耻辱。 “一个半神？现世中也诞生半神了吗，我之前只在修普诺斯殿下的身旁，见过司掌梦境的半神邪灵，没想到外界也有了这种生命存在。” 在赫卡忒的身旁，高大的半人马很难不吸引人的注意。亚伦只是稍作观察，就发现了对方的本质。 “.是的，他是我的学徒。不过我不觉得黄金人类有什么懦弱的。” 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只是一句话，就让赫卡忒不怎么喜欢这个家伙。所以她也不打算多说，直接转过身，看向奥林匹斯山的方向。 一层灵界和外界是对照的，外面有的，这里自然也有。只是随着莱恩放开灵界与现世交流的通道，哪怕在灵界以外，也能感受到前两层灵界中灵体的存在。 所以想像之前那样，站在你面前，但你发现不了，已经很难做到了，至少对没有掌控灵界核心权柄的存在而言是这样。 “走，小喀戎，我带你去见见那个金毛。” 赫卡忒很少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不喜欢那个由黄金人类变来的家伙，所以就对他视而不见。 冲喀戎摆了摆手，赫卡忒直接一步迈入现世，出现在真正的奥林匹斯山外。 “好的，导师。” 歉意的冲一旁的亚伦笑了下，在对方回以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后，半人马紧随其去。于是奥林匹斯附近的一层灵界中，再次空荡起来。 这里与东海一样，没有什么寻常的灵界生命存在。因为奥林匹斯山本身具备着力量，所以它在幻灵界中的投影也同样非凡。 趋于本能，弱小的灵界生命们并不愿意靠近这里。 “赫卡忒吗.” 看着两人离去的所在，亚伦面露思索。 “成为了神灵，但一点没有受到界面的压制，大概也和修普诺斯殿下一样，是伟大古老灵界意志于世间选中的使徒吧。” “不过没想到，灵界与现世的通道居然被打开了.为了防止那些神灵在这里大肆破坏，看来我得找些帮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公报私仇’，总之亚伦直接认定了神灵们会破坏灵界。 在外面，他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在灵界内，尤其是第三层灵界，恐怕局面就要反过来了。 (本章完) 第6章 占星（月票+5） 歘—— 奥林匹斯山外，虚空一阵晃动，下一刻，四位神灵先后从中飞出。 之前，因为与那位未知生命交手的原因，几人已经不在之前进入的地点了。因为幻灵界与现世一一对照的缘故，他们出现在了奥林匹斯山外的不远处。 “呼——” “可算是出来了。宙斯，要不是你强行突破界壁，就算被界面压制，也不会这么剧烈。” 长舒一口气，第一时间，波塞冬就再重复了一遍宙斯的错误，这让金发神灵有些恼火。 “是吗，你可能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那是创世古神的界域，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 “波塞冬，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但今天的经历应该已经让伱认清现实了吧。” 随口反击回去，宙斯心下的紧迫感更强烈了。 关于几位避世的古神，宙斯了解的并不多，不过相比暗夜双神，这位灵界之主多少还是有些记载的。 谣传中他的力量本身并不强大，只是拥有很多强大的神器，可传言总是不可信的，毫无疑问，从今天的经历看，那至少是一位与地母近似的古神，但他好像对现世的神灵并不友善。 突然开放的界面，对神灵敌意满满的生命，以及界面本能的压制。虽然如果他没有尝试强行进入灵界第三层，那界面对他的压制也不会这么剧烈，但这依然不是个好兆头。 也许一个纪元过去了，那位创世之初诞生的古神已经不满足于避居世外，如同暗夜双神般不问世事，而是要和地母一样插手世界了？ 看来，在明天的瓜分胜利果实的庆功宴中，他也需要做出些表示，以神王的名义尝试接触一下这位神灵。如果是被众神共同知晓的拜访，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坏的结果吧。 “明天就召集众神吧，在他们面前，宣告新神庭的建立。我之前答应你们的条件，也会以一个更‘合理’的形式告诉他们。” 沉声说道，宙斯环顾左右，尤其是自己原本的二哥。虽然还是不太甘心，但波塞冬还是和哈迪斯一同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我们——嗯？” 神情微变，宙斯转身向刚才四人离开灵界的地方看去。他先是有些戒备，但随即又放松下来。 他还以为那个灵界生命又追出来了，结果是一道熟悉的红衣身影。 所以说，对方刚才就在一旁看着吗？ “金毛，你又被打了？” 人还未至，声已先到。一阵波动闪过，在四位神灵面前，红裙女神当先走出，在她后面跟着一个上半身人，下半身马的存在。 “.意外的交手罢了，算是互有胜负吧，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心下有些尴尬，但宙斯没有表现出来。他打起精神，向有些疑惑的三神介绍起面前的女神。 “赫卡忒，我之前说起过，替我调配魔药的大巫师，当然，现在她是魔网女神了。” “她精通魔药与巫术，除此之外，还有类似预言的占星术。” “占星术？” 宙斯前面的话并没被几位神灵放在心上，他们本就是强大的神灵，可占星术不同。 在原本的神话中，因为福柏，忒弥斯，盖亚，阿波罗等神明都曾经先后执掌过神谕石板，预言还算在诸神中比较常见的能力，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一二代泰坦神们还好说，一些三代泰坦，或是像宙斯一样近些年新生的神灵，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预言。 他们只是或直接，或间接的了解到，创世古神中有些就执掌着和命运关联的能力，而一二代神王的更替，更是因为被命运左右方才发生。 因此，对于预言，他们多少有些忌惮和渴望。 “那可真是位尊贵的客人，奥林匹斯欢迎你的到来，赫卡忒殿下。” 宙斯的长姐赫斯提亚温和一笑，她倒是没想那么多。早在很久以前，尽管没有见过面，她就已经对这位帮助他们脱离父亲腹中的女神有所好感了。 “明天就是新王就位，与众神庆功的日子了。既然宙斯曾经蒙你相助，那这场宴会也应该有你一份。” “庆功吗？嗯小喀戎，你觉得呢？” 本来只是来看个乐子，如今看到了，赫卡忒倒是无所谓去留。 她之前去灵界是给新任的学徒上课的，还有石板所说，或许能有所领悟的事情。后者她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可那股生死循环的力量太过高深，赫卡忒只是将其记下。 至于前者，如今这位热情的女神向她发出了邀请，那如今要不要在这浪费时间，自然也看小学徒要不要留下来。 “.既然几位尊贵的殿下邀请，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面对赫卡忒的询问，看着四位强大神灵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半人马果断答应下来。 看他意见都是假的，这个新认的导师如果真不想凑热闹，只会果断拒绝。 “那就走吧，金毛，你这里有住的地方吗？” 见学徒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赫卡忒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向宙斯询问道。 “有的，还有，你其实可以叫我宙斯。” 点点头，宙斯刚想给她指个方向，但突然又停下了。 “跟我来吧，就在那边，我给你引路。” 心下微动，想起‘占星术’，宙斯改变了主意。他当先带着赫卡忒与喀戎向奥林匹斯山上的一处空置神宫飞去。 ······ “就是这里，还不错吧。” 与另外三位神灵分开，两神一马落在奥林匹斯山的半山腰，一处在平坦之地上建起的宫殿外，宙斯多少有些炫耀意味的说道。 独眼巨人们都是最优秀的工匠，但却并不是强大的战士。他们在为宙斯打造神器之后，就负责修筑了奥林匹斯上下的建筑群。 在技艺方面，他们也确实登峰造极，远超常人。相比起宙斯在大海上见过的神宫，这些无疑要更显精美的多。 “一般，建造的人不错，但样式没什么新意，我猜设计的人大概没什么艺术天赋。” 随口点评一下，虽然已经猜出了这些宫殿大概就是宙斯设计的，但赫卡忒才不在乎他会不会感觉尴尬。 这些神的宫殿都一个样，自以为换个浮雕加个柱子就是新样式了，真是没有一点意思。 “还有事吗，没事你就快走吧。” 摆了摆手，赫卡忒一点没有和宙斯多话的想法。 “.” 尽管知道，眼前的女神不是针对自己，她对大多数神都一样，但宙斯心下还是有些不舒服。 可没办法，毕竟现在有求于人，所以他对此视而不见。而且对方和自己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一些言辞上的小事，至少现在的宙斯还是不在乎的。 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他的眼神不由晦暗了一瞬。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从赫卡忒这里得到什么结果。 也许好，也许不好，可他都要知道一个结果。 看了一下一旁的半人马，喀戎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他没有擅自决定，而是向赫卡忒示意了一下。 “走吧，我听听他想说什么。” “好的，导师。” 见自己刚认识半天的导师没有反对的意思，喀戎连忙离开了附近。 “说吧，什么事？” 随手把泥土变成椅子，赫卡忒坐在上面，向宙斯询问道。 “我猜不是和魔药有关，就是和占星有关，没错吧～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 沉默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最终，宙斯迟疑着问道。 “.我听你之前说，占星术可以预见未来？” “嗯？”眉毛一挑，赫卡特坐直身体，看向眼前的神灵：“所以你想知道什么，像古老传说中那样，询问你是不是永恒的神王吗？” 想起石板给自己讲过的故事，前两位神王因古神的预言而陨落，莫非如今轮到她了，这第三个预言就要在今天上演？ 这让赫卡忒兴致大增，占卜神王的未来，哪怕有其本人的同意，这都是一件相当有挑战的事情。不过想想这件事本身的意义，她不由有一种亲自创造历史的感觉。 或许千万年后，诸神依然会记得，赫卡忒在奥林匹斯山上预见了神王的陨落。 “不，你误会了。” 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红发女神有些失望的眼神，宙斯拒绝道： “预言是枷锁，两代神王的下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我又怎么会亲手把它套在脖颈上。” “那你想要知道什么？” 感觉有些无趣，赫卡忒随口问道。 “.” 迟疑再三，最终，在赫卡忒有些不耐烦的目光中，宙斯还是开口询问道。 “神王什么的，之后再说吧，我现在只是想知道.” “不久前，我妻子墨缇斯怀孕了。我想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未来有什么样的成就呢？” 夜幕即将降临，光照也有些昏暗。在赫卡忒面前，宙斯的面目有些看不太清，她只能听到对方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很难不对此报以关注。” ······ 轰—— 接近夜晚，昏黄的光芒撒在神山上，与外界的天象相比，更凸显了奥林匹斯山的神圣与宁静。 然而突兀的，一声惊雷在神山上空轰然响起，这引起了不少神明的注意，但又转而不再理会。 这没什么可惊讶的，他们大多以为，那是宙斯兄弟一家正在为神王之位正在争吵。 事实上，他们也很想知道，明天到底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 良久，当夜女士的衣摆彻底笼罩天空，宙斯面色如常的从神宫中走出。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随手招来一位宁芙仙子。在对方恭敬的行礼后，未来的神王淡淡吩咐道： “庆功宴即将开始，我听说执掌律法的忒弥斯殿下公正严明，希望明天，她能来见证我成为新王。” “去将她请来吧，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前来，我希望由她来担任新神庭的裁决者，在我无法做出决定的时候，判断世间万物的对错与奖惩，我想诸神都会相信她的判决。” “是，殿陛下。” 微微一礼，宁芙仙子当即领命而去。 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如果不是耽搁了一些时间，宙斯也不会现在才安排。诸事已毕，他望着西方的天空，静静出神。 “.” “父神迎娶他的姐姐作为神后，作为他的后继者，我也应该加以学习才对。” “.” “大洋神系还是太强大了，远古海神又不再理事，作为一个合格的神王，我也不该给他们继续壮大的机会。” “.” “还有.对，还有命运，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抉择，神后，应该由更有潜质的神灵来担任。” “.” 最后沉默了一会，像是用这些看起来很有道理的话说服了自己，宙斯又站了一会，旋即转过身，向自己的宫殿走去。 明天就是他成为神王的日子了，这么关键的一天，他可不能迟到了。 说实在的，我都后悔月初说本月加更了，之前没见过双倍，不知道这东西居然这么猛。不过好在也就这两天，就当给第一本书讨个好兆头好了。 (本章完) 第7章 两条路（月票+6） 黑夜渐渐笼罩大地。 神山上，众神即将见证新王的诞生，而在寂静的夜色下，纪元交替时源海的波动，也掩盖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数万里外，德尔斐大平原旁的一处高山上，两道人影静静的看着附近幸存下来的人类。 那是白银人类。他们历经了重重磨难，但依然侥幸存活了下来。在天灾一般的气候下，他们还在挣扎，可他们大概不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新王抹去。 大地上不需要他们，诸神也厌弃他们，也许就像白银人类曾经的首领梅菲斯特说过的那样，‘让我们都死去，或让他们都听我们的’，现在说出这句话的人去为后者努力了，但剩下的白银人类即将践行前者。 甚至与黄金人类不同，他们都没有来得及留下什么遗迹，以此彰显他们曾经存在过。 “一群人类，你就是让我来看他们的吗？我实在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可看的。” 黑裙遮掩下的面容有些朦胧，高挑的身姿无人窥见，一如夜色本身般神秘。站在莱恩身侧，倪克斯的态度一如往常。 “现在是没什么可看的。” 轻揉额角，精神有些疲惫。白天的时候，先后交手两位原始神，然后又开辟轮回，甚至在不久前，还悄然观察了一次特殊的变化，所以莱恩的神躯尽管因为轮回的诞生恢复如常，甚至更胜往昔，可他却依然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久违的邀请倪克斯出来走走，准备答谢一下对方之前立场偏向的举动，顺便了解一下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 “但将来就不同了，你不是也感知到了吗，因为不久前的战斗，现世即将为所有神灵降下的枷锁。” “不久后，大地上就会拒绝神力，其他地方也会或多或少的加以限制。即便是诸神，也无法抗拒世界本身，他们只能选择遵从。” “而失去了神的干预，至少是直接的干预，在未来的第三纪，凡物才是大地的主人。” 黑袍下，莱恩不得不感叹，倪克斯曾经的赠礼确实好用。 对于现世的法则而言，藏身历史这招不太管用。毕竟以世界的层面而言，过去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可【隐秘】就不同了。这件由夜女士赠与的布料织成的黑袍，将他的气息很好的‘藏’了起来，只要他不动用神力，那就不会被发现。 所幸，诸神很快在大地上也用不了神力了，这样看，大家倒是没什么区别。 “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好奇。” 面带微笑，莱恩看向一旁面容模糊不定的夜女士。 “你之前是出于什么原因，打算站在我这边的？” 之前灵界与无光之域碰撞的时候，倪克斯就在一旁，这被莱恩敏锐的察觉到了。如果她是为了帮助黑暗之主，那大可直接出手，恐怕‘神王’来不及和‘好孩子’们多说，就要赶忙离开了。 既然没有动手，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对方本想帮他挡下厄瑞玻斯的攻势，但在看到他能应付的过来后，也就没有插手其中。 可莱恩确实没想明白，对方有什么帮他的理由吗？ “呵，对于我来说，做事情需要理由吗？” 不屑的一笑，倪克斯转而否认道： “也就只有伱和厄瑞玻斯，才会把所有事情都算个明白。何况我只是去看个乐子而已，伟大神力级的交手，创世以来还是第二例。” 点点头，莱恩虽然不怎么相信，但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毕竟对于卡俄斯神明随心所欲这一点，他早就有所准备。 而且正如倪克斯所说，曾经第一纪末的争斗，泰坦们以为他们是主力，但运使大地对抗天空的地母才是。不过那时夜女士根本没空跑到大地上观战，也许她是真的想要看看戏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两个纪元，两次作为真正的出手者，可盖亚却没有得到过任何好处，这也着实有些不一般。 有的时候，莱恩都不太想针对她。但没办法，盖亚惨归惨，却又总是很容易被人唆使，或者随性的做出些什么来，他也不得不加以应对。 此行选择这里，莱恩多少也有看一看，地母是否已经陷入短暂沉睡的原因。关于金苹果的树枝，他还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人选。 “好吧，那我就当你是来看乐子的好了，不过就算如此，为了感谢你之前没有站在我的对面，我还是要和你分享一个有意思的发现。” 轻轻摇头，莱恩平静的说起一件他思虑许久的事情。 “倪克斯，你知道吗，在很久之前，我就在思考，我们和完整的伟大神力差在哪里。” “这也需要思考，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轻哼一声，夜女士说道：“除了维持人格的稳定外，还能差在哪里。” “【黑夜】也好，你的【灵性】，甚至新诞生的【轮回】，现在都是足以支撑伟大神力的权柄。但如果强行晋升，塔尔塔罗斯就是下场，失去人格的意志，与死有什么区别？” 莱恩点点头，就像倪克斯所说，伟大神力就是规则本身，他们之所以不是完整的伟大，就是因为自己的意志无法永久的与本源融合却不被同化。 “是啊，我们需要让人格能够与规则相融而不被影响，但我们现在都做不到。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或许这可以弥补我们在这上面的缺陷。” 看向白银人类所在的方向，莱恩伸出手。两道人形虚像缓缓浮现，一道有神性缭绕，而一道什么也没有。 倪克斯能看出来，他是在借此表示神灵与凡人。 “人类.这就是你发明‘巫术’的原因吗？” 随口问道，关于魔网的源头究竟是哪里，伟大神力们都看得分明。所以所谓的巫术源自谁，自然也不问可知。 “算是吧，但目前看，它还远远无法达到我的目的。” 轻轻点头，莱恩继续说道： “权柄本是我们的一部分，但或许是我们的视角太高了，以至于哪怕执掌它，却也并不真正的，每一分每一毫的了解它，这就是我们的缺陷所在。” “以神的视角，我们永远无法真的理解这一切。但如果能从另一个视角去体会它，或许就能补全这个缺憾。” 五指缓缓握起，两道虚相消失不见。 “因为未知，所以规则会影响人格。但如果你了解了所有，那还会有这种问题吗？” 微微沉默，倪克斯想否决这个说法，但又觉得有些道理。因为她发现，自己对【黑夜】也或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了解。 就像一个人并不了解自己大脑的构造，血液的流向一样。他懂如何使用它，比任何其他人都懂，却不知道内在的原理。 “所以你要做什么，不做神了吗，用你那个轮回？” 最后，倪克斯还是对此并不看好。 “这倒没有，毕竟这还只是个猜想，而且，在现在的世界上，也还没有不依靠任何外力成为神明的办法，我自然不会去做无用功。” “更何况，现在的世界危险也有点多，无论怎么想，我都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 摇了摇头，莱恩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他的目光看向远方，指了指白银人类，缓缓的说道： “但这不妨碍我为此做些准备。” “我已经给他们准备了两条路，我会选中一些他们中优秀，但又不够优秀的人，赐予他们成神之机。当然，那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要让他们成为一个标杆，告诉那些真正有潜质的存在，凡人，是可以成神的。” “欲望，是一切的源头，是文明进步的动力。即便是我，也从不觉得自己的智慧是万能的。”平静的开口，莱恩最后说道：“我会给他们创造机会，然后等他们给我灵感。” “他们成为神圣，而我更进一步，这很合理吧。” “.听起来是这样。” 有些无所谓，不过倪克斯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你对此寄以希望，那就试试吧。” 和莱恩以为的不同，其实相比什么更进一步，对倪克斯来说，这个过程本身可能更有意思一点。 她也想看看，莱恩所说的那‘两条路’是什么，总之大概不是现在这种直接赐予神格的方式。 毕竟承载神格是需要‘资质’的，对拥有不朽本质的神而言，他们的‘资质’就算承载不了强大的神职，至少也可以成为一位普通的真神，这是作为先天神的下限，但凡物就不同了。 那些莱恩口中‘优秀，但不足够优秀’的人类，可未必有那个能力。 “不过新人类的诞生.大概快了。” “你对命运的影响越来越大了，也许下一代人类，会来的更快，也走的更快。” 变化不定的面纱下，倪克斯也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一下。 本体的三相化身执掌命定，让她对未来多少也有些模糊的了解。人类还会被创造与毁灭一次，那本来应该在千年以后发生，但现在却被提前了。 就让她稍作等待好了，看看在之后的人类中，究竟能发生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提前说明一下，序列分两种，类似魔药体系的那种属于主角给出的两种方法之一，但不是他要的，以上。 (本章完) 第8章 抽签（月票+7） 翌日。 奥林匹斯山上，一扫过往十年的紧张，欢快的氛围萦绕四方。 尽管天象还是那样可怕，但在众神的神力下，神山周遭已经恢复了往昔。除了太阳因为暂时失去了控制者而虚弱的不再运转外，好像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站在大殿门口，宙斯看着终于赶到的女神，多少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有很大把握对方不会拒绝，但尘埃落定前总是说不准的。毕竟之前双方少有接触，而且尽管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可宙斯总觉得忒弥斯对他存在着什么看法。 如果对方没有前来，那不能拉拢到另一位泰坦神站在奥林匹斯这边的话，后续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 “欢迎你的到来，公正的裁决者，尊敬的忒弥斯殿下，我亲爱的姑姑。你的存在，让奥林匹斯山都增添了一分光彩。” 面上带着开怀的笑容，宙斯走上前。他张开双臂，似乎想要给正义女神一个热情的拥抱。 然而，忒弥斯微微侧身，避过了自己侄子的亲近。 “好了，不必这么客气，我不是因你而来宙斯。我只是依照着神职赋予我的职责，给予万灵公正的判决。” 神情冷淡，自上次在灵界一行，宙斯就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这些年来，光是她看到的，对方就还和两位女神走的很近。 一位就是之前见过的欧律诺墨，墨缇斯的妹妹，另一位则是平时很少见到的黑衣女神，她好像居住在星空上。 不过相比前者，后者碍于她父亲在泰坦战争中中立的位置，倒是与宙斯多少保持了点距离。 “墨缇斯呢，她可是伱的妻子，作为未来众神的君王，你可不要做什么让她伤心的事情。” 忒弥斯本来只是在告诫宙斯不要太过多情，可没想到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对面的宙斯脸色突然一僵。 “.她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女士。可能是被之前父神的力量吓到了吧，毕竟她现在的神力并不强大，所以今天并没有前来参加宴会。” “请往这边来吧，女士，您和我的养母，可是今天唯二前来的泰坦古神。” 语气有些生硬，宙斯勉强笑了一下，转身向宫殿走去。 眉头微皱，忒弥斯没想到宙斯的反应如此剧烈，她只是想让对方不要太过荒唐而已。但这终究是别人自己的事情，对方愿意怎么做，都到底和她没什么关系。 于是忒弥斯也不再多说，只是微微摇头，也向着宫殿行去。 随着正义女神步入大殿，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已经大都到齐了。 之前，在一位神女的护送下，半昏迷的大洋神返回了他在环世长河上的神宫，那里的环境更有助于俄刻阿诺斯恢复伤势。 如今东海上狂暴汹涌的海潮每时每刻都给他带来缕缕阵痛，只有他醒来才能调动神权加以平定，所以此时只有原水女神留了下来，见证新神王的继位。 倒是太阳神赫利俄斯，他被短短一天内神力大涨的沸水女神珀耳塞伊斯唤醒，直接带来了神山，如今正神色萎靡的坐在角落。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父神许珀里翁下落不明，大日中心空荡了起来。赫利俄斯更想回到太阳中沉睡一段时间，但作为暗中投诚的‘前朝分子’，他又不得不来。 在原水女神的身侧，欧律诺墨、普罗诺亚、堤喀等几位拥有神职的大洋神女依次落座，与神殿另一侧，原始海神的子女遥遥相对。 不过在那边，蓬托斯的长子涅柔斯正在和波塞冬闲聊，并没有关注对面的意思。双方交谈甚欢，也不知道是谁先找上的谁。 相比起昨天面上多少有些忧愁，如今的涅柔斯倒是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他看起来温和有礼，言谈间引得出世不过十年的波塞冬哈哈大笑。 “真是有意思，是不是啊小喀戎，这种场面可不是哪里都有的看的。” 坐在大殿的角落里，从桌上随便拿了个果子丢进嘴里，赫卡忒随口说道。 她并不是指无聊的宴会，而是这里形形色色的神明。 卡俄斯世界一贯空旷，黄金人类也没有这么多复杂的心思。往往只有在多少有些不对付的诸神齐聚的时候，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 一旁，半人马没有说话，事实上，他感觉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周围往来的都是神明，只有他一个模样古怪，还是个半神。偏偏因为身材高大，又极为引人注目。 路过的神不少都对他投注以奇怪的目光，有的像是在打量珍稀物件，有的则单纯是厌恶，这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不用理会他们，他们也就是比你能打一些，长得正常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有谁不服，敢到我面前来废话，我就把他按在地上打。反正金毛不出手，他们也没几个是我的对手。” 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在赫卡忒看来，现在的奥林匹斯确实没什么高手。 除了宙斯一家以外，也只有原水女神泰西斯厉害一点，剩下的都是些凑数的寻常神明，以至于中等神力的魔法女神，在这里竟然已经是顶级水平了。 而那些对半人马加以瞩目的存在里，显然并没有上面那几位神灵中的任何一个。 “.” 喀戎再次沉默不语。诸神的听力并不差，很多人都能听到赫卡忒的声音。只是在衡量了下对方的实力后，虽然不知道【魔网】是个什么神职，能不能打，但还是没有多生事端。 不过这也是后世的很多神没有出现，以及某些神灵没有到来的原因。如果此时已经是数千年后，或许暴躁的战神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了，直到某一刻，宙斯走向大殿的中央。 “诸位，宴会即将开始，但在这之前，我还有几件大家期待已久的事情要说。” 声音传开，随着此地主人的发话，大殿中有些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站在中央，宙斯笑容满面，看向在场的每一个神明。 “首先，经过十年苦战，奥林匹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而神王之位的归属，将为此画上圆满的句号。” “前代神王将他的权柄传给我们，传给他的三位子嗣，这是无可置疑的。而经过昨日我和我两位兄弟的商议，最终，为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把决定权交给命运。” 这是他思虑再三后决定的说辞。不需要什么比较，不需要争夺，这都只会让他看起来与自己的两个哥哥站在同一个台阶上。只有命运的抉择，可以在玩笑间体现他的胜利。 至于别人是否会相信，哪怕现在还没什么人信，但将来一定会有人信的。 在这一点上，无论神话还是后世，似乎很多统治者都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去。 “三个纸团，象征天空，海洋与冥土，我们以此决定地位的划分。在命运的见证下，最终，我获得了最好的那个，因此得以在他们的祝福下，成为新神庭的建立者。” 话音刚落，不出所料，现场一片哗然，众神们议论纷纷。 用抽签来决定王位，听着就像是个荒诞的故事。有人相信，有人不信，但无论如何，在可笑的王位归属背后，预示宙斯三兄弟没有因此相互敌对，他们依然可以被视为一体。 三个强大的神明，再加上他们温和却善战的姐姐，倒是勉强有资格支撑起新的神庭了。 “安静！” 轻声喝止在场的议论，宙斯的面色正式起来。他环视左右，依次与每一位神灵对视。 “这就是最终的结果了。” “所以如果没人对此有异议的话，那么在今天，我，万雷之王，克洛诺斯之子，天父与地母高贵的后嗣，就将在此成为第三代神王，统治世间的万物万灵。” “.” 没有神灵出言阻止，唯一可能有意外的大洋神也不在现场。沉默中，宙斯举起右手，那里有着一柄熟悉的权杖。在这柄源自先代神王的神器引动下，无形的力量浮现出来。 它同时与三位神灵相关，但当另外两位关联者放弃对它的吸引，它就直直的向着宙斯飘去。 没有光影浮动，没有世界的庆贺，无声无息间，新的神王诞生了。纪元完成了最后的变化，现世的规则随之微微改动。于此同时，一道无形的波动也跟着席卷世界。 一道枷锁诞生了，可此时还无人发现。 “这是？” 众神有些不知所以，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就像这道波动从没有存在过那样。 只有宙斯不同，他通过刚刚获得的神王权柄了解了一切。这不是其他，而是现世对神灵们之前破坏的延迟惩戒。 从现在起，当诸神靠近大地，他们的神力就会趋近于无。当他们靠近深海，那么就会十不存一。当他们靠近日月和冥土，也会力量大损。 现世当中，只有在奥林匹斯山上，他们的神力才会一如往昔。 因为这里，是唯一在纪元交替的战争中，因为神灵‘诞生’而非‘受损’的地方。 (本章完) 第9章 酬功 奥林匹斯山上，因为突兀的变化，宴会稍歇。 神明们讨论起法则的变化，但很快，这种变动就被新神王公之于众。 力量会被限制，听起来似乎难以接受，可诸神对此只是稍加议论，然后就没人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了。 无他，神力被削弱，是所有神一起削弱，哪怕那些没有参加神战的存在也一样。就像地母此前什么也没做，但仅仅因为她是行走在现世的伟大，就被不断的削弱一样，现在只要是神，就会被一视同仁的压制。 大家都被限制，那也就等于没人被限制。而在大地上，除了彼此之外，诸神也没什么对手可言。因此这种限制除了让他们造成的破坏下降了些外，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于是很快气氛又热闹起来，众神眼中的美酒佳肴被端上桌面，宴会即将正式开始。 不过这不只是庆功宴，也是对胜利果实分割的宴会，还是对‘前朝遗留’处理的宴会，所以在这之前，诸神的目光再次聚集到宙斯身上。 迎着众神的目光，以神王的名义，他首先将目光放到了自家人的身上。 虽然已经获胜，但还有两个敌人需要解决。失去了神王这个最大的敌人，还能够听他调遣的强大助力也就只有自己的姐姐了。 “我的姐姐，司掌火与守护的赫斯提亚，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但还有些遗留没有被解决。” “我希望你之后能前往大陆的西方，帮助百臂巨人们击败还在反抗的泰坦神阿特拉斯。” “我欣赏他的忠诚与勇猛，”宙斯缓缓说道：“所以如果他愿意为我效力，那我将赦免他的罪行，允许他成为奥林匹斯的一员。” “好的。”点点头，这是昨天就商议好的，所以赫斯提亚按照准备好的问了出来：“那如果他不愿意投降呢？” “西方的天空还在滑落，那里需要一个支撑。” “如果他不愿意为我效命，就让他以泰坦的本相站在那，承载奥迪尔斯山分裂出的象征，成为支撑天空的柱石吧。” 看向西方，宙斯最后说道： “一东一西，我会在奥林匹斯山上，等他向我低头。” 接过命令，赫斯提亚站到一旁。奥林匹斯神系刚刚建立，作为长姐，她也只能亲身前往。 “哈迪斯，我的哥哥，在前往冥土之前，也请你为我做一件事吧。” “天父与地母之子，司掌气象的古神克利俄斯，这位罪恶的泰坦曾经荼毒星空，如今又与奥林匹斯作对十年。” “为了惩戒他的罪恶，请你和波塞冬一同将他拿下，关押进塔尔塔罗斯之底，让他再也不能出来。” 宙斯话音落下，众神先是一惊，毕竟除了曾经的巨人们外，从没有真神被关入深渊。可略作思考后，他们又沉默下来。 将克利俄斯关入深渊，理论上是会引起现世气象的紊乱的。可无论是宙斯还是波塞冬，都和他存在着神职上的交叉和冲突。 近似，那就可以被替代。冲突，意味着要分出主次，难以共存。何况新生的神庭确实需要用一位古神来确立威信，克利俄斯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我会解决这个麻烦的。” 哈迪斯点头应下，而对于神职冲突的泰坦神，波塞冬也很乐意解决他。 不过在这之前，未来的海皇继续将目光放在宙斯身上，似乎在提醒他不要忘记约定。 于是看了眼自己曾经的二哥，尽管有些不太愿意，宙斯还是给他送去了帮手。 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毕竟在大海上，波塞冬还没有立足之地。 “欧律比亚，蓬托斯的长女，海之力量的化身，伱之前阵前反叛的行为让人不齿。” “不过我的兄弟为你求情，而你的兄弟也一直为我作战。” 注视着蓬托斯的三位子女，宙斯做出决定： “如果你们愿意前往帮助波塞冬，那我将以神王的名义宽恕你的行为，准许你与其他神灵同等的权利。” “我接受您的判决。” 下方，欧律比亚松了口气，她的长兄涅柔斯同样如此，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今，他们已经知道蓬托斯避世不出的事情，在大海上，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他们已经无法与大洋神系对抗。 那么改换门庭，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旁，原水女神泰西斯想要说些什么，但碍于深受重创，百年内难以复原的丈夫，她最终没有起身。 她打算等一等，看看宙斯后面要做什么，以及等待丈夫的恢复。这让暗中关注的宙斯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刚上位就和名义上的养父母闹翻。 “仄费罗斯，西风之神。” 最麻烦的部分解决了，宙斯从容起来。他看向大殿的远方，四位风神正站在那里。 他们本是效忠神王的，但却没有那么忠心，于是和欧律比亚前后脚，他们投奔了奥林匹斯。 不过与女海神不同，风神们没有跳反，甚至为首者还立下了额外的‘功劳’，这让宙斯很高兴的接纳了他们。 “你们在战前明智的选择了胜利，所以我宽恕你们的过去。而你，仄费罗斯，更是从前代神王那里用智慧取回了我姐姐的伴生神器，【麦点金杖】。” 有些满意，宙斯觉得，他的新神庭就需要这种实力不强，但能力不差的神明。 “我仁慈的保留你四位风神之首的位置，并额外允许你在气象之神被压入深渊后，为世界的气候多做些贡献。” “当然，除此之外，你也要做我的使者，为我探听凡间的消息。” 神灵的神力被限制了，那自然无法再轻易看穿凡间种种。所以宙斯也需要一个神替他做这些，哪怕现在。他对此没什么关注。 “感谢您的仁慈，陛下，我一定尽我所能。” 微微低头，西风之神不由再次感慨自己的机敏果断。 在意识到前神王处于下风的第一时间，他就暗中向宙斯表达了忠诚。至于【麦点金杖】，当德墨忒尔被从克洛诺斯的腹中救出后，这件伴生神器的威力就一日一变，最终归于沉寂，如同死物。 用一件无用之物，换取晋身之资，仄费罗斯感觉还是很划算的。除了前神王大杀四方的时候让他也跟着心惊胆战外，西风之神感觉自己一直都很顺利。 监视强大的神明，关键时刻做出选择，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好像命运都站在他这一边。 ‘感谢命运的垂青。’ 心中默默感慨，仄费罗斯已经开始期待，当自己的祖父克利俄斯进入塔尔塔罗斯后，他该如何为现世的气候做贡献了。 (本章完) 第10章 圣石 “很好。” 大殿正中，宙斯点点头。他并不知道西风之神的想法，只觉得他现在的表情真是发自内心的感恩。 不过事情还有不少，所以宙斯按耐住和他多说两句的想法，示意他退下，然后看向自己的养母。 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他要用另外的方式摆平自己强大的养父母。而在履行了与波塞冬的誓言后，这又显得十分容易。 毕竟海洋，是没办法失去两次的。谁最终能得到它，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尊贵的泰坦古神，原水的象征，海之母，您在最危难的时候站在了我这边，尽管我的母神没有到来，但我依然代她感谢你的帮助。” 虽然在心中，大洋神夫妇的地位还比不上曾经死去的山羊，可宙斯还是表现的万分感激。 “所以为了报答您的恩情，我以神王之名承诺，在未来，我绝不会像我父亲曾经做的那样，主动对大海刀兵相向。” “什么？” 泰西斯有些惊讶，诸神也一片哗然。他们不知道宙斯为了说服波塞冬，早就已经对冥河发下了誓言。 在他们眼中，所谓的‘海皇’‘冥王’只是一个说法，就像克洛诺斯曾经默许自己的兄弟们各自为政那样。可宙斯如今以神王之名做出承诺，着实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是的，作为神王，我言出必行。” 点点头，借此机会，宙斯又看向一旁的正义女神。 “我的姑姑，尊敬的立法者，公平与正义的监督者，在此我也以神王的名义向你发出邀请。” “我希望你能为新的神庭划定秩序，并在众神间产生矛盾的时候，做出公正的判决。” 神王能够解决的矛盾，他自己自然会解决。但真的遇到头疼的问题时，律法女神的存在同样很有必要。 何况宙斯还有另外两重想法。划定新的神庭秩序，就算远远比不上‘立法’，也是一件对王权有益的事，这也是他对父神过往的模仿。而且哪怕忒弥斯并不真的听他号令，但这位女神的存在本身就足以增强神庭的威严。 虽然她从未真正出手，但宙斯能够感知到，这位在‘立法’后本源大涨的女神真正的力量绝非等闲，她同样有着近乎强大神力顶峰的力量。 “我可以答应伱，但前提是，你不会干涉我对法条合理的划定。” 点头答应下来，忒弥斯想起了上次去灵界时看到的那一幕，以及与莱恩的闲聊。 为人文道德划分标准，确实需要神庭的助力，当然，她也想借此规劝一下自己的侄子。 不过这还需要神后的帮助，这也是为什么忒弥斯之前关注了一下墨缇斯，毕竟在绝大多数神灵心中，这位智慧女神都是未来无可置疑的第三代神后。 “没问题，我相信您的公正。” 还不知道眼前女神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制定‘婚姻秩序’，宙斯的笑容更显开怀了不少。 律法女神的肯定再次增加了新神庭的威信，宙斯的目光扫过众神，最终在神殿的角落处停下了。 “啊，还有你，我的朋友，魔网之主赫卡忒。” 看向坐在远处的红发女神，宙斯想到了昨天占星的结果。 两个孩子，男神和女神，一个后出世，一个先出世。 正如地母的诞生先于天父，所以先出世的是女孩，她定会超越母亲；后出世是男孩，他必将超越父亲。他们将被生灵崇敬，在大地与天空间彰显威能。 当听到这样的结果，宙斯会做出什么选择已经无需猜测。 虽然预言结果并没有显示，那个超越他的神灵会取代他成为神王，但这正是宙斯想要的。他之所以让赫卡忒占卜他的子嗣而非他自身，就是避免得到与‘神王’有关的结果。 “我曾经向你许诺月亮，我的朋友，而现在我以神王的名义完成它。” “甚至作为额外的报答，我还许诺你独立于天空、大地与海洋之外权利，我知道你一贯不喜欢被束缚，这是你应得的回报。” “好的，我知道了。” 摆了摆手，在这种正式场合，赫卡忒多少还是收敛了一些。 宙斯所谓的许诺，她并不在意。虽然神力在大地上被限制，可她在编织魔网前本就没什么神力。所以无论有没有这所谓的许诺，她都不觉得有神能够限制她的行动。 不过经过了昨天的占星，赫卡忒现在有点好奇，宙斯将来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儿女，等他们出生后，像克洛诺斯一样吃下去吗？ 对赫卡忒的冷淡不以为意，紧接着，宙斯又一一安排了不少或被他看中，或立下功劳的神灵。 因为之前天地的变化，大地上的水体与山体大都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还形成了不少内湖水系，这都是他安排的范畴之一。 最后，宙斯环顾四方，他取出了一块石头。 众神的目光被吸引过去。这是一块特殊的石头，它的上面散发着与新神王类似的气息。除此之外，生命的力量在其中暗自潜藏，如同血液般汩汩而动 “圣洁的，高贵的岩石，也是最关键的功臣。” “它曾经受大日的熔炼，雷霆的击打，并接受地母的恩赐，最终代替我被前代神王吞入腹中。” “它的功劳无可置疑，我感念它的恩德，感念它对我付出的一切。” 这一段过去其实少有人知，很多神明都不清楚在克洛诺斯还执掌权柄的时候，宙斯究竟是如何幸免的。但现在，在本人的讲述下，他们也不由赞叹起那位隐居避世的上代神后。 能够想到这种办法蒙骗神王，并有勇气敢于实施，她确实非同凡响。 “我将把它放置于德尔斐，那座地母于人间的圣所，它蕴含了金苹果的力量，也理当在那里得以留存。” 站在众神面前，宙斯缓缓开口。他之所以在此时说起这件事，并非是真的为了纪念什么石头，毕竟此时的德尔斐连个人都没有，他摆在那又给谁看？ 他只是借着对过去的讲述，透露地母不仅替他阻拦前代神王，还曾经在他脱困的道路上出过力。 当然，此时宙斯还不知道盖亚已经陷入短暂的沉眠，他只是想尽量排除这位活跃的古神对现世局势的影响。 除此之外，此行前往神谕所，他还打算将那座神庙中属于二代神王与旧神的神像取出，替换成他的与奥林匹斯新神的。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不妨碍他试着去做一下。 “可是陛下，据我所知，德尔斐神谕所同时供奉了三位神明。” 这时，一位刚刚接受封赏的神明突然说道。 “前代神王不知去向，地母应该也很乐意接受您圣物的供奉，但是灵界的创造者未必如此。” “将您的圣石供奉在德尔斐，是否有待考量？” “我知道，”宙斯点点头，他对此早有打算：“所以我才要亲自前往。” “诸位应该有人已经感受到了，那突然与现世产生联系的世界吧。也许有人探索过，也许没有，但我已经进去过了。” “此行前往德尔斐神谕所，我也正打算前往面见这位古神，和他了解一下与他领域相关的事项。” 不太想细写一些没营养的内容了，索性两章大致交代一下。明天再加一章，如果没什么意外比如今晚前月票突然涨到九千的话，上架当天说的首月加更就算圆满完成了，作者已燃尽.jpg。之后如果有类似加更，要求会提前说，盟主加更属于一直有，然后就随缘吧。不过下周六如果编辑没忽悠我，那天真的上推的话可能有加，要是被忽悠了当我没说。 (本章完) 第11章 材料（月票+8） 一切被安排得当，诸神都感到满意，于是宴会正式开始了。 这次的宴会只持续三天，不是因为神对时间的感知突然回来了，而是因为诸多事情急待解决。 三天后，几位神明就要先后前往解决阿特拉斯与气象之神，毕竟天空至今还在下降，而且战后的世界也需要梳理与平定。 可与以往不同，当诸神开始庆祝，宙斯尽管成为了新神庭的主人，但他却并没有在酒宴上多待，而一个人返回了峰顶，看着空无一人的寝殿怔怔发愣。 “.我的选择没错，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轻声低语，宙斯挥了挥手，把这处无人的神宫封锁起来。 以后没什么事情，他也不会再来这里。 “到此为止了。” 转过身，新神王走了几步，在奥林匹斯山顶俯瞰周遭大地。虽然相比曾经的奥迪尔斯山，这座支撑起东方天空的神山多少矮了一些，可也只是稍逊一筹。 放眼望去，近处洁白的云层次第分明，而在稍远的地方，透过厚重的乌云与连绵不休的雨水，神王能够看到，裂谷与盆地几乎遍布四野，无声的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 也无怪世界对诸神加以限制，毕竟距离奥林匹斯越远的地方，这种因诸神而起的灾难就越剧烈。 不过此刻，宙斯并没有担忧这些，他只是在想，自己之前在面对克洛诺斯时思考过的问题。 立法，星空，造物，过去的万年中，前代神王依次完成了这些伟业。在这三者里面，大概率有一个是自己父神强大的原因。 本来，宙斯并不急着尝试这些，可眼下却不能再等待了。 突然开放的灵界，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的地母，还有至今对他不闻不问的几位泰坦神，这些都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迫切的需要更强的力量，如果神王之位暂时还给不了他，那就往其他的方向努力。 “星空.赫利俄斯” 想起被拉到奥林匹斯，却半死不活的太阳神，宙斯也有些难办。 他不怎么信任这个暗中投诚的家伙，但现在又没有其他人手可用。有了太阳车，运转太阳或许未必需要他这个太阳神，可至少也要是类似的神职才行。 比如星空的光体女神福柏，光明之母忒亚都可以做到。但宙斯想都不用想，这两位女神是绝不会跑来为自己驾车的。 他的长姐赫斯提亚也勉强可以，据她所说，这件神器上面似乎被铸造者赋予了部分火焰的权能。可同样的道理，神王不可能让自己的姐姐来为自己驾车。 “嗯？” 神情微动，新神王露出笑容。转身向后看去，他此番离开宴会，多少也是在等他。 “你终于来了。” 在那里，一位面容并不刚健，但眼神十分明亮的神明正向他缓缓走来。 “伊阿珀托斯之子，先觉的智者，之前的庆功宴上我没有提及你，还请你不要怪我，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着伱去做。” “等你完成它，我一定会给予你应得的地位与荣耀。” “无妨，陛下，我并不在乎这些。” 微微一礼，普罗米修斯面带微笑。 “不知您今天召见我，有何吩咐？” 虽然本身并不强大，但他却一点不像其他弱小的神灵那样，对神王毕恭毕敬。 很难说这是自信还是什么，毕竟自负智慧者一贯如此。 “哈哈哈——是这样的。我听说如今大地上之所以生灵繁盛，是因为众神曾经两次创造生灵。” 大笑一声，宙斯没有在意这种小事，而是说起了过去的历史。 “第一次，众神齐聚，黄金一代的生灵因此诞生。而第二次，则只有你的父亲，泰坦神伊阿珀托斯与地母参与了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您说的没错。”轻轻点头，普罗米修斯遗憾的说道：“万年前，前代神王命众神创造了黄金一代，令德尔斐成为了物质生命最初的起源地。后来，地母又命我和我的兄弟协助父神，与她一道创造了白银一代。” “可惜的是，众多生灵中，最让我偏爱的人类，第一代已经死去，他们的灵魂升到天上，又或归于灵界。而另一代，却因地母当时的心绪而有所异变。” 直到今天，包括亲眼目睹了人类诞生的普罗米修斯在内，诸神依然认为白银人类的特殊性，源自创造他们时地母的怒火。不过事实上，虽然过程是错的，但结果却又阴差阳错的正确。 毕竟正是因为愤怒，才让盖亚最终下定决心，将黑暗与生命混杂，诞生了生而邪恶的二代人类。 “那可真是令人遗憾.人类，据说正是前代神王最开始提出，集合众神之力创造一个类神的种族。” 若有所思，宙斯继续询问道：“那么普罗米修斯，在你看来，人类这个物种，和其他生命到底有什么区别？” “智慧，陛下，他们是少有的，拥有和神族类似思维的存在。” 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普罗米修斯发自内心的说道： “不得不说，创造人类，或许是先代神王真正为世界做出的贡献之一，如果没有他，我也未必能想到创造这样一种特殊的生命。只是他给人类留下的限制太多了，以至于凡人们可以学习，却不会创造。” “我甚至觉得，如果不给他们施加先天上的影响，那他们将与神族更加相像，甚至发展出更多让我们瞩目的成果。” “相像？” 点了点头，宙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已经了解的够多了。看向面前的神明，神王最终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想来你也猜到我的目的了，普罗米修斯，泰坦神伊阿珀托斯之子，先觉的神明。新的时代已经到来，大地上同样需要类神的生命来点缀。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否继承了你父亲的能力，也具备着创造生灵的能力？” 精神一震，尽管通过之前的对话，普罗米修斯已经对神王召见他的目的有所猜测，但他还是十分惊喜。 之前他就对黄金人类很有好感，为此常常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他也为白银人类感到惋惜，还曾经教导他们知识。如果他能亲自主导第三代人类的创造，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会按照自己心中的形象，创造出真正完美的人类来。 “当然，陛下。我曾协助父神造物，也观摩过地母造人，我有这样的能力，而且我还有同样参与过这些的弟弟可以帮助我。” “不过——” 犹豫了一下，先觉者虽然很乐意造人，但他不愿意自己的造物昙花一现，如同过往的两代生灵般消逝，于是他试探着说道： “可是凡物终有一死，陛下，也许除了男人，我还应该创造女人，这样他们就能够自行繁衍，而不用神族一次又一次的创造他们了。” “在德尔斐，我的父神曾将象征人类繁衍的力量滴落在这块石头上，我将它带了回来。” “如果您愿意的话——” “先不急，你说的那个石头呢？” 打断了普罗米修斯的话，宙斯着实有些诧异。 象征人类繁衍的石头，果然，在过去的岁月里，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在这里。” 神力涌动，与被宙斯列为圣石的那块不同，普罗米修斯取出的这块几乎和他本人一样高大。 这块石头曾经横陈在言论之神的脚下，然后因意外的井水得以具备非凡的能力。如今，它再次被放置在了神山上。 “生命.和金苹果有些像，但又绝不相同。” 看着普罗米修斯放在面前的石块，宙斯感受到了那股特殊的力量。有了它，人类就可以繁衍，但他现在并不想这么做。 宙斯之所以支持造人，从不是为了人类本身，他只是想把自己父神曾经做过的事再做一遍而已。 既然只是个试验，那自然不需要做额外的事情。 “先等等吧，其实我最开始也想过这个，可是普罗米修斯，人类的繁衍不急于一时，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利弊。” 随手把那块石头收起，想起大地上还存在的白银人类，那些天生罪恶的上代遗留，宙斯笑着说道： “我亲爱的朋友，造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我给你一百年去做准备，至于材料.” “我想到了一些合适的东西，很快，我就把材料给你送过去。” (本章完) 第12章 无物 造人的准备时间注定长久，因此宙斯暂且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上代人类的残余，他本就打算毁灭。如今能够废物利用，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过相比过往，新人类的寿命应该会大大缩短了，毕竟他们不像前两代人类那样，直接接受【生命】本身的洗礼，而是使用了‘二手’材料。 “这样也好，如果普罗米修斯所说的，那‘不被修改思维’的人类没什么特殊的，那他们很快就可以死去，而我就能依次仿着黄金与白银人类，再试一试。” “不过是几百年罢了，这点时间，我还等得起。” 思索一二，宙斯返回了宴会所在的神宫。 他对造人还是很抱有期待的，毕竟在克洛诺斯之前，星空也有主人，前代太阳神甚至连强大神力的顶峰都没有摸到过。 主持立法同样如此，那更多是忒弥斯所为，前代神王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有限，但只有造人不同。 这是克洛诺斯最先提出的，而且真正实施的，分别是两位神明。 灵界的主人，大地的化身。或许人类真的有些特殊之处，才让这三位先后触及伟大的存在如此上心。 ······ 三日后，奥林匹斯山的宫殿内。 宙斯一一将诸神送别，又目视自己的两位兄弟和姐姐离去，神山变得有些空荡起来。 “伊里斯，我的传信官，去将大地上剩余的白银人类毁去吧。让他们回归自己被造之前的模样，然后把它们带来见我。” 宙斯吩咐的对象是彩虹女神伊里斯，她是蓬托斯之子，海之奇观陶玛斯的女儿。在过去十年的纷争中，她常常在诸神间传达消息，拥有着寻常神灵难以企及的极速，让她去处理人类，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对方能不能做到，这没什么可质疑的。失去神力的神灵，也拥有凡人无法想象的力量，毕竟神躯天生超凡，远非凡物可以匹敌的。 “遵命，陛下。” 轻声应道，白银人类的恶名早已在诸神间传开，彩虹女神伊里斯并不意外他们将迎来毁灭。于是在一声答复后，她化身虹光飞向远方。 “我也该出发了。” 没有带上任何神灵，宙斯独自一人离开了奥林匹斯。 无论在德尔斐得到什么结果，他都更希望自己一个人知道，而没有其他多余的人。 驾驭着雷霆飞过高空，俯瞰着大地上的生灵，宙斯明显感觉到，当自己离神山越远，身体中的神力就越显迟缓。最终，当它迟缓到一定地步时维持不动，但只要他试图靠近大地，这种迟缓就会再次加剧。 “这就是现世给神灵准备的枷锁吗.我依然可以用权柄影响整个世界的气候，但它们将只是纯粹的，自然的雷霆与风雨，而非足以伤害神灵的雷电。” 略微做出判断，宙斯发现，世界对神力的限制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绝对，其实他依然可以强行施展极少部分的神力，像过去那样撼动山岳，但代价，就是会在刹那后受到规则的反击。 “没有必要。” 微微摇头，宙斯不觉得自己有违背法则，强行在大地上施展力量的需求。 飞行在半空中，许久后，神王的面前空旷起来。 在大地上，许多上一个纪元的建筑此起彼伏，那是黄金人类曾经的造物。即便经过了数千年的岁月，它们依然屹立不倒。 “到了。” 在诸多建筑中，宙斯一眼就认出了最特别的那个。德尔斐神谕所，帕纳苏斯山下的神造物，在古神一指下建起的世上第一座神庙。 岁月没有给它带来丝毫痕迹，石质的表面上光洁如新。尽管没有感受到任何实际的力量，可面前的古老神庙依然给宙斯一种隐约的压迫感。 那是神庙中供奉的存在带来的。前代神王姑且不提，另外两位神明都曾在这里留下过自己的一丝力量，化作永世常在的‘神像’。 尽管只是一丝，但当灵界对现世开放，地母与本体相合后，这两份力量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没有人前来无视我的存在吗？” 心下微沉，都已经来到了这里，却还没有人前来迎接，宙斯可不相信地母不知道自己的到来。 就像任何靠近奥林匹斯的神明都会被他感知一样，自己如此光明正大的来到德尔斐，地母不可能一无所知。 既然知道却没有反应，那只能是以此表明不欢迎的态度。 不过既然来了，不可能就这么直接回去，宙斯直接落到地上。随着接近大地，法则的枷锁进一步加深，他有些不太适应这种神力被抑制的感觉。等此行事毕，神王决定尽量少来凡世行走。 “先进去看看。” 看来眼高大的神庙拱门，踏在神谕所前的青石板上，宙斯途经十二道高大的石柱。 石柱上绘满了不同的人像、自然景观与技艺，有些是最开始就有的，有些是在后续的数千年内自动出现的。 它们记述了众神如何创造黄金时代的生灵，记录了初代人类的诞生，人王于梦中见神的过往，以及那首只听了一半的诗歌。 在最后，一切止步于奥迪尔斯山的倒塌，似乎象征着黄金人类的消泯。 “诗歌.”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石柱上描绘的画面，宙斯又想起来自己在离开深渊时的莫名直觉。再一次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有些烦躁，他把这归结于神力受限带来的不安感。宙斯昂首步入神庙，大步向着核心处走去。 一路上有很多交叉的通道，通往各处偏殿，分别矗立着不同神灵的神像。可他没有分心，只是一路向里。 最终，在神谕所的中心处，宙斯看到了那漂浮在半空中的三座石台。 一座略低，位于正中，象征神王统御世界，赋予凡物存在的权利；两座略高，位于两侧，象征古神超然世外，赋予凡物肉体与灵魂。 然而此刻在宙斯面前，只有位于两侧的石台上有着‘神像’存在：一个用形状特殊的宝瓶替代，一个是变幻不定的符号。 但中心处，属于神王石台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谁在那？” 突然间，宙斯猛然回头。也许是神力被抑制，他的感官也变得迟钝了不少，直到来者步入神庙，他才恍然间发现对方的行踪。 不过来者也并未掩饰身形，那是一个面容妩媚的女人。可宙斯一眼就看出，那是个从林木中诞生的宁芙。 “我是莫安达，陛下。” 在远方微微行礼，宁芙仙子恭敬的说道： “地母沉睡前命我和我的姐妹看管这里，并告知了我世界将迎来新的主宰。没能提前迎接您的到来，确实是我的过错。” (本章完) 第13章 古蛇 “沉睡？” 没有在意其他，宙斯直接抓住了对方话中的重点。 “你是说尊敬的地母现在已经回归本体，不再理会现世的纷扰了吗？” “是的。”轻轻低头，莫安达恭敬的说道：“不过这只是一次短暂的沉眠。” “也许几百年，也许一千年，殿下就会从沉眠中醒来。她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限，但在这段时间里，她命我和几位姐妹看管德尔斐附近的事物。” “原来如此.看来此行我无缘与地母见面了。” 面色和缓下来，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宙斯也算清楚了为何自己的到来无人理会。虽然有些失望，这位祖母没能像山神与海神那样从此避世，但有几百年也是好的。 几百年时间，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你叫莫安达，是吧，我听说过你，伱曾经为母神送去了金苹果。” 神态从容起来，神王冲宁芙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询问道： “既然你负责管理神谕所，那上代神王的神像呢？” “就在几天前，它消失了。” 犹豫了一下，在神王的逼视下，宁芙还是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消失了？” 有些犹疑，几天前，无疑就是神战发生的那一天。 不过真相如何倒也不怎么重要，或许是被克洛诺斯本人消去了，也或许是因为他的消泯而跟着毁灭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宙斯对这个结果都还算满意。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如果让他亲手将前代神王的神像移开，那他多少还有些不太敢下手。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你就退下吧，这里不再需要你了。” “如果将来地母醒来，记得向她转达我的问候。” 挥了挥手，宙斯不再理会一个小小的宁芙。待对方退出神庙后，他走上前，将那被他封作‘圣石’的石块取出。 “此行无意冒犯，但作为新的神王，大地与天空的主宰，我理当在此拥有一席之地。” 将‘圣石’放置于原本属于二代神王的石台上，宙斯屏息凝视，尽力感知着四周，尤其是那与现世重叠的另一层世界。 一开始，没有什么变化。但当‘圣石’中生命的律动震荡七次以后，那层创世古神所开辟的界面终于给出了回应。 “.果然。” 无声无息间，在宙斯的感知中，一道无形的门户打开了。尽管没有任何存在前来迎接他，但神王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结果。 毕竟从之前看，这位古神就不像是态度友善的样子。 无形的门户后方，那种被称作‘灵性’的气息千百倍的渗透出来，让神王的精神清明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除此之外，他还隐约察觉到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灼热气息。 “这种感觉.是赫利俄斯吗？” 微微摇头，不是很确定，因为这股气息与那位太阳神还是有些差距的。有些疑惑，一步踏出，宙斯就这样穿过门户，无声的消失在了神谕所中。 当神王离去，德尔斐神谕所中再次重归寂静。 只是没人注意到的是，当宙斯穿过门户的刹那，在他的身侧，丝丝缕缕黑白相间的雾气从门后飘出，落到地上。 它们渐渐汇聚一处，化作一条长蛇，口中衔着一截枝杈，落地后蜿蜒而行。 看似缓慢，实则像是没有形体一般，物质并不能阻碍它。当蛇穿过墙壁离开神庙，首先被它看在眼中的，就是刚刚离开的宁芙。 “神王.这就是真神吗？” 站在一处绿茵下，在回答完问题后就被无视的宁芙仙子怔怔望着神庙所在的方向。 这不是她第一次体会神与非神的差别，事实上，这是她第二次与地母以外的真神交流。 曾经，她侍立在盖亚左右，见证她与原始海神孕育一众子女。然而直到两者分开，蓬托斯也好，他的五位子女也罢，都没人看过她哪怕一眼。 过去，当她以地母使者的身份参与诸神的宴席时，莫安达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神灵关注的感觉，然而只是短短的一会，还是因为她背后的主人。 就在刚才，当神王说出‘你曾经为母神送去金苹果’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要获得嘉奖了，可结果是，忙于正事的宙斯心中根本没有其他的念头，甚至不打算和这个美貌的精灵多说一句话。 毕竟这只是个宁芙，而不是真正的神灵。 “该回去了，想来神王出来的时候并不想看到我。” 轻轻摇头，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既然这位新神王独自来此，想来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行踪，因此莫安达也不打算在这里多留。 “真神，真是让人羡慕不是吗。” “是啊。” 随口回应了一句，莫安达向着地母的旧居走去。然而刚刚迈出一步，她突然僵在原地。 这不是其他宁芙在和她对话，这里也不该有其他人。神王刚刚路过，而出现在这的，是一道陌生的，她从未听过的声音。 “嘶——” 嘶鸣声想起，莫安达没敢乱动。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僵住的脚边爬过。 那是一条蛇，宁芙见过类似的生命，但都没有像它这样拥有智慧的。在她面前，蛇将头转过，衔着树枝，看向身后的精灵。 “看来你也这么想，我们能够达成共识，那就再好不过了。” 很聪明，有欲望，而且被地母准许进入她的花园。 这样的存在，再合适不过了。 “你是谁？” 声音有些发颤，但莫安达依然尽量冷静的思考。她不知道对方是哪位神灵的手笔，居然敢在新任神王的面前，地母于人间的圣所隐匿藏形，不怀好意。 “嘶——”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没有回答眼前精灵的话，蛇的身躯渐渐盘起。它的颈部高抬，头部与对方平齐，细小的双眼平视着面前的存在。 “一个精灵，一个被诸神忽视的侍者，一个渴望像真神一样高贵的宁芙，是这样吧。”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有些失态，莫安达的拳头紧紧握起。这不是因为被对方说破了心思，所有凡物都渴望永恒，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诸神哪怕听说了，也只会付之一笑，认为这是凡灵的妄想。 事实上，她只是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而果不其然，蛇的脸明明看不出表情，但莫安达总觉得对方笑了一下。 “当然有关系，伴石南（Erica）所生的精灵，毕竟我可以帮你做到。” “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想成为神吗？你想永恒不朽吗？你想被世间所有同类尊为君王吗？” 心脏砰跳，莫安达一言不发。今日种种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她不知道，有谁敢于堂而皇之的在地母的圣所说出这种蛊惑的话来。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可以选择背弃你的旧主人，违逆她的意志吃下‘禁果’，但从此，你将得到自由和新生。” “很值得不是吗，这正是你一直想要的。” 嘴唇有些干涩，想着刚刚消失在神庙中的神王，橡树化身的精灵似乎知道自己在面对谁了，但这反而更加剧了她内心的挣扎。 对方有能力做到这一点，所以现在，该轮到她做决定了。 昨天还想着有没有+9，没想到现在要有+10了，这两更一周内加完，时间的话看情况吧，感觉最近几天加更过多，导致有些细节处理上有点问题。 (本章完) 第14章 记忆 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那黑白色的雾气就这样从身边无声的掠过。宙斯一步迈出，穿过了无形的门户，再次进入了灵界之中。 隐约间，他感觉自己像是穿过了三层屏障，其中有两层就是上次无意中打破的那个。最终，当混乱的光影恢复如常，他踏在了仿若青石铺就的地面上。 打量四周，这是一处没有遮挡的空地。远方，一大片形态各异的建筑群绵延无尽，在它们围拢起来的中心，一座像是放大无数倍的古井陈放在那里。 宙斯没有从中感受到任何危险的感觉，但却有一种沉重到极点的压力压在心头。 就像是曾经直面自己的父亲那样，这与力量的强弱无关，而是他和对方间似乎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隔阂，让他难以生出对抗的心思来。 “那是【轮回之井】，就是你前几天闯进灵界的时候，我正在费心搭建的东西。” “整个第二纪元末，我可没少在它身上花心思。” 平淡而随意的声音传来，瞬间打破了远方古井那强烈的‘存在感’。 宙斯转过身，在那里，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神明正坐在一块青石上。他的面貌看不太真切，或者说，是难以被记下。 在他的身边，黑发清丽的女神静静侍立，淡紫色的光晕缭绕在身周。那是冥月女神，神王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她同样很少在现世行走，但多少有过记载流传。 “冒昧来访，灵界的主宰，我为我之前闯入你领域的举动向你致歉。” 虽然表示了道歉，但宙斯并没有把自己摆在下方的位置上。 力量上双方或许存在差距，但神王的地位是世界授予的，至少在态度上，他会摆出平等交流的样子来。 “无妨，只是一点小事罢了，毕竟伱也受到教训了。” “说起来，那个继承了部分黄金人类记忆的小家伙确实对神明心怀成见，毕竟诸神创造他们时，本就将他们视作尘土。” 语气平淡，与上一代不同，如果单从神王的角度看，莱恩其实没什么想和他说的。 世界上能够被瓜分的力量已经大多有主，他也不再像上个纪元般大多时候沉睡在世界的核心，辅助灵界消化源力。现在的神王对他已经没有价值了，如果不是面前的神灵叫宙斯，莱恩甚至连和对方见一面的想法都没有。 也许在原本的轨迹中，暗夜双神就是这么个心态。只是莱恩多少能从后世的记载中窥见边角，知道宙斯还是能够凭借信仰翻身的。 不过具体力量如何就不好说了。排除后人对统治者的吹捧与神化以外，宙斯与倪克斯间两次发生矛盾，但最终也没有真正交手，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黄金人类，难怪他对神灵如此排斥，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意思。” 或许是莱恩的态度看上去比较平和，让宙斯也不由更放松了些许。 “如今灵界覆盖了整个世界，诸神都能察觉到它的存在。不知道像之前那样的生命，在灵界中的数量很多吗？” “不少，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们有些敌视神明，但更多的没什么看法。” 像是没有听出宙斯的言外之意，莱恩淡淡的说道： “当然，我也不怎么在乎他们想什么，就像我同样不在乎他们会做什么一样。” “循序我制定的规则，灵界不会拒绝任何访客。你们可以自由来往，面对这里带着恶意的生灵，你想杀死他们也无所谓。在这里遇到的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那再好不过了。” 神王点点头。了解了灵界之主对现世诸神的态度，此行严格的说已经圆满结束了。不过对刚刚诞生不过百年的宙斯而言，他还有不少问题想了解。 “说起来，就在不久之前，因为我父神的缘故，大日遭受重创，远古太阳神下落不明。我听说，那位泰坦神曾经与灵界产生过矛盾？” 微微抬头，莱恩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其实他关心的不是太阳，而是那位莫名消逝的前神王真正的下落。 不过莱恩没打算透露深渊中的变故。既然对方明面上问起了太阳，那就用太阳回应他吧。 “是有这么回事。” 站起身，莱恩露出来一个让宙斯有些不解的笑容。 “既然你对此这么感兴趣，那就跟我来吧。” “正好，无论如何，你至少也是一位神王，既然来了，那我就送你一件礼物。” ······ 走在青石铺就的大道上，三人缓缓前行。 后世东方的神话中，轮回是天地重地，万灵枢纽，但在卡俄斯却并非如此。 世界本能的知道这是件好东西，但就像魔网一样，对于这命运中本没有的事物，祂其实并没有给予任何额外的优待。甚至因为这是件神器而非拥有对应的神灵，导致无人知晓世间多了‘轮回’这样的存在。 索性莱恩也无所谓别人知不知道，他扭曲了万灵界的光阴，把一天拉长为一周。如今，这里已经开始初步运转了。 于是随着越发接近【轮回之井】，映入宙斯眼中的，就是数以万计的灵魂双目无神，如同木偶般缓缓前行，跃入视线尽头的巨大石井中。 看着这些灵魂僵硬的动作，不知为何，一种无言的感觉在神王心中升起。 直觉告诉他，自己是不会变成这样的，可这并不妨碍那种莫名的氛围感染他。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似乎看起来有些不太活跃？”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宙斯低声询问道。 “因为它们已经经过了几道关卡，事实上，这里已经是轮回核心了。” 莱恩没有回应，倒是莱安娜出声讲解道： “在靠外围一些的地方，除了那些意念强大，滞留在了灵界表层的灵体外，那些被轮回吸附过来的灵魂由【万灵界】的三位代管者之一，秋与终末的女神厄瑞涅洗去了记忆。” “虽然【轮回之井】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这样那些记忆就会被轮回的力量磨灭成最原始的能量，融入灵界本身。相比起一些能量，显然生灵的记忆本身更有价值。” “磨灭记忆？” 宙斯心下禀然。在过去，世人只知道生灵死后灵魂会回归灵界，但除了天上充作星神的英灵外，少有神灵知道其他灵魂的下场。 他们大多以为灵魂会继续在灵界中生存，直到耗尽所有，归于虚无。但今天，宙斯觉得自己发现了个大秘密，原来生灵死后会被剥夺记忆，投入这件叫做【轮回之井】的神器中。 在卡俄斯朴素的文化价值中，记忆是很高贵而神秘的，这也在后世的神话中有所体现，甚至引起诸多贤者的探究。剥夺记忆，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惩戒。 “所以它们犯了什么错误吗？” 虽然只是一些凡物，但宙斯还是不由出声问道。他无所谓凡灵的下场，他只是想知道，灵界之主是否以折磨生灵为乐。 “没有，只是它们将迎接新生。” 莱安娜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愿意与外界的神交流。 外界的种种对灵界而言少有秘密，但灵界的一切他们都难以理解。 “我们评判它们生前的功业，当然，因为种族不同，地位不同，所处位置不同，所以很难用‘善’或者‘恶’来评价它们。” “简而言之，除了少数个例外，那些生前在同类中做出非凡成就的，或者灵魂更加壮大的，就会获得更高的评价，反之亦然。” “而依据评判的标准，【万灵界】的另外两位代管者会分别给予它们不同的禀赋，决定来世降生的地点。” “最后，它们就这样步入【轮回之井】，像你看到的那样。”指了指那些灵魂，莱安娜说道：“它们将与生前分离，由死而生，开启新的生命。” “为了保证前后两世的间隔，记忆自然不能留存。不然仇恨将绵延生生世世，所有生灵都难以解脱。” (本章完) 第15章 太阳的下落 “原来如此。” 点点头，神王感觉此行确实很有价值。 轮回，万物的生和死在这里决定。造物不再需要手动的赋予它们灵魂，而是由轮回自行衍生。在今天前，他可一点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更不知道这里存在着三位不为人知的真神。 “嗯？这是.” 突然感觉周围的温度上升了些许，宙斯回过神来。他之前险些忘了，在踏入第四层灵界前，他曾感受到的那缕灼热的气息。 那是与太阳神赫利俄斯类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力量。 “到了。” 止住脚步，莱恩看向【轮回之井】的下方，微微示意。 确实是‘下方’。【轮回之井】的前身，大小本与后世寻常的水井相差仿佛，但在嵌入第四层灵界后，它其实已经不能单纯用‘井’来形容了。 与其说是‘井’，但站在近处看，井壁如同高耸的墙壁般，甚至很难看出它弯曲的弧度。 即使飞到半空中，井口的内部也更像是一座湖，甚至一片海。 灵魂源源不断的飘入其中，可它们所占据的位置不过是这口‘井’的边沿。显然，纵使大陆上的生命再多上万倍，也远远不可能令轮回发生拥堵。 然而，对此时的神王而言，这广大无边的神器本体丝毫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在他视线的尽头，一团金色的光被无形的锁链锁住，朦胧的雾蛇上下游走，盘旋在它左右。 如果是曾经见证过立法的神明，也许能够辨认出，那正是现世秩序间析出的混乱。 金光本身并不惧怕黑雾，双方实际上是相同的存在，可主导金光的意识不同。是的，宙斯能够感知到，那团金光是有自己意志的，它在闪躲，在规避，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在灵界秩序所化的链条下，它根本无处可逃，何况它如今的‘意识’，更多也只是类似本能的反应。 “这是.一位神灵？！” 有些不敢确定，神王仔细的观摩着那道金色光团。 太阳的力量，与赫利俄斯如出一辙的血脉，强大神力的本质，再加上自己刚刚提出的‘疑问’，当这些都加在一起，金色光团的身份已经不需要猜测了。 他是泰坦神许珀里翁，天父与地母之子，下落不明的远古太阳神，当然，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是。 他已经被打灭了神体，只残留着部分与神职关联的神性，以神职本源的形态显现于世。不过相比起泰坦古神本身，这份象征【太阳】的神权倒是十分稳定，尽管它的主人已经失去主观意识，陷入类似昏迷的状态，可它却依然恒定不灭。 神灵的权柄无可剥夺，除了他们自己外，只有世界才能将其割裂。所以虽然雾蛇在金光周围不断游走，却丝毫奈何不得它本身。 “远古太阳神看来在之前的灾变后，他最终落到了你的手里。” 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并不在意，宙斯心中思绪万千。被前神王镇压的大日，内里的神灵却出现在了灵界，而且下场如此凄惨，这其中着实意味深长。 再加上神王征服星空的时候，灵界的主人似乎插手其中，一时间，宙斯也不知道其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内幕。 “你这是在警告我吗，用这位泰坦古神的下场？” “警告，刚才不是你向我询问他的下落吗？” 没有回头，莱恩反问道。 宙斯有些无言以对，毕竟确实是他先提前的这件事。可他根本没想到，之前失踪的泰坦神居然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里。 看着面前金色光团与雾蛇间的又一次碰撞，眼前的变化并没有让莱恩感到满意。在【轮回之井】的周围，【太阳】的神职确实受到了影响，但并不多。 因此，混乱的力量甚至找不到丝毫缝隙，让它和对方融为一体。 “我说过了要送伱一件礼物，宙斯，那我就不会食言。只是现在，还需要对此加以处理，毕竟你来的时间太早了点。” 淡淡的说道，莱恩仔细的观察起面前的金光。 最外围是太阳神残余的神性与意识，内里是权柄的根本，【太阳】的本源，而现世的规则将它牢牢锁住，以‘神职’的形式体现出来。 莱恩并不打算打破这层规则，他也很难做到这一点。塔尔塔罗斯为了消化曾经的泰坦神谟涅莫绪涅，足足用了外界一个纪元的时间，而许珀里翁和那位女神相比，又强了何止数倍。 所以他打一开始就没打算取走什么东西，即便他可以召来【吞日者】辅助也是如此。想反，他还想再放点什么进去。 “看来周围逸散的力量效果有限.那就再直接一点好了。” 旁若无人的伸手一指，前方的神器内，那清澈与深邃交织的井水中，一股奇妙的气息被提取出来。 它在半空中飘动，散落，最终与环绕在金光周围的雾蛇融为一体。 于是下一刻，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的雾蛇向前一撞，直直落入了金光之中。不过这一次，它没有再受到剧烈的阻拦。 某种变化产生了，在神王的眼中，那道金光突然明灭了一瞬，然后内里最核心的地方‘裂开’了一个口子。 金黄的‘液体’流了一点出来，那是少许【太阳】的本源，它依然在现世力量的保护下拒绝任何它主人以外的接触，可这一次，它失去了那个名为‘神职’的框架。 或者说，不是完全失去，只是它‘变形’了。 深吸一口气，宙斯看向眼前黑衣的主宰，语气肯定的道： “你做了什么，你破坏了世界赋予神灵的‘神职’结构？” “是的，如你所见。” 点点头，莱恩承认道。 “可这是对世界法则的违逆，没有神灵能够对抗世界，因为我们就是祂的子嗣。” 宙斯说的没错。早在第一纪，生而知之的神圣们就用‘殿下’作为彼此的称呼。谁的殿下，自然是世界的。 可就像神造了人，人却不愿意被神生杀予夺一样。莱恩或许是第一个反抗世界的神灵，但他从不是最后一个。 于是莱恩面带微笑的反问道： “对抗世界.或许是这样的。” “所以，这很难吗？” 大家没事可以去书友圈点点赞，运营开了个活动，每天活跃度够的话大家能领点点币什么的，就在右上角打卡那个地方领。最后别问我加更在哪，这周会加完的。 (本章完) 第16章 序列的起源 神职也好，宙斯所言的世界也罢，指的当然都是卡俄斯秩序面的化身。 所以莱恩并不是故意这么说，而是在宙斯之前，历代神王和原始神，确实都或多或少的违背了世界的意志。 不过在他对面，宙斯再次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这难不难，也没有尝试过的经验。但就刚才那件事本身而言，因为没有接触过塔尔塔罗斯的核心与世界的奥秘，在他的印象中，神职是无法被影响的。 神灵不死，神权永恒，这在卡俄斯是一条真理，就如同一加一等于二那样难以被改变。除了世界本身外，他还从没见过被外力剥夺的神职。 当然，眼前远古太阳神的权柄依然属于他，真正被破坏的只是神职结构而已，并非其存在本身，可那对神明来说反而更加可怕。毕竟任何一位中等神力以上，能够察觉到源海存在的神灵都知道，源力是个什么东西。 当它们以神职或神器的形式存在的时候，那是任何神灵最宝贵的瑰宝。但当它们直接与神灵本身接触的时候，那又是世间最可怕的毒药。 它能侵蚀神的意志，让他失去自我，与世界的法则相合。‘以身合道’很好，但提前‘合道’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更加贴近规则，变得更强的代价是丧失智慧，抹消人格，那没有神灵能够接受。 这一刻，虽然在场的三位神灵只是旁观，但他们已经能够看到，随着源力的流出，那团金光逐渐开始扭曲变形。 远古太阳神昏沉的意志似乎在本能间发现了什么，他开始左冲右突，试图躲避迫近的危机，但这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不提他正被灵界本身的力量限制住，根本无路可去，就算没有受限，这也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毕竟权柄和神灵是一体的，就算【太阳】神职的结构被轻微破坏，它依然与许珀里翁绑定在一起。除了现世以外，没人能剥夺神灵对自身神权的掌控，这本是先天神生而高贵的保证，但此刻却反而成为了枷锁。 无论远古太阳神如何躲避，流出的【太阳】本源都如影随形，死死黏在他的意志上。 “这就是你所谓的礼物吗，让我旁观一位神灵之‘死’？” 再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虽然面前的古老神灵嘴上说并没有针对自己的想法，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早不动手，晚不动手，非要等他来了才处理远古太阳神，这不是给他看又是给谁看的。 “当然不是，礼物自然要有价值，不然我又怎么拿得出手。” 微微摇头，莱恩缓缓的说道： “继续看下去吧，生命总会自己找到出路的，特别是我还给他留了一个口子。” 双目微眯，见莱恩没有多说的意思，宙斯继续观看起了面前金光的变化。 在三神面前，金色光团的变化愈加激烈了。当意识与源力接触，属于【太阳】的概念与法则也跟着开始直接灌注进许珀里翁本已昏迷的意识中。 没有规律，没有逻辑，如果说这些信息是一片海，那太阳神的意识就是溺水者。他只能被动的饮下海水，不管他能否消化，也不管他还能不能继续吞吸。 甚至这些信息也并不全是有价值的，它们更多是一些无用的东西。就像一个人的记忆，知识只占据其中的少部分，日常经历的种种虽然冗杂无用，却反而占据了绝大部分。 在这种情况下，金光的闪烁越来越急促了，它疯狂的想要躲避，但一切都是徒劳。然而就在神明的意志即将被彻底同化的时候，它却突然停住了。 然后就在三人的面前，光团猛的一颤，旋即轰然炸裂。 “果然。” 看着炸开的光团，无数道或大或小的金光四散飞溅。对那些细小的视若无物，莱恩直接抓住了最大的那一道与略逊一筹的三道。 三道小一些的，是太阳神自身的三个面与流出的部分权柄所化，最大的那个，就是还比较完整的【太阳】神职。 这部分看着比较安全，但也只是看上去这样。毕竟之前融入进去的一抹混乱源力，可就在这里面。 “这就是，你说的‘出路’？” 除了四个大的部分外，剩下的碎片有的借着光团炸开时震动的时空之力不知所踪，有的则直接向着三位神灵冲来。莱安娜对此视若无睹，但宙斯倒是伸手拦截了一些。 端详着手中的光点，旁观了全程的神王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莱恩用‘轮回’的气息将混乱伪装成了对立的秩序，借此接触并破坏了‘神职’的结构，导致少许本源从中溢出，与许珀里翁依托在不朽本质上的意识相接触。 最终，远古太阳神昏迷中的本能意识为了防止被源力同化，直接崩解了自身。他的意识因此分成无数个碎片，在神性的承载下四分五裂，可溢出的源力也因此细分，并跟着渐渐沉寂下来。 “是的，这是他唯一的‘出路’，当然，也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点点头，莱恩手一翻，被他截下的最大的光点不见踪影，只剩下了三道小一圈的。 “剩下的神职主体不能给伱，但是这三个可以。” “它们不像其余的那些，只是许珀里翁的本能用来分担压力的工具，这三道多少蕴含了一些【太阳】的神权，想来，应该对你很有价值吧。” 确实很有价值，但是也很危险。眉头微皱，宙斯明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可他却想不出如何利用它们。 至于许珀里翁，神王其实并不在乎这个从未见过的泰坦神。相比起他来，怎么看都是驾驶太阳车的赫利俄斯更好处理一些。 “可是我用不了它们，任何生命试图融合它，就必然要直面太阳神曾经接受的同化，甚至还有它原本主人意志的反抗。”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总会有办法的。” 在‘聪明才智’上加深了语气，虽然神职与能力并不一定画等号，但它至少代表了一个下限。 “不过你可要记得，别让太多原本属于太阳神的碎片聚合在一起。不然会发生什么，我可不做保证。” (本章完) 第17章 聚合与分离 宙斯知道莱恩的意思。 出于本能，许珀里翁昏迷的人格意志在被同化前主动分裂，化作大大小小的神性残片，这是源于生命的‘求生’意念。 但同样的，当神职中溢出的本源跟着一同分裂，渐渐沉寂下来后，‘求生’就不再是要务了，他又会试着追求‘完整’。 如果他是清醒的，他自然会知道，一旦自己重新‘完整’起来，又会面临被源力侵蚀的危险，可在本能的驱使下，许珀里翁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远古太阳神的神性碎片会自发的的相互吸引。当有足够数量的神性碎片聚集到一处，那么许珀里翁的部分意识就会短暂醒来。 至于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只有天知道了，毕竟部分意识不是完整意识，他当时什么情感占据主导都有可能，而且大概率理智不会占据上风。不过参考他过去的性格，反正不会是什么和平安稳状态就是了。 当然，就算他醒来，就算只是部分意识，那也注定难以持久。毕竟当聚集的足够多后，流出的【太阳】本源也会渐渐由沉寂重新变得活跃，只是没有‘完整’时那么快罢了。到时候如果不想被抹消意识，这位远古太阳神还是要主动崩解自身。 除非，他能找到什么维持自身理智，对抗源力同化的办法。 “.真是永恒的酷刑。我听说你曾经第一个定义了‘死’。如今，面对过去冒犯过你的不死之神，你同样给予他永恒的折磨与苦难。” 略做沉默，宙斯将手中的东西收起。 无论如何，这确实很有价值。之前那些稀碎的神性碎片力量并不强大，最强的也难以抵达真神的领域，可这几个不同。 莱恩收走的神职主体大概有着中等神力的‘量’与强大神力的‘质’，这三个较为重要的分体则勉强步入了真神的领域，而它们的本质同样很高。 一鲸落，万物生，宙斯虽然没听说过这个说法，但此刻他也产生了类似的感悟。一位强大神力的泰坦主神，最终分裂成了眼前的这些。甚至之前那些神性碎片落在大地上，也难免会与生命接触，被他们所吸纳驾驭。 相比起这几个主体，那些分裂的碎片是有可能被生灵依靠意志抗住同化，勉强驾驭的。 从此，许珀里翁的痕迹会遍布世界，凡世将流传出无数有关于他的传说，但是他本人，恐怕再也难以回来了。 毕竟破坏远比修复简单。想将‘变形’的神职调整回原样，怕是只有世界才能做到。 “好了，该看的也看了，该说的也说了，我的礼物伱也应该还算满意，那我就不留你了。” 摆了摆手，莱恩示意神王应该离去了。 他给凡人留下了两条简便的登神之路，这就是第一条。之所以要在宙斯面前进行这一步，其实也是防止后世人类中出现沿着这种道路行走的存在，结果被不明所以的神灵于忌惮下直接抹去，平白耽误他的时间。 现在，神王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来的，日后也就不会因此闹出事端来。 “对了，也许将来有空，我会去大地上走走，想来神王陛下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像是想起了什么，莱恩笑着说道。 就像他所说的，等青铜人类诞生，纵使存在时间不久，他也准备去看看。 “当然，任何神灵，都有自如行走在世界上的资格。” 明白眼前的古神不是真的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宙斯也顺势答应下来。很难说有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今日一行，他已经见到太多东西了。他打算回去缓一缓，然后再说剩余的事情。 穿过无形的门户，神王离开了第四层灵界。不过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一直沉默的冥月女神突然开口了。 “殿下，您为什么不把外界的伪神都擒下，做成像这个太阳一样的下场。” “嗯？”有些意外，莱恩不由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莱安娜看不上外界的神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没想到的是，她现在居然产生了更进一步的想法。 把他们都消灭掉，这多少有点狂信徒的感觉了。 “外界的伪神总是这么狂妄无知，不仅有像许珀里翁这样罪恶的存在敢于挑衅您，其他伪神也多有恶行。” 抬起头，面对莱恩的询问，莱安娜的表情很认真。 “我觉得这样的伪神，也许少一些更好。” “.” “呵呵~那可很有难度。” 无奈一笑，莱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某些方面，这位最忠诚的下属总会有些奇怪的想法。 “这还做不到，莱安娜。不说外界还有着原始神的存在，就算没有，像许珀里翁这样的状态也不是随便制造的。” “依克利普斯的存在以及【太阳神车】的打造都让我更清晰的认识了太阳的本质，可其他神职还差得远。” 摇了摇头，莱恩张开右手。之前不见的神职主体还在那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换了个形态。 它依附在了一把石剑上，形成了一种类似神器，但又不完全相似，可以随时分离的状态。 而且与神器不同，也许是因为远古太阳神自我崩解前的情绪，也许是因为那一丝混乱源力自发的扭曲，从此任何使用过它的人都会在放下它后，受到‘大日灼身’的诅咒。 也许还有些其他的后遗症，如果莱恩预言一下大概能得到结果，可他选择留下一点神秘感，反正他的灵性直觉并没有给予警示 “把它收起来吧，现在还用不到它。” “只有凡间诞生了聚集足够多神性碎片的生命时，他们才有承载这份权柄的资格。” 有些感慨，莱恩最开始只是在思考如何一劳永逸的解决不死的神明，后来虽然没有得出结果，但也在灵光一闪下发明了眼下这个特殊的产物。 可不知道是不是机缘巧合。诸神不朽的本质，难以被剥夺的神权，与源力接触后被混乱同化的意志，当它们结合在一起，似乎诞生了一种特殊的产物。 一种和他来到卡俄斯世界前曾经听说过的，特殊的力量体系类似的东西。 “序列吗凡分离的必聚合，凡聚合的必分离，还真是熟悉的说法。” “我都快忘了，一晃，已经几万年过去了” 轻声叹息，一旁的莱安娜接过石剑，在一旁静静听着。莱恩常常说些她不太懂的话，但这或许就是主的远见吧。 少顷，思绪回转。透过灵界与外界的屏障，莱恩看向德尔斐大平原。 不是孤身离去的宙斯，也不是早已沉睡的地母，而是那被盖亚交由侍女们打理的金苹果园。 那里花团锦簇，每一株植物，都曾经受到过【生命宝瓶】的浇灌。 它们有的是世间某种植物的鼻祖，更多的是某位宁芙的本体。只是她们大多不被允许留在地母的果园中，在诞生后就被驱赶出去。 盖亚沉睡前将这里与大地相接，不经她允许的存在，想要进入果园，就如同撼动大地。可今天，被地母亲自授予进出权限的侍女带着一个外来者，步入了这片禁林。 在那里，蛇正吐着信子，看向橡树所化的宁芙。 (本章完) 第18章 双生（月票+9） “嘶——” 轻声嘶鸣，虽然见多识广，但实际上，蛇也是第一次见到金苹果树。 它诞生于第一纪。在【生命】还没有一分为二的年代，在那象征着‘万物起源’的神器内，自然孕育出了世间第一颗植物的种子。 它是【万物之种】，如果它在自己的诞生地一直孕育下去，那也许当【生命宝瓶】进阶成为【创世神器】的那一刻，它就能够化形为神，成为真正司掌【生命】与【植物】的先天神灵，神器就是它的本体，一如大地是盖亚的本体。 它将成为半个伟大，就在无数生灵行走于大地上面以后。 不过早在最开始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盖亚就果断终止了这一过程。【生命宝瓶】是她的神器，器物是不需要有思想的。所以她将【万物之种】种下，以生命源液浇灌，从中诞生了金苹果树，并与其一同分享了【植物】的权柄。 “做出决定了吗？” 金黄的叶片摇曳生姿，在风声中传来银铃一样的响声，如同大自然最朴素的乐章。 蛇仰望着这颗卡俄斯的‘万木之祖’，不由感慨神明的相似性。 即便是盖亚这样的神，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宝物被其他思维影响。于是本应该诞生的神灵，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中。 当然，换个角度说，这也是现世的‘命运’在生效。毕竟就连本已存在的伟大都在被不断削弱，祂又怎么可能会坐视新的伟大诞生。 “.我已经带你进来了。” 答非所问，一旁，莫安达轻声说道。 蛇知道对方此刻纠结的心绪。毕竟直到现在，对方依然担心自己只是想借助她的权限进入金苹果园，而非真心想要帮助她成神。 所以她没有说实话。进入果园，和触摸果树是不同的，毕竟是果园为金苹果而存在，而不是反过来。 所以在金苹果树上，还存在着额外的防护。只有触及伟大的存在，才能看到果树上流动的力量。 被地母允许以外的人接触它，不仅会被这道力量隔绝，还会惊醒陷入沉眠的古神。没人能在地母的本体上取走金苹果树，所幸，蛇本就不是为了盗取而来。 “是的，我进来了。金苹果树，确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瑰宝。” 蛇头摇摆了一下，连带着口中的树枝也跟着晃动，黄金叶片发出飒飒的声响。 “所以我们也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下一步，你总要告诉我，我究竟能得到什么。” 鼓起勇气，精灵直视着地上的蛇。 她可以为对方做事，前提是回报与付出相等。 跟在地母身旁这么久，她既见证了这位古神的强大，也从中吸取了很多教训。 “当然。”蛇头轻点，虽然一直叼着一根枝杈，但好像从不影响它说话：“你知道吗，其实作为宁芙，伱和金苹果树很相像。甚至在某些地方，它还比不上你。” “像，我们都是植物吗？” 自嘲一笑，莫安达觉得，但凡自己有金苹果树的果子一半重要，诸神都会把她奉为上宾。 “这还不够吗，同为植物，你觉醒了智慧，它却没有。” “所以这有什么用？世上拥有智慧的生命有很多，曾经每一个人类都有智慧，但他们也已经化作尘土。” 宁芙的话脱口而出，然后马上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的言辞应该再委婉一点，可显然，蛇并不在乎这些。 她看到蛇将口中的枝条放在地上，尾尖轻点，然后冲着她‘笑’了一下。 “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了。” “你们都有缺陷，你们都不完美。你缺少力量，它缺少智慧，你们都是不完整的。” “所以它没有的，由你来补给它；你没有的，就让它来成就你。” “一体共有，双生双成。” ······ 金苹果树的树枝本就源自母体，现在，在莫安达的手中，它又重新被接回了原本的位置。 蛇的躯体崩解了，就在宁芙精灵的面前，它重新化作了黑白交杂的雾气，缓缓缠绕在了那节枝条上。 渐渐的，当原本的断裂处在强大的生命力下愈合，它开始重新孕育新果了，只是这一次，这枚果子有点特殊。 相比起‘金苹果’，它更应该被叫做‘轮回之果’。任何服下它的人，都会如同经历了一个小轮回，然后转生成为金苹果树意志的一部分。 这其实是临时起意。在最开始，在还不确定究竟是否能开辟完整轮回的时候，这节枝条是用来‘点化’果树的。可相比起一个新诞生的，天然亲近地母的树灵，显然一个背叛了盖亚的宁芙仙子更加合适。 于是莫安达看着枝条上长出的花朵，依照经验做出了判断。 “一百年，最多三百年，它就能成熟了。” “主神应该不会在那之前醒过来” 有些紧张，她本是一株伴有石楠的橡木所化的精灵，受过尚未二分的生命源液浇灌，因此化形而出。可除此之外，她与同类相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将来，她只要吃下这枚神果，就能成为‘金苹果树’的宁芙，与它原本朦胧的意识并生，成为世间一切植物的起源，也将象征着生命的一半。 而作为世上唯一由植物所化的神灵，莫安达将天然成为世间所有同类的君主。和前身为天父神血的白橡树女神不同，金苹果就是植物本身。 山河湖海，花草树木，自白银时代开始，灵界就放开了对万物灵魂诞生的限制，卡俄斯的宁芙精灵已经可以像神话中那样从万物间诞生了。可在所有的精灵里，植物的占绝大部分，山水的只占一小点，因为前者更容易富集灵性，觉醒意识。 一旦成为化形的金苹果树，这些自植物中自然诞生的宁芙，将全部成为她的臣民。 “莫安达，你在这里做什么，今天你不是该在神谕所那里吗？” “啊——” 一声惊呼，从思绪中醒转，莫安达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但下一刻，她立即反应了过来。 捂住胸口，维持着被吓到的样子，莫安达转过身，‘怒视’向身后走来的好友。 “维达，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你想事情太专注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维达撇撇嘴，作为从花中诞生的宁芙仙子，她在有意识前就长在莫安达本体的树荫下，因此她们两人算是很不错的朋友。 “金苹果又抽枝了吗，上一个果子才刚刚结出，没想到新果就开始生长了。” 随意的感慨了一句，维达觉得这可能和地母的沉眠有关。或许因为主人的沉睡，金苹果也跟着变得生机旺盛起来。 “是啊，如果这不是主神的宝物，我都想摘一个下来尝尝了。” 神色不变，莫安达附和着好友的话。她知道，没人会相信一个宁芙会真的敢于违背主神的命令，将不属于自己的宝物占为己有。 事实上，直到现在，她还有那么一点点犹豫。 虽然只是一点点。她觉得，如果这枚神果已经成熟，那她绝对会将它放进口中。 “确实，我尝过很多果子，但还不知道金苹果是什么味道。” 也有些渴望，但维达没有多想。 “你还没说呢，今天怎么来这边了，神谕所那边你没去看吗？” 虽然所谓的‘照看’只是面子工程，没人觉得金苹果园和德尔斐神谕所这种地方会被破坏，真的有也不是她们能解决的，但去总归是要去的。 宁芙间也不是一团和气，不喜欢莫安达的存在也并不少。 “是主神沉睡前交代过的那个，奥林匹斯山的新神王来到了神谕所，我自然被赶出来了。” 摊了摊手，莫安达渐渐放松下来。 事情已经做了，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剩下的，也就只能等待。 “你是知道的，对真神而言，我们本就没什么地位。我看那位神王大概是要把自己的象征摆到神庙里去，过段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神王？”有些惊讶，维达不由问道：“那他长什么样子？” “先出去吧，我来这就是和你说这个的。” “我跟你说，新神王看起来” 轻松吸引了好友的注意，两人并肩走出了地母的果园。在她们的身后，金苹果树摇曳生姿。 树冠上，新的神果正在孕育。不过这一次，或许吃它的不再是神了。 (本章完) 第19章 冥王和海后（月票+10） 自神王返回奥林匹斯，原本在纪元交替时变得紧迫的时间渐渐放缓。 宙斯选择性的公布了此行的结果，泰坦战争的末尾也很快宣告终结。 在赫斯提亚的帮助下，三位百臂巨人最终擒下了泰坦神阿特拉斯。这位无畏的神明本不愿投降，可想起克洛诺斯离去前的话，他最终接下了撑天的使命。 于是在坠落的六天之后，随着一道巨响，西方的天空终于停止了下落。 阿特拉斯显现出神的本相，当他融合了撑天的象征后，只要他还在履行使命，世界也就不再禁锢他的神力。于是天空在巨神的力量下缓缓回升，可终究没能恢复原来的高度。 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毕竟奥林匹斯因万山之祖而生，它本就契合奥迪尔斯山分裂的象征，但阿特拉斯却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从这一天开始，东方的天高过西方，力量之神也因此获得了擎天者的赞誉。 另一边，经过三个月的围堵，气象之神克利俄斯也终于被擒下了。他被空闲下来的百臂巨人左右押住，跟随着哈迪斯前往冥土。 名义上，这两位巨人将作为深渊的看守，但实际上所有神灵都知道，塔尔塔罗斯不需要看守，它自身就是最可怕的屏障。两位百臂巨人只是作为神王三兄弟约定的一部分，被划归为哈迪斯执掌冥土的助力。 冥王对此很满意，百臂巨人的善战他早有所知，在他们的帮助下，哈迪斯轻松折服了几位长居冥土的神灵。 对于这几位自称原始神后裔的神灵，冥王总体还是满意的。除了那个总想诱惑自己的婬欲女神之外，【哀伤】【欺骗】【破坏】【厄命】都是很有用的神职，再加上一些从地面上带来的宁芙，冥府的架子总算是搭起来了。 哈迪斯任命水泽仙女（宁芙的一种）明塔作为精灵们的首领，又引动冥土入口处，那座大日坠落所化的熔岩之湖的湖水化作火河，以此分割冥界的不同区域。最后，他召来痛苦之河阿克戎的化身，样貌老迈的冥河摆渡人。 “在来的路上，我看到冥界的大地上遍布游荡的白骨与尸骸，以及一些穿梭在灵界表层与现世间的灵体。我本想以我的权柄抹去它们，可我意外的发现，它们中的一些具备智慧，并且在膜拜冥土上空的冥月，视它为万物的起源。” 冥王的神宫还在修建，哈迪斯借来的独眼巨人三兄弟正日夜不休的工作。所以他现在只能站在一望无际的灰色大平原上，向面前的老者请教。 “你与我先后降世，卡戎，痛苦之河因冥土迎来主人而诞生，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也是我的兄弟。” “所以我想请教你，它们因何而生，又是否与冥月女神有关？” “陛下，凡间的植物无以计数，甚至连冥土中也存在一些，可它们都被创造植物的地母放在眼中吗？” 站在哈迪斯的对面，卡戎恭敬的说道。 他其实不是个好脾气的神，卡戎曾经拒绝了所有想要渡过痛苦之河的亡灵，或者假装答应，然后中途把它们翻入水中。不过面对更强者，面容苍老的摆渡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明白了。” 点点头，哈迪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也许这遍布冥土的亡灵们确实因冥月之光而生，可冥月的主人从未将目光垂下。 在那位强大的女神眼中，或许冥界的一切都不被她放在眼里。 “既然这样，那从现在起，我以冥土之主的名义，禁止无智慧的亡灵踏入真理田园。” 真理田园，哈迪斯为自己未来长居的冥土核心起的名字。与地上的神不同，本就偏向阴暗的神职让他并不反感那些缭绕着负面能量的生灵，但前提是对方拥有智慧，可以交流。 于是当冥王做出决定，在神权的影响下，冥土的核心处，所有无智的亡灵被排除在外。从此它们只能游荡在冥界的外围，而不能靠近哈迪斯的神宫。 “替我召集那些有智慧的存在，然后告诉他们：我虽然是从地上来的神，但我将从此长居冥界，这里也本就是我的领域。” “我不会对他们枉加杀戮，但他们也需要遵循我的秩序，听从我的指令。” 最后，犹豫了一下，冥王又对卡戎嘱咐了一句。 “我允许它们继续崇拜冥月，但它们也应当建立祭祀我的神庙，这是对冥府主人应有的尊敬。” “尊奉您的命令，陛下。” 微微弯腰，卡戎领着新冥王的意志离开了。 “呼——” 长吐一口气，看着卡戎离去的背影，哈迪斯又看了看天上的冥月，心中也有点犯愁。 之前他一度萌生迎娶自己姐姐的念头，就是因为作为万物生长之神，德墨忒尔可以为冥土带来生机。 可现在看，也许相比地上的‘生机’，亡灵才是更适合冥土环境的生命。而且从神职上看，冥月和冥土更加契合。 但哈迪斯实在想不出来，同为强大神力的冥月女神有什么理由放着灵界不待，跑到冥土来吃土。就像他之所以没有直接对德墨忒尔发出邀请，就是因为他知道，地面上的神没几个喜欢这里。 他们又不是哈迪斯，冥土再怎么壮大，他们的神力也不会上涨一丝一毫。 “算了，还有一位让我头痛的女神，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愿意出来和我见一面。” 摇了摇头，在冥王的感应中，誓言之河斯提克斯的存在感毋庸置疑。 随着承诺成为‘誓言守护者’的宙斯登上王位，誓言的力量理所当然的被世界进一步加强。哈迪斯不得不面对一个现状，哪怕围拢在冥土周围的创世古神不理会他，他自家门口照样有两位强大神力的女神。 而且看情况，她们没有一个打算搭理他这位新就任的冥王。 “总比波塞冬要好.我最多是无人理会，他可是要直面大洋神系的压力。” 笑了一下，或许是苦中作乐，哈迪斯多少愉快了一些。 ······ 大海上。 擒拿了气象之神以后，波塞冬就把他交给了自己的长兄，然后带着几位原始海神的子女来到了海洋上。 因为东海的异动至今没有被平息，所以南方的海域被他选中作为自己居住的地方。不过在这里，波塞冬做的第一件事既不是修建宫殿，也不是招揽手下，而是‘追逐’起了一位只见过一面的海仙女。 很难说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毕竟这位海仙女是蓬托斯的长子，海之柔善的女儿。也许波塞冬是为了巩固双方间的联系，而不是单纯的见色起意，总之，这场‘追逐’持续了数月有余。 谁都知道，如果想，波塞冬只要一刻钟就能抓住安菲特里忒，就连这位海仙女本人也清楚这一点。可她依然选择了逃避，这不是因为她拒绝这段婚姻，事实上恰恰相反，她对此万分满意。 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虚荣的内心。 神王的兄弟，被他册封的海皇追逐在她的身后，可她却对此不屑一顾，这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于是她在数月间往来的大海的很多地方，向每一个见到的生灵‘求助’，希望他们帮她摆脱追逐不休的海皇。 当然，理所当然的，她求助的对象没有一个有这个能力，于是安菲特里忒就继续着这场耀武扬威的旅途。只是她并不知道，执掌着【海啸】【风暴】【地震】的波塞冬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神明。 如果不是多少顾忌了下她的父亲，有名无实的海皇已经要压不住火气了。 “她又往哪里去了。” 随口询问身旁一个被选中的‘幸运观众’，波塞冬其实一点不想进行这种无谓的行为。之前被对方容貌引起的欲望早已在几月间平息，现在的他纯粹是在走流程。 不过安菲特里忒的行为多少还是有点用的，毕竟对方用了一年不到，就成功让他波塞冬的名字遍及大海，所以在怒气冲冲的找上海神涅柔斯，得到解释的他也就继续陪海仙女玩起了追逐游戏。 前提是，对方最好别太过分。 “.陛下，那位殿下好像是向着西边的尽头去了。” “西边？我知道了。” 点点头，波塞冬正准备再次启程，但他瞬间又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向那个宁芙，脸色有些吓人。 “伱刚才说她去了西边的尽头？” “是的，陛下。” 一直没敢抬头，那位诞生于波涛间的宁芙回答道。 脸色铁青，波塞冬可没有他兄弟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他马上意识到了那个蠢女人的想法，她大概是听说了泰坦神阿特拉斯善战的大名，于是就躲到了那里去。她大概想着，自己会光明正大的前往那里，‘喝退’擎天的神灵，然后她勉为其难的接受自己的追求。 但那个蠢货大概没想过，三位百臂巨人和自己的长姐方才擒拿的神灵，万一不愿意演这出戏，而是觉得受到了侮辱，暴起一战，又会造成什么后果？ 最关键的是，如今的擎天者只要一日还支撑着天穹，那他就是唯一能在大地上施展神力的存在。 “.就让她待在那吧，该死的蠢货。” 一字一句的说道，波塞冬正准备离开，余光却注意到了宁芙颤抖的身体。于是他随手把这个不走运的家伙干掉，然后转身就走。 他最后给安菲特里忒一次机会。三个月后，他会随机选个什么东西去接她回来。如果她愿意，那就先容忍这一次，日后再说。 如果她还不满足，那波塞冬感觉自己也忍不下去了。事实上，他现在就很想顺从自己神职的影响，肆无忌惮一把。 “过来。” 扫视周边，海皇抓过一条不知道什么种类的鱼，总之看起来长得还不错。在一段时间后，波塞冬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先去找涅柔斯，看他生的好女儿！这样的蠢货，以后就留在我的宫殿里当摆设好了！” 冷哼一声，波塞冬飞上天空，向着南海的方向飞去。 犯错就要付出代价，刚好，他能借此合理的从对方手里索要一片海域。 (本章完) 第20章 人王 “你是说，波塞冬把南方靠近大陆的海洋索要了过来？” 奥林匹斯山上，宙斯听着彩虹女神伊里斯的回复，多少觉得有点好笑。 明明是用来对抗大洋神系的助力，结果波塞冬居然想着怎么先把盟友的变成自己的。 也就是对方无路可走，不然真有机会，第一个背刺他的就是原始海神的这几位子女。 “是的，陛下。不过后来我听说，海皇令一只海豚去寻找安菲特里忒殿下，最终两者一起回来了。” “他们举行了一场婚宴，向大海昭告了自己的存在。” “呵，两个.凑在一起了。” 中间的词汇到底没有说出口，神王感觉自己之前的担心真是多余。 三个月前，当安菲特里忒来到世界的西边，阿特拉斯脚边‘躲避’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神灵开始看笑话了。 宙斯为此在奥林匹斯山上都有些恼怒。才安宁了没几个月，他可不想自己那易怒的兄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因此连忙命彩虹女神前去传话。 不过现在看来，虽然未来的海皇和海后都不怎么聪明，但波塞冬多少还明白些事理，这让神王放心了不少。 “这没你的事了。” 摆了摆手，宙斯示意伊里斯可以退下了。 得到回复的神王多少放下了心，他很快把精力更多放在了其他地方，比如大洋神女欧律诺墨。 墨缇斯的事很难永远隐瞒下去，而作为她的妹妹，欧律诺墨很适合暂时顶替她成为与大洋神系间沟通的桥梁。 何况对方本身的神职很弱小，也很难生出太过强大的神灵来。而不强大的后代，不仅不是威胁，还能成为他扩大神庭的助力。 于是就在这种情况下，时间一天天流逝，纪元交接带来的创伤被慢慢平复。 直到这一天，在很多神灵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连莱恩都险些忘记的存在，意外接触到了本不属于他的力量。 ······ “砰——” 将高达数米的巨兽抛在空地上，柯恩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水。 在他的身上，有着几道焦黑的痕迹，那是这头巨兽给他制造的伤害。 它很特殊，拥有着驱使光线与部分元素的手段，能够治愈自己，伤害别人，柯恩就是一时不察被它击中，在身体上留下了伤痕。 所幸，如今的柯恩也不是过去的他了，这些年来，他渐渐掌握了一些特殊的能力。 不记得是多久之前了，也许是数十年，也许是数百年，总之在他亲手葬下自己以外的最后一个黄金人类后，柯恩发现自己的身体中诞生了一种暖流。 最开始只是‘存在’，再后来可以游走在周身间，增幅自己的体质和力量。直到这个阶段，柯恩都没把它放在心上。 毕竟相比起初代人王天生接近超凡的体魄，这种增幅聊胜于无。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能量渐渐可以延伸出体外，加持在手持的工具上，这让柯恩的很多行动变得轻松又便捷起来。 又过了一些年，这种能量最终可以离开身体，且具备着不凡的破坏力。不过当到来到这一步后，似乎是达到了瓶颈，很长时间内它都没有再发生变化了。 不过柯恩并不在乎，他也没有什么需求力量的理由。这位黄金人王只是一如既往的清扫神殿，雕刻石碑，孤独的待在奥迪尔斯山下的科罗拉神庙中，与黄金人类埋在地下的不腐尸骸为伴。 直到那一天，诸多神灵飞到神山周围，他看到一个自称‘宙斯’的神对神王发起挑战。然后他依次见证了雷霆，波涛，接连天地的虚象，以及轰然折断的神山。 值得庆幸的是，神山倒向西北，而黄金人类的旧居建立在东边，毕竟他们本就是从东部的德尔斐被带来的。只是最大的灾难被避开了，可地震和山崩带来的碎石与尘土依然埋葬了附近的一切。大地开裂，一切都沉入地缝中，就连柯恩本人，都是在神战数天后才从废墟中爬出。 当时，举目四望，已经没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了。 “该吃东西了。” 架起火堆，柯恩从巨兽身上切割了些肉下来。生火同样是他曾经从梦中学到的知识，只是之前很少用到。 毕竟那个时候有神的赐福，人类的居住地周围长满了四时长青的果树，可现在一切都不在了。 有的时候看着早已被掩盖在大地下的旧土，柯恩也会冒出一两个有些不敬的想法。他不理解神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相互搏杀，要制造灾难。可最后，或许是出于惯性，他又自己说服了自己。 神灵不会有错，那只能是他理解的还不到位。 “得去干活了也不知道还要挖多久才行。” 吃完最后一口烤肉，柯恩把火堆熄灭。 最近，黄金人王一直在忙于挖掘废墟。虽然这注定是个漫长的大工程，可他的生命同样长久。 尤其是自那场神战结束过后，他感觉在巨大的刺激下，自己终于打破了那层屏障。体内的能量似乎产生了些奇妙的变化，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但在挖坑上面，无疑是卓有成效的。 “嗯？这是什么？” 绕过巨兽的尸体，柯恩正准备离去，他的余光却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暗金色的胶状物，原本应该是并不存在的，可现在却从巨兽的胸口处缓缓析出。 柯恩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蜕变后的体魄和能量隐隐告诉他，那是个很好又很危险的东西。 犹豫了一下，最终柯恩走上前，他打算看看那究竟是什么。 至于危险，黄金人类从不惧怕死亡。 伸出手，柯恩触摸到了那神秘的胶质。然而下一刻，还来不及反应，那未知的胶体直接顺着皮肤融入了柯恩的体内。 一股炽热感与混杂的信息同时作用在了黄金人王的肉体与精神上，金色的光焰直接在他身上燃起。 “啊——” “砰——” 双手捂住头部，只来得及叫喊了一声，柯恩就直接倒地。但看他紧锁的眉头，似乎意识还很清醒，只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而在精神的领域，他开始与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信息流展开碰撞与对抗。 (本章完) 第21章 光之子 大陆的中心，奥迪尔斯山周围的废墟旁，惊人的变化正在柯恩的身上发生。 在他的躯体上，光焰正在一寸寸灼烧他的血肉，但却没有造成丝毫损伤。相反，在光焰划过后，柯恩拥有了对正能量的亲和，对高温的抗性。 甚至如果不是超凡的躯体本就强大，他还能因此拥有非凡的体魄。甚至就连寿命也是一样，若非黄金人王的寿命本就以万年计，换做寻常的凡物，至少能够增长数百年的生命。 而与外部身体上纯粹的增强不同，在精神的领域，柯恩面临了真正的麻烦。他感觉自己好像正化身大日，游走在天空上，星空中的一切都在自己面前退让。 可是在太阳的视角下，他所‘看’到的一切又都牢牢的印在脑海中。每一分，每一秒，太阳所能观察到的万物变迁都强行让柯恩‘记住’，他感觉自己已经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人类的记忆在自然面前渺小不堪，双方丝毫没有比较的可能。然而在某一刻，当他即将彻底失去自我时，在柯恩的思维深处，他曾经于梦中见过的石板影像缓缓浮现。那就像一枚锚点，死死的钉住了他过去的记忆与人格。 ‘化身太阳’带来的信息洪流丝毫不能撼动它，哪怕只是一个影像，也依然可以展露大能。最终，当冲击渐渐平息，柯恩从这如梦似幻的景象中醒来，夜女士的衣摆已经覆盖了天空。 “.嗬.我.” 迷茫了一瞬，下一刻，柯恩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之前灌输的信息中，除了无用的部分，还有着不少有用的东西。 躺在地上，他伸出手，如同本能一般，星光汇聚过来，一个光团浮起，照亮了四周的一切。 【操控光线】，在柯恩的感知中，自然界中的光就如同他的一部分般，如指臂使，控制自如。 甚至这些光还拥有着不同的能力，有的星光有着特殊的效果，而其他光可以和空气中无不处在的粒子发生结合，变得更加狂暴，或使伤口得到治愈。 “.看起来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啊，难怪之前那个野兽一下变强了那么多。” 稍微缓了缓，柯恩能感觉到自己还多出了不少能力，不过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事情，现在他需要休息。 刚刚经历了那样的精神冲击，虽然支撑了过来，他还是极度疲惫。何况即便挺过了最关键的一关，那些影响自己精神的力量沉寂了不少，可它并没有消失，而是依然存在着。 “感谢主的庇护，感谢依文洁琳殿下的仁慈与威能。” 在心中默默颂念，柯恩知道，如果没有那道记忆深处的石板虚影，自己很可能已经失去自我，沦为这个巨兽一样的存在。 只可惜他不知道依文洁琳口中的‘主’是哪位神明，索性也就照着祈祷了一下。 站起身，柯恩又看了眼巨兽的尸体。 之前狩猎它的时候柯恩还在奇怪，周围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无差别攻击一切，还能够操纵光线的古怪兽类，现在他倒是都清楚了。 大概也是因为那个不知名的胶状物吧，可这个巨兽却没能撑下来。它在疯狂中失去了自我，但也在神秘物质的改造下变得强大。 “那边比较合适。” 夜色深沉，柯恩看着星星辨别了下方向，向着远方走去。 ······ 翌日。 靠在一个断裂的圆形立柱旁，柯恩从沉睡中醒来。 日上中天，但实际上是早晨，因为近年来大日一直都没有动过位置。 在卡俄斯，永夜与无光两位古神的领域外围实际上是如同潮汐般律动的，当它们的力量从大地下升起，太阳就被遮蔽，黑夜就会到来。最初的日夜就是就是这样划分，毕竟创世之初也没有太阳。 所以最近已经很久没有黎明与黄昏了，就如同许珀里翁还在的时候，白天到来，太阳就直接以最强烈的光照耀大地。所幸现在的太阳还有些虚弱，因此也没给本就多灾多难的气候造成什么更沉重的负担。 不过与以往不同，如今在看着天上的大日，柯恩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与厌恶感。前者来自新获得的力量，后者则因为在太阳下，那种精神上的冲击又变强了点。 “看来这种东西适合在夜里融合，甚至要想办法隔绝光明。如果我之前是在晚上接触它，或许凭我自己的意志也有可能坚持过来。” 虽然还有点头疼，但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柯恩也恢复了不少。 依托着莫名获得的杂乱知识，他大概摸清了那份胶状物给他带来的能力。无惧高温，操纵光线，特殊的俯瞰视界，以及对某些情绪的影响。即便是对如今的柯恩而言，这都是不小的助力。 甚至隐约间，他感觉自己还能短时间化身一轮‘小太阳’，不过直觉让柯恩不敢尝试。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现在就敢这么做，也许会再一次体会即将失去自我的感觉。 “试一试其他的吧，也许这些能力能帮我挖掘废墟。” 依着脑海中的信息，柯恩抬手向着远方。随着光芒浮动，一道光柱划破空气，直接将一座十几米高的小山包打了个对穿。 “威力确实不小！” 点点头，其实柯恩自己动用那种从肉体中激发的能量，也能造成同样的效果。不过这种新获得的特殊能力似乎并不消耗体力，这就让柯恩感到很满意了。 “挖掘进度又可以加速了也.不知道科罗拉神庙究竟埋在多深的地底？” “好在有神王的庇护，那里一定还安然无恙。” 笑了一下，柯恩向着远方走去。 很难说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虽然一直告诉自己，挖掘神庙是为了神，但他的内心却无法自我欺骗，其实柯恩感觉自己更多的是为了那些埋在地里的家伙，也是为了那些记述他们一生的石板。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先找到地方总不会有错。于是稍微吃了点东西，黄金人王继续开始自己的工作。 (本章完) 第22章 答案 有了‘光’的辅助，柯恩的工作快速了起来。不仅是挖掘的速度翻了倍，也因为他在地下也具有了方向感。 这为他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帮助，让他不用经常校准方位，而是一直挖出了一条数千米长的斜型廊道。 理论上这种没有支撑的坑洞很容易坍塌，可这毕竟是个神话世界，神山旧址本就非同凡俗。所以柯恩一路向下挖掘，中途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而在挖掘的过程中，为了获取食物，柯恩也多次狩猎兽类。渐渐的，他发现像之前那头巨兽一样的存在并不少见。 这些突然获得了力量的兽类并不止一个，甚至还有植物也在其中。它们有的强，有的弱，能力也并不完全相同。少数有理智，懂得趋利避害，更多的则像是被摧毁了神志，变得十分疯狂。 当柯恩将它们一一猎杀后，他从动物的尸体中翻找出了类似的特殊物质。无疑，这种神奇的东西就是一切变化的源头。 可柯恩没有继续融合，哪怕这些看起来比他之前获得的都要弱小不少。他把它们用金盒分开盛放，因为柯恩发现，这种物质具有很强的融合性，但似乎对黄金没有什么反应。 “真是祸乱的根源。” 微微摇头，虽然那段时间还没从地下爬上来，但柯恩也大概弄清楚经过了。 大约神战后的某一天，许多道流光从天而降，落在大地上。从此之后，世上就多了这些东西。 这些是一个偶遇的花精灵告诉他的，她的家园在之前的灾难中损毁，不过她借助自己的力量保护了本体。可据她所说，那些泉精灵就没这么好运了，同为宁芙仙子，她们的本体却无法移动。 柯恩是从一个疯狂的巨鹰手中救下的这个花精灵。为了杀死这头异兽，他还受了一点小伤。 “天降流火.希望世界能早日恢复安宁吧。” 叹了口气，柯恩站在坑道的底部，举起石锹，用自己的能量包裹它，又是向下一击。 之前他每天都是这样做的，今天也不例外。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击之下居然打空了，让他差点没有稳住平衡。 在他的面前，透过凿出的缝隙，一个巨大的空洞出现在面前。 “这是，到了吗？” 有些惊喜，面对黑暗无光的地下空间，柯恩的双目变得金黄。在那种特殊的力量下，他好像改换了视角，以俯视的角度纤毫毕现的观察着周遭。 很快，透过缝隙，柯恩就看到了脚下空洞中的景象。这是大地沉降下自然形成的空腔，也有可能是神力庇护下的作用，总之那里有着倒塌的房屋，破碎的林木，可这都不是他关注的。 直到在最中心的位置，柯恩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科罗拉神庙。离得有些远，即便是非凡的能力也有些看不太清。不过隐约间，柯恩觉得神庙的形状有些奇怪。 看上去，好像不太像完好无损的样子。 “不可能吧.” 低声自语，右手无意识的用力，石锹被捏的变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应该只是光线的问题。” 低声说服自己，在这里是看不清的，所以柯恩用手把剩下的土石锤开，然后一跃而下。 足足十几秒后，柯恩落到地面上。这片地下空洞高达数百米，以至于直接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坑洞。 周围的环境熟悉又陌生，过往的景色面目全非。在落地后，柯恩沿着已经裂开的道路前进。两侧零落的景象好像在告诉来者这里经历了什么，这让他心底又多了些不详的预感。 越是往前，越是缓慢。足足用了小半天时间，柯恩才终于翻过最后阻碍，来到了曾经高大巍峨的科罗拉大神庙的不远处。 这里不再有遮挡了，神庙的全貌能直接映入眼帘。然而翻过倒塌的巨石，当柯恩就这样愣在原地，遥望着远处的一幕。 “.为.为什么会这样？” “神的力量呢？！” 有些失声，虽然之前诸神间爆发了战争，把附近震入地下，可柯恩从没有怀疑过这里的安全。 神庙自建成的那天起，这里就受到了神王力量的加持。伟大的克洛诺斯亲口宣称，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那就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它。科罗拉神庙将与世长存，永恒常在。 可现在，它倒塌了。尽管主体还在，可谁都能看出它的残破。过往承诺的一切如同乌有，破碎的立柱好像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不对，那碑林呢？” 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如果连神庙都已经倒塌，那之前黄金人类葬下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柯恩立即向着神庙前的空地跑去，像是忘记了自己其实可以直接看到那里。最终，当他来到这座宏伟建筑的门前，呈现在他面前的，却只有遍地的残垣断壁，倒塌的碑文，与少数开裂却空无一物的墓穴。 什么都没有，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般。 “都没有了.为什么.可是他们的身体呢？他们去哪了？！” 无形的气浪在身周炸开，柯恩双拳紧握。黄金人类的躯体死后千年不腐，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 他疯狂的掀开每一处本应埋有尸身的地方，一座又一座墓穴被掀开，可迎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失望。他们就像从来没存在过，过往的一切都是假象。 人王并不知道，当地母全力以赴的运转权柄时，神山周围一切在大地中存在能量的物体都被抽取了力量。而黄金人类的身躯中蕴含的神血与生命原液，无疑是再优秀不过的养料。 失去了力量，躯体就是空壳。只是一点细微的震动，就让黄金人类的遗躯变成尘土，回归本来的样子。 毕竟人类，本就是土石所造。 “.还有神庙，对，神会回应我的。” 翻开最后一处墓穴，那是他曾经好友合瓦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墓葬，柯恩呆愣了半晌，旋即终于想起了远方残破的建筑。他向神庙奔去，粗暴的推开半朽的大门，冲进那用来膜拜神王的内殿。 柯恩望向正中的位置。在那里，本应有一位手握权杖的巍峨巨像，高达百米，让人见之生畏。 可现在，那里空无一物。 “.” 啪嗒—— 沉默良久，像是失去体力般跌坐在地上，柯恩一时间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又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很没有意义。 虽然在过去，在黄金人类都还在的时候，他常常和别人说，神并不在乎人类的信奉，但哪怕神选择漠视他们，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们依然应该视神为一切，但其实柯恩未尝没有怀疑过，只是很快又被他打消了想法。 他更‘完整’，所以他是唯一会‘质疑’的。他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因为大家都这么想罢了。如果是其他的黄金人类，根本不需要说服自己‘只是对神理解的不到位’，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怀疑。 但现在，柯恩觉得自己错了。 “所以神已经不在了吗。” “还是神，抛弃了我们。” “又或者.” “他们从未在过！” 声音很轻，看着空无一物的祭台，柯恩不由对之前的很多事产生了怀疑。 黄金人类死后真的会升到天上变成英灵吗，这是普罗米修斯告诉他们的，可柯恩从没有亲眼见证过。 神灵又真的无所不能吗，如果是，那神王现在又在哪里？ 神曾许诺只要崇敬他们，就能永享幸福和安乐，可为什么他如此虔诚，却一点都感受不到快乐？ 柯恩不知道。毕竟过去的他只是凡人，他所知的一切都是神赐给他的，他自然不会知道本不该知道的东西。曾经，他一直相信着神的伟大，但现在，那心中伟大的形象，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坍塌。 又或者裂痕早就存在了。作为曾经见过【文明石板】的黄金人王，先天上的束缚对他从未生效，过往限制他的，也只是他自己罢了。 “.” “.也许我该去看看，去看看大地上是什么样子的。” “是像神说的那样，又或是什么其他样子。” 安静了很久，柯恩缓缓站起身。 他最后凝视了一眼祭台，然后走出神庙。当他路过那片空地，柯恩看着遍地断裂的石碑，却没有收敛的想法，而是任凭它们继续散落。 石碑是为了承载文字，文字是为了描绘历史，历史是让那些本来埋葬在里面的存在有着意义。可如果存在的痕迹本身都消失了，如果曾经他们相信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那这种记载又有什么价值呢？ 已经不需要石板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黄金人类的过去。 光芒浮现，托着柯恩的身躯缓缓浮起。他来到自己之前跳下的那个地方站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洞窟。 苍凉，破败，死寂，这是一个已毁灭文明最后的遗留。 “.” “我会回来的一定会。” “.当我找到答案以后！” 转过身，柯恩将洞穴掩埋，然后毫不留恋的离去了。随着他的离去，这处旧日的遗迹，也再次回归黑暗与寂静。 (本章完) 第23章 美惠 没有神知道，在这一天，世上仅剩的黄金人类离开了大陆中心，一路向东方而去。 当然，就算知道了，大概也没有神灵会在意，毕竟人类而已，旧时代的遗留罢了。 况且以如今大陆之广大，地形之复杂，各处神战造成的法则紊乱异象，以及沾染了神血的异兽，一个凡人如果要从地上行走，那大概一千年都见不到海长什么样。 相较之下，倒是有一位灵界天使曾向外界看了一眼，因为有人呼唤过自己的名字，还带着一股强烈的，被主称作‘信仰’的力量。 信仰一直在，两代人类，亡灵，灵界生命，只是多少的问题而已。过去，依文洁琳偶尔外出时从灵界生命身上获得的信仰，少到不是提前知道，根本难以发现，但这一道不同。 纯粹且强大，像这样的人如果多来一些，都足以让弱小的真神上涨一级神力。 不过虽然如此，依文洁琳也只是看了一眼。一方面对方信仰的主体好像不是她，另一方面也是她并不在意。在自己的宫殿中编纂歌颂造物主的诗篇，远远比那一点力量有意义的多。 至少在这一点上，依文洁琳很赞成莱安娜的观点。外界没什么可关注的，一群不信奉主的存在，皆生而有罪。 于此同时，在灵界之外，许珀里翁散落的神性碎片倒是吸引了不少注意。毕竟自从碎片遍及世界，与之融合的生命不知凡几。 有动物，有植物，甚至有宁芙这样的精灵。它们有的获得的碎片很小，威力不大，但对精神的冲击也很微弱。有的获得的碎片很大，比柯恩的还要强大，可结果往往是失去自我，沦为怪物。 但这些也只引起了少量的关注罢了，实际上众神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凡间已经很久没有神灵踏足了。 何况在发现了这一情况后，神王也很快说起了这件事，他声称这是太阳坠落的后遗症。因此众神也就听之任之，总归只是一些难以媲美神灵的力量。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不过这一天，在宙斯登位的第二十个年头，一件很难说是好是坏的事情发生了。 神王与大洋神女欧律诺墨不知道何时一起生下了三个女儿，着实让人感到意外。 这本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可众神恍然间发现，神王至今还没有立下神后，而墨缇斯也已经好些年没有出现过了。 众神不由暗自揣测，这本应是姐妹的两位大洋神女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姐姐莫名失踪，妹妹却为神王生女？ 然而这终究是神王的私事，所以尽管多有谣传，但还是无人为此出声。 ······ 奥林匹斯山，神王寝宫。 “殿下。” “嗯。” 对门口的两位宁芙点了点头，忒弥斯直接走进大殿之中。 也许是因为新神的缘故，刚刚踏过大门，一股欢乐与愉快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这种力量试图影响正义女神的心灵，不过这毫无意义，毕竟律法与公正恰恰是这些歪门邪道的克星。 在第三纪，神灵诞生已经少有波及广泛的异象了，不过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神职带来的影响。 无疑，这里新诞生的真神就司掌着与【欢愉】【优雅】【激励】等相关的神职，不过在见面前，忒弥斯还是无法判断究竟是一个，还是几个神灵分别拥有它们。 如果是前者，那大概又是一个神力非凡的存在。 “你来了，女士，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了，不知道关于神庭新律的事情，你忙的如何了？” 感知到了正义女神不加掩饰的气息，神王笑着从内殿走出。在那里，刚被请来的保育女神勒托正在为新生儿清洗身体。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姑姑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过来，但宙斯还是笑脸相迎。 “快要完成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处理，而且如今的神庭也还不太完善。” 一身金袍，腰悬长剑，忒弥斯面色平静的说道。 “但是宙斯，还是说说伱吧。” “怎么，欧律诺墨就是你选择的新神后吗？” “嗯，这倒不是。”摇了摇头，神王说道：“你应该也很清楚，她的力量并不足以成为神后。” “至少也要有中等神力以上的水平，才能不被众神视作笑柄。” 轻轻点头，正义女神知道确实是这样。毕竟前两代神后都是神力强大的女神，到了第三代也不该例外。 不过感受着腰间宝剑的炽热，沉默了一会，忒弥斯看向宙斯，突然说道： “神后需要足够强大的神灵担任，这很合理。” “不过宙斯，在过去，并不是没有过神职强大的神灵倾心于你，只是你自己放弃她。墨缇斯曾经那样信任你，你却如此对待她，这么多年过去，你有感到后悔过吗？” 耸然一惊，律法女神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响。神王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他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女神，猜测着对方发现了什么。 自己明明没有暴露过这些，就算是为他占卜的魔法女神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选择。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女士，事实上，墨缇斯只是——” “二十年前，我的剑就告诉我，你曾经做过一件违背正义的事。我本以为那与别的事情有关，可从那以后，智慧女神就销声匿迹了。” 打断自己侄子的狡辩，忒弥斯有些失望。但她早该清楚，神王就是这样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宙斯大概是在墨缇斯的身上看到了威胁。不过从这一点上看，他远远比不上曾经的克洛诺斯。 “我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可到此为止吧，不要让灾难在她的妹妹身上重演。尽快为你的神庭选出一个神后，而不是继续这样肆意妄为。” 最后看了眼宙斯，女神转过身，不想再看见他的脸。 “这不是在威胁你，而是现世的法则本就规定了神王应该有，且只有一位神后。我从不因我好恶来制定秩序，我只是把秩序本身刻画在法典上，让它被每个人所知道。” 也许她应该像第一纪时那样，把自己的眼睛蒙住，免得在【正义】的神权下看到每一个神灵掩藏的罪恶，却又没有办法从源头解决他们。 “我就不多打扰了，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意见。” 忒弥斯渐渐远去。望着正义女神远去的背影，神王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确实后悔了，不是后悔对墨缇斯的行为，而是后悔把这样一位明察秋毫的审判官请到神庭中来。 【审判之剑】秉持【正义】的权柄而生，他险些都忘记了这件事。任何伟大之下的存在，都很难影响这种感应，这意味着他做的很多事情，就算对方不知道过程，也能知道是神王所为。 可现在人已经来了，还是他身为‘誓言的守护者’亲自请来的。如果不想违背自己许下的承诺，那宙斯现在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神后.好吧，也是时候了。” “德墨忒尔，她的生机和我【雷霆之箭】的毁灭相得益彰，就是她似乎对此不感兴趣还有赫拉，她从地母那里分得了部分【生育】的神权，有她在，也许我可以人为干涉子女力量的强弱。” 目光闪烁，宙斯暂时没有下定决心，今天发生的事情也确实有点突然，一时让他有些慌乱。 不过早在做出这件事情之前，他就知道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的，毕竟神灵是不死的。 他能感觉到，那个已经诞生的女婴胚胎正在他的体内，吸收着养分茁壮成长。从某个角度看，或许她才是自己的长女。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这个女儿在未来出生的时候对他露出丝毫敌意，那他一定不会放过对方。 “陛下，已经完成了。” 这时，在宫殿的后方，保育女神的声音传来。就在刚才那段时间，新降生的三位婴儿已经被放在襁褓中。 “.那可真是太好了。” 尽量让自己露出笑容，宙斯暂时放下心事，转身走入后方，准备看看自己的三个女儿，和那位被请来的女神。 美惠三女神，阿格莱亚，欧芙洛绪涅和塔利亚，分别掌管优雅与壮丽、欢乐与节庆、激励与宴享。她们注定不擅长战斗，但却可以点缀神王的宫廷。 “勒托，辛苦你了，感谢你愿意前来相助。只可惜你那尊贵的父母远居星空边缘，不愿意插手世事，不然我一定给予他们最高的尊敬与荣耀。” 看向黑衣的勒托，对方的容貌在神灵中其实并不过人，甚至比不过她的妹妹琉星女神阿斯忒瑞亚。可是这位女神有两位强大的泰坦神作为父母，这让宙斯无论如何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因此一进入后殿，神王就热情的握住对方的双手，甚至都忘记了一旁自己的三个孩子。 神战之后，光明之母下落不明，这一直是宙斯心中的隐忧。可如果能拉拢到无光天体之神，多少也是一个助力。 (本章完) 第24章 后觉者的劝告 正义女神的话还是很有效的，在为自己的三个女儿举办了一场宴会后，神王就离开了奥林匹斯。 他打算见见那两个名义上是姐姐，实际上还没有他大的女神。在过去，地母也好，瑞亚也罢，她们都给如今作为神王的宙斯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他需要一个神后，但不能是像那两位一样的。她应该以神王的利益为先，而不是其他的什么。所以他要用一段时间来观察，知道她们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祗。 就这样，神王游走在神山与海洋间，早已被遗忘的人类行走在大地上，月亮中建起了一座高塔，紊乱的气象渐渐被平息。 直到这一天，当神王满意的回到奥林匹斯，许久未见的伊阿珀托斯之子，突然前来拜见他。 ······ “陛下，不负所托，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双目炯炯有神。这些年来，普罗米修斯找来了自己的弟弟，两人一同创造了不少生命。 哪怕没有了伊阿珀托斯的帮助，两人依然很成功。如今，自觉万事已毕，所以先觉者觉得是时候创造人类了。 “很好，普罗米修斯，你比我想的还要快一点。” 满意的点点头，实际上，神王最近的心中也有些急切。 他想要更强的力量，最好是在地母醒来，俄刻阿诺斯恢复之前，但他又没有丝毫头绪。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宙斯都会想起自己的父亲。 如果他也有那种力量，应该就没什么可以烦恼的了吧。 因此当普罗米修斯告诉他已经准备好的时候，宙斯是感到很高兴的。 “去吧，伊阿珀托斯之子，用我给你的材料，去创造出新的人类。” “无论结果如何，都请你在完成后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将会在奥林匹斯山上，等待为伱酬功。” 也许是因为命运被扭曲了，本应一同参与造人的雅典娜尚未诞生，她恐怕要缺席这次事件了。不过造人本也不需要智慧女神的参与，就像盖亚创造白银人类那样。 哪怕是后世的神话中记载的五个人类世纪，也只有一个世纪的人类被智慧女神赐予了呼吸，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世纪的人类能够思考。 “如您所愿，陛下，我会尽我所能。” 领命而去，不仅是神王的命令，也因为普罗米修斯自己也想要这么做。于是他很快离开了神山，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自己的弟弟。 他之前让对方在此等待，因为先觉者也察觉到了神王对人类不正常的热枕。他预判了宙斯的反应，虽然不清楚原因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是不会在奥林匹斯多留的。 “厄庇墨透斯，我的弟弟，我们终于可以开始了。” 在一处临近河流与森林的平原处，普罗米修斯吩咐道： “就像我们之前尝试的那样，我赋予躯体生命，你给予躯体潜能，至于灵魂，就只能期盼他们自己的运气了。这样每个人类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也方便我记住他们。” 虽然是兄弟，但他们之间其实一直像个跟班和首领。先觉的智者做出决定，后觉的愚者跟着办事，他们一直是这样的。 “可是哥哥，你为什么要记住他们呢？” 呆愣的后觉者似乎被兄长叫醒了，他看向自己的哥哥，面色有些疑惑。 “凡物终有一死，人类虽然拥有智慧，但也不会有什么例外。就算你记得他们每个人，他们也陪伴不了你多长时间。” “.我造了他们，就要对他们负责，就算他们会死也一样。” 沉默了一下，普罗米修斯这样解释道。 “可是我们之前也造过很多生命，有鸟雀，有游鱼。有的是曾经和父亲一起造的，有的是这些年试着造的，可你都没有这么在乎过他们。” 像是没看出兄长的心情，厄庇墨透斯继续问道。 “.” 更长久的沉默，这句话像是在责怪他的偏心，不过普罗米修斯倒不怪自己的弟弟。他总是这么愚笨，问出这种不合时宜的话也很合理。 但合理归合理，他着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扪心自问，普罗米修斯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偏爱人类。 在神灵中，先觉者从不以力量著称，他能依仗的只有智慧。在被造的生命中，人类也从不以力量著称，他们唯一的特点就是有着和神类似的思维。 任何生命都会偏心，先觉者也一样。他之所以对人类这么关心，其实只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如果是别人造出的人类，最多也就只是相似罢了。可如果是自己亲自去造，就好像那不是造出的凡物，而是自己没有血缘的孩子。 “照我说的做就够了，厄庇墨透斯。我是先觉的普罗米修斯，众神公认的智者，我要做的事情，自然不会有错。” “现在，做好准备，我们一起完成神王的命令。” 生硬的说道，普罗米修斯不想把自己的心思宣之于口，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兄弟。于是他转过身，不再理会自己的弟弟，而是开始塑造起人类的身体。 在他的背后，后觉的愚者看着自己的兄长，感到有些遗憾。 他并不能看到未来，也不知道人类究竟代表什么，只是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普罗米修斯就算投注再多的情感，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毕竟刚刚就位的神王不会无缘无故的想要造人，能被神王热衷的，自然只有力量。大概人类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价值，是他们目前所不知道的。 可无论这个价值是什么，当人类被造出，无非两种可能。 他们有用，然后神王将之视为禁脔，最多和其他强大的神灵一起分享。 他们没用，那为了继续自己的‘尝试’，神王只会推倒重来。 所以对着一些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倾注情感，自然也不会得到好的结果，这是必然的事情。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看自己的弟弟还在西边发呆，普罗米修斯出言斥责道。 “好的，我这就来。” 晃了晃脑袋，厄庇墨透斯依言上前。神力在他的手上亮起来，最后，他还是决定像往常一样，按照普罗米修斯的要求做事。 他过去劝解过阿特拉斯，因为他觉得没有神能永远是神王，可对方对此嗤之以鼻。现在，他又试着劝自己的兄长，但也依然没什么结果。 所幸神灵都是不死的，所以厄庇墨透斯对此坦然接受。也许当他们经历足够后，就不会再这样做了。 只有吃过亏，才会学会教训。神灵和人类，都是如此。 (本章完) 第25章 青铜 无名的平原上，利用旧时代的残躯，新的人类被一点点的造了出来。 虽然是亲历者，但普罗米修斯一点都没发现，眼前神王送来的材料究竟是用什么做成的。 毕竟他曾经经手的只是用来制作鸟兽的那些，而用于制造白银人类的部分，地母从没让别人接触过。 在弟弟的帮助下，普罗米修斯的动作快捷了起来。只是三两下，一个人类就被他捏成。厄庇墨透斯则跟在后面，为他们赋予不同的潜能。 有的是过人的力气，有的是敏锐的观察，有的是迅捷的反应。在先觉者的要求下，他们每个人都与众不同，有着自己的优点，足以让人记住他们。 最后，当人类遍布大地的时候，数个月已经过去了。普罗米修斯举起一个小瓶，那是神王送来的，不知道从哪里‘提炼’出来的生命源液。 “真是完美的杰作，希望尊敬的灵界之主愿意给予你们同样完美的灵魂。” 默默祝愿，先觉者将液体化作雨水，撒在面前生灵们的身上。无声无息间，当人类的躯体有了活力，轮回也察觉到了新生命的诞生，于是它自发的提供了最初的灵魂。 不过与现在的其他生命不同，因为人类是被神造的，不是繁衍而生，所以他们的灵魂自然不是被春与新生的欧诺尼亚安排而来的。轮回转动间，新的灵魂之种落下，就像黄金与白银人类那样，第三代人类们拥有了意识，他们没有前世，自己就是最初的起源。 “第一代是黄金人类，第二代是白银人类，你们是第三代。” “青铜，青铜人类就是你们的名字。” 看着眼前自己的造物睁开双眼，一种由衷的喜悦涌上普罗米修斯的心头。那不是造物主对被造物的情感，更像是父亲对幼子的爱护。 “我是伱们的创造者，泰坦神伊阿珀托斯之子，先觉的普罗米修斯。” 看着青铜人类们迷茫的眼神，他高声说道： “我已经将语言和对世界的认知赋予你们，我奉奥林匹斯之主，神王宙斯之命将你们造——”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几乎异口同声的，普罗米修斯与他身旁的弟弟同时惊呼出声。 就在刚刚，就在人类睁开眼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两位神明突然间感觉到，有一种力量缠绕在身体上。 过去，他们也曾经感受过，那来自黄金人类的身上。可当时的两人刚刚出生不久，神力也远没有达到神职的上限，这种弱小不堪的力量因此并没有被他们放在眼中，因为这种力量给他们带来的增强，还没有他们作为真神自然增长的神力强大。 可现在不同，他们的神力早就达到极限了。但眼下几乎是可以察觉到的，那本已被神职所限，无法增长的神力好像波动了一下，往前进步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神职本身没有变化，权柄的强度没有改变，可神力却上涨了，这在过去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感受着这种变化，普罗米修斯一脸恍然。 想到宙斯对人类奇怪的热衷，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就是神王让我造人的原因吗，我之前居然没有意识到这种力量。” 先是惊讶，转而是惊喜。普罗米修斯不仅是在为力量的上涨感到喜悦，也是在为自己造物的未来感到高兴。 之前厄庇墨透斯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的。凡物终有一死，人类注定会灭亡，可现在人类的存在拥有了价值，那诸神自然不会放任他们就此死去。也许很快，神王就会让他创造女性，让青铜人类永远延续下去。 而自己的造物，将因此与神族一同不朽。 “.哥哥，他们好像很崇拜你。” 畅想被打断了。普罗米修斯皱了皱眉，看向了一旁的弟弟。 确实，新生的人类面对将他们造出的神灵，正在地上俯首膜拜。他们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天上的太阳，脚下的大地，以及面前的神灵，都让他们感到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据说黄金人类诞生的时候也是这样。 “那是当然的厄庇墨透斯，我是他们的创造者，他们自然会崇拜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你先留在这，保护好他们，我要去先去向神王复命了。” 摆了摆手，自己的弟弟好像还想说什么，但先觉者对此不以为意。 他先是向新生的青铜人类承诺，很快就会再次回来，然后腾空而起，向着奥林匹斯山的方向飞去。 ······ 信仰的传递是没有界限的，它或许会损耗，会削减，但当信仰产生，被信者无论在哪里都能接受到。 所以当青铜人类诞生的时候，无形的信仰就传递出去。在奥林匹斯，在大海上，在冥土中，在灵界内，不止一位存在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达到了神职允许的神力上限，以及与人类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 他们或是像神王一般赋予人类存在的权利，或是像地母那样作为大地本身，给了人类存身之地，或者如同太阳，照射的光明是人类不可或缺的，亦或者作为‘常识’被普罗米修斯创造时直接告诉了人类他们的存在。 总之，在感受到了神力不自然的变化时，几乎所有的神明都被震惊到了。 凡物的信奉能提升神力，这其实早就有神察觉到过。只是在黄金时代，人类扭曲的灵魂带来的信仰微不足道，甚至还比不上随着时间流逝，神灵自发增加的神力快速，所以这自然也就被神所忽视了。 他们以为这最多增强一下他们神力达到上限的速度，而不是能打破这个上限。唯一有机会意识到这一点的克洛诺斯，也因为神王的权柄远强于他那被削弱的时空神权不止一筹，而忽视了过去。 可现在不同。一个纪元过去了，绝大多数的神灵都已经进无可进，而新人类的信仰又百倍于之前。几乎是瞬间，他们就察觉到了这点。 那已经很久没有变动的神力，就这样神奇的上涨了一些。 “哈哈哈原来如此！” 奥林匹斯山上，空无一人的大殿内，神王大笑起来。与其他神灵还在寻找变化的源头不同，他直接就锁定了自己关注已久的青铜人类。 在这一刻，感受着那向自己涌来的奇妙力量，他觉得自己终于破译了父神强大的秘密。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可惜，我没能早一点明白，不然我绝不会让普罗米修斯为这些人类灌输其他神灵存在的知识。” 过了好一会，神王冷静下来。他略做沉思，然后高声呼唤道。 “伊里斯！”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架着虹光，彩虹女神恭敬听命。 “向我的两个兄弟发出邀请吧告诉他们，这源自我授命诞生的造物这是我们共有的果实，但也只是奥林匹斯的果实。” “去吧，原话带到就好。” 看着彩虹女神疑惑的神情，神王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挥手示意她去办事。 对方没有察觉到很正常。先觉者只为他的造物授予了基本的常识，包括奥林匹斯的几位强大神力，与最基础的语言和文字。其他内容，普罗米修斯准备在剩下的日子里亲自教导人类，但现在却给神王省了不少事情。 信仰的两个来源，知道且信奉，或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成为文明文化与历史的一部分。 宙斯的两个兄弟属于前者，日神月神以及神王地母属于后者，所以他们都收到了信仰，但彩虹女神可没有。 她就像宙斯那远在外海的养父母那样，既然一个都不符合，所以他们也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反应。 (本章完) 第26章 恐惧或恩赐 对于寻常神灵而言，世界没有任何改变。但当青铜人类诞生的那一刻，却无声的撼动了很多神灵的心神。 无论是曾经吃过金苹果的几位新神，还是像赫利俄斯这样被神职限制在中等神力上千年的旧神，他们都注意到了变化的发生。 于是奥林匹斯山上，短短不足百年，坐在青铜战车上，哈迪斯再次回到了这里。 当然，也许不能用‘短’来形容，毕竟从他诞生至今本也没有多长时间。 看着已经被重修过的神宫，冥王不由暗自和自己的做了下比较。然后他很轻易的得出了结论，地上就是比地下要好。 不是建筑本身的问题，而是哈迪斯可以用尽可能多的宝石，尽可能珍贵的材料来给自己建造殿宇，但也改变不了那里荒凉孤僻的现状。 他本人不在乎，但除了他以外的神都在乎，他就不得不也跟着在乎起来。 “哈迪斯，你也来了？” “我们的好弟弟真是非同凡响，他总是能制造出一些不一般的东西出来。还好，他这次没有藏住，不然谁也不知道他会偷偷的走到什么样的领域里去。” 即便还隔着很远，波塞冬洪亮的声音依然传了过来。 哈迪斯循声望去，在南边，海皇正一个人朝奥林匹斯山飞来。 这是一件好事，毕竟在这之前，冥王还担心波塞冬把自己的那几位海神亲家也带过来。不过幸好，至少在吃独食这方面，自己的弟弟从没让人失望过。 “别浪费时间了波塞冬，我们的姐姐也在，可别让她们等急了。” 言简意赅，哈迪斯没有多说的想法。他当先走进这处议事的大殿，见此，海皇也只得紧随其后。 在他们后面，刚刚离开放好太阳车的赫利俄斯也匆忙而至。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太阳的存在对凡人太过重要，注定无法撇开他，神王根本不想让这位泰坦神加入这场瓜分盛宴。 ······ 奥林匹斯山的神殿有不少，大都是各位真神的居所。不过在靠近山顶的地方，神王下令建造了一个供诸神解决矛盾，商讨事项的宫殿。 他给这座神殿起名为瑞克特，意为公正的、诚实的地方。 今天，接到宙斯通知的诸神齐聚一堂，他们最少都是中等神力以上的存在，甚至更多是强大神力。他们都知道此行的目的，为了那刚刚诞生的人类。 只有普罗米修斯例外。作为青铜人类的造主，他被特许加入这场会议，甚至还坐着了很靠前的位置。 在这之前，没人了解信仰，更不知道这种力量源自哪里，为什么弱小的人类突然就具备了这种能力。 普罗米修斯也不知道，可他至少深入接触过黄金人类，这也是他坐在这里的原因。 “诸位。” 坐在主位上，宙斯威严日重。见最后一位与会者也步入大殿，他缓缓开口道。 “人类的信仰可以增进神力，这是在黄金时代就被证实的事情。可惜，因为种种原因，那时的诸神没有重视这件事。” 黄金人类的信仰稀薄，宙斯听普罗米修斯提过这事。可神王觉得，除了因为他们的思维被修改以外，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 比如他的父神暗中做了什么，从中摄取到了足够的力量。可惜，神王对此一无所知。 “值得庆祝的是，泰坦神伊阿珀托斯之子，先觉的智者创造了青铜人类。在他的建议下，新人类的灵魂天然生成，也因此让我们重视起了这一秘密。” 环视左右，宙斯继续说道： “你们都是奥林匹斯的神，我们的利益天然一体。我愿意和你们共享这份发现，但在面对其他侵犯者时，我们也应该团结一致。” 神王很清楚，在整个世界的强大神力里面，大概也只有自己的姐姐赫斯提亚真的愿意无条件为自己作战。除此之外，没有利益的捆绑，他们最多不和神庭作对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宙斯果断选择了共享这份利益，只要作为神王，他能获得最多的那一份。 而且要快，要稳，他要在自己的养父，在几位原始神察觉前获取足够的信仰。神王现在万分庆幸地母已经沉睡，不然虽然他还不是很了解信仰之力，但作为大地的化身，盖亚肯定天然能收到一份。 “那其他的泰坦主神呢？” 大殿的左侧，已经彻底摆脱了曾经时光之力影响的德墨忒尔看着宙斯，开口询问道： “比如伱的养父母，他们就被排除在外了吗？” 没有说话，因为宙斯知道，有人会替他说的。 果不其然，波塞冬直接就回应了回去。 “德墨忒尔，作为我们的姐姐，我勉强理解你在海上待久了，可能对那两位产生了些尊敬与好感，但我希望你还记得，你的弟弟也在大海上有一席之地。” 闻言，德墨忒尔沉默下来。她确实对原水女神多有敬意，但还不至于让她为此和自己的弟弟闹翻。 等了一会，见在场已经没人再有异议，宙斯缓缓的说道：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我们将共享信仰，不被别的神灵抢夺。” “那么现在，关于如何让人类献上信仰，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吗？青铜人类可不像曾经的黄金一代，尽管他们带来的信仰变强了，但他们也不一定还会拥有虔诚。” “我们需要些什么办法，让他们把诸神放在心上。” “恐惧。” 没有犹豫，太阳神第一个站了出来，他距离强大神力本就只有一线之隔，而信仰让他看到了希望。 “让人类像黄金一代那样，建立诸神的神殿，加以祭祀和供奉。” “如果不从，就降下干旱，风暴，地震，洪水，等他们感到害怕了，自然就会虔诚的祈求神明的怜悯。” “我反对。” 第一时间，普罗米修斯反驳道。 人类为诸神提供信仰，他是乐于见到的，毕竟他们越重要，神灵也越不会想让他们灭绝，可赫利俄斯的说法让他无法接受。 “单纯的暴力可无法得到发自内心的信奉，就像前代神王用暴力让你屈服一样，从结果看，他可没能得到你的真心效忠。” “你——” 赫利俄斯怒气上涌，普罗米修斯的话简直直扎内心。可他刚打算说什么，就在宙斯凌厉的目光下偃旗息鼓了。 “继续。” 转过头，宙斯冲普罗米修斯说道。 微微一礼，先觉者继续陈述自己的观点。 “事实告诉我们，苦难只能让人屈服，恩惠才能使别人敬重。就如同儿女对待父母那样，他们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关爱。” “所以诸神应该对人类加以庇护，降下赐福，这样人类才会发自真心的信仰神，我们的信仰才能源源不绝。” 点点头，宙斯也是第一次接触信仰的力量。事实上，他觉得双方说的都有道理。 力量确实很难让人发自内心的尊敬，但想想自己，宙斯又觉得，就算有人一直对自己很好，他也未必就会对等的回应回去。 不说别的，他此时身体里还在发育的婴儿就是证明。 “赫斯提亚，我的姐姐，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有些意外，没想到宙斯会突然问起自己，但火焰与守护女神还是起身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认为任何强加给别人的，都是不合理的。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告诉人类，信我的能得到庇护，获得恩惠。越是虔诚，我给予的回报也就越多；不信我的我也不会惩戒，而是放任自流。但如果他们敢于亵渎神灵，出言辱骂，那我也会给他们降下灾难。” “神既然给了人类自由的意志，那就应该遵照它，不然在过去，黄金人类带来的信仰也不会如此弱小，这或许正是世界给予神灵的警示。” (本章完) 第27章 神话自此而始 “您真是善良而睿智。” 待赫斯提亚说完，普罗米修斯不禁称赞道。众神闻言也纷纷点头，这确实是个好想法，不过一直沉默的哈迪斯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我的姐姐，你的想法很好，但我们要怎么衡量这里面的分寸呢？” “除非凡人就站在我们的对面，不然我们根本无法判断具体到某个人类是虔诚还是无信。在如今的大地上，神灵的力量已经被限制了。” “更何况，如果一个虔信的人类愿意为了神献上一切，但要求获得神性得享永生，这是对等的吗？” “对凡人而言，他献上了所有。但对神而言，一个人再怎么虔诚，也不可能和神性相提并论。” 大殿中再次沉默下来，不得不说，冥王的话也很有道理。 让一个生命永生的神性，对神而言微不足道。但让一百个人永生的神性，强大神力的主神都要受到损伤。 “忒弥斯女士。” 安静中，神王开口了。 “您是公正的裁决者，正义的监督者，所以我希望借助【黄金天平】的力量，对此做出裁定。” “我没有意见。”正义女神点头道：“可【黄金天平】也无法衡量信仰的大小，这种神奇的力量似乎难以被神器左右。” “所以如果你要把‘人类的虔诚’放在天平一侧，就需要有更能代表虔诚的事物。” 眉头皱起，神王有些迟疑。如果信仰本身没法衡量，诸神又不可能亲自到凡间一一感应，那怎么才能知道凡人信仰的纯粹程度呢？ “那就用他们为神献上的祭品来衡量吧。”普罗米修斯突然说道：“如果一个人愿意给神奉献的，比留给他自己的还要多，那这样的人一定是虔诚的。” “对于这样虔诚的凡人，诸神自然应该给予回应，以此鼓励更多的人类学习他。” “不错。” 面色和缓下来，宙斯认为这很合理。 对于信仰，诸神也是第一次涉足。他们没有经验，所以只能尽量尝试。 “那就这样吧。信神的，根据他虔诚的程度予以回报。不信的，也姑且放任。” “作为神王，我首先在此做出承诺：凡信我的，少有我不能给他的。凡人能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只取决于他们虔诚的程度。” 首先许下诺言，宙斯谨慎的没有做出具体的承诺。毕竟作为誓言的守护者，他的承诺本身就具备约束。 这样宽泛的说法，也有利于他根据情况进行调整。 “那我就准许虔诚者燃起火焰吧，【守护】的权柄将从此与火焰相伴，让世间的灾厄不能靠近。” 赫斯提亚也跟着做出承诺，虽然她的【火】之权柄只涉及物质的燃烧，但【守护】却能赋给它另外的意义。 一旁，在自己的姐姐说完后，德墨忒尔也跟着说道。 “那我将赐给他们长青的果树，永远不会干枯，从此让他们远离饥饿。” 哪怕不能在凡间施展神力，但这种对权柄宏观的应用还是可以在奥林匹斯山上完成的。德墨忒尔相信，相比其余的，凡物对食物的重视会更多一些。 见三位神灵做出了表率，诸神也跟着一一许下诺言，以此来吸引人类的信奉。毕竟就像先觉者所说的那样，压迫带来的服从，确实只能流于表面。如果没有发自内心的信奉，那就算人类天天对他们顶礼膜拜，也很难产生信仰之力。 “很好，那就这样定下了。” 面带笑容，当一切结束，神王环视诸神，最终停留在了普罗米修斯身上。 “伊阿珀托斯之子，去吧，回到你创造的生灵们身旁，去向他们宣扬诸神的伟大，我想伱能做好这一点的。” “尊奉您的旨意。” 普罗米修斯同样很满意，他已经预见到了人类未来的美好。众神纷纷赐福，人类理当将成为万灵的长。于是他离开神山，向着人间飞去。 ······ 众神散去了，宙斯却还留在大殿内。 虽然他今天做了很多，但其实神王只是在顺水推舟。 对青铜人类的信仰，他其实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在乎。只是这既然引起了其他神灵的注意，索性就把他们叫来。 毕竟在场的神灵中，只有他仰仗着神王的权柄，察觉到了先觉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增强的力量。 虽然这也与他本身神力弱小有关，可这种涨幅还是太快了。 “普罗米修斯你说的没错，真正的信仰就像子女对母亲一样，不是源自恐惧，而是源自爱戴。可是你告诉我，要什么样的恩赐，才能让子女背弃父母，转而崇敬其他存在呢？” 低声自语，一个可以背叛父母的人，自然也可以背叛别人，这样的人是谈不上信仰的。或许巨大的利益可以让他们信奉，但宙斯又不想付出这个代价，所以直到这次会议结束，他都没有提出创造女人的事情。 因为如果连女人都造出来了，让青铜人类就这样延续下去，那信仰最大的受益者，到底是他，还是普罗米修斯呢？ “一两百年，最多不超过三百年，不能繁衍的人类还是很有限的。就算普罗米修斯还遗留了一些造人的材料，但最多再造一轮，过些年就找个理由让他去完成好了。” “下一代，我要让人类在神的帮助下，自己来造自己，这样，会死的造物主，也就不再是造物主了。” 暗中做出决定，想着下一代的人类，神王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思妙想。 他伸手触动了一下周围空间，一道无形的网络就这样浮现出来。元素被网络束缚，沿着特定的轨迹运转。只要拨动相应的‘弦’，就会引动不同的元素变化在物质世界中上演。 那是【魔网】。在过去，宙斯出于对巫术的好奇，他早就研究过这个东西，而【魔网】也确实没有拒绝过任何存在的使用。 但最终，神王得出了一个遗憾的结论。这些元素对神没什么用，哪怕是神力与之结合，也只会让它变成一种更弱一些的力量，一种被稀释过后，只具备部分神力特性的能量。 不过现在的世界，宙斯突然发觉，比神力弱一些也未必不好。 “.还不急。” “现在还用不着，人类还很少，还没到诸神在人类中划分地盘的时候，等到下一代吧。等他们遍布大地，才是真正需要的时候。” “单纯的恩赐怎么够，信奉我的人，也应该能拿起刀剑，为我在人间的威名而战。” 握紧王座的把手，宙斯知道，所谓的‘共享’信仰，终究是不能长久的。就像同时听几个王者命令的人必然是不忠的那样，除非像曾经的黄金人类一样，不然同时信几个神的也必然不会太虔诚。 在这个时候，当人类的数量够多，这种分割就必然会出现。而作为神王，只要宙斯不先动手，那大义就永远站在他这边。 如果他的信徒能够杀死别人的信徒，那大可以归咎于凡人自发的行为。届时如果有神灵想要插手，那神王就能占据大义制止他。 一手刀剑，一手恩典，刀剑出于凡人，恩典归于神灵，这才是宙斯理想中的人间。 “快了。” “几百年时间，地母应该还未醒来吧。” 轻声低语，神王暗自做着打算。当然，之前与会的诸神也都有着不同的想法。 先觉者回到了人间，教导初生的人类种种知识。冥王回到了冥土，注视着亡灵们膜拜冥月，沉默不语。波塞冬冥思苦想，试图在将来搞到一些只属于自己的人类。而在青铜人类诞生的地方附近，也有人影缓缓走来。 也许对现世而言，神王的更替代表纪元的变化。但对卡俄斯来说，或许现在才是第三纪元的开端。 一切神话从此而始，无论真实还是虚假，都任由后人评说。而更遥远的过去，则随着纪元之交的灾难被埋藏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只留下只言片语，难以揣测与辨认。 (本章完) 第28章 同游和璀璨 无疑，无论从其他的角度如何评价普罗米修斯，他对人类的偏爱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或许其中也夹杂了些其他想法，比如暗自惊喜于自身神力的上涨，但那都不是主因。他喜欢自己的造物，所以也愿意为他们做事，并始终站在他们的角度上为其着想，这才是他过去，现在，以及将来所做一切的原因。 于是普罗米修斯返回了造人的地方，那是大陆东部的一处平原，距离海边也不是很远。他飞到高空，以神的视角观察哪里有牛羊，哪里有谷物，然后指引人类前去将他们取回。 他教授人类文字，让他们能够书写和交流。他传授人类知识，那都是上个纪元黄金人类的王从梦中学到的。他还仰仗着自己神灵的躯体，为人类驱赶猛兽。 不过后来，先觉者渐渐发现，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其中一些人类变得懒惰起来。他们享受着造物主的恩赐，但又不愿意工作。 所以在思考过后，普罗米修斯决定不再亲力亲为。他会运用智慧帮助人类，然后让他们自己做好每一件事。 从此以后，普罗米修斯就和他的弟弟一起住在了人类的聚居点，告诉他们解决种种困难的办法。 当然，他没有忘记最关键的事情。先觉者指引修建了供奉诸神的神殿，并一一讲述每位神灵的伟大。他将神王的神殿修筑的最为华美，然后让人们给神灵献上贡品。 神回应了人类，正如他们承诺的那样。当人类将比自己拥有的更多，更好的东西供奉给神，尽管神其实并不在乎这些贡品，但他们依然降下福泽。 从此人类居住的地方风调雨顺，结果的植物四季常青。当人们点燃火把，寻常的野兽就会避开，地震风暴这样的灾难也从不在人类居住的地方上演。 一切都很美好，诸神如期收获了信仰，人类得到了好处，甚至奉神王的命令，普罗米修斯把剩下的材料也造成了人类。不过这一次，他造的是类似神灵幼年的小孩子。先觉者希望，能用这种方式让神王意识到，是时候赐给人类女人了。 就这样，数年时间匆匆而过。 ······ 又是一年丰收，也是向诸神祭祀的日子。 在普罗米修斯的引导下，人类们分别涌向为不同神灵建立的神殿。在那里，他们把一年的收获献上绝大部分，以此证明自己的虔诚。 因此，人类的聚居地中，往日热闹的景象不见，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走在人类的街道上，看着周围的一切，莱恩随手从路旁的树上摘了一枚果子，递给一旁的莱安娜。 忠心的天使接过了果子，但只是把它捧在怀里，没有吃下去的意思。 “莱安娜，别总是绷着一张脸，你不觉得这里很有意思吗？” 微微摇头，看着周围长满硕果的树木。 虽然随着万灵界三位女神的诞生，春夏秋已经更加明显的在卡俄斯中轮转，可在德墨忒尔的权柄下，这里的果树依然长青不谢。 哪怕站在奥林匹斯山上，神对世界的影响依然很巨大。 “几年的时间，没有神力的作用，人类建起了这样大规模的聚居点。如果不是见过更厉害的，我也会为此感到惊讶的。” 欣赏着四周古朴原始的建筑，青铜人类还在用木头和石材建造房屋。 一切都显得粗犷而有序，一种欣欣向荣的气息在这里生发。 “可是这有什么用处呢？只需要一场地震，或是一颗坠落的陨星，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归于尘土。” 站在莱恩身侧，莱安娜疑惑的问道。 如果不是莱恩要前来，冥月女神根本不会跑来什么人类部落里来，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像人类看到没有智慧的野兽，他们是不会感叹‘如果我没有智慧，做的还比不上它们’的，因为智慧是人类天生的禀赋，就如同神力是神天生的禀赋。 所以莱恩对莱安娜的想法并不意外。人类真正让神看重的，除了信仰，也就是创造力了。或者说，可能正是因为有创造力，他们才会有信仰。 这一点莱恩还不能肯定，而且关于后者，人类也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 “看着是没什么用处，可是他们能产生信仰，但你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产生。至少就这一点，他们就还有可取之处。” 用很容易理解的话回应莱安娜的疑问，莱恩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处木屋旁，正有一个年轻人呆呆的坐在那。 他隐约望向神庙的方向，却没有和其他人类一样前去祭祀神灵。 “以后你会明白的莱安娜，这就是文明。一切都在变化，只有变化本身不变。而文明本身，就是‘变化’的源头。” “走吧，我们去看看。” 一旁的莱安娜似懂非懂，但莱恩向前，她还是跟着走去。很快，两人就来到了那位年轻人面前。 似乎注意到了来人，年轻人微微抬起头，原本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清醒。 “神灵。” 平静的语气，肯定的判断。在凡间，诸神间已经很难判断对方是否具备神力了，可莱安娜的存在就是明证。 人类中没有女人，那来者自然是神。 “嗯，伱不也是吗。” 点点头，笑着坐在年轻人身旁，莱恩示意莱安娜也坐下。 “我带她一起来见见世面，毕竟像她现在这样，将来可很难更进一步。” “做什么事情，总要学着未雨绸缪，不能等麻烦到头才想着解决。” 双目微眯，厄庇墨透斯依然没有放松。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来到人类的部落，他可不觉得是个巧合。 “这里恐怕没什么世面可见，除了我和我的哥哥，就只有一群无知的凡人。” “呵呵。” 轻笑一声，莱恩能感受到，莱安娜看向对方的目光已经有点不善了。 不过面前人的警惕可以理解，他也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警惕。于是他出言安抚道： “别误会，我不是为了你的兄长而来。而且就算没有人发现他的行为，他应该也不可能一直成功下去的。” 心中一禀，但随即厄庇墨透斯又沉默起来。对方果然知道自己的哥哥要做什么，他本不该无动于衷，可就像莱恩说的那样，就算躲过了这一次，普罗米修斯也不可能永远成功的。 任何事情只要有发生的可能，那在神灵无尽的时间下就注定会发生，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厄庇墨透斯之前就不支持普罗米修斯的举动，但对方显然不在乎自己愚昧弟弟的建议。 这几年来，先觉者看着人类将牛羊最好的部位献给神，将谷物最优质的那些作为贡品，一开始，他是觉得理所应当的。可后来，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和人类同吃同住的普罗米修斯又有些不平衡起来。 神灵赐下的祝福只是对权柄小小的使用，并不怎么影响他们的力量，可人类提供的贡品却是实实在在的，给神的多一些，自己的生活就会明显的差一些。 如果诸神真的需要这些贡品，那么作为赐福的交换，普罗米修斯也就接受了，但他很清楚，神其实并不需要。他们前脚为人类的虔诚感到高兴，为信仰之力的存在暗自欣喜，后脚就又把这些贡品弃之如敝。 看着自己造物们劳动的成果被这样浪费，先觉者的心中不由产生了些不该有的想法。 “那你是为何而来？” 有些烦躁，厄庇墨透斯知道普罗米修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劝过对方，可一方面没有结果，另一方面，他自己也觉得这无法改变，所以只得放任自流，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感觉好受。 就连对着人类，这本有些好感的造物，他也跟着产生了些恶感。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为了见证吧。” 略作沉吟，莱恩缓缓的说道。 “见证罪恶，见证牺牲，当然，也是在等一个人。” “这世上符合我要求的，具备‘潜质’的人不多，但我觉得他算一个。” 依文洁琳能感受到的，莱恩自然也可以。那纯粹而强大的信仰，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当灵界之主把目光投注过去，历史的痕迹也就清晰可见，不过这还不够。最古的人王还抱有幻想，毕竟他从未真的见到诸神对待人类的无情。所以莱恩也不急着接触他，只是略做留意。 他相信，真正杰出的英雄，在最强烈的情感下，才能开出最璀璨的鲜花。 至于莱恩，他什么都不需要做。毕竟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本就是那个样子。 (本章完) 第29章 欺骗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当莱恩三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供奉火与守护女神赫斯提亚的神殿内，莫蒙有些紧张。 尽管造物主就站在身旁，尽管他也舍不得即将献上的贡品，但他还是感到不安。 毕竟过去，普罗米修斯曾经不止一次和他们讲述过在上个纪元里，神灵还在大地上行走的时候，他们是如何撼动山岳，让江海倒流的。 “别担心，莫蒙，赫斯提亚殿下是诸神间最善良的女神之一，就算她发现了不对，也只会先来警告我，而不是直接对你们降下惩罚。” 站在神殿的门口处，高大的普罗米修斯安抚起身旁的众人。 他之前没有尝试过，他自己的力量也并不足够，所以先觉者也不知道强大神力的神明能否仅靠神像上微薄的神性，就隔着浩瀚大地发现不对，所以直到今天，他才敢进行尝试，而且对象是赫斯提亚。 这位女神在战斗中勇敢无畏，但在平常却显得平易近人。先觉者相信，如果是她的话，那就算被发现了什么，也还可以挽回。 虽然这有点欺负好人的意思，但为了自己的造物，普罗米修斯还是要这么做。他暗自做出决定，如果这次能够成功，那就加大在人类中对赫斯提亚的赞美，让她收获仅次于神王的信仰。 “奥森，就由你第一个来吧。” 见时候差不多了，普罗米修斯也不再犹豫，他冲着一个身材单薄的人类说道。 先觉者对自己的每个造物都有印象，但也有深浅之分。奥森被造的时候，他被厄庇墨透斯赐予了灵敏，而也许是自己的祝福生效了，他同样聪慧过人，所以普罗米修斯常常把他带在身旁教导。 事实上，此行跟随他前来的也都是先觉者最重视的人类，他们都在智慧上拥有着远超旁人的天赋。如果此行成功，先觉者决定就由他们来负责每座神殿的主祭。 普罗米修斯甚至已经为他们想好了名字，司掌祭祀神明的人，就叫做‘祭司’好了。 “是，殿下。” 点头应下，奥森的心中也有些紧张，可多少又有些刺激。欺瞒神灵，这在过去简直不可想象，但他又没有什么实感。毕竟奥森对神灵伟大的见证除了偶尔的赐福，也就只有造物主的讲述了。 可在普罗米修斯身上，他并没有看到那种无所不能的伟大。 “呼——” 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奥森走上前。他把事前备好的祭品取出。 那是一头牛。牛能够产奶，牛骨可以熬汤，牛肉和牛油也都各有用处，无论现在还是将来，这都是人类最有价值的财富之一。 以往，人类在祭祀的时候往往把牛最好的部分供奉给神，把内脏和骨骼留给自己，可这一次，在造物主的支持下，奥森不会再这么做了。 拿出铜刀，奥森熟练的将牛切成碎块，然后分拣起来。一堆全部是牛肉，用牛皮将它们遮蔽；一堆全部是牛骨，用牛的板油包裹起来。 从外部看，第二堆要比第一堆大上很多。 放下刀具，奥森将两堆放在神殿中用于献祭的祭台上。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的心脏砰砰跳动，却不知为什么有些激动。 跪拜在地上，奥森高声吟诵。 “奥林匹斯的不朽者，赫斯提亚啊! 神圣的赫斯提亚! 我要高声歌颂你! 威严的克洛诺斯之女啊! 圣洁的女神! 丰饶的瑞亚之女啊! 圣火的守护者! 那就是伱-高贵的赫斯提亚--克洛诺斯与瑞亚的长女! 奥林匹斯神的最长者! 你永远贞节! 你是荣耀而圣洁的火焰! 你是安宁的守卫者! 哦! 荣耀的女神啊! 倾听我的歌唱吧! 我和其它颂歌会将你们铭记！” 古朴的诗歌，简白的含义，当颂歌走向末尾，奥森似乎感受到了无形的注视从神像上传来。 那是女神借助神像上的神性与信仰投来的目光。在过去，他曾不止一次感受到过。 强忍着紧张，奥森一如既往的膜拜神明，祈求赐福。他向神讲述自己劳作的不易，但依旧愿意为了神灵献上所有。最后，他光明正大的走上祭台，拿走了小的那一堆牛肉，留下了大的那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普罗米修斯示意下一个人也上前献祭，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来结果是成功的！”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诸神明察秋毫，但他们不可能亲身前往凡间来查看，所以自然也会有所疏漏。” 当一切结束，先觉者笑容满面。他看着围拢在自己身周的人类，有些愉快的说道： “那么以后就照着今天的流程做吧，由你们一人负责一处神殿，莫蒙，奥森，神王的神殿最为重要，那里就由你们两个一起负责。” “从今往后，祭品将由你们来献祭，而不是每个前来祭祀的人自己进行。这样，事情不会传扬出去，我们的目的也达成了。” “不过你们要记得，给神的祭品可以留下，可对诸神的信仰不能缺少。所以事后你们要用其他名义把这些祭品还给每个人，但不要让他们知道。” “当然，殿下，我们怎么敢真的亵渎神灵。” 神情兴奋，奥森看了眼自己之后的搭档，心中却有些感慨。 原来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也没有那么伟大，哪怕是近在眼前的东西，他们都无法分辨。 不过也是，造物主曾经说过，人类是万物的长，是世间最近神的生灵。或许神与人的差距，仅仅在于力量与生命吧。 力量他已经见过了，但生命他还无法理解。普罗米修斯曾经向人类讲述过死亡，但身体强健的奥森丝毫感受不到恐惧。 “那就这样吧，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我现在要回去了。” 不知道面前看中的人类在想些什么，普罗米修斯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在他前来这里之前，厄庇墨透斯劝告过他。对方认为欺瞒诸神的行为是不可取的，可先觉者嗤之以鼻。 如果他像自己的弟弟那样愚笨，或许的确会出现纰漏，但他又怎么会鲁莽行事？先在赫斯提亚的神殿做尝试，然后再一一推广，这就是先觉者的智慧所在。 而且这一切都出自他的授意，普通人类对此毫不知情。就算是暴露了，也和青铜人类无关。 想到这，普罗米修斯不禁有些感慨。很多时候，他也希望自己那呆呆的弟弟能学到一点，只可惜，这大概无法实现了。 毕竟神灵就是这样，天生如何，就是如何，后天除非有天大的变故，不然基本上难以改变。 (本章完) 第30章 婚姻和二分的美神 坐在石椅上，莱恩三人就这么看着面前的圆镜中，普罗米修斯和他的人类学生们是如何欺骗神灵的。 不得不说，单单在执行力上，先觉者还是很优秀的。 他知道规避风险，知道试探，知道保密，这在诸神中已经是很少见的能力了。莱恩几乎可以预见到，如果他是个人而非神，那他足以凭此安然度过大半生，然后在迎接死亡的时候嘲弄神灵的愚昧，居然没有看穿他的这点小把戏。 可他是神，这就显得他的行为一点都不聪明。他注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受到惩罚，无非远或者近罢了。 “你的哥哥要回来了。” 收起这面蕴含着【空间】权柄的高等神器，莱恩看了眼一旁的厄庇墨透斯，出言告辞道。 “不过请放心，对于今天看到的一切，我们都会守口如瓶。” 不得不说，在不能使用神力的情况下，这些神器的作用一下子就被放大了很多。 “那我就不送了” 看着即将离去的两人，厄庇墨透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出言询问道。 “不过，这位陌生的殿下，在你看来，神王将来会如何惩戒我的哥哥？” 两位陌生的神灵，他之前从未见过。也许对方来自冥土，也许来自星空，亦或者灵界深处，但他们能如此巧合的出现在这，无疑证明了他们绝非寻常。 “嗯，我猜.他不会惩戒普罗米修斯。” 微微一笑，莱恩看向身旁的莱安娜。 “你说，这是为什么？” “.” 骤然遇到问题，莱安娜思索了一会。她不是很擅长这个，但还是试探着说道： “因为普罗米修斯还有用处？” “不对。”莱恩摇摇头：“当他把人类造出，把上个纪元的知识传下后，就已经谈不上价值了。” “就连他引以为豪的‘智慧’，神王除了要多消耗些神力以外，也有另外的途径做到这一点。” “.那是因为顾及他的身份吗？” 莱安娜再次猜测。 “也不对。”莱恩同样再次否决道：“泰坦神伊阿珀托斯的地位和力量从来不高，宙斯又怎么会忌惮他。” “而除了自己的父亲，普罗米修斯的妻子只是一位比他还要弱小的大洋神女，那唯一有力量的弟弟还在西方撑天。” “.” 莱安娜沉默下来。她向来是个很好的执行者，能做到莱恩让她做的每一件事，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很会思考这些东西。 摇摇头，莱恩还是看向了最开始提出问题的厄庇墨透斯。 “那伱觉得呢，后觉的神明？” “大概是因为我哥哥的冒犯还不够多，人类的错误也不够多吧。” 随着之前和莱安娜的对话，这位鼎鼎大名的痴愚者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 “神王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我的哥哥，解决这位青铜人类的造主，而不只是略做惩戒。他有着造人的功绩，就算欺骗了诸神，但毕竟还没影响到人类的信仰，所以神王也不能太过分的惩罚他，否则就会影响他的威望。” 叹了口气，后觉的愚者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感受着自己身上上涨的神力，作为与普罗米修斯一同创造人类的神，他们两个身上汇聚的信仰其实比宙斯还要多的多。 所以不只是他的哥哥，就算是他本人，也得给人类带去些灾难才好。 “感谢您的智慧，陌生的神明，不知我是否有幸得知您的名讳。” 起身微微行礼，厄庇墨透斯询问道。 然而在他对面，莱恩却拒绝了他。 “不必了，说实话，我其实不怎么喜欢你。” 站起身，莱恩已经隐约能看到普罗米修斯赶来的身影了。 “如果说你的哥哥自信于自己的智慧，总会做一些不该做的事，那你则恰恰相反。你明明可以改变些什么，却一点都不想改变。” “我没什么可指责你的，因为这本就是个人面对世界态度的不同。可像你这样的神，也许可以独善其身，但注定不是我需要的，那种可以完成非凡功业的生命。” 轻轻摇头，莱恩向莱安娜招呼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在他背后，厄庇墨透斯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就像这个陌生的神明所说，在过去，他看似劝告了普罗米修斯，劝告了阿特拉斯，但实际上只是流于形式罢了。 ‘人事未尽，已待天命’，就是对他最完美的写照。也许是觉得自己能力有限，改变不了这些，他索性选择了随波逐流，仅以身免。 “唉——” 叹了口气，厄庇墨透斯靠在椅背上，继续发起呆来。 ········· “真是让人难以理解，但又很合乎逻辑。” 走在夯实的泥土道路上，莱恩有些感慨。 关于普罗米修斯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他一开始是很疑惑的。先觉者莫非就没有想过，有神明突然兴之所至，来凡间亲自见证一下凡人的祭祀吗？ 可后来莱恩仔细的想想，又觉得卡俄斯的神与人好像就是这样。 蒙骗神王的盗火者，杀子宴神的国王，公然宣称自己技艺高于神明的凡人这些人或神并非孤例，而是屡见不鲜。 似乎这些但凡有些智慧的存在，都很喜欢用挑衅权威的方式证明自己，然后被当成反面教材昭示上位者的伟大。 “还有我的老朋友，看来他们都有点坐不住了。” 微微思索，在莱恩的感知中，除了奥林匹斯的神，随着青铜人类的诞生，还有些人也各自有了不同的反应。 比如循着灵性权柄下无视距离的感知，莱恩就能察觉到，自己那道特殊的化身被触动了。显然，某位旧时代的残党也对新的人类起了心思，或者说，是对他们的灵魂起了心思，他现在要来试探莱恩的态度。 再比如灵界之内，一位认真听话了好些年的‘乖孩子’，也悄悄的在搞些自己的小动作。 只是他大概不清楚，灵界天使们叫莱恩‘殿下’，并不代表他真的和灵界本身就是两个存在了。只能说因为诞生的不够早，确实给对方造成了不少误解。 “所以说，莱安娜你还是很好的。” 点点头，莱恩突然称赞道。 “啊？” 不知道为什么被夸了一句，莱安娜有些迷惑，但还是感到很开心。 “我会一如往常的信奉您，殿下。” “呵呵，好。” 轻笑一声，莱恩出声应下。在【隐秘】的作用下，两人与匆匆返回的普罗米修斯擦肩而过。 这位先觉的智者已经看到了远处正在等待的弟弟，他面带笑容的向对方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的身边，两位古神刚刚走过，然后汇入因祭祀结束而四散的人流中。 他只是偏了偏头，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旋即又将它归于错觉。 ······ 自第一次欺骗了神灵后，‘祭司’一职就在青铜人类中诞生了。 过去，青铜人类对神的祭祀都是由个人完成的，但现在，被造物主任命的祭司们包揽了这一职责，他们只需要献上足够的贡品就够了。 青铜人类对此很满意，因为祭司们省却了他们的时间，还经常代替神灵赐下食物或者别的什么；神灵们对此也很满意，因为统一由祭司们进行的献祭无疑给他们节省了时间精力。 祭司们也很满意，因为他们从此不必劳作，只要保守住共同的秘密就可以了。尽管他们中的一些还是有点担忧，害怕某一天被神灵发现真相，但最终也无人表示反对。 于是从这一年起，在祭司们的操作下，青铜人类开始变着花样的减少对神灵的供奉，不过从表面看上，祭品反而越来越多了。同时因为普通人类并不知道这里面的秘密，他们对神灵的信仰也没什么剧烈的变化。 因此人类的生活越发美好，神的赐福也从无间断。祭司们不禁感叹造物主的智慧，只是一个简单的小花招，借着神灵对凡物的轻视，效果却屡试不爽。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几年。直到这一天，也许是之前正义女神的劝诫，也许是神王之位自发的警告，总之在奥林匹斯山上，宙斯突然宣布，他将举行与自己的姐姐，与生育女神赫拉的婚姻。 这将由公正与律法之主加以见证，他将以神王的名义，与新的天后共享权柄，哪怕是他所执掌的雷霆，也绝不例外。 ······ 神王和他姐姐的关系并非没有预兆，事实上，在最近一段时间，如果不是意外被发现的信仰，这位神王的情感问题才是诸神最关注的事情。 近些年来，随着王位日渐稳固，宙斯已经渐渐不再像过去那样顾虑重重。他开始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事，游走在不止一位女神之间。所以对于他突然宣布和赫拉的婚姻，虽然也让人感到惊讶，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相比起来，反倒是神王许下的诺言，更加让众神意外。 “在我的见证下，你们将与对方分享自己的神权。无论未来如何变迁，这誓言永恒不变。” 奥林匹斯山的大殿内，站在上方，律法女神将【黄金天平】托在手上，面容严肃的说道。 与以往不同，应宙斯的请求，神王的权柄此刻加持在神器加上，配合忒弥斯浩瀚的神力，让这件衡量万物的神器释放出前所未有的能力。 此刻，随着女神的话说出口，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天平的两端延伸而出，链接到了她面前两位神灵身上。 一位是众神之王，另一位自然就是他的姐姐。赫拉踩着金鞋，头戴饰有百合花边的金冠，长发从金冠左右垂下，落在她裸露在外的双臂上。 在后世，‘白臂赫拉’的名讳广为流传，与天后狠辣善妒的大名一样为人所知。不过现在，她还是一位沉浸在婚姻美好中的年轻女神。 “是的，在您的见证下，我愿意这么做。” 点点头，金冠摇晃，当赫拉的声音落下，一股冥冥中的力量沿着无形的联系，将她‘生育’的神权放在了天平的一侧。 “当然，公正的裁决者，在你的见证下，我将与我未来的天后共享我的权柄。” 同样答应下来，当神王放开限制，他‘王权’与‘雷霆’的权柄顺着联系，被放到了天平的另一侧。 瞬间，【黄金天平】摇摆了一下，属于宙斯的那一侧明显下沉了。神王拥有的显然多于赫拉，所以片刻后，它公正的将多余的部分返还给它的主人，直到重新回归平衡的位置。 “既然这样，那我祝福你们的婚姻，永恒常在。” 声音不大，但律法女神的话却像是具备一种力量，与神王神后身上的权柄共鸣，然后化作新的律例。 这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是‘规定’。当司掌生育的神后归位，‘婚姻’的秩序也就随着完善下来。它本没有力量，但神王与神后共享权柄的行为，却让它有了力量。 从此婚姻将使夫妻具备联系，而非像过去那样只有一个名义。他们将相互影响，但弱的那个将从属于强的。 伴随着忒弥斯的宣告，天平两侧的权柄交叠在一起，然后一分为二，向着各自的主人飞去。 这类似属神借调神职的行为，但又不完全是，因为这两位神明间不分主次。这是借助神王与神后的特殊权柄完成的伟业，从此宙斯也能触及‘生育’，而赫拉也可以司掌‘雷霆’。 在场的众神为神王的深情感到意外，他们不由感慨，虽然宙斯风流成性，但他对赫拉大概是真爱，只有主持这一切的律法女神察觉到了端倪。 自己的侄子可不是那样的人，他愿意把自己的部分权柄都分享出去，那只能是因为他获得的更多。 生育想到这，忒弥斯也有些安慰。 如果能够人为的影响，那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这样，也许能断绝神王和他子女间的血肉相残。 随着一声清鸣响起，神后彻底归位了。赫拉还有些稚嫩的脸颊高傲的扫视众神，尤其在那几位女神身上停留了好一会。 她知道宙斯曾经与别的女神有过关系，比如黑衣的勒托，但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了。宙斯与自己平分了他的权柄，这对于一个神王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嗯？那是.” 正准备用一场盛大的宴会纪念这一天，宙斯突然看向了东方。 “新的神灵？” 他的神王权柄隐隐间产生了些反应，那似乎与曾经的另一位神王有关。只是稍加猜测，宙斯就锁定了唯一的目标。乌拉诺斯，那孕育了复仇三女神的血液即将诞生新神，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仄费罗斯，西风的化身。” 于是站在高台上，宙斯笑着开口道： “在东方的大海上，因我与赫拉的婚姻，新的神灵即将现世。请将她请到奥林匹斯山来吧，这里理应有她的一席之地。” “是，陛下。” 躬身行礼，虽然对自己在这种日子还要跑腿有些不满，但仄费罗斯没有表现出来。他化身无形的气流一路东去，而在他身后，宙斯宣布了宴会的开始。 “姐姐，你怎么了？” 在神王的婚宴，众神开始饮宴。但在神殿的偏远处，一位被三位女神围拢在中心的女神却不知何时面色狰狞。 她的手死死的嵌进肉中，看着那被众星捧月的新天后，怒火在她心中翻滚。 当然，也有害怕和惶恐。 “.没什么。” 勉强一笑，对于赫拉成为天后，刻托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她也并非因此愤怒。 毕竟虽然在神王往返大海的时候，她也曾经诱惑过对方，但这位曾经的海怪之母很清楚，以她的神力与权柄，是不可能成为神后的。 可她本来已经压下了心中的嫉妒，但就在刚刚，她是除了神王以外，在场唯一知道新神是谁的人。 爱与美的化身，乌拉诺斯神血化生的阿芙洛狄忒，她因为司掌‘生育’的女神坐上神后之位而降世了。当对方诞生的那一刻，刻托能感受到，自己窃取的‘美’之神权在轻微颤抖。 她不知道如果不是莱恩，如果不是‘不定命运’的象征曾经亲口所说，以万年前现世命运的稳固程度，她就算饮下神血也无法获得那扭曲的神权。她只知道，自己的克星要来了。 就像她一直担心的那样，所有神都会被她‘虚假伪装的美’所欺骗，但只有真正的美神不会。阿芙洛狄忒只需要轻轻挥手，别人就能透过伪装，看到她真实的一面。 如果让其他神灵甚至神王看到她本来的样子，刻托已经能预想到自己的下场了。宙斯可不是他的兄弟，他最多对正常的生命产生兴趣，而不是半人半怪的存在。 “我有些不舒服，你们要跟我一起离开吗？” 看着身旁的复仇三女神，刻托问道。 三位女神有些犹豫，数千年的相处早已让她们互相了解，她们立即听出了对方所说的‘离开’绝不是一小会。 可她们并不舍得离开奥林匹斯，最终，只有嫉恨女神墨该拉答应下来。 因为刻托那扭曲的神权中本就混杂了嫉恨的力量，神权间的吸引令她们天生亲近。 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离去，刻托就这样带着墨该拉离开了奥林匹斯。可站在天地间，她竟然一时有些无处可去的感觉。 她不想离群索居，她享受追捧和美食，但奥林匹斯，还有哪里能满足她呢？ “如果奥林匹斯的神王容不下你，那不如加入我们怎么样。” “谁！” 一声厉喝，刻托骤然转身。来者并没有掩饰踪迹，在她的背后，一个容貌俊雅的年轻人正站在那。 “你是谁，竟敢在神山周围说出这种话。” 神力在身体中运转，刻托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可对面的陌生人却好像没有动手的想法。 他的笑容很有亲和力，让刻托的戒备放下了些许。看着远方接天连地的奥林匹斯，年轻人对刻托缓缓说道： “别急，女士，我叫梅菲斯特，今天的相遇只是个巧合。” “我本不是为你而来，而是另有目的。但我想，因着命运的不期而遇，也许我能够解决你此刻的烦恼也说不定，不过具体的内容，我们还是路上再说吧，这里离奥林匹斯还是太近了些。” “说真的，我都好久没见到那位偏爱人类的神了。在他的照拂下，也不知道青铜人类到底好不好下手。” 笑了一下，自称梅菲斯特的年轻人招了招手，然后背对刻托，向着更东的方向飞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刻托略作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而是跟了上去。 除非她从此躲到冥土或星空的深处，不然她总会和那位美神打交道的，可刻托并不想到那些地方去。 冥土的荒芜，星空的空荡，这都是众神皆知的，如果没得选，她也许就认命了。但如今意外遇到了这么个家伙，那刻托多少愿意听上一听。 (本章完) 第31章 掠夺灵魂 与现世不同，在以混乱主导的世外下，时间总是模糊的。 也许快，也许慢，难有定数。哪怕是诞生了‘混乱中的秩序’后，也最多把这种变化放缓，进行‘锚定’，而无法彻底抹消。 所以自环绕中庭的巨蛇开始沉眠，祂的‘灵’以人的模样行走在世界之中后，已经过去几千年了。 中庭中没有生命，因为它的主人不允许，这里也还没有有资格踏足的存在，所以这也是九狱中唯一没有魔鬼存在的界面。 在界面的天空上，一座座岛屿飘浮在那里。上面大多空置，维持着原始的样貌。只有最中心的那个，那里有一座样式朴素的小木屋，看上去与‘一界中心’这样的称谓丝毫不符。 就在这里，莱恩的化身靠坐在椅背上，双目透过界面的隔阂，看着外界那生机越发明显的魔神。 恶魔之母还没有出世，因为九狱的存在使得一些本该给她的养分被截流了。但混乱的深渊没有在意这一点，祂已经提前让自己的造物履行职责了。 因此那不知能否看出是‘腹部’的位置，渐渐鼓了起来，部分力量流入那里。当然，莱恩其实是认不出莫亚的身体结构的，他是根据鼓起的位置，才勉强分辨出那是恶魔之母的腹部。 前提是，如果莫亚真的是用腹部来孕育后嗣的话。 “第一批降世的魔神会有几位，像泰坦一样有十二个吗？” 声音从身侧传来。不知何时，阿斯摩蒂尔斯已经来到了木屋的石桌旁。 界面的屏障同样无法隔绝他的目光，看着自己未来注定的大敌，九狱之主平静的问道。 直觉告诉他，当莫亚醒来的那一刻，就是第一批深渊魔神出世的时候。 “不会，大概只有六个。” “现世是一体的，所以有十二位无可厚非。但塔尔塔罗斯只是世外的核心，六位更加符合祂的位格。事实上，我至今怀疑除了前身是泰坦的莫亚外，被祂孕育的魔神还是否拥有不朽的本质。”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如果多一些也未必不是好事。毕竟力量就那么多，祂可以造就六位强大神力的初代魔神，却很难造出十二个来。如果强行为之，可能会让祂自己也陷入虚弱。” 举杯饮下，对于阿斯摩蒂尔斯的到来，莱恩倒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他早有察觉。事实上，就像他无法在对方不允许的情况下进入其他六层界面那样，对方也无法随意进出他的界面。 双方最大的联系，就是九狱的根源目前还是一体的。如同现世崩溃了，世外也会随着崩溃那样，双方之间可以有强弱，但不能彻底失去一方。 当然，莱恩也不觉得会走到这一步，虽然在与深渊对抗的时候，他本人会被塔尔塔罗斯的意志牵制，可如今重获新生的阿斯摩蒂尔斯比曾经的他更加谨慎与智慧。或许对某些人来说，神王的位置确实只是个枷锁。 “六个.那希望在他们出世之前，克利俄斯能完成转化吧。” “到时候我会遵照约定，将第一层地狱封给他。坐拥地利，面对六个被界面之力压制的魔神，他应该可以做到吧——” 说到最后，阿斯摩蒂尔斯也有些怀疑。 毕竟转化后的泰坦神灵不比曾经，克利俄斯那被现世授予的【气象】神职在这里既没什么用处，还会影响他转化为魔鬼。所以在一番讨价还价后，被放逐至深渊无路可走的气象之神，最终还是放弃了现世神灵的身份。 事实上，但凡有的选，克利俄斯宁愿自己的上司是无情的现世意志，也不希望是有思想的九狱之主。所以哪怕无路可走，他依然让阿斯摩蒂尔斯做下了足够的保证。 在那之后，三方达成了共识。莱恩用【轮回之井】把克利俄斯现世的部分洗掉，让他不用顶着神职，像恶魔之母莫亚的前身谟涅莫绪涅一样，用扭曲时光下的数百万年完成转化。 九狱之主则负责给予他新生，并以界面之主的名义对着冥河立下誓约，只要克利俄斯发誓永远效忠他，那阿斯摩蒂尔斯也永远不会罔顾他的利益，并且将第一层地狱划给他统治。 至于被剥离下的【气象】神职，其中七成源力转化后注入第一层地狱，让这一层界面一下变成了仅次于第九层的存在。 剩下的三层则被当成手续费收走了，这也是九狱之主怀疑的原因。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新生的克利俄斯大概只有15级神力的水平，哪怕在地狱界面之力的加持下能够更进一步，但是否可以一打六还有待商榷。 “不会有问题的。要不了多久，我的第三层地狱也会迎来一位领主。” “他们两个人合力，足以挡下对方。何况塔尔塔罗斯孕育的神我很难想象他们可以一直团结一致。” 随口回应，莱恩不由想到了那个不安分的家伙。 除了中庭外，对于其他两层地狱，莱恩是不打算留在手里的。 把它们册封出去，省时且省力。 也许某些存在天生就不适合待在太过安逸的地方，莱恩相信，在这里，对方或许才真的能发挥自己的长处。 “说起来，相比于那些魔神，我倒是对冥河更感兴趣。” “早在上个纪元我就注意到，斯提克斯的本体贯入了塔尔塔罗斯里。而我实在没有想到，祂的誓言之力居然在这里都能生效，甚至效果还更强了。” 一旁，阿斯摩蒂尔斯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他对誓言之河为什么如此特殊并不在意，只要对方好用就行。 “在混乱中生效的‘誓言’，确实很有意思，但这也算是件好事，毕竟如果没有她，克利俄斯也未必会相信我的承诺。” 有些不以为意，毕竟这位女神向来没什么存在感，阿斯摩蒂尔斯转而问道： “我听说她独自孕育了三个孩子，把自己性格中爆裂的那一面释放了出去，并让他们替自己向我的逆子效命？” “是有这么回事，也有人说，那是她和一位泰坦神灵生下的。但就我看到的，那几个神灵的身体中并没有其他的神性痕迹。” 暴力的比亚，蛮力的克拉托斯，还有他们的两位姐妹。有真神也有半神，但他们身上确实只有斯提克斯一个人的血脉气息。 “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倒是愿意让他们来为我效命。” “誓言女神，她的力量和九狱很匹配。” 有些遗憾，阿斯摩蒂尔斯沉默了一会。最后，他伸出手，在面前画了一个圈。 圈的这一边，是中庭；另一边，数以万计的魔鬼正聚集在一起，对着一座祭台叩拜。 只可惜，这些邪恶的生命哪怕对九狱的主宰，好像也谈不上什么虔诚可言。 “信仰.黄金人类似乎也有过这种力量，只可惜我过去没有注意这一点。毕竟相比于神王之力，我当时的时空神权还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叹了口气，阿斯摩蒂尔斯多少有些遗憾。 如果他能早些发现这个秘密，也许他单凭自己就可以触及伟大。不过现在的结果，好像也不差就是了。 在失去了扭曲思维的黑暗源力后，白银人类重获新生的灵魂获得了自由。现在，他们的‘邪恶’更多是因为这里的环境与过去的记忆，而非被强行修改的结果。 这让他们同样诞生了充足的信仰，甚至因为个体力量的强大看起来还比单一的人类更多一些，因此九狱之主发现这一点的时间，实际上比宙斯还要早。 但他同样要面对两个问题：首先魔鬼们着实谈不上虔诚，所以从他们身上能获得的信仰，直接就可以把‘虔诚敬奉’的那部分砍掉，相当于直接少了一大半。 不过这倒还可以接受，毕竟作为地狱的主人，魔鬼的创造者之一，只要他们还活在这，就必然会给阿斯摩蒂尔斯提供信仰，可另一个问题就很难办了。 因为轮回并没有接入九狱，塔尔塔罗斯也不欢迎灵界的介入，所以他这里的灵魂，就只有这么多。而区区几十万智慧生命带来的信仰，对于中等神力以下的存在来说还算可观，但对阿斯摩蒂尔斯而言，效果着实有限的很。 “九狱也有你的一部分，你为什么不愿意给这里投入灵魂呢？” 明知故问，九狱之主开口道。 “因为一方面灵界才是我的根本，另一方面则是，现世的灵魂最终会回归灵界，如果奥林匹斯的诸神敢于大量截流，那我可以直接断掉他们的源头，但九狱的魔鬼可不会。” 微微摇头，莱恩再次拒绝了阿斯摩蒂尔斯关于灵魂的要求。魔鬼的寿命几乎很难自然死去，这是诞生于世外环境下的天生超凡。不过代价就是，他们的繁衍能力几乎没有。 “除非他们死在外界，不然就算因相互的争斗而死，灵魂也只会被你当做孕育新魔鬼的材料，直到彻底消磨殆尽。只进不出的事情，我又怎么会愿意呢？” “伱说得对。” 像是早已预料到莱恩的拒绝，九狱之主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自己想办法吧，只要你不亲自加以阻止就好。” “没问题，”点点头，莱恩看向一旁的老朋友：“不过，你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在灵性的权柄下，这具特殊的化身和本体间本就没有隔阂。之前那位借道冥界，最终赶往地上的身影一直在他的感知之中。 “我记得他叫梅菲斯特，是这样吧，白银人类曾经的领袖之一。” “是的，很有能力的一个家伙。为了选拔这些白银人类中的优秀人才，我给了他们相同的起点，只有最优秀的能站到我的面前，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剩下的几个，多少仰仗武力，他却没有动用过一次武力，所以我把他派了出去，并向他许诺，在外界的一千年内，他能带给我的答复越让我满意，我就会给他越高的回报。” 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一饮而尽。九狱之主觉得，也许这种饮品并不比酒逊色。 “他向我说，最了解人类的，还是人类自己。虽然他是白银一代，和青铜人类不是一回事，但我勉强相信了他的解释。” “就让我看看吧，看看他能给我什么样的答复，又能否像他宣称的那样，从我的手中赢下半个界面。” ······ “你不是神族。” 刚刚见面时的惊吓退去，恼怒渐渐涌上了刻托的心头。 虽然距离奥林匹斯山越远，能够使用的神力也就越弱，但当冷静下来后，刻托依然探查出了面前存在的底细。 可结果很让她惊讶。对方虽然也有着神性，但那种神性好像并非来自权柄。这种力量给她的感觉，倒有些像是地域神。 但是她敢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种地域神——不是河神湖神，不是星神山神，而是一种没有接触过的气息，而且要比前者强大不少，只是似乎对方隐隐在被现世所排斥。 这种感觉，有点像刻托有一次越过海的边缘，那环世的长河后，来到现世管辖以外时的状况有点像。 那是一种格格不入感，虽然没有受到硬性的压制，但似乎现世的很多力量在那里都不太好用了。 “当然，女士，我不是神族。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打算是。” 回头礼貌的一笑，但看到梅菲斯特的笑容，刻托却感觉对方在嘲笑自己。 不是神，却用三言两语欺骗了自己，这让对方很得意吗？ “所以你是在戏弄我吗，戏弄伟大的天空之主，万神之王乌拉诺斯的子女！” 所剩不多的神力涌起，向着前方梅菲斯特碾压而去。可在下一刻，这个特殊的‘地域神’就挡下了这股试探。 黑色的雾气缭绕在身周，稍稍溃散了一些，可没有彻底崩溃。对方挡的并不那么轻松，这证明他的力量也不强。但也没有那么困难，这证明对方确实有着近乎真神的力量——哪怕只是神力等级1的水平。 “虽然我本人诞生的时间并不久，但是女士，九狱的君王在我离开前向我讲述了现世的过去。” 转过身，梅菲斯特停了下来，他打算先说服眼前这个女神再继续赶路。 过去，他曾和老朋友聊起，如果给他个机会，也未必不能说服神灵。现在，轮到他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据我所知，早在上个纪元，万神之王就已经换人了。而天神乌拉诺斯，也从来没有你这个子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好，你身边的这位女士也罢，应该——咳咳.” 看着对方像是想要动手的表情，梅菲斯特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可以换个话题。 “唔，总之，在这个神王迎娶神后的日子，你们不仅没有前往奥林匹斯，反而孤身离开，恐怕是和某位即将到来的神灵有关，我猜的没错吧。”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和神山上的其他神灵有矛盾，或者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刻托敢肯定，除了自己和神王，没人能隔着小半个大陆察觉到阿芙洛狄忒的诞生，所以面前的这个家伙是怎么一见面就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的？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微微摇头，梅菲斯特镇定自若：“毕竟神王邀请的神灵必定早有通知，如果你是之前和某位神灵有怨，那根本就不会过来。” “如果是刚刚结怨——恕我直言，女士，你恐怕还没有能力在神王娶妻的日子与他人结怨，进而破坏了神王的宴会后安然无恙的离开。”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有某个本不应该到来，但临时被邀请的存在，而她大概和你很不对付，而且你很怕她。” “至于后者，”眨了眨眼，梅菲斯特笑着说道：“如果真是自己有什么事情，你怎么会被我之前试探一下，就跟着我跑到这来。” “.” 不知何时，心中的怒火已经淡下去了。虽然好像之前被对方随口一句话给忽悠到，但刻托现在反而升起了些好奇和期待。 既然对方看的这么通透，那敢于把自己叫到这来，应该确实有帮助自己的办法吧。 “所以你背后的是谁，那个‘九狱的君主’？” “在当世强大神力的主神中，我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存在。” 卡俄斯的神圈本来就不大，突然冒出一个没听说过的神灵，理论上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刻托也不觉得，强大神力就能够让一个非神的存在成为神灵。 至于原始神，虽然‘九狱’这个称呼让她联想到了塔尔塔罗斯，可众神皆知，深渊没有智慧。 “呵呵，关于九狱之主的伟大，我之后再和你慢慢讲述。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情，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做。” 心念转动间，梅菲斯特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青铜人类，你听说过吧。” “是的，神王最近很重视的凡物。” 点点头，刻托不知道对方怎么会提起这个。 “那就跟我来吧，我带你见证一下，神王为什么这么关注他们，人类，又蕴含什么样的秘密。” 尽管对对方说话留一半的做法很不满，但如今的刻托已经不是数千年前了。 现在，她野性的那一面被抑制了不少，已经更像个神灵了。 而且不得不说，面前这个叫梅菲斯特的神秘人所说确实很有诱惑力。神王的秘密，谁不想知道呢？ “你最好没有骗我。” “我会盯着你的！” 冷冷威胁一句，刻托不用看就知道对方根本没放在心上。 于是很快，两人三人再次腾空而起，向着东方快速飞去。 (本章完) 第32章 诱惑 “又是美好的一年。” 大日西陲，人们渐渐返家，奥森也和莫蒙一道，从供奉神王宙斯的神殿内走出。 之前听说神王即将迎娶天后，因此青铜人类额外准备了更丰厚的祭品，同样的，诸神看在宙斯的面子上，也纷纷降下了更多的赏赐。 但就和过去的每一次那样，两位祭司在这里轻易的骗过了神王遗留的神性，然后把祭品留了下来。 关上神殿沉重的大门，落日的余晖照在大地上，让两人面前的神殿越发璀璨庄严。可他们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转身向自己的房屋走去，顺便讨论起了明天的‘工作’。 “老规矩，我们一人分走一点点，然后剩下的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还回去。” “说起来，看着其他人感恩戴德的样子，还挺有意思。就是最近大家好像已经习惯我们‘代神’赐下物资了，一个个反应都平淡了不少。” 走在路上，奥森随口说道。对于那些贡品，他倒是没有多占的想法，不是因为他品德高尚，而是没有必要。 现在的人类没有女人，也就不会有家庭。虽然有私人财产存在，但没有传承的概念。 甚至就连商业也还局限于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毕竟在上面还有个绝对清正廉明的造物主存在，大家根本用不到太多的私有物。真的遇到困难，自然会被解决，根本不需要储备积攒什么的。 所以两位祭司除了给自己留下点优质的食物，满足一下自己的欲望外，其实也没什么可贪墨的。 “好，那就老规矩。” “不过说起来，我感觉最近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灵对我们的关注越来越少了。” 随口应下，莫蒙随口道。 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毕竟作为祭司，莫蒙每次献祭的时候都能感受到神灵意念的注视。可最近，他发觉偶尔神灵也会漏过去，或是扫一眼就结束。 “这很正常，毕竟神也会不耐烦嘛，而且最近不是正值神王的婚宴，他大概没什么兴趣理会我们。” “要是换了我是神，我也不愿意一天到晚的看‘蚂蚁’对我献祭。这种事偶尔看看还好，看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虽然自称‘蚂蚁’，但奥森反而笑的很开心，他的言谈之间并没有多少敬意。如果说普通的青铜人类还是信神的，那对他们这些祭司而言，近些年是越来越不把神灵放在眼里了。 甚至他们还隐约升起了一股优越感，毕竟和一无所知的其他人类相比，他们是这么的接近真相。 “可惜，作为人类，我们不像神那样拥有强大的力量，这应该就是神和人唯一的差别了吧。” 摇摇头，奥森对此多少有点羡慕。 翱翔天空，掌控自然，他也想体会一下，只可惜那是神的专属。 “那死亡呢？” 莫蒙倒是有不同看法： “造物主曾经说过，除了力量外，凡人和神还有一个区别，那就是凡人会老会死，虽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衰老。” 莫蒙自然是见过死亡的，但那都是野兽的死亡。显然，这个时代的人类还少有能对食物产生共情的。 “谁知道呢，造物主还说过，黄金人类虔诚的信奉诸神，所以他们在死后升到了天上；白银人类狂妄的蔑视诸神，所以他们被抹去了存在。可我想，黄金人类再虔诚，大概也不会有我‘虔诚’。” 撇了撇嘴，奥森不屑的说道： “我的‘虔诚’程度，就是想有多虔诚，就有多虔诚。” “按照这个逻辑，我不仅能升到天上，怕是太阳和月亮，都要分一个给我。”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谁！” “谁！” 脸色骤变，别看嘴上如此嚣张，奥森和莫蒙多少还是知道神的可怕的。 不说别的，他们的造物主普罗米修斯自称在神灵中实力平平，但照样拥有着青铜人类无法企及的力量。按对方所说，那还是他不用神力的情况。 如果他们的所作所为被神灵知晓，人类和造物主会如何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两个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然而两人紧张的注视了好久，却没有任何身影出现。 “刚才是？” 两人对视一眼。 一个人还能是听错，两个人怎么可能。可既然现在还没有受到惩罚，那很可能刚才路过的不是神灵。 据造物主所说，就在人类的身边，在物质世界的对面，有着一个生活着‘灵性’生命的世界。那里的生命大多没有智慧，但少数却可以交流。 而且最重要的，那些有智慧的，似乎对神灵也不怎么友好。 “走。” 莫蒙轻喝一声，两人随即向着各自的房屋走去，再也不敢随便乱说话了。 无论之前在他们身边的是什么生命，都让他们被吓出来一身冷汗。此刻，他们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用火焰暖一暖身子。 那冥冥中蕴含了守护意味的火焰，多少能给他们带来点安全感。 二人匆匆离去，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两个隐藏了身形的女神就这样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本来是来见识所谓人类的‘智慧’的，结果现在见倒是见到了，就是感觉有点可笑。 “塞勒涅，还不快去惩罚他们，这两个家伙刚刚要抢你的月亮唉~” 一身熟悉的红裙，赫卡忒有些促狭的笑着。她伸出手指，戳了戳月亮女神的脸颊。 “你不怕吗，反正我快要笑死过去了~” “现在不是你的月亮了吗——” 鼓了鼓嘴，把赫卡忒的手打掉，塞勒涅有些不满。 在她身旁，赫卡忒倒是知道对方为什么不高兴。自己在石板的指导下，于月亮上建立了一座高塔，作为两人日常居住的地方，也有别于诸神的宫殿，还能进行一些巫术方面的研究。塞勒涅其实是挺喜欢的，但问题在于，现在那里还有别的人。 月亮女神虽然不歧视半人马，但是也不怎么喜欢。或者说，在她的小世界里，不喜欢任何不是很熟悉的存在。 “唉，要不是要教那个笨家伙，我也不会把他带上去的。伱再等等吧，等我把该教的教完，以后传授巫术什么的就都让他代劳了。” “按照石板的说法，当巫术融入人类，我也能凭此获得‘信仰’，但我感觉也就那样吧。” “如果人类都是像他们那样，这样的信仰我不要也罢。” 摆了摆手，赫卡忒又想起了刚才那两个人类。 “唔——，不过青铜人类确实比黄金人类有意思，他们居然还敢坑那个金毛，这是我没想到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到时候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虽然嘴上说着‘有意思’，但月亮女神看得出来，在好友心中，这些青铜人类根本算不上什么，她只是在看乐子。 事实上，塞勒涅也没觉得这些人类的小聪明能维持多久。现在诸神没有察觉，只是因为凡人给他们提供的信仰还没有减少，而不是别的什么。 但这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凡人相比神还是太弱小了，只要一个小意外，他们的秘密就会暴露在诸神面前。 也不知道素有智慧之名的普罗米修斯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月亮女神觉得，对方这种行为挺傻的。 而且虽然同样对信仰了解不多，但塞勒涅总觉得，这样的‘赐福’一旦久了，恐怕人类未必还能保持虔诚。 就像她，最开始每学会一个巫术都要开心很久，但现在也已经习以为常了。等人类‘习惯’了神的赐福以后，也未尝不会如此。 “算了，不要管他们了。” 拽过月亮女神的袖子，赫卡忒觉得，这所谓的‘人类智慧’着实没什么可看的。 “走吧塞勒涅。占卜告诉我，这次在大地上，我也许能见到一个熟人。” “但讲道理，除了金毛我多少熟一点点之外，我还有什么其他熟人吗？” 迷惑的思考了一下，然后选择放弃思考，赫卡忒愉快的说道： “走吧，我们往西去。我小时候在那里生活过，也不知道现在那里怎么样了。” “不过神山都塌了——希望那里还能留下点什么吧～” “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吗.那是值得一去。” 点点头，塞勒涅有点期待。她果断将刚刚的两个凡人和普罗米修斯抛诸脑后，然后和赫卡忒一路西行。 不过，就像奥森和莫蒙没有察觉到她们一样，她们同样没注意到，有三个鬼祟的身影刚刚路过。 当然，对方也没有注意到她们就是了。 ······ “衰老.死亡” 仰躺在木床上，莫蒙沉浸在思考中。 之前和奥森分开后，他还胆战心惊了一段时间，生怕刚才其实路过的就是神明，只是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去找造物主算账了。但随着一段时间的流逝，他又渐渐放下心来。 既然没有灾难从天而降，那大概就是没有问题。现在，当一个人躺在木床上，放松下来的莫蒙开始胡思乱想。 与奥森不同，对方就像是造物主一样，自信于自己过人的智慧，从而无所畏惧，因此也最受普罗米修斯的喜爱，可莫蒙想的却总是要多一些。 愚弄神灵，到底只是因为对方并不在自己的面前罢了。等到死去的那一天，当自己的灵魂与掌管死亡的神灵面对面，那对方还会被自己欺骗吗？ 他觉得大概不会。虽然莫蒙还不知道自己死后要面对的神是谁，但那一定是一位伟大的神灵。 毕竟同为真神，造物主也曾经说起过，赐予凡人永生是一件代价不小的事情，除非这位神掌握着生命或死亡本身，那他才能用另类的方式让凡人不死。 “算了，应该还有很久很久。” “也不知道‘老去’到底是什么感受，而到了那一天，奥森还能不能这么自信的说出‘死亡不过如此’的话来。” 轻声自语，莫蒙感到困意涌来，他准备睡上一觉。 “大概不能吧，毕竟你们还没见过同类的死，更别说老去的感觉。等真正见识了，你们就会知道怕了。” “谁！” 困意瞬间退去，莫蒙是真没想到，自己短短半天内居然连续两次遇到了未知的存在。 而且看情况，这第二次到来的存在恐怕不是路过，而是正冲着自己来的。 他握住一直放在身旁的短小铜剑，虽然那在来者面前大概没什么用处，可多少能给莫蒙带来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目光锐利，扫视左右，然而在燃烧的火光中，什么也没有。 “别怕，作为普罗米修斯看中的‘祭司’，我是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毕竟要是激起了他的警惕，那可就不好办了。” 伴随着轻微的笑声，一道身影缓缓浮现。他的样子与年轻的人类并无二致，嘴角还挂着温和的笑容。 如果是在白天偶遇，莫蒙大概很乐意和这样的人交个朋友。但现在看，对方大概率连人都不是。 “你是谁？这里是被造物主关注的地方，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从木床上翻身坐起，莫蒙右手握剑，神色警惕。 他已经暗下决心，如果对方能被造物主的名头吓住，那他马上就去寻求普罗米修斯的庇护。 但事实上他也清楚，自己的想法很可能无法实现。 果不其然，在他的注视下，对面的陌生人一点都没有退却的想法。他只是勾起嘴角，笑着开口道： “普罗米修斯，他都已经自身难保了，你为什么会觉得他能保护的了你们？”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亵渎神灵是这么轻易能被揭过的事情吧。” 带着几分嘲笑，在来之前，梅菲斯特还以为自己要花很长时间来寻觅机会，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只是半天时间，他就发现那个曾经也算打过交道的先觉之神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来。 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贡品，就对诸神加以欺骗，但凡有个神灵亲身路过人类的部落周围，他那点小把戏就瞒不过别人。梅菲斯特甚至已经在暗自思索，这位先觉的智者究竟是名过其实，还是已经膨胀的忘记自己是谁了。 他难道以为自己是那些超脱诸神之上的伟大者吗？ 不过这样也好，这下他已经不需要再思考怎么大规模的杀死人类了——毕竟他只有一次机会，九狱之主告诉他，灵界的主宰或许会对他掠夺凡人灵魂的行为视而不见，但不代表灵界里的其他存在也会。 他之前还在头痛怎么一次‘吃个饱’，可现在他只需要坐视人类自己毁灭，然后在那之前，播撒下足够的‘种子’就够了。 最多一两百年，一切就能暂告一段落。 “.你不是神族？” 沉默少许，对面的陌生存在一口叫破了莫蒙最大的担忧。甚至严格的说，不少祭司都和他一样，一边沉浸在当下的美好中，一边又害怕着暴露的那一天。 造物主会怎么样他不清楚，但作为欺骗神灵的祭司，莫蒙感觉自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不过幸好，自己今天遇到的第二个未知存在，似乎也不是神灵。 “当然，我不是神，甚至在过去，我也曾经是人类，不过，是被神毁灭的白银人类。” “什么？” 莫蒙惊住了。 他听说过白银人类，那是不敬神的一代，是罪恶的一代人类。他们都死在了两个纪元的交接时，而灵魂也不知所踪。 可眼前的陌生存在不仅自称是白银人类，却还拥有着绝非凡物能够掌握的力量，这让他感到难以接受，莫非造物主骗了他吗？ “呵呵，在大多数人眼中，白银人类确实已经是过去式了，可伟大的九狱之主让我们重获新生。” 像是看出来莫蒙的心思，梅菲斯特随口解释道。 “至于你们的造物主普罗米修斯他是一个很难评价的神灵。他曾经也接触过我们，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摇摇头，当不再被源力影响思维，梅菲斯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神灵。 如果没有他，曾经的白银人类恐怕连最基本的知识都无法学到，但现在，双方显然是站在对面的。 “所以你是来做什么的，你想让我对造物主不利？” 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莫蒙知道，自己一定有什么是对方用的到的地方。 而遍寻上下，他感觉自己也只有与造物主的关系，是值得对方花心思的。 “不，我对神没有兴趣。” 然而出乎莫蒙的意料，对方笑着否定了他的想法。 “事实上，莫蒙，我对你更有兴趣。” 伸出手，在莫蒙的面前，梅菲斯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 瓶子晶莹剔透，完全不是以现在人类的工艺可以完成的造物。在那里面，暗红色的液体正缓缓滚动着。 “这是我的血。饮下它后，你可以跳的更高，力气更大，感知更敏锐，拥有一些非同寻常的力量，当然，最重要的是，可以活的更久。” “可我不需要。” 语气僵硬，莫蒙对喝下陌生人给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或许吧，你现在确实还不需要它。” 把小瓶放在桌上，梅菲斯特笑着说道： “但将来会的。” “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身体去感受吧。当你看到身边的同类老去，当你的眼睛不再清晰，当你感到害怕的时候，喝下它，你就能获得更长久的时间。” “而且，我希望你能明白，” 站在阴影中，梅菲斯特的神情却看似十分真诚。 “我们都曾是人类，人类间是可以理解的，但人和神不同。” “他们需求的是人类的信仰，而非人类本身。无论你为他们做下再多的贡献，如果你不信他，那结果就不会有什么区别。” “所以请记住，莫蒙，永远不要向神灵祈求永生。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挂着神秘的微笑，梅菲斯特的身形渐渐退去，化作一团黑雾散开，旋即消失不见。莫蒙警戒了好一会，直到月上中天，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看了看桌上的小瓶，犹豫了一下。莫蒙本打算将今天的事情告诉造物主，顺便让他来处理这瓶中的事物，但最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将它藏到了床底下面。 他不打算用它，也不相信这个陌生的什么白银人类。他尚且可以欺骗神，别人又如何不能欺骗他。 而且想着对方最后的话，莫蒙也不禁感到有些可笑。 “向神祈求永生.呵，他难道不知道，在神灵降下的赐福中没有这个选项吗？” “我就算想要这么做，也根本没有神灵许下过相关的承诺吧。” 摇摇头，不再多想，虽然不打算告诉造物主，但莫蒙还是决定明天暗中观察一下其他的祭祀，尤其是奥森。 他可不确定，这个神秘人就只找了自己一个人。 (本章完) 第33章 冥王、冥月和幸运儿 在莫蒙面前隐去身形，又无声的观察了一会，直到确定对方不打算去寻求普罗米修斯的帮助，梅菲斯特这才满意的笑了一下。 在奥森和莫蒙两人间选择了后者，就是因为他更符合要求。后续的话，倒也不需要再监视了，既然莫蒙现在不打算说，那大概率之后也不会说。 示意了一下刚刚一直在旁边观察的两位神灵，梅菲斯特当先向着人类部落以外行去。这里众神的神殿林立，终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毕竟作为世外来客，他身上的气息与现世是存在隔阂的。寻常神灵没什么见识，可能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但那些强大的神灵却是能认出来的。 “你是人类？白银人类不都死在纪元交替时了吗？” 没过很久，刚一离开青铜人类的部落，早就满腹疑惑的刻托就忍不住出声问道。 对于暗中派彩虹女神伊里斯处理‘旧时代残党’这件事，宙斯是没有大肆宣扬的，所以明面上的说辞就像刻托说的这样，一切都是因为纪元更替时的灾难。 “没错，事实上，我确实曾经是白银人类。” 点了点头，梅菲斯特散去了包裹在两人身上的黑雾。 “但不代表现在还是。在伟大的九狱之主将我擢升为类神的存在前，白银人类就已经与过去不同了。” “现在，我们自称为魔鬼。而我，则是魔鬼中的领主。” “我被九狱之主授予了第三等的爵位，这是他用来划分地狱领主地位尊号。” 也许因为曾经近距离接触过黑暗源力，也或许是因为九狱融汇了那部分力量后环境发生的变化，总之，初代魔鬼们天生亲近黑暗。 行走在现世中，九狱的加持已经被削弱了大半，但梅菲斯特对黑暗的亲和却没有。这些被称作‘元素’的力量丝毫没有拒绝他的感召，反而很顺从的依照他的心意变化。 这个叫作【魔网】的造物确实很奇特，虽然束缚了元素，却又不拒绝任何存在使用它，就像只是单纯的一个梳理力量的工具一样。 不过无论如何，这倒是件好事。能够驱使元素的力量，也算是让他在凡间的手段多了不少。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如果之前那个人类饮下他的血液的话，那也能够从中获得一些类似的力量。 “爵位？” 又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但刻托大概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大概就像神灵的神力等级一样，是对这种特殊的‘地域神’力量的划分吧。 “所以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就为了和一个凡人说几句话吗？” 微微摇头，梅菲斯特不指望对方能理解他的用意。 “解释起来很麻烦，与其关注我，倒不如考虑一下你自己，女士。” “既然伱离开了奥林匹斯，那证明对于神王而言，你的地位大概比不过你的仇家。所以你需要找一个足够强大的存在获得庇护，才能继续肆意的做你想做的事情。” 平静的开口，梅菲斯特倒不准备立即去找第二个人类。 如今的青铜人类绝大多数还是虔诚的，他们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造物主和祭司们搞的小动作。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能用言语说动几个人，也完全是事倍功半。 用最简单的办法做最多的事，这才是他的人生信条。而哪怕只是短短半天，梅菲斯特就已经摸清了人类部落现在的状况。 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只看什么时候炸罢了。他不需要干什么多余的事情，只要在这批祭司里找几个合适的人选，然后静静的等待普罗米修斯自取灭亡就好了。 到时候失去了造物主的人类，才能被他由上到下的腐蚀。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又能给我什么。到现在，我甚至还不知道你说的‘九狱之主’是谁。” 并不知道面前人暗自做出的计划，皱了皱眉，刻托出言询问道。 “而且‘信仰’就是你说的神王的秘密？可我一点没感受到这种力量。” “你当然感受不到了。你既不是自然神，本身代表世界的一部分，无论人类知不知道你，只要他们生活的地方和你有关，就都能给你提供一些信仰。你也不是人类中某种技艺、文化、传说的开创者，能借此从中汲取力量。” “如果是个神都能获得信仰，那这也就谈不上秘密了，你以为神王为什么禁止人类靠近海洋？” 淡淡的说道，梅菲斯特是感受过信仰的。 在成为九狱之主册封的领主后，他就能从自己所拥有的‘领地’中获得加持，拥有类神的力量，只是随着进入现世，这种加持就被斩断了大半。 而居住在他领地上的其他魔鬼，都会在有意无意间给他提供这样一份信仰。哪怕比例很小，但多少是有的。 “信仰什么的，现在和你没什么关系，那是未来真正强大的神明们争夺的关键.我几乎可以预见到了，早晚有一天，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王会让人类获得繁衍的能力，然后未来的某一天，或许众神将为此划分阵营，彼此敌对。” 看向刻托，在之前的交流中，梅菲斯特知道了她所掌握的神权，伪装的，虚假的‘美’。 在现在，这份力量未必有用。但等人类也可以繁衍，这可是一份很有用处的权柄。 第一波灵魂，有着先觉者的愚蠢行为，梅菲斯特已经很有把握了。现在，为了自己能完美的完成与九狱之主的约定，他要提前想想怎么源源不断的获取灵魂了。 后面可不能这么直白，不然无论是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还是灵界中的存在，大概都不会放过他。 “至于需要你做什么.其实现在，我倒更需要这位墨该拉女士来帮帮忙。” 看向一旁的嫉恨女神，梅菲斯特缓缓承诺道： “帮我挑起人类的嫉恨之心，女士。挑起他们对永生的，对强大的嫉恨，但不要太过明显。” “冥河见证，如果在未来的一千年内，你们愿意听从我的命令，那当一切结束，你们的愿望都会得到满足。” “尤其是你。” 梅菲斯特看着刻托，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神灵的本相一般情况下无法改变，但在世界之力的重塑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你虽然掌握的只是‘虚假美’，但一点都不影响，你可以‘变成’真的美——” ······ 今天的青铜人类部落着实热闹的很，短短的时间内，不止一位神明经过这里，但这都不能引起莱恩真正的注意。 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坐在桌旁，和莱安娜等着吃晚饭。 神自然是可以不吃饭的，但不代表他们不能吃。相反，卡俄斯的诸神大多都不会放弃这一行为，莱恩也不例外。 现在，他们就在人类部落的边缘处，一个青铜人类的家中，看着一个不大的身影在火堆前忙碌。 虽然身形不大，但动作很熟练，一看就没少做类似的事情。 “安德，你确定不要我们帮帮忙吗？” 看着十一二岁大小的‘少年’忙碌的身影，莱恩笑着说道。 “不必了，大哥哥，我可以的！” 摇头拒绝，少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叫安德，也是青铜人类的一员，但他是被普罗米修斯用余下的材料造出的第二批人类。 尽管只是相隔了不到十年，但因为先觉者想要暗示神王创造女性，所以这一代的青铜人类都是孩子。像安德这样看起来十岁大小的，已经算是其中比较大的了。 不过与后世的孩童不同，此时的人类作为神的造物，他们哪怕远远比不上黄金人类，也都拥有着远超后世凡人的体魄。 像安德，别看年纪小，但力气丝毫不逊于后世的成年男子，所以他拥有独立的居所，就像其他青铜人类一样，也能够靠自己生存下去。 之前，莱恩兴致一起，决定带着莱安娜体会一下原始社会的生活，顺便把一件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出去。于是他用巫术的手段模糊了周围人对他和莱安娜的认识，让他们觉得这就是两个‘再正常不过的青铜人类男女’，虽然此时的人类里根本没有女人。 然后，他就随机选取了一位幸运观众，决定在他家里暂住几天。 可很遗憾的是，那位最开始被选中的幸运观众并没能把握住改变人生的机会。他不知道莱恩本来准备送出的礼物对于凡物而言有多么不可思议，只是对这一对‘落魄’的同族冷眼相待。对此，莱安娜倒是很生气，但莱恩并不打算和对方计较，只是一笑置之。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心态早就已经不同于过往了。就像他可以坐视青铜人类迎接注定的毁灭，自然也可以不在乎凡人无意识的冒犯，因为从始至终，莱恩都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青铜人类，多少让他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可就在莱恩被拒绝了之后，在那位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家伙旁边，安德倒是对这两位‘家中房屋倒塌’的大哥哥大姐姐报以同情，于是把他们请回了家里。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一幕，安德正努力的准备着晚餐，反倒是两个‘大人’坐在桌子旁，一点都没有动手的想法。 “嗯？” 突然间，莱恩和莱安娜看向地下。两人都感知到了，此刻冥土的主人来到了冥月以外，正释放着神力，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尽管因为黑暗主宰曾经在纪元交替中出手的缘故，神灵在冥土也一定程度上被限制了力量，但那远远比不上大地和海洋。此刻，在自己神职象征的上方，冥王展现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尤其是作为冥界最核心的两个构成之一，他天然受到这个隐约间自成一界的地下世界法则的眷顾。 “是哈迪斯，他应该是为了那些亡灵而来的。” 看着安德忙碌的身影，莱恩笑着开口道。 “看来他也没有过去表现的那么老实，只是相比起那个愚蠢的弟弟，他更懂得审时度势一些。”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这就去解决他。” 语气认真，虽然几位奥林匹斯的神灵大都不知道冥月在过去算是灵界的‘正门’，但哈迪斯跑到门口来的行为依然被莱安娜视作挑衅。 显然，莱安娜根本没注意到对方之前对亡灵们做了什么，毕竟那点信仰之力着实没被她看在眼里。 对莱恩本身而言，信仰的作用其实很有限，毕竟他在神力上虽然还有一点欠缺，但可以预见的，用不了多久，随着世界上智慧生命的越加繁盛，这点缺陷就会被补完。所以凡是流向他的信仰，除了一半归于了【文明石板】，剩下一半就被他直接分给了莱安娜。 相比之下，那区区一万亡灵确实没什么存在感。 “这倒不必，亡灵多少也算是你的信徒，如果哈迪斯能提出些不错的建议，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思索了一会，再想想莱安娜基本没什么自己做决定的经验，莱恩打算把这当成对方的经验包来用。 “安德，莱安娜要出去办点事，你慢一点，我们一起等等她。” 冲一旁的小家伙招呼一声，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莱恩最后冲莱安娜叮嘱道： “这件事情，你自己决定吧。答应也好，拒绝也罢，都是你的事情。” “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的决定——不过记得快点回来，安德的晚饭可不能错过。” “是。” 点头应下，显然，在二人心中，哈迪斯的事情没有在人类部落中的第一顿饭来的重要。 ······ 大地上，神王的婚姻还在进行。 只是宙斯的请柬遍及了所有奥林匹斯的神灵，但唯独忘记了冥王。 这倒不是有意为之。事实上，因为冥土自成一界，少与外界往来，也没有地上的神灵喜欢那里的环境，再加上之前一些对冥界神灵发出的邀请往往会被拒绝，久而久之，诸神往往就会把哈迪斯忘掉。 不过冥王也不在乎就是了。 站在真理田园的上空俯瞰大地，冥土中，一如往常的荒凉僻静。 淡紫色的月光照在灰色的大地上，数不清的白骨在无意识的游走，本能的吸收着月光中逸散的无主魔力。 在亡灵们当中，偶尔也有觉醒了智慧的存在。但它们会很快就会被巡游在冥土上的几位冥界神灵找到，然后带到真理田园中去。 具有智慧的亡灵们在这里构筑建筑，建造神庙，祭拜冥月，然后再不情不愿的对冥土的主人表示敬意。哈迪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事实上，冥王其实比他那统治奥林匹斯的弟弟还要早一点发现信仰的存在，可发现没有用，因为亡灵不是人类。 亡灵是不会繁衍的，而且具备智慧的也寥寥无几，至今也不过万数。另一方面还在于，它们绝大多数的信仰都流向了冥月。 “信仰——” 叹了口气，冥王有些无奈。 和人类不同，亡灵生命们基本没什么外在的需求。他们不需要进食，不需要休息，在这里也没有敌人，能让它们敬畏的只有生和死。 冥月给了他们生，所以它们对冥月顶礼膜拜。理论上哈迪斯可以通过让他们死来威胁他们，可他又有些犹豫。 现在的诸神对信仰还处于摸索阶段，冥王也不确定单纯的胁迫能不能获得信仰，所以经过思考后，他打算采用另一种办法。 他要试着在亡灵中建立阶级，划定秩序，令它们学会服从。他要给亡灵以晋升的道路，仿着现世的神庭建立属于亡者的国度，而他，就是主宰这里的君王。 当自己的法度深入这个亡灵国度的每一个边角，当它们都遵照自己的命令行事，那他们向不向自己祈祷，也就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有足够数量的亡灵，而能做到这一点的，无疑只有播撒月光的冥月女神。 于是哈迪斯坐视亡灵们现在的一切举动，为的就是引起冥月之主的注意。可惜的是，那位孤高的女神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份力量，至今也没有对此投注过任何目光。 “明塔，你说冥月女神感受到信仰了吗？” “虽然这些亡灵不多，但也并不少吧。” 有些自我怀疑，哈迪斯不禁向身后的宁芙问道。 这位跟随自己很久的水泽仙女貌似起了些其他心思，可他对这些事情着实不怎么感兴趣。索性这种单方面的倾慕可以加深对方的办事效率，哈迪斯也就对此听之任之。 “抱歉，陛下，我不知道。” 尊敬的看向背对自己的冥王，明塔知道，他不是在询问自己。 只是明明做了这么多，把所有崇拜冥月的亡灵都聚拢到了一起，聚拢到冥王神宫附近的真理田园上，还让它们建立了粗犷的神庙，但那位冥月的化身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对此理都不理一下。 想到这，明塔也不由为那个女神的不识趣感到生气。就算她也是位强大神力的主神，也不应该这样无视自己的主人。 (本章完) 第34章 震动 “陛下，我听说，除了冥月女神之外，还有一位魔网女神也掌握着类似的力量，也许，您可以换一个合作对象？” 作为被哈迪斯从大地上带下来的水泽仙女，明塔是听说过赫卡忒的。冥月之光中蕴含着无主的魔力，所以可以与冥界的气息衍生出亡灵，并进一步让它们中的少部分觉醒智慧，那换了魔网女神，也未尝不可。 “我其实也想过，但是” 没有说出口，但哈迪斯觉得，那个魔网女神未必就比冥月的主人好打交道。 何况冥月的本体就挂在冥土上空，自己无论如何是避不开她的，无非或早或晚罢了。 “.算了，再试一下，我亲自去拜访一下她。” 叹了口气，哈迪斯也有点无奈。 任何事情，主动的一方还没开始就输了一半。他本来想通过这种聚拢亡灵的举动吸引冥月女神的注意，但看情况好像不怎么管用。 人间的信仰，虽说神王宣称要和诸神共享，但哈迪斯很了解自己的弟弟，他一定会想办法占到最大的那部分。而地上本就归宙斯统治，冥王对此也没什么办法。 但地下不同。只要搞定了冥月女神，在原始神不出的情况下，偌大的冥界就是他的一言堂。他可以在这里建立属于亡灵的帝国，而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君王。 “地下的主宰自然不能只有几个神灵听从我的命令。” “宙斯有人类，我也应该有属于我的‘人类’。” 默默自语，曾经，面对父亲离去前的训诫，哈迪斯的答复是‘与其觊觎别人，不如壮大自己’，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并非真的淡泊名利，只是相比那愚蠢的弟弟，哈迪斯更能看清自己罢了。 就让地上的众神在未来为了人类分个高下吧，等他在大地下积累了足够的力量，再来思考未来的事情。 是让亡灵们从冥府的入口进入地面，向人类宣告他的存在，进一步的收获凡人的敬畏，还是更进一步，这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搞定冥月的化身，让她站在自己这边，至少也要增强月光的力量，让具备智慧的亡灵能够大范围的出现。 飞身而起，哈迪斯向着高悬空中的冥月而去。他打算先和对方谈谈增加月光强度的问题，看看这位女神会提出什么条件，如果不太过分，那就答应下来。 至于最后，他还想试着邀请对方和他‘共治’冥界。 哈迪斯觉得，对方就算不同意后者，应该也只会出言拒绝，最多嘲笑几句而已，大概不会有更过激的反应。 至少现在他是这么想的。 ······ 哈迪斯已经在冥月前待了有一会了。 与地上的月亮不同，巡游在白道诸星域核心的是一个巨大的天体，只比太阳小上一些。甚至随着卡俄斯世界的扩大，日月也在跟着升高、膨胀，变得越发浩大。 而眼前的冥月，却是个直径数百米的虚幻光体。而且很神奇的是，尽管神话世界的冥土是平整的，理论上在中心处看到的冥月应该和在边缘处有所差别，但事实上，以视觉的角度，两者看起来却是一样大小。 这是时空力量的体现，哈迪斯已经渐渐察觉到了这一点。毕竟他在释放力量无果后，本想直接接触冥月的本体，但无论他如何靠近，都像是隔了一层。 这让他有些恼火，也有点疑惑。毕竟他可没听说，冥月还有着时空的力量。 不过传说冥月女神类似初代神灵，疑似是被灵界本身孕育的，拥有部分时空之力，好像也可以理解。 “嗯？是莱安娜殿下吗？” 突然间，面前的虚空一阵抖动，哈迪斯的精神一振。来到冥界也有近百年了，他可算是要见到这位与冥土遥遥相对的神灵了。 正像他猜测的那样，下一刻，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浮现。 “你就是哈迪斯？” 冷淡的音调，深紫色的长裙，莱安娜一步迈出，四周震荡的时空渐渐平缓。 面对这些外界的神，除了在刚诞生不久时就打过交道的律法女神外，莱安娜向来态度冷漠。 “我是。” 点点头，哈迪斯对莱安娜的冷淡有所预料。从对方之前的态度看，就不像是个好打交道的神灵。 所幸他也做好准备了，只要能达成目的，冥王也不在乎对方的态度。 “莱安娜殿下，冒昧来访。”面带微笑，哈迪斯开口道：“作为你的邻居——” “有事直说吧。” 淡淡的打断道，莱安娜并没有听他废话的想法。 “.那我就直说了。” 冥王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是这样的，不知道你是否有注意到，如今冥土大地上崇拜冥月的那些亡灵？” “知道。” 点点头，不在意归不在意，莱安娜还是清楚他们的存在的。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那些亡灵们给她起了个很奇怪的名字，【原始月亮】。 虽然从‘月’的角度上讲，冥月的确是最初的那个，可这个外号还是听起来有些奇怪。 “那就好，我此行正与它们有关。” 多少松了口气，哈迪斯伸手截取了一丝淡紫色的月光。 这种灵性和元素混杂后形成的力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但想要在整个冥界的范围内播撒这股力量，就离不开对应神职的作用。 “既然伱知道他们，那应该也感受到了他们身上传来的信仰吧？” 神色严肃了些，哈迪斯看向远方的大地上，那建立在冥王神宫东侧的神庙建筑。 “或许因为数量的原因，亡灵们现在的信仰微不足道，但是莱安娜殿下，只要你愿意加大冥月之光中那种无主魔力的浓度，也许数百年后，冥土中的亡灵生命将数以百万计——” “不会，那种纯粹由受到魔力影响，在冥土环境下自然诞生的亡灵觉醒不了智慧。” 微微摇头，再次打断冥王的话，莱安娜心中对哈迪斯不由多了些轻视。 果然，外界的神还是符合她对他们的刻板印象的。哪怕是研究了亡灵这么久，都还没明白它们诞生智慧的原理是什么。 “现在这些拥有了智慧的存在，大都是之前被神灵带入冥土后死去的地上生物所化，它们生前越强大，死后化作的亡灵资质也就越优秀。而依靠能量聚集诞生的那些，它们天生有缺，除非用外力补全，不然永远是低等的存在。” “连这些都没有搞清楚，我不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 并不恼怒，哈迪斯只是有些恍然大悟。 他毕竟只出世了不过百年，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据说亡灵早已在冥土诞生了数千年之久，这么漫长的时间却只有如此少的数量拥有智慧，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终于明白过来。 “那倒是我准备有些不充分了。” “不过没关系，我会要求我的弟弟将一些凡物死后的躯体交归冥界管辖，为此，我可以不直接插手地面上人类的信仰，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立刻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冥王再次将目光看向莱安娜。 “那好吧。” 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莱安娜其实并不在乎什么亡灵的信仰。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让冥月释放更多的魔力气息，但你也需要替我在亡灵中宣扬一些存在的信仰。” “当然没问题，不知道是哪几位殿下，我之后一定安排。” 一口答应，这还在哈迪斯的预想范围中。不过他之前还真不知道，原来那些智慧亡灵都是真正的生命死后所化。 不过也是，他们既然能继承少许生前的记忆，那多少也要有‘生前’才行，他之前居然忽略了这一点。 “欧诺尼亚，狄克和厄瑞涅。她们司掌春、夏和秋，也能给万灵带来新生。” 因为生灵死后要被洗去记忆，这三位新生的女神一直没有被外界所知，作为灵界诞生的第一位智慧生命，莱安娜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们考虑一二。 而且虽然那些亡灵没有信奉灵界之主，但那看它们虔诚的程度，莱安娜觉得这只是它们还不知道主的伟大而已。等他们知道冥月也只是灵界的外显后，应该会有别于外界的其他生灵的。 “好。” 点头答应下来，作为枯寂的冥土之神，哈迪斯本就比较喜欢这些神职中带有生命气息的神灵。 如果未来这三位神灵在冥界的信徒渐渐增多，也许她们也会主动为冥土的壮大做些贡献也说不定。 此行的目的算是圆满达成了。哈迪斯本准备告辞，但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再次看了眼冥月女神，神职上的亲近一如往昔。 冥土被冥月之光照耀万年，一切生机源自于此。如果对方愿意真心的和他一同发展冥界，那绝对比德墨忒尔要合适的多。 于是哈迪斯犹豫一二，最终，他在莱安娜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莱安娜殿下，无意冒犯，但是作为冥界中分别位居上下的两个存在，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 “所以呢？” 看在只需要调整一下魔力浓度，就有人给自己办事的份上，莱安娜决定听听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嗯，我的意思是”看向莱安娜，哈迪斯面色诚恳的说道：“就像曾经的天父和地母分别成为了初代神王和神后那样，也许——你做什么？！” 语气有些惊疑不定，哈迪斯身形暴退。丝缕灰色的光芒从地上升起，缭绕在它主人的身上。 而在冥王的面前，冥月几乎于瞬间光芒大放。无量光明释放而出，整个昏暗的冥土被照的宛如白昼。 “我做什么？” 神情冰冷下来，灵界的力量被调用，达到强大神力极点的伟力宣泄出来。 “狂妄的家伙。” 作为莱恩不在时代管灵界的存在，莱安娜除了本身的神职外，几乎可以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大号的地域神。哪怕自身力量还不够强，但在灵界加持下，也没有伟大以下的存在能在冥界战胜她。 在这一刻，变成深紫色的月光照向冥土，然后被淡灰色的力量牢牢挡住。看似并不激烈的碰撞，却令一股剧烈的震动以此为中心，向着上下两方传递而去。 “等等，莱安娜殿下，我只是询问一下，如果你对此无意，也不必刀兵相向吧。” 神色骤变，只是方一接触，哈迪斯就察觉到了不对。冥月本身的气息他是能够判断出来了，理应没有这么强大才是。 而且对方的反应同样出乎他的意料，卡俄斯拒绝男神示好的女神有很多，但还从没有直接回以武力的。 “询问一下也好，早有预谋也罢，都不重要了。” “待我给你个教训，你以后自然会知道什么是不该做的事情。” 轻哼一声，莱安娜稍稍冷静下来。刨去刚开始的惊怒，她已经意识到了对方只是试探一下，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要对此一笑置之。 莱恩之前偶尔说起过，想要让合作的另一方乖乖办事，不做什么小动作，那展示力量是最好的办法。 既然这样，那就打一场好了，反正她本来看外界的伪神就不怎么顺眼。来之前莱恩说过，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所谓的，这也让莱安娜放下了顾忌。 做下决定，于是下一刻，一面银镜出现在莱安娜的手中。当淡紫色的光芒照彻大地，在神器的辅助下，冥月女神的手直接绕过了冥王的力量，探向了他的背后。 在哈迪斯的目光中，真理田园的中心，伴随着又一道巨大的震响像四方传去，那刚刚被建好的冥王神宫在莱安娜手中灰飞烟灭，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好，很好。看来莱安娜殿下是想要称量一下我的水平了。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力量吧。” 不再抱有侥幸心理，看着自己的宫殿被毁，冥王也有些愤怒。冥界二分之一的权柄加持在身上，当冥土的化身全力以赴，一种与地上时决然不同的感受浮现在哈迪斯的心间。 双目眯起，灰芒大方。于是下一刻，在冥界的中心点，第三道震响传遍四方，也吸引了所有神灵的注意。 ······ 奥林匹斯山上。 宙斯的婚宴还未结束，为了庆祝这大概不会有第二次的重要日子，神王打算用三年的时间来纪念这一切。 当然，他其实多少也有着试探的意思。墨缇斯‘下落不明’，他却和自己的姐姐成婚，奥林匹斯神系的神灵对此默不作声，不代表大洋神系也是如此。 自俄刻阿诺斯身受重创，返回外海，宙斯已经有近百年没见过他了。 因为信仰的缘故，对方迟早会找上门来，神王不觉得自己能永远瞒下去。可他又不打算为此退让，所以那在此之前，他最好能摸清自己养父的情况。 反正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让这个神力已经达到强大神力顶峰的泰坦古神再拥有信仰的。宙斯不知道伟大怎么达到，信仰又能否跨过这一步，可面对未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给他机会。 想到这，神王端起酒杯—— “——咣当” “嗯，发生了什么？” 一阵突然的摇晃，让整个宴会中的杯盏纷落而下。宙斯眉头皱起，其他神灵也都面露疑惑，支撑了半个天空的奥林匹斯，又怎么会无端的晃动呢？ “是地下，那里有神灵在动手？” 咣—— 又是一阵轰鸣，比上次还要剧烈，这次宙斯倒是找到了异动的源头。那是大地之下传来的，绝对是由神灵造成的震荡，因为他明显能看到，这种晃动在远离奥林匹斯的地方被现世的力量很快遏止了。 无疑，只有神力导致的震荡才会这样，当它传到大地上，只有在不被压制的奥林匹斯产生了最明显的影响。 “哈迪斯呢？” 第一时间，宙斯向不远处的彩虹女神伊里斯问道，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见到这位兄长，不过宙斯是不会承认，连他都忘记有这回事了。 “陛下，自冥王陛下前往冥土，现世诸神的宴会基本很少邀请他，我们以为您这次也——” 没说完，但宙斯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显然，和他一样，因为远离了诸神的圈子，前往了‘蛮荒之地’，哈迪斯直接被众神遗忘了。 这样说的话，这次的动荡大概和他有关。毕竟亲眼见过盖亚动手的宙斯很清楚，如果那里是两位原始神在交手，奥林匹斯就不会只是晃两下这么简单了。 “冥土吗” 沉思一二，从王座上站起，宙斯环视左右。 “诸位。” 随着神王起身，现场安静下来。众神都惊诧于神山的晃动，有聪明的已经察觉出源头来，但大家都打算听听宙斯的想法。 “无需惊慌，刚才发生的异动，大概来自冥土，应该是我的兄长正在做什么大动作。” 面带笑容，遍数整个地下世界，唯二可能和哈迪斯交手的，也就是只见过两次的誓言之河斯提克斯，和惊鸿一见的冥月女神了。 宙斯依稀记得，他在灵界中见到的那位女神就是冥月的化身。现在，他只希望和哈迪斯交手的最好不是誓言之河。 忘了宙斯前面认出过莱安娜了，修改了一下表述，但不影响剧情。 (本章完) 第35章 遗忘 无论如何，宙斯都曾经承诺成为誓言的守护者，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不希望冥王与斯提克斯生怨的，这会让他有些为难。 毕竟从内心上讲，神王并不想为了哈迪斯与誓言之主产生嫌隙。 至于冥月，那反倒好说。宙斯完全可以用‘卖创世古神一个面子’为由作壁上观，静待冥王和他的邻居成为敌人，还完全无损他的权威。 正好，波塞冬在大海上有自己的养父作为对手，如果冥界中也能有一个制衡哈迪斯的存在，那就再好不过了。 “轰——” 思索间，奥林匹斯山又迎来了第三次震动，宙斯知道，他应该做点什么了。于是在众神的注视下，神王继续说道： “在过去，我曾经做出过承诺：冥界的一切归属冥王，一如海洋上的一切归于海神，即便是身为神王，我也不会插手他们各自的事务，所以哈迪斯有权在地下做他想做的一切事情。” “不过，他的行为终究打扰了众神的安宁，所以我想，我们需要有人去查看一下，了解一下前因后果。” 宙斯环视左右，但众神闻言有些沉默，他们并不想去掺和这件事。 光听动静就知道，这绝对是两位强大神力间的交手。哈迪斯本身就有18、9级的神力水平，在调动半个冥界的权限下只会更强，而与他交手的神灵，大概也不遑多让。 这直接就剔除了在场几乎所有的神，所以在神王不可能亲自前去的情况下，他们不由都把目光投向了前来赴宴的海皇与守护女神赫斯提亚。 迎着众神的目光，波塞冬视若无睹，他是不会为了宙斯去跑腿的，只有赫斯提亚站起了身。 宙斯未来的一众子嗣还没有诞生，火焰与守护女神就是他唯一能指使的动的强大战力了。就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赫斯提亚温和的开口道。 “就让我去吧，我会问清楚情况的。” “那就辛苦你了。” 点点头，宙斯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随即在众神的目送下，赫斯提亚化作一道红光，直奔地下而去。 在奥林匹斯附近，就有一道直通冥土的缝隙，只要穿过那里，就能直达冥土的大门。 ······· 哗啦啦—— 冥界的边缘，两位古神力量交界的地方，痛苦之河阿克戎的河水翻涌激荡。 冥河摆渡人卡戎坐在与自己同生的木船上，望向远方耀眼夺目的紫月与从大地上涌出，却不断下沉的灰色光芒，心下有些感慨。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种撼动一界的力量，上次还是在纪元交替的时候，看到那自无光之域中蔓延而出的黑暗。 不过上一次或许是力量的层面太高了，卡戎根本就没能看懂交手的双方都在哪里，又是如何碰撞的，而这一次不同。 冥月的力量第一次肆无忌惮的在冥界释放，令整个冥土的范围都短暂的扩张了一截。荒凉的大地上，暴动的魔力席卷八方，火河的河水翻滚着流出轨道，而冥河与痛苦之河如果不是有着神灵坐镇，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不过隐约间，随着两位冥界主神力量的碰撞，在视线的尽头，卡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的气息。 这种感觉，倒是让冥河摆渡者感觉有点熟悉，但他又想不起来是哪里熟悉。 “这就是冥界啊，虽然足够荒僻，但也从来不缺少强大的神灵。” 把船桨探入河中，汹涌的阿克戎勉强安稳了一点点。卡戎镇压着躁动的冥河，不由有些感慨。 大地上的诸神至少还有广袤的星空和大海，能够把不同阵营的神灵用距离隔开，可冥土就不一样了。 无论愿不愿意，斯提克斯就在冥界的大门处，往来一定会经过她。而地下的‘天’又远没有地上那么高，冥月与灰土几乎遥遥相对。 “还好，我的邻居向来没什么存在感，不然还真的有点难办。” 瞥了眼不远处蜿蜒无尽的斯提克斯，这从概念上‘绕行冥界七周’，实际上一边横亘冥土，一边深入塔尔塔罗斯的誓言之河，卡戎还是很庆幸的。 幸好这位大洋神的长女向来不理世事，不然她同样有着争夺冥府主导权的资格。如果说冥府的权柄一分为十，那冥王占两层，冥土和冥月各占三层，冥河则占据了剩下的两层。 假使作为最初也是最强大的冥河，斯提克斯要求统治冥界所有的河流，那卡戎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该选择她还是哈迪斯。 虽然那位冥王看上去好像要强一些 刷—— 正沉思间，冥府的门户内，一股突如其来的波动引起了卡戎的注意，这是有人进入冥府的预兆。在他的注视下，一道红光闪过，然后停在了痛苦之河的河畔。 光芒渐渐散去，气质温和的守护女神现出身形。她悬浮在河边，看了看远处灰紫相撞的冥土核心处，然后注意到了痛苦之河上的老人。 现在情况很清晰了，和哈迪斯交手的就是传言中的冥月女神，一位长居灵界的古老神明。不过在过去之前，女神决定先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请问，你就是这里的河神吗？” 语气平缓，看着面前容貌苍老的摆渡者，赫斯提亚并没有因为实力上的差距就目中无人，相反还很有礼貌。 她还是第一次来到阿克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冥河渡人。对方的实力并不强，但这条冥河却似乎和冥界的力量勾连在一起，诞生了一种特殊的力量。 这种力量本身不强，但却分享了部分冥界的本质。它能令万物沉降，令接触到它的存在在痛苦中消磨执念。神灵和凡物都不能避免，只有在摆渡者的木船上才能避过这种力量。 当然，这份力量肯定无法影响到她本人就是了。毕竟冥界不是灵界，哪怕痛苦之河分享了部分冥界的本质，但它本身也还不具备触及伟大的象征。 “如您所见，赫斯提亚殿下，我是卡戎，痛苦之河的摆渡者，现在为冥王陛下效力，替他看守地下与地上的门户。” 从木船上站起，卡戎躬身行礼。 “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 “冥土的争斗影响了地上，我奉神王的命令前来探究缘由。” “关于这场纷争，你了解多少？” 本来打算直接赶往冥土中心，但赫斯提亚感觉到，就在她跨过冥府大门的前后，交战双方的气息突然平缓下来。 于此同时，一道有些奇特的感觉在冥土间飘荡。 “我只知道，冥王陛下很久前就想和冥月女神与誓言女神见上一面，但一直没有结果。” “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一无所知，殿下。” 摇了摇头，卡戎苍老的面庞上丝毫看不出对待凡物时的恶劣，只有恭敬与顺从。 因为神职的影响，他其实很热衷于给别人带来痛苦。可如果是面对神王的长姐，他还是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是这样吗，那我就亲自过去看看吧，多谢伱了。” 微微颔首，守护女神觉得，大概是自己的弟弟想要彻底统合冥界的力量，结果和邻居起了矛盾。 不再等待，赫斯提亚准备动身。可下一刻，之前那道尚显奇异的气息突然浓郁起来。整个冥界好像在欢喜鼓舞，某一个刹那，连她都受到了那未知力量的影响。 女神呆立在原地。这一瞬，她仿佛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忘记了此行前往冥界的目的，甚至险些忘记了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神力因此产生了不然正常的波动，幸好只是片刻，赫斯提亚很快就摆脱了这种影响，但这还是令她瞬间警醒起来。 “那是——” 神情严肃，这种特殊的力量，已经足以让赫斯提亚感到忌惮了。它本身的强度很有限，但就像眼前的阿克戎河一样，似乎分享了某个存在的本质。 因此，它也具备了某种极高的位格，让女神都难以豁免。 “.殿下，那好像是新的冥河在诞生。” 也许是因为本身也属于冥河的一员，卡戎受到的影响并不比强大神力的女神来的更严重。他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对这道异样的气息感到熟悉了，因为在他诞生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只是又有所不同。作为冥河之一，摆渡人清楚的感觉到，这次的新冥河就像斯提克斯一样，似乎并不只受冥界的影响。 在它的另一头，一道浩瀚无际的伟岸世界，正像塔尔塔罗斯一样，借着新冥河的力量，与冥府相接。 ······ “这是？” 相比于冥土边缘的两位神灵，此刻真理田园的上空，莱安娜与哈迪斯同样有些意外。 冥王的身形有些狼狈，但却并没有什么沉重的伤势。之前，虽然占据上风，但莱安娜在短暂交手后很快发现，自己目前似乎并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这并不是灵界的力量不够强大，居然连冥府一半的权柄都比不过，而是因为她本身触及到了一个‘瓶颈’。虽然可以借用的力量还有很多，但莱安娜却已经无法承载了。 界面之力加身，让目前只有不到十八级神力的莱安娜立身在强大神力的顶峰，更进一步就是伟大。可冥月女神终究不是世界的主人，她无法做到在自身神力没有达到极致前触及伟大的领域，那是她暂时无法承载的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莱安娜和哈迪斯就像两个本就成绩优秀，还额外拿到了加分的学生。尽管一个有五百分，另一个只有五十分，但面对一张满分一百的卷子，这都足以让两个‘好学生’获得满分。 不过好在，她还有神器。如果说在神力的领域，受半个冥界法则加持的哈迪斯和莱安娜不分上下，但在神器的领域，【冥王的隐身盔】就完全不值一提。 不过随着交手的持续，意外发生了。当灵界的力量以莱安娜为媒介与冥府的权柄发生碰撞，某种奇妙的变化渐渐产生。在第四层灵界中，那被用来洗去生灵记忆的神器突然自发崩散了形体，化作了一道特殊的泉眼。 原本，它只是秉承了【记忆】，可现在，它又获得了额外的力量。 “新的冥河！” 脸色沉重，作为冥界名正言顺的主人，哈迪斯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冥河的诞生需要诱因，当世界誓言的权柄下放，就诞生了斯提克斯；阿克戎因冥土拥有主人而生，火河被他亲手勾画，而面前的这一幕，显然是灵界中的某种力量和冥府产生了共鸣，第四道冥河要产生了。 这本来是件好事，就像在前两个纪元，自然神的诞生也意味着现世法则的完善那样，冥河数量的增多也能增加冥土的力量，可此刻的哈迪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冥王感觉到，与火河和痛苦之河不同，这条新冥河就像斯提克斯一样，貌似并不怎么受冥界法则的管辖。 “陛下。” 当冥河诞生的迹象产生，两位主神间的交手也随之停了下来。莱安娜有些疑惑的看着变化的发生，冥王则在思考如何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 趁着这个机会，旁观心惊胆战的水泽仙女才终于压住恐惧，来到了冥王的身侧。 “陛下，您的神宫刚刚——” “我看的到，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眼角跳了一下，语气也有些僵硬。一座宫殿而已，哈迪斯并不在乎，可作为自己居住的地方，这代表着他的脸面。 但问题在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拿冥月女神毫无办法，甚至连对等的反击都做不到——对方的居所大概在灵界里面。而现在明塔把它又说了一遍，这让冥王着实有些不耐。 这个宁芙也许对他没有二心，但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家伙。 “呼——” “到此为止吧，莱安娜殿下，我已经见识了你的力量，可你应该也明白，在冥土，我多少也有些力量。” 缓缓开口，哈迪斯看向面前美丽的女神。从外貌上看，对方和素有美名的赫拉也不逞多让，只是风格并不相同。 “之前的事我以后不会再提，我那被你毁掉的神宫，就当是对你的赔礼吧。这场无意义的战斗，就不要持续下去了。” 神情不变，莱安娜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外界的伪神确实有点实力。也许借助神器的力量能够将之压下，可身处冥界，哈迪斯也很难被真正的镇压。 最初的十八位灵界天使中，对外界生灵的态度大致能分为三类。无视派，认为他们存不存在都和自己没有关系；毁灭派，认为不信造物主的就都该被消灭；也有救赎派，她们认为外界的生灵只是误入歧途，需要让他们认识到主的伟大加以教化。 莱安娜实际上介乎于后两者之间，她觉得凡物是可以被教化，但这些伪神则很难做到。不过她没有第二类那么极端，所以还没到见到就要动手的地步。 “你管这里叫‘真理田园’？” 声音冷淡，看着这个自号‘真理’的地方，一个想法隐约浮上莱安娜的心头。 如果能够宣扬主的威名，那一个大概杀不死的神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是的，这是我为冥土的核心取得名字，不知道可有什么不妥吗？” 神情戒备起来，经过之前一事，哈迪斯已经隐约意识到，也许这位诞生于灵界的女神可能和现世诸神的很多观念不太相同。 没有回话，看着这处灰色的大平原，莱安娜笑了一下。冥王一时有些意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冥月女神的笑容，但下一刻，他意识到了不对。 在他的面前，莱安娜的手指轻轻一点，一道虚幻的河流从虚空中流淌而出。 也许是命运上的契合，它刚一现世，就立即被冥界所接纳。令万物忘却过往的气息散发而出，它一端起自【轮回之井】的旁边，另一端则无限延长，向着灰色的大地上奔涌而去。 “你要做什么？” 神力涌现，哈迪斯第一时间就要出手阻挡，但他再次无奈的发现，冥界的权柄并不排斥对方。在银镜空间之力的庇护下，虚幻的河流就这样在他面前从中间横穿真理田园上冥王神宫的旧址，把这片冥土核心处一分为二。 甚至这条长河还在延伸，它截断了部分火河的支流，一直向着冥土的门户探去。最终，它停在了痛苦之河的后方。 冥王这才注意到，在那里，好像来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以后，这就是厄瑞涅的‘遗忘之河’了，她也能因此轻松一点。” “凡物的灵魂将从这里流入灵界，然后于一路上被洗去过往，最终往生轮回。而河流流经的地方，所有凡物都能见证这一切，以此明晰灵界的伟大之处。” 对自己的安排感到很满意，发源自第四层灵界的河流，位处七层灵界的正中，自然也应该穿过冥界的轴心。 转头看向哈迪斯，莱安娜的心情好了不少。她想起了曾经几次拜访莱恩的克洛诺斯，既然主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那冥月女神自然应该加以学习。 ‘这大概就是主让我独自处理这件事，想要让我学会的东西吧。’ 心下有些高兴，语气也跟着和缓了不少。莱安娜看着面前的冥王，声音平淡的说道： “灵界的天使只效忠于创造一切的主，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 “另外，守护好遗忘之河的河畔，不要让灵魂被其他生命窃取，不然灵界收到的灵魂少了多少，冥月之光中的力量就会下降几分。” “你还愿意维持我们之前的约定？” 顾不得远在冥府门户处的姐姐，哈迪斯对莱安娜的话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随着他们间的冲突，双方之前的约定已经不做数了。 “我讨厌你，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好恶。但与你方才做出的约定，于此无关。” 莱安娜诞生至今受两个人影响最大，一个是莱恩，另一个就是忒弥斯，她对外界的认知大多也源自两者。后者不用多说，而前者除了在还弱小的时候玩过一些文字游戏外，也向来言出必践。 因此就像莱安娜所说的那样，只要哈迪斯没有先违反自己的承诺，那她也不介意用权柄的力量，给冥土多一些属于冥月的光明。 (本章完) 第36章 木偶、帆船和棋盘 “既然如此，我会看好这条——这条遗忘之河里的灵魂的。” 虽然冥界很广，这条新诞生的冥河也肉眼可见的开始延伸出一些支流，但哈迪斯并不觉得看好它是件什么难事。 毕竟诸神已经验证过了。单独的灵魂诞生的信仰，相比起活着的时候百不存一，因此灵魂这种东西好像也没有什么人会来成批量的抢夺。哪怕就此放着不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最好是这样。” 偏了偏头，莱安娜注意到了远方正在接近的红光。 那似乎是位地上的神，可距离她赶到这里大概需要不短的时间。冥土虽然没有地上广大，但现在也已经不小了。 “从今天起，冥月释放的无主魔力将放大三倍，这是我允诺的事情。至于剩下要怎么建立你的‘亡灵国度’，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将银镜拿在手中，莱安娜也不再多留。在冥王的注视下，她的身影渐渐虚化，最终消弭无踪。 与此同时，原本膨胀的冥月也慢慢恢复如常，可其照射的月光中蕴含的魔力却实实在在的上涨了。 虽然浓度只上升了三倍，但对亡灵智慧诞生的影响却十倍不止。如今最大的问题，反而变成了如何获得尽量多的地上生命尸骨，尤其是人类的尸骨。 “青铜人类.可惜，他们还能活很久。” 低声自语，自己预想中的目的终究是达成了，可看着脚下的冥河与变得空无一物的真理田园，哈迪斯心中又有些复杂。 不，也不是完全空无一物。冥月女神好像对那些叩拜她的亡灵还算手下留情了，以至于它们虽然被之前两位神明的交手搞得有点狼狈，但都还算安然无恙。 真理田园上真正倒霉的，就只有他的宫殿而已。 “你，去找人重建我的神宫。就建在靠东侧的位置，离遗忘之河远一些。” 随口吩咐了一下自己的侍女，冥王旋即化作一道灰色的光芒，向着冥土边缘的赫斯提亚迎去。 除了在冥府具有权限的存在外，其他神灵想要从冥土的边界来到中心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他不可能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待在冥界中心，等着赫斯提亚前来见他。 飞在空中，冥王也有点头疼。他现在要想办法应付一下自己的姐姐，最好不要让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今天的争斗必然引起了地上诸神的注意，哈迪斯可不想让他们提前意识到亡灵的存在。之前冥土无人问津，是因为这里没有利益，可如果它突然拥有了好处，就难免会被众神瞩目。 “那就这么办吧——且先让伱们笑一会。” 飞了一会，哈迪斯终于想出了个好办法。如果要掩盖一件事，最好的办法不是遮遮掩掩，而是用另一件更吸引人们注意的事来替代它。 比如‘冥土之神向冥月女神求爱不成，反遭重创，神宫都被抹去’就是个不错的说法。至于自己会不会因此被奥林匹斯诸神当成笑料，哈迪斯已经不怎么在乎了。 一时的荣辱罢了，实力不足的时候，连神王之位他都能放得下，何况只是一点小小的名声。 等到他完成自己的计划后，那些神灵自然会学会闭嘴。 整理了下表情，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凄惨一点，远处，赫斯提亚的身影已经遥遥在望。 ······ 翌日。 地下的震动止于奥林匹斯山附近，最多影响了一些海洋。在现世力量的镇压下，青铜人类所在的地方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昨天晚上，在部落偏僻的角落处，安德等了很晚，那位中途离去的‘大姐姐’才终于办完事情回来，着实把小家伙饿的不行。 不过这倒不是莱恩要求的。他又不是来钓鱼执法虐待小孩子的，没有一点要‘考验考验’安德的想法，哪怕青铜人类的‘小孩子’严格来说并不弱小。 事实上，在发现莱安娜不知道为什么和冥王哈迪斯打起来之后，莱恩就示意过可以先开始吃饭了，但安德却要求继续等下去。 小安德热情善良，他不愿意让那位‘大姐姐’一个人吃剩饭，所以他坚持要等到莱安娜回来。对此于他的决定，莱恩也只好感叹，一样米养百样人，失去了思维禁锢的青铜人类中，人的性格也跟着多变起来。 有像祭司奥森那样傲慢起来的，有像之前对莱恩借宿的要求嗤之以鼻，冷嘲热讽的，自然也有像安德这样对一切都充满善意的。 只是莱恩不知道，当安德渐渐长大，当青铜人类迎来他们命定结局的时候，他还能不能保持今天的善意。 也许可以，更大的可能是不可以，但莱恩并不在乎。他不是来选拔圣贤的，无论安德将来善良也好，邪恶也罢，都没什么所谓，他们的缘分，也仅止于莱恩还留在人类部落的这段时间。 至于将来，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所以说，莱安娜，你是怎么和哈迪斯打起来的。” 坐在屋前小院的小桌旁，莱恩手中正拿着一把小刀，雕刻起一个木质的人像。 在他身旁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很多各式各样的木雕。它们精致绝伦，栩栩如生，看上去和真人没什么两样。 “虽然哈迪斯似乎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安于现状，但好像也不太像会主动挑衅你的样子吧。” 昨天没有多问，今天有了空闲，莱恩对此也有点好奇。 之前他既然让莱安娜独自处理这件事，那自然不会还时刻窥屏旁观，以至于哈迪斯究竟是怎么惹到自家天使的，莱恩一无所知。 不过想想莱安娜平素对现世神明的态度，好像打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说了一些很讨厌的话，我就想教训他一顿。” 站在一旁，莱安娜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嗯？” 心下有些惊奇，原因是什么不重要，但莱恩还是第一次见莱安娜面对自己的问题时犹豫。不过他只是略一思索，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 身为灵界的主人，他平等的尊重每一个灵界生命独立自主的权利，只要那无关自己的利益。 “既然这是你想做的，那就去做吧。” “不过下次要记得，做事之前先想一想，能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又要为此付出什么。如果是我的话，要么就不动手，动手就要有解决麻烦的准备。” 手上雕刻的动作不停，就像莱恩说的那样，他一向很少付诸武力，每一次动手都是有目的要达成的。 相比之下，如果不是意外诞生的遗忘之河，莱安娜可谓是平白与人打了一架，但却基本没有什么收获。 “行了，去忙你自己的事吧。你给厄瑞涅划了条河，总要和她说说才是。” 莱恩摆了摆手，见此，莱安娜抿了抿唇，也依言退下。虽然没有多说，但冥月女神依然可以看出，莱恩对她此行的经过其实谈不上满意，不过莱安娜觉得，那都是她还不够强的原因。 ‘能不能达成目的’‘有解决麻烦的准备’，显然，如果自己已经触及了伟大，那绝对可以轻松的解决昨天面对的一切问题。 “还是经历的不够多。” “不过也是，从诞生起就局限在灵界中，又怎么能以更理智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呢。甚至卡俄斯的诸神，也未尝不是如此。” 有些感叹，莱恩也只好将莱安娜的事情暂且放下。他微微抬起头，就在方才说话间，在小院外道路的尽头，安德矮小的身影正向着这边走来。 在他的背上，一个巨大的草筐内装满了木柴，看起来分量就不轻的样子。 这些年来，虽然神灵的赐福让青铜人类能够轻松的过上舒适的生活，但那也只是同等比较而已。无论如何，现在的人类还处于原始蛮荒的时代，在文明水平方面，他们甚至还比不上曾经的黄金人族。 在数千年的发展中，黄金人类早就将【文明石板】中传下的种种技艺融会贯通，只是没能做出更进一步的创新罢了。相较之下，短短十几年的时间，还远不足以让新的青铜人类们学会先辈的遗留。 因此在这样的时代，哪怕有了驱散灾厄的火，他们也需要砍伐木材。哪怕有了长青的果树，他们也需要放牧牛羊，安德也不例外。 今天一大早，他就前往了十几里外的树林，为将来的几天准备燃料。 “大哥哥，我回来了。” 走进小院，安德将背上堆满木材的竹筐放下，擦了把脸上的汗水。 这一幕如果让后世的人类见到，绝对要大骂莱恩欺负儿童，但在此时小院里的一大一小看来，又显得十分正常。 莱恩觉得理所当然，是因为他即将给予安德的东西，远比对方付出的这点更有价值。安德也觉得理所当然，是因为他发现莱恩懂得很多知识。 他并不傻，对于莱恩的身份，安德有些猜测，这位大哥哥大概是个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吧。 “回来了，那正好，安德你过来。” 刻下最后一笔，莱恩端详了下手中的木偶。 外表形神兼备，内里同样遍布着与人体毫无差别的内脏，血管，经络。他没有用任何非凡的力量，这就是神职加持下，单纯凡世技艺的巅峰。 当然，如果没有超凡的体魄，这种在外表直接把力道透入内里而不损伤木质的技巧，也绝对无法完成就是了。 “来，选一个吧。” 冲安德招了招手，在此刻的石桌上，有着样式各异的木偶，有着这个时代还没有的小号木质帆船，也有着一张棋盘，上面摆满了各式棋子。 这些都是莱恩今天雕琢的结果，当然，它们并不是什么拥有非凡作用的神器，这仅仅是再寻常不过的木雕罢了。 “我选一个？” 有些惊喜，又有些迟疑。只是一眼，还是个孩子的安德就喜欢上了这些各式各样的‘玩具’。可是这么精致的东西一定很难得，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这份礼物。 “嗯，当然，不过它们可不是玩具。” 手指敲动桌面，莱恩笑着说道。 “事实上，我是要教你一门‘技艺’，以此作为这几天打扰你的回报，以及之后一段时间借住的‘房租’。” “技艺——您是一位‘祭司’！” 脱口而出，虽然不知道‘房租’是什么，但安德知道什么是技艺。他的眼中泛起仰慕的光芒，说话间也不禁用上了敬语。 如今青铜人类虽然原始，但随着部落的发展，阶级的划分已经渐渐出现了，无疑，祭司就是造物主下最高地位的人。他们可以沟通神灵，追随在普罗米修斯的身旁，接受造物主的教诲，传达对方的意志。 除了祭司之外，第二阶级的则是‘工匠’。人类现有的一切技艺都来自旧时代，来自普罗米修斯的教导，而先觉者显然不可能同时让数以十万计的人类跟随他学习。 而且不同的技艺需要的人数也有所区别。和放牧和耕种之类的不同，像青铜器的锻造，神庙浮雕的篆刻，一些工具的制作方法，这都是只需要少数人掌握就足够的知识，没有必要向所有人类普及，在这种情况下，普罗米修斯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选择了人类中最聪慧的那一部分，他们也是祭司的前身。先觉者依次把不同的技艺教授给他们，再让他们传授给其他合适的人类。从此以后，祭司、掌握特殊技艺的人以及普通的青铜人类，就构成了此时最原始的三个阶级。不过因为造物主的存在，前者虽然地位更高，但人与人间还远没有出现压迫的现象。 而在安德的眼中，他原本以为莱恩是第二种，但现在他却发现，声称要教导他技艺的莱恩，很可能是第一种。 毕竟只有祭司，才有传授知识的资格。 “嗯，祭司吗严格的说，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轻轻点头，没人规定自己不能当自己的祭司，所以虽然此时青铜人类的部落中还没有属于他的神庙，但莱恩还是应承下来。 至于此前没人认识他这件事，倒也没什么所谓。哪怕不能使用神力，一点小小的心灵暗示，也足以让别人忽视这个问题。 “所以，你要不要学？” “要！” 尽管此时安德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猜测：也许面前的大哥哥就像神用祭品的多少考验人类一样，之前也是在考验自己是不是个乐于助人的孩子。也许住在旁边的大叔要后悔了，他居然拒绝了神明祭司的借住 但无论有多少想法，安德都对此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 “既然这样，安德，你要选择哪一个呢？” 手指轻扣桌面，莱恩再次问道。 不过这一次，安德不再是以看待玩具的态度看着桌上的木雕了。此刻，它们代表了背后一项技艺的传承，而且很可能是面前的祭司大人刚从造物主那里学到的。 毕竟面前的这些东西，和安德过去了解到的每一项技艺都并不相同。 “那，大祭司大人，这些木雕分别代表都了什么知识呢？” 虽然哪个看着都很喜欢，但既然莱恩说只能选一个，安德自然没有贪心的道理。只是他之前从没接触过这些，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些东西分别是些什么。 面对安德的疑问，莱恩倒也没有卖关子的想法。他首先把棋盘推到面前，连带着上面的一枚枚棋子。 “第一个，棋。” 木质的棋盘上摆满了石质的棋子，它们的样式各有不同。有‘国王’、‘王后’，也有‘大臣’、‘骑士’、‘奴隶’。现在的青铜人类无疑理解不了这些概念，但他们也不需要理解。 反正棋类游戏的规则就是那些，一个不知道象棋里的‘车’‘马’‘炮’分别是什么的人，也不影响他学习象棋的规则。 “这是一种用于娱乐的东西，它可以给人们带来快乐与满足。在使用它的时候，人们将按照特殊的规则分别支配两边的棋子，让它们在棋盘上相互‘厮杀’。” “谁先将对方的王‘吃掉’，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人们可以因此享受胜利的快乐，如果愿意的话，还可以事先准备一点小小的奖品。” 笑着开口，莱恩尽量用安德能够理解的话讲解了什么是‘棋’。 “如果你选择这个，那我会教你如何制造棋具，如何划定不同的游戏规则，以及克敌致胜的法宝。” 犹豫了一下，听着确实很有意思，但安德感觉，‘棋’这种东西似乎并不像锻造工具，酿造酒水那样的技艺有用。毕竟现在的人类，对娱乐的需求还没那么高。 “嗯那这个呢？” 第一个选项不是很和心意，于是安德自以为隐蔽的看了眼莱恩的表情，然后指了指桌上的另一些东西。 “这个啊，它是船，航行在水面上的工具。” 笑容依旧，莱恩伸手从一旁拿起了一个装满水的木盆，接着把木船放了上去。 (本章完) 第38章 位阶 独自一人，柯恩在蛮荒的大地上行走了数十年。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他翻过高山，走过荒原，穿过森林，趟过河流，也曾横穿沙漠，强渡沼泽，直面雷暴。与曾经不同，如今卡俄斯的大地上的形貌，已经越来越多变，也越来越危险了。 他见过如山一样高的九头怪蛇，也杀死过潜伏在沙海下的巨型蠕虫。一路行来，尽管那种来自特殊物质的能力在一段时间后强度不再上涨，可那种源自自身的能量却变强了不止一筹。 渐渐的，在击败了一只能够喷吐雷霆的双头怪鸟后，为了应付这些大地上的强大敌人，柯恩开始在赶路之余探究，这股从血肉间衍生的能量究竟是什么，怎样才能壮大它，又该如何更好的使用它。 可柯恩没有老师，也没人能在这方面做他的老师，他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于是柯恩只好自己一个人研究，而唯一的参考，就是那融入身体的金色胶质。 虽然它灌输的信息大多无用，但还是有一些有价值的内容的。借助这些知识，柯恩渐渐了解了部分力量的本质，尤其是自己体内能量最关键的一次突破。 在神山倾塌的那一天，柯恩曾经在危机中打破了瓶颈，让体内的能量更进一步。而那道瓶颈被打破后，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的肉体可以一定程度上触及法则了。 最开始，柯恩不知道什么是法则，但神秘物质灌输的知识补足了他见识上的缺憾。而几年前遇到的那两个意料之外存在，则进一步解答了他的疑惑。 当然，这同样令诸神的神圣感在他心中再次破碎了一些。 “超凡的领域，‘传奇’吗真是很有讽刺意味的称呼。” 相比起‘传奇’这样具备社会性含义的叫法，柯恩还是更喜欢用简便的数字来形容自己的力量。 他将自己最开始诞生能量的状态称作‘一阶’，将能量能够短暂增幅体魄的状态称作‘二阶’，而能将它延伸到外物上，以及隔空伤人的领域，则分别是‘三阶’和‘四阶’。 至于更进一步，那被称作‘超凡’‘传奇’的领域，也理所当然的被柯恩叫做五阶。 到了现在，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又做出突破了，这被那个人称为‘高阶传奇’，也是‘自生神性’前的最后一步，不过到了柯恩这里，他只是简单的将之称作‘六阶’。 不过到了这一步，他也再次感觉自己又遇到了难以逾越的关卡。柯恩对此并没有怎么在意，毕竟就近几年的经历看，放眼大地，已经少有存在是他的对手了。 一路东行，直到今天，他一直寻找的新一代人类，居然就在眼前。 只是柯恩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是直接前往接触他们，还是先暗中观察一段时间？ “喂，前面那个——” 思索间，一道呼喊声从后面传来。柯恩先是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在喊自己。 也许是因为时代间隔的有点久，虽然对方用的语言实际上同样源自黄金时代的人类，但中间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差别。不过细细辨认，还是能理解对方在说什么的。 “——你是哪来的，站在这里做什么？” “看你这样子，是在野外遇到麻烦了？” 转过身，柯恩看到，在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正像打量珍惜动物一样看着他。 面前的陌生人裹着兽皮，身上却没有灰尘。看着有些狼狈，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不过如今的青铜人类间虽然存在矛盾，但还没有发生过相互攻击的恶性事件。因此虽然柯恩看着就不怎么好惹，可年轻人却一点都不怕他。 “傻站着做什么，你应该不是巨木镇的人吧，我没见过伱。” 走上前，年轻人一点不见外的拍了拍柯恩的肩膀。 “嗯是的。” “我来这边有点事情。” 尽量模仿着对方的口音，柯恩点了点头回应道。 感受着肩膀上的触感，他有些别扭，也有些怀念。这些年来，柯恩已经习惯了对任何触碰自己的存在加以反击，毕竟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安稳的地方。但这一刻，忍住下意识的反应，他又有些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朋友。 合瓦，黄金人类的录史者，他曾经也是这样和柯恩谈笑的。只是现在，他存在的唯一痕迹大概就是柯恩的记忆里了。 “那你大概是来晚了，那位安德先生已经返回平原中心了。” “据说那里很快也要改名了。为了区别于我们所在的‘镇’，大祭司莫蒙建议称那里为‘城’，以平原的名字命名，叫奥罗拉城，造物主也认可了他的说法。” 年轻人对柯恩倒没有什么怀疑。在他看来，对方大概是从其他小镇慕名而来，准备观看安德戏曲的人。 只是看对方现在的样子，大概路上遇到了点意外情况。 这很正常，毕竟神殿的存在驱赶了具备非凡力量的怪物，但那些单纯依靠体魄的野兽却不在其列。 “走吧，来都来了，我带你进镇上看看。” “虽然戏剧你是看不到了，不过今天倒是还有别的乐子可看。有个当众传播不敬神言论的家伙，即将被神殿的祭司审判。” 多少带着些看好戏的表情，年轻人冲着柯恩招了招手。 “别傻站着了，先进去换身衣服。不敬神的家伙啊，我还真想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不敬神，神殿，祭司？ 还有对方说的‘造物主’。 瞬间抓住了几个关键词，但柯恩没有盲目的发问。虽然欺瞒面前热情的年轻人不太好，可他还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想想那些消失的尸体，倒塌的神殿，柯恩不知道诸神对曾经的黄金人类是个什么态度，但在摸清状况之前，他打算谨慎行事。 自打挖掘出神庙遗址后，柯恩觉得，自己的变化真是比过去几千年还要大的多。 “那就.多谢你.了。” 柯恩声音有些含糊，但年轻人也没在意。 “我叫伊文斯，你叫什么？” “柯恩，我叫柯恩。” 这次，黄金人王倒是吐字清晰了起来。 “那好，柯恩兄弟，跟我这边来。” 跟在年轻人的身后，时隔多年，柯恩再次踏入了人类的聚居地中。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感觉很陌生又很熟悉。 与黄金时代一脉相承的技艺，多少还能看出些痕迹来。不过过往行人的穿着与谈吐，都已经与以往大不相同。 但是依靠着那神秘物质赋予的能力，柯恩隐约察觉到，现在的人类，与过去最大的不同并不是外表，而是心灵。 他们有善良的，有好客的，有正直的，可也有一些人不是这样。 在他们的笑容背后，隐藏着的，是属于负面的情绪。 而更多的人类，两者皆有。 (本章完) 第40章 无信 巨木镇中心宽阔的空地上，此时已经人头攒动。 正对着众神之王宙斯的神殿，一处临时的木质高台已经被搭建起来。这本是为已经结束的戏剧表演而准备的，但此时它被再次扩建了，上面还多加了几排座椅。 安德的表演只需要一个人，但对无信者的审判却聚集了这处小镇所有有一定地位的存在。律法神殿的祭祀们无疑位居首位，他们将是给出此次审判结果的人。 不过裁判是不应该下场的，所以真正对那位无信者加以斥责的，实际上是就坐的其他人。 此时高台上的桌椅前，已经有一半的人坐在了座位上。他们相互谈笑，气氛轻松，一点也没把之后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这场审判的结果是不问自明的。 人类由神所造，造物主尚且还在人间，诸神的赐福也真实无虚，他们实在想不出来，那个无信者要用怎样的言论来为自己脱罪。 与其说这是一场审判，不如说是一场娱乐活动。因为那位戏剧大师的原因，建成不久的巨木镇最近聚集了大量的外来人口。因此，借着神的名义，以审判无信者作为理由举行一场活动，才是神殿的祭司们如此热衷的原因。 他们甚至已经提前想好了对那个可怜家伙的处置方法——就让他此后毕生为神殿效力好了。反正此时的人类还没有死刑，诸神也没有明确的说要对无信者做些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家伙也没来得及做出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渎神举动。 他目前的行为更像个突然发疯的傻子，虽然凡是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家伙。 “所以那个无信者都做了什么，他拒绝给神明献上祭品吗？” 站在高台下方的人群中，柯恩仗着自己优秀的体魄与平衡感站在了一块不规则的巨石上。在这里，高台上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这倒没有，虽然也有些不敬神的家伙是这么做的，但那个无信者不同。” 牢牢拽着柯恩的衣袖，伊文思此刻也站在巨石的顶部。石头的表面很光滑，如果没有柯恩，他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不过紧张之余，伊文思又有点刺激，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留在上面的原因。 “据说，那个无信者其实不反对祭祀神灵，他只是反对——信仰神灵，他好像是这么说的，这也是我们叫他‘无信者’的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给神祭祀不就是在信神吗，我反正不太明白他的想法。今天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其实有不少就是准备来看他笑话的。大家都想听听，他是怎么既‘祭祀’又‘无信’的。” 点了点头，依靠超凡的听觉，柯恩在和伊文斯交谈的同时，也渐渐从周围众人的交流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 之所以那个无信者被抓，并不是因为他做出了什么直接的渎神举动，或者是拒绝祭祀，恰恰相反，他平素表现的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他会定期前往神殿献祭，也从不对祭司们有所不满，事实上，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在巨木镇中公然质疑神的高贵。 他认为献祭和信仰是不同的。献祭代表了承认神的力量，而信仰代表了承认神的精神。但这位无信者觉得，在精神的层面上，神和人之间是平等的，而平等的存在间，自然也谈不上信仰。 所以他一边给神灵奉上祭品，又一边表示自己并不认可神灵的行为准则，他因为力量上的差距祭神，因为精神上的平等不信神。 这种行为很难直接判断他有罪，毕竟他的不信只是付诸于无法评判的思想上，而他实际的行为是无可指摘的。因此祭司们决定通过一场审判，让所有围观的人们一起决定无信者的下场。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是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 “没必要多想，一个无知之人的妄语罢了。造物主在给我们创造身体的时候精益求精，可也仅止于此了，像这种不怎么聪明的家伙，总能遇上几个。” 摆了摆手，伊文思左右环视，他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突然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 “来了，你看，那个就是那位无信者，我还以为他会被看守起来，没想到他是自己过来的。” “我看看。” 寻声望去，柯恩正准备认一认人。在那个方向，一个一身黑衣，笑容极富亲和力的年轻人正向着高台的方向走来。走在路上，他甚至还有空和别人打招呼。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年轻人，却让柯恩的精神瞬间紧绷起来。 于此同时，像是感受到了柯恩的目光，那个被他注视的家伙也将目光投注了过来。隔着不远的距离，两个人遥遥对视。 “.你说的无信者，是不是就是那个身穿黑衣的家伙。” 语气不变，但力量已经在体内流转起来。那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相貌英俊，笑容温和，一点都不像那个传言中‘愚蠢’的无信者。但在他的身上，柯恩却感受到了隐隐的威胁感。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负面到极致的情绪。 “就是他，怎么，你之前见过他？” 似是察觉到了柯恩态度的变化，一旁的伊文思不由出言询问道。 “.不认识，对了，伱知道他叫什么吗？” 自发现对方起，柯恩的目光就没有再移开。这是个危险人物，但如果可能，他并不希望在这里和对方动手。毕竟一个能让自己感到一丝威胁的存在，哪怕对方不是他的对手，双方战斗的痕迹也足以轻松摧毁这个小镇。 不过显然，一旁的伊文思丝毫不知道，自己身旁的这个和远方的那个无信者，到底都是些什么人物。自己和镇上的所有人，也正在生死线上徘徊。 “名字吗，他的名字有些拗口，让我想想——” 略作思索，伊文思肯定的道： “梅菲斯特，或者墨菲斯托？反正念起来都差不多，谁知道呢。” “既然正主已经来了，那审判应该也要开始了吧。希望这个家伙不要在祭司们面前毫无还口之力，至少也要说点什么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柯恩没有回话。刚刚来到人类部落，迎面就撞上这么一个特殊的家伙，他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但不得不说，听着伊文斯的话，柯恩在警惕之余，也不由对一会的审判产生了一些期待。 虽然不知道一个这样危险的家伙为什么会来接受‘审判’，可现实如此，柯恩也不会非要刨根问底。可一个负面情绪如此浓郁的家伙，到底会对信仰与神明，给出什么样的说法呢？ 对此，一路寻求答案的柯恩还是很想知道的。 (本章完) 第42章 神与人 “荒谬。” 梅菲斯特的话刚刚说完，就有一个祭司站了出来。 “既然你承认神给人类物质上的恩赐，那你就不该否认信仰。既依靠神明获得现在的生活，又不想要信神，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围观的人群纷纷点头，有获得的，就该有付出的，这很合理。然而面对对方的指责，梅菲斯特倒是显得不紧不慢。 “这位阁下，我想你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 “除了人类以外，兽类是可以繁衍的，它们的子女因父母而生，在幼年时也因父母得以存在，所以它们尊敬自己的父母，但这不是信仰；神灵也有后代，他们的子嗣因父母而生，他们尊敬自己的父母，这同样无关信仰。” “我承认祭祀，不承认信仰，就是因为这两者是分开的，不能混同的。对帮助者的感激，对力量的敬畏，和认可其精神与行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伱觉得呢？” 当梅菲斯特的话说完，高台上下短暂的安静了一会。 围观的人们本以为这个无信者会说出一些可笑的话，然后被他们轻易驳倒，但当认真的听完对方的阐述，他们又觉得这好像有几分道理。 确实，神灵对人类的帮助很大，如果没有神，人类恐怕会像寻常野兽那样，为了躲避拥有非凡之力的怪物而四处逃窜，居无定所。但感激和信仰确实不能等同，假使一个人救了另一个，被救的那个也不会变成前者的信徒。 “梅菲斯特，你只是在扭曲神灵的意思罢了。” 少顷，高台上，一位高大的年轻人打破了平静。他是海神波塞冬的祭司，可惜因为神王的禁令，如今的人类根本无法靠近海洋，以至于海神神殿向来没什么存在感。 “你认为人类可以用祭品来偿还神的恩赐，而不必信仰神明。可凡人的祭品对神又有什么用呢，他们看中的只是献祭者的虔诚罢了。” “神用凡人献上祭品的多少来衡量虔诚的高低，而虔诚才是神所看中的。如果人人都不信神，就算给神献上祭品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你是承认了我之前所说的话，人类与神间相互存在价值，只是人类提供的‘价值’并不是贡品，而是虔诚的信仰？” “可如果这样说的话，恐怕这种判断方式也不怎么合理。” 面带笑意，梅菲斯特指了指自己。 “我的存在就是明证。自打一开始，我就不信仰任何一位神灵，但却依然如数上缴了足够的祭品，所以我的住所不被风雨侵害，我的火灶常燃不灭。那我建议诸神换一种新的判断方式，不然像我这样的无信者也能享受神灵的赐福，那多少有损神灵的公正。” 海神祭司有些无言，他想说什么，但最终不发一言。 这是个陷阱，无论神需要的是信仰还是祭品，那都证明神对人有所求。既然有所求，那就在某些方面把神和人放到了同一个层面上来。 虽然他也可以说出‘那我们更应该信仰神来交换恩赐’这种话，但海神祭司知道，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那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如果神真的对人类存在需求，那神灵降下的赐福就应该被视为一种‘交易’而非‘恩赐’。假使每个人都抱着‘用信仰交换赏赐’的心来信神，那这种所谓信仰，恐怕也绝对称不上虔诚。 因利而起的信仰，自然也会因利而终。现在，海神祭司只觉得，今天这场审判就不该存在。 信仰，从不应被讨论。 “那造物主呢，梅菲斯特，你信仰造物主吗？” 突然，台下有人出声道。也许是意识到了当信仰被当做‘交易品’的时候，信仰就已经失去了神圣性，那个人果断选择了避开话题，而是引出了普罗米修斯的存在。 造物主创造了青铜人类，教导人类知识，为人类开辟荒野，这种种行为都是不求回报的。如果梅菲斯特敢于诋毁造物主，那绝不会有人容忍他的行为。 不过显然，这一切都在梅菲斯特的预料之中。 “造物主，我当然也不信仰的。” 点点头，梅菲斯特肯定的说道。 但在在场的观众感到愤怒之前，他却反问起了那个提问的人。 “我以为，信仰一个神，就该以他的思想指引自己的思想，如果你真的认可造物主的思想，那你反而不应该信仰他才对。” “他不立神殿，不建庙宇，也不收取祭品。不得不说，造物主确实值得人类去信奉，但偏偏他不想让我们信仰他。那我是否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凡需要人类去信仰的，并不值得人类去信；反倒是不需要信仰的，才是人类应该信奉的神？”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更不应该向任何神灵献上信仰，这也是造物主用自身给我们建立的标准，不是吗？” 提问者哑口无言，围观之人的面色也和缓下来，还有不少人陷入沉思之中。能听到这个无信者对造物主的赞美，多少让他们为此感到高兴，但对方说的话，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如果一定要给诸神间排个次序，那在青铜人类心中，普罗米修斯无疑是高高在上的，就算是神王也不能及他半分。可就像梅菲斯特所说，造物主给诸神建了神殿，但唯独没有他自己的，这是否证明，真正伟大的神明确实不需要凡人的信仰呢？ 此刻，场中的气氛已经有些严肃了。之前的轻快消失不见，高台下的人类们纷纷思考起梅菲斯特的言论，而高台之上，一种奇异的氛围在祭司间蔓延。 真要说不信神，其实他们这些祭司才是真的无信，可他们同样明白，他们可以不信神，但如果整个青铜人类都不信神了，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造物主告诫过他们，诸神或许在不亲身前来的情况下，看不出某一个人是否虔诚，但他们可以感受到人类信仰总体的变化，所以普罗米修斯多次叮嘱他们，千万不要让祭品的事情为普通人知道。 而现在，如果真的让梅菲斯特的言论被人们所接受，那诸神绝对会发现人类中出现的问题。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只有天知道了。毕竟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你说的很有理，不代表神灵真的会容忍人类放弃信仰后还能一如往常。作为最接近神的祭司，他们可不会像普通人类那样，觉得神灵是仁慈和善良的。 但是这些话他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所以德弗斯果断站了出来，他不能容忍对方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那神王呢？梅菲斯特，即便是造物主也是奉了神王的命令才来创造人类，莫非面对自己的造主之一，你也不愿意献上信仰吗？” 德弗斯没觉得这个问题能难倒对方，他只是希望，梅菲斯特能回忆起神的伟力。 他们可以创造你，就能毁灭你。但显然，他的想法再次落空了。 在他的对面，梅菲斯特微微摇头。他没有再看向高台上的祭司们，而是环视四周，与台下的每一个人类对视。 “神王.你说的对，确实是他授意造物主创造了人类。可如果因此就要献上信仰，恐怕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众所周知，神灵是可以生育和繁衍的，但神不会信仰另一位神，所以神的子女或许尊重他们的父母，可这绝对无关信仰。” “这也是我一开始的观点——我们可以祭祀神灵，以此表示对神伟大的尊敬，但信仰则大可不必。诸神的力量让我敬畏，但他们远不能从精神上让我臣服。” “而且——” “够了！” 这一次，话还未说完，德弗斯冰冷的话音就打断了梅菲斯特的话。他的脸色十分凝重，甚至到了每个人都能看出来的的地步。 他已经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家伙恐怕很难用言语说服了。但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想做其他的事情。 武力，是无法修改思想的。而信仰，偏偏就在于思想。 “梅菲斯特，你的思维确实灵敏，你的言语也确实充满煽动性，但这都不是你如此狂妄的理由。” “现在承认你的错误吧，只要你收回自己刚才的话，我们可以宽恕你之前的行为。” 双目凝视着这个年轻人，德弗斯试图让他明白自己的决意。而他很确定，对方看出了他的意思。 但让他失望的是，对方只是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坚持我的意见，祭司阁下。” 看着德弗斯，梅菲斯特张开手，面色平静的说道。 “拿下他。” 神情冰冷，当德弗斯说出这句话，周围人一时都愣了一下。但下一刻，在他眼神的逼视下，跟在他身旁的两位助手向着梅菲斯特走去。 作为侍奉神王的祭司，德弗斯知道，今天往后，无论梅菲斯特的下场如何，他都已经输了。 现在，他只能选择让自己输得更小一点。 (本章完) 第43章 火焰 没有反抗，梅菲斯特就这样任由两个蝼蚁一样的凡人将他制住。 看着高台上的一幕，台下的观众一片哗然。 之前，他们虽然也觉得梅菲斯特说的有些道理，可过往数十年的经历已经让他们对神和祭司产生了盲目的信任。他们本来在期待有人用更有力的观点反驳这个无信者，可没想到的是，高台上的祭司居然选择了使用武力。 这着实让人们有些意外，在过去，在人类部落中，可还从没有过以武力对付同类的。 “怎么，看起来你们在不能说服我的情况下，要用其他办法来解决我吗？” 神色平淡，梅菲斯特看着面前的德弗斯，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审判官阁下，作为律法女神的祭司，你们不应该维护这场审判的公正吗，还是说，这本就是一场不被允许获得胜利的审判？” 高台上，两位祭司的面色有些难看。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台下众人怀疑的目光，只是碍于祭司过去的威严，还没有人敢于上前阻止。 他们也想维持所谓的‘公正’，维持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形象，可想想刚才这个无信者的言论，两位祭司有些进退维谷。 梅菲斯特的言论太危险了，如果让他获胜，那整个青铜人类都会因此陷入危险之中。普通人会怎么样他们不知道，可一旦神灵亲自降临，那祭司们就是首先要遭受审判的那些人。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将目光投向了刚才做出决定的德弗斯。 “不要再卖弄口舌了，梅菲斯特，这场审判当然是公正的，只是相比起长篇大论，我们打算采取更合理的办法解决这一切。” 看出了审判官的左右为难，德弗斯沉声说道。 梅菲斯特已经被制住，对方也没有抗拒的意思，这让他以‘扰乱秩序’为由先行终止审判的想法落空了。 双拳攥紧，现在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德弗斯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对不对，但无论如何，他都只能这样做了。 这么危险的家伙，绝对不能让他再存在下去。 “就让神来裁决你吧。”德弗斯冷冷的说道：“诸神没有说过，要如何惩戒没有信仰的人，我们不敢妄加揣测。” “既然这样，那就让神赐下的造物来评判对错。如果伱是对的，那自然不会有事；如果你是错的，那你的下场就是神对你的决断。” 站在台上，德弗斯扫视围观的人群。他们中的不少人本来对突然终止的辩论有些不满，对祭司们使用武力的行为表示抗拒，但随着德弗斯将这场审判和神挂钩，他们也就不敢再多言。 就算是认为梅菲斯特说的有道理的那些人，也没有哪个敢站出来质疑神的。毕竟动摇了对神的信仰，外表是很难看出来的，但公开发表质疑神灵的言论，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大多数人，终究还是沉默的。 “神赐的造物？”笑容越发难以抑制，梅菲斯特缓缓的问道：“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当然是火焰。” “神把火赐给我们，以此驱逐猛兽，照亮黑暗，躲避灾厄，带来温暖，它是最适合表达神明意志的造物了。” “如果神认为你无罪，那你就会安然无恙，反之，神赐的火将会给予你应有的惩罚，这就是再公正不过的审判了。” 神有没有注意这里，德弗斯自认为没人比自己更清楚这一点。诸神不会在乎这点小事的，因此，他已经预见了这个无信者的下场。 他将在火焰中哀嚎死去，为自己的言论付出代价。 亲手导致一个人类的死亡，德弗斯不知道造物主在知道这件事后会作何反应，但想来再坏，也不会坏过现在。 于是在他的命令下，一个高架被支起，来自火焰神殿的圣火被引来。他们将梅菲斯特绑在高架上，而对方从头至尾没有丝毫的抵抗，只是平静的看着施为的众人。 “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梅菲斯特。承认你的错误吧，凡人的事情没必要惊动神明。” 高举火把，德弗斯的手有些发抖。虽然他的言语毫不留情，可当他真的准备剥夺一个同类生命的时候，还是有些退缩了。 他最后一次出言警告，事实上，德弗斯也真的很希望对方能够退让，但很可惜，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我坚持我的意见。”梅菲斯特缓缓的说道：“就是不知道，一会你是否还能坚持你的。” 眼角一跳，既然已经不可挽回，德弗斯也不再迟疑。他将火把掷向高架，脚下却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 在他的面前，随着火把落地，大火熊熊燃烧。 ······ “为什么阻止我。” 巨木镇的天空上，一朵白云的背后，腰悬长剑的女神面带怒意的看着下方的人类。 她右手探出，像是打算做些什么，然而在她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正握在上面，让那将发未发的神力遏止了回去。 “在凡间最好不要使用神力，你不是知道吗？” 微微一笑，莱恩答非所问的说道。 不过显然，正义女神不会被他的话语糊弄过去。 “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我是在问你，为何要阻止我维持这场审判的公正。” 凡人并不了解神，甚至连梅菲斯特都不是很了解。他们自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全部，但他们根本不清楚，神在自己权柄的范围内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力量。 假如今天这场审判的裁判官是任何其他神殿的祭司，那一切都会如他们所愿，没有神灵会关注到这点小事，可只有忒弥斯不同。作为公正与律法的化身，她在梅菲斯特站上高台的那一刻就察觉了一切。 这一切，既包含今天这场审判的前因后果，梅菲斯特隐藏在凡人外表下的强大力量，也包括这些对她毫无信仰的律法神殿祭司。 不过对于祭司们的无信，因为女神从未主动要求人类祭祀她，她现有的神殿也是因宙斯和普罗米修斯对这位泰坦古神力量的敬重才存在的，所以她并未打算对此做出惩罚，但是这场审判不同。 既然是以她的名义见证的审判，哪怕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忒弥斯也不会允许不公正的裁决出现。 “可他不会有事不是吗，你应该看得出来，除非是赫斯提亚亲自动手，不然她神殿中供奉的火焰就算再猛烈千百倍，也伤害不到这个家伙。” 有些头疼，但莱恩还是尽量解释道。但显然，女神并不会被这样轻易说服。 “那只是结果罢了，莱恩，过程的公正，同样是公正。” “可你去维持公正的前提是，确实有人觉得这不公。但就目前的现状看，梅菲斯特显然乐在其中。” 此时高高的木架上，火焰已经在灼烧梅菲斯特的身体了。一股烧焦的气味随风而过，飘入人群，令得很多人都露出了怜悯与不忍的表情。 没有遭受过苦难的青铜人类中，虽然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最多的，还是怀有善意的那些。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道理总是共通的。 只是相较之下，真正在承受痛苦的梅菲斯特，反而依旧维持着笑容。 “.或许吧，你说得对，如果双方都觉得这样的结果是正确的，那确实谈不上不公。” 沉思良久，忒弥斯最终接受了这一说法。一件事情如果没有受害者，那她硬要维护自己认定的所谓公正，这样强行建立的公正，大概也算不上公正。 “所以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忒弥斯缓缓的说道。 “——当然，多有冒犯。” 松开握住女神手腕的左手，莱恩歉意的一笑。 如今碍于现世法则的压制，他也不能随便动用力量。所以为了阻止匆匆赶来的女神，他只好用了些更直接的方式。 “所以这两个人和你有关？” 关于审判的事情达成了共识，律法女神终于关注起了其他的事情。在神性感知下，此地最大的两个不正常因素都清晰可见。 如果说梅菲斯特是因为主动闯进女神权柄的领域内才被察觉，那柯恩就完全是因为不懂得隐藏了。 他那浩大的气血让忒弥斯都微微皱眉，这份力量，不少弱小的真神在凡间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不仅是力量上的差距，更多的还是因为，失去了神力，其实也没几个神还知道该怎么战斗。 “一个与我有些关系.事实上，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就产生了对我的信仰，他明明都不知道我就是创造了他的存在。” 看了眼柯恩的方向，莱恩决定有空和他聊聊，当然，绝不是以黄金人类造物主的身份。 “至于另一个，他和你的一个老朋友有点关系，你不妨猜猜看？” “——我猜，是克洛诺斯。” 平静的开口，却直接说出了问题的真相。在莱恩惊讶的目光中，忒弥斯偏过头，看着这位相识万年的神灵。 “百年前的巨变，母神会怀疑黑暗主宰，但我不会。” “这件事情，别人都做不出来，只有你才能做的到。” 首先声明一下，文中双方的观点不是作者的观点，所以这两章看个乐子就好。其次真正圣徒级别的信徒是有自己信仰观的，这里这些祭祀肯定没有这个水平。另外我还想了解一下，除了主角出来秒天秒地以外，大家毕竟期待看的剧情是什么呢？实际上因为评论反馈比较混杂，而且神话本身就是散乱的，所以我写的时候也不是很清楚那个方面应该更多的侧重一点。 (本章完) 第44章 圣灵 “.你猜的没错。” 无奈一笑，莱恩是真没想到，忒弥斯不仅一口就猜到答案，还给出了这么个原因出来。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卡俄斯的诸神中，克洛诺斯和忒弥斯是和他打交道最多的，也正是从他们口中，莱恩经常能听到一些对自己更真实的评价，而非像莱安娜那样，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 比如克洛诺斯曾经指出的‘傲慢’，莱恩觉得自己当时多少还是警醒了一下的。 “看来克洛诺斯在退位后过得不错，至少不像我们的父神一样。” 点点头，忒弥斯看着大地上的人类，尤其是那两个自称律法神殿祭司，对她的信仰却微薄的近乎没有的家伙，突然开口问道： “普通人不知道神灵给予他们庇护的原因，所以他们会因为那个人的言论而产生动摇，这我可以理解。但现在看，这些祭司们似乎是知道的。” “我从未曾要求他们祭祀我，所以我也无所谓他们是否信仰我，最多因为他们的行止，我会从今天起毁去所有人类立给我的神殿，并禁止这些所谓祭司再以我的名义行事，可我的侄子不同。” “他们明明知道神对信仰的看重，甚至在刚刚还在为此与那个无信者据理力争，既然清楚利害，他们又为什么不信神呢？” 关于这一点，忒弥斯确实无法理解，或者说，现在的卡俄斯神明也没有几个理解的。 他们对信仰本来就处在摸索阶段，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几乎明码标价的赐福人类。 这就是原始状态的信仰，不经过一两次失败，诸神是不会明白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让凡人信奉他们的。只是这一两次失败，对神而言付出的是时间，对凡人付出的则是生命。 以后也许是少数人的性命，但在现在，则是所有人。 “因为这就是人性，忒弥斯。恐惧与敬畏源于未知，渴望源自不曾拥有。憧憬，是距离真相最遥远的那个，但反过来，它却是离信仰最近的那一个。” “这就是为什么祭司们宁愿被梅菲斯特说的哑口无言，也不愿意承认‘神就是为了凡人奉上信仰才造人’这一点。因为他们看看自己就知道了，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那迎来的绝不是对诸神更虔诚的信奉，而是像他们一样，嘴上再怎么虔诚，也掩盖不了内心信仰的浅薄。” “毕竟信仰，可不是你说‘我要信，我该信’就能信的。人可以骗别人，但骗不了自己。” 微微摇头，这就是人文神职的重要之处了。不过对命运的敏锐让莱恩此刻有一种预感，也许神王对这一切的察觉，用不了多久了。 当然，这并不是他今天出现在这的原因。事实上，莱恩最近有点心神不宁。 这也许是灵性本源的反馈，也许是命运之力给他的预示，总之，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一开始以为是下个纪元的核心，人类中出现了什么特殊的变化，但现在看，问题并不出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就只能在 “你在想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莱恩变化的心绪，忒弥斯转头询问道。 “没什么。” 在还没有结果前，莱恩并不打算说多少，所以他只是笑着回应道： “我最近打算去一趟海上，顺便去看看伱的兄长。” “我的兄长.你是说俄刻阿诺斯？” “嗯，是他。” 点点头，莱恩轻声应下。 他确实打算去看看这位大洋神，哪怕只是顺路，毕竟那多少算是对方的家门口。 卡俄斯现世的主体，环世之河包裹着海洋，海洋则包裹着大地。而在东方的尽头，那位百年前深受重创的大洋神主就待在自己的神宫中，也不知道现在状况怎么样了。 不过莱恩要去的，是更遥远的地方。 他已经做下决定，就在最近，他就要亲自走上一遭。不过让他有些犹豫的是，自己要不要找一个帮手一起去。 毕竟不管那里有什么，但能让他产生这种强烈却又模糊的预感，总归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 此时，当高天中两位神明交谈的当口，在大地上，高架的火焰也已经彻底覆盖了梅菲斯特的全身。 他的面容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在大火的中央，他一定还像最开始那样，笑着看向所有人。 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德弗斯能感受到投向他的目光中蕴含的质疑。普通人类不敢质疑神，却不代表不敢质疑他。但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审判的结果很明显了，显然，神用实际的结果证明了对错，梅菲斯特的言辞不过是可笑的谎言。” 德弗斯尽量表现的义正辞严，但围观的人群没人理会他的表演。他们只是沉默着，看着燃烧的高架。 哪怕是那些不认可梅菲斯特的人，此刻也只是默默的看着。如果对方在火焰中哀嚎惨叫，或是大声求饶，那多少还能让他们感到一丝胜利的喜悦。但眼下，他们只觉得迷茫。 祭司所做的这些，真的是对的吗？ “柯恩，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吗？” 站在巨石上，伊文斯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看热闹的期待表情。他不知道谁对谁错，可他觉得，他心中的赫斯提亚女神应该不会就这样对无信者给予火刑。 如果女神不会这么做，那错的，就只能是执行这一切的人。 “对与错是相对的，这是我这些年来学到的少数几个道理之一。” 站在一旁，柯恩缓缓说道： “如果对你来说，眼前的火焰无论是否出自神的授意，你对神的信仰都没有改变，那他说的就没有道理，毕竟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对神的信仰与她是什么样的神无关。” “那如果我觉得这不是神的意思，而是这些祭司个人的想法呢？” 看着台上的一切，伊文斯终究觉得，女神是不会这么做的。她一定像造物主说的那样，善良且温和，对一切弱者予以宽容。 如果这真的是女神的意思.他感觉自己接受不了这种现实。 “那就证明对你而言，无信者的话有一句是对的” “至少你确实是因为认可女神的思想与行为才信她，而非是因为她给你的赐福。” 平静的回应，柯恩的心情却有点复杂。与伊文斯不同，他是知道梅菲斯特的可怕的。这蕴含了一丝神灵气息的火焰既然对他而言毫无用处，那对这个危险人物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只是对方之前的话，确实给了柯恩不少触动。至少有一点，柯恩觉得他说的很对，那就是信仰，是一种精神上的皈依，而非单纯的感激。 过去，黄金人类就是这样信神的。他们认为神是完美的，是全能的，世间一切美好都可以给到神的身上。因为神如此完美，所以他们虔诚的信仰神灵，并尽己所能向着神的方向靠拢。 也正是因此，当柯恩发现真实的神和想象的神差距如此之大时，才会油然而生一种被欺骗的感觉。黄金人类尸身的失踪，实际上只是引爆了这种压抑的情感。 “那是什么？！” “——柯恩，你快看！” “嗯？” 被身旁伊文斯的喊声从回忆中唤醒，柯恩寻声望去。在高台上，德弗斯还在发表着无用的言论，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而火焰还在灼烧，滚滚浓烟冒起，散向高空。 但就在火焰的中心处，在德弗斯的背后，一团金光突然冒出。它由小至大，由弱变强，包裹着一个虚幻的身影，缓缓向天空升去。 “那是——” “不，只是个幻象罢了。” 几乎是瞬间，柯恩就识破了金光的真面目，但在场的凡人中，真正能看穿真相的，也只有他一个罢了。 此刻的人群已经沸腾起来，他们都知道，造物主曾向他们讲述了人类的三个时代，黄金人类因其高尚的品德升到天上，白银人类因不敬神被埋进地下。 而现在，就在他们的眼前，传说中的神话就这样上演了。 “不可能！” 因着人群的异动，德弗斯也不由回过头去。看着面前的一切，他几乎不敢置信，传说中升天的英灵竟然就在自己的面前，而他，则扮演了杀死这位高尚者的元凶。 而最可怕的是，既然梅菲斯特升天了，那是否意味着，神也即将降临人间？ “.备车，我要去见奥森大祭司。” 此时，人群已经开始向高台靠拢。圣灵升天就在眼前上演，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神灵的意志。 高台上的祭司们早已退至一旁，而在短暂的惶恐后，德弗斯瞬间做下决定。他要前往正在扩建的奥罗拉城，去面见自己曾经的好友，现在的大祭司奥森。 作为造物主最信任的两个学生之一，现在也只有他还能给德弗斯一点安慰了。 至于直接去见造物主，那是不可能的。德弗斯现在，可不太敢去见他。 (本章完) 第45章 神罚将至 一场可笑至极的‘审判’，它可笑的开始了，也可笑的结束了，但它造成的影响，却并不止于此。 梅菲斯特在火焰中升天，又几乎是在同一天，整个青铜人类的范围内，所有供奉律法女神的神殿轰然倒塌。当见证了那场审判的人类们回到自己原本居住的地方，关于这一天的一切都扩散开来。 一场人是否该信神的申辩，最后却好像得到了神的赞许，这简直难以置信。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现身说法，描述自己当日的所见所闻，人们似乎又不得不信。 毕竟升天或许是假的，倒塌的神殿却是真的。 然而就在这一切刚刚发酵，尚且仅止于巨木镇的周边时，一辆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多少的车架，快速的驶入了刚刚被命名为‘奥罗拉城’的居住区。 日月兼程，紧赶慢赶，原本需要七天的路程只用了三天时间，德弗斯此刻万分疲惫。但他不敢停留一刻，而是快速向着自己好友的住所行去。 刚才在路上，他已经听说了律法神殿倒塌的事情，他不知道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造物主又对此作何反应。 现在，德弗斯只想趁着事情还没传到这边之前，和奥森好好商议一下，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或者更确切一点，如果神灵真的要给欺骗神的凡人降下罪责了，那总要想些办法，先把他们给摘出去。 “让开！” 粗暴的推开挡路的行人，德弗斯拉开奥森居所的门户。令他意外的是，还有一个人也在那里。 那是莫蒙，与奥森一同负责主祭神王的大祭司。对方出现在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眼下，德弗斯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让对方知道。 “德弗斯？你不是在巨木镇吗？” 看着推门而入的旧友，奥森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庞上浮现一丝疑惑。 “.我们有大麻烦了。” 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同样注视过来的莫蒙，犹豫了下，德弗斯还是直接开口道。 大家都是祭司，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利益应当是一致的。 “你应该已经知道律法神殿倒塌的事情了吧。” “你知道其中的原因？！” 神色一变，奥森连忙追问道。他这几天一直在为此事忧心，和莫蒙聚在这里也是为的这个。不过看着此时好像知道什么的旧友，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伱的意思是——” “我们要有大麻烦了。” 再次重复了一遍，德弗斯强打精神，说起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 “所以你的意思是，律法神殿的倒塌很可能是因为你们借用的女神的名头，又影响了审判的过程所导致的。而那个被你们审判的‘无信者’，反而在最后被升为圣灵？” 站起身，莫蒙多少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作为离造物主最近的人之一，他对此再清楚不过了。神明希望人类信仰他们，且为之降下种种恩赐。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一个无信者反而被神灵奖赏了？ “.听着很不可思议，但想想好像也可以理解。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律法女神和神王并不是同一个阵营的神灵？” “造物主曾经说过，在纪元之交，两任神王交战的时候，诸神纷纷站队，可站在神王这边的，好像并没有律法女神。” 同样有些吃惊，但随即又按耐下去，奥森略作思索，缓缓做出了猜测。 因为神殿倒塌的事情，普罗米修斯一边让人类自己了解原因，一边又出发前往奥林匹斯。他其实不觉得这场异变和青铜人类有关，先觉者以为，这大概是正义女神意外发现了他们的小伎俩，然后以此表示自己的愤慨。 他要去拜访这位女士，毕竟就目前看，女神似乎还没把这一切告诉神王，那一切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不要急，德弗斯，造物主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他已经前往了奥林匹斯，而我们现在还没事，不是吗？” “你先回去休息吧，会没事的。” 最后，奥森这样说道。 有些迟疑，但德弗斯也确实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见奥森自信满满，他也就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看着德弗斯离去的背影，奥森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可不会这么天真，无论怎么看，对方所说的事情都像是预示着某种即将发生的，源自神灵的动荡。就算暂时被遏止了，也不过是推迟发生的时间罢了。 想到这，奥森不由暗骂德弗斯的愚蠢，信仰这种东西，怎么能被拿出来讨论？ 神圣的东西，只应该在供桌上，而不是人们的手里。 “.莫蒙，你怎么看这件事。” 沉默良久，奥森开口打破了寂静。相处这么多年，他知道对方绝不是德弗斯那样的家伙。 “我还能怎么看，就像你说的，造物主会解决问题的。” 平静的说道，莫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 “是啊，无论发生什么，造物主都会解决这一切的” 语气有些感慨，又像是在叹息。奥森的右手不自觉的拂过眼角，在那里，已经多了些褶皱。 二十多年前，他是那么自信，认为死亡不过如此，衰老也可以坦然面对。但当自己的身体不再有力，思维开始迟缓，皮肤也失去光泽的时候，他不再那么想了。 他想恢复青春，并且永久这样下去。他为此祈求过造物主，但让他感到失望的是，普罗米修斯这一次拒绝了他。 毕竟奥森确实是他偏爱的学生，可其他祭司又何尝不是呢？如果每个人都来向他要求不死，他是无法做到的。可如果只给少数几个例外，他又觉得对不起剩下的那些。 因此，先觉者尽量满足了人们的每一个合理的诉求，唯独永生除外。 “那就让我们静待吧，造物主一定会解决一切的。我有点累了，莫蒙。”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点头表示理解，莫蒙神色不变，走出了大门。 他看了看天色，很遗憾的是，他没能看到落日或将升的月亮。 因为这一天，奥罗拉平原上，云层密布，看起来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你会怎么做呢？” 相识多年，莫蒙比任何人都了解奥森。他确实相信造物主，但他更信自己，何况普罗米修斯曾不止一次说过，他在神明中并不强大。 就算律法女神的事情被遮掩过去了，人类对神的蒙骗真的还能一直持续下去吗？哪怕他们想办法遏止了无信者言论的传播，可凡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原本我还以为，我们这一代人未必能活到神罚降临的那一天.不对，别人或许活不到，我可还不想死。” “唉，造物主啊，我愿意为你献上一切，凡是我有的都可以，但只有你赐给我的生命例外。不过你是不朽的神灵，想来是理解不了我们的想法的。” 叹了口气，没人知道，当他从德弗斯口中听到‘梅菲斯特’这个名字时有多么震惊，那个已经被遗忘了数十年的记忆，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 而和原来不同的是，和奥森一样，他也已经不再年轻了。 提前声明一下，神王收走的‘火’，本文中实际上是象征意义，而非单指火焰。还有之前关于信仰的问题，青铜人类祭司不是圣徒，魔鬼也不是苏格拉底，祭司和普通人眼中的神也是不同的，这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辩论，我也没打算写的双方言辞激烈互有胜负。如果真想写那种正经的辩论，我肯定会参考真实历史上的事件修改，那些我也不是没看过，以上。 (本章完) 第46章 熄灭的‘火\’ 奥罗拉城西部，一处不算核心的居住区。 “莱恩先生，你听说了吗，就在三天前，律法女神的神殿统一倒塌了。” 匆匆走进莱恩的小院，安德的神色有些急切。他这两天都待在家中没有出门，没想到刚一出来就听说了这种事情。 这些年跟着莱恩学习戏剧，也让安德也了解了很多常人不知道的历史，以及神灵真正的力量。 神的庙宇倒塌了，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对人类的不满？他迫切的前来寻求一向知识渊博，好像无所不知的莱恩，但走进小院，这里却空无一人。 桌面上落了一层灰尘，看起来已经有两天了。上面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有一个模样精美的木偶。 “莱恩先生？” 依然没有回应。房屋的门户打开着，里面却什么都没有，甚至莱恩常用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一切似乎都在表明，他已经离开了这里，而且不像是短暂离开的样子。 瞬间，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安德的心头，其实对今天的一幕，他是有所预料的，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又有些不知所措。 莱恩曾经不止一次在言谈中提过，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只是过去，安德以为这一天很遥远，但没想到竟然就是今天。 “.大概是因为神殿倒塌的事情吧，莱恩先生毕竟是祭司。” 叹了口气，安德看向了桌面上的木偶。 这或许就是莱恩先生留给他的礼物，他之前也曾经说起过这件事，说会在走之前给安德留下一件‘超乎你想象的馈赠’。 安德沉默了一会，随即轻轻握住木偶，转身准备离开。 无论这是什么，它都是教导了安德几十年的长辈留下的东西，他一定会珍而重之。然而就在下一刻，安德瞬间僵在了原地。 当木偶与他的手掌接触的刹那，一道无形的‘锁’仿佛被解开了。在过去，它锁住了一切关于莱恩的‘不正常’，所有人都在这种力量的影响下潜意识的把它们忽略了，但从这一刻起，它不再对安德生效。 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一道信息，关于这个木偶的信息。 “这是——” 双目瞪大，安德看着手中的‘玩具’。就在刚刚，依着他从那道信息中了解到的内容，他知道了眼前这个木偶中蕴含的秘密，这确实超乎了他的想象之外。 他不知道这道信息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 “呼——安德，不要急。” “你的精神力还不够强，按照信息中的说法，哪怕可以借助外物，伱自己也要先达到‘传奇’的领域。” 深吸一口气，安德对着自己说道。 这些年来，为了一心多用的操控木偶，安德学会了冥想的方法。只是作为一个凡人，他远不能像本质是神的存在那样在短时间内突破屏障，而且他学会的冥想真的只是冥想，并没有其他神秘学相关的知识。 如果将传奇之前的领域分为四个阶段，他现在也就是走到了第三阶的顶点，距离超凡的领域，尚且遥遥无期。 对于力量，安德本来是不怎么上心的，可现在不一样了。 “莱恩先生——不，莱恩殿下居然是神灵吗。” 轻声自语，安德知道，自己那从未承认过的老师恐怕不仅是神，而且大概率还是一位比造物主更强的神。毕竟普罗米修斯曾经说过，凡物与神灵的界限是无法打破的。 不过现在看，这只是造物主还不够强大罢了。 握紧木偶，安德激动的心情缓缓平复。这么多年过去了，尽管已经见过了很多人类间不那么‘好’的事情，可他依然还保留有心中的善念。 因此，虽然自己得到了一桩天大的好处，但他仍然担忧着神殿的倒塌。 毕竟，这可能代表着神对人类的不满，而他虽然有着手里的东西，可那只是未来而已。 “先去找相熟的祭司询问一下，他们应该知道点什么。” 做下决定，安德走出莱恩的小院。跨过门槛，望了望天色，不得不说，今天的气象确实有点怪。 天空上的乌云似乎压了下来，银蛇在其中舞动。尤其是在奥罗拉城的核心处，那里的云层尤其厚重。 无形的压抑感笼罩在心头，安德晃了晃脑袋，把这种感觉驱逐出去。 毕竟那里是人类部落最安全的地方，虽然从没有亲自前去过，但安德很清楚那里有什么。 那里是造物主的居所，和神王的神殿。 ······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乌云还越聚越多，道路上也已经没有行人了。在这个看上去像是要降下大雨的天气，大家都不怎么想往外跑。 零星的火光散落在此刻安静的人类部落中，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带来了一点光明。当莫蒙离开没一会，奥森便给自己披上了一层黑衣，然后消无声息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站在街道上，奥森回头看去。这是他居住了数十年的木屋，还是造物主和他一起建造的。 当时这是用来给其他人类示范的样例，普罗米修斯以此教导他们该如何建造屋舍，奥森也一直以居住在这里为荣。 不过以后，他大概是没机会再住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叹了口气，奥森有些感怀。 “您既不是最强的神，也不能做到算无遗策，我确实感激您创造了我，但这不是我陪您一起去死的理由。” “不——会死的只有我，你们从来都不会！” 声音起初很轻微，像是在说服自己，可转而又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奥森感觉自己越来越羡慕神明了。羡慕到，有些怨恨的地步。 永生，不朽，力量，容颜，他们明明和人类这么相像，甚至奥森并不觉得双方有什么差别。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只是神灵生的好些罢了。 毕竟他们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已经是神了。 “呼——” “这就是信仰为何不能被讨论。” “有些蠢货，就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遏止下翻滚的心绪，奥森自嘲一笑。 瞧，他就是明证。明明他是人类中受到神灵恩赐最多也最大的那个，但他反而是最不信神的。 过去，他享受愚弄神灵的感觉。现在，他又要背叛自己的造主。 有的时候奥森感觉自己确实很卑劣，但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只要你有价值，你就能过得很好。反之你是高尚还是卑劣，其实没那么重要。 就像他现在，不就是站在青铜人类顶点的大祭司吗？ 不过现在也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曾经，他的‘聪慧’是他有别于其他人类，对于造物主的价值。如今，该给其他神展现价值了。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对方也要能给他想要的。 “时候差不多了。” 握了握拳，再次坚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奥森向着部落的核心走去。 天上的乌云越发厚重，让空气都显得有些压抑。也许是大雨前的安宁，一路上倒并没有刮风的迹象。借着道路两旁房屋中的火光，奥森已经有些不再明亮的双眼勉强能辨认出道路。 这条路他过去走过很多次，只是这一次格外的慢。越往前，周围就越显亮堂，因为这是奥罗拉的核心。 在这里，祭神的圣火用动物的油脂做燃料，常年不灭。哪怕是夜晚和雨夜，也有人时刻看护，不让它们有熄灭的风险。 “大祭司。” “嗯。” “奥森阁下。” “好。” “大祭司。” “.” 渐渐的，奥森在路上遇到了一些熟人，他一一点头招呼。 作为神最核心的殿堂，自然不会因为夜晚就没有人看护。负责守护神殿的人虽然对于奥森深夜前来有些疑惑，但他们也没有多想。 毕竟对方是大祭司，而且前几天又出现了律法女神神殿倒塌的事情，奥森因此前来向神灵祈祷，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路前行，就这样，奥森慢慢来到了自己工作多年的神殿前。抬头仰望，哪怕是在夜晚，这座高大巍峨的神殿依然庄严肃穆，还泛着微微的光泽，这是受神像内神性力量侵染所导致的。 在这里，信仰之力、神性和元素，三者融合后像是产生了什么奇妙的反应，隐约间诞生了一种和神力类似，但又弱上很多，却不被现世的法则压制的力量。 如果奥森来自数百年后，他也许可以辨认出来，这座神殿的每一寸都已经被‘圣化’了。它具备了少许非凡的属性，能够遏止一些蕴含负面能量的东西。 同时，灵体无视实体的‘穿墙’在这里也无法生效，它们会像物质生命一样被阻拦在外。甚至就连与之对应的表层灵界，都显得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大祭司。” 看到奥森的身影，负责看守门户的两位年轻人齐声问候道。 “好，不用理会我，我从侧门进去。” 挥手制止了年轻人将正门打开，奥森想了一下，又转头叮嘱道： “过一会，我要用造物主传授的办法与神沟通，试着解决女神神殿倒塌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我，记住，我说的是任何人！” “是，大祭司。” 年轻人恭声应道。 “很好。” 点点头，奥森不再迟疑。他绕至侧方，从平日里祭扫人员进出的小门步入神殿。 推开小门，然后在进入后将它小心关好，大殿内很空旷，让脚步声与门户的开合声显得格外清晰。奥森没有点亮灯火，他就这样借着天窗微弱的光芒向里走去。 很快，当他来到大殿的最里处，奥森仰起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神像，怔怔出神。 过去，他曾经在这里向神王献祭过无数次，也曾在其他神殿里进行过相似的行为，可每一次祈求的，都是些对他个人而言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想要永生，想要力量，可神给凡人的许诺里没有这一项。他们有的赐给火焰，有的让风雨平息，有的让作物丰收，但没有一个，愿意赐给凡人生命。 “只有您例外，尊敬的万雷之主，众神之王。” “只有您了解我们的祈愿，凡是世上有的，少有您不能给的。您没有划定奖赏的范畴，但却给了我们获得一切的希望。” 怀着希望赞美，一如过去的每一次，奥森高声吟诵起描述神王的诗歌。 现在，他该给神王展现自己的价值了。 “宙斯，尊荣的大神，不朽的宙斯！ 我等向你祈祷，献上报偿证明！ 至上的君主啊，神圣之物经由你的头颅显露: 大地的母神、呼啸的群山之岸、大海及天空中排布着的一切星辰。 伟大的宙斯，克洛诺斯之子，手执闪电、降临万世的主宰！ 你是一切的源头，万物的开始与终结！ 世界的震撼者啊，生长与净化的开端！ 执掌闪电，雷霆，霹雳的万神之王！ 伟大的父神宙斯，请听我说吧： 您最忠诚的仆从恳请您，请您赐予我永恒的生命，尊贵的地位，与足以侍奉在您身前的威能！” 当诗歌暂缓，奥森感觉到，一如往常，神的目光投注了下来。 最近因为祭祀的频繁，神已经不常关注凡人的献祭了。但在这深夜之中的呼唤，还是引起了神王的注意。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半夜的祭祀，他打算听一听，这个凡人打算要说些什么，又凭什么敢向他祈求永生，地位和力量。 于是在感受到神王的注视后，奥森匍匐在地。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但看上去却虔诚而狂热。 他开始讲述，讲述自己是如何崇敬诸神，讲述造物主在人类中的地位，讲述普罗米修斯是怎么起意蒙骗神灵的。 他起先并不愿意与其同流合污，但造物主在人类间的威名是如此广大，他们力量的差距又是如此明显。以至于直到今天，卑劣的伊阿珀托斯之子终于因为猖狂的行为开罪了律法女神，他才终于有机会向神王讲述这一切的经过。 最后，跪在地上，奥森高声说道： “无上的众神之王啊，一如你做下的承诺： 凡是这世上有的，少有你不能给我的。我给您带来的秘密证明了我对您的虔诚，还请您如约赐我永生。” 奥森自信满满，因为过往都是这样的。 神灵远在奥林匹斯，他们无法分辨某一个人的虔诚与否。既然他们用祭品来衡量信仰，那他献上的秘密，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隆重的祭品。 天窗中传来的微光照在奥森匍匐在地的身影上，也照见了站在他身后的宙斯。 有人向他祈祷，他听了；对方渴求他来，他就来了。神王在现世彰显了他的权能，法则正呼啸着向他涌来，但这都难掩宙斯此刻心中的怒火。 他面无表情，缓缓打量了一下四周。金碧辉煌的殿宇看上去庄严肃穆，但此刻却显得有些讽刺，毕竟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欺骗。 最终，宙斯看向了跪在他面前的奥森。无论如何，作为神王，他确实应该赏罚分明。 他知道这个家伙并不忠诚，不过多少还算有些利用价值。神王暗下决定，只要这个凡人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信仰，那他就可以赐他永生，并用他的存在，在未来新的人类中宣扬神王的仁慈与威名。 可感知良久，结果却让他大感意外。直到此刻，跪在地上的大祭司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发生的一切。他满怀期待的等待着神灵的赐福，但神王无论怎么看，都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一丝信仰。 他能看到的，只有这个卑贱凡人对他自己的信奉。 “.” “虔诚.” “呵，我明白了。看来之前我错了，我们都错了——原来这才是信仰。” 冷笑一声，随着雷霆划过，奥森于无知无觉中化为焦炭。无形的力量作用在他的尸体上，他将永远维持着现状的状态，匍匐在神殿的中央。 目光穿过墙壁，看着在神灵赐福下越加繁荣的人类城市，神王的怒火越发汹涌了，他要毁了这些可悲的生命，哪怕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对此一无所知。雷电在天空上聚集，好像下一刻就会垂向大地，可下一刻，他又止住了自己的行为。 不仅是因为宙斯稍微找回了点理智，更因为他有了个更好的想法。 人类，随时都可以覆灭，但解决普罗米修斯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如果有下一代人类，他不想再看到这个喜欢和人待在一起的先觉者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诸神获取信仰最大的阻碍与竞争者。 所以宙斯要给他一个机会，让普罗米修斯对神庭的违逆再彻底一点，如果他真的像他表现的那么爱他所造的人类的话。 于是神王不再抵抗现世法则的镇压，这一道隔空降下的化身瞬间泯灭，甚至波及了他的本体。但与此同时，伴着一道惊雷，神王的令谕生效了。 这一刻，声音以神殿为核心，以神山为核心，在所有人和神的耳畔响起。无论是睡眠的，清醒的，在地上的，在天上的，他们都听到了雷声中宙斯淡漠的声音，一切的前因后果，以及神王简短的判决： “从今日起——” “收走赐给人类的‘火’。” (本章完) 第47章 海的尽头与黄昏 在神王的权柄下，当谕令下达，变化随之而生。 宙斯所说的‘火’，自然不是单指火焰，事实上，火焰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这是个富含象征含义的词汇。 因为火焰是赫斯提亚赐给人类的，这位女神又是对人类态度最友善的诸神之一；偏偏人类第一次对神的欺骗又是在她的神殿里进行的，而女神除了掌管【火】，还司掌【守护】的神权。 因此，神王的谕令实际上是切断了神和人的关系，也切断了神对人的一切庇护，并反过来对他们加以诅咒。 从这一刻起，神灵将不再回应人类的祈祷，之前诸神赐给人类的一切，也都被纷纷收回。 甚至在此基础上，人类不仅失去了神赐的火，他们也将无法再依靠自己引燃火；人类失去了神赐的丰收，他们种下的作物也将从此不再发芽；人类失去了神赐的风调雨顺，天灾将从此常伴左右。 这就是神王对这一次欺骗做出的惩罚，但他很巧妙的留有了余裕。他用‘火’指代这一切，所以只要人类重新拥有火，那神对人的庇护虽然不会恢复，但神对人的惩罚却也不会再持续。 此刻，有的神听懂了，有的神没听懂，但站在奥林匹斯山上，普罗米修斯无疑是听懂了。 他不仅听懂了，还听出了更多。 “放弃吧，哥哥，这是没有意义的。” “神王并不善良，就算你这一次拯救了人类，他还会用其他理由来惩罚凡人的。这一代凡人，已经不是他所需要的了。” 站在律法女神在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殿外，厄庇墨透斯再一次劝说自己的兄长。 之前，两人并没能在这里见到忒弥斯。据驻守在这里的宁芙说，女神在返回这里后，就又匆匆离开了。 神的法律不应该用在人类身上，神的规章也未必适用于人类，而此时的人类实际上是没有律法的。女神因人类妄用自己的名而毁去神殿，因为她不曾允许过对方这么做，但实际上除此之外，人类也没有真的违背什么规则——因为她没给他们订过规则。 因此，女神决定给他们一个标准，她将划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凡物才能以自己的名义宣称审判的公正。 律法女神先是律法的创造者，然后才是律法的维护者，她不可能维护一个自己都没有决定的东西。于是她离开了奥林匹斯，打算寻求自己旧友的帮助，试着给人类的‘法庭’建立最初的标准。 至于具体什么算有罪，什么算无罪，那就是人类自己的事情了。她只负责保证，自己见证的审判可以符合规章的进行。 如果在她立下标准后，还有人敢于在法庭上违背她制定的准则，那她也将按自己划定的规章，给违反者加以惩戒。 因此，两兄弟打算等在这里，等到女神回来的时候。结果等待还没有开始，就直接结束了。 神王知道了一切，他给人类降下了惩罚，而现在，他又在等待着普罗米修斯自投罗网。 “或许吧，但我已经不要求更多了，只要能收回神罚，让他们安然老去就好。” 看向东方，普罗米修斯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最信任的学生背叛了他，可他却产生不了什么责怪对方的情绪。 毕竟奥森是他造的，是他教的，对方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又何尝不是他导致的呢？ 如今，对方也获得了应有的下场。 “这一切都源于我，厄庇墨透斯。欺骗诸神虽然是为了人类，可现在想想，我不过是在借此展露自己的‘智慧’罢了。” “而且我或许一点也不聪明，就像——” 就像是智慧女神墨缇斯一样。 这句话普罗米修斯没说出口。随着这位女神失踪百年，神王又迎娶了新天后，诸神也隐约间猜到了什么。 他们不知道这位以聪慧闻名于世的女神具体的下场，但大概率不会太美妙。 “可是你又能做什么呢，哥哥。” 尽管知道没什么用，可后觉者还是开口道。 “神王收走了人类的‘火’，这世上能违逆他意志的，就只有真正司掌【火】的至尊。” “赫斯提亚女神不会帮你对抗自己的弟弟，掌控火元素的魔网女神行踪不定，而灵界之主更不会回应伱的呼唤，你没有地方可以获得使用火的权利。” 神色有些哀伤，甚至看上去都不再像以往那么愚笨了，厄庇墨透斯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听从自己的劝告。 但此时的普罗米修斯并未注意到弟弟的变化。或者说，他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神王已经发现了一切，他对人类做下了惩罚，但又忽视了一切的始作俑者。普罗米修斯清楚，作为人类的造主，该轮到自己了。 他其实可以逃避，但他不想逃避。 “还有一个地方。除了神灵，神器也不在神王权柄的掌控中。神权具有绝对性，哪怕是宙斯也不能违逆这一点。” 看向奥林匹斯山接近峰顶的地方，那是太阳神的神殿所在。赫利俄斯每天就是在那里出发，驾驶着太阳车令大日东升西落，然后再在夜晚回到这里。 只要从神器上引到火，神王的谕令就会失效。 “他不会给你的。他距离强大神力只有一线之隔，信仰就是他的希望。而作为泰坦神的遗留，赫利俄斯本就在神庭位置不稳——” “我知道。” 淡淡的打断道，这一刻，普罗米修斯似乎真的像是个诸神间的智者。 “所以我会给他个机会。” “我去盗火，然后他把我抓回来，再于神王的面前为我求情。这当然不会有用，可他会收获人类的感激，以及对神庭的功劳。” 至于自己会如何，先觉者没有多说。一场永恒的囚禁而已，无非被囚禁在哪，他已经可以预见到了。 不过在最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叮嘱起自己的弟弟。 “离开这里吧，不要因为我而参与神王和人类间的事情。你也背负着造人的功劳，如果有可能，神王是不会放过你的，记住，不要接受宙斯对你的任何‘好意’。” “.我知道了，哥哥。” 沉默良久，厄庇墨透斯点头答应。他看着自己的哥哥随手折了一节茴香树枝，然后趁着夜色向山上行去。 而他，就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做。 “不参与这一切吗你真是到最后都在为人类着想。” “那你呢，我呢，甚至是我们撑天的弟弟，隐居的父亲。” 轻轻摇头，厄庇墨透斯知道，自己的哥哥终于从人类与诸神的吹捧中找回了理智，他看清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神王不会允许参与造人的两位神明继续在人间存在，所以先觉者需要犯下大罪，而后觉者至少也要给人类带来灾难，以此破坏他在凡人心中的地位。 不过厄庇墨透斯本身是不会有事的，普罗米修斯其实很清楚这一点，毕竟相比起他来，愚笨的后觉者不被神王视作威胁，宙斯只会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宽容，而不会让兄弟两人都落到一样的下场。所以他离去前最后的叮嘱，实际上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弟弟给人类带来祸患而已。 但这一次，厄庇墨透斯不想听他的，就像他也从未听过后觉者的劝告一样。普罗米修斯愿意为了人类着想，但厄庇墨透斯却只想考虑自己。 为了早晚都要死的人类，让自己成为神王的眼中钉，甚至站在诸神的对立面，他可不想这么做。 他是神，自然该站在神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何况感受着自己身上缭绕的信仰，厄庇墨透斯现在并不在乎人类的想法。 这些年居住在人间，他也不是白待的。信仰这种东西，从不止源于叩拜。只要略做调整，恐惧和仰慕，其实殊途同归。 ······ “所以说，背叛自己阶级的人，往往是很难有好下场的。不过如果将时间拉长，也很难说对或错。” “毕竟没有盗火，没有对人类的偏爱，也许后世的普罗米修斯也只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神，而不会拥有那样大的名气。” “从这样的角度看，他也算是将自己彻底写进了人类的历史中，哪怕岁月变迁，属于他的那份信仰就算不再占据主流，也会恒久不变。” 东海上，巨大的漩涡缓缓旋转，亿万吨海水盘旋着落进仿佛没有尽头的海眼中，那漆黑的地方如同吞纳万物的归墟。 莱恩一身黑袍，站在漩涡的上方，却像是看到了那位盗火者的身影。 普罗米修斯和太阳神正在交谈，他们的对话无人发现，可却被一旁的神器照的分明。 毕竟这一世的赫菲斯托斯还没有出生，就算出生，也不再有机会打造太阳车了。因此，抓捕普罗米修斯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赫利俄斯身上。 这很难说是好是坏，毕竟宙斯可能乐于见到赫拉的独生子获得这份好处，却未必愿意太阳神得到。但此刻的赫利俄斯却十分兴奋，他果断的应下了先觉者的要求。 不过他只答应给普罗米修斯半天的时间。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的神器被人动过，然后主动前往捉拿对方。 “说起来，此世大地的东方，好像没有名叫‘高加索山’的地方吧，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会被关押在哪里？” 收回目光，这很快就会有答案了，莱恩倒也不急着知道结果。他饶有兴致的望了一眼自己亲手造成的大漩涡，然后向着更东的方向行去。 他有一种预感，之所以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会出现在世界的东面，很可能跟他有点关系。 也许就是因为作为现世核心的太阳和东海接触，才导致这里短暂的出现了世界层面的异动，因此引来了些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毕竟完整的海洋与水是和【天空】等位的力量，如果不是被分割了权柄，恐怕现在的远古海神也已经触及了伟大的领域。【太阳】虽然略逊一筹，但如果没有被分割，也很可能在第三纪末触及伟大。 从这个角度看，也许这都是现世‘命定’的一环。像这些有可能触及伟大的神权，祂早在很久以前就把他们一一分割。 最近的那一个，是【气象】，下一个，大概率就是【光明】。 在大海上快速掠过，莱恩能看出来，海面渐渐死寂与躁动起来。越是靠近世界的边缘，就越加显得没有生气，现世法则的存在感也变得越来越薄弱。 直到某一刻，海面凭空终止了。在大海的边缘，海水如同瀑布一般向着下方无尽的虚空流去，而在瀑布的对面，就是奔流不止，环绕世界的环世之河。 在那上面，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宫殿，那就是大洋神的居所。 不过下一瞬，从那座高大的神宫中，一道洪亮的声音传递出来。 “谁在那！” 当莱恩踏在长河上，长袍【隐秘】的效果也被他解除了。 这里已经属于现世与世外的分界，甚至接近世界的边缘，法则的压制也近乎于无。 因此，感受到自己神权的象征被人触动，大洋神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 “咦，你已经恢复了？” 看着从神宫中迈出的高大身影，莱恩多少有些意外。 明明已经恢复如初，却对女儿的下场视而不见，莱恩多少有些感慨。 不过后世的神话好像也确实没有记载过，大洋神因为墨缇斯的失踪与宙斯为敌的事迹。 卡俄斯的女神还好说，男神之中，确实很少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父亲’。 “莱恩？你来这里做什么？” 并没有认出对方就是让自己深受重创的罪魁祸首，俄刻阿诺斯眉头微皱。 他的伤势确实很严重，但他本就要比太阳神强大的多，而且他神权最主要的象征是环世之河而非海洋。 至于他为什么明明恢复了伤势却依然一直待在这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这，俄刻阿诺斯也不由警惕起来。他不知道莱恩是来做什么的，但他不会允许对方更进一步。 “我来这里找到点东西作为这里的主人，最近你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 毫不迟疑，大洋神立即回复道。 “嗯？”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莱恩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可眼下俄刻阿诺斯的反应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虽然对方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但灵性直觉告诉他，对方没有说实话。 “你确定？” 双目眯起，莱恩笑着劝说道：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处理的，也许告诉我会更好一些。直觉告诉我，我要找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就与你无关了，莱恩。我处理不了的事情，你就可以吗？” “何况我已经说了，这里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这是属于我的领地，还请你离开。” 再次断然拒绝，俄刻阿诺斯丝毫没有畏惧之意。作为曾见过莱恩出手的泰坦神灵，大洋神自问对其还是有些了解的。 何况这里不是大地，在环世之河上，哪怕是地母亲临，也拿他没什么办法，站在这里，他无惧一切。 “.” 稍作沉吟，莱恩看着这个曾经在遥远的第一纪，用神力压迫过他的泰坦，最终还是决定再给其一次机会。 毕竟曾经是他先做出了预言，大洋神反应过激也勉强可以理解。 于是莱恩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转过身，莱恩看向环世之河以外的地方。 走到这里，那种冥冥中的感应已经越来越清晰了，毫无疑问，他要找到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在这里。 迈步向前，莱恩打算跨过长河，亲自去那边看看。然而他一步刚刚踏出，原本还在神宫门前的大洋神面色一变，闪身间拦在他的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嘴角的微微勾起，莱恩笑着问道。 “我说了，这里是我的领地，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冷冷的说道，大洋神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可我只是要去环世之河的彼端看一看，那里恐怕并不属于你吧。” 依旧面带笑容，莱恩最后礼貌的说道。 “只要是环世之河流经的地方，就都属于我！离开这里，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大洋神已经有些不耐了，或许更多的是害怕秘密被发现的紧张。他的力量开始汇聚，在自己神权的象征上，俄刻阿诺斯感觉自己无比强大，一如曾经那样，他释放出自己的威压，试图逼退面前的神灵。 然而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像是泥牛入海，在接近莱恩身侧的时候，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种气息.” “腐朽，破败，死亡.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黄昏’一样。” 轻声低语，莱恩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那随着俄刻阿诺斯力量震荡而逸散出来的气息被他轻易捕捉，而那里明显夹杂了一些对方本不该有的力量。 这下，莱恩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大洋神绝对接触过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而且不止于意外的路过。 于是他收起笑容，看向面前高大的神灵。在莱恩的右手指尖，一道漆黑的光缓缓浮现。 时隔百年，灵界的力量再次被他承接，半个伟大的力量在这现世与世外的交界降临。在这种力量下，莱恩几乎瞬间就锁定了长河之外那个异常所在的大概位置，但他还是先看向了面前的大洋神。 踏前一步，神话世界，哪有什么从属，卡俄斯的诸神又有谁真的在乎过这些。现在，也不会例外。 “你说这里都属于你，我可不这么认为。” “那现在，我宣布：这里归我了。” (本章完) 第48章 一剑和碎片 明明是同一个人，前后不过瞬息，却给了大洋神截然相反的感受。 当面前的黑袍神灵的话音落下，俄刻阿诺斯突然油然而生一种发自内心的压抑感。包裹着现世的大河河面无形间下降了三分，似乎受到了不可承受之重。 这是大洋神第四次有这种感觉。曾经在遥远的第一纪直面天父的时候，百年前面对‘克洛诺斯’的时候，以及不久前那个疑似原始神的黑影。可那三次，他都不是一个人直面这种压力。 但现在，没人能挡在他前面了。 “你要做什么，你要在这里与我为敌吗？” 压下心头的悸动，俄刻阿诺斯不知道面前的神灵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神的力量是天生的，他总不会和克洛诺斯一样，也莫名其妙的突破了先天的界限吧。 神力被调动起来，水流在手中化作长矛，大洋神威胁的说道。然而在他的面前，莱恩却丝毫没有止步的意思。 右手上，黑环越发深邃了。自打【轮回之井】被建造出来，这份被升华过的【死亡】就一直作为它的一部分而存在着，莱恩还从来没有单独尝试过它的力量。 现在，它被临时抽取了出来，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用以维持轮回的稳定。用它杀死神灵，那肯定是做不到的，但它究竟能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也着实让莱恩有些期待。 “与你为敌，伱想多了。” 平静的说道，还不待对面的大洋神主松一口气，【死亡】的权能就化作一柄长剑，被莱恩握在手中。 他确实没打算和对方为敌，毕竟—— “毕竟与我为敌，你还不配。” 铮—— 黑剑高举，划过虚空，下一刻，凡是它运行轨迹上的一切都突然安静下来。气流，水分，光线，甚至是空间，它们在一瞬间被伟大者力量加持下的【死亡】杀死了，失去了自身在世界中存在的一切痕迹。 而直面这一剑的大洋神已经顾不上理会莱恩之前的话了，他只感到一股惊惧感在内心生出，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这一剑落在自己身上。 “莱恩，这是我的领域！” 恐惧化作愤怒，愤怒激发力量，当泰坦神灵的本能被激发出来，俄刻阿诺斯一声怒喝，长河之水随之倒卷。 被神力侵染的河水向着黑剑涌去，大洋神能够辨认出来，这把剑并非什么神器，只是某种权能的临时具象罢了，和他手中凝聚的长矛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神器的加持，对方怎么敢在环世之河上与自己对抗？！ “你的领域？” “现在，是我的了。” 微微用力，在莱恩的面前，环世之河的河水伴随着泰坦神灵的长矛汹涌而来，可他只是握住剑柄，缓缓下压。 下一刻，长矛也好，挡在他面前的河水也罢，它们都随着黑剑的接近而一寸寸的‘死去’。在莱恩的对面，俄刻阿诺斯惊恐的发现，自己与这一部分‘河’的联系似乎被暂时的抹去了。 “啊——” 一声怒吼，还包含着几分痛苦，长河之水为之暴动。但这种本能的反击显然没有什么用处，在黑剑的剑锋面前，巨浪被切开，波涛被压灭，直到最后，它直接斩到了那仿佛虚空凝成的‘河道’上。 轰—— 长河震动，大洋神神权的象征就这样被直接击中，这带给他的痛苦一点都不亚于曾经的太阳。可莱恩握剑的手也终于遇到了阻碍，似乎以他眼前的力量，并不足以造成更进一步的破坏。 毕竟环世之河的河道并非寻常，它实际上是作为现世边缘的屏障存在的。它不是实体，而是某种概念上的存在，因而使其很难被接触，更遑论破坏。 “不，【死亡】的力量，哪怕还不圆满，也远不止于此。” 双目微眯，也许是大洋神真的运气不好，莱恩原本对【死亡】的理解其实并不深刻，可之前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那种破败之意却给了他一些灵感。 双手握住‘剑柄’，莱恩试着将那种感觉用灵性的神权复刻出来，加持在剑锋上。 那种昏黄寂灭的感觉似乎和死亡的神权十分契合，以至于莱恩明显能够感受到，手中黑剑就像魔力被构筑成巫术一般，威力猛的上升了三分。 满意的一笑，然后向下用力一压。 “开——” 一声轻喝，最终，在大洋神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伴随着一道震荡源海的巨响，剑锋终于继续下沉。 长河被切开了，衰败与终末的力量顺着切口向着河道的上下两侧不断蔓延。莱恩能够感觉到，因为【死亡】的侵蚀，环世之河也不再‘圆满’，甚至这股力量还在顺着现在的时空向过去和未来延伸，欲要将这条长河彻底的，永恒的截断。 但很遗憾，【生命】也好，【死亡】也罢，它们处于灵界的部分都是在融合与升华后才达到伟大，使它们合一的造物成为【创世神器】的。而且它此刻的使用者，也谈不上完整的伟大神力。 分开的力量虽然也很强，但显然远不具有这种横断万古的绝对性，何况这毕竟只是从【轮回之井】中临时抽调的力量，而非一件真正由死亡之力铸造的天成神器，因此莱恩能够感受到，这种对过去未来的侵蚀很快就后继无力，被迫终止了下来。 但粗略一算，这一剑造成的破坏，至少影响了上下三百年。 “莱恩？！你怎么在这，你做了什么！” 一声惊呼，当莱恩这一剑落下，源海起伏沸腾，而在现世的远方，一道蓝光也正向这里接近。 那是原水女神泰西斯，在大洋神留在世界边缘的神宫中时，就是由她来执掌大洋神系的。她本来正在与子女商讨事情，毕竟近几十年神王将大陆东部的一部分化作了禁区，禁止大洋神系的河神湖神们靠近那里，可在感受到丈夫突然调动神力后，女神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泰西斯匆匆而至，她本以为大洋神是在‘那里’遇到了什么意外，亦或者和之前到来的黑暗之主再次起了冲突，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面前只有踏在长河上空的莱恩，与他手中缓缓散去的黑剑。 在他的面前，一道散发着死寂气息的裂痕横断了长河，那里已经丝毫感受不到属于俄刻阿诺斯的气息了。 长河的‘截断’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因为河水依然可以流过那里。但是这段接近百里长的河段却给人一种不详的感觉，因为它太安静了。 上下游的河水依然奔涌，甚至因为主人的痛苦越发澎湃，但只要流经这一河段的水，就无声的平静下来。 巨浪被平息，波涛被消弭，好像河水一旦跨过一道无形的‘线’就死去了，直到流出另一端的‘线’才能活过来。甚至原水女神能够感觉到，自己【水】的权柄明明还在，但对面前这段被截断的河流却没有了丝毫感应。 双方之间像是被阻隔了，而以她当下的力量，远远不足以击穿这道阻隔。如果想让一切恢复原样，那就只能用以百年计的时间去消磨它。 “【死亡】，果然是这世界上最擅于毁灭的力量之一。” 有些惊叹，莱恩身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他没有想到，在单纯的破坏力方面，这份神权居然拥有着如此可怕的表现。也就是【死亡】距离伟大的领域还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不然他甚至怀疑，立身在伟大级顶峰的【死亡】权柄甚至有可能永久性的杀死一个神灵对自己权柄象征物的掌控，或是将它化作另一个东西。 比如被【死亡】杀死的【太阳】，也许太阳本身不会被毁灭，但却很可能由一个给万物带来生机的光体，变成带来衰败的存在。到那个时候，本来的太阳神是会失去自己的神权，还是跟着被迫发生改变，那就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难怪卡俄斯的【死亡】天生如此弱小，这种终结万物的力量，简直就是在挑战世界的秩序。 “不过现在，这里确实变成‘我的领域’了。” 感受着脚下被死亡之力临时转化的河道，莱恩转过身，他没有理会赶来的原水女神，而是看向了俄刻阿诺斯。 大洋神的身上此刻同样蔓延着一道黑线，那是神权象征反馈到神体上的伤害。他的神力正源源不断的向着黑线涌去，然后又被瞬间消磨殆尽。 就如同莱恩脚下的河道一般，一百五十年内，这道伤口都难以愈合，会一直给它的主人带来伤痛。 当然，有着自己妻子的帮助，这段时间或许能够缩短一些。 “所以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这里究竟有什么，你又遇到了什么？” 面色平静，莱恩开口询问道。 “.呼——这是什么力量，你对我做了什么？” 然而意外的是，哪怕喘着粗气，俄刻阿诺斯依然答非所问。似乎哪怕挨了一剑，他依然心有顾忌。 “.看来我还是太好说话了。” “也许只有在乌拉诺斯那样的神面前，你才会明白，什么是你该做的事情。” 面色冷淡下来，莱恩的右手上长剑再度凝聚。 这里已经可以被认为是现世以外了，因此无论他做什么，理论上都不会有什么事。除非他打算把整条环世之河彻底拆掉，不然死板的法则只会对此视而不见。 而他很确定，一次区区几百里的河道，他就是再斩上一百剑，对于长河本身来说也无伤大雅。 毕竟作为现世边缘的屏障，单就稳定程度上看，环世之河比之大地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不用担心一不小心把它给搞坏了。 于是再次举起长剑，莱恩正欲斩下，可一道喊声终止了他的行为。 “等等，我知道那里有什么，而且我还知道，无光之域的主人已经朝那边过去了。” “作为原始神，他只比俄刻阿诺斯晚了一点发现那里。只是他暂时还进不去，但如果你耽误的时间太久，那可就说不定了。” 匆忙赶到，原水女神顾不得思考莱恩为何如此强大。现实已经摆在这里，对方虽然给她的压迫感比那位黑暗之主还差上一些，但对大洋神造成的伤害却是反过来的。 那位原始神在赶来的时候也顺手把一旁的‘蝼蚁’给赶了出去，可挨了对方一击，俄刻阿诺斯很快就恢复了。相比之下，这段死寂的河道才是真的存在威胁。 抹消神灵的权柄，哪怕只是暂时的，这也足够可怕了。毕竟任何‘暂时’搭配上足够的力量和无尽的时间，都能变成‘永久’。 “厄瑞玻斯？” 动作暂止，莱恩心中一动。听到黑暗之主的名字，他其实意外也不意外。 如果说环世之河是大地与海洋的边缘，那两位原始神的领域就是冥土的边缘，塔尔塔罗斯更是直接在世界概念上的下方。离得近自然发现的早，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不过他本来还打算略做试探后邀请倪克斯一道探索这里，可现在看，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先上了。 “所以说那里到底有什么？” 沉声开口，莱恩手中的黑剑却没有散去。大洋神似乎想要出言阻拦，可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他之前就是被黑暗之主警告了，因此才对此讳莫如深。可他现在也意识到，虽然那位随手将他击回大海的原始神很可怕，但在体验了下莱恩的一剑之后，他发现对方也未必就差到哪里去。 而一个就在他的面前，另一个还远得很，该怎么做，自然不需要考虑，何况他已经挨了一剑。 “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们也不是十分清楚，因为当时我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就已经被卡俄斯法则的链条封锁了。” 微微摇头，泰西斯缓缓说道： “我只知道，那似乎是一大片残破的碎片，有的大，有的小。它们似乎是因为百年前东海上的动荡，因而不知怎么撞入了这里，不过” “不过什么？” 见状，莱恩追问道。 “不过它们的气息都很奇怪，就像它们那破碎的样子，从里到外散发着一种衰败的感觉，有的还给我一种莫名的威胁感。我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因为我们还没等到卡俄斯的法则链条衰减到可以进入的程度，就被随后赶来的厄瑞玻斯殿下赶出来了。” “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了。”看向莱恩，泰西斯诚恳的说道：“所以你是否可以撤回这股力量了。” 原水女神指的是长河河道上的死亡之力，莱恩闻言眉头一挑，却不为所动。 他和大洋神本就谈不上友好，现在在自己武力的胁迫下，对方才肯回答问题，他更不会对此一笑置之。 “这道剑痕就当是一个教训吧，俄刻阿诺斯，就连盖亚都不曾宣称大地上不允许其他神灵经过，神王都不拒绝我在世间行走，又何况是你呢。” “就让它留在这好了，这样我回来的时候，至少是从‘我的领域’上返回的。” 黑剑散去，既然已经知道了异动的源头，莱恩也不再迟疑。他最后看了眼两位泰坦神，然后化作一道银光，拂袖而去。 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两位神明默默无语。先是克洛诺斯不知为何突破了界限，又是曾经并不强大的莱恩突然展露出了可怕的力量，‘短短’百年间，原本熟悉的卡俄斯世界似乎显得有些陌生了。 这一刻，大洋神油然而生一种对更进一步的渴望。 如果是其他神灵，渴望也就只是渴望，可他不同，他是有这个机会的。 只要他能彻底统治大海，再与泰西斯在神权上产生更亲密的交互，那作为世界一切水的主宰，他就有可能触及那一步。 毕竟卡俄斯的地与水，本就是凌驾在风和火之上的，哪怕一分为三，都造就了三个在强大神力中非同一般的神灵，甚至还有数十位真神和数不尽的地域神，如果能将它们集合起来，那力量未必就比屡遭重创的盖亚要来的弱小。 “我记得你说，宙斯在大陆东部划了一片禁区？” 沉默片刻，忍着伤痛，大洋神询问道。 “是的，那里禁止任何神灵靠近，我们的子女也不例外。” 点点头，女神回应道。 “不管那里有什么，等我伤势恢复，就亲自去那里看看好了。我总得知道他在做什么，才能清楚他会不会在我对波塞冬下手的时候插手其中。” “也好，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拂过丈夫胸口的黑痕，其中蕴含的力量让泰西斯的手都有些刺痛。 诸神对死亡还是很陌生的，尤其是如此强大的死亡。他们的思想还停留在单纯的凡物之死上面，因此这种似乎能让万物终亡的力量，着实让人心惊。 “宙斯啊，我们的养子，他确实不会作为神王插手大海，这也是他身为誓言的守护者对我做下的承诺，但他绝不会愿意看到大海归于一统。” “为了防止奥林匹斯的神‘主动’帮助波塞冬，我们确实该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如果被发现了，就当我们是去寻找墨缇斯的吧。” 提起自己那个失踪的女儿，两位泰坦神灵却好像并没有什么担忧或愤怒的情绪。原本的神话中，大洋神夫妇就没有因为墨缇斯与神王产生过矛盾，他们现在其实也没打算深究。 那个被宙斯的甜言蜜语蒙蔽了理智的女儿，已经不被他们视作自己人了。现在，对方只配作为一个借口存在，用以帮助她的父母完成自己的目的。 ······ 离开了环世之河后，莱恩第一次踏足了这接近世界以外的地方。 说是世界之外，但其实这里与没有天体的星空有点像。行走在其中，除了身后越来越远，越来越渺小的环世之河外，莱恩几乎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严格说，这里其实依然属于卡俄斯世界的范畴，因为这里是‘有’的。真正的世界以外，称它‘混沌’也好，‘虚空’也罢，那都是‘无’的。 无中生有，就是一个世界诞生真正的推动力，也是违背了莱恩前后两世所在世界底层逻辑的奇迹。 而那真正的‘无’，也是现在的莱恩甚至是灵界都无法直接接触的东西。只有像卡俄斯这样完整的世界，才能在‘无’中锚定自己，甚至是从中汲取力量。 而莱恩此行要寻找的东西，似乎就是来自世界以外的‘无’，如同他那来到卡俄斯的灵魂一般，本不属于这里的造物。 “没有什么是凭空产生的，太阳与东海的碰撞，真的是造成这场变动是源头吗？” 心中思索，或许并非如此。 莱恩觉得，也许自己做过的其他事情，才是这一切的诱因。 (本章完) 第49章 九界残骸 不断向前穿梭，转瞬间莱恩已经不知道前进了多么遥远的距离，可在这世界以外的虚空中，却好像是在原地踏步。 没有参照，也就不清楚自己移动了多远。只有身后越来越小的长河环带，在见证着莱恩的前进。 渐渐的，莱恩的神体开始有些模糊起来，他不得不调动更多灵界的力量来维持‘稳定’。不过在这里，哪怕是与灵界的联系都有些变得不太清晰了。 这不是因为这里环境有多恶劣，或者有什么力量在阻隔，事实上，这只是因为卡俄斯的‘存在’在这里越来越薄弱了。 神体也好，各种规则也罢，它们实际上都是基于世界本身的产物。当世界的‘存在’变弱了，在世界规则下建立的一切自然都不再稳定。 不过莱恩意外的发现，灵界的力量似乎能够较为轻易的平复这种不稳。 准确的说，这来自灵界建立之初，莱恩投入的那一丝时空神性。 “时空.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直到现在，对于自己‘穿越’的经过，莱恩其实依旧一知半解。数万年前，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卡俄斯的第一位神灵了。 就连世界曾经尝试彻底杀死自己这件事，都是莱恩在开辟轮回之后才知道的，再往前，他能做的只有猜测。 不过无论如何，结果总是好的。 继续向前，莱恩不断的靠近着自己先前感知到的地方。某一刻，卡俄斯在周围虚空中的‘存在’不再下降了，反而开始缓缓上升。 莱恩精神一振，随即也谨慎了起来。根据原水女神之前所说，世界的法则锁住了这些意外到来的碎片，而如今发生的一切，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卡俄斯的力量延伸了过来，祂在这里的‘存在’自然也就变强了。不过这也意味着，黑暗之主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到了。” 又过了一会，法则的链条都已隐约可见。在视线的尽头，莱恩能清楚的看到，大大小小的光点沉浮在虚空中。 一道道‘锁链’捆绑在上面，世界的力量正源源不断的涌出，消磨着这些光点表面的隔膜。而在一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黑暗主宰厄瑞玻斯，莱恩本已做好他用神权把自己化作‘秘密’，隐于一旁的准备了，可没想到，对方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等在这里。 注意到了来者，厄瑞玻斯偏过头。他看向远方赶来的莱恩，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莱恩，好久不见。上次和你面对面的交谈，还是在万年前吧。” 面带微笑，黑暗主宰显得彬彬有礼，一点也不像是在百年前还毫不留情的和莱恩交过手。 “确实好久不见，不过，我还以为你会更‘热情’些的迎接我的到来。” 在距离厄瑞玻斯不远的地方停下，莱恩神色平静，但暗中的戒备却丝毫不减。 于此同时，他也缓缓的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光点’近在咫尺，但莱恩已经分辨出来，它们实际上都是小则方圆千里，大则难以估量的界面残片。只是在虚空与卡俄斯法则链条的双重作用下，大小已经失去了意义。 只有其中的少数几个，还能大致看出比其他的要‘大’上那么一点，那是因为那些残片好像是主体部分之一，因此显得有些特殊。 “之前和你交手，是因为卡俄斯就只有这么大。伱已经先走了这么多步，作为后来者，我总要迟滞一下你的进度。可眼下的这些就不一样了。” “我总要选一个进去，而不可能一直和你对峙。等到我离开，你依然可以进入里面。无谓的争斗，自然没有必要进行。” 看向面前星星点点的碎片，厄瑞玻斯很直接的说道。 如果动手有意义，他自然不会迟疑。但如果没意义，那自然不会多费手脚。 一旁，莱恩闻言也点点头，对于黑暗之主的说法，他还是比较认可的。 严格的说，就像纪元之交时双方交手的结果那样，莱恩现在的实力比对方还是要差了些的，这不是盖亚那种很难修复的位格残缺，而是神力上的不圆满。 如果将完整伟大神力的下限视作21级，那其他伟大者的人格化身都是以无限接近这一领域的神力，再加上本体的位格构成的。 在这方面，灵界的位格并不输于对方，可神力上的差距依然存在。在莱恩原本的计划中，是没有这些突然出现的界面残片的，因此他像过往的万年一样，一直不急不缓的增强自己的神力。 但就像对方所说，如果这里只有一个界面残片，那双方多少要为此做过一场，可既然不止一个，那自然没有动手的必要。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残片恐怕不是就摆在这里任由他们予取予求的。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一方被毁去的世界，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外因还是内因，又是否还存在在这里。另一方面，卡俄斯也在不断消磨它们的抵抗。 当它们彻底失去反抗之力，那世界就会直接把这些残片取走‘消化’。至于‘消化’完毕后会怎么样，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有可能会重新化作本源，增强世界的力量，还有可能直接把这些残片重组，成为挂靠在世界主体上的大大小小的‘位面’，这都是不得而知的事情。 甚至卡俄斯也很有可能因为这些意外的收获，孕育原本命运轨迹中并不存在的神明。 莱恩和厄瑞玻斯真正能够探索这些残片的时间，其实只有很短的一会，那就是在残片上属于‘世界’一级的力量被卡俄斯接近磨灭，又没有完全磨灭的那一段时间。 这也是黑暗主宰之前为何要等在这的原因，这些残片既然能够在世界以外的‘无’中飘荡过来，自然是因为上面还残存有真正世界的力量。面对一块注定吃不完的蛋糕，两人当然应该先把精力放在怎么吃得快些上面。 “你说的对，所以，你有目标了吗？” 对此表示同意，看着面前的残片群落，莱恩开口说道。 “先来后到，就让你先选如何。” 虽然只是来了一会，但莱恩已经将周围的界面碎片都大致浏览了一遍。这些残片中有九块最为庞大，上面被锁上的法则链条也最为厚重，而剩下的则远远比不上他们。无疑，这九个才是他们真正选择的目标。 尽管有着世界之力的隔绝，但从外表上依然可以隐约分辨出这些碎片的不同。然而越是看着这些碎片，莱恩越是心惊。 他已经猜到这些碎片为什么会来到卡俄斯了。之前，莱恩以为这是大日浴东海的结果，可现在看，这充其量只是个加速器，以及决定了这些碎片接近的位置处于世界的东方。 真正吸引它们前来的，恐怕是莱恩自己，以及不久前开辟的九狱。 在世界的层面，信息，能量，物质间本就是等价的，而相同的信息，也会产生特殊的联系。莱恩本来只是出于纪念过往的目的给第五层地狱起名‘中庭’，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把真的中庭给引了过来。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引来的不是‘活’的，而是‘死’的。 这其实也很合理，毕竟如果是完整的世界，未必会因为一个名字而到来。不过看着这些死去世界的残骸，莱恩很怀疑，在世界都‘死’了的情况下，这些碎片里面究竟还有没有活物。 “就这个吧，看起来很合适。” “说起来，这一次，我们都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一旁，厄瑞玻斯显然不知道莱恩正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指向了一个早就被他看中的目标。 那是九个最大碎片中的一个，虽然在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可那无疑是一片由黑暗力量主导的残片。 对于厄瑞玻斯的选择，莱恩并不意外，他之所以大方的让对方先选，自然是因为在不清楚具体有什么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会优先选择和自己接近或对立的选项。 而在场的九个碎片中，恰好就有两个是分别由黑暗和光明进行主导。 “那我就选这个吧，在运气方面，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随手一指，莱恩选中了一个闪烁着金光的碎片。 他其实有些犹豫。另一个散发着寒意的碎片与雾气缭绕的碎片同样很重要，可最终莱恩还是选择了这个。 毕竟这只是一开始的选择，只要速度够快，没人规定只能探索一个碎片，这对于厄瑞玻斯来说也是如此。 “那好，就这样定下了。” 看了眼莱恩的选择，厄瑞玻斯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在卡俄斯中，莱恩比他更早诞生，因此具有着他所不知道的手段，这可以理解。但面对这些来自世界以外的东西，他们是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 甚至就连【命运】的力量，在这些不属于卡俄斯的界面残片面前，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用处。因此莱恩虽然最开始就以预言闻名于世，但厄瑞玻斯并不觉得他能看出什么来。 所谓的‘运气’，恐怕不会在这里生效的。 就这样，做出了选择，两人也就不再交谈，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在这世界的边缘所在，他们静静的旁观起了这世界之力交汇碰撞的奇景。 尽管同样有一个世界，可灵界无疑远远比不上卡俄斯与这些残片的前身，祂们都是可以凭自身在虚空中存在的完整界面，莱恩还差的很远。两方世界之力相互对抗中，很多平时很难看到的东西都显露了出来。 厄瑞玻斯有什么收获莱恩不清楚，但他确实从中领会了一些有用的技巧。 不知道过了多久，甚至有些细小的残片已经被卡俄斯彻底抹去抵抗，然后被法则链条拖入虚空中隐没不见。直到某一刻，那九道最大碎片上的力量终于来到了一个低谷，它已经可以被破开了。 “就是现在！” 余光瞥见厄瑞玻斯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影，莱恩也一步靠近自己选中的残片。【死亡】的神权再次化作黑剑，他双手紧握，调动起灵界的力量，在残片的表面狠狠一劈。 无声无息间，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出现又愈合。但当它恢复原状的时候，莱恩的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 于是这片世界以外的虚空中，再次恢复了过往的寂静。 ······ 光影在面前闪过，幻象此起彼伏，踏入碎片中的那一刻，时光好像被无限的拉长了，种种旧日的景象在莱恩的面前依次上演。 那似乎是世界的‘记忆’，包含了祂毁灭前的渴望。在幻象中，莱恩好像看到了在一片虚无构造的鸿沟两侧，冰和火泾渭分明，又在交界处交汇在一起。 诞生在北面冰与雾之国的最初泉眼里延伸出十二条长河，它们向南面流淌，进入火焰之国的境内。河水在冰与火的国度间循环往复，凝成冰川，又蒸为雾气。 最终，在这种永恒的交替中，最初的生命，巨人诞生了 “踏——” 幻象消去，当回过神来的时候，莱恩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碎片世界之中。 与外面看见的不同，这里并没有任何金光，放眼望去，一片死寂。 天空是暗沉的，大地是龟裂的，一股衰亡，破败的气息弥漫在周围，四周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地面上，以神灵的视觉，偶尔能够看到远处存在残破的建筑，或是干涸的河道。似乎一切都证明了，在过去，这里有过一个具备智慧的种族存在过。 而看着这一切，莱恩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了确认。 “阿斯加德，九界的最上，被阿萨神族统治的国度，果然是这里。” “谁能想到，我只是随便取了个名字，居然会把正主给引来？” 莱恩有些感慨，无疑，面前这片残破世界的前身，就是另一个后世神话中记载过的世界。 与卡俄斯不同，这里的现世虽然与世外多少有些隔阂，也形成了冥界这样近乎自称一界的界面，但卡俄斯整体上仍旧是浑然一体的，这里却并非如此。 在这个世界还完整的时候，一株世界树矗立在世间，九大国度分别悬挂在树的不同位置，共同构成了这个奇幻瑰丽的神话世界。 而莱恩之前给第五层地狱所取的‘中庭’，在这里就是位于九界的正中，又名米德加尔特，是凡人所居住的世界。 至于他此刻所在的‘阿斯加德’，则是九界的最上，后世鼎鼎大名的神王奥丁执掌的阿萨神族居住的国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斯堪的纳维亚神话的记载中，世界树延伸出来的三条树根之一就延伸入这里，扎根在乌尔德之泉的旁边。” “也不知道现在，它们还剩下了些什么。” 站在半空中，莱恩极目远眺。神王奥丁可能存在的遗留，不知道是否已经被毁灭的乌尔德之泉，传说中的‘卢恩符文’，以及世界树的根系，这就是莱恩选择这片世界的缘由。 虽然它们大概率不会都剩下，可只要能找到一个，他都感觉不虚此行。 (本章完) 第50章 密谋 卢恩符文，在斯堪的纳维亚神话中，是神王奥丁将自己倒吊在树上，自己向自己献祭所得到的神秘文字。 自我献祭，听着很违背逻辑，不过如今作为神灵，莱恩对此倒是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献祭的人是‘奥丁’，接受献祭的人却是‘神王’。现在的自己向未来的自己献祭，作为神明的奥丁向世界的代行献祭，而最终获得的，就是蕴含了世界根源奥秘的卢恩文字。 尽管作为描述另一个世界法则的文字，卢恩符文在卡俄斯未必还有效果，但莱恩真正看中的是它存在的原理。 如果能够得到并解析它，那莱恩就能重新构建最初始的灵文，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卢恩符文’，并用这种符文更清楚详尽的描述灵界的规则。而建立在这种符文上面的一切成就，都是在给灵界本身添砖加瓦。 除了符文之外，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更是不必多说。作为以一己之力支撑一个神话世界的九大国度，神树枯萎则意味着诸神黄昏的到来，这一切都证明了，这是一株比金苹果树还要可怕的多的植物。 虽然在这里的不是它的主干，只有它三节主要根须中的一节，而且莱恩也不确定世界树是否还有生机留存，但这都无损它的重要。 无论是用于铸造神器，还是试着以其为模板培养新的神树，它的价值都毋庸置疑。 至于乌尔德之泉，它在后世的记载寥寥无几，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是一眼蕴含净化与生机之力的泉水。 它治愈过奥丁的伤势，也常年用于浇灌世界树，阿斯加德中象征命运的三位女神常伴左右，可对于它，莱恩倒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 毕竟他已经有了【轮回之井】，就算得到了这眼泉水，也不过是多了一个滋养植物，酿造饮品的东西，很难说有什么大的用处。 而最后的‘奥丁的遗留’，莱恩则不是很确定它是否存在。 毕竟后世神话中记载的诸神黄昏可不是现在这样的，迎接终末的是包括神族在内的万物生灵，而非世界本身。甚至就在那所谓的黄昏之后，光明之神巴德尔与杀死他的目盲之神还从死者之国归来，与残存的神灵一道重建了阿斯加德。 可眼下，无论怎么看，这个世界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还是要小心谁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毁灭的。” “何况在神话世界，‘现象’往往也具备力量，甚至可以孕育独特的生命。一个世界的‘死’，又会带来些什么呢” 在这里，莱恩与灵界间的联系已经变得微乎其微了，甚至这个残破的界面也在本能的压制外来者，可他还是一眼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在那界面的中心处，巨大无比的枯败根系，即使相隔不知道多远，也依然若隐若现。 “希望能有所收获吧.” 身形一动，莱恩向着那接天连地的巨大黑影飞去。 与卡俄斯截然不同的世界，神灵可以被杀死，甚至还会衰老，看起来就和后世神话中的赫拉克勒斯一样。 这其中的原理究竟是什么，还是很值得探索的事情。 ······ 卡俄斯世界，奥林匹斯山上。 虽然因为意外的预感，莱恩离开了现世，但世界本身并未因此而停滞。 当人类因为突然失去的神赐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聚居点附近的巨兽也发现一直让自己忌惮的气息消失不见，开始试探着朝人类部落的方向靠拢。慌张与恐惧在人类间蔓延，动荡即将发生。 与此同时，在太阳神宫中，手中握着一截茴香树枝，普罗米修斯将它伸向了华美的金车。 他知道，如今自己看似‘隐蔽’的行为其实在不止一个神的预料之中，比如早与他做好约定的太阳神赫利俄斯，又比如奥林匹斯山的主人，统治众神的神王。 他们并没有真的‘看到’他的行为，可他们都知道先觉者在做什么。不过尽管普罗米修斯清楚这一点，他们都在等着自己犯下罪行，然后用踩在他的‘尸体’上达成目的，可他依然义无反顾的点燃了这团火。 当茴香树枝被点燃，冥冥之中，一种‘权利’被转移了。 从此刻起，这截树枝获得了不朽，因为它承载着灵界之主赋予的使用火的资格。 树枝只是载体，只要灵界中【火】的概念还存着，它就永恒不灭，且只要普罗米修斯不愿意，那它无法被任何神明剥夺。 莱恩将这份‘权利’赐给太阳车，太阳车的主人又主动放弃了它，所以现在，它的所属权被转移给了新神，当然，这也将成为新神苦难的源头。 宙斯必然会让他将这份权利换回来，而普罗米修斯也理所当然的不会同意。 “这就是人类的‘火’.” “从今天起，人类的‘火’，不再是神的恩赐，包括我。” 沉默片刻，普罗米修斯转身向着人间飞去。现在起，他就是违背神王谕令的‘盗火者’了。 奥林匹斯山上，感知着自己神器上这份特殊‘权利’的转移，赫利俄斯满意的笑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在未来的人类中宣扬自己的‘善举’，然后成为和他父亲一样强大的太阳神。不过另外一个旁观者，神王宙斯却有些恼火。 当察觉到那股炽热而温暖的气息从太阳神宫中一路远去，虽然这一切都是他想见到的，但普罗米修斯真的无视他的存在，如此直接的违背了神王的命令，还是让宙斯多少有些恼怒。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神王已经暗下决心，他要给这位泰坦神灵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并用他的存在警示诸神，尤其是这个太阳神。 宙斯并不知道太阳神与普罗米修斯间的交谈，他的神权也没有这样方面的能力。可不用想就可以猜到，虽然赫利俄斯确实有可能是‘一时大意’才让普罗米修斯盗走神火，可这也太过巧合了。 而神王，不相信巧合。 与此同时，当神王和太阳神对先觉者的行为反应不一之时，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第三层灵界一处隐蔽的梦域里，一身灰袍的少年神灵也在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不过他看的，却不是普罗米修斯，反而是他手中的燃烧的‘火’。 一个偏执而弱小的神灵而已，修普诺斯并不放在眼里，真正被他关注的，是那道使用火的‘权利’。 当太阳车被打造出来的时候，睡神已经诞生了，因此他十分清楚，这份火焰究竟来自哪里。 那个理论上是他的父神的家伙，也是这七层灵界真正的主人。 “果然，他现在不在这里，至少暂时不在。” 死死的观察普罗米修斯盗火的每一个细节，最终，修普诺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道使用火的‘权利’此时暂时的失去了控制，或者说，它的主人因为什么原因暂时没有空关注这些事情，因此他任凭自己的第二权限者，把它送了出去，然后又任由自己被带到人间。 而这与修普诺斯在海洋生命的梦境中看到的十分吻合，他那位强大的父神，如今不知为何离开了灵界，前往了东海之东，世界的边缘。 现在，无疑是个绝好的机会。 “既然这样，我也是时候去见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和我说些什么。” 神情微动，这样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于是修普诺斯轻轻震动身后的羽翼，随即在灰影散落间消失不见。 ······ 东海之畔，一处无名山谷。 虚空一阵波动，修普诺斯的身影浮现出来。 “呼——” 长舒口气，偷偷离开灵界，对少年神灵来说还是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这还真要感谢随着梦灵界的完善，让那位冥月女神不再关注他，不然睡神觉得就算莱恩不在，自己也很难悄无声息的离开灵界。 而在这处山谷中，除了修普诺斯以外，还有一个黑袍身影早就等在了这里。 “月安，修普诺斯殿下，看来您终究是下定决心了。” 嘴角勾起笑容，几天前才刚刚‘浴火升天’的梅菲斯特正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这几天来，人类中发生的一切都在魔鬼领主的预想之中。甚至就连那位告密者，他对诸神的羡慕与嫉恨，也要感谢嫉恨女神墨该拉的暗中影响。 不要向神祈求永生，这是梅菲斯特曾经给另一位人类大祭司做下的临别警告，如今有了自己同僚的下场，想来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而眼下，自己计划中的最后一环，即将完整。 一位强大却无知的灵界神明，居然敢背叛自己的造主，这一开始是让梅菲斯特感到无法理解的。不过后来他渐渐明白，这位‘尊贵的殿下’大概产生了某种误解。 也是，毕竟作为魔鬼，如果梅菲斯特不是在界面刚刚开辟时就完成了转生，他也很难说对九狱之主有什么看法。 “不要故弄玄虚了，说说吧，你所说的‘机会’是指什么？” 眉头微皱，看着面前的魔鬼，修普诺斯并不喜欢对方。 也许是同性相斥，他对这个和自己一样表里不一的类神存在没什么好感，可对方‘不经意’间透过凡物梦境泄露的消息又让睡神难以割舍。所以最终，他还是来了。 “具体的事情，请恕我不便透露。” 笑容不变，看着虚空中飘落的灰色羽毛，梅菲斯特轻松躲了过去。 在不能使用神力的大地上，他并不怎么害怕这位已经成长起来的睡神。 “不过我能够保证的是，我会在凡间做一件大事，足以让灵界很多存在震怒，前来追捕我的大事。”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灵界中会分外的空虚，无论殿下您想要做些什么，都是再合适不过的机会了。” 心中对眼前神明的妄想感到可笑，他身为灵界的神，居然敢于反抗灵界之主，这就像魔鬼反抗九狱之主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对梅菲斯特来说，对方能不能成功并不重要，只要对方真的付诸行动了，就有很大概率把那些灵界神明再度吸引回去。 至于这位‘尊贵的殿下’会有什么下场，那就和魔鬼领主没什么关系了。 “听起来不错，可你拿什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 身穿灰衣的少年神灵对魔鬼的想法一无所知，不过梅菲斯特说的话确实吸引了他。 就像原本神话中的他曾经让处于巅峰的宙斯入梦一样，卡俄斯的【睡眠】和【死亡】简直是反过来的，前者强大无比，后者却弱小不堪。 因此修普诺斯对自己【睡眠】的权柄万分自信，只要给他一个偷袭的机会，他自认任何存在都难保不会中招，不过前提是，他的对手只有一个人。 而那些虔诚的灵界天使，就是挡在他面前最大的绊脚石。 “冥河誓言如何？” 如同曾经对刻托和墨该拉发下的誓言那样，梅菲斯特打算再次糊弄过去，可这一次，他的小把戏却被对方识破了。 “据我所知，只有真神才有资格对冥河起誓，并得到回应。” 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少年神灵缓缓说道： “因此斯提克斯又被叫做憎恨之河，它对真神和真神以外的存在是截然不同的两条河。伱虽然拥有着近似神灵的力量，但恐怕并不是一位拥有不朽本质与权柄的真神吧。” 多少有些意外，因为此时诸神很少与非神的存在打交道，像刻托那样的存在就不知道关于誓言之河的秘密，没想到面前的这位神灵居然对此知之甚详。 虽然据梅菲斯特所知，伟大的九狱之主已经在试着创造能让任何存在使用的誓言媒介，可现在它还并不存在。 不过这不是问题，就像刚刚试图欺骗对方的不是自己一样，梅菲斯特开口道： “可我们之间也不需要保证，也没人能做保证，不是吗？你不敢让我向灵界起誓，也不可能向我背后的九狱起誓，既然这样，那就不做保证好了。” “等那一天到来，你看到灵界的神灵们前往现世，自然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略做沉思，睡神最终点了点头。就像对方说的那样，身为后出手的一方，他完全可以随机应变。如果情况不合适，那他就等待下一次机会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信仰的出现，让他害怕自己的父神获得更强的力量，修普诺斯完全可以继续等待下去。 “那就一言为定，尊敬的殿下，我就不多留了。” 目的已经达到，梅菲斯特也就出言告辞了。 随着身躯爆散成一团黑雾，然后消弭无形，这处山谷很快就只剩下了修普诺斯孤身一人。 站在这里，睡神感受着世界的对面，那浩瀚无际的灵界，也不由得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灵界，真是伟大啊——” 长叹一声，作为第三层灵界的建造者，少年神灵对灵界的强大再清楚不过了。 与伟大古老灵界本身作对，他其实是不敢的，不过先后见证过倪克斯和盖亚的力量，睡神觉得，自己的父神与灵界间的关系恐怕不像原始神和它们的本体一样密不可分。 因为莱恩给他的感觉更多是灵界加持下极高的位格，而缺少同样强大的神力，这让睡神不由猜测，也许莱恩之于灵界，更类似神王之于现世。 只是灵界更为慷慨，祂允许自己的代行执掌更多的力量，而非像现世的神王般处处受限，所获寥寥。 “听说您曾经参与过初代神王的更替我记得在传说中，天父好像也是‘天授’的神王吧。” 笑容温和而冷漠，修普诺斯想起了这段从梦境中获得的隐秘。 “‘王权没有永恒，怎么得到的，你就会怎么失去’.说的真好，但您是否有想过，您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呢？” 天生情感淡漠的邪神是不会感恩的，他们只会畏惧力量。而他们只要能够看到机会，也绝不会手软。 一步间，少年神灵就返回了他在梦灵界中的领域。修普诺斯相信，今天的一切，除了参与的两人外，也就只有现世的法则与灵界本身能够察觉了。 “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像二代神王克洛诺斯那样，成为灵界新的主人。” 多少有些期待，随即睡神再度沉浸在自己的权柄中，一边观看着世间的种种，一边制造一些可怕的梦境找找乐子。 在过去，这是他少有令他感到有意思的娱乐活动了。 ······ 世界之外，阿斯加德的遗址。 有一点睡神还是猜对了的，现在，莱恩的精力确实没有放在灵界中。 他正忙着探索这片已经被毁灭的世界，而其他的事情，都要等他回去再说。 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世界树的树根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大地上的建筑残骸跟着密集起来，只是一路上莱恩没有发现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哪怕是尸体，他都没有见到一具。 作为阿斯加德的核心，这里又被称作艾达华尔平原。莱恩在飞行的途中顺手收取了一些这里独特的矿物与还算完好的建筑，不过大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收获。 这里的核心只有两处，众神聚集的宫殿，金宫和梵格尔夫，以及莱恩之前的目标，乌尔德之泉与世界树的根系。 因此，当又过了一会之后，看着面前似乎保存完好的高大宫殿，莱恩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地方。 虽然他本来是起意先前往尤克特拉希尔的根系所在，但既然先找到了另一个目标，那改换一下先后倒也无妨。 (本章完) 第53章 海眼 “你还没有离开？” 一路疾行，带着点燃的茴香树枝返回奥罗拉，呈现在普罗米修斯眼前的，就是在黑暗中惊慌失措的人群，以及无人管理的不堪秩序。 神王的宣判落在神的耳中，就讲述了他降罪人类的缘由，但落在凡人的耳中却并非如此。 也许是不屑于向凡人证明什么，更多的可能是神王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所以人类所了解的，还是只有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从今天起，收走赐给人类的火。 他们听到这句话，然后就像话中所说的那样，整个人类的聚居地的火焰一同熄灭，陷入一片黑暗与寒冷之中。 “造物主，我一直在等待您回来，因为我相信，您会解决这一切的。” 普罗米修斯的居所前，面对造物主隐带质询的话，莫蒙微微弯腰，尽量带着喜色的说道。 在他的身旁，还围绕着数百人，他们都是在慌乱中前来造物主居所寻求启示的。而作为曾经的大祭司，他们下意识的把莫蒙视作为首领。 “相信我吗.或许吧。” “莫蒙，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你应该也已经亲眼见证了，奥森收获了什么样的下场。” 手握圣火，普罗米修斯感觉，自己的精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晰过。他一眼就看出了面前自己学生的不正常，他的身上沾染了异样的血脉，就如同那些沾染神血的巨兽一样。只是这道血脉中蕴含的气息一点也不像神，倒是让他想起了那些白银人类。 如果是往日，普罗米修斯或许会试着探查原因，可现在，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太阳神应该就在赶来的路上，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就是他被带回奥林匹斯时候。 人类，终究要靠他们自己走下去了。 “这是新的火，它不会再被任何诸神收回去了。我会将它留在这，而当我走后，没有任何人或神能够移动它，它将永远庇护这座城市。” 将燃烧的茴香树枝插在原本用来祭神的圣火台上，普罗米修斯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如果将来你们要开辟新的聚居点，或者保护那些我们已经开辟的，就从这处圣火中引走一些吧，它同样能帮你们驱散黑暗和灾厄。不过你们要记得，真正不灭的只有最开始的这一朵，一旦被引走的火熄灭，那它所在的城镇也会失去庇护。” “我会的。” 恭敬的点头，这一刻莫蒙也有些伤感。不得不说，对于一个有着信念的存在，无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嘲讽他还是赞扬他，都很难不对他加以尊敬。 这无关力量，只是对‘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敬意。 “希望如此吧如果，我是说如果，假使在我走后，神王还是不愿意放过人类，你可以试着带领一些人，一路往西去。如果伱们能找到德尔斐，或许看在那座神庙的份上，神王会放过你们也说不定。” 神情复杂，普罗米修斯最后叮嘱了一句，不过他其实没觉得这有什么意义。毕竟在这个时代，凡人怎么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横跨荒野，前往遥远的人类祖地呢？ 权当是一個希望吧，在灾难中，有希望总比没有要好一些。 “不必跟来了，我自己走走。” 摆了摆手，普罗米修斯制止了想要说些什么的众人，然后离开了奥罗拉的中心。 离天亮还有一会，他要再亲眼看看自己创造的人类，毕竟下一次，或许就是很多年以后了。 ······ 天边泛起微光，可太阳今天却没有如约升起。奥罗拉城外，两道人影正向这里靠近。 “柯恩，你也听到刚刚那道声音了吧。” 伊文斯的语气有点害怕，因为那道突然响起的声音，以及自己手上熄灭的火把。 可他又不是那么害怕，因为那个声音号称要收回赐给人类的火，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他手上握着的火把是熄灭了，但柯恩手上的却没有。后半夜的路程，两人就是借着这道火光赶路的。 这让伊文斯不由有些怀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个错觉，或许他的火把其实是被风吹灭的，而不是因为那个突然响起的声音。 “听到了，‘收回赐给人类的火’，那应该是神王的声音吧。” 和伊文斯的一无所知不同，柯恩认出了那道声音的主人。因为就在百年前，他曾经在奥迪尔斯山下仰望过那个神，看着他义正辞严的对前代神王发起挑战，也因此记下了他的音色。 而据其他人类所说，那个神灵名叫宙斯，如今他是世界上的第三代神王。 “神的声音.那你的火为什么没事？” 不是很相信，伊文斯现在觉得，也许刚刚发生的一切，其实是这个看起来不怎么爱笑的家伙做了个恶作剧也说不准。 “因为神和神是不同的。赐给我火的神明，大概不会关注这点小事，更不会将火收回去了。” 默默的在心中祈祷了一句，柯恩伸出手，把火把向伊文斯凑了过去。 “干什么？” “现在你的火把应该可以点燃了。” 作为距离自生神性只差一步的人间传奇，柯恩清楚的感受到了前后两次变化的法则。 青铜人类与火相关的‘权利’先是被收走，然后很快就又回来了。 不过回来的这个，在柯恩的感知中，好像与自己的这份几乎一模一样。 伸手凑向火焰，很快，伊文斯的火把再次被点燃。看着燃烧的火把，他更觉得这是柯恩和他开的玩笑了。 他正欲说些什么，可随即柯恩的后方，一处土丘上的一幕让伊文斯顿时激动起来。 “快看，柯恩，那是不是造物主——等等，那又是什么人？” “嗯？” 在诸神中，普罗米修斯是少有给柯恩留下很不错回忆的神，他曾经也对这位往来于黄金人类间的泰坦神灵尊敬有加，虔诚信奉。 尽管现在他已经找不回那种感觉了，可柯恩依旧对他很有好感。 寻声望去，在天边熹微晨光的照耀下，柯恩看到了普罗米修斯，以及他身旁一个身穿金色服饰的高大男性。 那是两位神明，这是柯恩融入体内的那份特殊物质给他的直觉。如果是曾经，他已经恭敬的向神行礼，可现在，他只是远远看着，甚至还有些戒备。 因为与此同时，对方也看向了他们。而那位陌生的神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眼中就流露出了明显的厌恶之色。 唰—— 下一刻，一道金光划破空气，以凡人难以捕捉的速度向两人飞来。普罗米修斯似乎想要阻拦，但不擅长争斗的他却没能反应过来。 然而看着这一切，柯恩只是上前一步。他体内流转的血气聚集在右手上，然后向那道金光抓去。 轰—— 右脚陷进地里，方圆近百米微微下沉，伴随着一阵巨响，激起漫天烟尘。在尘埃中，柯恩一步不退，就这样握住了那杆被金光包裹的青铜长矛。 那足以摧毁一面城墙的强大攻击被随手接下，一旁的伊文斯几乎已经被吓到说不出话来。而看着面前这位明显不是凡物的存在，柯恩第一次平等的对一位神灵说话： “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杀死一个蝼蚁，也需要理由吗？” 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赫利俄斯没想到，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半神居然扮成了人类，自己之前还没认出来。 至于柯恩本就是人，开什么玩笑，他可不知道，人类什么时候也可以在大地上和神灵对抗了。 “哼，滚吧，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冷哼一声，认错归认错，可赫利俄斯是不会为此道歉的。他不再理会柯恩二人，而是继续看向这位即将被自己‘抓捕’的罪神。 太阳神会随手攻击一个身上带有他父神气息的凡人，不代表他就会没有理由的杀死一个强大的半神。毕竟谁知道对方是哪位神灵的后代，又会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怎么，你感到害怕了吗普罗米修斯，现在反悔，可已经来不及了。” 注意到这位先觉者还在看着一旁的那个半神，太阳神不由有些不高兴。 “还是说，你认得他？” “.如果他是人类，那我自然认得。” 收回目光，普罗米修斯随即催促道： “走吧，我已经准备好迎接审判了。” “那就走吧。” 拽住普罗米修斯，赫利俄斯闪身间回到了他的太阳车上，这也是今天的太阳迟迟没有升起的原因。 没有拉动太阳的金车就只是一个车架，在四匹流淌神血的天马的拉动下，太阳车载着两位神灵，快速的向着奥林匹斯山行去。 而在大地上，只有两位被漠视的人类注视着这一切。他们还不知道，刚才的那一幕，其实是普罗米修斯留在青铜时代的最后一个早晨。 被之前金光吓到的伊文斯也渐渐恢复过来，像他这种性格开朗热情的人对此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 当惊慌退去，他看着柯恩，有点不敢置信，又多少有点小兴奋。 “柯恩，你，你刚刚.” “我是人类，不是神明。” 微微摇头，直到普罗米修斯和那个突然攻击他的神离去，柯恩终究没有做什么。 先觉者认出了他，但似乎并不想和他说话，因此柯恩也没有勉强。毕竟直到现在，他也还不清楚那两个神是来干什么的。 只是看着金车，他也大概知道了那位攻击他的神灵是谁。太阳神赫利俄斯，一位曾经效忠前代神王的泰坦神灵。 黄金人类曾经平等的尊崇每一位神明，因此他们不理解神王为何高于其他神明，不过柯恩现在已经理解了。 人类因其美德而平等，所以哪怕身为黄金人类之王，柯恩也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人类高贵在哪里。不过神明似乎很少有这种美德，所以诸神之间划分高下。 神不一定需要有人类的品德，柯恩可以理解。可理解归理解，对一个言谈间将自己视作蝼蚁，并声称毁灭凡人不需要理由的神，他觉得自己更难找回曾经对诸神的尊敬了。 毕竟或许其他的神，也是这么想的。 “走吧，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就是有些我自己也一知半解。” “现在，我们先进城，看看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之前离去的先觉者，作为青铜人类的造主，对方应该常常待在人类部落，柯恩觉得自己迟早还能和他见面的。 到时候，他也可以向这位诸神间的智者请教一些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 奥林匹斯山上，诸神齐聚一堂。 一个晚上过去了，他们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人类在普罗米修斯的指引下欺骗神灵，而在神王做出惩戒以后，这位人类的造主居然又直接违背了神王的命令，把火焰送还人间。 不过好在，太阳神赫利俄斯‘及时’发现了这一切，他在黎明时分前往凡世，将这位盗火的窃贼带了回来。 如今，身负锁链，普罗米修斯就站在大殿的中心，接受迟来的审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诸神对人类还不够好吗？” 宙斯尚未开口，众神间，赫斯提亚女神却先打破了平静。 在诸神中，她对人类的态度向来和善，对普罗米修斯也欣赏有加，可她没想到，这位原本声名在外的智者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让她无法理解，也感到很失望。 “.很抱歉，女士，我的狂妄带来了这一切，我也愿意为我所做的承担代价。” 有些无言，普罗米修斯没有和赫斯提亚对视。如果说他确实对哪位神灵深表歉意，那灶火女神无疑排在首位。 他利用了这位女神的善心，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尽管他在后来于人类中大肆宣扬赫斯提亚的名字，将她放在仅次于神王的地位上，可这依旧让先觉者感到愧疚。 因此面对女神的质问，他只好避而不谈。 灶火女神还想说些什么，可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无论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这都已经是事实。他将付出代价，而这也是自己弟弟所乐于见到的。 “伊阿珀托斯之子，先觉的智者，虽然你犯下了如此罪行，但你是可以被宽恕的。” 当赫斯提亚坐回位置上，神王的身侧，头戴金冠的天后紧跟着开口了。诸神都知道，她是在替神王说话。 “你试图蒙骗神灵，但你也是造人的功臣，神王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但盗火不同。” “如果你愿意承认你的罪行，再将‘火’重新带回奥林匹斯，那你依然可以和我们同坐。” 在场的神明有些已经明白赫拉的意思了，这其实是在说，只要普罗米修斯愿意亲手粉碎他在人类心中的形象，那他所做的一切就能被容忍。 他们都看向身负枷锁的神明，期待着他的答复。而这一次，先觉者抬起头，直视着王座上的神王。 “我愿意为我所做的一切承担代价，陛下。” 同样的话，不同的意思，但诸神都领会了他的坚决。场中安静下来，现在，神王必须要对此作出回应了。 于是宙斯站起身，他看着面前这个敢于和他对视的罪神，突然有一股怒火在心中燃起。 “我很遗憾，我本以为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但如果你依旧坚持，为了神庭的威严，我将不得不对你做出惩罚。” 尽管已经不想在看到他，宙斯还是给出了最后的警告。然后就像他预料中的那样，普罗米修斯不发一言。 “既然这样，赫利俄斯，虽然你之前向我求情，可显然普罗米修斯辜负了你的‘好意’。你既然将他带来，那关于他的惩处，也由你来执行吧。” 看向已经抑制不住笑容的太阳神，宙斯淡淡的说道： “我让誓言女士的两个孩子协助你，将这个罪人压入东海的旋涡下面。他的弟弟在西方撑起天空，那他就在东方镇平海潮吧。” “任何人不得前去看望他，就让他一个人在黑暗与寂静的海底，度过他永恒的生命。” 神色一变，如果可能，赫利俄斯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那座巨大的漩涡。每当靠近那里，他都感觉自己像是死掉了一样。 可看着神王注视着他的冷冽目光，赫利俄斯最终还是没敢拒绝。 普罗米修斯被带了下去，可今天的事情还未结束。神王看向一旁，在那里，后觉的厄庇墨透斯站在那。 这位诸神间著名的痴愚者刚才目睹了自己的兄长被审判，却一点都没有愤怒的意思，这让宙斯也不由有些好笑。 不过这样的神，也确实让他感到放心。 “厄庇墨透斯，你与你的兄长不同。作为造人的副手，你同样有功于神庭。” “因此，为了答谢你的功劳，我将赐给你一件礼物。” “那么陛下，您将给我什么呢？” 抬头询问，厄庇墨透斯的眼神清澈而喜悦。 “我将赐给你一个妻子，你的哥哥与弟弟都有的，你也该有，这是你应得的。” 站在王座前，宙斯笑着看向新时代到来前最后的阻碍。 “而今天，众神齐聚在这里，每一个因人类而获益的神，都应该对你做出答谢，并在这件事中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本章完) 第54章 潘多拉和奥丁之眼 一个雕塑，一个女性的雕塑。她精美绝伦，就像一个真正的活物一样，当她被摆在大殿中央的时候，诸神都不由为之倾倒。 “这是.” 敏锐的察觉了这座雕像的不同，赫拉感到了权柄的触动。 宙斯没和他说过这个所谓的礼物，她事先也不知道这个雕塑的存在，假如她真是雕塑的话。 作为司掌【生育】的神明，天后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类似的力量。如果不出意外，那就是繁衍，是新生命的源头。 而一个死物，是不应该有这种力量存在的。 “她就是我准备的礼物，我让独眼巨人们对她精雕细琢，让我们的新朋友，爱与美的化身赐给她绝世的美貌。而我，则赋予了她美好的心灵——对一切都怀有探究与学习的欲望，我想这不是什么坏事，对吧。” 面上露出笑容，宙斯看向在座的众神。 “普罗米修斯创造了男人，那我们将在今天创造女人。而你，厄庇墨透斯，你将是这一切的起始。” “你将亲自将她唤醒，然后在我和赫拉的见证下，和她结为夫妻。” “感谢您的礼物，陛下。” 把一个造物赐给神灵为妻，这其实算不上奖励，可考虑到厄庇墨透斯和他的哥哥向来喜欢和人类在一起，这似乎也算不上侮辱。 总之，后觉的愚者似乎对此很满意，他微微弯腰，向神王致谢。 “你满意就好，那么，谁先来？” 点点头，宙斯当先看向了自己的姐姐，也是自己的妻子。 和宙斯对视了一下，尽管赫拉对他之前的隐瞒很不满，但她还是没有说什么。 毕竟神王一贯如此，至少这个雕塑不是给他自己准备的。只是感受着阿芙洛狄忒的祝福，赫拉不由对那位女神升起了警惕之心。 宙斯在今天前居然就私下和阿芙洛狄忒说过这件事了，这才是赫拉真正在意的事情。尽管她很自信自己的美貌，可对方是爱与美的化身。 不提自身的容貌，单凭阿芙洛狄忒伴生的神器腰带，就能让佩戴者成为所有雄性目光的焦点，赫拉可不希望宙斯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个孩子来。 “我祝福她的婚姻坚贞美满，永远不会遭到背叛。” 一语双关，天后率先对少女雕像做下赐福。 有了第一个，剩下的诸神也纷纷送上自己独特的礼物。 德墨忒尔给了她青春活力，所过的地方鲜花盛开；赫斯提亚给了她庇护与温暖，从此世上少有能伤害她的事物；真身没有到来的海皇也给用权柄给了她不同的恩赐，他令她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可让波涛止息。 最后，当每个神都给出了自己的祝福，神王也准备再额外给她一份恩赐——智慧。因为他发现，过人的智慧也许未必是好事，它反而会滋生自大与狂妄。 可就在他伸出手的时候，宙斯的面色突然一变。 “怎么了？” 注意到了身边人的不对，赫拉不由出言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头疼。” 勉强一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宙斯收回了手。在场的诸神没有在意这点小插曲，只有赫拉的面色有些孤疑。 就在刚刚，她在宙斯的身上感受到了很奇怪的气息，就像是自己的姐姐怀孕的时候那样。 德墨忒尔将她的女儿生下后，藏在了一处无名的山谷中，让她在那里长大，而非前来奥林匹斯。赫拉知道对方是在防备自己，可她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如果作为司掌生育的神，连自己最亲密的两个人所诞下的子女都不知道，那也太可笑了一点。只是鉴于那只是个弱小的女神，她也就故作不知罢了。 “冥王陛下呢，我们是否需要等等他？” 众神完成了赐福，然而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有神明出声提醒道。 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哈迪斯没有到来奥林匹斯，他还孤身待在冥土中。 “这倒不必了。” 微微摇头，宙斯已经按下了之前的不适。 “哈迪斯虽然没有亲自前来，却也早已对造人的功臣心怀感激。他和冥府的众神一起打造了一件宝物，就让它作为你们婚姻的贺礼吧。” 说完，宙斯的手中出现了一个精美华丽的陶罐，上面盖着铜制的顶盖，镶嵌着华丽的宝石。 是的，一个罐子而非盒子，这才是它本来的面貌。只是在后世的传播与翻译中，它的形象渐渐发生了改变。右手将之托起，宙斯将它递给厄庇墨透斯。 “这是冥王送给你们的礼物，冥府的诸神都有出力，它能吸走一切靠近你们的灾厄与不幸，不过冥王特意叮嘱过了，你们一定不要打开这个盖子。” “不然，他可能就要来收取额外的报酬了。” 微微一笑，宙斯伸手示意。 “现在，就由伱自己给予你未来的妻子生命吧。她因你而生，也将是你的另一半。” “.遵命，陛下。” 清澈的眼睛注视了手中的陶罐一眼，厄庇墨透斯恭敬应道。 今天的一切该结束了，他走近那个立在地上的雕塑。 割开手掌，厄庇墨透斯让自己的血沾染石像，肉眼可见的，这个少女渐渐由一件死物获得了生机。 皮肤变得红润而有血色，心跳声开始响起，最后，当她的眼睛灵动起来，她彻底获得了生命。 新生的她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神明，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话： “你是谁，我是谁，他们又是谁？” “你是潘多拉，‘具备一切天赋的女人’。我是厄庇墨透斯，你的造主，也是你未来的丈夫；而他们是诸神，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美神的祝福更彻底的生效了，看着面前的少女，厄庇墨透斯都不禁心动了一瞬间。面对少女的疑问，他耐心解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创造我？” 潘多拉继续问道。 “因为我的哥哥和我造了人，而现在还应该有女人。你是第一个女人，也将是我的妻子。” 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陶罐，厄庇墨透斯将它递给潘多拉。 “众神把一切祝福给了你，只有冥王的那份化作了这个陶罐。现在，我把它也交给你，作为这一切的见证。” 说完，厄庇墨透斯转过身。有着这么一位美丽的妻子，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陛下？” “没有，享受你们的新婚吧。” 如果排除之前那赋予失败的智慧，今天的一切都让宙斯很满意。他挥了挥手，示意厄庇墨透斯可以离开了。 他并非真的‘感谢’这个愚者的‘功劳’，自然也没有多说的意思。 “那我们就——” “等等——” 正准备离开，然而下一刻，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奥林匹斯山外传来。 众神为之瞩目，因为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来者不加掩饰的强大力量。 众神相互对视，最终他们看向王座上的神王，而此时宙斯已经站起身，严肃的看向大殿的门口。 “欢迎，尊贵的冥月女神，不知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神王的力量同样毫不掩饰的释放了出去，奥林匹斯终究是他的主场。宙斯轻易消弭了来者的气势，不过他并没有针锋相对，而是一触即收。 “尊奉主的意志，我来给她送一件礼物。” 人未至，声先到。当身穿紫裙的莱安娜走进大殿，在场的诸神都不由郑重以待。 不仅是因为她本身的力量，更因为之前与冥王的冲突发生后，奥林匹斯已经重新认识了这位女神，她此刻是代表着一位堪比地母的存在而来。 曾经地母的使者莫安达仅仅是一个宁芙仙子，尚且得到了先代神王与天后的接待，又何况是面前的冥月女神。无论心思如何，众神都要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 “哦，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居然惊动了灵界之主。” 右手无意识的握住扶手，宙斯心下紧绷，面上却露出开怀的笑容。 “这是潘多拉的荣幸，能够获得灵界的眷顾，必将让她铭记终生。” ······ 虽然潘多拉是事件的主角，但其实没人真的把她放在眼里。她是个工具，是个精致的玩偶，但唯独不是被诸神平等以待的存在，就连站在她身旁的未来丈夫也是这么想的。 在一瞬间的心动后，厄庇墨透斯很快就屏除了这种影响。美神的祝福到底不是她本人，在有心警惕的情况下，还是可以隔绝的。 相比之下，看着迈步走进大殿的莱安娜，她才是此刻大殿的主角。这个自己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存在，他曾经猜测过对方的身份，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和对方再见。 他记得上次在莱安娜的身旁还有一个存在，只是此时回想起来，厄庇墨透斯却悚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对另一人的任何记忆。 他记得双方的对话，可却不记得除此之外对方的任何特征。 “你是叫厄庇墨透斯是吧，她是来做什么的？” 小声询问道，潘多拉注意到，莱安娜好像正在看着她。 不过她并不害怕，因为刚刚出生的她还不知道恐惧，而诸神给她的祝福，又让她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也是来送你礼物的神明，你等着就好。” 随口应付了一下身旁的女人，厄庇墨透斯不由猜测起莱安娜的目的。 神王想要破坏他们兄弟在人类间的形象，甚至是借他之手给出清洗人间的理由，这些后觉者都可以理解。可这位不请自来的女神是为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就像普罗米修斯总爱自信的对未来加以判断那样，厄庇墨透斯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对过去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感觉。 “你就是潘多拉。”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在和宙斯道明来意之后，莱安娜没有和任何神明多说，而是直接看向了此行的目标。 这多少有些目中无人的行为让不少神明有些皱眉，但对方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所以他们只得沉默不语。 “我是。” 高高的抬起头，潘多拉看着面前的黑发女神，肯定的说道。 “很好。” 点点头，莱安娜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莱恩远在外界还要送出一件礼物，可她只要照做就好了。 伸出手，一颗明灭不定的虚幻星辰出现在莱安娜的掌中。她观察了一下潘多拉，目光最终落在了她手中举着的陶罐身上。 “莱安娜殿下，这是我的兄弟送来的赠礼，他曾经叮嘱过，最好不要打开它。” 眼角一跳，宙斯出言提醒道。 “无妨。” 轻轻摇头，莱安娜看出来这个陶罐内所藏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伸手轻轻一指，那枚虚幻的星就透过罐壁，没入其中。 冥王留下的封锁如同不存在那般，在她调用的时空之力面前被轻松穿过。 “这是什么？” 瞪大眼睛，潘多拉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可她还记得神王所说的，这个罐子不能被打开。可现在，面前这个女神送她的礼物却进入了陶罐里面。 “它没有名字，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斟酌了一下用词，莱安娜缓缓说道： “在它的面前，这个世界上将不再存在‘绝对’，也不再有‘不可能’存在。” 潘多拉有些惊喜，她想要接过陶罐，可比她先一步的，是站在他一边的厄庇墨透斯。 下意识的握住半空中的陶罐，但随即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厄庇墨透斯好像只是在替自己未来的妻子代劳，他马上将这件礼物交回到了潘多拉的手中。 “它对一切都有效吗，无论是谁拿着它，都能在既定的轨迹中走出不一样的结果？” 像是不经意的提问，厄庇墨透斯说道。 “当然不。” 微微摇头，莱安娜注意到了四周诸神瞬间火热起来的目光。然而这是主给出的礼物，又怎么可能被别人私自占有。 “只有人类能使用它。”莱安娜淡淡的说道：“当它还在陶罐中的时候，拥有它的人类将独享这份殊荣，但仅限于人类。” “这是主给他造物的恩赐，没有任何神可以私自占有它。” “那如果诸神中有谁拿到了它，然后让人类使用呢？” 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宙斯开口询问道。 “‘试图愚弄命运的，必被命运所愚弄’，这是主的原话。” “如果你们不信，倒是可以试试。” 不是每个神都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的，莱安娜就能看到，有些神明似乎就对此依然抱有想法。 她也不打算阻止，因为莱恩说过，没有灵界力量支持的情况下，其他人想要撼动命运，那只会自食其果。 “收好它，它最终的归属，只取决于你本人。” 最后对着潘多拉说了一句，这同样是莱恩交代的内容。莱安娜转过身，向着大殿之外走去。 “真是没有礼貌。”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直到莱安娜离开大殿，有神明突然说道。 “我也不怎么喜欢她看我们的眼神。” 德墨忒尔也说道，那种目光她很熟悉，就像她行走在人间时看待凡物的眼光一样。 “好了，到此为止吧，这是属于潘多拉的礼物。” 出言制止了众神的议论，并暗中警告了一下对那个陶罐起了心思的神明。虽然他也动了心，可现在对方还有任务要完成。 “回到你来的地方去吧，厄庇墨透斯，和你的妻子一起，让人类走回正轨。” “我会的，陛下。” 弯腰行礼，厄庇墨透斯一把拉过还有些懵懂的潘多拉，也跟着向殿外走去。 他能感觉到，当他们离开的时候，背后众多盯在潘多拉手中之物上的火热目光。可在他们二人完成神王的计划前，所有问题都会被宙斯拦下来，而在完成了计划之后. 每一份‘礼物’都会被放出来的，无论是那些冥王给他的，还是冥月女神送来的。厄庇墨透斯保证，所有关注着这一切的神明，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 “先觉者和后觉者，他们好像都很喜欢在规则的框架内搞些小聪明。” 乱石，绝壁，荒林，入目所及，就是九大国度中约顿海姆中的景色。 不过这倒不是未知的灾难导致的，因为这里本就如此。 作为山巨人与霜巨人的家园，约顿海姆的环境相当恶劣，可这对巨人们来说也算不上什么。这些力量强大，可以和神族征战的存在们栖息在这里，就像人类生活在平原上一样。 “先觉和后觉，你是在说什么其他神明吗？” 悬浮在一旁的密米尔同样注视着这座自己曾经的家园，却更加在意莱恩说起的两个称呼。 “是的，他们一个被众神认为智慧过人，是先觉的智者。一个被认为天真愚昧，是后觉的愚者。” 点点头，莱恩倒也不介意和密米尔说些卡俄斯世界的事情。 毕竟对方是跑不了的，莱恩也没打算放对方离开。 “听着有些像我和海尼尔，我们一起被当做人质，然而只有我被砍下头颅，送回了阿斯加德。由此可见，单纯的聪明才智未必是什么好事。” “也许吧，不过我倒觉得，他们也好，你也罢，都不够智慧。” “我一直认为，聪明和智慧其实并不能画等号。可我见过的每个所谓的智慧之神，似乎都只拥有前者，这也让我不禁有点怀疑。” 将注意力从卡俄斯收回，莱恩看向一旁的密米尔。 “指路吧，那个曾经以你为名的智慧之泉，它也在世界树的根系下面吗？” “是的，不仅如此，那里还有着一个我也不知道还是否存在的东西。” 虽然莱恩好像对他的‘智慧’并不认可，但密米尔也不怎么生气。他只是发出瘆人的笑声，苍老的脸庞上露出追忆。 “九夜吊在狂风飘摇的树上，身受长矛刺伤；我被当作奥丁的祭品，自己献祭给自己，在无人知晓的大树上。没有面包充饥，没有滴水解渴。我往下看，拾取卢恩文字，边拾边喊，由树上掉落。” “他献祭了自己的眼，莱恩阁下，而那枚掉落的眼球，就在智慧之泉的泉底，至今无人问津。” 本章完 第55章 扭曲之瞳 九大国度悬挂在世界树上，但彼此间并非没有联通。就像著名的彩虹桥连接了阿斯加德与人间米德加尔特那样，伊芬格尔河就是阿萨神域与巨人之国约顿海姆的分界。 除此之外，约顿海姆和米德加尔特也存在着联系，那是一座可怖的铁森林，他分开了巨人的国度与人间，只有少数山巨人经常来往于二者。 不过就像莱恩没能在阿斯加德见到彩虹桥那样，或许它已经因为世界的毁灭崩解了。而不冻之河伊芬格尔，如今也只剩下了干涸的河道。 它的一边依旧连接着约顿海姆，另一边则是无尽虚空，莱恩正是凭借着这份昔日的联系直接迈入了这里。 站在这片残破世界的边沿，他甚至可以观察到世界残片与卡俄斯力量间的碰撞，而显然，这方世界的反抗已经很微弱了。 “这是什么？” 在向着那显眼至极的世界树根须赶去的间隙，在约顿海姆的大地上，莱恩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和阿斯加德的人造物不同，约顿海姆的巨人们依然维系着原始的生活。因此从他们散落的文明遗迹中，莱恩并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除了他手中的这些。 一个石质的晶状物，模样有些像是大号的心脏，内里蕴含着极其凝聚的地元素气息，以及些许神性的力量。 它被埋在地里，像是一处坟墓一样的地方，可其散发的能量却十分显眼，因此莱恩很轻易的发现了它的存在。 “这是石巨人的心脏，一种介乎元素与物质之间的造物，它们可以被当做祭品，施展某种咒法的道具，或是其他什么用处。” “曾经作为巨人的一员，我对此研究不深，毕竟这算是我们同族的尸体。而阿斯加德的阿萨诸神则更多的把它们当做装饰和荣誉，以此表征自己的武力，只有华纳海姆的神族例外。” 虽然自己就是被华纳神族所杀，可密米尔对他们依然赞誉很高。他的头颅能在被送回阿斯加德后依然保持生机，就得益于一种神秘的咒法。 “他们掌握着连奥丁都要惊叹的密仪与咒术，令雷神托尔的神力都毫无办法。妙尔尼尔的威力确实难逢敌手，可他的主人却对这些精妙的技术一无所知。” “在华纳海姆，这种心脏被他们制造成了一种威力强大的傀儡，在与阿斯加德的战争中名声大噪。不过关于他们是如何做到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就像奥丁一直没能学会‘不死’的咒术那样，华纳海姆的很多秘术都并不对外传播。” 点点头，莱恩对此表示了解。 傀儡的技术，听起来不错，但那不是他想要的。他最擅长的终究是创造生命而非精巧的构造，如果让莱恩也试着去做个傀儡出来，大概是比不过别人数万年积累的知识成就的。 这些特殊的咒术与炼金技术，他可没有后世的记忆能够参照。 “我明白了.所以说，这些就是霜巨人和火巨人的心脏了？” 又飞了一段，像这种富含元素与神性的特殊心核在这里并不少见，莱恩很快又找到了另外两种。 不过火巨人的遗留尤为稀少，或许是因为在神话记载中，他们主要生存在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尊奉苏尔特尔为其领袖的缘故。 “是的，看来你对他们很感兴趣，也许我之后可以带你去巨人们集中埋葬自己的地方看看。” “你在这里找到的，大多数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散落在外的心核。它们不仅少，而且基本没有强大巨人死后的遗留。” 一点也没有带外人去同族墓地的羞愧感，密米尔在一旁建议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等处理完世界树根的问题，我们就去你说的地方看看。” 将心核收起，莱恩在路上倒是多了个目标。在不刻意绕路的情况下，他将自己能够感知到的这种特殊晶体都收了起来。 不过很遗憾的是，在元素的领域，霜巨人可以象征水，山巨人和炎巨人可以分别象征地和火，但斯堪的纳维亚神话中却少有象征风的巨人。不得不说，这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缺憾。 在天空中快速掠过，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密米尔的指引下，莱恩在尤克特拉希尔主根的正下方，成功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不过就像阿斯加德的乌尔德之泉那样，在世界树繁盛的根须下，那眼赫赫有名的智慧之泉同样未能幸免，甚至它还‘死’的更彻底了一些。 荒芜干涸的地面上，草木已枯死，一点微风吹过，溅起的沙尘就让天空变得愈加昏黄。几颗瘦弱的枯木在风中颤抖，不堪战栗。原本圣洁的泉池已经变成一個漆黑的大坑，泥泞淤积，再也没有明媚的水花。 一截尤克特拉希尔的根须垂落在泉池的上方，上面还散落着斑驳的血痕。或许在久远的过去，奥丁就是在这里对着自己献祭的。 来到这里，细细感知了一下四周，莱恩甚至没能找到泉眼遗留的种子，只有一股让人不适的气息逸散在周围的空气中。 “莱恩阁下，智慧之泉是具有灵性的。或许在之前的灾难中，它本能的依附在了附近的什么东西上面，收敛了自身的气息。” 一旁，密米尔巨大的头颅提醒道。 “也许它钻入了这处根系里，也或许它融入了大地深处，可能需要找一找才能发现它。” “你说的对，事实上，我已经找到它了。” 看着脚下荒凉破败的土地，莱恩看不出喜怒。在坑洞下方，有着一道明显有别于周围的奇异气息。 那和金宫中残留的痕迹有些类似，但又有极大的不同，不出意外，那就是密米尔之前所说，奥丁献祭的眼睛。于是莱恩伸出手，对着坑洞轻轻一招。 下一刻，淤泥翻滚，一枚白色的眼瞳从中缓缓飘起，向着莱恩的掌心飞来。然而就在它即将落到手中时，异变骤现。 漆黑的瞳孔原本是散乱而无神的，却在瞬间变得凝聚而疯狂。无数怪异的声音在四周的空间中回响，阴影也从莱恩的身后的影子中翻卷，向着他缠绕而来。 “小心！” 密米尔见状急忙提醒，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只是一颗头颅，失去了一切非凡的力量，是不可能靠自己独自离开这里的。而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奥丁之眼，显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存在。 “无妨，它的本质很高，但力量太散乱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莱恩并不惊慌。于他而言，判断一个存在是否有意识还是不难做到的，面前这个发生了诡异变化的奥丁之眼虽然意识极其混乱与邪恶，但毫无疑问是有意识的。 影子化作的触手从背后贯穿莱恩的身体，然而却没有任何刺穿物体的声音传来。在眼球的斜后方，另一个莱恩不知何时悄然出现。 他看都没看一眼那个不断散发出污秽精神波动的奥丁之眼，而是往空气中狠狠一抓。 “嗤——” 下一刻，远处的眼球瞬间破灭，原来那也只是一个假象罢了。真正的奥丁之眼被莱恩直接握在手中，因为自身受到禁锢，它疯狂挣扎跳动，瞳孔中激射出一道强烈的射线，可打在莱恩的手掌上，却丝毫没有效果。 在它的周围，一道道血管已经延伸出来，似乎想要扎进面前神灵的躯体内，吸食他的血肉，可这同样无功而返，被那只手掌表面的微光轻易挡下。 但看着这一切，莱恩的面色已经郑重起来，他能够感受到这个小东西潜藏的可怕力量。 它只是还没能彻底将所有的一切融合归一，有点像莱恩早年刚刚开辟灵界时那样，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大量的力量，但却还没有将这些东西彻底消化，不然莱恩自问，他恐怕没那么容易拿下对方。 “你是什么？” 将手中的眼球翻转过来，让它的瞳孔对准自己，莱恩缓缓问道。无论如何，它应该是具备意识的，有意识，就可以交流。 然而结果让他失望了。在他的灵性感知中，奥丁之眼的思维依然混乱而狂暴，它有着自己朴素的逻辑，但这个逻辑显然不包括和被它视作食物的存在交流。 在莱恩的身周，阴影也因此化为各种各样的生命，悍不畏死的向他冲来，然后在接近身周的刹那灰飞烟灭。 哪怕只是一只眼睛，它此刻表现出来的力量也非比寻常。如果不是在这个根源崩溃的世界中，而是在卡俄斯世界以内，莱恩毫不怀疑，它可以在瞬间污染百万里大地，瞳孔中的射线也能击落星辰。 当然，那是在现世的法则压制诞生以前了。不过像这种扭曲的生命，究竟会不会在意法则，还是个问题。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观察了一会，却毫无头绪，莱恩看向一旁的密米尔。 此刻，这枚诡异的眼瞳还在从瞳孔中激射出各种不同的射线出来，不过其中只有偏向精神的最为强大。 那种混乱疯狂的精神意志，让莱恩不由想起了被他化作登神阶梯的太阳神许珀里翁。 “.智慧之泉最后的本源似乎和奥丁献祭的眼睛合而为一了，它因此获得了无尽的知识，以及朦胧的意识，可这绝不会让它变成这样，因为从泉水中获取的知识都是有序的。” 看着莱恩手中的奥丁之眼，密米尔对此也不是很清楚。 “也许这和世界的毁灭相关，莱恩阁下，这是我唯一能看出来的。” 说了很多，其实都是一些废话。密米尔知道的这些，莱恩也能看的出来。 智慧之泉大概是没有机会在灵界获得新生了，因为它此刻和这枚异变后的奥丁之眼彻底融合，还额外混杂了其他的力量。 泉水带来了知识，原本替主人当做祭品的眼球则带来了牺牲、背负与阴影，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根系最后的力量带来了生命，而那份外来的力量，则在最后一起扭曲了它们。 知识因此变得疯狂，牺牲变成了杀戮，背负异化为了堕落，而阴影则和生命结合，一个被活化了，另一个蕴含了诅咒与污染。 而且作为九界的造物，它虽然不像卡俄斯的先天神灵一般拥有不朽的本质，可那道混杂而来的力量却极其可怕。它疑似与世界之死有关，也因此获得了近似的位格。 不灭，就是这种层面最基本的特性。诸神的不朽本质也正是因为来自完整世界的恩赐，才让莱恩对它束手无策。 “它需要被分割。” 低声自语，莱恩意识到，这份力量自己恐怕很难直接使用，他需要用些别的办法来处理它。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打算让这枚眼球中的力量继续融合下去了。 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分开比较好。如果让它彻底统合了所有，很可能会真正成为一种比强大神力更高一点的特殊存在。到时候再想镇压利用它，要花费的精力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做出决定，莱恩的手上随即泛起黑白二色。【轮回】的本质从不是【生命】与【死亡】的结合，而是二者间的转化和循环。 此刻在他的操控下，黑白二色首尾相接，在奥丁之眼上缓慢的留下了一道印痕。它从此将源源不断的抽取其宿主的能力，化作封锁它的力量。 这道封印很粗糙，但也足以短暂的封锁住这个觉醒了意识的眼睛了。至于更精细的封印，莱恩自己也不会。 “接下来，就该砍树了。” 叹了口气，无疑，在莱恩面前，第二处世界树的根系也谈不上什么生机，它所留的一切都被奥丁之眼吸取了。 因此莱恩只好像之前一样将这截断根伐倒，然后尽数收起，毕竟哪怕失去了生机，这依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物。 “看来尤克特拉希尔是彻底死去了，相比起这两处，尼福尔海姆的根系是不可能有生机存在的。” 见到这一幕，密米尔也有些感叹。相比起莱恩探索的两处界面，雾之国的那条主根一直在被毒龙尼德霍格啃食，就算没有九大国度的崩塌，它也注定会毁灭，如今自然更不用说。 “或许吧，不过无论如何，我总要去看看。” “而且它真的死去了，可能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很快，莱恩便收敛起这截根系。 “时间不多了，九大国度被卡俄斯侵蚀的进度应该相差无几，可惜，我本来还想去华纳海姆见识一下，九界最顶峰的魔法技艺，现在看来应该暂时是没这个机会了。” 莱恩的语气倒没有多少遗憾，毕竟九大国度和更小的残片是被卡俄斯侵蚀吞纳，又不是直接毁灭了。现在见不到，早晚有见到的机会。 “你说的墓地在哪里，还有约顿海姆还有什么有价值的地方吗？” “当然，请跟我来。事实上，除了强大的巨人们埋骨的所在，霜巨人的始祖贝格尔米尔居住的地方，应该也有些值得被注意的东西。” 从善如流，密米尔当即给莱恩指路。 过去数万年，他一人待在死寂的金宫中，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可现在看，九大国度很可能已经没有活物了。 如今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离开这个已死之地，前往这个外来者所在的世界。 ······ “撕拉——” 黑暗的虚空中没有传导声音的介质，可这股撕裂声却清晰可闻。 暗蓝色的碎片上，随着一道划痕浮现，莱恩一步踏出。 “这就是莱恩阁下所在的世界吗，此时是创世之初？” 刚刚探索完两处地域，密米尔悬浮在莱恩身侧，他看着安静的虚空，感觉有些意外。 之前莱恩是直接从阿斯加德进入约顿海姆的，因为二者在分开前本就有相接的地方，可如果想要进入雾之国，就不得不在虚空进行中转。 因此，密米尔还是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国度碎片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他还以为碎片以外是个充满生机的完整世界，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不，这里是世界以外。真正的卡俄斯，并不比九大国度来的差，甚至还要大上很多。” 随口回应，莱恩扫视了一下周围。 星星点点的碎片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九大国度的主体还在坚持。不过卡俄斯规则所化的锁链更加密集了，恐怕剩下的这些也坚持不了多久。 重点关注了下斯瓦塔尔夫海姆，那是厄瑞玻斯之前进入的地方，也是黑暗精灵与矮人（侏儒）们居住的家园，他们擅长锻造，也有着独特的咒术体系。不过莱恩发现，哪怕隔着一层屏障，他都能注意到那里好像空了一片。 显然，不像莱恩这样有目的性，黑暗主宰直接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他大概直接将看上去有价值的地方‘连根拔起’。 不过这也让他比莱恩慢了不少，不出意外，他应该刚刚离开这里，而他的第二个目标 “重复了吗？” 看着明显刚刚有人进去的雾之国尼福尔海姆，莱恩倒没什么被人先一步进去的紧迫感。 如果说前两个界域他真的是为了宝物而来的，那最后这个可就不是了。后世的神话之中，正是因为尼德霍格啃断了世界树的根系，才带来诸神黄昏，如今九界的‘黄昏’更加可怕，这里又会因此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呢？ “世界树” 感受了一下袖中奥丁之眼的存在，莱恩划开界壁，一步迈进雾之国内。 无论有什么，他总要见上一见。何况这次，还有人先他一步。 于是下一刻，当莱恩踏上尼福尔海姆的土地，映入眼中的，就是漫天的黑与红。 本章完 第56章 血肉母树 呼—— 香甜的风在尼福尔海姆的上空吹过，浅红色的雾气笼罩世界。当莱恩跨过界壁，看着眼前的种种，他一时间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原本的雾之国是寒冷与萧瑟的。作为世界树诞生前就存在的国度之一，它是与穆斯贝尔海姆冰火对立的另一极，终年被浓雾笼罩。 积雪和冰层覆盖在尼福尔海姆的大地上，没有光亮，没有温度，只有赫瓦格密尔之泉，这世界最初的泉水蜿蜒流淌。 这里本是生命的禁区，只有被称作‘尼伯龙根’的族裔生存在这，可眼下，原本的住民不知道去了哪里，在莱恩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 各色鲜艳的植物在大地上盛开，于风中摇曳多姿。动物与飞鸟在林间穿梭，时而饮用路旁的河水。如果不考虑天边交织的黑红二色，莱恩甚至以为自己来到了第二纪时的卡俄斯世界，万灵在大地上生活，没有各种天灾与怪物。 “看着真是和谐，可惜一切都是假象.” 虽然面前的景象如此真实，莱恩并没有被蒙骗。在灵性的视角下，这看似正常的一幕却没有一处是正常的。他面前所有的存在，包括动物和植物，确实都是活物，但那只是它们的身体。而这些生命的意识，却是如此的相似与统一。 或者更确切的说，它们并没有自己独立的思维，而是成为了另一个泛意识的一部分。 而它们的主体意识 莱恩抬起头，在尼福尔海姆的中央，一道连接天地的巨树舒展着猩红色的枝叶，在微风下摇曳生姿。 这种改变似乎是不可逆的，至少对没有相关权柄的存在来说是这样。他当然可以干脆利落的切掉这只手，然后换一个新的出来，只是这要等到他回到卡俄斯才能进行，而且这种事本身就让他感到恶心。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祂的本质了吧，你真觉得，自己可以解决祂？” 神色不变，与巨树浅浅过了两招，莱恩终于看向了黑暗主宰所在的方向。 而响动的来源，则是在那巨树之上，又有一道纤长的枝丫划破空间，直直钻入远方漆黑的天幕之中。 “莱恩，你还在看什么？” 这是物质侧的【生命】的力量，不过表现的方式不怎么正常。显然，不管现在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这颗‘树’的前身终究是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躯壳，因此祂在【生命】的领域无疑具备着极为可怕的权能，不过祂面对的，却是另一位同时掌握【生命】和【死亡】的神灵。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攻击被抹消了，另一道无形的意念拂过世界。莱恩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有人在说话，一开始是一两个，然后千百个，最后亿万个。这不是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整个尼福尔海姆所有死去生命的呼唤。 依照过往的经验和之前从精神污染中解析的零散信息，莱恩已经知道了面前巨树的来历。 天空发出震响，随之而来的则是厄瑞玻斯的声音，显然，他已经注意到了界面被划破的痕迹，也发现了莱恩的存在。 冷笑一声，莱恩长袍一震，些许黑光呈环形瞬间扫过方圆百里，所触及的一切都在瞬间化为尘土。可与此同时，来自那冥冥中的‘注视’的主体，一道特殊力量无视空间，直接作用在了莱恩的身体上。 随着‘树’的‘注视’，飞鸟，走兽，游鱼，乃至莱恩周围的一切生命，甚至河中的水，空中的雾，整个世界都在一同‘看’向了他。这一幕足以令凡人失去理智，甚至让寻常的神灵都感到无言的恐惧，可莱恩对此不为所动。 “那你就离开吧，祂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我也不觉得，我们就能把祂如何。” 方才‘树’对他的攻击一直都只是试探，而先一步进来的另一个外来者才是祂真正针对的目标。 “我就知道.一个世界的死亡，不会诞生什么好东西出来！” “真是麻烦。” 在这一刻，莱恩感觉到了袖中奥丁之眼的渴望与畏惧，那源自它汲取的世界树精华和那道外来的高位力量。它们原本或许同根同源，可现在，两者已经是两個独立的存在了。 这株‘树’的生和死，是精神的陨落，与血肉的永生。 只是在黑暗中，厄瑞玻斯看着像是诞生了自己意志的左手，面色还是有些阴沉。 “这种画风，和古典神话可真是一点也不搭。与之相比，我的灵界都像是个净土了。” 那是另类的【死亡】。莱恩赫然发现，这尊盘踞在九界残骸中的存在居然和他在权柄上惊人的契合，只是双方走的道路完全不同。 他那富含神性的血肉因此跳动了一下，但转瞬间又回归平静。 “和我一起解决祂，或者我直接离开这里。虽然这个怪物很可怕，但你不会以为祂真能拿我如何吧。” 厄瑞玻斯第一次对一个存在产生很直接的恶感，无关乎利益，他只是想单纯的毁灭祂。 九界已死，这是摆在面前的结果，究竟是什么导致了本来只会杀死神灵的诸神黄昏演变到这一步，目前还是未知的。可就像强大的神灵死去，他的躯体上往往能够诞生其他神或生灵那样，当一个世界死去，祂同样会催生一些可怕的存在。 这也是说祂是个‘活物’的原因。伤口处如同血肉一般的物质不断涌出，试图填补那处残缺，但效果却极其有限。除此之外，创口处还不停的流出如同血液一般的液体，它们落入树根处，汇入一眼毒泉中，然后顺着十二条河道流经雾之国的全境。 说是‘树’，其实那更像是个树形的活物。在大地的正中，在无数生命的拥簇下，莱恩看到了那一切的源头。 “轰——” 然后理所当然的，这种精神冲击在灵性主宰的面前被轻易抚平，净化，分解，然后获知了其中蕴含的信息。 “你看起来不太妙啊，厄瑞玻斯。” 不是一截根须，而是完整的，真正的巨木。祂的根系扎入大地，主干支撑苍穹，六节巨大的枝条在风中舞动，看起来瑰丽又完美。 站在空中，看着这扭曲而富有‘美感’的巨树，莱恩越发感到心惊。 正如莱恩刚刚进入雾之国所看到的那样，无边的黑暗将尼福尔海姆的三分之一占据，它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般吞下了一切靠近的存在。可莱恩能够注意到，这庞大的黑暗领域正在不断后退。 如果继续僵持下去，谁会获胜简直不言而喻。 一步踏出，莱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可虚空之力丝毫没能影响那道意念的传遍。它直接撞上了莱恩的灵体，那些已死的存在们在呼唤中讲述自己过去的渺小，现在的‘伟大’，它们说出了富含生命本质的道理，然后‘邀请’莱恩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祂的每一根枝丫，每一道叶脉，都仿佛按照黄金比列分割一般，展现着一种天然的美感，让看到祂的所有生命不自觉的为之吸引。不过在祂的树干上，有着一个明显的贯穿伤破坏了整体的结构。 在灵界，他也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 嗡—— 在权柄有所交叉，力量又没有绝对差距的情况下，祂对莱恩无形的影响理所当然的毫无效果。当然，与之对应的，生与死也很难反过来对这棵巨树造成伤害。 四道粗壮的枝杈穿过半个界面，从世界的中心直插入黑幕，在其中不断搅动。包含生命气息的红雾源源不断的投入黑暗的领域，任凭对方将自己吞下。可莱恩能够注意到，随着时间的流逝，黑暗之中渐渐滋生了少许的活性。 远方，厄瑞玻斯的声音再次传来，虽然落入下风，可他听起来依然从容不迫。事实上，除了一开始在不熟悉的情况下被猩红巨树阴了一把，他也的确没有受到什么太直接的伤害。 莱恩面色严肃起来，因为伴随着厄瑞玻斯的呼唤，那棵巨大而鲜艳的巨树似乎也注意到了又一位外来者。虽然祂并没有眼睛，但这一刻，祂还是‘看’向了莱恩所在的地方。 少许逸散出去的，有些落在了如同奥丁之眼这样的天生奇物上面，不出意外，那些莱恩没有去过的其他界域里很可能也有类似的，可死去世界的残念主体，则依附在了世界树崩解的树干上，最终落到了这里。 尤克特拉希尔，在原本的神话里它的倒塌只是诸神黄昏的开幕，但在这里，它是和九大国度在同一刻步向毁灭。因此，它的残躯具备了某种特殊的象征，并成为了承载九界死后残念的载体，眼前的猩红巨树，就是两者结合的产物。 世界本能对延续的渴望令世界树重获新生，虽然是以另一种方式。此刻的巨树就像是是某种另类的原始神，至于为什么祂显得与正常神灵并不相像，这倒没什么奇怪的，并不是因为什么界外的造物影响了它们，而是一个世界本就是如此，祂同时具备秩序和混乱两个面。 当世界完整且健康的时候，秩序的面往往占据主流，卡俄斯世界就是如此；可当世界行将毁灭的时候，混乱就会占据上风，最终导致一切都变得无序，面前的巨树就是这样。 祂秉承着九界与尤克特拉希尔之‘死’，以及两者本能对‘生’的渴望而诞生，只是祂追求‘生’的方式，显然有些不被正常的生命接受。 祂试图将万事万物同化为自己的一部分，然后以此永恒的延续自身的存在。祂继承了世界的‘包容’，所以祂不会消灭任何生命，只会和它们融为一体，就像祂如今的意识那样——那是由九界的本能，世界树的朦胧思维，以及尼福尔海姆所有生命共同构成的，正是因此，莱恩才用‘祂’来称呼对方。 不过此刻，莱恩看着划破空间，向着自己探来的晶莹枝杈，不由暗自给对方起了个别称。 【太古憎恨·血肉母树】，这无疑是个很贴切的名字。 在这个被对方于数万年间同化的界面中，他已经不指望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继续试探一下母树的能力，然后等待卡俄斯世界将之转化封印就好，毕竟这种生命，是绝难被现世容忍的。 ······ 就在莱恩踏入雾之国的时候，尼福尔海姆的边缘，一处高逾万米的巨大冰川中，一道庞大的黑影再次动了动身体。 雾之国中的世界树根系原本是扎根在赫瓦格密尔之泉上的，这道世界最初的泉眼中流出的水不仅富含毒素，而且冰寒刺骨。 它在同样寒冷的雾之国中流淌，然后结成大大小小的冰川。其中最大的那一个，其中就蜷缩着一道巨大的黑影。 早在第一个界外来客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于沉眠中苏醒，如今随着第二个的出现，倒是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自世界破灭的那一天起，亲眼见证了巨树的诞生与诸神的死亡后，这道黑影就一直将自己封在冰川中，等待着转机的发生。数万年过去了，他本已经接近放弃，可没想到转机终究是到来了。 只是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尽管他在九大国度中是神灵一般的存在，可这一界中的神本就并非永恒。 他是尼德霍格，象征绝望的黑龙，可现在，真正感受到绝望的只有他自己。 “界外的神灵，他们来的太迟了” 并非因为衰老，虽然这一界的神确实会老，但几万年还不足以让尼德霍格走向生命的尽头。 只是他的身躯上有着一个巨大的创口，它在源源不绝的消耗他所剩不多的生命。何况天性残暴的黑龙，本来也没打算把自己交到其他生命的手中。 “不过，我不会到此为止的。” 狰狞的大口张开，像是笑了一下，却只显得可怕。尼德霍格看向了自己的身前，在那里，有着大小不一的数千枚卵胎。 虽然他落到今天的下场，多半要拜那颗巨树所赐，但尼德霍格现在反而有些感谢祂。至少从对方无意识逸散出来的精神波动中，除了那让他想要投入对方怀抱的引诱外，还蕴含着不少与生命有关的知识。在这数万年内，尼德霍格就以此学会了另一种延续自身存在的办法。 对于血肉母树而言，任何被祂所同化的存在都是祂生命的一部分，没有相应的权柄，尼德霍格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但他可以稍作简化，并以自己的方式完成它。 于是他用自己的骨血创造了面前的这些龙蛋，这些新生的龙蛋没有属性，没有偏向，它们会随着之后接触到的新环境而发生变化。这保证了无论那个未知的新世界是什么样的环境，这些被创造出来的生命都将成为食物链的顶端存在。 而作为它们的创造者，当这个新的族裔在另一个世界延续下来，它们就能成为尼德霍格的锚点，将他失落的意识唤醒。至于这需要多久，那就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你们将生而强大，寿命悠久，但代价是繁衍的艰难。不过这也是必要的牺牲，毕竟生存是第一要务，相比于弱小的族群，还是强者很容易延续下去。” 在冰川的核心，尼德霍格张开双翼。巨大的黑龙开始破碎，他的血肉与骨骼落到地上，融入每一颗龙蛋之中。 其中离他最近的几个获得的力量最多，它们的气息也最为强大。 “伱们来自我，也必将成就我。” 最终，半空中只留下了尼德霍格虚幻的影子。看着这一切，他鼓起最后的力量，向着冰川以外释放了一丝气息，吸引了那两个外来者的注意。 “终有一天，当我重临大地，我将不再背负着与生俱来的毁灭使命，而是以自己的意志，成为新世界的主人。” 下一刻，当虚影散去，冰川碎裂，这里释放的气息瞬间吸引了这片世界唯三的生命。三道意志先后扫过了这片遍布龙蛋的地方，他们注意到了这里的特殊，然后不约而同的向这边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此刻，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法则的鸣动在界面间回响。 铮—— “这是.卡俄斯对九大国度的侵蚀完成了？” 先是和厄瑞玻斯默契的将母树延伸过来的枝条挡住，莱恩刚刚收走几枚巨大的龙蛋，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尼福尔海姆与虚空之间的屏障破碎了，卡俄斯的法则取代了旧有的一切。不过这也意味着，这场短暂的争斗结束了。 此刻，无尽的法则链条从外界涌入，捆绑在万物之间，取代了原先的规则。莱恩黑衣上的【隐秘】生效了，他的一切存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而不约而同，另一边，本来还占据世界三分之一的黑暗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了看起来像是被掘地三尺了的坑洼地面。 只有思维混沌的猩红巨树依然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然后被数不清的法则之链视作目标，一层又一层的捆缚起来。 祂还在挣扎与对抗，只是结果是已经可以预见了。 略做凝视，莱恩闪身消失在原地，随即出现在了界外的虚空中。 他能看到，九大国度的碎片都已经被磨灭了抵抗，秩序链条拖拽着它们向远方的世界移去。 黑雾在身边汇聚，化作熟悉的身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厄瑞玻斯的左手上依然缠绕着一团雾气。 “你找到了什么，一颗头颅？” 九界的屏障已经打开，如今内里的情况一览无余。黑暗之主很轻易的就能发现，莱恩之前光顾过的界面看起来完整的很。 再加上这个飘在一旁的巨大人头，不难猜出，莱恩大概是好运的遇到了能够交流的原住民，然后从他口中获知了很多更确切的情报。 “是的，一颗没什么用处的头颅，不过至少还知道点东西。” 看着在虚空中挪动的界面，莱恩随口应付着黑暗之主。 一场短暂的探险，看似获得了很多，但未知的更多，不过剩下的事情，就要留待卡俄斯世界内去解决了。 多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日后神话中的英雄史诗，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诸神的指引下对抗复苏的古代邪物，挫败域外邪神毁灭城邦的阴谋，或者覆灭隐藏在王国之下的秘密教团，这就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但那都是凡人的事情，真正让莱恩感到头疼的，还是那颗巨大的血肉母树。 “这没什么可看的了，我只盼着向来没做过什么好事的世界，这次能够有用一些。” 说是这么说，但看了看还在挣扎抵抗的巨树，莱恩对此却不抱什么希望。 本章完 第57章 【受难】 “那些生命的蛋，你拿了不止一个吧。” 【黑暗】的权柄在隐匿藏形方面或许世间少有，可在抢东西方面是比不过【空间】的，所以之前在雾之国内，厄瑞玻斯最后慢了半拍。 这本来无关紧要，无非莱恩拿的多些，他拿的少些，可因为卡俄斯对九大国度的侵占突然完成，导致两人都匆忙收手。 在这种情况下，莱恩固然没能拿到多少，但厄瑞玻斯却只来的及在最边缘收走了一个。 “你也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吗，我还以为这种弱小的生命并不被你放在眼里。” 目光从血肉母树晶莹的枝条上移开，莱恩的意念扫了下自己的收获。 两枚看起来气息比较强盛，十几枚一般的。当然，作为最初的龙类，就算再一般，也是实打实的超凡生命。 或许他们后代的血脉会渐渐沉寂，传承数代后趋于稳定，可这一批或许可以称作【祖代龙】的龙蛋却切实的拥有强大的本质，只要正常成年，就能轻易成为传奇领域的存在，甚至随着岁月的增长，他们还能不断挖掘自己血脉中的潜能，变得更加强大，在漫长岁月后拥有近神的力量。 至于那两个明显强大了一截的，大概能直接触及神的领域。不过后续究竟能有多强，还要看它们成长的地方。 它们受到生存环境的影响，会发生属性与天赋上的偏向，而落到莱恩手中的这些，无疑就是运气很好的那种。 至于还留在尼福尔海姆中的龙蛋，大概会被随机投放到世界上吧。毕竟那片国度已经被【血肉母树】同化，龙蛋所在的地方，是少有没被影响的所在。 “异世界的生命，多少有些研究的价值，何况它是活的。如果能够繁衍成族群，也是一件好事，你不是一向对这些凡物很感兴趣吗？” 皱了皱眉，看着自己获得的那孤零零的龙蛋，厄瑞玻斯也有点头疼。 他打算用点什么从莱恩手中再换一个过来，可仔细思索，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可交换的。 要么价值太高，他觉得不值得为一枚龙蛋付出。要么就是不用开口，他就知道莱恩绝对不感兴趣。 “那你就自己研究吧，我就不打扰了，相信你会有所收获的。” 淡淡一笑，莱恩伸手捞过自撞见厄瑞玻斯就突然变哑巴的密米尔，转身向着来时的道路走去。 就像对方想的那样，莱恩没什么想要的，毕竟像【黑暗】源力这种东西，显然也不属于可交易对象。 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他要赶去看一看，九界究竟会在哪里融入卡俄斯世界之内。毕竟除了刚开始挪动位置的时候能被观测到，后续它们就会被世界之力包裹，开始漫长的消化过程。 在他身后，看着莱恩远去的背影，黑暗之主没说什么，也随之消弭无踪。 他是打算从莱恩手中再换一枚来，不过没有也不打紧。卡俄斯的诸神从来不缺乏独自孕育后代的神明，无非消耗的力量会更多些罢了。 至于为什么突然对这些本来不屑一顾的弱小生命提起兴趣，还是因为之前在黑暗之国斯瓦塔尔夫海姆中，厄瑞玻斯找到了大量智慧生命的痕迹。虽然它们基本都已死去，可留下的不少典籍依然存在着。 哪怕只是匆匆浏览，厄瑞玻斯也惊讶的发现，这個世界不仅有神，而且还有人类。 其他的世界有神，这不奇怪，可人类的存在就显得很突兀了。 何况从找到的一些记载上看，与人类的弱小不同，黑暗之国的本土住民，那些被称作‘黑暗精灵’和‘矮人’源自于此界的第一个生命，冰火交织下诞生的原初巨人尤尼尔的尸身上，它们比人类更强大，来历更久远，可最终，只有人类居住在九界的正中，米德加尔特内。 不同的世界，只有人类和诸神如此相似，这让他恍然惊觉，在过去，好像莱恩也一直对这些智慧生命多有关注。 还有那种被称作‘信仰’的能量，厄瑞玻斯其实早就发现了，只是它对屡遭打击的盖亚或许有些意义，能够一定程度上弥补她的损耗；对那个现世认可的神王也有意义，能让他凌驾在其他诸神之上，可却并不能帮助原始神成为完整的伟大，所以黑暗之主也一直对此视而不见。 但现在，他从黑暗精灵们的典籍中注意到，这方世界两大神族间的战争，似乎隐约也和信仰存在着某种关系。 他们争斗的源头之一，就是争论谁更有资格受到凡人的尊奉。 出于这种种原因，厄瑞玻斯最终暗下决定，他打算自己也造个种族出来，无论有用或者没用，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而且最关键的是，对于如何剥离自己身上现世的痕迹，回归最初，他似乎有些头绪了。 “说起来，这还是你给我的灵感。” 摩挲着唯一抢到的龙蛋，厄瑞玻斯直接将自己的左手斩下。 这只手被血肉母树的力量感染，用来塑造一位龙母再合适不过了。当然，他得先将这里面诞生的意识磨灭，免得给别人做嫁衣。 “还有那个本来不被我放在眼里的家伙.九狱吗？” 虽然对方严格说是自己的后辈，但在开辟世界的道路上反而成了前辈，所以厄瑞玻斯自然会关注他的行动。 对方貌似创造了名叫【魔鬼】的生命，那黑暗之主自然也不会落后。 ······ 哗啦啦—— 环世之河的河水川流不息，那处被截断的河道并没有影响整体的流动。几乎没用多久，莱恩就返回了卡俄斯的边沿。 熟悉的规则与轻松感传来，相比起九界中饱受压制的境况，还是这里更舒适一点。 在雾之国，伟大级别的力量在完整世界之力的面前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三个生灵间的交手甚至没有打碎尼福尔海姆的大地。如果莱恩是在这里与【血肉母树】对峙，怕是一个照面间，东海神灵之下的存在就会被同化为对方的一部分，然后被莱恩毫不留情的碾成齑粉。 当然，现世的法则大概也会紧随其后，对这两个‘暴力分子’加以制裁。 “也算是在保护祂自己的‘战利品’吧，毕竟如果被打坏了，卡俄斯还要自己花费力量修复破损的界面。” 站在长河上方，莱恩遥望被秩序锁链牵引而来的九界，他注意到，这些界面的轨迹已经开始逐渐分割。 雾之国上的锁链最多，也最密集，毕竟它里面还有个‘大炸弹’。些许碎片被从它上面剥落，那大概就是还没被母树同化的部分。 从方向上看，它被拉向了诸世之底，虽然不确定还能不能现世，但如果可以，尼福尔海姆大概率会和塔尔塔罗斯为伴了。 从此之后，世界混乱侧的表征很可能要变成两个，不过前提是，【血肉母树】要先被卡俄斯完全转化才行，至于这一过程要持续多久，莱恩就不是很清楚了。 除了雾之国外，华纳海姆落向了东南方向的海域，一处靠近大陆的岛屿附近。等它被世界完全消化，很可能会在那里打开自己的入口。 这样一座魔法之国的价值毋庸置疑，就算因为世界的变迁导致很多咒法与仪式失去效果，但很多时候在神秘学的领域，灵感比经验更重要。 华纳神族数万年的成果，能够带来的启发是不可想象的。 巨人王国约顿海姆飞向了世界的极北，那荒凉的冰原就像霜巨人的家园一样渺无人烟；死者之国赫尔海姆则飘向了冥界，未来，那里很可能变成亡灵的第二家园，甚至是有别于冥月照耀下的新生亡灵。 它们一个因魔力而生，另一个则是单纯的死亡之力，后者，显然会比前者更憎恨生命。 斯瓦塔尔夫海姆，黑暗之国，它在大地与冥土间‘扩张’了一段距离。 当【冥土】被分割出去，两位地神掌控的地域就难免有所碰撞，不过现在，它被分开了。数不清的空腔与地穴因此诞生，从此就像海域那样，世界上多了一处无主的，可以争夺的‘大地’。 至于穆斯贝尔海姆，作为和雾之国一起诞生的最初之国，它也跟着飘向世界之底。不过与自己的‘老朋友’不同，火之国直接流入了塔尔塔罗斯内，通过自己那道特殊的化身，莱恩甚至可以预料到，这片国度大概会被肢解。 刚好深渊受到九狱的影响，也开始逐渐诞生物质，划分界面，穆斯贝尔海姆将沦为这一过程的养料。新生的深渊也会受此影响，诞生一些特殊的生命，以及遍布火焰与熔岩的层面。 当然，九狱也能从中分一杯羹，也许从此以后，火焰会像黑暗一样，成为魔鬼们的又一种手段。 最后，九界中的人间米德加尔特和光明精灵居住的亚尔夫海姆，他们依旧环绕在卡俄斯周围，似乎没有找到该去的地方。 不过没有归属不代表不被转化，它们就像其他界面一样，物质和能量还是那些，可构成它们的底层规则已经在缓缓改变了。 在这一过程中，九大国度原有的规则也有部分融入了卡俄斯世界，在未来一段时间，不少源力都会迎来或多或少的上涨。 “就是这对于某些人来说，未必是好事。” 向星空望了一眼，莱恩想起了某位避世百年的女神。 对于莱恩来说，本源上涨就上涨了，反正卡俄斯也不可能来分他的力量，但某些人就未必了。 比如充斥着光明之力的亚尔夫海姆，就让【光明】的权柄大大上涨。如果没有意外，光明之母忒亚很可能因此在本纪元触及伟大，但莱恩相信，在这一天到来前，世界上就会有另一位光明神诞生的。 现世的法则一贯如此，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还有阿斯加德。” 莱恩转头看向大陆的东部，在那里，奥林匹斯山高高耸立。或许源自某种吸引，阿斯加德最终的落点就是那里。 “说起来，也不知道奥丁的下场究竟如何了。” 莱恩略做沉思。虽然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位异界的神王应该已经死了，甚至他还和血肉母树战斗过，并用自己的长矛贯穿了树干。只是代价也很惨重，这件无往不利的神器就此毁灭，剩余的枪杆还落到了莱恩手中。 可莱恩觉得，作为存世如此之久的神王，他不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落幕。 “你觉得奥丁死了吗？” 放出了密米尔之颅，还不待对方欣喜于这个饱含生机的新世界，莱恩就开口问道。 “如果要我给出一个答复的话，我觉得死了。” 然而出乎莱恩意料的，密米尔却给出了这样一个答复。 “他或许留下了什么饱含他意志的东西，但本身是不会活下来的，这是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为什么？” 莱恩有些不解，他本来是想知道奥丁可能会躲藏在哪里，可密米尔却认为对方已经死了，这是让他没有想到的。 “因为我了解他，他是个神王前，也是个战士。” 毫不犹豫，密米尔回答道。 “他没少使用阴谋诡计，也谈不上光明正大，可他之所以能坐上王位，让诸神信服，让凡人崇敬，就是因为当真正的灾难来临的时候，他也绝不会逃避。” “至少我认知中的奥丁，确实是这样的。” 沉默少许，莱恩竟然莫名的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斯堪的纳维亚人好像就是这么个画风，就连原本的诸神黄昏中，奥丁也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 他们视在战斗中死亡为荣耀，他们或许渴望生命，但也不拒绝死去。 “战士吗呵呵，果然，对比两界四个神王，还是下限最低的那个活得最久，也成就最高。” “可见神王这个职业，下限越低，坐的就越长也越稳。” 不知道是赞美还是嘲讽的笑了一下，莱恩不再多想，他打算回灵界‘开盒’了。不过在这之前，他注意到在东海上，有四道身影正向着那道巨大的漩涡飞去。 为首的那个人，正是太阳神赫利俄斯。 “走，过去看看。”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算算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也不管密米尔是什么想法，借助无处不在的灵界，莱恩直接向着海眼穿梭而去。 对这经典的一幕，他还是想见证一下的。 ······ “呼——” “该死。” 腿有些发软，站在大漩涡的上方，看着这吞没一切的螺旋，赫利俄斯一点也没有达成目的的愉悦感。 相反，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一阵阵虚幻的阵痛正在他身上传递出来，直达灵魂的深处。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未必是虚幻的。因为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当时便是以时空作为自己展现力量的手段，而他本身也司掌着历史。 这导致了当当事人之一亲临现场，难免引起了某种时间层面上的关联。属于过去的伤害，与现在模糊了‘距离’。 “.快些下去吧，我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直径数千里的庞大漩涡，在凡人眼中甚至有一片小型大陆那么大。这样一个漩涡之底到底有多深，没人知道。哪怕是作为神灵，他们现在都有点‘巨物恐惧’的感觉。 不过虽然一点都不想进去，但赫利俄斯可不敢给宙斯光明正大惩戒自己的机会。他示意了一下一旁押解着普罗米修斯的克拉斯托和比亚。 两位誓言之河斯提克斯独自孕育的子女当即领命，他们开始向着那吞食万物的漩涡中心下降。 也许是一刻，也或许是一天，光明在这里根本不存在，哪怕是赫利俄斯极力释放太阳神力也只是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点。 大概足有一块巨石下坠九天八夜之久的距离，最终，他们终于来到了疑似是底部的地方。 之所以说疑似，是因为他们再也不想往前走哪怕一步了。 “就这里吧，伱觉得呢？” 看向普罗米修斯，太阳神低声问道。 周围黑暗寂静的环境让他下意识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就好像说话声大一些，就会引来什么可怕的灾厄一样。 “那就在这吧，我想你也不愿意再往下了。想来神王陛下应该也不会在意，我究竟在不在海眼的最底部。” 打量了下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居所，普罗米修斯张开双臂。 “来吧。” 说实话，在做出决定前，普罗米修斯还是有些害怕的，可现在他已经坦然了。 一些身体上的苦难，甚至还没有自己学生的背叛让他感到难过。 “这是神王的命令，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克拉斯托和比亚对视一眼，一边向普罗米修斯告罪，一边拿出独眼巨人打造的沉重锁链。 他们困缚住先觉者的双手，将他悬吊在这里，明明没有可以用来悬挂的支点，可锁链就这样将普罗米修斯缚在了半空中。随即比亚拿出一根长钉，用力钉入他的胸膛。 血液顺着身体流下，最终坠入漩涡下方。当完成这一步，两人后退一步，站在了太阳神的身旁。 于是这一刻，一股无边的压力倾注在了普罗米修斯单薄的身体上，令他的骨骼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在大海上，现世的限制比大地上的严苛是要稍微宽松一些的，所以之前太阳神一直在用神力对抗这海眼处的压迫，但钉入普罗米修斯胸口处的长钉锁死了这位泰坦神的神力，让他只能用自己的躯体去对抗压力。 所谓‘镇平海潮’，自然不是指望连中等神力都没有的普罗米修斯将海眼消弭，只是当他被锁在这里，这处大漩涡对外界的吸力就减轻了一些。而且某些不慎落入漩涡中的生命如果能活着见到先觉者，或许还有出去的机会。 是的，独眼巨人铸造的锁链和铁钉锁住了普罗米修斯的神力，却又给了他一个释放的机会，只是释放的对象却不是他自己。他可以把别人送离这处无底海眼，但他自己却只能永远留在这。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虽然卡俄斯没有这句话，道理却是相同的。宙斯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普罗米修斯的心灵——要么忍受他人和自己间明显的区别对待，要么冷酷的看着其他生命去死。 如果他真的选了后者，神王认为，恐怕用不了多久，人类也不会再被先觉者放在心上。底线这种东西，总是一步步滑落的，到时候，他自然能看到这位偏执的泰坦神灵向他低头。 “虽然我知道你的答案，普罗米修斯，但根据神王的要求，我还是要对你说：你已经体会到了这种痛苦了吧，这不是一天，不是一年，而是永远。可如果你愿意取回人类中的火，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 忍着心中的不适，赫利俄斯开口说道。 宙斯虽然惩罚了盗火者，但已经渐渐了解信仰本质的他明白，他的行为虽然能够削减普罗米修斯在人类中的存在，却不能彻底打垮他在人类中的地位。 所以只要普罗米修斯愿意向他低头，宙斯是不介意放过他的。 “呼——” “不必了。” 喘了口气，普罗米修斯再次拒绝了宙斯的‘好意’。他看向了身前的赫利俄斯，艰难的露出来一个笑容。 “倒是你，赫利俄斯，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吗？” “单纯的强权带不来忠诚，神王也认可了这一点.所以你觉得，宙斯会容忍你多久？” 太阳神的苍白的面色阴沉下来，一旁，克拉斯托和比亚尽力削减着自身的存在感。良久，赫利俄斯抬起头，冲着普罗米修斯缓缓说道： “所以你有什么要告诫我的吗，先觉的智者。虽然我不会听信你的蛊惑，但我还是想看看能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告诫，现在还没有。” 悬挂在半空，普罗米修斯笑着说道，一点也不像是个囚徒。 “现在你还不需要担心，可如果将来诞生了另一位有资格驾驶太阳车的神明，那你可就要小心了。” “不过如果你愿意偶尔来和我讲一讲人类的事情，讲一讲世界的变化，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我或许可以替你出出主意。” “哼，你以为我会违背神王的命令吗？” 扫了眼一旁的克拉斯托和比亚，赫利俄斯冷哼一声。 “未来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永远待在这吧，用永恒的生命享受痛苦，这可是比永眠更可怕的折磨。” 说完，赫利俄斯直接向着上方飞去，他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克拉斯托和比亚也紧跟在后面，他们默契的一言不发。 很快，海眼之中安静了下来。失去了赫利俄斯的存在，周围同样回归黑暗。 一时间，如果忽视身体上的痛苦，普罗米修斯其实觉得这样的环境还不错。如果只是偶尔体验一下，未尝不是件好事。 只是如果这个时间拉到以千年记的岁月，那恐怕正如赫利俄斯所说，这是比永眠更可怕的刑罚。 “所以说，你后悔了吗，普罗米修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间，黑暗寂静的海眼中，一道声音响起。 “.谈不上后悔。” 短暂的沉默，普罗米修斯淡淡的开口。 “你是谁，大洋神系的神灵，还是那位长辈来看望我这个侄子了？” 关于信仰的秘密，至今还被神王封锁，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行为引起了某些泰坦神灵的注意，以至于他们找到了自己的身上。 对此，普罗米修斯是乐于见到的，无论对方愿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份，他都会如实相告。毕竟如果能让奥林匹斯以外的神也意识到人类的重要，人类才能在夹缝中获得好处。 他之前让太阳神定期前来就是出于这个目的，经常往返大海的赫利俄斯无疑可以吸引这片海域主人的关注，可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就有人直接前来找他了。 “不后悔你是指不后悔盗火，还是指不后悔欺骗诸神？” 来者并没有回答疑问的意思，而是继续问道。 “.都不后悔。就算我没有欺骗诸神，青铜人类也不会获得延续的机会，神王更不会放过我。” 神色平静，任由痛苦在身上蔓延，堆叠，普罗米修斯感觉自己的思路无比清晰。 “与其在将来因为我的高傲犯下更可怕的错误，眼下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呵，你现在倒是有点像一个智者了。” 轻笑一声，柔和的光从周围亮起，普罗米修斯也看见了面前的神灵。 一个黑发的年轻人，看起来很熟悉，可无论怎么回想，普罗米修斯都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他的记忆就如同隔了一层，好似井中捞月，又像雾里看花。 不过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普罗米修斯看着面前的神灵，诚恳的请求道： “你可以救下一部分青铜人类吗？” “嗯？” 莱恩再次惊讶了，他看向普罗米修斯，感觉面前的神灵和之前那个蒙骗诸神的简直是两个人。 “看来你已经知道，青铜人类不可幸免了？” “是的，在地母醒来前，神王一定会造出下一批人类，或许他现在已经要开始了。” 艰难的摇了摇头，普罗米修斯再次请求道： “如果可能的话，你可以救下一部分青铜人类，虽然神王的力量无比强大，但在如今的人间，他并非全能。” “如果你能避过他的耳目，让少数人类存活下来，那当新的凡人诞生，你必将获得足够的收获。” “‘足够的收获’？呵呵，其实你是想说，只要体会到了信仰的甜头，我就不会放过这股力量，你是这么想的吧。” 看着面色终于有些变化的盗火者，莱恩笑着摇摇头。对方试图用利益引诱他，可他却并不生气。 莱恩没有和一个囚徒计较的想法，而且严格的说，对方只是摆了一座金矿，会不会被吸引，又会做出什么事情，完全看每个人不同的选择。 只是普罗米修斯没想到的是，自己想要吸引的对象，家里的金山都没地方放了。 虚空一抓，拿出了一支画笔。莱恩突然有了些兴致，他打算在今天完成神生中的第二幅画，【受难的普罗米修斯】。 “让我给你画一幅画如何？” “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你，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当灾难降临在大地上，凡人的生命迎来终结.我将行走在地上，行走在凡人之间，如果有人向我叩拜，我就许诺他得以生还。” 虽然对方实际上无法拒绝，但莱恩还是很有礼貌的询问道。 既然是兴之所至，那假使普罗米修斯不愿意，那他也会就此离开。 “.我很感激您，这位殿下，您大可随意而为，我本来也没能力拒绝您作画的想法。” 或许是说的话有些太多了，更多的血液从胸口渗出。可普罗米修斯没有关注自己的身体，他只是有些歉意的看向莱恩。 “我确实偏爱人类，可我也没打算让您步入险境，这样光明正大的违逆神王的意志太危险了，如果被神王注意到——” “那就注意到吧。” 打断了普罗米修斯的话，以虚空做板，以岁月做布，莱恩开始动笔了。 这一次的主旨是【受难】，可画卷中普罗米修斯却只占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凡人和诸神。 凡人的善与不善，诸神的恶与不恶，都在画卷中一一展现，众生百态尽在这里。它画的不是受刑的造物主，而是青铜时代的人间。 “既然做下许诺，那它就必将上演，这是注定的事情。” 笔墨是鲜红色的，那是盗火者的血。执笔作画，莱恩神态悠然。 “无论是谁，当我许给他‘不死’，那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夺走他的生命。” 本章完 第58章 宝库 离开东海的大漩涡，莱恩手上多了一副画。 画是半成品，不过剩下的部分已经不需要他再动笔了。岁月和时代的变迁，会自己给它增添色彩。 这一次来见普罗米修斯，画也好，许诺也罢，莱恩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目的，他只是被自己的过去的记忆引起了兴趣，想这么做，然后就做了。 作为神明，他本来就可以随心所欲，后世很多神话的起因，也仅仅是某个神或人的想法，然后就造成了一系列的变化。 而就像莱恩承诺的那样，如果在青铜人类覆灭的那一天，真的有人对他礼拜，那个人就可以活下来；如果所有人类都向他礼拜，那神王的灾难就会沦为笑柄。 虽然以人类的秉性，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但莱恩确实这么决定了。 他避免在现世施展力量，不是不能，只是没有必要。就像他曾经说的，在现世的每一次出手，都会演变成现世法则与灵界的对抗，并且一次强过一次。可最先的一两次碰撞，莱恩还不放在眼里。 在他的预计中，整个第三纪，需要他动手的机会本来也没有几次。 “是时候该回去了。” 莱恩一眼看去，灵界中，各大天使各司其职，睡神好像也在兢兢业业的为已经完善的梦灵界添砖加瓦。这次九界之行收获不少，他也该好处理一下这些东西了。 不过将来一段时间也没什么紧迫的事情，所以莱恩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沿着自己留下的通道，从第一层灵界开始登山。 ······ 一夜间熄灭又燃起的火，突然失踪的造物主，失去种种神异的神赐之物，开始袭击人类的野兽。短短的几天内，这一切变故就在青铜人类部落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供奉神王的大神殿内，那跪伏于地的焦黑身影虽然已经看不清面貌，但经过当晚值守者的复述，人们还是弄清了他的身份。 大祭司奥森，造物主最喜欢的学生之一，可他现在的惨状与这一切的变化结合起来，不由让人轻易的联想到，或许正是他触怒了诸神，以至于让奥林匹斯降下如此责罚。 一时间，人类旧有的秩序甚至有着崩溃的迹象，只是因为时间到底还比较短，惯性下人们依然习惯性的劳作与生活。 这还要感谢圣火的到来，不然在那些具备超凡之力的异兽和诸神更近一步的惩罚下，这个原始的人类城市只会在瞬间分崩离析。 “大祭司，我们.还能隐瞒下去吗？” 造物主曾经的居所中，奥罗拉城的祭司们汇聚一堂，面对当下的变故，他们也有些惊慌失措。 别人不知道，祭司们大概是可以猜到事情的始末的。诸神降下怒火的原因绝不仅仅是因为一個奥森，而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犯下的罪行。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神明并未明言，他们带走了造物主，却对祭司们视而不见。 “当然可以，你们没必要自乱阵脚！” 与其他祭司的慌乱不同，莫蒙却显得自信非常。甚至不少熟悉他的人都觉得，他比以往面色更加红润，也更有活力了一些。 “造物主为我们取来了火，诸神也因此放弃了对人类进一步的惩戒，这件事情自然就此结束了。” “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不是真的，神又是否宽恕了我们，不过如果是，那么我们还需要祭祀神明吗？” 此话一出，场中一片沉默，这其实是个很为难的事情。 毕竟神灵的赐福已经收回，就算惩罚因为造物主而消去，可不代表他们继续祭祀就还能得到回应。 而如果没有了回应，过去人类又习惯了祭神后得到收获，现在突然告诉他们，你们给神献上祭品，但什么好处都不会有，那他们真的愿意吗？ 可直接了当的停止祭祀，祭司们又很难做下决定。毕竟这会不会再次导致神灵的怒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不再需要献祭，那祭司存在的意义也就跟着失去了。 哪怕是为了自己，他们也不是很想就这样终止献祭。 “关于这个事情，我是有想过的，你们不必急迫。” 动作不紧不慢，莫蒙好似胸有成竹。 “直接让人们无条件的献上祭品，确实很容易引起不满，所以我们要换一种说法。” “我们要告诉其他人，神不仅收回了恩赐，而且他们降下的责罚依然存在。” 此刻，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莫蒙是在说瞎话，可他现在看着却像是在阐述真理。 “风雨，野兽，寒霜，这些都是惩罚的一部分，只有虔诚的给神献上祭品才能免除灾难。” “可我们都知道，这其实没有——” “谁说没用？” 冷声打断，莫蒙看向在场的每一个。 “如果有人因此受伤，或是死了，那就是他不够虔诚，和我们，和神无关。而且最重要的，造物主带回的圣火还在这。” “新的圣火和原本的不同，它不是以【守护】为主的火焰，所以它只会震慑那些拥有强大异力，感知敏锐的野兽，但这也足够了。” “我们不只是沟通神灵的祭司，更是受造物主离开前的命令，负责保护圣火的守卫。除了我们，没人知道圣火其实是不会熄灭，也不能移动的，人类因我们的存在得以安宁，这难道还不够吗？” 场中安静下来，祭司们默默思索，然后纷纷点头。看着这一幕，莫蒙满意的笑了。 他其实规避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只要有个真正的神前来，他们的谎言随时可以被揭穿，就像他们之前对祭祀时的小把戏那样。可就在不久前，在饮下了那瓶存放了多年的血液后，莫蒙再次见到了那个神秘的人影。 从他那里，莫蒙得知了很多，比如造物主不会再回来了，比如诸神也不会放过人类，又比如，那个神秘人许诺给他的条件。 如果是几十年前，他会断然拒绝；如果是奥森身死，普罗米修斯离去前，他会犹豫不决，可现在，无路可走的莫蒙果断答应下来。 不管那个神秘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是有一点，莫蒙很相信，那就是神王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人类的。 如果他之前把所有的祭司一道杀死，以此宣泄自己的愤怒，那还真有可能到此为止。可他们这些帮凶都活的好好的，神王又怎么可能平息自己的怒火？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等一个一劳永逸的机会。 自己就是人类中的‘大人物’，莫蒙很懂这种想法。在不危急自己核心利益的情况下，让一切看起来‘名正言顺’，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 所以现在，既然诸神靠不住，那莫蒙索性也放弃了他们。按照神秘人的吩咐，他将尽量保证人类部落安稳，平静的延续下去，直到诸神打算毁灭他们的那一天为止。毕竟如果人类提前死的太多了，也会影响那位神秘人的‘收益’。 他的收益少了，给他们这些帮凶的‘分红’自然也不会多。 “既然都没有异议，那我就继续了。” 思绪百转，莫蒙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开始安排具体的工作。 “一会，我会选派几个人，前往奥罗拉以外的几处小镇，把圣火引过去。这件事要尽快，我可不希望等你们到了那里，发现已经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还有，我们需要修筑一面城墙，是真正的，用石头垒成的城墙。毕竟圣火可以驱散那些可怕的异兽，却不会让感官没有那么灵敏的寻常野兽受到影响。” “我们还需要打造武器，建立专门对付那些威胁的队伍，无论那些威胁是来自外面，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 零零总总，大概过去了半天时间当安排完最后一件事，莫蒙站起身。如今的他看上去比过去更果断，也更具有攻击性了。 “诸位，” 环视左右，尤其是几个气息和他有些相似的祭司，然后莫蒙果断的说道： “无论愿意或不愿意，一切都已成定局。诸神放弃了我们，造物主也不会再回来，这里只剩下人类自己。” “所以从现在起——” “青铜人类的命运，就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了。” 双目有神，莫蒙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 从这一天起，青铜人类的内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圣火被引向各处城镇，原本因为神性气息消散而靠近人类聚集区的异兽因此退去。手持圣火的使者以此宣扬了奥罗拉的变化，然后以原本的祭司们为首，那些与他们关系亲密，传授过技艺的工匠为核心，建立了新的统治体系。 从此，失去了造物主的人类社会中，阶级不再只存于精神上，更存在于物质中。 有人表示过不满，可很快，他就在外出活动的时候死在了野兽的口中。没有掌握技艺的工匠打造的武器，人类远远无法赤手空拳战胜野兽，于是很快，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可平静只是表面上的，毕竟随着失去了神赐，或许现在有着以往的积累还不明显，但很快，因为谷物的减产，牛羊在放牧过程中的死伤，人类整体获得的收获就会大幅下降，那个人人都不担忧生存物资的年代将彻底成为过去时。 到时候，就连食物，都会成为需要解决的难题之一。 不过很有意思的是，随着‘诸神对人类的惩戒’这一说法迅速传开，某些因为欺骗神灵一事而开始关注人类的存在赫然发现，虽然有些人对神的信仰因此衰减了，可也有很多因此更加虔诚了。 这让他们恍然大悟，发觉自己以前对信仰的认识还是太浅薄了。人类和神不同，神遭受的威胁往往来自另一位神，而对于人类来说，这个世界本身对他们就很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由产生了别样的想法。 也许人类不需要过上太好的日子，一直像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神对凡人的恩赐应该是随机的，而非固定的。是人类满怀希望的祈求他们的眷顾，而非明码标价的交换。 不过神对人类的关注到底只是偶尔，因为诸神也早已清楚了神王的想法，从他令众神一起创造的潘多拉身上，他们看到了宙斯的意志。 无论如何，哪怕是为了诸神的威严，神王也不会允许亵渎神灵的青铜人类繁衍生息，成为大地的主人。 因此，他们也就没有注意到，在奥罗拉的边沿，有一个他们理解中的‘半神’开始以那里为中心，向着周围的一些人传授原始的，锻炼体魄的技艺。 或者说，他们是在共同学习。因为某些人自己对于这种力量的获得都一知半解，他也很苦恼如何让其他人学会这种能力。 毕竟他诞生的时候就是凡世的顶峰，仅凭体魄距离超凡就只有一步之遥，以至于以至于刚刚掌握这种力量的时候，他甚至没觉得它们有什么用处。 所以一切都在试探中进行，一时半刻之间，除了他本人以外，还没有第二个能够于身体中诞生力量的人类出现，不过他们的体魄倒是显著提升了不少。 与此同时，在研究这种力量之余，他还在通过各种渠道试图了解最近数百年间的历史，以及诸神间的事迹。他在自己的家里用石头雕刻了一个石板，常常在它的面前默默冥思，却没有前往过任何神灵的神殿祭祀过。 这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可此时正值变革的时候，本身就有不少人类因为神赐的消失而怨天尤人，甚至仇恨神明，只是不敢说出口来，所以最终没人对此加以更多的关注。 就在这种情况下，终于回到西奈亚神山上的莱恩站在七层灵界的核心，取出了自己收起的奥丁宝库。 “它不具备自毁的功能，只会震荡时空，让里面的东西掉落，是这样没错吧。” 虽然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亲自观察得到的也是这样的结果，莱恩还是再度确认道。 此行的收获很多，他需要一一安排，可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它们都统计出来，而奥丁的宝库就属于还不知道有什么的‘盲盒’之一。 所以龙蛋被放置在一旁，莱恩先取出了这个刻满了符文的木质球体。它的体积并不大，但对于一个神王的造物而言，表面上的大小显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是的，事实上，这座宝库的炼制我也有参与。” 跟着莱恩进入灵界，密米尔越发小心了。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来到一个类似死者之国的地方，可灵界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对于一些真正宝贵的东西来说，自毁符文本就无法真的毁灭它们，反倒不如利用时空之力，在宝库被打开前将它们送到事前设定好的地方。” “当然，如今九界已经破灭，那些设定好的坐标也失效了，如果现在将它破坏，里面的东西只会随机的在虚空中飘荡。” 真正的虚空指的是世界之外的虚无，可莱恩知道，密米尔说的不是这个，他话中的虚空，只是一种空间层面上的概念。 “所以，你现在要打开它吗，只要让我钻研一会，我就可以找到” “不必这么麻烦。” 微微摇头，不管密米尔是真不知道打开宝库的方法，还是想借此表现一下自己的价值，莱恩都不打算花这个时间。 这里是灵界，就算奥丁本人在这，都不可能打穿灵界的时空屏障，他留下的一座宝库，就算力量再上涨一百倍，也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伸出手，莱恩对着木质小球轻轻一握。下一刻，小球周围的时空跟着弯曲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作用其上。 木头的纹理上，一枚枚符文先后亮起，然后又随之熄灭。卢恩符文是阐释九界规则的符文，可不是阐释卡俄斯规则的符文。 虽然在某些方面，两界的规则有些相似的地方，可更多的是不同。因此这件本可称作阿斯加德炼金术顶级造物之一的神王宝库，几乎是瞬间就被打破了防御，然后触及了内里的警戒印痕。 嗡—— 一声嗡鸣，肉眼可见的，小球的木质结构于刹那间崩解，一股熟悉的气息传荡出来，那是世界树的力量。 这株神木在活着的时候不仅具备着极强的生命之力，作为九界时空的支撑，它同样有着极高的时空相性。此刻这种力量就被引动，向着四周轰然传去。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直到整座宝库的木质结构崩坏殆尽，也没能给周围的空间造成任何伤害。 “这” 有些无言，密米尔有些震惊。在斯堪的纳维亚神话中，并不像卡俄斯，那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掌管时空的神，只有一些存在或多或少的有些沾边，比如奥丁就被视作时空的守卫者，命运三女神有的时候也认为拥有时间的力量。 因此亲眼见到莱恩对空间如此轻描淡写的操作，还是让他大为震撼。 在和【血肉母树】的短暂交手中，密米尔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这个外界神明的强大力量，可现在看，他的力量并不止于【生命】和【死亡】。 “好了，给我讲讲吧，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当了奥丁这么多年的‘幕僚’，你应该多少有些了解吧。” 随着宝库破碎，内里的空间也延展开来，恢复了正常的大小。看着面前的东西，莱恩没有急着伸手，而是先向一旁的密米尔询问道。 到底是异界的东西，还是让‘本地人’先讲讲比较好。 “当然。” 巨大的头颅压下震惊，跟着看向了虚空中飘荡的几件物品。很快，他就像是发现了什么。 “莱恩阁下，你看到那本书了吗？” 寻声望去，莱恩注意到了那本看起来平凡的书籍。 “当然，它记载了什么？” 已经有所猜测，毕竟书籍存在的价值就是承载知识，而能被奥丁珍而重之的知识还能有什么，可莱恩还是等密米尔确认他的想法。 “那是【原典】，是用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树叶与汁液制作而成的第一本书。在我们的世界，对它有过很多传说，但实际上，只有我真的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 有些追忆，作为智慧之泉的守护者，密米尔有的时候也在想，自己到底从泉水中获得了什么，这并不能拨开迷雾，看到真实的‘智慧’，还是什么也没有。 “莱恩阁下，它就是奥丁于智慧之泉上献祭的最大成果，也是九大国度七成以上魔法与炼金的源头，最初始的【卢恩符文】。” “奥丁把它从自己的记忆中取出，用世间唯一可永久承载它存在的世界树叶为其载体，最终创造出的成品，就是你面前的【原典】。” 本章完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快新年了，给大家拜个早年！ 也祝大家都能身体健康，家庭和睦，来年万事顺遂！ 说回本书，上个月一共写了十八万左右，平均一天六千，类比同行算是不多不少吧，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挺高兴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作者君还没请过假，笑。 讲真，我虽然是作者，但也是读者，有的时候看一些写的不错的书一个月请假好几次，我自己看着也头疼。所以轮到自己了，只要不是什么太重大的节假日或身体原因，一般没事是不会请假的。 说到这个，也感谢一下几个月来支持我的书友吧。我是基本没求过月票和全订的，上架那一天发了还是因为编辑来催，不然估计也不会有???。主要是我自己当读者的时候，基本没有因为作者求個票就给投的，更多的是因为觉得书不错，所以支持一下，因此大家愿意投票给我，我还是很开心的～ 闲话说到这，然后就是书的内容了。之前关于龙的部分，我感觉你们好像误解我意思了。我说参考龙族参考的是人设，不是战斗力。 毕竟作者君也知道，龙族中龙类的描述和实际表现差别有点大，很难界定具体实力如何，所以我更多是用用里面的少许角色，看过的可以多些熟悉和带入代入感，没看过的也无所谓，就当原创配角好了，反正我这本也不是同人，不可能真的照搬过来。 后续的话，该铺垫的也差不多了，内容就集中在青铜人类的覆灭这里，以及背后的一系列事件。其实本来北欧线也是放在这里的，不过因为不少读者觉得人类部分的内容太多了，我就把这一部分提前了一些。 对于我来说，主线大纲肯定是不改的，不过支线先后与详略都是可变的，甚至有的时候突然来灵感了，也会临时加或减一些内容，这些龙类就是这么来的。早在一个月前，我规划的龙族起源虽然也和尼德霍格有关，但更多是提丰以及它的子嗣，不过后来被我果断修改，然后才有的现在这一版。 所以如果大家有什么不涉及主体的剧情想看或建议，我也是有可能参考的，当然前提是有类似意见的书友比较多，以及别出现在西幻神话搞修真之类的就好。 好了，毕竟不是卷末感言，也就没有‘完结撒花’，也没必要写太多，姑且就这样吧。 最后，祝大家新年阖家欢乐，事事顺心！ 第59章 时光龙 神秘是具有‘重量’的，哪怕只是一段记忆也是如此，而且越是接近源头，这种现象就越是明显。 就像之前提到的，在世界的层面上，物质、能量与信息相互等价，而一些本质极高的东西也会拥有类似的特性，【卢恩符文】就是如此。 当奥丁完成了自己对自己的献祭，从智慧之泉中‘拾取’到了这足以解析世界万物的符文后，他本以为可以凭此成为世界的主人，可后来他渐渐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住这份‘神秘’的重量。 如果说卡俄斯的原始神面对的问题，是无法承受完整伟大之力的长久冲刷，为了维持人格不得不以化身的形式行走世间，那奥丁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 他本人的灵魂与记忆根本无法承载【卢恩符文】的所有奥秘，不过与原始神不同的是，【卢恩符文】并不会损伤奥丁的灵魂，它只会因为承载物不够完美而自行消散。 阿斯加德的神王几乎可以预见到，这些伟大符文的力量将会逐步在祂的记忆中渐渐流逝，直到衰弱至他可以完整承受为止。 面对这种情况，奥丁自然不能接受。他九死一生换来的成果，怎么能就此凭空削弱？于是为了保存自己的成果，他想了一个办法。 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它的力量无可置疑。假使拥有智慧，那它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神明。于是奥丁采摘了它最富生命力的树叶，嫩叶和老叶都有。他将它们与树皮一同制作成特殊的纸张，然后把记忆中的符文烙印在上面。 这种烙印不是抄写，而是把它们具备的‘神秘’一同转嫁。结果很成功，【卢恩符文】的力量不再流逝，它被永久留在了【原典】上。奥丁重新通过观摩【原典】，也再次学会了自己能够理解的符文奥秘，然后将它的存在传播出去。 不过在神秘学的领域，越是传播，离最初越是遥远，力量也就越是衰弱，所以卢恩符文的力量往往天差地别。在某些存在手中，它可以预见未来，铸造神器，但在凡人之中，它甚至逐渐变成了再寻常不过的符号，只留存了少许象征上的概念。 符文都是那个符文，可内里蕴含的‘神秘’却截然不同。 “这么说来，【原典】上面的符文，也可以被认为是九大国度文字的源头？” 有些想笑，莱恩想起了某个曾经的语言与先天文字之神，当然，自己现在应该叫她新名字，恶魔之母莫亚。 看来冥冥之中，自己确实和文字这种东西很有缘，或许灵界的文字注定要在他的手上一步一步发生变化，最终成为阐释世间一切规则奥秘的存在。 将【原典】招到身侧，并不急着翻看它，莱恩看向密米尔。 “继续吧，剩下的又是什么？” 第一件宝物就如此珍贵，莱恩不由对奥丁宝库更上心了。 虽然【卢恩符文】的力量因为世界的改换威力大减，可莱恩看中的本也不是威力。他需要的是信息，是其中对世界规则的解析方式，而【原典】中最初的符文无疑能帮他很好的完成这一步。 “那一件，那个指环，它是奥丁的【聚金指环】。” 没有卖关子，在密米尔的示意下，莱恩注意到了一枚青翠耀眼的戒指。 他在后世的神话中听说过它，这是矮人辛德里和布洛克兄弟在希芙的金发事件中，做出来献给奥丁的神器。 这对矮人兄弟就如同卡俄斯的赫菲斯托斯和独眼巨人那样，拥有着超凡的锻造技艺。除了【聚金指环】，雷神之锤【妙尔尼尔】也是他们的杰作之一。 “一件装饰品，也能被藏在奥丁的宝库里吗？” 随口询问，至于神话中这個戒指已毁的事情，莱恩倒不怎么意外，那也许是一件复制品吧。 “在世人眼中，【聚金指环】只是一件能够自我复制的珍贵财宝，以此衬托奥丁的光辉伟大，可实际上，它是探索炼金术至高领域的衍生品。” 面对莱恩的质疑，密米尔当即解释道： “传说炼金的终极成就之一，就是掌握物质变化的核心，在那种存在眼中，一捧土和一块魔法金属没有任何区别。【聚金指环】当然做不到这一点，它只能完成凡物的转化，比如点石成金，或者自我复制。” “点石成金.可我用神力也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 招来【聚金指环】，对于炼金术，莱恩所知不多，更多的只是一些后世流传的，似是而非的大道理。 而所谓的改变物性，或者长生不死，创造灵魂，他本身就可以做到，自然也就一直没有对炼金术诞生过兴趣。 “这是不一样的，神力作用下的改变，是外力作用下的改变，你将一碗流水转化成金块，和转化成蕴含魔力的泉水，消耗的神力是不同的，可炼金术不同。” “理论上，当你明白了其中最根源的原理，那万物的改变对你来说没有区别，因为在某种高度，一切都是‘等价’的。” 略做阐释，密米尔最后又解释道： “不过这只是我了解的内容，事实上，我并不擅长炼金术。” “我看出来了。” 点点头，莱恩将【聚金指环】套在自己手指上。 “等价交换.也许炼金术所谓的终极，就是像世界那样，将物质、能量与信息画等号，由三至二，由二归一，直到把握最初的源头。” “不过大概还没有人或神真的能做到这一步，毕竟这意味着他的智慧已经可以理解‘根源’，这是连我都做不到的事情。” “下一个。” 所谓炼金术的至高，究竟存不存在还是两说，而神灵的终极，莱恩已经能看到，且正走在道路上。因此这枚指环的用处不大，它只是一个引子，至少现在，莱恩没打算自己跑去从零研究这种神话世界的‘科技’。 除了这两件宝物，宝库中还有六件物品。 两个盛着未知液体的小瓶子，一个摆满了叶片的水晶盒——这个不需要问，莱恩也能认出来，那是世界树的嫩叶，大概是制造【原典】时剩下的材料。 还有一个封有灰色雾气的匣子，被紫绿水晶所制作的剑鞘掩住锋芒的宝剑，以及一面残破的石碑。 “那把剑名叫雷瓦汀，象征着胜利与破灭，曾经是华纳神族送到阿斯加德的质子，日光与丰饶之神弗雷的佩剑。我听说它后来流落到了巨人们的手中，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看向那把剑，密米尔有点意外。 “谁知道呢，或许奥丁也看到了什么吧。” 伸手一招，莱恩随即握住那把神剑的剑柄。 掌柄相接，一股火热的感觉从中传来，那不是日光的温暖，而是火焰的灼热。这让莱恩想起了一则传言：日光之神弗雷为了求娶女巨人而失去了这把宝剑，它最终辗转落到了火焰之国的主人苏尔特尔手中。 这位火焰巨人的首领重铸了这件神器，并最终在诸神黄昏中以此杀死了没有趁手武器的弗雷，甚至毁灭了人间米德加尔特。 这也算是斯堪的纳维亚神话宿命的一环，丰饶之神手中的破灭之剑，最终给他自己和世界带来了毁灭。 不过显然，在这个命运发生了变化的九大国度中，这把剑的前半段一如往昔，它落到了苏尔特尔的手中，可后半段却并非如此。 没人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它最终落在了奥丁的手里。 “一般，哪怕经过重铸，它也只摸到了【高等神器】的下限。” “作为一件武器，它已经很难得了，即便是忒弥斯的【审判之剑】也比不过它，但对我而言却没有什么用。” 轻声做出评价，莱恩的手指擦过剑锋，一股细微的刺痛感传来。 信手一掷，这把神剑就划过空间，与一把插在青石中的石剑合二为一。 那是太阳神核心神职所依附之物。不过原本的石剑虽然本质超凡，但它依附的对象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石头，可现在，它更换了自己的承载物。 从此以后，它的力量不仅更强，也拥有了【胜利】的部分威能。当然，与之相对的，想要使用它的难度进一步上涨了。 不只是大日焚身的诅咒，而且只有被它认可的人才能握住它，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就只是一块不坏的石头而已。 “继续，那两个瓶子里的是什么？” 空间荡起涟漪，石剑和它所在的石台被挪移进了西奈亚神山的山腹，那孕养一众神器的本源泉池附近。 到底是外界的神器，它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转化，才能成为灵界的一部分，这些外来之物大多都是这样。 “.那两个瓶子中装配的是一种毒药和它的解药，莱恩阁下。” “那是由赫瓦格密尔之泉精炼后的泉水，原初巨人尤弥尔的血，以及一些可怕的东西制作而成。它的毒性冠绝九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遏止这种毒药。” “但卡俄斯的神和你们的不同，指望一剂毒药杀死神灵，恐怕是想太多了。” 看着那两个瓶子，莱恩隐隐有一种威胁感。当然，这其实是种错觉，那种不知名液体能够威胁到的只是他的神体，而偏偏躯体的部分，是莱恩实力中最微不足道的构成。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莱恩还是将那两个小瓶收了起来。 毒素的效果往往是持久的，隐蔽的。或许在合适的时候，它们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还有最后两件，那个石碑是什么？” 残缺的碑体，模糊不清的文字，让人很难辨认它的来历是什么。可作为奥丁宝库中的藏品，它不可能只是个寻常的石碑。 不过这一次，密米尔没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它的来历，这可能是奥丁自己的收藏。至少在我漫长的生命中，我从未听说过类似的东西。” “至于那道灰雾，那应该是原初巨人死后留下的怨恨，它本应化作诅咒，但最终被奥丁困在了这里。” 原初巨人尤弥尔，在斯堪的纳维亚神话中，它是类似创世神一样的角色。不过这个‘创世神’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诞生了一众巨人和神族，然后被杀死。 甚至矮人和精灵，都是从他死后躯体上的衍生物转化而来。 手指轻轻敲击石碑，但并没有什么发现，莱恩只好先将它放在一旁。至于那道灰雾，暂时也没有用到它的地方，索性也将它一道收起。 最后，莱恩看着密米尔之颅，这个被他带回灵界异世巨人。 对方也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巨人知道，自己能够发挥的作用到此已经结束了。 “我将你带离阿斯加德，你为我解答疑惑，现在，我们两清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看着半人高的头颅，莱恩平静的问道。 他不需要这样一个头颅充当幕僚，但也没打算让他离开。毕竟密米尔见证了自己一路上的收获，还是待在灵界比较好。 而且别看他现在对自己恭顺有加，可十之八九，这也不是个什么老实的家伙。 “如果可能，我想就待在灵界之中，并为你做一些事情当做回报。” 作为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头颅，密米尔对卡俄斯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待的地方是灵界，是面前这个神灵的国度，就像奥丁之于阿斯加德那样。 虽然莱恩一路上还算客气，但密米尔以己度人，对方应该不会任由他自行离开。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作为一颗头颅，在外面就能过得更好。 “不过，我希望能够获得一具可以行走的身体，而不是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留下，当然可以，至于做些什么.既然伱曾经是智慧巨人，那就去看管知识吧。我会在第三层灵界建一座图书馆，就由你来担任守门人，顺便，你也可以在闲暇的时候把你过往的记忆编撰成书本，一道存放进去。至于身体.” 略作沉吟，莱恩最终给出了个很有意思的答复。 “你的身体，就由你自己想办法获得吧。我会对外开放那座图书馆，只要往里放入知识的人，就能从中获取等价的知识。任何来到门前的生命，你不能主动伤害他们，当然，他们也无法伤害你，这是我定下的规则。” “不过你可以和他们做交换，只要在不刻意欺骗的情况下，他们自愿将自己的身体借给你，那你就能成为身体的主人，一切都很公平，不是吗？” “你说的对，我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虽然有些失望，但这已经不错了。相比起在金宫中永远只能做一个头颅，现在，密米尔至少获得了活动的机会。 只希望日后能多一些人前来这个‘图书馆’，而不是多年见不到一个人影。 “很好，既然你同意了，那约定就成了。以后有空的时候，我也会去看看你的。” 点点头，莱恩伸手一指。 西奈亚神山上的赛维拉兹神殿内，第四层万灵界存放生灵记忆的神器中，无数各式各样的知识被提取出来，然后变成一册册书籍。 它们在无形力量的作用下依次陈列在一座凭空生成的环形图书馆内，螺旋般排布，上下难见尽头。 在这一过程中，密米尔之颅也被一道送入环形图书馆的大厅处，此后，他就是这里的管理员了。 随手一挥，图书馆在折叠的空间中消弭无形，随即出现在了第三层灵界的某个地方。一种命运上的吸引被加在上面，从此以后，任何渴求某种知识的生命都有可能在无意间来到这里，留下自己拥有的，从中获取想要的。 至此，杂事已毕，莱恩的目光终于放到了自己带回来的龙蛋上面。 作为亲手创造过不止一个生命的神明，莱恩很轻易的察觉到了这些龙蛋的特性。 它们现在还没有定型，随时会因外界环境的变迁而发生改变。如果莱恩没有隔绝它们与灵界气息的交互，可能这一变化已经开始了。 无疑，环境越好，孵化过程中汲取的力量越强，新生的龙类也就会越强，甚至更进一步的，它们的后代也会跟着更强。 作为灵界的核心，西奈亚神山其实已经是很优秀的孕育环境了，可灵界本身的力量很繁杂，如果任由其自行孕育，莱恩也不知道最终出世的会是什么龙类。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更具有专一性的塑造这批龙蛋，就成了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如果论强大与纯粹，肯定是【灵性】【轮回】【秩序】这三种力量在灵界中最为合适，但是【秩序】的力量在卡俄斯并非莱恩独有，而出于某种原因，【轮回】也不适合成为新龙族的原生力量。所以看着面前气息最旺盛的两个龙蛋，莱恩无疑需要再找一个合适的权柄出来。 而思前想后，有一个半成品再合适不过了。 “【时间】，我得到它已经很久了，而它所化生的神器还未出世。” “至少再要一个纪元，它才能以【创世神器】的身份诞生，这再合适不过了。” 让权柄拥有与它对应的种族，这无疑有助于它的演化与完善。何况【时间】本就是除了【灵性】【秩序】【轮回】外，灵界中最接近伟大层面的本源。 无论从强度上，还是发展上，它都值得成为选择之一。 “既然这样，幸运的家伙，你就是世上第一只【时光龙】了。” 伸手一点，面前两枚龙蛋之一瞬间改换了位置，它出现在了神山腹地，一团暗金色光团的旁边，那正是已经孕育了一个纪元的神器胚胎。 光阴的力量开始感染在龙蛋上，给它增添了少许暗金色的条纹，生命的气息也被激发出来。与此同时，灵界的力量开始洗刷龙蛋的本源，趁它还未出生的时候将之彻底变成灵界的一员。 在生命还未出生的时候，是改换它源头最好的机会。 神器与龙，二者将是相辅相成的一对。未来，时光龙将可以游走在光阴之间，衔取时间碎片交还给神器胚胎，或是亲自影响某些大事件，创造【历史节点】，以此加快神器的诞生。反过来，神器胚胎越强，意味着灵界的【时间】权柄越完整，时光龙一族也会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未来的龙族或许会有很多，但莱恩相信，绑定了【创世神器】的时光龙，一定是其中最强大的那一列。 至于那些气息稍弱一些的，倒是可以随意而为，全当给世界的龙族多样性添砖加瓦了。毕竟承载力量也是需要潜质的，除了那两个最优秀的之外，就算莱恩还能找到适合的权柄，它们也只会像无法承接完整【卢恩符文】的奥丁那样，只能获得一小部分力量。 本章完 第60章 监视 时光不是能够随意篡改的，越是强大的世界，越是涉及强大的存在就越是如此。 因此在没有达到一定高度以前，通过‘杀死过去’进而‘杀死现在’，其实难度和代价远远大于正面干掉自己的敌人。 所以未来的时光龙虽然能够穿行过去未来，可它们也不能随意的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它们观测未来，却无法得知哪一个未来才是真实的，或者自己看到的都不是，那仅仅只是一个连预言都算不上的微小可能；它们洞察过去，但更多的像是看一场影片，甚至涉及的存在如果超过他们自身太多，还会导致‘影片’的模糊。 “不过这仅限于卡俄斯的主体，毕竟这里的神灵太多，法则也太严密了。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应该就会好上很多。” 莱恩的目光穿过层层阻碍，看到了现世以外，世界以内的虚空。作为深入参与了九大国度融入世界过程的神明，哪怕没有主动预言，命运依然给予了他一份反馈。 他隐约能注意到，那些一开始就被卡俄斯吞纳的小型九界碎片已经开始演化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或许会变成一些散落的小型位面，挂靠在世界的主体上。 相比于现世，那些小型位面本身的规则薄弱，也很难诞生强大的生命，对于这种不存在高位力量的地方，时光龙无疑可以为所欲为。不出意外，那里也将会是他们将来主要活动的地方。 毕竟作为龙类，它们已经足够强大。可在卡俄斯世界，诸神才是世界的主人。 “还有你。” 莱恩转身看向另一枚龙蛋，它就不需要考虑了。 灵性本身，就是最适合它的力量。真正需要在意的，反而是它能承受多少。 手掌轻轻拂过龙蛋的表面，转瞬间，原本漆黑的蛋壳就变成白色，通体由纯粹的实体变得虚幻起来。 最纯净的灵性力量顺着莱恩的指尖源源不断的注入龙蛋，为其中尚未诞生的龙类提供力量。它开始摆脱物质的状态，向着一种介于虚体和实体之间的形态变化。 一旦完成转化，它将既拥有着龙类共有的强大躯体，也能够穿行在心灵与意识之间，甚至是支配元素，窥见未来。 当然，这仅限于它自己，作为第一个，它总是特殊一点的，而它的同族就未必有这种能力了。 “咦？” 突然间，莱恩意外的发现，也许是因为灵性力量显著增强了龙蛋的意识，纵使还没有出世，它就已经获得了朦胧的思考能力。 它开始传递一种模糊的信息，大致是要寻求一个名字。 原本，作为尼德霍格的造物，每一条龙都应该有一段源自他的‘信息’，以此作为自己未来独一无二的名字，这既是称呼，也是他的锚点之一。可现在，被灵界转化后的龙蛋被剔除了这种影响，所以它本能的需求一個称呼。 “想要一个名字吗正式的先不急，既然还没出世，那你就叫‘白’好了。” 看了眼变成白色的蛋壳，莱恩随口说道。 龙蛋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摇晃了两下。 “那我就当你满意好了。” 微微一笑，在两枚龙蛋先后开始接受孕育的同时，灵界的某些规则也随着发生了改变。 莱恩没有打算把这两条强大的真龙变成‘龙母’一样的角色，可它们又只有一条，那自然需要另外的方法诞生同类。莱恩想的也很简单，借壳生蛋好了。 从今往后，这两枚龙蛋的同类将不是通过繁衍，而是通过时间和灵性的汇聚自发诞生的。 它们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更大的可能是直接出现在其他龙的死蛋中，直接取而代之。 不过，这些‘弱小’的同类相比起它们各自族群的王者，就难免差距不小。像白未来的同族，就仅仅拥有精神方面的力量了，元素与命运将与它们无缘。 为此，莱恩给它们也取了个独特的名字，【心灵巨龙】。 “看来需要的时间不短啊.那就等等吧。” 龙蛋离出世还有一段时间，不过这对神明来说并不长久，如果加快这里时间的流逝，那么预计在青铜人类覆灭以前，白就可以破壳而出了。 于是莱恩轻轻抬手，扭曲了神山上的光阴。 既然这样，他打算等个十几年，待这条被灵性孕生的龙类出世后，再考虑它那些弱上不少的兄弟姐妹。 在这段空隙中，他取出了奥丁断裂的武器，神枪【冈格尼尔】的枪杆。 十几年的时间，在错乱的时空中，大概足以让他处理这件异界的宝物了。对于这件神器，莱恩并不打算修复或保留，毕竟【冈格尼尔】失去了贯穿一切的枪头，本身的威力也不怎么被他重视。 对于它，莱恩另有用处。 ······ 奥林匹斯山，神王寝宫。 距离惩戒人类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坐在宫殿的一处座椅上，宙斯轻轻揉着眉心。 近些日子以来，他的头疼越发明显了。 神王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女儿行将成年，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可作为一个神明，她还需要一个过程，一个‘出生’的过程。 但宙斯到底不是女神，他不可能将她给‘生’出来，因此，她的力量就开始与自己的父亲发生冲突。 关于这件事，宙斯其实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作为不死的神族，它又不是人类，大不了切开身体让她降生就是了。可实际上，神王其实并不是很想让她出来。 正如预言所说的那样，‘一个将超越母亲，一个将超越父亲’，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不仅分割了墨缇斯绝大部分的【智慧】，让宙斯感觉自己的思维都没有过往那么清晰了，甚至这个新生儿还有着其他的神权存在。无疑，这一切都预示着，她必将是一位极其强大的真神。 可这反而让宙斯多有疑虑，毕竟这样的一个女儿，如果她很听话也就罢了，可一旦她对自己吞食墨缇斯的事情怀恨在心，那很可能反而多出了一个敌人。 而且另一方面，神王想到了不久之前，那没有被授予出去的‘智慧’。 莫非这个女儿还没有出生就已经看到了什么，她不想让‘智慧’成为人类毁灭的诱因，所以拒绝了自己对权柄的调用？ “.大概是我多想了，没有神，能够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了解外界的事情。” 微微摇头，宙斯像是要将烦恼散去。 有自己的几个兄弟和姐姐做对照，宙斯很清楚一个还没出世的神能够做什么。 或许她拒绝自己对权柄的调用，只是个巧合，也或许是【智慧】神权本能的反应吧。 “——仄费罗斯。” 按下心中的思绪，以现下的情况，这个孩子还不会马上出生，所以神王准备处理一下近日积攒的事务。 随着宙斯的呼唤，一阵微风拂过，被‘两朝’神王‘重用’的西风之神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神色恭敬，仄费罗斯低声问道。 “我之前让你去办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虽然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但宙斯自问可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现在的他还不像后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让他顾及的存在。 因此，诸神前脚离去，他后脚就让西风之神去探查人类部落的变化，以及后觉者厄庇墨透斯的态度，比如他有没有对神王的怨言。 还有最重要的，他让这位精于探察的神明前去跟踪魔网女神赫卡忒，在如今的凡间，她才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毕竟宙斯还记得很清楚，曾经与自己交手的时候，这位女神可还不是神。 不借用神力战胜全盛状态的真神，哪怕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很弱小，这也十分惊人了。 “陛下，或许在实力上我还有所欠缺，但在这一方面，没人能和我相提并论。” 神色恭敬依旧，但仄费罗斯言语中却显得十分自信。作为曾经暗中先后窥探过灵界之主，夜女士以及地母的神灵，即便是神王也不可能在这一点上与他相比。 何况现在的诸神在大地上神力受限，他们的感知能力也进一步下降，在这种情况下，仄费罗斯更不觉得有人能察觉他的存在了。 “陛下，人类一如既往的狂妄，明明众神已经放过了他们，他们却依旧假借神的名义欺骗同类，让他们服从自己的命令，真是一群可笑的凡物。” “不过我发现在那些自称‘祭司’之人的欺骗下，凡人们的信仰好像并没有因为失去神赐而降低太多。固然有些凡人因此变得无信，可也有不少更加虔诚了。” 说到这，仄费罗斯有些茫然。他能看到结果，却不明白原因，为什么明明没有了恩赐，某些凡人对神的信仰反而变强了？ “那厄庇墨透斯呢？” 没有解释的想法，宙斯对此是有所预料的。凡人到底和神不同，对待他们，就不能一味的给与好处。一边听着风神的汇报，宙斯不由又想起了那个向他祈求永生，却连一丝信仰都没有的家伙。 那个凡人好像叫奥什么，但那不重要了。他的灵魂将被永远囚禁在那焦黑的躯壳中，承受永恒的痛苦与雷电的折磨，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多少也算是一种永生。 “陛下，那位后觉之神就像传言那样愚钝，我甚至偷听到他说起过，普罗米修斯在离去前想让他远离神庭与人类，可他却并没有听从自己哥哥的话。他和那个神造物生活的很好，甚至都有了女儿。” 言语间有些不屑，仄费罗斯觉得，厄庇墨透斯如果能有自己一半聪明，也不会沦为棋子却一无所知。 “那冥王送去的那个陶罐呢？” 对于厄庇墨透斯，宙斯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他也只是以防万一才让西风之神看顾一二。真正让他在意的，只有冥王的‘礼物’。 哈迪斯自愿背下覆灭青铜人类之名，只要有人违背他的叮嘱，打开了他赠与的罐子，那他麾下的诸神就会用厄难与瘟疫解决掉宙斯的麻烦。 至于代价，则是他要求从今往后，所有不虔信诸神者的尸骸归他所有，神王答应了这个要求。 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那志大才疏的二哥也参与了进来，波塞冬表示，他也要参与对人类的覆灭。 宙斯觉得，他大概是觉得这种行为能让人类恐惧于他的力量吧。但他就没有想过，神明并不止他一个人，哈迪斯长居冥土，拥有的权柄本也为人类不喜，放弃正面的形象也可以理解，但波塞冬呢？ 不过这么一想，好像也很难说他的选择是错的，毕竟自己的二哥大概也不是很有能力扮演一个威严而公正的善神。 “冥王陛下赠与的礼物被厄庇墨透斯和潘多拉好生保管，他们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只是偶尔把它拿起来观看一下。” 站在宙斯身前，仄费罗斯说道。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解决的。” 略作沉思，既然单纯的好奇心与探究欲可以被理智抑制，那宙斯决定，就再加上攀比心好了。 他相信，自己和欧律诺墨的三个女儿，一定可以很好的完成这一点。 何况那个罐子神王对于那份源自冥月女神的赠礼，其实也很感兴趣。 “赫卡忒呢，她又去干了什么？” 最后，神王又将注意放在了那个不稳定因素上面。 他至今看不出赫卡忒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也没搞明白对方是如何编织出魔网的。但她有个强大的神器，拥有着迥异于神灵的力量，这却是宙斯很确定的事情。 “那位魔网女神，她和月亮女神塞勒涅一起前往了奥迪尔斯山的遗址。她们好像在那里做了什么，等她们走后我去那里看了看。” 犹豫了一下，仄费罗斯还是实话实说： “因为无法动用神力，我没法突破那位女神留在那的屏障，它好像勾连了那里的山川大地，与魔网连接在一起，所以我也不清楚她们做了什么。” “在那之后，她们就往星空去了。” “无妨，你拿她留下的东西没有办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的现世大地，也少有神灵能够奈何她。” 宙斯还算满意，只要在这个档口，赫卡忒别在大地上乱晃就好。 万一她突然对青铜人类产生了兴趣，那也是个麻烦事情。 “你做的很好，等下一代人类诞生，我允许你拥有独自在人类中传播信仰的权利，这是我对你提前的奖励。” “在这段时间内，伱还要继续负责监察人类部落周边。” “遵命，陛下。” 面带喜色，仄费罗斯知道宙斯的承诺意味着什么。 如今，奥林匹斯神系对人类的信仰还处于一种类似‘大锅饭’的状态，只要是知道了信仰之秘的强大神灵，都按照各自神力的高低在人类部落中建造有规格不一，大小不同的神殿。 可在宙斯预计的下一个纪元中，却绝非如此。 诸神间本就不是一团和气，如果强行让他们相安无事，矛盾只会指向他这位神王身上，还不如让他们自己互相争斗。而且有的神虽然在力量上十分强大，却在智慧上有所不足，像波塞冬，宙斯就觉得如果靠他自己，怕是别想搞到什么信徒。 既然这样，就让诸神‘自负盈亏’好了。 而且随着青铜人类的信仰与欺骗，众神也渐渐发现，以信奉某一个神为主，对其他神明只是尊敬的人类，产生的信仰远远比同时信奉很多神要来的多，这进一步的加剧了他们彼此分割的想法。 说起来，这个发现也正是普罗米修斯的‘取死之道’。因为诸神之所以能发现这种现象，正是有些人类只信奉造物主，对其他神的信仰流于表面的缘故。 不过这些原本都和西风之神无关。在神王的规划中，只有那些在神庭举足轻重的神灵才有在下个人类时代独自传播信仰的资格，而仄费罗斯的地位则很尴尬。 虽然他在神王之力的加持下成为了风神之首，还代行了不少原本气象之神的职责，勉强步入中等神力，理论上是属于‘高等神’的一员的，可偏偏这份力量神王随时可以收回。 如今，得到了宙斯的承诺，他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西风之神得到命令后退出宫殿，化作一道气流不见了踪影。在他身后，宙斯也不由暗暗点头。 风神的权柄在探听消息方面确实好用，毕竟哪怕大地上禁锢了神力，也不能阻止神灵化作自身神职的本相。想来无论是赫卡忒还是厄庇墨透斯，肯定都没发现他的监视。 在这方面，同样时常替他传达命令的彩虹女神伊里斯就差了不止一筹。所以近些年来，神王也就让这位女神去天后身前效命，而不是一直跟在他的身侧。 “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吧也不知道我之前的直觉从何而来。” 就在之前，将普罗米修斯压去东海的前后，宙斯一度有些心神不宁，因此他加快了自己的计划。 他如此迫不及待的将潘多拉造出，送给了厄庇墨透斯，实际上已经表现的有些急切了。 可就在不久后，作为奥林匹斯的主人，神王再度产生了莫名的直感。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这座神山，而且和他之间还存在着某种紧密的联系。 为此宙斯花了不少时间细细探索，可最终却一无所获。 “也许我应该换一种方式，或许直觉，远比神力更能带我找到目标。” 神色微动，宙斯决定，等青铜人类的事情结束，他就让本能指引着自己，看看是什么引起了自己的反应。 ······ 随着九界的融入与普罗米修斯的关押，整个卡俄斯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或者说，像近些年这样不停发生各种事件，本来就是过去两个纪元所没有的事情。 数年时间匆匆而过，一切都显得那样平静，只有少数人能够察觉到，这份平静之下的波澜。 直到这一天，几位奥林匹斯山上的来客，来到了厄庇墨透斯与潘多拉居住的山谷旁。 本章完 第61章 苏醒 太阳车已经来到西方，落日的余晖给大地染上一层金漆。后觉者居住的地方离人类部落不远，但却隔着一条宽阔的大河。 这是纪元之交时诞生的河流，因两位古神交手的余波所生，所以这条河流并没有河神，而是被一只生有双首，沾染了海神之血的异兽占据。 在异兽的威慑下，虽然只有一河之隔，此地却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不过今天，三位样貌各异，但衣着华美的女神来到了这里。她们身着缀满宝石的礼服，头顶花环，手持鲜花，浑身上下洋溢着美好欢乐的气息。 当她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即便是渺无人迹的河畔，也显得像是曲水流觞的宴会，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感。 “阿格莱亚，你说父神为什么要让我们来这里拜访一个凡人？” 神色略有些高傲，塔利亚跟自己最小的妹妹抱怨道。 “她不是凡人，塔利亚，她是被众神赐福的潘多拉。” 笑容恬静，阿格莱亚静静的解释道。 “那有什么区别，她是被神造的，人类也是被神造的，难道被诸神祝福，就能让她变成神明吗？” 有些不服气，作为三人中最长也是相貌最成熟的那个，塔利亚其实知道潘多拉并不是简单的凡人，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与神并列。 而这样一个人，却获得了诸神的赐福，这是她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算了，塔利亚，无论如何，她都嫁给了一位神明。或许父神是想让我们来表达一下他的仁慈，毕竟那位痴愚之神的哥哥和弟弟，都先后被神庭处罚了。” 一旁，欧芙洛绪涅制止了塔利亚的抱怨。 美惠三女神，大洋神女欧律诺墨之女，她们分别司掌优雅与壮丽、欢乐与节庆、激励与宴享。从某种角度看，这似乎也对应了女性三个不同年龄段的美好。 最小的阿格莱亚是优雅而娴静的，她往往喜欢独自一人欣赏山河的美景；排在第二的欧芙洛绪涅喜欢更热闹些的氛围，她也常常给周围人带来笑容；而最大的塔利亚，一般的乐趣已经无法满足她了，所以她掌管放纵与宴会，给所有人带来更刺激的享受。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此，最年长的那個显得有些热爱攀比，而最小的那个，却要显得有礼貌的多。 “哼。” 轻哼一声，塔利亚接受了欧芙洛绪涅的说法。尽管她心里对厄庇墨透斯也不太看得上眼，可对方至少是泰坦神的子嗣，两位兄弟分别以智慧和力量在诸神间鼎鼎大名，他自己也有不弱的神力。 虽然这份‘不弱’只是和她们三个相比的，在现在这个时代，比她们神力更弱小的真神也着实罕见。 结束简短的争论，三位女神向着远处的花园走去。这是厄庇墨透斯给潘多拉建造的花园，就在他们居住的房屋周围。 “咦，你们是——” 美惠女神不加掩饰的靠近惊动了这里的主人，穿着宽大的袍子，潘多拉从一处花圃前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 三位女神作为美惠的象征，虽然相貌不同，但都符合‘美’的评价，在这一点上，被真正美神祝福过的潘多拉并不逊色。不过相比对方身上华美的服饰相比，她的穿着就显得简陋多了。 雅典娜还没有降生，这位百战百胜，又心灵手巧的‘明眸少女’自然没有机会为潘多拉披上羽衣。因此，作为世上第一个凡人女性，一股羡慕的情绪不由从潘多拉的心中升起，可很快又被她按下。 她是众神所赐福的生命，一件衣服而已，没什么可在意的。 “我是阿格莱亚，她们是我的两个姐姐，我们此行前来拜访先觉者的弟弟。” 礼貌的一笑，阿格莱亚开口道。 “那就请进吧，三位，我听说过你们的名字。不过很不巧，厄庇墨透斯不久前离去了，他说要出去不短的一段时间。” 走上前，打开花园的大门，潘多拉说道。 “是这样吗.那可真是不巧。” 微微一笑，阿格莱亚拉了一下自己有些不情愿的姐姐，走进了花园之中。 细石铺成的道路两侧，各色鲜艳的花朵不合时节的盛开着，这是源自女神德墨忒尔的祝福，她令潘多拉所在的地方鲜花盛开，四季如春。 走进花园，阿格莱亚一边看着这里的环境与布置，一边随便找了个话题。 “平日里，就只有你和厄庇墨透斯殿下两个人住在这里吗？那可多少显得有点冷清。” “不只是我们，还有我不久前诞生的女儿，皮拉。除此之外，丢卡利翁也经常来我们这里。” 说起丢卡利翁，潘多拉有些遗憾。 “他没能继承自己父母的力量，甚至神性都几乎没有。作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半神，他也因此和我们一起住在人间。” 先觉者普罗米修斯是有妻子和孩子的，虽然他们确实不像他本人那样广为人知。他和大洋神女，远见女神普罗诺亚生育了丢卡利翁，然而这位先觉者之子却没能获得任何神职，他的力量甚至并不比寻常的人类强出多少。 半神，有的时候是用来形容一种境界，有的时候是用来形容一个种族。而现在这个时代，自生神性的第一个凡物都还没有诞生，半神自然意指后者。 只要是神的第一代后裔，都可以被称作半神，丢卡利翁就是这样的存在。 早在普罗米修斯试图欺骗诸神的时候，远见女神就像厄庇墨透斯那样加以劝告。可与后觉者不同，在劝解无果后，普罗诺亚直接前往了伊阿珀托斯隐居的地方，寻求这位泰坦神灵的庇护。 她没有返回海洋，因为在知道了信仰的秘密后，普罗诺亚就已经不被允许前往海上了。丢卡利翁则选择留了下来，因为他一贯相信自己父亲的智慧。 “那可真是遗憾，不过我相信，他会像他的父亲那样，用力量以外的东西成就自己的。” 安慰了一句，阿格莱亚又和潘多拉聊了一会，她的两个姐姐也加入了其中。 花园已经逛了一半，突然间，塔利亚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开口询问道。 “潘多拉，我听说冥王陛下送了你一个罐子？” “是这样，你想要看一看吗？” 嘴角露出笑意，对于这件冥王赠与的宝物，潘多拉难免有些骄傲。 自打去了冥土，哈迪斯就少与地上的神打交道，可他还记得给自己送来一件礼物，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当然，我对它感兴趣很久了。” 点点头，塔利亚继续说道： “据说还有一位冥界的主神，在当时额外往里面放了一件很珍贵的宝物？” “宝物，可能吧，但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记忆中，莱安娜放进陶罐中的是一个看不太清的闪亮幻影，因此潘多拉只是摇摇头。 “那你就没试着打开看看吗？” 被勾起了好奇心，塔利亚不禁建议道。 “冥王陛下叮嘱过，这个罐子不能打开。” 开口拒绝，虽然潘多拉也很好奇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才让这样一个普通的陶罐能够吸走灾厄与不幸，但她记得神王的嘱咐，所以一直没有做出不该有的举动。 “我知道，可冥王并没有说为什么不能打开吧。” 并不是很在乎，在塔利亚的印象中，卡俄斯世界之前并不存在打开就会给神带来灾难的东西。 至于凡人，她委实没有想过他们的事情。 “也许里面藏着更珍贵的宝物也说不定呢。何况神王都没有阻止另一位冥界主神将赠礼放进去，想必里面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潘多拉有点心动，但还是再次摇头拒绝，这让塔利亚有点不高兴。她打量了下面前美丽的女人，淡淡的说道： “也是，你毕竟不是神族，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担忧，可这其实是没有必要的。也不知道父神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让众神一道造了伱。” “或许吧，可身为神族的你，好像也没能让众神对你另眼相待。不如你去找冥王陛下问一问，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也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虽然面对神灵，但潘多拉丝毫不感到畏惧。有赫斯提亚给她的祝福在，这个神力微薄的神灵根本奈何不得她。 “你——” 塔利亚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场面一时间也有些尴尬。阿格莱亚和欧芙洛绪涅拉住了她，争吵最终没有继续。 不过在这种氛围下，三位美惠女神也没有多待，她们只是匆匆在这处花园里游览了一圈，然后就返回了奥林匹斯。 所幸厄庇墨透斯虽然不在这里，但神王是以看望潘多拉的名义让她们前来的，因此，三位女神自觉也完成了宙斯的交代。 站在花园的门口，潘多拉看着三道离去的身影，内心有些愤怒，也有些难过。塔利亚的不客气固然让她感到不高兴，可对方会这样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卡俄斯具有智慧的女性生命，不是神灵就是宁芙。 而宁芙存在的价值，就是作为诸神的仆从。 “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了吗？” 被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潘多拉随即反应过来，来者正是厄庇墨透斯。 “你不是要出去好一会吗？” “之前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来拜访你，如果早知道你现在就回来了，她们一定会多留一会的。” “那可真是不巧。” 笑了一下，厄庇墨透斯撇了眼天边远去的流光，继续问道： “她们和你聊了什么？” “美惠三女神的长姐，塔利亚好奇冥王的礼物，哈迪斯陛下明明说过不要打开它。” 有些委屈，潘多拉希望能从厄庇墨透斯的身上得到安慰，可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我倒觉得，打开看看也没什么嘛。” 笑的很灿烂，厄庇墨透斯随口说道。 “哼。” 哼了一声，潘多拉不再理会自己这个愚钝的丈夫，而是转身向着房间走去，她不想和厄庇墨透斯多说了。 在她的身后，后觉者也不生气，他只是笑笑，然后跟着潘多拉一道走去。 ······ 美惠三女神离去了，但一切没有到此为止。从这一天起，出于某种心理，即便自己的两个妹妹都没有什么兴趣，可塔利亚却一反常态的经常前来后觉者居住的地方，面见自己新结识的‘好友’。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从来没和厄庇墨透斯打过照面。每次对方都因为各种理由不在那里，但这正合塔利亚的心意，她本也不是为了后觉之神而来。 她从天后那里借来金冠，从农业女神那里借来【麦点金杖】，让母神给她编制花环，她甚至借来了阿芙洛狄忒的腰带，那能让所有异性倾倒的神器。除了最近不在奥林匹斯的律法女神以外，几乎所有有些地位的神都被她拜访了一遍。 而结果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每当她上门请求，这些强大的神灵都一一答应了她的要求。不过塔利亚没有多想，她全当这是看在神王的面子上。 好东西自然要学会分享，于是每一次获得这些宝物，她都会来给自己的‘好友’潘多拉看一看。 这种行为无疑让潘多拉大为恼火，她向自己的丈夫诉说了这件事，可就像诸神间传言的那样，愚钝的厄庇墨透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塔利亚的‘险恶用心’。 他反而还很奇怪，好朋友来给你展示宝物，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无奈之下，潘多拉放弃了从丈夫这里得到帮助的想法。可她作为一个非神的存在，奥林匹斯又不对她开放，她也没有能力见到其他神灵，这让她更加生气了。 时间就这样继续流逝，除了神灵间的事情，人类的部落内，也同样发生了不少改变。 奥罗拉城内，高高的城墙已经建起，人们往往只有三五成群，穿上动物皮毛编织的粗糙护具才敢离开城墙的保护，进入荒野。 可有那么一些人不同，身为奥罗拉高层的祭司们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治下的城市居然存在着一些不安定因素。他们拥有着远比他们精挑细选的卫士还要优秀的体魄，还能独自杀死一些拥有利爪和尖牙的猛兽。 他们聚集在一个名叫‘柯恩’的人身旁，听他讲述黄金时代的美好，讲述黄金人类的美德，跟随他学习磨炼体魄与战斗技巧的方式。 这不由让祭司们大感吃惊，可在请示了居住在新圣火旁边的大祭司莫蒙后，对方的态度却显得模棱两可，似乎一点也没有就此做出反应的想法。 有的祭祀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更多的知道，他们早就和莫蒙成为了‘自己人’。那个缭绕黑雾的神秘人影警告过他们，不要轻易招惹那个家伙，所以他们纷纷支持大祭司的决策。 于是一种很奇异的现象出现了，奥罗拉城出现了一个明显不受管控的小团体，却又莫名其妙的被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所无视了。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不过与祭司们不同，虽然沉浸于种种事务，柯恩却并不感到快乐。 一路走来，他对过往心念的坚持被一次又一次打破了。曾经，神说的就是真理，可现在，他却觉得一切恰恰相反。 神说过的，好像就没有几句是真实的。 他注意到了那盘踞在青铜人类高层的特殊团体，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些人类身上沾染那种奇特的血脉气息。柯恩本来是想要阻拦的，可后来他又放弃了。 因为源自体内特殊物质带来的能力，既可以让他一定程度上影响情绪，让人变得充满希望或颓废，也能让他更清楚的察觉到别人的情感。但让他失望的是，那些沾染上特殊气息的人类本身就谈不上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 没有逼迫，只是诱惑。柯恩甚至亲眼见证了一个人饮下黑血的全过程，那完全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伊文斯，你觉得现在的人类，走的方向正确吗？” 有些迷茫，在一个午后的闲暇时间，沉浸在思考中的柯恩下意识向自己第一个遇到的青铜人类，也是这几年来的好友询问。 他本没指望对方能给出答案，可出乎意料的，伊文斯很认真的回答了。 “我不知道，柯恩，但如果你觉得不对，那为什么不去做点什么呢？” “做点什么？” “是的。我总感觉，你好像没有什么目标。别看你在这教会我们与猛兽搏杀的技能，但我敢说，要是我那天没有看到你展露的力量，你大概也不会诞生这种想法。” 往日，伊文斯的性格多少有点跳脱，可现在，他面色严肃，手握铜剑，向下狠狠一劈。 随着一声铿锵碰撞声，铜剑深深没入巨石中，这已经不是寻常青铜人类可以做到的了，而是几年来伊文斯锤炼自身的成果之一。 “说真的，我其实也不太喜欢现在的那些祭司们。造物主不在了，一切都好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过对我来说，哪怕能够一剑劈开这块石头，也改变不了什么，可你不一样。” 转身注视着柯恩的双目，伊文斯郑重的说道： “你的力量足以崩开山丘，截断河流，如果你想，你对祭司们的行为感到不满，那你完全可以制止他们。如果你对现在奥罗拉的情况不满，你也可以取代那些祭司，让人类部落按照你的方向去前进。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做呢？” “.” 沉默良久，在伊文斯有些期待的目光中，柯恩长吐了一口气。 “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伊文斯。” “可是你曾经给我讲的黄金时代” “黄金人类有坚定的信仰，他们相信神是全知全能的，相信神是完美无缺的，他们这样理解神，也这样要求自己，所以有了我口中的黄金时代。” 柯恩看向一旁的好友，正色问道： “你呢，你现在能找到一个寄托心念的对象，告诉你自己，‘向着这个方向努力准没错’吗？” “.我不能。” 脑海中灶火女神的身影一闪而逝，可伊文斯确实不能说服自己，因为如今的女神也不再回应人类了。 “这就是我有些漫无目的的原因，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就像现在，就算我强硬的取代了祭司们的地位，我又要怎么保证我能让人类变得更好，而不是更坏呢？至少现在，大家都能正常的生活，哪怕比过去要差上一些。” “如果向着一个错误的方向努力，只会得到一个错误的结果。越努力，结果越是错误这也是我有些迷茫的原因。” 微微摇头，柯恩不再说起这种沉闷的事情，而是换了个话题。 “好了，不谈这个了，我最近发现，让体内的能量按照特定的节奏震荡，可以发挥出更大的威力来。只是如果节奏不对，反而会伤及自身。” “我已经尝试过了，你要不要试试？” “.当然，我可也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与荒野外的异兽搏杀！” 柯恩转移话题的方式很生硬，可伊文斯也大致理解了他的想法。或许是已经习惯了信仰，哪怕如今脱离了束缚，一时之间也很难找回对自己决断的自信。 不过在这一点上，伊文斯和青铜人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接受了祭司的指引，也正是因为他们和神，和造物主关系密切。哪怕这两者一个抛弃了他们，一个离开了他们，人类依然惯性的选择服从。 几十年尚且如此，何况数千年的时间。 于是练习的声音再次响起，之前的交谈好像已经被两人遗忘了。 不过晚上的时候，当柯恩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他不由再次想起了这些内容来。 这段时间，他是有些缺少方向了。 “或许人类，确实需要一个‘神’，只是祂绝不是那些有着和常人一样思想的存在。” 默默沉思，柯恩叩问自身。 信仰在神话世界具备力量，但哪怕刨去这份力量，它本身也能让人们充满希望，获得寄托。不过一切的前提是，这个信仰的对象，与指引人们前去信仰祂的人，都没有心怀恶意。 “祂应该是伟大的，是完美的，就像这个世界本身一样。祂降下雷霆和雨露，不是为了表示对凡人的喜悦或愤怒，仅仅是因为祂想，没有其他的理由。” 低声自语，柯恩不由把奥林匹斯诸神拿来做了个比较。 “这样的神，或许才是真正的‘神’。” 或许黄金人类信仰的神本就不存在，这世上并不会有既符合人类道德观，又拥有人类无法理解力量的存在。 柯恩沉浸在思考中，在某一刻，他对世界本身产生了信仰的线，然后又很快断去。不过信仰产生就不会消散，而卡俄斯又是不会接受信仰的，于是这份力量开始分割。 有的来到了大地中，可地母还在沉睡，她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小事。有的飘到灵界内，不过柯恩本就是灵界的半个信徒，自然也没有因此引起什么关注。 不过还有一些，却意外的来到了些不该来到的地方。 天空的极高处，那世人无法触及的顶，当这道信仰接入，一团虚幻的概念突然动了动。 这道强大而纯粹的信仰虽然只产生了短短一会，可它像是打破了某个平衡，使得某个庞然大物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 没人注意到这一幕，只有撑天的巨神突然在某一刻险些被沉重的压力压的跪倒在地，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让阿特拉斯觉得这简直是个错觉。 “这是.” “.我.” “.” “.” 微不可查的声音在天边回荡，然后再次陷入沉寂。柯恩的思考只是短暂的，很快，一切又都恢复如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般，只有世界本身见证了这一切。 随着九界的融入，世界本源的再次抬升，原本注定的命运，再次被改写了。 ······ 本章完 第62章 不同的选择 又是一年春天。 天空泛着霞色，湿润的和风吹拂大地。雨后的早晨总是这么令人沉醉，可刚刚醒来的潘多拉心情一点都不美丽。 昨天，她再次送走了那个故意来找她炫耀的女神，这次，对方带来了一串明珠手链，据说是在深海之底，一些上个纪元存活下来的贝类生命孕育的珠宝。 塔利亚细细讲述了这些贝类生命的来历：它们诞生于黄金时代，吸收海洋中的水之精华与天上的星光，历时数百年才能诞生一颗明珠。 虽然对方一句嘲笑的话都没有说，可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了。潘多拉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神。 不过也说不准，因为现在神灵的日常确实挺无趣的，或许塔利亚只是来找个乐子。 但让潘多拉无法接受的是，这個乐子很可能就是自己。 “所以说，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呢？” 坐在桌旁，潘多拉轻轻敲击着布满神秘花纹的陶罐。 现在，她居住的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厄庇墨透斯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女儿皮拉被自己的堂哥带去玩闹，或许过几天才会回来，只有潘多拉独自一人待在这里。 能与她作伴的，除了花草，也就只有这个用处不明的罐子了。 “哼，你的东西都是借来的，可冥王的礼物却是独属于我的！” 冷哼一声，像是自我安慰了一下。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潘多拉根本不知道这个罐子是怎么起作用的。 它能吸走灾厄和痛苦，可潘多拉本就察觉不到这些概念性的存在。他试着问过厄庇墨透斯，但对方也表示一无所知。因此在她的眼里，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陶罐，没有什么特别的。 至于那位叫做莱安娜的冥界主神送来的额外礼物，潘多拉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没有不可能’，她想成为神灵，想让那个无聊的塔利亚畏惧她，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个陶罐难道能帮她做到吗？ “也许.真的可以？” 抿了抿唇，潘多拉无意识的抚摸着从肩膀垂落的长发。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先例，她或许不会动这样的心思，但偏偏有那么一个。 魔网女神赫卡忒，有人说她是二代神王期间诞生的神造生命，就像潘多拉一样；也有人说她其实是某位泰坦神的后代，可那位盛传是她父亲的物质毁灭之神已经好久没有在世间出现过了。 没人知道他在哪，自然也难以求证，至少现在，潘多拉愿意相信那是个和自己近似的生命。 “呼——我不能打开它。” 手伸出了一半，又赶忙收回，潘多拉强迫自己不去看它。 这个普普通通的陶罐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最近总是勾起她的心神。尤其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尤为如此。 有些烦躁，潘多拉就把罐子放在桌上，然后一个人出去散心去了。 ······ 是夜。 雨后的空气带着些花瓣的芬芳，躺在卧室的床上，潘多拉的双目有些无神。 她随意的发散着自己的思维，想象着种种未来。也许是天生的，她对一切都有着旺盛的探究欲望，这也让她无法容忍就在自己身侧，就在自己面前，居然有着这么一件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这明明是给我的礼物。” 咬了咬嘴唇，外界的天空已经昏暗下来。又是一个有星无月的夜晚，在这样的日子里，某种无言的悸动在潘多拉的心中涌起。 万籁俱静，这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一切都离她远去了，只有躺在床上的女人，和如同在和她对视的陶罐。 那上面交杂的纹路，看着就像是一个眼睛那样。 某一刻，潘多拉甚至觉得那个眼睛眨了一下，可随即又反应过来，那不过是个错觉。 这只是个普通的罐子而已，和其他的没有不同。如果说它唯一特殊的地方，可能就是它装了些不一般的东西。 “可我根本看不到它们！”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分外明显。过去，她曾不止一次想要打开这个罐子，却每一次都最终止步了。 她记得冥王的嘱咐，可就像塔利亚说的，冥府的主人其实并没有说过打开它会有什么后果，就算有，在诸神的祝福下，它也不可能给潘多拉带来伤害。 “诸神的神力在大地上被限制了，他们甚至被凡人欺骗了几十年，却直到凡人卑劣的背叛了自己的造主，诸神才意识到这一点，厄庇墨透斯和我说过这件事。” “如果.” 轻声低语，潘多拉从床上坐起。 据说魔网女神也是在这样一个有星无月的夜晚降生的，她携着天火降世，在大地上行走数千年，最终登临神位，或许命运也在预示着，这就是最合适的机会？ “就这一次。” 是的，只有一次，朦胧的星光下，潘多拉暗暗发誓。 ······ “只有一次机会。” 没有月光的照耀，大地上显得万分昏暗，而且今天的星光也不怎么亮堂，只有朦胧的微光时隐时现。 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最近几年，黄道星域上原本最闪亮的那些星星，都要比往常暗淡了不少。 据日神赫利俄斯所说那些往日游走在星空间的英灵与星神似乎都去忙别的事情了，当他驾驶太阳车驶过天空的时候，也鲜少见到她们的身影。因此最近的晚上凡人们大多紧闭门户，诸神也不怎么外出活动。 可今天却有两个神例外。漂浮在半空中的云层后面，厄庇墨透斯看着花园的上空。尽管在视觉中那里什么也没有，但他很确定，那里有一团无形的气流。 风神，大概率是西风神，厄庇墨透斯听过他的名字。他因向宙斯献上神器而得到重用，与同样投敌的太阳神完全不是一个待遇。 “看来之前经常来到这里的那个神就是他了.也是，再没有比风神更合适的人选了。” ‘年轻人’的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他和那团无形的气流一道，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远方的房屋中自己‘妻子’的挣扎与侥幸，不过不同的是，后者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早在一开始，厄庇墨透斯其实就知道可能会有人来监视他们，所以明明不是一个喜欢多话的人，他还是把普罗米修斯离去前的告诫故意说出口了。 然后某个家伙果然因此露出了一点马脚，并在之后的十几年中一点一点的被他摸清了位置。 不得不说，神权的绝对性确实难以破解，哪怕直到现在，厄庇墨透斯都察觉不出那团气流和自然的有什么区别。可很多时候，‘没有异常’不代表就是合理的。 这些年间，他一次次借口离开花园，可不单单是不想见到那个美惠女神，更多的是在总结附近气候的变化规律。 而按照这种规律，现在那里不该有气流存在。 “只有一次机会，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眼神锐利起来，这一刻，厄庇墨透斯不再是先觉者面前天真的弟弟，或者诸神眼中后知后觉的愚者，他向前伸出手，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前方。 他确实是后觉的神明，但也许是他太没有存在感了，以至于很少有人意识到，就像智慧之神可以赐给别人智慧一样，后觉者也能让别人后知后觉。 厄庇墨透斯释放了自己的力量，作用在意识上的权柄笼罩了那个气流所在的地方一会。 几乎是下一刻，法则的反噬就到来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失血，可他却笑的很开心。 他的判断没有错，权柄给他的反馈告诉他，那里确实有一个生命受到了他的影响。 “呼——” “你说的对，‘你明明可以改变些什么，却一点都不想改变。’，这对我的形容很贴切。” 挥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厄庇墨透斯不由想起了之前在人类部落的那次意外相遇。 一个是冥月女神，不久前他还在奥林匹斯山再次见到了这位强大的神灵，但另一个却毫无印象，他的存在于后觉者的心中留不下任何记忆。这样可怕的能力大概就是之前冥月女神所说，真正送出这份礼物的灵界之主吧。 又是一位强大的古神，可他和那些神灵也没什么区别。坐拥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然后就用要求强者的态度要求弱者，真是傲慢的态度。 面对注定无法改变的未来，选择漠视也是错误吗？厄庇墨透斯不这么觉得，他只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已。 无意义的抗争是没有必要的，如果一直没有机会，那他就会一直这样随波逐流下去。可像现在，当他看到改变的可能就在眼前的时候，他也不会吝于付诸行动。 同样是欺骗诸神，他的哥哥选择了最愚蠢，也最没有意义的一种方式。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赌上自己的人生，然后理所当然的一败涂地，这也算是他应得的下场吧；同样是与神灵为敌，他的弟弟为了一个现在不知生死的先代神王尽忠至今，却只能永恒的接受撑天的惩罚，这又何尝不是对他愚蠢的报偿呢？ 他就不同了，他今天也要欺骗神王，但那只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其他的任何存在。除了他和那个蠢女人，谁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嗡—— 一声嗡鸣响起，厄庇墨透斯知道，陶罐大概已经被打开了。 就如同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这一刻，冥府诸神的权柄受到了触动。哪怕远在地下，他们依然注意到自己赠与的‘锚’离开了本来应该在的地方。 于是在真理田园新建的神宫中，哈迪斯示意左右，早已聚集在这里的神灵们纷纷领命。 真神的权柄开始展现，以地上的那处‘锚点’为中心，它们以黑雾，以虫蝇，以种种污秽的形态肆无忌惮的表露在潘多拉和两位暗中旁观者的面前，然后骤然扩散开来。 它们穿过山川，穿过河流，越过田地与城墙，于瞬息间播撒到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这是被神王允许的行为，从此之后，或许冥府诸神再难以获得人类发自内心的敬奉，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将成为人类文明微不足道，却又无法摆脱的一部分。 从现在起，纷争，仇恨，厄难，婬欲，欺骗将在人间大行其道，这不是对思维的扭曲，只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而相比起这些不直观的祸患，瘟疫与灾害，将立时上演。 “就当是惩罚吧，你们背叛了自己的造主，普罗米修斯可以原谅你们，不代表我也会。” 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厄庇墨透斯不再迟疑，这就是他要等待的时机。他落到地面上，悄无声息的穿过花园，打开房间的木门。在他的面前，潘多拉正背对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 黑气源源不断的从罐身中涌出，向世界宣告它们的存在。潘多拉万万没想到，这就是所谓的‘礼物’。 一切的灾难因她释放，她正努力的想要把罐盖盖回去，可这都是徒劳无功。 终于，耗尽力气的潘多拉跌坐在地上，她看着种种灾祸一点点的飞出罐子，直到最后，她看到了一点亮光。 那是某颗星辰的倒影，当其他东西都离开了，它似乎也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准备离开陶罐，融入所有人类的命运之中。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只手拿起了罐盖，那个潘多拉用尽全力都无法合上的陶罐，就这样被关上了。 “你——！” 豁然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丈夫，潘多拉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先是想要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可随即又意识到了不对。 厄庇墨透斯为什么会在这，他来了多久了，他为什么要坐视这一切，以及，他为什么要把最后一件礼物关回去？ “嘘——别惊讶。” 食指放到嘴前，后觉者示意自己的妻子小点声。 “我也是神，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神，可有这样的能力，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是，可是刚才你为什么不提前关上它.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我没想把那些东西放出来.” 当看到黑雾的那一刻，潘多拉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陶罐确实可以吸走灾祸和厄难，因为它自身就是关押它们的宝物。 而现在，自己亲手把它们释放了出来。 “我知道，这只是一些灾祸罢了。它们不是因为你的行为才存在的，虽然后世大概会这样记载，但实际上，伱只是给了某些人一个真正让它们降临人间的借口，这会让他们的行为看上去更合理一点。” 打量了一下崭新的陶罐，厄庇墨透斯随口说道。 “那最后那个呢？”渐渐缓过神来，潘多拉看着神色满不在乎的丈夫，她愤怒的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它留在里面？” “谁说的，它明明也离开了。” “何况——” 伸出手，厄庇墨透斯本来准备拿起这个罐子，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潘多拉，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人类的一员了吧。” 这一刻，他想起了冥月女神的话，这是灵界的主人赠给人类的礼物。如果有神试图抢夺它，那他必然会为此付出代价。 所幸厄庇墨透斯没打算‘抢夺’。这是冥月女神交给潘多拉的，那就让她继续拿着好了。 “过来，拿起它，我们该离开了。” 微笑着看了眼潘多拉，厄庇墨透斯命令道。 “你还没有回答——” “我让你，拿起它。” 迎着丈夫逐渐冰冷的目光，潘多拉终于意识到，他不仅是诸神间有名的愚者，还是一位真正的真神。她犹豫了一下，毕竟自己身上还有女神赐予的庇护，可最终，她还是把陶罐抱在了怀里。 “很好，潘多拉，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不要像我的哥哥和弟弟那样，总是把外人看的比我们还要重要。” “人类也好，神王也罢，都不值得信任。他们的下场，就是明鉴。” 满意的点点头，后觉者又向外界看了一眼。那个监视者已经离去，他们也可以‘畏罪潜逃’了。 反正神王不会追究的，只要那个未知的神灵将一切都告诉宙斯，告诉他陶罐里所有的礼物，都已经被释放出去，那神王只会当他们不存在，而不是满世界的追查他们的下落。 “现在，打破命运的钥匙，就在我的手里了。” “呵，我还以为会有些什么波澜，没想到一切居然这么顺利.看来命运都站在我这一边，它希望我能够改变它。” 带着潘多拉，厄庇墨透斯推开房门。 女儿皮拉还没回来，可后觉者也不是很在乎她。如果不是需要一个代为携带陶罐的人，他连潘多拉都不想带。 就这样离开吧，等他搞明白这个陶罐中所藏之物的真正用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天，真是完美。 ······ 天空依旧昏暗，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仿佛藏住了所有秘密，深沉而安宁。 另一边，在厄庇墨透斯正准备离开的档口，同样旁观了‘全过程’的西风之神早已化作无形的气流，在高空中飞过。 他没有多做等待而是在看到那个陶罐中的东西被全部释放以后，就第一时间离开了。直到天将亮起，仄费罗斯终于回到了奥林匹斯。 径直向神王的宫殿走去，他本以为宙斯还在休息，却没想到对方已经等候多时了。 “陛下，我来向您复命。” 恭敬一礼，看着高座上的神王，仄费罗斯开口道： “正如您预见到的那样，潘多拉果然擅自打开了冥王的礼物，把灾祸放进了人间，您真是高瞻远瞩。” “我知道了，还有呢？” 灾祸的事情，当陶罐打开的时候宙斯就已经知道了，他毕竟是神王，不会连这种事都察觉不到。 不过他真正关注的，显然不是自己兄弟的杰作。 “那份冥月女神送来的礼物.也被放出来了。” 迟疑了一下，最终仄费罗斯肯定的说道。虽然感觉有点迷糊，不过西风之神隐约记得，自己是看到了一道亮光。 应该是放出来了，不会有错的，在这方面，仄费罗斯相信自己的判断。至于为什么走神了一下，这倒也很正常。 大概是注意力集中太久，有点疲惫吧，毕竟即使是神，也是会感到累的。 本章完 第63章 誓言与开端 .是吗，那好吧，你做的很好。” 虽然有些遗憾，可宙斯也预料到了这一结果。 或者说，在他看来，那来自灵界的神秘赠礼本就和冥王的‘礼物’一样，并不真的是给那个神造物的，而是假借潘多拉之手释放出来。毕竟据说原始神灵中，灵界之主和夜母都掌握了与命运相关的能力，或许他们看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只要不干涉他获取信仰，宙斯现在也不想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毕竟地母不会一直沉睡下去，而她和其他原始神灵不一样，她同样需要外部的力量来弥补自身的缺损。 再加上被他关押的泰坦神，盖亚，才是他潜在的敌人。 “既然这样，仄费罗斯，你就去一趟南方海域，去通知海皇吧。” “他这么想给人类降下惩罚，那我现在允许了，他可以用他想的任何形式去做，而我只要结果。当然，记得让他不要太急切，把时间稍稍放缓一些。既然是惩罚，总要给人类一些反应的时间。” “最好他们还能把这一切记录下来.当下一个时代的人类诞生，就让他们自己来发掘前辈们覆灭的过往吧。让他们知道，失去了神王的庇护，大海和冥界就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右手举起，一根镶嵌有三颗宝石的权杖出现在宙斯的手中。如今，这件上代神王打造的神器虽然威力依旧堪忧，但历经两代王者，它已经具备了某些特殊的力量。 权杖向前一指，一道无形的力量便凝聚成一道令牌，那是神王允许波塞冬于大地上行使权柄的信物。 虽然哪怕他不允许，其实宙斯也无法阻止一位强大神力的神灵执行自己的权柄。不过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多加一道程序，更能表现神庭的正统。而在这些小事上，诸神也乐意给神王一个面子。 “遵命，陛下，您的命令必将得到执行。” 接过令牌，躬身一礼后，西风之神便退出大殿，又匆匆离开了奥林匹斯神山。 最近他一直很忙碌，可想想这一切都是为了下一个人类时代的到来，而他很快就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类信徒，这又让仄费罗斯动力十足。 作为代行部分【气象】的神明，他相信，未来自己的信徒绝对不会少的。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这個本身神职只有弱等神力的真神，也能一步一步的窥见强大神力主神的宝座呢？ 目送仄费罗斯离开的背影，在宫殿中，宙斯静静的坐了一会。他的目光透过大门，此刻的大地上，法则的变动清晰可见。 在奥林匹斯山外，连接着灵界与现世的大网覆盖天地，元素之力在魔网之弦上缓缓流动；大地下，丝丝缕缕的黑气涌了上来，与凡间的一切相结合。 人间的气息不再那么美好，却又莫名的增添了几分活力。看着这一幕，宙斯隐约捕捉到了什么感悟，可最终又一无所获。 这就是先天神，他们与生俱来的位格让他们能看到这些凡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对自己力量理解的缺乏，又让他们看到的任何东西都转化不成实际的进步。 因为他们的地基是空虚的，依照经验和本能得来的力量或许不影响使用，却会一定程度上成为他们更进一步的枷锁。 “从法则上看，从此之后，瘟疫将与大水为伴吗.诸神的权柄对凡物的影响还是太大了，现在还好说，等到下一个人类世纪，可不能再让他们如此肆意妄为。” 默默思忖，‘肆意妄为’，宙斯确实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一切都是出自他或明或暗的授意，但神王能这么做，不代表别人也能这么做。 何况宙斯可不觉得等到将来，诸神会老老实实的用正常的方式争夺信仰。他们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而作为神王，他需要做的就是提前制止这种行为。 诸神间的冲突绝不能随便的波及人类，至少不能因为两个神间的冲突就直接亲自针对对面的信徒。不然这不仅影响神的形象，而且杀起来很轻松等人类再恢复起来就是上百年的时间，这可都是诸神的财富。 尤其是作为众神之王给予人类生存权利的神，宙斯就像大地，太阳是人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那样，也能从所有人类身上分到一点点信仰。 虽然不多，远比不上直接信奉自己的，可总归是有的。 “看来我需要在之后制定一个规则，诸神不能随便无缘由的行使自己的神权，不然脆弱的人类可抵抗不了这些。” “也不知道忒弥斯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青铜人类还没有覆灭，宙斯却已经想到了很多。身为神王，身为规则最大的受益者，他理当不遗余力的去维护它。 所以他需要制定一个法条，让诸神不能无理由的大肆屠杀人类，除非他们直接冒犯了某位神明。而想要做到这一点，他还需要寻求自己姑姑的协助。 正好，律法女神最近不知道去忙什么了，等她回来，大概人类已经灭绝了。到时候，在大地上遍布尸骸的映衬下，自己提出这样的建议，必然能受到支持。 ········· 在这一天，除了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王，注意到变化的人还有很多。 当潘多拉打开陶罐，冥府的诸神收到许可，他们便开始运用自己与生俱来的神权影响现世。 哪怕那些瘟疫与灾祸不涉及超凡的力量，这种自然的变迁也足以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不过在这个宁静的晚上，所有凡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疫病已经开始传播，灾祸的雏形开始酝酿，不过它们离爆发还有很久。深沉的夜色里，一切都显得寂静无声，整个人类活动的区域，只有极少数的存在察觉到了这种法则层面的隐晦改变。 站在奥罗拉的核心，梅菲斯特忌惮的看了一眼燃烧的圣火。作为曾经的人类，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靠近这道火焰，甚至像其他人类那样从中引走一些，可结果却并非如此。 当他试图接近，一种源自灵魂的危机感就令梅菲斯特不自觉的止步。他敢保证，如果自己继续向前，这道圣火很可能从现实燃烧向自己的心灵，将他从内到外的化为灰烬。 尝试无果后，魔鬼只好在圣火的远处随便找了个地方，以借助它的气息掩盖自己的存在，然后有些陶醉的欣赏起这幅难得的‘盛景’。 一切都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普罗米修斯自取灭亡，人类即将遭到清算，数以百计的凡人高层饮下了他的血，正在准备着他早已经安排好的事情。 他们勾勒纹路，雕刻石书，用魔鬼带来的材料搭建祭台。凡人不会了解自己在做什么，只有梅菲斯特清楚，这是一个特殊的仪轨，它会在合适的时候起到应有的作用。 有了这个仪轨，此行结束，他恐怕不仅会迎来灵界神明的追杀，还会惹到奥林匹斯山上的那些，因为据九狱之主所说，这个仪轨很可能会触动某些神敏感的神经。 “呵呵，无所谓，总会有人替我解决他们的。” 轻笑一声，大魔鬼想到了自己偷偷透露出去的消息，以及那个‘天真’的睡神。 前者足以给奥林匹斯找点事做，让他们暂时自顾不暇。而后者，对方在等自己替他引走灵界的神明，好完成他那‘弑父’的壮举，可自己同样期待着他在那一天做出点动静来，让灵界神明别追着他不放。 如果那个叫修普诺斯的神真的能成功，这其实是个双赢的交易。不过对深知内情的魔鬼来说，他只希望那天自己能早点完成任务，还能抽空看看那个家伙要怎么死。 “还有你到时候，你又会做些什么呢？” 看向城东，感受着那道难以忽视的存在，梅菲斯特微微皱眉。 那个名叫柯恩的人类是他唯一计划以外的人，他出现的没有丝毫先兆，就像凭空多出来的一个人类，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拥有这种力量的。 不过好在通过这些年的试探，魔鬼也渐渐发现，对方似乎遇到了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以至于对外界的干涉欲望并不大。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这样的状态，持续的越久越好。 “就这样吧，最好能一直保持下去，未知，真是讨厌.还有那个意外遇见的家伙，也不知道那个奇怪的木偶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好在他的力量很弱，根本影响不了什么，我避开他就是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卡俄斯世界没有这个谚语，但梅菲斯特还是认真的一一回想了过去的种种，直到确认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 等完成这一场操作以后，他就可以先返回九狱一趟，兑现一部分自己应得的报酬了。至少在当上司这一点上九狱之主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 灵界，西奈亚神山。 现世的对面，表层几乎已经覆盖了整个世界绝大多数地方的灵界中，莱恩坐在洛珀斯神殿的主位上。 外界的季节没有变化几次，可在扭曲的时空中，这里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莱恩手中【冈格尼尔】残余的枪杆已经再次被分开，变成了两短一长的三节。 其中短的两节蕴含着对立的力量，却又共同分享了神器剩下的部分“必中”的命轨。它们已经失去了生机，因为那所剩不多的残余力量，都被聚集到了中间的那一节上，同时，它也独享了神器剩下的【誓言】之力。 卡俄斯的【誓言】原本属于世界，后来在第二纪被祂下放给了冥河，斯提克斯也因此应运而生。世间只要有神对冥河起誓，就能微弱的增强她的力量，而如果这个神违背了誓言，那对其加以惩戒之后，女神的力量更是会增长不弱的一部分。 相比之下，虽然莱恩也可以让人对灵界起誓，但这其实并不涉及【誓言】真正的权柄，只是世界之力的另类应用罢了。不过眼下，这来自界外的神器显然并不受此限制。 这节短小木杆上的力量十分纯正，在被灵界转化之后，它只留下了属于【誓言】的部分，其余的都被排斥到了剥落下的前后两节上。 但这股力量除了纯粹，它同样十分弱小，因为任何誓言都需要监督它执行的力量，而现在，它显然没有力量。 原本，【冈格尼尔】能够回应每个向它起誓者的愿望，是因为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存在给它提供了支撑。托举九界的神树威能不可想象，它就像卡俄斯的塔尔塔罗斯，虽然没有清晰的意识，以至于历代神王都能把它当成一个监狱来使用，可没人能质疑它的强大。 作为世界树枝丫打造的神器，【冈格尼尔】和自己的母体间存在联系，这份联系，就是保证誓约得以实现的根本。 可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世界树了，它剩下的这点生机也不足以复现一个支撑世界的神树。只靠着它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大概也就只能约束一下凡物，甚至强大些的还未必有用。 “不错。” “很多东西，合适就好。” 满意的一笑，莱恩拾起这三节断裂的枪杆。他将另外两节颜色不一的枪杆轻轻抛出，它们随即穿过宫殿的大门，于西奈亚神山上坠落而下。 穿过三层时空屏障，这两节枪杆最终落进了那座位居一界正中的巨大的石井里。 没有溅起水花，更没有漂浮在水面上，它们就这样无声的沉入底部，没有泛起一点波澜。 “差不多了。” 将剩下那一截有些青翠的木杆留在手中，莱恩看向已经有些裂痕的巨大龙蛋，还有凡间那颗星辰的倒影。 她要出生了，就在今天。因为这一天本就是世界灵性力量最鼎盛的时候，而且很巧的是，潘多拉的魔罐也正是在这一天被打开。 或许日后的人类会给今天加上些什么可怕的名头，毕竟这是一代人灭亡的开端。不过这都和莱恩没什么关系，于是一边等待着白的出世，他一边看着这场好戏。 风神的恍惚，后觉者的决意，以及他宣称自己握住了打破命运的钥匙，却又没有触碰那个罐子本身。 同样的把戏，和对付西风之神仄费罗斯没有两样。这位后觉之神并不能肯定这份‘礼物’有没有被它的创造者所感应，这确实是未知的事情。虽然地母不能感应金苹果周围发生的事，神灵也未必能监视自己祝福过生命的一举一动，可对于一位陌生的古老者送出的礼物，厄庇墨透斯保持了应有的谨慎。 所以就像他曾经故意说出普罗米修斯对他的告诫，以此让风神露出破绽那样，他当着陶罐的面说出的话，同样是一种试探。 如果这背后的人在看着他，或许就会因为他言语间冒犯的举动而对他出手。这看似是在自找麻烦，可现在被人找上门来，总好过之后无知无觉的状态下被人监视，然后在关键时候被人破坏来的好。 不过很遗憾，莱恩不是风神，他也并不在乎这份礼物究竟落到谁的手上，也不在乎厄庇墨透斯说了什么。既然对方遵循了自己指定的规则，让这件礼物留在了‘人类’手上，那就让他拿着好了。 事实上，如果后觉之神真能靠着这份赠礼做出让莱恩都感到意外的事情，那他只会感到惊喜。 不过，这种可能恐怕并没有多大。 “宙斯三兄弟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你们三兄弟同样如此，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选择了人类的，被人类所背叛，但未来尚且不得而知；而选择了君王的，也从未被他的君王忘记，只是还没到合适的时候。” 想起化身偶尔和前神王的交流，莱恩再次感慨，对方的道德水平在‘拥有力量’且‘拥有权利’的男性神灵里确实挺高。 不仅最终都没有对背叛的妻子做任何事情，甚至在深渊里都不忘忠心耿耿的属下。 “不过，相比起你的哥哥和弟弟，选择了自己的，可就真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没有高下之分，如果厄庇墨透斯有足够的能力，那选择自己未尝不是个正确的选择。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以前，莱恩不做任何评价。 咔嚓—— “嗯？” 突然响起的碎裂声立时引起了莱恩的关注，他看向面前巨大的龙蛋，声音就是从那传出来的。 一道裂纹浮现在了蛋壳的正上方，随即动静又停止了。不过莱恩一点也不着急，他知道，里面的小家伙大概正在积蓄力量。 砰—— 咔—— 一声撞击声伴随着又一道碎裂声，裂纹再度扩大了。不过这一次，幼龙没有停下，而是连续不断的冲击起蛋壳。 咔—— 咔嚓—— 咔咔—— 一点一点的，细密的纹路开始布满龙蛋的表面。直到某一刻，在莱恩期待的注视下，随着最后一声脆响，蛋壳的顶部终于破开了一个小洞。 洞口很小还不到婴儿的手掌大，可它的出现本身，就意味着龙蛋内与外界不再存在隔阂。 于是下一瞬，一道虚幻的影子直接从中钻了出来，它明明要比那个孔洞大上不少，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大小的影响。 这是一条白色的龙。体态修长，双翼华美，细密的鳞片光滑而晶莹。她不像是一个刚出生的龙，倒更像是是一个青年龙的缩小版。 因为作为被灵性孕育的龙族，她天生受到这份力量的感染。她的外形是被自身认知所影响的，而她的认知又受到灵界力量的影响。 所以她现在的形象虽然是天生的，却具有着灵界之主过去记忆中一切对龙类‘美’的印象，这使她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生命刚出生时候的丑陋模样。 大殿中央，幼龙睁开了银色的眼睛，她打量了下四周。高大的神殿，破碎的蛋壳，还有那让她感到亲近的黑衣身影，这就是她诞生时的全部了。 张口一吸，碎裂的蛋壳由实化虚，以一种能量的形式被吞入口中。幼龙随即轻振翅膀，落到了莱恩的手臂上。 “看来你的状态还不错。” 微微一笑，莱恩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幼龙的脑袋。鳞片并不硌手，反而有种柔软与温暖的感觉。 他知道，作为心灵巨龙的源头，白虽然也能窥见命运，掌控元素，可精神领域才是她最擅长的东西。 所以她的躯体可以随时在虚实间变化，在他的手下柔软的鳞甲，在敌人面前，就是坚不可摧的护卫。 “伱就是我的创造者吗？” 没有开口，可轻柔的声音带着对世界的陌生，就这样传入莱恩的心灵。 面对幼龙的问题，莱恩只是摇了摇头。 “创造谈不上，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最合适的诞生环境，不过现在你也和原本的创造者间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从现在起，灵界就是你的家了。” 晃了晃小脑袋，白像是在表示明白。不过紧接着，新生的她就被另一些东西吸引了注意。 那是地上摆放的另外十几颗龙蛋，它们还被莱恩的力量隔绝着，没有与外部接触过，因此也就没有往独特的方向发生变化。 “它们是你的同族，但注定不会和你一样了。” 看出来白眼里的疑惑，莱恩笑着说道： “不如这样吧，它们将成为什么样的龙，就由你来决定，你觉得怎么样？” 不是特别理解莱恩的意思，不过白还是点了点头。源自血脉中的本能，让她理所当然的将这些比她弱小的同类当成了手下，替自己的手下做决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本章完 第64章 灾祸 说是这么说，可刚刚出世的白显然还理解不了内在的区别。 莱恩想让她决定的，其实是促使这些龙诞生的力量，但她显然理解错了。她认为自己要决定的是它们的模样，这才是‘什么样的龙’的含义。 于是她开始左右张望，观察起大殿内的摆设。 高耸的立柱上篆刻着古老的图案，诞生于上个纪元的造物蕴含着岁月的气息。假如她是时光龙，大概会很喜欢这种东西，可作为精神领域的至尊，白只是扫了一眼，就将它们直接掠过。 然后是桌椅，石雕，熏香，摆件，或是杯盏与明灯。这些东西各有美感，但它们无疑需要有足够‘阅历’的生命才能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技巧与艺术。作为刚出生不久的龙，白的审美显然还很简单粗暴，所以她再次掠过了这些‘不怎么中看’的东西。 最后，也许是源自某种血脉中的本性，当白的目光扫过一处墙壁上的浮雕时，她明显顿住了脑袋。 在那里，一些闪亮的宝石璀璨发光，纯粹的元素力量从中散发出来。力量契合，审美契合，这让白一下就喜欢上了它们。 “我要这个。” 看起来表情似乎很正式，白用右翼指了指那些种类各异的宝石。 “.” 沉默片刻，迎着幼龙银色的眼眸，莱恩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看起来对方根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扫了眼那些装饰用的宝石，他还是点了点头。 这些宝石本就是元素力量凝聚而成的造物，既然白选择了它们，就当她选择的是它们代表的元素吧。再掺杂少许心灵的力量，这就足够了。 于是莱恩伸手一指，墙壁上的宝石应声而落。 它们数量不少，但大致分为五类，分别是紫晶，蓝钻，水晶，黄玉与翡翠，不同的元素气息缭绕在宝石周遭，有的是单一的，有的是混合的。 它们落入到龙蛋中间，各自寻找一些融入进去。下一刻，隔绝龙蛋与外界气息交互的力量也消失了，它们开始受着环境的影响，发生着不同的改变。 周围的虚空中，元素力量混杂着少许灵性气息开始涌入龙蛋，之前的那些宝石，就是指引元素分门别类的种子。 不过与之前的两个龙蛋不同，这些普通一些的龙类并没有自然诞生的能力，它们的本质也不支持它们这样做，毕竟这些龙类更接近实质的生命，而不像另外两种超凡龙种那样，天生亲近时光和心灵。 所以生命的力量也一道加注其中，影响一些变化的方向。它们将通过正常的方式繁衍生息，所以每一种龙都不止一只。在外界力量的影响下，它们划分两性，数量不一。 当然，就像白多少受到了的灵界的影响，这些龙族也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改变。它们的性格可能会有所偏转，很难用世俗的善良或者邪恶去界定。 “对了，还有这个。” “我把它们天生的抹去了，那就该补后天的给它们。” 突然想起了什么，莱恩一招手又将灵界的文字和记忆牵引过来，与灵性气息一同混入龙蛋之中。 名字，是构成一個生命‘存在’的重要部分。原本，所有的龙类都具备一个天生的名字，这来自它们的血脉深处，那个创造了它们的龙王尼德霍格。通过这种方式，黑龙能够加深与自己后裔的联系，反过来，他的后裔也能通过这种名字获得自己祖先遗留在血脉中的知识，以此让龙类在新的世界能够更好的生存繁衍下去。 不过被灵界转化的这些显然失去了这种能力，莱恩也不需要让他们继承黑龙有意留在血脉中的东西。既然它们没有了与生俱来的名字，索性就额外给它们一个。 “好了，既然你给它们选定了形态，那就由你来负责看顾它们出世吧。” 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莱恩收回右手。相比于能够受到时光之力加速孕育的白，时光龙反而要真实的经历足够的光阴，所以就不必要等待了。 看着有些期待的白，莱恩最后叮嘱道： “不过也要记得给你自己起一个正式的名字，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好吧。” 并不在意的晃了晃脑袋，幼龙飞到那一群龙蛋们中间。她停留在最高的那颗蛋的上方，就像它们都在簇拥着自己。 外界的太阳升起来了，灵界的弦月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不过隐约间，一股莫名的气氛弥漫开来。 好像自从纪元更替的那一天起，这个世界就没怎么安宁过。 ······ 大地上，朝阳初升。 “安德阁下，您请进。” 巨木镇，一处宽敞的大院中，明显神色有些疲倦的中年人将安德迎进家中。 距离造物主离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人类之中的身居高位者，也逐渐开始摆脱旧有的规则与秩序。 他们中的一些人不再满足于过去，而是试图从各方面划分等级，像眼前的院落就是这样。 与安德曾经居住过的小院不同，这个宽敞的院子中摆满了装饰与花卉，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就是有些刻意。安德觉得，还没有曾经在莱恩的小院中，那些简单的杯盏更有韵味。 这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情，碍于青铜时代低下的艺术水平，这些东西尚且体现不出什么美感，但如果只是为了和寻常人的居所分隔开来，那倒是效果显著。 如果没有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或许再过几十年，人类中就能发展出原始的小型庄园也说不定。不过如今，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说吧，这么急着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情？” 如今的荒野可并不太平，两地相隔只有几天的路程，可路上也很容易遇上凶猛的野兽。 不过匆匆赶来的安德倒显得比这里的主人更加从容，一点也没有疲惫的感觉。十几年的岁月虽然没能给安德的外表带来改变，可他的气质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辛苦了，安德阁下，是这样的。” 用词有些谨慎，中年人缓缓说道。 “我听说，您具有一些.非同一般的能力？” “如果你指的是那些辅助表演剧目的小把戏，那确实如此。” 点点头，安德并没有加以隐瞒。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确实学会了名叫‘冥想’的特殊技巧，但也仅止于此了，单纯增长精神力并不能表现出什么明显的特质，而那个特殊的木雕，至今他也还没有使用的资格。 至于那些所谓的‘小把戏’其实就是用精神力撬动无处不在的魔网之弦，然后拥有的一些诸如操控火焰和水流，治愈细微伤口之类的能力。哪怕没有什么魔力，依旧不影响精神对元素的控制。 如果就这样过去一百年，或许安德还能够从中总结出些东西，自行创造出粗浅的法术来，但现在，这些能力还没有他粗暴的用精神力冲击别人来的伤害大。 不过这也是之前没什么人关注这些能力的原因，毕竟安德这些更类似表演的手段，怎么看也不像是一种超凡道路。 何况现在的人类中，也还没有超凡道路的概念。 “那我就直说了，安德阁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神色郑重，中年人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最近在巨木镇中，有不少人突然身体无力，吃不下饭，还会咳嗽与气喘。一开始，大家都没在意这些，只以为是劳累的缘故，你也知道，近些年，大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只是点点头，安德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他的心底虽然依旧善良，可现在，安德已经不是很相信这些祭司的话了。 或许因为失去了神赐，寻常人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可这绝不包括面前的这个人。 “如果仅止于此，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他们尚且只是虚弱，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情况发生。”在安德面前，中年人继续说道：“但我们很快发现，这种症状是会传播的。” “一开始只是几个人，后来几十个，上百个。我们根本看不出它传播的规律，好像只要住在这个城镇中，谁都有被它找上门来的可能。” “所以，你们不知道怎么解决，而且就连你都染上了这未知的东西，所以伱就想起了我？” 眉头皱起，安德不由说道。 “可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解决这个麻烦？” “什么？我也染上了这个东西？！” 然而安德话音刚落，面前的中年人却大为吃惊。他现在除了有些疲惫，一点其他的感觉都没有。 “如果你说的这种东西和我‘看’到的一样，那你大概是染上了，只是它还没有发作。就像某些野兽的毒素那样，或许这个东西潜伏的时间更加长久。” 在精神力的感应下，安德发现了对方的不正常。他的呼吸与身体上，都带有一种看着不太健康的物质。 “呼——，安德阁下，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但现在看，您只是能够‘看到’这些东西的存在，这就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 深吸口气，中年人勉强笑着说道。 “那就走吧，带我去看看其他人。” 沉声说道，虽然安德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可他只要用精神力撬动魔网中的风元素环绕在身体周边，就能隔绝它的靠近，所以他也不是很怕这种未知的物质。 不过这种事情别人显然做不到，所以他还需要去更深入的了解这种东西传播的规律与源头。 虽然现在那些沾染了这种东西的人类还没有生命危险，可不代表之后也不会有。 过去，安德曾经亲眼见过一个被慢性毒素侵入体内的人类，在哀嚎了一周后痛苦的死去，这给当时的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 “空气，这种物质可以在空气中传递。” “不仅如此，它还能附着在食物和水源当中。” 先后走访了三个地方，安德也渐渐发现了这种特殊存在的共性。它们似乎存在着不同的种类，但无论是哪一种，肉眼都无法观测到，即便是他的精神，也只能‘看’到它们存在，而无法更深入的了解其特性。 安德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的精神层次不够，没有达到木雕中信息描述的‘超凡’领域，还是这种东西本就无法被了解，可现在，他也无法从根源处解决它们。 “我只能说，它似乎畏惧火焰，也许是因为圣火的力量吧。将食物和水用火焰烧煮，这种东西就会被消灭。但除此之外，我对它毫无办法。” 微微摇头，安德最后建议道： “尽量让染上病症的人和其他人隔开，如果距离的够远，这种传播应该就不生效了。” “那我们这些已经染上的人呢？” 神情再次变化，但跟着安德走了半天的中年人还是尽量维持冷静。 “你们这些祭司不是号称受造物主所托，能够护卫和掌控圣火的力量吗？” “既然这种未知的物质畏惧火焰，或许圣火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略做思考，安德最终给出了一个还算可行的答案。 然而听到这句话，中年人的脸色却一点也不好看。别人不知道，他还是很清楚的，任何人类都可以接引圣火，但也没人真的能驾驭它的力量。 祭司所谓的‘守护和使用’，本就是另一种欺骗罢了。 “.感谢你的建议，安德阁下，不过今天的事情，还请你不要乱说。” 稍微沉默了下，中年人最后致谢道。他将安德请来本没抱太大的指望，如今的结果已经很让他满意了。 只是对方为什么能看到这种物质，倒是让他有点在意。之前，他也并没太把安德与众不同的能力放在心上，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对此有些低估了。 “无妨，只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吧。” 叹了口气，不过至今尚且没人因此死去，从来没见过瘟疫的安德也就没觉得这是什么太大的灾害，在打了声招呼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说到底，他并不精通草药，对方请他过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而他那点浅薄的非凡之力，也不足以对此做出些什么。 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安德虽然学会了很多凡人的知识，学会了很多旧日的历史，却只从莱恩手中学会了‘冥想’这唯一涉及超凡的东西。这虽然是一切的基础，可现在显然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他开发了。 手握莱恩遗留的木偶，一种直觉突然涌上安德的心头。 “也许，我该学点别的东西。” 自造物主离开，世界就越来越不安稳了。短时间内，他没法达到木雕所说的‘超凡’、‘传奇’的领域，或许他也该学点剑术，当做护身的技艺。 ······ 灾祸在人间蔓延，伴随着对人类社会的融入，丝丝缕缕信仰之力也因此诞生，最终落到它们的源头身上。 相比于真正信徒供奉的，或者是像【文明石板】那样作为人类知识与文明的源头，这份因灾祸而来的信仰无疑显得微不足道。它唯一的优点在于，只要大地上的智慧生命越多，它就会稳定的不断上涨，而不像凡人的信奉那样具有很大的波动性。 不过，人间的灾难实际上有两个源头——一个是冥府的诸神，他们象征着客观存在的祸患，毕竟它们本就存在，只是借由这次机会来到人间。 另一个则是一切的引子，亲手打开魔罐的女人。她代表着人为的祸患，是人类自己引发的灾祸。 此刻，正和厄庇墨透斯走在西方大地上的潘多拉，就注意到了这无视距离，跨越半个大陆来到她身周的陌生力量。 “这是什么？” 仿佛听到了生灵的呢喃，病痛中的苦痛，面对厄难的恐惧。在这些虚假幻象的包围下，潘多拉不由缩了缩身子，抱紧了怀中的魔罐。 一旁，后觉之神看了她一眼，露出了然之色。 他知道这一幕迟早会发生，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那是信仰，神明可以因此更加强大，但我建议你不要随便触碰它，不然后果我可不保证。” “为什么？” 看着周围环绕的影响，潘多拉没想到，神就是通过这些可怕的东西变强的吗？ 想起诞生时恢宏的大殿，威严的神王，她不由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反差感，就像她的丈夫先后给她的反差感那样。 “因为你的本质终究不是神灵，这是无法改变的。” “潘多拉，作为世上第一个女人，你诞生前的躯体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因为承载了我父神取来的神物而变得不凡。尽管这使你天生具备薄弱的神性，可它并不能帮你吸收信仰。” 作为造人的辅助者，厄庇墨透斯对信仰的了解已经极其深入了。这种力量确实能够快速帮神灵积攒神力，甚至还能在信仰源源不断的情况下打破神职的上限，可做到这些的前提是，你要拥有神职。 再不济，也要是类似地域神，拥有着类似神职的‘地域’存在。如果没有这种媒介，直接吸收信仰之力完全是在自寻死路。就像直接接触神职的本源那样，变成疯子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当然，寻常存在也感知不到信仰，只有那些天生具备神性，或后天自行凝聚的存在才能做到。后者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前者则都是类神或神的后裔。像潘多拉这样的存在，其实还真是极其罕见。 “可是这个陶罐呢？它里面的东西，不是说可以‘改变不可能’吗？” 在那对她而言已经算得上‘汹涌’的信仰包围下，潘多拉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看着手中布满花纹的精致陶罐，她不由升起了些希望。 “我不知道或者说，我更倾向于，它是一件涉及命运的东西。它能让你无意间遇到出路，而不是一件万能的许愿机。” 做出判断，厄庇墨透斯看着自己的‘妻子’。 “不过我也不确定，要不要你试试看，向它许愿能够获得利用这些信仰的办法？” 对于这个魔罐，后觉之神也不知道要什么才能使用。既然潘多拉想要尝试，那就让她试试好了。 “.好。” 咬了咬唇，如果感受不到信仰，潘多拉也不会受到影响。如果她像真正的神一样能用神职利用它们，她同样会欣喜于信仰的存在，可现在的状况，却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于是潘多拉默默闭目，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个陶罐能够帮她达成所愿。 然而一段时间过去了，在后觉者期待的目光中，什么也没发生。 “看起来许愿并没有什么用，哪怕你是人类，是它合法的使用者。” 有些失望，这个时候，厄庇墨透斯倒是承认了潘多拉人类的身份。 不过仔细想想，后觉者对这样的结果也并不奇怪，毕竟是涉及命运的宝物，难以使用是很正常的事情。 “走吧，属于你的信仰，我是没办法拿走的，实在无法处理，就让它这样待着好了。只要你不主动接触它们，其实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我知道了。” 点点头，给人类带来灾祸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办法，她只好尽量无视那些虚假的幻象，继续不知尽头的跟在厄庇墨透斯的身后走着。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尽头，方才的许愿好像只是一个玩笑。只是在她并不知道的地方，当潘多拉许下愿望的那一刻，命运的轨迹确实被拨动了一下，然而轨迹却无人得知。 甚至冥冥之中，一股与之对等的灾难也再次加注在了潘多拉的身上。 这就是命运，预言之神不愿意预言自己，因为当你观测祂的时候，祂也就观测到了你；送出礼物的人不愿意亲自使用祂，因为你向祂索求多少，也就必然会付出多少。 不过就像两代神王都在命运面前折戟沉沙那样，对祂而言一切，确实没有‘不可能’。 本章完 第65章 圣者将临 春季渐去，烈日高悬，转眼间，又是三个月的时间。 不过今年的人类部落，却和往年大有不同。疫病蔓延，气候也越发难测，明明是夏日时分，夜晚却常常不正常的寒冷。 人们只能缩在炉火旁，从火焰中汲取一些温暖。在这种情况下，更多的人病倒在床上。 于此同时，一些传言也开始在人群中蔓延。在某些夜晚，伴随着寒冷的气流，有些人号称在无人的街道上看到了逝去朋友的相貌。 他们昔日或是死于野兽之口，或是死在病痛折磨之中，但现在，他们都犹如生前那样，在夜晚的城镇间游荡。 不过与活着的时候不同，这些本应死去的人们身形虚幻，神色茫然，还不等相熟的人靠近，往往就在一个恍惚间就消失不见。 开始，人们以为这是幻觉，可后来，不少人都看到了相同的景象。人们开始回忆起造物主曾经说过的：他创造了凡人的躯体，可灵魂却来自一个叫‘灵界’的地方，等他们死去，灵魂也会回归那里。 眼下，这些虚幻的人影无疑很符合‘灵魂’的描述。连死后的世界都出现了这样的异变，这也不由再次给本就饱受疫病之苦的人类部落带来了更多阴影。 不过一切痛苦都是凡人的，神并不会感同身受的。甚至巍峨的奥林匹斯上，天后还在近期召开了一场宴会，为最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举办。 当然，关于‘最美’这一点，天后本人从来没有承认过。 神王与欧律诺墨之女，美惠三女神因为神职的相性被美神看重。阿芙洛狄忒为此向神王请求，决定让她们成为自己的属神。 塔利亚和欧芙洛绪涅很痛快的答应了，像她们这样神职弱小的神灵，并不抗拒成为强大神灵的属神，何况阿芙洛狄忒的行事风格也很和她们的心意，只有最小的妹妹阿格莱亚表示了拒绝。 她希望留在天后身侧，为赫拉打理一些日常的琐事。虽然有些意外，但考虑到那个即将诞生的子嗣，天后也就答应了阿格莱亚的请求。 因此，众神在为此庆祝。他们纷纷送上礼物，期望博得女神一笑。就连同样赶来的海皇波塞冬也一面无视了海后安菲特里忒的脸色，在美神面前大献殷勤，一面炫耀式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命自己和海后的长子，半神特里同执掌他的神器。他将奉波塞冬之命用三叉戟掀起波涛，给人类带去死亡。 凡物的挣扎，临死前对神的祈求或憎恨，这就是他给美神带来的礼物。阿芙洛狄忒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可更多的神对此兴致不浅。因此，她也并不吝于给海皇报以一個迷人的微笑。 看着这个笑容，波塞冬心神摇动，神王也有一瞬失神，不少男神更是因此对波塞冬心有妒忌，甚至差点忽视了双方力量和地位上的差距，只有天后暗自恼怒。 虽然这是她给阿芙洛狄忒举办的宴会，但那只是出于天后的职责。站在一个女神的角度，她一点都看不惯美神的作风。 ‘她应该被约束起来。’ 神色不变，赫拉看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神王。 ‘婚姻就是最好的办法我这是为了诸神考虑，再让她这样下去，只会引起奥林匹斯神明间的不合。’ 想是这么想，可举目四望，似乎在场没有哪个神有资格迎娶乌拉诺斯神血化生的强大女神。 于是赫拉也只好暂且按耐住情绪，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礼物送完，宴会继续进行。不过没过一会，中途却有一位神明站了起来，周围的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了然的不再关注。 那是驾驭金车的太阳神，凡间的黎明将至，其他诸神并不在乎时间的流逝，可他却不得不暂离宴会，前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赫利俄斯。” 就在这时，注意到了这一幕，上首的神王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陛下，不知有何吩咐。” 脚步一顿，赫利俄斯微微欠身，轻声询问道。 “一件小事，我的朋友。” “时候差不多了，波塞冬准备的‘盛宴’即将上演，我们也该为后面考虑一二了。” 面带笑容，宙斯在众神的目光下，取出了一枚金令。 “当你的车架路过奥罗拉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他们。它会告诉凡人，他们为何失去神的恩赐，又为何迎来灾难，这不是因为他们自己，而是因为普罗米修斯的僭越，以及后觉者的妄为。” “我明白了。” 接过金令，赫利俄斯转身离去。 把人类的罪责推到两位神灵的身上，这看似是在给他们洗刷罪名，可神明并不怎么在意。 无论那些祭司是否有罪，反正他们已经要死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让罪过落到死人的身上。相比之下，造人的两位神明却还活着。 下一纪元的人类会这样了解历史——因为两位造人的神灵，人类得以诞生，然后又绝望的走向灭亡。这，就是真正的历史。 ······ 人间。 慌乱与哀伤的气息在人群中弥漫，从两个月前起，就陆续有身染病症的凡人开始死去。 这迥异于天灾和野兽的祸患更让人类恐惧，毕竟相比于能看见的，看不见的更加让他们无措。 恐惧源于未知，为了安抚人心，祭司们不得不连续举行了三次盛大的祭神仪式，以此为灾难给出‘合理’的解释。 他们并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自造物主离去，人神间的联系就仿佛断绝了。他们只是一如既往的打算假借神的名义安抚民众，然后祈祷这个可怕的疫病赶紧结束。 今天正是第三次祭神。在奥罗拉城的中心，大祭司莫蒙站在高大的神殿外，默默的观望着。此时仪式已经开始了，但他并没有亲自前往主持，而是找了一个从未饮下过魔鬼之血，多少对神灵还有些敬畏的后辈。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毕竟自己已经老了，总会有需要后辈接替的那天，所以人们很轻易的接受了他的解释。 日上中天，仪式渐渐走向尾声，维持秩序的护卫也放松下来。他们都以为，像过去的那两次一样，很快，祭神的祭司就会从神殿中走出，说一些安抚人心的话。 然而结果，却大出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刷——’ 提纯后的动物油脂被倒入石台，旺盛的火焰在神殿前燃烧。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金光就这么从天而降，径直落入神殿中。 神殿的顶部被击穿，此刻却无人在意。瞬息间，现场一片寂静，然后又迅速喧哗起来。 “那是什么？” “神降临了吗？” “那道金光来自太阳上面，祭司们没有骗人，神真的回应我们了！” “灾难要结束了吗？” “.” 过去，其实有不少人在造物主离去后质疑过祭司们与神沟通的能力，可现在，一切质疑都烟消云散了。 神灵给出了回应，或许灾难的终结，就在眼前。 “大祭司，这——” “不要急。” 与围观的人群不同，见此一幕，围拢在莫蒙身边的人们却有些慌乱起来。 他们以为这又是一次对他们行为的惩罚，不过莫蒙却不在此列。他出言制止了身旁人的呼唤，对于这一幕，他其实有所预料。 凡人并不被神放在眼中，前两次祭祀的结果就是明证，他们根本不想理会人类。神秘人告诉他，神灵会在毁灭他们之前曲解历史，而最‘真实’的历史，就是人类自己记录的。他指的大概就是眼下的这一幕吧，或许这所谓神谕，带来的不是救赎，而是毁灭。 “先听一听神谕吧，看看在这种时候，神灵会降下些什么吩咐。” 看着神色平静的大祭司，周围的人们也受其感染，纷纷安静下来。这一幕落在普通人眼中，就是大祭司早就知道神灵会给予回应，只是一般的祭司并不清楚。 这反而加深了他们的信任，毕竟大祭司更厉害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很快，场中又恢复了肃穆与安静，人们静静的等待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直到日头偏斜，神殿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 之前受命主持祭司的主祭者扶着大门，从神殿中走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步伐看起来有些踉跄。 “神谕说了什么？” 看着从门后走出的主祭者，莫蒙当先开口道。 “大祭司，我” 深吸一口气，主祭者并不像人们想象的喜悦。他的手有些颤抖，在掌心处，紧紧握着一枚如同黄金浇筑，上面镂刻着繁复花纹的令牌。 心下却没有波澜，面色却沉了下去。莫蒙走上前，从说不出话来的主祭者手中拿过令牌。 对方也没有阻拦，甚至当令牌离开手中的那一刻，他就像是失去了支撑物，直接向后倒在地上。 对于这一幕，莫蒙没有做出反应，因为当令牌入手，神谕的内容就随之传入心间。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很快，莫蒙就知道了对方为何迟迟没有走出神殿，现在又如此作态的原因。 对于不知道内情的人而言，这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但对知情者来说，莫蒙只看出了诸神的无情。不过这很正常，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知什么时候，本来还晴朗的天空中，太阳开始被云层遮蔽。手握金令，莫蒙缓缓转过身，人群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适才收到神谕的喜悦已经没有了，现在，看着跌倒在地的主祭，他们都知道，结果恐怕未必是什么好事。 也许神不愿意拯救他们，这道金令就是拒绝。 “诸位，神灵降下神谕，我将代为宣读。” 面对人群的目光，莫蒙神色沉重，却又一片坦然。 此刻，他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欣然接受神灵降下的一切责罚。于是他将金令放在胸口，高声念出神谕的内容。 “过去，造物主普罗米修斯在神庭犯下大罪，他也对此供认不讳。神王对他进行审判，作为惩罚，收回了对人类的赐福。” “如今，神王又将第一位女人潘多拉赐给另一位参与造人者，后觉的厄庇墨透斯，并额外赠给了他冥王哈迪斯的礼物。冥王叮嘱他：这份礼物中包含有人间的苦难和灾祸，你不得打开它。可最终，它们还是被释放出来了。” “所以.”有人不安的问道：“大祭司，我们最近遇到的疫病，都是源自于潘多拉，源自于那个‘女人’？” “是的。” 神色越加沉重，莫蒙微微点头。 “那神灵降下神谕，是打算帮助我们解决这些灾难吗？”又有人问道。 “不。神王言出必行，当冥王的礼物在人间被打开，那就等于他允许了它们的存在，这已经无法挽回了。” “至于神谕最后的内容” 将黄金令牌举起，莫蒙开口说道： “神王统治天空和大地，海皇统治大海和风暴，冥王主宰地下的矿脉与冥界。” “因为人类的缘故，冥王得以将他的威严散播在地上，这让海皇深感不满，所以，他将在今天，清除这个错误。” “清除错误，您指的是” “没错。” 看着面前的人类，莫蒙平静开口： “我们，就是这个错误。” ······ 宽广无边的大海上，一如往日般风平浪静，这是接近海皇行宫的海域，些许神性的力量环绕在四周。 当波塞冬将此地从远古海神一系手中索要过来开始，就再也没有过天灾发生在这里，毕竟他本就是【风暴】与【海啸】的主宰。哪怕后者已经被独眼巨人铸造成了神器，也并不影响它主人的使用。 不过这一天，这处安宁的海面下方，不知何时聚集了大量的黑影。而在海面上，波涛同样托起了一个人影。 人身鱼尾，年纪很轻，看上去与波塞冬有三分相像，那正是海皇与安菲特里忒的长子，半神特里同。 此刻，他正手握一柄蓝色的三叉戟。无形的力量在戟身上流动，海洋的深邃与愤怒，似乎都能在这间神器上面彰显出来。 “真是强大的力量神器，这就是真神的感觉吗？” “过去的我真是弱小，在真正的神灵面前，不过是可以轻易被杀死的存在罢了。” 神情迷醉，这是特里同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撼动大海的力量。 在第三纪元，越来越多的凡物诞生，神灵也开始常常生出并非永恒的后代，他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海皇的长子，特里同空有高贵的血脉，却没有相匹配的实力。哪怕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几乎大多数神灵都对他以礼相待，可他还是觉得他们都在嘲笑他，嘲笑他的弱小嘲笑他就像凡物那样可以被杀死。 这让他渴望力量的同时，也更加厌恶凡物了。 “真是可惜，我只能拥有这件神器一会.” 有些遗憾，沉醉在这种‘无边’的力量感下，特里同不由轻轻挥舞手中的三叉戟。 下一刻，凡是他视线所及的地方，百米高的巨浪凭空掀起，一切都是如此轻松写意。神器在手，特里同甚至感觉自己的感官也被无限延伸，这片广袤的海域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只要心念一动，就能随之汹涌。 这就是真神调动权柄的感觉，他们不需要知道如何做到，只要‘想’，权柄对应的事物就会回应他们。这还是神灵的力量在海上也百不存一的原因，不然作为用波塞冬【海啸】神职为原料铸造的神器，它足以撼动千里海疆。 这也是神器的宝贵之处，它们在强大者手中，能够让他们更强，但在弱小者手中，也具备着基础的力量。【海皇三叉戟】虽然因为波塞冬执掌的海域太过稀少，以至于距离【高等神器】还差了不少的距离，它也足以让特里同拥有真正神灵水准的神权了。 “哈哈哈，来——” 大笑一声，特里同将三叉戟高高举起。大海上的水流立时听从他的呼唤，翻滚起一波又一波的潮汐。 而在浪涛中，那些原本潜伏在海面下的黑影也纷纷浮出水面。它们有的是原始海神蓬托斯之子，海怪之父的后代；也有的是在数次神战中沾染了海洋神灵血液的生命，它们因神血拥有了更强的力量，也本能的服从血脉强大的神灵子嗣。 低智，悍勇，狰狞，这些凡人眼中的魔怪们被海皇感召而来，如今又屈从在他的武器之下。 摩挲了一下三叉戟，特里同很享受这种挥斥方遒的感觉，唯一的遗憾，就是海怪没没有太高的智慧。 不过这也足够了，握住神器，特里同用它向前一指，意气风发的说道： “随着海浪，杀光你们见到的一切活物——” “——不，等等。” 突然想起父亲的叮嘱，特里同撇了撇嘴，但还是收住回了自己的话。 还是有两个不能杀的，神王对他们另有安排。对此特里同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都是神裔，与那些卑微的凡人不同。 “那我再重说一次——除了叫皮拉和丢卡利翁的两个神裔以外，杀光你们见到的一切活物。” 咧嘴一笑，特里同模仿着父亲的语气，‘杀气腾腾’的说道： “一个，都不要留下。” 话音落下，在神器的力量下，滔天的巨浪向着地上涌去；嘶吼声中，海怪们也跟着向前。 在大地上，没有了神力的加持，单纯的海水未必能淹死所有凡人，可有了这些怪物就不同了。 特里同相信，自己会很好的完成这次任务。甚至此刻，他已经在考虑怎么多磨蹭一会了。 “覆灭人类，我可不能做的太快了。” 在众多海怪的后方，坐在海水形成的‘王座’上，特里同暗暗思忖。 “要是一下都给弄死了，等任务结束，神器就不属于我了。” “好不容易有这样一次机会，我可要多享受一下。” ······ 与此同时，灵界中，莱恩正在给白讲解世界的种种。 他正讲到第三层灵界，莱恩告诉幼龙，作为执掌心灵领域的龙类，日后那里很适合她活动。 梦灵界一边作为灵界的一部分，另一边又和世间众生的心灵与梦境交织，白可以在那里看到世界的种种，了解生灵间的爱恨情仇。 如果感兴趣了，她也可以穿行在生灵的梦境中，到现实中亲自接触，体会凡物生活的感觉。 “怎么不继续了？” 突然，正听的津津有味的幼龙抬起脑袋，看向不远处的莱恩。 在那里，不知何时，莱恩停下了讲述，而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嗯我要去处理点事情。” 微笑回应，莱恩转而叮嘱道： “你先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吧。不过记得，如果有除了我之外的人来到这里，不要理会，他不会发现你的。” “我知道了。” 清脆稚嫩的声音来莱恩心中响起，幼龙随即趴在一个龙蛋上，无聊的闭上眼睛。莱恩见此笑了笑，然后随手将搭在椅子上的黑袍取来。 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人类即将毁灭，现在，他该去人间走一趟了。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青铜人类的结局又会走向什么方向呢？ 本章完 第66章 著史者 没有锁定位置，没有提前查看，当做好准备，莱恩随便走了一步，将一切交给未知。 于是当他从灵界中走出，来到人类居住的地界，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道门。 这似乎是人类某个建筑的内部，这道铜制大门将它分成了里外两个部分。能看到，这里本来应该是有守卫存在的，但现在却空无一人。 “历史吗因为这里的一切最初都源于我，所以我就来到了这里？” 虽然是随意而为，但在神话世界，本就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随机。能够来到这里，就意味着此地多少和莱恩有着某些微弱的联系。 打量了一下周围，他伸手推开大门。这座重达数吨重，需要数人合力才能打开的门户应声而开，露出了背后的台阶。 看起来，这还是座很高的建筑，这在如今的人类中可不常见。 信步走入，在台阶两侧灯火的照耀下，莱恩向着建筑的顶层走去。 ······ “喀嚓——” “咯——” 青铜刀具与石料的摩擦声在高架间响起，一位脸色布满皱纹的老者还在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他已经很老了，作为普罗米修斯所造的第一批人类中，天生年纪最大的几个人之一，他的寿命已经接近尽头。 看此处楼层的摆设，往日里这里应该有不少人，负责看护与保存这些东西，而他就是管理者。可现在，这里就剩下了他一个。 不过坐在椅子上，老人就像是对变化毫无所觉一般，只是静静的刻着手中的东西。 在他的掌中，平滑的石板上渐渐多出了花纹和文字，如果仔细看，那些花纹构成了一個高高的火柱。 火柱上绑着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周围则是围观的民众。在半空中，一个左手托着天平，右手执握长剑的女神看着这一切。 “.” “.踏——” “踏踏——” 外间，脚步声渐渐传来，由远及近，老者却没有什么反应。在他身边的桌案上，还摆放着不少羊皮卷轴，上面记录着细小的文字。 这些本是青铜人类最宝贵的财富之一，可如今，它们只是一堆无用的摆设而已。 “踏——” 终于，脚步声停在了老人身后。影子倒映在他身前的桌案前，提醒着老者来者的存在，然而对于这位意外到来的陌生人，他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如果有什么事情，劳烦阁下稍等一会，咳咳。” 手上的动作不停，老人缓慢的说道： “无论你们允不允许我记载这些事，还请等我完成它，然后你可以把它带走，就当是一个小小的摆件吧。如果我这点卑微的请求能够得到满足，我会在生命的最后，感念你对我的恩德。” 老人就要死了，莱恩看出了这一点，他感染了瘟疫。按照此时青铜人类的经验，他必死无疑，不过就算没有这场疫病，以他本来的年纪也活不了多久了。 就像记忆深处的一句古话，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现在的老人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多少还有些想要做的事情，莱恩甚至觉得对方都不会理会他的到来。 不过看着正逐步被完成的石刻，心中微动，莱恩还是饶有兴趣的问道： “你们？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爬过上百层阶梯，走到了这处建筑的最上层，看着眼前的一幕，莱恩也明白了这里是做什么的。 宽敞的空间中摆放了数百个木架，各类记述文字的造物被存放在上面，这是人类收藏知识的地方。他们将造物主传下的，来自上个纪元人类的技术用文字记录，然后储藏在这里。 至于面前的老人，似乎就是负责整理它们的人。 “你应该是神吧，就像之前那些年轻人说的，神要来毁灭人类了。他们还想让我一起离开，可是离开又能去哪呢，我本就活不了多久了，索性就留在了这里。” “如果青铜人类能延续下去，他们终究有回来的一天，也许能看到我留下的什么东西。如果青铜人类要灭绝了，那我待在哪里，也没什么区别。” 画的部分完成了，老人又开始往石板上刻字。看着这一幕，莱恩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年轻人？虽然青铜人类确实被造时的年纪不同，但你们实际上存在的时间是差不多的。无非有人诞生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年，有人是孩子。” 走到老人的身侧，莱恩看向石板。 “生命的长短不是衡量年轻与老迈的标准，这位陌生的殿下。心态，知识，对世界的看法，这些才是我说他们年轻的原因。” 咳嗽两声，似乎对于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能够与神对话很感兴趣，老人的谈兴看起来很浓厚。 “你说的对。” 点点头，莱恩觉得老人说的有道理。就像他，虽然活得时间以万年计，但他无论怎么看，都比眼前的老者年轻一些。 因为他的心态如此，对万物还抱有探究欲，有着自己的目标和渴求，也会一时兴起去做些什么，这些东西远比存在时间的长短更能决定年轻与否。 “稍等，伱写错了。” 自觉老人说的在理，所以莱恩便给他指出了一个错误。 “写错了？” 右手停下，老人从善如流： “那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 “并不是律法女神认可了梅菲斯特的言论，然后将他升为圣灵。神对人的惩罚，也不是从此开始。当普罗米修斯造人的那一天，人类的覆灭就已经注定了。” 老人的石板上，似乎把律法神殿的倒塌，梅菲斯特浴火升天，以及后续的种种联系在了一起。可莱恩知道，这些事情间的关联没有那么强烈。 “青铜人类注定毁灭，这是奥林匹斯神的意志。” “.为什么？” “因为造人的是先觉者，”莱恩微笑回答：“而不是神王。” 摆满羊皮卷与石刻的高楼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老人沉默片刻，莱恩所说其实他也有想过，之前的神谕就是这样。 奥林匹斯诸神似乎有意的让人类认为，他们受到的灾难与创造他们的两位神灵有关，或许那些年轻人看不出来，但他却能读出背后隐藏的含义。 不过两位神明到底在人类中的痕迹太重了，哪怕面对神谕，人们也下意识的把责任归咎在了那个不知道起了什么作用的潘多拉身上。这看似是对造物主的尊敬，却反而成为了他们的取死之道。 “看来青铜人类确实没有延续下去的机会了.只有新的人类，才不会对两位造人的神灵抱有先天的敬意。” 叹了口气，老人看了看自己完成了一半的石板，然后将它推到一旁。 他本想给后人留些东西，哪怕这个后人是下一个时代的人类。他希望就像青铜人类学习了黄金人类的技艺那样，后世的人类也能从青铜人类的遗留中得到些什么，可如果这些本就是错的，那他也没有再记录它们的必要了。 “这么说的话，您并不是奥林匹斯的神明。” 终于抬起头，老人看向身侧。 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肩头，手指上带着一枚青翠华美的指环。黑袍上绣着暗金色的纹线，它们好像不是恒定的，而是不停在变动，在跳跃。 这个神明看起来年纪不大，但老者知道，神的年月不能以外表来判断。 “不知您今日前来，有什么要吩咐的。” 声音平静，老人虽然有些遗憾，但并不气馁，也没有低声下气。 作为一个神，却和他这样平等的交谈，想必对方有什么事需要他做的。既然这样，他也没什么可低人一等的。 身为记录这些知识的人，他阅读过别人转述的，那位被火焚烧者的言论。有的他赞同，有的他认为不对，可其中有一点，老人觉得很有道理。 如果无所求，那双方在心灵上就是平等的。神可以用死亡来威胁活人，但不能威胁一个将死之人。 “吩咐吗？这倒是没有。” 摇了摇头，在老人有些意外的目光中，莱恩问道：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壶玛。” “据说在黄金时代，负责记录历史的人叫做合瓦，所以我给自己取了个类似的名字。传言在那个年代，他也是这样，将神与人的过往刻录在石板上，可惜，我对此无缘一见。” 老人看上去有些遗憾。 “合瓦.我记得他。” 露出了然之色，莱恩想起了这个名字。 “在黄金人类中，他也是格外优秀的那个，或许是因为和他们的王待的比较久吧。他本可以做长生的英灵的，可后来他又主动放弃，然后要求投入轮回中，成为新的生命。” “轮回？” 并不惊讶面前的神见过那个著史者，毕竟传言黄金人类本就和诸神关系密切。相比之下，老人更加在意这个特殊的东西。 “嗯，世间的灵魂归于灵界，而决定他们下一世身份的，就是轮回。” “他虽然负责记录历史，但更喜欢探索未知。我答应了他的请求，还额外给了他一个奖赏，作为他兢兢业业在星空间忙碌上千年的回报。我模糊了他对时间的感知，让他暂且留在轮回之井的旁边，等下个人类时代到来，他会以人的身份开启新生。” “所以在久远的岁月前，您就看到了我们的诞生和覆灭吗？” 并不知道轮回诞生的时间其实还很短，壶玛以为早在青铜人类诞生前，对方就已经预见了下一个人类时代的到来。 自嘲的笑了笑，老人突然问道： “恕我冒昧，尊敬的殿下，如果命运真的不可改变，那神也是如此吗？” “过去是这样，神灵也如同世界本身的提线木偶；现在不同了，但还有一些无法改变。” 莱恩笑了笑，卡俄斯命运的主体受到的冲击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就连他对后世神话的了解，也未必还能当真。 比如雅典娜和火神，他们至今都还没来到这个世界。 “闲话就到这里吧我答应了普罗米修斯，在人类被毁的这一天来到这里，所以我就来了。遇见你，只是碰巧。” “这样吧，”莱恩愉快的说道：“跟在我的身后，在我还待在人间的时候。你可以讲一讲你们的过去，你们的认知，以及你眼里的诸神，作为代价，我许诺让你重获新生，并在这场灾难中得以保全。” “那么人类会延续下去吗？”老人问。 “大概不会吧。” 微微摇头，虽然莱恩答应让一些人渡过劫难，但也仅止于此了。 就算所有人都幸存下来，没有女性，他们也无法延续文明，何况莱恩本也不觉得自己能遇上多少值得拯救的凡人。 “那就不必了，我并不需要新生。” 老人站起来，艰难的从一旁提起一块石刻。 “如果您允许，就让我以青铜人类史官的身份记录今天发生的一切吧。” “我会将您的事迹载在石板上，就像古老黄金人类时代的合瓦那样。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也希望它能代表青铜人类，和您一道永世长存。” “嗯？” 微微一怔，听着老人的请求，莱恩第一次正视这个再寻常不过的老人。 在他的眼中，莱恩没有看到任何对死亡的畏惧。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允许了。” “不过，送给我就不必了，还是把它留给人类自己吧。”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也许那些璀璨的灵魂，本就不止于英雄史诗。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莱恩从来不是一个会为了某些‘理想’而奋不顾身的人，但他也向来尊重这些理想主义者的决定。 所以扫视了一眼周遭，他的目光最终穿过墙壁，看到了整个奥罗拉城。 城市已经变得混乱，人们发泄着自己的恐惧，只有少数地方例外。比如那座高大巍峨的庙宇，以及那个跪伏在地上的焦黑身影。 “神王的神殿，那里跪着你们曾经的大祭司？” “是的，那是神王的圣所。” “过去它属于人类，可现在，神在那里显示了神迹——” 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他已经要死了，人类也行将灭亡。如今，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给后世尽可能多的留下属于他的，属于青铜时代的痕迹。 而莱恩的答复，也并没让他失望。 “那就放在那里吧，在青铜人类供奉神王的大神殿前，摆上这一时代最后的诗篇。” “一切因普罗米修斯而起，因欺骗而生，那这个时代的结尾，也该和他们同葬。” 面带微笑，莱恩缓缓说道： “就让你的记录和那个丑陋的灵魂相伴吧。” “高尚和卑劣，相得益彰。” 本章完 第67章 赌局 发生在高楼中的一切，除了两个当事人外，尚且无人得知。在生命的尽头，老人抱起石板，跟在莱恩的身后，走下了那座高耸的建筑。 并不着急，甚至因为老者衰朽的身体，莱恩还放慢了步伐。不过时间的流逝，从不会因此而止步。 奥罗拉城中，得知了神谕的人们慌张的奔走四方。他们有的跪地祈祷，有的寻觅自以为安全的地方躲避，整座城市都显得喧嚣与混乱。 与之相比，在奥林匹斯山上，众神则期待的看着山下的景象。哪怕相隔遥远，他们也能注意到，大陆东方的边缘，海与陆地的边缘被模糊了。 波塞冬之子特里同，他将为诸神带来一份献礼，这也是真正‘盛宴’开场前上演的节目之一。这场为美神举办的宴会并不止是庆祝她新收下两位属神，它还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因为今日之后，奥林匹斯诸神将对下个人类世纪的事情进行讨论，以及划分各自的利益。 这件事最先提出的人是波塞冬，他已经不想再按照以往的规则进行下去了，其他诸神也纷纷响应。面对这种要求，宙斯也就答应下来。 即便是作为神王，宙斯也远不能随心所欲。如今他的王位更多仰赖他的一众兄弟姐妹，六位强大的神明加在一起，才使得他的位置稳如泰山。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必须要对他们的一些诉求加以倾听和满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以神职打造的神器作为媒介，在神王之力的配合下，三叉戟周围的一切都呈现在诸神面前。 人身鱼尾的特里同意气风发，他遥指前方，看着波涛中的海妖将野兽撕成碎片。偶尔，他也亲自动手，用海水裹住来不及飞起的鸟雀，看着它窒息而亡。 “看啊，这就是凡物，这就是欺骗神灵的后果。” “他们在神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能够肆意妄为，但当我们发现了一切他们就只能静待死亡！” 将一大杯酒水饮下，看着这一幕，波塞冬咧开嘴笑了笑。 他早就想要动手了，只是宙斯顾及神庭的颜面和诸神的形象阻止了他，不过现在也不晚。尊贵的海皇让那些凡人多活了几年，直到今天才让他的儿子用神器降下灾难，凡人真应该感谢他的仁慈。 “这很有意思吗？” 一旁，看着翻滚的海水淹没陆地，野兽在水中挣扎，飞鸟惊慌的离去，赫斯提亚皱了皱眉。 “也许你的儿子可以用更直接一点的方式杀死这些生命。” 她不是同情心太过泛滥的人，所以灶火女神能够理解宙斯的决定。人类的毁灭是注定的，可对她来说，‘覆灭人类’和‘以此为乐’是两回事。 “过程比结果更有趣，我的姐姐。就像那个被宙斯禁锢在他神殿里的家伙，他不也要享受永恒的痛苦吗？” 对此，波塞冬不以为意，大多数神明也不是很在乎。如果是如此对待一位神，他们中的很多都会物伤其类，这也是宙斯对处置普罗米修斯十分慎重的原因。可如果对象只是凡物，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既然你们想看，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 站起身，女神向神王示意。 “那好吧，我的姐姐，我向来尊敬你的决定。” 面露遗憾之色，宙斯举起酒杯。 “不过一会我们要说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没什么需要的，宙斯。我不需要具体的某座城，某个人类的部落奉我为主神，强制要求他们将我的名字日日挂在嘴边，只要所有的人类在家中燃起灶火，这就已经是对我的尊敬了。” 轻轻摇头，女神对这些看的很淡。 她不像自己的几個弟弟，总是野心勃勃的想要更进一步。事实上，信仰是否真的能帮助神灵触及伟大，这还是个未知数。 即便是现在的宙斯，其实也不是十分肯定这一点。只是在他看来，既然信仰能够打破神力受神职所限的铁律，那未尝不能填平通往伟大领域的天堑。 “不过，假使新的人类中有人自愿信奉我，认同我的道路，那你们也不能对此加以阻拦，这就是我唯一想要说的。” 虽然不是很在意信仰的多寡，但赫斯提亚对具有智慧的人类还是很感兴趣的。 如果真的有人认可她的思想，自愿成为她的信徒，那女神也欣然接受。 “当然，我的姐姐，这本就是属于你的权利。” 对于赫斯提亚的要求，神王当即应诺，其余诸神也不可能有什么意见，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在赫斯提亚走后，场中稍微安静了一会，然后很快就再次热闹起来。只有阿芙洛狄忒有点不太高兴，她觉得为了一些凡物，赫斯提亚居然如此不给面子。 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时间缓缓流逝，大殿正中，那借神器与神王之力展现出的画面也不断变动，特里同虽然有意压住了前进的速度，可他还是逐渐接近了奥罗拉。 看着这一幕，波塞冬似乎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说点什么了。他看了看左右，突然从身上摸出一个闪亮的球体。 “诸位，光是看我的孩子表演，未尝有些过于无趣。我倒是有一个额外的想法，可以让这一过程变得更有意思一点，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加入进来？” “哦，我怎么不知道，就连伱也能想出些新点子了？” 闻言，主位上，天后随口说道。 德墨忒尔闻言一笑，曾经和宙斯一样，波塞冬也对她献过殷勤，可对方的无趣却让她提不起兴致来。 宙斯或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确实很会说甜言蜜语。 “哼，偏见罢了。” 哼了一声，对于赫拉的调侃，波塞冬倒没有多做计较。他把球体放在桌子上，然后道出自己的想法。 “人类的覆灭是必然的，但过程却是未知的，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如何。” “就赌面对灭亡，他们会作何反应。是跪地求饶，绝望的等死，试图用可笑的言语再一次诓骗神灵，还是无知的向神发起攻击，我们随意的猜测会有多少人做出相应的反应，这就是赌局的内容。” 话音落下，在场的不少神灵都有些意动。相比于一面倒的单调屠杀，还是这样更显得有期待感一些。 “赌注呢，难道就是这个无用的东西？” 有神灵指了指波塞冬面前的晶莹球体。 这是一团海洋精华，只有司掌海洋相关神职的真神才能从海水中提炼出来，大洋神曾经的权杖就是以此为材料锻造的。可对海神以外的神而言，这确实没什么大用。 “哈哈哈，我也就只有这些了，如果想要其他的，那就要看我的好弟弟舍不舍得了——” 哈哈一笑，波塞冬看向了宙斯。 “不过神王陛下大概已经将人类视作了自己的东西，恐怕未必会愿意将他们摆上桌子上来，我说的对吗，我亲爱的弟弟？” 神色不变，面对波塞冬的明嘲暗讽，宙斯暗怒之余，也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毕竟整个青铜时代，他都以神王的名义获得了人类最多的信仰，而因为被禁止踏足大海的缘故，人类对海皇的信奉却最为流于表面。 不过想到这里，宙斯也不由感到好笑。用不了多久，自己这个愚蠢的兄弟就会明白，你得不到信仰和是不是神王没有关系，这只是因为你不行而已。 于是神王直接用神力在空中勾勒出了一张地图，上面正是奥林匹斯与东海间的广袤大地。 不过这些地方适合人类大规模居住的地方，却少之又少。这都是百年前神战带来的后果，而且一直余毒至今。 “既然你有这个兴致，波塞冬，那我们就一起来赌一把吧。” “赌注就是这张图上面的内容，胜者先选。不过无论我们今天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这都只代表了开始，而不是永久性的规定。获胜的神灵在一开始会获得优势，可后续如何，还要看我们各自的本事。” 看着波塞冬，宙斯说出了自己早就做好的打算。 “凡人间的事情，就交给凡人自己解决，任何神灵不得无故杀害其他神灵的信徒，违背者，就是神庭的敌人，你们觉得如何？” 在这一刻作为‘誓言的守卫者’所具备的力量扩散开来，虽然这远远比不上真正的冥河誓言，可依然对神有一定的约束力。 在宙斯原本的计划中，他就有打算放弃现在‘均分’信仰的模式，哪怕在这个‘均分’下，他获得的是最多的那份。 今天之前，他只和赫拉与少许手下提过这事，既然现在波塞冬率先说出口，那他也就顺水推舟。 假使下个人类时代，神灵大规模对凡人动武，那誓言的反噬配合现世法则的震荡，两相叠加，足以让任何一个神灵遭受重创。 在场的众神感受到了这道誓言之力，他们一度有些沉默，不过波塞冬可不管这些。 “所以你也一样吗我的弟弟？” “如果将来你在凡间的信徒被我的信徒杀死，属于你信徒的领地被我的信徒占据，你也会遵守今天的誓言？” “当然。” 眼底寒光微闪，宙斯点头承诺： “除非凡人冒犯我，不然我不会主动对其他神灵的信徒动手，这就是我的承诺。” “不过连神王都要遵守的诺言，那就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端起酒杯，波塞冬一饮而尽。 他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比宙斯差，只是一开始，母神选择了救出对方，一步落后，才有了后来的失败。 “我赌这些人类没人敢于对神拔剑，你呢？” 抢先说出自己的观点，面对神灵操控自然的伟力，海皇并不觉得他们会选择用‘武力’进行反抗。这样一来，自己至少不会输。 ······ 与此同时，奥罗拉城中。 水流不断翻滚，从距离城墙不远处的河道里寸寸涌出，就如同下游被截断了一般，失去归处的河水向两岸倾洒出来。 大地的尽头，一道蓝色的‘线’渐渐显露出踪影，随之而来的，还有少许震耳欲聋的兽吼。 “阁下。” 圣火旁边，大祭司莫蒙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了那带有雷电纹饰的祭袍。他站在一团模糊不定的黑雾旁，面色恭敬而顺从。 “按照您事先的吩咐，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可是之前的神谕” “不必担心。” 飘忽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听起来，它的主人心情似乎很愉快。 “这些年来，我也大致搞清楚了凡间的规则，既然诸神根本不能在大地上真正使用力量，那他们就没什么可怕的。” “海神嘛，大概就是降下一场风暴或洪水，这对于一个城市来说或许很可怕，但对于我来说还算不了什么，甚至就连现在的你，都不可能单纯被一场洪水淹死。” 略做感应，遍布人类城市的仪轨清晰可见，对此，梅菲斯特很满意。 为了检验它的效果魔鬼之前就做了尝试。这几个月来，死者的灵魂就是被仪轨附属的能力束缚了，以至于它们迟迟没有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不过也差不多了，如果诸神再不动手，梅菲斯特都有些忍耐不住了，毕竟这些被迟滞的灵魂随时有可能引起灵界神灵的注意。虽然大地上如今生灵众多，他们未必会关注这少的一点点，可人类毕竟是智慧生命。 三个月已经接近极限，再往后，就有暴露的可能。在这种大事上，梅菲斯特可不相信‘概率’。 “你做的很好，莫蒙。” 随口赞叹一声，虽然在魔鬼的感知中，面前这个人类可不像表现的这么恭敬有加，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 毕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属于白银人类曾经的基本艺能。 “等我接受了九狱之主的嘉奖，作为第一个投向我的人类，你也会得到你想要的。” “至于现在.就和我一起欣赏这难得的一幕吧。” “万分感谢，阁下。青铜人类的覆灭，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微微低头，好像并不在意被‘欣赏’的对象就是同类的死亡，莫蒙恭敬应道。 不过出乎他的预料，魔鬼否定了他的猜测。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说的‘难得一见’，是指这个驾驭海浪的海神之子的死法。” 语气悠然，梅菲斯特似乎笑了一下。 “神子的死亡，很有意思，不是吗？” “.是的。” 转头看向波涛与兽吼声传来的方向，尽管莫蒙的目光并不能穿透阻碍，但不知道为何，他此刻也的确有点期待了。 在心里，莫蒙确实很想知道，神灵的子嗣在死的时候，和凡人有什么区别呢？ 本章完 第68章 奇迹 “看起来，青铜人类并没有做好面对灾难的准备。” “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走在街道上，往日喧闹的地段显得有些荒凉。 就算偶尔有人们匆匆路过，他们也只是看了眼这两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家伙，然后就急忙向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走去，丝毫没有停留的打算。 显然，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没人愿意把时间放在两个陌生人身上。 “咳咳，谎言说多了，难免也就被人们当成了真理。之前，大家都相信祭司真的能够沟通诸神，自然也就不会提前做出准备。” 咳嗽一声，老人对此见怪不怪。 他不是祭司，但在人类中的地位多少也算有一些，因此接触的多了，那些糊弄普通人的把戏对他也就没什么用了。 “不过做不做准备也没有多少区别，如果无知能让他们在安稳而非恐慌中度过最后的十几年，咳咳，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看了眼隐藏在路面下充满了熟悉力量的符号，莱恩没有接话。简短的对话结束了，两人沿着大道向东部城门的地方走去。在那个方向，已经隐约能够听到水声。 乌云在天空中汇集，遮蔽了所有光亮，这是暴雨的征兆。然而路过一处神庙的时候，一道呼喊声突然从中传了出来。 “嘿，那边的两个家伙——对，就是你们。” “快过来！” “嗯？” 有些意外，但听到有人招呼，莱恩还是在犹豫了一瞬后，直接带着壶玛靠了过去。 此行人间，他把一切选择的权利交给人类。他们分别获得什么下场，完全看他们自己的抉择。 “喂，你们两個也在找地方避难吗？” 说话的是个年轻人，还有几个看起来互相并不熟悉的人和他聚在一处。几人站在神庙的门槛后，正张望着外面的情况。 “算是吧，怎么，你要我带你一程吗？” 看着说话的年轻人，莱恩笑着问道。 “你在想什么呢，现在这里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年轻人的身旁，另一个稍大一些，身穿棕色长袍的家伙高声说道，但莱恩能听出来，他其实是在借声音发泄自己内心无意识积压的恐惧。 “他说的没错，海神降下神罚，归根结底只是冲着人类来的，他总不会对其他神灵的神庙动手吧。” 年轻人也跟着点头，他看了眼跟在莱恩身旁的老人，这么衰老的人类在奥罗拉可不多见。 “还不快进来，要不是你还带着个老头，我才懒得理你。” 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莱恩好笑之余也有些感慨。虽然对方的想法是错的，但心确实是好的。 于是迎着对方的目光，莱恩很直接的打击道： “可诸神不是已经抛弃人类了吗，不被神认可的神殿，也算是那个神的领域？” “.你瞎说什么！” 面前的几人闻言纷纷变色，莱恩的话显然戳破了他们内心的期盼。显然，这几个人也很清楚，如今的神殿和原来的可不同。 在原来，那些神殿中的神像都给人一种‘活’的感觉，偶尔还会给人一种被可怕存在注视的感觉，而自打造物主离去后，那些神像就都像是‘死去’了。 虽然祭司一直宣称神灵还关注着他们，只是方式变得更加隐秘。可如今神罚已至，他们都没能拿出什么解决办法来，可见之前说的也未必是真的。这样的神殿，真的会被其他神灵放在心上吗？ “留在这里，大概是没法逃得一命的，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个神受到了造物主的请求，愿意在神罚降临的时候庇护人类。” 神庙中看着因为自己的话面色有些发白的几人，莱恩又话锋一转。 “真的吗，神王不是一切神的主宰吗？” 有些惊喜，不过最先招呼的年轻人还是表达了自己的疑虑。 “自然是真的，伱也知道，无论是天上的星辰，脚下的大地，他们的主人其实都不归神王管辖。再想想造物主的别称的——先觉者，他能看到未来人类的灾难，并为此做些准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迎着年轻人的目光，莱恩肯定的说道。 “你说的对，那.那就谢谢你了。” 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他的语调有些大了点，不过想到即将到来的灾难，年轻人还是赶忙询问道： “那不知您能否告诉我，这位神灵究竟叫什么名字？” “名字的话，我也没有听人说起过。” 微微一笑，莱恩继续说道： “不过我听人提起过他的事迹。据说他和人类同样关系不浅，在上万年前，就是他亲手创造了黄金人类。” “不久前，预见了人类灾难的造物主向他祈求，而他也回应了伊阿珀托斯之子的期望：只要当灾难来临的时候，有人向灵界叩拜，默诵他的存在，那一切灾难都会被免去，没有什么能伤害虔诚者的身躯。” “那可真是太好了！” 面露喜色，灾难终于有度过去的机会了。年轻人刚想道谢，可下一刻，他又尴尬的抬起头。 他突然想起来，奥林匹斯山在奥罗拉的西边，海在东边，大地和星辰也都清晰可见，但他还真不知道，灵界在哪里。 “那个，灵界是传说中灵魂的归处吗，它在哪里——我是说，我该向哪个方向膜拜这位仁慈的神圣？” 摆了摆手，莱恩对此并不意外。在这个年代，只是少数天生灵感较高的人能在意外下看到表层灵界，所以他很耐心的解释道： “在任何地方，事实上，灵界无处不在。” “不过祂是世间一切灵性的起源，所以作为人类，作为有智慧的生命，距离灵界最近的地方，就在你的心里。” ······ 很快，莱恩和一直沉默的壶玛就谢绝了几人的挽留，转身离开了那处神庙。 他宣称自己之所以现在还走在街上，就是为了告诉大家这样的好消息。于是那个年轻人只得遗憾的和两人作别，并表示他也要去宣传这件事情。 在两人走后，一同躲在神庙中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其实都是被年轻人拉进来的路人，此时，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中年人看了看门口，那里，莱恩两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诺，你真的相信刚才那个人的话吗？” “嗯？这是什么话？” “我为什么不信，他有什么理由骗我吗？” 反问一句，名叫诺的年轻人有些奇怪。 “你是第二代诞生的青铜人类，可能并不认识实际上，我见过那个老家伙。” 言语之间并没有什么敬意，中年人缓缓说道： “他是第一代人类中最年长的几个之一，可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能造物主给了我们优秀的身体，却没能给我们一样优秀的智慧，所以他最终被安排去看管‘藏书’——据说神灵用‘书’记载知识，可我们还没有那么多知识需要记录。” “那不是正好，他知道的知识越多，越证明他的同伴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吧。” 听完中年人的话，诺并不是很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是想说，如果造物主真的在离去前留下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没有交给他最信任的祭司，而是留给了一个没什么能力的老家伙——当然，也有可能是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不过没什么区别，他们在奥罗拉都没什么存在感。我至少还见过壶玛，却没见过那个黑衣服的。” “.也未必，或许是造物主在最后发现，他原本信任的人其实并不可信呢？” 听到这里，剩下的四人中，突然有人插话道。 他说的有些道理，毕竟到了这一步，哪怕没有证据，青铜人类也或多或少的对祭司们产生了怀疑。事实并不像他们宣称的那样美好，那就必然存在着谎言。 “或许吧，所以你也要跟着离开，宣传所谓‘不知道名字的神的救赎’？” 并不做争辩，中年人看了眼开口的那个人，淡淡的说道。 不出意外，对方果然不说话了。毕竟他也只是将信将疑，还没打算为此付诸行动。 至于方才那人所说的，多少信一点好了。等危难到来，如果神庙保护不了他，那他就跪地祈求那个神的庇护，反正又不需要付出什么。 至于现在让他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好，那你们就留在这吧，我会做到我答应的事情！” 看了一眼剩下的人，诺失望的发现，没人愿意和他离开。他心中有些气愤，可年轻人想着时间紧急，还是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几人的神态各有不同，可最终还是没人和他一样走出这间早已失去神异的庙宇。而在他神庙的不远处，方才先他一步离开的两人正看着诺步履匆匆的身影。 “咳咳，我还以为您会展露自己的真身，告诉他们您的威严和神圣，亦或者揭穿另外几人真实的想法，然后告诉他们因为他们的怀疑，神的恩泽将不会再播撒在他们身上。” 站在莱恩身后，老人缓慢的说道。 他看的很清楚在刚才的几人中，只有最开始的那个年轻人真的信了莱恩的话，事实证明他猜的也没错。在往日里，这或许代表着轻信他人，可今天，却能挽救他的生命。 至于剩下那几个，他们显然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说法，就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神灵手上，所以他们留在神庙中，也并不出乎老人的意料。 “呵呵，那我就要再重申一遍了，壶玛。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拯救人类，或是在一些凡人面前表现威严，如果我想，我过去有很多机会可以这样做。” “我会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一段过去的回忆，一段关于‘受难者’的传说。当然，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 说到这，莱恩不由笑了一下。 “借此机会，还能顺道给我的好孩子一个机会，让他做点一直想做的事情。既然他这么想坐在别人的位置上，那就让他试一下好了。” 不教而诛谓之虐，虽然莱恩有一万种随心所欲的理由，但他也有一个按程序办事的原因，那就是他想。 随口说完，莱恩看了眼老人。 “不过看起来，你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看得开，你还是想要拯救更多的人。只要我展现了力量，无论那几个年轻人下场如何，都必然会有更多的人相信我说的话。” “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有个机会罢了。” 摇了摇头，老人看着这座自己生活了很久的城市。 “如果可能我还是希望尽量多的人能知道您的存在，而不是无知无觉的死去。” “会有的，不过，那没有什么意义。” 看着远去的诺，莱恩笑了笑。 “我应下了普罗米修斯的请求，那所有人都会了解到.不过最终有几个人相信，恐怕并不会如你所愿。” “这就足够了。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在老人的目光中，莱恩动了动手指，无声无息间，诺身上的时光微微错乱。 于是那个刚刚得知神秘神灵存在的年轻人在奔忙之余也有些困惑，今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有点慢，他明明已经跑过了很多地方，可似乎没有过去多久的样子。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当是紧张下对时间的感知放缓了。稍作休整，他就继续跑去通知其他人了。 不过若是将视角拉高，或许观者会惊讶的发现，同一时刻，这个年轻人出现在了城市不同的地方，向着不同的人宣传造物主请托其他神灵的事迹，然而很遗憾的是，这一幕并没有观众。 只有一个离死不远的老者，在石板上画上了第二幅画。 在画中，不是在神庙里，而是在高山上和山脚下，预示神和凡人哪怕同在凡间，也绝不等同。 在山顶处，在天光里神对凡人许下诺言：凡诚心膜拜祂的，灾难就不许害他；凡虔诚信奉祂的，通往祂国度的门户，就会心中开启。 六个不识真相的听众各具神态：有相信而喜悦的，有怀疑而沉默的，也有不屑者偏过头去。老者没有在旁边给每人留下评语，只是依着自己的经验，说了句自己的想法。 奇迹并不常有，所以请把人生的每一次机会，都当作是奇迹。 ······ 海浪越发逼近了，某一刻，特里同视线的尽头，奥罗拉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 “墙壁？用来阻挡猛兽或许可以，但它阻挡不了我。” 对着三叉戟自信的一笑，特里同知道，自己正被诸神们看在眼中。作为一个半神，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于是他举起神器，遥望这座城池，尽量表现的和自己的父亲一致。 “凡人们，我是大海的皇者，波塞冬之子特里同。今天，我奉我父神的神谕，将为你们带来注定的毁灭。逃避是没有用的，神的意志，必将得到执行。” 海神之子注意到，随着他的到来，在城墙上，好像有一些人影正在望向他。那或许是放弃躲藏，准备求饶的凡人？不过无论是什么，都难掩特里同心中的亢奋。 “跪下祈求怜悯吧，卑微的凡人们，这或许能稍稍化解你们先前的罪孽。对于忏悔者，仁慈的特里同将格外开恩—— “我允许你们见证同类的毁灭，等到最后的时刻，再迎接无法改变的死亡。” 本章完 第69章 神的公正与挥剑 海水在陆地上翻滚，河流与它混合在一起。断掉的树木、土石和动物的死尸飘在水面上，还有巨大的黑影潜伏其下。 原本青铜人类的核心，奥罗拉平原已经变成一片汪洋，甚至海水还在不断向四周汹涌而去。 那些逃离城外，试图在山林间躲避的人类无一幸免，他们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水中的巨兽当做食物。整个大平原上，只有它的核心，那座人类的城市还勉强幸存。 但这并不是因为它足够好运，只是在神器的控制下，海水有意绕过了这座原始的城池。显然，作为操控这一切的导演，特里同十分清楚，单纯的用洪水淹没城市并没有什么看点，所以他放缓了这一过程，并亲自来到了人类城市之前。 而就像他想的那样，遥远的奥林匹斯山上，波塞冬看着儿子放出的豪言壮语，不由一拍座椅的扶手，十分满意的哈哈大笑。 这些无知的人类，他早就想要将其毁灭了。 人类对海神的信仰远低于其他神明，这固然有宙斯下令不许人类触及大海的原因，但这并不影响波塞冬把怒火发到他们身上去。 不过此时的人类是一体的，所以对凡人的奖惩往往也是宙斯在与诸神商议后以神庭的名义进行，单独某一位神灵是不能独自行事的。 所以普罗米修斯事发以后，波塞冬依然没有做什么，他以为宙斯肯定不会坐视人类的欺骗，然而他等了十几年都没什么动静。 直到现在，自己终于可以发泄一下了。 “哼，宙斯还是太软弱了。我们的祖父和父亲用武力统治世界，他却一天天的搞这些歪门邪道。” 心中轻哼一声，波塞冬越发不忿自己没能坐上神王的宝座。不过眼前的一幕到底让他心情不错，所以海皇也就继续看起自己长子的表演。 波塞冬满意另一边，位居上首的宙斯同样十分满意。 波塞冬的这一系列操作，成功的代他领受了不少神灵的不满，比如长姐赫斯提亚就是这样。现在可好，虽然女神依然拂袖而去，可让她不满的源头却是波塞冬的孩子与手下。 既达成了目的，又避免了麻烦，真是再好不过了。抱着这种心态，宙斯也欣赏起了难得的‘美景’。事实上，在神王的心底，对于青铜人类也不无恶意，毕竟之前那个向他祈求永生的无信者，到现在都还让他在回想时感到恶心。 借着神器与主人间的投影，宙斯随意的把目光投向了那座人类的城市。映入眼中的，就是城中慌张失措的人群，混乱的秩序即将降下的暴雨，以及—— “嗯？” 突然，宙斯坐直了身子。刚刚似乎看到了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这让他当即愣了一下。虽然之前只见过一面，但那一次见面却给初登王位的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于是宙斯连忙集中精神，试图找到那个人，然而结果却让他失望了。影像只是一闪即逝，当神王回过神来，他已经找不到自己刚刚隐约看到的身影了。 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神灵已经不能靠自己望穿大地，诸神之所以能在奥林匹斯山上欣赏这场‘大戏’，也是因为海皇三叉戟作为波塞冬的神器，本就是他天生的神职所造，又掌握在他的孩子手中。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诸神的‘视角’完全是跟着神器而动，并不能自己控制。 “波塞冬，你有办法控制控制你的神器吗？” 右手无意识的握住扶手，宙斯状似无事的问道。 “当然可以——如果没有这该死的法则限制。” 喝了口酒，波塞冬随口嘲讽道： “但很遗憾，在现世的压制下，如果我动用神力沟通我远在大地上的神器，你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怎么，你为什么要问出这种可笑的问题来？” 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宙斯，波塞冬不知道对方在搞什么把戏。 自己能不能做到，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他手中的【雷霆之箭】与【海皇三叉戟】本就是类似的产物，在这一点上，他们两個应该没什么区别才对。 不只是波塞冬，闻言，其他诸神也看向宙斯，心中思忖神王又想要做些什么。面对这种情况，宙斯只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情。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视角不怎么好看。” “神王陛下真是‘威严日涨’，这种事都要拿出来说一下。” 冷笑一下，波塞冬就不再理会。 ‘也许只是太紧张了，甚至是我这个未出世的女儿影响了我的判断。’ 见随口应付过去，宙斯暗自宽慰了自己一下。他定了定神，然后继续看向面前的影像。 然而没过多久，一声惊疑声从他的身侧传来。 “怎么了？” 偏过头去，宙斯看向身穿绿裙，丰腴高挑的女神。 那是欧律诺墨，作为今天宴会原本的主角之一，美惠三女神的母神，宙斯特许她今天坐在仅次于赫拉的位置上。不过眼下，这位大洋神女正面色惊讶的看着水幕。 “抱歉.我实在有点意外。我居然在青铜人类的城墙上，看到了一个黄金时代的人！” “不过也许只是看上去相似” 脸色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欧律诺墨很快就找到了解释。作为墨缇斯的姐妹，欧律诺墨曾经在德尔斐一道见证过第一代人类的诞生。或许别人她不会记得，但只有第一个人类例外。 “大概是我看错了吧，或许是普罗米修斯造人的时候有意造成那个样子，我记得他们一家当初没少和黄金人类待在一起。那个人有点像是当初诸神所造的第一个黄金人类——不过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黄金人类？” 默念这个名字，宙斯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来。 他正要提醒波塞冬，让他的儿子不要多生事端，避开这个特殊的人类，直接用洪水淹没人间就好，可最终宙斯还是止住了话头。 毕竟就像波塞冬方才所说，这么做是要付出不小代价的，而这一切的理由，总不能只是神王说自己心神不宁。 所幸，负责做事的是他的儿子，而不是自己的。于是放松下来，宙斯继续看起眼前的影像。 ······ 奥罗拉城外，一切还在继续。 “我允许你们见证同类的毁灭，等到最后的时刻，再迎接无法改变的死亡。” 高举神器，一边模仿主神们做出宣判，特里同还不忘给自己加了个‘特效’。 在三叉戟的操纵下，水流漂浮起来，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像。从远处看，仿佛是司掌海洋的泰坦神灵在人间展露了真身，正俯瞰着平原上的城市。 特里同对此很满意，这看着就很有压迫感。然而一分一秒过去了，远处的城墙上，他并没能看到那些人类对他跪地求饶的模样。 他们被吓傻了吗？皱了皱眉，特里同一跺脚，在八首海蛇的背负下，他快速向着奥罗拉城靠近。 随着他的近前，身后海水构成的巨人也跟着前进，很快，特里同的目光就不再受到城墙的阻挡，看到了城内的景象。 这次终于正常了不少，他看到有的人在城中乱跑，有的在跪地求饶，还有的躲在一些神庙中——然而特里同没有在那些神庙内感受到丝毫神性的力量，所以他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不过这样一对比，城头依然没什么变化的凡人就显得有些显眼了。双目微眯，特里同为防意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 没错，就是一群人类，看上去比其他人类强上一些，但也有限的很。至于为首的那个人，他身上似乎有着一些熟悉的太阳神性气息，可那并不能证明什么。 意外沾染了这种力量的生命在大地上比比皆是，那似乎是一种受到诅咒的力量。据波塞冬闲暇时说过，神王的手中似乎就有几道极其强大类似物质，可却根本没人能使用它。曾有神灵试图强行驾驭，可结果却是在神庭上闹了不少笑话。 也就是那个尝试的人是个神灵，所以他最终果断终止了这种融合。如果那是个凡物，甚至是半神，据海皇所说，他恐怕已经是个疯子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见神不拜！” 思绪闪过，坐在海水凝成的王座上，特里同微微俯身。 在他身后‘巨人’也跟着弯腰，一时间，仿若天空压盖下来，无形的压力向前逼去。 城墙上的一些人似乎终于感到害怕了，他们后退几步，低下头去，似是不敢再和神对视。特里同对此很满意，可很快，他又注意到了那个为首的人类。 他好像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两人对视了一瞬，然而面对那锐利的目光，特里同下意识的避开了，可随即他又怒视回去。 如今他可是神，怎么能被一个凡人吓住。 “你是来毁灭人类的？” 还没等他先开口，隔着很远的距离，特里同就听到那个人类这样问。 “当然，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大海的皇者将毁灭人类，这是你们应得的下场。” 毫不犹豫的说道，特里同觉得这个人类多半也被那种物质影响了精神，以至于失去了恐惧之心。可紧接着，他又听到了那个人类的话。 “人类或许有些人欺骗了神，伱们降下惩罚理所应当可仅仅因为一个从人类诞生起，就从未在理会过的后觉之神和他的妻子，冥王就降下灾难，海皇就带来洪水，这就是神的公正吗？” “.？” “呵，是的，这就是神的公正。” 先是一愣，特里同没想到这个人类居然会和他说什么‘公正’，这是神和人间需要考虑的问题吗？ 冷笑一声，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特里同突然意识到，在众神的注视下，自己根本没必要和一个凡人多说。 于是他沟通神器，千万吨海水随之涌动。 “神的公正就是，我让你们祈祷，你们就该祈祷；让你们跪拜，你们就该跪拜。神造了你们所以你们应该对神言听计从，当然，神也可以毁灭你们，并且不需要理由。” “就像现在。” 挥手下压特里同背后的海水巨人也跟着按压下去。这不是什么强大的造物，只是单纯的水流罢了，对神灵而言，这大概是个大而无当的笑话，但对凡人的城墙来说，这却是不可承受之重。 特里同很好奇，当这个凡人站立的城墙倒塌，落入海水中挣扎求存，他还能不能如此平静的质问自己。 “就像现在，凡人，你们只是一群蝼蚁罢了。毁灭你们——与你何干！” 最后一句话说出，特里同都不禁为自己刹那间的文思泉涌感到意外。如果不是存在信仰，于神而言，凡人确实是碾死都懒得看一眼的存在，他感觉自己总结的真是到位。 然后下一刻，只听一声巨响，那巨大的海水巨人轰然炸裂。面前一道被金光包裹的铜矛闪过，特里同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可他依然没能避开。 “啊——” 先是一愣，随之而来的就是肩膀上剧烈的刺痛。痛呼声中，几乎是本能反应，特里同把三叉戟挡在了身前。 “铛——” “咔——” 金属碰撞与断裂声先后响起，特里同一边捂住肩膀，一边惊恐的看着一把断裂下落的青铜剑。 凡物与神器相撞，它理所当然的断为两节，可自己被震得有些麻木的右手告诉特里同，如果方才没有注意，这一剑恐怕会穿过他的胸膛。 此刻，险死还生的后怕涌上心头，他握住三叉戟，像是握住自己生命的保证。神器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后裔面临的危险，蓝色的光晕笼罩在了他的周身。 透过光晕，特里同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什么。那个人类手上的长矛和腰间的短剑已经消失，现在，他正从身旁人的手中接过另一把剑。 “——你是谁，是哪一位神灵的后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一字一顿，特里同认为自己已经很克制了，可随之而来的回应，却终究让他放弃了理智。 因为那个人类只是举起剑，炽烈的金色光焰在他身上涌出。 海皇之子特里同，他之前如此高傲，如今却在感受到痛苦后与他对话，为什么？ “黄金人类从不畏惧死亡。” “就让我看看，神，怕不怕死吧。” 于是下一刻，在城中人类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在天地海不止一位关注着这里的神灵面前，柯恩再次挥剑。 这一剑的招式平平无奇，但其中蕴含的东西，却比之前更显璀璨。 本章完 第70章 道路和拉偏架 没有繁复的变化，没有绚烂的光影，只是很直白的一剑。可所有看到的人都能感觉到，挥出它的主人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变化并不剧烈，更像是一个开端，但很多时候，有和没有，就是天差地别。 刷—— 城墙被踩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柯恩在太阳异力的辅助下腾跃而起。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与意志前所未有的统合，甚至连源自神性碎片中日夜无休的精神扰乱都显得如同清风拂面。倒塌神山下的一幕幕心间闪过，现在，柯恩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击败这个海神，也是击溃自己过去的错误。 撕拉—— 几乎瞬息之间，柯恩的身影就横跨上千米距离，来到特里同的身前。随着一道如中败革的声响，那面蓝色的光幕直接一分为二，只是稍稍迟滞了人王的身形。 如果是在大海上，在法则压制没有这么强的地方，柯恩绝不可能用一把随处可见的铜剑划开蕴含神力的屏障，可现实没有如果。此刻，这就只是一道在权柄加持下，富集了元素力量的水罩罢了。 这一下，特里同和柯恩间再也没有了阻碍。敌人就在眼前，人王的精神反而更加绷紧。他已经意识到，这個所谓的海皇之子本身似乎并不强大，但他手中的这把造型华美的三叉戟却绝非凡物。 屏息凝神，在周围翻涌的海水上轻轻一踏，柯恩原本缓慢下来的速度再度激增。他举起铜剑，准备—— 砰—— 哗啦 一道水流炸开的声音骤然响起，就在柯恩面前，特里同猛然爆碎成了漫天水流。 先是愣了一下，柯恩旋即反应过来，这个之前一副要高高在上之态的海神之子，居然跑了？ “呼——该死的人类，你真以为高贵的海皇之子会和你肉搏吗？ “那是下等人才会做的事情，上，给我杀了他。” 汪洋的后方，水流汇聚，再度化作特里同的身影。只是现在，这个海神之子显然有点惊魂未定。 就像风神可以化作风那样，人身鱼尾的特里同也可以化作游鱼或水流。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种本能的变化十分自然，几乎很难被其他存在察觉，并且不存在准备的时间，这也是他成功躲过柯恩攻击的关键。 过去从没有过战斗的特里同心中，那刚刚升起的怒火瞬间就被浇灭了。连续两次险些被柯恩一击致命，这让他彻底放弃了和对方直接战斗的想法。 不过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曾经沐浴神血的怪物们，是时候为海皇效命了。上，给我杀了他！” 神器高举，一声令下，波涛中的海兽随之听命。和神灵不同，这些身具神血的海兽力量都源自肉体或异力，无论是在什么环境下，它们都一样强大。 “吼——” “嘶——” “.” 嘶鸣与吼叫此起彼伏，海怪们争先恐后的向着那个渺小的人类冲去。这不只是因为神器的感召，更因为本能告诉它们，吃了那个人类，能够收获非凡的好处。 然而面对这一切，柯恩禀然不惧。 “这种感觉.” 握紧剑柄体内流动的血气覆盖在剑锋上，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某种东西在聚集像是要从自己的精神与身体深处提炼出来，就连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不过柯恩又感觉好像缺少了什么，让它们始终处在将生未生的状态。 但无论变化有没有彻底发生，在这种情况下他感觉自己无所畏惧。 “钲——” 剑锋划破空气，渺小的人类对比百米高的海兽就如同一个蚂蚁，然而当这一剑切入海兽的身体，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道惊天动地的吼叫声。 这一剑对海兽肉体的伤害几近于无，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原本强盛的气息瞬间衰败下来。 “哼，再上。” 缩在后面，看着这一幕，特里同只是冷哼一声，然后挥了挥手。 海怪这种东西，他要多少有多少。抛去神力和权柄后，连真神的躯体也是会感到疲惫的，就算打不过，累也能累死他。 ······ 城内，空旷的街道上。 暴雨如注般落下，击打在道路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城外高空处的交锋越来越激烈了，海怪一只又一只的向柯恩冲去，然后被接连重创或杀死，鲜血染红了附近的水面。 当然，这多少也有这些海怪本身并不算强大的原因。像原始海神之子，百怪之父的初代后裔就并不在其中。那些力量真正强大，甚至在后世有名字流传的海怪往往具备独立的思维，它们是不会被一柄神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就像戈尔贡三姐妹，具备强大石化异力的蛇发女妖，她们就像独眼巨人那样，虽然不是神灵，却拥有着让神都不能忽视的天生神异之力。 因为这份力量——也可能是贪图‘美色’——三姐妹中最小的美杜莎甚至被海皇招入宫廷，自然不会被波塞冬的孩子指使。 “你是想问些什么吗？” 大雨倾盆，可在两人的身周却滴水不入。看着城外交锋的双方，莱恩也注意到了身后壶玛的欲言又止。 “是的，阁下，我想知道，他是人类吗？” 仰起头，壶玛看着天空中缭绕金色光焰的身影。 在青铜人类行将覆灭的时候，有人对神挥剑，又是一个值得被记录的事件。但对方是人还是神裔，无疑对他即将记录的内容很重要。 “是的，不过，不是青铜人类。” “他是黄金人类，也是昔年我所造的第一个人类。作为黄金时代的王，就像你们记载中的那样，他曾经对神虔诚信仰，至于现在，你也看到了。” 多少有些感慨，若非百年前感知到那股纯粹强大的信仰之力，莱恩恐怕如今也不会记得柯恩，毕竟他曾经也没表现出过什么特殊的地方。虽然自己让他做人类的王，给他入梦的机会，但那个时候，对方的身份都只是‘黄金人类’而已。 他是第一个黄金人类，所以自己命他为王；他是黄金人类的领袖，所以自己允许他观看文明石板。可现在，当再次注意到他，莱恩不得不承认，柯恩在某些方面，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万年前，莱恩依照灵性的权柄亲自创造了最初的冥想法，并给非神存在划分了七个层次，对应冥想法的七层境界。但实际上，冥想法的第七层，精神领域‘自生神性’的境界其实存在于猜想，究竟能不能成功，完全是未知的。 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怕一个凡物能凭自己做到过这点，就算是完整将【七相冥想法】练成的赫卡忒，她也是天生的神灵，根本不需要面对这道关卡。 因此，莱恩预想中通过‘认知世界，洞察规则，总结属于自己的万物秩序’，最终让精神逐步蜕变直至诞生神性的道路能不能成功，他本人也不是很清楚。 可是眼下，黄金人王似乎根本不是走的这条道路，他正在用实际行动，用他对力量本质浅薄的认知，给莱恩当面展示另一条截然不同的方法。 德尔斐神谕石板，原初秩序的显化，甚至能够借助它看到注定的命轨，其中的第一块就刻有‘认识你自己’的箴言。在被灵界转化后，莱恩给它增添了一句——‘认识世界，然后认识你自己’。 他创造的冥想法就是在认识世界，而柯恩现在的状态，则是认识了自己，事实证明，二者或许有难易之分，但并无高下之别。 “原来他是黄金人类的王吗？” 一旁，壶玛并没有想那么多。在得到了答案以后，他也只是感叹一句，然后就微微低下头，开始在石板上刻画。 这是第三幅图画，被他再次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部分中，一双大手捏出了最初的人类，那是神灵造人的景象。第二部分中，人类在向着诸神叩拜，第三部分内，有人拔剑向天，直指手握三叉戟的海神。 人物的表情是这一部分石刻的核心。初生时的茫然，叩拜时的虔诚，以及拔剑时的坚决与隐晦的迷茫，让人物显得栩栩如生。而且很有意思的是，那个海神的相貌不是特里同，而是神殿中波塞冬神像的样子。 “迷茫，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回过神来，莱恩看着从老人手下诞生的石刻，不由有些意外的问道。 “一个这样有能力的人，却在奥罗拉安安静静的待了这么久，却又在今天出手，我能感觉到这种矛盾的心情。” “但愿他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点点头，莱恩对此表示认可。在另外的视角下，他能看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柯恩迟迟没能真的迈出这历史性的一步。 相比于精神领域莱恩‘由外及内’的设想，黄金人王显然无意识的走出了另一条‘由内及外’的道路。 以自身璀璨的意志为核心，踏在坚定不移的道路上，完成灵与肉的统合与升华，最终跃升一步，诞生神性，这就是柯恩现在的状态。 这无疑是可行的，如果这些条件真的能够达成，或许柯恩就能在今天成为第一个后天依靠自己成就的半神。要知道，半神就和地域神类似，是个上下限都十分离谱的泛概念。这种自行晋升者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实力，莱恩也不是十分肯定。 然而现实中，柯恩他却始终没能找到自己的‘道路’。此刻，怀着对神灵漠视的愤懑，他的意志的确光辉璀璨，但他并不知道在击败了面前这个神之后，自己后面要做什么。 有开头，但没有后续，所以柯恩的神性将生未生，似有还无。 “很困难，而且极具个人色彩，不像我设想的冥想那样可以按部就班的达成，毕竟不同的人自然意志亦不会相同不过这倒是正合适，神性，或许就该如此独特。” 现在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自己以后做下的准备，所以莱恩默默将柯恩蜕变的全过程记在心中。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这都是宝贵的经验教训。 时间继续流逝，柯恩的状态终究在达到某一个界限后止步了，不过战斗却并未因此稍歇。他看似在与海怪搏斗，实际上却距离特里同越来越近。 显然，柯恩很清楚，谁才是这一切的源头。只要解决了这个海神，不正常的洪水就会退去，海怪也不会留在陆地上，一切将就此结束。 至于之后怎么办，那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他会成功吗？” “不会。” 摇摇头，莱恩知道，柯恩是没法杀死特里同的，不是因为实力，而是因为有人会拉偏架。 无论如何，波塞冬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脸面，都不可能允许特里同在众目睽睽下被凡人杀死。 “等等看吧。” “无论他成不成功，但他都会安然度过今天。” 从道理上讲，曾对他产生过强烈信仰的人王无比符合莱恩今天拯救的目标，毕竟对于灵性之主而言，心中的膜拜无疑比躯体的膜拜更符合标准，所以今天柯恩一定不会死。而从价值上讲，则更不用多说。 在他彻底走通自生神性的道路之前，谁来杀他，莱恩都不会允许。 ······ “啪——” 酒杯被捏碎，刚刚还气氛轻松的奥林匹斯已经变得落针可闻，这让酒杯碎裂的声音更显清晰。 波塞冬一脸铁青的看着面前的影像，那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家伙替代了特里同，成为剧目的主角。 每砍杀一头海兽，波塞冬就感觉这一剑是拍在了自己脸上。 “他是谁？你们中有人在凡间留下过子嗣吗？” 咬牙说道，波塞冬似乎是想找一个出气筒。可环顾四周，却没一个人站出来。 诸神神态不一，有的人避开他的目光，不敢与盛怒的海皇对视；有的人嘴角带笑，似乎在嘲笑他的儿子连个凡人城市都解决不了；还有的目光停在影像上，看着这场难得一见的大戏。 “怎么，敢做不敢认吗？人类的事情只有我们知道，是谁做的，现在承认还来得及！” “咳咳，波塞冬，稍安勿躁。” 出声制止了波塞冬越发暴躁的质问，宙斯看向了欧律诺墨。 此刻，这位水草牧场之神已经惊呆了，影像中发生的一幕着实让她无法理解。 虽然她也是真神，但以她的神职看，恐怕还真的没有特里同手中的神器来的战斗力强。一个曾经在奥迪尔斯山下为诸神建造神殿的人类首领，突然拥有了这样的力量，这对女神造成的冲击绝非等闲。 “欧律诺墨，我记得伱之前和我说，这个人类长得和一个黄金人类有些像？” “.是的，可在我印象中，那个黄金人类也并不具备这样的力量。” 目光从影像中艰难的收回，欧律诺墨如实相告。虽然没见过几次，但在女神的印象中，那个黄金人类还是符合她对凡物的刻板印象的。 “既然这样，事情就很明朗了。” 眼神微闪，宙斯对波塞冬笑道： “这不是什么神裔，至少不是在坐诸位的神裔。无论他是怎么活到现在，又是如何得到的这份力量，我想，海皇之子应该不会被他遏制住脚步的，没错吧。” “哼，宙斯，对人类的事务可是一直在你的主导下，结果不仅出了普罗米修斯的事情，如今甚至——” 脸皮一抖，波塞冬刚准备和宙斯再刺伤几句，可话说到一半，当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影像，海皇的脸色豁然一变。 “——你敢！” 再也顾不得法则的反噬，顺着与神器的联系，属于真正神明的力量隔空而去。不过波塞冬好歹还有些理智，他没有用出强大神力的完整力量，仅仅只引动了部分神力。 下一刻，法则的反馈应声而来。几乎清晰可见的，波塞冬的神力等级直接被打落了一截，只勉强维持了强大神力的边沿。这并非永久性的损伤，但一二百年内，恐怕难以恢复了。 顾不得神力的亏损，代价已经支付，波塞冬心知自己只能动手一次，所以和力量一道被专递过去的，还有他满含怒气的斥责。 “特里同，你的任务是毁灭人类，而不是和这个旧时代的死剩种浪费时间！” “现在，淹没这座城，至于其他阻碍，都放到后面再说！” 本章完 第71章 掷向神的武器 数十息前。 奥罗拉城外的半空中，交战还在继续。 站在远离柯恩的地方，特里同在紧张了一会后也终于放松下来。就远处的情况看，这个特殊的人类到底被缠住了。 “普罗米修斯，绝对是他！这个老东西大概知道没了他的庇护，人类下场不会很好，所以故意留下了这么一个后手！” 心下暗恨，特里同直接锁定了正在东海下受刑的先觉之神。至于这个人类是靠自己掌握的这种力量，那怎么可能？ 他身为高贵的海神之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凡人能做到。 “等着，你这個旧时代的老家伙，不服管教的泰坦神族，等我解决了你的造物，我就去和你‘好好聊聊’！” 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特里同决定，等结束今天的事情以后，自己一定要去和被困缚在海底的普罗米修斯好好讲述一下自己是怎么毁灭的人类，他们又是怎样向他求饶，然后又被毫不留情的拒绝的。 想来，那位先觉之神一定会很高兴的听到自己造物的消息，并且体会到自己杀死他们时的喜悦之情吧。 嘴角勾起，然而下一刻，特里同手中的三叉戟猛然一颤，在神器本能的提醒下，他第三次看到了那道于瞬息间迫至近前的身影。 嗡—— 第一次是初见，第二次是误以为那是为半神，而第三次，则是特里同根本没想到，就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柯恩就在原本的极限上又迈出了半步。 不过这一次他终究反应了过来，迎着金光，特里同冷笑一声，再次将三叉戟挡在身前，然后身躯开始化作水流。 只要我跑的够快，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铛—— 金属交接，第二把铜剑也如同它的前辈那样寿终正寝，传递而来的巨力更是震得特里同手掌发麻，可他本能的天赋比这更快。身化流水，特里同正准备故技重施，可当他想要离去时，他突然觉得自己被‘拽住了’。 他可以走，但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神器，也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他，没有碾压不止一个层次的力量，任何人都很难在海洋中杀死海神之子，可他也不是没有破绽的，神器就是如此。 “果然，你根本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掀起洪水，这一切都源自这柄三叉戟。” 握住神器的前端，丝丝血液从柯恩的指尖留下。握住一把不属于自己的神器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可他仿若毫无所觉。 “现在，终止这场灾难吧。” 狠狠一拽，【海皇三叉戟】就被从那团水流中拔出。这一刻，柯恩仿佛感觉到了超乎他理解的庞大水体。过去，他从未见过‘海’，但现在，他知道了。 这就是.所谓神的权柄。 “等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惊慌之色涌上面庞，特里同没想到这一次柯恩的目标居然不是他。是的，这终究不是属于他的神器，所以哪怕三叉戟同样可以和海水融为一体，自由的在周遭遁走，但终究是慢了半拍。 就是这慢的一点点，成为了特里同的破绽所在。 “停下！” 没有理会特里同的话，柯恩沉声说道。顺着这种近乎在‘海’的领域无所不能的感觉，他向大地上翻涌的海水下达了第一个命令，而它们也真的回应了人王的意志。 海水终止了流动，波涛静止下来。看着这一切，柯恩在特里同惊骇的目光中举起神器，他要让它们退回自己该去的地方。 然而这一举动，让本就处在暴怒中的波塞冬终于坐不住了。 如果真的让一个人类又把洪水收了回去，那即便之后再亲自动手毁灭了人类，他波塞冬的名字也会成为人神之中的笑柄。 只后无论是谁，说起海神来，恐怕都会记得被人类夺走了神器的海皇陛下。 于是下一刻，顺着冥冥中的联系，刚刚还被柯恩握在手中的三叉戟猛的一颤，然后神光大放。强大的力量瞬间震开了柯恩的手，然后悬浮在半空上。 面色一变，柯恩上前一步，正欲再度握住神器。可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个僭越者的行为，一道虚影瞬间出现在了三叉戟的身侧。 “到此为止了，黄金人类，滚回你该去的地方吧，就像伱的同类那样——” “你是——” “你不配直呼我的名字，凡人。旧时代的死人，就别在活人的地方待着！” 三叉戟扬起，然后狠狠横扫。和在特里同手中完全不同，在神力的催动下，这件神器终究表现出了它应有的威力来。 砰—— 一声闷响，三叉戟正中胸膛，刚刚还大杀四方的柯恩在这股力量下喷出一口血液，身躯划过天空，直接撞进了城墙之中，而海皇的声音也在同一时刻回荡在这片天地间。 “特里同，你的任务是毁灭人类，而不是和这个旧时代的死剩种浪费时间！” “我父亲——” “现在，淹没这座城，至于其他阻碍，都放到后面再说！” 听到波塞冬的斥责声，特里同先是一慌，可随后又笑了起来。 你再能打又怎么样，你的靠山已经被关入了海底，而我的还在奥林匹斯山上俯视人间！ “遵命，父神。” 握住失而复得的【海皇三叉戟】，特里同也没有再去看那被柯恩撞出孔洞的墙壁。强大神力的主神不顾现世法则亲自动手，哪怕没有出全力，他也绝难幸免。 “看起来你们的首领不行啊，凡人们。” “游戏结束了，现在，轮到我了！” 神器下挥等待已久的海水终于滚滚而至，甚至在人类居住的平原以外，还有更多的地方被海水淹没。 漫过平原，漫过山谷，攀登高山，海兽与陆地原本异兽在大地的各处厮杀直到这一刻，这场‘大洪水’或许才算真的开始了。 “嗯？怎么又有两个普罗米修斯留下的后手不止一个吗？” 洪水冲破城墙，水位不断上涨，当放下玩闹的心思，特里同轻易就做到了这一点，这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在奥罗拉城市中，特里同赫然发现，就和之前不太对劲的柯恩一样，又有两个奇怪的人类站在水面上，和他们哀嚎的同类毫不相同。 “呵，不管是不是，都一样。” 不屑的一笑，感受着手中神器里残留的神力，特里同作投掷状。 还有一击之力，足够解决他们了。而且为防意外，这次，他连靠近都不会靠近。 ······ 洪水倾泻，万灵寂绝。 遮天蔽日的浪潮浮起，然后于轰然之间落下，吞没了整座奥罗拉城。那无数低矮的木质民舍和众多躲避的青铜人类们刹那间就被卷入到无穷的海水漩涡当中，那些尖叫声和恐惧声旋起旋灭，又在须臾间消失在了轰鸣的亿万吨海水当中。 相比起大自然，凡人还是太过弱小了。 碎裂的、漂浮的木头，编织的麻布和草框，还有一些在水中侥幸未死、尖叫哀嚎的人们竭力在混乱的汹涌水潮当中挣扎，但很快又被水下的暗流生生拖入到水中，再也没有了生息。 洪水流经的地方，一切都被摧枯拉朽般毁灭。 不过并非没有例外。凡物在海水面前没有抗衡的力量，顷刻之间就毁于一旦了，但某些特殊的建筑却依然无恙，牢牢的在这滔天水势当中顽强耸立。 那是奥罗拉城内的各大神殿。洪水汹涌而至，但神殿的主体依旧完好，这不是因为有什么力量庇护了神殿，而是因为它们本身的不同。 数十年来源源不断的‘圣化’不是没有效果的，哪怕神像中的神性已经被抽出，可被侵染的材质早已变得非比寻常，虽然还不至于水火不侵，但也足以在洪水中坚持一段时间。 然而神殿没事，不代表里面的人就安全无恙了。一处供奉赫斯提亚的神殿内，海水透过缝隙源源不断的渗入其中，浑身湿透的卡唯颤抖的抱住了一根粗大的立柱。 水位越来越高了，半浮在水中，神殿原本高高的顶部距离他已经不远，并且，水还在以极快的速度上涨，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葬身在此。 “假的……都是假的.待在神殿里根本没有用，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所说的办法也不管用，我明明向灵界祈祷了，怎么水还是进来了！” “都是骗子，什么神，他们都该死！！” 卡唯的耳边传来了同伴愤怒与恐惧的声音，面对死亡，似乎对神灵的敬畏也已经消失不见。不用转头就能猜到，此时同伴的脸上一定狰狞而可怖。 不过他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同伴，因为他自身难保。 “救我.”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卡唯循声望去。透过原本开在神殿高处，如今却就在身旁不远的天窗，他能看到在距离神殿不远的水中有一只熟悉的手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随即就淹没在了水中，没了声息。 水速太快了，以至于那个人只是堪堪呼救了一声，便转而沉入了水底。 然而，就算是水速再快，卡唯依然辨认出了那双手的主人。 “卡图.” 呆愣片刻，他伸出手，仿佛是在试图拽住什么，转而又无力的放下。他以为自己会悲伤，会哭泣，可事实上，他哭不出来，也没有任何类似的感情。 因为卡唯知道，自己的朋友只是先走一步，很快，就要轮到他了。 “这就是惩罚吗.是的，造物主，女神，我有罪。” 生命的最后一刻，身边的同伴还在咒骂，但卡唯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绝望的崩溃，他只是迅速的回忆了自己数十年的人生，然后突然觉得，今天的一切似乎早有预兆。 和其他祭司不同，作为灶火女神的祭祀者，他卡唯其实是少有明知是在欺骗诸神，却依旧对神保有信仰的人类。每当在祭祀时感受到神像中投注的目光，他总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安宁。如果自己可以做决定，他其实并不想为了祭品欺骗女神，可这是人类共同的选择，他也只能接受。 而自打诸神放弃人类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那种熟悉的目光，也很久没有安心过了。 “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至少，是我的。” 松开手，在周围人无法理解的目光中，卡唯任由水流将自己带离。当激流把他拉入水底，他默默闭目，在心中祷告。 “愿神宽恕我。” 卡唯在水中下沉，渐渐的，他失去了意识。然而就在这一瞬，他的状态似乎就此定格了。 ‘死亡’被从他的身上抹除，‘生命’也就无法再流逝。维持着这种非生非死的状态，他沉入水底，来到了神殿的正中。 那里，正是他曾无数次祭神的所在。 ······ “终于，走过所有地方了” 擦了把汗，诺虽然还是感觉今天的时间过得有点慢，但他现在，他放下了这些疑惑。 一路上，见过一个又一个人，他们中少数有信他的，更多是不信的，而他们的每一句质疑，诺都听在心中。 他也动摇过，毕竟欺骗在青铜人类中并非没有，可哪怕只是一线希望，如果能够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他还是愿意去试一试。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结束了，而在天空中，高余百米的巨浪正向这里拍打而来。 现在，他该用自己的生命去验证，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了。 “因神而生，因神而亡，真希望未来的人类，不是出自神的手中。” “也许人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也挺好的？” 苦笑一声，站在无人的街道上，迎着洪水的方向。无处可避，也没打算逃避，诺跪伏在地上，轻声喃语。 “神啊，如果你真的在，请听我说：” “我虔诚的向您祈祷，虔诚的赞颂您的圣迹。” “假使每一个向您祷告的人类都能在今天得以幸存，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在人间传遍您的尊名。” “愿您的意志行在地上，一如行在您的国中。” 祈祷声在无人的街道响起，然而海浪并不会因此停下。凡人的身躯在它的面前显得微不可查，当巨浪拍下，一切都不见了踪影，此地仅余建筑破碎的残骸漂浮在水面上，证明曾经有过的一切。 这里已经是奥罗拉最中心的地方了，当这里也被洪水吞没，大平原上，就再也看不到一寸土地了。 没有陆地只有波涛和湍流，放眼望去，眼前只有一个在电闪雷鸣、滂沱的大雨当中的汪洋世界，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只有在视线的尽头，还有少许的凸起存在。那是高山的顶，但可以预见的，随着海水继续上涨，它们也难以幸免。 “看来我的使命结束了。” 跟在莱恩身侧，看着这浩渺的水世界，壶玛放下刻刀。在他的身前，第四幅图画已经完成，那是洪水灭世的场景。 不过在洪水中，有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它们点缀在灭世的危难下，光芒格外显眼。 “还没有。” 微微摇头，如同平地一般踩在海浪上，莱恩神态依旧。 在海的下面某个早已刻画好的仪轨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光芒，开始缓慢的运转。理论上这样庞大而精密的仪式是很容易被打断的，可借着这无尽的海水，一切都无人知晓。 当然，这一切都瞒不过莱恩的目光。 “如果说青铜人类的覆灭，确实已经结束了，但相比起今天剩下的事情，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用你的石刻去记录它们吧，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咔嚓—— 一声雷鸣，电光照亮了昏暗的世界。老人注意到，在远处的海面上，那个主导了一切的海神之子似乎正在看着他们。 他向前迈了半步，然后又退了回去，随即举起了手中的钢叉。 “阁下——” 微微抬手，止住了老人的话，莱恩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后淡淡的劝诫道： “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特里同，这是诸神让你做的，所以一切也归于诸神。现在放下它，回到奥林匹斯去，回到你父神的身边，这是你眼下最好的选择。” 水面下仪轨已经开始运转，一种‘通道’正在被打开。整个平原上所有生命的灵魂尽数被禁锢在人间，依旧徘徊在凡世之中。 莱恩虽然并不在灵界，但他也能‘看’到，这大规模生灵死亡却没有灵魂步入轮回的迹象终于引起了三位女神的注意，她们已经开始探查这一迹象的源头。 所以现在，他更想静待事情的发展，至于特里同，对莱恩而言，他和刚才死去的青铜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他现在退去，那莱恩什么也不会做。 不过显然，他是这么想的，但特里同不是。 “我会去向父神复命的，凡人，但那是在解决了最后两个以后。” 面对莱恩的‘劝诫’，特里同只是冷笑一声。如果是一开始，他其实也不是非要杀光每一个人，特别是眼前两人很可能也和普罗米修斯有关。他其实可以给那个先觉之神一个面子，留下几个漏网之鱼，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是知道现世对神的限制的，所以之前波塞冬隔空出手一定付出了代价，为了让父神之后的怒火能够少一些，特里同也只好把剩下的那部分尽量做的完美一点。 “你们的那个同伴已经先一步被我的父神杀死，现在，轮到你们了！” 身躯后倾，然后用力一掷，三叉戟应声而出。残余的神力隐隐锁定了目标，特里同相信，凡人是无法避开这种锁定的。 “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吧。” “普罗米修斯都不在了有这样的力量，自己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跳出来与我作对？” 冷哼一声，看着划破空气的三叉戟，特里同心情同样不怎么样。 无论如何，今天的事情都做得不完美。他要好好想想，怎么平复自己父神的怒火了。 本章完 第72章 升起的铜柱 浪涛汹涌的海面上，三叉戟破空而至。 天与地之间，无数存在看到这一幕，可无人对此做出反应。 他们都在看戏，只是不同的存在眼中，戏剧的丑角不同。 有人看到的是人类，有人看到的是神子，有人看到的，直接就是奥林匹斯诸神。 就像现在，在水下一处角落，黑雾聚散不定。身处仪轨的核心，梅菲斯特有些古怪的笑了一下。 “所以说，这些‘生而高贵’的存在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说只有我见到的这些是这样？” “真是命好，如果他也是白银人类的一员，恐怕都活不过一个月吧。” 声音在漆黑的海底回荡，然而没有人回应他，因为这里本就没有活物，只有一些透明的魂体漂浮在身侧。 那是死者们的灵魂，不过他们早就失去了意识。而除了少数存在，哪怕他们将来在地狱重获新生，也没有保留生前记忆的机会了。 按照九狱之主的说法，如果所有生命都能保留记忆转生，那只会使地狱失去活力，毕竟他们生前是什么样的，转生之后大概也不会有多大改变。所以除了第一批白银人类以外，只有那些在活着的时候就证明了自己能力者，才能享有保留记忆的特权，而剩下的灵魂，他们会忘记过去的一切，成为地狱的底层，然后在厮杀与阴谋中获得晋升。 能成功的，自然是人才。死了的，那就回炉重造。 刚好，如今流经冥界的遗忘之河可以帮助魔鬼们完成这点小事。在这种情况下，灵魂来源受限的地狱才能源源不断的发展壮大。 “真希望所有神明都是这样，那我该少多少事啊～” “可惜，那个神王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比这个海皇要强得多。” 低笑一声，梅菲斯特没有多看，而是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这笼罩城市的巨大阵纹上面。 他已经能够感觉到，九狱之主的意志就在对面。很快，通道就要打开了。 就像海神之子特里同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还是要拼后台的。虽然梅菲斯特给奥林匹斯准备了一份‘礼物’，但他敢肯定，这份‘礼物’还不至于拦下那座神山上的所有神明。 不过魔鬼一点都不怕，毕竟自己的老大，很靠谱。 ······ 水面上。 三叉戟破空而来，向着莱恩直击而去。波塞冬留下的神力缭绕在上面，让刚刚淹没了整座城市的海浪都安静下来。 大海的皇者理应号令海潮，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在这一击之下，莱恩缓缓伸出了右手。 极快与极慢，划破空间的戟锋与慢慢抬起的手臂，构成了一幅诡异而又和谐的画面。最终，须臾即至的神器和修长的手指出现在了同一個地方，然后被手指的主人握住锋芒。 刷—— 看似过了很久，实则只是瞬息之间。三叉戟上，那因神力而起的湛蓝灵光刚刚亮起，就又被瞬间掐灭。锋锐的戟尖被五根手指攥住，再也不能前进一寸，只有神器震荡的余力按压在周边的海面上，证明这平平无奇下潜藏的力量。 千里海域，随之微微沉降。 半空中，特里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不明白这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并没有在同一件事上犯两次错误，他甚至都没有靠近对方。三叉戟上还流有父神的神力，就算是普罗米修斯本人直面这一击也要受创，可眼下又是怎么回事？ 对方是真神吗？但就算是神灵，也要动用神力才能接下另一个神的武器。而在现世使用神力，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可无论怎么看，面前的黑衣身影都不像是付出了代价的样子。 微微张口，特里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下一刻，他就感到一股无边大力从虚空中涌来。世界好像在排斥他，脚下海水形成的浮台当即碎裂，几乎只是瞬息间，他就由半空处狠狠砸落海面，然后五体投地的爬伏在上面。 特里同感觉自己就像背负了一座山岳那样，哪怕是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等等，你是哪位隐居的泰坦古神吗，这都是误会。我是海皇之子，神王是我的叔叔，事实上，我今天是奉了众神的意志——” 踏—— 脚步声打断了特里同的暗含的威胁，从眼角的余光处，他看到了一抹长袍的下摆，那个不知来历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不只是他，还有另外一个人。特里同甚至能听到铜刀与石刻摩擦的声音，他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记录，记录他此时的样子。一股屈辱与愤懑感涌上心头，作为一个半神，这是特里同最不想感受到的一幕——在真神面前，自己永远如此卑微。而比这更难以接受的，就是自己的样子还要被记下来。 “我不怪你，特里同。” 声音从上方传来，特里同松了口气，对方到底还是顾及自己的父神的。可随之而来的话，让他的面色猛的涨红。 “你不知道我的名也没见过我的力量，所以你向我举起武器，这是可以被理解的。” “现在，你见到了我的力量，也认识到了你我间的差距，所以只要你忏悔自己的无礼，我就宽恕你之前的行为。” 没有看水面上的人鱼一眼，莱恩观摩着手中的神器。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人不会因为一只蚂蚁的挑衅感到愤怒，因为蚂蚁只是理解不了人的伟大的。假使它们也拥有智慧，那他们自然知道要在人类的面前低头，海神之子也是如此。 所以现在，只要特里同在认清现实后为自己的行为悔过，那莱恩就会像他所说的那样，不会再计较他之前的行为。 可显然，对于某些人来说，在刚刚体会到了神的力量后，还要在另一位真神面前‘忏悔’，这是远比遭受痛苦更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宁愿遭受折磨，也不愿意在另一个神面前承认自己的弱小和无知。至于死亡——特里同其实没觉得自己会死。 之前那个凡人确实有可能杀了他，毕竟双方的认知不同，无知者无畏，自然什么都做得出来。可面前这个陌生的真神，他不可能就这么杀了自己。 所以这一刻，在莱恩的面前，特里同的血液涌上大脑，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了足以让自己后悔终生的话来。 “放了我！我是海皇之子，诸神正看着这里，我是奉我父神的命令而来的！” “波塞冬的儿子绝不会‘忏悔’，只有我的父神才有教训我的资格，无论伱是谁，你都不该在众神面前如此折辱于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那就如你所愿。” 激烈的声音戛然而止，特里同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神明。 “你说.什么？” “我说，那就如你所愿。” 又重复了一遍，莱恩的目光终于从神器上移开。他低下头，看向这个人身鱼尾的神明之子。 他的眼中有对自己不是神灵的不甘，有对莱恩的怨恨，有对命运不公的愤怒，有被压在别人身前的羞耻，以及对这句‘如你所愿’的不解唯独没有害怕。因为特里同相信，或许这个不知名的神会恼怒之下惩罚自己，但绝不会杀了他。 不过既然话都说出口了，莱恩决定，成全他的愿望。 “既然你决意如此，那想来你也做好面对一切的勇气了。” “我尊重你的勇气，并如你所请求的，给予你应得的结局。” 微微一笑，莱恩轻轻挥动三叉戟的柄端。 闭上眼睛，特里同咬紧牙关，他已经做好了要受到折磨的准备了。但出乎他意料的，那神器的柄端敲击在他的胸口，却没有带来丝毫痛苦。 他感觉自己在后退。空间似乎在变换，猎猎风声在耳畔响起。仿佛跨越了遥远的距离，某一刻，特里同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天空中飞过。举目四望，大地被拉在身后，自己正在深入大海。 这是一片陌生的海域，与他诞生的地方毫不相似。在西南方向，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矗立在哪里，他支撑着天地，也在同时承受二者给他的压迫。 “这里是大地的西北方？” 看着这一切，特里同先是有些茫然，随即又有些窃喜。虽然自己还没有停下，但那个陌生的神明终归是忌惮他父亲的名字，没敢对他如何。 将他从大陆的东南击入西北，这确实是莫大的神力，可也只是面子工程罢了，现在—— “西与北的交界，当有柱石。” “什么？” 视线的尽头，宽阔的海面上，海浪翻滚起来。北海的冰川与西海暗流的交汇处，一抹青铜色悄然浮现。 先是一点，然后就像生长一般，一道巨大的铜柱自海中伸出。天空摇晃了一下，因为转瞬之间，这巨大的铜柱就撑上了天空，成为了擎天巨神身旁又一根天柱。 不过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裂痕开始在刚刚诞生的铜柱上蔓延。 阿特拉斯晃了晃肩膀，当铜柱立起，他仿佛也感觉轻松了一点。看着从远方海面上飞速划过的特里同，这位绝不屈从于奥林匹斯的泰坦不由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小家伙，你做了什么，居然也引来这样的惩罚？” “也？”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看着那快速接近的铜柱，特里同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啊.如果没有你，仅凭一根铜柱，又怎么可能撑起‘天’的重量呢？” “惩罚了我，惩罚了我愚蠢的哥哥，现在又轮到了自己的侄子，哈哈哈.” 早就辨认出了眼前人的血脉，那是自己君王叛逆的子嗣。阿特拉斯放声大笑，然后看着大地的东方，那与他遥遥相对的奥林匹斯。 “宙斯，看来你的王位也不怎么安稳吗，看哪，这就是叛逆的下场！” 然而一切都没有回应，奥林匹斯山上死寂一片，就如同没有任何神存在那样。 铛—— “啊！” 沉默的撞击声在铜柱上回响，特里同的喊叫也一并传来。银白的锁链凭空而生，环绕七周，将人身鱼尾的半神绑缚在铜柱上，这一刻，作为海神之子，他仿若成为了一个媒介。 他把天的压力转嫁到了海上，于是大海的西北下沉了三分。无数暗流形成环带，把这处海域化作凡物的禁区。 只是作为这种媒介，特里同感觉自己的身躯仿佛要被压成了齑粉。他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作为海神的子嗣，他又能从大海中获得生机。 只要不是瞬间被绝灭，他就能源源不断的恢复，何况落在铜柱上的天空，也只是一点小小的边角。所以尽管特里同的身躯如同碎裂的瓷器般布满裂纹，可又始终没有破碎。 张开口，却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特里同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可随之而来的，那个神明对他迟来的宣判依然印入了心底。 “你想要死亡，那我就给你死亡，但那只是你期许的，却不是你对我冒犯的惩罚。” 城市遗址上莱恩收回右手。 “我将你悬在西天之上七千年，让你做天与地的支撑，当属于我的惩罚结束，你自然会迎来你自己索求的终局。” 将海神之子悬在海上，再合适不过的结局了。 “还有你。” 目光微抬，跨过了山与海，莱恩看到了奥林匹斯山上寂静的神宫。 宫殿的大门挡不住他的眼睛，诸神间微妙的表情各有不同。 “拿好自己的东西。” 蓝光划过大地，越过水与陆的分界，撞开神宫的大门，插在波塞冬的身前，微微晃动。 就像波塞冬曾经要求的那样，这件由神职打造的神器早已变成一件和大海绑定的造物。它的力量因执掌海域的扩大而变强，也会因失去海域而变得威能全失。 因此就像丢垃圾一样，这把海皇的神器插在了波塞冬的座前，只有上面一道被手握住的印痕，证明了在它身上发生的事情。 大殿内，诸神沉默不语。早在彻底看到莱恩存在的那一刻，宙斯就猜到了结果，可他依然没有加以提醒。这不是为了针对他那愚蠢的兄弟，而是为了试探。 自开放灵界不到百年，莱恩就莫名出现在了人类的城市里，这无疑证明了对方并不真的那么与世无争。而即将醒来的地母，更是时刻威胁着宙斯更进一步的道路。在这种情况下，神王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现世的法则，对原始神究竟有没有用？ 现在，借助神王的权柄，他已经得到结果了。可看着被击破的大门与插在波塞冬身前的神器，宙斯又高兴不起来。 他早就知道，在这些伟大神力眼中，神庭的威严如同笑话，但当这一刻真的发生了，对方丝毫没把他的存在放在眼中时，宙斯还是握紧了王座的扶手。 他不知道其他诸神是怎么想的，但他现在迫切的想要—— “嗯？” 神情一动，旋即恢复如常。神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看着自己那终于安静了些的兄弟。 “人类已经被毁灭，至于其他的就先这样吧，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见神王开口，诸神也都松了口气。原本怪异的氛围被打破了，只是所有神明都有意无视了那插在神宫中的三叉戟。 然而面对宙斯的话，波塞冬却无动于衷。 凝视了一会面前失而复得的神器，蓝色的头发遮盖了海皇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看到波塞冬最终伸出手，握在了神器上那清晰可见的手印上。 下一刻，丝丝黑气缭绕在波塞冬的手掌中，死亡的力量割开了这位主神的皮肉。可他恍若未觉，只是在凝视了一会之后，突然低声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 “波塞冬，或许你需要休息一会？” 看着反常的波塞冬，宙斯淡淡的说道。 “休息？不，不需要。不仅我不需要，你也不需要。” “你以为自己算的很清楚这一切都尽在掌握吗？宙斯，其实你也只是个笑话罢了。” 笑声渐歇，波塞冬看着自己的弟弟。他虽然不怎么以智慧见长，但还没蠢到这个地步——宙斯和他的情人是在场唯二见过莱恩的人，但他们刚刚却不约而同的沉默，坐视特里同自取灭亡。 所以现在，轮到他漠视了。 “你什么意思？” 眉头皱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宙斯的心头。今天接二连三的意外已经够让他头疼了，他现在只想安稳的结束这一切。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句.” “宙斯，还有你那弱小的情人，你们是否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父亲？” 话音落下，欧律诺墨的神情豁然一变，宙斯也终于想起了什么。 大洋神俄刻阿诺斯，早在十几年前就起意探查宙斯隐蔽的人类部落，却一直没有收获。可直到不久前，最坚固的堡垒，被从内部攻破了。 在某个存在暗自的指引下，人类中渐渐流传起了大洋神的名号，而在洪水下，人们意识到海皇给他们降下灾难，就理所当然的向另一位海神祈求庇护。 庇护自然是没有的，但信仰却真实无虚，于是俄刻阿诺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养子隐藏的秘密。 而现在，在海皇的感应中，他正和原水女神横跨大海，向着奥林匹斯飞驰而来。 ······ 与此同时，灵界中。 “差不多了。” 灰色羽翼包裹下，少年神灵站起身来。 那个神秘人说的很对，这确实是少有的机会，该走的都走了，现在，灵界显得空荡了不少。尤其是威胁最大的冥月女神，她不在那里，这是最好的消息了。 至于灵界的顶层，此刻，更是空无一人。 本章完 第73章 潜入 梦幻的世界，真实与虚假交织的领域，一切不可能在这里都可以被实现。如今，修普诺斯所在的地方就和曾经的奥迪尔斯山一模一样。 这源自曾经生活在这座神山上生灵的梦境，虽然这些生灵早已死去，在灾难中与神山共亡，可这些古老的梦本身却延续了下来。 出于某种心理，睡神标记了它，但却很少来到这里。不过今天，就在二代神王昔日的宫殿内，修普诺斯轻轻拍了拍手。 “啪、啪、啪——” 声音不大，可在梦的世界里，大小本就没有意义。下一刻，光影浮动，一道又一道连接不同梦域的通道被打开了。 作为众生梦境为基底构筑的第三层灵界，梦灵界的时间本就是混乱的。外界不过万年的时间，这里却早已流逝了上百倍的岁月。在这悠久的时光中，修普诺斯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扶持了不少有能力的灵界生命，并帮助它们成为梦域的领主。 粗略一算，大概有第三层灵界的三分之一那么多。 如果没有机会，这些领主就只是他的手下，维持三层灵界秩序的存在。可当合适的时候，它们也可以成为修普诺斯手下的兵卒。 “都来了。” 少顷，越来越多的梦域生灵们出现在了这处宫殿中。曾经，二代神王在这里宴请众神，如今，这里则站满了形貌各异的灵界生命。 环世四周，睡神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心灵的世界里，决定外表的是自我的认知，所以这些领主们各有不同。他们有的是许多灵体互相吞噬而来，继承了残缺的记忆后依然自认为自己是曾经的那个存在，所以它们维持生前的形象；有的干脆诞生于强大存在的梦境，然后渐渐独立出来，看起来和外界的一些神明有些类似。 还有的充满了怪诞与诡异，甚至不是这个时代应该有的生命。比如行走的洋娃娃，身穿礼裙的木偶，没人知道它们是怎么诞生的，或许是因为灵界错乱的时光与命运，使未来照进了一角。 当然，无论外表是什么样子，这些灵界领主都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他们本身或许只是超凡的存在，只有极其稀少的拥有神性，但在灵界中，在梦域的加持下，它们大多都是类神，这也是修普诺斯将它们招来的原因。 睡神并不指望这些手下能起到什么大作用，但至少能帮他排除一些麻烦。 伸手轻点，无形的信息流飘向赶来的领主们，那是之后让它们做的事情。事实上，直到现在，修普诺斯也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他准备要做些什么。 有些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够了。 “遵从我的命令，去吧。” 信息传达完毕，少年神灵轻声吩咐。他看着这些灵界领主们又用着各种方式离去，很快，这里就又恢复了不久前的样子。 时间从现在为止，算是进入了倒计时。成功或失败，只有这两个选项。 坐在王座上，修普诺斯那淡漠的情感也久违的有了些波动。他有些体会到这個王座主人曾经的心理了，或许克洛诺斯谋刺天父的时候，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吧。 “无所谓了。” “日后，这都是我的。” 顺着梦境的联系，睡神向凡间看了一眼。在那里，曾有过数面之缘的家伙正在盗取灵魂。那奇妙的仪轨隔绝了灵界对灵魂本能的吸引，甚至一个通道正在缓缓被打开。 修普诺斯暗暗记下了这个地方，他打算之后留意一下通道对面是个什么地方。虽然梅菲斯特的行为替自己吸引了注意，但不代表这种行为就可以被容忍。 等自己成为灵界的新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敢于窃取他财富的家伙大卸八块，然后追踪到幕后的主使。 “差不多了，不需要再等了。没想到我的好父神居然还跑到外面去了，这倒是让我的把握更大了几分。” 勾起笑容，虽然对自己的权柄很有信心，但修普诺斯很清楚，只有在偷袭的情况下，他的神权才能被最大程度的发挥。 后世的神话里，原本的睡神能令近乎巅峰的神王宙斯入睡，也没少仰赖在一旁打助攻的天后赫拉。 所以相比起和莱恩来一场角逐灵界权柄的战斗，修普诺斯更想悄无声息的在暗中解决一切。 于是站起身，睡神背后灰色的羽翼轻轻震动，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第三层灵界中。 除了少数几人外，即便是灵界的神明也需要一层层的攀登界面，他就是这样。索性这并不遥远，只是需要一会时间。 ······ “修普诺斯殿下，月安。” 从第四层灵界最正经的‘门户’迈入，刚准备离开，一道声音传入耳畔。 循声望去，修普诺斯意外的发现，竟然有个熟悉又陌生的灵界天使刚巧也在这里。 说熟悉，是灵界的真神就这么些，多多少少他都是认识的。说陌生，自然是因为眼前这一位平素从不外出，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所以实际上，双方也没打过什么交道。 “月安，依文洁琳殿下，您这是要——” “受邀而来暂且看顾一下轮回。虽然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生命能够撼动【轮回之井】，但这里什么时候都应该有主的仆从守护。” 神色恬静，也许是神职的影响，依文洁琳最平常的声音也仿若动人的歌曲。这一刻，睡神仿若听到了自然的回响，百鸟的啼鸣，连心灵都受到了净化。 在某一瞬间，修普诺斯甚至觉得自己不该背叛自己的父神，毕竟莱恩不是天父乌拉诺斯，他从未做过什么暴虐的行径。不过神灵的本性到底没那么容易被影响，所以这种动摇只持续了一瞬。 但这依然让睡神心下一禀。神灵的权柄就是这么特殊，他自信于自己【睡眠】的权柄，其他神灵又何尝不是如此。依文洁琳的神力和他如同天地之差，可自己还是受到了少许影响。 话说回来，莱恩的权柄是什么呢？【灵性】是属于灵界的，那属于他的，又是哪一个？ “您说的对，依文洁琳殿下。正如您所说，【轮回之井】需要守卫，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温和一笑，修普诺斯显得彬彬有礼。 放下思绪，无论如何，这确实是件好事，预计中的麻烦又少了一个。 要知道，平素里依文洁琳的神宫可就在西奈亚神山上，一旦偷袭不成，很可能她很快就会前来相帮。 “请便，愿主与你同在。” 点点头，依文洁琳并没有对睡神的目的多加询问，在她眼中，对方和她们一样，也是灵界天使的一员。 只是修普诺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微微僵硬了一瞬，然后礼貌一笑后，向着通往第五层灵界的通道走去。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大家都是被伟大古老灵界孕育的神，他们却称莱恩为‘主’，好像对方有多么与众不同。甚至为了表示差别，她们从来都自称‘天使’，而不是以神自称。 就连外界的神，也被她们称作伪神，这让修普诺斯实在无法理解。 同为灵界的孕育的神，睡梦的化身怎可朝拜他人。甚至在修普诺斯心中，他真正的父母应该是灵界本身和夜的本体，而不是那个代行神权的家伙。 “快了。” 跨过通向第五层灵界的门户，更加混乱的时空铺面而来。修普诺斯朝迷蒙的时空深处看了一眼，在那个方向，隐约间传来一股与他近似，但又区别极大的气息。 【吞日者】，同样被混乱源力侵染，但程度比他不知道严重了多少。睡神的眼中多少有些惋惜，这样强大的生命，如果能听从他的号令，此行的胜算又要高上一些。 “无所谓。” “日后，这都是我的！” 再次重复了一遍，修普诺斯循着冥冥中的感应，向着第六层灵界的通道赶去。 那里，是灵界中最无法捉摸的地方。甚至虽然还没有见过，但睡神觉得，所谓的塔尔塔罗斯大概也不过如此。 ······ 与此同时，人间。 奥罗拉城的旧址上，海水依然在涌动，甚至因为失去了控制者，它越加疯狂难测了。 不出意外，它将在人间肆虐五日，达到顶峰之后衰竭。九日九夜的大洪水，将彻底将大地的东部清洗一空。 人类灭亡了，但东部大地上的异兽也跟着死去了大半。除了少数强大的，善于隐匿的，以及天性狡诈的，剩下的都已经随着这场大水灰飞烟灭。等大陆其他地方的异兽迁徙过来，又是不知道多少年后。 而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莱恩还在回忆方才的那种感觉。 “炼金术，确实很有意思。” 手指上，翠绿的指环闪烁着光芒。不久前，莱恩正是用这枚号称可以‘点石成金’的戒指改变物性，在冰海左近升起了青铜巨柱。 【聚金指环】既然可以自我复制，可以把石头变成金子，自然也可以把海水变成青铜。那擎天铜柱正是在它的转化下由海而生，毕竟物质的变化，并非莱恩所擅长的领域。 当然，它也再次证明了自己的极限。哪怕莱恩将尽可能多的力量灌注在戒指内，可它依然没能变出蕴含非凡力量的铜料。这就是炼金术，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如果不能勘破其中的原理，单纯灌注力量是没有意义的。 也就是这是一个神话世界，物理法则有所不同。否则单纯的青铜不要说撑天，它根本没法以立柱的形态存在于海上，就要直接自我解体了。 “好了，我答应普罗米修斯的事情，到此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人类自己的了。” 莱恩看向身旁的老人。在他的石刻上，海神之子志得意满的态度，以及悬在西天的铜柱清晰可见。甚至渐渐的，这个石板本身似乎也发生了些奇妙的变化。 “洪水尚有九日，你的生命也只剩下十天了。在这最后的日子里，你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老者本就该寿终正寝，哪怕没有大洪水，他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可以，我想完整记录下这次洪水。” 神色平静，壶玛感怀的看着脚下。入目所及，之后无尽的海水，可他知道，在水下藏着的，就是自己曾经的家园。 “合理的要求。”点点头，莱恩祝福道：“愿你能看到人间的一切，愿你的记录与世长存。” 他是这样说的，而法则也回应了莱恩的祝福。在老人生命最后的十天内，空间将无法阻碍他的目光，人间的一切尽收眼底；而当老人死去之后，他那记录了一切的石刻也会被凝固的时间所笼罩。它将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能触及它的，只有岁月本身。 海水分开，露出来一条通往水下的道路。而路的尽头，就是宙斯于奥罗拉城曾经最大的神殿。 这个特殊的所在与其他神殿不同，神王在这里宣判了人类的罪行，并让无信的狂徒长跪不起，所以这处神殿中依旧残余着神王的权柄，也因此没有受到这些寻常海水的冲刷。 “与您同行半日，是我的荣幸。” 临别前，壶玛微微一礼。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摆了摆手，莱恩最后说道： “去吧，这里即将再次沦为战场。给后世的人类留下什么，都由你自己决定。” 待壶玛离去，这里只剩下莱恩一个了。他看了看脚下，注意到了那个正极力隐藏自己存在的黑雾。 梅菲斯特知道他瞒不过灵界之主的感知，但不妨碍他表现的像是这么回事。莱恩也知道梅菲斯特知道自己瞒不过他的感知，不过他只是笑了一下，就当那个魔鬼不存在了。 就增进神力而言，灵魂对他很重要；就增加灵界的‘体积’而言，灵魂的循环也很重要。可对于拔高灵性在世间的‘象征’来说，让灵魂遍布尽可能多的地方，并让它的存在被足够强大的生灵重视，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所以对于窃取灵魂这件事，莱恩的态度主打一个‘水至清则无鱼’。如果你的手段足够高超，能从灵界诸神的手中找到漏洞，又或者只是某个神对一两个灵魂的截流，他都姑且放任不管。 这也算是给灵界诸神找点事情做，省的她们一天两天都宅在自己的地方，门都不出一趟。 “不过说起来，这次他倒是很安静啊。” “是因为之前太过活跃了吗？” 临走前，莱恩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之前他的心神其实一直暗中留意冥府，以防厄瑞玻斯又跳出来给他找点麻烦，但结果却是无事发生。 也许对方在忙于其他的事情，也或许是根本无法出来，总之不来也好，莱恩也不是很想看到对方。 摇了摇头一步踏出，莱恩的身影消失在了这处海域上空。接下来，人间的事情，最多和他的化身有点关系，和他自己就关联不大了。 而在水下梅菲斯特察觉到莱恩的离去，不由长舒了口气。 “呼——，可算是走了。” 仪轨早就可以进行第二阶段的变化了，但他可不是特里同那种没脑子的家伙。努力隐藏行踪，不管隐瞒有没有效果，别人不想理伱也就当没看见了。但如果硬要在别人眼皮底下干自己的事情，那纯粹是找不自在。 理了理衣摆，梅菲斯特向远方传出了一道讯息。很快，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之前的事情，魔鬼并不放心本土的神灵参与，他们总是能把好事办成坏事。不过现在时候差不多了，也到对方出力的时候了。 看着身姿摇曳的刻托梅菲斯特笑着说道： “准备吧，最后一步可以开始了。接下来，就请我向你介绍世外的主宰，九狱的君王，魔鬼的造主阿斯摩蒂尔斯陛下。像你这样天生的神灵是九狱最欢迎的对象，得知你的加入，陛下也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哼，希望吧，刚好，也让我见识一下他的力量。” 哼了一声，刻托不置可否。 虽然梅菲斯特没少表示，九狱中存在比神王更强的存在，但在刻托还是将信将疑。 “你会见到的，我保证。” 微微一笑，没有在意刻托的态度，梅菲斯特知道，人是不会理解自己了解以外的事物的。今天之前，现世所有的人和神对深渊都抱有固有的印象，他们认为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死寂和虚无。 不过，这都到此为止了。 走上前，站在仪轨核心的位置，这里的地面上有一处小小的凹槽。梅菲斯特割开手腕，明明是在水中，暗红的血液依旧垂直下落，滴在了那繁复精美的纹路上。沿着细小的轨迹流淌，魔鬼的血液仿佛蕴含着一种特殊的能量，让流经的地方迅速亮起。 一开始是一点点，然后不断延伸。从梅菲斯特的脚下，到整座奥罗拉城的遗址。深沉的海水下面没有光亮，反而使得这种暗沉的色泽更显耀眼。 这一刻，某种连接被激活了。如同一个巨大的坐标，仪轨吸引了一个遥远处庞大存在的注意。现世的法则识别到了这股力量，这是属于世界另一个面的力量，祂本能排斥，但又排斥的不是那么彻底。 “守护好这里。” 收回手，细小的伤口随即愈合如初。在奥罗拉城周围的虚空中，一道又一道强大的气息正在接近，梅菲斯特对此毫不畏惧，只是有点意外。 灵界的神来的这么快，他可以理解，但另外那个又是怎么回事？ “无所谓了。” 笑了一下，梅菲斯特扫了眼周密密麻麻的灵魂。 这么多‘业绩’，还有不止一位‘主动’给他的事业添砖加瓦的好心神，他该升几级比较好呢？ 对此，魔鬼着实有几分期待。 本章完 第74章 降临 深渊。 当现世的仪轨开始运转，深渊之中，九层重叠的世界随之有感。 与表层与物质世界一一相对的灵界不同，地狱与现世如果想要打开通道，就需要一个坐标，一个锚点，以此连接双方。而梅菲斯特布设的仪轨，无疑就是这样一个标记。 它出自阿斯摩蒂尔斯之手，作为曾经的时空之神，他对于时空还是有着很深刻的认识的。而此刻，随着与坐标的感应越来越清晰，一道虚幻的门户在第二层地狱缓缓浮现。 滚滚熔岩在大地上滚动，受到火焰国度的影响，一些火山和熔浆慢慢诞生在九狱之中。此刻，阿斯摩蒂尔斯和曾经的气象之神克利俄斯站在一起，看着虚幻光门渐渐凝实。 现世与地狱相互隔绝，这导致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对面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梅菲斯特如期打开了门户，那大概一切顺利，没有发生什么多余的事情。 “如果你想，你也可以前往现世，前往奥林匹斯。我知道，你对自己被送进深渊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双手负于身后，九狱之主笑着说道。虽然这是纪元交替后第一次回归往日自己统治的世界，但他倒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那你呢，陛下，你打算以曾经的身份前往现世，还是现在的？” 眼中闪过一抹意动，但克利俄斯还是出言问道。 “曾经.呵呵，还不是时候。我虽然迈过了一小步，但距离我尊敬的母神尚且还有些差距，毕竟九狱诞生的时间太短了。” “既然不能在现世法则的压制下掀翻奥林匹斯，那就没必要激起他人更多的警惕，暂且留待将来吧。相比起宙斯，我倒更想去看看我那忠心耿耿的下属。” 有些缅怀，九狱之主看了看身侧。曾经有人一直陪在他身边，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背道而驰。 “我的神王做的很失败，没有人愿意站在我的身边，即便是与我共度万年的姐姐也是这样。好在还有他的存在，让我感觉自己多少还是有点能力的。” “之前离开的太过仓促，毕竟我也没料到深渊里会有这样的机缘。这一次我得去告诉他，我一直没有忘记他的存在，他也永远是我最信任的守卫。” “那我也不去了。” 轻轻摇头，克利俄斯说道： “等你准备以克洛诺斯之名踏上奥林匹斯山的时候，我再与你一同前往吧。如果只是现在去给宙斯找点不自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我是比不上那個年轻人，但到时候，还请由我来做你的先锋。到了那个时候，伱可不要手软！” “哈哈哈好！” 大笑一声，九狱之主微微抬头。他的目光穿过界壁，与那巨蛇对视了一眼。 “那你就稍待片刻吧，克利俄斯。” “就让我先去看一看，那个在我面前放下狂言的年轻人，究竟做下了怎样的成果。” 话音落下，阿斯摩蒂尔斯一步迈出。虚幻的光门颤抖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稳定住了。光影变换，仿佛是一分钟，又像是过去了很久，当一切归于平静，九狱之主的面前已经是暗沉色的海底。 没有什么纷呈的异象甚至连观众都只有一个，这片海域又在无声间迎来了一个规格以外的存在。 “向您致敬，陛下，您终于来了。” 躬身一礼在九狱之主的身前，梅菲斯特早已等待多时了。 “久等了，梅菲斯特。看起来，你的经历也并非一帆风顺啊。” 九狱之主扫视了一下四周。密密麻麻的虚幻灵体层层叠起，其中有人类的，也有大平原上其他生命的，数以百万计的灵魂徘徊在这里，比曾经白银人类的全部还要多的多。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提起这些，毕竟如今二人所处的环境，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没有想象的困难，陛下，人类和诸神，都很喜欢自作聪明。” “除了少数例外，青铜人类的灵魂全都在这了，还有不少异兽的，它们的灵魂甚至比寻常人类的还要优秀。” 微微一笑，梅菲斯特展示起了自己的成果。 “全部.你是怎么做到的？” 有些哑然，阿斯摩蒂尔斯也想不出来，这个白银人类是怎么把所有人类的灵魂都收拢起来的。尤其是现在的环境，这大海倾覆陆地之景，只有海神才能做到。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这都要感谢人类的造物主，是他给了我机会。” “不过陛下，关于我人间之行的细节，我会一一向您说明，可我为九狱招揽了一位特殊的女士，而之前沟通您的动静，难免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我知道了。” 点点头，天空上的动静并没有瞒过阿斯摩蒂尔斯。他伸手向后一指，那扇刚刚经过的门户瞬间变成漩涡，周围无尽的灵魂随即向着其中涌去。 “你做的不错，虽然现世的事情你只做完了一半，但我们的赌约也可以提前结算一部分了。” “现在，这里由我处理。” 一步迈出，地狱君主的身形消失无踪。在他身后，梅菲斯特冲着他离去的地方行了一礼，然后愉快的和灵魂们一道迈过虚幻的涡轮。 剩下的事情就用不着魔鬼操心了，属于他的事情已经结束，想来那位原始海神之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很快，水下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灵魂划过的声音，依旧响彻不绝。 ······ 天空中虹光飞驰而至。 温和的火焰环绕在虹光周围，驱散了暴雨下的阴冷。灶火女神的目光在海面上巡视，然而除了浪涛还是浪涛。 之前在奥林匹斯的宴会上，赫斯提亚因为不满波塞冬的态度提前离席。只是离开神宫的她没有回到属于自己的宫殿，反而来到了大地之上。 她打算去看看那两位神灵的后裔，普罗米修斯之子丢卡利翁以及他弟弟的女儿皮拉。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被特许在大洪水后活下来，因为众神都知道，神王不会再允许任何一个神得享造人的功劳。 而且现在也不再需要神来造人了。创举总是艰难的，仿造则大不相同。经历了三个人类时代，如今在众神的协助之下，创造人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真正重要的是制作他们的材料。 好在在这一点上，诸神早有准备。 “这是什么，某种黑暗的力量？” 悬浮在半空中，赫斯提亚眉头皱起。暗沉的光透过海水涌上，与天空中厚重的云层遥相对应。 之前，刚刚走过一半的路程，赫斯提亚就半途调转了方向。离开了奥林匹斯，她也不再能时刻观看到人类的城市里发生了什么，可那自远方飞向神山的三叉戟，以及大地西北方向的变动还是清晰可见。 这场毁灭人类的灾难出现了变故，发生了诸神预料之外的事情。于是女神当即来到了这里，想要探究发生了什么。 然而一切都很空荡，她什么也没有找到。直到来到了人类城市的遗址上空，她才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一种与现世迥异的法则从水下扩散出来，莫名的压抑感涌上灶火女神的心头。这有些像曾经前往灵界时的感觉，那是一种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的味道，可相比之下，女神又有一些轻松感。 因为禁止诸神使用力量的现世的规则，似乎也被这种新的法则冲淡了一些。这份迥异的规则虽然并不亲近赫斯提亚，但也在某种程度上释放了她少许的力量。 所以女神不再犹疑，伸手向下一按。 轰—— 一阵沉闷的响声，海面应声而开，但只是延伸了不到百米，赫斯提亚的神力就被另一道身影挡住了。 凝神望去，只是稍作迟疑，女神就辨认出了来者。她曾经不止一次出现在奥林匹斯的宴会上，只是最近几十年好像没怎么见到她了。 “刻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哪里，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水流之中，原本神话中的海怪之母并不畏惧的反问道。 “.不需要，但神王将这里设为禁地，不允许一般的神灵前来这里。你或许不知道这件事情.可下面是怎么回事？” 没有在意刻托略带挑衅的语气，赫斯提亚向下看去。 然而她没能看到任何有用的东西。黑暗本就具备着【秘密】的属性，虽然魔鬼们掌握的与真正的黑暗主宰不可同日而语，但这里也不是可以肆意挥洒神力的奥林匹斯。因此女神只看到了一些隐约摇晃的透明光影，可转瞬间又消失无踪。 “诸神将人类覆灭，不过我对他们的造物很感兴趣，所以就来这里询问一下他们死后的灵魂，这应该不违反神庭的律法吧。” 按照梅菲斯特事前交代的话，刻托拖延道。果不其然，听了她的解释，赫斯提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只是抓走几个人类灵魂，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神庭也不会为此来找原始海神子女的麻烦。可联系这里刚刚发生的事情，女神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知道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吗，特里同呢？” 不在询问水下的事情，赫斯提亚问起了自己的侄子。 “这我怎么知道，也许是自己离开了吧。” 刻托随口道，敷衍之情溢于言表。 “.最好如此。” 皱了皱眉，饶是以赫斯提亚的好脾气也有些恼火。她看了刻托一眼，终于决定亲自下去一探，无论如何，她不会相信对方的一面之词。 几个人类的灵魂，怎么会引起法则层面的变动？ 然而下一刻，灶火女神的面色猛然一变。她看向东边的天空，而在她的注视下，几道陌生的身影自虚空中走出。 在她们的身上，有星辰的气息，有季节的轮转，但无一例外都是真正的神灵。 “你们是” “就是你们在窃取灵魂？” 秋的意韵环绕左右，厄瑞涅冷声打断道。面对质问，赫斯提亚也明白了什么。 “窃取灵魂，你们是灵界的神明吗？” “刻托，你究竟做了什么？” 转身看向刻托，神力开始环绕在女神周围。她的猜想果然没有错，对方绝对不止是夺取了几个灵魂这么简单。 诸神也没少研究过凡物的灵魂，一个两个的事情，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那看来就是你做的了。” 又一道身影自虚空中迈出，紫裙摇摆，莱安娜的神情冰冷而漠然。与厄瑞涅不同，在冥月女神的身后，紫月的虚影载沉载浮，月光照耀下，一切隐秘都无所遁形。 海面下的景象，也终于透露一角。 灵体影影绰绰，覆盖了整个海底。看着这一幕，莱安娜的神情越发冷漠。 “不必与她废话把她带回轮回之井。既然她敢于盗窃主的财富，那就用她永恒的生命来偿还吧。” 虚幻的月影浮现在身后，强大的威压席卷四方。在莱安娜的身后，三位共同运转轮回的女神也对视一眼，然后向前一步。 春与新生的欧诺弥亚释放生命的气息，这股气息在夏与赐福的狄刻手中变得兴旺与强盛。最后，这道力量落到了秋与终末的厄瑞涅手上，而它的性质也在瞬间被改变。 三位女神的神力并不强，但当循环生成，她们发挥出了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那瞬间迸发的力量令赫斯提亚都为之侧目，更不用说站在三人身前的刻托。 “这个该死的家伙完成了没有！” 朝下方看了一眼，刻托的脸色难看下来，然而三位轮回女神显然不会因此迟疑。 对视一眼，在三位女神的操控下，循环之力于瞬间构成了一面特殊的屏障，向着刻托笼罩而去。十二位星神放出星光，隐隐间相互勾连，封锁了更外围的空间。 一个照面之下，莱安娜还没有动手，一切似乎就已经尘埃落定。在灵界神明的‘天罗地网’下，刻托根本避无可避。 一旁，赫斯提亚似乎准备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她面色突然一变。守护神力将她包裹起来，而在另一边，莱安娜也神情微动，身后的月影径直向着刻托所在的屏障压去。 冥月的虚像沛然莫御，前方的虚空都随之震颤，赫斯提亚的目光也凝重起来。如果说因为【火】之神职的残缺，导致她只是勉强达到了神力等级16，站在强大神力的门槛上面，那面前的冥月女神至少要比她强上两级不止。 不愧是冥府唯一天体的化身，即便冥土远不及大地广袤，可星空中有日月星辰，灰色大平原上却只有一轮冥月。 不过下一刻，这道月影就被在一道突然出现的人影身前赫然止步。强大的力量于无声间消泯，好像月影从没有出现过那样。 身影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黑发血瞳的神灵不知何时站在了刻托的身前，平静的看向周围的诸神。 “到此为止吧。” “.是你？” 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身影，莱安娜先是一怔，最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 “是啊，恍如隔世。这百万人类的灵魂，就当做是我降临人间的礼物如何。” 面带笑意，对这位离莱恩最近的灵界神灵，阿斯摩蒂尔斯也印象十分深刻。 “.哼，拿下他！” 冷哼一声，整个灵界中，只有莱安娜对地狱的开辟多少有些了解，不过虽然认出了对方，但这并不是她让步的理由。 无论是谁，敢于盗窃灵界的财富，都只有一个下场。 灵界就在背后，所以灵界的天使，也无所畏惧。 ······ 另一边，灵界。 这次没有耽搁，相反，莱恩走的还很快。一步一层界面，没一会，他就回到了西奈亚神山上面。 洛珀斯神殿内，此时空无一人，就像是他离开时那样。目光扫过殿内，莱恩与一旁趴在龙蛋上的幼龙对视了一眼。 此时的白满眼兴奋之色，正张牙舞爪的向莱恩表达着什么。不过她还记得莱恩之前的叮嘱，所以没有发出什么响动。 微微一笑，莱恩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绕过桌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略做沉思。 看到这一幕，有些人终于放下了心。悄无声息间，灰色的羽翼于虚实间落下，悠扬的乐曲随之响起。一股昏昏欲睡的感觉涌上心头，然而在幼龙的眼中，却仿佛倒映出了不一样的景象。 虚幻与真实正在交替，这样奇特的一幕，白还是第一次见到。 本章完 第75章 星坠 藏在自己的梦境里，修普诺斯已经等候多时了。 直到现在，他都有些意外自己此行的顺利。没有人询问他，也没有人阻止他，因为这里本就不像奥林匹斯那样，有着宁芙们充作侍者，游走在宫殿之间。跨过第六层灵界，睡神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来到了西奈亚神山的峰顶。 当他走进洛珀斯神殿内，空旷的神宫空无一人，连桌上的酒水都还尚显温热。离主位不远的地方，有着一些不知名生物的蛋存放在那里，不过修普诺斯只是看了一眼，就没再关注了。 之后他有的是时间看，现在，还是正事最重要。 “真是大意啊，不过也是，在自己的宫殿内，谁又会时刻小心翼翼呢？” 从长案前走过，修普诺斯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主位的左边多了一团颜色多变的火焰。 它在不同的色彩间变换，跳跃，扎根在虚空中，以空间做燃料，照亮着周围的一切。睡神过去从未见过这样的火，它不是权柄作用下的产物，而是类似金苹果那样，天生地养的特殊奇物。 这在卡俄斯世界是极其少见的，可在这座宫殿里，它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照明工具。 “到底是活了很久的老家伙，手里总是有点特殊的东西。” 轻声自语，修普诺斯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一边说着，他一边感知着这处神殿里的每一个角落。少顷，绕着桌案走了一圈，睡神最终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错觉吗” 皱了皱眉，少年神灵总觉得自打迈入这处宫殿，就一直有一种莫名的被注视感，可他无论怎么看，这里也没有其他生命存在。 略做犹豫，他最终放下那种奇怪的感觉，把身体藏入自己的梦境中。时间已经不多，容不得他做多余的事情。何况他也不敢在这处宫殿里大动干戈，以免让自己的偷袭失去效果。 接下来，就是等待的时间了。 “嘤——？” 当睡神的身影消失，一枚龙蛋后面，幼小的白龙探出脑袋，惊讶的看着修普诺斯失去踪影的地方。 就在刚刚，白一直默默注视着睡神，看着他观察神殿内的布置。她有些好奇这个人的目的，但没想到只是眨眼之间，对方就嗖的一下不见了。 左右寻觅了一下，依然没有收获。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然而下一刻，幼龙就无师自通般觉醒了本能。 她张开了独属于心灵的‘眼’，然后清楚的看到了修普诺斯的所在。 那是一个微不可查的光点，睡神把自己的梦境缩成了一个细小的尘埃，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消失，即便是能够看到梦境的存在，恐怕也难以察觉睡神的藏匿。 在那里面，修普诺斯已经取出紫色的长笛。这件伴生的神器显然也在完善第三层灵界的过程中获得了不少好处，上面流转的气息越加深邃了。 “这就是梦吗？” 清脆的声音在心间响起，白就这样注视着那个微小的梦境世界。没有大小之分，不受规则限制，一切都取决于生命的心灵。 “以后，梦境就是属于我的了吗？” 当莱恩走进神殿，一道声音在他心间响起。看着兴奋的幼龙，莱恩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了她。 “第三层灵界，就是梦的世界。以后，那里就是你的家了。” ······ 灰色的羽毛从虚空中落下，让万灵因之沉醉。悠扬的笛音在有无间响起，却丝毫不会激起任何人的警惕。 躲藏在自己的梦境中，修普诺斯的面前，莱恩几乎毫无警觉的就被睡梦的力量笼罩。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甚至从头至尾，他都没有丝毫察觉一般。 “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如此顺利.不过好像也正常。” “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一切本就该如此顺利才对。” 放下长笛，梦境中，修普诺斯的嘴角渐渐露出笑容。 虽然在偷袭的情况下，睡神自问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够不被他的权柄影响，但当自己真的成功了，他还是对此感到有些激动。 他并非狂妄自大，事实上，修普诺斯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些认知的，然而正是这种认知，反而助长了他的信心。如今的睡神不仅在诞生时融入了少许混乱源力，他还在修筑梦灵界的过程中深刻体会过自己权柄的本质，这一切都令他比后世神话中的还要强大。既然原本的他都能在天后的辅助下暗算近乎顶峰的宙斯，那现在他只会做的更好。 甚至可以说，如果修普诺斯面对的是其他任何神明，那他对自己的判断都是十分正确的。 捏碎手中的一枚圆珠，顺着无形的联系，那早就四散开来的灵界生命们随即获得了指示。不知道其他灵界神明要多久才会回归灵界，修普诺斯索性先下手为强，让这些灵界生命们在各处制造混乱。 就让她们把注意力都放在这些地方吧，这样，他才有足够的时间承接灵界的权柄。做完这最后一件事，睡神转过身，看向在宝座上沉沉睡去的莱恩。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下的一幕有些不真实感。也许是胜利来的太突然的一点，让他下意识的有些不太自信。 “以后就不会了。” 深吸一口气，修普诺斯缓缓走上前。 “神灵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伸出手，向着莱恩胸口的位置探去。他之前并不知道灵界权柄的象征是什么样子的东西，只是猜测这大概是一根笔，毕竟镇压灵界核心的神器是一本书。而结果正如修普诺斯所想的那样，下一刻，他真的握住了一根虚幻的羽毛笔。 通体呈灰色调，上面有着暗沉色的银纹，神秘的符号雕刻其上，而最关键的，它是灵界权柄的象征。 “现在，我就是王了。” 轻声自语，右手下意识的攥紧。这一刻，修普诺斯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无比伟岸的存在，就连他的意识也随之有些模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他恢复清醒，睡神感受到自己和灵界间似乎建立了某种联系。强大的力量感充塞在睡神的心间，这一瞬，他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这就是灵界之主吗.” 意念一动，诸界为之动摇，得到了这份心心念念的力量，修普诺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哈哈哈哈哈” 放声大笑，足足过了好一会，修普诺斯才勉强恢复平静。感受着这份权柄，他看向灵界之外，有了这样的力量，他又怎么能止步于此呢？ 下一步，就让整个世界，都沉沦进永恒的梦境吧。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于是修普诺斯招来了自己的手下，决定运用刚刚得到的权柄，给他们册封为神。 说来也有点奇怪，上一任灵界之主为什么没有册封神灵，以至于自己如此轻易的就击败了他呢？ 摇了摇头，修普诺斯觉得自己不需要考虑这些小事。他一人站在灵界之巅静静等待亿万生灵的朝拜。 ······ 当睡神捏碎圆珠的时候，与此同时，前四层灵界中，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开始爆发。 当修普诺斯最后的命令下达，那些不久前才前往梦域拜见过他的灵界生命们也都收到了消息。尽管他们没人违背睡神的命令，但还是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有的遵从命令，有的指派化身和手下去执行，还有的用各种方式敷衍了事，灵界积威之下，不是所有人都无所顾忌的。但无论如何，今天的灵界到底不再如往日般平静。 一处又一处联通不同层面的天然通道被暂时破坏，也有不少灵界生命在厮杀中陨落。没人知道一切的缘由是什么，不过第一时间，这一切就被现世的灵界神明感知到了。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与轮回同生的三位女神感知到了第四层灵界的异动，她们也立即将其告知了一道前来的同伴。 “这是你们的安排。”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联系上了灵界中自有的生命，但莱安娜可不相信这是巧合。 而在她的对面阿斯摩蒂尔斯微笑以对，显得很有礼貌。 “或许吧，所以就到此为止如何。事实上，我们没有必要继续进行这种无谓的争斗，我也向你承诺，今天以后，我不会再亲自插手灵魂的事情了。” 作为一界之主，亲自跑来和别人抢夺灵魂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也就是此事早有暗中的交流，不然九狱之主还真未必做得出来。 但也仅止于此了，再往后，就是他册封的领主们与灵界诸神的事情了。毕竟有了这第一笔‘投资’，地狱的内循环已经足以正式走上正轨。 “.” 听着地狱之主的话，莱安娜稍稍沉默。前三层灵界还无所谓，那些灵界生命们无论做出多大的乱子，都不可能伤害到灵界本身，那他们的争斗其实根本不需要在意，可万灵界不同。 轮回之井的周边吞吐着整个世界的灵魂，那里可比一个小小的奥罗拉平原要重要的多。衡量之下，孰重孰轻显而易见。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莱安娜暗下决定，从今往后，她要向莱恩建言，断开第四层灵界与其他层面的连接。 轮回重地，不需要欢迎哪怕是灵界本土生命的进出。从此往后，只有沿着遗忘之河的河水，或拥有部分灵界权柄的天使们，才能够踏入这一层界面。 几句话间，原本剑拔弩张的形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人类城市遗址上的气氛再变，不过这一次，压力却给到了一旁的赫斯提亚。 不仅因为她也不能看着人类的灵魂全部被别人夺走，更因为她看到那个不知姓名的陌生存在转过头，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甚至那道目光，让她感到有些莫名的熟悉。 ······ 灵界。 ‘数万年’过去了，自夺取了灵界权柄后，修普诺斯就开始了他入梦世界的计划。 他先是暗中将一些弱小的神灵引入梦境，然后让他们的主意识沉浸在虚假的梦境中，现实的身体则为他所用。他借着一场名叫‘特洛伊’的人间战争蚕食了奥林匹斯，然后依次吞并了冥土，囊括了星空，甚至就连原始神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主宰了天和地，统治了日月星辰，可他却没有接受现世的神王之位，同时成为物质和灵性世界的主人。因为睡神觉得，灵界应该高于现世，而不是和祂相等。 最终，当修普诺斯站在卡俄斯的顶点，他将目光看向了世界本身。 “众生有梦，那我，就让灵界成为世界的‘梦’吧。” 让世界的法则入睡，陷入自己编织的梦境里，然后取而代之，一时间，睡神都被自己的想法惊艳到了。已经拥有了一切的他毫不犹豫的执行了这一想法，然后用自己的意识与世界相融。 这一刻，一种抽离感与真实感涌上心头，执掌一切的修普诺斯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完美。 这种感觉 “感觉如何？” 沉醉中，修普诺斯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问他。 “很好，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 下意识的说道，然而下一瞬，睡神的意识猛然间惊醒。他已是世界之主，谁能在他耳边说话？ “伱是谁？” 他这样问，但没有人回应他。修普诺斯开始回忆，顺着这股熟悉的感觉。终于，在一切的最初，他想起了这份熟悉感的来源。 那是莱恩的声音.过去的记忆渐渐涌上心头，修普诺斯想起来了，可随之更大的不解涌上心头。神是不死的，自己取走了灵界的权柄，他也依然应该活着才对，但他的下场是什么，怎么自己好像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还有其他的.这一刻，睡神仿佛‘明白’了什么，而当他‘醒’过来，这个世界也随之破碎。 天与地间的一切灰飞烟灭，他建立的统治，册封的神明都消失不见，当修普诺斯回过神来，他恍然发觉，自己正站在洛珀斯神殿的中央，而莱恩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他。 “我对你不够好吗？” 坐在座椅上，莱恩轻声询问道。 “我赐给了你生命，让你降临在这世上；我赐给了你力量，让你比命运中注定的更加强大；我也给了你权利，让你成为第三层灵界的主宰。” “现在，你告诉我，是什么驱使你做下这一切，仅仅因为天生的影响吗？” “.” 沉默良久，此时的修普诺斯心中有无数疑惑闪过，比如为什么自己明明才是执掌梦境的神灵，却轻易被对方影响，陷入了自己的梦里，可现在就算得到解释，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果占尽天时地利都没能获胜，那他的失败已经无法避免。可听着莱恩的话，修普诺斯却感到有火焰在胸中燃起。 每次都是这样，我们都是灵界之子，世界给我的，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呵梦是灵性于安眠下的活跃，是灵性与生命沟通的桥梁，我也是灵界所生的神圣，是生而不朽的至高。在侍奉轮回的存在诞生前，整个灵界只有我和你拥有天生的神权，你又凭什么比我更高！” 声音渐渐高亢，在这一刻，他不是在向莱恩陈述，更像是在对灵界说话。神力涌动，修普诺斯的声音顺着神山向下传去，看着高座上的莱恩，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火之子不会向土之子朝拜，我并没有输给你，只是灵界没有选择我罢了。” 邪神的情感天生淡薄，但并非完全没有正面的情绪，只是这份情绪被修普诺斯留给了灵界本身。在他看来，莱恩之于灵界，就如同盖亚之于现世，他们是‘土’的象征，是世界最初的神圣，可他们不应该是统治者，而是一个辅助者。 但他不同，他应该是灵界的王，然后带领灵界反过来侵蚀世界，一如他在梦境中所做的那样。一念升起，也就有了今日种种。 尤其是不朽本质的存在，更是助长了修普诺斯的自信。过去的岁月中他不是没有听说过‘莱恩就是灵界化身’的说法，但睡神根本没把它放在心上。因为直到轮回开辟前，在整个灵界诸神中，也只有他和莱恩自诞生起就执掌权柄，哪怕是莱安娜，也不曾具备这种与生俱来的权柄。 修普诺斯不知道什么是命运，更不会知道原本的历史上没有莱安娜的存在，但却有他，所以卡俄斯只给他降下了世界给予先天神的特权。他只知道，他和莱恩是等同的。 “我明白了.但很遗憾，灵界与我并生。” 自座椅上站起身，莱恩说不上心中的喜怒。而在他身前，睡神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他的身影向莱恩直冲而来，可看着这一幕，莱恩反而看向了大殿的门口。 哪怕到了这一刻，修普诺斯依然没有被情绪冲昏头脑。他看似想要奋力一搏，实际上却没有做无谓的反抗，而是想要逃离这里，图谋后续。不过显然，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看着睡神于瞬息间远去的背影，莱恩轻轻抬手，一截青翠的木杆出现在他的手里。原本属于它的‘必中’之能已经被转移到了另外两节上面，但它还是剩余了一点引子。 现在，这一点引子就被引动。当它被投掷出去的时候，出则必中，这是命中注定的结果。 “灵界与我同生，祂是，我是，我们都是‘莱恩’存在的一部分。你拒绝服从我，虽然没有背弃造你的父，但你违逆了祂于世间展现权柄的‘灵’。” 声音回荡在七层界面之中，看着远去的修普诺斯，莱恩平静的给予了他最后的判决。 “既然如此，我便将你逐出灵界。你本居于最高的天，现在，我贬你去诸世的底。” 话音落下，木杆脱手而出，它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撞击在睡神的背上。 下一刻，在‘必中’的命运引导下，它连带着自己前面的神灵一道，向着注定的轨迹而去。 “经年一千三百万，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 站在神殿中，莱恩看着被光芒包裹，自高天坠落的睡神，一如往常般平静。而与此同时，当修普诺斯从深山下落，外界的天空也随之变化。 卡俄斯的天空上，除了有实体的星辰，还有无实体的虚幻之星，它们一同构成了浩瀚的星空。然而在这一天，有一颗星辰突然光芒大放。 它本是一位神的象征，在众生的梦境中照亮方向，但它现在不再是了。 在世间众生的注视下，星辰从天空下坠，以不可估量的极速，直入人间。 征集一下意见，当我写地狱的时候，大家觉得我该不该用克洛诺斯的原名呢？ 本章完 第76章 双日 星空之上，晨星西坠。 凡人形容天地之高，记从天空下落，九天九夜可到地上；从地上下落，九天九夜可到冥土；从冥土下落，九天九夜可到深渊，即便以神灵的速度，这遥远的距离也绝非等闲。 但当被枪杆贯穿，修普诺斯便千万倍的开始下沉，即便是以极速闻名的风神与彩虹女神，恐怕也不及他此刻半分。 但他没有在意这一点。睡神仰望着天空，西奈亚的峰顶距离他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这一刻，在修普诺斯灵魂的深处，一股虚弱感突然涌现出来，随之而来的，有点点光屑从他的神躯中浮现。 那是‘梦’。睡和梦是一体的，也是分开的，它们一个来自永夜孕育的胎盘，另一个则源自灵界给予的恩赐。不过世界的赐予也止于世界，每当修普诺斯下落一分，他身上【梦】的权能就逸散一分。它们重新回到了灵界的怀抱，成为了祂的一部分。 但睡神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一点。他遥望着那个亲手将他打落的身影，那个熟悉的‘父神’，随着神职的剥离，他和灵界的联系也跟着更加紧密了起来。这一瞬间，他眼中的世界似乎有所不同了。 黑袍的人影在他的眼中渐渐模糊，但又更加‘清楚’。隐约间，修普诺斯有些分不清他和这片灵界天空的区别了。当他继续下落，跌破七层时空屏障，恍惚间，睡神似乎看到了灵界的另一面。 贯穿灵界的神山是祂的脊柱，轮回之井是祂的心核。月是祂的眼，山脉河流是祂的血肉筋膜。 祂就在那里，在一切的最初。祂将自己的一切化作世界，而世界也理应与祂同一。 “这这是？！” 猛然惊觉，修普诺斯睁大眼睛。他想要看的再仔细一些，然而那奇幻的景象早已不见。他已经离开了灵界，属于【梦】的神权离他而去，那一晃而过的景象因为失去了那种深层次的链接，也再无法被任何人看到。 或者说，那本就是属于‘世界’才有的视角，哪怕是永恒的神灵，也没有见到的资格。 “等等——停下！” 一声厉喝，强大的神力在身上爆发，睡神想要再看的清楚一些。他极力的想要终止坠落，挣扎令胸口的贯穿处流出了更多的血液，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那根短短的枪杆穿过他的胸口，也锁死了他的所有反抗，在它的携带下，修普诺斯甚至没能遏止一下自己下落的轨迹。 少顷，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睡神放弃了反抗。他无力的仰躺在虚空中，随着木杆一起沉降，在他的身边，还有星星点点的光在漂浮，每一个光点中，都是一个生命。 之前，每穿过一层界面，他梦的权柄就被剥离一分；同时，那一层界面中听从他命令的生命也被一同驱逐，同他一起下坠。 现在，他们就围拢在睡神周围，像是在拱卫自己的君王。 “呵，君王吗诸界的最低，看来无论你们愿不愿意，都要和我一同前往那里了。” 自嘲一笑，修普诺斯放松了身体，然后就这样无止境的坠落。他看到了星空的极光，看到了地上的洪水，看到了真理田园中的亡灵，然后穿过现世与深渊的接口，落入塔尔塔罗斯中。 时间的概念被抹去了，前后随之颠倒，左右因之移位，只有‘必中’的命运不变。这份残余的力量就这么裹挟着他，向着那最终的目的地而去。 ······ 大陆东部，奥林匹斯。 “轰——” 巨浪滔天，溅起千层浮雪。不知何时，那原本被海神之子挑起，止步于奥林匹斯山外的海水继续向西蔓延。高达千米的巨浪仿佛携着神明的怒火，与神山上升起的屏障轰然相撞。 奥林匹斯，这不受现世法则局限的诸神净土，如今也在巨浪中隐含的力量面前微微摇动。而作为支撑东方天空的天柱，当它晃动起来，连带着苍穹似乎也在随之颤抖。 “宙斯，出来见我！” 一声怒喝传来，随即在波涛之上，一架车辇从海水中冲出。强大的力量在周围翻滚澎湃，虽然声音的主人没有从中走出，可他的威势却丝毫不减。 而在泰坦神灵的呼喝下，奥林匹斯山巅，神殿破损的大门缓缓打开。宙斯当先从中走出，他的手中雷电环绕，在他身后，之前参与议事的神明也全部在列。 神王的神色十分凝重。他知道来者是谁，也大概能猜到他们为何而来，可他并不想现在掀起波澜，毕竟如今的神庭前所未有的空虚。 神力越高，一级间的差距也就越明显，面对神力等级已经达到20级，位居强大神力顶峰的大洋神主，也只有宙斯本人能与他一战。 可众所周知，原水女神泰西斯同样是一位强大的水神，万千河神湖灵奉她为主，如今的奥林匹斯再没有人能够抵挡她的存在。 哈迪斯远在冥土，赫斯提亚刚刚离开，德墨忒尔不善战斗，波塞冬明言表示作壁上观。律法女神多年未归，太阳神和其他神明则根本决定不了局势，一切，都在告诉宙斯，眼前的敌人有多么棘手。 当然，局势还不到最糟的时候，毕竟神灵间决出高下容易，决出胜负很难。如果自己的养父母执意出手，那宙斯也只好暂避锋芒。等到冥王与灶火女神察觉这里的动静，集合众神的力量，胜利的天平终归会朝他倾斜。只是如果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恐怕建立不过百年的神庭也会彻底沦为笑柄。 到了那个时候，像阿芙洛狄忒这样半独立于神庭之外的神明，很难说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而像太阳神这样原本老实的家伙，是否会升起别的心思，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这一刻，神王再次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弱小。没有了几个兄弟姐妹，他根本压不住那些旧日的主宰，天父的子嗣。 “许久不见，我最尊敬的大洋之主，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心下百转，尽管知道不可能，宙斯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个善意的答复。然而下一刻，车架中穿出的声音就让他放弃了妄想。 “你很清楚，宙斯，伱用见不得光的方式谋害了我的女儿，谋害了大海的明珠，今天，就是我来讨回公道的日子。” 又一道声音从车辇中传来，原水女神缓步走出，肆无忌惮的释放着神力压迫。她是最纯净的水，是千万江河的母亲，哪怕一人面对诸神，她的气势依然不落下风。 反倒是面对泰西斯的质问，神王虽然神色不变，可在他的身边，其他神灵的气势却有所滑落。 宙斯与墨缇斯的事情，早就在诸神间暗自流传了很多个版本，如今正主找上门来了，似乎也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至少在这件事上，同情那位女神的神明也不在少数。 不过还是有些例外的。在神王身后，天后赫拉狠狠的看了一眼宙斯，但最终还是上前站在他的身侧。毕竟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如果墨缇斯还在，天后之位又如何轮得到她？ “如果这就是你们前来的目的，泰西斯殿下，虽然我对墨缇斯的失踪也很伤感，但这并不是你们公然威逼神庭的理由。” 三色权杖悬浮身侧，【雷霆之箭】被宙斯握在掌中，既然确定了来者不善，宙斯也就冷下脸来。 现在的局势确实不妙，可大洋神夫妇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更不会清楚波塞冬对此视而不见，赫斯提亚不在神山。相反，为防被看出问题，宙斯不仅没有退让，反而还越发强硬。 “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可也仅止于此了。如果你们试图以此为由挑起争端，那我也奉陪到底！” 轰—— 似乎是被宙斯的话激怒了，汹涌的海水再次拍打在奥林斯山的山体上，留下了巨大的撞击声。诸多神明的气息在天空中交织，雷电渐渐渐渐覆盖了半个天空，与水浪遥遥相对，似乎下一刻，一场神战就要爆发。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闪亮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天象一下打断了双方不断攀升的气势。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中断，众神不禁抬首望天。明明还是白天，但在星空中，一颗星辰却释放出无比夺目的光彩。 晨星闪烁，坠落人间，一时间，场中安静了下来。直到那颗星辰从视线中消失，没过视线的尽头。 “.神庭的威严不容冒犯，但我也理解您的心情。泰西斯殿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愿意将地母所赠的金苹果树枝种在大海上，从此由我们共享这件宝物，以此平息这场无谓的争端。” 沉默中，赫拉缓缓开口。她知道此刻奥林匹斯的外强中干，这场战斗是神王绝不想看到的。而作为取代了墨缇斯的人，她也理当站出来。 而在她对面，气势稍有回落的泰西斯语气也终于不再那么激烈了。 “事情的真相如何，众神皆知，不过你毕竟是我的养子。宙斯，如果你再答应我一个额外的条件，我们可以不再计较这件事情。” 暗中松了口气，泰西斯神色却依旧冷然。事实上，别看宙斯是在虚张声势，她其实也并不例外。 俄刻阿诺斯受到的伤势至今还没好，他留在车辇中未出也不是为了摆什么架子，而是一旦走出，恐怕就要被宙斯看出虚实。所以如果能用语言解决，那终究比战争要好的多。 刚才宙斯激烈的反应，险些让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呼——那再好不过了，如果您有什么想要的，我一定尽力满足。” 同样松了口气，赫拉头顶金冠摇曳，笑着点头道。 “那我就直说了。” 看着宙斯，泰西斯知道，他才是做出决定的人。 “这场大洪水，是神庭授意掀起的吧。” “这是海皇的个人行为。” 话中滴水不漏，宙斯显然并不承认是自己的意思，不过泰西斯也并不在意。 “无论是不是你的意思，都一样。当洪水退去.” 看着宙斯，女神淡淡的说道： “我们要下个时代人类的信仰。” 轰—— 诸神豁然色变，双方的气息轰然碰撞。原本和缓的局势跟着激烈起来，可泰西斯却反而露出了笑容。 “你们掩藏的秘密或许没有想象的那么隐蔽，存世的泰坦神灵也不止我们两人。” 望了下天空，女神笑着说道： “与我们共享信仰，或者让海洋彻底成为独属于我们的领域，选一个吧。只要你们能做到一个，那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对于这件‘意外’，我们既往不咎。” ······ 冥土，冥王神殿。 修普诺斯的坠落并不止于人间，哪怕身在真理田园的中心，哈迪斯依然看到了这一幕奇特的景象。 只是冥王对此却并不怎么在意，或者说，现在人间的很多事他都不怎么在乎了。 人间是众神的，冥府是自己的。虽然还有两个不好打交道的女神邻居，但他们从来不过问这里的事情，那和不存在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目光从坠星上收回，哈迪斯对着身旁的水泽仙女问道： “明塔，那些亡灵们愿意听从我的命令了吗？” “有一些最终答应下来，但也有的不愿意。要我说，陛下您应该直接处理了那些家伙。” 先是回应了自己君主的问题，明塔随即又杀意腾腾的说道。 一些蝼蚁，居然也敢在冥界主神的面前讨价还价，简直是自寻死路。 “算了吧明塔不愿意的，就让他们离开吧。就连留下的这些，也未必就对我有多忠诚。” 摇了摇头，冥王知道，真正忠于自己的手下，还是要亲自培养。 “让他们之后去接手人类的尸骸，那是宙斯答应我的。有了他们，亡灵国度的雏形就能建立了，到时候，一切就能走上正轨。” “不过说起来，我还需要一个冥后。” 有些苦恼，哈迪斯决定之后到地面上去看看，冥界到底需要一个神职合适的女主人来焕发生机。不过思索间，他并没能注意到，身旁侍女眼中变换的情绪。 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毕竟冥王对情爱之类的事情没什么感觉，自然也不会留意一些无谓的事情。 “去吧，人间的大水将在九个日夜后退去，到时候你们就有的忙了。” 轻轻摆手，哈迪斯转身走回宫殿。 关于亡灵国度的事情，他还有很多要考虑的，最基本的，就是统治形式。 人类需要进食需要享受，亡灵可不需要。如何搭建一个合理的晋升渠道，构造一个被亡灵们接受的规则，无疑是当务之急。 只有让自己制定的秩序与新的国度密不可分，让亡灵们自发的认可这套运行规则，他才能以另类的方式获得信仰。这些年来，哈迪斯已经有些头绪了，但距离彻底完善，尚且任重而道远。 ······ 晨星坠落，在天与地间划过长痕。深渊也无法阻挡他，或者说，塔尔塔罗斯本就不阻止任何想要进来的生命。 在混乱中穿行，修普诺斯意外的发现，深渊中的景象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空无一物。 物质已经开始诞生，甚至浅显的空间概念也随之形成。类似灵界一样的多级结构在这处世外的核心慢慢演变，这都是与睡神过去所了解的情况相背离的景象。 甚至直到某一刻，在深渊的核心，他看到了那不可名状的恶魔之母的真容。她要醒来了，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数百年后，但对神而言都显得无比短暂。可对于划过这里的星辰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相比起深渊中竟然存在本土的活物，修普诺斯就先被那极致的丑陋震撼到了。 幸好，在木杆的带动下睡神的下落并没有终止。只是一个闪动间，他就又穿越了一层时空屏障。不过这一次，他似乎来到了一个与物质世界类似的地方。 轰—— 流光划过天空，狠狠的击入大地，撞出一个巨大的坑洞。仰躺在坑洞中心，修普诺斯就像死去般一动不动。 今天短短半天时间的变故太剧烈了，剧烈到睡神都有些想要长眠一场。他闭上眼休息了一会，良久，缓过了一点精力，他又睁开眼睛。 “这就是‘诸界之底’吗，倒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怕。” 坐起身，在修普诺斯的身下，那本来锁住了他一身神力的木杆并没有继续留在他的身上，它像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这样竖直的插在坑洞中，泛着绿色的光芒。 修普诺斯被它贯穿时留下的神血正被缓缓吸收，这截木杆似乎焕发了一种另类的生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贪婪的汲取着周围的力量。不过睡神只是看了它一眼，就没有再多关注。 现在，摸清这里的情况才是关键。 “两轮太阳吗，没想到这个地方也有太阳存在就是不知道这是哪，深渊中的世界，真是难以置信。” 抬头看了看天空，少许岛屿浮在高空上四处游走，大地上一片原始荒凉，只有两轮太阳一左一右悬浮在空中。修普诺斯轻振羽翼，飞到了半空。 现在，他感觉空前的虚弱。失去了【梦】的权柄，就连神力都已经有部分溃散的迹象了。毕竟在过往的岁月中，他已经达到了神职允许的上限，而现在这个上限的一部分不再属于他，那本来的力量也就等于失去了容器。 此刻，他的神力本源每分每秒都在外泄。它们构成了一条虚幻的灰色光带，在他的身周缓慢漂浮。 “既然留不住了，那就给你们吧。” 叹了口气，既然注定留不下这些力量，修普诺斯也不打算浪费。他挥了挥手，这些流逝的神力本源就向着那些和他一起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灵界生命身上涌去，他的气息也很直接的下落了一截。 受到睡神神力的影响，那些生命受到了改变。作为灵界生命，他们本是没有物质的身体的，但现在，他们在神力的作用下开始塑型。只是也许是力量源头的影响，他们的外貌多少和修普诺斯有些类似。 “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梦域，被灵界排斥，你们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自称灵界领主了。” “呵，就这样吧.是时候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了。” 坠天之时最后的一幕还在修普诺斯的心中回想，他潜意识下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为了暂时不去想这件事，睡神给自己订立了一个目标。 总有一天，他要凭自己的力量重新踏上灵界，然后探索清楚一切的缘由。 羽翼震动，了解一个世界，要先从了解它的边缘开始，所以修普诺斯在两轮太阳的照射下飞快的划过天空。大概过了半天有余，他终于来到了世界的边缘。 只是看着这所谓的‘边缘’，修普诺斯感觉自己再次涨了见识。 “这是什么，一堵墙吗？” 高大的黑色墙壁不知其高，在远处看，碍于此界特殊的规则，这面‘黑墙’根本无法看到，只有靠到近处，才能意识到世界的边缘居然如此奇特。 当然，一般的生命其实根本靠近不了这里。当接近这里的时候，修普诺斯就感觉到了一股越发强大的压力压在身上，发自本能的恐惧感在心间蔓延。只是这足以让任何凡物却步的压力终究不能阻止他，所以睡神终究还是来到了‘黑墙’的面前。 “有花纹，但好像是天然的。” “这么坚硬，就算我的神力不善于破坏，它的坚固程度也不逊于神器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伸出手，摩挲了几下，睡神有些疑惑。他鼓起力量，捶打在上面，但却直接向两侧划过。 这黑色的高墙似乎不仅坚不可摧，而且还能卸开击打在上面的力量，让‘以点破面’的方法对它失去效果。 “这是自然的造物吗，怎么可能？” 无法理解，修普诺斯环绕着‘城墙游走。不知道走了多远，他似乎看到了一处衔接。在那里，他豁然发现，‘黑墙’居然是一片一片的，而这里，正是两片相搭的地方。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荒诞的想法涌上修普诺斯的心头。看着这一切，他总觉得这堵‘黑墙’并不像墙，而是 “是鳞片” 木然的转过身，修普诺斯呆呆的看向天空。 诸世的最底，最可怕的牢狱。他刚刚还觉得这里不过如此，但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这是哪里。 天空上，哪里有过什么太阳。只有那环世之蛇的巨首，在用日月般的双眼，注视着这‘误入’炼狱的爬虫。 我发现有的时候少标点好像不是我的锅，我在后台看明明有标点，不知道怎么发出去就没了，理解不能。 本章完 第77章 抉择 “地狱，确实是它最好的归宿了。”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莱恩招了招手，白就扑闪着短小的翅膀飞到了他的肩头。 并不是在说修普诺斯，虽然这个天生的邪神也确实适合那里，实际上，莱恩指的是那截被截取的【冈格尼尔】之杆。 它本是九大国度中世界树的枝丫所成，又吸取了一条主根仅剩的生机，最终在掌握有部分【生命】权柄的莱恩手中，它终于被挽回了一点点。 当然，一点点就是一点点，仅凭前身的遗留，它是不可能再恢复到曾经的层次，拥有媲美伟大的力量了。但无论如何，作为世界树遗留的产物，尤克特拉希尔之子，它也必将成为一株非凡的神木。 然而很遗憾的是，灵界之中，并没有它的位置。 作为支撑九界的存在，世界树的力量本就偏向物质与承载，它被后天赋予的力量也偏向誓言与约束，偏偏灵界是灵性的世界，还有着比这份残留更强大的【创世法典】作为核心，甚至连属于自己的‘天柱’都拥有了。 毕竟在消化了奥迪尔斯山倒塌后三分之一撑天的象征，西奈亚神山就越发神异了。锚定清浊，分开混乱与秩序，它做的一点也不差。 索性，为免宝物明珠蒙尘，莱恩直接给它换了一个位置，让它在地狱的中心生根发芽。假使它能够像上一颗神树般长出三条主根，那刚好可以连接中间被阻隔的三层地狱。 而且除此之外，作为与【誓言】相关的异界造物，也许这颗神木在成长起来之后，能够填补上斯提克斯在相关领域的空白。 毕竟冥河只见证真神的誓言，这是法则本身决定的——它本是本世界下放的权柄，而在下放之前，对世界起誓本就是神明的特权。在未来，凡物注定会遍及世界，所以假使神木能够补全这份缺陷，那就像神灵间的誓约能够化作斯提克斯的力量那样，凡物的契言也将成为它成长的养分。 就是还有一个问题，这截枪杆上的誓言之力，实际上是存在偏向的。 “生灵向神枪许愿，而愿望必然被达成，不过得到什么，就会在其他地方失去什么，没人可以例外” “所以未来以此见证的誓言，绝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一个置换另一个，缔约的双方必须都表示认可，誓言才能成立，这也将是独属于地狱的秩序。” 收回目光，莱恩看向人间。地狱的事情还有不少，但那都由他的化身代为处理，相比起来，那里才是他最关注的。 真正的时代还没有到来，柯恩的存在就已经给了他一个惊喜。现在，莱恩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乱吧.有混乱，有争斗，才能让生命在逆境中寻找出路。人类是第一个，但不会是唯一。” 大地下，盖亚原本在纪元变迁时动荡的气息渐渐趋于稳定，她快要醒过来了。金苹果园内，那枚特殊的果子也缓慢成熟。 青铜人类终究只是这个时代的一角，他们覆灭带来的影响，对世界格局的影响甚至远远比不上九界残骸的融入。无论他们在或不在，时间都在向前。 ······ 中庭。 短短一天时间，睡神天坠砸出的巨坑周围就已经大变了模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眼泉水从天坑的底部冒出。明明是在地狱里，它溅起的水花却清澈透亮，圣洁无暇。 颜色各异的花朵在它的旁边次第开放，似乎以这里为核心，一种与炼狱截然不同的生机与美好在这里扩散。而在泉眼的旁边，一颗矮小的树苗在风中微微摇曳。 它有着八根枝条，晶莹的叶片透着光泽。宛如黄金比例分割的枝丫间，流动着梦幻般的色彩。 不过这与地狱格格不入的瑰丽景象并没有观众，不仅是因为中庭本身的空荡，就连将它带来地狱的睡神，此刻也根本忘记了它的存在。 站在界面天空中的一处浮岛上，修普诺斯心有余悸的望了一眼这处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世界。当知道了这个界面的真相，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睡神感到不自在，他一点也不想停在别人的身体上了。 于是修普诺斯用刚刚得到的权限，伸手在面前的虚空一划，一道门户应声而开。一步迈出，时空在眼前变换，直到再次踏上地面，看着四周截然不同的景象，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天上已经没有光体，但依旧可分昼夜。虽然不知道光亮从哪里来，但总比之前那个要好得多。 “地狱，深渊真是可怕不过这就是我未来居住的地方了。” 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相比于中庭，这尚且没有名字的第三层地狱环境更加荒凉和恶劣，还有着一些生灵生存在这里。不过严格的说，这才是九狱正常应有的样子。 只是想起之前和那巨蛇简短的交流，睡神也不由有些难办。 睁目为昼，闭目为夜，当那环绕世界的古蛇看向自己，修普诺斯几乎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就像曾经刚刚诞生的时候，他果断的向莱恩表示敬畏，这一次，睡神同样从心的对这恐怖的巨兽表示服从。 不过出乎他预料的，这环绕世界的巨蛇并没有对他做些什么，反而还愿意与他交流。从对方的口中修普诺斯了解到了这里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九层世界的结构，魔鬼们的存在，以及创造这一切的九狱君王。 在最后，巨蛇给了他三个选择：作为一名外来者，睡神不可能就这样随便待在别人的地盘。为他做事，为九狱之主做事，或者被他们驱逐出地狱，自己在深渊中流浪，修普诺斯只能在它们中间选择一个。 面对选择，不过是稍作思考，修普诺斯就选了第一个。 失去了【梦】的力量，睡神的神力已经不如往昔，他也重新衡量了自己和那些真正强者间的差距。在这种情况下，与其期待那个九狱之主是个更好说话的存在，不如姑且听从这条恐怖巨蛇的命令。 而且对方似乎并没有对他多加约束的想法，直到离去，睡神也只是接到了一个任务。 治理第三层地狱，和前两层的领主一同抵御即将到来的深渊魔神，如果他做的不错，那巨蛇就会真正将他封为掌控第三层地狱的大公爵，授予他分封次级领主的权利。 “又是第三层，还真是有缘。” 微微摇头，修普诺斯将那些正在诞生躯体的灵界生命放出。既来之，则安之，如今短时间是不可能回到现世了，何况做下这种事情，睡神不用想就知道，就是自己成功离开深渊，一旦行踪暴露也会迎来灵界天使们满世界的追杀。 相较之下，倒不如在地狱之中休整一段时间，顺便体会一下这类似地域神的领主之位，究竟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增强。 沉思中修普诺斯站在一处荒凉的山丘上，静静的看着自己未来的领土。 “咦——尊敬的睡神殿下，真是好久不见了。”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突然间，一道声音从远方传来，修普诺斯猛然回头。也许是还没有适应地狱的环境，他之前并没有察觉到来者的接近。 而一眼望去，他立即辨认出了来者。 “是你！” 双目微眯，睡神直接锁定了这个笑容很有欺骗性的年轻人。就在不久前，双方还曾经一起密谋。 甚至直到之前对方盗取灵魂的时候，修普诺斯都还在畅想如何在之后解决对方，可万万没想到，如今他们居然来到了同一个地方。 而有着今天的经历，修普诺斯也隐约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对灵魂下手，地狱需要灵魂，梅菲斯特大概就是为此前往的地面上。 双方看起来没有什么冲突，不过是一次互相利用罢了，可隐约间，睡神回忆过去总觉得对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注定失败，只是没想到他也会来到地狱罢了。 而且就是抛开这点怀疑不谈，在修普诺斯的心中，多少还有着一些不便明说的想法。 他和梅菲斯特先后动手，都把对方当成了‘工具人’，可对方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而自己却落到现在的下场，无论怎么想，睡神都不愿意这个时候见到对方。 “是啊，尊贵的殿下。九狱之主曾经说过，第三层地狱将迎来一位管理者，如今看来，就是您了？” 笑容依旧，似乎没有察觉到修普诺斯隐晦的敌意，梅菲斯特上前走了两步。 这位灵界的殿下居然坠入地狱，这确实出乎魔鬼的预料。 “.有事？” 惜字如金，睡神冷淡的说道。 “呵呵，我主要是来拜访一下我将来的邻居。不出意外，第二层地狱就是我未来的领域了。当然，可能一开始只有一部分，但我想剩下的那些也难不倒我。” 眉梢一挑，梅菲斯特顿了一下，然后出言建议道：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或许可以带您游览一下地狱。顺便，也让第三层世界的魔鬼们知道自己未来效命的主人是谁。” 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修普诺斯仔细看了面前的魔鬼一眼。 从气息上讲，哪怕身处地狱，界面之力加持下的梅菲斯特也谈不上什么强者，可现在睡神学会了一个道理，单纯的伪装和力量，或许并不能让他达成目的。 所以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修普诺斯最终点了点头。 ····· 人间。 西海上，万里无云。似乎是因为水汽都被聚集在了大地的东方，以至于极其罕见的，海洋上居然显得有几分干燥。 越是接近西面，天空就仿佛距离大海越近。在这种莫名的压迫感下，也少有生命愿意在这附近活跃，相比起来，哪怕是北方的冰海上面，都比这里显得更有生气一些。 不过在这一天，西天的尽头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黑袍罩身，阿斯摩蒂尔斯行走在海面上。就如同诸神在现世会受到压制，莱恩动用力量也会导致灵界与法则碰撞那样，他其实也是如此。 每时每刻，在大陆的东方，九狱的力量都以那处仪轨为核心，与人间的秩序不断消磨。如今的地狱显然远远没有与现世法则对抗的资格，甚至它能够坚持到现在，都要感谢自身的特殊性。 因为深渊还没有意识清醒的活物存在，以至于塔尔塔罗斯再次给自己体内的地狱挡了刀。大部分的压力最终都落到了祂的身上，而九狱只承受了一小部分。 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所以阿斯摩蒂尔斯看似步伐缓慢，实际上却一点没有耽搁。只是如今的世界还是太大了，以至于当他终于来到西天的尽头，法则对他的压迫已经接近顶峰了。 好在，就在他的身前，显露真身的泰坦神灵已经清晰可见。巨大的神灵顶天立地，他将天空扛在肩头，星空与他相伴，只是做下这一切，他显然并不轻松。 每时每刻，阿特拉斯从神职中获取的神力都会在下一刻流逝，化作撑天的力量。他被迫一直承受着这种虚弱感，没有一刻能够休息。只是当再次见面，在他的脸上，阿斯摩蒂尔斯却没有看到任何颓废或绝望。 他只是安静的扛着天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好久不见，阿特拉斯。” 轻声开口，九狱之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从何说起。面前的巨神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到来，毕竟他也并未遮掩行踪，不过对方之前只是静静看着他的靠近。直到现在，在他的面前，听到他这一句没有头尾的问候，擎天者却突然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陛下，您的新样子可比过去威风多了。” 有些哑然，随即阿斯摩蒂尔斯也跟着笑了起来。 明明气息不同，神职不同，连‘存在’都不同了，可对方还是认出了自己，这是自己的风格太独特了吗？阿斯摩蒂尔斯不得而知不过一时之间，他不由想起了赫斯提亚和瑞亚。 前者没有认出他，这倒不奇怪，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里，对方大多数在他的肚子里，少数时候是在战场上。至于瑞亚，也不知道假如对方看到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现在，九狱之主暂时并不想去见她。 “辛苦了，阿特拉斯。曾经，命运毫不留情的昭示了我的失败，然后用最亲近者的背叛嘲笑我无用的挣扎，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看向阿特拉斯，阿斯摩蒂尔斯伸出手来： “我是来接你离开的，离开这处囚笼。跟我前往地狱吧，伱会在那里和我一样，获得新生。” “我很愿意跟您离开，陛下，但现在我恐怕还无法离开。” “为什么？” “因为天空需要支撑，陛下。” 摇了摇头，巨神看向他东北方的铜柱。 “当神山倒下，撑天的象征一分为三，奥林匹斯获得了一份，我也融合了一份。只要在支撑天空，现世法则对诸神神力的限制就对我无效，但与之对应的，只要撑天的象征还在我的身上，我就被法则束缚，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除非能够找到一个替代者，代替我承载这份象征，不然就只有能够撕裂现世规则的力量才能让我离开。我本以为那个铜柱可以，但现在看，它还远远没有这个能力。” 神色微变，阿斯摩蒂尔斯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意外。是的，他现在也明白了过来。虽然阿特拉斯是被罚来此撑天的，但当现世的法则发现他的存在确实有助于世界的稳定，那无论阿特拉斯是否自愿来此，他都直接被剥夺了自己的自由。 就像祂给神王定下更替的命运，就像祂随意撕裂神灵的神权，法则只在乎利弊，而不在乎生灵眼中的公平，或者说，就像神对自己创造的凡人予取予求那样，在世界的眼中，神灵与凡人也许并无二致。所以只要一天没有东西能替代阿特拉斯，那祂现在就禁止擎天者离开。 而那刚刚立起的铜柱，虽然在海神之子被困缚而上后停止了碎裂，可它也只是分担了阿特拉斯身上十分之一的重量，这样一根柱石，显然远不足以承载撑天的象征。 “不必烦恼，陛下，就像您终究打破了神王的宿命那样，我相信您也一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肩抗苍天，阿特拉斯注意到了阿斯摩蒂尔斯的愤怒，现世给他制造了这么多的麻烦，哪怕离开了王位，却依然没有终止。不过擎天者只是笑了笑，好像对此并不是那么在意，又或许，他只是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 “我会在这里等着您的，陛下，等待您重临大地的那一天。到时候，您一定会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而我也会再次作为您的剑，掀翻奥林匹斯的神庭。” “我会告诉那些愚昧的叛逆，泰坦才是世界的主人，而您，才是唯一的君王。” 西海上，没有生命见证这一切，只有风和海浪，流动不息。 阿瑞斯雅典娜之流差不多也该诞生了，不过我最近在思考，雅典娜是安排个特殊场景让她降生比较好，还是随意一提，不写过程？如果要过程，什么样的过程比较好呢 本章完 第78章 英雄 “对于撑天的事情，你有什么其他的解决办法吗？” 地狱之中，短短时间内就已经长到半人高的树苗旁边，阿斯摩蒂尔斯的化身询问道。 他本身因为修普诺斯的事情而来的。早在很久之前，莱恩就已经说过，他要给第三层地狱派遣一位领主，和克利俄斯一同抵挡深渊，毕竟不出意外，无论是他还是九狱之主，将来都无法亲自插手这场两域间的战争。 作为九狱的开辟者，阿斯摩蒂尔斯理所当然的需要调动界面的力量对抗深渊本身的压力，相比起塔尔塔罗斯来，新生的九狱还是太弱小了。而环世之蛇恐怕也抽不出手，祂还要应付孕育诸多魔神的恶魔之母莫亚。 毕竟化身不可能在另一位原始神的体内，调动灵界的力量与祂本身对抗，所以在只有三层地狱加持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做到横扫所有。 所幸那个新来的神明实力不弱，占据地利的情况下还是足以一战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可不是在西海上多立几个柱子的问题。” “天空既存在实际的重量，也有着概念上的‘重量’，铜柱可以分担实际的那部分，但概念上的却只能由三分的象征来解决，这是单纯的数量无法替代的。” 站在九狱之主的身旁，莱恩的身形有些虚幻。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能让神木生长的养料，自然就是世界本身的力量。如今，它的第一条主根就扎在中庭的根源处，贪婪的汲取着力量。 当然，这只是为了给在一开始为了焕发树苗生机才进行的奢侈举动，再往后，无论是被莱恩命名为‘诺达希尔’的守誓之树，还是‘莱昂诺之泉’，都会有自己的成长方式。 “那炼制一件神器呢？” 思绪一转，阿斯摩蒂尔斯就想到了另一种解决办法。 在很多时候，神器都能代替神灵行使权柄，既然曾经打造过太阳车，那现在也未尝不能再次效仿。 “这倒是可以，但撑天的神器也必须具备与承载相关的权柄，比如【山】，又比如【力量】。” 摇了摇头，莱恩淡淡的说道： “如果阿特拉斯愿意放弃自己所有的力量，将它打造成一件神器，代替他本人撑天，那我倒是不介意帮你这个忙。” 虽然是这么说，但莱恩和阿斯摩蒂尔斯都知道，擎天者是不会接受这种近乎狼狈逃窜的结局的。 或者说，如果他真的如此懂得变通，也不会拒不向奥林匹斯投降了。意志坚定不移的人，往往也存在着某些方面的偏执，阿特拉斯就是如此。 “.如果单一的一件神器需要权柄的契合，数量够多的话恐怕就未必了吧。” 沉默少许，阿斯摩蒂尔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神器不是可以被随便打造的，但听他的意思，似乎有办法获取锻造不止一件神器的原料。 “当然，撑天毕竟不是与天空本身对抗，只是抬起来而已，量变还是可以产生质变的。” 点点头，莱恩笑着说道： “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可能要耗费一些时间。” “嗯？伱又想要做什么？” 闻言，阿斯摩蒂尔斯看起来反而并不是很热衷。 “谈不上做什么，只是因为一个预言。” 对九狱之主稍显冷淡的态度，莱恩不以为意。 “预言？” “是的，预言。”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说过所谓的预言了，但这一次，其实是真的预言。只不过预言者不是莱恩本人，而是另外一个和曾经的二代神王拥有特殊关系的存在。 他试图占卜自己的未来，也确实获得了命运的启示，不过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段内容是什么意思。他向自己的老师寻求解答，然后就被莱恩听在了耳中。 事实上，莱恩本以为因为自己对命运的破坏，有些事情已经不会再发生了，但现在看，命定的力量还是很坚挺的。不过无所谓，他会继续改变它。 “我依稀看到，在遥远的未来，会有一个人类完成十二项对凡物而言不可思议的功绩，他的脚步将遍布大地、海洋冥土，并凭此登临神位。但很遗憾的是，虽然看到了这一幕，我依然不是很能理解，他为什么可以做到。” “所以你要插手这件事情？” 看向莱恩，九狱之主平静的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我也会做的。” 摇摇头，莱恩淡淡的说道： “只是孤例不证，我需要不同角度的样本，让我看清这所谓的‘大功绩’背后究竟让他获得了什么。” “你可以参与，也可以不参与，反正这并不影响你打造神器的计划不是吗？”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人类，人间，梅菲斯特会替我关注好他们的，不得不说，至少就他而言，我看到了人类的智慧。” 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未来上，无疑是不明智的，所以阿斯摩蒂尔斯只是对此略做留意，并没有报以多大的期望。 尤其是预言，在亲身体会过命运的可怕后，九狱之主对其多少有点敬而远之。 ······ 大地上，转眼间，日月就轮替了数次，大陆东部的海潮也越涨越高了。 低矮的山峰被淹没河流或被拓宽，或被改道；暴雨连绵不止，好像没有尽头。 不过就在这翻滚的浪涛中，却有着一个小小的例外，那是一个简易的木筏。海潮在它的周围止息，异兽远远避开它的存在，它就这样在洪水中随波逐流，载着上面的两人漫无目的的游走。 木筏的上面没有饮水因为天上的暴雨避开了它，而海里的又不能饮用；在这上面也没有食物，因为天上的飞鸟已经在疲惫下淹死在水里，而这违逆自然规律的海潮中也没有鱼虾生存。 不过所幸木筏上的两人也并非凡人，他们是神的子嗣，虽然他们身体中蕴含的神性几近于无，让他们的力量并不比凡人强大多少，但这终究让他们免于饥渴而死。 于是就在漂泊之中，又过去了几天。海水似乎有消减下去的迹象了，这一日，在一次意外的碰撞下，木筏停靠在了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上。 强忍着疲惫，丢卡利翁和皮拉爬上这漂泊中唯一遇到的陆地，但当他们来到山顶，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以这座山峰为分界，海水竟戛然而止，就如同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隔绝了这里。山的一面是广袤的平原，没有一滴海水流落到那里，而另一面则是不息的海浪，不断的拍打着山体，引起隆隆巨响。 依稀可以看到，在平原上，还有着一些并非天然的造物存在。 “.这是帕纳苏斯山脉，原来我们已经漂流了那么久吗？” 终于辨认出了自己的所在，丢卡利翁在狼狈中仍然不免震惊。 他听说过这里，甚至看过这里的影像，这都是他的父亲普罗米修斯告诉他的。原本，这对他而言只是神话与传说，直到今天，他亲自站在这里，遥望这片古老的地域。 或许也正是这样的地方，才能让滔天的洪水为之止步，因为这里是德尔斐大神庙的所在，地母沉眠的场所。黄金与白银时代在这里开启，它见证了第二纪元的历史，这本就是非凡的圣地。 “不管怎么样，我们活下来了。”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神从紧绷变得放松。丢卡利翁苦涩的一笑，父亲被擒拿，自己只能和叔叔一家一起生活，可就在不久前，厄庇墨透斯和潘多拉又不告而别。 当他和皮拉回到那处有着花园的住所时，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他们迷茫的了一段时间，可就当丢卡利翁刚刚接受了这一切的时候，大洪水又来了。 现在，被忘却的疲惫感涌上心头，他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在他身旁，皮拉也早就已经靠在山顶的一处巨石上。 看着被山脉截断的海潮，丢卡利翁有些无所适从。灾难之下，万灵尽灭，就算洪水退去，他和皮拉两个人又要如何生活下去呢？ 然而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一道细微而彷徨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应验了” “你说什么应验了？” 丢卡利翁扭头看去，原来是身旁的皮拉正在喃喃自语。女孩离开父母不久就遇到了这样的灾难，这让她无比的缺乏安全感。 “灾难。之前父亲曾经说过，有朝一日，神庭会降下灾难毁灭青铜人类和他们存在的痕迹。我一直以为这是他用来吓唬我的话，可现在——” 看着身前的一切，皮拉的脸色有些苍白。 “什么？” 对于自己的叔叔厄庇墨透斯，丢卡利翁还是了解的。他以痴愚之名闻名于诸神，可如今看，他早就预见了这场灾难？ 也许是意外.也最好是意外。丢卡利翁安慰自己，他并不是不能接受厄庇墨透斯并不愚蠢，而是他想到了更多。 如果对方早就知道人类会毁灭，那是否意味着，这场灾难其实诸神早有预谋，而青铜人类也好，大地上的凡物也罢，甚至他和皮拉两个人，都只是微不足道的牺牲品和棋子。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们其实还在危险中，死亡的危险从未远离。 “他还说了什么吗？” 平复下心情，丢卡利翁再次问道。听到他的话，皮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好像还说过.忒弥斯殿下是公正之神，正义的化身，如果有一天遇到难以抵御的灾难，我们或许可以请求她的帮助，因为诸神中她最值得信赖。” “.最值得信赖吗？” 心再次沉了下去，在父母的庇护下，皮拉过去从未遇到过苦难，所以她对这些也并不敏感，但丢卡利翁却听出了言下之意。 为什么要寻找最值得信赖的神请求帮助，因为其他的不值得相信。也许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和皮拉真正的危险还没有到来，只有律法之主的见证才能避免最坏的结果。 “那就照做吧，皮拉，相信你的父亲，他给你的赠言一定是有用处的。” 勉强一笑，丢卡利翁说道。 “好。” 早已没有主见的皮拉当即点头，她和丢卡利翁跪在地上，开始默默祷告。 “忒弥斯，凡灵敬仰，光照万方的女神啊，你的意念永远纯净，你的评判绝无虚言。” “请听我说吧：” “大地失去了生命，唯有我们留在人间。我对前路失去了方向，还请您为我指引方向。”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身处神谕所附近，这一诸神都曾经留下过印记的地方，她的声音却是传递了出去。良久，就在皮拉以为女神并不想理会她时，一道声音在她心中响起。 “我知道了.在原地等待吧，伊阿珀托斯的后辈，你们需要的指引，很快就会到来。” 松了口气，皮拉不禁笑了起来，而在她的身旁，丢卡利翁的眼中却闪过了劫后余生的神色。 继承自他父亲的智慧在困境中格外有效，在祈祷的过程中，丢卡利翁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他们就像玩笑一样在灾难中存活，那些比他们还要强大的异兽都被海妖们分食殆尽，只有他和皮拉毫发无伤。这绝不是诸神的善意，而是因为他们还有用。 但现在有用，不代表一直有用。正义女神的存在，或许就是让他们‘没用’的时候，能够逃过一劫。 毕竟他们并不是神灵，而像他们这样这样弱小的存在，可以因为嫌麻烦而被诸神随手抹去，自然也可以因为另一个神的态度而网开一面。 至于他们自己的态度，没人会在乎这些，就像从没人在乎过那些洪水下死去的凡物一样。 人类好歹还得到了关注，而那些其余的生命，诸神就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 吱呀———— ——砰 奥林匹斯山上，神宫的大门缓缓合拢。诸神依次落座，只是气氛也变得更加古怪了起来。 大洋神夫妇已经离开了，虽然宙斯出于礼貌邀请他们一同赴宴，但无论是俄刻阿诺斯还是泰西斯，显然都没有留下找不自在的想法。 今日之后，双方原本还算和睦的关系不复往昔，可大洋神夫妇也并不在乎。宙斯对墨缇斯的无情已经让他们看明白了这位新神王的本性，对他而言，利益显然比所谓感情重要的多。 既然这样，那他们也没必要维持这表面上的关系。 而另一边，面对师出有名，又隐含威胁的养父母，神王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没有让出关于海洋的权利，哪怕他其实并不想维护波塞冬的利益。可无论心中怎么想，宙斯只得允许了大洋神系插手信仰，即使这对他的威胁无比巨大。 大洋神系的河神湖神遍布大地，虽然经历数次大战，如今的世界上的大多数新诞生的江河并没有对应的地域神，可他们的子嗣依然为数不少。宙斯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养父能借此让他的影响遍布新的人类。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如果他率先选择放弃了波塞冬，先不提偌大的奥林匹斯还会有多少神灵和他站在一起，单单是远在冥土的哈迪斯，就会彻底跟他不再来往。而且这一次，赫斯提亚恐怕也绝不会站在宙斯这一边。 所以哪怕对波塞冬很有意见，宙斯还是回绝了原水女神的另一个要求，然后独自吃下了这枚苦果。 “真是不安稳啊，我还以为神王是说一不二的呢。”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阿芙洛狄忒撑着下巴，明媚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妩媚妖娆，但与脸上的笑容相比，她心中的想法却截然相反。 原本的美神还以为神王有多么强大，可现在看，似乎也不过如此。 “这是正常的，除了第一代神王以外，就没有过真正统治世界的王者。虽然宙斯发现了信仰，但我其实也不是很看好他。” 被美神无意中展露的魅力迷惑了一瞬，太阳神竟然低声附和了一句。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眼上首的神王。 好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到，宙斯似乎并没有向他这边看来。 “好了，事情已经结束了，无论如何，旧的人类已经覆灭。” 王座上，似乎察觉到了人心的动摇，宙斯沉声说道： “现在，诸事已毕，是时候开始新的时代了。” “仄费罗斯。” “陛下，您请吩咐。” 从位置上站起，风神一如既往的恭敬领命。 “待人间的大水退去，你就去找到普罗米修斯和厄庇墨透斯的儿女，假借他们之手，让新的人类诞生。但记住——” 盯着西风之神，神王淡淡的说道： “新的人类不需要指引，就让他们自己完成对世界最初的认识吧。大洪水后的大地短时间内没那么危险，他们不会死伤惨重，但也足以认识到生存的艰难。” “那陛下，丢卡利翁和皮拉呢？” 恭声应是，仄费罗斯再次问道。 “他们.人类不需要他们，人类只需要诸神。” 犹豫了一下，宙斯最终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不过看着心领神会的西风之神，他相信对方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点头应是，仄费罗斯化风而去，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不过这一次，宙斯能看到他们的精神集中了不少。 相比起神王在大洋神面前受挫这件事，还是切身的利益更让他们关注。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小事要处理一下。 “波塞冬，我高贵的兄弟啊，” 脸上终于挂起笑容，宙斯感觉心中的郁气舒缓了一些出来：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你之前提议的赌约呢？” 本章完 第79章 除我主外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气氛顿时一变，不少神灵都暗自看向了波塞冬的方向。 众神犹还记得，海皇之前是如何自信满满的立下赌局，诸神也纷纷跟注。不过现在看，他似乎是输得最彻底的那个。 当然，其他神灵大多也没有赢，毕竟这样的结果着实出人意料。不过当大家都没猜中结果的时候，当然是谁的离事实更近一些，谁就被认为是胜者。 然而在众神面前，波塞冬却一点失败的感觉都没有。 “呵，是啊，我输了，所以你要做什么呢，跟我抢夺海上的岛屿，还是什么其他的地方？” 冷笑一声，迎着其他神灵或是恍然，或是惊异，或是不出所料的表情，波塞冬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心中的郁闷同样舒缓了一些。 涅柔斯之所以在来之前建议他和宙斯打赌，本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赢了固然好，输了也无所谓，如果不能得到最接近奥林匹斯的地方，那近海的地方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而神庭中也不存在其他的海神，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实际上波塞冬也没什么损失。 主位上，宙斯对这一结果倒是不怎么失望，于他而言，能名正言顺的打消波塞冬对陆地的想法就好，只要一开始就断绝对方登上陆地的可能，那后面对方大概也成功不了。 毕竟他还需要波塞冬给自己的养父母找找麻烦，所以见此，神王只是抬了抬手，制止了众神的议论。 “好了，波塞冬，既然你已经认负，那就待在你的海里吧。” 对此海皇报以一声冷哼，不过宙斯只是意念一动，奥林匹斯东南，直到海洋的地图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地图上，海岸线并非圆弧，而是凸出了一部分，整个大陆东部的土地也被河道和海峡所分割，甚至在近海的地方，还有很多巨大的岛屿。 若是让莱恩来评价，那就是和希腊半岛多少有三分相像，但也有很大的不同。至少在它的东面，没有更广阔的陆地了，这也是神话原本中的高加索山消失无踪的原因。 见众神的注意都被吸引过来，宙斯淡淡的说道： “现在，诸事已毕，那么我以神王的名义，在此——” “砰——” 一声闷响，直接打断了宙斯的话。大殿的门户被粗暴的推开，众神闻声看去，伴随着一道火光，赫斯提亚的身影出现殿内。 只是与她走的时候不同，灶火女神的脸色十分凝重，气息也有些不太稳定。 “我尊敬的姐姐，是谁胆敢对你动手！” 第一时间，宙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能明显看出，赫斯提亚刚刚与人交过手，而且恐怕并不占上风。 整个卡俄斯世界，也没有多少存在能够击败一位擅长战斗的强大神力，而他们除了奥林匹斯的自己人，最多的就是世界曾经的主宰，那些泰坦古神们。 莫非大洋神夫妇刚刚离开，星空上又有某位泰坦神灵选择与奥林匹斯作对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宙斯，我遇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他在人类的城市遗址上惊鸿一现，然后抢走了所有人类的灵魂。” 轻轻摇头，看出了宙斯的想法，赫斯提亚严肃的说道： “他的实力深不可测，甚至直觉告诉我，他比在座的每一位都要强大。那個陌生的神灵自称地狱之主，而且看上去对奥林匹斯并无好感，你恐怕需要早做打算了。” “地狱？” 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深吸一口气，宙斯感觉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安稳了。明明在他父亲的时代，一切都那么正常，世界就是泰坦兄弟们内部的争斗，可如今，却有一个又一个古老而未知的存在跳了出来。 “他只取走了灵魂吗？” 大殿内，有神灵出言问道。 “无论是不是，我们都不能允许人类的灵魂都被别人盗走——这会让凡人们毫无安全感可言。” 宙斯身侧，赫拉在一旁提醒道。 “是的，虽然他只取走了灵魂，但看起来他不像是已经满足了的样子。” 点点头，赫斯提亚对此表示认可。 “如果你不想让你未来的信徒整日活在对其他神灵的恐惧中，我觉得伱是应该做点什么。” 赫斯提亚的话直指本质，或许诸神不是怎么在乎凡人灵魂的归属，但凡人自己肯定在乎。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一旦人类知道自己死后的灵魂要落到一个未知的存在手中，那他们会怎么想简直不问可知。 说到底，信仰无法强迫，你再怎么嘴上信仰诸神，都改变不了潜意识对未知的恐惧与敬畏。 “.我知道了，赫斯提亚，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不过新的人类尚且没有诞生，所以对此，我们之后再说。” 稍稍沉默了一会旋即平静下来，宙斯看起来已经有了成算。众神见此也放下心来，把目光放在了眼下的事情上。 只有神王自己知道，他根本谈不上什么成算。对于自己姐姐的判断，宙斯还是相信的，既然赫斯提亚说对方强过在场的每一个神灵，那大概他也并不例外。 宙斯不知道赫斯提亚有没有计算他最得意的武器，但在心底，他还是暗暗做下了一个决定。 之前，在众神还没有创造出潘多拉的时候，他就曾产生过一阵模糊的感应。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感应越来越强烈了，但他反而放弃了寻找源头。 因为与这股直觉一同涌上心间的，还有神王权柄在冥冥中给他的警示。 过去，宙斯一直沉浸在发现信仰奥秘的喜悦中，他认为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可现在看，也许并非如此。 这个世界未知的太多了，奥林匹斯众神诞生的也太迟了，所谓的‘地狱’不是第一个超出他认知以外的地方，但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现在，神王也不得不冒一点风险。如果已知的道路无法成功，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引入新的变量，而不是坐视一个又一个意外的发生。 ‘不过我会成功的就像曾经击败我的父亲那样。’ 看着面前的诸神宙斯不禁回想起了那个下午。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战胜自己的父亲，他把蕴含了魔药的酒水送到克洛诺斯的面前。尽管当时他们的实力差距犹如天地，但他还是成功了，因为命运站在他这边。 而现在，同样如此，毕竟不管有没有命定的下一位神王，都绝不可能是今天。 ······ 没人能预料到世间一切的变化，这个已经被改变了很多的世界尤为如此，所以当神王产生了这样念头的时候，并没有其他人察觉到命运微妙的变化。 原本，一切都被提前了，包括人类的诞生，信仰的发现，以至于本来应该诞生的神灵还没有出世，本来应该强大的神庭显得毫无存在感，不过现在，宙斯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得不跟着改变。 但这都是未来的事情，此刻的人间，一片清净。 海水渐渐退去，也带走了大地上的土石。植被早已被冲垮，甚至不少原本的山丘都消失了，如果不是这次洪水本质上是被神权召集而来的，恐怕这些浸润了海水的土地也将不再适宜植物的生长。 不过当诸神意识到这一情况后，德墨忒尔便在宙斯的示意下让大地上的植物加速生发，以至于大水只是刚刚褪去，就已经有少许嫩芽从土地里生长了出来。 与此同时，在原本的奥罗拉平原上，某种力量随之消散。少顷，一处倒塌的石堆之中，柯恩睁开了眼睛。 “这是.嘶——” 刚动了动手指，一股剧烈的疼痛感就从浑身上下传来，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特里同估计的其实没有错，面对波塞冬不惜代价的含怒一击，柯恩即便不死也要重伤，如今他虽然避免了死亡，但伤势却依旧很严重。 就算是靠自己走到这一步的，导致柯恩的力量实际上比很多拥有神性的天生半神都要强大的多，但真正令神和非神间犹如天堑的是神力和权柄，这恰恰是柯恩所不具备的。 “.人呢，结束了吗？” 缓了一会，柯恩挣扎着站起身。他举目四望，周围一片空旷。 此刻的奥罗拉已经不再是一个平原了，或许是因为这里最后才被洪水侵袭，它反而在洪水过后变成了一处在东部大陆罕见的高原。破碎的建筑上还残留着海水的痕迹，只是没有人的痕迹。 “都死了吗，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良久，柯恩坐在了一处倒塌的石柱上。看着这一幕，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曾经，他亲手送别了黄金人类，而现在，他又见证了青铜人类的毁灭。区别是，人类这次因神而死，而不变的，则是他一如既往的无能为力。 “神灵.” 踏—— “嗯？” 神情微动，突然间，柯恩似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有些惊喜的向那个方向看去。 他迫切的想找到同类的痕迹，而不出所料，在视线尽头，正有一个和他一样幸存下来的人类向着这边走来。 只是和自己衣衫破碎的狼狈模样不同，那个来者虽然看起来老的不成样子，却一点也不像经过了灾难的样子。 艰难的站起身，柯恩远远招呼了一声。 “这边——” 似乎听到了柯恩的招呼，老者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似乎看出了他身体的不便，对方示意柯恩不必过来，而是等他赶来就好。 “你好，尊敬的殿下，我是壶玛。我曾负责看守知识，不过现在看，大概是没有知识可以看守了。” 走到近处，柯恩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手捧着巨大的石板，身躯中却早已蕴含着死气，不过老者的精神似乎不错，还笑着和他介绍了下自己。 “你好，我叫柯恩能在灾难后看见活着的其他人真不错.你是怎么逃过这场灾难的，还有其他人幸存吗？” 简单的认识了一下，柯恩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向老者询问道。 “确实还有人活了下来，在清醒过来后，他们都聚集到了圣火所在的地方。” 静静的解释，老者指了指祭台的方向，然后继续道： “至于逃过这场灾难的办法，它们都被记载在这个石板上。” “石板？” 听到老人的话，柯恩终于注意到了对方手上那似乎有些非同一般的石板。 在那上面，似乎刻画与撰写着什么东西，只是碍于角度，他还有些看不太清楚。 “是的，很幸运，我得以将事情的始末记录在它上面。” 壶玛点了点头，然后突然举起手中的石板。 “柯恩殿下，我能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殿下’。” 一口答应下来，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很乐意帮助别人，但就像他说的，虽然他也曾经是一位王，但那时候的王更类似责任与义务，却不是高高在上的地位。 不过对于柯恩的否认，壶玛只是笑了笑。 “那再好不过了，就请您帮我把它送到该去的地方吧，送到曾经祭祀神王宙斯的庙宇。” “我本该在里面静待死亡，但最终还是没忍住走了出来。相比葬在那里，也许外面更适合我。” 老人其实知道，死在那里，或许他的躯体将千年不腐，他的灵魂也能在那里长久的活下去，但单纯的活着并没有意义。 相比起来，他更想像自己的前辈那样，从容面对死亡，甚至主动要求开启新的人生。 在老人的对面，柯恩沉默了一会。接触了一会后，他也看出了壶玛死期将至，只是不忍直接说出来，可对方居然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甚至还还对此毫不畏惧。 “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朋友，他叫合瓦。” 犹豫了一下，柯恩最终说道。 “是吗？”双目明亮了一下，壶玛笑着说道：“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 接过石板，柯恩辞别了老人。他本想送对方一程，可壶玛却拒绝了他。 老人表示，他还有一天的生命，是不会这么快死去的，柯恩虽然没明白老者信心的缘由，但还是对他的选择表示尊重。 走在稀碎的石子上，柯恩向高处走去。虽然如今的城市已经看不出布局了，但有两处地方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处就是神王的神庙，另一处，则是那团不息的圣火。 因此，原本城市的核心也显得更加凸起。在大水过后，显得有些西高东低的大陆东南当中，这里已经可以被称作一处山丘了。 不过这种地形上的小小改变并不被在意，随着仿佛来自灵魂上的炽热感越来越明显，柯恩欣慰的发现了不少脚印。 看起来正如老者所说，还是有不少青铜人类存活下来的，这让柯恩不禁加快了脚步，他要去那里，看看，自己新结识的朋友伊文斯在不在那里。 “.介.” “.祂的” “嗯？” 些许声音从远处传来依稀正是祭台所在。因为身上的伤势，柯恩的感官都没有之前那么灵敏了，他只是隐约听到前方似乎有人正在高声说着什么，但又听不太真切。 那里还有不少人，他们正聚集在一起。心下有所猜测，在这刚刚经历过灾难的档口，幸存者们又会说些什么呢？ 或许是一些对神的不满，或是前路的迷茫。可现在柯恩已经渐渐了解到，也许诸神的心胸并不宽广，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此做出回应。 受限于身上的伤势，尽管已经尽量加速，柯恩还是用了一会才走到近处。当靠近那处供奉圣火的祭台，他也终于听到了那正在诉说的内容。 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那个说话的人既不是在鼓舞人类的信心，也不是在痛斥诸神的残暴，反而是在‘传教’。 他在传播，另一个神的信仰。 “诸位，我想经过了之前的事迹，你们应该也对我所说的没有疑虑了吧。” 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面对众人的注视，诺的心中无比平静。 “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并不可信，他们视凡人为蚁附，因喜好降下灭世的灾难，只有祂不一样。” 在灾难来临的前一刻，诺就对着自己的内心发誓：假使那个神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庇护了向他祈求的人类，那他就要用自己的余生传播祂的威名。现在，洪水退去，正是自己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祂不在乎自己的名号是否得以传播，所以祂没有留下自己的尊号；祂不在乎人类是否感念祂的恩德，所以祂没有索取任何的报偿。但是诸位，人类应当有感恩之心，能够分辨真实和虚假，知道正确与错误。神不在乎，我们就可以不在乎吗？” “当然不能！” 神情肃穆，作为一个天性善良的人，诺不仅是在完成自己的诺言，他也是真的觉得自己在帮助别人。信奉这样一位伟大的神灵，甚至祂还掌管着死后的世界，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一件对任何人都有好处的事情。 所以当柯恩走进这里，刚好听到他高声说道： “我将在今天，在这里，建立信奉祂的‘教会’，于人间传播祂的圣名。这样，当我死去的那一天，我也可以坦然面对他，因为我知道，那正是我主的国度，而我也将在那里，向他诉说我生前的功行。” 本章完 . 第80章 别无神灵 临时搭建的木台上，诺的宣讲引起了众多听从者的共鸣。或者说，但凡能从大洪水下活下来的人，他们的心灵本就较旁人更为纯洁。 那些多疑的，狡诈的，或是心中常常对别人怀有恶意的人，自然也不会相信别人突如其来的善意。他们不相信诺的话，然后理所当然的葬身在洪水中。 相比之下，此地的听众显然都不在此列。尤其是经历了一次险死还生后，看着荒凉的城市，对于诺所说的，自然格外触动人心。 只是尽管诺的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可在人群中，还是有人表露了不同的意见。 “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是诺，或许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灵也并非都是那么不堪，至少在之前的灾难里，是女神庇护了我。” 从人群中走出，卡唯的身上还穿着祭祀赫斯提亚的祭袍。他向着圣火默默行礼，然后看向诺所在的方向。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在就像你们猜测的那样，在过去，祭司们欺骗了他人，欺骗了神灵，也欺骗了自己。可当面对死亡的时候，我终究放下了那些念头，向万火的化身陈述我的罪孽，并等待她给我应有的惩罚。但结果却并非如此，在灾难结束后，如同你们每个人那样，我还是活了下来。” 随着卡唯的话，也有几十人从人群中走出，他们都和卡唯有着类似的经历。 “或许诸神未必仁慈，但也不是每一个神灵会漠视凡人的灾难，赫斯提亚殿下就是如此。” 神情诚恳，卡唯确实发自内心的这么想。 “不过诺，你的行为提醒了我。女神宽恕了我的罪孽，但我却不应该忘记它，从今天起，我也应该在人间传颂圣火的名号，以此报答她的恩德。” 一场灾难，摧毁了一个文明，却造就了两个被感召的圣徒。只是相比起诺，卡唯信仰的对象却有所不同 “你的品德值得尊重，卡唯，不是每個人都能直面自己的错误，又勇于改变的。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被造人的先觉之神带回的圣火，真的是赫斯提亚殿下威能的显化吗？” 从高台上走下，诺来到了不熄的圣火之前。 “如果不是.你向圣火祈祷，最终回应你的又是谁呢？” 虽然人类并不知道这些神物的本质，可长久的接触下，很多天生灵感较高的人都能察觉到，普罗米修斯带回的圣火和原本神赐的火焰似乎并不类同。再加上众所周知，灶火女神是神王的长姐，她又是否会为了凡人，违逆自己弟弟的谕令？ 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尤其是诺知道，在灾难中降下庇护的神灵，同样与普罗米修斯有过约定。 “或许吧如果不是，那我感念拯救了我生命者的恩德，但我的信念依旧不变。” 神色平静，经历了一次生死，卡唯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信仰是不会被轻易改变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作为曾经祭祀赫斯提亚的祭司，在神人间的联系断开前，他曾无数次感受到过女神留下神像中的气息，而现在，他在这处城市的遗址上再次感受到了。 女神来过这里，就在不久前。对于一个信徒而言，这样似是而非的证据已经足够了。 “那好吧，卡唯，我尊重伱的信念。” 叹了口气，诺的心中有些惋惜，但还是对一起躲过了灾难的同胞表示祝福。而在他对面，卡唯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用一截茴香枝引了一朵火焰。 “我会离开这里，追随赫斯提亚殿下的脚步，无论你的打算是什么，也祝你一路顺遂” 卡唯离开了带着身后的几十名追随者。诺没有阻拦，只是和其他人一起目送对方离去。 无论如何，此时信念上的差别还不足以演化成刀兵相向，何况在诺的印象中，灶火女神也确实是一位善良的神明。她既不像神王那样降下惩罚，也不像海神那样带来洪水，更不像太阳神带走了普罗米修斯。所以对于卡唯的选择，诺还是表示了接受。 “柯恩阁下，你也是受主的庇护得以幸存的人吗？” 送走了卡唯，诺转身看向广场的边缘。其实在刚刚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柯恩的到来，只是现在才有空余招呼对方。 凡人的视力有其极限，他并没能看到洪水来临时柯恩与特里同交手的一幕，但这并不影响他认得对方。毕竟因为教导别人剑术，柯恩在奥罗拉城还算有些名声。看到他到来，诺还以为他也刚刚从城中醒来。 “我也不知道。” 迎着对方的目光，脑海中闪过了万年前那个让他受益至今的梦境，柯恩轻轻摇了摇头。 他再次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却依然没能找到熟悉的身影。 “不管是不是，柯恩阁下，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幸存的人类大概只有我们了。” 转身示意，城墙早已倒塌，在这曾经的平原，如今的高原上，几乎什么东西也看不到。 “也许还会有新的人类出现，但没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时候，而这个世界哪怕被洪水清洗过了，也依旧很危险。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我们可以一路同行。” “你不打算留在这里，重建这座城市了吗？” 有些惊讶，柯恩看了眼不熄的圣火。 “这里是奥林匹斯诸神给青铜人类的地方，但现在，当他们亲手摧毁了青铜人类，那我也将不再视他们为神。” 摇了摇头，诺的笑容很温和。 “青铜人类是他们给我们的名字，而不是我们自己的，人类就是人类，不需要冠以别的称呼。我将一路向每一个有智慧的生命宣传主的圣名，直到找到属于我们新的家园。” “.好。” 看着对方，柯恩现在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他正准备点头应下，然而下一瞬，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很好，凡人，你和你的同类们不一样。” “谁？” 柔和而空灵的声音响起，在这片圣坛的周围回荡，刚刚经过灾难的人类立即就警惕起来，但他们什么都没能发现。 下一刻，虚空一阵波动，一道曾经令柯恩毕生难忘的身影缓缓浮现。她的身上环着光带，伴着点点星芒，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戴着那遮掩面容的兜帽了。 圣洁而完美的脸庞上，挂着对世间一切平等的漠视，洁白的羽翼在她身后展开，她踏在地上，却仿佛又不属于人间。 “你叫什么？” 没有理会旁人，来者直接看向了诺所在的方向。 凡间的生命本不值得她关注，但今天这个有些例外。现在，她要看一看，对方的心灵是否真的那么虔诚。 ······ 依文洁琳并非无缘无故来到人间，事实上，如果可能，她完全可以在自己的地方待上一万年，但最近却有点不同，因为频发的事件，天使还是走了出来。 先是外界有人公然盗取灵魂，她只好暂时看守一下轮回，结果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就在她值守的时候，第三层灵界的生命们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跑到了万灵界来，还搞出了不小的乱子。 虽然从实力上讲没有什么灵界生命能抗衡掌握着部分界面权限的灵界天使，但碍于对方数量众多，还是导致不少灵魂受到了波及。 当然，修普诺斯的行为之前没有人料到，因此回归灵界的莱安娜也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不过为了防止类似的事再次情发生，她们决定封死前三层灵界通往更深处的道路。 在这个档口，莱安娜需要亲自处理，不便离开，所以另外的事情就再次交到了依文洁琳的手上。 冥月女神叮嘱她检查一下那遍布在人类城市下的仪轨是否还存在，如果在，那就搞明白它运作的原理。不过阿斯摩蒂尔斯显然不会留下这种破绽，当依文洁琳赶到的时候，这处仪轨的每一寸都早已化为齑粉，甚至连历史影像都无法召唤出来。 因为九狱之主巧妙的在最后关头，把现世法则的部分恶意转嫁到了仪式本身上面。被现世摧毁的东西，就连莱恩都未必能够看到它的过去，更何况是依文洁琳。 所以再次无功而返的天使心中有些烦闷，她随意的在大地上走动，打算去看看主曾留给太阳车，如今又落到人类手中的火焰。只是当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却意外听到了诺的宣讲。 一群外界的凡人，居然产生了对主虔诚的信仰，这当即吸引了依文洁琳的注意，这在过去可是很少见的。她知道，主或许并不在乎这些，祂只是在万年前撒下一些知识，人类的信仰就源源不断，可对于天使们而言，外界的生命们不知道主的伟大，这远比信仰之力本身更加难以容忍。 一时间，依文洁琳不由诞生了一个特别的想法。没能找到那个盗窃灵魂者的踪迹，那她总要做点什么，而且她相信，就是莱安娜知道了这件事，也绝对会支持她的。 “你叫什么？” 于是现出身形，依文洁琳对这个特殊的凡人说道。 “我叫诺。” 神情郑重，诺轻声回应。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诺的心中只是紧张了一瞬，然后就放了下来，甚至反而有一些期待。这个陌生的存在似乎并没有敌意，而且是因为他那些贬低奥林匹斯诸神，赞美灵界的言论而来。 所以，她究竟是哪一方的，简直不问可知。而在诺的身前，依文洁琳也继续问道： “在凡物当中，你是少有能认识到主伟大的生命，这是你有别于他们的特殊之处。” “不过我想知道，为了你口中所说的，为了将主的名传遍世界，你能为此付出什么呢？” 声音犹如曲调，让听到的人不由自主的放下戒心，看着面前的诺，依文洁琳静静的等待对方的答复。 而在她身前，诺的回应也让她感到很满意。 “我会付出我余生的一切，殿下。如果我的生命本应在奥林匹斯诸神的意志下走向毁灭，那我延续的每一天，都是为了传播主的荣光。” “很好。” 原本疏远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认可，依文洁琳终于点了点头，这个凡人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于是她伸手一招。下一刻，一块古朴的星盘就出现在她的手中。 星盘中的虚影与天空中的星象一一对应，但却只有其中一部分存在，那是属于灵界的虚幻星辰。轻轻一抛，它就漂浮在了诺的面前，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按照它的指引前进，在星象昭示的地方建起城池，你和你的文明将在那里发展，并得以延续。” 羽翼轻轻煽动，依文洁琳看了一眼西边。 在那里，那些自称统治世界的伪神就居住在那。 “不过你要记得，既然你能看到这世间的真理，向主献上虔诚，那就不要再用‘神’来称呼那些存在了。” 接过星盘，诺的心中一阵喜悦，他没想到难题就这样被解决了，不过对依文洁琳最后的话，他还有些疑惑。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可在他身旁，另一道声音抢先开口了。 “依文洁琳殿下，您还记得我吗？” 站在一旁等待了许久，柯恩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看着眼前人给出的星盘，他就好像看到了过去得以观看【文明石板】的自己。 但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得以观看石板，至少面前的诺，还是在表达了虔诚之后才得到恩赐。 然而依文洁琳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什么更多的情绪。 “主所创造的第一个人类，我当然记得你。” 神色平静，天使背后的羽翼轻轻煽动。 “但你呢，你信仰创造你的主吗？” 一言既出，柯恩的心中轰然震动，在一旁，诺也睁大了眼睛。创造的第一个人类，这短短的一句话蕴含了太多的信息，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消化。 而依文洁琳见此也没有再多说，她只是又把目光放到诺的身上。 她注意到了对方之前的疑惑，而对于一个愿意传播主荣光的凡人，她也愿意多花点时间。 “说出你的疑问吧，作为主在凡世的信徒，我会回答你的困惑。” “.尊敬的殿下，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不能再用‘神’来称呼奥林匹斯山上的存在，您，难道不也是神吗？” 按耐下心中的震惊，诺的余光撇了眼柯恩，然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而听了他的话依文洁琳今天第一次笑了笑。 在过去，类似的错误她听到过不止一次，只是出于对外界的不关注，所以一直没有纠正过。但既然要让主的信仰传播于世，那这个错误也就不能再存在了。 毕竟外界的伪神，又怎么能和主冠以同样的尊称呢？ “因为这是个错误。虽然外界的生命视我为神，但我自己从未承认过，灵界的天使们也从未承认过。” “我们侍奉在主的身侧，带着比你更虔诚的信仰，因为从始至终，这世上全知全视的神，就只有一个。” 缓缓浮上半空，依文洁琳俯视着脚下的人群。 “诺，既然你要传播主的名，那就记住我的话吧：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无论天上还是地上，这世间的真理永恒不变，而真理，自然不会有两个。” “所以.” 依文洁琳的声音第一次冷冽下来，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能感觉到她的心绪，而她也毫无掩盖的意思。 她只是看着奥林匹斯的方向，一如看着外界的所有。 “所以，除我主外，别无神灵。” 本章完 . 第81章 残念 并没有在人间久留，依文洁琳很快就离开了。对于诺的存在以及自己的突发奇想，她还是打算先找人商议一二。 所以她没有给出更多的指示，只是留下了指引方向的星盘。命运的星光会指引人类找到最合适的地方，而这段时间内，就是她研究到底要怎么建立一个教会的时间。 既然要传播主的名号，那就需要有文字，有经典，有规章，她要告诉这些人类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可对于这些事情，依文洁琳显然不怎么擅长。 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看着天使消失的地方，诺的手中捧起星盘。在它的中心，一抹淡淡的星光萦绕不散，径直指向东南的方向。 “除主之外，皆是伪神吗.” 依文洁琳的话，还是给尚处于蒙昧阶段的原始泛信仰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在过去，神王虽然高于众神，但互相间并没有那么强烈的从属关系，神明间至少在名义上是自治的。 可现在，突如其来的‘一神论’却并非如此。服从主的，也只是天使，不服从的，就是伪神。这种言论在信仰上的概念，就如同分封与大一统在世俗上的转变，似乎既让人感到震撼，又有一种必然感。 不过诺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一说法。他既然已经决定用余生传播主的圣名，那自然要把主放在唯一且至高的位置上。 “柯恩阁下，你的来历可真是让我感到意外。” 长吐一口气，诺看向一旁的柯恩。 被造的第一个人类.无论怎么想，柯恩的身份都很引人遐思。 “很抱歉，但请相信，我不是有意隐瞒的，只是我不知道奥林匹斯诸神对我这个幸存者的态度如何。现在看，我的担忧也应验了。” 摇摇头，听了依文洁琳的话，柯恩在震惊之余，大概也明白了她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如此了。 如果说曾经入梦的黄金人王只是一个虔诚的信徒，那现在的柯恩无疑有了自己的信念。他会思考，会质疑，会选择，虽然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再信仰神明，但这显然不符合天使的信仰观。 不过柯恩依旧很感谢她，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文明石板】令三個时代的人类受益，也从神性碎片的侵蚀中拯救了他。而且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被要求为此付出过什么。 “不说这些了，诺，我答应你，之后我们一路同行。在路上，我可以慢慢给你讲讲属于我的故事，不仅如此，我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教给你们。” “诸神转述给青铜人类的知识都源自黄金时代，但实际上，他们转述的并不完全。” 柯恩沉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了解【文明石板】中传下的知识，甚至有一些黄金人类用不到的内容，至今还存放在柯恩的脑海中。 他打算把这些都教给诺，帮助他们建立属于自己的城市，他还打算把自己研究出的一些东西教给他们，不仅是他锻炼体魄的方法，还有柯恩对神性碎片的研究。 这些年来，那些一路上被封存进金制品中的碎片渐渐也让他摸到了些门路，柯恩发现，依照力量的强弱，这种碎片似乎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越是低级的，那种对精神的冲击也就越弱，不是每一个碎片都会带来和他本人融合的那道一样，蕴含着凡物近乎无法抵挡的冲击的。在柯恩融合的那道碎片之下，就存在着五个层次不同的等级，而最弱的那一种，虽然力量并不强大，但在柯恩的估量中，只要是意志坚定的人类，就能安全接纳它的存在。 有了它们的帮助，诺带领的这些人们也能更好的渡过路上的灾难。不然光靠柯恩一个人，是不可能保护好他们所有的。 “是吗，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柯恩阁下，事实上对于这些旧时代的故事，我早就很感兴趣了。” 有些高兴，诺同样拿起一根茴香枝，从圣火中引来一道火焰。只是说起旧时代的故事，他的神色又有些惋惜。 “灾难啊之前我听说，有一个叫安德的人善于表演戏剧，他可以用木偶描绘出过去的事情。可惜我没能找到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从洪水中存活下来。” 叹了口气诺不再沉湎于这些，他转过身，看向周围的人群。 天使的降临让人们的精神振奋了许多，尤其是她还给人们指出了前进的方向。在灾难过后，希望才是最能鼓舞信心的东西。 站在他们面前，诺高举圣火。 “既然主的使者为我们指引了方向，那我们也不该再留在这里。现在，寻找洪水中遗留的东西，希望三次季节轮转前，我们能到达那里。” “在那里，我们将拥有在主的庇护下，独属于我们的国度。” ······ 灵界。 从人间回返，穿过三层屏障，步入万灵界中依文洁琳来到了轮回之井的旁边。 虽然只出去了不久的一段时间，但她已经察觉到，这一层界面与过去的不同。那原本遍布界面的时空通道一一被关闭了，从此，第四层灵界不再欢迎其他层面的访客。 只有那延伸至冥界的遗忘之河上面，还不断有着灵魂被送到这里来。然而它只进不出，如果有人试图通过它来潜入万灵界，就算能抵挡遗忘的力量，恐怕也再难返回外界。 因为顺流而下，只会受到遗忘之河力量本能的侵蚀，但逆流而上，却是在挑衅这条冥河本身。 “殿下？” 正准备和莱安娜详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依文洁琳的目光扫过四周。可她不仅没能找到莱安娜，反而在轮回之井旁边，她意外的看到了莱恩的身影。 此时，莱恩正站在高大的井壁上，看着那庞大如同一片内海的井面。 生与死的力量在里面循环往复，追逐旋转，每时每刻，都有灵魂投入其中，又有灵魂顺着冥冥中的通道离去。 就像偷偷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小姑娘，依文洁琳不由紧张了一下，连背后洁白的羽翼都收拢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她缓步走到莱恩身侧，轻声问候道： “殿下，之前没能看守好轮回之井，是我的失责。” “如果只是这件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随口说道，莱恩转过身。在他身前，依文洁琳娴静的站在那，如果光看眼前这一幕，恐怕根本想象不出，她刚刚还在凡人面前说出那等话来。 不过莱恩并不在意她如何称赞自己，事实上，青铜人类写给奥林匹斯诸神原始的赞歌中也不乏夸张的叙述，他自然也没有故意拒绝的必要。只是相比起这些，真正引起莱恩注意的，反而是诺正要做的事情。 “你要建立一个教会？” 神色莫名，莱恩突然问道。 “啊殿下，我只是，我是为您建立的——” 有些慌张的解释了一句，可看着莱恩的微笑，依文洁琳又安静下来。 她不知道莱恩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对于外界的信仰，他似乎一直抱着视而不见的态度。不过现在看，这至少不是反对。 “你想要建立教会，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经营它，依靠单纯的力量吗？” 并没有赞同或斥责，莱恩像是随口问道。 “不，殿下，我打算让那个人类自己处理，而我则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 出乎意料的，依文洁琳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她确实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为了杜绝那些伪神曾经犯下的错误，我想到了一个保证信仰的方式。我将借助【魔网】的存在，赐给凡人可以在人间使用的力量，而取决这力量强弱的，就是他们的信仰。” “无信的，将永远是人类的底层，信仰虔诚的，才能站到高处，这样一来，那些伪神犯下的错误，就不会再次发生了。” 微微抬头看向莱恩，依文洁琳似乎想要得到一个回应，而莱恩也顺势点了点头。一开始，对于教会，他也没想出要用来做什么，可随着依文洁琳的描述他突然又有了些想法。 也许很多事情，让人来做，确实比神要好的多。 “那就去吧，按照伱自己的想法。” 笑了笑，莱恩重新看回轮回之井的井面。 透过二色交杂的井水，他仿佛在看着什么别的东西。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既然开始了，那就坚持下去。我想对你们来说，这应该也是一段特别的经历。” 不管有没有用处，有一个教会或许也是好的。莱恩自己不在乎那些额外的信仰，可这不代表天使们就不需要。 而且隐约间，莱恩也有一个猜测。或许某些象征的构筑，不仅在于世界，也在于生灵。 ······ 洪水过后，青铜人类就如同被遗忘了。 奥林匹斯山上，除了赫斯提亚感觉到了那隐约传来的信仰之力，其他诸神早就已经不再关注他们的存在，而是把精力放到了其他的地方。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后，带着或是满意，或是不甘的表情，这场聚会戛然而止。众神早已忘记了这本是给美神准备的宴会，他们纷纷离去，回到自己在神山上的宫殿中。 最近轮番的变故太过紧促，也太过激烈，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诸神恐怕都会安稳下来。 空旷的大殿内，很快就只剩下了宙斯和赫拉。宫殿内显得分外冷清，侍立的宁芙也早就退去，看着那依旧破损的大门，神王靠坐在宝座上，把玩着手中的权杖。 “怎么，你灰心丧气了？” 像是在冷嘲热讽，金座上，赫拉突然说道。 “灰心.如果就一直这样下去，我可能真的会失去信心吧。” 手指敲击权杖上的宝石，那分别象征着天地海的权柄。在克洛诺斯的时代，这杆权杖曾短暂的因为它的主人而具备非凡的力量，可现在，它又回归初始。 这似乎正喻示着他的王权，除了名义以外，还什么都没有，只有在那些弱小的神灵面前，自己才能展露一下神王的威风。即便他是宙斯，如果面对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挫折，那原本的豪情壮志也只会被磨损。可正因为他是宙斯，他才不会允许这一幕发生在现实中。 他忌惮自己的孩子，忌惮那‘超越父亲’的命运，所以他根本不给他诞生的机会。而现在，既然他已经可以望见沿着目前道路走下去的后果，那么哪怕要面对未知的危险，他也不会允许一切就这样一成不变。 一旁，赫拉状似嘲弄似的笑了一声，但眼神却平静下来。 “呵，这就是神王吗，我是不是该夸你——百折不挠？” 带着冷笑，赫拉从金座上站起。她不知道自己和宙斯究竟还有多少感情，但作为天后，神王的荣光有她的一半。虽然不知道宙斯的信心从何而来，但既然感受到了他一如往昔的意志，赫拉也就不再为此费心。 而在她身后，宙斯没有还口，他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的姐姐跨过大门，然后伴随着一声震响，门户合拢，挡住了外间的光明。 “来吧，就让我看看，作为天命的神王，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 良久，太阳车没入西垂，夜色笼罩了大地，消无声息间，宙斯的身影消失不见。 当他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他的右手上已经握着自己的【雷霆之箭】，站在了奥林匹斯的山腹之中。 作为群山之神乌瑞亚身躯所化的山峰，奥林匹斯山中本来是没有空洞的。然而直到宙斯顺着那冥冥中的感应来到这里，他才惊讶的发现，这里竟不知何时出现了这样一处地方。 “不，这是，空间的重叠。” 仔细观察，宙斯看出了内里的奥秘。并非这里多出了一片空间，而是有另一处空间和这里交叠在了一起。 在没有踏入进去前，他能看到的就只是一个山中的空洞，而真的踏入进去，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 “呼——” 吐出一口气，不再迟疑，宙斯一步迈出。 下一刻，伴随着时空的扭曲，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 “哗啦啦——” 意识有些模糊，像是宿醉方醒的感觉，感知中一片黑暗。不过随着渐渐清醒，宙斯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他好像在移动，但又绝非主观的控制自己的身体在行走。他的身体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在自发的做着什么事情。他没有视觉， 精神开始凝聚，随着意识的回归，宙斯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周围的一切。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原始而陌生的世界。 “这是.？” 四周是高大的古树，林间长满各色花朵。神异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还有飞鸟在天空飞过。 这是一片原始的丛林，如同宙斯还没有见过的，卡俄斯上个纪元早期奥迪尔斯山附近的环境。它们是原始的植株衍生出来的次生品，虽然不具备神性，但也是凡物眼中难得一见的宝物。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点缀，在‘宙斯’此刻的眼中根没有它们的位置。视线的尽头，一道仿佛连接天地的巨大黑影占据了所有，它散发着强大的生机，又像是万物的源头。 ‘尤克特拉希尔’，这是它的真名。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它的那一刻，这个名字就自动从宙斯的脑海中冒出。 这不是什么‘见到即知道’的力量，更像是脑海中本就有这个概念，而现在，他‘想起来’了。 震惊又有些惶恐，宙斯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又为何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突然开口了。 “传闻中的智慧之泉.希望能够得偿所愿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神王的【雷霆】已经不见，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把没有见过的武器。他遥望着巨大的神木，一步一步的向那里走去。 而此刻，感知着外界的一切，宙斯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介乎真假之间的地方。这里，是某位触及伟大者，所遗留下最后的残念。 本章完 . 第82章 王权大仪式 陌生的法则，陌生的环境，甚至陌生的自己，这一切都在告诉宙斯，他现在陷入了一个特殊的状态之中。 他被拉入了一段思绪里，重复着思绪主人记忆最深刻的一段经历。现在，他失去了形体，以纯粹的意识附在思绪主人的身上，而凡是不属于他本身的东西，都无法被带入进来。 意识观察着四周，宙斯就这样看着‘自己’不断向前，不出意外，之前冥冥中感应到的危险，恐怕就是应在了这里，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他试着摆脱目前的状态，但毫无疑问的失败了，因为维持这道残念的力量似乎并不止来自它原本的主人，而是夹杂着其他更高的来源。 正常情况下，如宙斯这样强大的神灵是不会轻易落入别人的残念中的。哪怕是触及伟大的存在，既然他们已经在某种意义上‘死去’，那就不可能仅凭残余的念头，就让他毫无反抗之力的陷入其中，不过这里却有所不同。 虽然宙斯还不清楚这里的名字和来历，可源自现世的神王权柄依旧让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里与整个卡俄斯的格格不入，这甚至不是现世与深渊和灵界的那种差别，而是一种更大的隔阂。九大国度的转化还在进行，卡俄斯虽然击破了世界之力的屏障，但祂‘消化’的进度却没有那么快。以至于这片残破的界面中，依旧留存有少许另一个世界的力量。 现在，以残念与宙斯为媒介，卡俄斯与九界残余的力量撞在了一起。世界级的力量复现了过往，让这段残念的记忆具备了真实无虚的力量，只是在这段过往中，却潜藏着对宙斯前所未有的未知威胁。 因为不论结果如何，阿斯加德都将因为这种变化，成为九大国度中第一个完全被吞食的界面，但宙斯不同。随着‘自己’的不断前进，冥冥中宙斯收到的警示也越来越剧烈，直觉告诉他，危险就在前面，而他已经无法逃避了。 对此，宙斯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卡俄斯的神是不死的，可在面对世界本身的时候是不是这样，那就没有人清楚这一点了。 “哗啦啦——” 原本遥远的水流声越来越近，从声音中看，那似乎是一处泉湖。随着‘宙斯’的靠近，四周的树木也跟着稀疏起来。 这是迷雾森林，环绕着智慧之泉的，具备魔力的林木遮挡了了来者的视线。某一刻，当最后一株挡在面前的树木被越过，宙斯的意识终于顺着这具身体的视线看到了这里的全貌。 一座小湖就在身前，清澈的水流翻滚不息，在它中心，有一道泉眼汩汩流出纯净的泉水。光芒照下，淡金色的雾气蒸腾起来，飘上空中，而在泉池的顶部，有着一条自高处垂落下来的根须。 蒸腾而起的雾气正是被它所吸引，源源不断的滋养着贯穿九界的神木，给它以生机和力量。而看着这一切，有一道意念凭空冒出，让宙斯瞬间就知道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他叫奥丁，和宙斯一样，他们都是刚刚创立神庭，成为众神之长的神王。而他们也都面临着同样的困境——没有深厚的根基，没有无可匹敌的力量，他们的王权随时都面临着动摇的威胁。 于是‘奥丁’来到了这里，来到这处神族的大敌，巨人们统治的国度。他来此寻求智慧之泉的帮助，寻求世界给予神王的启示。不过虽然泉水就在面前，但他还有一关要渡过。 尤克特拉希尔根须的倒影下，依稀有着一道巨大的人影。凝眸注视，宙斯清楚的看见了正严肃地坐在智慧之泉旁的密米尔。 与此同时，密米尔也注意到了‘奥丁’的到来。 “外来者，你也是觊觎着天赐的智慧吗？” 洪亮的声音响起，密米尔显然认出了‘奥丁’此刻的身份，只是巨人的语气中却显得并不在意。尚且年轻的智慧巨人密米尔是如此傲慢，他作为智慧之泉的守卫，哪怕面对九界的神王也丝毫没有尊敬的意思。 因为这里是约顿海姆，巨人的国度，哪怕是神王，如果试图用武力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也绝无法全身而退。 “是的，尊敬的守护者。我听说了智慧之泉的大名，也正是为此而来。” “我希望能获得一杯泉水，以此获得来自智慧的启示如果你能满足我的心愿，我以神王的名义承诺，我必将给你相应的回报。” ‘奥丁’的脑海中，宙斯听到‘自己’这样说，然而面对神王的请求，对面的巨人却并不肯答应。他只是看着‘奥丁’，随意的笑了笑。 “外来者，不管你有什么身份，地位何等的尊贵，又有什么样的力量，在这里，你都要遵循我的规则，因为如果没有经过守护者的同意，泉水是不会对你生效的。” 密米尔说的并不全对，真正决定泉水是否生效的是泉池本身与世界树，只是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达成对等的置换，才能获得智慧的启迪。 只是作为守护者，密米尔能决定是否答应这场交易，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在此之前，有好多人都想要一杯泉水，但是，他们一听到一杯泉水的代价，就都吓得不敢要了。作为阿斯加德的王，不知道你是否会和他们一样呢？” “这我早已知道，”在密米尔的对面，‘奥丁’平静的说道：“我愿意献出“阿斯加德”所有的黄金，以此作为泉水的代价。” 黄金是财富的指代，并不单单是这种金属本身，显然为了获取巩固王权的力量，‘奥丁’愿意把自己所有的财富拱手相让。然而在他面前，密米尔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财富又有什么用呢，那都只是最平凡的物品罢了。只有像【冈格尼尔】这样的神器才是真正的宝物，但我想它肯定不在你许诺的范围内。” “那我可以给伱我的右手，我握住神枪的手。它是我力量的一部分，我想这足以与智慧之泉的泉水媲美。” 皱了皱眉，‘奥丁’再次提议道，可在他面前，密米尔也再次笑着拒绝： “不，这还不够。你的手只代表了你的力量，但你不可能凭借力量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你那强大的武力只能对别人生效，但在我的面前，它毫无用处。” “.那么，密米尔，你想要什么？” 稍稍沉默，即便是以意识形态存在的宙斯都看出了巨人的刁难，而残念原本的主人自然感受的更为清晰。不过想想自己的目的，他还是询问道。 “我要你的右眼。” 密米尔这样说道，他指了指‘奥丁’的头颅。这一刻，巨人笑的很开心，因为即便是阿斯加德的神王，也要遵照他的规则。 “你那锐利的右眼才是真正与智慧之泉等价的瑰宝，你想要‘看’到智慧的启示，那就要用观察凡世的眼睛来交换。只有用它，你才能得到泉水中的智慧。” ‘奥丁’沉默了下来，在他脑海中真正宙斯的意识同样如此。他知道，这种交换是不可恢复的，因为交换的对象并不是密米尔，而是智慧之泉和尤克特拉希尔。 永久失去一只眼睛，以独眼的姿态坐上王位，就在宙斯以为‘奥丁’要放弃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再次开口了。 “那就这样吧，密米尔。我答应你的条件，如果这就是你作为守卫者开出的要求。我将付出自己的眼，而你，也将付出对等的代价。” “当然，你会得到泉水的。” 没有在意对方的语气，密米尔以为‘奥丁’说的是泉水，所以他欣然点头。下一刻，冥冥之中，一道力量作用在了‘奥丁’和面前的泉水上面。 现在，没人阻止他了，只是宙斯却突然发现，这道力量链接的似乎不仅是‘奥丁’。 就连他，也被局限在了里面。然而这道力量似乎有些无从下手，毕竟此刻的宙斯没有‘眼睛’。 “呵，看来无论在哪里，这一套都是管用的。” 暗自笑了一声，宙斯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文字上的漏洞规避代价了。 就像克洛诺斯曾经令天空、大地与海洋不得包庇他的子嗣，所以年幼的宙斯就被挂在了树枝上。现在，因为他没有‘眼睛’，所以也就无法支付这個代价。 “让开。” 宙斯思索的时候，外界还在继续。察觉到契约的达成，‘奥丁’的声音也变得冷硬起来，而密米尔只是耸了耸肩，随即离开了泉水旁边。 他不需要在这里旁观，因为获取智慧的过程因人而异，没人知道‘奥丁’会在这里停留多久。他只需要等在离开的方向，然后静待欣赏独眼神王的英姿就好了。 巨人离去了，他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迷雾森林那神秘的雾气内。而在世界树的根须下，独自面对空旷的泉池，‘奥丁’沉默良久，直到某一刻，他突然举起手中的武器，然后毫不留情的刺向了自己。 ‘嗤——’ 皮肤被破开，血液滚滚流淌出来，但‘奥丁’仿若毫无所觉。他走上前，捧起一把泉水，然后一饮而尽。 “我将在这里，获得新生。” 声音平静，下一刻，‘奥丁’的身躯浮向半空。上和下在颠倒，过去的他与未来的他在重叠。‘奥丁’倒悬而起，他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垂落的根须上，在寒风中注视着泉水的表面。 与此同时，伴随着血水的滑落，‘奥丁’的一枚眼球脱落，径直落入水中，只留下了空洞的眼眶，证实着发生了什么。当‘祭品’被献上，仪式也就开始了。 ‘奥丁’的嘴角微微勾起，时间在这一刻被扭曲了。日月的轮替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运转，世界的意志都将‘目光’投注而来。倒吊在树上，把眼睛献给世界，把自己献给自己，这一刻，智慧似乎真的接近了这里的神王。 只是在‘奥丁’的脑海中，宙斯的精神疯狂震动。 ······ “停下，我让你停下！” 暴怒的吼声在脑海中响彻，却难掩宙斯语气中的一抹惊慌。刚才的一路上，他一直坐视着一切的发生，哪怕交换的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他都对此无动于衷。 因为宙斯能感觉到，此刻作为一团存在又不存在的意念，他是无法失去眼睛的。所以他只是静静的旁观，然后期待着这位异域的‘神王’曾经获得了什么样的‘智慧’。而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当奥丁刺伤自己，永久的失去了右眼，宙斯虽然也感受到了疼痛，但却并没有一同失去自己的肢体。 甚至此时此刻，当源自世界的‘智慧’接近过来的时候，宙斯感到万分的惊喜。因为这一瞬间，他似乎同样感受到了卡俄斯意志的降临。 正如莱恩曾经的猜测那样，这场自我献祭真正的对象其实是世界本身。献祭的人是‘奥丁’，接受献祭的人却是‘神王’。现在的自己向未来的自己献祭，作为神明的奥丁向世界的代行献祭，而最终获得的，就是蕴含了世界根源奥秘的卢恩文字。 不过卢恩符文是九界给予奥丁的回应，在这两界力量交杂的残念中，卡俄斯给予宙斯的，却绝非如此。 世界正在接近，恩赐即将到来，哪怕是作为神王已近百年，宙斯都是第一次接受来自世界本身的启示。他满怀期待的等待着，直到他突然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因为他自己，好像正在消散。 或许智慧启迪的过程本质就是一场交换，只是交换的对象既是自己，也是世界本身。但这一刻，身处奥丁躯体中的意识却有两个。奥丁如约献出了自己的右眼，可宙斯却什么都没有献出去。 文字的漏洞可以欺骗另一个神，同样可以欺骗契约，但它却无法欺骗自己，更无法欺骗交换本身。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宙斯什么也没有付出，那就不该得到回报，如果这是他本人举行的仪式，到此只会立即终止，虽然他得不到想要的，但也不会失去什么，可现在的情况又有不同。 因为在同一个躯体内，还有另一个支付了代价的存在。 所以混在在一起的世界意志平等的向同样混在一起的神王而来，九界的残留将复现过往，卡俄斯将给宙斯以另类的启示。唯一的区别是，当两者接触的瞬间，卡俄斯还会额外收取应得的那份‘代价’。 至于‘代价’是什么.假如宙斯还有躯体存在，那他将随机的失去一份肢体，以此与‘奥丁’等同。可他现在没有肢体，他的所有都混合在一处，那么他可以支付的代价，就只有一个了。 “——是我所有，是我‘存在’以外的一切，这是个阴谋！” 意识在翻滚，宙斯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他不能立即找到合适的‘祭品’，那他的存在本身就会成为‘祭品’，而献给世界的‘祭品’，没人知道下场会是什么。假使宙斯此刻还拥有自己的身体，他大可以像奥丁那样献祭自己躯体的一部分，可此刻的他却是一团意识。 他没法分割自己的意识，因为他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现在，那不断‘接近’的世界意志不仅不是恩赐，反而像是索命的铡刀。 “冷静，我是神王。”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宙斯倾尽自己所有的智慧去思考解决的办法，可却一无所获。他现在终于知道冥冥中的危险是什么了，这来自这个残念本身——它的主人早已死去，它也失去了存在的概念，当这场虚幻的‘梦’结束，也就是它消散的那一刻，可宙斯的到来却改变了这一切。 如果他真的把自己献给了世界，那原本属于他的‘存在’就空置了下来。这个本应早已死去的残念就可能获得锚点，以此为媒介，成为新的‘宙斯’。 可知道并没有意义，这是另一个活的更久，经验更加丰富，且同样拥有【智慧】的神王残念布下的杀局。面对这一切，宙斯毫无办法，哪怕是墨缇斯的智慧也—— “——墨缇斯？” 心绪猛然间止住，一瞬间，宙斯想了很多。可感应着越来越近的世界意志，他来不及多想了。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巨大的阴影向他压盖过来，让神王几乎无法呼吸。某一刻，宙斯终于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被他吞下后，墨缇斯就成为了他的一部分。她是他的智慧，那自然也就和宙斯的此刻的意识混在一起。没有对应的权柄，宙斯不能分割自己，但他可以释放囚徒。 于是这一刻，被他吞下百年，沉沦在永眠中的墨缇斯终于被他放了出来。而苏醒的第一个瞬间，墨缇斯就被作为宙斯的‘祭品’，以他‘智慧’的身份被献给了世界。 无声无息间，这位因为女儿诞生而失去大部分力量的女神就这样消失了，没人知道作为给予世界的献礼，她究竟去了哪里。 而在宙斯的意识深处，她唯一留下的东西就是一块皮革，它飘飘荡荡，落在了即将出世的女神身上。 下一刻，这曾被宙斯用于接近墨缇斯的理由，来自抚养他长大的山羊阿莫尼的羊皮就变成了一面盾牌。它将成为一件天成的神器，伴随胜利与智慧的女神降生。 “呵呵.原来这张羊皮你一直带在身上吗哈哈哈.倒也真是可笑啊。” 不知道是在笑谁，但世界并不会因此而停摆。当卡俄斯的意志‘近在咫尺’，宙斯强压下自己的情绪，他向着世界的恩赐猛然撞去，此刻，献上了‘祭品’的他已经不再惧怕这道力量。 奥丁献祭自身寻求‘智慧’，而他献祭‘智慧’成就自身，倒吊在树上的躯体内，隔着遥远的时空，两个神王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举措，但他们却同样收获了自己想要的。 曾经的奥丁，获得了阐释世界的【卢恩符文】，而这一刻，宙斯同样收获了王权的真谛。 一瞬间，又像是永恒，他仿佛跨越了时间和命运，看到了过去，也看到了未来。在宙斯的眼前，天授的第一代神王即位的一幕清晰可见，他也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原本的命轨之中，一个无比强大，万神臣服的自己，像是在对着现在的他说话。冥冥之中，宙斯突然明白了什么。 依靠单纯的信仰，是永远无法成就伟大神力的。真正的伟大需要完整的象征，而信仰本身并不具备这个能力。 “所以我需要构筑一个.墨缇斯，再次感谢你为我王权的付出。” 意识凝成形体，宙斯感知着自己脑海中的信息，不由放声大笑。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也是一直追寻的东西，尽管它还不能立刻让他他拥有无可匹敌的伟力，但这条道路的存在本身，已经让他不再迷茫。 “也许它该有个名字。” 这条道路本没有名字，而现在，宙斯打算给它起一个。 “以仪式的形态展现，却又不是以符文和物质为仪轨.可以涉及世间的一切，却只为了成就神王本身。” “既然如此，那就叫它【王权大仪式】吧。” 轻声开口，宙斯缓缓抬头。 在他对面，另一个‘自己’正在缓缓消散。 本章完 . 第83章 柱与国度 直到现在，宙斯才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真正的样子。 空洞的眼眶、白色的长髯，他头戴鹰盔，身披金甲，样貌已近中年却依旧英武不凡。‘奥丁’握着长枪，手戴德罗普尼尔金环，哪怕只是被复现出的影像，宙斯都能轻易判断出来，那把神枪是一件丝毫不弱于【雷霆之箭】的神器。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这只是残念在两界力量的交汇下重现的昔日之景。如果宙斯今天没有到来，或许‘奥丁’还会循环往复的在记忆里做着同一件事情，直到耗尽最后的力量，但当卡俄斯的神王在仪式中获得了世界的回应，阿斯加德最后的反抗也被击溃了。 假使‘奥丁’是个真实存在的神灵，他或许会被世界同化，成为新世界的一员，但它只是一段残念，一段思绪。所以失去了存在的依凭，它也就不可逆转的走向了消亡。 它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否已经彻底死去，但作为念头的它，却注定要和阿斯加德残存的九界之力一道走向灭亡。 “吞下自己的妻子，把她当做自己的智慧真是意料之外的结果。果然，在其他的世界中，我这种‘外人’的算计，又怎么可能赢过被命运眷顾的‘自己人’呢？” 略带嘲讽的一笑，‘奥丁’虽然有点可惜，但又不是那么可惜，因为这样的结果本就在意料之中。所以并没有和宙斯交流的意思，他只是最后贪婪的看了一眼这个虚幻的世界，仿佛是在缅怀曾经。 他也曾如同宙斯一样，在得到启示后自以为掌握了一切，可在拾起【卢恩符文】的同时，他也看到了【诸神黄昏】的到来。 这场看似等价的交易其实并不等价，奥丁的眼睛可以换到智慧之泉的泉水，却换不来解析世界根源的符文之秘。同样的，失去力量的墨缇斯或许比一枚眼睛更有价值，但也绝对比不上直指伟大之巅的道路。 所以自己看到了毁灭，宙斯又看到了什么呢？又或者他已经看到了，只是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从清晰到模糊，‘奥丁’的身影终究散去了，这处源于他记忆的幻景也跟着开始破碎。真正的阿斯加德随之出现在宙斯的感知中，不过现在，它已经是现世的一部分了。 它如同冥府般自成一界，有着属于自己的门户，而这道门户的正面，就在奥林匹斯。 “异界的神王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所不知道的。卡俄斯之外居然还有其他的界面，而它最终的结果居然是毁灭？” 冷漠的旁观‘奥丁’之‘死’，宙斯渐渐从喜悦中平复下来。今天的经历给他带来的收获难以想象，可它却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哪怕重来一遍，也注定无法再成功第二次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整场仪式从一开始就不在宙斯的控制之下，也并不被卡俄斯世界的底层规则所认可，如果没有九界的力量存在，世界根本不会回应一個莫名其妙的‘献祭’。 规划者是奥丁的残念，支撑它运行的力量是两界交织在一起的世界之力，而宙斯仅仅只是一个被卷入进来的随波逐流者，甚至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卡俄斯不朽的神灵连自杀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献祭给世界，这本就是来自异世界的法则体现。 不过不出意外，从此之后，因为宙斯的成功，也因为这场仪式被世界本身所参与了，所以从此之后，对世界献祭或许真的能引动一些界面的力量了，只是真正会受到影响的，大概只有类似深渊这样的地方。 至于卡俄斯本身，除非有人能向祂献祭世界以外的东西，不然祂只会一如既往的如同不存在一般，不回应任何神或人的呼唤。 “世界啊真是可怕的力量。不过原来在命运的轨迹中，我本来就可以变得如此强大吗？” 感慨了一声，但又多少有些疑惑，如果没有今天的意外，宙斯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破局，才能成长到仪式中‘未来的自己’那样强大的地步。而在仪式的过程最后，那个自己似乎还对现在的他说了些什么，可惜神王此刻还无法‘听’清。 那需要他更进一步后才能做到，只有等位的力量，才能隔着时光与命运，听到那个虚假自己的‘警告’。 是的，宙斯已经看出来，那个自己并非真实存在，它只是被命定的力量短暂具现出的虚假未来。不出意外，它永远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果然，命运并非无法改变，就像你一样。” 感知着自己头颅中的生命，宙斯默默的想道。 “在足够的力量与智慧面前，没有什么事情是注定的。” 这个非同一般的女儿就是如此，她自己被迟滞了诞生而她的兄弟更是连来到世界上的机会都没有了。不过对于她的存在，宙斯多少还是产生了一丝忌惮之意。 虽然还没有出生，但当墨缇斯消失的那一刻，她的气息就变得更加强大了，甚至连她身旁的那面盾牌，也变得不再平凡。 也许是因为自己对墨缇斯做的太过决绝，又或许是因为被献祭给世界的一刹产生了什么变化，宙斯感觉到，那面由再普通不过的羊皮变成的盾牌具备了特殊的力量。在面对其他伤害的时候，它或许只是一件伟力不弱的神器，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它甚至可以挡下【雷霆之箭】的攻击。 “.你最好不记得自己出生之前的事情，这样对你和我都好。” “你会成为我的得力臂助，如果你真的懂得敬畏力量的话。” 沉默片刻宙斯最终没有做什么。虽然还没有出世，但那个孩子已经在成长，甚至是在加速的成长。彻底离开了母体的她已经出生了一半，就连神力都已经在缓缓上涨。 不出意外，当她降生的时候，她就会以少女而非婴儿的姿态降临世间。 收回意念，宙斯重新把精力放回自己的身上。有了新收获的仪式，相比起一个没有降生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力量更值得关注一些。 而细细整理自己的所得，宙斯也大致明白了自己下一步要做的事务的方向。 仪式的本质有很多，有的是模仿，有的是借力，又或是其他的什么，而属于宙斯的【王权大仪式】，则兼而有之。 它是以对初代天授神王的‘模仿’为基石，在此基础上拓展出了更高的高度，并最终在理论上可以囊括一切的仪式，因为它塑造的是‘王权’，是属于神王独有的‘象征’，而既然是权利，那自然就没有上限的说法。 理论上，世界有多大，仪式涵盖的面就可以有多广，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诞生神灵，而所有神灵都可以被统治，所以‘王权’的范畴自然也可以无限大，力量可以无限强。但理论是理论，落到实际上面，宙斯还是很清楚其中的难度的。 不要说拥有镇压原始神的无上伟力，就算想要构架出最基础的部分，支撑起最浅薄的‘象征’，宙斯都需要先拥有两个‘核心’与十二个‘柱’。 “天父与地母，遥遥相对，所以仪式最开始的两极，神王与神后在某种意义上应该是等格的，也是存在先天上联系的，不过这一点，我好像已经做到了。” 回忆过去，宙斯突然发现，他为了获取【生育】权柄进而影响子嗣的谋划居然在无形中替他解决了个麻烦。他与赫拉交换了各自的神权，这使得他们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平等的。而他们本是血亲，也满足了先天上的联系这一点。 甚至就连【生育】的权柄，最开始也是源自地母，让赫拉成为大仪式的另一极，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除此之外，就是借力。王权在于统治，我自身的权柄在世界的层面上微不足道，但神庭诸神的加起来，就并非如此了。不过简单的叠加只是量的堆叠，只有符合仪式的构架才能引起质的升华，所以我要效仿曾经的天父，用圆满之数的‘柱’充当仪式的骨架。” 乌拉诺斯生育了十二泰坦，建立了一代神庭，所以‘十二’这个数字从此在卡俄斯象征着圆满的意象。后续莱恩划分时序，规定月份与时辰的行为也再次强化了这一概念，所以宙斯同样需要十二个权柄不同的神灵充当神庭的‘柱’，才能以此支撑起属于他的象征。 不过宙斯稍加盘算后，却发现‘柱’的选拔也绝非轻易。他们需要跟他存在某方面深刻的联系，并且具备着强大神力的力量。而在考虑一遍之后，神王却无奈的发现，如今的神庭并没有这么多符合条件的神灵。 两个姐姐，两个兄弟，然后就再也没有第五个了。外来的美神和他的联系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密，而他的姑姑忒弥斯同样如此。 如果想要让他们也成为仪式的一部分，就要令其与他本身而非神庭产生更深刻的连接。 “还有力量。就算是构建起了最基本的大仪式，它也只是由诸神的权柄构筑出了象征的骨架，我还需要同样强大的力量填充进去，不然也只是空有位格而神力匮乏.而最好的填充物，就是信仰。单纯的信仰无法触及伟大，但如果只是负责提供‘量’，那它就是再完美不过的存在了。” 默默沉思，不仅是用于填充自己的仪式，甚至仪式需要的十二个强大神力，也未尝不能通过信仰的力量解决。这一刻，宙斯再次意识到了这种来自凡人力量的重要性，而自己对它们的需求几乎没有上限。 “残缺就残缺吧，等我这个女儿降生，再想办法让阿芙洛狄忒成为‘自己人’，那我至少能建立起半个仪式来，这样，我也有直面如今地母的把握了。” 吐出一口气，虽然来自原始神的压力依旧强大，但真正和自己存在直接冲突的地母，却恰好是最弱的那一个。心下略松，看着四周缓缓消散的幻景，宙斯锁定了那个依附在奥林匹斯山上的界面。 这个陌生的世界中有什么，他还是很好奇的，也许那个异界神王的宝库就在其中也说不定。既然现在还有时间，那他索性就进去一探。 何况一个界面.对于它，宙斯也有很多想法。 ······ 没人知道奥林匹斯发生了什么变故，世界之间的碰撞就是这么无声无息，又恢宏莫测。 哪怕是远在灵界中的莱恩，一开始也只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大陆的东方。 就在刚刚，他突然发现，自己留下的权柄莫名的转移了位置。虽然随着新神的孕育，【智慧】的权柄本就被他顺水推舟的移交给了新的神灵，但他还是有意留下了一部分的。 留在宙斯脑海中的【智慧】，在很多时候都能发挥出特别的效果来。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剩余的权柄突然失去了自己的主人，然后就近依附到了另一个神灵身上。 甚至不只是莱恩赐予的，连墨缇斯本身具备的【水文】也并不例外。感知到这一切的发生，莱恩试图顺着权柄间的联系探查发生了什么，然而在那里，他只感受到了两股熟悉的力量隔绝了一切。祂们的存在令时空与命运的层面发生了隔断，阻绝了所有探查的可能，将那背后发生的事情掩盖在了层层迷雾之后。 “怎么了，奥林匹斯发生了什么吗？” 伸手将【创世法典】交还给莱恩，忒弥斯敏锐的注意到了莱恩的神思不属。而他所看的方向正是奥林匹斯所在的位置。 想想自己侄子最近做出的事情来，女神不由怀疑他又干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发生了点小意外。宙斯.或许获得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双目微眯，莱恩接过法典。虽然世界遮蔽了一切，可结果无非就是那么些。 出现在奥林匹斯，还与九界残余的世界之力有关，那不会有其他的可能。宙斯大概获得了什么九界的遗留，参考落在那的是阿斯加德，那意外的源头很可能就是奥丁。 这位老牌的神王可不像卡俄斯的前两任，他饱经风雨，主持过数次诸神之战，有对巨人的，有对华纳神族的，也有对死者之国的，可他一直稳当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密米尔对他的所谓了解，很可能也只是一部分罢了。 或许因为上次时间紧迫，莱恩匆忙探索的阿斯加德内就还有些什么奥丁遗留的后手，只是在世界崩解下一切都沦为了泡影。现在宙斯获得了它，进而造成了今日的影响。 不过相比起宙斯，莱恩更加在意的其实是卡俄斯，世界的意志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才是真正让他感到警惕的。神职莫名其妙失去了自己的主人，这绝不是宙斯能办到的，而是世界本身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受到了引动。在墨缇斯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陷入了这般下场，连世界赐给她的【水文】都更换了主人？ 也许之后，他要找个机会去奥林匹斯看上一看。毕竟如今这个世上真正能给他带来威胁的只有两个存在，除了那个疑似继承了九界破灭时世界怨恨的【血肉母树】，就是卡俄斯世界本身了。 无论是意外还是别的什么，他总要弄清楚原因才是。 “又是宙斯吗，他借着波塞冬的名义毁灭了人类，理由仅仅是因为潘多拉打开了他故意赐下的盒子。如果不是普罗米修斯之子向我祈祷，我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并不知道莱恩在想些什么，正义女神的神色有些严肃。在离开奥林匹斯之前，忒弥斯是询问过宙斯对人类欺骗诸神的态度的，对方也给了让他满意的答复。一切源于普罗米修斯，待他受到惩罚，那人类的罪责就会被免去。 他确实做到了，所以青铜人类又多活了一些年。但他也只是给自己的毁灭找了个新的借口，所以短短十几年后，人类终究因此灭亡。 “所以你要做什么，质问宙斯的身为神王的公正？” 随口一提，随即莱恩又摇摇头。 如果是他自己，莱恩才不管什么合理不合理，我觉得你做的不对，那处理你就完了。但忒弥斯一方面还没有那样的力量，另一方面，她的性格也不会这么做。 宙斯确实是在‘钓鱼执法’，但真正执行的人却是主动凑上来的波塞冬。就连哈迪斯，他都事先警告了不要打开那个盒子，事后也并没有故意针对人类，而是无差别的给大地上降下瘟疫和灾难，在这种情况下，忒弥斯恐怕没有合适的理由做些什么。 “不，虽然宙斯默许了这一切，但沉默是他的权利。所以我只是回应了丢卡利翁和皮拉的祈祷，也会去见证新一代人类的诞生。至于波塞冬” 神情平静，正义女神按了按腰间的金剑。她要做什么，简直不问可知。 “那好吧。” 点了点头，莱恩不再关注这些小事，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不过除此之外，我倒是另有一件事。既然伱为将来人类的律法打下了基础，那你总不能靠自己一个人来解决所有凡人间的问题吧。” “哪怕每一场审判都按照你的要求，合乎规则的进行，可以人类未来的基数，你到时候恐怕连歇一会的时间都没有。” 自上次梅菲斯特的事情以后，忒弥斯就渐渐意识到，如果她想要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让人类间的审判得以公正的举行，那她就需要为他们划定一个标准。 可就像莱恩所说，她不可能一个人监督所有凡人的审判，尤其是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拥有繁衍能力的人类会遍布大地，哪怕是神灵，忒弥斯也不可能每天把时间花在这些上面。 “所以你有什么建议吗？” 挑了挑眉，忒弥斯询问道。她知道，既然莱恩说起了这件事，就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算是吧，也算是我手下的一位天使给我起了个头，或许你可以建立一个教团，让凡人替你守护审判的公正。” “那些认同你理念的，尊敬你行为的，愿意向你献上信仰的凡人，可以被授予你的圣徽。他们将以你的名义对凡间的种种加以公正的裁决，只有真正重大的事件才值得你亲自投下注视。而如果他们背弃了信仰，你也有合适的理由惩罚他们的背叛。” 微微一笑，莱恩将早就做好的打算说出。在他对面，律法女神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但我没什么可给他们的，而哪怕他们是我的信徒，我也不该让他们无偿为我服务。” “不，你有。” 迎着忒弥斯的目光，莱恩缓缓说道： “对那些足够虔诚遵循你道路的人，我可以做主，把他们的灵魂送给你。你可以许诺他们，在他们死后，可以在你的国度中享受种种美好，获得比生前更悠久的生命。” “可是我也没有这样一个地方.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神色莫名，忒弥斯已经反应过来，在这件事情上，莱恩绝对另有打算。 不过她并不反感，因为从万年前第一次立法开始，莱恩虽然确实获得了些什么，但她也在每一次都收获了益处。 “谈不上准备吧，但你只需要花费一些神力，把它建起来就好了。” 微微一笑，莱恩对此表示肯定。 “至于我，我没有其他的要求，唯有一点，它建立的地方，自然要由我来规定。” 本章完 第84章 天堂山与新时代 伟大神力间是存在差距的，无论是以‘世界’的形式成就的伟大，还是如同原始神一样天生的伟大，最终衡量力量的，终究是其在世界中象征的强弱与否。 虽然目前除了来自界外的母树外，卡俄斯世界行走于世的存在们都还不完整，但这并不影响位格高低给他们间带来明显的战力差距。 特别是随着莱恩在神力最后缺口上的逐渐补齐，地母力量的不断跌落与轮回的开辟，莱恩的‘样本’也越来越充足。如果说过去，他只知道自己‘完善灵界’，然后‘力量上涨’，但并不知道具体上涨了多少，距离极限又差了多大，那现在他就渐渐明晰了起来。 刚刚开辟灵界的时候，灵界所代表的‘灵性’象征只是刚刚达到伟大神力的下限，用他自己设定的等级划分，就是突破了强大神力的20级极限，达到了21级的程度。 后来，经过整个第二纪元的变迁，源力的消化，前三层灵界的构筑，灵性的‘象征’也水涨船高。当轮回开辟，不仅属于‘循环’的‘象征’被开辟出来，‘灵性’本身也随着第四层灵界的出现达到了24级的顶峰，走到这一步，单论象征的完整度上看，莱恩已经并不比黑暗主宰来的差了。甚至相比起后者，当世间的生灵越来越多，轮回的地位越来越重，灵性的象征还会不断膨胀。 至于另外几位原始神，盖亚在刚刚诞生的时候大概是30级的水平，象征世间一切的物质，也是现世的唯一，但现在，大概已经只剩下了伟大神力的底线。倪克斯在不计算三相化身的时候与厄瑞玻斯差不多，都是24、5级的样子，而深渊塔尔塔罗斯，则大概是28、9的水平，影响他站在伟大神力顶峰的，只是因为世外并不只有深渊而已。 于此同时，随着纪元的变迁，神灵的增多，世界的强盛，完整的【海洋与水】、【天空】等神职也跟着水涨船高，甚至稍逊一筹的【太阳】、【光明】也存在着更进一步的可能。如果不是前者四分五裂，后者一方面被【气象】分薄了少许力量，一方面在和同样日渐强盛的扭曲【父权】相互对抗，恐怕它们也能够构筑出独属于自己的伟大象征。 在这种情况下，莱恩一边在追求从下至上的道路成为完整的伟大神力，另一边自然也不忘继续完善灵界，提高‘灵性’象征在整个世界范围内的占比。 “这件事情倒是还不急，毕竟现在的大地还空无人烟，待你处理完新人类的事情再说吧。宙斯派去的人也快到了，要是你去晚了，多少也有些麻烦。” 面带微笑，莱恩注意到，在德尔斐附近，西风之神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于是他伸出手，在身前划出一道门户。 “我且送你一程，免得误了时辰。” “好。” 点了点头，忒弥斯也不多问。不得不说，时空的权柄确实好用，她一步跨过门户，就消失在了西奈亚神山上。 别人向她祈祷，她给予回应，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随着忒弥斯的离去，洛珀斯神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在她身后，莱恩思虑片刻，然后向‘下’看去。 他望见了游弋在第五层灵界中的依克利普斯，也望见了那些灵界星辰的本体。它们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芒，释放出各有不同的力量。 但这都没有改变第五层灵界混乱的现状，任何非神的生命，恐怕都难以在那里长久存在。 “艾斯特。” 轻声开口，莱恩呼唤起了这位很久没有召唤过的星光女神。 “我在，殿下。” 星光如瀑，洒落在宫殿中，伴着呼唤声，排布星辰的天使就出现在了莱恩的身前。银色的羽翼上点缀着光芒，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虔诚。 “如今的星空上，已经安定下来了吧。” 见到来者，莱恩出言问道。 “是的，这些年来，星空的动荡早已恢复如初，黄道诸域彻底化作了我们的领域。即便是没有星神或英灵的辅助，那里也不会再产生能量潮汐了。” 恭声回应正如艾斯特所说，如今的星空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样子了。早在远古太阳神刚刚失位的时候，他最后残暴的举动让星域摇动，因此即便是被分封而去的灵界天使们，一时间也需要用黄金人类的英灵代替永眠的星神来稳定星空，可现在不一样了。 就如同海神可以将无主的海域渐渐同化成自己的，甚至通过战争的手段夺取其他海神的海域那样，星神也具备着近似的能力。当黄道诸域被分管它们的天使彻底掌控，那些曾经往复于星空间的英灵们，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是吗.做的不错。” 随口夸赞一句，结果倒并不出莱恩所料。既然已经不需要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让他们留在那里了。 “既然这样，那些黄金人类的英灵也不需要再留在星空，日复一日的做一些无谓的事情了。你们可以选拔出一些精于战斗的，赐给他们力量，让他们成为星域的守卫，禁止不够资格的生命靠近那里。至于剩下的，就让他们去做另外一件事吧。” “黄金人类平等的遵从诸神，也将为神效命视作荣耀，那这件事由他们去做，就再合适不过了。从此之后，他们将拥有身体，化作‘天族’，负责将虔诚者死后的灵魂，送去他们对应神明的国度之中。” 虽然此刻还没有所谓‘国度’，但不妨碍莱恩提前做出准备。神是不可能亲自去做这些事情的，那黄金人类就是最好的代行者。 “遵命，殿下。” 星光女神恭敬应是可转而她又想起了什么。 “转化为‘天族’.给灵魂以载体并不困难，可我要用什么做他们躯体的材料呢？” “嗯他们只有正面情绪，那就用正能量为他们塑造身体吧。介于虚体和实体间的元素，也正适合他们往来灵界与现世。” 做出决定，莱恩又伸手一握。灵界之中，一些散乱的信仰被汇聚出来，它们都是在过往的岁月里一些指向黄金时代的信仰，或者对黄道英灵的敬奉。 相比起对神多少带有些渴求的信仰，这些则显得纯粹的多，他们只是后世人类对黄金时代人类们高尚品德的认同。指向别人的信仰，几乎无法窃取，而黄金人类又不具备利用它们的能力，所以它们就一直留在了这里。 “既然有了自己的任务，那也该有自己的领域，那些指向他们的信仰尽管无法被他们自己转化成神力，但我允许他们借助灵界的力量，与正能量混合在一起，构筑一个独属于他们的世界。” “至于它的名字.” 略作沉吟，虽然还不知道黄金人类们的想法，可看看自己的七层灵界与神山，莱恩立刻就能猜出这些膜拜神灵的存在们会照着什么来建造自己的国度。所以没想太久，他就赐下了属于这个界面的真名： “属于天族的国度，世间正能量的汇聚点，善良与美好的世界。它将承载生命对高尚的渴望，美德的尊敬，既然如此——” “那就叫它【七丘天堂】吧。” ······ 人间，帕纳苏斯山脉。 洪水已经退去，但丢卡利翁和皮拉依旧停留在这里。因为他们的祈祷受到了女神的回应，那他们也自然应该等待。 饥渴的感觉涌上心头，尽管微薄的神性让两人不会因缺少饮食而死，但难受的感觉却不会减弱分毫。从洪水最鼎盛的时候等到洪水退下的时分，女神的踪影依然没有痕迹，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 奥林匹斯诸神间，神王和律法女神的承诺都会被实现，只是前者虽然碍于‘誓言守护者’的权能不得不如此，却总会在言语中留下漏洞。而后者，凡是被她应下的，那就绝对不会反悔。 所以帕纳苏斯山巅，两人静静的等待在这里，一刻都没有移动过。不过就在洪水退去后的这一天，一道风突然从远方刮来。 气流渐进，围绕着德尔斐转了一圈，旋即由无形化作有形。下一刻，伴随着呼啸的西风，仄费罗斯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丢卡利翁和皮拉的面前。然而看着两人跪伏在地的样子，他不禁有些意外。 “你们在向神灵祈祷？” 作为神的后代，像凡人那样对其他的神灵祈祷，这着实令他感到惊讶。不过感知着对面二人体内那微不可查的神性力量，西风之神又表示了理解。 这样微弱的神性，和没有也相差不大。不考虑那漫长的生命，他们可能真的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而在他面前，丢卡利翁和皮拉先是被突然现身的神明吓了一跳，随即皮拉面露惊喜。终于有神灵到来了，可她又有些疑惑，毕竟来的并不是律法女神。 她正准备问出口，然而丢卡利翁却当抢先一步开口道： “是的，殿下，我们在这里祈祷，向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求助。” 袖口下，他拉了身旁的皮拉一下。女孩并不知道自己的堂哥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保持了沉默。尽管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向忒弥斯殿下祈祷，却迎来了另一位神灵。 “很好，看来你们和你们那些敢于违逆神王的父母并不一样。” 仄费罗斯点点头，既然他们先进行了祈祷，那就好办多了。看着面前的二人，西风之神和善的开口道： “你们很幸运，普罗米修斯和厄庇墨透斯的子女。至高至上的神王陛下听到了伱们的祈求，并打算赐下额外的恩典。” “随着青铜人类的覆灭，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过也被神王仁慈的赦免了，他允许人类再次出现在大地上。而你们，就是他们的源头。” “赞美至高的王者。” 低下头，丢卡利翁不去看对方的眼睛。他的父亲因为什么而被关入东海，他一清二楚，神王是不是仁慈的，他也再明白不过了。而‘听到他们祈求’更是荒谬，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根本没向神王祈祷过哪怕一個瞬间。 可对方依旧来了。这一刻，丢卡利翁继承自他父亲的智慧让他看清了事情的始末，或者说神王本也没打算对诸神加以隐瞒。他就是要毁灭所有陈旧的记忆，把这块已经染上了别人颜色的画布毁去，然后造一个新的，可以任凭他施展的出来。 “看来你们对此没有异议，那就再好不过了。” 见到两人恭顺的态度，仄费罗斯的笑容愈发真诚。他挥了挥手，某种神王交给他的东西落入了这座古老的山脉上面，让它的土石具备着特别的生机。与此同时，德尔斐神庙中被宙斯放置的圣石微微发光，似乎在重现过去的造人之景。 这世上只有三个存在可以用这种方式造人，赐给人类灵魂的，赐给人类躯体的，以及赐给人类存在权利的。前两者不随岁月而动，但后者却只和神王之位有关。 现在宙斯是神王了，所以既然他不打算对人类的身躯与灵魂做更进一步的修改，那他就可以用这种简单的方式令人类在这里诞生。只是这种诞生并非神造，而是类似以权柄对某种客观规则的重现。 “既然这样那么我就在此传达神王的旨意——” 面带笑容，西风之神缓缓开口。 在他身前，丢卡利翁和皮拉状似恭顺的等待着来自神王的命令，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时，却有另一道平静的声音却突然在此响起。 “应你们的祈祷而来，现在，聆听我的神谕吧。” 面色猛然一变，仄费罗斯先是下意识的寻觅了一下声音的来源，随即又明白了什么。他目光冰冷的看向身前的两人，风神已经意识到了，这两个罪神的子女之前欺骗了他，然而这一刻，丢卡利翁却对此视若无睹。 他只是拉起皮拉的手，然后恭敬的膜拜。 “奥林匹斯山上的最公正者，神庭秩序的维系者，为现世立约的忒弥斯殿下，伊阿珀托斯的后裔在此聆听您的训诫。” “离开帕纳苏斯，回到人间去。”女神的声音回答道：“戴上面纱，解开腰带，将你们母亲的骸骨扔到身后去，你们的愿望就能够达成。” “母亲？她——” 皮拉有些茫然，她以为女神是在告诉她，她那并非神灵的母亲已经在大洪水中故去。她本能的想要拒绝，因为她不想在死后冒犯潘多拉的魂灵。然而丢卡利翁却再一次阻止了她，他只是向面前叩拜，感谢女神的指引。 “感谢您的仁慈。” 站起身，丢卡利翁看着不远处的西风之神。他本来站在两人的面前可仄费罗斯不敢接受二人对律法女神的朝拜，所以他在刚刚远离了两人的身前。 但当他们站起身，看着面前的两人，西风之神冷冷的说道： “所以你之前欺骗了我，像青铜人类一样，又一次欺骗了神王的使者？” 仄费罗斯发誓，如果对方承认了这一点，他之后一定会给予丢卡利翁比他父亲更可怕的惩罚。这一刻，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本也没打算让他们在造人后存活下来。 然而丢卡利翁只是摇了摇头，平静的回应了西风之神的质问。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仄费罗斯殿下，莫非伟大的律法之主，不是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灵吗？” 风神没有说话，他只是化作一团气流，消失在了二人面前。而见到这一幕，丢卡利翁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看向身旁的皮拉。 “地母是一切的初始，也是众神的母亲，土石就是她的骸骨，而现在，我们不是以丢卡利翁和皮拉的身份做这些，我们只是世界的一份子，是地母于人间的后裔。” 人类不再需要创造者，所以他们要蒙住面容，放弃身份。他们将以生灵的身份创造生灵，而非以具体某个人的名义去做这些。 有些迷茫，但皮拉还是顺从的点头应下。于是，他们宽衣解带，遮住脸庞，分开向前走，边走边捡起地上的石头向身后扔去。 当石头离开他们的手，变化就开始发生。当落到地上的时候，死物便成了生命。这一代的生命不是被神造的，他们是被‘自己’造的。 无形之中，一股特殊的力量以此为起点回荡开来。不远处的神庙变得越发古老而神异了，青铜时代也彻底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而地母的金苹果园中，一枚特殊的果子也在宁芙惊喜的目光中突然成熟了一截。 甚至灵界深处，【轮回之井】也随之微不可查的扩大了一分。 奥罗拉平原上，壶玛平静的迎来了生命的终点，当灵魂离开身体的那一刻，因着莱恩临走前的祝福，他的目光似乎跨过了山和海，看到了帕纳苏斯山脉上的这一幕。不过或许是因为处在‘生’的最后，‘死’的开端，他眼中的景象好像有些模糊。 他没有看到诞生，而是看到了毁灭。 “当天和地分开你们，也会像我们一样。” “但人类，只会更好。” 时代会终结，人类不会，就像那些存在下来，却已经不能再以青铜自称的人们。所以看着这一切，最后的青铜人类闭上眼，他没有忧虑，只是安然的迎接属于他注定的结局。 本章完 第85章 盒中小人 没有人知道，一如曾经意外看到未来一角的伊阿珀托斯那样，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在生命的最后望见了命运。他在这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做下了预言，然后随风散去，没入尘土。 也许千百年后会有后人来到这里，但他们也只会疑惑为何被洪水洗去的城市里只留下了这么一具骸骨，而不会记得他是谁，又做了什么。只有那被放入神殿的石板，或许可以承载他存在的痕迹，真正与世长存。 另一边，城市的遗址内，两支避过劫难的队伍分别离开了。出于信仰的不同，他们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一个向西，往奥林匹斯的方向而去；一个往南，沿着星光的轨迹而行。不过前者的运气很好，还没有离开多远，他们就在高原的边缘，遇见了顺着信仰之力匆匆而来的赫斯提亚。 女神得知了他们的事迹，也感念他们的虔诚，所以赫斯提亚最终允许他们以自己使者的名义行走世间。而他们从最初的圣火中引来的那一簇，也在后来因此成为了第四代人类城市中圣火的源头。 当人类渐渐在大地上繁衍生息以后，每当有新的聚居点要开辟，人们最先要做的，就是引来这些能够让凶兽退避的火焰。而这些被神认可的使者，也就成为了每一座城市中圣火的守卫。尽管他们不参与统治，只投身于开辟荒野，驱逐黑暗，但他们在任何地方都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如女神曾经说过的，她什么也不打算去做，因为她不需要具体的哪座城市，或哪个国家视她为庇护者。可她又好像什么都做了，在人类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她的痕迹存在。 至于另外一边，诺带领的人们还在不断前进，在到达目的地前，天使们也不打算再进一步的接触他们了。不过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的指引，这些迁徙的人群在路上遇到了一群因为洪水而失去了家园的水泽精灵。 这些诞生于水泽间的生命们并没有特定的本体，至少她们中的大多数是这样。不过作为诞生于湖泊大泽中的宁芙，她们还是需要生活在靠近水源的地方的。在相遇后，大为惊喜的诺向她们宣讲了主的伟大，并邀请她们一道前往星光指引的建城之地。无处可去的精灵们最终答应了下来，也愿意成为这位至高神明的信徒，以换取圣火照耀下的安全家园。 最后的人流散去，随着风沙席卷，这处高原再也没有了人迹。不熄的圣火独自燃烧，见证着这段不足百年的青铜旧址。 当岁月流逝，一切都会被掩埋进过往，只有历史，默默的铭记一切。 ······ 转眼间，数个月匆匆而过。 奥罗拉高原边陲，绿色再一次覆盖了大地，只是还能明显看出其中的稚嫩感。自洪水退去，在德墨忒尔的权柄下，各种植物立即以数十倍的速度生长起来，不过短短数月，就让大陆东部再次回到了往日的景象。 只可惜，植被可以生长，生命的却无法速成。除了天边的飞鸟偶尔经过，这片被洪水侵袭的土地上根本看不到走兽的痕迹。 大地沉默下来，除了风声和树叶被吹动的响声外，一切都是如此静谧。东部大陆想要真正恢复到灾难以前的模样，无疑还需要漫长的岁月。 然而就在这一天，高原的边陲，一株不知名的树木下，突然有特别的声音传了出来。 咔咔—— 砰—— 咔—— 摩擦与响动从地下传来，像是有什么生命正在挖掘，这在洪水后的世界显得十分突兀。地表上的土壤微微震动，溅起了些许尘土。 某一刻，当震动的幅度达到了顶峰，随着一声闷响，土壤被彻底打破了。 外界的光照进洞口，隐约映照出一个人影。不过或许是在黑暗的环境中待久了，他一时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良久，似是渐渐适应了外界的光线，人影终于把手伸出洞外，然后用力一撑。 砰—— “咳咳——” “这是.已经过去了吗？” “还好，并不是最坏的结果。” 长袍有些脏乱了，于是安德随手招来一阵微风，吹散了身上的尘土。虽然他依旧连一道最简单的巫术都没有学会，但这种对精神和元素的浅显应用确实难不倒他。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安德终于在冥想上更进一步，达到了四阶的领域，走到这一步，他距离【传奇】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道关卡了。 也许十年，也许几十年，但在凡物的生命耗尽前，他终究有机会探索那个领域。毕竟虽然比不过天生的神灵，但他在凡人中的天赋其实极其优秀。 “到了那个时候，莱恩先生留给我的东西就可以用上了真是有些期待啊。” 默默摩挲了一下怀里的木偶，安德有些庆幸。如果不是这个临别的赠礼，他恐怕根本避不开这遮天蔽日的灾难。 或许对于真正的四阶巫师而言，一场不涉及非凡力量的洪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可以轻易的遨游在天空之中，只要注意避开海神之子以及那些强大的海妖，那就不会遇到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危险，可安德不同。 他毕竟是一个只练了‘内功’而不会任何‘招式’的半吊子，面对异兽，他还能装作一副强大的样子吓阻它们，可面对滔天的巨浪，安德也无计可施。所以最终，他还是依靠着用精神力去刺激莱恩遗留的木偶，短暂的激发了它的神异，才得以从天灾中幸存下来。 不过现在，木偶暂时无法再使用了，安德毕竟还没有真正容纳它的资格。所幸灾难也结束了，在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再有其他危险降临。 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安德转身对着自己之前爬出的洞口喊道： “灾难已经过去了，大家都上来吧。我们储备的食物也用的差不多了，还要抓紧时间再搜集一些才是。” 是的，安德并没有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当灾难来临的时候，本性善良的他庇护了每一个慌乱而无助的青铜人类，无论双方曾经认不认识，关系又好或者不好。 而当洪水袭来，安德也利用木偶的力量保护了每一个人，甚至在地下躲避的时候，他也负责为大家分发食物。如今灾难即将结束，他又统一安排大家轮流向上挖掘，并由自己担任第一个登上地面的人。他知道这很危险，不过安德还是站了出来。 “.结果总归是好的，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被海怪们围观，那应该就没有被掀起灾难的神灵发现我们的幸存。也或许发现了，只是没人在乎我们。” 通过洞口下的敲击声得到了回应，安德转过身，开始继续观察周围的环境。大洪水到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裹挟着挪移了多远的距离，又是在哪里被重新埋进土里——木偶的力量虽然保护了他们的安全，但并不包括地图和指路。 在他身后，攀爬声和摩擦声响起，但安德没有回头。他安排的第二个人是一行人中力气最大的那个，他不仅要自己爬上来，还要负责拓宽坑洞的宽度。 毕竟不是人人都身材良好，哪怕是尚显原始的青铜人类中，也有不少较旁人更胖一些的人存在。 “呼——” “安德阁下，看来我们已经安全了。” 爬出洞口，高大壮硕的中年人眯起眼睛，用手遮住阳光，然后左右看了看。 太阳在天空中照彻大地，万物一片欣欣向荣。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以及没有丝毫生命活动痕迹的安静，中年人甚至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这是不可能的，虽然看不到太阳，幸存者们都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但通过食物的消耗还是能大致判断出过了多久。 只是短短几月，大地焕然一新，只有生命被从世界上抹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这就是神吗无论毁灭还是创造，都是如此可怕。’ 念头在心中默默闪过，中年人摇了摇头，再次笑着开口道： “安德阁下，你说，我们还会被神灵找上门来吗？” “神谕要毁灭青铜人类可我们还活着——” “放心，科隆大叔，不会有事的。” 温和的笑笑，安德依旧在观察四周。依着太阳的位置，他大概能够确认，自己应该还在原本的奥罗拉平原附近。 这是星相学的知识，莱恩先生曾经只是提了一嘴，但他却记得很清楚。 “诸神不会在意我们这些漏网之鱼的，何况我们也不打算再以青铜人类的身份行走了.虽然很难接受，但就让上一个时代这样过去吧，我们一起重新建立聚居点，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 “何况我还有莱恩先生遗留的礼物，相信我我们会没事的。” 安德再次摩挲了下被自己放在胸口的木偶，这真是他人生中最传奇的一段经历了。与神同在，从神的口中学会了种种神奇的知识，又得到了这样的馈赠，这一刻，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他要带领这些被自己救下的人们存活下去，发展起真正不朽的文明。尤其是等他突破【传奇】，真正拥有使用木偶的能力，他相信一切问题都可以被解决。 哪怕是没有女人，无法繁衍，他也一样可以想到办法。 “那真是太好，安德阁下，您真是善良。” 正沉浸在畅想中，安德听到了科隆的声音。他笑了笑，打算转身和他一起让剩下的人们一起从洞中出来。 “没事，说起了，后面的人也该——” 嗤—— 笑容僵在脸上，安德怀中的左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疼痛感从胸口传来，他有些无法呼吸了。 嚓—— 砰—— 将短刀拔出，科隆面无表情的迎着喷溅而出的血液。他把刀在身上抹了抹，然后看着安德倒在地上。 双目睁大，瞬间袭来的痛苦让他说不出话来，可看着被自己保护的人，他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为.” “不是很明显吗，安德‘阁下’，灾难已经过去了，你已经没用了。” 蹲下身子，科隆在安德的怀中摸索了一下，很快，他就找到了那个木偶。 拽了一下，一时没有拽动，然而科隆只是冷笑一声。他挥动匕首，再次一划，直接将安德的左手齐腕而断。 “我们一直关系就不好，不是吗，你知道的.伟大的神灵以凡人的身份行走在世间，他明明先看中的是我，但却被你抢先了。他教了你戏剧，让你在人中显贵；他又给了你这件礼物，在灾难中保护你的生命。或许它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但那都无所谓了，现在——” “——它是我的了。” 站起身，看着还有些微气息的安德，科隆露出一丝嫌恶的神色来。他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卑劣，可正是这样，他反而更加厌恶安德的善良。 “伱是个好人，安德‘阁下’，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你不计前嫌的救了我，可我却如此对待你，你很不理解对吧？” 举起木偶，看着上面的斑斑血迹，科隆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看着木偶，又像是对着安德，甚至像是对着那个曾经被他拒之门外，却依旧漠然视之的莱恩。 他过去不明白这是什么表情，但他现在懂了。这是神高高在上的俯视，在他眼中，众生平等，但也只是‘平等’。因为除他以外，万物皆同。 “这个世界上，终究只有不择手段才能赢到最后.你看，我现在就赢了。” “弱肉强食，才是生命的本性！” 看着安德的气息彻底消去，科隆又看了看手里的木偶。但无论他怎么观察都看不出它特殊的地方来。 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先放下这件事。离开前，他最后看了眼安德的尸体。 “如果传说中的转生真的存在，那就牢牢记住我的话吧，天真的年轻人。这样假使你还有下辈子，也一定会感谢我的告诫的。” ······ 转身而去，脱下带血的衣服，科隆反身从坑洞中取出了一个金盒子。而面对同伴的询问，他只是草草解释，说外面还有其他危险，他要和安德一起处理，需要再等一段时间，不过问题不大，他们不需要担心。 食物虽然不多，但多花半天时间还是够的，再加上科隆又是匠师出身，久握锻锤的他本就高大健壮。因此无论有没有疑问，人们到底还是选择相信了他的话。 而回到地面上，科隆打开盒子，将木偶放了进去。 一时半刻间，他想不出这个东西是怎么使用的，再加上在地下的时候，面对众人对他神异力量的好奇，以及面对神罚的恐慌，安德最终解释过，这件来自神赐的宝物被用了一次之后，短时间内就无法再用了，所以科隆也只当这是常态。 不过没人知道这个木偶到底有没有其他的问题，所以他用金盒将它盛放。传言黄金具备在一定程度上隔绝某些影响的能力，他虽然并不了解，但还是有样学样。 把金盒放在胸口，科隆长舒了一口气。之前，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虽然他旁敲侧击，用各种方式试探过安德，确认对方虽然会一些奇怪的小把戏，可确实没有强大的力量，但直到他彻底看着安德失去气息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的。 也许对方是在骗他，他其实能呼雷掷电，轻松反杀；也许对方藏有某些底牌，一如这个此前从没听过的木偶；又或许这个木偶还具备着其他特殊的力量，甚至那个赠出礼物的神明都有可能亲自降临.所幸，一切都没有发生。 直到这一刻，将木偶装进盒子里，这场惊险异常的谋划才算告一段落。 “居然真的全说了实话只能说你死的真是理所应当。” “祭祀们的欺骗，在地底时人们一开始对你的感激，以及后来夹杂的抱怨，甚至我过去对你的仇.如果这都不能让你看清这个世界，那不如把机会交给我。” 看了眼一旁的洞口，科隆不屑的一笑。他不信没人看出他的匆匆来去其实有问题，可那些‘聪明人’都选择了沉默。也许等得知安德的死讯，会有几个不那么‘明白’的家伙跳出来质问他，但那都无所谓了。 没了造物主，没了祭祀，没了原本青铜人类社会体系的条条框框，现在，在这片焕然一新的土地上，一切都回归了原始。 而手握武器，高大健壮的他，就是理所当然的统治者。他会用那几个不‘明白’家伙的下场，告诉别人，这里究竟谁说了算。 拽起安德的尸体，科隆向远方走去。无论如何，猜测只是猜测，他还没打算光明正大的摆出自己杀害了安德这件事。而只要没看到证据，不少人就会自己说服自己。 “哼！” 低下头，科隆发现安德的双眼似乎还在看着自己，于是下一刻，他毫不犹豫的将它们毁去。 活着也就罢了，死后，你还能做些什么？ 随手将尸体抛至远方，科隆原路返回，他也是时候解决‘内部问题’了。空旷的原野上只有安德的尸体倾倒在地上，空洞的眼眶注视着天空。 日与月，就此轮转。 ······ 咔嗒—— 咔嗒—— 咔—— 深夜，月光照在大地上，万物安宁而祥和。月神塞勒涅驾驶着她的银河驶过天空，如果有眼力比较好的，还能看到她的身旁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两人待在一起，令得月光都变得更加神秘了些许。那些天生感知非凡的生命们可以察觉到，那与平常有所不同的光照中含着些特殊的力量，让他们感觉分外舒适。 不过这都和幸存下来的人类无关。在处理了两个不识趣的家伙后，剩余的人类便很快达成了一致。安德在和异兽搏斗的时候死去了，异兽负伤逃走。至于这个空旷的世界那里来的异兽，谁知道呢。 当夜幕降临，终于重见天日的人们纷纷睡去。科隆独自一人睡在一处青石上，那个黄金盒子就放在他的胸口。 虽然还不知道怎么用它，但科隆一刻都不想让这件宝物离开自己。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他都要让它待在自己身边。 然而在午夜最安静的时候，一阵特殊的响动从盒子里面微微传来。 咔嗒—— 咔嗒—— 咔—— 咔嗒—— 良久，某一刻，似乎是适应了什么，金色的盒子缓缓打开了一个缝隙，一个木质的小人从中探出了脑袋。观察了一下外界的环境，它似乎意识到了此刻的安全，然后彻底从盒子里面爬了出来。 它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然后又看了看熟睡的人群。没人注意到它，毕竟除了月光，附近什么也没有。 咔嗒—— 咔嗒—— 咔—— 歪歪斜斜的扭动着身子，木偶来到了科隆的脑袋旁边。对于小小的它来说，这个‘巨大’的头颅比他的身体还要大的多，以至于它是用‘攀爬’的方式才登了上去。所幸夜色很沉，今天的经历也确实让科隆很累，所以直到最后，他也没有醒来。 咔—— 站在科隆的脸颊上，木偶侧了侧脑袋。它凝视着熟睡中的中年人，缓缓伸出了双手。它似乎想要把手臂扎进对方的眼眶，但最终在良久的沉默后，它什么也没做。 不是因为它还心怀善意，而是这一刻，它有了更好的想法。 任何生命都需要力量才能存活，它也不例外。而现在，当它以这种特殊的形式活了下来，它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要跨进超凡的领域才能使用木偶了。 不过一切都来不及了，既然开始没能走上正轨，那它也只好用其他的方式来尽力弥补。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某种特殊的能量。 夜色遮盖了一切，伴随着关节摩擦声，小人又爬回了自己的‘新家’，只是回去的时候，它手上多了一本薄薄的笔记本。 它无限的纸张曾经记载了小人每一幕戏曲，那现在新的这个，自然也不会例外。 咔嗒—— 咔嗒—— 太阳升起，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新的一天到来了，没人知道，迎接这些幸存者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未来。 本章完 第86章 序曲，太阳、月亮和战争 清晨，万物生发。 从沉眠中醒来，科隆摸了摸金盒，冰冷和沉重的感觉让他心安了不少。他看了看周围，和之前一样，除了同样在休息的人群，没有其他生命的痕迹。 也许是第一次夺走一个同类的生命，昨晚他做了个不怎么美好的梦。某个死人跳出来问他有没有过忏悔，但他只是再次一刀把对方送走了。 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其他人冷漠的态度已经证明了谁对谁错，现在，与其追忆过去，不如多搞些食物来的紧迫。 “还好，还有植物。如果真的空无一物，恐怕我们好不容易逃过了洪水，反而要饿死在这里了。” 摇了摇头，尽管是神降下的洪水让他们落到今天的地步，可他们还是要依靠神催长出的植物来维生，这就是凡人和神间不可逾越的差距。 翻身从青石上下来，科隆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其他人。既然现在已经安全，那他们也该考虑下一步该去哪里了。 作为一个聚居地，安全是第一要务，近水则是第二要务。前者暂时可以忽略，毕竟周围的生命都被一扫而空，但后者却是当务之急。 洪水很可怕，可人类也离不开水。该向哪里迁徙，就是幸存者们需要解决的问题。 “首先，沿海的地方可以忽略了。虽然我还没见过海，但这次的灾难就是海神降下。” 坐在石头上，科隆淡淡的说道。 “我想没人想再和他们打交道对吧，你们说呢？” “没错，海边不能去了，可西边最好也不要去。那边是大陆东部的中心，传说奥林匹斯山就在那里，我可不想赌一赌诸神的仁慈。” 有人点头，但他也紧接着否定了一個选项。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南北两个方向可以走了。 “南边.据说南方水系繁杂，大多都联通海洋，反而是北边，即便是造物主对此也没有过多的讲述。” 沉默了一会，又有人开口道： “既然神都不关注那里，那就是我们最适合的居住地，虽然那边的气候更冷一些，但我们储备的皮毛应该还够用。”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人们的附和声，科隆也表示认可。然而就当大家做下决定的时候，他扫了一眼人群，突然皱眉问道： “卢比呢，他怎么不在这？” 那是他的老熟人，昨天也是他一开始站出来‘相信’他说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科隆居然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他有点饿，去周围寻找果树去了——虽然存粮还有一些，但总归没有新鲜的好吃。” 听到有人解释，科隆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多在意，随即招呼众人收拾东西。很快，接近中午的时候，他们藏在地下的物资被一一拿了出来，还有几个曾经学过相关技艺的人一起，用少许材料拼凑出了一个简易的车架。 一部分人也陆续去搜集一些食物了，毕竟可食用的植株并不是哪里都有的，他们总要提前筹备一些。 诸事已毕，科隆看了看太阳，决定等下午众人返回后就正式出发。烈日当头，总归不是最适合赶路的时间。 “啊——” 突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远方传来，瞬间让刚刚结束忙碌的幸存者们神色警惕起来。 人群安静了少顷，但远方的哀嚎还在持续，气氛越发凝重，不过这个时候，科隆反而松了口气。如果是有人遇到了什么强大的生命，不可能到现在还能喊的出声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意外。 既然这样，就是他站出来的时候了。 “不要慌！我去看看，你们等在这里，不要走动。” 沉声说道，在众人的目光中，科隆大步向前。大概走了数百步远，在一个树荫下，他看见了正捂着手腕惨叫的人，正是之前离开的卢比。 在他的身旁散落着一些果子，树下一块巨石尖锐的部分上有着血迹，无声的阐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清晰了，卢比在从树上摘果子的时候不慎踩空，刚好手腕撞到了石头上，然后因此折断。 “啊——救我！” 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卢比连忙求救，他现在痛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见此科隆也赶忙上前扶起他。 “别慌，你只是手受伤了.看起来没救了，不过好在是左手，问题不大。” 安抚一句但身前之人的痛呼声依然不停。看着手腕依旧在淌血的卢比，一股阴霾感笼罩上科隆的心头。 他们本就没有多少人，和他关系不错的就更少了。希望后续的旅程中不会有其他意外了吧，不然这漫长的迁徙之路，还真是多灾多难。 ······ 灾难过后的大地上，科隆的队伍也只是一点小小的插曲。除了他们自己，没人关注这些旧时代的遗民。 一路向北，天气也渐渐转寒，所幸动物的皮毛还有不少剩余，帮助他们抵挡住了越发冷冽的寒风。 然而气候只是小事一路上，真正让科隆一行人渐渐感到不安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的‘意外’。 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在意，只当是个人的运气问题，可随着次数的增多，恐慌开始在人群中蔓延。曾经有人试图逃离队伍，但结果却并不美好，他在数天后被人发现了模样凄惨的尸身，不知道在死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神灵的惩罚，或许他们依然没能逃脱灾难，只有同样看到这一幕的科隆瞪大了眼睛。 对方的死状，是如此让他感到熟悉。 青铜人类间是有关于关于灵魂的传言的，据说生前的灵魂越强大，执念越深重的生命，死后就越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抗拒来自灵界深处的感召，滞留在现世与表层灵界之间，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存活下去。 有人说，在瘟疫蔓延的日子里，那些游走在夜晚城市间的透明身影就是死者的灵魂，他们留恋着人间，迟迟不愿意离去。 这一刻，科隆把这一切都对上了。想想那些奇怪的小把戏，再想想自己做的事情，他不禁感到了些寒意。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而是继续带着众人一路前行。 如果让这些人知道‘意外’的源头很可能和他有关，那科隆恐怕就再也睡不着觉了。所幸现在还没有轮到他的身上，而且隐约间，他也感觉这些‘意外’似乎并不是为了杀人。 它只是不想让他们离开，然后让他们活在恐慌中。想到这，科隆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思索。 这种行径，莫名的让他感觉有些熟悉。 ······ 在三支青铜人类的队伍先后离开的时候，在另一边，与德尔斐大平原隔着广阔的帕纳苏斯山脉，新的人类终于出现在了大地上。 他们迷茫的看向四周，可这一次，再没有人再来指引他们了。 即便是丢卡利翁和皮拉也不被允许留下，或者说，如果没有忒弥斯的显迹，他们连生命都无法得以保全。新的人类将靠自己了解这个世界，他们或许会付出一些死伤，但这也能让他们真正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危险之处，然后在以后明白安全的不易。 他们也注定会向着远离德尔斐的地方迁移，因为这里是洪水的分界。在山脉的另一边，甚至就是山脉本身上，那些野兽和强大的生命们并没有受到波及。在它们的驱赶下，人类会沿着四散分离，逐步扩散到大地的各个角落。 而诸神事先划分的地域就将在此时起效。那个时候，他们才会在‘恰当’的时候显现神迹，让人类自发的寻求他们的庇护，建立供奉他们的殿堂。 不过一切都是有例外的，相比起陆地，大海就很难依靠这种原始的扩散获得人口，所以神王不得不允许一些海神将少部分人类带到海岛上面去。这是好事，也是限制，因为岛屿的面积终究有限，只有大地上，才能养活数以千万计的凡人。 就这样，春去秋来。人间几经变换，却影响不到神灵的永恒。诸神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作态，用宴会与酒水释放无处发泄的精力。 直到某一天，宙斯欣喜的发现，顺着血脉感应，自己又有一个后代——两个后代即将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是从星空而来的保育女神勒托，神王试着去感知过这两个孩子的状态，而权柄给他的反馈，就是一团温暖而强烈的光明。 毋庸置疑，一个强大的神明，如果是之前，或许神王会对此大加警惕，可现在，他的心思反而淡了不少。连命运昭示将生下一子一女的墨缇斯都能这样无声的消去，可见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没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如果自己的祖父不是靠着【天空】【父权】与【王权】合一，而是单凭单一的权柄就拥有抗衡原始神的力量，如果自己的父亲早在即位之初就有那样强大的力量，或许他们也能够推阻命运的到来。 当然，他们之所以没能有那样的伟力，或许本身就是命运影响下的结果，但这和宙斯无关。异域的神王，世界之外的力量，这本就是卡俄斯世界以外的东西，既然已经拥有了机会，那他就不该再迟疑。 然而喜悦是属于他的，却不是属于他们的。当宙斯走进赫拉的寝宫，那冰冷的气息几乎扑面而来。 “赫拉，你也即将生下我们的孩子，哪怕还未降生，我都已经感受到了他的锐气。奥林匹斯即将再多一位强有力的柱石，这难道不值得你笑一笑吗？” 走进赫拉的寝宫，宙斯无视了正向殿外走去的阿格莱亚的问候。是的，不只是勒托，源自一半【生育】权柄的感应同样告诉了他这一喜讯，赫拉也怀上了属于他的子嗣。 不过从时间上看，自己的天后似乎要晚上那么一些，因此看着赫拉阴沉的脸色，宙斯心下倒是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笑一笑，你是指替那个老女人开心一下吗？庆祝她的子女将先于我的降生，成为伟大的神王陛下的长子？” 冷哼一声，赫拉一点都没有给宙斯好脸色看，而神王对此无言以对。 事实上，宙斯多少也有些无奈。他也想和赫拉先生下一个长子，毕竟他也从未动过让其他人取代赫拉的想法。可不知道为什么，成婚后的一开始还好，但过去的几十年内，赫拉却一直有意无意的在避开他，直到最近才恢复如常。 或许是因为自己和德墨忒尔的关系让她的心情不好吧，心中暗自摇头，可宙斯并不后悔。他强行占有自己的另一个姐姐不只是为了美色，还有着另外的原因。 神王看出了哈迪斯对德墨忒尔的想法，但他并不想让这位神力强大的姐姐离开奥林匹斯，成为冥王的神后，索性他就用了点更直接的办法，彻底断绝哈迪斯的打算。 这样，当对方用自己曾经的承诺为理由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也有借口加以推据。 “那你打算怎么办，赫拉，无论如何，勒托的孩子总归是无辜的，她也动摇不了你的位置。” 揉了揉额角，宙斯缓缓的问道。 来自法则的感应告诉他，勒托的子女非同一般，他们蕴含着生机与力量，那注定是两个强大的神子——或者至少一个是。 作为双生的儿女，宙斯很难在他们出生前判断他们的力量，但哪怕只有一个也好。刚刚得到天赐的仪式，就将先后诞生强大的儿女，神王在感慨命运眷顾的同时，也在顾忌赫拉做出些不理智的行为来。 不过还好，赫拉的态度虽然并不客气，但她的做法还是让神王松了口气。 “那就是我的事了。宙斯，既然伱管不住自己，那我就用自己的办法来保证，没人能够越过我。” 神色冷淡，自和宙斯共享权柄以来，赫拉就一次都没有使用过天后的神权，但这一次她破例了。在宙斯的面前，【生育】的法则在天后权柄加持下被极大的强化了，这一刻，一道临时的规则被添加在了世界之上。 在赫拉的孩子诞生以前，只要勒托还站在神庭所统治的地方，那【生育】的法则就会抗拒她，阻止她生下神子和神女。尽管这种公然违反法则本能的行为不能持久，但天后也不需要持续太久。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淡淡的看了宙斯一眼，赫拉挥手示意。 对方根本不是来看她的，只是想知道她会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而她相信，这位无情的君王才不会在乎勒托是否痛苦，反正一切都是她做的，和神王没有什么关系。 “那好吧，赫拉，我就不多留了。” 正如天后所料，对这些言语上的小事，宙斯并不打算和赫拉多做计较，神王也不是很在乎她刚刚所做的事情。所以在得到了答复以后，他转身就离开了这处寝宫。 宫殿安静下来，良久，之前刚刚离去的阿格莱亚从侧门走了回来，对着天后微微行礼。 她们之前正在说些什么，而宙斯的到来刚好打断了这一过程。 “继续吧，阿格莱亚，你把他送到海上后，交到了谁的手上？” 轻轻握住扶手赫拉询问道。 “我的表妹，涅柔斯与多丽丝之女忒提斯收养了他。” 屈了屈身，阿格莱亚说道。 少女恬静的脸庞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件数十年前就被天后委托的事情，她一直做的很好。 “原始海神的子女吗.也好，总比我那个弟弟要强得多。” 神色莫名，很难说赫拉对不久前终于降生的那个孩子是个什么看法。丑陋的外表，残疾的身体，她不希望对方留在奥林匹斯山上，可又希望他有个还不错的童年。 至少不会像她那样，在黑暗和死寂中度过漫长的生命。 “让涅柔斯往他在的岛屿上带些人类上去，【火山】的神职还是弱了些。如果他能把握机会，或许还有用另一个方式回到奥林匹斯山的可能。” “对有价值的人.就像那几个独眼巨人，我们的神王陛下可不在乎他长得怎么样。” “是，陛下。” 如同没有听到赫拉的后半句话，阿格莱亚领命而去，大殿中很快又只剩下了赫拉一个人。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在那里，也有一个生命正在茁壮成长。 感受着他的生机与锋锐，赫拉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至少不能比勒托的孩子要差，表现出你的能力来.到时候，我也会把最好的都给你。” 至于比不过会怎么样赫拉倒没有多想。身为两个强大神力共同孕育的长子，还未出生就有着如此强大的权柄，结果自然也不会让她失望。 ······ 奥林匹斯神系，三位新的神明即将诞生，但在第三纪，她们的孕育是如此平静又默默无闻，只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流窜于天空和大海间的保育女神让天后的狠辣渐渐流传于世。 一如被封禁在宙斯脑海中的那一位，在神后权柄的力量下，除非有人公然宣布这里不归属神庭统治，不然勒托的孩子就无法降生。她请求过海神，请求过冥王，但他们都拒绝了她，于是女神只能无助的在天地间游荡，却找不到一个愿意插手神王家庭纠纷的神灵。 哪怕是她的父母，无光天体之神科俄斯也将勒托拒之门外。在过去，这位避世已久的古神早就警告过她，让她远离神庭，尤其是神王，可勒托却沉浸在宙斯的甜言蜜语之中。所以当她找上门来的时候，泰坦古神也对她视而不见，只有琉星女神阿斯忒瑞亚暗自为姐妹的遭遇感到不忍。 在原本的神话中，这位勒托的姐妹终究会做下违背天后的命令的行为，将流星化作岛屿以供她生产，可是这一次，命运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某个夜晚，天上的月亮和灵界的月亮都同时产生了感应，在大地的东南方，有一个与她们关联密切的存在正在孕育。 于是就在这一天，银色的车架拐了个弯，在夜空中换了一个方向，引来凡物无数的猜想，而降自星落之地的第一道神谕，也落在了虽然简陋，但仍能看出建造者心意的神殿面前。 本章完 第87章 只有一天 翻过高山，越过河流，跨过海洋，在夜空下，勒托无助的在天地间游荡。但没有地方供她落脚，因为相比起她来，神后无疑更让人忌惮。 或者说，单纯的赫拉并不重要，但当她以天后的神权做下这样的决定，那她的命令也就代表了神庭本身。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连父母神都放弃了她的勒托，公然对抗神庭的秩序。 “赫拉——！” 咬紧牙关，勒托攥住拳头。就在几年前，她还沉浸在为宙斯怀上子女的喜悦中，可现在，这些喜悦全都化作了愤怒，每时每刻都在折磨她的心灵。 她的愤怒并非朝向宙斯——事实上，神王早就猜到了赫拉不会这么轻易的揭过这件事，所以他一早就对此做出了应对。 他向勒托讲述了自己作为神王的不易，所面对局势的凶险。在外面，泰坦神灵们不服管束，还有地母和灵界诸神这样的存在威胁着他的王权；而对内，他的兄弟对王位虎视眈眈，天后赫拉又是一个嫉妒心强的女人。 为了在外敌汹汹的情况下不至于自乱阵脚，他只能对赫拉一再妥协，以至于神王也不能阻止天后的某些行为。 显然，现在这个，就是宙斯早就意有所指的‘某些行为’。 九真一假的说辞，配上英俊的外貌，以及过往的感情，作为保育女神的勒托很轻易的就被宙斯激起了保护欲和同情心，甚至忘记了双方地位和力量的巨大差距。哪怕到了现在，她被赫拉的力量驱赶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依然不认为这是宙斯的问题。 她只是暗暗把赫拉记在了心里，并发誓有朝一日要报复回去。就算她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她的孩子也一定可以。他们将成为神王的得力臂助，然后让那個恶毒的神后为此后悔。 “啊——” 正在半空中飞翔，在大海上再次碰壁的勒托原准备前往一个隐秘的山谷。据说在那里，前代天后，奥林匹斯众神的母神瑞亚就隐居在那，这是宙斯‘无意’中告诉她的。然而正当她看到海岸的边沿时，一阵强烈的腹痛便从身体中传来。 几乎是下一刻，勒托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本应降世的女儿在本能的驱使下与阻止她降生的法则间发生了碰撞，尚未出世的女神自然对抗不了天后的权柄，可这并不妨碍这种碰撞给她的母亲带来伤害。 剧烈的疼痛下，勒托的力量瞬间失去了控制。她划过天空，径直向下坠去，不过幸好，海岸就在前方。 砰——！ 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勒托砸在了这处海湾旁的沙滩上。青色的光芒在她身上时闪时灭，那是属于她女儿与生俱来的力量，而就在这种闪动下，勒托也再次感受到了剧烈的痛苦。 良久，这次碰撞终于结束了。勒托仰躺在沙滩上过了好一会，她在慢慢坐起身子。汗水浸透了衣衫，她忍住浑身上下的酸痛感，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一处如同弯月的海湾，海面风平浪静，放在后世，这就是一处极其优秀的天然港口。海湾以外的海域，源自大海深处的洋流途径这里，带来了不少随季节迁徙产卵的鱼群，而在海岸的不远处，有着一片面积不小的林地。 不过勒托并不知道这些她对此的评价只是‘风景不错’。目光移开，相比起这里，她反而在远离海岸的地方感知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 那种感觉她曾经不止一次接触到过，纯净而温暖，直达心灵，它曾经出现在赫利俄斯的太阳车上，后来又被普罗米修斯盗走。 “.这里，居然有人类存在？” 有些疑惑，但勒托意外之余倒也没有多想。虽然按理来说，刚刚诞生不久的新一代人类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但这和她没什么关系。 人类是诸神的财富或许是某个神灵带过来的吧。海皇波塞冬就很有可能，他向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也许这就是他违背承诺在大地上建起的人类城市。刚好，她正打算寻找一个地方休整一下，既然这里有人类，那他们理当为她服务，这也是这些凡人的荣幸。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接待一位神灵的，但现在，勒托勉为其难的给予他们这份资格。于是循着那道气息的指引，在夜色下，她向着隐隐闪着灯火的地方走去。 ······ 夜色深沉，而且明明没有云朵，却依然看不见月亮。这让大地上的人类一度以为记错了日子，这其实又是一个罕见的有星无月之日。 所幸人类有别于动物的地方，就是他们会使用工具，所以在这处草草搭建的临时居所中，依然有着不少亮光。 有的在围拢起的木栏开口处，那是守夜的护卫；还有的就在一处高高的海崖上，那是最先建起的建筑，也是给神的殿堂。心中的信仰和环境的安全，就是刚刚经历了漫长迁移道路的人们最在意的两件事。 而作为他们的首领，在一道光团的照耀下，诺和柯恩围坐在粗糙的石桌旁，闲聊着未来的发展。 “人手还是太少了，可我们又不能不考虑以后，什么都需要做出预先的规划，按照足够的规模进行修筑。” “建造神殿，开辟田地，搭建屋舍，就算是几万人都很难在一个三季变化内完成这些，何况我们连几千人都没有。” 微微摇头，诺看似在抱怨着局势的艰难，但柯恩只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对方的心情其实很不错。 当然，不仅是诺，柯恩的心情此刻同样很好。跋山涉水，开辟道路，虽然此刻的大地上已经没有了野兽的踪迹，但大自然带来的危险同样不小。 可就在不久前，他们终于还是找到了这处星光指引的地方。静谧的海湾，肥沃的土地，裸露在地表的矿石，以及一座规模不小的淡水湖，除了没有险要的地势以外，这里几乎具备了所有建立城市的优秀条件。 于是他们第一时间就在这里扎下了根，建造起摆放圣火的祭台和祭祀神灵的神殿。这本身一个巨大的工程，因为哪怕是青铜人类曾经的神殿，实际上也多仰赖普罗米修斯的帮助，才完成了那些在原始时代堪称奇迹的高大建筑。可如今诺带领的人类虽然没有神灵的助力，却有在凡间并不亚于神灵的柯恩。 于是神殿被很快建起，就在最高的海崖上，只是轮到神像的时候，两人却犯了难。无论是诺还是柯恩，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刻画主的神像，所以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星盘供奉了上去。 用圣物取代神像，倒也勉强可行。 “会发展起来的，诺，毕竟我们已经有了新生代。或许这一代的人很少，但下一代就会有数倍的人口，总有一天，这里会生活数以百万计的人类，并在这里建立辉煌的文明。” “它不会像曾经的黄金人类那样固守旧条，千年如一日，也不会像青铜人类那样转瞬而逝，而是会永久存在下去。” 有些感慨，又有些感悟。这一刻，柯恩隐隐感觉到，那曾经在与特里同交手时产生的奇特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 只是这次，它不像曾经那样激烈了。没有急促的变化，而是缓慢而稳定。 “你说的对，柯恩。圣城不是一天能够建好的，我也不必这么急迫。” 一旁，诺笑了笑，他看向靠西边一些的地方，那里是淡水湖所在的地方。 因为被星光指引而来，诺便把那里命名为‘落星湖’，那些路上遇到的水泽精灵们就居住在了那里。 至于现在，那里周围还搭建了不少临时的木屋，因为在旅途过程中，有不少人类在诺的见证下，和那些宁芙精灵们结为了夫妻。 用不了多久，新的成员就会加入这座刚刚开始建设的城市，他们的存在，也预示着当这一代人们老去，会有人接替他们延续文明。 “嗡——” 又闲聊了几句，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诺的精神倒是依旧不错。不过突然间，一阵嗡鸣从远处唯一建成的建筑内传来。 诺和柯恩豁然起身，而在两人的目光中，点点星光从高崖上溢出，照亮了周边的海域。 “那是——神灵终于回应我们了！” 先是一愣随即喜意涌上心头。自从来到这里，诺每天都会前往神殿中祈祷，以期获得主进一步的喻示。可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毫无所获，甚至诺都没有感受到过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但没想到今天，突如其来的神迹显现在了他们面前。 “走，我们一起过去。” 招呼了一声，诺当即快步朝着神殿的方向走去。 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天使曾经说过，她会在他们到达目的地后给予更进一步的指示。她将赐给他们非凡的力量，让信神的能够多少沾染到神的荣光。 或许就是今天，不过相比起力量，诺还有不少问题想要询问。譬如他该如何编纂属于主的教典，让信仰和他们的血脉一同永远流传下去。 ······ 不过一会功夫，人类的聚居点就已经遥遥在望。 神终究是神，哪怕刚刚才损伤了不少元气，勒托的身体依旧不是凡人能够媲美的。常人需要半天才能走过的距离对她而言并不遥远，很快，她就看到了人类的身影。 不过站在这里，勒托反而有些惊疑起来，因为在那些似乎是在值守的人类身上，她感知到了微薄太阳气息。 “这是.远古太阳神散落的神性碎片？” 一时间，勒托还以为这是太阳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后代，但只是下一刻，女神就辨认出了这种力量与赫利俄斯间的区别来。 后者的气息远没有这么纯粹，他只代表着太阳运转有序的那一面，而当太阳车被打造出来，那原本富含攻击性的一面更是被再次消磨。 可现在的这个，尽管力量弱小到可以忽视，却远比赫利俄斯更接近太阳本身。 “谁！” 一声厉喝传来，勒托不加掩饰的靠近终于被发现了。两个值守的人类高举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勒托的身影被他们看在眼中。 一个未知的女性，也许是某种精灵，又或许干脆就是神明或半神。一时间，两位护卫不由紧张起来，他们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存在因何而来，又是来此做什么的。 然而在他们的对面，女神并不在意凡人的反应。她只是上前一步，散露出属于自己的神性气息，然后高声说道： “退下，我是勒托，科俄斯与福柏之女，天父与地母的后裔，生而伟大的天生神明。凡人们，我命你们即刻为我准备好食物和寝宫，这也是你们对诸神应有的敬奉。” 话音落下，勒托静静的等待对面凡人的顶礼膜拜，这是不需质疑的，哪怕是其他神灵的信徒，也会对另一个神的真身加以叩拜。可是片刻之后女神有些愤怒的发现，这些人类不仅没有匍匐在她身前的意思，反而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举动。 一个人向后跑去，似乎是去通知什么人，而另一个则依旧戒备的看着她。 见到这一幕，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勒托不敢相信，天后迫害她，诸神拒绝她，现在就连卑微的凡人居然也敢对她做出这种举动？ “凡人，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尽管你们的态度已经让我放弃了给予你们奖赏，但如果你现在选择忏悔，我还可以赦免你的冒犯。” 冷笑一声，勒托再次警告道。人类是神的财富，可面前的这些却不是属于自己的财富。所以为了防止在这样的关头再惹上一位陌生的神明，她还是没有直接惩治这些信仰浅薄的凡人。 甚至为了防止这些人类此前没有听说过她的存在，属于神灵的压力更是被女神毫不掩饰的压盖过去。如果这里不是大地之上，这种压力本身就能将身前的凡人杀死。 空气微微抖动，神性的压迫甚至略微影响到了物质，可结果再次让勒托感到愤怒，因为这个人类不仅没有向她弯腰，反而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他以为他是谁，仆从也敢向主人拔刀吗！ “哼！” 冷哼一声，勒托不再犹豫，这样的人类，哪怕杀了也没有神会和他计较。毕竟无论如何，大家都是神族。 就像后世人类在大航海的时代中来到新大陆，他们白天屠杀本地的居民，晚上却是一个好丈夫，好邻居。大多数人的善意终究只会留给同类，而不是他们眼中‘未开化’的异族。 于是摘下自己的金镯子，勒托信手向前掷去。在神体天生超凡的力量下，几乎是眨眼之间，金光划破空气，直接命中了那个守卫的身体。 “铛——” 然而随着一道碰撞声响起，守卫安然无恙。一道银光覆盖在了他的身体表面，反而是镯子本身被弹飞了出去。 “谁！” 先是一愣，随即赫然转身。刚才正是那边传来的力量救下了这个人类，勒托刚要质问来者，但她却在下一刻怔在了原地。 在那边，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正缓缓向这边走来。 “所以说，伱感应到的气息就是来自她吗？” 随手救了那个人类一命，赫卡忒却并没有看他一眼，魔网女神并不在乎一个陌生人的生死，她之所以这么做，一半是因为聚居点深处那道熟悉的气息，另一半，则是因为那个女人。 在这里遇见对方，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对某些事情，赫卡忒还是记忆犹新。 “.是的，你认识她吗？要是关系不好的话.那我们就走吧。” 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一旁，塞勒涅不由小声说道。尽管她高挑的身姿看着像是红裙女巫的长辈，但月亮女神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弱气。 “走？这倒是不必，不过我确实认识她，哪怕，只是从过去的影像里认识的。” 拉住身旁的塞勒涅，不知何时，赫卡忒的嘴角了一个莫名的笑容。 她看向对面的黑袍女神，而在她的对面，勒托的目光却有些难以置信，又有躲闪。 “她大概是我的‘亲人’吧，塞勒涅，更确切的说，她是我的‘姨母’，嗯，虽然——” 话语微顿，赫卡忒笑着说道： “——虽然，她只当了一天而已。” 本章完 第88章 三个条件与成熟 “一天？” 赫卡忒的话音落下，场中明显安静了一瞬。勒托看着面前红裙的女神，从迟疑变为了惊疑不定，而塞勒涅看了看对面的黑袍女神，也终于明白了她的身份。 琉星女神阿斯忒瑞亚的姐姐，泰坦女神勒托。这些年来，塞勒涅驾驭着月亮银车驶过天空，曾不止一次看到这位女神和神王借着夜色暗中相会，而对方最近的遭遇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毕竟黄道与白道诸域是星空的核心，勒托前往泰坦主神科俄斯居所的时候，也没能避开月亮女神的视线。所以看着这一幕，塞勒涅直接闭上了嘴巴，打算做一个安静的挂件。 虽然两人之所以来到这里，起因就是塞勒涅冥冥中的感应，可现在，她觉得还是让赫卡忒自己处理这件事比较好。 “.你是，阿斯忒瑞亚的那个孩子？” “纪元交替的时候，那个【魔网女神】竟然真的是你？” 勒托有些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相信，因为眼前人相近的血脉气息与独特的力量都昭示了对方的身份。从没有一个神灵能够‘诞生’两次，勒托此前一直不敢肯定，那個再次向世界宣告自己降生的神灵就是自己妹妹被驱逐的女儿，可现在，现实就是如此。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你也是神族的一员，这个凡人敢于无视我的命令，我难道不应该惩罚他的无礼吗？” 认出了来者，勒托的气势略微缓和，但对那个刚刚逃过一劫凡人，她的态度却依然如故。 “神族.你是说我吗？” 挑了挑眉，赫卡忒的嘴角依然挂着笑意。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曾经我也是泰坦神灵但就像我们的亲缘关系那样，它大概也只持续了一天？” 过去奥迪尔斯山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赫卡忒都在石板的复现下一一旁观了。那场决定她命运的商议，勒托并没有到场的资格，但女神的态度却表露无疑。 当她被流放到大地上，甚至当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类部落中，当时的人类在对神灵的祭祀中为此请罪，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任何一个神灵对此看上哪怕一眼，包括琉星女神和勒托。就如同被遗忘了那样，或者说，也没人愿意想起这样一个‘不幸’的象征。 当然，赫卡忒倒也不怎么怨恨她们，毕竟卡俄斯的神灵亲情淡薄并不是个例，她最多也因此不把对方视作亲人而已。相比起来她那名义上的父亲和外祖母才真的让魔网女神记忆犹新。 丢进深渊，一劳永逸，甚至没能做到还让他们很遗憾。想到这，赫卡忒不禁又笑了一下。 可惜她一直没能找到物质毁灭之神珀耳塞斯的踪迹。按理说，他这样一个神力非凡的神明，又有着和气象之神克利俄斯间的亲缘关系，不应该如此销声匿迹才对。 魔网女神在思索，而她的对面，勒托已经察觉到了赫卡忒笑容下的冷漠。只是曾经的决定确实来自前代神王和自己的父母神，如果对方其实是一位真神，那为此不满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只是个意外罢了，赫卡忒，从来没有过生而不朽，但连地域神都不是的神灵，在你之后也从未出现过。也许是你天生的神职被掩盖了，又或者因为某些原因没能体现出来，那只是一场误判。” “你已经成为真神了，将伱逐出泰坦神族的克洛诺斯也不知下落。新的众神之王已经承认了你的地位，你理当和诸神站在一起。” “然后像你一样，在赫拉的面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在凡人面前展露你的威风？” “你真应该感谢我，不然很快你就会发现，在凡人的面前，你也耍不起威风来。” 毫不客气的嘲讽了一句，赫卡忒拉过身旁的塞勒涅。明明就是因为她才来到这里的，现在她怎么缩到后面去了。 “既然是你，那就好办了。你被赫拉搞得四处逃窜，甚至还怀有那个金毛的孩子——” 轻哼一声，赫卡忒继续说道： “不过我可以解决你遇到的困难，但你也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精神一振，刚刚被赫卡忒的话激起的怒火瞬间又平息下去。勒托如今最想要做的，就是解决赫拉天后的神权，顺利生下她的神王的子女。 为此，她没什么是不可以付出的。 “你感应到的东西呢，就在她的身上吗？” 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赫卡忒转而向塞勒涅问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那不是一件‘东西’？” 有些迷惑，塞勒涅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黑袍女神。她之前确实感觉到了与她关系十分紧密的东西存在，可真的站到这里，月亮女神又有些怀疑。 因为她感觉到，这种联系的对象似乎就是勒托本身。 “那好吧，不管是什么。” 点了点头，赫卡忒对勒托说道： “你身上有和月亮有关的东西，虽然还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需要它；我还要知道所有有关珀耳塞斯的消息，你所了解的都要告诉我；最后，这是我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为你做的事情，从此之后，我们两清了。” “什么两清？” 前两个条件，勒托都可以理解。神灵的神职有的时候会产生一些意外的感应，也许自己确实有些和月亮有关，自己却没有察觉到的物品，既然对方想要，那就给她好了。至于珀耳塞斯的下落，那是赫卡忒的‘父神’，虽然看起来他们双方都不太认可这份联系，但勒托也没有替对方隐瞒行踪的想法。更何况，她本也不是很清楚珀耳塞斯具体的踪迹。 可最后一个条件，赫卡忒曾经欠过她什么吗？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清楚，我们两清了就好。” 沉默了一下，赫卡忒笑着说道。 “好，我答应你。” 点点头，勒托没有纠结这些其他的事情。 “以冥河为证，只要你能让我摆脱赫拉的力量，那我就答应你的三个要求。” 点头答应，随着勒托的话音落下，斯提克斯的力量一闪而逝。而在她的对面，看着女神毫不犹豫的决定，赫卡忒的笑容下反而更冷了些许。 果然，就像她想的那样那道曾经包裹女婴从神山坠下的襁褓虽然是保育女神的神力所化，但那从来不是什么亲人的关爱，只是对方在替自己的妹妹接生后本能的反应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日后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星空还是大地，海洋还是深渊，再也没有值得她顾忌的‘亲人’。她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一个人走下去好了。 “嗯？” 突然间，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握住，赫卡忒看了眼身旁的塞勒涅，不过在对方担忧的目光中，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很好，塞勒涅，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走吧，打破赫拉的力量并不难，来自神庭的力量，自然可以被神庭本身解决。” 招了招手，赫卡忒看向了不远处人类的聚居地。 “不过这可不代表你就安全了。除非你能让宙斯替你出头，不然过去几年你所经历的，也许只是个开始也说不定。” ······ 德尔斐大平原。 勒托即将诞生的子女牵动了不止一个神灵的命运，事实上，察觉到他们的也不止是月亮女神和灵界。 避世的光明之母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忒亚早已看清了现实法则朴素的逻辑。祂不允许太过强大的神权富集到某一个不受束缚存在身上，所以面对神职注定的分割，女神反而看得很开。 而另一个有所感应的，则是只具备本能却没有思考的金苹果树。 就像真正的太阳一开始和勒托之子其实没什么关系那样，女神的另一个孩子最初的神权也从不包含月亮。她是荒野之主，是森林的庇护者，是狩猎的象征，是手持金弓的神女，也是纯洁少女的象征之一，所以这一刻，【植物】真正的始祖也在冥冥中受到了影响。 也许是受到了刺激，随之而来的，就是在莫安达的目光中，那原本还差一点的果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完善起来。 先后两次变故，让这本来在宁芙预计中需要三百年才能成熟的果实已经接近完美。也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这枚神果就将成熟，化作这世间最无上的造化，让一个后天的生命得以分享不朽的神权。 “太快了” 有些激动，又有些彷徨。古蛇蛊惑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回响，而现在，莫安达不能再逃避了。她需要面对一个即将到来的现实，那就是如果她真的走出这一步，地母就注定会将她视为死敌。 莫安达了解盖亚，她不是会权衡利弊的人。当她醒来，当她意识到自己的侍女背叛了自己，当她发现金苹果离她而去，甚至【生命宝瓶】都彻底沦为别人的神物，那盛怒之下的地母会做出什么，是没人可以预料到的。 现世的法则保护不了自己，就算躲在人间，莫安达相信，哪怕需要再度沉睡上千年，盖亚也绝不会因为这些代价而放过她，除非她有办法让自己的旧主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奈何这个背叛的精灵。 所以对此刻的莫安达来说，她必须要为自己找一个靠山了。 “那一天刚好是新神王到来的时候.不管是不是他，我到时候都可以去看看。前两代神王都不惧怕地母，他应该也可以吧？” “如果是，那他既然敢让我做出这种事，就一定做好了对抗地母的准备。如果不是，那我也只好去拜见那另外几位原始神了。” 默默做出决定，莫安达知道，无论如何，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这枚特殊的果子已经挂在这，她吃或不吃的结果都一样。何况扪心自问，莫安达很清楚，哪怕让自己再选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同样的抉择。 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哪怕是成为别人针对盖亚的棋子，她也要先上桌，才有资格看看棋盘长什么样子。 “快了.” “什么快了？” 金苹果园的另一侧，维达一脸好奇的看着不远处的好友，最近几十年来，对方总是这么神神叨叨的。 “我是说金苹果树的果子。” 抿了抿唇，莫安达直接回答道。她知道，在其他人眼里，那枚果子和正常的金苹果没有任何区别。 果然，一旁的维达听了解释，也只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枚自纪元交替前后开始孕育的神果确实长得快了些。 “那倒是，好奇怪啊，以往都要几百年的时间才能成熟一枚，这一个却长得这么快。” 仰起头，听着风声吹拂过金叶发出的飒飒声响，宁芙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 “是啊，维达，或许这就是注定的事情。” 笑了笑，莫安达转过身。视线的尽头，黑影遮蔽了一切，高大连绵的山脉下，就是德尔斐大神庙。 帕纳苏斯山脉，不久前神灵降临的地方。如果是往日，任何一个靠近德尔斐的神灵无论为何而来，都一定会前来拜见地母，表达对这位母神的尊敬，可随着地母的沉睡，这里就如同被遗忘了一般，再也引不起任何神明的关注。 这很正常，哪怕是地母的侍女，也是因神才有价值。就像不久前那些死于大洪水的人类，虽然莫安达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们，但她却能猜到他们的死因。 无非是没有价值了，所以神要换上一批，仅此而已。 “维达。” “嗯？” 微微侧身，维达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好友。 “很快，当他们再看我的时候，就不再是因为别人了。” 面色平静，这一刻，宁芙回忆起了自己记忆最深的那一天。神后相迎，神王致谢，尽管那都不是因为她，可当那一天结束以后，莫安达的心中就诞生了一丝妄想。 总有一天，她也要像地母一样，用一个使者，一个金苹果，搅动整个世界的风云。 ‘快了。’ 转身离开金苹果园，莫安达向着神谕所的方向而去。 ‘天上的位置，也该有我的一个。’ 本章完 第89章 礼物和降生 特殊果实的成熟还需要一两天，而在尚未修建起来的城池外，黑袍女神的身影也早已消失不见。 既然勒托答应了要求，赫卡忒也就依言完成了承诺，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魔网女神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微微一划，某种枷锁就于无声间解开了。 曾经，初登王位的宙斯承诺过，他将给予赫卡忒独立在神庭之外的权利，天空、海洋和大地都不能束缚她。尽管并不是很在乎这份礼物，但赫卡忒当初也答应了下来。 如今，神王的承诺倒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还是用在他自己的情人和天后身上。神后的权柄来自神王，宙斯的诺言同样如此，二者只是稍作碰撞，赫拉设下的限制就在无形中消失不见。 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勒托也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里。如果再拖延几天，谁也不知道赫拉会不会再做出其他的事情来，所以无论天后打算如何应对，勒托都将在今天生下神王的长子，这已经是难以改变的结果。 “喂，你叫什么？” 勒托离去后，那个尽忠职守的护卫终于被留在这里的两位女神想了起来。转过身，赫卡忒随口问道。 “我叫洛莱，二位殿下。” 吐字清晰，尽管赫卡忒刚刚帮助了他，但名叫洛莱的护卫依旧坚持自己的职责。 “我们的首领很快就会过来，还请你们稍等片刻。” “好。” 对于洛莱的答复，赫卡忒只是点了点头，因为在她的感知中，一道熟悉的气息已经快速接近了这里。 果然，不过一会功夫，伴随着一道破空声，柯恩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这里。 “洛莱，那个神灵在.是你？” 神色有些意外，之前回去汇报消息的那个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告诉柯恩，一个自称泰坦神灵的女人来到了这里，而且态度并不友善——对于经历过洪水灭世的人类来说，旧有诸神的形象可想而知，没人觉得勒托心怀善意，这也是之前两位守卫如此警惕的原因。 不过面前的这一幕显然有所出入，别人还不好说，但科恩可以确定，赫卡忒绝对不属于泰坦的一员。 “唔，是我，真是好久不见了，不过话说回来，柯恩大叔，你这里有住的地方吗？” 挥了挥手，赫卡忒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我要在这里等我的‘报酬’，当然，我也可以顺便帮你一起建造这里，作为我暂住在这里的回报——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当然。” 沉默片刻，看着从未变化过的红裙女孩，柯恩点点头。 这并不是赫卡忒离开奥迪尔斯山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只是柯恩依旧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许是曾经奉神的旨意照料对方长大，却又禁止和她交流，让柯恩渐渐习惯了听着对方说话，而自己保持沉默。 不过想起诺之前接到的神谕，他还是转身看向了一旁的塞勒涅，这突如其来的关注让月亮女神不由偷偷后退了半步，像是忘记了自己这些年来在巫术上的修行一般。 “你要做什么？” “此地人类的首领，也是众所推举的大祭司接到了神谕，在今天，将会有两位月神来到这里，而主的天使为她们分别带来了一件礼物。” 虽然还不知道另一位月神在哪里，但眼前的这個，无疑是其中的一个。 “跟我来吧，条件简陋，现在这里也只有这些了。” ······ 从木质围栏间的门户中穿过，人类的营地显露在两位女神面前。就像柯恩所说的那样，这里的确很简陋。 地面的泥土只是简单夯实了一下，没有划分道路和房屋，与其说是一座城，这里更像是一个临时的营寨。因为人口本就不多，这处居住的地方也并不大，所以没过多久，赫卡忒就见到了诺。 统筹队伍，安排事项，几年的历练下来，诺已经由一个只有信念与善意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合格的首领。他穿着白色的祭袍，远远的朝两位女神迎来。 “你就是他们的首领？” 有些好奇，赫卡忒打量着周围的布置，而最吸引她目光的，就是那座海崖上的神殿。 “我还以为这里依旧是柯恩大叔说了算，就像黄金人类那样，伱看着就不像很能打的样子。而且和之前的那些人类相比，你们的区别好像挺大的，至少他们看到神的时候，反应可不是你们这样。” “首领只是一个名义，也许是因为我和他们更熟识一些吧。至于态度的差别——原来的人们并不真的了解所谓的神，他们以为诸神崇高且伟大，是他们所不能及的，可一场大洪水，让幸存者们认清了这世上大多数自称神灵者的本质。” 面带笑意，诺的语气很平缓，好像忘记了正和他交流的也是神灵。 “我们发现，当人类具备了和神类似的力量时，他们也会恐惧，也会害怕——这还是柯恩讲给我听的。既然神和人只在于力量，那只要我们也有力量，自然没有什么可怕的。” “当然，他们还赐给了人类生命，可在大洪水后，我们已经将生命还给了他们。” “那座神殿呢，那里供奉的又是什么神，莫非他就不需要你们膜拜他吗？” 好像抓住了漏洞，赫卡忒指着那被光芒环绕的神殿说道。 “那是主的神殿，他确实不需要凡人的膜拜，或者说，如果不是诸位天使的显迹，可能主也不会理会我们的信仰。不过真的说起来，或许主对人类也不是没有要求。” 笑了一下，诺说出了他最深刻的感受。 “只是主对人类的需要，从不是需要某个人，也不是需要我们做什么，祂只是单纯的需要我们‘存在’而已。他不在乎生死，不在乎好坏，只要人类在过去，在现在，在未来一直存在就够了。人类的存在本身，就是主所希望的。” “神爱世人，这是我对此唯一的解释。只是他的爱站在时光的尽头，是凡人无法理解的伟大。”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哪怕是以赫卡忒跳脱的性子，一时间也沉默下来。 不需要信仰，不需要祭祀，只需要让生命遍布世界，永恒长存，这与其说是神的需求，不如说是世界本身的需要，哪怕是魔网，至少也需要让人们使用它，赫卡忒才能从中汲取力量。如果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存在，那这必然证明祂自身就是世界存在的基石之一，那祂拥有的力量，也必然是超乎诸神想象以外的。 从生灵的‘存在’中汲取力量，这是强大神力都远无法理解的境界。 于是一路无话。海风徐徐吹过，带来少许湿润的气息，很快，当几人来到一处木屋前，诺出声打破了平静。 “城池初建，也只有这种地方可以住了，如果二位殿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说。” “无妨，和这差不多的地方，我也住了不少年。”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赫卡忒摸了摸腰间悬挂的书本。她上前几步，推开了这座木屋。 吱呀—— “我们就住在这吧，不过这位祭司先生，你之前说的礼物，又是什么？” 话音落下，一旁的塞勒涅也不由看向诺的方向，毕竟这所谓的礼物，似乎就是给‘月神’的。 而这份礼物似乎来自神谕，也就是诺之前所说的，他们信奉的‘主’。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注意到了，可塞勒涅也不禁升起了一丝好奇心。 反正跟在赫卡忒身边，应该不会在凡间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麻烦。 “就是它，还请收好。” 对赫卡忒的询问并不意外，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是两个晶莹剔透的晶石。 他取出其中的一个，将它递给塞勒涅，而月亮女神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 手掌接触的一瞬间，塞勒涅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这股气息静谧而温和，与她似乎万分契合。 “一轮月亮。” 在她对面，诺缓缓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个苹果那样自然。 “送给月神最好的礼物，自然是‘真正’的月亮。” “.月亮？” “——灵界七月！” 原本还有些疑惑，可随着诺的解释，塞勒涅彻底认出了这特殊气息的源头。【七相冥想法】的根本就是对灵界七月的观想，她对此自然再熟悉不过了。 这正是指向七月中的第二轮弦月的钥匙，或者说，这就是一个特殊的神职，一个被‘具象化’出实体，可以被真神容纳的神职。过去，月亮女神从没有见过灵界神格的样子，可她依然能判断出它的作用，只要自己容纳它，那她就能成为执掌第二层灵界弦月的真神。 这对于她这样天生拥有神职的神灵而言固然是加强，可对于那些地域神而言，这更是难以想象的瑰宝。可是当真的握住这件神职的外显，塞勒涅反而有些害怕，相比起突然的馈赠，和赫卡忒在一起这么久，她更相信占卜领域的一句箴言。 你所得到的每一份无端的赠礼，命运都早已在暗中标出了价格。 “我可以不要它吗？” 看着闪亮的晶体，塞勒涅突然说道。 “当然可以，这只是一份礼物，既然是礼物，那就没有强迫别人收下的道理。所以这位殿下，你确定要放弃它吗？” 点点头，诺旋即询问道。 对于这一点，降下神谕的天使也早已给出答复。对方可以拒绝，至于后续的事情，就和凡人无关了。 “我” “当然要。” 握住塞勒涅拿着晶体的手，赫卡忒直接答应道。 两位女神对视了一眼，塞勒涅也随即点了点头。见到这一幕，诺微微弯腰，似乎是向她们表示敬意。 “既然礼物已经送到，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从今天起，这座城市永远向二位敞开大门。” ······ 黎明在天边浮现，这没有月亮的一晚终于过去了。赫利俄斯驾驶着太阳车给大地带来光明，而奥林匹斯山上，神王同样感受到了来自远方血脉的呼唤。 【生育】的神权告诉他，他的两个孩子在那里降生了。 赫拉的权柄被破去，宙斯其实并不意外，因为当赫卡忒用他曾经承诺的力量接触赫拉的权柄的时候，神王就已经感知到了，只是他对此乐见其成。 默认赫拉迟滞子女的降世，是为了安抚最适合坐在天后宝座上的女神，而不是真的为了长子的出自于谁。诸神不死，又不需要继承人，长子更多的只是一种名义上的象征，而他无论由谁生下，其实对神王而言都没什么所谓。 因此当赫卡忒解决了这道枷锁，宙斯只是期待起了自己子女真正的力量。 现在，顺着血脉的联系，神王彻底分辨出了那两个孩子天生的权柄。他们是真神，不是半神，这是毫无疑问的，而那被宙斯寄予厚望的长子更是拥有了【光明】的神职，天生就具备踏足强大神力的潜能。 【光明】，那是泰坦神忒亚的神权，它出现在自己长子的身上不仅给神庭带来了一位强大的神灵，也意味着那位泰坦古神的力量被削弱了。感受着这一幕，宙斯无比的欣悦，他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一幕没能立即被世人所知晓。 如果这是第二纪，恐怕神诞的异象早已遍布世界，欢庆这位新神的降世，可在第三纪，隔着遥远的空间，神王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长子叫什么。 “还有我的女儿.她的力量要差一些，但也足够了。” 凝神感知，源自权柄的感应告诉宙斯，他的女儿虽然稍逊一筹，力量偏向大自然野性与混乱的一面，但那也绝对谈不上弱小。就如同太阳神赫利俄斯那样，如果有了充足的信仰，她同样可以打破神职天生的限制，踏入强大神力的领域。 “也许我该提前给她准备些信徒，毕竟我的时间并不充裕.就这么办吧。” 暗自沉思，做下决定后，宙斯准备去看望一下赫拉。他已经能够猜到，此刻的天后大概需要他好好安慰一下，才能避免对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影响自己两个孩子的成长。可是下一刻，就当神灵的降生结束的时候，原本还神色喜悦的神王豁然起身，脸色有些难看的看向远方。 他并不能真的看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之所以能够感知子女的降生，还要感谢【生育】的神权与血脉的联系。可作为誓言的守护者，宙斯赫然发现，自己与那个新生女儿间的联系被誓言所截断了一部分。 尽管这不是他发下的誓言，血脉上的关联也依旧存在，但那个女儿和勒托间的联系，却好像被这个誓言转化后联系到了另一个存在的身上。 原本，宙斯并不急着想要见到那两个孩子。让他们留在勒托的手上，神王相信他们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对他忠诚而向往的神灵，化作他统治世间的得力臂助。可如果勒托不再负责教导他们长大，那一切的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宙斯可不相信单纯的血脉，诸神之间，也没有几个相信的。 “赫卡忒，是你做的？” 神色变化不定，宙斯觉得，对于这位曾经帮助了自己，却又态度一直捉摸不定的女神，自己需要和她好好谈一谈了。 本章完 第90章 阿尔忒弥斯与命运的拐点 宙斯想要和赫卡忒交流，其实并不只是今天才诞生的想法。事实上，早在逐渐摸清信仰诞生的规律后，他就已经打算要与这位掌控巫术的魔网女神谈一谈了，今天的事情，充其量只是一个引子。 当然，之所以只是‘谈一谈’，而不是直接的宣布神王的命令，让赫卡忒遵从他的命令，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宙斯隐隐间的忌惮。 作为神王，他可从不是什么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墨缇斯的下场就是最好的明证。如果不是因为赫卡忒实在太特殊了，宙斯又怎么会对她如此大方，甚至亲自承诺她独立在神庭以外的权利，这一切本就是对魔网女神的拉拢和安抚。 早在一开始，在那场纪元交替之后的酬功宴前，神王给赫卡忒准备的报酬其实是一片星空的掌控权——宙斯本来期望的是冥界，但魔网女神毕竟没有与冥界相关的权柄，冥土又已经存在了冥月女神和誓言之河，神王也就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浩瀚的星空。 一方面，这可以表达自己与众神共治天下的意思，另一方面，星空并不真的在宙斯的掌控中，就连月亮女神在那里的存在感都比初生的神庭要高上不少。让赫卡忒前往那里，也可以令她以月亮为跳板，与星空中的古神们相互制衡，防止在神庭初立的关口，某些星神决定效仿曾经的远古太阳神，试图成为整片星空的主人。 无光天体之神科俄斯就是宙斯最提防的存在，虽然这位泰坦主神避世已久，可他毕竟曾经在上个纪元短暂的与克洛诺斯联手，发动过统一星空的战争。这位古老的泰坦行事低调，但他终究是一位并不逊色于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的古神。对当时的神王而言，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胁。 在大地上，星空中的光体发散着光明，可只有真正踏足过那里的神灵才知道，没有光亮的天体才是星空最多的组成部分。而光体的力量四分五裂，星神和日月们都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无光天体的主人，却只有科俄斯一人。 宙斯为此做出了很多打算，那一场看似平平无奇的酬功宴，其实背后是这位神王在墨缇斯的建议下，冥思苦想了很久的制衡艺术。只是当他真的接过神王之位，感知到那波及世界的法则枷锁后，他就在第一时间调整了曾经的选择。 赫卡忒被他赠与了格外的荣耀与权利，而转过身来，神王就暗自联系上了黑袍女神勒托。没有了魔网女神，那他只好以另类的方式稳定星空。哪怕这位女神的容貌其实在神灵间谈不上出众，可宙斯依旧发挥了自己言语上十二分的功力，以此让勒托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当然，现在宙斯万分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本不被他真正重视的女神，居然给他带来了一个如此无可指摘的长子。 “巫术.真是麻烦的力量。好在等我踏出那一步，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轻声叹息，宙斯多少有些头疼。如今的人间，根本不支持神灵释放神力久战，往往一招就已经足以让他们付出代价，不久前波塞冬的下场就是例子。可对于赫卡忒而言，这却反而是最大的好处。 神王毫不怀疑，哪怕对方的神力远远及不上他，【魔网】也没有【雷霆】更适合直接的战斗，可自己真在凡间和赫卡忒对上，最终输得只会是他。因为只要宙斯不能在三两招间拿下对方，那胜利的天平就会明显的倾向魔网女神的那一边。 当然，神庭的神灵不止一位，群起而攻之的情况下，赫卡忒也绝不会是对手。而等到宙斯完成至少半个仪式，获取更进一步的力量后，这种尴尬的境况一样能得到缓解。可远水解不了近渴，至少当下，神王认为，事情还没有走到那一步的必要。 “先去一趟吧，至少我要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无论如何，勒托和我的长子不能出现意外。” 做出决定，神王随即踏出宫殿。他准备前往大地的东南一探，不过在离开前，宙斯还是挥了挥手，招来了自己惯用的使者仄费罗斯。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闻召而来，西风之神恭敬的问道。 “看好奥林匹斯，不要让赫拉做多余的事情。如果她派了什么人出去，就先拦下来，如果她自己要出去，就告诉她，事已至此，她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沉声说道，宙斯的话其实很多地方说的并不清楚。不过西风之神只是微微躬身，表示明白。 “我会的，陛下，可如果天后执意要离开——” “.把我的话带到就好。” 揉了揉太阳穴，神王不再想这些让他头疼的事情。见仄费罗斯明白了他的意思，下一刻，他就化身雷电，向着奥林匹斯山外飞去。 ······ 大陆东南，星落湖畔。 原本在德墨忒尔神力下匆匆长成的树木宛如在瞬息间经过了百年，变得高大而挺拔，化作了一片广袤的古树林；飞鸟受到无形的吸引，在森林周围恋栈不去，甚至其中有几只洁白的天鹅，绕着地面盘旋飞舞。 在这里，一场对凡人而言无法理解，但对神来说却并不罕见的奇迹正在发生。明明是应该同时降生的两位神灵，姐姐却在给弟弟接生。在湖中生活的水泽仙女们不由探出头来，看着这奇特的一幕，甚至有不少同样腹部微微隆起的精灵，有些害怕而向往的看着这一切。 无形的光芒从虚空中照射出来，带来如同昼夜交替般的景象。九次闪烁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只有一個看起来六七岁的女孩，用树叶做自己的衣裙，手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世界渐渐完善，第三纪降生的诸神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能够轻易的让现界的法则为之欢歌。可世界赐给真神的荣宠依然如故，他们有着天赐的权柄，也有着与生俱来的真名。 阿尔忒弥斯，荒野之主，狩猎之神，洞穴、山峦、森林、野兽和接生都是她的领域，甚至在她的额头处，还有着一道银色的月痕，不断散发着与星空中的明月截然不同的气息，显得深邃又神秘。 阿波罗，光明的化身，他没有自己姐姐那一系列繁复的神职，但只是光明本身，就是世间最顶级的神权之一。从泰坦古神忒亚的身上分割而来的【光明】权柄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另类的体现，哪怕只是刚刚出生，身为婴儿的阿波罗就无意识的散发着朦胧微光，治愈了勒托在生育时受到的伤害，甚至连周围的水泽精灵们，也感觉身体更有活力，往日的疲惫一朝散尽。 随着纪元的推移，甚至是九界中亚尔夫海姆的融入，卡俄斯【光明】的力量本就随之上涨，哪怕被多方分割，可落到阿波罗身上的那一部分依然足以支撑他迈入强大神力的领域。这一刻，看着这个天生不凡的儿子，勒托感觉自己之前受到的苦难都有了回报。 视线扫过周遭，那些偷偷观察的生命们瞬间被女神的目光吓得离开了附近。驱走了外人，勒托重新看向了远处的女儿。 “阿尔，快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弟弟。” 冲自己的女儿招了招手，勒托的心中满是喜悦。阿尔忒弥斯还好说，可阿波罗身上缭绕的力量，让女神回忆起了曾经光明之母的强大和尊贵。哪怕不依靠信仰的力量，他也注定站在神族的顶点。 相比之下，女儿刚一降生就有几岁大的情况，勒托倒不是很意外。如同尚未降生的另一位女神那样，被法则强行遏制在母神腹中的女孩并没有停止生长，她从自然中汲取力量和智慧，并在降世之后本能的帮助自己的弟弟来到人间。 上前几步，阿尔忒弥斯将手中血脉相连的婴儿交给勒托。她明亮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母亲，女神也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 温暖的感觉从怀中婴儿的身上传来，勒托正准备夸奖一下女儿的能干，然而下一刻，她的神色突然变得惊诧，甚至隐隐间还有一分难以察觉的恐惧。 “母神——” “住口！” 在女孩抬头的那一刻，勒托突然看到了阿尔忒弥斯眉间的月痕，淡淡的银色纹路是那么明显，而源自冥河的约束则表露了它的本质。 那是月的力量。尽管不多，但它的存在却清晰可见，这让黑袍女神想起了自己游走在天地间时一个意外的经历。她曾经在星空的边缘遇到了一个特殊的残破碎片，而在那里，就有着类似的力量存在。勒托之前并没觉得它与月亮相关，因为它与卡俄斯真正的月亮并不类同，可现在事实告诉她，一切和她所想的并不一样。 那不仅是月亮，甚至还因为她意外的闯入，而以某种方式转移到了阿尔忒弥斯的身上。 勒托并不知道，她最开始的判断没有错误，那并不是卡俄斯的月亮，而是另一个早已毁灭的世界中月神残留的部分残片。在现世命运的吸引下，它来到了本来注定与月亮相关，如今却再无机会的女神身上，化作她力量的一部分。 它本会成为一件伴生的神器，与阿尔忒弥斯一道降生，可它的力量破碎而松散，远不足以在短短的几年内就化作另外的形态，以此重获新生。它只得沉睡在了自己主人的体内，与她融为一体。与此同时，阿尔忒弥斯部分天生的神职也渐渐转嫁到了神器的身上，成为了它塑型的养料，并进一步加深二者间的联系。 对阿尔忒弥斯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伴生的圣物并无损神灵的力量，它们与后天打造的截然不同。当这件神器成型，原本属于她的都会回来。但对勒托而言，这却是真正可怕的麻烦。 冥河的誓言不能被违背，当它成立的那一刻，它就缠绕在立誓者的身上。在此之前，无论是提出要求的赫卡忒还是勒托，她们都以为与‘月’相关的东西是个物品。她们的判断其实是对的，它的确是个物品，可这个物品却还没有诞生。它与自己的主人合二为一，这也就意味着勒托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她的誓言很可能再难以达成了。 这甚至不是将这个孩子送出去就能解决的问题，因为阿尔忒弥斯是一个神灵，对世界而言，她并不属于谁。没有神能用另一个神的‘所有权’履行誓言，毕竟卡俄斯的神明间哪怕是父母和子女，也绝非一个从属于另一个。 “母神，你怎么了？” 看着勒托，幼小的女神有些害怕，又有些不明所以，她只是看着望着母神变换的脸色，上前想要寻求安慰，然而看着这一幕，勒托却后退了一步。 此刻，她的心中只有恐惧与彷徨——她即将成为卡俄斯第一位违背冥河之誓的神灵，在此之前从没人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所有神都知道冥河的可怕，也因此他们都不愿意在拥有永恒的前提之下，去试探这未知的风险。也许背誓者会被动摇神职，打落神力，或受到某种来自冥河的惩罚，勒托对此不得而知。她的神职本就弱小，也许她将会被彻底剥夺所有，甚至从此陷入永眠。 “不，不会的！” 再次倒退一步，女神紧紧抱住怀中的婴儿。大起大落之下，她已经有些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不会的我还有阿波罗要养大，他会给我带来荣耀和地位！是的，他会让赫拉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将成为宙斯的左膀右臂，成为神庭的柱石，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感受着冥冥中誓言给心灵带来是压迫，勒托越发无措了起来。某一刻，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女儿，她突然咬了咬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属于神灵的力量被不加限制的释放而出，神力震动间，阿尔忒弥斯毫无反抗之力的昏迷了过去。刚刚来到人间不过半天的女孩躺在地上，脸上犹自挂着不解和疑惑，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的母神又为什么会突然对她动手。 而在她身前，隐隐间，勒托锁定了那个神器胚胎。 神器的力量还与阿尔忒弥斯的本源紧密相连，它们是一体并生的神圣。感受着这一切，勒托的脸上闪过迟疑和后悔，可最终，她只是低声说道： “.不要怪我这或许就是命运。你的神职本就弱于你的弟弟，也许平凡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五指虚空攥紧，勒托用力一抓，那道还在孕育的神器胚胎便被她强行取了出来。随之而来的，则是阿尔忒弥斯身上剧烈动荡的气息，哪怕是在昏迷中，她似乎也感受到了痛苦，可面对一个早已达到自己巅峰的真神，刚刚出生的她显然毫无反抗之力。 下一刻，动用神力的恶果随之而来，现世法则的反噬落到了勒托的身上，可黑袍女神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将自己取出的银光一掷，让它顺着冥冥中的联系飞向赫卡忒所在的方位。 于是虚空中涌来的誓言之力顿时消失不见，那冥冥中压迫在心灵上的警觉也跟着消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那样。勒托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表情。 她到底是避免了最坏的结果，只是这一刻，女神也有些茫然。少顷，她依靠在树干上，呆呆的看着头顶的星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有想。 “哇——” 寂静的林地里，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了。作为神明，哪怕刚刚降世，阿波罗本也不会如同凡人般哭泣，可作为天生的神灵，敏锐感知让幼小的他隐隐察觉到了这里先后降临的冥河与现世法则的力量。 于是刚刚降世的神子只得用哭泣表达自己的恐惧，而愈发洪亮的哭声也终于将勒托的注意唤了回来。 “阿波罗，我的孩子。” 伸手将婴儿抱在怀里，温暖的感觉给了她少许慰藉。从刚刚大起大落的心情中回过神来，勒托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立下了本不可能完成的誓言，然后以女儿的本源为代价终止了它。看着倒在地上的阿尔忒弥斯，一种荒诞的感觉涌上女神的心头。 她后悔了，也许她不该和赫拉争夺所谓长子的位置。她还没有来得及获得什么，就先失去了一个女儿——当阿尔忒弥斯醒来，勒托已经可以想见她会如何看待这个在她刚刚降世，就狠狠伤害了她的母神。 她和自己的妹妹一样，都因为女儿的降世面临了灾祸，然而这无端的灾祸，又偏偏不是因为她们的女儿自己所带来的。 一切都好像命运是在嘲弄她们，光体女神福柏想要权利和地位，她让自己的丈夫和二代神王合作，于是作为双方关系媒介的琉星女神阿斯忒瑞亚生下了没有神职的赫卡忒；勒托沉浸在宙斯对未来的描绘中不可自拔，于是她在无意中立下了无法达成的誓约，最终以伤害自己的女儿宣告终结。 “所以说，这就是父神的告诫，远离神王吗？” 低声自语，但勒托知道，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又怎么可能再放下所有，回到那冰冷的星空中去，和自己的妹妹作伴？ “阿波罗，你就是我的希望我失去的所有，你都会替我找回来的，对不对？” “勒托，你做了什么？” 女神在对着怀中哭泣的婴儿说话，而另一边，借助灵界穿梭的力量，赫卡忒和塞勒涅的身形无声的出现在了这里。 在她的手中，一道银光变换不定，隐隐与地上的女孩间相互呼应。 “.我完成了我的誓言，现在，它是你们的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勒托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阿尔忒弥斯。如果能够重来，她绝不会做下这样的誓约，可一切都已经晚了。抱着怀中的阿波罗，怀着对很多很多存在的恨意，勒托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大海的方向。 而在她身后，看着远去的勒托与被遗留在原地的女神，赫卡忒也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如果是一个陌生人，如果这件事从头到尾与她无关，魔网女神会毫不犹豫的对那个远去的神灵动手，可现在，红裙少女完全没想到，只是一次在神职指引下再寻常不过的寻宝活动，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塞勒涅，伱需要这件神器胚胎吗？”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赫卡忒轻声问道，而在她身旁，塞勒涅只是摇了摇头，对此表示了拒绝。 月亮女神读出了好友话中潜藏的意思，就算没有，她自己也不想要这件宝物。如果早知道这是另一个神灵还和神体相融，相互依存的伴生神器，她根本不会对此动起心思。 “就让它回到自己主人的手里吧可是这种孕育被强行打断，恐怕就没法再继续了。” 接过银光，塞勒涅轻轻叹了口气，让手中的胚胎重新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身侧。不过正如月亮女神所说，它只是环绕在自己的主人头顶，如同一顶银色的冠冕，却迟迟没有回到本来的位置中去。 “不，还有机会。除了给你的那份礼物，不是还有一件吗？” 第一次因为自己的缘故制造了这样的事情，虽然这并不是赫卡忒的本意，也并不能怪到她的身上去，可看着自己实际上的表妹，与曾经的自己有着近似经历的女孩，魔网女神还是做出了决定。 她知道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不会不知道自己女儿的诞生，而他也必然会做出相应的行动，可赫卡忒觉得，相比起那座神庭，或许柯恩所在的城市更值得作为阿尔忒弥斯长大的地方。 她有过的，这个不幸的女孩也应该有。而她曾经意外遇到的石板，就由她和塞勒涅来代替吧。 “或许未来，那座城可以起一个别名，就叫它【银月城】怎么样。” 将阿尔忒弥斯从地上抱起来，赫卡忒突然说道。 “啊？” 有些跟不上好友跳跃的思维，刚刚还在感怀面前女孩的命途多舛，塞勒涅不知道对方怎么就想起要给人类的城市起名字了。 “那就叫这个名字吧，不管正式的叫什么，一个别称，柯恩会答应的。” 透明的门户在身前浮现，赫卡忒一步当先迈出。见好友不想多说，塞勒涅也紧随其后的离开了。 这处僻静的林地再次安静下来。没人知道，就是在这里，本应关系亲密的姐弟两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个依着原本的命运，一个则走向了岔路。 不过这或许也是注定的事情。没有今天的变化，也会有另一个，阿尔忒弥斯与神庭，本就会渐行渐远。因为早在上万年前的某一天，当虚幻的月亮升上尚显空旷的天空，成为卡俄斯夜晚唯一的光体，与‘月’有关的命运，就已经脱离了原本剧本，走向未知与奇迹。 至于是好还是坏，没有人知道。那未来铭刻在历史上的痕迹，都对这一切做出裁决。 ······ 世外，中庭，中央浮岛。 大地上，巨大的坑洞中央，一眼泉水形成了小湖，在它的旁边，生有八枝的神木已经高约百米。 而在浮岛上面，简约的木屋前，环世之蛇意识的投影正坐在石桌旁，静静的看着银镜中的一幕幕。 他本是在关注自己赠送礼物的下落，然而就连他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向着这样的轨迹发展。原本关系亲密的姐弟，从一开始就分道扬镳了。 “所以说，就连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呵呵，那可真是深谋远虑啊。” 再此踏足这里，阿斯摩蒂尔斯本是为冥河突然的变动而来。横穿世内与世外的斯提克斯第一次涌起这样明显的力量，还是在恶魔之母即将醒来的档口，作为地狱的主人，他不可能不加以关注。 然而刚刚来到中庭，九狱之主就看了一场好戏。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给对方承诺的日与月，虽然过去了一个纪元，冥日的影子还没有见到，可月相的影响却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你多想了，不定命运的本质是变化，即便是所谓它象征的体现，我也不会知道变化的方向。如果我真的能够把握它，那所谓的‘不定’，也只会沦为笑柄。” 轻声开口，莱恩挥了挥手，面前的圆镜随之散去。 无论命运如何变化，结果永远是由力量本身决定的。属于阿尔忒弥斯的故事就让她自己去书写吧。 不过【银月城】，倒确实是个好名字。 “还是说说你自己吧，阿斯摩蒂尔斯。第一个魔神降世了，他本能的护卫在莫亚的身侧，汲取她自现世带来的智慧和思想，而剩下的五个也不会太久。” “当他们一一诞生，恶魔之母就会苏醒，所以现在，你做好面对他们的准备了吗？” “你说的不对，应该是‘我们’做好面对他们的准备了吗。” 纠正了一遍，阿斯摩蒂尔斯没有再继续纠结之前现世的事情。 月亮如何，与他无关，宙斯自己制造的麻烦，也终将吞下苦果。相比之下，眼下深渊第一次，也注定是威胁最大的一次入侵，才是他面对的真正挑战。 “我能做的就那么些，面对深渊本身，只有力量间最纯粹的碰撞才是唯一应对的方法。至于剩下的，就看他们吧。” 目光穿透界壁，九狱之主能够看到，在地狱的前几层，某些布置早已经在准备了。 “魔神的事情，自有他们来解决，可我那曾经的姐姐，就要靠你来对付了。” “当然。” 点点头，不过莱恩觉得，莫亚对他最大的威胁，大概不是力量，而是那不可名状的容貌。 虽然她还没有苏醒，可莱恩已经能预想到，当她看到自己的面貌，究竟会对身处灵界的本体产生多大的恶意了。 对本体而言，莫亚其实算不了什么，但对这具化身则未必。想要在深渊中战胜对方，多少也是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本章完 第91章 契约和神术 恶魔之母莫亚的前身，摩涅莫绪涅和莱恩算是恩怨已久了，虽然这份所谓的恩怨，一直是对方单方面认为的，莱恩从没有关注过。 直到这位泰坦女神在出生不久的阿特拉斯手上吃了亏（见2-32），选择一头扎进塔尔塔罗斯中，她的存在才真正引起了莱恩的重视。如今她失去了过去的容貌，变成这比百臂巨人还要扭曲的形态，当莫亚苏醒过来，她心中的怨愤可想而知。 她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却也变成了不被诸神认可的怪物。如果不是作为孕育她的母体，塔尔塔罗斯一定会引导她的选择，让她在降世后把目标放在汲取深渊力量的地狱，恐怕莱恩已经可以做好在灵界看到她的准备了。 当然，假使她真的敢来，那大概率也是有去无回了。 “你有打算就好，获得塔尔塔罗斯眷顾的莫亚，可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阿斯摩蒂尔斯点点头。他准备离开，可当余光撇到那棵生长在浮岛下方的‘小’树的时候，他又不禁想起了前些天梅菲斯特向他阐述未来‘人间战略’时的想法。 他需要能够在限制凡物的同时，可以取信他们的东西，这应该是一种能大量的，广泛的被应用的契约。获知了他的想法后，九狱之主本来打算试着稀释冥河的力量，但后来他发现，斯提克斯誓言的权能并不在于河水本身，而是另有来源。 冥河之水代表的更多是违背誓言后的惩戒，它具备着某些特殊的神性，能够洗刷神灵的力量。因此它的河水或许可以被调配成特殊的墨水，用以书写契约的内容，可承载誓言本身的材质，却需要其它的来源。 “一颗‘守誓’之树，付出代价，就能从中获得力量，真不知道你又是从哪里搞来的东西。” 观察了一会，阿斯摩蒂尔斯伸出手，招来了一片诺达希尔的树叶。 叶脉中散发着金芒，某种力量在里面流动。九狱之主细细观察，在一会之后，叶片中蕴含的力量被他抽取出来，在他的掌中化作了一叠颜色暗沉的‘纸张’。 “这颗树应该和冥河一样，能通过见证誓约与惩戒背誓者而获得力量吧。” 肯定的说道，阿斯摩蒂尔斯随即看向莱恩的化身。 “把这些叶片交给我，让梅菲斯特带到人间去，只有在那里，才有它大范围扩散的土壤。或许有一天，这颗神木也能拥有接近斯提克斯的力量也说不定。”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意见，你想要，那就拿去吧。诺达希尔脱落的叶子，确实是契约最好的载体，不过你恐怕还有额外的事情要做。” 点头答应下来，不过莱恩看着生长不久的小树，在它的上面，一共也没有多少叶子。 这种蕴含力量的叶片自然也不是凭空诞生，它需要足够的力量来支持它生长。如果只依靠现在的这些，怕是根本不够使用的。 “如你所见，它虽然本质不凡，可成长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如果你想要它长出足够的树叶，那就要给它带来更多的养分。” “养分？” “是的，不过这并不难获得，你只要随便找些富含能量的生命来，将他们的尸体沉入泉水中就可以了。” 莱昂诺之泉原本是异界的泉眼，在枯死后重获新生，成为了中庭的一部分，继续与它曾经的邻居相伴。它的力量象征着生机和净化，就像九狱黑暗邪恶的反面，而它的泉水就是诺达希尔成长最好的养分。 在它刚刚来到中庭的时候，就和一开始的诺达希尔那样，莱恩奢侈的让它汲取了部分界面的本源，完成了最初的成长。可再往后的发展，还是要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外来生命身躯就是很好的材料，他们身体里的异种能量会被泉水净化，生命力将成为养分，剩下的物质则会沉降到湖底，变成泥土，化作世界的一部分。 “生命，这在深渊里可不好找。除了魔神以外，这里似乎没有其他的生命吧。” 若有所思，阿斯摩蒂尔斯看了看外界物质化越来越明显的深渊，好像明白了什么。而莱恩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的解释道： “会有的，在受到了‘伤害’之后，塔尔塔罗斯的本能就开始模仿，模仿地狱，模仿现世。生命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何况就连材料，都早就有‘人’给祂备好了。” 九狱之主知道莱恩指的是什么，所谓‘材料’，就是那个之前融入深渊的火焰国度。甚至如果不是魔神的孕育还没有结束，可能一些诞生在火焰中的原始生命，就已经在这里陆续出现了。 “那就让梅菲斯特自己想办法吧，献上恶魔的尸体，从这里换取契约这倒是很符合这棵树本身的规则。” 这一刻，不仅是契约的问题，阿斯摩蒂尔斯甚至受到了更多的启发。 莱昂诺之泉能够依靠‘净化’的力量加速对异域生命的转换，可世界本身其实也可以，只是需要的时间更久一点。诞生在一个世界中的生命本就蕴含了极其微弱的力量，而如果他们死在了另一个世界里，这无疑就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削弱。 一个两個微不足道，成千上万就极其可观了。当莫亚醒来九狱对深渊力量的直接窃取就会终止，那这种方式，或许能够成为另一个借深渊壮大自身的办法。 “或许两界间的战争，应该一直持续下去也说不定。只要赢的那个，总是我就好了。” 暗自思忖，却没有直接说出来，阿斯摩蒂尔斯转身离去。莱恩见此一笑，也散去身形，意识回归那环世之蛇的身体中。 偌大的中庭，再次陷入安静，只有莱昂诺之泉的泉水依旧流淌。 ······ 大陆东部，近海。 雷电在天空中闪过，带起阵阵轰鸣之声，那是神王出行的征兆。没有带任何人，循着之前的感应最后传来的地方，宙斯一路疾行。 日落又日升当大地与海岸的交界渐渐显露眼前，神王终于看到了一座宽广的湖泊，不出意外，神诞就是发生这里。 时间过去的不久，空气中还散落着两位神灵诞生时逸散出来的气息，引得不少飞禽聚集在这里。他们恋栈不去，贪婪的吞吸着这对它们而言足以改变命运的力量，以求升华生命的本质，进而获得更悠久的寿命与强大的力量。 然而幸运与灾难总是常常相伴的，还不等这些鸟儿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随着一道银蛇划过，它们就一同化作了灰烬。这并不是宙斯有意而为，而是自发环绕在神王周身的雷霆并不会避开这些凡物，只是无意间的触碰，就让它们成为尘土。 落到地上，宙斯没有在意那些敢于阻挡在神王身前的生命，他只是看着这里唯一值得他在意的存在。广阔的湖畔旁，一株高大的树木上，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蓝裙身影正坐在树枝上面，轻轻的摇晃着双腿。 看着她的侧颜，那种安宁与淡泊的气质甚至令宙斯失神了一个瞬间。不过下一刻，当这个陌生的少女因为神王的到来而转过身子，宙斯也恍然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赫卡忒，是你？” 有些意外，在神王的印象中，这位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女神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与过往的活跃和跳脱相比，这个看起来大了一些的蓝裙女神虽然刚刚成年，却有着如同海洋般宁静的感觉，与红裙时的稚嫩大相径庭。 不过样貌与气质可以作假，神职却骗不了别人。在宙斯的感知中，面前的蓝裙少女就是魔网的化身，那遍及世界的网络随着她的呼吸而跃动，常人不可窥见的银火如同银色的星斑，点缀在她的衣裙上面，为自己的主人增光添彩。 而且相比起另一个她来，似乎面前的赫卡特与魔网的契合反而更加深入。在她的身上，宙斯甚至看到了少许真正古神的特质，他们不仅具备着神职，也是神职象征的显化。 正如天空就是乌拉诺斯，大地也是盖亚的本体，魔网与蓝裙少女间的联系也超乎寻常的紧密。相较之下红裙的赫卡特更像是个使用者，而不是魔网真正的显化。 “是我，我等伱很久了。” 面对神王的疑惑，蓝裙少女只是温和的一笑。而在她的对面，宙斯也平复了一下有些躁动的心灵。 不仅是外表，似乎性格也格外不同。这一刻，神王不禁想起了一个诸神间流传的特殊传言。 “三相三身，没想到你居然还拥有这种天赋！” 沉声说道，宙斯确实没想到，赫卡忒居然还拥有着如此禀赋。 三相化身的形成除非天生，后天是极难拥有的，它不仅需要能力，需要某种潜质，也需要特殊的机缘。没有这种机缘，原始神也无法获得这种神异；有机缘但没有能力，那同样会与之失之交臂。 比如美惠三女神，或者原本命运中的命运三女神。如果她们能够以一个神而非三个的形态降世，那她们就是天生的三相神明，拥有着更加强大的力量。可碍于她们潜质的不足，这种情况终究没有出现。 微微一笑，蓝裙少女并没有回应宙斯的话。她的第三道化身还远远没有成型，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什么能够将它造就出来。 “.赫卡忒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我那刚出世的儿女呢？” 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宙斯也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的气势凌厉起来，而面对他的质问，蓝裙少女没有解释，只是挥了挥手。 “你自己看吧，宙斯，这就是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切都有它的源头。” 随着魔网女神的意志，元素化作的雾气蔓延至周遭，将光影投射出来，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开始在神王的面前上演。 从赫卡忒循着月亮的气息而来，到她与勒托定下的约定，再到黑袍女神离去的背影。最终，幻影终止在了一座神殿内。昏迷未醒的阿尔忒弥斯面前，一个人类从盒子中取出了一枚多面晶体，投入了环绕在她身周的银色光带上面。以晶体为核心，那散乱的力量重新凝聚，化作了一顶小巧的冠冕，戴在了女孩的头顶。 【新月冠】，当看到它的诞生，哪怕只是幻影，宙斯也得知了它的名字。与太阳一样，原本卡俄斯的月亮是不会随着时间而变化模样的，它之所以在地上生命的眼中有着阴晴圆缺，是因为在最古的时候，那枚被挂上天空的虚幻月亮就具备着这样的能力。 可现在，在灵界月相和异世月神残留的聚合下，这件神器成为了月缺变化的象征。同时，它还能号令百兽，支配万灵，甚至戴上它的人，还能在灵界的表层拥有特殊的权限。 雾气散去，这处湖畔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场中沉默了一会，或许是消化了看到的这一切，宙斯双目眯起，淡淡的询问道： “所以你想说明什么，你打算把我的女儿留在这座罪民的城里，让她和凡人为伍，与神庭分离？” 他的声音不大，可谁都能听出其中暗含的不满。 宙斯已经认出了这群人的来历，一群死里逃生的青铜人类。他们获得了灵界神明的庇护，神王也就不打算再对他们做什么了。 海皇才是覆灭他们的主因，就让他们和波塞冬的手下互相争斗好了，可阿尔忒弥斯要留在这，这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对这些人类而言，波塞冬固然是毁灭他们的元凶，可宙斯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形象就有多好。在这种环境下长大，阿尔忒弥斯会如何看待他这个作为神王的父亲几乎可以想见。 何况原本的狩猎女神或许只拥有着中等神力级的天生神职，那有了【新月冠】，她的潜质就再次上涨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她几乎肯定能在信仰的帮助下成为奥林匹斯的主神，为他的伟大之路添砖加瓦。 “你可以试着带走她。” 对于宙斯的话，蓝裙少女微笑回应道： “不过我会阻止你，指引这些人类来到这里的灵界神明也会。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我建议你再多带一些人来。” “她是我的女儿，赫卡忒，她天生就是神庭的一员。” 眉头皱起，宙斯沉声说道。这一刻，他表现的好像真是个不错的父亲，然而在场没有第三个人存在，二者都很清楚，神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灵。 “呵，不要说的我像是在仗势欺人，宙斯。” 轻笑一声，蓝裙少女的笑容缓缓敛去，这一刻，她就如同一座即将掀起巨浪的海洋，安静而深不可测。 “你明知道勒托的下落，明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困腹中，却选择坐视不管。她会和我相遇，最终立下这本不该有的誓言，真正的原因又是谁呢？” 少女的话音落下，神王的气势不由为之一滞，正如赫卡忒所说的那样，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宙斯自己其实才是最大的源头。 在神的世界里，力量虽然比道理管用，但当双方的力量并没有压倒性强弱的时候，道理又有了存在的土壤。因此面对少女的质问，神王还是做出了解释。 “或许吧，赫卡忒，在这件事上，我确实受赫拉的影响太大了。但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希望你能理解。” 随口将问题的源头推给自己的神后，宙斯似乎意识到，自己今天不可能这么轻易带走阿尔忒弥斯了。不过这件事情可以之后再说，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会在长大后怎么看待他，而且此行，他还有另一个目的。 “说起来，赫卡忒，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作为魔网女神，你承诺任何人都可以使用魔网，无论他是善是恶，又是什么样的生命，我说的没错吧。” “是的。” 见气氛和缓下来，蓝裙少女也恢复了之前温和的样子。她重新斜靠在树干上，抚了抚自己垂落颈间的长发，对此表示了认可。 “如果你想要使用魔网，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就像太阳从不拒绝任何人接受它的照耀，魔网也不会拒绝任何人使用它的力量，只要那个使用者不试图危害魔网本身，那魔网就永远对他敞开大门。” “那如果我要用它来传导神力呢？” 意有所指，宙斯出言问道。 “.如果是单纯的神力，魔网是不会接纳的。以它为媒介使用的神力，现世的法则同样会有所感应。” 抬起头，蓝裙少女明白了宙斯想要做什么。 神力与元素的混合，那种稀释的特殊力量，神王能够察觉到，没道理她察觉不到。不过她有着魔力的存在，所以这种削弱版的神力在以往并没被她放在心上，可现在看，或许宙斯对此有着另外的想法。 他没有魔力，就算将来知道了什么是冥想，宙斯也注定不可能在这一方面企及真正擅长它的存在。所以他试图找到能对抗巫术的力量，蓝裙少女倒并不奇怪。 “所以不会被法则感应的力量，就可以被使用，是这样吧。” 点点头，在赫卡特的面前，宙斯缓缓伸出手，一道淡金色的能量在他的掌中流动。 它具备着神力的部分特性，但又没有真正神力那么强大。它更多的具备着神力温和一面的表征，而摒弃了更多破坏力上的效果。 “那这样的力量，应该不会被魔网拒绝吧。毕竟它本身，也有着元素的存在。” 本章完 第92章 禁果 元素是一种特殊的物质，它既是虚体，也是实体，同时，它也具备着很好的兼容性。这种特性使得它几乎可以和这世上的一切混同合一，进而形成新的、可以被控制的能量。 魔力的最初就是这样，它是对万能神力的模仿，是精神与元素混合升华后的产物。不过魔力追求的是跃升，它会随着施法者精神意志的强大而跟着强大，可此刻宙斯手中的这股力量却并非如此。 它是对神力的衰变，是稀释和钝化。决定它威力的是稀释的程度，而且神力在其中所占的比例，无论如何也不能超过十二分之一。 这似乎是一种限制，一旦神力的占比过高，元素就无法再和它保持平衡，这使得这种特殊的能量注定和神力存在着难以逾越的差距。但与此同时，这种稀释也让它不再宥于神灵的手中，而是可以被其他的生命所掌握。 宙斯之前就做过类似的实验，他让一些宁芙或野兽融合这种被他称作‘圣力’的能量，而他们也确实可以使用它。那些精神强大，感知敏锐的，就能承载更多，也更纯粹的圣力；精神弱小，感知迟钝的，就只能控制稀薄而松散的圣力。而且神王发现，这些被他的力量日夜侵染的存在，除非本就十分抵触他，不然大多都会在潜移默化下微微加深对他的信仰，剩下的至少也可以维持不变。 这无疑让宙斯更加坚定了自己曾经的想法，既然魔力可以变成巫术，那没道理这种出自他手的圣力，就不能变成神灵赐给凡物的神术。 只要选拔那些本就虔诚的凡人赐下这种力量，他们就能变成真正替神传播信仰的祭司，而不是普罗米修斯教导出来的狂妄之徒。这些信神的神职者将成为人类中的特权阶级，专门用来传播神灵的荣光。 “我说过了，魔网不会拒绝别人的使用，不过纯粹的元素在魔网之弦上面能够完美的契合，可不代表其他力量也可以。” 看了一会宙斯手中的淡金色能量，蓝裙少女淡淡的说道： “它大概会存在一些损耗，传递的距离越远，这种损耗就越明显。它们一部分是因为与魔网之弦间细微的摩擦，还有一部分，会被魔网当成自己运行的养料。” 自魔网诞生，它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继续扩张。星空深处，海洋尽头，甚至一些法则紊乱的绝地，所以它也自然会渴求外来的力量。当然，魔网女神其实可以用权柄强行遏止这种对流经能量的吸取，可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无妨，少许神力而已，只要它可以在魔网中流动，那就已经足够了。” 点点头，对神王而言，这小小的损耗本就算不了什么。 事情得到确认，宙斯的脸色不由缓和下来，神术的事情得到解决，他在人间的拼图就又完善了一块。剩下的，只要静待时间，源源不绝的信仰就会来到他的身边。 “赫卡忒，关于我的女儿，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说。” 事情谈妥，宙斯已经可以离开了，不过想起本应成为自己得力臂助的女儿就这么离他而去，神王还是想要做些尝试。于是他看向蓝裙少女，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 “我的女儿可以在这里长大，但这不代表她和我之间的关系就从此割裂了，今天的事情之所以发生，本身也并非出自我的本意。” “所以在将来，当我的女儿成年之后，我还会再次来到这里，到了那一天，没人能再次挡在我的面前。” 说是‘成年’，但宙斯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等自己的半个仪式完成以后再来。虽然那个时候阿尔忒弥斯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好恶和对世界的看法，不再像一个孩子那样任由父母随意描绘，可神王相信，他还是能说服她重新回到奥林匹斯的。 “.那你就来吧，只要到了那一天，你不要失望就好。” 沉默片刻，蓝裙少女从袖中取出一個水晶球。她在宙斯不解的目光中看了一会，然后点头答应到。 “很好，赫卡忒，到时候我会尊重她自己的意见的。” 点头应下，王权的仪式本就不能用强迫来达成目的，不过利诱也好，感情也罢，宙斯相信，他总是能达成自己的目的的。 最后看了一眼东方，那是之前的影像中，勒托和阿波罗一道离去的方向。在来之前，宙斯本打算把他们和阿尔忒弥斯一道接回神山，以防止再次出现类似的事情，可现在，他又改变了想法。 阿波罗，他将以荣耀的姿态回归奥林匹斯，而在这之前，他还需要一场‘奇遇’，以此加深对他这位神王间的崇敬。 “愿我们之间的友谊长存，赫卡忒。而且，嗯不得不说，我还是更喜欢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 临走前下意识的说了一句，随即宙斯便看到了蓝裙少女冷淡的注视。他不由放下了那点小心思，化作雷电重新飞上天空。 对方可不像他那没有战力的二姐德墨忒尔一样好应付，神王也就不再多想。他现在要赶紧赶回奥林匹斯，处理一下后续的问题。 ······ 一来一去，日月便交替了不止一次。这段短暂的时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匆匆来去的神王以外，世界依旧显得平静祥和。 不过在大地的另一个地方，一场持续百年的背叛也终于走向了尾声。 大日垂落到地下，明月依然没有升起。无人知晓那位驾驭银车的月神最近究竟去了哪里，可对莫安达而言，这其实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没人清楚日神和月神在驾车行经天空的时候究竟会做些什么，他们又是否会刚好把目光投注到地上。虽然他们敢于偷窥地母果园的可能本就不大，但对宁芙而言，‘不大’还是变成‘没有’要好一些。 尤其是今天，按照她事先的预估，今天就是那枚特殊的果子成熟的时候。 “希望一切顺利吧。” 在心中暗自祈祷，莫安达小心的避开其他人的注意，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她孤身走进了金苹果园中。 风声吹过，远方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响声，它清脆而散乱，无序又动人，如同大自然奏响的古老乐章，又像是在讲述创世之初的神秘过往。在这种曲调中，宁芙穿过各种万界难得一见的奇花异果，再一次站在了高大的神树下，仰望这株卡俄斯‘万木之祖’。 它更高大，也更繁盛了，相比起百年前，它就像在短时间内获得了什么补品一样，气息变得比以往更加深不可测。 尚且身为凡物的宁芙并不知道背后的秘密，她只能看到神木变化的表象。在那黄金比例分割的枝条上，渐渐有神秘的纹路自然生成，就连每一枚叶片上面，也菡萏着雾气，这一切都表明金苹果树的力量被增强了。 不过莫安达虽然能够看出来，但她却不清楚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宁芙并不知道有一个曾以神树贯穿九界的界面融入了卡俄斯，使得世界自然侧的力量纷纷获得了程度不一的增长，她只能把这都归咎于纪元变化的缘故，并暗自祈祷不要产生意外的变化。 所幸今天的一切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生什么超乎她预计的事情。 “金苹果啊.只有诸神中最尊贵者才有资格享用的宝物。就连统治诸神的王者，都要在它面前折腰。” 右手抚摸着树干，莫安达轻声自语，她看着那枚果树上唯一接近成熟的果子，或者说，它现在已经成熟了。 果梗和枝条相连，却断开了大半，好像只要风一吹它就会应声落地。当然，宁芙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没有地母的命令，它只会永久挂在那上面，直到盖亚需要的时候，或者被别人摘下。 “共享共有，双生双成假如你也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生长下去，沦为盖亚手中的一个玩物，那就请你保佑我。” 声音平静，虽然知道金苹果树是理解不了她的话的，但莫安达还是对它说了。 “你没有的，由我来补给你；我没有的，就请你成就我。在这个世界上，终究会有属于我们的一席之地，宁芙，也不只是诸神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侍者，我们会建立自己的国度，就像人类的城市，诸神的神山。” 并未等待什么回应，莫安达双腿轻蹬地面，轻松的沿着树干攀爬而上。她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身体，却终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这是地母的遗留，如果今天做这件事的是任何其他存在，他们只会瞬间触动盖亚留在果树上的力量，可现在，面对自己人的监守自盗，它却显得毫无效果。灵巧的动作下，莫安达没有触碰任何多余的东西，很快，她就来到了那颗金色的果实面前。 它是如此美丽，如此璀璨，这是不属于人间的圣果。深吸一口气，宁芙伸出手。当她人生中第二次接触到金苹果的外表，感受着其中纯粹的生命气息，莫安达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不再犹豫，只是简简单单的将它摘下，然后送入口中。 没有意外，没有突然闯入的外来者，或者其他的什么人来阻止她，然后和她上演一场质问与争夺的爱恨情仇，莫安达就这样顺利的吞食了禁果。 果园中一处偏僻的角落，一棵伴有石楠的橡木枯萎又新生；金苹果树的枝条上，宁芙仙子的生命充盈而衰落。果实入腹，莫安达就像睡了过去那样，她闭上眼睛，然后从树冠上跌落。 如果有旁人在这里，他们能很轻易的判断出，这个胆大包天的宁芙已经在瞬间死去了，她的身体失去了生命，只留下了精灵们天生不腐的躯壳。 然而这一刻，莫安达的意识却并非如此。 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她感觉自己好像重新经历了一遍‘诞生’的过程，甚至在某一刹那，宁芙感觉自己接触到了一个浩瀚伟大的意识体。她与它之间的差距是如此巨大，就如同沙粒之于山川，滴水之于江河，可他们之间又是如此相似而亲近，让莫安达感觉如此的安宁而美好。 渐渐的，她们的意识开始交汇，开始融合，莫安达的感觉自己每分每秒都在壮大，但又有什么摸不清的东西被分了出去。陌生的记忆碎片开始涌来，有漆黑一片的，有浸泡在液体中舒适而温暖的，还有被打断了孕育的过程，由一位身穿绿裙的女神种在高山上的。短短片刻，莫安达如同经历了金苹果树诞生以来的数万年岁月，可这份庞大的记忆却又没给她带来丝毫冲击感。 因为它是如此单调而无趣，单调的生长，单调的结果，除了需要它的时候，从没人多看过它一眼，也因此它那漫长的生命如同死水般，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直到这一刻，它那朦胧的本能中诞生了两个真正意义上的意识，一切才发生了改变。一个是外来者，带来了变化和希望，另一个，则是分享了智慧，却还懵懂无知的原身。 “这就是，神的权柄？” 意识由模糊回归清晰，渐渐的，莫安达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以及那个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的新生意识。不过她顾不上关注它，因为与之一同到来的，则是她过往难以想象的力量感。 她不知道这股汹涌的神力有多强，因为宁芙过去也从未感知过诸神的力量。但在这一刻，莫安达感觉自己可以撼动天地。 “原来这就是，神的权柄！” 循着本能，意念轻轻一动，金苹果园中的植被便在莫安达的命令下展露了自己最完美的样子，以迎接它们主人的新生。没有丝毫的迟滞感，就如同天生神灵那样顺滑，因为她并不是窃取了金苹果树的力量，更不是以宁芙的身份登神，她只是把自己变成了对方的一部分，以转生的方式，让名为‘莫安达’的存在与金苹果树共生唯一。 甚至更确切一点，橡树所生的宁芙莫安达已经死了，对现在的她而言，无论这世上的任何神灵来看，都只会得出一个结论——她是金苹果树不知为何突破了地母的限制，进而诞生的人格意识之一，因此这株神木也成为了一位特殊的‘精灵’。只是就像地域神间天差地别的差距那样，同为‘宁芙’，金苹果树却与神等同。 这一刻，莫安达彻底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她了，整个世界都向她展露出了曾经看不到的一幕。法则的轨迹变得清晰可见，当她睁开‘眼’，然后重新审视这座金苹果园，盖亚留下的力量也显得不再神秘。 它是枷锁，也是警戒，它可以阻止任何外人试图盗走这里的宝物，或在面对不可抗力的时候让地母提前苏醒，但这一切布置在面对原本应该被保护的果树时，就没有那么好用了。 当然，尽管如此，莫安达想要离开这里，也没有那么容易。 “呼——既然已经成功，那我也该赶紧离开了.” 轻声低语，莫安达感应起了自己的权柄。盖亚的力量依旧覆盖在这里，所以她想要暂时不惊动地母，就需要另辟蹊径。 很快，金苹果树天生的权柄被莫安达更清楚的感知了出来，它是【万物之种】所生，是世间第一株植物，所以天然具备【植物】的权柄，残缺的【自然】。不过单单是它，还不足以让莫安达脱困而出。 因为最主要的，就是如何承装自己的新‘本体’。这世上没有多少东西能够将让金苹果树在不损伤元气的情况下随意移动，不过好在，【万物之种】本就不是独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生命宝瓶】，既然金苹果树已经拥有了意识，那伱也该回到真正的主人手里了。盖亚为了占据你，抹杀了原本神树化形而出的可能，但现在，我才是你真正的拥有者。” 意识微微震动，莫安达默默感应起神器的位置。它应该并不远，就在德尔斐神谕所中代替地母接受供奉，只要自己—— “嗯？” 一声惊疑，在莫安达的感应中，【生命宝瓶】并没有消失。可这一刻，新生的宁芙突然发现，那件神器好像并不在神谕所中。 在德尔斐神庙内，莫安达只感受到了众神就在那里的力量，却没有丝毫属于神器的气息。而【生命宝瓶】此刻的位置 ‘看’着身前空无一物的虚空，借着冥冥中的联系，莫安达突然发现，那件象征【生命】的神器似乎就在她的面前。 “已经感应到了吗也是，毕竟现在的你确实比盖亚更有资格执掌它。呵呵，也真是没想到啊，我只是来‘借’一下盖亚的神器，居然就能看到这种事情，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伴着轻微的笑声，无声无息之间，原本的遮掩散去，莫安达终于‘看’到了面前的人影，也‘看’到了被他拿在手中的翠绿宝瓶。或者更确切的说，面前的人影从未遮掩过自己，他只是站在那，就让天地万物将他忽略了过去。 不过也许是忌惮盖亚留下的力量，那个人影只是静静的站在那。他并没有进一步向前，而是饶有兴致看着面前高大的金苹果树，今天看到的这一幕，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现在，说说看吧，如果你离开了这里，原本是打算要去做什么？” 本章完 第93章 精灵与锚 【生命宝瓶】近在咫尺，可莫安达现在却对它一点想法都没有。如果是不久前，身为橡树宁芙的她根本察觉不到面前人的可怕，但现在，她却能感知到这道身影中蕴含的可怕力量。 大概是不想惊动盖亚，所以在莫安达的‘眼’中，来者刚好停在了地母设给金苹果树的屏障以外。不过她同样可以‘看’到，某种隐晦的力量已经笼罩了这座果园，隔绝了内外间的联通。 在莫安达意识的旁边，那个刚刚拥有了智慧的朦胧思想缩成了一小团，似乎是被这个可怕的存在吓到了。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况，精灵只是惊慌了一瞬，旋即便冷静的问道： “你就是引导我走出这一步的人吗？” “我之前以为是奥林匹斯山的神王，但现在看来另有其人。” 是的，对于这一刻，莫安达其实早有所料，那条神秘的古蛇不可能凭空出现，它必然有着自己的目的。要么它其实是地母的敌人，想要通过她的存在针对盖亚，要么它另有所图，那就必然会在一切结束后出现在她的面前。 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后者，当然，也不能排除前者的可能莫安达这样猜测着，然而在她的‘注视’下，面前的身影只是摇了摇头。 “你想多了，精灵，也许你的存在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今天的事情和我更没有关系。这种生死循环的感觉是莱恩的手笔没错，他大概是在回应盖亚造人时配合我做的手脚，而你，只是一个刚巧碰上的幸运儿。” 手中握着翠绿色的宝瓶，厄瑞玻斯并没有认下这份功劳。制造这种很容易被人戳破的谎言完全没有意义，反正面前的这个精灵既然能够背叛地母，那也不像是什么知恩图报的性格。 不过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金苹果树，黑暗之主倒是解开了自己的一個疑惑。盖亚之所以对果园严加防守，却把【生命宝瓶】光明正大的摆在神谕所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当她陷入沉睡以后，这件和她伴生的神器也跟着陷入沉寂，别人拿去了也没有意义。 但现在不同了，当【生命宝瓶】更换了主人，它也从沉寂中苏醒过来，这种细微的变化一般人虽然察觉不到，但早就等着盖亚醒来的厄瑞玻斯却不在其列。 然而匆匆赶到德尔斐，黑暗之主却并没能见到自己的姐姐。他本以为那是盖亚醒来的征兆，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地母没有苏醒，金苹果树倒是‘醒’了。 这一刻，厄瑞玻斯倒是有了一种对世界更深刻的感悟。也许今天他的发现有七分是源于自己这段时间的关注，但或许也有三分命运的影响。世界本身是希望能有更多智慧生命诞生的，哪怕没有开辟界面的黑暗之主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这无疑从侧面佐证了，生灵对于世界是存在着特殊意义的。 这不由让他对此更重视了三分。关于开辟界面之前，如何洗去过往的痕迹，黑暗之主已经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但那并非当下可以做到，而是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可从当今世界的局势上看，这个时机恐怕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到来的，所以在这之前，厄瑞玻斯选择先把之后要做的事情提前做好。 创造生命就是其一，这样等他需要的时候到来，他就能一步间追上其他人的进度——至少也不能比那个藏在深渊中的小辈来的慢才行。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没有到来，你之前准备去哪？” 再次询问道，厄瑞玻斯的语气稍稍严肃了一点。尽管他的声音不高，可莫安达依旧听出了其中的不容置疑。 “我打算去奥林匹斯山上拜见神王，他曾经来过这里，我也正是在那一天得到了这个难得的机缘。” 没有隐瞒，莫安达选择如实相告。 “之前，我一直认为是他导演了这一切，而他又把气象之神关进了深渊，一如曾经的巨人们那样。所以我打算去看看，他是否有对抗地母的能力。如果有，那我愿意留在神山上，和其他诸神一样效命于神王。” “呵，那你大概是高看他了。盖亚虽然已经弱的不成样子了，她的权柄也并不擅长战斗，但这依然不是他能够应付的。” 嗤笑一声，虽然在纪元刚刚交替的时候，厄瑞玻斯也曾经诞生过和宙斯‘交个朋友’的想法，可前提是他至少能表现出克洛诺斯曾经具备的力量和能力来才行。但至少就新王近百年间的表现看，黑暗之主一点也没看出来他有这个潜质。 当然，也许是时间还太短，克洛诺斯也用了很久才改变了他的局势。所以对此，厄瑞玻斯姑且选择观望。 “跟我来吧，既然你现在才是【生命宝瓶】的主人，那我确实有用的到伱的地方。” 淡淡的开口，厄瑞玻斯平静的宣布自己的决定。 “刚好，你是‘精灵’，他们也是——虽然已经死去了。就算世界间存在差距，应该也多少有些相似之处。” “可是我又为什么要跟你离开这里，你又拿什么保证我不会被地母追责？” 即使明白双方的差距，但面对黑暗之主的要求，莫安达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留在这里会面对醒来的盖亚，可对方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善类，如果离开危险后只是进入了另一个危险，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保证.呵呵，冥河对我的束缚可有可无，我也没什么其他可以让你相信的。不过这世界上别的都可以作假，唯有利益不会。” 不慌不忙，对于莫安达的质疑，黑暗之主只是当着她的面将一些特殊的信息放入【生命宝瓶】之中。那不是人造的信息，更近似一段铭刻在界面中的‘记忆’，完成之后，厄瑞玻斯张开手，示意对方取走它。 稍作犹豫，莫安达还是接过了这象征物质生命的神器。【生命】和【植物】是如此契合，或者说【植物】本就是【自然】和【生命】的交集所在。当神器没入金苹果树的树干，受到其中生命原液的滋润，莫安达感觉自己原本就强大的力量更加非凡了。 如同【太阳】和【光明】那样，这些相互关联的权柄很容易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不过在更强的力量下，莫安达反而更清楚的察觉了面前人单薄的身体下那深不可测的力量。 打消了一些小心思，精灵开始读取对方送进来的信息。少顷，莫安达有些恍然，她知道对方要让她去做什么了。 “你说的对，什么都可以作假，只有利益不会。” 明白了自己的价值所在，精灵终于放下了少许戒备。只要对方还用得到她，那自己至少不会面临最坏的结果。相比之下，盖亚在察觉到她的背叛后会做什么，莫安达反而无法预料。 因为在她看来，地母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哪怕那个结果对她们双方都有害无利。 “很好，那就跟我走吧。我会遮掩你离开的痕迹，把它引到另外一边去。” 点点头，厄瑞玻斯伸手轻点。 无上的力量覆盖了这一片空间，今天发生的所有都变成了【秘密】的一部分。不过太完美的遮掩反而会让盖亚第一时间怀疑到他身上，所以他额外留了一点线索。 这并不能撇清他的嫌疑，只要事后回过神来，地母还是能想明白究竟是谁做了这一切，毕竟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瞒不过别人。事实上，厄瑞玻斯只是打算让盖亚再发挥一下余热，因为以他的了解，他的姐姐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大概不会想那么多，而是先行动，再思考。 到时候，他也能跟着看一看，历经两代神王之后，奥林匹斯的那个后辈究竟是真的如此弱小，还是另有些什么底牌。 思索间，在厄瑞玻斯的注视下，金苹果树的树干正中位置有一道人影渐渐由虚化实。翠绿的裙摆，温和的面容，单从模样上看，她竟然和本源充沛，尚且年轻时的盖亚有三分相像。 正如植物所生的宁芙仙子虽然拥有本体，但依然是以类似神灵的形态行走世间一样，莫安达重塑了自己的身体，再一次踏在地面上。 回身看着高大的金苹果树，精灵举起了翠绿色的宝瓶，随着一股吸力涌现，果树便消失在原地，仅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盖亚留下的屏障隔绝内外，任何挪移果树的行为都会触动地母的力量，但【生命宝瓶】不同。这件神器可以完美掩盖它的气息，让盖亚的力量失去作用，因为它们原本就是一体所生。 将地上自己旧时的躯体收起，连带着自己曾经的橡木本体，莫安达犹豫了一下，她又跟着取走了维达和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的本体，至于剩下的，那就和她无关了。假使她们够聪明，能够察觉到果园中发生的一切，就该有多远跑多远，至少也不能留在大地上，不然等地母醒来，精灵并不觉得盛怒之下的盖亚会分辨这些宁芙们是否无辜。 “我准备好了。” 踏出屏障，果然，地母的力量对原本属于她的神器毫无反应。而在莫安达的对面，厄瑞玻斯也点点头，伸手划开一条直通冥界的通道。 不过在走之前，像是想起了什么，黑暗之主的身上浮现出一道黑芒。他朝虚空深处看了一眼，然后黑芒就在微微闪动间消失不见，似乎是前往了某个时空极其深入的所在。 办完最后一件事，厄瑞玻斯随即离去，金苹果园中再次回归安静，只有被幻象遮盖的中心处，遗留下了那个巨大的坑洞。 ······ 一片黑暗，时间都像是被模糊了。当莫安达再一次看到光亮，周围的环境就已经大变了模样。 一轮淡紫色的月亮挂在天空中，无形的力量顺着月光照在灰色的大地上。流淌着熔岩的火河将不同的地域分开，炽热的温度不禁让莫安达想起了天上的太阳。 当然，精灵并不知道，它本来也确实是太阳的一部分。 除了火河和冥月，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莫安达还看到了一些非生非死的存在。它们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周身散发着负面的气息，让精灵不由感到发自内心的排斥感。她讨厌那种与生命格格不入的感觉，于是她伸出手，神力涌动间，毫不留情的粉碎了他们头颅中燃烧的灵魂之火。 第一次用神力对敌，虽然对象只是一些凡物，但还是让莫安达的心情愉快了不少。 “好了，不要再在这些东西身上浪费时间了。除非你能把冥月摘下来，隔绝它的月光，或者永久性的改变冥界的环境，让这里遍布的能量消散殆尽，不然你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从黑暗中迈出，厄瑞玻斯淡淡的扫了眼那些化作齑粉的亡灵生命。 虽然他也觉得这些没有智慧、不知道恐惧的东西很烦，但在冥月的照耀下，它们的诞生是没有尽头的。 相比起那些由地上生命的尸体转化来的亡灵，这些自然诞生的亡灵近乎无穷无尽。一片区域的冥界气息浓度有多少，冥月月光的强度有多大，往往就决定了这些低等亡灵的数量。 数量多了，它们就会‘饿死’，数量少了，又会渐渐增多，在足够漫长的时间下，它们的总数总是维持在一种动态平衡的状态之中。 “这些东西并不重要，现在，开始你的工作吧。” 厄瑞玻斯轻轻招手，从那冥界与无光之域的分界对面，那仿佛吞噬一切的领域内顿时飞出了不少东西。它们有的高挑俊美，但躯体内蕴含着黑暗的力量；有的身材壮硕，皮肤却苍白如尸体，头发及胡须全是黑色。 当然，还有最特殊的那个，那是一团被泛着暗红色光芒的血肉所包裹的巨蛋。在那道血肉上面，莫安达感受到了一种极其悚然的感觉。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那团血肉好像在‘看’着她。虽然这只是极其微弱的预感，但却让精灵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你应该没有经验，不过不要紧，这些就是现成的样板。运用你与生俱来的权柄，作为另类的神明，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目光在巨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离开，黑暗之主平静的说道： “不过它们未来生存的地方不是冥界，毕竟以你现在的能力，恐怕还做不到改变生命的本质，让它们适应这里的环境。所幸它们原本的家园也一道过来了，就在大地和冥土之间，因此你只需要做一些细微的调整就够了，我想你应该能做到的。” “我明白了，不过这颗蛋.你是想让我做什么？” 点点头，依照样板创造生命，这对莫安达而言确实不难做到。只要她熟悉了【生命宝瓶】的力量以后，这就只是一件重复性的工作罢了。 可是这颗看起来就危险的蛋，不仅它本身就是‘活’的，并不需要她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而且那些不停蠕动的血肉，让莫安达只想远离对方。 “……这颗蛋你不需要管它，运用神器中【生命】的力量，压制那道血肉里的另一道‘生命’，这就是你需要做的事情。” 眼角微微一跳，沉默片刻，厄瑞玻斯缓缓说道。 直到回到卡俄斯，黑暗之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依旧低估了那棵可怕的巨树。事实上，当时那处界面看似压制了他和莱恩的力量，但那棵巨树受到的压力其实远胜他们二人。 一个世界毁灭时的残余，再加上曾经支撑九界的神树主体混合为一，它的本质和力量都远超厄瑞玻斯原本的预估，以至于回归至今，哪怕是在自己的领域之中，他还是没能彻底抹去那道如同附骨之疽般留在他左手上的力量。 要么用更长的时间去消磨这道具备着某种‘不灭’特性的力量，要么就用其它的方式去解决它。所幸这里终究是卡俄斯，如果有着生命侧的神器，借助神权的绝对性，厄瑞玻斯还是可以解决这个麻烦的。 “我会的，那么，这里就是我未来居住的地方了吗？” 再次点头，如果只是用神器压制那道血肉，应该还没有那么难，所以莫安达也没有多做迟疑。 她环顾四周，虽然【生命宝瓶】可以容纳她的本体，但既然金苹果树已经不再是种子，自然也就不再能长久的待在里面。现在，她需要一个地方，重新种下这株神木。 而冥界，大概是除了深渊以外最不适合种植植物的地方了。 “就在那里吧，斯瓦塔尔夫海姆，异界的黑暗之国，未来这些生命被你创造出来后，也就先让他们在那里繁衍生息，你也可以把这广阔的地底世界化作你的领地。” 随手打开一个通道，自成一界的冥土理论上只能通过那唯一的门户，也是冥河流经的地方才能进出，可这对厄瑞玻斯而言显然不是限制。 “尤其是那些亡灵，不要让他们替那个所谓的冥王占据地底。这处天生的黑暗之地，就继续保持着‘无主’最好。” 听着黑暗之主的话，莫安达看向通道的对面。那里的环境其实也不被她喜欢，但她也没得选择。大地是盖亚的本体，她无论如何不可能把金苹果树种在地面上。 而且这处地底空间对她而言也未必不是一处好去处。虽然莫安达和金苹果原本的意识共享了这具躯体，她和对方分享了智慧，对方和她分享了躯体与力量，但双方实际上还是存在着差距。 就像那个意识还需要学习与成长那样，对于莫安达而言，这份被双方共享的神权终究还是偏向对方的。 不过看到这处之前从未发现的地底世界，莫安达倒是萌生了改变这种情况的办法。盖亚曾经创造了世界种种植物，但那绝不包括这处毫无生气的地底世界，所以如果她能在这里也造出新的植物来，这不仅有助于她熟悉力量，也能让这世间的植物中出现独属于她的造物。 “我知道了，那些亡灵我也不喜欢他们。” 创造新植物的事情，还要等她摸清了地底世界的环境再说。收起地上那些生命的尸体，莫安达又小心的抬起那颗巨蛋，然后走进了黑暗之主开辟的通道。无论好坏，那里都是她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新家了。 精灵的身形没入通道，随即消失不见，而看着她的背影，厄瑞玻斯也将这处临时的门户关闭。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创造生命还在其次，让自己头疼了很久的东西终于能得到解决，这才真的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些许付出还是很有意义的。 元素这种东西，本就不是他所独有，拿的多一些或者少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说起来，魔网，确实是很有意思的东西。” 轻轻摇头，厄瑞玻斯转身，返回了无光之域当中。 他不是盖亚，可无法像对方那样万年如一日的在世间行走，何况如果不是有事要做，他也真不想经常出来走动。 今天之后，他下一次出来，大概就是他那好姐姐醒来的时候了。奥林匹斯山上观众的位置，可不能少了属于他的那份。 ······ 灵界，第五层。 “嗡——” 混乱无序的界面中，一切都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黑雾不停的游走在虚幻星辰之间。 不过与以往相比，一座由正能量和信仰汇聚而成的小型界面在这里扎下了根。它的一半‘镶嵌’在第五层灵界之中，连带着周围的混乱时空都跟着被锚定了不少，它的另一半则延伸到外界，与星空存在着某些时空层面上的联系。 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一个个散发着光芒的人形生命在其中飞入飞出，他们似乎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建设着这处家园。 【七丘天堂】，尽管它目前才刚被转生后的天族们搭出了两层的雏形，就受限于信仰之力的匮乏而无法继续，可它确实已经存在，甚至可以提供少许类似地域神一样的加持。当然，现在这种加持是分散开的，因为这座未来的天堂山还不存在名义上的统治者。 不过这回荡在界面中的嗡鸣声倒是和它并没有什么关系，这声音真正的来源，是四个悬浮在虚空中颜色各异的光团。 四道光团悬浮在第五层灵界中，外部无限小，内部又无限大。它们相互间好像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令它们对立而又统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光团的内部渐渐开始发生演变，可这种变化刚一发生，黄色的光团就最先闪烁起来。 “嗡——” “砰——！” 没能坚持多久，尽管界面的力量在尝试着维持稳定，可黄色的光团还是轰然炸裂，连带着其他三个也跟着不稳定起来。看到这一幕，莱恩只得挥了挥手，把剩下的三个也跟着抹去。 这一幕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大同小异。 “果然，暂时还是不行。这个世界的底层就是不均匀的，就像生和死，如果没有我的努力，它们永远也无法达成平衡。” 又一次失败，不过这次，莱恩已经无法再从中汲取什么经验了。 有些事情无法完成，不是因为做的不够多，而是客观条件根本就不允许，在这种情况下，他对此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还是试试它吧，相比起来，有着【轮回】的存在，也许它能更加稳定一些也说不定。” 张开手掌，刚刚进入灵界的黑芒落入掌中，莱恩继续看向面前混乱的时空。 想在混乱中寻求秩序，就需要锚的存在，而依照混乱程度的不同，对锚强度的需求也不同。 第三层灵界混乱的程度最浅，所以梦和心灵就做到了。第四层灵界犹有过之，但用【轮回之井】将其锚定完全是大材小用。轮到第五层灵界，面对这汹涌混乱的时空，莱恩也只好另辟蹊径。 界面的混乱，就用界面来镇压。让忒弥斯建造的国度是一个选择，他亲自动手造的，则是另一个办法。 本章完 第94章 试炼 世界是存在多级结构的，而且这往往是一种普遍性的常态。在绝大多数的神话里，世界都一分为二，既有象征阳面的界面，也有象征阴面的界面。 甚至随着神话的延续，这种对世界的细分还会进一步发生。一如东方的三十三天，西方的天堂地狱，这似乎都反应了一个问题：就像随着人类的发展，社会结构越加复杂一样，世界应该也是如此。多层级的结构有助于它内循环的增长，以及世界本身的稳定。 所以之前莱恩所做的，其实就是类似的事情。他试图在第五层灵界的中心处制造一圈【内层界】，它们的构成不涉及信仰，而是单纯由元素构成：而像【七丘天堂】这样由情绪、信仰和部分元素能量一同构建的界面，则是【外层界】，嵌套在第五层灵界的外围。 一里一外，以立体的环形锚定混乱的时空，进而让这一层界面可以支持生命活动——哪怕是天族那样的超凡生命。 然而这一切虽然构想很好，却在一开始就失败了。莱恩预想中的【内层界】应该有六个，【地】【水】【风】【火】分列四个方向，将世间绝大多数的元素力量分门别类。那些难以划分的，就按照它们的倾向分出【正能量】和【负能量】两个纯粹的能量界面，位居上下两個方向。 六个层面呈立体的菱形将第五层灵界的核心裹住，进而支撑起界面的时空与将来的外层界遥遥对应。在未来，信仰神灵的国度和虚幻星辰就夹杂在其中，形成完整第五层灵界。 然而想法是好的，但轮到实际上面，莱恩却发现这完全行不通，不仅是因为灵界对于火元素以外的掌控本就没有那么完整，更因为世界的底层逻辑就是如此。 正如生和死并不平衡，地水风火之间同样有高有低。存在明显差距的循环无法构建，除非莱恩能够像生死互化那样，找到让四大元素跟着相互转换，维持平衡的办法。 这并非完全做不到，理论上他要是给四大元素位面换个位置，放到第四层灵界去，那么借助【轮回之井】完整的循环之力是可以维持稳定的。可莱恩之所以要建立元素位面，本身就是为了完善五层灵界而来，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选择。 “相比起来，果然还是正负间的转换更容易平衡。哪怕只靠【轮回之井】自然发散出的循环之力，配合【创世法典】加持下的界面秩序，应该就足以完成这一步。” 沉吟少许莱恩最终放弃了一步到位的打算。看来想要理清后两层灵界的秩序，还是需要一点一点的完成。 伸手一指，莱恩掌中的黑芒就扩散开来，落到了他的‘下’方，那正是世间负能量的部分显化。与此同时，灵界中原本就具备的负能量也跟着聚集过来，与它一同开始演化一个纯粹由能量构成的小型界面。 而与之相对应的正能量，则来到了莱恩‘上’方。不过相比起下面那些，它就显得十分稀少了。 这不仅是因为灵界本身对正能量的涉足就不深，更因为在卡俄斯世界中，虽然生命强大，死亡衰弱，但从整体上看，负面反而是大过正面的，甚至原始神的数量都很清晰的表现了这一点：这个世界存在夜与暗两位原始神，昼与光却只有强大神力诞生，甚至白昼女神还是被前者的本体孕育出来的，双方间的差距不问可知。 虽然随着世界的发展，这一先天上的差距被部分弥补了，但它依然存在。所以当正负能量完成汇聚，只是安稳了很短的一会，那散发着正面能量的光团就轻微抖动起来，似乎已经不堪重负，无法与它‘下’方的负能量界面对立存在。 不过这里终究是灵界内部，看着摇摇欲坠的正能量界面雏形，莱恩像之前一样牵动了轮回的部分力量与界面之力。而正像他预想的那样，在急剧闪烁了几下之后，在远方天堂山雏形的隐隐影响下，这处新生的能量界面终于稳定了下来。 不过看情况，莱恩还需要在这里多待一些年头，直到双方的力量在循环的作用下被拉近一部分，他才可以彻底放任它们自行运转。 “呼——真是麻烦。” 长出一口气，但感受着更加完整了一分的灵性象征，莱恩还是觉得这一切很有价值。灵界就是他力量的体现，灵界覆盖的范围与整体的强大，就是灵性象征在世间扩张的表现。在他的预计中，哪怕没有其他的收益，仅仅是剩下几层界面的完善本身，每一层就足以给他带来可以等价为一级的象征上涨。 这同样适用于其他界面。如果九狱之主能给九狱的每一层寻到一位有足够‘潜质’的领主，完善魔鬼自然诞生的机制，甚至让不同层面地狱间的主体力量能够产生配合，那他的力量也能跟着上涨，进而摆脱现在伟大垫底的状态。不过地狱的根基和体量终究远远比不过灵界，所以这种上涨也不会有莱恩这么高就是了。 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终于轻松了下来。维持正负能量界面的稳定虽然需要他待在这里，但并不是什么太耗精力的事情，莱恩也终于有空关注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地母的果园内发生的一切，他当然不可能没有关注，只是对于那个叫莫什么的宁芙，莱恩其实并没太放在心上。 作为地母的侍女，金苹果园的看守，对方唯一的作用就是充当一个工具人，以此避开盖亚留在金苹果园里的布置，除此之外她存在的价值就是当一个教材。 毕竟对方能背刺盖亚，也就可以再背叛别人，虽然莱恩不是很怕手下的背叛，但与其把这么一个家伙留在身边，他还是对金苹果树原本的意识更有兴趣一些。 莫安达自己没有注意到，甚至以为自己的转生就是如此，可实际上，既然她‘看’到了金苹果树自诞生以来的所有过程，那为什么那个意识却没有分享到她的记忆，反而依旧如此懵懂而迷茫？一切都不是没有原由的，因为这种记忆层面上的交互被单方面的阻止了。 如果记忆的交互正常发生，那个初生的意识将会被莫安达复杂的记忆所感染，变成一个和对方相似但又有些不同的存在，这并不是莱恩希望看到的。所以他单方面阻止了这一切，只是让对方的灵智醒来，然后让她静静的待在金苹果树的体内，分享着莫安达看到和感知到的一切，却又没有受到对方思维的干扰。 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够从莫安达这本教材的身上学到什么，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甚至严格的说，对方是金苹果树本来的意识，就如同天生的神明那样。莱恩帮助对方觉醒智慧，接续被盖亚中断的成长，这固然可以做到，但想要更进一步的直接对她做什么，还是力有未逮的。 “不过说起来，我还以为那个精灵会去找宙斯，甚至最后找到我的头上……和厄瑞玻斯撞在一起，可真是有些意外。” 摇了摇头，莱恩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旋即就没有在意。现世本能的希望更多智慧生命存在，因此施加了些隐晦的影响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原本的命运轨迹是注定的，所以现世的存在感显得死板的僵硬不少，但面对地底世界这种原本命运以外的地方，祂还是能够表现出少许的倾向性的。 当然，那依然只是少许。原始神还有选择人格化的可能，世界本身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除非世界毁灭，然后诞生一个如同【血肉母树】一样的禁忌生命。 “何况还有这份‘赎金’……就让她待在那吧。” 看了眼那刚刚形成不久的负能量界面，莱恩选择顺水推舟的默认这一点。反正对方正在做的事情，也正是莱恩想要的。 创造一个能在地下世界繁衍的生命种群，莫安达确实很合适。对于这个刚刚出现不久的地下世界，灵界表层都还没来得及覆盖过去，想要让那里也存在生命，确实需要有个人好好努力一下。 ······ 现世，奥林匹斯。 地下的事情，尚且处于神王陛下的盲区，毕竟他现在连地上都还没有彻底统治。 当雷光划过天空，他匆匆返回神山，直到回到了这个现世枷锁不在的地方，身体中弥漫的神力才让宙斯重新找回了点信心。 阿尔忒弥斯的事情姑且只能如此，等他完成部分仪式再说不迟，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另一件事情。 阿波罗，他的长子，他需要对方用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成为他身旁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可以随意调遣的助力。不过如果要完美的做到这一切，神王还需要一个‘好帮手’。 “赫拉，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神山上，我大概还要把她找……嗯？” 刚刚落到宫殿前，宙斯正准备召来西风之神问问情况，然而他却意外的发现，一脸无奈的风神正和赫拉一起等在这里。 事实上，他都已经做好赫拉无视他的命令，愤而离去找勒托麻烦的准备了，不过现在看，自己的天后多少还是懂得顾全大局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意识到事情的不可挽回。毕竟阿波罗已经诞生，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赫拉，我的挚爱，你今天怎么想起过来了？” 心思百转，脸上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宙斯只是挥了挥手。 看到这个再明显不过的示意，仄费罗斯急忙化风而去，将这里留给神王夫妇二人。 “何必装糊涂呢，宙斯，【生育】的神权我比你使用的更加得心应手，就算那不是我的后代，也不代表我就不知道他们的降生。” 冷笑一声，不过赫拉终究还是等仄费罗斯离开才开口。她看着面前的神王，原本平复下去的心情再次恶劣了起来。 如果给无耻划分一个等级，赫拉觉得，宙斯才应该是世间最最强大的原始神，甚至可以和世界比肩。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赫拉，事情正如你知道的那样，勒托为我生下了孩子，可这一切已经不能挽回。神王的长子并不比其他神高贵，他继承不了我的任何事物，你也完全不必为此气愤。” 像是没听到赫拉的讽刺，宙斯笑了笑，不顾对方反对的握住了赫拉的手。 “勒托远远不能和你相比，你才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我之前就愿意跟伱分享我的权柄，甚至在不久之后，我还会再次宣告你高过众神，与我平齐的地位，这是独属于你才有的殊荣。” “你说什么？” 有些意外，挣动的双手止住了动作，赫拉本以为宙斯又会说些好听的话，可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会给出这样的承诺。 “是的，其实这也是我早就有的打算。” “正如我所说，神庭诸神间的地位原本并没有高低之分，哪怕是神王之子也是如此，大家都依照原始的规则，以各自的力量划分等级，但这是不对的。不该是神明拥有力量而拥有地位，而应该是神王授予地位的神，也必将拥有与地位等同的力量，这才是权利真正的体现。” 神色郑重，至少这一刻，宙斯的话是出自真心实意。 “我将设立十二位高于众神之上的主神，和我一同治理人间。而你，则是唯一和我平齐的那个人。” “……所以说，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劝我息事宁人？看来对勒托你确实很上心。” 嘴上再次讽刺道，不过现在，赫拉的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宙斯愿意和她分享权柄，现在又愿意和她地位等同，虽然她知道名义上的平等并不代表真正的对等，可这还是让她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勒托到底不是凡物，甚至不是地域神——对于这两者，天后还能真正的报复一下，可作为真神，对方本就不死，而自己无论做什么，其实也终究无关大局。 不过为防对方下次再犯，赫拉还是不打算轻易松口。她正准备再历数一下对方之前的‘丰功伟绩’，然而下一刻，宙斯的话却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我不是要你息事宁人。恰恰相反，你可以派出手下，在几年后去袭击勒托和那个孩子。” 神色平静看着赫拉惊诧的表情，宙斯淡淡的说道： “不过袭击只是暂时的……在那之后，我要你让那个袭击者前往德尔斐，它伤害了我的子嗣，那它也就要在众神的神殿前被他杀死。不过无论如何，你的气也出到了，不是吗？” 有些无言，赫拉没想到宙斯会做出这种决定。虽然她之前也很讨厌勒托，但这一刻，她竟然为对方感到了一瞬间的悲哀。 错误的选择带来的错误的下场，这就是保育女神的可悲之处。不过那到底只是一瞬间，天后很快就回过神来。 别人如何，那是她们的事情，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何况破坏别人婚姻的人，也理当拥有这种下场。 “这可是你说的，宙斯，那你之后可不要后悔。” 将手抽出，赫拉轻哼一声，转身离去。不过从脚步可以看出来，她是比来的时候愉快了不少。 “当然，她又怎么能和你比呢，赫拉，你才是天后，是我的唯一。” 在她的身后，看着天后离去的背影，宙斯又站了一会。少顷，赫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也就返回了自己的神宫。 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宙斯伸出手，取出了神王的权杖。这镶嵌有三枚宝石的神器依然如此弱小，仿佛证明着第三代神王虚弱的权柄。 相比起自己的王权，神王确实没有那么在乎勒托，或者说，他和勒托间的关系甚至不是源于心动，因此他对对方也没有什么爱意可言。不过今天他之所以提出那个建议，其实另有原因。 他没有将事情完整的告诉赫拉，因为对方腹中还有未降生的另一位神子。如果他说了，赫拉一定会要求神王把这份机缘留给她的孩子，可宙斯不想等了。 只要等阿波罗长大成人，在众神都有力量驻留的德尔斐神谕所面前宣示他的存在，然后得到自己给他的力量。当自己在众神的面前以最盛大的方式将他迎回神山，顺便将最美的女神嫁给他，到了那个时候，就算阿波罗原本对自己这个父亲心有怨气，也只会烟消云散。 而借此机会，宙斯也能宣布他设立十二主神的计划，然后直接把那场册封的典礼化作仪式的一部分，成就属于他的半个【王权】。 “真是感谢你们的付出……不过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不择手段的人过得最好。” 轻声低语，这一刻，宙斯的脑海中，那曾经给他带来无限阴影的巨大身影好像晃动了一下。那个在过去让他感到万分绝望的‘父亲’，似乎离他也没那么遥远了。 “父神……也不知道你现在去了哪里。死了？我不相信。” “不过无论你去了哪，只要我统治了这个世界，我终究会把你找出来。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你教给我的东西，我不仅学的很好，还会把它们再还给你。” “还有盖亚……众神之母，每一代神王的更替都有你的身影。既然你这么不安分，那就用你，来做我的第一块踏脚石吧。” 【王权】在于服从，十二主神也好，其他从属的神灵也罢，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敬畏自己，那都能进一步增强神王的力量。 现在，宙斯已经不再怎么害怕苏醒的老祖母了。或许她的醒来，反而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 光阴如水，人间无事。于是自阿波罗与阿尔忒弥斯降世之后，时光匆匆而过。 本章完 第95章 利姆诺斯岛 自洪水灭世，人间涂炭，大地上又不知过去了多少春秋。 对神而言，这其实不是什么太过漫长的时间，不过对人类来说，却已经是难以忽视的一段岁月。这足以让新生儿长大成人，足以让他们迁徙的道路跨过山和海，也足以让凡人在这个过程中建立起新制度。 不过这一次，再没有一个普罗米修斯来引导他们了，诸神同样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加以干涉。除了灶火女神的信徒在神的旨意下带来了旧时代的知识以外，新一代的人类完全处在自由生长的状态。 他们获知了这个世界存在神明，也见到了那些从西方而来的可怕巨兽在圣火的面前退避；他们感慨自然的伟大，膜拜日月江河，尽管神灵从没有直接在他们面前显迹，但凡人中依旧产生了不少对他们的信仰和崇拜。 不过这個时代也并不只有温情，掩藏着背后的更多的是原始的纷争和杀戮。一路东迁，原本聚在一处的人类们也逐渐分开，而当他们再次相聚的时候，迎来的往往不是友善的交流，而是残酷的搏杀。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但没有先觉之神的照拂，又没有一片适合发展的地方安定下来，新一代人类常常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他们会为了食物相互争斗，也会在发现一处适宜居住的平原后与一同发现的人类队伍间展开拼杀。而在这一过程中，一种特殊的阶级出现在了人类之中。 那是柯恩曾经在人类中传下知识，是通过锤炼体魄提炼血气，增长力量的一种方式。它被赫斯提亚的信徒连带旧时代的知识一同带给了人类，而其也在整个大迁徙的过程中，在不同的人类部落内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火花。 在柯恩的手中，它只是黄金人王对自己变强道路的一种总结，但他虽然是体系的开创者，实际上却对此探索的并不深入。因为在超凡（五阶）以下的领域的进步，就连柯恩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是如何跨越的。 或者更确切的说，作为第一个黄金人类天生的禀赋让他忽视了种种难题，在没有关注的时候就一路势如破竹，而再等柯恩回过头来想要了解的时候，却已经站的太高，很难切身体会那种普通人类一步一步进步的感觉了。 除了柯恩，在青铜人类的手中，它同样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能力。曾经的奥罗拉平原上，人类相互间并没有争斗，这种用于强大自身的方式只能被用在野兽的身上，然而当时的人类并不存在对外开拓的需求，相比起战斗，他们更热衷于要经验躲避。因此短短的十几年时间并没能给这条超凡道路带来什么真正的发展，它依然粗糙而基础，如果没有柯恩，它甚至更多的只像是一个笑话。 可现在不同了。在第四代人类中，面对迁徙时的威胁，面对与同类间的战争，优胜劣汰的环境之下，人类作为生命的求生本能被激发出来，摩擦碰撞出不同的智慧火花。他们中的很多在此过程中死去，剩下的也大都只是成就寥寥，但终究有一些天赋异禀的人做出了不同的成果，他们在属于人类的、最初始的超凡道路上走出了自己的方向。 而这些人，也因他们的力量获得拥簇，成为了不同人类队伍的领袖。并在寻觅到合适的居住地后，在众人的拥戴下，他们完成了身份上的转变——由首领变成君王。 不过在这个时代，君王也好，身居高位者也罢，责任还是大过权利的。他们虽然拥有着远高于常人的地位，但也必然具备着远超他人的能力，即便是他们的后代，往往也需要用武力和功绩来赢得地位，而非生而不凡。 于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星星点点的人类痕迹逐渐向着远方蔓延而去。它们一步一步的，将人类的存在铺满整个大地的东方。 当然，于此同时，在魔网女神帮助下建起的庞大城市也在大地的东南屹立起来，某个一路向北的迁徙队伍也终于停下了脚步，甚至大地下，新的物种开始诞生。 不过此时，他们相互之间还并没有什么接触和交流。也许一切开始的时候，需要等到另一个契机的出现。 这个契机可以叫提丰，可以叫雅典的建立，也可以是迈锡尼的诞生。但总之，它不会遥远。 ······ 东海，利姆诺斯岛。 大海之上波涛翻滚，却又在接近这座小岛的时候变得安静起来。这并不是正常的现象，却又让看到它的人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自打十几年前，这座原本洋流多变、气候难测的岛屿就变得风调雨顺起来。 在它的表面，东部是面积不小平原，西部则是崎岖的岩地，中心处还有一座高耸的山峰，上面冒起滚滚浓烟。在大海上，这样的岛屿并不罕见，不过近些年来，这里却有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他们在那里播种，在那里筑城，甚至有了自己崇拜信奉的对象，这让这座原本平凡的小岛变得多了几分文明的气息。 “叮——” “叮——” “咣————” 火花四溅，锻锤与铁料间相互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在一处空地上，一位面貌丑陋而矮小的锻造者展示着他的技艺，而在他的左近，有着数以百计的人类围拢在他周围。 与那些神灵，甚至是服侍神灵的宁芙仙子们不同，在这些人类的身上，没有任何对锻造者外貌的嘲笑或鄙夷。相反，他们都面露崇敬与激动之色，学习着面前人展露给他们的锻造技术。 这里是海洋，与陆地上不同，生活在这里的人类从没有经历过迁徙，也不需要面对其他生命的威胁。海兽不喜欢陆地，而且大海的主宰们也并不希望那些低智的生命伤害刚刚繁衍开的人类。所以偌大的岛屿往往由人类独享，他们在上面建立城市捕捞或耕种。 当然，在避开了其他生命的威胁时，这些人类也因此要面对更加多变的自然气候。无论是风暴还是海啸，都足以把他们的家园于顷刻间毁于一旦，而更可怕的是，那座矗立在岛屿上的火山。 埃特纳，在某些神话中曾经镇压过提丰的火山，尽管在真正的神话世界中，它未必还能有此殊荣，但对于凡人来说，它的可怕依旧是毋庸置疑的。 就在十年前，利姆诺斯岛上的人们就亲自见证了那喷涌而出的岩浆，以及几乎毁灭一切的洪流，也许正是在那一天，这个矮小丑陋的男人第一次展现了他的神力。 他让岩浆回流，让烟尘消弭，然后告诉凡人他的名字：执掌火山和熔岩的赫菲斯托斯。利姆诺斯岛上的人们为了感谢这位神灵的帮助，他们将自己的城市命名为赫斐斯蒂亚，并为这个神明建立了神殿，以此祈祷他能永远安抚那座给岛屿带来温泉与矿物的火山，使它再也不会喷发。 从此之后，被涅柔斯之女，海仙女忒提丝抚养长大的赫菲斯托斯就经常前来这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在这里，他能感受到人们的尊重与爱戴，这是与海神与宁芙们截然不同的态度。凡人们的尊敬，也让他在嘲讽与鄙夷的目光下有些扭曲的心灵稍稍得以宽慰。 “叮——” “咣——”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回去思考一下，我有客人需要接待。” 敲下最后一锤，赫菲斯托斯看着炉火中的短剑有些失望。 他无视高温，随手将烧的通红的短剑扔到一旁。这是个失败的作品，自然也没有进一步处理的意义。 锻造并不是他天生的神职，但这确实是他的爱好，而且也做的很不错。或许是因为赫拉在孕育赫菲斯托斯时的异变，也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这固然带给了他丑陋的外貌，也让他拥有了些迥异于神灵的能力。 就像独眼巨人那样，赫菲斯托斯也在铸造上拥有着某种天生的禀赋。不过相比起技巧方面，他发现自己的创造力着实有限。 这也是他教导人类的原因，赫菲斯托斯发现，人类提出的很多意见或许对他们而言难以实现，但对他来说却是宝贵的灵感。 “遵命，殿下，愿您永恒常在。” 人群中，有个明显地位更高一些的人站出来行了一礼，由他带头，其余的人也很快在行礼后纷纷离开。 少顷，场中就只剩下了赫菲斯托斯一人。他拍了拍手，终于看向了一旁的树荫。 那里空无一物，但赫菲斯托斯却像是在看着什么人，语气平淡的说道： “出来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又是来做什么的，但你现在可以出来了。我在利姆诺斯岛上住了十几年，你那点把戏可瞒不过我。” 话音落下，一时没有人回应他。就在赫菲斯托斯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处树荫下光影一阵闪动，一个陌生的人影浮现出来。 来者的面色有些尴尬，似乎没想到自己偷窥的举动会被人发现。他操纵光线遮蔽了自己的身形，来到这座据说存在神灵的岛屿上，却看到了赫菲斯托斯铸造的过程。 年轻的神灵一时间看的入了迷，却没想到自己早已被对方发现，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而与此同时，在他现身之后，赫菲斯托斯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那是一个金发英俊的年轻人，高大、自信而充满斗志，与赫菲斯托斯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生来就该在光下，一个则在诞生的时候就被人所抛弃。虽然他和对方并不认识，但并不妨碍他此刻产生的厌烦。 这就是他为什么更喜欢和人类待在一起。无论如何，赫菲斯托斯是神，他可以对人类的英俊健壮视而不见，毕竟对方总会老去。可现在，他面前的同样是一位神灵，这不禁让他下意识的有些排斥。 “……实在抱歉，阁下，但我并非有意窥探。只是您的技艺太过精湛，让我忘记了显出身形。” 诚恳的表示道歉，阿波罗说的是真心话。他注意到了对方变化的脸色，但年轻的神灵还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的无礼导致的，所以他反而更加感到尴尬了。 “事实上，我此行慕名而来，是来打听一件事情的。” “你的行为可配不上你的长相，陌生的神灵，不要再做狡辩了，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冷声打断道，赫菲斯托斯想都不想的拒绝了对方的道歉。 面对这一幕，阿波罗眉头微皱，可想想此行的目的，他还是耐下心来。 “我再次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歉意，但是赫菲斯托斯殿下，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听我诉说我所遭受到的不公。” “在我诞生之前，我和我的母神就受到天后的迫害，她令我无法降世，这只是为了让它的孩子先于我降世。她的阴谋破碎了，我终究来到了人间，可这反而让她更加愤怒。一条力大无穷的巨蟒被赫拉派来，它把守在陆地上，让我失去神力的母亲只能徘徊在大海上将我抚养成人。现在，我要去找到那条巨蟒，以此向世人证明，天后的尊严不容侵犯，但阿波罗的同样如此！” 神色郑重，阿波罗已经做好了再遭拒绝的准备，可如果是这样，他只好再去寻找其他可能了解那里的人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听完了阿波罗的讲述，赫菲斯托斯的态度突然有些变化。他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神明，不由确认道： “你是说，伱受到了天后的迫害，而现在，你就是要去讨回这份公道？” “是的，这正是我要做的事情。” 点点头，阿波罗不知道对方的态度为何变化，也许是被他的言语打动，也或许是其他的原因。他之所以选择了赫菲斯托斯当做询问的目标，就是因为对方虽然是海神之女的养子，但传言他和海神们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他不希望自己与天后有怨的事情被奥林匹斯的其他神明提前得知，因此阿波罗能够询问的对象并不多。至于自己的母神勒托，她其实是知道德尔斐在哪里的，但女神却要求自己的儿子自行寻找到那座最古老的神庙所在。 “这是你父亲给你的考验。”她这样告诉阿波罗，虽然年轻的神灵并不想要什么考验，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去找天后的麻烦……有意思，但是阿波罗，你恐怕还不够资格吧。” 上下打量了一眼，赫菲斯托斯很快就判断出来，这是个年纪比自己更小的神。他的神职是否强大还无法衡量，但这样弱小的神力又怎么可能对抗赫拉。哪怕天后并不像神王那样强大，在分享了宙斯的部分权柄后，她依然是一位武力不凡的女神。 “所以我前来寻求一个消息，赫菲斯托斯殿下，我想要知道德尔斐的所在，在那里，不仅有着那条巨蟒的下落，还有着能让我获得力量的办法。” 勒托告诉阿波罗，那曾经令他们无法靠近大地的巨蟒现在就生活在德尔斐平原上，而在那里，还有着他父亲给他留下的宝物。阿波罗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抱有疑虑，但他还是相信了母神的话。 “听起来很有趣，而且既然你是要去寻天后的麻烦……那我也可以给你提供帮助，但作为报答，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置可否，但对赫菲斯托斯而言，阿波罗能否成功都无所谓，只要他能给那个女人造成些麻烦就好。自从自己来到这里，天后好像就把他给遗忘了，相比起其他生灵的鄙夷，这反而更让他感到无法接受。 而面对他的要求，阿波罗虽然不知道面前的神灵和天后有什么恩怨，但他面露喜色之余，也郑重的答应了下来。 “当然，如果今天你能解答我的困惑，那将来等你需要的时候，我也一定会履行我的诺言。这是阿波罗给你的承诺，我也必然会如实做到。” 本章完 第96章 消失在世界尽头的伊娥 得到了阿波罗的承诺，赫菲斯托斯也就没再卖关子。他详细的讲述了大地上不同地方的地形，奥林匹斯的所在，以及帕纳苏斯山脉下的德尔斐神谕所。 这都是他的养母给他讲述的内容，实际上，赫菲斯托斯自己也从没去过那里，不过这对阿波罗来说已经足够了。 知道了目的地的所在，年轻的神灵郑重的向对方道谢，然后再次保证道： “赫菲斯托斯殿下，无论如何，对于你今天的相助，我都铭记在心。在将来你需要我的那一天，我也一定会履行我的诺言，尽到自己的一份力量。” “希望如此吧，阿波罗，不过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大地遥远，仅靠着着我的描述想要找到德尔斐，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点点头，赫菲斯托斯的态度依旧算不上热情，虽然双方暂时有了共同目标，但他依旧不想和这个俊美阳光的神灵在一起多待。 对于这种隐晦的逐客行为，阿波罗并没有在意在道谢后，他选择了直接离开。 “也许他能成功？” “谁知道呢。” 看着阿波罗离去的地方，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他并不看好对方，但也不觉得阿波罗会有什么事情，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位不朽的真神。 拿起自己的锻锤，赫菲斯托斯开始了又一次的铸造。他的技术还不够高相比起独眼巨人，他虽然有着同样的天赋，却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练习。至少现在，他就无法把神职当做材料，铸造出真正的神器来。 当然，赫菲斯托斯想要的也从来不是什么神器。他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制造出高大威猛的替代品，以此掩盖他丑陋矮小的外貌。 ······ 另一边，阿波罗离开了利姆诺斯岛，他踏上了寻找德尔斐神庙的旅程，就如同后世人类的英雄那样，一路上，他先后遇到了很多不同的人，也做了很多事情。 有受伤的人类，好客的河神，也有不怀好意的魔怪和被凶兽追逐的宁芙。他用自己温暖的光将人类的伤势治好，替河神解决了一直盘踞在上游的一头三首巨蛇，杀死了觊觎他血脉的妖魔，也帮助宁芙驱除了异兽。而为了报答阿波罗的帮助，那个从白蜡树中化生出的精灵送给了他一把银弓。 这据说是巨人的造物，具备着非凡的力量，让得到他的阿波罗爱不释手。有了它的帮助，年轻的神灵一路上更加顺利了。这件宝物的帮助下，更多的异兽死在了他的箭下，也有不少凡人因他获救。 随着他的不断前进，‘银弓的阿波罗’之名开始在洪水后存活下来的地域神与凡人间流传。渐渐的，他们都知道有一个能带来光明，为人治愈伤势，也乐意帮助他人的神明在寻找德尔菲神谕所，他要到那里去，除掉一头作恶多端的巨蛇。 尽管没有人知道这个神明的来历，他也从没有说过自己血脉的来源，但这些人或神都纷纷祝福他，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而这一切，都被驾驭太阳车驶过天空的赫利俄斯看在眼中，然后一一汇报给了关注着这一切的神王。 他不喜欢阿波罗——因为与别人不同，太阳神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神权，那是【光明】的力量。就像他分薄了自己的父亲泰坦神许珀里翁的权柄那样，对方分裂了自己的母神忒亚的【光明】。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光明之母避世已久，自己又即将晋升强大神力，赫利俄斯也就压下了这种主观的情绪，每天按时将阿波罗所做的事情如实向宙斯回禀，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说到底，他们两人之间目前没有任何直接的冲突，对方还是神王之子，赫利俄斯想不出他们有什么为敌的理由。 “所以在这一路上，他帮助了不少还没有安定下来的人类迁徙者，让伤残和病痛者恢复健康，还因此被他们视做了迁徙的庇护者与治疗伤痛的神明？” 傍晚，站在神王宫殿前，宙斯向刚刚下值的赫利俄斯确认道。 “是的，陛下。” 点点头，也许是晋升在即，赫利俄斯都显得自信了不少。他看向宙斯，出言建议道： “我需要去阻止他和人类间的接触吗？” “他目前所在的地方……离奥林匹斯并不远。如果放任他这样下去，很可能会重演普罗米修斯的旧事。” 说起这位先觉之神，赫利俄斯一开始只是无意为之，可随即他的语气突然顿了一下。这一刻，太阳神突然想起了在东海的大漩涡下，对方对他说出警告。 ‘现在你还不需要担心，可如果将来诞生了另一位有资格驾驶太阳车的神明，那你可就要小心了。’……这個存在，会是阿波罗吗？ 当时听到这一段话的人可不止有他，还有押解普罗米修斯的克拉斯托和比亚，赫利俄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告诉神王这件事。如果有，那为什么宙斯还要让他来汇报阿波罗的事？ 没有深想，赫利俄斯微微低下头，避开了宙斯的目光。他想不通背后的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察觉到些许不安。 “阿波罗的事情，你就不需要多管了。他和人类的联系没有那么深，更远达不到普罗米修斯的程度，我既然放任赫斯提亚的信徒接触人类，那也没有必要阻止阿波罗。” 摆了摆手，宙斯示意太阳神可以离开了。至于阿波罗在人间留下的名声，这对神王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毕竟他不是波塞冬，或其他什么神明，他是神王之子，等将来对方的身份被公开，那阿波罗所做下的所有名望都会有一部分归到宙斯的身上，毕竟这一切都是一场神王给他的‘试炼’。 “说起来，这好像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眸光一亮，看着赫利俄斯离去的背影，宙斯突然发现，阿波罗的行为貌似是可以被进一步延伸的。 对方至少是神所以哪怕是他的儿子，属于他的功绩也不会完全被算到神王的身上，毕竟在诸神之中，子嗣强于父辈并非个例。可如果自己能有一些半神子嗣，或只是蕴含神血的后裔，那就不一样了。 而且，对于那些已经拥有了稳定居住点的人类，宙斯已经在考虑如何传播自己的信仰了。他之前的想法是自导自演一场神启——风暴突至，暴雨连绵，凡人不知所措，这时有收到‘启示’的人站出来，认为大家应该向伟大的万雷之王祈祷，然后他会经历种种磨难，最终宙斯降下神迹，赐给他们神术的力量。 这还是他从赫斯提亚的那些信徒身上找到的灵感，对于那些人类的虔诚，神王多少也有点羡慕，所以他想要再来一次。这一切都是出自人类自己的祈求，而不是他主动前往，这无疑是个很好的点子。可现在，神王突然发现，他还有另一个办法。 不仅有用，还很和他的心意。如果‘工作’和‘爱好’能够混合唯一，那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也许让那些人类的君主成为流有我神血的后裔，会是更一劳永逸的办法？” 向另一座华丽的宫殿看了一眼，那是赫拉的神宫。宙斯已经可以预料到对方的反应了，但这没有什么所谓。 先试一试吧，如果真的好用，那就等阿波罗归位之后，他在真正开始自己的计划。 至于第一个‘试验品’下场会如何……那不是神王关注的事情。如果对方是神，他还需要考虑一下众神的观感。但对于凡人，无论他做什么，诸神最多也只是觉得他有点荒唐，而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 宙斯一念升起，就是对于凡人的一场灾难，但对于诸神而言，这只是又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也许是因为宙斯迟迟没有表现出真正强大的力量，渐渐的，其他神明也不再避讳谈论一些和他有关的事——比如曾经的墨缇斯。 诸神感慨赫拉的子嗣已经出世，虽然还没长大，但他那锋锐的神职无疑表明了他的非凡，可墨缇斯却没能留下属于自己的子女，甚至就连大洋神夫妇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又比如神王的外遇史和天后赫拉的愤怒，这似乎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只是之前那至少仅止于神明之间，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宙斯居然把目光投向了凡人。 在一处建立不久的人类城邦附近，神王再次做出了他最擅长的事情。伊那科斯，彼斯拉齐的君主，这位带领子民披荆斩棘开辟家园的君主有着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儿。 她的名字是伊娥，虽然她没有超凡的躯体，只是人间的凡人，但她却有着让神明动心的美貌，窈窕动人的身姿。但就像后世神话中记载的每一位那样，她的容貌没能给她带来幸福，反而迎来了灾难。 宙斯来到凡间他用权柄调集云层，遮蔽了赫利俄斯自太阳车上可能投注下来的目光。然后在名为勒那的草地上，神王成功的让对方怀上了他的第一个半神子嗣。 他的试验成功了，当宙斯的血脉在人类王族的身体中孕育时，他感受到了一种微薄的联系渐渐生成。只是这种联系还不稳定，因为伊娥只是一位公主，这也只是新一代人类中很寻常的一处城邦，他还需要做的更多。 他需要让自己的子嗣成为这个人类城邦未来的君主，让这位流淌着神血的子嗣成为王权神授的明证。从他开始，未来的人类将有更多留有他血脉的王者，神王的存在会深入人类社会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有朝一日，凡人将把‘宙斯’与‘王’画上等号，以此成就他的伟业。 但一切虽然想的很好，可这终究只是一个试验品。面对盛怒而来的赫拉，宙斯还是暂时选择了先退一步。 阿波罗的事情很快就会被赫拉知道，在这之前，宙斯不想过于刺激自己的神后了。神王退了一步，那面对赫拉的，只剩下了无助的凡人公主，从这一刻起，伊娥痛苦的半生拉开了序幕。 彼斯拉齐的公主被宙斯用他渐渐熟练的圣力变作一只母牛，以此躲过赫拉的目光。但伊娥并不知道，其实宙斯并不指望这能瞒过对方，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舒缓天后的怒火。 如果他直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示意赫拉随意处置这个被他选中的凡人，那天后反而无处发泄自己的愤怒。可他‘尽力’掩盖伊娥的存在，又被赫拉轻易的识破，这就让天后从中获取到了‘胜利’的感觉，进而沉浸在胜者的身份上面，冲淡了宙斯又一次背叛婚姻的行为。 为此，围绕伊娥的存在，神王与天后间展开了一场堪称可笑的‘斗法’。宙斯把她变作雪白色的母牛，赫拉也就装作不知。她称赞伊娥的在牛群中出色的外表，然后把她要了过去，命人严加看管。原本的公主从此食用甘草，饮用污水，甚至和前来寻找女儿的伊那科斯相见不相识，只能终日沉浸在痛苦之中。 神王‘不甘心’失败，于是他再次派出自己的心腹将看守杀死，将伊娥私自放走，令她重获自由。不过这依然只是‘斗法’的一部分，因为宙斯甚至忘了把人类的公主变回人形。所以紧随其后的赫拉就抓来一只牛虻，用神血洗礼它，并命它永无休止的追着伊娥而去。于是依旧没能变回人身的公主就这样疯狂而无助的在世上逃窜，却始终没能摆脱这场无妄之灾。 赫拉终于满足了，她感觉自己的智慧战胜了神王，也让那个凡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宙斯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成功安抚了自己的天后，没有在这关键的时候惹来更多的动荡。 至于伊娥，虽然对方确实很美，也曾经给他带来过愉快的一晚，但这并不能让无情的神王多关注哪怕一眼。 凡人有很多，伊娥并不特殊，等阿波罗回归神山，宙斯自然会找到下一个美丽的女人，完成他在人类的君王间扩散血脉的想法。 一切本来就应该这样下去，凡人影响不了永恒的神明，哪怕现世为诸神刻上了枷锁，但第三纪的人类依旧只是神明手中的玩物。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哪怕是屹立在凡世之上的神明，也不能真的窥探到它运行的轨迹。 于是某一天，星光遍布的夜幕之下，当古老的夜之母从花瓣中醒来，百无聊赖的向外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看到，在大海之上，在世界的边缘，正有一只雪白的小母牛躲避着身后逼近的牛虻。她一如之前每一次那样向前一跃，试图拉开更远一些的距离，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寻常。 因为这一跃之间，她的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海面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 刷—— 虚空裂开一道缝隙，背后是永恒不变的夜幕与璀璨的星光。 倪克斯从中迈出，浩瀚的东海莫名安静了下来。黑裙那变化不定的面纱背后，女神的神情有些惊讶。 “所以……她去哪了？” 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四周，倪克斯伸手一抓，附近的时空扭曲起来。现世的法则因为原始神暴力的举动隐隐产生了些许反应，可她毫不在意。 夜之母的力量涌出，细细探查着这片虚空的每一寸。她想要找到一条时空隧道，或者什么别的空间，就如同之前坠落的九界残骸那样的界面，但结果让她失望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就好像她之前看到的那一切只是一个错觉那样。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在倪克斯的注视下，哪怕是掌控时空神权的存在，至少也能让夜之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人为而非天授。 “天授……？” 探查的行为毫无所获，但倪克斯的兴趣反而越发高涨。面前的一切如常的背后，绝对隐藏着什么出乎她意外的东西。 没人能在她的面前就这样无声的消失，就算是灵界，她曾经也只是‘进不去’而不是‘找不到’。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那个明显是被人变成的牛究竟如何消失的，倪克斯一点思路都没有。 “是人类，就会有灵魂吧……真是有意思。” 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倪克斯伸出手，在大海上直接‘敲响’了灵界的大门。 下一刻，门户自虚空中洞开，但这一次，门的另一边却是第五层灵界。 站在混乱的时空中，点点虚幻的星辰作为背景，放下手中的事情，莱恩有些疑惑的看着迈步而来的罕见客人。 本章完 第97章 尼罗河畔 第五层灵界内，虚幻星辰微微闪烁。 “又在忙着这种无聊的事情吗……在这里花上几百年，你又能增强多少力量？” 迈步走入灵界，混乱的时空丝毫不能影响黑裙下窈窕的身影。倪克斯看着莱恩身前一上一下的界面雏形，轻易的看出了莱恩的打算。 不过夜女士是不太理解这种行为的。厄瑞玻斯的举动她还能明白，对方是为了摆脱现世法则的枷锁，做一个更自在的伟大者，可莱恩却已经做到这一点了。 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威胁，即便是世界的法则本身，也管不到位于灵界的莱恩身上。 如果倪克斯也有一个灵界这样有趣的世界，她大概只会关起门来玩养成游戏，而不会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更进一步变强上面——她又没有什么敌人，要那么强的实力有什么用。 “积少成多，倪克斯，一切都是一点点积累而来的，何况相比我想做的，现在力量其实远远不够。” 轻轻摇头，莱恩倒也理解双方观念上的差距。 他到底不是天生的不朽者，所以在很多地方都和这个世界的神有些不同。 “世上的未知还有这么多，就像一切的最初是怎么从‘无’中诞生的，世界之外又有什么。在过去，你还可以认为卡俄斯是世间的唯一，可九界的存在已经否定了这一点。” “还记得那個【血肉母树】吗，”似是想起了什么，莱恩说起了那个世界毁灭后的遗留：“以你的力量，应该在祂进入世界的时候发现了祂的存在吧。” “一个世界的毁灭……我想，它足以让我引以为戒。” “或许吧，你高兴就好。” 不置可否，倪克斯显然对此兴致不高。 “如果世界终会衰朽，那无论你现在做什么，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相比于卡俄斯本身，现世也只是祂的一个侧面，就算你能把灵界发展到巅峰，甚至成为与现世遥遥相对的另一个面，又有什么意义呢？” “呵，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再次摇头，莱恩并不想做无谓的争辩。 “所以倪克斯，你今天是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他以为对方只是兴之所至，无聊之下来串串门，或者找他要点灵魂带回去捏‘手办’——上次分开前，莱恩就分享了不少创造生命的经验，以及灵魂给倪克斯。 现在的永夜之地大概更加热闹了，可能之后还会有其它的什么变化，然而倪克斯随后的话，却大出莱恩的意料之外。 一头由人变成的雪白母牛，跨过山和海，掉入过普罗米修斯所在的漩涡，然后又被仁慈的先觉之神送了出来。她最终来到海的尽头，然后在倪克斯的眼前消失不见。 夜之母用她无上的力量洞穿了时空，找到了那个不幸的人类前往东海旁的一些景象。但之前的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对的，直到消失在倪克斯眼前，一切都如此平常。 “她叫什么？” 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莱恩发现，或许就像他刚刚所说的，他对世界还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 “我粗略探查了一下她前来的痕迹……她似乎叫伊娥，和奥林匹斯山上的那个新神王有些关系。” 神情平静，倪克斯虽然找不到伊娥消失之后的痕迹，但她消失前留下的踪迹却十分显眼。 “如果在你这找不到答案，我就只好去奥林匹斯看看了，希望那个新神王不要回答我‘不知道’。” 牵动了一下嘴角，不过莱恩对此很是赞成。 “我对此有点猜测……不过伱依旧可以去找宙斯确认一下。事实上，就在不久之前，他那里好像确实发生了点小意外。” 莱恩指的是智慧权柄莫名转移的事情，等完成了手头上的事，他打算亲自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不过如果倪克斯愿意代劳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然而夜女士对此显然没有什么兴趣，相比一个神王，还是那消失在她眼前的伊娥更让她在意。既然莱恩已经有了想法，那奥林匹斯自然也没必要再去了。 “说说你的猜测，”偏了偏头，变换不定的面纱下，倪克斯好像有些兴奋。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犹豫了一会，最终，看着倪克斯所指的大海边缘，莱恩缓缓的说道： “那个消失无影的人类公主，现在很可能在尼罗河畔……也许九界只是个意外，那里，才是卡俄斯一早就捕获的‘食物’。” 因为莱恩的存在，命运的轨迹早已被干扰，越是小的事情，越有可能脱离原本的故事。之前，他其实没想到神话中的伊娥还会如期诞生，因为相比起宙斯后来的那些情人，她既没有生下某些大名鼎鼎的英雄，也不是一位真神的母亲。 作为一个寻常的凡人公主，她的存在本身在命运中应该没有那么重要才对。 理论上，伊娥应该早就随着命运的扰动消失不见，也许还会有另一个被宙斯看上的人类公主，也或许还会上演类似的事情，但名为‘伊娥’的存在应该不会再出现于这一世的卡俄斯世界。 但现实是她依旧出现了，甚至关于她的命轨没有丝毫变化。如果这样的话，那她原本的下场是什么呢？ “生下厄帕福斯，那宙斯与她的子嗣……他将统治埃及，成为尼罗河畔的君王。” 神色莫名，隐约间，莱恩捕捉到了这背后的一些奥秘。他本以为这段内容不会在卡俄斯世界再现，因为这个世界根本看不到与埃及有关的任何事物，但现在看，他的理解很可能有些谬误。 神话并非无端而来，也许在原本的命运中，伊娥的存在其实象征着卡俄斯对另一个世界的蚕食和吞并——不是九界这样被吸引而来的世界，而是原本就注定要发生的碰撞。 但问题来了，卡俄斯世界因为莱恩的存在演化速度大大加快了，纪元的变迁文明的诞生都随着变化，可是另一个…… 如果有，那自然一切如常。但如果没有……那当另一个世界还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时，伊娥再带着所谓‘命定’的埃及之王到达那里，那她的下场恐怕不会很好。 因为按照莱恩的猜测，两个世界间某种概念上的碰撞早已发生，而在原本神话的轨迹中，伊娥也应该诞生在数千年后。 或许在那个时候，两个界面间已经开始交叠，甚至卡俄斯也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那个人类公主所做的，不是‘征服’，而是更类似于吹响胜利的号角。 可现在不同了。世界间的争锋或许还没有落下帷幕，一切尚未可知。但‘命定’的存在就是这么死板，祂依旧把伊娥送去了对面，却忘记了那里还不是‘占领区’，而是‘敌国’。 “所以，你能锁定她的下落吗？” 一旁，不知道莱恩究竟联想到了什么，可倪克斯回忆了一下过往，在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尼罗河’的存在。 卡俄斯世界不存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如果她没有印象，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条所谓的‘尼罗河’并不在这个世界。这倒是解开了她的疑惑毕竟如果是世界领域的力量，确实能够避开她的窥探。 至于莱恩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世界之外的秘密，她倒是觉得理所当然。这位与世同生的最古之神总是这么特殊，没人知道在万物之前，他究竟是怎么诞生的，又到底做过些什么。 “恐怕还不能。” 摇摇头，看着倪克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莱恩缓缓说道： “我们之间相距的太远了，而且还很可能隔着一层世界的壁障……不过别急，之后会有机会的。” “等百首的巨兽攻上奥林匹斯，众神四散逃亡……如果一切一如我所猜测的那样，这是卡俄斯‘既定命运’原本的一环，是祂一早便制定的‘吞食世界’的命轨，那只要到时候跟着他们，也许我们就能找到伊娥前去的地方了。” “不过倪克斯，就算你和你的本体并不等同，你就真的看不到命运的轨迹吗？” 有些疑惑，好像自打见面以来，莱恩就很少从倪克斯身上感受到那种对命运的无所不知。 按理说，三相执掌命定的情况下，倪克斯对命运的了解应该比他更高。神话终究只是后世似是而非的传说，又哪里比得上直接看‘剧本’呢？ “这就要问你了——至少在第一纪，在还没和你接触之前命运于我并不神秘。” 似乎是在抱怨，但莱恩却觉得，面纱后的夜女士似乎笑的很开心。 “只有拥有过命定的人，才会越发的讨厌它，你是不会明白这种感受的……呵，不要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在你看到的未来中，这还需要多久？” “……大概用不了多久，最多，不会超过一千年。” 在倪克斯身侧，听着对方饱含深意的感叹，虽然莱恩不知道她在原本的命定中究竟看到了什么，但还是不由再次肯定了自己的选择。 不要预言自己，不要主动把自己放到命运的局限之下，那无论如何，一切皆有可能。 “那就先等等吧，一千年，这并不久。” 伸了个懒腰，倪克斯扫过空旷的第五层灵界。这里没什么有意思的，她要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 不过在离开前，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回头好奇的问道： “既然你现在也对那个世界产生兴趣了，那你打算做什么，总不会和我一样看看戏吧？” “当然不会，而且倪克斯，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要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神色平静，虽然刚刚才得知这个意外的消息，但莱恩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一个世界，一个远比卡俄斯弱小的多的世界，一个完整的，独立存在的世界。” “这种无尽虚空送来的礼物……祂能吃得，我又为什么不能呢？” ······ 轻轻一跃，精神一阵恍惚。当伊娥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恍然间发现，面前已经变了一个世界。 绿茵遍地，远处是从未见过的滚滚黄沙。一条宽阔的大河泛起波涛，滋润着两岸的土地，给这片大漠带来生机。 天空好像要‘狭窄’很多，如果是拥有神性的半神，甚至可以发现构筑万物的法则都再不相同，不过这都和伊娥无关。 她看不到那么多，世界的变迁对她这样凡人并没有那么显著的影响。她只是突然间发现，那个一直追着自己的牛虻已经消失不见了，甚至就连她的身体，也在一寸寸的变回原来的样子。 牛蹄变回手脚，衣裙覆在身上，异域神灵的力量被驱散，伊娥又重新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啊，青铜人类的造主，先觉的普罗米修斯，无论是不是你帮助了我，我都感谢你的祝福！” 蓝天白云下，不再是哞哞的叫声，少女清脆的声音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回原型，但她将这一切归功给了普罗米修斯，那个被捆缚在海眼之下，经受痛苦的善良神明。 她不慎跌入海眼，见到了这位旧时的神明。她向先觉者讲述了这一代人类了解的短暂历史，而作为回报，普罗米修斯也向她讲述了真正的世界。 最后，先觉者祝福伊娥能够得到解脱，并将她送出海眼。现在，公主万分感激那位古老的泰坦神灵，她终于脱离了痛苦的深渊。 可是喜悦只是短暂的，当她从终于重获自由的快乐中回过神来，待一时的激动消去，看着这陌生的地方，伊娥又不禁悲从中来。 她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失去了自己的家园，一个人来到这里。陪伴她的只有日月星辰，以及腹中那个残暴者的血脉。 孤独与无助涌上伊娥的心头，举目四望，她只有一个人了。 “神啊，无论是谁，还请回应我，我该如何回到我的家园，和我的父亲再见。” 伏倒在地上，伊娥向所有能够想到的神灵祈求，然而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女孩跌坐在河畔，绝望的看着翻滚不息的河流。 宽阔的河流带来了生命，也带来了死亡，正如水是生命之源，也可以带来灭世的灾祸。一时间，伊娥甚至闪过了一个念头，也许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错。 “也许我的诞生就是个错误……这个世界上只有痛苦。或许死亡，才是一切的归宿。” 站在河畔，伊娥微微闭上眼睛，不过临到头来，她又有些害怕， “不，你不能死。” 突然间，她听到有人说道。 “为什么？我决定不了命运，难道还决定不了自己的生——” 激动的大声说道，但下一刻，伊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这里除了她没有别人，那刚才和她说话的，又是谁呢？ 猛的回头，在视线的尽头，伊娥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在黄沙与绿色的分界，一个宛如聚集了世间一切美好的少女向她走来：烈日不愿照伤她，于是让云朵刚好挡在天空上；树木的枝条不愿阻碍她，于是在风儿的帮助下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纯洁的神灵赤着脚踩在湿润的土地上，在她走过的地方，花朵盛开，清香自来。 “……你，你是谁……你是神吗，你是来拯救我的吗？” 呆愣在原地，随即面上露出了喜悦之色。伊娥看着那外表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充满期盼的问道。 她发誓，无论这个神是谁，如果她能帮她回到自己的家园，她愿意用毕生来传播她的伟大。 然而在她面前，来者只是摇了摇头。 “我是伊西斯，是掌管生命的神圣。我拯救过很多人，但这一次，却不是来拯救你的。” 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恍惚间，绿裙的少女就跨过遥远的距离。 她望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公主，先是有些不解，可下一刻，她又像是明白过来。 看着伊娥，伊西斯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对方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到她的世界，所以当她出现在这，原本注定的东西就被打乱。 她本来承载着取代伊西斯的使命，可现在，这一切反而直接呈现在了生命女神的面前。 这个使命即是卡俄斯的赋予的，也是赫麦努无法反抗的，因为前者的力量远超后者不止一步，所以这本就是在对方力量下强行注定的结局。哪怕现在看到了这一切，伊西斯依然发现，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她可以现在杀了伊娥，但一切都没有意义。数千年后，当异世的力量击溃赫麦努的反抗，迎接她的，还是注定的消亡。 “我该感谢你，哪怕你是被安排来取代我的……我也该痛恨你，因为你让我更加看清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在说什么？” 伊娥有些不解，她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女神在说什么。取代，谁，作为一个凡人，她怎么可能取代一个不朽的神明？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你，让我明白了很多事。” 莞尔一笑，整个世界都仿佛随之欢悦起来。伊西斯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看着大地。 “原来我要嫁给我的哥哥，但我们的未来是个悲剧……我将生下未来埃及的王，他叫荷鲁斯，是雄鹰也是风暴……而你，本该在那个时候到来，你取代我，你的孩子也取代我的孩子，但是现在……” “……你来早了，你们世界的命运，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轻轻摇头，尽管已经看明白了原委，但伊斯西反而更加清楚，两个世界间的交锋绝不是她能够参与的，而属于他们的世界，也远远比不上对面的那一个。 今天的发现或许能让她避开自己的悲剧，但也仅止于此了。而且这一切的前提，还是她不要试图去违逆这所谓的‘注定’。 “不能违背命运吗……既然这样，我不想走上相同的轨迹，你也背负着本来属于你的命运，那索性，我就成全你好了。” 偏了偏头，伊西斯从自己的衣摆上取下一枚宝石，将它戴在伊娥的胸口。宝石散发出青翠的光芒在它的照耀下，伊娥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一切气息似乎被掩盖了。 “承载我的善，承载我的恶，承载我的力量，也承载我的命运。”。 “你的子嗣或许依旧会成为埃及的主人，但大概不会是这一代了。” 微笑着抚摸伊娥的脸颊，伊西斯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记得向你们世界的诸神祈祷吧，从你这一代开始，让你的子孙都不要忘记。” “改变一个世界的命运，还是比我们更加强大的世界……如果祂能听到你的祈祷，也许一切，还能走上不同的结局。” 本章完 第98章 希伯来 尼罗河畔，一场改变两个世界命运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赫麦努的天神与地神之女，象征生命的伊西斯将自己的权柄分给伊娥，也分享了自己的命运。她最后在自己的力量中留下了一个约束：不得说起有关她的事情，要将异域诸神的名字永久流传下来。然后她飘然不见，只留下异界的公主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凡人分享神灵的命运和权柄，这本是不可想象的，但当伊娥秉承另一个世界取代伊西斯的命运而来，一切似乎又没有那么困难了。源自世界的力量，自然可以在世界本身面前让步，何况相比起卡俄斯，这方世界的规则本身就大有不同。 与之前的两个世界的神不一样，在这片黄沙包裹的世界内，神不仅并非不死，甚至会因时间的流逝而衰老，神力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抗它，而非彻底终止它。就连他们那与生俱来的神权，都可以在厮杀中相互吞并，融为一体。 新神战胜旧神，把旧神变作自己的一個化身，然后继承前者的信徒、名号和权柄，这在赫麦努世界中是如此常见。这既体现了这方世界体量的弱小，规则的无序另一方面，这也让很多事情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就像现在，既然伊娥有着伊西斯的神力，有着伊西斯的命运，那她就会很自然的被视做是伊西斯的一部分。也许世界本身可以察觉到这种差别，但对本土的绝大多数神灵来说，他们根本分辨不出这之间有什么异同。 他们只知道，在植物与丰饶的奥西里斯的追求下，生命女神终于答应了和她的哥哥结为夫妻。尽管伊西斯好像换了一个容貌，性格也大有变化，甚至还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但这都没有被诸神放在心上。 按照如今赫麦努的众神之主，太阳神拉所做下的决定当奥西里斯将和伊西斯结为夫妻，他们将成为人间的君王，是上下埃及实际上的统治者。为此，诸神齐聚在赫利奥波利斯，这一人间信仰的发源地，祝贺这一对兄妹的结合。 横穿世界的尼罗河流域似乎将迎来新的主人，时代会翻开又一个篇章，然而就在这一切照常进行的关口，万神殿内，太阳神拉却猛然从幻梦中惊醒。 ·········· 滴答…… 滴答…… 滴答…… …… “嗬……” “不——！” 没有日晷，因为拉就是太阳。在水流的滴答声中，神于沉睡中醒来。 至高的王座上，金色的神力无意识间泄露出去，原本高大华美的神殿被一寸寸抹去，一切归于虚无。这片古老的殿堂中，只留下了拉那如黄金般浇筑而成的身体，以及他身下镶满宝石的神座。 于此同时，太阳没有先兆的开始震荡，天和地都受到了影响。在拉神那不加掩饰的力量面前，凡人们跪在地上祈祷，而诸神则担忧的看向万神殿的方向。 混沌巨蛇刚刚被杀死一次，祂还没能再次苏生。究竟是什么，令这位至高的神灵如此失态？ “呼——原来是一个梦吗……” 睁开双眼，在王座上，拉深吸一口气。他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缓，剧烈波动的情绪也重新冷静下来。 作为一方神系的至尊，赫麦努无上的主宰，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并没有什么能让他如此作态的。 赫麦努世界并不像九界和卡俄斯，这里既没有与世同生的原始神，也没有足以和阿萨神族匹敌的巨人和亡灵。哪怕是世界本身的侧面，也只在创世之初一闪而过，没有在世间留下更多的痕迹。在这个世界上，战胜了上一任太阳神阿图姆，将他化为自己一个化身的拉·阿图姆就是唯一的至尊，哪怕是世界混沌面的象征，永恒不灭的灭世巨蛇阿波菲斯，也只能被他一次又一次杀死。 但这一刻，当他再一次睁开赤金色的双眼，遍布其中的除了威严，却还有着疑惑和隐藏在潜意识下的慌乱。 “……真是奇怪的梦境，这算是什么，赫麦努给我的启示吗？” 在王座上静静的待了一会，少顷，拉挥了挥手。无声间，一种变化发生了，外界的太阳恢复如常，无意识间溢散出去的力量也被他收回。 与此同时，如同时间倒流一般，原本破碎的神殿又一寸寸的复原。或者更准确的说法，这是一种‘重生’。处理完了这些小事坐在高高的神座上，拉不由开始回忆自己之前的梦境。 然而令他感到不解的是，那个让他忌惮与恐惧的梦境此刻一片空白，他根本记不得自己究竟梦见了什么。残留在脑海中的只有警告，那似乎在告诉他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靠近，而祂的先遣者已经到来了。 “……笑话，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对抗我？” “即便是世界本身，也要在我的力量下臣服！” 从神座上站起身，无上的力量在周身涌动。拉赤金色的双眸放出光芒，整个世界的一切被他收进眼底。 跪在地上的凡人，原本正在庆祝婚姻的诸神，草木和动物，以及世界的背面，那在翻滚的混沌中渐渐重生的巨蛇。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没有任何意外。他击败了上一任太阳，自然不会再给后来者机会，而在如今的世间，没有任何存在能和他对抗，他就是诸世唯一的主人。 “嗯？” 目光扫过大地，拉很满意人类的这片属于他的世界。尽管力量达到这一步，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显得有些太小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缺憾。 然而就在这种巡视下，某一刻，拉的目光突然停住了。 在赫利奥波利斯，他看到了正在庆祝的诸神，看到了他们原本正在欢庆即将到来的婚宴。这本是拉自己定下的事情，所以这并不让他感到意外。真正让拉停住目光的，是‘伊西斯’。 天神和地神的女儿，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强大神灵，虽然对方的外貌好像发生了改变，但这并不是拉关注的原因，真正吸引他的，是对方身上的另一道生命气息。 她有一个孩子，尽管伊西斯的神力瞒过了在场的其他神灵，却瞒不过拉的注视。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未出世的婴儿身上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那是一种，迥异的血脉气息。 “自发受孕吗……作为生命女神，好像也可以理解？” 双目眯起，拉并不认为这件事情如此简单，可他一时也想不出问题的缘由来。至于他为何没能看出‘伊西斯’的问题来，这倒很好理解。 伊西斯早已存在，所以她能够把自己的命运和力量分给异域的公主，可生命女神本来应该生下的儿子荷鲁斯却还没有。因此伊娥腹中的孩子虽然成功取代了荷鲁斯的部分命运，却丝毫没有继承他的力量。 没有力量，他那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血脉气息自然就暴露在了拉的面前。 “梦境……预兆……还有这个新生儿？” 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拉面无表情。他虽然自负，但并不愚蠢，就像与混沌巨蛇阿波菲斯的大战，他其实并不需要其他诸神的协助那样。 那条巨蛇是赫麦努世界弱小的另一个体现——祂的秩序不稳，混乱并没能被压制，因此与卡俄斯安静的深渊塔尔塔罗斯不同，这个世界中的混乱力量凝为了实体，化作了巨蛇阿波菲斯，又称阿波普。 它没有理智，以毁灭世界作为自己唯一的本能，而且它不死不灭，无论消灭它多少次，它都会在一段岁月后重获新生。 因此为了维护自己统治世界的安定，拉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深入地下，深入世界的混沌面，将这条不灭的魔蛇击杀打散，令它不能危害人间。而之前的每一次，他之所以要让那些所谓强大的神灵和他并肩前往，自然也有着他的目的。 让诸神见证他的强大，也见证阿波菲斯的强大，进而明白拉神的不可或缺与诸神的微不足道；而在这同时，他也能通过战斗把握住其他诸神的实力，不给他们超越自己的机会。 赫麦努的神是会老去的，哪怕拉已经隐隐站在了更高的界限上，他把握到了太阳【重生】【新生】的本质，可以用另外的方式去规避这种衰老，但这并不是他大意的理由。所以不管这个新生儿有没有问题，他都要让他变成没有问题。 所以现在，是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杀了他，还是吞噬他？不……这没有意义。” “他还太弱小了，甚至我也看不到他强大的可能——两位强大的柱神（埃及另类的主神称号），居然生出了个不具备权柄的存在，这也真是可笑……不过，也许这就是他特殊的体现？” 依旧面无表情，拉并不想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去解决这个祸患，因为尽管赫麦努的神可以互相吞并，但它也有着一个特性：吞噬一个弱小的存在，只会降低自己的力量。吞噬所有神为一体，反而不如只保留一两个最强大的神职来的好些。 因而在如今的世界上，已经几乎不存在值得拉去吞并的神灵了，毕竟在这个世界，除了象征万物起源的原初之水，太阳就是至高的唯一。 何况拉很怀疑，如果这个未出生的孩子真的象征着某种威胁，那吞噬他也未必能避免这种灾祸。他需要另一个解决办法，一个更合适的办法。 “也许我可以换一个角度去考虑问题，他可以死……但是这种威胁，却还需要一个‘继承者’。” “我需要一个看得见的‘威胁’，而不是看不到隐忧。而他的特殊……就来自于血脉。” 思虑良久，感受着那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血脉气息，拉终于做出了决定。坐在神座上，他看向婚姻举行的地方，然后高声开口： “舒，来见我。” 下一刻，拉的声音传递到了世间每一个神灵的耳畔。所有神灵都听到了至高的拉神对舒的呼唤，而舒也立即运用起自己风与大气的权柄，化作无形的流体向着万神殿赶去。 “尊敬的拉神，不知您有何吩咐？” 迈进万神殿内，看着不久前突然释放气息的太阳神，舒的心中涌起种种猜测。 也许混沌巨蛇产生了新的变化，也许他是要给新婚的兄妹降下祝福，这都是有可能的。然而拉紧随其后的话，却让她睁大了眼睛。 “舒，前去传达我的谕令，告知给一切的神和人：” “伊西斯的长子有罪，她也因此有罪。她将在生下子嗣后如凡人般老去，而她的子嗣同样如此。但死亡不是罪行的终结，他们的罪绵延在血脉中，永世不会终结。” 高高的王座上，拉平静的宣布一位强大神灵的死亡，以及一支罪民的诞生。 “那个罪人……他的血脉不得断绝，但也不该繁盛。他的后代要经受苦难，沦为上下埃及人的仆从……从此刻开始，直到岁月的尽头，这就是我，拉·阿图姆，做出的最终裁决。” 不是在询问，也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这就是一个唯一至高的神明在他世界内的威势。 过往，不是没有神灵敢于在一定程度上违逆拉的意志，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因为这位太阳神其实并不在乎那点小事。 他虽然有着太阳酷烈的一面，但也有大日温和的一面，在很多时候，他并不只会使用自己的力量来达成目的。可如今，舒感受着对方那含而不发的无上权柄，她彻底明白了拉在这件事上的坚决与意志。 ‘没想到啊，一场即将举行的婚宴，居然会变成这样的结果……不过，这又是为什么呢？’ 心中有些感叹，但在这一刻，在万神殿内，舒还是微微低下头，对着拉恭敬的行礼。 “无上的拉神，您的意志将被执行。无论过去还是未来，只要太阳如约升起，这就是人和神不可违逆的真言。” ……… 提前的到来，僵硬的命运，充满恶意的太阳……一切的一切，让来自卡俄斯的神王后裔于一朝间沦为罪民。 他本应光辉而神圣，他本可以成为上下埃及的君王，象征着奥林匹斯神系胜利，象征着他们在世界的扶持下击败埃及诸神。但如今，种种美好成为尘土，它们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在这片黄沙包裹的大地上，他将注定以凡人的身份生活在这里。没有神裔本该拥有的荣耀和地位，而是在讥嘲和痛苦中渡过自己的一生。 不过他的命运虽然被改变了，但他的血脉依旧注定将在埃及永久的延续下去。既然至高的拉神需要这迥异的血脉存在在他的眼前，那他们就既没有离开的可能，也没有灭绝的机会。 当然，在这只有大河两岸存在生机的世界内，他们本来也无处可去。 于是神王之子的后代们，当他们被埃及人所信奉的诸神遗弃，当他们沦为仆从和奴隶，他们便只能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那些陌生的名字上面——那被至高的拉神贬斥后渐渐老去的‘伊西斯’还活着的时候，口中一直挂念着，却从来没有回应过的未知神灵们。 时间如流水，一代代人死去，一代代人接续，渐渐的，这些在尼罗河畔挣扎求存的人们已经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历史。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获罪，但对这些未知神灵的崇拜，却成为了他们文化的一部分。 古老的传说中，他们的祖先渡过了人与神都无法想象的漫长距离，从淌着奶和蜜的地方来到了尼罗河的流域。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饱受苦难，而他们曾经的故土，却是那样美好而安乐。 于是他们称自己为‘渡过者’、‘超越者’，这既是在纪念自己的来历，也是在期盼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能沿着祖先来时的道路回返故土，回到那可以自由自在生活的天赐之地。 他们以此为名，替代了‘罪民’的称呼。渐渐的，就连埃及本地的人们，也开始以这种名字称呼这些被神厌弃的罪人。不过他们不承认所谓‘渡过者’的名号，更不承认他们所谓的祖先和文化，所以仅仅是取了它的音译，作为罪民的名号。 而‘渡过者’的音译，就叫做‘希伯来’。 本章完 第99章 燔祭与泥板 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世界与世界间的空无，没人知道赫麦努世界中发生过的一切。 奥林匹斯山上，众神之王早已忘记了那个人类女性。虽然在神灵之中他还很年轻，但相比起人类来，伊娥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点缀。 现在，随着季节的交替，光阴的流转，他把自己的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大地上，放在了那即将到达德尔斐的阿波罗周围。 因为盖亚即将苏醒，那来自大地的悸动感已经越来越剧烈了。只有阿波罗和阿芙洛狄忒在那之前归位，宙斯的王权仪式才能建起一半，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初步拥有超越众神之上的力量，有着在奥林匹斯山上对抗地母的把握。 而在这种情况下，伊娥的存在，自然早就被他所遗忘。 然而世界不止有奥林匹斯，一如人类也不止有新的一代。当神王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下的时候，在东部大陆的北方，与阿波罗接近德尔斐平原的时间不过这前后脚，一场自人类诞生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燔祭’又一次发生。 以血肉来祭神，然后神接受它。也许是注定的，也或许是无意中看到了命运，总之就像莱恩曾经预想的那样，安德终究被世界教会了何为现实，也被迫认清了它的真面目。（见3-36） 不过幸好，因为曾经的一念之差，他虽然已经失去了最好的结局，但还有稍稍次一些的那个。 …… 土石搭起的临时高台周围，数十人聚集在这里。他们点起火堆，将抓捕的野狼捆绑在祭台上，然后稍稍后退。 在他们的注视下，壮硕的中年男人拿着一把样式熟悉的匕首。他一步一步的走上祭台，与祭品凶狠中透着色厉内茬的双眸对视。 “噗嗤——” “嗷——” 下一刻，锋利的短刀毫不留情的捅入豺狼的后心。热血从中涌出，令那被捆绑起来的野兽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它的四肢拼命的挣扎，然而被束缚住的它却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场中一片安静，飞鸟似乎都不愿意靠近这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混着人群的呼吸，为野狼的哀嚎声作伴。 “嗤——” 第二刀，面无表情，又快又准，科隆将狼的左爪直接割下。 狼爪落到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科隆弯下腰，将那流着血液的断肢拾起，然后把它掷入前方燃烧的火焰中。在一阵噼啪声中，他和围观的人群一道，看着它渐渐化为焦炭。 “嗷……” 火焰在燃烧，祭品身上的创口却依旧在不断涌出血液。随着鲜血渐渐流尽，嚎叫声渐渐弱了下来，在这土石搭成的临时祭台上，凶厉的捕食者慢慢失去了生息。 但在众人的注视下，科隆却没有急着进行下一步，他只是继续和野狼死前绝望的双目对视着。 野兽的双眸倒映出了科隆的身影，透过对方的眼睛，他好像体会到那种痛苦的痛苦。 不，不是好像。某种无形的连接将双方连在一起，这一刻，科隆与面前的祭品感同身受。绝望和虚弱，那种生命渐渐流逝的感觉，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发生在他自己身上那样。不过他只是动了动嘴角，就再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在足够长的时间面前，任何事情都会习惯的，痛苦也是这样。所以科隆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直到祭品流干最后一滴血，僵硬的捆绑在架子上。 “噗——” 最后一步，科隆伸出手。他将狼尸上的双目挖出，摆放在一個银制的小盘上面。双眼中传来的刺痛感并没有让他动容，他只是将银盘放在身侧，然后对着捆缚狼尸的木架用力一推。 木架倒在火堆中，和狼尸一起被火焰焚烧。厚重的浓烟渐渐燃起，而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丝丝缕缕的血气涌上高空，没入了某个神秘的所在。 与此同时，某种像是一直笼罩在人群上空的力量仿佛跟着散去了，一种由衷轻松感袭上了周围每一个人的心头。 “祭祀完成了……在这双眼睛腐败之前，我们将不会再遇到‘意外’。” 将银盘放到祭台上，科隆转身，看向围着他的人群。 很多年过去了，这些来自青铜时代的移民们已经减少了不少。死了的自然不必多说，可活着的这些，也很少有完好无损的。 在他们的身上，除了与野兽搏杀的伤势，还有着很多极其相似的创口。但除此之外，他们却并没有明显老去的痕迹。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帮他们延长了生命，但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灾难。 “科隆阁下，虽然最基础的‘血祭’已经结束，但是……” 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他的话没有说完，可科隆还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基础的祭祀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更近一步的燔祭却能让人们获得更多。事实上，虽然科隆很痛恨某个早该死去的东西，但是现在，他们却又离不开它。 生命、力量，凡人最渴望的东西之二，只需要献上祭品，他们就唾手可得。何况在数十年后的今天，荒野再度变得危险，单靠他们自己，可远不足以在这片大地上存活下去。 “我知道了……” 沉吟片刻，科隆果断的说道： “那就继续准备吧，目标，就是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个兽群。” “好！” 闻言众人齐声应下，然后就分开去忙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事情。这样的狩猎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人们对此早已轻车熟路。 很快，临时的祭台边就只剩下了科隆一人。 “呼——” “有点急迫啊……” 转身看了眼身后的祭台，虽然从没有过实质上的交流，但近些时日以来，科隆隐约察觉到，‘它’好像对祭品的需求越来越大了。 不是‘胃口’变大，而是像是锻炼体魄的方法可以‘突破’一样，似乎在最近，‘它’也在进行着一场另类的‘突破’。 至于这种‘突破’结束后会发生什么，那就不是科隆能知道的了。 “不过无论是什么，那都无所谓了……这已经不是我现在能改变的。” 众人四散而去，布置陷阱和诱饵，独独把他留下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看似平常的献祭其实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他理当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休息。 不过对此，科隆反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一点祭品体会过的痛苦而已，或许在一开始，他确实会跟着哀嚎失色，但近些年以来他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人的精神就是这样，每当你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的时候，其实离真正的极限还差的很远。只是过去的科隆从来不敢相信，自己能对穿心挖眼之痛视若无睹。 “呵，倒真是好运啊……一时兴起的善念，居然能够庇护你到现在吗？” 自嘲一笑，坐在燃烧的火堆旁，科隆看着碳化的祭品有些发呆。说实话，他确实后悔了，不过不是后悔没有做一个好人，而是没能在那个夜晚看出前来借宿者真正的身份，然后做出正确的决定。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也没觉得安德的做法真的就对。在这个世界上，像安德一样善良的人有很多，但他们基本都已经死去了，哪怕是不朽的神明，曾经的造物主也早已付出了代价。 他让人类学会欺骗固然是智慧的傲慢，但他为人类盗火同样是对自己造物的爱。可人类终究难逃一死，而他自己也被永世囚禁。 善良并没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甚至更多的给予了他们灾祸，而安德能够例外，也只是因为他的运气而已。 如果那个晚上，那个意外降临人间的神灵于念头一动，他换了一个地方来到青铜人类的城市，那安德就只会是再平常不过的凡人，甚至还比不过当时身为‘工匠’的科隆。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他的善良，反而会成为他的催命符也说不定。 “所以说啊，这就是神灵，这就是力量。” 火光隐隐的照耀下，科隆的脸庞藏在阴影中，但如今的人间，没有人听说过后天诞生的神灵。唯一可能存在的例外，还正是自己要献祭的对象。 这就是凡人的无奈之处了……你或许有很多想法，但你的力量却不足以完成它。 就像现在，凡人成神，这举世唯一的例子就在自己身边，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科隆只能看着对方不断向前，看着对方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神’。 “……该去做我的事情了” 良久，从地上站起，科隆的身影消失密林中。原地，只留下火影灼烧的噼啪声，久久不息。 ······ 莎莎—— 在灵界与现世的夹缝，一片由信仰之力构成的临时空间中，稀碎的摩擦声不停的响起。 外界在祭祀，而这处开辟不久的临时小空间中，它的主人自然也没有闲着。他是这里的‘神’，献祭的对象自然也是他，虽然他这个‘神’目前拥有的地盘就只有方圆十几米的狭窄空间，但这并不妨碍他接受献祭带来的力量。 于是当祭品被以特定的方式杀死，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就顺着无形的联系飘入其中。它们溢散在周遭，把这片空间染红，而在最中心的位置，雾气凝实到极点，隐隐构筑出了一个‘人’的形象。 人影好像在‘呼吸’，而一呼一吸之间吞吐红雾，某种神秘的转化随之发生。雾气稀薄了少许，而人形的存在却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某种变化，他于无声中变得‘真实’了一些。 良久，红雾散尽，空间中恢复了暗沉的色调，只有最中央的地方流露出一个通体散发着银光的人影。没有了红雾的遮蔽，人影本来的形象终于显露了出来，可如果仔细观察，却依旧能在他的身上看到少许暗红色的斑痕。 与之前的红雾不同，这些斑痕宛若附骨之疽，在银光的冲刷下丝毫不动，甚至反而有与之融为一体的趋势。 “呼——所以这就是莱恩先生遗留在木偶中警告的意思吗……不到的领域，绝不要使用它，不是不能使用，而是因为对凡物而言，‘信仰’是有‘毒’的。” 沙哑的声音传出，或者说，这不是肉体发出的声音，而是某种精神上的波动。安德睁开眼，看着这片狭窄的空间，一丝暴虐之意闪过，但又很快被他压下。 他已经尽量远离信仰了，就像那些源自青铜人类的恐惧和敬畏那样，他一开始就并未吸收，而是被储存了起来。 哪怕现在，它们也只是被安德用来构筑了这一片小小的虚幻空间，挂靠在那浩瀚无垠的灵界上，充做他暂时活动的领域。 可有些事情是不可逆的，当他以尚未踏足超凡领域的身份被杀死，一些选择就注定无法更改了。当安德从被杀死的痛苦与短暂的报复中清醒过来后，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木偶保住了他的灵魂，但却不会提供给他更进一步的资粮。直接吸收信仰更是取死之道，哪怕是有木偶的协助，安德本也要进阶之后才能接触这种力量。而他甚至无法像其他灵界生命那样以另类的方式成长，因为木偶拯救了他，也锁住了他，在彻底‘容纳’里面的东西之前，安德哪里也去不了。就连这个临时构筑的空间，也不能离开木偶太远。 面对这种堪称绝望的情况，安德在低迷了一段时间后只能开始自救。所幸，当他以这种特殊的灵体方式存在，借助木偶某些特殊的视角，他渐渐发现了一个特殊的现象。对于生灵而言，灵魂和肉体是二元相对，相互依存，相互转化，也可以相互影响的。 它们都是的一部分，虽然一分为二，但二者间却依旧存在着某些神秘的联系。前者可以从后者中汲取力量，后者也会被前者潜移默化的影响。这就是为什么身体需要进食，灵魂却不需要的原因，因为魂体或许是虚幻的，却能让物质的血肉成为养料，供养它思考与活跃。 安德并不知道，其实早在上一个纪元，黑暗之主就第一个发现了这种奇妙的联系，他甚至一度认为这是灵界以灵魂做种，收割现世力量的方式。后来，他也依靠这种与间的联系，把黑暗的力量一点点的掺入了白银一代的灵魂中。此刻，这种发现只是让安德看到了另一种希望，一种哪怕以现在灵体的状态依然可以进阶，进而容纳木偶的办法。 只是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捷径’，到底给他带来了些许后患。 “果然，既然肉体和灵魂中存在这种神秘的联系，那灵魂也不可能真的对肉体毫无影响啊……哪怕我已经尽量选择低智的野兽了，可他们死前的情绪依然影响到了我。” 感受着心中时不时涌出的暴虐情绪，安德微微苦笑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暗示青铜移民用他死亡时的方式来献祭，还令献祭者分享祭品死前的感受，虽然多少有些报复的原因在里面，但事实上，他更多的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减少祭品中血气对他的影响。 但无论如何，再少的影响也是影响。没有神灵不朽的本质，以不过四阶的水平接触这种层面的力量，安德还能保持理智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不过快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成为……到时候，按照木偶中遗留的信息，只要有足够的信仰，我就能用它构筑一个‘国’，和我一同成为承载权柄的容器，进而升入灵界的深层，成为永生的神明。” 深吸一口气，安德微微摇头。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现在他只能选择闭目冥想。 这是他唯一能够对抗血气中情绪影响的办法了，虽然这也只能缓解，但确实很有效。 “不过也不知道……莱恩先生是不是也在那里呢？” 没人能回答他，空荡的小空间中依旧只有他一个人。现在，安德只希望在自己彻底迷失在这种情绪中前，能尽快的踏出那一步。事实上，他已经感受到，自己远比原来更加冷漠和无情了。 然而，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如果是原来的他，或许在第一次发现这种献祭会影响精神的时候，他就已经停下了，毕竟依附在木偶上，也未尝不是另一种永生。 但现在，当有了第一次，他却在渴求着下一次，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这种影响可以被避免。 至于究竟能否避免……那就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了。 ······ “又一块拼图。” 第五层灵界，混乱如海。 当安德在自己的小空间中看着青铜遗民的时候，在比他更高的地方，莱恩自然也在看着他。 只是和安德以为的不同，这位曾经教过他一段时间的‘老师’从未认下过这个学生，就像莱恩自己说的那样，当他把木偶交到安德的手中，双方的缘分就已经结束了。 安德能否走到最后，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用实践验证了莱恩的很多猜想。 他只是个试验品，当然，能被选中做这个实验，本就是世间无尽凡物梦寐以求的机缘。而现在，对方虽然没能很好的把握住机缘，但却在另一个角度很好的完成了这个实验。 他从两个方面依次印证了莱恩的想法，哪怕这个虚幻的信仰空间只是一个雏形，但透过它，莱恩也已经可以证明自己的做法并没有问题。 用信仰构成国度，以此代替凡人承载神格，让他们获得这种虚假的‘资质’。这不是真正的登神，因为一旦失去信仰，以此成神的凡物就会失去一切，它是如此轻易，却又如此受制于外物。但无论如何，它的存在既能激起凡人对于成神的渴望，也能切实的借他们之手完善第五层灵界的架构。 或许还早了些，但无所谓了。伊娥的事情让莱恩隐约有些预感，或许将来的某一段时间，他将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现世的凡间上面。因而有些事情，提前一些也未尝不可。 所以…… “来——” 随着莱恩的清喝一声，某处殿堂中，缺了一角的应声而至。 它落在莱恩的身前，沉浮不定，但莱恩只是伸出手，在它面前虚虚一握。 下一刻，许多道光影从中跳跃出来。里面有安德曾经见过的船和棋子，也有织机和畜牧这种他没见过，但与文明密切相关的虚像。它们早在上个纪元，当黄金人王在赛维拉兹神殿内从石板内获取知识的时候，就随着人类的发展悄然孕育。而现在，它们已经是一枚合格的种子了。 这些‘种子’就这样聚集在莱恩身前，在变得虚幻了些的前形成了另一道如同仿制品的泥板。不过对真正的神灵而言，它的存在却显得有些‘空洞’。 它的力量流于表面，它的内里却没有那么充实。 “与法典不同，你的每一部分都要独自成长，然后最终回归于你……至于这一部分，既然它能改变凡物的命运，那就叫它吧。” 握住泥板，莱恩随即轻轻一掷。下一刻，泥板划过空间，落在了第五层灵界某一处。 宫殿虚空而生，泥板落在正中，然后千百道流光从中依次发散。它们透过五层时空屏障，依着命运上的联系，坠入浩瀚人间。 神格是最璀璨的晶石，神国则是天上的星。这一刻，以凡间的视角来看，极天之上，又是一次星落如雨。但这一次，它带来的不是灾难，而是另类的生机。 “又一场星落……上一次还是黄金时代，如同预示了他们的落幕，那这一次又会如何呢？” 看着这自己制造的美景，莱恩笑而不语，这一瞬间，他似乎隐隐间看到了什么。 但那都是将来的事情了。至于眼下，这些坠落天际的‘星辰’……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这漫天的繁星落下多少，就会必然升上来多少。属于神话的时代，从不只有奥林匹斯一家之言。 (本章完) 第100章 石中血 神格如星，星落如雨，这一天，不知多少凡物仰望天空，看着夏日的夜空中，有群星坠落人间。 漫天星雨，如同一副绝美的画卷。而在一处荒僻的荒野上，正在仰望星空的潘多拉也突然发现，自己怀中陶罐好像震动了一下。 不过只是一下，甚至让她以为这是错觉，很快魔罐就恢复如常。 “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没休息好吧。” 轻轻摇头，潘多拉再三感应，也没有察觉出魔罐的异样。她只好将之归为幻觉，或许是对这个罐子期望太高，以至于现在都还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好吧。” 看了潘多拉一眼，但厄庇墨透斯确实没有察觉到什么别的变化，所以他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如果真有什么不对的，他也不觉得潘多拉能在他眼前一直隐瞒下去。早在被造的时候，对方就没被赋予这样优秀的能力，假使有什么意外，他早晚会知道的。 …… 魔罐的震动当然是真的，但这也确实和潘多拉无关。这是大地上生灵的机缘，却和她没有任何联系。 她曾向魔罐祈求如神般的不朽和如神般的力量，神格可以做到后者，但显然无法做到前者。所以它们避开了潘多拉，也避开了大地上原本的诸神。它们有的落在某个生灵身上，不论是地上还是海上，不论是宁芙、野兽还是某些地域神；更多的则落在某些角落中，等待着将来它主人的到来。 可无论它们落到哪里，这些通往力量的钥匙都在某种影响下选择了‘合适’的主人。他们未必强大，未必智慧，但至少是可以保守住秘密，也对更进一步抱有某些念想的存在。 无声间，命运的轨迹再次偏转了一分。只是现在，神山上的诸神还无从得知。 因为神王在今天召集诸神，他们因此汇聚一堂。据宙斯所言，他将在今天宣布一件大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奥林匹斯诸神还是应召而来。 …… 踏踏—— 迈过众神曾经创造第一代人类时途径的河流，穿过茂密的丛林，经过长久的寻找，背负银弓的神灵终于来到了这片广袤的平原上。 天空上，群星下坠，这让阿波罗也不禁仰起头。他反手握住银弓，可随即又松开了，毕竟在大地上，他的箭还射不到天上的星辰。 “就当是群星在为我歌颂吧。” 低下头，阿波罗不再关注天上的事情，而是看向这片广袤的平原。 在他的视界中，星星点点旧时代的建筑还散落在大地上。而在视线的尽头，阿波罗好像看到了一座高大而神圣的殿堂。只是一眼，他就确定那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德尔斐大神庙，世间最初，也是供奉神灵最多、最强大的神谕所。在这里，几乎绝大多数曾在世界活跃过的神灵都留有神像，而它的主殿，更是唯一明确祭祀有原始神灵的地方。 根据勒托临行前的叮嘱，阿波罗知道，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在那里。只是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用巨蟒的血，证明他的勇武。 哪怕不计权柄的差距，同样一份神力，在不同神灵的手上也会有不同的结果。像一直被勒托视为仇人的天后赫拉，虽然她的权柄不擅长战斗，但在一众女神中，她依旧是最非凡的那个。 “就像一场表演，完成幕后者交给我的任务，然后领取他给我的奖励……那就表演吧，至少这是母神想要看到的。” 默默思索阿波罗转过身。神庙还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那条流有神血的巨蟒也并不在这里。 它在帕纳苏斯山脉上，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阿波罗也已经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当他渐渐长大，开始掌握神灵应有的力量，那条原本令他感觉无法对抗的蟒蛇也就没那么可怕了。而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早在阿波罗杀上门去之前，它就退入了大陆深处隐藏了自己的踪迹。 不过现在既然找到了目标，那胜负就是可以想见的。哪怕不使用神力阿波罗也有足够的自信战胜对方。 “嘣——” 取下银弓，阿波罗对着感知到的方向射出一箭，然后右脚跺地，向山脉的方向爆射而去。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嘶鸣声与碰撞声，一场战斗在安宁的大平原边缘爆发了开来。 ······ 咣—— 一声巨大的响动，厚重的大门缓缓阖闭，大殿中，众神纷纷落座。 一位位侍者穿行在桌案间，为诸神送上美酒佳肴。今天，他们应神王召唤而来，再次放下自己手头的事情，来此议事，不过以神明的性格，无论是不是正经事，都不影响他们享受生活。 不过听着大门合拢的声音，还是有不少神灵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尽管之前损坏的地方已经被修复好了，看起来和原本的没什么区别，但之前路过门口的时候，不少神明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对此，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宙斯并没有说什么。诸神对原始神的敬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像冥土之所以没有神灵愿意前去，除了那里太过荒芜，也因为它被诸多原始神的本体包裹在中间。 神灵也会敬畏更强的力量，这无所厚非，当然，这也是他一直孜孜不倦追求力量的缘由。 “神王陛下，不知您今天召集诸神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吗？我想……应该不会是刚制定下的信仰规章又出了什么问题吧。”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太阳神赫利俄斯环顾了一下大殿内有些不同的布置。 神力突破在即，对他而言，现在最想要的变化就是没有变化。何况作为上個纪元诞生的泰坦神灵，哪怕到了今天，赫利俄斯都不是很习惯奥林匹斯诸神的时间感。 相对于凡人来说，宙斯或许已经算的上是‘度月如日’了，但相比起第二纪的泰坦神灵们来讲，新神们的事情还是显得有些多了。 当然，其实太阳神可以理解宙斯，毕竟曾经的克洛诺斯即位之初，可没有这么多上个纪元遗留的老东西……但理解归理解，看着焕然一新的神殿，赫利俄斯还是继续问道： “还有这十二把椅子……神王陛下，它们是您给谁准备的呢？” 此刻的神殿内，神王与神后一如既往的高坐在最上方，在那远比诸神所处的位置还要高上一截的地方。这没什么可关注的，但是除此之外，还有着十二张与众不同的座椅摆在了大殿两侧，它们浮在半空，呈圆形将整个宫殿环绕起来。 一时间，其余诸神也纷纷看向宙斯。这种新的排布让他们不是很舒服，毕竟那十二把椅子就好像凌驾在他们上面一样。 神王比他们高一些，看在现世法则的份上也可以理解，而且前两代神王也都用事实证明了他们的力量。但如果有其他诸神也凌驾在他们之上，那就让人有些无法接受了。 “当然不会，赫利俄斯，我亲自做出的承诺，怎么可能朝令夕改，你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举起酒杯，宙斯一眼就看出了太阳神的那点小心思。 神王并不是很在意他的突破，只是多少有些可惜，如果没有沸水女神珀耳塞伊斯，他还真想选个女儿嫁给赫利俄斯为妻，以此让对方成为他的‘柱’。但现在看，应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至于将来……再说吧。宙斯还没想好怎么对待这位旧时代的神灵。 “关于这十二个座位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此事。今天将诸位邀请而来，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宣布。” 嘴角带笑，下一刻，宙斯调动起他的权柄。 “现在，请和我一同见证吧，很快，又将有一位无可指摘的真神来到奥林匹斯，成为我们中神圣的一员。” 神权展露，虚像随之浮现，虽然这一次没有神器作为媒介，可德尔斐神谕所是不同的。 曾经的青铜人类在灭绝时曾对很多神祈祷过，但当诸神收回了他们依附在神殿上的一丝神性，那么凡人的祷言也就不再能被他们精准的查知。然而在这座最古的神庙上，却几乎有着世间所有神的力量显化。 当这种联系被神王的权柄调用，大平原上的场景也就被复现在半空中。看着这熟悉的景象，诸神中有不少眼角一跳，他们没想到宙斯居然敢公然窥伺地母的隐居地。 但没人提出异议，这毕竟和他们无关。众神只是看着虚幻的影像，寻找着宙斯所说的神明，而很快，他们就被那个身背银弓的神灵所吸引了。 金发英俊的神灵朝气蓬勃，虽然辨别不出他力量的强弱，但笑容中的亲和力就让很多神明对他生出好感。而就在此时，画面中的阿波罗正弯弓搭箭，对准了帕纳苏斯山脉上的一头狰狞巨蛇。 “神王陛下，他就是您所说的那个神灵吗？” 神殿靠近上首的位置，阿芙洛狄忒突然问道。 “当然，我的朋友，一位优秀的新神，不是吗？” 点点头，宙斯没想到阿波罗居然这样轻易的吸引了美神的注意。 而且看样子，阿芙洛狄忒对阿波罗的印象还不错，这让神王觉得，自己的打算或许并不难完成。 “哼！” 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一旁的冷哼声打断。宙斯的眼神和赫拉淡淡的目光对视了一瞬，随即选择闭口不言。 而赫拉的目光在扫过宙斯之后，停在了阿芙洛狄忒的身上。 对前者，虽然赫拉还是对这样一个专门给对方‘人前显圣’的机会感到不满，但她还是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勉强接受了这一结果。而对后者，则单纯是源自性格和权柄上的厌烦。 一个忠贞，一个多情。一个完善了婚姻的秩序，并让它切实的具备了力量，另一个则天生象征着原始的情欲，一颦一笑间就能勾起异性心底的欲望。 赫拉看不惯阿芙洛狄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作为强大神力的真神，在神庭之中，美神也并不怎么惧怕赫拉。因此面对天后明显的不满，她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对方，然后就视若无睹了。 对此宙斯置若罔闻，其他神灵也不打算掺和这两位间的矛盾，大殿中因此有些安静，众神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了半空中的影像面。 “这是……你之前让独眼巨人打造的弓箭吗？” 看了一会，像是认出了什么，赫斯提亚迟疑的问道。 阿波罗手中的银弓她好像见过，那正是库克罗普斯打造的武器。它虽然不是神器，但在凡间，它的威力也一样非同凡响。 “是的，本来还有一把金弓的，不过它可能暂时没法落到自己主人的手里了。” 说到这，宙斯不由顿了一下，然后很自然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还是看看年轻人的表演吧——漂亮的一箭！” 伴随着神王赞扬的，是直入巨蟒眼眶的箭矢。它横穿这头巨兽的大脑，彻底终结了它的生命。 宙斯当先喝彩，其他诸神也纷纷附和。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看来，我们应该把他接上奥林匹斯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亲自去一趟。” 渐渐意识到了什么，赫斯提亚看了眼自己的弟弟。 宙斯可不是对外人如此上心的神，他之所以这么关心这个即将加入奥林匹斯的新神，恐怕其中另有原因。 而再看看今天明显心情更差了不少的赫拉，赫斯提亚已经明白，这恐怕正是宙斯的子嗣。 “当然，我的姐姐，不过在此之前，胜利者也应当获得他的奖赏。” 点点头，宙斯并不遮掩自己对阿波罗的喜爱。他伸出手，三色权杖浮现在掌中，神王向前一指，于是冥冥中，某种变化发生了。 “我已经让仄费罗斯前去接他了，用不了多久，等他获得自己应得的奖品，他就会来到这里，和我等同席。” 收回权杖，宙斯拉住身旁赫拉的手，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笑了笑。 赫拉的身旁，还站着眉宇间有些稚气的另一位神明。那是宙斯和她的子嗣，执掌部分的阿瑞斯。 此刻看着光影中的阿波罗，他的神情有些跃跃欲试。如果不是年纪尚浅，恐怕他已经要上前做点什么了。 “安静，阿瑞斯，用不了几年，你也不会比他差的。” 以为宙斯是在让她管好自己的儿子，赫拉轻哼一声，随即对身旁的战神吩咐道。 对此神王只是笑笑。他真正要管的，其实正是赫拉自己。 ····· “砰——” 拉着巨蟒犹自抽搐的身体，阿波罗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德尔斐神庙面前。 他取下巨蟒心口处的鳞片，用它当做代替异兽的祭品，然后大步走进这处古老的建筑中。 岁月没能影响到它，只是给神庙增添了几分时间的底蕴。在它的石柱上，阿波罗看到了很多神秘的符号，它们似乎是某种文字，也像是蕴含着力量的标记。 继续向前，在那最高大的十二根立柱上，除了那些符文以外，年轻的神灵还看到了他父亲曾经见到的，以及他前来的时候还没有出现的内容。 那是众神如何创造黄金时代的生灵的过程，也记录了初代人类的诞生，人王于梦中见神的过往，还有那首只听了一半的古老诗歌。 奥迪尔斯山的倒塌，黄金人类的消泯，白银人类的灭亡，二者一个升‘天’，一个入‘地’，而随后被普罗米修斯造出的第三代人类，又在神王的暗示下毁于洪水。 没有丝毫遮掩，这些立柱就这样展示着过去的历史。阿波罗默默将它们看了一遍，然后继续向神庙中心靠近。 这里描述的内容和他一路上听到的并不相同，不过相比起凡物间的捕风捉影，显然还是这处圣所的记录更值得相信。一路无视了通向不同偏殿的甬道，很快，阿波罗终于来到了神庙的核心。 “灵主，地母，和神王吗？” 看着主祭的位置，阿波罗念出了勒托曾告诉他的三个存在，然而面前的景象却让他有些疑惑。因为此刻高高的祭台上，三处悬浮的石台明显空了一个位置，那象征地母的所在没有任何东西，看起来格外突兀。 “真是奇怪……”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阿波罗本也不了解这位古老的原始神明。或许这里就该是这样，所以他只是将祭品放在祭台上，向着三位神圣表示了自己的敬意，然后就再度上前。 勒托告诉阿波罗，他的父亲在这里给他留了一件宝物，能让他一跃间拥有世间最顶级的力量。虽然年轻的神灵并不喜欢那个素未谋面的父神，也不是很想接受这份礼物，但看着勒托期盼的眼神，他当时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更想靠自己做到这一切，但既然已经答应了，阿波罗也就不打算再犹豫。几步之间，年轻的神灵就站在了最下方的石台面前，看着那枚象征神王的圣石。 “代王而‘死’的圣石吗？这股生命的力量……真是强大。” 轻声低喃，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波罗面前的圣石表面已经殷红如血。甚至丝丝缕缕金红交织的薄雾缭绕在上面，散发着可怕而又诱人的气息。 神王的心头血，地母赠送的金苹果，历经两个纪元，左右神王更替的岁月，当它们汇聚到一起，这枚曾经受过太阳之火洗礼的圣石已经成为了世间最顶级的神物。和间的吸引，血脉间的联系，以及对金苹果生命力量本能的渴望，这一刻，阿波罗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世所罕见的机缘。（见2-73/74） 于是在奥林匹斯众神遥遥的注视下，他伸出手，握住圣石，让那翻涌在石体上的血色如同波纹般涌入他的身体。 光明大放，照在殿堂之中，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阿波罗的四肢百骸中冒出。明明是夜晚，却有柔和的光遍布在夜空中，照亮了昏暗的大地。 司掌的神灵，就这样取代了自己的兄弟，获得了宙斯寥寥可数的神物之一。他用事实证明了，即便对神族而言，出生的早晚同样意义非凡。 (本章完) 第101章 归属与降生 “咔嚓——” 酒杯被捏碎，但赫拉恍若未闻。她想要站起身，但宙斯的力量顺着二人拉在一起的手将她限制在座位上。显然，神王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 金苹果，能让神灵跨过漫长岁月，以最快速度抵达上限的至宝，赫拉本以为曾经他们兄弟姐妹已经使用了地母两个纪元的积累，这世上再不存在类似的宝物了，可她竟然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例外。 那交换了刚出生宙斯的圣石，它在种种因素的作用下不仅保存了金苹果的力量，甚至还让它变得更加强大了。现在，赫拉就这样看着影像中气息越发强大的阿波罗，阵阵凉意从胸口涌出。 宙斯又一次欺骗了她——不，神王不会欺骗，他只是隐瞒了某些内容。 有了圣石中的力量，勒托之子阿波罗将像曾经的宙斯兄弟那样，以最快的速度掌握自己与生俱来的神职，而阿瑞斯则不同。哪怕有信仰的辅助，他也需要近千年的时间才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更何况……短短十几年，赫拉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这个孩子一点没有继承他父母的智慧。他就像自己的神职那样，象征着战争中偏向残暴，杀戮，不义的那一面。他没有仁慈——赫拉倒不在乎这一点，可阿瑞斯甚至没有装作仁慈的头脑。 如果不是肯定自己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宙斯的事情，赫拉甚至以为他其实是波塞冬的血脉。 “赫拉，我也是物尽其用，它只有用在阿波罗身上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没有张口，但某种声音通过相连的手臂传递过去。宙斯早就知道赫拉会有这样的反应，但他显然不会为此改变自己的主意。 其实一开始，神王并没打算动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宝物，因为曾经服用过金苹果的他其实很清楚，这种罕见的神果效果虽然强大，但一枚果实的力量远不足以让一个强大神力的真神提前兑现自己的潜能。哪怕只有十六级的神力，那也至少要两到三枚才能够勉强做到，可随着阿波罗的降生，对方展现出来的权柄却让宙斯改变了主意。 圣石不同于单纯的金苹果，它蕴含着宙斯的血脉，它的传说也在人类中流传，这都都以某种方式大大的增强了它的效果。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经受太阳残片灼烧不坏的圣石天生和等领域契合，这是别人比不了的。 因此，这件特殊的至宝只有在阿波罗的身上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所以神王没有把它留给阿瑞斯。哪怕后者有天后作为母亲，可既然他不能靠着这份馈赠在最快的时间内踏足强大神力的领域，那他就没有获取这份机缘的资格。 神王，向来是实用主义者。而在涉及他未来的地方，尤其如此。 “你也看到了，赫拉，这份力量和阿瑞斯没有那么契合。” 微微摇头，宙斯再次解释道： “这是命运的抉择，而不是我的……” “命运的抉择？” “所以宙斯，如果命运昭示你终有一天会失去王位，昭示下一代神王会比你做得更好，那你会坦然接受这一切吗，我尊敬的神王陛下？” 冰冷的打断，如果不是被宙斯的力量限制住，赫拉此刻真的想大闹一场，毁掉这個宙斯准备良久的宴会，然后看看在她和那个阿波罗中间，神王究竟会选谁。 是的，阿瑞斯或许比不过那个执掌的神灵，但赫拉同样相信，哪怕是考虑到‘价值’，作为天后，自己的‘价值’也远比勒托和阿波罗加起来都要大。 “……所以你想要做什么，无论如何，圣石中的力量已经被他吸收，阿波罗也必须回到奥林匹斯，这是我的底线。” “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那就说出来吧，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今天都会答应你。” 深吸一口气，宙斯的语气依旧温和。 他并不在意言语上的胜负……何况赫拉其实说的很对。正是因为他绝不会接受失去王位的命运，所以才做了如今的种种。纪元交替之时，‘克洛诺斯’曾经的‘预言’言犹在耳，他一直未曾忘记。 ‘当天与地分开，思想战胜蒙昧’……宙斯至今未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但作为神王，他在冥冥中有所预感，这绝不是单纯的恐吓，而是确确实实的命运。 然而宙斯至今不知道的是，这确实是‘命运’，只是这一次，却不是现世给神王的命运了。这只是有人在告诉他，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而第三代神王统治的岁月，也将宣告终结。 “先放开你的力量。” 人与人的情感并不相通，就像宙斯理解不了赫拉的痛苦，赫拉也不可能知道宙斯心中在想些什么。她没有提出要求，只是看向了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对此，宙斯稍稍犹豫了片刻。他注视着赫拉，似乎是在衡量对方是否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但最终还是放手了。 神王了解自己的姐姐，甚至比赫拉本人还要了解。她会像其他女神那样面对骤然的变化而冲动，也会在冷静下来后选择挽回损失，而不是两败俱伤。 至于对方会提出什么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于是在众神的眼中，神王与神后间并没有什么争吵。他们只是一起静静的看着影像中阿波罗的一举一动，然后在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宙斯松开手，而赫拉缓缓起身。 “如诸位所见，”神色平静，赫拉淡淡的说道：“奥林匹斯将迎来一位优秀的神灵。” “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都在猜测他的来历——一个强大的神灵必然有非凡的出身，他不可能凭空来到这个世界上。而我要说的是，在他的身上流有神王高贵的血脉，这正是他生而不凡的明证。可除此之外，在今天，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宣布。它们和之后的第三件事一样，都是今天宴会召开的缘由。” 语气微顿，天后示意一旁的阿瑞斯上前，战神不明所以的走上几步，他之前可不知道有这额外的事情要发生在他身上。 赫拉牵过他的手，天后的权柄在她身上涌动。于宙斯有些错愕和好笑的目光中，她郑重的开口道； “以天后的名义，作为婚姻的界定者，我将和神王一同见证一场神圣的婚姻。我和宙斯的长子将迎娶伱们中间最美的那一个，美丽的容貌，自然也应该由力量来守护。” “什么？” “这……” “……” 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哗然。诸神的目光不由在阿瑞斯和阿芙洛狄忒的身上梭巡，这着实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这种决定，有点突然吧？” “阿瑞斯……他貌似才刚刚成年？” “……呵呵，天后大概是不想让神王陛下再‘犯错’吧，看到了一个情敌的儿子，自然不希望再来一个。” “也是，美神的腰带……应该是这样，就是不知道阿芙洛狄忒会不会同意……” “……” 一言既出，众神纷纷为此议论，而在赫拉身旁，宙斯反而放下了心。 赫拉的决定只是让他有些意外，却并不算为难。他之前是打算把阿芙洛狄忒嫁给阿波罗，但这只是出于合理的角度——一个强大神力才配得上另一个，而阿瑞斯不像孕育了一个纪元的美神，在诞生时就拥有近乎巅峰的神力，他的力量还远没有成长起来。 不过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直接给阿波罗指婚难免有些急迫，还可能进一步激怒赫拉。而现在，婚姻秩序的界定者想要约束肆无忌惮的美神，天后想要杜绝潜在的竞争者，母亲想要为自己的孩子找一个明艳的妻子，甚至还可以推到阿波罗给赫拉带来的刺激上面……只要自己的目的能达成，宙斯才不在乎迎娶阿芙洛狄忒的那个人是谁。 所以他十分明显的露出了错愕和惊讶的表情，然后在众神各式各样的目光中站起，有些‘无奈’的附和道： “是的，这也是我们之前做出的决定。作为天父隔代化生的子女，阿芙洛狄忒，你也一定愿意彻底融入奥林匹斯吧。” 大殿之中，阿瑞斯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的喜不自胜，他早就对美神的容貌暗自心动了。而另一个当事人，阿芙洛狄忒在短暂的愤怒过后也安静了下来。 如果不考虑其他的，阿瑞斯确实很符合人神共同认知的刚毅之美。作为爱与美的化身，排除对婚姻本能的厌恶以外，阿芙洛狄忒甚至觉得这还是个不错的结果。 只是她不想就这么答应下来，虽然当神王和神后的意志一致后，美神感觉自己没有拒绝的能力，但她还是做出了些许尝试。 “他的力量还不够强，”阿芙洛狄忒推据道：“婚姻什么的，恐怕不太合适吧。以他现在的力量，也不足以保护我。” “那就等阿瑞斯拥有与你匹配的力量时，再来完成这场婚姻吧。我想那一天不会远的，你说是吗，宙斯？” 稍稍退了一步，但言语之间赫拉已经将这件事定死。她看向宙斯，而后者只得继续‘无奈’的点头。 “是的……既然这样，作为给你们新婚的礼物，阿瑞斯和阿芙洛狄忒，我将允许你们在属于我的大地上画一片地，作为信奉你们凡人的领地。你将日夜接受他们的信仰，以尽快的成长起来，成为为奥林匹斯的坚实的柱石。” “我会的，父亲！” 再次被馅饼砸中，阿瑞斯大为惊喜。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地上，向神王和神后表达自己的感激。 尽管是赫拉的儿子，但他出生的还是太晚了，以至于没能参与诸神对信仰的分割，但现在宙斯的承诺，却让他一下子获得了入场的资格。 此刻，阿瑞斯暗暗打算，既然是信奉他和美神的国度，那自然要有两者的特点，以此彰显他的威名。 至于特点是什么……自然是属于他的杀戮和战斗，以及阿芙洛狄忒的代表的女性之美。 “很好，既然事情定下了，那就等一等我那勇武的孩子吧。稍后，我再宣布最后一件事。” 坐回位置上，宙斯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无论是哪个儿子都可以……阿瑞斯的话，也许还能少点麻烦。不过不得不说，今天的事情，还真是顺利。 ······ 另一边，德尔斐神庙外。 此时的阿波罗显然还不知道，原本被宙斯安排给自己的美神被自己的弟弟抢了去。当然，就算知道了，以他的性格大概也不会在意。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件事情对他来讲，很可能也谈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现在，站在神庙的大门前，阿波罗正在熟悉自己的力量，体会那骤然变化的神力。也许是因为圣石的特殊性，冥冥之中，他甚至感觉自己和太阳间产生了某种联系，只是如今还是夜晚，他并不能更深刻的感受这种关联。 不过这只是粗略的探知，没有感受太久，阿波罗就睁开眼，看向不远处的半空中。在那里，正有一道不加掩饰的气息正在盘旋舞动。 对方已经来了一会了，显然，来者就是在等他。 “尊敬的阿波罗殿下，我是西风之神仄费罗斯。奉神王的命令，我前来邀请您前往奥林匹斯赴宴。” 声音顺着风声传来，在阿波罗的耳畔响起。见年轻的神灵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西风之神不由显出身形。 “那么，仄费罗斯殿下，烦请带路吧。” 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阿波罗只是点点头。 那条蟒蛇只是个添头，真正给他带来这一切的是奥林匹斯山的神后。不过相比起应对一头野兽，他显然不能单纯依靠手中的弓箭来解决这个‘麻烦’。 如果他不打算对抗神庭本身，那就要到神庭里面去，这也是勒托所希望的。所以现在，他准备到那座神山上去看看，然后取回本应属于他的地位和荣耀。 …… 咣—— 大门被推开，当阿波罗走进神殿，原本正在交谈中等待的诸神纷纷将目光投注过来。 没有了空间的阻隔，随着新神走进大殿，那因为刚刚增长而难以把控的力量随之宣泄出来。在他的附近，宁芙们脸色发白，因这强大的气息而难以动弹。 “阿波罗，我的孩子，众神已经等候多时了。” 满面笑容，看着又一根支持仪式的‘柱’来到面前，宙斯可以发誓，他现在的笑的确是发自真心的。 连带着爱屋及乌之下，对自己这个优秀的长子，他也更多了些偏爱。 “入座吧，我早命巨人为你建起宫殿，从现在起，那就是你在奥林匹斯的居所了。” “勒托之子阿波罗，向陛下见礼。” 微微弯腰，背却挺得很直。年轻的神灵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神王和神后，那摇晃的金冠和宝座无一不显示了他们的地位。不过阿波罗没有说什么，因为初来乍到，他还不清楚奥林匹斯山上的事情，也不打算轻易做出决定 何况单纯的语言是没有意义的，天后也不是用语言来追杀他，而是实打实的放出了一条异兽。 “好了，我的孩子，不必多礼。将来，你会为自己身为奥林匹斯的一员感到荣耀的。” “接下来，就是今天的最后一件事情。” 注意到了阿波罗的自称，但宙斯直接忽略了过去。这种小事，就让赫拉自己来处理吧。 也许是连命运都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变化，现在，宙斯感觉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通透。 神王的权柄在他的身上微微鸣颤，好像本能的意识到了有什么事情将要改变它。当阿波罗坐到了早就给他留好的位置后，迎着众神的目光，宙斯终于说出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 “诸位，自世界开辟至今，已经历经了三代神王。我常常思考，究竟是什么，让前两位神王失去了他们的王位。” 宙斯视线扫过全场，半空中的座椅跟着微微发光。 众神有些讶异，他们不知道宙斯为什么提起这件事，前两任神王失位的原因，不就是命运和力量吗？ 然而王座上，没有指望别人给出答案，宙斯紧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有些人说，这是命中注定的结果；还有人觉得，那是他们没有真正无敌的力量，可是在我看来，那都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和众神分享自己的权利。” “那些古老而高傲的神灵啊，他们秉承着世界的恩泽，自以为是万物的主人，可以仅凭一己的力量统治万方。他们甚至无法容忍自己的子嗣，进而折磨他们，囚禁他们，而我不同，我就绝不会这么做。” “所以您要做什么呢？” 有神忍不住问道，其他神灵也有些期待。而面对他的问题，宙斯淡淡一笑，说出了他准备许久的打算。 “我听说天地之间的数字，以十二最为圆满，所以天父和地母孕育了十二位泰坦，最初的神王也因此诞生。然而乌拉诺斯没能领会世界的意志，他压迫自己的孩子，破坏万物的秩序，因此，他最终迎来命运给出的恶果。而我的父神，强大的克洛诺斯同样没能领会到这一点，所以在命运的又一次指引下，我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为了引以为鉴，我将不会效仿他们的做法，甚至恰恰相反，我要分封十二位主神，让他们分享我的权柄和荣光，与我一同统治世间的万灵。我想，如果有这样十二位诸神中的佼佼者和我一直站在一起，那神庭的统治，也必将永世不移。” “在未来，主神之位或许应该有更复杂的选拔方式，但现在，我认为神庭强大神力的真神足以配得上这样的位置。这就是我想法的全部，不知道对于我的决定，有谁持有反对的意见吗？”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沉默。没人知道宙斯为什么突然要分离自己的权力，又是不是真的从两代旧王的身上吸取了教训，但他们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和能力。 除了被神王尊为审判官的律法女神，算上将来完全消化圣石之力的阿波罗，神庭的强大神力也只有六人而已。毫无疑问的，他们不会自己反对自己，拒绝这凭空落到头顶的殊荣；而其他的神灵，又怎么敢于在这种时候拒绝神王的意志呢？ 没有人反对，那便是认可。看着这一幕，宙斯的心中激荡起来。算上虽然还没有到来，但早已沟通过的哈迪斯与波塞冬，那高悬半空的座椅上面顿时出现了象征不同神灵的符号。神王的命令得到了执行，而在众神的见证下，让这份命令也被法则‘看’在了眼中。 于是冥冥之中，在诸神无法看到和理解的地方，未来与过去交叠，某种概念开始汇聚。大殿内，一切如常，只有赫拉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可她终究只是天后。这发生在不可知之地的变动，只有作为这一切真正的主导者，才能感受到那渐渐形成的象征。 它是残缺的，因为十二主神还没有圆满。但它也足以存在，因为身为核心的宙斯和赫拉没有缺位，神王的权柄也真实无虚。正如深渊孕育了六位魔神，克洛诺斯生育了六位真神子女，曾经的泰坦神灵男女分列相互对应那样，这隐隐映照进源海的仪轨开始运转起来，某种隐晦的波动也开始席卷世界。 嘴角的笑意有些按耐不住，宙斯感觉到，自己所有的神力正在被抽离。它们会短暂的用于仪轨的构建，随后返还到自己的身上，以某种更纯粹的形式。 用不了多久的，甚至在场的诸神都不会意识到这种至高层面的改变，只要下一刻，他就能—— “呃…………啊！” 突然间，宙斯捂住了自己的头颅，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烈痛苦从中传来。不远处，赫斯提亚霍然起身，她担忧的看向自己的弟弟，赫拉也有些不知所措。其余诸神纷纷露出不同的神色，明明刚刚还一切如常，神王却突然如此作态，一时间，疑惑与猜测在他们中间蔓延。 然而宙斯还没有失去意识，这一刻，作为一切的源头，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分开……赫拉，用分开我的头！” 低喝一声，宙斯咬紧牙关。他终于想起来了，当仪式运转，他的神力便被短暂的抽取了，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在他的身体中，却还有着另一位住客。 之前，他一直在用神力压制对方的出世，压制这个不该降世的神灵，甚至如果他能完成这个仪式，理论上他将可以压制对方直到永远——然而就是在这个档口，也许是意识到包裹自己的力量终于散去，来自另一位神的力量开始在神王的体内苏醒。 而这一次，却没有属于宙斯自己的力量来阻止对方了。 “可是，宙斯，你……” 有些迟疑，赫拉没想到宙斯会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然而还不待她说什么，就被神王粗暴的打断了。 “照我说的做，现在，立刻，马上！赫拉，你以为你真能伤到我吗？！” 厉声喝道，如果可能的话，宙斯早就自己动手了，但失去了所有神力的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而他那柄强大的神器也没有第三个人能够轻易使用。 “……好。” 深吸一口气，虽然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注意到场中变化的气氛，赫拉也果断起来。 她伸手一招，宙斯的应声而来。分享了神王部分权柄的赫拉同样可以使用这件强大的武器，她将神器握在手中，对准宙斯的头颅，向下狠狠一划。 下一刻，伴随着一场痛苦的吼叫，神王的颅顶应声开裂。一道璀璨的光从中照射出来，让整个奥林匹斯泛起馨香和异彩。 甚至不止于神山，恢宏的异象蔓延出去，在整个卡俄斯的现世上演。延迟了数百年的法则之音洒满天地，庆祝又一位神灵的降世。 它本该属于那位孕育于第二纪的女神，却在神王的压制下成为了第三纪天空中璀璨的奇景。在这个夏日的夜晚，它与漫天星落一前一后，为浩瀚的大地带来了些许光明。 (本章完) 第102章 雅典娜 …… 头颅开裂，霞光漫天。 当清脆的声音响起，朦胧的光晕扩散开来。 极光在北海尽头泛起涟漪，千万道绚烂的光带于天边舞动，自然之音回响在山林与泉流间，协奏出不同的曲调。一时间，万物都在鸣唱，以自己的方式庆贺卡俄斯又一位神圣，这第二纪最后神灵的诞生。 这是神诞的异象，也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一纪元的奇景。因为随着两个世代的变迁，如今的世界对于神灵的出世已经不再迫切了，可一切都有例外。 她本应诞生在旧王已死，新王未成的岁月，卡在两个纪元的中间，但因为一段预言，因为宙斯的行为，她直到今天才迟迟降世。然而法则本身是不在乎这些的，它只是给新神补上了迟来的献礼，也让第三纪的人类得以见证这罕见的奇景。 源海微微动荡，波澜愈发汹涌。这既是因为神诞，也是因为失去了阻碍，神王的仪轨终于得以继续运行。这一刻，新神与残缺的象征几乎同一时刻来到这个世界上，似乎在提醒着仪式的主人，墨缇斯曾为他的神王之位鞠躬尽瘁，甚至就连她本人，也落入了不可预料的境地之中。 然而这一切对于宙斯而言显然并没有什么用处。他不是一个缅怀过去的人，或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神王也会想起墨缇斯和他的过去，但这和眼下无上的力量相比，一切都显得相形见绌。 所以忍着痛苦，宙斯头颅上的裂开寸寸还原。没有哪怕片刻的迟疑，他张开双臂，在众神怪异的目光中大笑着迎回了自己的力量，然后伴着响彻天地的真名呼唤，抬头望向了大地的东方。 今天的动静太大了，它终于还是提前引起了某些变故。在宙斯此刻的目光下，浩瀚的大地轻微颤抖，古老的意志正在缓缓苏醒。 但是这无所谓了，旧时代的老东西就该乖乖睡在地里，现在，他可是真正的‘神王’了。 ······ 冥界，无光之域。 外界是如此热闹，反衬得这里愈加平静。这仿若吞纳万物的界域中，厄瑞玻斯抬起头。 虽然一切动荡都被隔绝在了领域之外，可对于黑暗之主而言，那来自源海的波澜却是如此清晰可见。那种动荡或许并不剧烈，它远远谈不上‘巨浪滔天’，但这依旧非同寻常，因为任何变化，都要看它发生在什么地方。 真正能让源海掀起‘巨浪’的，也就只有灵界的开辟，纪元的更迭，或是九界的融汇这样波及整個世界的大事了。像今天这种程度的动荡，其实已经是正常状态下的极限。 如果一定要作比较的话，这甚至已经接近泰坦神灵降世的那一天。然而泰坦有十二位，今天降临的却只有一个神灵。 不，还有一个，只是他再没有真正来到世界上的机会了。 “……帕拉斯·雅典娜，第三代神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吗——因为他彻底‘死’掉了，命运也断在了尚未开始的时候，那无论宙斯还有多少后代，都一定不会比他更‘后’？” “呵，真是有意思。‘死去’的命运与‘活着’的命运交错……看来我确实有些低估他了？” 双目眯起，这一刻，听着响彻在天与地之间的真名呼唤，厄瑞玻斯彻底意识到了这种特殊的情况代表了什么。神是不死的，所以神的命运也是不灭的，毕竟只要活着，哪怕是永恒的长眠，也有归来的那一天。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发生了现在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 雅典娜本应诞生的弟弟，他父母中的一方已经消失在了世界上，甚至比永眠消失的更加彻底。因为永眠还有苏醒的可能，可既然命运已‘死’，那就意味着至少在世界的层面上，她已经不存在了。 “我记得，那个女人好像叫……墨缇斯？” 从记忆深处翻出了这个名字，如果不是和第三代神王有关，如果不是纪元交替的时候让黑暗之主对宙斯起了点兴趣，他恐怕根本不会记得这个大洋神女，但就眼下的情况看，宙斯既然还活的好好的，那出现问题的就只能是墨缇斯了。 不过这一刻，虽然想起了那个女神的存在，可厄瑞玻斯依旧不确定她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如果她已经彻底陨落，那世界关于‘诸神不死’的底层规则应该也被打破了才是。然而法则并没有反馈，先天神灵依旧不朽，只有墨缇斯的存在本身，好像被世界承认了她的消亡。 嘴角勾起，这一刻，厄瑞玻斯不仅有些好奇，其实多少还有点高兴。之前，他感觉自己一个人想要做点什么有些困难，可现在看，上好的‘打手’不就来了吗？ 反正‘神王’嘛，一定是想统治世界的。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宙斯真的够强。 “呵呵，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管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就先让我的姐姐去摸摸你的底细吧。而且现在的她，实力也刚好合适。” 最弱的原始神，最擅长的偏偏还是防御而不是进攻，这就导致了地母总是能在远超她实力的人面前支撑一会，偏偏也很难干脆的打赢一些比不过她的存在。所以如果第三代神王真的有些什么本事，那用盖亚来证明自己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轻笑一声，厄瑞玻斯的目光略过世界。他在永夜之地和冥月上面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一步迈出。 或许是最近他有点过于活跃了，隐约间，黑暗之主其实产生了某些来自现世的不好预感。但无论如何，至少在这一纪元结束前，这还不至于招来现世法则太过直接的反应。 毕竟作为原始古神，他本就是现世和世外的交界之一，也还没有真的做出过什么危害到现世秩序的事情，至于再往后…… 微微摇头，厄瑞玻斯没有多想，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于是无声无息间，黑暗之主再次离开了他的领域。而这一回，他的目标就是奥林匹斯。 …… 大陆东南，银月城。 近些年来，月亮时不时的就会缺席一下夜空，和太阳神的兢兢业业可谓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不过月亮女神对此也看的很淡，毕竟相比太阳，如今的明月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今天就是如此，夏日的夜晚只有星辰，大地昏沉暗淡。不过这只是其他地方，在星光下的银月城上空，却有着一个小号的‘月亮’正在盘旋游弋。 对神而言，只是短短的时间，可对人类来说，这已经是足以让他们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岁月。如同弯月的海湾旁，巨大的城市拔地而起。高耸的尖塔，精美的建筑，还有巍峨的神殿，它们以某种井然有序的结构组成了这座崭新的城市。 没有火把，因为每当夜晚，就会有一轮魔力构成的虚幻光体照亮城市，驱散阴影；没有城墙，但数以千计的浮空石刻悬在半空中，它们一同构成了一种被魔网女神称作的防御结构。 尽管从建成之日起，这所谓的就没有真正被使用过，但它的防御效果毋庸置疑。于是在的庇护下，银月城的居民们从不需要担心任何外来的威胁，对他们而言，更多的精力往往用在了学习知识，以及扩大人口的规模上面。 毕竟这种跨时代的城市规划虽然给人以一种秩序而文明的美感，也体现了魔网女神技艺的高超，但它同样很直接的凸显了其中的不足，那就是银月城那稀少的人口。 无论如何，曾经不过一两千人的移民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填满这座城市的，甚至直到今天，它九成以上的地方都还十分空荡。 这座奇迹之城在修建的最初就被兴致大起的赫卡忒预留了足够的面积，在物资充足的情况下，它甚至可以让数百万人生活在这庞大的建筑群中而丝毫不显拥挤。两相对比之下，偌大的城市往往给人一种冷清感。 不过今天显然有所不同，喧哗声从城市的各处响起。漫天的异象将人们从家中吸引出来，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恢宏景象。 “神诞，真是好熟悉的一幕，还有她的名字……智慧女神，胜利与艺术的化身，帕拉斯·雅典娜。她的力量应该很强，就像占星的结果那样，一个‘超越母亲’的神灵。” 坐在尖塔的塔尖旁，赫卡忒晃着小腿，遥望着远处那覆盖天地的极光。她的手中捧着晶亮的水晶球，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而在心中，赫卡忒不禁回忆起了过去的记忆。 在成神以前，她曾经在大地上行走了数千年，但她却只感觉那段时间很短，好像一晃就过去了。可在成神之后，虽然不过经历了几百年，可赫卡忒却觉得时间很长，长到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虽然早在认识宙斯以前，赫卡忒就不是很喜欢墨缇斯，但现在亲眼见证对方的失踪和女儿的降世，还是让她有些莫名的感慨。 智慧女神，好像也没有她自以为的那么智慧。也不知道她的女儿，又会不会和她一个样子。 “所以说阿尔，你以后要记得离那个金毛远点，虽然他是你的父亲，但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板起脸，红裙的赫卡忒转过头，对着阿尔忒弥斯再次告诫道。 就如同阿波罗已经长大那样，这位执掌荒野与新月的女神同样也早已成年。站在赫卡忒身旁，她穿着浅绿色的束腰短裙，身姿高挑，头戴月冠，浑身上下洋溢着活力与自信的气息。 她的笑容很美，因为天空上的异景和她一样绚烂，让阿尔忒弥斯的心情也欢悦起来。 “关于这件事……我会自己去看的。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亲生父母也会伤害你，只有我自己不会。” 轻挑了挑眉梢，阿尔忒弥斯伸了个懒腰，然后继续靠在高塔的顶端欣赏美景。这不是赫卡忒第一次跟她说起宙斯的事情，但她给出的答案一向如此。 等她亲眼看看，那就知道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了。就像从没人相信保育女神会不爱自己的孩子那样，在亲眼看到之前，任何旁人的评价和印象都是固有的，那只是夹杂了个人想法的偏见罢了。 “每次都是这样啊，小阿尔，既然你这么想看，那你就去吧，不过我倒是觉得，是他会先来找你也说不定。” 说着‘小阿尔’，其实阿尔忒弥斯的身姿在女神中也是高挑过人的，相比起赫卡忒来就更加明显了。不过魔网女神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所以她只是随意的笑笑，然后就不再多说。 她其实并不担心阿尔忒弥斯会在将来做出错误的判断，因为就像当初面对宙斯的时候，她偷偷用手中水晶球占卜的结果那样，至少在让人失望这方面，第三代神王从不让人失望。 他是有办法激怒一位女神的，只是过往，面对自己的妻子和情人，他还能用其他方式去缓解她们的怒火。但当这个女神是他女儿的时候，他那些好听的话可就没有使用的地方了。 “……奥林匹斯啊，东方的天柱，众神之乡，神王的统治世界的地方——就像奥迪尔斯山一样，那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摇了摇头，红裙少女转头看向了星落湖，在那里，塞勒涅正在和被导师拉来的半人马在一起，教导有天赋的人类孩子学习巫术。 学习锻炼体魄的技艺，磨炼意志，然后融合神性碎片，最终加入教会的守卫团，前往荒野清扫附近的野兽；亦或是学习冥想与巫术，掌握调动元素的技巧，为生产和工作提供便利与帮助，这就是如今银月城有天赋的孩子们所要经历的。 当然，无论是哪一条路，它都注定是少数人才能走通的。因为非凡的道路更讲天赋，它不像耕种和放牧，不是肯努力就一定能学会的，所以真正学习的孩子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不过无论多还是少，赫卡忒都懒得去教别人。凡人的天赋有限，一点也不像神族那样一说就会，一练就成。直到近些年来，当那些孩子长大，他们提出的很多问题给她带来了不少灵感，魔网女神才第一次肯定了人类在巫术上的价值。 “石板石板，所以说，这就是伱曾经讲过的‘人类的智慧’吗？” 拿出自己腰间的，赫卡忒随口问道。 有点用，但不多，这就是她对此的评价。就像人类创造的很多其他巫术，看起来有点意思，实际上不仅原始，而且没有意义。 墨迹一行行出现，又一行行消失。赫卡忒想了想，再次问道： “那完善巫术，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交谈间，天边的异象有了消散的趋势。对于石板的回复，赫卡忒没有再问。 她无所谓增长的这点力量，毕竟她也看不到靠着这些力量成为原始神一级的可能，不过既然传播魔法能完善……那她就让自己教的学生多努努力好了。 而且相比起这些无聊的‘工作’，现在真正吸引赫卡忒的，反而是此刻大地中传来的律动。借助覆盖现世大多数地方的魔网，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上代神王和地母的大战，魔网女神可是记忆犹新。不仅很危险，而且很刺激。 “石板啊石板，如果他们打起来，你觉得谁能赢啊？” 右手托腮，赫卡忒期待的问道。 字迹缓缓浮现，然后迅速消失。别人分辨不出来，可他看的分明，源海的震动不止因为雅典娜的诞生，还另有原因。 至于这原因是什么，马上他就知道了。 …… 灵界，第五层。 一上一下，一正一负，就如同两个相互吸引又排斥的磁铁般载浮载沉。 这个两个界面还远没有稳定下来，它们的力量依旧存在巨大的差距，但相比起一开始，让它们维持稳定的力量已经不再那么强大了。 站在混乱的虚空中，左手抚平界面间的冲突，莱恩凝望着外界，看着天地间的异象，以及奥林匹斯的所在。 在那里，一道超出众神之上的气息正在逐渐聚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气息给莱恩的感觉有些不同，它和其他的原始神并不类似，而是涉及到了些别的东西。 也许是现世的秩序，也许是颠倒的命运，可能是别的什么。总之，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晋升，或者是，莱恩也不觉得宙斯能莫名其妙就依靠本身的神职更进一步。 所以…… “嗯……莱安娜。” 轻声呼唤，下一刻，混乱的第五层灵界中，冥月女神紫色的长裙映照而来。她将羽翼拢在身后，向莱恩微微低头。 “我在，殿下。” “替我看好这里，我要出去一趟——尤其不要让依克利普斯靠近。” 吩咐一声，在莱安娜表示明白后，他就暂时将维持平衡的工作交了出去。 冥月女神的力量远不足以长时间做到这一点，但莱恩也只是想让她支撑一会。随手拉开虚空的门户，他向外一步走出。 无论有什么问题，去那里看看就知道了。早在发觉智慧权柄转移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去看看，只是当时手头的事情还没有忙完。不过现在看，他还是提前去比较好。 宙斯实力的增长看似在意料之外，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原本的神话轨迹中，他确实就是变得越来越强，直到登顶世界的。 就像后世的神话……莱恩只知道宙斯从需要打造神器，团结兄弟才能战胜克洛诺斯，一步步发展成了堪称世间无敌，直面黑夜女神而无惧的地步。谁也不知道，他今天的变化究竟是真正的意外，还是命运影响下的注定。 又或许二者兼而有之。毕竟其他神被莱恩改变了命运，多少有其力量被提前取走的原因。但无论如何，他既然不可能跑到现世去争夺神王之位，那宙斯就很有可能依旧走上类似的道路。 何况现世不喜欢原始神，也不喜欢肆无忌惮破坏秩序的存在，可是神王…… 莱恩不是很确定，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不清楚原本轨迹中的宙斯是如何真正利用信仰打破伟大界限的，所以莱恩一直都是以‘宙斯能够晋升伟大’来进行打算的。 现在他更想知道，这个让神王得以晋升的原因是什么，自己又能不能从中加以借鉴。 …… 于此同时，天空的至高处。 当宙斯的缓慢的运转起来，模仿初代王权建立的仪轨开始吞纳指向奥林匹斯与神王的信仰。然而就连宙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行为还带来了另一重影响。 顺着某种联系，一股微弱而纯粹的力量扶摇直上，它穿过层层阻碍，向着最初的神王汇聚过去。 这股力量在‘量’的方面并不多，因为仪式本身也不圆满，这导致它与初代神王的相性还没有那么明晰，但是它源源不断，只要宙斯的仪轨还在一天，那它的汇聚就不会停下。 于是又一次的，当这股力量融汇进天空中，某个浩大而朦胧的意识再次从永恒的安宁中被拉回了一点点。它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之中，让苍天在这一刻稍稍摇晃。 不过神诞异象遮掩了这一切，源海的波澜与大地的震颤更是令天空的变化显得并不出众，因而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只有撑天的阿特拉斯疑惑了一瞬，随即又忽略了过去。 无声无息间，某个古老的至尊复苏了少许，只是也许因为那道力量太弱，使得这道意识的占比也太小，太微薄了，他此刻思考的能力显得极其有限。在他那仅剩的思维中只剩下了一道执念，不断在左右着这位古老的神明。 于是下一刻，在朦胧意识的趋势下，天空开始‘说话’。 “找回……找回我的肢体……” “无论是谁……找回它……你必将获得一切……” 模糊的呓语自天空传下，然而这足以令世界震动的内容却没有被任何存在听到。因为此刻的人间，已经再没有什么人记得他的存在。 于是空无的声音从此在天际回荡，日日如此，永无止息。 …… 一个仪式，一次降生，整个世界都因此而动荡。新神的降生只是一个引子，她引爆了很多积蓄已久的矛盾，然而此刻的奥林匹斯，却没有人知道这一系列的变化。 大殿内，在漫天异象的环绕下，从宙斯的头顶中，一位双眸明亮的少女一跃而出。 她的穿着像是战甲，也像是裙摆。她左手拿着，那被前代智慧女神神力感染，见证了她与神王‘爱情’的羊皮所化的神器；右手握着长矛，那是令战争止戈，常胜不败的象征。 当她轻盈的落在众神的面前，法则的呼唤也终于达到了顶峰，天空与大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让世界的神和人一同见证她的降临。 帕拉斯·雅典娜，智慧女神，万胜之君！ 莫名的氛围在宫殿中弥漫开来，在回归力量的作用下，宙斯裂开的颅顶早已愈合。 此刻，有神灵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也有神灵面露嘲讽之色，现在一切都很清晰了。两代智慧女神，从神王头颅诞生的神灵，只要不是太傻，所有神都能猜出前因后果。 刚刚才宣称自己与前两代神王的不同，眼下就沦为笑柄。一时间，原本还对主神之位有些心动的神灵，心中都多出了许多怀疑。 这个第三代神王，虽然好像自登位以来一直在做事，但结果似乎都不怎么样。 出轨女神，甚至与凡人有染，这其实是大多数神灵并不怎么在意的。他们最多在茶余饭后将此当做谈资，但这像克洛诺斯吞子一样的举动，可就另有说法了。 因为站在第三代神王身旁最坚定的支持者本身，就是这一切曾经的受害者。 “宙斯，这就是你对墨缇斯所做的吗？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事……你已经忘记我们的曾经了吗？” 厉声呵斥，虽然人心变动，但终究没人敢于直面神王，只有赫斯提亚不同。 看着大殿正中的雅典娜，她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支持宙斯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等着宙斯的解释，虽然她不觉得他能说出什么合理的原因来，但出于卡俄斯诸神间罕有的亲情，她还是在期待着。然而在她面前，宙斯没有理会她，他只是揉了揉头顶，然后缓缓抬头。 “过去吗，我当然没有忘记……赫斯提亚，那种由别人左右命运的感觉，我又怎么会忘记呢？” 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感受着大殿内不同的目光，面对身前长姐的质询，宙斯却没有丝毫的羞愧之意。 他只是看向大殿中心。看着那光彩耀眼的女儿，看着她英武明亮的眼神，神王大笑出声。 “雅典娜，我的孩子，你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上。那么现在，在众神的面前告诉我，你为谁而战，你要把你的长矛对准我吗？” “我的矛与盾只为自己而战。” 明亮而有力的声音，雅典娜说出来自己降世以来的第一句话。她看着上方的神王，这个人给了她生命，但又夺走了赋予自己另一半生命者的一切，而在今天之前，她甚至都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 即便是智慧，也很难让刚刚出生的女神做出更直接的选择。所以她只是对神王表露了拒绝，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敌对。 她还需要一些时间……她的智慧告诉她，任何贸然的决定，都必然会带来错误的结果。 “哈哈哈哈哈……很好，这就足够了。雅典娜，我的孩子，看在我给了你生命的份上，站到一旁去吧，用你的双眼见证今天的一切。” 笑声渐歇，下一刻，宙斯从王座上站起。赫斯提亚好像还想说什么，刚刚还被迫立下婚姻的美神也上前一步，但神王没有在意。 感受着的存在，宙斯不想再做无谓的辩解了。是的，他之前的话全是借口，神王易位，说到底，不还是命运和力量吗？ 但他现在把握住了命运的轨迹，虽然还是有很多看不清楚的地方，但他已经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王权的仪式或许并不能让他超脱世界以外，但他追求，本也不是超脱。 “这就是卡俄斯啊，你可以坏，但不能弱。你可以让所有人都厌恶你，只要你举世无敌！” 没人听到这句话，因为这是神王单独说给自己的。大地微微震颤，宙斯知道，连续不断的动荡终于将盖亚中途唤醒了。他不知道金苹果园的变化，但哪怕不考虑这一点，地母醒来第一个找的人也大概是他。 举世无敌，他当然还做不到，不过大地无敌，他可以试一试。就让这个总是在神王更替中展示存在感的古神明白吧……既然是旧时代的老古董，那就沉浸在你的过去里面，不要再回来了！ (本章完) 第103章 山崩 深夜，万籁俱静。 与奥林匹斯山上的热闹不同，当阿波罗走后，广袤的德尔斐大平原上就再次恢复了安宁和静谧。 相比于外界，这处地母隐居的地方甚至没有虫鸣声响起，更不用说鸟兽活动的声音——源自生物的本能让它们丝毫不敢靠近这片水草丰美的地方，就好像这是什么可怕的禁地一样。 不过安静只是暂时的，当神诞的异象覆盖天地，德尔斐终究不能成为例外。即便是原始神的居所，也依旧无法遮蔽源自源海和法则的声音，所以当新神的真名响彻世界，它穿透了大地，毫无阻碍的在某个庞大意识的心中响起。这种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沉眠已久的意识也不禁微微波动了一下。 如果是预先做好准备，神诞异象其实并不会惊醒沉眠的神灵。但显然，因为纪元之交天地法则的变动，所有神都以为不会再见到这样的一幕，自然也就没有为此做出应对。 “……” “……” “……好吵……” “……” “烦人的声音……帕拉斯·雅典娜……那是谁？” “……” “这……好像是神诞吗……为什么这一纪元会有神诞……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又沉睡了多久？！” 意识渐渐清醒，随着异象的终结，长眠的地母终于从混沌的思绪中找回了些许记忆。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状态还远没有恢复完好。不提多次分裂造成的本源亏空，那因纪元之交时的大战导致的法则排斥都尚有残余。虽然在回归本体的时候，盖亚的时间感就与大地同一，百年亦不过匆匆一刻，但从沉眠的结果上看，这显然没有过去多久才对。 三五百年……最多七八百年，地母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时间，可至多也就是这么久了。莫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现世的法则秩序又发生改变了吗？ 这有点出乎盖亚的意料，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整个第二纪的前一千年，克洛诺斯也不过才刚刚稳固神王之位。无论立法还是造人，那都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算了，既然醒了，就去看看发生了些什么事。” “说来我还忘记问，泰坦战争结束之后，宙斯打算如何对待他的一众长辈。” 地层轻轻鸣颤，厚重的声音在平原上回荡，下一刻，在庞大意识的汇聚下，土黄色的光晕缓缓流动，向着地面涌来。 帕纳苏斯山脚下，一处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小院中，丝丝缕缕的无形气流汇聚而上，渐渐变成了一个妇人的形状。 褐色的衣衫拖在地上，人影的面容也逐渐清晰。也许是因为这几百年来沉睡的功劳，虽然盖亚的亏空未曾补全，但她表面的气色看起来却好了不少。 这还是因为九界残骸并未崩解的原因，不然她的状态还能更为完好。甚至如果它们那些细小的碎片融入现世，或者它们的主体与大地合一，那盖亚也许还真能借此机会本源大涨，找回几分大地之母的往日荣光。然而现实没有如果，九界之所以以这种分离又独立的方式融入卡俄斯，多少也有几分命运的影响在其中。所以在她年轻了不少的脸庞上，依稀可见细微的皱纹，证明了这一切都还只是表面功夫罢了。 沉眠是修复伤势，消磨法则的排斥，恢复亏损的神力，但对于权柄与象征而言，却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所以……月亮去哪了？” 身影彻底凝实，地母望了望天空。 星空中繁星遍布，但本该有的月亮却毫无踪迹。 “真是可笑，莫非现在的第三代神庭如此无能，连日月运行都不能保证了吗？我记得……那个月神好像只是個微弱神力的存在。” 冷哼一声，盖亚推开小院的围栏。月亮什么的只是小事，和她的关系其实不大，她打算先召来自己的侍女，问问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目光扫过附近，地母寻觅了一下周遭的生命气息。然而让她感到疑惑的是，本应侍卫在附近的宁芙们不知道去了哪里，甚至整个大平原上，也只有寥寥几道尚显熟悉的气息。 一切都显得不太对劲，和她沉眠之前大有不同。 “莫安达？过来见我” 低声呼唤，盖亚的声音从小院外传递出去，在广阔平原的上空回荡。然而就像她感知到的那样，被她安排看守德尔斐神庙的宁芙此刻不知所踪，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是有外人来过这里，还是什么其他的变故？” “最好不要是玩忽职守……哼，不管如何，先把她找回来好了。” 眉头微皱，随即盖亚又不再多想。 这些侍立她左右的宁芙本体大多是最初的植物，它们早在古老的岁月前就被地母种在身侧，后来则与金苹果种在了一起。 只要找到本体，哪怕他们作为精灵的身躯毁灭了，盖亚也可以用中的原液给她们造一个新的。现在，地母迫切的想知道在它沉睡的这段时间中，大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一切竟然令她如此陌生。 一步迈出，当盖亚的身影重新浮现，她已经来到了自己果园的门口。作为大地的化身，这点距离对她而言显然没有意义。 打量了一下看起来许久没有人照料的果园，地母再次皱眉，旋即她推开木栏，缓缓走进园内。 然而没走几步，很快，盖亚就发现了有些不对。 “这是……被人挪走了？” “不，她们是主动离开的。” 在果园中走过，盖亚却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些本应载种有植物的地方此刻空无一物，只留下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坑洞。 毫无疑问，她们被人挖走了，但这绝不是外人可以做到的。哪怕真的有外敌存在，也必然是有某位宁芙将他带进了果园之中，不然来者无论有多强，都会被地母留下的力量阻挡住，然后惊醒这位古老的原始神明。 这甚至不是胁迫，而是有人自愿的……毕竟她们的本体都被保护在果园内，只要没人愿意做带路的那个，外人就绝对进不来这里。 稍稍沉默，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盖亚的心头。之前，她还以为外界的宁芙是招惹了某位神灵，因此被随手杀掉了，这固然让她有些不满，但也谈不上有多愤怒——毕竟宁芙本就算不上什么，何况她们也没有彻底死去。 只要找到那个神明，让他诚恳的表达歉意，盖亚觉得自己也不会真的计较什么。然而如今的这一幕，却证明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欺骗或诱惑盖亚的侍女，偷偷潜入金苹果园……如果说来者不知道这一定会引来地母的雷霆之怒，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对此知之甚详，甚至清楚盖亚留下的屏障，既然知道还敢这么做，那就必然有着什么巨大的诱惑值得他动手。 而在这座果园中，唯一有足够价值的东西…… 黄光闪过，下一刻，盖亚已经出现在了果园的正中。 金色的枝条随风舞动，高大的金苹果树摇曳生姿，从表面看，似乎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然而这可笑而僵硬的幻象甚至瞒不过细心的宁芙，又怎么可能瞒过与金苹果树相伴数万年的地母。右手攥紧，随着力量涌动，幻象为之破灭，而这里真正的景象也呈现在了盖亚的面前。 一处巨大的坑洞，旁边还散落着少许金黄色的叶片。就如同果园中的其他地方一样，原本高大的神木早已不见了踪影，留下的，只有像是在嘲讽盖亚的土坑。 “…………” 凝视着面前的一切，以果园为中点，整个德尔斐大平原上空的气氛都压抑了下来，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少顷，盖亚面无表情，她伸手微微一抓，下一刻，在一道光芒的裹挟下，一个身材纤细的宁芙仙子狼狈的摔在了她的面前。 “……咳咳，是谁，是谁敢……殿下！” “殿下，太好了，您终于苏醒了！” 刚刚的警惕瞬间化作惊喜，忠心耿耿的侍女从地上爬起来，在地母面前微微低头。最近发生的种种变化让她早就不知所措了，幸好她终于等到了地母的苏醒。然而在她的面前，盖亚并没有看她哪怕一眼，只是继续注视着面前的土坑。 刚刚醒来，就面对这样的事情，地母很难用语言描述自己的心情。她现在只想知道，在这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一说吧……说一说你知道的。” “说清楚这一切……谁来过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以及，你又做了什么？” “……殿下，我不知道。” 摇了摇头，宁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之前，德尔斐神谕所是由莫安达负责的，以至于当她失踪之后，相当长时间内，都没有人注意到失踪的。 还是在金苹果园中的事情被发现，她们前往寻觅大平原上的所有人商议此事，然后才豁然发现，居然有不少宁芙无声的消失了。与之一同不见的，还有大神庙内的神器。 “您沉睡后不久，神王陛下曾经前往过神庙祭祀……再后来，果园中的情况被发现了，金苹果树好像出了问题，还有不少人都下落不明。” “大家都很害怕，很多人都逃走了，但还有人留了下来。我们前往过神庙查看，您的也不见——” “——你说什么？！” 轰—— 大地微微震动，万物都随之摇晃。宁芙没有站稳，她再次跌坐在地上，而在她的面前，盖亚眼中的惊怒已经无法抑制。 她刚刚还没注意到这一点，或者说，她以为是自己刚刚苏醒的缘故，以至于并没有感受到伴生神器那活跃的生机。但现在，当宁芙的话音落下，盖亚几乎是瞬间探查起的气息。 然而结果再次让她失望了，在地母的感知中，不仅神器不知所踪，就连与伴生神器间那种神秘的联系都好像随之断掉。她就像从来没拥有过一样，察觉不到对方的丝毫痕迹。 “………………” 沉默良久，盖亚随手抓起面前的宁芙，她于一瞬间来到了德尔斐神庙之前。 环视四方，在地母的面前，这原本奉祀诸神的神谕所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具巨大的蛇尸，而周围的空气中，还有着特殊的力量在发散。 有宙斯的，有某个气息陌生、但和宙斯有所联系的，还有着盖亚十分熟悉的，属于金苹果的气息。它们就存在于不久之前，甚至就是一天以内。 “……原来，如此。” 这一刻，一切都明了了起来。盖亚甚至都没有发现厄瑞玻斯给她故意留下的‘痕迹’，但她已经彻底明白了‘前因后果’。 新的神王为了稳固自己的神庭，他选择了生育具备他血脉的神子，而为了让他们尽快成长起来，宙斯把目光放在了金苹果树的身上。 他是体会过这种神物的力量的，而越是明白，自然越会渴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于是宙斯用了某些地母所不知道的手段，破解了她留下的屏障，甚至连着都一道取走。 理智接近崩断，但盖亚还是有些想不通，宙斯为何敢这样开罪于她，甚至在成功后如此不加掩饰的在她的‘门口’让子嗣晋升。于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向身前的宁芙问道： “过去的几百年，宙斯都做过什么？” “曾经战败的泰坦，下落又是什么？” 被地母再次扔在地上的宁芙轻轻咳嗽两声，但还是认真回想了起来。 没有盖亚的存在，德尔斐其实与世隔绝，很少有神族的信息传来。不过最广为人知的几件，她还是知道一二的。 “咳咳……殿下，诸神间的事情很少传到这里来，我只知道，神王陛下好像创造了新一代的人类，还有……之前，他还把克利俄斯殿下投入了深渊——” “宙斯！” 轰隆隆—— 再也不加以抑制，哪怕还有些不解的地方，可那已经不重要了。 造人的材料不可能凭空诞生，而关押泰坦的行为也直接的表明了宙斯对她的态度。这一刻，盖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感，那个小辈居然敢如此对待她，对待众神之母，他不仅大摇大摆的做了这些事情，甚至还在她的门口制造人类，让他的子嗣在这里晋升！ “呼——” 深吸一口气，盖亚转身准备离去。但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地上的宁芙。 “……金苹果不见了也不见了……那你呢？” “什么？” 不知道盖亚是什么意思，宁芙微微抬头，却直接对上了盖亚凛冽的目光。 “我的意思是……它们都不见了，你，又为什么还活着？！” 神光涌动，于刹那横扫德尔斐大平原。顷刻之间万灵绝灭，天地失声。 这浩大的力量甚至延伸出去，无所顾忌的崩灭万物，只是转眼间，万里大地，再无声息。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该死，尤其是你，宙-斯-！” 一字一顿，大地在盖亚滔天的怒火下摇晃。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在第一时间就引来了现世秩序的警示，但这显然没有被此刻的地母放在眼里。 乌拉诺斯……莱恩……厄瑞玻斯……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把她放在眼里。但无论如何，他们至少是和盖亚同层次的古神，可是你，伱宙斯又是凭什么呢？！ 于是下一刻，浩大的光晕升腾起来，给今夜的人间送来了第三幕奇景。若是站在极天之上俯瞰大地，可见神光汇聚成河，滚滚西流而去。 而长河的目的地，正是众神的居所，神山奥林匹斯。 ······ 长夜将尽，夜女士的袖摆渐渐离开天空，海天交界的地方，丝丝缕缕的晨光照射出来，给这世间带来了些许光明。 此刻的奥林匹斯山上，气氛显得怪异而凝重。不只是因为雅典娜的诞生，赫斯提亚的质问，更因为神王肆意的反应，以及大地越发明显的颤动。 盖亚沉睡了，这是很多神灵都知道的事情。而从现在的情况看，这无疑是她苏醒的征兆，甚至可以发现，此刻地母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没人敢招惹这位避居的原始神，甚至在最近，都没有人前去过德尔斐，那她心情不佳的原因只能是其他。比如深渊中的气象之神，又比如刚刚还屠杀巨蟒，让异兽之血染红平原的阿波罗，而归根结底，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位神王陛下。 如果是之前，诸神或许还会替神庭担忧一二，毕竟他们还渴望着信仰的存在，而并不强大的神王无论怎么看都比急需信仰修复伤势的原始神明要好打交道的多。但今天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们目不暇接，人心为之离散，甚至宙斯如果不能顺利的度过地母这一关，或许诞生不过数百年的神庭就会在今天分崩离析。 过去，都是在命运的指引下才有神王更替发生，而且每一次的交错都是足以影响世界格局的变动，连现世的法则都会为之调整……可现在，在场的不少神明都觉得，自己可能要见证历史了。 就位不过几百年的神王，也许在将来，这会成为卡俄斯永世流传的笑谈。 “盖亚啊，看来是我的老祖母醒来了……” 大殿主位，宙斯同样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与众神以为的不同，对于这一幕，神王期待已久了。 “既然醒了，那就去看看她吧。不过希望这次见面，她不要老的不成样子了，哈哈哈哈哈……” 毫无畏惧的大笑出声，在不少神灵看疯子的目光下，宙斯飞出宫殿。 神王宝座的旁边，金冠华饰的赫拉已经忘记了愤怒，也忘记了质问雅典娜的存在，她只是握了握拳，然后紧随而去。赫斯提亚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同样飞出宫殿，向地母气息传来的地方迎去。 关押克利俄斯这件事，她们都是知情的，无论宙斯做过什么，在这件事上，灶火女神觉得也有她的一份。 两位女神先后离去，大殿内，气氛更加沉凝。刚刚加入神庭的阿波罗站起身，今天的事情不知道和他是否有关，但年轻的神灵还是不打算躲避。于是阿波罗看了一下那不知道该算他姐姐还是妹妹的女神，友好的笑了笑，然后化光而去。剩余的诸神对视一眼，也纷纷跟着前往，无论是否参与，他们总要见证这一幕的发生。 很快，空旷的大殿内就只剩下了雅典娜一人。她望着众神离去的方向微微思索，抿了抿嘴唇，然后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对一切都感到陌生，不过女神至少没有为神王对抗地母的想法，也不觉得此刻自己有那个力量。而像其他神明那样前去看戏，雅典娜同样不想这么做，毕竟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哪怕还没有到来，地母那可怕的气息也清晰可见。神王与地母间的争斗也绝不由众神来决定胜负。既然决定不了结果。那与其去观看这样一场战斗，雅典娜更想做点有用的事情。 比如……去自己感应到的地方看一看，那处很可能是自己素未谋面的母神曾居住过的地方。她不知道平时那里有没有人前往，可现在，应该没人会阻止她的。 …… 飞出殿外，握在手中，宙斯静静的看着远处涌来的土黄光。 很快赫拉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其余诸神也纷纷赶来，只是他们没有靠近，而是大多与神王隔开了一段距离。 宙斯没有回头，但身后的一切都在他的感知之中。不过神王并没有理会诸神的逃避，他只是微微侧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天后。 “体会到了吗，赫拉，这就是他曾经的感受。” “什么？” 有些不解，赫拉不知道宙斯又在说什么。今天对方的反应让她感觉有点陌生，在平常，他可不是这么张狂的一个人。 “我是说我们的父神，赫拉。” 笑着摇摇头，宙斯此刻一点都不紧张，甚至望着愈发接近的神灵，他还有心情想着过去的事情。 “我猜，当时在奥迪尔斯山上，他就是这样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现在……我终于明白他的感受了。众叛亲离，孤身一人，掌握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却没有几个人站在自己身边。甚至就连母神，虽然站在他的身侧，也没有为他而战。” “不过赫拉，你就不一样了，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单就这一点看，他还比不过我，哈哈哈哈哈……” 大笑出声，不等赫拉的回复，宙斯上前一步。 看着那涌来的黄色光幕，虽然不管如何，神王今天都打算和盖亚打上一场，但在这之前，他总要说些什么。而一个克利俄斯，应该也不至于让地母上来就动手。 然而下一刻，宙斯意外的发现，那涌来的光芒在注意到他后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愈加迅速了。 “呵呵，一个下马威吗……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毫无畏惧，宙斯不退反进，他手中的高举，看着化身无形的地母，伴随着力量的涌起，洪亮的声音在天地间响彻： “盖亚，到此为止吧，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大地，或许是你的领域；但世界，没有任何一处不是神王的疆土！” 下坠，无边银蛇从天空压落，和那寸寸上涨的黄色潮汐轰然碰撞。在众神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如同历史在重演，天空和大地在交击，那一瞬间的巨响甚至传入冥府，让神宫中的冥王赫然变色。 “宙斯！果然是你！” 黄光溃散，不是力量不足，而是盖亚主动收回了力量。她的身影重新浮现在天地间，锋锐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神王。 如此不正常的力量，如此狂妄的态度……对方一点都不惊讶自己的到来，而是早有准备。 看来这就是宙斯做出这一切的缘由与底气了，心中的猜测彻底闭环，这一刻，盖亚最后一点怀疑也被打消了。 就是他，这个无耻的后辈，他窃取了自己的宝物，然后还居高临下的说‘不是你该做的事’！ “宙斯，你这个卑劣的窃贼！交出金苹果，还回我的神器，不然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先天神的力量源自本能，也会因为情绪而起伏不定。毫无疑问，在如今的天空下，盖亚的怒火堪比第一纪的终结。 大地的震动越发剧烈了连与陆地相接的大海都泛起狂澜，然而在地母的对面，宙斯却有点莫名其妙。 “……金苹果，神器，你在说什么？” 原本心中战意汹涌，可面对地母突如其来的质问，宙斯不仅一滞，他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什么金苹果树，他唯一能和这个挂上关系的，就是赫拉栽种的金苹果树树枝，它在德墨忒尔的帮助下生根发芽，如今作为誓言的一部分被送到了海上。至于真正的神木，那不是还在地母的身侧吗？ 没能细想，可过往的经验下，宙斯几乎是瞬间就察觉了其中的不对，他准备再细问几句，可在他的面前，地母却再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在盖亚的眼中，此刻宙斯的反应完全是另一种嘲讽，既然之前神王如此不加掩饰的在德尔斐做下这样的事情，那现在又是演给谁看？ “很好，宙斯，你很好，你如此羞辱我，羞辱众神的母亲。” 一字一顿，原本流动的神力像是燃烧了起来一般，与盖亚铁青的面色相互照应。在天地众神的注视下，地母彻底放下了最后的侥幸。 “既然这样，宙斯……无论你是凭什么获得的力量，今天，谁都别想好过！” 不再多话，无上的神力包裹在周身，看着好像还想说什么的宙斯，盖亚向前合身一撞。 她攻击的目标不再是宙斯，因为面对力量大涨的神王，她未必能轻易的获胜。或许是物极必反，这一刻，盖亚似乎重新拥有了些许战斗的智慧，她第一时间明白了该如何削弱对方。 大地是她的主场，奥林匹斯却不是。这是群山之祖的神体所化，也是大地东方撑天的柱石，在这里，她的优势被隔断，神王的却会增长。既然这样…… 那就像曾经的‘克洛诺斯’那样，将这座神山崩灭好了。 (本章完) 第104章 智慧深处的记忆 奥林匹斯山前，地母含怒而来。也许有宙斯在旁，她一击无法崩断神山，但只要尝试的次数足够，她总会成功的，毕竟严格的说，他们双方的力量依旧存在差距，只是在盖亚主攻的情况下体现的没有那么明显。 然而这一刻，在地母的对面，作为她的对手，宙斯在迷惑之余反而有点想笑。 虽然莫名其妙的背了一口大锅，这确实很令神王恼怒，盖亚刚刚的宣言也让他大为警惕，毕竟地母到底是最初的原始神，谁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什么其他的手段，一旦对方打定主意要两败俱伤，那宙斯恐怕的确不会好过。 而之前在宙斯的预想中，他们其实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当盖亚意识到自己拿不下他，神王再给她一个台阶，一切就圆满结束了。自己成功立威，立起神王的地位，地母丢了面子，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此后双方‘和好如初’，这就是他现在能做到的极限——毕竟盖亚或许确实无法在大地上击败别人，但反过来，别人也很难击败她。 然而这一切都在地母突如其来的‘战斗智慧’面前终止了，当盖亚向奥林匹斯山而来，宙斯反而彻底看到了将她镇压当场的可能。 综合的看，此刻的盖亚还是比他更强的，而单就这场战斗本身而言，地母的应对其实也恰到好处，因为作为大地化身，她本应在大陆的每一处都获得主场的加持——除了奥林匹斯，因为这是山神的神躯所化，是她权柄以外地方。 所以这座神山的存在影响了双方的平衡，让她的优势被削减，宙斯的神王权柄却依然如故，只要能够将它毁灭，那无疑可以改变双方此刻脆弱的平衡。然而沉浸在‘灵光一闪’中的地母显然忘了一个问题：她究竟是为什么而沉睡数百年，现世又为什么会禁止神灵在展露神力，以及最后，为何大地上对神力的禁锢最严重，大海次之，星空再次之，在冥土则表现的并不明显？ 那自然是因为在现世的眼中，纪元之交的所有变化里，太阳移位充其量只能排在最后，浴日东海位列次席，毕竟它带来了流动不息的海眼，而天柱的倒塌和大地的凹陷，才是让法则真正无法容忍的事情。 所以这一刻，宙斯能明显感觉到，那因为方才与地母的那一击而缭绕周遭的法则压制几乎瞬间散去，甚至它反过来在催促神王去维护秩序。而在盖亚身上的，则以几何倍数激增，试图阻止这位疯狂的原始神。 感受着这一切，宙斯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将蜕变的力量注入，让这件强大的神器飞出，与前冲的地母轰然碰撞。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神王并没能阻挡下盖亚所有的力量，而是好巧不巧的让数量极少的一部分泄露了过去，向着后方的奥林匹斯山体而去。 ——轰！ 对伟大者而言的极少，依然足以撼动山川，哪怕是这样世所罕有的神山，也依然不能豁免。伴随着巨大的响动，奥林匹斯山摇晃了两下，连带东方的天空都跟着摇晃起伏，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塌陷下来一样。 不过幸好，作为山神乌瑞亚神体所化的山脉，奥林匹斯本就坚固异常，而盖亚的含怒一击也被挡下九层，没能真正倾泻在神山上面。因此在众神惊恐的目光下，这座巍峨的高山再三晃动，可终究没有倒塌，而是依旧矗立在大地的东方。 只是随之而来的，滚滚落石坠入大地，宫殿楼台尽成瓦砾，少许依旧留在山中没来的及离开的生命，则在浩然大力面前化为尘土。不过与此同时，因为这与纪元交替时极其相似的一幕，现世的法则再一次加码，给地母的身上缠绕了更厚的锁链。 “盖亚啊……虽然你曾经帮过我，但其实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你当时左右摇摆的立场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总是有这种能力的，把一手让我羡慕的局面玩成现在这个样子，然后无能的怨愤命运的不公。” 轻声低语，没有足够的信仰，没有完整的十二支柱，宙斯原本奈何不了这位大地母神，可随手将神器召回，看着面前的盖亚，神王突然不想解释什么金苹果了。 先打一场，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这位老祖母踩在脚下。当他以一位原始神的战败筑起王权的威严，再以胜利者的身份问问她，究竟是什么给了你勇气，居然敢于污蔑众神之王！ ······ 神山外，大战还在持续。在这个关口，哪怕是曾经侍奉诸神的仆从也四散而逃，剩下的则在方才的一击下灰飞烟灭，整個奥林匹斯上空无人烟。 瓦砾与倒塌的建筑间，只有一道窈窕的身影穿梭其间。破碎木石遍布四周，不过这还要感谢那些宫殿是神灵的居所，毕竟如果不是有残留的神力加以庇护，它们恐怕只会像那些经受无妄之灾的生命一样，连一具尸体都留不下来。 于是顺着冥冥中的感应，女神快速在倒塌的废墟间前进。山外的轰鸣声愈发剧烈了，好像交战的双方有谁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正在拼命的宣泄自己的力量。 偶尔有一些余波击打在神山上，但雅典娜都提前避开了它们。直到某一刻，迈过一处翻倒的立柱，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女神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是一处久无人烟的寝宫，它好像被某种力量封锁过很长的时间，不过也正因这股力量是彻底的封锁，以至于它的防御效果远胜其它建筑，使得这座偏僻的宫殿从盖亚的力量下幸存下来，成为了奥林匹斯山上少有的例外。（见3-11） 不过封锁的力量终究有其极限，如今，那股莫名的力量已经在碰撞中消散了。这处宫殿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一位神灵，看着这一幕，雅典娜沉默了少顷，然后上前推开大门。 大门开合的声音本来并不小，可在山外巨大的轰鸣声下又显得微不可闻。闪身走入宫殿，然后将大门合拢，入目所及的，没有其他神殿那样华丽的装饰和精美的雕刻，只有几副图画挂在墙壁上，似乎是此地主人曾经的杰作。 缓步向前，雅典娜明亮的眼睛打量着宫殿的一切。墙壁上的画卷各有不同，它们似乎记录了此地主人印象最深刻的时候：创造黄金一代的生命，在大海上传播水文，前代神王踏平大海的战斗，以及和金发的年轻人在无名岛屿上第一次见面。 也许是天生对艺术的亲近，也许是智慧权柄的加持，雅典娜很容易就感受到了画中蕴含的情感。尽管未曾谋面，渐渐的，墨缇斯的形象还是在她的脑海中丰满了起来。 一位热爱知识，喜欢分享智慧，曾经看重亲情，后来又更加重视爱情的女神。 “……” 摇了摇头，雅典娜转过身。她终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仅靠几副画作也很难拼凑出全貌，所以她只是将画卷收起，然后冲着真正的寝宫而去。 踏踏—— 走过不长的廊道，很快，少女来到了一处类似书房的地方。房间大小适中，靠墙的位置有一处床榻，像是让此地的主人在繁忙中可以稍作休息。床前不远处，木质的桌子上则摆满了羊皮卷轴，甚至就在桌子上，还有着一张摊开的皮纸，以及一支放在一侧的羽毛笔，就连上面蕴含神性气息的墨水都没有用尽。 可以想见，这里的主人大概正在这里书写着什么东西，然后在某一天，她因为某些原因短暂的离开了一会。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能回来，而这里也再没有人进来过。于是这些曾经的遗留就永远摆在了这处桌子上面。 “这是……巫，术？” “还有，元素与……神力？” 走上前，拥有的雅典娜轻松辨认出了上面的内容，尽管书写它们的人用了很多有个人风格的词汇和带有指向性的备注，可这依然难不倒相同神职的继承人。只是粗略一看，雅典娜赫然发现，这竟然是此地的主人对一种名为‘巫术’力量的破解，而且她已经有些成果了。 她的研究还很粗糙，但已经形成了一个大致的框架和体系，只是相比起研究的最初样本，她并不想用‘魔力’来作为这一新体系的根基。翻看着过去的手稿，渐渐的，雅典娜明白她为什么要研究这种力量了。 一开始只是好奇这些手稿的主人在见识了巫术的奇妙后希望能够明白其中蕴含的原理，而后来，则是因为某些预感让她加大了对此投注的精力。也许是源自智慧权柄的预兆，也许是意外窥见了未来一角，总之她提前预料到了某种法则的变迁。或许将来的神灵将因自己的肆意妄为而在大地上被限制，所以在意识到这一切后，她便偷偷研究起这种与众不同的力量，并试着把它‘神力化’。 在这过程中，她也将自己的猜想和尚未登临王位的神王说起过，然而当时的神王并没有真的相信这种‘危言耸听’。他只是记下了这件事，然后自然的和此地的主人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笔记的撰写者只好一个人继续这未竟的研究，直到某一天，她一去不返，于是这些手稿也就留在这，再也没有被人注意过。 “……” “……神术，这就是你起的名字吗，很贴合的称呼。” 微弱的声音在偏殿内响起，雅典娜的手中，神力与元素相合。下一刻，一个发光的球体便出现在她的掌心，散发着微暖的光，给这处静室带来些许光明。 “所以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就如众神以为的那样，你被宙斯吞入腹中，然后就有了我……那现在，你还在那里？” 轻声低语，雅典娜并没指望能得到答案，因为自己的神职告诉她，这绝不可能。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位之神了，她，就是这份权柄唯一的主人。 “关于这一点……恐怕没人能得出结论。事实上，墨缇斯的下落，我也很好奇。” “谁！” 一瞬间，原本柔和的眼神锐利起来，雅典娜豁然转身。虽然在神话中，常常有人记载她的美貌，记载她是‘明眸少女’、‘城市的庇护者，女神中光彩照人的’，但从没有任何人可以忽视，她同样有着与美貌并称的力量。 无声间，象征的长矛落入手中，雅典娜警惕的扫视着这片空间，然而入目所及，什么也没有。 “……不必如此戒备，事实上，我在你之前就已经来了。真说起来，伱还是后到的那个。” 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下一刻，虚空抖动，黑袍的身影浮现而出。他看着雅典娜，也看着她面前的手稿，不由发出一声发自内心的感叹。 “我只是一个和你一样来探寻真相的人……说起来，早在墨缇斯还是婴儿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她了。只是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落入这样未知的下场。” “和普罗米修斯一样啊……莫非每一个自称智慧者，都一定要犯一个致命的错误吗？” 莱恩不得而知，这究竟是因为命运的影响，还是他们的性格决定了这一切，亦或者，是两者共同促进的结果，他们的性格本就是命运的一部分。但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搞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明白神王力量的来源，以及墨缇斯的去向。 宙斯是不会说实话的，他说了也不足以取信，而其他的方法又无法做到。所以现在唯一能得到答案的，就只有连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雅典娜了。 …… 偏僻的宫殿内，气氛由凝重缓和下来。 事实上，就像莱恩所说，早在雅典娜到来之前，他就已经来到了这座宫殿。 外界正打得火热，他也不知道这场神王战地母的大戏有没有其他人旁观——毕竟当世另外两位原始神都是极其擅长隐匿行踪的存在。但莱恩几乎可以猜到，他们就算前来，大概也只会把目光放在实力骤变的宙斯身上，相比之下，墨缇斯是个什么人，恐怕能被他们想起了就不容易了。 不过莱恩可没有去做那个无用功，他直接绕过了地母与诸神，直接前来寻找问题的根源。 突然增长的力量，某种疑似仪轨的存在，与现世法则相互勾连的感觉……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在对方的身上绝对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可想要从宙斯本人身上得知前因后果，那无疑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情。 毕竟就算他说给你听，又听着像是那么回事，也没人能保证神王没有故意隐瞒了什么关键信息。那么与其花费这个精力倒不如自己来寻找答案。 比如最重要的线索，这一切的缘由，必然和墨缇斯神职的滑落脱不开干系。所以只是稍稍寻觅了一番，莱恩就来到了这里，这处大洋神女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他看到了对方的遗留然后在等了一会之后就不出所料的等到了前来的雅典娜。 不过与后者复杂的情绪不同，对墨缇斯的下场，莱恩也只是感慨了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毕竟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她自愿选择了宙斯，那有今天的结果，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无论你是谁……看来你都是为神王陛下而来的。” 偏殿内，看到莱恩浮现的身影，雅典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收回了自己的武器。 她没有做无谓的戒备，因为莱恩也并没有对她掩盖自己的气息。察觉到这比宙斯和盖亚更可怕的力量后，几乎只是呼吸之间，智慧女神就明白了这位神灵的来意。 他是为了如今正在交战的神王而来，是为了宙斯不正常的力量而来——雅典娜其实并不知道神王‘应该’有什么样的力量，但之前大殿内众神的反应无不证明了一点。在过去众神的印象中，神王远非地母的对手，可现在外界的战斗却恰恰相反。或许正是这种变动，才吸引了面前神灵的目光。 至于为了墨缇斯或者自己……这处宫殿明显已经空置数百年，虽然对方宣称和大洋神女在幼时就有过接触，但恐怕也算不上什么亲密的关系。至于雅典娜自己，她可不知道刚刚出世的她有什么值得别人在意的地方。 “算是吧，神王……其实对于宙斯会变强这一点，我并不怎么意外。原本既定的命运中，他就是会变强的，但当他的变强方式和墨缇斯的消失放在一起，那就不得不让人重视了。” 点点头，似是在赞扬少女的聪慧，莱恩继续说着自己的目的，哪怕对方现在并不能真正理解。 “在这之前，我其实也用过其他的方式去窥探背后的原因，比如干涉岁月，窥探历史……可惜，这一切都没有成功。” “世界层面的变动掩盖了背后的真相，在那种力量面前，伟大神力也显得相形见绌。所幸，除了宙斯本人外，当时还有一个见证者。” 莱恩看向雅典娜，而智慧女神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对于还未出世时的记忆，她的印象只有模糊一片。 “那要让你失望了……事实上，我并不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没关系，你现在或许还不记得……但你可以记得。” 莱恩伸出手，虚空微微波动。下一刻，时隔一个纪元，古老的卷轴再次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在它的侧面上，一行神秘的文字变换流转，但当看到它的那一瞬间，雅典娜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神器？” 很快做出判断，雅典娜意识到这是和自己的胜利之矛与埃奎斯之盾同样的神器，只是双方在力量上的差距，却绝非等闲。 “是的，它是另一件神器的一部分，是不变的过去，记忆的载体，是万事的根源。在还未出世的时候，或许你自己都已经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但有它的帮助，你却可以从中看到曾经经历过的景象。” 将这件三分的创世神器放在桌案上，轻轻前推，莱恩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身去。 “我把它借给你，至于要怎么使用它……我想你会弄明白的，对吧？” 如同来时一样，离开的时候，莱恩依然没有任何痕迹，这处废弃的宫殿内好像从没有过对方的身影，只有桌面上陈放的卷轴。 沉默片刻，看着这件足以称得上‘来历不明’的神器，雅典娜还是将卷轴拿起，但却没有立刻打开它。 她需要找一个更合适的地方……而这里，显然并不恰当。 ······ 光影变换，下一刻，莱恩就来到了奥林匹斯山外。 大地的震动还未终止，天空的摇晃也时有发生，宙斯和盖亚的争斗依然在持续，或者说，如果不是越来越强盛的法则压制，那么哪怕再打上一百年，他们也根本分不出胜负。 严格的说，刚刚完成半个仪式，信仰的数量也严重不足的宙斯其实并不是地母的对手，他最多在奥林匹斯山上保持不败而已，但盖亚自己的行为，反而让胜利的天平不断倾斜。 来自雅典娜的记忆还要等一会才能知道，莱恩索性也就站在一旁，先尝试着用自己的方式解析宙斯力量的构成。在他贯穿现实和源海的目光下，神王此刻的状态揭露了一角，那是某种和乌拉诺斯曾经的权柄类似，但又有所不同的力量。 两个支点，十二个支撑……这一刻，对照后世的神话，莱恩也大致明白了一些什么。 或许原本轨迹的宙斯，也是用类似的方式跨越进入伟大领域的，只是他用的时间更久，更漫长，也没有现在的这个这么合适。 或许在原本的轨迹中，宙斯虽然在泰坦战争中击败了克洛诺斯，但他和其他泰坦神灵的争斗远没有就此轻易结束。他并没能一道抓住其他泰坦，亦或是忌惮隐世的存在，总之，即便是登上王位以后，旧时代的诸神也依旧时常发动叛乱，给新的神庭制造麻烦。 而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宙斯的子嗣逐渐出世，他也渐渐明白了信仰的奥秘，并试探性的设立了十二主神，以此增强自己的力量。只是相比起如今的这个，神话里的显然要差了一些。 最明显的区别，就是现在的宙斯和赫拉并没有列入主神之位中，他们独立其上，拥有更高的‘位格’，而作为‘王’的宙斯，又远比赫拉来的更高。 这样的仪式，注定会更稳定，也更强大。只是这种对天授王权更深刻的模仿会不会有什么负面效果，那莱恩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最直接的一点，就是在他的观察中，此刻的神王和法则间的联系更紧密了……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好事，但也不会一直是好事。 “所以说，一切的根源都在墨缇斯的身上，宙斯自己是不可能突然间发明这么一个仪式的，哪怕那是他未来本就能够拥有的……墨缇斯，阿斯加德，也不知道我们的‘神王陛下’究竟做了些什么，又为此付出了些什么？” 虽然还没有得到答案，但信息完整到这个地步，莱恩多少也能感觉出些许端倪。尤其是之前法则根源隐隐的变动，为‘界面’添加了‘接受献祭’这一概念。 不过涉及世界的事情没有小事，真正的判断，还是要等复现了那一段记忆再说。这用不了太久，莱恩也完全等待的起，至于在等待的间隙要做些什么…… 伸出手，期待着某些‘意外’的变化，他看向一旁震惊于神王威势的诸神。 下一刻，力量涌起，向着这些无知的‘围观群众’，莱恩悍然出手。 (本章完) 第105章 不约而同的选择 奥林匹斯山外的半空中，大地与雷霆交击在一处。 虚空中，原本无形的法则已经渐渐显露出痕迹，试图阻止两位神灵间的争锋，然而神王与地母间的碰撞不仅没有因为法则的约束而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对于宙斯而言，这样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哪怕盖亚于此刻收手，他也未必就会停下。而对地母来说，秩序链条的区别对待只是进一步消去了她为数不多的理智，让她感觉天地万物都在与她作对。 极致的情绪让先天神灵的力量更加炽烈，如同天与地相撞，这浩大的景象越传越广，被大陆上的生灵们看在眼中。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之前天边传来的声音稍作判断，这是奥林匹斯山的神王和地母盖亚间的争斗。一时间，并不了解神灵的凡物震撼于诸神的强大，并为这一战留下了种种记载与猜想。 有些是正确的，有些是错误的，比如宙斯就被认为不止是雷电的象征，而是同样具备某种天空的意象。但无论正确与否，这都化作了传说的一部分，从此在世间流传。 当然，那都是人间的事情了，相比之下，了解一切的诸神才真的感到难以置信。 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神灵等级间的不可跨越，他们生而强大，但也局限于先天的神职，在达到巅峰后就再难以前进。就算后来发现的信仰可以某种程度上打破这种界限，只要它本身没有断绝，神灵就能具备更强的力量，但它也不该具备这样的力量，至少宙斯现在的展现出来的伟力一点也不像是单纯的信仰所带来的。 以人类现有的规模，就算信仰全部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都未必能让他达到伟大之下的巅峰，可宙斯表现给众神看到的，却是压倒性的超然。 他可以与盖亚战平——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还在逐渐占据上风。无论诸神有没有看出现世秩序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但这都无损宙斯这一刻给他们带来的震撼。 第三代神王……现在和他的前两代一样，都拥有了超越真神之上的力量。这一刻，‘神王’的位置在他们心中突然神秘了起来。 如果说乌拉诺斯是天生强大的证明，他的三大神权本就应该有那么强，如果‘克洛诺斯’的突破也只是孤例，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证明这和王位有关，那现在的宙斯无疑告诉世人，或许神王之位就是这么特殊。 也许在这个一切伟大者都被现世排斥的时代，只有神王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例外的。它是唯一有证可查，能够直抵伟大神力的途径。 “……陛下，战事凶险，要不要再往后避一避？” 种种猜测在诸神心间升起，而赫拉身旁，西风之神一脸恭敬的问道。 方才，其他的神灵多少都和神王保持了距离，他们可不想与宙斯一起面对盛怒而来的盖亚，但只有仄费罗斯没有。 他依然表达了对神王的效忠，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天后的身侧。不过这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忠心，而是风神其实没得选。 与其他神灵不同，西风之神并不是天生的中等神力。诸神天生强大，如今人类诞生的时日又尚且短暂，他们还没能依靠信仰之力完成等级的突破，因此对众神而言，神庭和人类现在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 没有体会过更强大的感觉，自然也不会对此太过急迫与不舍。在他们看来，此战最坏的结果就是神王战败，神庭崩解，地母独占人类的信仰。但原始神的亏空总有补回去的那一天，等她恢复完好，人类终究还是属于众神的，无非是晚了一些而已，然而他们可以不在乎，可这对仄费罗斯来说却并不成立。 没有两代神王的赦命，他就不是什么四大风神之首。他不仅会失去神王许诺的传播信仰之权，甚至会无法维持中等神力的领域，回到那个曾经弱小的状态里。（见2-38、3-9） 到那个时候，无论下一任神王是谁，大概都不会再保留他的位置，而是由另外三位风神取代他。面对这种情况，仄费罗斯反而坚定的站在了宙斯这一边。 而现在看，西风之神又一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成功的站在了胜利者的一边。 不过在不少神灵有些后悔与羡慕的目光中，仄费罗斯心下暗喜之余，也不由再次有点古怪的感觉。有的时候他也有点奇怪，虽然自己奉命去做事情的时候总是会出现点大大小小的意外，但他本身的运气似乎一直很不错。不仅每一回他都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而且神王更替，地母来犯，他两次都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不必，作为天后，我怎么可能躲于人后。” 西风之神暗暗感慨，而在他身前，面对仄费罗斯的建议，赫拉断然拒绝。 在某些方面，天后和宙斯确实很像，他们都谈不上是個什么标准意义上的好人，但也绝不缺乏面对危险的勇气。 在神王展露实力之前，她都敢站在这里，如今宙斯明显占据上风，她又怎么会有退缩的想法。不过看着一旁的西风之神，赫拉的眼神倒是温和了下来。 “神王会记得你的忠诚，仄费罗斯，和其他诸神相比，你用行动证明了自己。” “或许你不像某些神灵那样天生强大，但在信仰的时代，这并不是问题。神王曾经和我说过，他要让诸神的地位因神王的命令升降，而非因为天生力量的强弱……或许你就值得更高的位置。” “……这只是我应该做的，陛下。” 深吸一口气，西风之神再次行礼，他的心中万分激动。第二纪一次正确的选择，让他成为了中等神力，真正步入诸神中的上层，而现在又一次选择，则让强大神力的道路在他面前铺开。 甚至看天后的意思，或许那十二个主神之位，他也不是没机会坐一坐？ 沉浸在畅想中，仄费罗斯像侍卫一样守在天后的身侧。天空中的战斗越发剧烈了，但地母的颓势也越发明显。西风之神静静等待着一切的结束，然而某一刻，一种莫名的惊悚感浮现在仄费罗斯的心中。 他猛然抬头，寻觅着危险的来源，可举目四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切都和方才一样，好像这只是个错觉。但心中越发强烈的恐惧感告诉他，这绝对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这是……” 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仄费罗斯很快发现，自己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的声音消失了，如同被什么力量所吞没，紧接着是光线、影像，甚至是对一切的感知。一点点，一寸寸，一切都被隐藏起来，万物都仿佛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像是过去了一瞬间，又像是过去了无数年，在这里，时间本身都像是不存在一般，没有任何衡量它的尺度。直到某一刻，伴随着一声仿佛开辟天地的巨响，面前的黑暗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撕开。 “呼——嗬——” 光明重新出现在仄费罗斯的眼前，但他却提不起一点力气。风神只是大口的喘着气，就好像在死亡边缘游走了一圈的凡人那样，无意识的颤抖着。 “你又变强了。” 淡漠的声音从风神身侧传来，他不由转身望去。在那里有一个看不清样子的人影正望着远处的虚空。神王和地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了注意，他们将目光投注过来，然而那个神秘人只是冲不远处的宙斯点了点头，然后身形就没入虚空中。 一时间，奥林匹斯山外安静了下来，然而这只是短短的一会。没过多久，伴随着盖亚的又一声质问，战斗再次燃起。 “……原来如此，宙斯，难怪我在奥林匹斯山上感知不到金苹果的气息，原来你和他合作了！” 虽然不知道厄瑞玻斯为何要这么做，但他刚刚的举动无疑证明了这一点。于是看着依旧在佯装不知的宙斯，盖亚不顾被限制的力量，再次展开了攻势。 ······ 刹那间星空深处。 砰—— 与大地上被限制的战斗不同，浩瀚的星空中，数个星域于瞬息间被撕开，无数天体化为尘埃。然而刚刚在此发生撞击的力量只是一触即收，随即向更远的地方挪移而去。 也许是几次，也许是成千上万次。某一刻，在星空的最边缘，在接近世界以外的所在，这两道难以揣测的力量终于分出了微弱的胜负。 撕拉—— 随着最后一道声响消去，莱恩的身影显现出来。黑白之色在他手中消去，而在他的对面，厄瑞玻斯同样站在那里，只有那断裂的衣角证明了刚刚交手的结果。 显然，在之前短暂的碰撞中，两位古神间的力量第一次发生了颠倒。 “补上了神力的缺陷后，这就是此刻的力量吗……不，如果不是那种从之力中分离出来，终结万物的权柄，其实你并不比我强多少。” 神力流动间，衣角被接续而上。对于刚刚输了一招这件事，厄瑞玻斯好像并没有什么不满。 “但这只是个开始。” 神色平静莱恩淡淡的陈述事实。 “第一纪我们见面的时候，你的力量是如此，现在，伱依然是如此，千万年间，它几乎从未变过。” “或许随着世界源力的上涨，你的‘量’跟着增加了，但你的‘象征’在世界中的占比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可在伟大后半段的领域内，这可远比单纯‘量’的堆叠要重要的多。” 就像莱恩所说的，如果说在伟大神力的前半截，还可能出现‘世界抬升，神灵跟着水涨船高’这种情况，那后半段就不会再这么轻易了。 越是高位，概念的占比就越是重要。或许相比创世之初，的力量确实增强了不少，但它在世界整体中的占比其实是下降了的。 所以厄瑞玻斯的力量没有因此跌落，但也没有上涨。不过这其实才是正常的现象，在秩序严密的世界中，越是顶层，本就越难以继续向前。 “或许是吧，可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神色不变，黑暗之主并没有被莱恩的话所激怒。他只是散去身形，继续化身最原始的黑暗。 “至少现在，莱恩，你还越不过我。” 声音在星空中回荡，某种隐秘而吞纳万物的力量随之扩散。这就是真正的，是没有尽头的深邃，是光明诞生之前的世界。它拦在莱恩的身前，形成一个无比巨大的天幕，隔断了他和大地间往来的路径。 然而听着黑暗之主的话，看着好像真的不知为何站在宙斯一方，要‘倾力’阻止他的厄瑞玻斯，莱恩反而笑了笑。 如果是盖亚，或许还有可能忘记他能借助灵界穿梭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黑暗之主又怎么可能会忘记。他这样轻易的跟着莱恩来到星空，本身就再次证明了他的猜测。 于是看着对方，莱恩缓缓说道： “看来……刚刚隔绝诸神的那一瞬间，你确实很不好过。” “……” 话音落下，对面的黑暗顿时沉默下来，莱恩却笑着点了点头。之前刹那间发生的一切看似是厄瑞玻斯站在了宙斯的一边，阻止了莱恩攻向诸神的力量，但真实的情况却远非如此。 那是一个巧合，也是一个尝试，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两位古神先后打算对那些围观的神灵动手。莱恩的目的有很多，比如看一看作为这个仪轨支撑的主神如果被隔绝与神王的联系，那这份被汇聚起来的力量还能不能存在。又比如在被他足足影响了两个纪元后，现世命运的主体是否依旧牢不可破。 而黑暗之主的目的应该没有那么多，他大概只是为了试探前者，想要看一看这位新神王的力量是否存在巨大的破绽。于是他用自己的力量将诸神包裹在黑暗里，而下一刻，他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过他得到了，莱恩却还没有。所以出手慢了半拍的他并没有收手，而是将攻击的对象转移到了厄瑞玻斯的身上，然后一路打到了星空的深处。 “你把自己落入下风的原因归结到权柄的身上，是想让我也去尝试一下吗？不需要了，你已经给了我答案。” 神色平静，事情已经很清晰了……在遮蔽诸神的刹那，厄瑞玻斯受到了某种伤害，虽然没有想的那么强，但能给伟大神力造成伤害，本身就证明了什么。 可面对莱恩紧随而来的攻击，黑暗之主下意识选择了隐瞒。他装作完好的样子，试图让对方产生误判，然而结果很明显。 如果莱恩的力量和纪元之交的时候差不多，可能还真察觉不到厄瑞玻斯力量的高下，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很快，面前天幕的反应就进一步证明了他的猜测。当莱恩的话音落下，面前的黑暗明显摇晃了一下，无声无息间，就像没有存在过那样，对方默默的消失在了他的面前。显然，在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后，厄瑞玻斯没有纠缠，而是直接选择了离开。 星空中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破碎的星体无声的诉说这里发生过什么。挥了挥手，仿若时间倒流，一切恢复原状，站在虚空中，莱恩稍稍沉思。 刚才的一刻虽然短暂，但已经可以看出些结果了。当诸神被黑暗的力量包裹，他们的确短暂的断开了和仪轨的联系，但这似乎并没有给神王带来立竿见影的削弱。更确切的说，那更像是被关入深渊的真神，虽然他们和现世的联系被斩断了，但神职相关的法则却不会立刻暴动，而是中间有着一个漫长的过程。 相比之下，某个神灵更直接的背叛反而能造成更大的影响。就像宙斯三兄弟进入深渊，他们代表的规则一时半刻并没有紊乱，可当他们主动驱使神职的时候，却能造成更剧烈的天灾与动荡。 不过神灵直接的背叛……想到这里，厄瑞玻斯方才受到的伤害就更显得刺眼了不少。 毕竟如果命运的主体依然具有如此强大的惯性，祂依旧在收束着轨迹的主体不容动摇，那所谓背叛，又真的能够发生吗？ 或许可以发生，然后就又被某种‘巧合’修正回原本的样子，缺上什么，那就补上什么。 “两个纪元的时间过去，命运依然是如此顽固……” 沉默片刻，虽然这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就能接受。旁枝末节的改变真正影响的也只是旁枝末节，三代神王的更替，却从来没有变过。 “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既然面对别人的时候，你是如此顽固，那不知道你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能不能依旧‘不容动摇’？” 声音逐渐冰冷下来，两万年的尝试，已经足够久了，如果这种温和的方式没有用处，那就不得不加以改变。 或许就如他一直认为的那样，世界本身才是他真正的阻碍。于是莱恩望向大地，望向奥林匹斯山上唯一的神灵。 先等一个结果，然后再做决定。无论如何，这个世界命运的河流，都要在第三纪彻底截断，后续的种种，都要彻底化作未知。如果单纯的谋划无法解决…… “……那就用绝对的力量，撕裂现世的法则好吧。” 想起不久前的赫麦努世界，莱恩觉得，或许这并非无法完成。 “还有神王……” 神王之位其实很特殊，它本身和命运息息相关，它的更替往往也代表了纪元的更替。所以这一刻，那个早就存在的打算再次浮上莱恩心头。 “也许神王……只需要三代就够了！” …… 冥府上方，地下世界。 昏暗的地下空间中，不知何时泛起了微微荧光。某种散出光亮的苔藓遍布在各处，给这片广大的世界带来光明。 而在这处巨大空腔的正中，一株本不该出现在这的树木摇曳生姿。它有着金色的叶片，比例完美的枝节，以及……某些新长出来，颜色暗沉的新枝条。 巨树的前方，汇聚着一群样貌精致的生命。她们跪在地上，向着巨树膜拜叩首。 “看起来，你已经适应了地下的生活。” 突然间，低沉的声音在树旁响起，黑暗之主的身影缓缓浮现。他挥了挥手，那些附近的生灵就被挪移离开，金苹果树前，莫安达也从树干中走了出来。 “按照你要求的，我已经完成了大半。” 微微低头，莫安达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前来，可她还是低声说道。 虽然没有直接看出什么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存在心情似乎并不好。 “完成大半……是的，除了那个蛋以外，你都做的差不多了。” 点点头，厄瑞玻斯双眼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在他身旁，莫安达也就静静的等待着。 良久，从地面上传来的震动似乎渐渐停歇了，厄瑞玻斯似乎也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原本我只要挨这一‘刀’就够了，因为什么去挨，并不重要。” “但现在看……” 转过身，黑暗之主看向这位转生为神的宁芙，淡淡的说道： “莫安达是吧，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您请吩咐。” 微微躬身，精灵顺从的应道。 “一会，我会带你前往地表，去面见神王——就是你之前想要见的那个。” “我会和他达成‘盟约’，而你，就是我们约定的保障。你将会成为他神庭的一部分，甚至是他力量的一部分，然后从此在地表享受光明与美好，这很不错，对吧？” “那我……我需要做什么吗？” 小心的抬头，没有高兴，莫安达只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去做什么的，但她相信，这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而她要做的，也绝对不止享受人生。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至少现在是这样。你也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全，因为金苹果树依然要留在这里。” 叹了口气，厄瑞玻斯第一次有点感慨。他抬起头，看着地下空间的‘天顶’，又像是在看着别的什么。 “祂和盖亚一样。” “……什么？” 有些没听清，莫安达不由问道。 “我是说……总有些东西，有办法让自己被所有人讨厌，哪怕那个‘所有人’中，有被祂所维护的存在。” 笑了笑，没再多说，厄瑞玻斯只是招招手。 “走吧，不知道算不算好运的家伙，准备去迎接属于你的，新的人生。” (本章完) 第106章 举世皆敌 星空深处，随着两位古神先后离去，这片荒僻的所在也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和环世之河所在的世界边缘一样，远离大地的边缘星域平素并没有人烟。然而就像海的边缘是大洋神的领域一样，星的边缘同样如此。 所以当自己领域的一部分被人暴力的撕开又重塑，终究引来了此地主人的注意。许久之后，在星海的某个边角，一阵细微的波动传递出来。 两道身影从中先后走出，一个是身材高大，肌肉线条十分明显的中年男性，他走在前方，观察着这片已经恢复原样的星域。而在他的身后，另一个则是身穿华服的女性紧跟而至，她的周身间点缀着各色奇珍异宝，眉宇间却有一丝郁气。 在两位泰坦神灵的注视下，这里的一切表露的十分明显。星空表层已经被修复，可某种深层次的力量还在另一个层面上蔓延。迟迟赶到的神灵缓缓靠近战场，感受着那残留的可怕余威。 某种力量似乎永久性的改变了这里的法则，从此之后，这会变成一处‘无声’的星域。任何真神以下的存在，都无法在这里制造或聆听什么声响。 于此同时，某种生命似乎随之开始孕育。那些被重新恢复的天体中，有着断续的思维逐渐诞生。它们在灵性的力量下拥有智慧，但又被黑暗的力量影响着。 也许这会诞生一种特殊的星域宁芙，也可能是某种游走在星空中的异兽。不过显然，制造这一切的两位古神都并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就像历次神战后诞生的神血异兽那样，它们从来没有被自己血脉的源头加以注意。 “伟大神力……和黑暗之主相比，我所掌握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甚至只是一种延伸。无光天体只是的一种表现形式，离它的本质还差的很远。” 低声感叹于原始神的伟力，泰坦神灵转身看向自己的妻子。 这些年来，对方从未放弃过劝说他离开星空，而他给出的回应，也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你现在看到了吧，福柏，这就是那些古神真正的力量，也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出去的原因……我知道你一直不想留在寂静的星空，但只有这里，才能免去世界的纷扰和危难。” 声音低沉而厚重，如同星辰运行时的沉重的轰响。无光天体的主神科俄斯，作为当世仅有几位达到神力等级20的神灵，他从第二纪中期就一直没有现世过了。 或者说，除了曾经因为女儿琉星女神阿斯忒瑞亚的婚姻，这位强大的泰坦神灵曾短暂的站在二代神王一边插手星空纷争以外，他就基本没有在世间活跃过了。甚至就连那次短暂的插手，最终也因为赫卡忒的诞生而匆匆终止。 如同自己的神职那样，科俄斯沉默的待在黑暗之中。他坐看世间的种种变迁，却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行动。 不过他是这么想的，但作为光体女神，福柏却显然不这么认为。 “科俄斯，我承认伟大者的力量……但这不正是我要你做点什么的原因吗？” “伟大者并不只是天生的，父神也不是生而伟大，他生育了我们，然后登上王位，他是依靠自己的行为获得的力量，而不是呆呆的等着权柄从天而降。还有克洛诺斯，莱恩……他们都在不知不觉间跨过了那一步，甚至是现在的宙斯都是如此，既然他们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 一开始还比较平缓，可说着说着，福柏的语气也有些高亢起来。 她是光体的主神，而不是什么‘寂静之母’‘寒宙女神’，她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在后世的神话中，福柏甚至一度拥有过‘古月女神’的称号，相比起她缄默的丈夫，她显然不是什么安静的存在。 或许在原本的命运中，她就曾经和月神塞勒涅产生过某种深层次的冲突。光体之神试图把月亮纳入自己的管辖之下，进而增进自己的权柄，可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让神王宙斯多了一個情人而已。 当然，这一世的月亮没有了那种力量，福柏也就没有再把目光看向它。相比起来，还是那亿万光体真正的至尊更让她有所心动。 然而无论如何，那都是福柏自己无法做到的。相比起科俄斯，她的力量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们一起主宰星空不好吗？太阳真正的主人，许珀里翁已经不在了……我之前说过，也许你应该做点什么。让星空归于你的权柄，或者像奥林匹斯诸神那样研究信仰的奥秘，这难道不好吗？” “三个神王，一个和原始神同代诞生的古神，这证明不了什么。那是他们本身的特殊，是命运的眷顾。” 摇摇头，一如过去的每次那样，科俄斯再次拒绝了妻子的要求。而在他身侧，福柏终于有点无法忍耐了。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伱就想永远的待在这里，祈祷没有哪个古老的神灵注意到你，然后像死了一样渡过永恒的生命？” 声音有些尖锐，福柏想不明白，明明有着这么好的条件，有着仅次于伟大神力的力量，为什么自己的丈夫就一点其他的心思都没有，只想要待在冰冷死寂的星空中？ 连俄刻阿诺斯都知道试着统一大海，可一个纪元过去了，科俄斯什么也没有做。 “无论你说什么，福柏，我都会留在这。现在的世界，根本没有我们的机会……” “如果你不想留下，那就自己离开吧，我也从没有阻拦过你。就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声音平静，科俄斯最后看了一眼这处星空，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去。 “你！” 手指着离去的丈夫，福柏的手臂因为激烈的情绪有些发抖。 每一次都是这样，科俄斯从没有被她的话语说动过，但真要让她自己离开，福柏又有些不太敢。 光体的力量太过分散，在月亮被削弱的当下，太阳本身就占据了光体一半以上的概念，这让福柏远没有其他初代泰坦那样强大。虽然她没有沦落到言论之神和语言与文字之神那样弱小的地步，但她也绝没有征服太阳的能力。 “你会后悔的！” 最终，女神也只是一如既往的放了一句狠话。她随便找了个天体坐下，准备过一段时间再回去，好让对方明白她的愤怒。 反正星空中的无光天体就是科俄斯的耳目，哪怕对方不在这里，她也不担心会遇到什么意外的情况。那个安静而无趣的地方她已经待了太多年，能离开一会，就离开一会好了。 …… 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了争论，在随手修复好星空边缘后，莱恩也就没有再多做停留。 相比起其他原始神，现世秩序显然对他这个‘外人’格外关照，而这一次也是纪元变动后莱恩第二次在现世动手了。相比起上次来，即便他已经避开了大地，但无形的法则压制依旧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当然，一的一百倍也只是一百，对于千万级的数字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可现在没什么影响，不代表将来也是这样。 第三次，第四次……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每在现世多展露一次力量，这种源自世界的压迫就会更强上一分。直到某一天，只是踏出灵界，现世的秩序就会让莱恩寸步难行。 这是难以豁免的，既是因为纪元变化后法则的变动，更是因为灵界体量的抬升与莱恩开始承载伟大位格的原因。而唯一能够终结它的办法，就是拥有与现世相当，甚至更强的力量。 不过先不提做到那一步的难度，就算真到了那一步，那莱恩反而要面对另外一个问题。现世压制伟大神力，哪怕在第三纪以前也一直在隐晦的这样做，其最根本的原因其实很好理解。现世本身也只是比伟大高了半格而已，祂理所当然的会压制那些行走于世，偏偏又有着自己思想的古神。 任何存在都会对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加以警惕，而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它不复存在。相比之下，世外的部分之所以没有类似的行为，也只是因为混乱占据主导的特性所致。这也是为何越强大的世界往往秩序越占据主导，因为它或许死板，但确实有助于维持稳定。 甚至不只是世界，凡人的国度中同样如此。越是森严的法度越是不近情理，但反过来，它能够让某种秩序得以更好的延伸和执行。 于是随之而来的问题就很清晰了。一旦灵界的体量膨胀到某一个极限，真正达到了与现世对等的状况，那到时同样只比那时的灵界‘高上半格’的卡俄斯会不会产生些什么很直接的反应，就是一件很难说的事情了。 因此莱恩过去一直试着采用迂回的手段改变现世的命运，因为之前，他其实一度有过主动在未来将力量控制在伟大神力的巅峰，不再继续增长的打算，然后通过类似投资地狱的手段积攒额外的力量，进而在某一天重归一体，直接终极一跃。不过现在看，这种想法似乎还是太美好了，或许对于一个运行良好的‘程序’来说，真正能够解决它主体的，从来只有暴力。 要么是外来的暴力，要么是内部的暴力，亦或者两者皆有。总之那些只涉及边角的手段，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所以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要回去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同的思绪碰撞间，莱恩一步迈进冥土，不过感知到依旧跟随自己而来的气息，他不由开口问道。 这个世界很大也很小，至少对于倪克斯而言，莱恩和厄瑞玻斯的交手是如此明显而有存在感。所以相比起盖亚那明显还要持续很久的战斗，她就果断选择了跑来另一边看热闹。 然而热闹现在已经看完了，倪克斯却依然跟在自己的身边，而且并没有掩饰自己存在的意思，那么很显然，这是对方有些话想要说。 “你可以直接问的，如果能回答的话，我并不会隐瞒。” 随意的笑笑，莱恩看向一旁。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在这个纪元结束的时候，你准备做些什么？” 隐秘被揭开，熟悉的身影站在月光下。倪克斯面纱后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很直接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个……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就一定要做点什么吗？” 微微摇头，莱恩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如今的每一天，我的力量都在增强，当生命遍及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灵性的象征会自发的抬升。我只需要静静等待，一切就会自动的来到我的身边。或许我只会见证第四纪的到来，以及下一位神王的诞生。”。 “这是不可能的，你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顿了一下，倪克斯缓缓道： “因为……这个世界就没有第四纪元，至少在我还能看到未来的时候，祂还没有。” 盯着面前的莱恩，倪克斯眯起了眼睛。 “你不想告诉我吗，还是说你感到害怕了？我记得上一个纪元的时候，你还没有现在的力量，但你仍然在我面前说，你要做‘一日神王’。” “我看到了你后来的表演，那很有意思，可是这个纪元……你又要做些什么？” “或者更确切的说，你所谓的纪元终结，在什么时候？” 场面安静了一下，迎着倪克斯的目光，莱恩有些惊讶，但又不是那么惊讶。 没有第四纪元……那代表的很可能不是到了那个时候世界就没有了既定的命运，而是世界将要在第三纪彻底趋于稳定，再也没有更进一步变化的可能。 “……我得承认，我之前并不是十分确定这一点。不过也好，你现在说的，倒是让我不得不下定决心了。” 再次笑笑，话头一转，莱恩又回到了倪克斯之前的问题上面 “关于我想做什么，倒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某些东西不是知道就可以改变的。只是这一次的答案，未必是你想要的。” “什么答案，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些奇怪，倪克斯可不觉得，这跟自己有什么联系。 “还记得在第一纪元终末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要堵在灵界的门口吗？” 反问一句，莱恩笑着开口。 “当然是因为你趁机开辟了灵界，以至于世界给诸神下达的‘指令’……” 有些恍然，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倪克斯的目光不由古怪起来。 “所以这一次你还要做些类似的事情吗？唔——可那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如果到时候真有打你一回的机会的话，那我可未必会留手啊。” “应该说，看在过去交情的份上，我会手下留情的。” 笑了笑，莱恩转过身，没入黑暗的虚空中。 “不过你也不必感到太害怕，因为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是你的‘队友’。” 转身离开，莱恩没有进一步解答的意思，倪克斯也没有再问。就像上一次那样，夜女士也没有追问过‘一日神王’究竟是什么，她似乎一向很喜欢这种解密和期待的感觉，所以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会后，她就心情不错的继续去地面上‘观战’了。 她想不通莱恩为什么有这样的自信，但想不通就想不通吧，时间会给她答案的。冥月照耀下的灰色大地上，只留下了倪克斯微不可闻的笑声。 “第三纪和第一纪可不一样，这一次，没有神王更替与神诞来争取时间了呢。” “举世皆敌？那要想不被打‘死’，你是不是就是在告诉我，至少在那一天，你要‘举世无敌’？” 没人能解答她的问题，一切都被了，只有冥河的河水，还在缓缓流淌，永无休止。 ······ 现世，奥林匹斯山外。 撼动万物的力量依旧在持续，可是三天三夜过去了，如今的神山之外，形势已经大变了模样。 举世皆敌，这就是在天地众神注视下，地母此刻真正的想法。 三天前，那短暂而意外的变动虽然惊动了神王，但盖亚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大地的力量源源不断的冲击而去，哪怕宙斯已经尽量留意，可神山的山体依旧被撞出了裂痕。 所幸这是远古山神的神躯所化，它可以自发的在漫长的岁月中进行修复，因此倒也没有造成不可逆的影响。不过这倒也从侧面证明了盖亚的判断其实并没有错，如果没有现世法则的压制，宙斯根本挡不住她摧毁神山。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法则的规序也从不以个体的意志而转移。所以这一刻，哪怕力量依旧源源的从大地中涌进她的身体，哪怕抬手间依旧有着让众神惊惧的力量，可站在天地间，这位最古老的先天神明还是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疲惫感，以及被世间万物所抛弃的凄凉。 在她的对面，神王还在肆意的倾泻着自己的力量，而盖亚就像是一个证明他强大的标尺，一个好用的工具。神山四周，诸神那原本敬畏的目光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也许这位尊贵的地母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厉害。 第三代神后头戴金冠，她此刻威严肃穆的样子不禁让盖亚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如此年轻，如此自信，甚至她们还有着同样的力量，那被世界所分割的权柄。只是属于她的第一纪已经过去了，现在，盖亚只是一个不请自来的恶客。 甚至除此之外，地母同样注意到了那先后闪过的气息。 莱恩和厄瑞玻斯，这两个一直被盖亚所怀疑的对象，然而这一次，他们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一般。 从对众神下手，到相互争斗，然后前往星空，自开始到结束，都没人和她说过哪怕一句话，就像如今的她已经不值得再被注意了一般。 尤其是厄瑞玻斯，他甚至只向着神王致意，而没有留意就在一旁的姐姐。 还有自己的妹妹……倪克斯大概也来过了，只是盖亚悲哀的发现，如果对方不愿意，如果这位执掌的夜之母没有脚踏大地，那自己甚至察觉不到她的存在。而显然，倪克斯也并没有现身的丝毫想法。 一切混合在一起，盖亚的绝望和愤怒简直难以用言语来进行描述。 “啊——！” 碰—— 悲愤化作力量，盖亚又一次鼓起神力。 浩大的光芒疯狂的上举，与间再次碰撞，然而这一次，在地母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宙斯的手甚至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这，这怎么可——” “——地母，你做的太过分了。” 同样愣了一下，但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努力抑制住心中的喜悦，在诸神的面前，看着面前曾让自己无比忌惮的古神，神王义正辞严。 “我知道，因为泰坦神灵的事情，你或许对我有所不满，但盖亚，这并不是你胡乱发泄愤怒的理由！” “编造谎言，用所谓‘金苹果树’污蔑神王；危害现世安定，试图破坏撑天的神山。盖亚，你已经感受到了吧，现世已经降下惩罚，而这就是祂对你肆意妄为的惩戒！” 只是言语间，宙斯就把‘污蔑神王’和‘破坏神山’画了等号，甚至还把涉及自己的放在了前面，好像法则的压制真的是因为他来的一样。不过哪怕在围观的众神眼中，神王此刻说的也谈不上错误。 关押气象之神克利俄斯，这只是正常的权利斗争而已，至于什么‘金苹果树’，那更是无稽之谈。盖亚的盛怒而来多少有点可笑的意思在里面，因此哪怕她此刻被宙斯明嘲暗讽，也实在激不起丝毫同理心。 冷静下来后，抛去地母原始神灵的光环，诸神面前的盖亚似乎也就是一个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的老妇人，然后在闹事不成的情况下惨遭镇压。 “啊——宙斯，你曾经在我面前连头都不敢抬，你——” “轰——” 掷下，瞬间盖过了盖亚的声音。而这一次，似乎是越过了某个临界点，原本还只是占据下风的地母在碰撞中倒退而去，甚至双手上都泛起了红痕。 不是宙斯变强了，而是盖亚变弱了。三天三夜的战斗似乎耗尽了现世秩序对这位原始神灵的耐心，祂降下的庞大压制如果落在宙斯的身上，甚至足以让这位刚刚跻身伟大边缘的神王立时跌落回去，乃至回到比晋升前还有不如的地步，而盖亚虽然不至如此，但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削弱。 现在，她再一次取代了刚刚触及伟大的宙斯和地狱之主，成为了伟大神力的边沿。 “结束了，盖亚，放弃你无谓的行为吧。在众神的见证之下，以神王的名义，我从未出手盗取过金苹果树。” 神色淡淡，宙斯缓缓开口： “如果现在你愿意承认你的错误，放弃对我无意义的指控，那我也将仁慈的给予回应，对你今天僭越的行为既往不咎。” 话音落下，神王平淡的看着地母，好像已经胜券在握，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场面安静下来，众神看着盖亚，等待着她的回应。 地母没有获胜的可能了，甚至没有了两败俱伤的机会。她现在能选的，或许也只有体面或狼狈的离去。至于将她真的镇压，那倒是不太可能，不过宙斯也从没想要这么做。 神王之威已经立住，剩下的，过犹不及。 “……” 没有回话，更没有理会宙斯的解释，被一击镇退的盖亚只是看着自己泛起红痕的双手。 世间一切生命都好像在看她的笑话，而举目四望，她竟然找不到一个能站在她身边的人。 “……” “…………” “哈哈哈哈……宙斯，乌拉诺斯之子，克洛诺斯的后代……” 少顷，盖亚抬头，看着傲立在云端的神王。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这一刻，整片大陆都好像在回荡她的声音。 “我诅咒你。” “我诅咒你……属于我的时代或许过去了，但是总有一天，你的也同样会如此。” “我会等着你的，宙斯…………我会等着你，直到万物的终焉。” 轰—— 早在盖亚的话说道第二句，就再次击下，然而这一次，神王却没能做到任何事情。 盖亚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没人能在大地上拦住她，哪怕她已经濒临境界的跌落也是那样。而地母最后的诅咒，也随着地壳震颤声传遍天地。 神王的面色不变，似是并不在意失败者离去前的无能之怒，可只有熟悉他的赫拉注意到，也许宙斯心中并没有那么平静。 因为她曾听宙斯说起过，第二代神王消散前的‘预言’。 “宙斯，没有力量支撑的诅咒没有意义，那只是无意义的话罢了……现在，该做神王该做的事了。” 上前一步，赫拉轻声开口。 “……是的，一个笑话，不过是旧时代老家伙不甘退场，最后的挽尊罢了。” 点点头，宙斯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在他目光下低头的众神。 不因诸神的推举，而是因为无上的力量，相比过去，现在，他是真正的神王了。 (本章完) 第107章 圣武士与拒绝 超乎神上的力量还在天地间溢散，带来某种无形的压迫感，而奥林匹斯山外，于神王的目光下，诸神默然无声。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虽然之前的争斗中，他们因为误判了形势选择作壁上观，可如今面对获胜归来的神王，众神其实也没有多么恐慌。 毕竟他们做出的选择没有两样，而且也并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那么除非神王打算一个人统治世界，否则他就不可能真的对他们做什么。 更何况地母只是败了，又不是死了，再加上三天前那一闪即逝的黑暗……不过这都只是猜测，也许力量大增会让宙斯的性格也跟着改变，所以诸神此刻只是静静的等待，等待神王接下来的做法。 当然，在诸神中还是有一些例外的，比如破坏之神刻尔就是如此。作为冥王的手下，他此行只是代替哈迪斯来见证宙斯册封十二主神的宴会而已，所以哪怕他和诸神做出了一样的选择，但他还是十分自然的站在一旁。 还有不久前才刚刚回到神山的正义女神，她同样没有和任何神灵站在一处，只是一个人待在半空中，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女神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偶尔还回望一眼奥林匹斯山的方向。她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眼中有些迟疑和释然。 自得到这把象征的剑，她好像就没有一次真正使用过它，这把诛除罪恶的神剑，也一直在蒙尘。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女神不太记得了。或者自从第一纪以来，就向来如此。 这是神的世界，是不朽者的世界。在这里待久了，好像连她自己都忘了什么是‘正义’。反而不久前在人类的部落中，忒弥斯看到了些什么。 或许很多时候，除非有一个‘完美’的君主，不然‘正义’和‘律法’其实并不相通。它们有的时候交汇，但同样存在冲突。 “忒弥斯殿下，真是许久未见了。” 没有第一时间理会众神，神王看向自己名义上的长辈。他带着微笑，但问题也很直接。 “不知道对于我刚刚所做的，你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如你所见，今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我想见到的，但这并非我所能决定。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以裁决者的名义给它做下结论，也让更多的生命知道事情的始末与对错。” 神王的意思很明显，作为他展露力量以来的第一战，那自然应该是完美的，合理的，可盖亚临走前的诅咒却让他看起来像是什么反派一样，所以在这件事上，宙斯希望忒弥斯能对此加以认可。 而且这也并非弄虚作假，毕竟在宙斯看来，自己虽然确实做过不少不好说出来的事情，但至少就盖亚这件来说，他还真没有做错什么。甚至直到现在，当神王对此产生些许猜测之后，他再次肯定了自己是无辜的那一方。 毕竟金苹果树这东西他见没见过，宙斯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关于今天的一战，如果你是在寻求我的意见的话，那么宙斯，对于地母的事情，我没有什么意见。” “她没能拿出证据证明你做过什么，而她的行为也确实给世界的秩序带来了危害，所以现世对此做出回应，这是理所应当的。” 没有因为对宙斯的个人看法影响判断，忒弥斯淡淡的给出自己的答案。 这其实也是诸神共同的感受，他们并不是很理解盖亚的歇斯底里。在地母醒来前，他们中的不少人也预见到了今天的这一幕，毕竟她和神王的冲突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可在诸神眼中，这最多只是一场关于气象之神克利俄斯下场的争论罢了。 或许在最后无法谈妥的情况下，盖亚确实会付诸于武力，但更大的可能，却是宙斯再次退上一步，在原始神的面前屈服，除此之外，应没有别的发展方向才对。 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之后，神王的力量固然令诸神意外，可盖亚的行为，同样让神明们感到不解。 疯狂，偏执，而且无法理解，甚至不愿意听从解释，对方就直接认定宙斯偷取了她的神树和伴生神器——当然，他们也确实怀疑过宙斯是否真的偷了金苹果树，但是果树还好理解，又是怎么回事？ 作为地母的伴生神器，它会随着主人的沉眠而沉眠，也会拒绝主人以外的人使用它。盗走这样一件神器除了被众神所不齿之外，着实没有什么好处可言。 “能在此听到您对此公正的判断，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事实上，我确实到现在都对此感到不解，也许地母真是睡得太久了吧。” 满意的点点头，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宙斯的嘴角也不由露出了一個笑容。 又一件事情解决了……他冲忒弥斯露出一个笑容。 曾经他很头疼自己的姑姑，不过现在看，对方还是很好说话的。于是神王转过身，这件事情解决了，那接下来就是继续这场未完的典礼。 他准备说些什么，可是在他身后，忒弥斯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宙斯，地母的事情，确实如你所说，但今天发生的也并不止于此。对于墨缇斯和雅典娜，你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神色平静，神王的背后，正义女神缓缓的说道。 “……忒弥斯殿下，这就是我个人的事情了吧。” 眉头微皱，面对女神的质询，宙斯只好重新面对自己的姑姑。不过关于这件事，他早有了准备。 “在神庭的条例中，似乎并不涉及相关的款项，除了履行神职与基本的要求外，诸神做些什么都是个人的事情。对于我和墨缇斯的女儿雅典娜……我也会给她应得的补偿的。这件事情，就没有多说的必要了吧。” 绝口不提墨缇斯事情的对错，宙斯只是提起了神庭的法度。是的，早在请忒弥斯完善神律的时候，他就要求了这一点，神庭只需要涉及神灵职责、权利与义务的法例，而不是试图约束诸神所有的言行举止。 一方面，宙斯本人就不可能接受一个连他自己都属于‘罪犯’的法律，另一方面，则是所有的神明都本能的厌恶这种条框。 他们宁愿在一件事情发生后，再临时裁决它的结果，而不是提前就做出裁定的标准。所以对于‘众神的意见’，神王在和女神商讨法条的时候也自然遵守。 按照他的说法，律法被所有人认可才有意义。如果强行制定一个没有人喜欢的规定，那只是暴力和强权而已，作为‘公正’的女神，她不应该这么做，而当时的忒弥斯也确实被说服了。 直到现在，她才渐渐理解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神庭的律法……是的，之前按照你的要求制定的法律，确实是这样的。” 并不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忒弥斯点了点头。转过身，看着周围的诸神，一种感悟油然而生。 在人类世界行走的时候，她就产生类似的触动了。而现在，这种触动被坚定了下来。 “或许，我之前的选择确实是错的。上万年过去了……我也从未真正了解过我的神职。” “嗯？伱在说什么，什么是错的？” 有些不好的预感，宙斯眯起眼睛。他现在并不害怕力量上的对抗，面前的女神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但直觉告诉他，忒弥斯要做的也和力量无关。 “我说的错误……当然是选择留在神庭中。” 长舒一口气，这一刻，忒弥斯彻底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别扭感是怎么回事了。 过去，除了为现世立法的那段时间以外，她好像就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尽到过自己该做的职责。女神明明为此做出过努力，但结果却总是不尽如人意，她就像一个秉持‘正义’之名的看客，但真要说做了什么，那就是什么都没做。 曾经，忒弥斯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现在，她有点清楚了。 在卡俄斯世界上，律法本身存在的意义就是维护一个更高者所订立的秩序，而这个更高的存在，有的时候是现世的秩序，有的时候则是神王。所以律法女神曾在面对宙斯邀请的时候并未拒绝，因为在她看来，神庭确实是一个适合她履行职责的地方，她也就接受了‘裁判官’的地位。然而很不巧的是，她到底忘记了一件事情。 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律法女神，那神王还是世界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除了律法，她还司掌着公平和正义。 所以这就是她一直以来不适感的来源了，世界的法则确实公平——祂最多也只是平等的削弱所有有威胁的事物。所以忒弥斯在立法的时候感觉到了神职的共鸣，以及发自内心的喜悦。可相较之下，神王就不同了，他们从来谈不上正义，哪怕是前代神王，也曾做出过吞子的行为来。 这就是最本质的冲突了，律法服务的对象本身不符合‘公平’和‘正义’，那它带来的结果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好的，可这同样是一个难以被解决的问题。除非找到一个和忒弥斯的理念完全契合的存在，她才有可能同时让自己的所有神职得到执行。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每个人对公正与正义的理解都不同。 所以这一刻，忒弥斯终于做出了决定。 如果无法一起完成，那就分开完成。但无论怎么完成它，神庭都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留在这里，女神除了坐视更多的‘不公’和‘不义’以外，不能给她带来任何意义。或许人间，远比这里更适合她。 就像莱恩所说，她确实应当感召一些符合她理念，也愿意追随她意志的人了。而过去的一段时间，她也正是在观察这些新生的人类。 他们中有坏的，也有好的。有让女神厌恶的，也有让她感到喜悦的。她会选拔出那些符合要求的人，然后将自己的力量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以为引导，帮助他们为人世间的一切判定对错。而另一部分，则以为信念，用单纯的善恶裁定生死。 这件秉持权柄的神器本就能感知生灵所犯下的罪业，只需要一点基于权柄力量的应用，忒弥斯就能把这份力量赋予她的信徒，让他们拥有的能力，以及对有罪者更强大的力量。甚至女神还准备等自己在灵界中的国度建立起来后，她要去拜访那些作为邻居的‘天族’。作为正能量的汇聚，他们也一定愿意出一份力。 到时候，那些被选中的人类，就叫做好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神庭？” 不知道女神在想什么，可当她的话音落下，宙斯不禁面色微变。他有想过要花费更多的口舌去说服对方，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可令神王没想到的是，忒弥斯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这一次，女神不想听了。 “你要一个符合你要求的律法，宙斯，我给你了。而以你现在的力量，无论你做出什么，我似乎也无法阻止你。” “这就是神族……或许诸神的世界确实不适合我，在这里，力量比规则好用。” 淡淡的开口，忒弥斯最后看了一眼奥林匹斯。在这座有些破败的神山上，属于她的神殿已经被毁去了，而将来，它也不必再重建了。 转过身，女神将一条黑布取出，时隔一个纪元的时光再次蒙在了自己的眼前。然后平生第一次的，她拔出了腰间的金剑。（见1-17/2-7） 金剑微微鸣颤，似乎在回应自己主人的力量。它似乎也本能的意识到，自己终于有了存在的价值。 “从现在起，它将代替我的眼，替我去‘看’这个世界。假使诸神认可你的道理，那他们也不需要我的帮助。可如果在人间相见……” “它不会对你留情！” 化光而去，女神的身影渐渐消失。奥林匹斯山上，神王伸了伸手，但最终什么也没做。 他想起了不久前一闪即逝的黑暗，以及另一股力量…… “……呵，原始神灵……不会太久的，盖亚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 默默低语，在心中给自己立下了又一个目标。然而还没有说完，宙斯的神色微微一变。 “……神王，来见我。” 无声无息间，声音传入耳中，丝毫察觉不到来源。可感知着远方突然升起的一道气息，宙斯还是辨认出了来者。 “意外已经结束了，诸位，先回山吧。” 嘴角微微抽动，不动声色间，神王对诸神说道。 他当先向着饱经摧残的奥林匹斯而去，而在另一边，一道化身悄然远行。 ······ 地下，冥土。 大地上的事情已经结束，可大地之下，今日的种种还在延续。某件将要再一次影响世界的变化即将发生，可就如同过去的每一次那样，它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站在塔尔塔罗斯的门户前，盖亚难以置信的发现，只有本能的深渊，居然拒绝了自己。 (本章完) 第108章 亿万妖魔之主 注：神话中三头犬，九头蛇，奇美拉这些生物都可以叫妖魔。所以就像前面一样，这其实也是西幻的词汇没错。 以下正文： …… 永远暗沉色主导的冥土中，火河翻滚的声音此起彼伏。熔岩形成的浪潮时而卷起岸边的白骨，发出嗤嗤的声响。 越来越广大的冥界中，淡紫色的月光恒久不变。在它的照耀下，一道昏黄的光辉划过灰色平原。 一路上，昏暗的流光闪烁不定，虽然速度很快，但却给人以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不过无论怎么晃动，它终究还是飞行在天空中，向着某个目的地笔直的飞去。 透过这明灭的神光，褐色的衣摆清晰可见。毫无疑问，这正是从不久前才从奥林匹斯山离开的盖亚。 与一直行走于世的诸神不同，对于盖亚来说，她经历的事情可是紧凑的很。‘几日前’刚刚经历了纪元交替的磨难，一觉醒来又迎来这样的打击，这对盖亚的冲击可以想见，所以她没有返回自己曾经隐居的地方，而是来到了冥土上。 德尔斐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剩为数不多的东西，也不过是在嘲讽地母的无能。不过她同样没有在连翻失败下回归本体，因为之所以在遭受了这么多打击之后，盖亚依然选择离开而不是和神王死磕到底，就是因为在她的心中，自己多少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即使天地万物都背弃了她，背弃了现世存续最初的基石，可卡俄斯并不止现世。哪怕所有在她厚重身躯上成长起来的生命都在与她为敌，但在世界的另一面，在混乱主导的世界中，还有着其他的神圣存在。如果有智慧的生命视她如无物，那盖亚就来找没有智慧的；如果秩序的存在排斥她，那她就选择来拥抱混乱。 在过去，卡俄斯先后诞生的四位原始神灵中，只有深渊没有由本体力量直接诞生的后代，这或许是世界秩序的侧面所乐于见到的一幕，但是现在，地母准备亲自改变它。 就让混乱之子降临世间吧……作为世界另一面的化身，它将如同深渊的‘王’，就像现世的宙斯那样。而一如混乱敌视秩序，塔尔塔罗斯的后代也必然会敌视神王，而盖亚需要做的，就是让它来到这个世界上。 至于要怎么才能做到，那并不困难。太阳神有两个，可赫利俄斯从来比不过他的父亲许珀里翁。执掌的神后同样有两代，但在这一点上，赫拉还比不过她。 “咳咳……” “咳咳咳……” “呼——” 心中有希望升起，可身体上的疲惫却依旧存在着，让盖亚的身形有些踉跄。 剧烈的咳嗽声不断从神光中传来，甚至她就连精神都已经有些模糊了，一种深沉的困意席卷上盖亚的心头，她很清楚，这一切现象都是位格即将崩碎的征兆。 世界的枷锁厚重如天，牢牢的覆压在盖亚的身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而越发衰弱的力量更是令她残存的位格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要彻底解体。 当然，虽然看起来是这样，但盖亚还是能够肯定，这种事情其实并不会发生。一方面是因为她还有那么一点点余力，没有到真正山穷水尽的时候，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终究是原始神，而她的本体是物质面的支撑。 哪怕因为人格化程度的影响，盖亚和自己本体的联系已经远没有其他原始神那么紧密了，但它到底还存在着。这种比初代泰坦和神职象征更紧密的联系让她不可能真的完全跌下这一步，不过也正是因此，她才会感觉到如此强烈的‘困意’。 因为于她而言，所谓的‘跌落伟大’其实有另一个更合适的表达方式，那就是‘半個永眠’。 作为地母，盖亚是无法被真正削弱到强大神力领域的，然而这并非她为所欲为的保证，只是她会在位格跌落的那一瞬间强行止住，然后这种压力完全转嫁到人格化身上面，直到它被迫崩解，化为虚无。 一旦那一天到来，那盖亚的意志将会直接被打回至本体之中长眠，以维持自己的力量。只是这一次，她将再不能选择什么时候醒来了。 也许是一万年，也许是几万年，也有可能从此一睡不醒，这一切都取决于她恢复的情况，以及这段时间法则的变化。 而这么漫长的时间……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呼……我还有机会。” “宙斯……作为地母，我的力量从不止于自己！” 咬着牙，强打起精神，盖亚继续在广大的冥界中飞驰。 灰白的景象在周围一一闪过，偶尔还有一些亮点，但她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周围的环境了。此时的盖亚只是顺着冥冥中的感应不断前进，朝着那诞生在自己后面，却从未有过思维的弟弟而去。 随着不断的靠近，那种令现世诸神感到本能厌恶的法则气息也渐渐浓郁起来，直到某一刻，盖亚那半昏迷的精神微微一震，她暂时清醒了一些。 抬起头，黄光落到地上，盖亚环顾周围，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所在。 她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但她却从未曾进去过。不仅是因为里面的凶险，更因为作为现世的主体之一，地母同样不喜欢深渊的混乱气息。 可现在，她已经无路可走了。于是站在这片被深渊之力侵染的黑色土地上，盖亚看着塔尔塔罗斯与冥土的交叠形成的无形门户。 这处链接世内世外的法则交点释放着扭曲而怪异的力量，不断如同潮水般冲刷周围的空间，哪怕是在冥界中，这里也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冥界，终究也是秩序的，可深渊不是。 “呵，倒也真是没想到啊……到了最后，居然只有你还没有放弃我……” 长叹一口气，盖亚摇了摇头，似乎是振奋了一下精神。感受着深渊的博大，地母张开双臂，开始释放自己的神权和本源。 霎时间，丝丝缕缕明黄色的细丝从盖亚的身上涌出，它们飘摇上前，与自世界的另一面溢散出来的混沌色气流交织在一起。像是一个在拥抱另一个，一如创世之初，深渊诞生在大地下，两者紧紧相连。 于此同时，顺着此时二者缠绕在一起的力量，盖亚果断的传达了自己的意志。 哪怕没有理智，深渊终究比世界要更贴近‘生命’。所以祂是可以诞生子嗣的，只要有一个足以承载祂力量的母体，以及来自祂本源力量的灌注。 “……来吧，来吧……塔尔塔罗斯，与我融为一体……我会接受你的力量，孕育新的神圣，而它，也将成为你触及现世的桥梁……” 以强烈的负面情绪为引，以莫大的憎恨为由，驱使自己孕育万物的神权，盖亚试着引动塔尔塔罗斯的欲望。 她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报复诸神，但深渊一定可以。尽管直到现在，盖亚对于与混乱的力量接触依旧抱着排斥和厌恶，尽管她也清楚这样诞生的后代绝对不可能如同诸神那样光辉而完美，但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此刻，盖亚心中的憎恨早已压过了它们，她只想要让那些辜负了她的存在付出代价。所以现在，她只需要—— “——嗯？” 神色一变，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黑色的土地上，盖亚死死看着面前的的一切。 在她面前，塔尔塔罗斯和冥土交叠的地方依旧存在，难以描述的力量环绕在周遭，盖亚的本源也依然和深渊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可是这一刻，地母明显的感受到，自己探出的力量仿佛落在了空处，释放出什么样的气息，对方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不，不仅是没有回应。甚至隐约之间，还有一股排斥的感觉存在。就好像深渊认为盖亚是某种威胁，于是根本不接受她的靠近。 “为什么？这种感觉……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你明明只有本能的，你怎么会拒绝我？！” 一字一顿，盖亚再次失态了，感受着深渊中传来的隔阂感，她不由感觉很荒谬。只是睡了一觉，这个世界好像就变了模样，如今就连万年如一日的深渊，也不再是曾经的样子了。 繁衍生命是世界都本能渴求的行为，塔尔塔罗斯更不应该例外。在过去，深渊没有主动繁育生命的能力也就罢了，可现在自己主动给祂机会，祂又为什么会拒绝？ 除非，祂已经通过另外的方式达成目的了。有了第一个，盖亚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 “不会的，不会的……也许只是在外面不行……我应该进去看看！” 原本燃起的希望好像破灭了，看着这片扭曲的空间，盖亚咬了咬牙。深渊是连她都不敢深入的地方，这里甚至能削弱原始神和自己本体间的关联，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进去看看了。 于是一步迈出，天地随之变化，盖亚的身影也变得模糊。某种时空层面的转移正在发生，然而就在转移即将完成的时候，意外再一次发生了。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原本虚化的身体凝为实质，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盖亚重新出现在原地，甚至当即倒退了数步。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再次传来，但盖亚只是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的虚空。 “你拒绝我的进入？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声声质问响起，可深渊显然不会回应。面对自己关闭的领域，盖亚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再次破灭了。 ······ 淡紫色的月光照在冥土上，给这片灰暗的大地带来些许生机。 没有人知道，就在深渊的入口处，一件看似平常，但却与原本的命轨背道而驰的事情发生了。 塔尔塔罗斯拒绝了盖亚，甚至直接把她拒之门外，这其实是连莱恩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因为在他看来，提丰的诞生是注定的，这涉及到了两个世界间碰撞的命运，所以就像神王的更替一样，万妖之王必然降世，这也是当前时间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结局。 然而不管能不能理解，背后又有着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事实确实就是如此。当塔尔塔罗斯的核心孕育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后，祂就不再渴求新的生命；当另一个界面在自己体内开辟后，祂本能的开始排斥任何试图进入祂体内的强大存在。 而盖亚，无论再怎么弱小，也改变不了自己原始神的本质。 “啊——！” 一声尖利的呼喊震荡了整个冥土，在无尽灰土上回荡。数之不尽的低等亡灵于刹那间灰飞烟灭，而真理田园内，刚刚恢复平静的冥王神宫再次晃动起来，让身居其中的哈迪斯脸色一变再变。 这两天他就没什么好日子过，大地震动，地下也被殃及池鱼，他只得尽力稳住冥界的核心，然后期盼着地上的战争快些结束。 可没想到结束是结束了，盖亚居然又来了冥土。这让哈迪斯不由有些担忧起来，毕竟谁摸不清地母的想法，万一她在宙斯手里吃了亏，就想在冥王身上报复回来呢？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不过无论如何，哈迪斯都只能等待结果。盖亚的力量再怎么衰弱也不是他能够企及的。 与此同时，地母尖锐的声音同时引起了其他神灵的注意。已经再次前往地表的厄瑞玻斯和莱恩纷纷向这里看了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前者认为这只是盖亚的又一次无能狂怒，后者则是以为这只是提丰诞生的前奏。 所以足足过了半天的时间，当冥界终于恢复安静，当盖亚安静下来，她依旧是一个人站在深渊的入口处，没有任何存在理会过她的行为。 仰躺在地面上，地母最后的希望也被掐灭了。现世诸神背弃她，原始神灵无视她，就连只有本能的深渊，都在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下抗拒她的进入，这一刻，盖亚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极致的孤独与绝望，以及由此而生的毁灭欲。她想要毁去世间的一切，让万物感受他的痛苦，可她悲哀的发现，唯独只有在这件事情上，她能引来世界的关注。 只要她真的敢这么做，那现世的法则自然也只会回以她同样激烈的回应。她不是与本体融合为一的完整伟大，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存在本身没有那么重要。 甚至她已经渐渐有些明悟，或许对世界而言最好的地母，就是位格濒临崩溃，在本体中长眠的她吧。 ‘……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去死？为什么你们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一切都在针对我……” 开始还在咬牙切齿，后面声音又渐渐低沉下来。盖亚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告诉她答案，可没有任何存在回应她。 ‘…………’ 此刻，她甚至已经无处可去了。她那自体而生的子嗣，天空、大海与群山纷纷退出了这个世界，这一切似乎也都在暗示着什么。 ‘……来……’ 疲惫的躺在地面上，困意一股一股的涌来，当之前强行撑起的精神平缓下来，迎接盖亚的，就是世界更深的压迫。 她再次于冥土释放了自己的力量，哪怕那并不多，可对于本就状态不好的地母而言，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思绪开始混乱，这一刻，盖亚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有什么东西在对自己招手，还在呼唤她前去。 ‘……来……’ ‘……来……’ “…………来！” “谁！” 猛然惊醒，盖亚‘睁开’眼睛，然而她赫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冥土中了。 一道光影悬在天上，暗红色的大地仿佛被血液浸透，而在那天地的正中，一道道锁链从虚空中延伸出来，捆缚在一株难以描摹的猩红巨影上面，她刚刚看到的‘手臂’，其实就是祂的一道枝条。 生命……完美……归一……种种模糊的概念被盖亚理解，遥望巨树，她仿佛在遥望某种绝对的真理。 “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会——不！” “这里还是冥土……我根本没有移动过。” 精神一震，地母松散的意识再度清晰了几分。她凝神看向周围，而这一次，盖亚迅速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暗红的大地也好，庞然而圣洁的巨树也罢，它们都是假的，或者更确切的说，它们都是某个遥远空间折射而来的倒影。唯一真实不虚的，就只有那一段枝条。 那是一根半透明的红色树枝，晶莹的枝叶宛如最完美的艺术品，或者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完美生命’的代名。 它定义了何为生命的终极，看着它，往日从中理解的内容是如此微不足道。而在盖亚的面前，这节枝条一直在微微晃动，某种虽然微小，但本质却难以想象的力量从中发散出来，也正是这股力量，在先前影响了地母的感知。 明明从‘量’的角度，它还比不过一位最弱小的真神，可凭借其无上的本质，它却一时间迷惑了原始神灵的判断，哪怕盖亚的状态很不好，这也足以让人震惊了。不过对此刻的地母来说，在警觉之余看着面前诡异的一幕，她竟有些莫名的感到高兴。 “伱是什么？” “你来找我……又为了什么？” 轻声开口，无论如何，这个隐藏在幕后的陌生存在是唯一在此刻给了盖亚回应的‘人’。所以出乎某种微妙的心理，她竟然对其产生了些许好感。 ‘…………’ ‘…………’ ‘……看……’ ‘…………’ 似乎并不能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树枝微微摇晃之间，没有更进一步的信息传递而来，只有一阵光影闪动，缓缓浮现在地母的面前。 那是一个有些陌生的世界。在一片‘生机勃勃’的界域中，有一株象征生命与永恒的巨树安然的存在着，万灵安居乐业，和谐的生活在一起。可是一切并没能长久，有朝一日，安定终究被打破了，某种来自外界的力量探入这片世界，祂压制了巨树的力量，对整个界面开始了吞噬与掠夺，而随后不久，又有一道祂的爪牙来到了这个世界，看到了此地的美好与巨树的特殊。 那道黑色身影是如此强大而自信，他干脆的对着巨树出手，而巨树也只好被迫反击。在交手中，因为刚开始的大意，一根枝条插入了黑衣人的手中，然后化作力量驻留在了其间。 光影闪动，一幕幕画面快速闪过。又一道身影到来，他与之前的黑影联手对敌，可巨树依旧不落下风。但世界层面的胜负终究归于世界，巨树没有败于外来者，却最终随着界面力量的崩解被封印了起来。从此关于祂的影像消失了，不断闪过的画面中，只剩下了那节折断的枝条。 光影流转，这道意外免于封印的力量似乎经历了很多。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几次三番被驱逐无果后，这节枝条的力量最终依附在了一团血肉中。最终，曾经因此受创的黑影在某一天将它们一起取出，交到了一个令盖亚感到熟悉的身影手中。 那是她曾经的侍者，也是地母身侧宁芙的首领之一。只是那道身影已经不再如往日般弱小，而是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在她的背后，高大的金苹果树摇曳生姿。 “……” “……” “……” 影像结束了，一切都明白了。无边的寒意侵入骨髓，可这一次，盖亚没有再大吵大闹。 冷静下来的她已经清醒了不少，盖亚知道，那种行为除了无意义的发泄一下情绪外，就只能让人看看笑话。 只是随着光影的终结，这位古老的地母神搞清楚了很多事情，也解开了不少疑惑。 界外的残片，卡俄斯降下力量进行压制，先后赶到的厄瑞玻斯和莱恩，以及……自己曾经的侍女，莫安达的身影。 或许宙斯确实不是主谋——他只是黑暗之主的帮凶，甚至莱恩也插手其中，就是他的力量导致了莫安达用某种方式占据了金苹果树作为躯体。只是根据光影的描述那位讨厌的灵性之主大概也不是最后的赢家，他被厄瑞玻斯和宙斯联手摆了一道。所以在‘影片’的最终，果树和神器归于自己那隐于黑暗中的弟弟，宙斯获得了金苹果和另一位原始神的友谊，而同样参与这一切的莱恩却什么也没有获得。 这也解释了几天前，莱恩突然出手‘攻击’众神，而厄瑞玻斯加以‘保护’的原因。之前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盖亚还没有细想，但现在，她觉得自己终于看清了真相。 就像她一样，莱恩也很不满于神王和黑暗主宰的行为。只是他没有自己这么冲动，而是挑选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加以报复，甚至在第一时间遭受阻拦后，也就顺势暂且选择放弃。或许对于原始神而言，这才是最合理的行为，永恒的神明并不该计较一时的胜负——然而盖亚也清楚，如果自己能一直保持冷静，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事，不是你知道就能改变的。不过既然搞清楚了一切，地母也就偏转了自己的目光。 “地下世界吗……这应该是属于我的！” 低声开口，不大的声音中携带着滔天的恨意，现在，盖亚只想要立时就前往那里，拿下那个背主的精灵，让她感受永恒的痛苦。然而只是刚刚迈出半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地母又不禁停了下来。 厄瑞玻斯……冷静了一点的盖亚终究还是回想起双方的差距来。她知道，与宙斯不同，哪怕不记法则的压制面对这位黑暗之主她也没有胜算。无论自己怎样不惜代价，无论她如何疯狂的抗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都绝无可能胜过自己弟弟。 所以，她需要帮手。 “那么你呢，你有什么目的，你又想要做什么？” 转过身，看着虚空中摇曳的枝条，盖亚压抑着心中的情绪。 一个被卡俄斯封印的存在，一个即使在世界的压制下都能战平两位伟大神力的存在，一个主宰了一个界面的神树，无论如何，祂都绝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东西。 甚至自己那狡诈的弟弟已经因此吃到亏了，没有接触过这种层面力量的黑暗主宰根本不知道，他确实一点点的将那如同附骨之疽的力量驱逐出去了，但它实际上并没有被消灭，而是暗中潜藏了起来。 这种近乎的本质……盖亚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能够与之对应的事物，唯一可以画上等号的，也就只有一个了。 那是诸神的不朽的根源。虽然盖亚感觉面前树枝的程度远没有那么高，可双方已经隐约间有些类似了。 如果是这种层面的力量……黑暗之主和宙斯，也不过如此吧。 ‘…………’ ‘……你……’ ‘…………’ ‘……生……’ ‘…………’ 枝条再次晃动，某种朦胧的意念从中传出，不过很轻易的，盖亚就理解了祂的含义。 祂需要她，需要她的力量，而祂之所以会选择出现在地母的面前，也正是因为盖亚之前对天地万物的憎恨，以及面对塔尔塔罗斯时展露出来的权柄。 的神权……这就是祂想要盖亚做的唯一的事情。不需要提供力量，只负责作为母体，作为卡俄斯世界最根正苗红的原始神灵，由盖亚生下母树和她的子嗣，然后给予这个生命行走在世间的身份。 而这个新生命的诞生只有两个使命——替母树在卡俄斯留下更多的‘痕迹’，以及遵从地母的命令，帮助她完成一些事情——比如她所期望的、对神王和现世的复仇。 “……所以，你是要让我背叛现世的法则，引来你这个外来者的侵入？” 沉默少顷，看着面前的树枝，盖亚像是在对祂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当然可以，但你给我的还不够。” 轻轻握拳，盖亚再次感知了一下对方的力量。很强大，也很有侵蚀性，但无论如何，它不可能在现世法则还完好的情况下腐蚀一位原始神灵。 现世的秩序虽然越发让盖亚感到厌恶了，但祂依旧不会让地母的意识被其他的东西侵染。所以想起面对宙斯时的无力，以及法则至今压盖在身上的压力，她终于下定决心。 “母…树……是吧，我就这样称呼你好了。”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它有的，我也该有。” “你给它的力量……也要给我留上一份。” ······ 无声无息间，冥府的角落，异域的残留与卡俄斯的地母间达成一致，于是一个新生命的种子，开始在大地的深处孕育生发。 它承载了提丰的命运，但也不止是如此，在这个越发难以揣测的世界中，它必将给世间留下更多的痕迹，并改变命运应有的方向。 ，后世有人这样称呼它；也有人认为，它是堕落的象征，是上古时代诸多的源头，是物质界许多灾难的起始。但无论如何，作为之子，有一点是被后世神秘学者所公认的。 古老第三上古纪的落幕与它息息相关，而在那段失落的历史中，它也必然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本章完) 第109章 明塔和忠告 冥土中心，真理田园。 与盖亚此时所在的边缘不同，哪怕是历来荒僻的冥界，在核心处难免也有些不同。 高大的冥王神宫就建在这里，还有不少样式奇异的建筑围绕着它层层建立。它们的存在就像是一种装饰，让灰暗的界面看起来更富生气。 不过那都是几天前了，现在，这处经受了无妄之灾的地界看起来可没有那么完好。 “哗啦啦——”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哈迪斯的嘴角微微抽动。他看着那只是被自己扶了一下就倒塌的墙壁，苍白的脸上也不免有些发黑。 这并非特例，类似的情况遍布四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冥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因为冥月女神的缘故，刚刚建好不久的神宫就已经破灭了一回，如今没过多久，它又再一次毁于一旦。 除了自己居住的主殿尚且完好以外，偌大的真理田园上面一片狼藉。饶是素来不怎么在乎这些表面工程，哈迪斯心下也有几分恼怒。 但他也只能如此了，毕竟造成这一切的是宙斯和盖亚，而就之前那场战斗的情况看，这两者都不是他现在能招惹的。 无奈之下，冥王只好自认倒霉。他再次扫视四周，然后招了招手，随着一道无形的波动传出，某种信息也被他传递了出去。 很快，一个身披铠甲的‘武士’从远方赶来，单膝跪地，向自己的主君表示忠诚。 说是武士，但来者无论是周身缭绕的负面能量，还是那隐隐燃烧的灵魂火焰，都表明了对方亡灵的身份。这也是哈迪斯近些年来的成果之一，从青铜人类的尸骸中复苏的存在。 而且最关键的是，面前的这个还有点特殊，他是少有生前生命能量比较旺盛，以至于在洪水中多活了一会的存在。对于这样的‘优质分子’，当时看着尚处于百废俱兴状态的冥界，哈迪斯自然没有忍住，直接在对方濒临死亡的时候提前动手，手动把他变成了亡灵生命。 而对方也没有让冥王失望，仅仅百年时间，他就成为了亡灵中罕见的强大存在。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对哈迪斯忠心耿耿。 所以冥王理所当然的把他收为近臣，甚至期待他能多学到点什么东西，进而成为自己的得力臂助。 “伊文斯，伤亡的情况如何？” “还有在刚才的动荡中……算了，这个就不必管了。” 摇了摇头，没有说多余的，冥王的问题直指核心。 虽然时间还不久，虽然这些拥有智慧的高等亡灵也不够多，更谈不上什么虔诚的信仰，可哈迪斯还是渐渐体会到了信仰之力的甜头。 而且作为执掌了冥土一半权柄的真神，他敏锐的注意到，随着生命的增多，冥界自身的力量也好像有所抬升。 只是亡灵到底和活着的生命有些差距，冥土也没有权柄相近的真神来梳理这些变化，所以就目前看，这种变化还并不剧烈。 但无论如何，能稳定的向前就是好的。作为现世没多久就抵达神职顶峰的神灵，这种缓慢增强的感觉依旧让哈迪斯感觉沉醉。那么随之而来的，高等亡灵的存续也就被他放在了心间。 只是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冥王只能等时间给出结果——前提是不要三天两头的给他制造点麻烦出来。 “陛下，除了最近修筑好的建筑大都倒塌以外，并没有明显的伤亡迹象，不过……” 沉默了一下，被称为伊文斯的武士继续说道： “之前那道声音中蕴含的力量能直接影响灵魂之火的稳定，对于已经觉醒了智慧的高等亡灵来说，忍忍就过去了。可对那些意识尚未清醒的而言，就有些难以抵抗了。” “……” 读出了伊文斯的言下之意，哈迪斯再次为自己的无妄之灾感到心痛。 之前从大地上收取的青铜人类尸骨里面，如今可还只有不到十万拥有了较为稳定的思维，甚至回忆起了部分身体生前的记忆，剩下的，可还没能完成这一步。 现在好了，他们直接在地母的一声厉喝下灵魂之火崩解，让冥王的计划再次被迫延期。这一刻，一直对盖亚谈不上讨厌的哈迪斯，也不禁对自己这位祖母产生了一丝厌烦。 宙斯招惹你，你就去找他好了，又何必来祸害我的冥界？ “……我知道了，你先去安排重建事宜吧。” “大地上的死者源源不断，不过是浪费了几百年时间罢了。” 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哈迪斯挥了挥手。而在他身前，亡灵武士也在行礼后自行退下。 很快，安静的真理田园就变得喧嚣起来，大量亡灵生命开始忙碌，清理破碎的建筑，然后给新的建造地基。 在看了一会后，见没有其他的变化，冥王很快回到了自己那尚且完好的神宫中。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紧迫感。 之前，哈迪斯的行事一直显得不慌不忙，因为参照前两个纪元，在神王就位的前一两千年内，往往是风平浪静的。而按照他的计划，这段时间已经足以让冥土的力量上升不小的一段距离，也让自己抵达强大神力的顶峰。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宙斯突然展现出来的力量，让哈迪斯心下大为忌惮的同时，多少也有点羡慕。 今天前，冥王在冥土中并不畏惧自己的弟弟，在半個冥界的加持下，几乎很少有什么能真正意义上的威胁到他。但随着宙斯与地母的交手，这无可匹敌的力量干脆的改变了哈迪斯的想法。 他要做点什么，而且刚好，作为誓言的守护者，宙斯还欠他一个条件。 “……明塔，我叫你找的人，你找到了吗？” 眼神闪烁间，哈迪斯向一旁的侍女问道。 “陛下，还没有……” 摇了摇头，明塔恭敬的回应到。 “没有？” 眉头微皱，哈迪斯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思量了片刻，然后做出决定。 “那你就先把这件事放下吧，我会另外想办法的。” “什么？” 一声惊呼，水泽仙女微微抬头。看着自己的主君投来的目光，明塔咬了咬牙，还是继续说道： “陛下，您何必为此费神呢，地上的神是不会喜欢冥土的，我……” “——够了！” 哗—— 一声冷喝，无形的气流席卷神殿，几乎是在瞬间，哈迪斯就明白了为何对方迟迟没有完成自己的交代了。 原来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他知道这个宁芙一直存在某种妄想——比如染指冥后的位置，可哈迪斯没想到，她居然敢为此怠慢自己交代的任务。 之前，冥王并没有太在乎她的这点想法，因为有类似妄想的宁芙在奥林匹斯比比皆是。可或许是因为冥界的空荡和自己的重视，明塔不仅产生了想法，还试图付诸于行动。 原本，哈迪斯还以为时间会让她看清现实，但现实却恰恰相反。她不仅没有放弃甚至还敢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 “认清你的身份，明塔，你根本做不到我想要的，也承载不了这份力量。下一个百年内，借用伱宁芙的身份，找到那个被我姐姐藏起来的女儿……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淡淡的开口，冥王大袖一摆，粗暴的将侍女扫出殿外。如果不是实在无人可用他真想直接抹去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 “去找吧，如果你找不到……那你也就不必回来了。就像你说的那样，地上的生命，就留在地上好了。” “——陛下！” 咣—— 神宫的大门紧闭，将将内外隔开，也隔绝了明塔的声音。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哈迪斯揉了揉眉心。 整个冥土，不是性格和神职一样恶劣的本地神灵，就是沉默寡言的亡灵。唯一能做事的水泽仙女，还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想法，这一刻，他对拥有一位冥后的想法越来越迫切了。 他不在乎权利，也不在乎享受，那些都可以被分享出去他只要冥土的壮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点小小的要求，还总是被人加以阻拦。 ······ 刷—— 大地上，雷电在半空中游走，掠过广阔的大地，那是神王的化身。 循着某个故意泄露出来的气息，宙斯的身形在天空中闪动。大战刚刚结束，奥林匹斯山周围已经没有什么地貌可言了。直到过了好一会，他才渐渐能在地面上看到凸起与凹陷，或是水泽和森林。 不过那道之前呼唤他的声音应该还在更远的地方——当然，宙斯也并没有因此就急着前去。他的化身只是以正常的速度向前飞行，而趁此机会，神王则在心中揣摩起整个事情的经过。 这几天的事情还是有很多疑点的，何况和盖亚不同，宙斯是很清楚其中的一些问题，比如既然自己真的没有盗取过金苹果，那么真正做下此事的就必然另有其人。 再参考不久前那两道一闪即逝的气息，那黑暗和莫测交织的碰撞，真正的窃贼是谁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黑暗主宰或者灵界之主，他们都有嫌疑，亦或者是两人一起干的。而且让宙斯感到不解的是，似乎这两位原始神灵都对自己存在着某种恶意——同样不同于盖亚，宙斯还不至于感受不出厄瑞玻斯出手的用意。 他在窥探自己仪式的本质，也是试图隔绝作为王权的支柱，那些神灵给宙斯的加持。虽然就最终的结果看，自己的仪式效果十分完好，对方的行为完全是失败的，不过无论如何，这背后表达出的态度还是让神王忌惮与警惕。 当然，警惕归警惕，宙斯倒也并不是太过害怕对方。毕竟既然已经跨过了这一层界限，那双方就算存在实力的差距，大概也不会有秒杀的情况出现。就如第一纪末诸多泰坦对抗力量大减的天父时那样，哪怕一开始被打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可如果硬要撑下去的话，那也绝非短时间可以结束的战斗。 而很不巧的是，如今的现世恰恰没有久战的空间，在这种情况下，神王自然无所畏惧。 当然，他无所畏惧的原因还有一个——反正自己前来的也只是一道化身，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产生什么太严重的后果。 电光闪烁，山川河流被抛到身后，思索间又过了一会，一座高耸的山脉逐渐浮现在宙斯的眼前。 而且出乎神王的意料，眼前的地方他很熟悉，甚至在过去，他曾经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德尔斐大平原，帕纳苏斯山脉。只是与往日不同，现在这座山脉方圆万里之地，都显得一片死寂。 “呵，这是直白的告诉我，金苹果树就是被你拿走的吗……也好，就让我看看你要做什么吧。” 心中暗道，宙斯飞身落到山脉上，然而举目四望，这里空无一人。那个释放气息引他前来的原始神根本不知道在哪里，就好像只是和他开了个玩笑。 “既然引我过来，又何必玩这种小把戏。” 神色平静，面对这种情况，宙斯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只是想看看作为神王，你的权柄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现在看来，它更像一个既‘全能’，又‘全不能’的权柄。” “而且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 声音传来，宙斯心下一惊。他豁然转身，而在一颗失去了生机的树木下，厄瑞玻斯正站在那里。 对方应该从来没有离开过，只是掩盖了自己的存在感。如果是盖亚在这里，大概能通过对大地的感应察觉对方的存在，可神王却做不到这一点。 就像黑暗之主所说，这种权柄和天授的神王权柄息息相关，他能几乎影响任何规则，然而又远远比不上真正擅长这方面的神灵。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无限削弱过后的现世规则。 可现世规则是‘全都强’，那宙斯就是‘全都弱’了。在真正的战斗中，一个绝对的优势可远比‘没有短板’要有用的多。 “或许现在是这样吧，但它不会永远如此。至于我敢不敢前来……执掌黑暗的古神，作为统治现世的神王，这世间没有什么存在是我不敢面对的。”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力量就是最好的‘名片’。看着面前的原始神灵，神王没有争论自己的权柄的强弱，他只是高声说道： “不过厄瑞玻斯殿下，对于之前的事情，你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你想要什么解释？” 宙斯的意思很明显，他在说黑暗之主先前对诸神动手的事。而在他对面，厄瑞玻斯也敛去了笑容。 “当然是面对你要寻求合作的对象，所应该拥有的尊重。” 微微一笑，感受着四周突然开始传来的隐晦压力，神王反而越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找我前来，或许你需要我做什么——至少也是需要现世的神王做些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我寻求一个解释，难道不应该吗？” 气氛一时凝固下来，某种浩大的气息越发沉凝，宙斯平静的和黑暗之主对视。他现在虽然也还不希望和这位原始神灵成为敌人，但他同样清楚，自己绝不能在交谈还未开始的时候就落入绝对的下风。 一味退让不会带来好的结果，何况还是自己已经多少有些平等交谈能力的前提下。被一声呼唤就喊来，这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现在，该轮到对方表现些最起码的善意了。 “……” “……莫安达。” 沉默少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就在四周逸散的压力险些要崩散神王化身的时候，厄瑞玻斯还是收手了。 他看了一眼宙斯，然后呼唤起自己的手下。随着一道绿光闪现，莫安达便出现在了黑暗之主的身旁。 “这位是……？” 没有进一步说些什么嚣张的话，宙斯适时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在面前陌生的神灵身上，神王感觉到了些莫名的亲近感，他好像和这位素未谋面的女神存在着某种联系，让他油然而生一种好感，甚至险些让他放下了戒备。 当然，这只是感觉。事实上，神王心中的警惕从未卸下。 “你既然想要一个解释……那就让她来做我的解释好了。你的那个仪式，也应该需要她这样的存在加入，不是吗？” 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厄瑞玻斯继续说道： “至于她是谁……呵，盖亚不正是为她而来的吗。让莫安达加入你的神庭，成为你手下所谓的‘主神’，倒也让这一切恰如其分。” “金苹果树？！” 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宙斯也终于明白了这种奇怪感觉的源头。 他和这个名为莫安达的神灵间的确存在联系。对方确实是天然的主神人选，因为从神秘学的角度上讲，莫安达甚至是神王的‘半个母亲’。 神王曾用金苹果代‘死’，用心血染红了圣石，并使它以‘宙斯’的名义存在了许多年，那么某种意义上，圣石就是神王的半身。虽然其中的力量已经被阿波罗取走，但其拥有的概念却丝毫不减。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金苹果树的意识，莫安达与宙斯间的关系自然不问自明。 不过意外只是瞬息，很快，神王就恢复了冷静。他看着身前的黑暗之主，这可不单单是一个‘解释’这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金苹果树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神灵，可就这样让对方成为地位关键的十二‘柱’之一，这可不是一件平常事情。 “让她成为神庭的主神我要如何保证她不会背我而去？” 直接问出了事情的本质，宙斯理所当然的表达了怀疑。相比起自己的血亲，莫安达显然是不值得信任的‘外人’。 “你保证不了，我也不打算保证。事实上，就是这样，她的存在才有意义。” 轻笑一声，厄瑞玻斯毫无掩饰的表示了自己的意思。 莫安达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单纯的‘解释’，而是双方沟通的桥梁，当他与宙斯间的关系尚且良好的时候，那自然什么也不会发生。可如果关系发生了改变，那精灵也随时存在着被召回的可能。 当然，这对神王来说也不是致命的威胁。对方的离去只是会导致他的力量下降一段时间，只要有新神补上位置，那还是可以恢复回来的。 “……所以，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思虑片刻，似是默认了这一结果，在有足够的‘自己人’填满空缺前，用别人的来填补也未尝不可。不过黑暗之主究竟要让自己做什么，宙斯还显得有些迷惑。 刚一见面就送上这么一份礼物……事实上，宙斯之前要的解释‘其实’最多也之是一句不那么诚恳的道歉而已。 “不急，我要你做的事情，之后你会知道的。如果到时候你想拒绝，那也还来得及，而且到时候，我也会给你相应的报酬——比如金苹果就不错。莫安达加入你的神庭，可不代表她结出的果子也归你所有了。” 笑着说道，见事情已经谈妥，看着面前的神王，厄瑞玻斯突然神色有些奇怪。 “所以现在，简单的约定算是达成了吗？”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点点头，对于白送的好处，宙斯自然不会拒绝，甚至他还对此乐见其成。 至少一个之前还态度不明的原始神突然成了自己的半个朋友，或许之后自己和其他原始神灵为敌的时候，还能通过些代价让他成为帮手。 “很好，既然约定已经达成了……那作为你的前辈，我再给你一个忠告吧。” “忠告？” 有些疑惑，不过神王对此还是很感兴趣的。 作为诞生于创世之初的神灵，或许对方是要告诉他一些古老的秘史，以此表露自己的地位，不过这没什么所谓。 对此，神王乐见其成。 “请说吧，对于你的告诫……我洗耳恭听。” “很好，年轻的神王，既然你愿意接受，那就再好不过了。” 微微抬起手，似乎看出了神王的想法，不过这一刻，厄瑞玻斯只是愉悦的笑着：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宙斯，你得记得——在卡俄斯世界，某些事情其实只是孤例。” “比如不是每个原始神……都像盖亚那样无能。” (本章完) 第110章 污染与安排 奥林匹斯山上，在众神一同的努力下，一处临时的议事之所勉强搭建了起来。 虽然相比数天前，这里的环境显得破败不堪，但当神王高居首位，重新升起那十二张座椅，众神的心态却显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之前的主神之位，更像是神王兴起之下的结果，是一个只有荣誉性质的称号。那些强大神力的真神们，哪怕没有这样的位置也能让宙斯不得不倾听他们的意见；而力量不足者，哪怕坐上了这样的位置，也不会被诸神真的放在眼中，更像是一个依托于神王权利下弄臣。 可现在不一样了，当神王有了绝对的力量，那一切自然也就随之改变。无论是谁，此刻都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想法。 “陛下，仰赖您无上的力量，神山才在地母的盛怒下得以保全。” 众神落座，不待宙斯开口，就有神灵赞颂起他的力量。 其余诸神也纷纷附和，好像他们之前并没有和神王拉开距离那样。对此，坐在上首的神王只是笑了笑，然后抬手示意收声。 相比起一些吹捧，还是先把正事安排完比较好。虽然此刻他的化身还在赶路的过程中，不过这种程度的一心二用也并不是十分困难。 解决了盖亚，未来应该能好好安静一段时间了。不过想起地母最后的疯狂，宙斯还是有点头疼。 他其实不是很怕那个诅咒，毕竟如果诅咒能咒死一个人，那这個世界早就天下太平了，真正让他心烦的，是盖亚所说刚好和克洛诺斯曾经预言的有些类似。 单纯的诅咒没有意义，但如果它其实是某位伟大者于无意间窥见的未来一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并非绝对不可能发生，毕竟他既然可以在那场献祭仪式中看到未来的自己，那盖亚自然也有可能做到。 古老的原始神灵，总会有些他不知道的秘密存在。为了消除心中的不安，增强力量自然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 “诸位，关于之前的事情，就先到此为止吧。虽然地母确实犯下了大错，但我们依然应该给她应有的尊重。” 面带笑容，好像不久前历数盖亚罪过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宙斯看向自己的儿子，那刚刚登上神山就被他授予主神之位的阿波罗。 长久的放养到底让这个孩子和自己没有那么亲近，所以之前他同样没有和赫拉站在一处——当然，那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厌恶天后，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宙斯相信，时间会改变这一切的。 毕竟对那些女神而言，神王或许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这些能够维护自己统治的子女，他可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阿波罗，我的孩子，你在德尔斐杀死巨蛇的武艺让我为你感到自豪，可这也确实是打扰地母沉眠的诱因之一。” “我要你前往神谕所，不使用神的力量，在那里看守十年的时间，你服从我的决定吗？” “我会的。” 点点头，阿波罗并没有拒绝。 他在那里获得了圣石的力量，那为此付出些微不足道的精力也是应有之意。至于神王刚刚开罪了地母，他此行会不会遇到危险，阿波罗倒并不畏惧。 诸神不死，这就是最大的依仗，而且如果所谓的大地母神真的因宙斯而迁怒于他，那他自然会记下这件事，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给予回击，哪怕双方的力量犹如天堑，也依然如此。 盖亚不能被侮辱，阿波罗同样如此！ “很好。” 满意的一笑，宙斯对长子的果断和勇气表示赞赏，可不是什么神灵都敢在这个档口离开神山，甚至跑去德尔斐去的。 不过有了阿波罗作为第一个，只要他没有事情，诸神对地母的恐惧也就会被打消，一切又会恢复原样。 在安排好了阿波罗后，神王随即又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雅典娜，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子嗣……就在众神围观两位原始神交战的时候，智慧女神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探索，然后无声的融入了诸神之间。此刻，她也跟着回到了这里。 对于她，宙斯谈不上顾忌。只要对方确定不记得自己出生前的事情，那就一切都好说，已经‘上岸’的神王自然会加倍补偿她，以此弥补一下‘上岸’前曾经丢掉，现在也没有多少的良心。 “雅典娜，我的女儿，看到了你，我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墨缇斯。” “她是如此让我惊艳，她的智慧又给我带来了那么多的帮助……只可惜，我们终究还是分开了。” 似是有些遗憾，宙斯语气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留意了下周围人的动静，比如赫拉的不满，赫斯提亚眼神的复杂，德墨忒尔暗藏的恨意——自打这位二姐在自己的强迫下生下一个女儿，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就连他们的女儿，宙斯至今也没有见过一面，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万物生长之神……神王不认为她有什么威胁，而且德墨忒尔一贯的性格，也不像是能做出什么激烈反抗的样子。 “一如方才对忒弥斯所说，雅典娜，我会加倍的补偿你。我虽然伤害了你的母神，但我爱你更胜过爱我的每一个孩子。我将主神之位许给伱，我也允许你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在地上或天上，不受任何人或神的约束，甚至在今天，你还可以向我提出一个额外的要求。” 注视着雅典娜，宙斯笑容和煦，但却暗中留意着她的每一个眼神或表情。 “向我开口吧，我的孩子，除了我的王位，我的一切都任你选择。” 咔嚓—— 神后座椅的扶手裂开一道痕迹，但赫拉什么也没说她不打算和宙斯的女儿计较，尤其她的母神再也没机会威胁她的地位了。 而在众神或是羡慕，或是嫉恨，或是倾慕的目光中，雅典娜只是笑了笑，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 神王觉得有点眼熟，但又没有什么印象了。羊皮卷……那大概象征着知识吧，和曾经墨缇斯一样的爱好。而雅典娜后续的话也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神器、地位、权利，我都不需要它们。它们被世人竞相追逐，但却少有人永恒的拥有它们。” “我只希望在未来，我能依照我的意愿，传播任何我想传播的知识，维护任何言论或思想存在的权利。除此之外，我没什么额外的要求了。”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的女儿，那以神王的名义，我答应你的要求。” 一口答应下来，对神王而言，这只是一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既然两代智慧女神都喜欢做这种事情，那就让她们去做好了。 应下了雅典娜的要求，宙斯示意她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而智慧女神随即轻盈的跃起，来到了右侧第一个位置上。 又一件事情解决了，作为自己王权基础的柱石也多了一个，感受着稍稍完成了一些的象征，神王还是很满意的。至于雅典娜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额外的看法，其实以卡俄斯诸神的角度看，这可能性委实不大。 虽然宙斯对墨缇斯做的很过分，但他对雅典娜却没有做什么，最多也只是延迟了她的出世。但这种延迟可不同于先代神王的吞子，没有真正出生过一次的神女甚至不会产生任何不好的感受，更不会有痛苦和孤寂。 ‘自打那次献祭开始，我的运气似乎好起来了……’ 心下思索，甚至感受着化身那边的情形，神王不由更加高兴了。 第八位支柱即将归位，还有他尚未长大的儿子阿瑞斯，原本很难凑齐的仪式似乎也没这么困难。于是怀着愉悦的心情，宙斯望向了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西风之神仄费罗斯。 在不知道自己真正力量的时候，对方都依然愿意站在自己的身边，这样忠诚的下属，自然要大力提拔才是。 而且对方的这种表现，一时间甚至让神王想起了那还在西方撑天的巨神。刚巧，西风之神同样与‘西’相关，也许这就是命运冥冥中的预示吧。 相比起其他神明来，让这样的神在信仰的助力下走上巅峰，然后坐于主神之位上，才能真正让神王放心的同时，展现他无可置疑的权柄，而且对方的忠诚，也根本无需质疑。 到时候众神都会看到，只要他愿意，哪怕是一个弱等神力的真神，也能成为众神之长。 于是眼神越发温和宙斯高兴的开口道： “仄费罗斯，我的臣属，也是我的朋友。这些年来，你曾经为我做过很多事，而我把他们一一记在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 没有提及之前的事情，但众神其实都清楚，这就是神王在夸奖对方的忠心。 “陛下，这是我应该做的，身为神庭的一员，我理当为您效命。” 越众而出，西风之神恭敬行礼，而听着对方的谦辞，神王笑着摆了摆手。 “无论如何，仄费罗斯，你的功劳无可置疑，而我欣赏你的能力。所以如果你不打算拒绝的话，那我将把我和欧律诺墨的女儿，欧芙洛绪涅嫁给你为妻，我想，这必将会是一个美满的婚姻。” “这是我的荣幸，陛下。” 毫不犹豫，仄费罗斯当即应下，而神王对此也毫不意外。他并不认为西风之神会拒绝他的好意，至于另一个女儿怎么想，那更不需要考虑了。 作为美惠三女神之一，欧芙洛绪涅在宙斯心中的地位就是没有地位。 “很好，那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你们的婚礼将在之后举办，而现在，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 稍稍停顿了一下化身那边的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宙斯此刻也了解到，那位金苹果树化形而出的女神司掌着生命的领域。这是世间最顶级的权柄之一，哪怕实际上也四分五裂，可作为它主要部分的执掌者，莫安达必然不同寻常。 不过话虽如此，神王却并不打算亲自把莫安达领来神山。这件事情，还是交由西风之神来做吧。 “仄费罗斯，我要你手持我的权杖，前去帕纳苏斯山上，替我迎接一位古神的使者。” 将神王权杖取出，宙斯注意到了众神对‘古神’之名的在意，但他全做不知，只是继续说道： “她叫莫安达，是司掌生命的真神，世间植物的始祖。而从今天起，她也将成为奥林匹斯新的一——” 声音戛然而止。 见此，仄费罗斯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然而在他和众神的注视下，神王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像突然出神思考什么一般，安静的坐在王座上。 少顷，宙斯似乎回归神来，他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将自己的权杖递给风神。 “拿着它，去完成你的事情吧。” “……遵命，陛下。” 不知道神王是什么意思，但西风之神现在可是对方的一号忠臣，所以他没有多问，只是接过权杖。但不经意之间，仄费罗斯的余光却像是看到了什么——那是神王隐在袖口下的手腕。 在那里，有着一道暗红的光隐隐闪现，血色的印痕翻滚蠕动，仿佛要生出什么东西一般。 但只是一刹那的恍惚，随即一切就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是一场幻觉那样。莫名的打了个冷颤，西风之神如同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再次恭敬的一礼后，化风离开了神王的宫殿。 …… 奥林匹斯山上，会议还在进行。 宙斯的出神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有人在乎这点小事。而半天后，当仄费罗斯带着那位生命女神来到神山，神王更是宣布了宴会的开始。 这场迟来的庆祝本是为了阿波罗而来，也是为了十二主神的确立而设，不过现在，它又成为了庆祝智慧女神的降生和生命女神到来的宴会。不过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战斗太过劳累，宴席刚刚开始不久，神王就直接离席而去。 对于这种情况，诸神也表示理解，毕竟他的对手是原始神灵，而他还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因此宙斯的离去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为了舒缓之前的压力，众神都把精力放在了酒水上面。 就在这种情况下，绕过满地的废墟，在某个隐秘的角落，神王划开空间，来到了奥林匹斯山的山腹所在。 “呼——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来——” 穿过空间屏障，进入了某个附属在现世的空间中，随着神王的一声呼唤，某种力量被加持在了宙斯的身上。 他那在伟大领域中弱的离奇的神力猛地上涨了一截，让他的力量看起来不再那么失衡了。而直到这一刻，神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拽起袖子，看着自己手臂上蠕动的血肉。 就在之前，他还有些奇怪，那位鲜少现世的原始神灵竟然这么好说话，要求还没有提出，就先送了一份礼物上来，结果只是转眼间，对方就悍然动手。 不过对于厄瑞波斯的行为，宙斯惊怒之余也不是太难以接受，他甚至没有多做反抗——毕竟一道化身而已，他既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被灭去也谈不上损失什么。 但现在，神王却无比后悔，他应该果断的崩灭那一道化身的。因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黑暗之主竟然让这道诡异的力量顺着某种联系，直接作用到了他的本体上面。 宙斯第一时间就想要驱逐它，但结果却并不如人意，他不仅没能成功，甚至这份力量至今还在不断侵蚀同化着周遭的一切，似乎想要从宙斯的身躯中诞生一个新的‘泛意识’。而察觉到了这种情况后，神王立即就选择了来到这里，借助阿斯加德的界面之力将其压制。 现在看，他的选择确实很对。补全了神力的亏损，神王终于能够抵抗这种诡异的力量了。假使连这里都拿它没有办法，那宙斯甚至有可能要放弃这具神体，再重新孕育一个新的出来。 但那种代价……曾经在上个纪元，就有一个神灵做过类似的事情，那就是远古太阳神许珀里翁。这位泰坦神灵在燃烧神体后足足用了上千年才恢复过来，宙斯可不想步他的后尘。 毕竟虽然失去神体，神灵依然能自如的活动在世上，可无论是享受还是实际的力量，都难免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真是可怕的力量，不过……呵，你的‘告诫’我确实收到了。只是一并收到的，还有你‘告诉’我的秘密。”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足以匹敌原始神的未知存在……也是，我现在所在的阿斯加德，之前就从未被人知晓。” 冷笑一声，虽然还不清楚这份力量的主人是什么，可宙斯能很轻易的感受到它的本质，那绝不是与相近的力量。与其说这是厄瑞玻斯给自己的‘告诫’，不如说他只是将这份连他自己都很头疼的东西甩给了神王。 而事实上，宙斯的猜测也确实很精准。在割裂出那份被污染的血肉后，黑暗之主对这来自异域存在的力量进行过很多次研究，在这过程中，他难免又沾染了不少这种同化性极强的能量。不过不同于血肉母神枝丫所化的那部分，这二次感染的力量虽然依旧难缠，却是可以被磨灭的。 于是厄瑞玻斯也就没有再次分离自己的力量，而是慢慢的将它消磨——然后在今天，他直接打包送给了这个敢和他要解释的小辈。 相比起突增的位格来，黑暗之主一眼就看出了宙斯尚显弱小的神体和神力，所以他也就毫不客气的祭出了这件‘杀器’。而他的目的，自然也不单单只是出一口气。 为了言语上的胜负而动手，那是盖亚才会做的事情。事实上，厄瑞玻斯是想让宙斯意识到，他的神体很可能被这道诡异的力量侵蚀破灭，而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远道而来的生命女神。 这样，原本谈好的条件不会更改，而且还有可能更进一步——就像厄瑞玻斯让莫安达借助驱散血肉上的异力一样，宙斯最终也会意识到，只有司掌的神灵才能在这方面帮助到他。 到时候，借助莫安达之手，厄瑞玻斯也就能更深入的了解这位神王晋升的秘密。他甚至不在乎宙斯看出这一点，毕竟对方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不是莱恩，黑暗之主没有一个雅典娜来摸索背后的奥秘，但没有归没有，他依然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获得答案。而今日所做的事情，就是他又一次试探的过程。 “不过傲慢的原始神灵，你终究是失算了。你有隐藏的秘密，我一样有……虽然时间可能要花的久一点，但也算不上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空间中响彻，看着这处依附于现世的界面，宙斯暗自决定，在彻底拥有与位格媲美的神力神躯之前，他还是不要离开奥林匹斯为妙。 所幸最大的麻烦，地母盖亚已经被他解决一切都回归了正轨。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积累了。 “等人类遍布大地，我也差不多可以解决这个麻烦了吧。就先让诸神为了信仰各自争斗吧，等到那个时候，我再出来收拾局面。” 再次分出一道化身，替自己处理神山上的事情，宙斯直接留在了这里。这一回，他恐怕要进行出生以来最久的一次‘闭关’了。 界面的力量不断涌来，与的象征交相辉映。就在阿斯加德金宫的旧址，宙斯陷入了一场不短的沉眠。 于是随着神王和地母的安静，卡俄斯世界再次回归了久违的安宁。光阴一晃，就是几度春秋逝去。 (本章完) 第111章 人间数百年 自奥林匹斯山外的战争中止，世界终于回归了往日的安宁。 日月在天空轮替，人间在兴替变迁，除了偶尔往来人间的神明外，大地一下安静了下来。或许在另一个层面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变化在滋生，但至少对于凡物而言，当那场异象漫天的夜晚过去，就再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于是渐渐的，如同之前一直在进行的那样，人类的足迹继续在时间的推移下向着整个大地扩散。与此同时，信奉诸神的教会也开始充斥其间。 最开始是赫斯提亚和忒弥斯的，他们由那些信念坚定，愿意发誓替人类开辟荒野、守护圣火的人，以及愿意聆听正义女神的教诲，在人间铲除罪恶，清除不公的勇士组成。他们接受到两位女神的指引，并决意将女神的意志传播给更多的人，于是他们编纂教典，划分职权，游走在不同城邦之间，宣扬神灵的教义。 而他们的这一行为无疑是很成功的，在这个信息交流不便，人类分居四方的年代，这种有组织有规模的信仰传播如同降维打击一般，很快就在相当多的地方占据了主流的思潮。 哪怕按照诸神事先划定的信仰范围，有不少城邦的君主在见过了显迹的神灵后，以国王的名义推行某种信仰，却依然在这种教会组织下毫无抵抗之力。显然，相比起对神灵伟大的空泛形容，那些神职者们的行为更有吸引力。 他们将神的事迹编作故事，将神的思想美化后变成教义，而恰好，两位女神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都很符合人类对美好的理解。于是哪怕因为曾经众神间的瓜分，没有任何一个城市把两位女神列为正统的祭祀对象，但依旧不影响她们在人类中拥有比每一位奥林匹斯神明都要广大的影响力。 一开始，这并没有被诸神放在眼中，也少有神灵注意这种凡人间的交流。他们还遵循着过去的经验，单纯依靠在凡人们面前展露神迹的方式显露自己的存在。可渐渐的，当两位女神的名字在人类中流传的越发广泛，终于有所察觉的众神恍然意识到，或许他们那种随意而为的做法固然节省时间和精力，但却显得太过落后了。 对自然与力量的原始崇拜，终究比不过让人信服的思想和切实存在的神职者，于是短短几十年间，大大小小的教团便被分别建立起来。神灵们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在人间的代言者，或者简单的直接挑选信奉自己城邦的国王，然后命他们学习两位女神的教会，进而传播自己的名号。 从此之后，人类中刚刚建立起的权利架构再次发生了变化，如同青铜人类那样，侍奉诸神的神职者成为了其中不可或缺的一员。虽然不同于上一個人类世代中，祭司们掌握着绝对的权利，可他们的身份依旧非同寻常。 而在此之前，发生在这中间的一件小事所带来的东西，更是大大加剧了演变的过程。毕竟在这个尚且蛮荒的时代，力量才是人类最为看重的一点。 不过所幸，因为这件小事，信奉神灵的信徒同样拥有掌握力量的可能。 大概是在神战结束十年后，一场迎接阿波罗归来的宴会上，智慧女神向众神公布了一个特别的发现。她宣称自己通过观察魔网，解析元素最终以神力为基石，发明了另一种特殊能量。 它并不强大，甚至相比神力显得弱小，因为它本就是对神力的削弱。然而这并无损它的价值，因为这是能让诸神在凡间使用，甚至不止于诸神的力量。 只要把这种力量传递给凡人，再将类似巫术的结构‘固定’在魔网上，那任何一个人类，无论他的‘资质’是平庸还是超凡，那他都能借助神和魔网的存在掌握这种非凡的力量。 相比起需要磨炼自身，以及足够天赋才能成就的道路，这种只关乎神灵眷顾与否，没有任何天赋限制，而且存在天然上限的体系无疑才是最令诸神感到满意的——毕竟他们还记得那个对海皇之子挥剑的凡人。 如果这样的人再多一些，神灵恐怕还真难以在凡间像如今这样自在。可他们又不能禁绝这种力量，因为扩散在整片大地上的人类已经不像上一个世代那样，无法因为聚居一处而被轻易保护起来。如果他们自己不能掌握对抗荒野中异兽的力量，那单靠圣火的威慑根本无法扩大自己的数量。 所以被女神命名为‘神术’的力量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于是诸神毫不犹豫的向雅典娜讨教圣力的秘密，并大加赞颂女神的智慧，然后依据自己天生的权柄为媒介，开发出了种种特殊的神术。 至于天生权柄以外的领域……这就属于先天神的盲区了。所以除了在雅典娜的帮助下，众神借助神力全能的性质简化了一些通用神术外，不同神灵掌握的‘圣力模型’往往存在巨大的差异，拥有着各种不同的作用。 当这种力量被传入人间，这种差异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不同神灵在自己权柄范围内的绝对性，这也让很多教典的编撰更加具有偏向了。当然，也有凡人因此质疑起神灵的伟大，不过这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毕竟诸神都是如此，而且也从未有哪一个存在，无论是神还是别的什么宣称自己是全知全能的，所以这种言论只是旋起旋灭，甚至都少有人记得它曾经存在过。 无论如何，圣力和神术就这样融入了世界，简简单单的几代人更替以后，这就仿若成为了一种天经地义的存在，被人类理解和接受。哪怕是神灵，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方便的能量。 不过在这中间还曾额外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奥林匹斯山上，同样得知神术诞生的神王似乎格外的讶异，甚至一度表示他其实也发现了这种特殊的体系，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诸神。 然而对于他的话，众神只是嘴上应和，心底却没有几个相信的。 毕竟在过去，宙斯可从未展现过在创造和发明上的天赋。 他们宁愿相信这和前代智慧女神墨缇斯有关，也不会觉得神王能够研究出这种东西来。毕竟力量和智慧并不等价，这是诸神自己也十分清楚的事情。 总之，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到神术的传播与教会的建立，人类的社会，也在融入新事物的过程中，不断的探究着平衡和秩序。 从粗糙的教典，到越发明晰的教义，以及时有发生，但还算克制的冲突。国王和祭司间渐渐诞生的矛盾，在诸神不太能注意到的地方，隐秘存在对凡人信仰的窥伺，还有地下的、天上的种种变化。 时光荏苒，一代人老去，又一代人成长。浩瀚的大地上，有的城邦覆灭了，也有的开始扩大自己统治的区域，向着真正意义上的王国不断演变，而在人类活跃的边缘区域，也有至今没能长久生活于一地的人类在继续迁徙。 一时间，浩瀚的东部大地越来越迥异于前几个时代，也越来越热闹和繁荣。相比起神话中记载的古典城邦来，它倒更像是一个魔幻而绚丽的奇幻世界。 不过总的来说，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人类总体的数量还在上升，哪怕是迁徙的最遥远的人类支脉也还没能触及广袤的大海，在这种情况下，信徒间产生的矛盾，诸神更多也只是付之一笑。 他们都在忙着‘跑马圈地’，而不是为了一点点小事拖住自己的精力。如潮的信仰越来越多的涌上奥林匹斯，众神沉浸在喜悦之中，哪怕是本体已经沉眠的神王，也乐于见到不断上涨的力量帮他更快的消磨那道异力。 时代就此翻开了一个新篇章，人与神之间的交流和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人间的形势也逐渐变得复杂。所有神都沉浸在这种‘收获’的喜悦中，感觉自己过往付出的精力没有白费。 直到这一天，从未有过的寒风从大地的北方一路向南，让万物枯萎而衰败，众神才猛然惊醒。人类的发展因此受阻，可以预见的灾荒似乎就要到了，诸神赶忙探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一切都没有结果。 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在一场与神王的大吵后离开了奥林匹斯，向着人间走去。而唯一知道内情的宙斯，也在恼怒一阵后选择了缄默不言。 既然她要闹，那就闹吧。自己许下的诺言不能违背，可如果其他所有的神灵都表露了不满，那可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到了那一天，自然有人向长居冥土的哈迪斯施加压力。毕竟他造成的后果，影响了所有神灵的利益。 ······ 人间。 如果给卡俄斯大地画一个中轴，那曾经的奥迪尔斯山无疑就在这条中线上面。它支撑着天和地，分开了南北东西，哪怕是如今的奥林匹斯，也远远无法与其相比。 而假使给东部大地再画一个轴线，那奥林匹斯则在稍稍靠近东北的方向，至于人类的居住地，就要更往东边而去。 越靠近神山，人类就越密集，因为这正是第四代人类迁徙的方向。他们在大洪水后的东部大地上由西向东，一路寻找适合聚居的所在。 离奥林匹斯山越近的，往往迁徙的距离短，定居繁衍的时间长，他们无论在人口还是文化上都存在着明显的领先优势。 当然，这往往也意味着众神的关注也就越多，一座城市中存在七八位神灵的神殿，完全是常有的事情。 相比之下，那些距离较远的新兴城邦就显得无人问津了。没人知道整个东部大地上面，究竟有多少建立不足百年的小城市，甚至相当多的一些，连神灵的神殿都还没有建立起来，也没有神职者前往这里来过。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教会发展的很快，可人类整体发展的更快，那些偏远的所在，也就自然的被忽视了。像厄琉息斯王国，它就是这样一个建立仅仅只有两代的国家。 它的建立者已经死去，并非因为衰老，而是因为一路搏杀带来的伤痛。而作为建城者厄琉希诺斯之子，克琉斯理所当然的继承了他的王位，成为了这处名为王国，实则只有一座城市和几个小镇作为领土的君王。 继位的前二十年，一切都很顺利，原本只有十几万人的国家在克琉斯的治理下越发壮大。然而近一年来，国王却一直愁眉不展。 气候的变化太突兀了，不仅是温度的下降，就连作物也不再生长。 大地变得荒芜，食物的来源越来越少，野兽也开始不顾危险的袭击人类。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的厄琉息斯王国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少许储备的粮食也撑不了几年。一场饥荒就在眼前，可作为国王，克琉斯却毫无办法。 直到这一天，还在苦思对策的国王接到消息，他的女儿们给他带回了一位难以想象的贵客。 …… “墨伊尔女士，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它也是这座城中唯一的宫殿。” 走在夯实的土路上，四个样貌一般，但衣着明显不同寻常的女孩正围拢在一个苍老的妇人身侧。 她们搀扶着老人，向她介绍着城中的种种，以及她们的家——那道路尽头的厄琉息斯王宫。 当然，说是王宫，其实也只是更高大、面积更广一些的寻常建筑。仅仅经历了两代君主的厄琉息斯还没有享乐之风，无论是国王还是民众都是如此。 他们更崇尚实用主义，这种朴素的作风也就很鲜明的体现在了这座城市的很多角落。 “是吗，呵呵，那可真是谢谢你们了。” 看着那视线尽头的王宫，被称作墨伊尔的老妇人笑着开口道谢。可在她的眼底，还是有一抹嫌弃之意闪过。 不过到底是凡人的宫殿，她也就勉强接受了。凡人的国王已经是地位最高者，她也无法要求更多，所以墨伊尔尽量摆出一副满意而感激的样子，却不知道她的想法被身旁几人看的分明。 “为远道而来的同族提供帮助，是祖父还在时就常常教导我们的。” 四位女孩中最年长的那个搀扶着老妇人，好似不经意的询问道： “天气越来越冷了……不知道您一个人在荒野上穿行，是为了什么呢？” “……” 无言的沉默，墨伊尔的神色微微变化。少顷，就在几人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老妇人淡淡的开口道： “我来寻找我的女儿，她是那么天真而活泼……可是她被人带走了，就如同我当初那样。” 气氛有些变冷，即便几个姑娘尽量试图说些活跃气氛的话，可结果并没有改变什么。直到几人步入王宫之中，都没能恢复之前的样子。 “我累了。” 步入宫殿墨伊尔淡淡的表达自己意见。 她一点也没有作为客人的觉悟，或者说，这已经是她理解中对凡人很有礼貌的行为了。 于是克琉斯国王的几个女儿对视一眼，她们的姐姐再次站了出来。 “请跟我来，我带您去我的房间住吧。” “那就带路吧。” 点点头，墨伊尔理所当然的应下了。 在她身后，另外三个姑娘并没有跟上，而是在目送长姐与妇人离开后匆匆离去。她们不知道这个在城外遇见，看似是在‘乞讨’实则难掩傲慢的老妇人是谁，可能在这个时代独自穿过大荒，那是她们的父亲都做不到的事情。 把对方请进王宫来，尽量表达自己的善意，这就是她们能做的。至于剩下的，就要由国王来做决定了。 (本章完) 第112章 初冬 “一个横穿荒野的老妇人？” 厄琉息斯的王宫内，威严沉稳的国王再次向女儿们确认道，而他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个老妇人自称墨伊尔，她因为一个意外，流落到这个偏远的国家。 她希望这里的国王能容她停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而她也愿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以此作为居住在这里的回报。 对于这种话，克琉斯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距离大洪水已经过去很多年，自大地其他地方迁徙而来的异兽也重新占据了荒野。能在这個年代独自行走于不同城市的，往往都是那些打破了凡人极限，拥有不可思议能力的存在。 像克琉斯的父亲，厄琉息斯的建城者，他在生前就是这样的存在。而正是有他的带领，这支人类队伍方才没有灭亡在路上。 不过也正是因此，国王很清楚他们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又有什么样的特点。可依照自己女儿的描述，对方似乎也不像是这样的强者，至少不像是人类自身修行的方向。 那排除了这个以外，剩下的就没多少可能了。 巫术的传说还没有在新一代人类中流传，因此克琉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神的使者——甚至就是神灵本人。 这样一位存在来到了自己的国家……想想如今饱受灾难困扰的国民，对着自己的女儿，国王严肃的嘱咐道： “你们做的很好……既然她想要留在这，也不想让我们看出她的身份，那就尽我们所能做到的让她满意吧。” “无论她是什么人，只要我们没有错误，那就不会招致灾祸。去准备晚宴吧，把我们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 “是，父亲。” 闻言，三个女儿们点头应是。她们在克琉斯的安排下前去准备晚宴，这是早就准备好的宴会。 它原本是为了庆祝克琉斯二子得摩丰的出生，可现在，刚好也可以用来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神秘妇人。 至于克琉斯本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为了防止有人意外得罪墨伊尔，他必须提前叮嘱好每一个与她接触的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 厄琉息斯王宫，前代国王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谢谢你的招待，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嘴上说着感谢的话，然后像是挥退仆人一样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直到现在，墨伊尔甚至没有注意那位凡人国王的女儿究竟叫什么。 待对方离去墨伊尔打量着这处住所。很简陋，但也是凡人中最好的地方了，于是她坐在椅子上，对自己受到的招待还算满意。 “勉强能住……倒是个不错的国家。” 虽然在旁人眼中她的伪装漏洞百出，但墨伊尔自己还以为她做得很好。没有人发现她不同的地方，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本心，毕竟在她的认知中荒野本就十分安全，而自己也已经尽量‘低声下气’了。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人类国家的国王之女能这样礼待自己，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嗯……大概只是作为客人受到的优待吧。” “反正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就先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好了。不知道他们会给我安排个什么样的工作，凡人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 墨伊尔，或者说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她终于从伤感中恢复了少许，对眼前的一切提起了一点点兴趣。 自神战以后，执掌万物生长的女神就一直留在奥林匹斯山上。这并非因为她喜欢这里，只是在神山上，德墨忒尔才能有少许的安全感。 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女儿珀耳塞福涅的。这个宙斯强行和她生下的女儿并没有让德墨忒尔感到厌恶，恰恰相反，她是如此重视这个孩子。但让女神感到担忧的是，她的女儿具备的神力是如此弱小，而她的容貌又是那么美丽。 于是德墨忒尔将她养在一处名为恩纳的山谷中，让宁芙们照顾她长大。为了防止被神明发现她的所在，就连女神自己都很少前去看望她。 神战之后就更是如此了，女神不想让宙斯发现自己孩子的所在，所以她忍住情感，一直没有去看望她。直到这一天，对女儿的思念让德墨忒尔悄然走下神山，来到那个那个隐秘的山谷中，可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那里早已空无一物，无论是珀耳塞福涅，还是被自己抓来的宁芙精灵，她们都不在这里。 这处山谷就如同上百年没有人生活过一般，处处流露出荒凉和冷清。这让女神瞬间慌乱起来，眼前的景象，就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曾经。 于是在惊慌之下，德墨忒尔拦住了行径夜晚的银车。她向据说能够借用星象占卜未来的魔网女神寻求预示，而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赫卡忒也回应了她。 “根据星象显示，那发生在一个雨后的黄昏，在日和夜交替的时候。” “月亮还没有升起但太阳也还没有落下，这就是我能给你的答案了。” 魔网女神的话带有很强的暗示性，于是得到了精准的预示，德墨忒尔便匆忙的离开了。她在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拦住了太阳神，向他询问对方曾经看到的一切。而在她的追问下，赫利俄斯一开始还有所遮掩，但最后也只得告诉了她结果。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德墨忒尔殿下，我只看到在那一天，在你所说的那个隐蔽的山谷中，大地开裂，冥界的主宰驾驭战车带走了她。” 终于得到了女儿的下落，女神不禁为此感到愤怒。她当即返回奥林匹斯，要求宙斯惩戒妄为的哈迪斯，并把珀耳塞福涅带回人间。 然而让她惊怒的是，神王拒绝了她的要求，因为他曾经答应过冥王一个条件，而现在，就是他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于是就在奥林匹斯山的神宫上，愤怒的德墨忒尔将她的金杖取下，插在她主神的宝座之前。她以神器为媒介，用自己的权柄对万物下达指令，命它们不再生长，枯萎衰败。 “把我的女儿带回人间，宙斯，否则，你现在得到了什么，那你就会一一失去！” 搁下一句狠话，德墨忒尔离开了神山。从此，大地上失去了丰收，除非珀耳塞福涅回到奥林匹斯来，否则她绝不会为此退让。 她相信，诸神体会到了信仰的好处，就绝对不会再想失去它，而自己索求的也不是他们的利益，只是要回自己的女儿而已。 这是合理的诉求，等到最后，众神一定会妥协的。 “……这段时间，就先留在这里好了。” 长久而宏观的运转权柄并没有给德墨忒尔带来身体上的疲惫，却让她的精神时刻难以休憩。能在这个人类的国家中待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想到这，女神继续维持着伪装出来的苍老面孔，倚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 “又是一年春啊……” 寒风吹过大地，带来了有别于春、夏、秋的景象。 银月城数十里外，一处人工开辟的小溪旁边，诺坐在工匠拼接的木质轮椅上面，有些感慨的看着这一幕。 溪流两侧干枯的树木，见证着一年初始的时候，只可惜，受无形无相的法则影响，它们没有一个抽出嫩芽的。 这种迥异的气候让所有人都为此惊讶不解，不过相比起万里之外的厄琉息斯王国，银月城倒是并不为此感到担忧。 这一方面是因为诺早就储备有足够的粮食，早在给丰饶之主做出预言后，魔网女神就把一则消息转告给了这座城中的居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场卡俄斯从未有过的‘寒冬’其实并不能真的影响到他们。 当第一个‘冬’季到来的时候，四季的循环触动了轮回井旁的天使。于是司掌春与新生的欧诺弥亚给这个国度降下了额外的祝福，让他们的农田与城市依旧能如约的迎来春天。 这里只是离得太远而已，否则，这些树木也不会变成如此模样。不过透过它们，诺却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灾荒吗……上一次是大洪水，这一回又是什么呢……亦或者这并不是他们想要再一次灭绝人类，仅仅只是一次斗争的影射？” 随口做出猜测，跟着又摇了摇头，无论如何，银月城不会因此遭受磨难。 诺看向轮椅后方的柯恩，这位认识了很久的‘老家伙’正看着西边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管是什么，柯恩，我大概是看不到它的结果了，但你应该可以。” 尽管面容还维持着过去的样子，可在诺的身体上，那种生命将尽的腐朽感却早就渗透出来。相比之下，那被他戏称为‘老家伙’的柯恩却和曾经没有什么两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黄金人王的生命本就漫长到难以想象，而随着体内自生的神性逐渐壮大，他的寿命更是接近永恒。衰老已经不可能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就算再过一万年，他的容貌和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但诺不同，他不是什么长生种，也不是什么在超凡道路上天赋卓绝的人，他甚至不像后来的新生儿，拥有着来自水泽仙女的血脉，具备远超常人数倍的生命，他只是再平常不过的青铜人类而已。 或者说，当诺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进银月城中的时候，也就不可能再在其他领域有什么非凡的建树。他能活到今天本就是各种因素共同的结果。 不过假使他不寻求改变，寻求灵魂或肉体更深层次的质变，那这就已经是诺的极限了。或许今年，或许明年，他就会步入生命的尽头，结束这灿烂的一生。 “……如果伱想，你其实可以活的更久，甚至永远的活下去，然后自己去见证这些变化。” 被诺的声音拉回了注意，柯恩扶着轮椅的把手。 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朋友的死了，甚至早在黄金人类走到寿命尽头的时候，他甚至还不知道那就是悲伤。但无论经历多少次，如果可能的话，柯恩都不想再经历下一次。 不过他同样很清楚，诺是不会答应的。 果然，听了柯恩的话，诺只是摆了摆手。 “没有必要，柯恩，我已经活的够久了。” “永恒的是全知全视的主，是他国度中的天使和圣灵。我会在那里活下去，而不是在人间恒在。” “那银月城呢，你就不想继续领导它开辟下去？” 打断诺的话，柯恩指了指远方的平原。 “你们不是已经计划要在其他地方建立城镇吗，建立一个地上教国……这还离不开你的存在。” “不会的，柯恩，虽然这些年来，我自认为确实做的还不错，可也许未来的人们会做的更好呢？” 摆摆手，相比起柯恩，诺倒是看的很开。 如果他想，他其实是可以从天使手中得到恩赐，进而拥有永生的，因为诺这些年来的成果，早已让灵界的天使们认可了这个凡人的虔诚。然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觉得银月城也不需要。 “永恒的生命需要永恒的主，而只有数百年人生的人们，也只需要一个活了数百年的教宗。只有变化才能带来发展，这是我这些年来学到的经验。” “倒是你，柯恩，虽然你在银月城停留了这么久，可你心中的答案，真的找到了吗？” 淡笑着看向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也许是旁观者清，诺能看出来，柯恩对‘神与人’间的很多事，至今都没能放下。 银月城中人们美好的生活让他暂时搁置了那些心思，将之埋在了心底，但搁置，不等于遗忘。 “……你说的对，我还没有找到。” 内心的想法被点出，往日的记忆又涌上他的心头。沉默片刻，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诺，柯恩不由问道： “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 诺笑着反问。 “自然是因为我并不像你那么虔诚。” “不，有疑问，这不是罪过。事实上，盲目的信仰，才是离真正信仰最遥远的距离。” 摇了摇头，诺没有了多做解释。他只是看着柯恩，最后建议道： “既然你还有疑惑的话，柯恩，那你为什么不去亲自试一试呢？” “试什么？” “自然是试着，成为和奥林匹斯山上的存在们一样的人。” 靠在椅背上，诺笑着说道： “只有亲自成为过，你的疑惑才能真正得到解释，而且相比起别人，你也有这个机会。” “你是特殊的……柯恩，或许这一切，都是主的安排。” “……” “……或许吧” 沉默许久，柯恩推起诺的轮椅，向着远方走去。 “对你说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头绪。而且或许当我站的越高，力量越强，我反而就会离你这样的信仰越远。” “无所谓。” 摇摇头，诺在轮椅上看着周围的每一处景色。 这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但不妨碍在离开人世之前，他还能更熟悉一点。 “接近真理，就是在接近主。去做你想做的吧，柯恩，我还是很支持你的。” “……” 再次沉默，看着身前的朋友，柯恩抬头，看着笼罩在初冬下的世界。 “……诺，至少在你身上，我觉得，是信仰因你而伟大。” “谢谢，不过，我也只是在践行自己信念而已。” 两人的声音远去，在寒风中渐渐微不可闻。四季渐渐归位，时序趋于圆满，一场漫长的冬天，就此到来了。 (本章完) 第114章 箭与恩赐 小瓶破碎，昔日天父的血沫落入井水中，立时激起千层浪涛。 深邃的【轮回之井】下，嫁接在一起的命运与逐渐聚合的意识似乎找到了某个依附的对象。它们当即朝着神血的方向涌来，与之融为一体，发生蜕变。 于是在双色的水面下，一个巨大的光茧慢慢成型。它贪婪的吸收着周围的能量，化作成长的养料，内部的生命气息也越发壮大。 与此同时，在光茧形成的过程中，还有两道流光不知从哪里涌来，在它的左右盘旋不定。它们的气息相互勾连，相互转化，有着混如一体的趋势——那不是别的，而是神枪【冈格尼尔】的两节枪杆。 曾经，莱恩将这支汲取了世界树树根生机的枪杆一分为三。中间的那节继承了‘誓约’的部分，而两侧的则承载了‘必中’的权能。 他将它们掷入【轮回之井】本就是希望它们能物尽其用，成为一件效果非凡的神器。而如今它们显然受到了新神降生的影响，被它吸引而来，化作它的伴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光茧也越发膨胀，隐约间，些许心跳的声音开始从内里传出。于此同时，感受着越发强烈的吸力，莱恩也毫不吝啬的将种种力量灌注进去。 不仅是纯粹的能量更多的是各种与特定情绪相关的记忆和信仰。在它们的注入下，光茧散发的气息越发独特了，甚至远处已经被洗去记忆，等待转生的灵魂都受它影响，产生了少许骚乱。 不过很快那些灵魂就被守卫在周围的守卫们轻易镇压。这些被轮回三女神感召的灵界生命虽然也受到了些许影响，可他们在神力的庇护下还是保持了自我，坚持了自己应有的职责。 “让他们退开吧，这种影响会越来越剧烈，再过一段时间你的神力也庇护不了他们了。” 见此情形，莱恩对着厄瑞涅叮嘱道，而后者也当即领命而去。 对于这种特殊的影响，莱恩倒也不是不能强行阻止，但涉及新神的诞生，一切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很快，【轮回之井】周围空旷起来。站在井壁上，莱恩继续等待着神灵的降生。双色的井水在核心处旋转的越来越迅速了，甚至一时间，它形成了一个漩涡，不断吞纳着周边的一切。 在能量的堆叠下，核心处的光茧不仅没有变大，反而越来越小。某一刻，当对外物的吞吸达到巅峰，井水形成的漩涡突然静止了一瞬，然后轰然破碎，激起千丈波涛。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光茧应声碎裂。无尽的光明从中涌出，照亮了第四层灵界的每一个角落。 爱欲双子——沃罗斯/厄洛丝 新神降生，真名响起，但和莱恩预料中的一样，它并没有产生什么波及世界的异象。甚至新生的神灵并不强大，还显得格外的弱小。 在世界的概念中，曾经的原始神灵已经死去了，祂天生的权柄也早就四分五裂。哪怕重获新生，她也注定无法将它们收回己有。除了残存少许属于原始神的特性，让她的某些力量几乎无法被伟大神力以下的存在豁免外，新神也只是一個连中等神力都不到的真神而已。 不过这一刻，看着从光茧中跃出的身影，莱恩的嘴角微微牵动。 “这是什么情况，神话里的小爱神怎么变成两个了？” 虽然话没有说出口，但看着面前一男一女，大致十一二岁大小，分别背负着‘袖珍’小弓的神灵，莱恩还是有些没明白背后的逻辑。 也许是因为他手动嫁接的命运和原本神话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也许是轮回的特性就是如此，又或许是因为给他们塑造身体的血沫中存在些什么问题——因为他取走的那一份不仅蕴含了阿芙洛狄忒的意象，也有着复仇女神的部分，毕竟在莱恩前去的时候，她们都还没有诞生。 乌拉诺斯的血液中确实能够诞生神灵，但这并非随意而为，而是在血液洒落的时候契合了某种契机或概念。复仇三女神就契合了他对子嗣与地母的仇恨，而阿芙洛狄忒，理所当然和他的欲念有关。 甚至莱恩曾经一度怀疑过，天父炽烈的欲望是否就受到了原始神灵散落在天地间权柄的影响，而原本神话中的小爱神之所以被美神孕育而出，也正是这种影响的又一种体现。 正是受到原始神灵的影响，天父的神血中才能诞生美神。而反过来，美神的子嗣也疑似成为了原始神灵的容器。现世排斥伟大，而原本神话中的厄洛斯甚至比其他原始神更少显露过存在，如果没有莱恩的到来导致祂未生而死的话，那祂还真有可能选择用这种方式降下化身，避开世界的限制。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新神诞生发生的意外似乎也是合理的——但现在莱恩需要面对的问题是，既然神有两个，那【冬】的概念，又要让谁去取回更合适一些呢？ 看着两位新神睁开迷茫的眼睛，莱恩不由把目光放在了他们背后的袖珍小弓上面。 弓弩本身很平凡，虽然对于寻常人来说已经是罕见的珍品，可对真正强大的神灵并没有太大的效果。真正吸引了他的，是每一把弓配套的箭矢。 一支是金箭，另一支则是铅箭，两位新神各自持有一支。而在某种更高的视角下，概念性的力量缭绕在上面。 这是原始神灵力量最后的体现，因而使得它们具备了某种神秘的力量。莱恩能感觉到，这两支箭矢不能轻易被使用，它们需要满足某种条件才能应用，可一旦射出，那带来的后果也难以想象。 “嗯……既然这样，那就让当事人自己去‘选择’吧。” 默默做下决定，既然自己不好选择，那就让别人来选好了。现在，莱恩打算先带这两位新神认识一下这个世界。 无论是作为原始神灵的过去，还是获得新生的现在，他们无疑都从未了解过这个世界。在去寻求自己的报偿之前，还是先了解一下世界的现状比较好。 而且作为灵界之主，莱恩冥冥中有种预感。这两位新神，很可能不是什么安分的家伙。 ······ ······ 人间，厄琉息斯王宫。 夜色已深，灿烂的星夜下，王宫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天气越发寒冷了，道路上结了一层薄霜，让整座城市分外冷清。 先代国王的居所内，德墨忒尔所化的老妇人正坐在桌前，翻看着王国中极其罕见卷册。这些智慧的结晶无疑对人类王国价值非凡，国王显然没有拒绝墨伊尔的索要。 借着灯光观看，事实上，对于女神而言，卷册中记载的大多数内容其实并不能看懂，所以像那些纺织、铸造方面的就往往被她匆匆略过。唯有涉及到种植农业的部分，她才会露出些高傲的笑容，然后用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当然，德墨忒尔其实也不懂农业——只是作为万物生长之神，她可以从结果反推过程。 虽然她不知道这么做为什么是对的，那么做又为什么是错的，但她只要轻轻的拨动权柄，那法则就会告诉她，怎么做才能让植物更好的成长。 于是她把它们记录下来，这也是女神打算给这个人类国王的恩赐，以此作为对方‘收留’她的奖赏。毕竟严格的说，厄琉息斯国王给女神的印象确实很不错，所以她也愿意给出这份赏赐，顺便借此传播自己的信仰。 女神已经在这个人类国家停留很久了，因为不同于莱恩，也不同于执掌【春】【夏】【秋】的三位女神，虽然【冬】的概念因德墨忒尔而汇聚，可她本人反而对此并没有什么察觉。 所以化作凡人的女神一边等待着众神的反应，一边依旧维持着漏洞百出的扮演，装作一个因意外流落他乡，然后来王宫讨生活的老妇人。不过显而易见的，与德墨忒尔的随意不同，隐约察觉到来者身份的克琉斯可不敢真的把她当做常人来对待。 这位有为的国王并没有打扰德墨忒尔的兴致，他只是表现的善良而富有亲和力，然后尽到了一个君主应该做的事情。他顺从女神的意思，给她安排了一个仆人的身份——当然，他并不敢真的使唤这位神秘的来者，所以在女神不知道的地方，整个厄琉息斯王宫都因此忙碌起来。 于是德墨忒尔赫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前所未有的顺心如意，甚至如果不考虑物质的简陋，这个没有宙斯存在的地方反而让她感到更为安心。 无论大事小事，只要她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很快就会招来众人的附和，然后被很快的被完成。只要皱一皱眉，就有好心的人对她嘘寒问暖，生怕这位‘外乡人’没有感受到厄琉息斯王国的热情。一时间，化名墨伊尔的女神感到了格外的满足，甚至如果不是心忧女儿的存在，她都不想离开这了。 在这里生活的过程中，女神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又很合理的想法。难怪先觉的普罗米修斯这么喜欢和人类生活在一起，乃至不惜犯下如此大罪，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假使凡人的女仆比神的侍从还要快乐，那作为青铜人类的造物主，恐怕普罗米修斯能体验到的乐趣连神王也未必能与之相比。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德墨忒尔也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凡人女仆’的生活。直到某一个晚上用餐的时候，她看到了王后墨塔涅拉怀中的孩子，也再次想起了自己被带到冥界的女儿。 “厄琉息斯的国王，也许我可以照顾你的儿子。” “我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对此我很有经验。” 晚餐过后，德墨忒尔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 而不出所料的，克琉斯按耐住内心的惊喜，很痛快的答应了她。 国王以为自己的付出终于要有回报了，虽然这不是他最想要的，但疑似神灵的存在会做出什么回应，这本就不是他能左右的。 于是克琉斯把襁褓中的幼子得摩丰交给女神，这一刻，他甚至已经决定，自己的二子就是厄琉息斯未来的国王。 “那就多谢你了，墨伊尔。” “没什么，我也很喜欢他。” 接过王子，看着婴儿的笑脸，德墨忒尔感觉自己内心的缺失被填补了。 曾经为了让女儿免遭其他神灵的毒害，她和珀耳塞福涅一向聚少离多，可现在望着怀中的得摩丰，她感觉自己体会到了另一种快乐。甚至一时之间，女神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是一个男孩——他不会遭受如同她们母女这样的厄运。他不会被众神关注，而他原本的父母只是凡人而已。 也许得摩丰可以长久的陪伴在自己身侧，就像自己的孩子那样。而做到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给他以永恒的生命。 …… “差不多了……” “两兄弟，一个做凡人的王，成为祭祀我的神职者。一个做我的养子，和我一同永生。这样的恩赐，应该足以回报他们对我的招待了。” 思绪回转，放下手中的卷册，德墨忒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间已近午夜，她不由站起身向着屋外走去。 想要让一个凡人永生，那并不困难，只要分割出自己的部分神性，女神就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 但假使她还想让得摩丰额外获得不死，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之前几次神战让德墨忒尔意识到，仅仅拥有生命是不够的，就像那些侍奉神灵的宁芙，她们中的很多就在各种变故中意外死去。 因此，如果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看着自己的养子死在面前，那女神就必须想个办法，让这个人类的王子获得同诸神一样难以被伤害的体魄。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幸德墨忒尔不只是丰饶的女神，她还是火与守护之神的妹妹。 女神知道，赫斯提亚一定不会拒绝自己借助她的力量，而在灶火女神的帮助下，德墨忒尔就可以赋予这个孩子不被毁伤的神躯。 于是就像最近一段时间的每个夜晚那样，她离开房间，将襁褓中的王子抱回自己的床前。 她把得摩丰放到火炉上，右手按在他的心口处，然后轻声吟诵灶火女神的颂章。 “奥林匹斯的不朽者，赫斯提亚啊! 神圣的赫斯提亚! 我要高声歌颂你! 威严的克洛诺斯之女啊! 圣洁的女神! 丰饶的瑞亚之女啊! 圣火的守护者! 你是荣耀而纯洁的火焰! 你是安宁的守卫者! 哦! 荣耀的女神啊! 请倾听我的歌唱吧! 请将你的力量赐给我！ 请你如同眷顾我一样，眷顾我面前的孩童！” 低吟声结束，在德墨忒尔身前，炉中的火焰瞬间升腾。 火焰的性质被改变了，不需要凡人的种种仪式，一位神灵的‘祈祷’本身就是足够高位的祭祀。 熊熊燃烧的祭火中，某种神秘的力量被加注在了得摩丰的身体上。每当火焰灼烧过他的一寸血肉，就有一部分被赋予了【守护】的概念，从此世间的力量将很难伤害他，这是来自守护女神的赐福。 不过这一行为注定漫长，而且很危险，因为火焰蕴含着守护的力量，却不代表它本身就没有危害。 赐下的‘守护’越强，它给受赐者的伤害就越大，甚至还不等受赐者获得力量，就会先被烧为灰烬，不过女神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每个白天，她给婴儿涂抹蕴含自己力量的圣食，到了晚上，她再亲自引导这种生长的力量与火焰对抗。这样，在两位强大神力权柄的交织下，危害就被避免，留下来的只是好处。 面带笑容，德墨忒尔看着火焰中的孩子，越看越是满意。从今以后，这就是她的孩子了。而丰饶之主的子嗣，自然配享这样的荣光。 “不要急……很快，很快伱就能得享不死和永生了……这就是你作为我，作为德墨忒尔的养子所能获得的光辉与荣耀。” “你的父兄终将老去，而你，将与我同生！” 低沉的声音在屋中回荡，就如同繁拗的咒语。这一刻，女神全神贯注的引导着圣食的力量。 只有完美的才配得上她的身份……所以这个孩子，也必须完美。 (本章完) 第115章 神的‘仁慈\’ 时间悠忽而过，转眼又是数月。 天气越发寒冷，厄琉息斯王国的境况也越发艰难，但这都没有影响到王宫中的德墨忒尔，她的生活依然如故。 尽管存粮已经不多了，可国王克琉斯哪怕削减自己的用度，也没有减少给墨伊尔的餐食，所以女神根本没有察觉到什么特别的变化。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需要操心任何烦心的事情，德墨忒尔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白天为小王子涂抹圣食，晚上再将他用祭火焚烧。 火焰烧去了得摩丰原本的血与骨，圣食带来的生机又让新的不断衍生。女神的仪式进行的十分顺利，除了这让她有些疲惫之外，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这一天同样如此，王子在沐浴在火焰中沉沉睡去，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而在他旁边，德墨忒尔全神贯注的为他洗礼身躯。 夜色深沉，王宫中寂静一片，整个屋内只有祭火焚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一切都和往日一样。 直到某一刻，一阵敲击声从靠近房门的地方传来。 “咚咚——” “咚咚咚——” “墨伊尔，你在吗？”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在安静的房间中却十分清晰。 那是王后墨塔涅拉的声音。她的语气有点紧张，也有点着急，不过她还是没有大声说话。 她希望能得到些什么回应，然而过了好一会，房间中依然没有任何其他的声响传来。 心神早已放在小王子体内的德墨忒尔丝毫没有注意到来者，她只是继续着自己的工作。绝大多数的血肉和骨骼都已经完成了替换，剩下的部分已经没有多少了。 而今天祭火焚烧的目标，正是得摩丰尚且粉嫩的脸颊。女神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划过，神秘的变化随之衍生。 从此世间的力量再难以伤害他，哪怕是神力造成的影响，也会被大大削减，再无法轻易杀死他。 …… 屋外，墨塔涅拉有些迟疑，也有些担忧。 面前木屋内亮着光，证明住在这里的人大概还没有睡去。可是对于她的呼唤，里面却没有任何反馈给她。 王后并不知道屋内之人的身份，或者说，就算是她的丈夫，国王克琉斯对墨伊尔的身份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身为厄琉息斯最强大的战士，能让他察觉不到异样的存在也必然绝非凡俗，所以他三番五次的叮嘱王宫内的所有人，不要轻易打扰对方。 丈夫的告诫到底让墨塔涅拉意识到了德墨忒尔的不同，所以按理来说，她是不应该半夜打扰这位神秘存在的，但今天是例外。 不久前，从睡梦中醒来的王后突然有些想念自己的孩子。她前往得摩丰平日待着的房间去看望自己许久未见的幼子，可显而易见的，那里空无一物。 就像过去几个月的每一个夜晚那样，女神早就将他带走，只留下了那个小巧的木床。 墨塔涅拉一时有些慌乱，她不知道得摩丰现在在哪里。不过她很快又想起来了，自己的孩子被丈夫交给了那個神秘的客人照顾。 所以当匆匆赶来的王后看到屋内依旧明亮的火光，她又稍微放下了心。 也许他只是被墨伊尔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来，毕竟王宫中本就不可能有外人闯入，他们在外也没有什么仇敌……只是话虽如此，墨塔涅拉还是敲响了房门。 只要确认一下就好，大不了之后再认真的致歉……王后这样想着，于是站在门前，她再次轻叩木门。 “咚咚——” “咚咚咚——” “墨伊尔，你在吗？” “……” “……墨伊尔？得摩丰在你这里吗？” 然而没有回应，屋内就好像没有人一样。 “……墨伊尔，如果你在的话，如果你不方便我进来的话，那就请回应一声吧。” 墨塔涅拉再次问道，然而可屋内依然没有答复，夜空下除了猎猎作响的风声，就只有炉火燃烧的声音隐约可见。 又询问了几次，还是没有回应的王后犹豫良久。她心中对幼子的思念终于占了上风，于是随着‘吱呀’的木轴转动声，门被王后推开了。 她小心的走进屋内，打量着里面的景象，而几乎是第一时间，正站在火炉前的德墨忒尔就立即被她发现了。 “呼——墨伊尔，原来你在这里啊。” 舒了口气，只要还没有睡下就好。于是墨塔涅拉上前几步，笑着问道： “墨伊尔刚才你怎么不回应我，我还以为——” “……” “……” “……” “……啊！！！” 星光照耀下的厄琉息斯城中，一道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安静的王宫，而几乎是下一刻，各处的灯火被先后点亮。 侍卫们纷纷惊醒，少许还在巡逻的更是立即动身。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王后似乎遇到了危险。而王宫深处，听到妻子凄厉而绝望的声音，克琉斯也从桌案前赫然站起。这位强大的战士下意识的拔出自己的铜剑，然而下一刻，他就僵硬在了原地。 这位已经触摸到传奇边缘的国王轻易的判断出来，声音的源头就在王宫里，甚至就在不远处。而那个地方，就是那个疑似神明的存在居住的地方。 一瞬间，种种情绪从心中闪过。他想要不顾一切的拔剑上前，可种种旧日的流言一一浮现。 克琉斯不知道一切为何会变成这样，王后又是为什么招惹了那个神秘的存在，可如果那真的是一位神灵，那么惹怒她的后果很可能是整座城邦的覆灭。 国王开始犹豫，他感觉自己像是背上了万斤重担。作为初代建城者的儿子，跟随父亲开辟新城的克琉斯其实并不是很在乎自己的生死，但假使他的死亡不仅没有用处，反而还会造成更大的灾难时，拔剑的勇气突然从他心中退却。 何况他还有两个儿子四个女儿，这让国王万分纠结……然而还不待他真正作出决定，下一刻，一道可怕的气势便从声音传出的地方地方再次炸响。 浩大的压力覆盖整座王宫，让巡逻在各地的侍卫为之止步……感受着那自己绝对无法抗衡的气息，国王不禁咬了咬牙，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如今，他是这座王宫中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人了。顶着这可怕的压迫克琉斯向前走去，无论如何，他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管这个结果，究竟是好还是坏。 …… “噼啪——” “……” “噼啪——” “……” 房间中，女神的手抚在婴儿的脸上。炉火中燃料爆裂的细微声响好像一直在耳边响起，就如同一个没有节奏的曲调。 不过每次都是如此，德墨忒尔早就已经习惯了。甚至隐约间，当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其他声响时候，她也没有怎么在意。 凡人的国度而已，无论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都和女神无关，现在对她而言，完成对得摩丰的洗礼才是关键。 过往愉快的生活让她并不觉得会有人来打扰自己……看来用不了多久了，最多再过几天，这个凡人的子嗣就将获得不死，从此与神同在…… “……” “噼啪——” “……” “……” “……啊！！！” 恍然间，一声尖锐的叫声突然从耳畔传来，原本全神贯注的女神猛然惊醒。这道声音中蕴含的炽烈情感让德墨忒尔被吓到了一瞬间，而她的手下也不禁意识的一抖，随之而来的，则是庇护小王子的力量也跟着一缩。 于是下一刻，嘹亮的哭声在房间中跟着响起。 “哇——！” 哪怕只是瞬间可祭火带来的痛苦还是让婴儿从睡梦中醒来。他开始大声的哭泣，以此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而于此同时，王后也赫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孩子还活着。 双眼猛的睁大，王后像是忘了火焰的威慑一般。她一步冲上前去，将得摩丰从炉火中抱起。 当感受着怀中婴儿正常的肌肤，以及他响亮的哭声，墨塔涅拉终于松了一口气，而直到这一刻，她才转头看向一旁的德墨忒尔。 王后已经意识到了，或许对方并不是在谋害得摩丰，而是在做另外的、她不了解的事情。 或许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想到这，她打算为自己的冲动做一些辩解。可当墨塔涅拉抬起头，迎接她的，只是一双冰冷而漠然的眼神。 这一刻，王后感觉对方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看一株草，看一颗石子。她想要说点什么，可对方却先一步开口了。 “凡人，你知道伱做了什么吗？” 从之前的惊变中回过神来，德墨忒尔没有波澜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而在她对面，王后慌张的想要解释道： “……墨伊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打扰了我的仪式，凡人……他的脸上从此将留下永世不消的烙痕——就如同一个罪人那样。” 平静的叙述，这一刻，无边的怒气从心中升起，不过这种怒气并不是为了小王子，而是另有来源。 这一刻，德墨忒尔恍然间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这个孩子。她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当她的话说出口，看着身前墨塔涅拉的反应，女神突然明白了什么。 听到德墨忒尔的话，王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嫌弃，虽然有些遗憾，但她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对得摩丰的感情，可女神却不会这样。 她喜欢这个孩子，可喜欢的是一个没有缺陷的，被她培养的完美子嗣。那是对女儿思念的转移，以及对保育女神勒托之子嫉妒的映射。 同样没有强大的力量，甚至被赫拉逼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阿波罗却是那样的优秀，相比之下，德墨忒尔只能让自己的女儿东躲西藏，甚至最终也没能逃过一劫。 一个凡人而已……就算是一个王子，可对神而言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 他只是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了丰饶女神的面前，然后便获得了她的关爱。但他从来不是不可被替代的，尤其是这一刻，这个本应完美的杰作出现了裂痕。 女神没有体验过后世的游戏，她也不会知道即将完美过关的人面对一个低级失误的时候会有多么的懊恼与不满。她只知道，之前她投入了多少精力，那现在，她毁灭的欲望就有多么高涨。 “抱歉，墨伊尔，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他——” “够了！” 在德墨忒尔的身前，墨塔涅拉还想要解释，可女神已经不想听了。王后的声音只让她感觉到厌烦，她越是关爱这个孩子，就越是让女神意识到，对方才是一个母亲，而她并不是。 所以这场扮演游戏到此结束了……既然它不再完美，那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于是下一刻，达到半神领域的圣力轰然扩散出去，瞬间笼罩了整个厄琉息斯。刚刚亮起的灯火顷刻熄灭，而看着一道被压倒在地的王后，德墨忒尔的模样也开始变化。 老迈退去，青春重现。华丽的饰品戴在身上，神的装束取代了凡人的，这一刻，展露了真身的女神是如此夺目，又是如此的高贵而不可侵犯。 然而在门外终于赶来的克琉斯眼中，此刻展现真容的女神却是如此可怕。源自生命本质上的压力让他感到恐惧，可国王还是上前一步，试图平息对方的怒火。 “尊敬的殿下，我——” “我是德墨忒尔。” 国王的声音被打断，看着面前的两人，女神的声音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 “我是奥林匹斯山的主神，执掌万物生长的神灵。” “愚蠢的凡人啊……你们已经犯下大错。” “我本可以赋予你们的爱子以永生不死，但现在，他已难逃死劫！” 无声间，婴儿体内那原本用以对抗祭火的生机猛然沸腾起来。它原本是凡人梦寐以求的瑰宝，能让老者重返青春，让将死者伤势复原。可现在，它的力量却如同致命的毒药，于瞬息间夺走了得摩丰的生命。 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原本被压在地上的王后双眼猛地睁大。她把脸颊凑到幼子的面前，可现在，对方已经了无生机。 “不——！” 一声凄厉的声音再次于王宫中响起，不过这一次，女神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对得摩丰的恩赐只是因自己的一念而起，那也自然应当以一念而终。所以她看向门外的国王，静静的等待对方的反应。 面对德墨忒尔的注视，克琉斯的手猛的攥紧。妻子的反应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甚至一度把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可最终，国王还是把手放下了。 他单膝跪地，就在王后身侧。然后用微微发颤的语调，向面前的神明表达自己绝无二心。 “……感谢您的恩赐，女神，如果这是您的决定，那这就是他最好的命运了。” “很好。” 点点头，当怒火被发泄出来，德墨忒尔的情绪也渐渐平缓。看着面前的国王，她不是感受不到对方的痛苦和愤恨，但女神并不在乎。 不是每个凡人都像大洪水的那一天，对神子挥剑的那个人一样强大……何况就算是那个人类，他面对的也只是一个半神，而如同特里同那样的存在，哪怕再不擅长战斗，女神也能轻易抹去。 所以这一刻，德墨忒尔的心中反而产生了一丝怜悯——刚刚亲自造成了结果，现在又心生不忍，这看似很矛盾，其实并不矛盾。 人心总是如此复杂，而卡俄斯的神灵，和人类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区别。站在屋内，德墨忒尔想到了很多，有她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被国王的女儿们热情迎接的一幕，有第一次看到得摩丰，自己想起女儿黯然神伤时，被一个王宫中的老仆用笑话逗笑的一幕，也有这些日子以来在厄琉息斯愉快的生活。 看着倒在地上，早已绝望失声的王后，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从德墨忒尔的心中油然升起。无论如何，她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她打扰到自己的原因是她的无知，而现在，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于是看着身前的国王，德墨忒尔缓缓开口： “你的王后打扰了我，凡人的国王，但我仁慈的赦免她的罪行。而罪过既然已经结束，那你们的功劳也不应该被抹消。” “从明天起，把你的另一个儿子送来吧。你的二子虽然无缘与神同在，但是你的长子，我依然赐给他最接近神灵的荣光。” “……” 血液仿佛都变得冰冷，克琉斯张了张口，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他不知道德墨忒尔这一次并没有打算做什么，甚至是真的打算给出些奖赏，他只以为自己又要失去一个孩子了。但最终，国王只是微微低头。 “殿下，感谢……感谢您的恩赐。” 摆了摆手，德墨忒尔转过身。给王子的洗礼本就疲惫，而随之而来的一切更是让女神有些劳累。 于是她朝屋内走去，对身后的两人淡淡的吩咐道：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累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是，殿下。” 低声应是，国王拉起身旁失神的妻子，默默退出了这个房间。 他要把自己的孩子安葬……哪怕，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只有一个春秋。 ······ 冥界。 真理田园。 与地上的不同相比起以往来，这片冥土的核心反而变得热闹了些许。 这些年来，人间的寒冬愈演愈烈，大量的凡人因此死去。而因为人类近些年的繁衍又太快、太迅猛，以至于绝大多数的人类其实都谈不上对神有多少信仰。 因此，依照着曾和地上诸神间的约定，大量的人类的尸骨来到冥界当中。原本盖亚造成的损失很快就被补齐，甚至还犹有过之。 而此刻，冥王神宫中，哈迪斯就静静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享用着在荒凉的冥土中罕见的美食，而在他的身边，珀耳塞福涅同样坐在那里。 德墨忒尔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她的女儿继承了她的美貌，而且青出于蓝。不过此刻，出乎很多神灵的预料，这位早已来到冥土不止百年的女神却一点被强迫的意思都没有，或者更准确的说，她的心情还很不错。 而她心情不错的缘由，自然是大地上那波及世界的寒冬。 “嗯？” 突然间，宝座上的冥王发出一声轻咦。他放下手中的杯盏，抬头看向上方。 然而他并不能望穿地层，他只是隐约感应到了什么，那是一个无信的新死者……然而让哈迪斯感到惊讶的是，那道气息绝非神灵，但恐怕也不太像是凡人。 而在他的身边，珀尔塞福涅对此见怪不怪。她只是随意的品尝了一粒水果，然后开口问道： “怎么，又有什么强大的凡人死去了吗？” “那你去吧，对于抱尸体这件事……我可没有什么兴趣。” (本章完) 第117章 魔神 难以名状的深渊核心，当冥界的变化完成，它带来的影响也以另一种方式传递到了这里。 某种东西跳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塔尔塔罗斯的核心处，那道巨大的身影微微摇晃了一下。不过也许是因为睡的太久了，自身的力量也在这个过程中有了太过剧烈的转变，哪怕受到了刺激，她的思维也是一点点醒转的。 至于那六个模样不同的身影……它们虽然守卫在自己的母体周围，但它们的意识其实还并不完整。或者说，在莫亚醒来前，他们本就会维持现在的样子，因为恶魔之母才是深渊真正应该出现的第一个生命。 时间缓缓流逝，那庞大躯体中的意识也越来越活跃。某一刻，她终于恢复了一点思考的能力，让身体上的‘眼睛’也跟着缓缓睁开。 周围的一切，顿时映入眼中。 …… ‘好吵……’ 意识沉沦在虚无中，周围好像黑暗而没有边际。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改变着自己，可沉睡中的她并没有更清晰的实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毕竟睡眠中本就难有时间的概念。直到刚刚那一道奇怪的波动传来，才终于惊醒了这个迷茫的灵魂。 不过她的意识还只醒来了一点点，甚至不足以自如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与力量，更不足以承载过去的记忆和有逻辑的思考。她一时间忘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也忘了这里是在哪，甚至都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了…… 以百万年计的岁月模糊了一切，当一切结束，从沉眠中醒来的莫亚一时有点不太适应，她那有些迷蒙的意识并没能第一时间想起所有的一切。 她只是本能的观察着四周，观察这個看起来扭曲而怪异的所在——哪怕还没回忆起过去的种种，莫亚仍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恐怕和自己过去生活的有些不太一样。 漫天‘繁星’在‘上’方闪烁，那过去是创世之初的残留物，很难被世界消化的杂质，而现在则是一层层深渊层面的投影；混沌色的海洋在‘下’方翻腾，那里是真正的诸世之底，也是深渊塔尔塔罗斯最本源的存在。看着那里，一种亲近又排斥的感觉从莫亚的心底升起。 亲近感源自身体的本源，排斥则来自她潜意识中的记忆。曾经的泰坦神灵本能的不喜欢这些，不过无论如何，她只是稍稍思考无果后就放下了，因为莫亚的注意力很快被周围更有存在感的东西所吸引了。 那是六个高不可计的庞然巨物——她的潜意识是这么告诉她的。不过莫亚此刻模糊的思维却有点疑惑，因为她一点也感觉不出他们哪里‘大’来。 大与小都是有参照才有意义，然而此刻塔尔塔罗斯的核心，就只有莫亚和这六个存在。相比起她来，这些魔神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大’。 ‘而且……他们好像还没有和我一样的意识。’ 似乎发现了什么，莫亚有点惊讶，然后下一刻答案就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心头。 似乎涉及到某些东西的时候，她不需要思考也能‘知道’答案。感知着莫名了解的信息，莫亚瞬间‘明白’了情况的原委。 在她醒来之前，深渊绝不会有第二个具备完整意识的存在。她是特殊的存在，不仅是作为深渊第一个生命的特殊，也因为她天然自带的某些特质。她是不灭的，但他们不是。所以哪怕魔神的孕育早已完整，也依然因为莫亚的沉睡而为之止步。 ‘我是特殊的，真好。’ 得到了答案，莫亚的意识再次放下了疑惑，一丝喜悦浮上心头，随即她开始更细致的观察起这六个家伙来。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周围仅有的存在了。所以莫亚睁开眼睛，用自己的身体与意识分别打量起它们的样貌和力量。 他们每一个都是不同的，而离莫亚最近的那个，它的外表就如同一条巨大的虫子一般。臃肿的躯体上面长着大大小小的枝节，在头部的位置，一张巨大的人脸绘在上面，更是为此平添了几分恐怖感。 和之前一样，当莫亚看到它的样子，这个生命的信息就浮现在了她的心中。那是塔尔塔罗斯中第一个后天诞生的魔神，它象征深渊中生命肉体的成长和变化，当然，这也是她，恶魔之母的长子。 ‘所以说，我是恶魔之母？那恶魔又是什么？’ 朦胧的思维思考了一下，然后再一次的放弃思考。莫亚继续向后，观察起另外五个存在来。 距离她第二近的，是一个巨大的‘昆虫’，或者更确切的说，有些像是一个放大化的大扑棱蛾子，只是相比起那种孱弱的凡物，它显然还是有所不同的。 透明的蝇翼上点缀着千万双眼睛，不是昆虫的复眼，而是正常动物那样的眼睛。密密麻麻的小点遍布其上，哪怕不计较其中的力量，这一幕也足以让一个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恐惧到难以自持。 不过看着这一幕，莫亚却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它给恶魔之母的感觉并没有其他五个那么强大。 在那种莫名‘知道’的能力下，莫亚知道，它理应象征着深渊生命混乱的精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恶魔之母的感知中面前魔神的力量却显得有些‘空泛’。 ‘无所谓了，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意识微微波动了一下，莫亚的注意力再次后移。 再往后的第三个，看起来倒是‘正常’了不少，至少莫亚感觉自己的潜意识多少安静了一些，没有再那么剧烈的抗拒了。 那是一个三头八臂的巨人，在恶魔之母的感应中，他的三首分别具备着不同的力量。一个缓慢的腐蚀万物，一个高效的崩灭万灵，而最后一个则能从杀戮中汲取对手的力量以增强自身。每一个头颅都有着独自的特点，而它们的共同处，就是全部象征着深渊对秩序的破灭。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莫亚继续往后看，第四个和第五个一同映入她的眼中。 它们一个有着暗红色的皮肤和粗壮的肢体，长有巨大的肉翼和长角，浑身燃烧着不息的火焰；而另一个则布满寒霜和雾气，身形隐没其下，难以窥见全貌。 那种莫名的‘直感’告诉莫亚，就如同第三个魔神的诞生受到了某个于深渊里出现的‘异物’影响那样，这两个魔神同样如此。他们一个接收了某处火焰国度的力量，一个与一片雾国中排斥出来的本源相合，这两份力量使得它们拥有了不止于深渊特性的力量，而是具备了如此特别的能力。 ‘嗯，很有意思。’ ‘还有最后一个。’ 视线后移，莫亚终于看向了最后一个魔神。 相比起前面五个来，那个躲在最后的存在并没有自己的躯体和形象。它是一团变化不定的阴影，时而跳跃时而沉寂。 看着和前五个有点不同，但当心中的疑惑升起，莫亚就再次‘明白’了它的力量所在。它是混乱和暗影，是卡俄斯力量不平衡的体现，在这个暗的一侧远大于光的世界中，它象征着深渊的影 ‘真是六个怪异的家伙，就像百臂巨人一样让人感到恶心。’ 莫名的思绪从莫亚心中浮起，不过这一次虽然没有突然‘知道’些什么，可恶魔之母也没有思考的打算。虽然她根本不记得百臂巨人是什么，但想来那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类似存在吧。 不过话说回来…… “所以，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次不再是思考，而是真实地发出了声音。即便就连莫亚自己都不清楚她发声的器官在什么地方，但她确实发声了。 六个魔神的形象终于引起了恶魔之母的好奇，她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然而在尝试了一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这一点。 意识是没法观看自己的，至少依靠本能的莫亚没法办到。于是察觉到这一点后，她多少有点沮丧。 ‘那就等它们醒来吧……等它们醒来，就让它们告诉我，我究竟是什么样子好了。’ 并没有沮丧太久，莫亚很快又打起精神，因为她已经察觉到，随着她的苏醒，那六个围拢她的魔神也终于要具备自己完整的意识了。 就像自己观看它们那样，让它们把自己的样貌说出来就好，莫亚是这么想的。于是就在她的等待中，时间缓缓流逝。 深渊中扭曲的时序没有衡量的标准，莫亚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某一刻，她赫然发现，那个力量最弱小，也是奇特的魔神有了醒来的迹象。 它翅翼上的千万对眼睛微微颤动，似乎下一刻就要睁开一样。所以莫亚艰难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移到了对方的面前。 “我是什么样子的？” 某一刻，莫亚再次发出了声音，她已经察觉到，对方的意识已经完整了。而就在她发问的下一刻，魔神的眼睛也于刹那间打开。千万道光线从中照射出来，向外释放着自己的力量，这并非有意为之，而是魔神还不懂得控制的表征。 不过它们也不需要控制，没有道德观念的它们是不会在意是否误伤到别人的。就如同莫亚之前那样，刚刚降生的魔神本能的观察起四周，它那繁多的眼目正是合适的工具。然后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孕育它的造主，深渊一切恶魔的母神。 唰—— 千万道眼目瞬间闭合，随之而来的，是血色的汁水从眼睑流下。而在魔神的对面，莫亚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了？’她问道。 没有得到回应，莫亚只看到了对方的翅翼在震动，在向后方退去。她刚准备向这个反应奇怪的家伙发问，然而下一刻，恶魔之母就被流淌在虚空中的血液吸引了注意。 它们就像一面镜子，倒映出了她的外表。看着液面的倒影，莫亚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表意识看到的‘美好’与潜意识理解中极致的‘丑陋’撞击在一起，强烈的冲击着她的意识。刹那之间，这极其强烈的刺激感突然唤醒了莫亚的记忆，她终于想起自己是谁了。 然而这一刻，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想起来过。 “我……” “我是摩涅莫绪涅……我是泰坦女神……我是语言与先天文字之神……我是，恶魔之母——” “……” “——啊！” 尖锐的声音响彻深渊，狂暴的力量撼动世界，曾经的泰坦神灵终于想起了一切，但现在的结果却让她无法接受。 她来到了塔尔塔罗斯寻求力量，而她也确实如愿以偿的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然而代价，却是她永远失去了自己除了力量的所有。 深渊在晃动，刚刚降世的魔神还没来的及清醒一下，就在莫亚的力量下倒飞出去。发泄了一下自己怒火的恶魔之母看向一切的最‘上’，那深渊与现世的接口，通向冥界的所在。 在那后面，有着一切的源头。 “莱——恩——！” 莫亚简短的音节之中蕴含着倾尽四海之水都难以洗刷的愤怒，如果没有那个抢走了自己神职的家伙，自己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还有其他的存在，那些不愿意帮助她的存在都该死去——她想要出去，想要让现世的一切生命感受绝望和痛苦，然而还没等她开始，那种之前让她‘明白’的力量就再次传来一道意志，阻止了她的行为。 “……” “地狱……另一个窃贼吗？” “……” “好……那我就先解决了它，再去解决你们！” 这一刻，莫亚无比的理解深渊，她明白这种被人取走力量的愤怒——哪怕塔尔塔罗斯其实并没有愤怒的情感。 于是她转过身，目光顺着某种指引，看到了那隐藏在时空屏障后的世界。 和曾经的物质界很类似，秩序井然，和谐有序。哪怕直到现在，莫亚也更喜欢这样的地方。 然而她如今已经不同了……所以恶魔之母再次尖啸一声，呼唤那些被她刚刚震出的魔神。 既然感受到了深渊的意志，那此刻她只想给这个世界带来彻底的毁灭。 ······ 九狱，中庭。 两轮‘太阳’照在上方，映照着浮岛上的人影。环世之蛇的意识正映照在那里，和九狱的主人看着外面的一切。 六位魔神恶魔之母，无论是它们还是深渊，此刻都显然没有遮掩自己行踪的意思。 “她好像正在叫你的名字……莱恩，听起来，那可真是怨气深重。” 熟悉的桌椅旁，阿斯摩蒂尔斯饮下一杯茶水。不过与他语气的轻松不同，他脸上的神色，却显得万分凝重。 (本章完) 第118章 小小的‘牺牲\’ 身处中庭的浮岛上，莱恩和阿斯摩蒂尔斯相对而坐。 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地狱以外的一切清晰可见，自然也包括莫亚那尖锐的喊叫声。不过反过来，恶魔之母却并不能看穿九狱中发生的事情。 这倒不是因为双方有着什么力量上的差距，实际上，深渊才是真正在力量上占据优势的那一方。这一切的根本原因，还是塔尔塔罗斯没有自己的主观意识。 祂不知道要隔绝窥探，所以在地狱中，拥有神灵力量的存在可以毫无遮掩的看到外面的一切。而祂在同一时间内也做不了两件事情，所以哪怕在孕育恶魔之母与六位魔神的过程中，祂的身体里来了个不告而入的‘小偷’，塔尔塔罗斯也依然对此视而不见。 因此在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地狱的魔鬼可以穿过深渊往来现世，而九狱也一刻不停的窃取着原本用来孕育魔神的力量。不过阿斯摩蒂尔斯还是很清楚的，这种情况恐怕不会持续太久了。 深渊终究已经诞生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当莫亚苏醒，地狱对祂本源的吸取也就被迫终止了。而随着最后一位魔神睁开眼睛，塔尔塔罗斯终于对这个身体里的‘异物’做出了反应。 于是混沌色的海洋为之沸腾，数之不尽的界层为之震动。祂给莫亚与魔神们降下指引，祂把自己的力量加在恶魔之母的身上，而就连祂本身也携着滔天的恶意压盖在地狱上面，试图先把这个‘异物’包裹，然后由自己孕育的生命把它粉碎。 不过没有智慧的存在就是这样，祂不懂得掩盖自己的意图，也不懂得分出轻重缓急。所以当深渊的变化被发现之后，时空的概念上，九狱所处的位置就已经开始缓缓‘上浮’。 原本第一层地狱的入口在莫亚孕育之地的左近，它以此不断窃取着塔尔塔罗斯的力量。可现在，它不断的掠过一个個深渊层面，直到最外层的地方才缓缓停止。甚至如果以另一种视角去观看，九狱的一部分竟已经探出了深渊以外，只有极少的地方仍然与之交错。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地狱与深渊间的联系无法斩断，它们本就是一体。所以阿斯摩蒂尔斯并不是想要以此逃避什么，只是他需要一个与现世连接的窗口，而不是被塔尔塔罗斯锁在祂的里面。 这注定是一场漫长的战争，哪怕这次获得胜利双方力量上绝对的差距也难以改变。因此与外部的连接不能被终止，只有这样，九狱才有机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莱恩，灵界是怎么做到的——从过去到现在，为什么你就从没有被现世这样对待过？” 外表没有什么异状，阿斯摩蒂尔斯看起来还显得很是正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面对的压力有多么可怕。 如山岳般厚重，如大海般浩瀚，在终于空出手来的深渊面前，此时的地狱只能在夹缝中游走，而毫无反抗的余地。 因此早在一开始，阿斯摩蒂尔斯就注定不可能插手这场战斗。应对深渊的压力已经让他筋疲力尽，甚至如果不是对方没有意识，这场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这其实并不奇怪，也还在九狱之主的预料之中。然而他是这个样子，那曾经的灵界也应该如此才对。那么莱恩之所以没有遇到同样的结果，或许代表他拥有某种特殊的应对手段。 但凡有可能的话，阿斯摩蒂尔斯还是不太想用之前商量好的办法，来解决他与深渊的第一次交锋。 “不用多想，你是做不到的，因为你虽然曾经是时空之神，但在涉及时空领域真正的高度上，你其实从来没有触及过。” “哪怕在灵界刚刚诞生的时候，只要我不愿意，那原始神就无法锁定我，现世同样无法察觉我——倪克斯曾经以为她可以，因为她可以用命定的权柄定住灵界的命运，但她不知道的是，就算现世真的把所有的时空源力都交给她，她也依旧接触不到灵界的时空。” “至于原因……”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其实就连莱恩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那随着自己的灵魂而来的微弱时空神性是怎么个回事，但无疑，它的本质与世界同在。 正是这种力量，让他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抗世界以外的‘无’，也可以在封闭灵界的情况下，让任何存在都无法接触到它。 “至于原因，那大概是天生的吧。身为最古的神灵，我总是要有那么一点特殊的。” 随口解释，其实类似的内容莱恩早已经说过一次了。不过他也清楚，阿斯摩蒂尔斯并没想窥探他有什么秘密，而只是想表达一下对原本计划可行性的质疑。 所以莱恩也并不介意再说一遍，顺道给他打一打气。 “说回这件事本身，你其实不需要这么担心的——你可以在深渊中开辟界面，就是因为祂没有智慧。而现在，他的这些孩子也是如此。” 就和他们之前想的一样，除了莫亚以外，这些第一代的魔神们确实具备着强大的力量，但同样的它们也都继承了深渊混乱的特性。 因此它们的理智十分薄弱，至少相对于常人来说是这样的。它们最多比灵界中游荡的吞日者多了一些思考能力，知道分清敌我，以及衡量弱小和强大。 “好吧……希望一切如常。” 点点头，九狱之主不再纠结。他只是看着世界之外接近的魔神们，最后确认道： “我们会获胜的，没错吧。” “当然，不过归根结底，那还是要看你怎么定义‘获胜’了。” 站起身，莱恩笑着回应，然后下一刻，他意识的映照的身形随之缓缓破灭。 化身的思维回归缠绕在中庭的本相上面，那两轮明日也跟着闪烁了一下。 “至少从她对我念念不忘的程度上面看，她确实恨我入骨，这样的话，那我就多吃点亏，牺牲那么一点点好了……你说是吧？” 莱恩的声音渐不可闻，随着他意识的回归，中庭也微微摇晃。 某个庞然大物活动起了僵硬的身体，而看着这一切，阿斯摩蒂尔斯的脸颊却微微抽动了一下。 牺牲……是的，但无论怎么看，‘牺牲’的好像都不是对方吧。 不过就这样吧……摇了摇头，九狱之主的身影也随之隐没。 只要能赢，无论怎样都好，毕竟这已经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了。 深渊不是他们能击败的，莫亚更是拥有着不朽的本质，他们都不是能够真正解决的敌人。所以这场战争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没有选择。 ······ 地狱第一层，【喧嚣空隧】。 昏暗的大地上，空气撕裂与震颤的声音从未间断。幽蓝色的风暴从天空划过，然后与一团火光碰撞，照亮了一片天空。 这种特殊的景象并不止发生在一处，而是发生在很多地方。它并非源自某种力量制造，而是这层界面本身的特性导致的。 自从曾经的泰坦神灵成为它的主人，气象之神便将自己还是神灵时的力量注入了这层世界。这在让它变得更加强大的同时，也使它的底层规则不可避免的被修改了。 从那一天起风暴肆虐在山峰和平原上，嘈杂的声音永无休止。整个界面的环境彻底向着某个方向缓缓偏转，甚至在最近的几千年中，它还发生了更进一步的变化。 深渊汲取了火焰与霜雾，并由此滋生了拥有对应力量的魔神，以及一些遍布熔浆与寒流的界面，地狱当然也从中分了一杯羹。为了更好的抵御可能到来的战争，阿斯摩蒂尔斯慷慨的将属于他的收益注入了第一层界面中。于是克利俄斯的力量随之上涨，喧嚣空隧内也闪烁起火光和寒霜。 所以尽管这层世界中没有太阳，但它却从不缺少光源。时而自发于虚空中诞生的火焰照亮了整个世界，然后它们或被风暴吹灭，或随着它四处舞动。如果以更高的视角俯瞰这个世界，就能看到数不尽的星点旋生旋起，给这个昏暗的界面带来温度与光明。 当然，伴着火焰与寒流的诞生，风暴也理所当然的更加剧烈了。寒与热的碰撞下，使气流更加难以揣测，也让这个世界只有地下才能承载生命的痕迹。 层层隧道与空腔因此被挖掘出来，然后在地表的强风下发出尖锐的鸣叫，这也是喧嚣空隧名字的由来之一。不过那是平常的时候，此刻的第一层地狱里倒是没有生命。 早在不久前，此地的魔鬼们就在领主的命令下井然有序的撤离到了上层世界。显然，塔尔塔罗斯与九狱的碰撞并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甚至这一次，他们连做看客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没有边际的界面空荡起来，只有在最高处，克利俄斯手握一柄大剑，凝重的看着这片属于他的世界。 这里即将沦为战场，而他，偏偏是唯一的‘战士’。 “每次都是以寡敌众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改变一下这种情况。” 嘴上没有说出口，克利俄斯的心里却多少有些无言。无论是在地上还是地下，他好像从没怎么体会过人多势众的感觉。 不过所幸，他的力量相比过去倒是更加强了。虽然在转生的最开始，这位泰坦神灵曾一度失去了强大神力的力量，只能靠着界面的加持才维持旧观，可随着地狱数万年汲取深渊的力量，他又艰难的回到了原本的领域。 甚至如今作为拥有地域神特性的存在，站在喧嚣空隧中的克利俄斯远胜往昔。整个界面都和他混如一体，在这里，他觉得自己能对抗不止一个同位的存在。 唯一不太妙的地方就在于，克利俄斯赫然发现，自己未来的敌人不仅每一个都不比现在的自己来的弱，甚至对方还有六个人。 至于他的队友嘛……克利俄斯看了下一旁的梅菲斯特。 无论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很能打的样子。 “怎么只有伱一个人来了，被你带进地狱的那个神呢，还有另外的那个家伙，那个……修普诺斯？他去哪了？” 眉头皱起，克利俄斯有些不满。 双方打过的交道虽然不多，但他得承认，那个睡神的神力确实很强大，甚至比他还来的更强一些。而按照对方的说法，那还是在他失去了【梦】的权柄之后，如若不然，他几乎站在了真神领域的顶点。 这让克利俄斯多少感到震惊，因为修普诺斯在现世向来籍籍无名，不过仔细想想后，他又不觉奇怪了。 毕竟卡俄斯的世界本就是如此，死亡虽然弱的离谱，可睡眠顶替了它的地位，因为在这个世界，神最可怕的下场并不是死亡，而是永恒的长眠。 因此，睡神的权柄也就理所当然的强大——当然，或许也正是这种强大，才导致了他自信满满的反抗。 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这都和克利俄斯无关，他现在只是对此感到不满，因为对方似乎一点也没有来配合的意思。 “他不会以为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很有用吧？”冷笑一声，克利俄斯握紧剑柄：“还是他以为九狱之主不会清算他潜逃的行为？” 在来之前，阿斯摩蒂尔斯很清楚的告诉他，那位第三层地狱的领主会帮他至少牵制两个魔神，然而现在，他却连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别着急，克利俄斯，他肯定已经来了。只要他还想待在地狱，就不可能违背两位主宰一致的命令。” 一旁的半空中，梅菲斯特倒是并不急切。 “至于在哪……他权柄最大的作用本就不是正面战斗，不过我想，他会出力的。” 不像克利俄斯一样紧张，梅菲斯特反而欣赏着喧嚣空隧独特的景致来。在与众不同的环境背后，是这一层领主强大力量的外显，而这，又恰好是他还不具备的。 哪怕一跃成为地狱的大领主，甚至因为战事临时被授予了第二层地狱的管辖权，可有一个问题依旧摆在他的面前。与多少可以被认为是‘带资入股’的合伙人克利俄斯不同，梅菲斯特就是纯粹的高级‘打工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还能给九狱之主创造价值。 可没有什么价值是恒久的，最久远的价值，就是像克利俄斯和他的气象本源那样，把自己变成这个价值本身。 “果然啊，只有灾难才是上升的阶梯……人间的毁灭给我带来了今天，而深渊的入侵，就是为了我们更好的明天。” 面带感慨之色，梅菲斯特笑着说道： “所以往好了看，也许今天之后，喧嚣空隧会在魔神血肉的滋养下变得更加强大呢？” “那也要明天你还活着，人类。” 冷冷的回应，克利俄斯将大剑拔起。 “而且我希望你能记得，白银时代的遗民：我是不朽的，但你可不是。” 留下一声冷笑，飓风的包裹下，克利俄斯飞跃而起。而在他身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梅菲斯特的笑容依旧。 他知道，作为先天的神灵，对方一贯不怎么看得上他。或者说，几乎所有神都不喜欢看到有凡物能一点点的和他们并肩，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正常归正常，这个世界上正常的事情有很多。就像现在，决定这次战争胜负的关键，就从来不在克利俄斯的手上。 “白银人类……你说得对。” 从虚空中摸出银镜，看着这被临时赐予的神器，梅菲斯特继续等待着。直到某一刻，伴随着一声巨响，空间层面的浩大声音从天边传来，撼动了整个世界。 “咚——” 微微抬头，梅菲斯特知道，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了。 ····· (本章完) 第119章 蚕食 “咚……” “咚——” “咚————” 混乱的时空中，原本并没有所谓‘门户’，可当两个世界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它似乎也就跟着清晰可见了起来。 同源而生，又相互对立，排斥的背后又相互吸引。所以当地狱的‘大门’摆在面前，莫亚毫不犹豫的冲撞而去。 “咚——！” 沉闷的撞击声，带来四溅的血液，但些微的疼痛反而激起了莫亚的某种‘凶性’。 很难说有没有受到深渊混乱力量的影响，不过她似乎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太过聪明的神灵，总之自看到自己现状的那一刻起，恶魔之母的心中就掀起无边的毁灭欲望。 她想要破坏点什么，无论这个破坏的对象是别人，还是她自己本身。 “咣——！！” “咔嚓——” 不记得是第几次撞击直到某一刻，莫亚只感觉自己好像破碎了什么东西，穿过某种壁障，她来到了另一个所在。 九狱的力量开始压制她，但正在全力与深渊抗衡世界并没能抽出多少力量来，这更多的是在提醒莫亚，她已经进来了。 于是晃了晃身体，恶魔之母找回了点理智，她开始用那潜藏在不可名状躯体下的细小瞳孔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也在感知着整个地狱的气息。 站在天空上俯瞰，一片昏暗的世界内不停闪烁着千万個旋生旋灭的‘光点’，给这个界面带上了瑰丽的色彩。或是尖锐，或厚重的呼啸声无时无刻不在响起，就如同一支乐队蹩脚的鸣奏，让莫亚感到有些厌烦。 不过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恶魔之母的目光看向了更深层次的时空。 作为目前唯一有资格承载部分深渊力量的存在，莫亚临时获得了祂一点额外的眷顾。虽然因她无法成为深渊的‘王’而导致这种眷顾的使用条件苛刻而有限，它只在面对塔尔塔罗斯的敌人时才生效，但那依然让她察觉了地狱中力量的分布。 除了正在对抗塔尔塔罗斯的世界本身外，就只有中间的位置有能与此刻的她匹敌的力量了……至于其他的地方，只有少数一两个还算强大一点的存在。 但这没有意义因为深渊的数量更多。于是很快，哪怕没有什么太高的战斗智慧，莫亚依旧很快判断出最好的应对方式——由她纠缠住那个有威胁的存在，然后由其他魔神毁灭这个世界。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个世界真的能支撑她和那位陌生存在间的争斗。于是不再迟疑，恶魔之母伸展起身体，发出一道悠长而刺耳的叫声。 “啊～～……” 声音回荡在喧嚣空隧之中，也传到了这片界面之外，那是莫亚在呼唤随她而生的魔神们。 这些理智缺乏的存在无法正常的沟通，所幸莫亚也不需要和他们废话。 她的声音中只有一个意识，毁灭面前的一切！ “砰——！” 下一刻，不等他们回应，莫亚再次合身一撞，向着世界的深层冲去。第一层世界没有阻碍的被她击穿，然而在九层界面的夹缝中，一道黑影赫然闪过。 没有反应过来，刹那间，莫亚又重新被击入喧嚣空隧的大地之下。甚至这道力量还在持续，令她穿过地层，直至跌出了九狱之外，撞在了八臂三首的巨人身上。 血肉裂开又愈合，只是晃了晃身体，莫亚重新起身，在视线的尽头，她看到了那个攻击自己的对象。 从虚无中升起，在时空中爬行，蜿蜒盘踞不知其长的身躯上，有一颗巨大的蛇首于界面中探出。祂猩红的双目注视着恶魔们，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机。 然而看到这一刻，莫亚只是发出锐利的笑声，丝毫没有被攻击的愤怒。 “好，很好——” “既然你不想在里面和我战斗，那就到外面来吧……虽然无论在哪，等待你的结果都没有两样！” 在这里战斗反而更有助于她力量的展现，至于会不会造成深渊中一些层面的破损什么的，无论是莫亚还是塔尔塔罗斯，其实都不是很在乎。 相比之下，那几个魔神的意义都要更大一些，它们至少确实代表了深渊某个方面的权柄，如果它们出了什么问题，那才是件不小的事情。所以没有花哨，恶魔之母也还不懂什么其他的手段，她只是像刚刚一样，用最原始的方式向对方冲撞而去。 虽然这看起来有点蠢，但却是最有效的办法。她不需要做别的，从现在开始，莫亚只要让对方无力他顾就够了。 ······ 深渊与地狱的连接处，第一层地狱的入口。 和外面的动荡不同，这里还显得稍稍有点安静。毕竟哪怕是穿过这里的魔神也没有久留，而是顺着冥冥中的感应往世界的深处而去。 所以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一个本想蹲点，却意外蹲到了个炸弹的家伙了。 “嘶……真是，让我难以理解……” 身体轻微的抖动，背后灰色的羽翼都垂落下来。修普诺斯隐没在界面入口处的身形仿佛受到了什么很强的冲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因此他几乎坐视了恶魔之母最先孕育的四位魔神从他面前先后进入喧嚣空隧，而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应对。 “运气真是有点不好啊……” 嘴角抖动了一下，睡神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评价才好。其实哪怕他是迎面撞上了一个自己打不过的对手，那多少也还能理解，但刚刚的遭遇着实让他有点难以评价。 毕竟严格的说，他方才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怀着好奇的心态‘看’了一眼那突入九狱的巨大生命。然后现在，他对此感到万分后悔。 一闪而过的巨物，强烈的精神冲击，这并非是什么单纯外表上的莫可名状，而是一种概念上的定义。曾经在诸神的梦中，修普诺斯不止一次看到过奥林匹斯山上美神的身影，而阿芙洛狄忒也确实如她的神职那样。无论是谁，无论男女，无论你是否讨厌她，都会在其与生俱来的权柄影响下被她的美所吸引。 你可以厌恶她的品格，质疑她的能力，可你一定会承认，她是一个让你人看到就感到赏心悦目的存在——就如同莫亚的反面那样。这一刻，修普诺斯十分确定，这个恶魔之母大概率被深渊赋予了某种相反的力量，而且很可能还被加强了。 因为在她的身上，还叠加着秩序对混乱天然的厌恶。总之在种种影响下，对方的身影就如同具备了什么神秘学的效果，虽然没有造成直接的伤害，但它远比直接的要更可怕一点。 只是一瞬间的注视，睡神就感觉自己未来的一万年都忘不掉她。他现在毫不怀疑，这个恶心的玩意要是在未来不想些什么遮掩自己的办法，恐怕没人会愿意和她进行交流。 嗯……此时的修普诺斯还不知道，他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万目万念的魔神在神生的第一个瞬间就看到了对方，然后直接毁去了自己的眼睛。可直到它又长了新的一批出来，也依然没有什么意义。 作用在精神上的冲击，理所当然不受肉体的影响，因此它本能的反应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呼——来了。” 缓了一会，睡神终于把注意力放回了正经事情上。 已经放过去了四个，如果后面两个也出问题，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无论如何，他现在都是个寄人篱下的‘打工人’，于是修普诺斯强打起了精神。在他的注视下，少顷，虚空再次微微抖动，暗蓝色的雾气从中渗透出来。 就和诞生的时候那样，雾气遮蔽了来者的身形，把魔神的本相掩藏起来，也让别人难以看到它具体的位置。而那看似美丽的薄雾中其实蕴含着极其恐怖的毒性，足以让任何接近者化为枯骨。 这是卡俄斯世界所没有的力量，它来自寒霜之力的源头，某个国度中最初的泉眼。 和乌尔德之泉与密米尔之泉齐名的最初泉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功效，那可怕的毒性就是它最鲜明的特征。而现在这份特征显然被承载了它力量的魔神所继承了一部分，成为了缭绕在周身最好的屏障。 “但没有意义……我本来也不打算靠近你。” “没有什么太多智慧的东西，再好对付不过了。” 伸手虚虚一握，深紫色的长笛便落入手中，这件伴生而来的神器并没有因坠落地狱离他而去。修普诺斯把它凑到嘴边，一阵悠扬的乐曲在飓风呼啸的世界中旋即响起。 剧烈的风声没有影响它的效果，因为睡神的音乐本就不是给‘耳朵’去‘听’的。他的力量毫无阻碍的顺着曲调传入雾中，而于此同时，灰色的羽毛也从双翼上垂落，跨过虚空向对面飘去。 肉眼可见，原本移动的蓝雾缓缓停止了下来，不过周身的雾气反而越发浓郁了。 它似乎存在着某种本能，会在睡眠中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安全，不过修普诺斯本也没打算对它怎么样。 他的力量在正面战斗中并不占优，别看现在一招就把对方放倒了，可真要打起来，哪怕先手能够重创对面，那结果也是不一定的。 相比于被地狱转化过的本土生命，修普诺斯对深渊魔神的力量并不热衷。与其想着是否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它，倒不如多控制一个来的更有意义一点。 “嗯……克利俄斯是吧，反正你也是不死的，多打两个就多打两个吧。” “伱在地上的时候不就是如此，哪怕是在星空中，好像也一向是承担沙包的角色。” 看着再次涌动的虚空后，一阵阴影从中摸出，修普诺斯默默的想到。 他从少许星神的梦里看到过那一幕，被远古太阳神暴打的气象泰坦——那可是不少星神的噩梦。毕竟他们至今还记得，有多少同类在那段时间毁灭，他们能够活到今天，完全就是运气。 因此可以想见，在这方面，克利俄斯是很有经验的。 “阴影……没什么区别。” 再次吹响长笛，轻车熟路的把最后一位魔神定在原地，修普诺斯放松下来，甚至有空观察起这个与众不同的家伙来。 不仅是外表上的不同，睡神在刚刚甚至感觉到，它的理智也比前几个要多一些——当然，这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聪明一点或傻一点，都不影响被他的力量所左右。而只要陷入沉睡中，那再想醒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运的家伙。” 观察了一会后修普诺斯不再多想。 哪怕落到地狱，睡神依然是那副少年人的模样，以这样的外表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中，难免有一点黑暗童话的感觉。 转过身，他看向界面的更深处，在喧嚣空隧的内部，战斗同样即将打响，毕竟进入的魔神们正在毫不客气的破灭这个世界，而这里的主人显然不能容忍这种行为。 虽然以它们的力量并不足以毁灭承载世界的时空本身，但它们也不是为此而来。当它们清除这个层面的生命，占据这个层面的中心，然后用自己的力量去侵染天空和大地后，这里就会被渐渐打上深渊的标记。 当这种标记被完成，塔尔塔罗斯也就能以此为锚点，将更多的力量精准的投送过来，而非一直于时空层面上和九狱玩起捉迷藏的游戏。 一点一点的蚕食，最终在大局将定的时候决定胜负，这才是地狱和深渊争斗的流程。就像卡俄斯用漫长的时间消磨赫麦努世界的反抗那样，世界间的碰撞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相互吞噬……” “真是原始而美观。” 坐在虚空中，背后的羽毛依旧在不断的掉落又重生，修普诺斯淡淡的评价道。 虽然他人在这里，但天生邪神可谈不上什么同理心。所以现在，他只是完成了自己最基本的任务，然后就等在这，看着这片充满风的世界一点点燃烧。 (本章完) 第120章 诅咒 说修普诺斯‘看着世界燃烧’并不是一种写意的形容，实际上，这是对地狱第一层实实在在的描述。 虽然遍布风与岩石的喧嚣空隧中并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燃料的东西，但超凡世界本就不遵守物理的法则。此刻，随着魔神入境，整个世界都跟着暴动了起来。 这是本源间的吸引和对立，是同样源自火焰之国穆斯贝尔海姆力量的共鸣。因此界面中相关的法则被引动出来，让不息的飓风中染上了一层红色。 “刺啦——” 重剑划过磷甲带来刺耳的摩擦声，不过十分明显的，攻击并没能打破这层天生的防御。 进攻无果，还没来得及做出进一步的动作，克利俄斯就不禁脸色一变，随即化作无形的水汽，扩散在周围的虚空中。 下一刻，一道暗红色的光影洞穿而过，将沿途的水汽化为虚无。它去势不减，然后落在了后方的大地上。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以落点为中心的土石不断崩解为最细小的粉尘，然后随风消失无踪。 水汽聚合，感受着稍稍变弱了一丝的神体，克利俄斯没时间感叹魔神的力量，当随即再次后退。下一刻，一道臃肿肥大的多节虫类从地上跃起，它顶部的人脸咧起贪婪的笑容，向着天上的存在猛地扑来。 不过也许是身躯太过庞大，也许是战斗智慧并不高深，更或许是因为权柄上的差距，在克利俄斯的躲避下，双方本应擦肩而过——假使他的敌人没有更多的话。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远方，虽然半透明的翅翼上明显存在一道裂痕，可那巨大的‘蛾子’依然张开双翼，千万个眼目也随之睁大。 瞬息间，无视时空的阻隔，种种混乱的情绪涌上克利俄斯的心头。 恐惧、慌乱、愤怒、嫉妒、欺骗……它们以不同的比例结合，蕴含在万目万念的魔神每一个‘眼’内。 当它们一起睁开，便再度交杂成亿万种新的情绪，然后一同照入克利俄斯的心间，让这位曾经的泰坦神明不禁身形一顿，意志陷入某种混乱中。 于是瞬息间，蠕虫跃起的身形便接近了目标，它那体表人面的表情也越发狰狞。当双方相触的那一刻，人脸似乎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可以看见的，克利俄斯的神躯猛地干瘪了下去。 “嘶——滚开！” 空虚感从心底升起，唤醒了正被情绪冲击的克利俄斯。他本能的挥剑一斩，将蠕虫的身躯轻易撕开一个巨大的创口。 但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对方的身躯清晰可见的在恢复。而与此同时，不仅第二道蕴含不同力量的光线破空而至，连那浑身缭绕火焰的恶魔也手持一柄链剑，向他极速冲来。 “该死——” 怒骂一声，但克利俄斯只能提剑而上。虽然完全不是对手，可他一时半刻也不会被彻底击败。 毕竟对不朽的先天神灵而言，除非像远古太阳神那样自我燃烧，或者被更高层面的力量侵染，否则一般的损伤对神而言并不致命，也不需要花费太久的时间去慢慢恢复。只要力量还没有枯竭哪怕被攻击千百次，他依然能够恢复如初。 刷—— 躲过了锐利的剑锋，再次避开了射来的光线，用自我伤害的方式勉强提振了精神，克利俄斯举起巨剑，对准了魔神头部的位置。 这里的没有那么厚重的磷甲，或许真的能够给对方造成一些伤害……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是曾经参与过数场神战的他总结出的经验。 一剑劈下，克利俄斯也多少苦中作乐了一番，至少他终于可以伤到这個环绕着毁灭之火的恶魔了。然而想法刚刚诞生，随之而来的一幕就让他双眼瞪大，身形暴退不止。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要被击中了，魔神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眼中闪过了更浓郁的暴虐和杀意。身处战斗中，它的身体早就被本能支配了，于是它顶着剑锋，猛的向前。 身躯开始崩解，血肉随之燃烧，恶魔丝毫没有躲避敌人的攻击，而是团成一团，合身而上，然后在克利俄斯惊恐的目光之中，在对方的身侧轰然炸裂。 轰—— 一位魔神的自我爆破，直接在昏暗的喧嚣空隧中升起了一个‘太阳’。无尽的光与热照亮了浩瀚大地，巨大的轰鸣与震颤也撼动了整个世界。 随着这一道爆破发生，整个大地下万年来挖掘的隧道和空腔都化为乌有，在爆炸的下方，亿万吨土石化为岩浆湖泊，然后又在下一刻被蒸腾汽化……哪怕是远在界面的边缘，修普诺斯都不由为这股力量感到心惊，然后加大了力量的输出，勉强没让那两位魔神从睡梦中苏醒。 而在爆炸的中心，克利俄斯哪怕尽量躲避，可在他的神体上，依旧只剩下了骨骼和少许内脏的残片。 它们依旧在衍生，然后又被空间中四溢的火焰点燃，这让曾经的泰坦神灵如同正在经受千刀万剐的酷刑。他想要用声音发泄痛苦，可现在的克利俄斯甚至发不出声音来。 独自面对四位魔神，克利俄斯早就知道自己绝非对手，所以他只是想要拖延足够的时间而已，因此自一开始他就选择了逐个体会它们的力量。 他第一个选择的对手是象征深渊生命与变化的魔神，然而就如同它的力量那样，虽然喧嚣空隧的主人轻易撕裂了蠕虫的血肉，但他的伤害却毫无意义。 这是很正常的，除了少数权柄，任何存在在面对这种和【生命】挂钩的东西时，都会有些无从下手。因此只是一个照面间，在挨了几次创伤后，克利俄斯就果断转变了目标。 既然第一个不适合作为进攻的对象，他选定的第二个对象就是万目魔神。对方的气息明显比其它的弱上一截，而这一次进攻的效果也确实勉强可以——对方的躯体很‘脆弱’，也没有那么快的恢复速度，只是一剑，克利俄斯就给它的翅翼留下了划痕。 然而很快的，克利俄斯就再次转换了目标。因为他赫然发现，当身躯上的眼目被破坏的瞬间，这个魔神会爆发出强大数倍不止的情绪扰动，进而导致他难以抵抗的僵硬在原地——这还要感谢它的力量存在某种缺陷，否则那却不止是僵硬一会那么简单 卡俄斯诸神对这种方面的力量向来缺少抗性，如果不是万目魔神只拥有足够的‘情绪’而缺少‘精神’，那克利俄斯的下场还会更惨。而在这场战斗中，他本就是依靠权柄和理智尽量保存实力，这种近乎‘硬控’的攻击无疑是他最不想遇到的。 所以在一番衡量后，克利俄斯果断把目光放在了第三位魔神身上，那三首八臂的巨人。 之前的交锋中他一直在观察四周，而他也一度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个软柿子，因为克利俄斯发现，魔神的三首似乎有着不同的思维，且一样的混乱不堪。 它们往往会相互干扰，做出自相矛盾之举，最多只是从那三首眉心的眼瞳中射出一道蕴含不同力量的光线来进攻敌人——然而直到它真的即将受到伤害的刹那，它的三个意识却迅速而统一的遵循了自身的本能，开始不计后果的与敌人搏杀。 所以在又吃了几个亏之后，克利俄斯再次转换了目标，看向了那个浑身缭绕着火焰的恶魔。至于三首巨人，放着不管或许威胁反而要小一些。 最后一个，也是克利俄斯之前最不想面对的一个。因为这个外表最接近后世恶魔的魔神不仅有着厚重的磷甲，还有着一个巨大的链剑。 那是真正的神器，远不是克利俄斯手中这把次等货能够比较的。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忌惮确实如此，因为他丝毫不敢面对对方的剑锋，可恶魔的磷甲却根本无法被他破开。 不过相比起另外三个，克利俄斯还是觉得面前这个更适合主攻一点，至少他还能和对方过上两招，而且魔神显然还没有使用武器的经验——直到这场撼动世界的爆炸响起，把他炸成现在的样子。 看着远方明显气息骤降，但依旧凶厉而疯狂的魔神，克利俄斯毫不怀疑，如果他敢靠近，对方随时有可能再赏他一发‘自爆’。如果这是一场单挑，他绝不会拒绝面对这明显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群攻手段，但现在，他的敌人有四个。 “该死的梅菲斯特，你人又去哪里了？！” 怒吼一声，然后飞身撤退——虽然其中一个敌人进入了‘大招’后的虚弱期，可不代表别的就受到影响了。 看来正面战斗是毫无意义的了……于是在第一层地狱内，比曾经面对许珀里翁时更甚，克利俄斯只能四处闪躲然后在身躯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他不知道转机是什么，但显然，如果他不想让魔神随意侵染他的界面，留下哪怕是战后都难以清除的深渊力量，那他就要多撑一会。 而对于神灵级存在而言，这个‘一会’可不会是什么短暂的时间。 ······ 人间，厄琉息斯王宫。 大雪漫天。 此刻的人间，没人知道什么是恶魔和魔鬼，甚至连塔尔塔罗斯的存在都只存在于某种传说中。人们正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欣赏起过去从未见过的雪景。 这是今年刚刚出现的，也意味着‘冬’的概念进一步凝结了。或许是因为德墨忒尔此前的愤怒，又或许是因为时候确实到了，总之，天气再变。 而在这段时间之中，得摩丰已经被国王夫妇葬下，就在远离城市的一座小山上。国王不敢把他葬在女神的附近，所以他只能这么选。 在此之后，得摩丰的长兄，特里普托勒摩斯也被克琉斯再次送到了女神所在的地方。不过这一次前去的时候，没人再敢抬头直视德墨忒尔，他们都注视着地面，向行走在人间的神灵表示自己的谦卑。 那一天，国王本以为自己要再次得到长子的死讯，特里普托勒摩斯也同样这么认为，可在自己父亲给出的选择面前，他依旧选择了前来的那一个。但出乎意料的，德墨忒尔并没有食言。她遵守了自己的承诺，给了这个孩子最近神的荣光。 就在这先王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女神教授给了特里普托勒摩斯以农耕的秘密，那既是前代人类传承与总结过的，也是德墨忒尔由结果总结出的过程。这些知识不仅仅是谷物的生长，耕种的方法，甚至涉及了星象与地质的变迁，谷种的培育和筛选，气候的规律等种种智慧结晶。 这些知识繁杂而高深，甚至很多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女神讲述的模糊理所当然被凡人们错误的解读。他们以为只是自己无法理解神的智慧，并在后续逐渐研究清楚背后的奥秘后，更加虔诚的赞颂神的伟大。而除此之外，德墨忒尔甚至还赐予了特里普托勒摩斯使用圣力的资格，并在对方学会所有知识以后，册封他为自己在人间的牧首。 人类放牧牛羊以获取肉和奶，神灵放牧人类获得信仰和愉悦。所以人类中最近神的存在，自然就是替神放牧‘牛羊’的牧者之首。 于是从这一天起，这座地处人类边缘之地的厄琉息斯就成为了凡间信奉德墨忒尔的第一个国度，也是只信奉她的国度。人们在各处建起供奉女神的神庙，视她为丰收和农业的主神——因为也正是自那一天起，在以特里普托勒摩斯为首的祭司神术的帮助下，厄琉息斯重新获得了丰产，这个国家也因此重获新生。 女神因此在凡人中获得了极高的声誉，而因为特里普托勒摩斯特殊的身份，这个国家也不存在内部的矛盾。他既是未来的王，也是女神于人间的代行，所以这里的政教如同银月城一样合二为一，在没有权利冲突的情况下，在神灵就在近前的情况下，它也自然再次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 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就连国王也在缅怀幼子的同时放下了仇恨。无论如何，现在总是好的，与其对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并铭记终生，反倒不如暂且将他放下。 这是无奈之举，也是弱者求存的智慧，总之，那一晚的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王宫中没人提起他，外面的民众更不可能知道发生过什么，没人再说起那个早夭的王子，就好像他从未存在过。人们只是歌颂女神的伟大，享受终于到来的丰收。 只有墨塔涅拉不是这样。 那一晚，德墨忒尔高高在上的宣判至今还在王后的梦中时时想起，而幼子的死状也历历在目。在墨塔涅拉的心中，自然不会有放下，有的，只是凡人对神的诅咒。 然而很不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力量的诅咒，什么也不是。 (本章完) 第122章 神游 现世，南方海域。 几乎没用太久的时间，沃罗斯和厄洛丝就跨过了漫长的距离，他们借道深层灵界，于几个闪动间就从灵界穿梭到了这处海皇的宫殿上方。 布满香气的海面，松懈到几乎没有的守卫，隐约可见的奢华神宫，这就是这里的全部了。显然，海皇不觉得有人能够无声的在海中来到他的身边——当然，他实际上也没有想错。 就像现在，哪怕第一层灵界所映照的‘黑白色海洋’，在靠近波塞冬的区域也看起来与众不同，甚至有了那么些色彩在里面。 就和奥林匹斯一样，神灵常年居住的地方，自然也受到了他们力量的影响，而这种影响甚至在长年累月下渗入了另一个时空层面，让灵界生命本能的远离，也使旁人很难以此直接潜入海皇的身侧。 如果是原本神话中的小爱神，面对这样的情况可能就毫无办法了。他没法射中一个待在自己宫殿里的神明，毕竟他的金箭虽然力量特殊，可他本身又不是什么举世无双的神射手。 但同样面对这个问题，沃罗斯和厄洛丝却并不为此感到担忧。因为虽然乌拉诺斯的神血给他们的弓箭加了一個‘复仇’的限制，但也因此让它具备了‘锁定’的能力。再加上继承自神枪【冈格尼尔】的‘必中’，一切就显得简单了很多。 嘣—— 引弓搭箭，随着一道弓弦的震动声，沃罗斯手中的金箭激射出去。 明明两人连人都还没有见到，它依旧顺着某种联系直飞向海面下的宫殿处，直追此地的主人而去。 …… 神宫之中，觥筹交错。 此刻，波塞冬的宫殿内，真正的海后安菲特里忒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还留在这的，大多都是波塞冬从各处找来的侍从。 她们有的是被寻觅而来的，有的则干脆有着波塞冬的血脉，不过这在卡俄斯诸神间并不奇怪，海后之所以不在这里也不是因为这些事情 毕竟她虽然也不喜欢像波塞冬的行为，但她毕竟没有赫拉的力量和地位，所以如果海皇想要寻欢作乐，那她也只能选择忍受。直到她发现，神宫里越来越多让她感到不适的奇特生命出现，安菲特里忒才恍然惊觉，然后搬到了另一个地方去住。 她觉得自己明白为什么波塞冬对她没什么兴趣了，那不是因为两人成婚前她故意制造的追逐，而是对方的爱好本就与众不同——当然，严格的说，这里面也确实有这么一点因素就是了。 海皇确实因为安菲特里忒曾经的不识趣感到讨厌，但多少也有点‘异族美人’太多，顾不上这个女人的原因。 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波塞冬并非识别不出美丑，他同样会觉得雅典娜和阿芙洛狄忒具备着顶级的美，只是他识别的范围大了那么一点点。那些被他选中的异类，如果按照它们本身的种族观念看，其实也是十分‘美’的。 这倒有点类似后世传说中的龙族那样，容颜绝世的公主要抢，狗头人里的‘美人’也不放过。所以在自己的宫殿中波塞冬就这样欣赏着面前的歌舞，直到一道金光从他面前闪过。 刷—— 猛然惊觉，波塞冬强大的神力释放出来，瞬间导致了宫殿中的生灵死伤殆尽。但他丝毫没有在意，而是迅速伸出手，试图接住那道金光。 一个偷袭……毫无疑问是这样，但上面的力量并不强。虽然波塞冬不知道是谁敢打扰他的兴致，但他发誓，自己会让他明白，在大海之上打扰他的后果。 “啵——” 电光火石间，念头刚刚闪过，金光已到近前。然而出乎波塞冬预料的是，他并没能挡下那道光芒。 金光击破了——或者说是无视了他手上的神力，然后直接接触了他的掌心，又于刹那间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没有给他丝毫反应的时间，当一切结束，波塞冬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没有伤痕，刚刚的金光就好像是一个幻觉。 “这是什……” “……？！” 惊怒与疑惑从心中升起，波塞冬刚准备做些什么，可随即他又停下了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炽烈的情感从他的心中涌出，那是对自己的二姐，德墨忒尔的感情。 “……” 沉默良久，大抵是稍稍挣扎了一会，不过最终波塞冬还是顺从了自己心中的感觉。他看了看周围的宫殿，以及更远处没有被他波及的生命……德墨忒尔才是他的挚爱，这些又算什么？ 于是毫不犹豫的，海皇伸手一按，方圆百里瞬间安静下来。 做完这件事，波塞冬才稍稍冷静了一点点。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这一定和那道金光有什么关系，可卡俄斯的神大多本就感性大于理性，所以这一点冷静只是刹那，几乎没多想，他就准备之后才考虑这件事。 现在，还是找到自己的姐姐最重要。 身化水光，波塞冬向着北面飞去。德墨忒尔掀起的寒冬他也有所耳闻，现在，对方好像就在一处人类部落中吧。 …… 海面上，一处云朵后面。 “好了，收工——接下来，就去那个女神那里等着就好了。” 拍了拍手，沃罗斯满意的说道。 他的金箭会一直向前，直到命中目标为止。虽然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没有能阻挡它的存在，但至少波塞冬应该还没有这个能力。 而现在传来的感觉果然如此，不出意外，他的箭已经命中目标。 “好——” “说起来，那个女神好像就在那个人类王国给她建造的神殿里面。” 轻轻点头，厄洛丝有点渴望的说道： “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找一点信徒来玩，然后让他们也给我们建立一个神殿。” “那还是不要了吧。” 随口拒绝，沃罗斯给出了个不容辩驳的理由。 “我觉得人类好像挺傻的还是离他们远点比较好。我们是掌控爱欲的神，又不是被爱欲控制的神——但我看人类就好像挺容易被自己的情绪控制的，毕竟他们中地位最高的人都是这样。” “……好吧，你说得对，那我们还是不要信徒了吧。” 思索了一会，厄洛丝觉得自己被说服了，她确实应该离他们远点。 闲聊结束，她准备和沃罗斯一起离开，然而这个时候，一道巨大的响动从身下的海面上响起。 一道蓝光从中分出，将周围的生命瞬间化为尘土。随即波塞冬的身影从海中跃出，向着北面的方向飞去。 “嗯……生效了——可是凡人的仇恨催化的箭矢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沃罗斯感受到了海皇心中激增的情绪，那对他姐姐德墨忒尔的占有欲，但他表现的好像有点过分了。 “那大概是他本来就有这种想法吧……咦～你也离我远点！。” 看向一边的沃罗斯，厄洛丝的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十一二岁的脸蛋配上此刻的神态，倒是让她看起来有点反差的可爱。 “别扯了，厄洛丝……作为分开的爱欲之神，我们最不可能的就是互相产生感情。” 撇了撇嘴，沃罗斯也知道对方在开玩笑，所以他也没有在意，只是招呼了一声。 “走，我们跟上去！” 招呼一声，沃罗斯当先飞去，而厄洛丝在笑了下后也跟着向前。大戏就在眼前，他们可不想错过这样的一幕。 ······ 灵界，第五层。 混乱的时空中，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多了一个外表看是星点，内里却仿佛无限大的虚幻国度。 盘坐在虚空中，莱恩的头顶和脚下分别是越发稳固的正负能量界面。 某种联系在它们间交互的越发紧密了，这让原本力量并不平衡的两个能量位面逐渐均衡起来。不过此刻，莱恩的心神并没有放在它们的身上，而是在关注外界的动静。 当然，莱恩同样不是在关注那个小小的人类国度。虽然因为爱欲双子的缘故，他确实留意了一下那边发生的一切，但对于整个事件，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墨塔涅拉也好，德墨忒尔也罢，她们的做法都没什么可关注的。毕竟事情前半段的发展本就和后世的神话极其相似，而后半段的展开，也看起来很是正常。 相比起日后的宙斯之子，一个名为坦塔罗斯的国王所做的事，女神和王后间的这点根本算不上什么，他也没有插手其中的想法。甚至如果不是涉及到了四季的轮转，他恐怕都想不起来这点小事。 至于莱恩现在在做些什么……那自然是在等待观摩一段重要的记忆。 数百年前，自那一场神战结束后，莱恩将自己的神器交给了雅典娜，让她以此窥探过去的记忆。而在这期间，智慧女神也不止一次使用了它，试着了解那原本和自己一同身处宙斯头颅中的母神的下落。 然而或许是那段时光确实存在某些更高位的影响，或许是命运潜移默化的干扰，又或者两者皆有。总之每当雅典娜试图从自己出生前朦胧的记忆中探寻那一短暂而重要的过去时，她总是会受到些冥冥中的扰乱，然后偏转到其他的内容上去。 其中大多数是空白，但也有极少数有内容——那些基本是宙斯借助墨缇斯智慧权柄的时候。 每当这种时候，神王都不得不放松对女神的封印。这也许不足以让墨缇斯脱离他的囚禁，但却切实的让少许外界发生的事情传入了里面，被尚未出生的雅典娜于无意识间听在了耳中。 这些东西原本不会被她想起来的，可现在在神器的作用下，雅典娜却一一‘记’了起来。当然，虽然这些也是收获，这让女神更深入的了解了自己父神那不为人知的一面，但雅典娜终究还记得自己真正要找的是什么。 某种更高层面的力量一直在干扰她，这看起来很难办，可这终究是她本人的记忆，是切实存在的东西。所以当发现‘聪明办法’无法达成目的后，雅典娜就果断选择了‘笨办法’。 既然没法锁定那段时间，那就一点点的把出生前的所有记忆都提取一遍好了。这种最简单粗暴，也最耗时耗力的方法，反而无法被那种潜在的影响所干扰。 所以在过去的数百年中，雅典娜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自己的过去当中。虽然大多都是繁复的无用功，但幸运的是，就在最近，这种对记忆的探索终于走到了尽头。 当所有无用的部分都被隔离，剩下的那些，也就无法再掩盖自己的存在了。 于是东海一处小岛上，身穿长裙的雅典娜取出了卷轴。她最后一次催动神器，将之与自己光洁的额头相触，而随着这种行为，【历史】与【记忆】也作用在了女神的身上。 秘密即将被揭开，雅典娜的脸上闪过少许心情起伏造成的红晕。而同样是这一刻，莱恩的目光也从双子的身上挪开，看向了岛屿上的女神。对于这次探查的结果，他一样万分期待。 “来吧，就让我看看……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莱恩的眼神微微闪烁。下一刻，好像有什么变化发生了，他的人虽然还坐在原地，但他的‘神’却好像已经离开了身体。 最后一次的探索和之前不同，莱恩没有选择单纯的观望，借助神器的力量浏览记忆的残片。因为他很清楚，这段记忆疑似涉及了世界层面的交锋，所以它受到的影响也是极其高位的。 如果依旧等着神器自己给出记录……那很可能关键的位置全都是模糊的。至于到时候再去询问雅典娜，先不说其余的问题，就算对方愿意将始末一字不漏的告诉莱恩，可某些‘神秘’，是只有自己亲眼看到，才能得到并理解的。 就像卢恩符文，原典中记录的和后来传播的版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东西。这些年来，莱恩没少翻看那得自奥丁宝库的原典，而他每一次都能从中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对‘信息’的承载，越接近源头，就越‘真实’和‘完整’……所以莱恩要亲自进去看一看。 如果说整个卡俄斯世界还有什么东西，能对世界层面的力量具有哪怕一丁点的抗性，那大概也只有他本人了。 所以当升起这股念头，他留在这里的神体就变成一具空壳。莱恩的灵，则于无声无息间遁出体外，和远在东海之上的雅典娜一起，进入了她的记忆深处。 直觉告诉莱恩……这一场记忆之旅，大概会很有意思。而他即将看到的，大概也不只是宙斯获得仪式的经历。 …… (本章完) 第123章 虚假的世界 一片黑暗。 好像陷入了冰冷的虚空深处，思维都被冻结，四周尽是冰冷的触感。只有灵的深处，某种同样非凡的力量散发着热意，驱散了那种寒冷。 光怪陆离的幻境于刹那间闪过，然后又归于虚无，只是那种‘寒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莱恩很清楚，那大概就是世界残留的影响了。 源自九界的力量已经在过去未来都被磨灭，真正一直影响这段记忆的，实际上只剩下了属于卡俄斯的力量。它本能的阻止其他生命的窥探，但又不会主动做出什么更明显的反应，所以虽然它的存在让莱恩感觉到了概念上的‘冷’，但也仅止于此。 于是穿梭继续进行，时间的概念也跟着变得模糊。好像是一天，又好像是一秒，某一刻莱恩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缕色彩…… 歘—— 时空流转，光阴跃动，好像打破了一层隔膜，进入了虚幻的世界之中……当莱恩再一次清醒，他赫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待在奥林匹斯山上或者融入卡俄斯世界的阿斯加德里面。 这两处地方本是宙斯最可能获得那奇特仪式的地方了，甚至莱恩都做好了在这里面看到奥丁的准备……可此刻，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而他正站在一处略微缺损的城墙上面。 一场大战似乎刚刚结束，肃杀的气息在四周飘荡。在不远处，还有不少凡人在四处走动。他们有的身上带伤，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还有的则披甲警戒，巡视四方。 而在近一些的地方，还有着数百名看起来像是奴隶的存在。他们正背负着沉重的石料，似乎正在修筑这处破损的城墙。 这还只是附近，在更远的地方，在城墙内，在城墙外，密密麻麻的人聚集在周围，他们的旗帜各有不同。而莱恩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刚好就是一处城墙的豁口所在。 “——你是什么人！” “抬起手来！” 一声厉喝，打破了此地的寂静。转瞬间，莱恩的存在就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 显然，不管他是怎么出现在这的，在刚刚经历完一场战争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直接激起了人们紧绷的神经。 二十几名士兵举起武器，紧张而充满杀意的目光看向莱恩的方向，似乎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而更远的方向，察觉到了这边的移动，还有更多的士兵在赶来。 至于刚刚开口的那个，则是一个看起来像是这一队士兵队长的存在。他在向着莱恩喊话，然而在他的对面，当惊异感渐渐退去，莱恩虽然听到了那些士兵的警告，但显然，他没有照做的打算。 他只是第一时间更深层次的观摩起所处地方的环境，然后又凝视了一下天空和大地，最后感知着自己的力量。 和现世极其相似的法则，某种试图禁锢自己的力量，以及……看似真实，实则有些‘空洞’的虚幻感。 不过莱恩可以确定，这种‘虚幻’哪怕换了其他的原始神灵来，也根本不可能感觉的出来。 因这个世界虽然看起来有点假，但构成这份‘假’的力量的本质却足够高。虽然数量同样稀少，可越是高位，量在质面前就显得越是无用。血肉母树只是具备了一些更高位的‘特征’，尚且能让厄瑞玻斯对此毫无办法，而莱恩虽然并不清楚这件事的始末，但他对真正创世级的力量显然认知更加深刻。 至于这份少到几乎没有的力量来自哪里，不用想就知道，那大概就是那点残留在记忆上的世界之力了。 对这一层面而言，信息、物质、能量并没有区别。哪怕只是以记忆的形式存在脑海中，它的力量也真实无虚。 “嗯……至少我可以肯定，宙斯的变化与仪式确实和世界本身有关了。那份缭绕在记忆上的力量并非因为宙斯是命定的神王而来，而是这段记忆里的内容本就涉及了世界本身。” “至于现在的情况……这不是什么平行时空，卡俄斯世界不存在这种东西。更不是什么穿越了过去未来……这种搞笑的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如果未来是可以真实‘达到’的，那这个世界也就彻底‘死’掉了，这证明祂失去了所有的未知和可能，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这种感觉，倒有点像命运的一种‘可能’，它在创世一级的力量下短暂的‘真实化’了，虽然依旧难掩它的‘虚假’……而且这個世界，姑且叫它世界吧。它在我进来的那一刹那好像试图限制我的力量，虽然这毫无用处。” “最后，从世界目前的结构上看，这里就是卡俄斯——但没有灵界存在的痕迹。” 几乎是瞬息之间，莱恩就做出了以上的判断。这应该不是什么穿越或时空穿梭，他可还记得此行的目的——自己是来此探寻有关宙斯秘密的记忆的。所以无论怎么变，这里应该都是那个记忆。 只是就目前的情况看，这段虚幻的记忆似乎出了点小意外，它在世界之力的作用下——也有可能还有着某些主观意志的影响下发生了改变，它不再是一段任人观览的存在，而是变成了一个对外来者的‘囚笼’。 是的，一个囚笼。如果排除自己那微乎其微但又确实存在的高位本质，莱恩几乎可以肯定，就算是他，也会被困锁在这段记忆里，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难以脱离。 而这，很可能也就是这个虚幻世界存在的意义所在。 “是宙斯吗，好像有点不太像，但也不能完全否定是他的可能……”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惊喜。” 微微摇头，不得不说，在宙斯和他的仪式这件事上，这是莱恩第二次感到意外了。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宙斯本身或许并不算多强，但只要他还是现世认可的神王，那发生点事情也显得很正常。 当然，说到底，莱恩之所以对此平常视之，还是因为无论这是谁做的，对方的打算显然都落在了空处。 如果这是一个囚笼，那么既然他实际上并没有受到限制，在这场意外的游戏里，他就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 更何况……莱恩很想知道，既然那点微弱的世界力量构成了这个虚假的界面，那如果他将这个世界毁去，那这份力量又会何去何从呢？ 总不会是回归世界本身……毕竟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它既然以‘信息’的形式存在于这段记忆里，那也理所当然的应该随着这段记忆的归属而发生变化才对。 如果卡俄斯存在意识，那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但就像过往的每一次那样，祂并没有理智与思维。 “上，拿下这个外邦人！” 一声暴喝猛然响起，莱恩的思绪不由被拉回到现实。在他的周围，或许是互相间已经确认并不认识这位外来者，这座城市的士兵们已经开始持刀向前。 他们的队长当先向莱恩冲来，他的眼中有着坚决和杀意，剩下的人则从两侧包抄过来。至少作为一个士兵而言，他们的举动还是很合格的。 不过显然，这只是对付同样凡人的方式而已。哪怕是那些神血已经渐渐稀薄的存在，都能靠绝对的力量击溃这区区几十人的小队。 当然，这些士兵其实更多的是想要拖延时间，因为这毕竟是他们的城市。然而作为他们的目标，莱恩可没有和他们玩下去的打算，所以—— “——止步吧。” 话音落下，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下一刻，周围的士兵们瞬间僵立当场。就如同世界被静止了一样，他们没法挪动哪怕一下身体。 而在它们中间，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为首的那位队长。不过那不是他掌握着反抗莱恩的力量，只是他被放过了。 “告诉我，士兵，这是哪里。” 声音平静，莱恩淡淡的问道。 表现出不可抵挡的力量，再询问自己想知道的，这应该可以很轻易的得到答案。可在莱恩的面前，那个士兵却毫不畏惧。 “邪恶的外来者，你以为你能让我屈服吗？无论你是哪一位神灵，你都不应当插手这场战争！” “就算装作不知情也是没有意义的，你所做的都被诸神看在眼中……你必然会因此受到惩罚，这是不可逃避的结果——因为伟大的宙斯意愿如此！” “……” “……是吗？” 沉默片刻，莱恩点点头，表示认可了对方的信念，然后伸出右手，轻点他的眉心。 下一刻，这队士兵首领的灵魂就被抽出。 凡人不是神灵，他们并不能真的在莱恩面前保护自己的秘密，他之前之所以选择询问，也只是出于一种习惯。所以当他放下这种习惯，很快，一段说不上是真实还是虚假的记忆就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原来如此。” 得知了结果，再次观摩起这片陌生的环境，莱恩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的熟悉感源自何处。 脚下的城墙中蕴含着神圣的力量，能够抵挡和削弱半神与神灵对它的破坏——那绝非凡人能够铸成的造物。而城外连绵不绝的营帐中，数不清的军队汇聚其中。 一道又一道蕴含着神性力量在营帐中彰显自己的存在，在这座城市内，也有着同样的气息升起。这些气息主人的力量非同凡响，他们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战胜来到人间的神灵。 而这座城池，它在后世鼎鼎大名。因为它就是卡俄斯神话的结尾，神与半神时代终结的象征，十年战争的一方，传说中的特洛伊城。只不过现在，这场战争或许才刚刚开始。 因为就像刚刚那个兵士所说的那样，宙斯刚刚在奥林匹斯山上做下决定，禁止诸神插手人间的纷争。从这里判断，这场战争真正的高潮应该还没有来临。 “可惜，这不是真的。” 感叹一声，莱恩有些遗憾。如果这是真实的世界，他还真想在这里多留一会，亲自见证这段本应发生在未来的史诗。甚至就连通过十二试炼的赫拉克勒斯，这个时候都已经存在了。 但是现实没有如果，假的就是假的，无论如何也真不了。莱恩可还没有忘记，他只是进入了一段记忆里，哪怕受到了创世力量的影响，一段记忆或一段命运也不足以演化出一个真实的世界。这里发生的一切，大概在现世中都不具备参考价值。 更何况，这段记忆演化的虚假世界貌似是‘原本的命运’，更确切的说，就是一个没有莱恩存在的世界。 “既然这样的话……去告诉你们的神，去向‘伟大的宙斯’祈祷。” “去告诉他，有人违背了他的命令……并且将在不久之后，在奥林匹斯山上见证他的神力。” 轻轻挥手，周围原本被禁锢的士兵纷纷瘫倒在地上。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莱恩转过身，声音平静的说道。 “我会的，众神之王也会看到伱所做的一切，然后如他所承诺的那样，给你降下惩罚！” 高高的昂起头颅，有人大声回话。就像这个时代的很多人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敬畏一个未知的神，上到国王，下到平民都是如此。 而莱恩也没有和他多做计较的意思，毕竟当这个虚幻的世界消失，一切也都会随之破灭。 现在，在动手毁灭这个世界之前，还有两个问题真的让他有些好奇。一个是这片虚假的世界中究竟有没有复刻原始神灵的存在——虽然大概率没有，但他还是要去看上一看。至于另一个问题则是和他一同进来的雅典娜现在怎么样了。 和他不同，这个虚假世界似乎是复刻了‘没有莱恩的命运’，所以他直接出现在了这段命运最关键的地方，特洛伊的城墙上面，可雅典娜不一样。在这个世界的奥林匹斯山上，可是本就有一个‘雅典娜’的。 “不急，先去冥界，看看永夜与无光之域是否存在，不管结果如何，再出手将它毁灭。” “然后打上奥林匹斯，看看宙斯究竟在搞些什么把戏——如果这确实和他有关的话。” 做下决定，莱恩最后看了一眼这处凡间的城市。此刻，之前的遗憾已经渐渐褪去了。 有着他的存在一切注定不会如此上演，在真实的世界中，这段历史只会更加恢宏。 “不会太久的。” 远处，似乎有什么人在向这里快速的靠近，但莱恩没有等他的意思。 在虚假中见证有什么意思，还是等现实中，再去看一看这些时代的主角们真正的表现吧。 ······ 清晨，奥林匹斯山。 时空转换，虚实交替，好像经历了漫长时间。与莱恩一样，不过却没有察觉到那种源自世界力量带来的冰冷感，某一刻，当一切结束，雅典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下一刻，她赫然发现，自己正在神庭的宫殿内，周围站着一些她熟悉或不熟悉的神。他们与雅典娜印象中的形象有些改变，但大体还可以辨认出来。而此刻，他们正分立左右，围绕在宙斯的身侧。 第一时间，雅典娜甚至以为是自己窥探记忆的事情被发现了，可随即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周围没人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他们都在看着站在最高处的宙斯，甚至原本的‘自己’也同样如此。 这位众神之王和雅典娜印象中的同样有点不同，他更强大，也更加随意而不容置疑。此刻，宙斯正毫不掩饰的释放着自己的气息，他像是在向诸神训话，而在场的每一个神灵，都不得不洗耳恭听。 “听着，所有的神和女神——我在此宣布我的命令。” “从今天起，要是让我发现任何一位神灵敢于违背我的命令，前往人间的战场去帮助那些城邦的军队，那么当他回到奥林匹斯，我的雷霆将会让他颜面全无。” “或者，我会将他拎起，掷入塔尔塔罗斯之底，而他与冥府的距离，将犹如天空和大地。” “这样，也许你们就会明白，没人敢于违背我的命令。” 环视众神，神王高声说道： “来吧，奥林匹斯的诸神们，我知道你们对此并不满意，在那些交战的人类中，有你们所偏爱的……但这就是我的意愿，如果你们想要反对我的权威，那不妨试上一试。” “让我从天空放下一条金绳，你们站到绳索的彼端。即便穷尽你们所有人的力量，也不能撼动至高无上的君王。” “而我只要轻轻用力，就能将你们一道提起，包括大地与无尽的汪洋！” (本章完) 第124章 所有 奥林匹斯山上，站在众神中间，雅典娜静静的听着宙斯的训示。 骤然变化的环境，气息迥异的诸神，这一切都有些出乎智慧女神的意料之外。 她只是在探寻自己的记忆，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尤其是随着宙斯话语的结束，雅典娜明显注意到，诸神的目光似乎隐隐扫过了她的身上。 或者说不只是她，还有赫拉与阿芙洛狄忒，只是指向她的更多一些。察觉到这种变化后，雅典娜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一切显然和宙斯之前说的有关，他口中那“人间的战场，城邦的军队”估计就与她和另外两位神明有着很深的联系，以至于诸神都在等待她们的反应。 至于看向自己的更多一点……智慧女神隐约间有一种感觉，或许这是因为此刻的她，已经是奥林匹斯山上仅次于神王的存在了。 不是诸神变弱了，而是现在的自己好像更强了。至少相比起之前，这具熟悉而陌生的身体中有着更加强大的力量，几乎已经是诸神的顶点…… 在心中快速的思考着，雅典娜按下莫名的想法，收回了发散的思绪。无论如何，不管她现在是否强大，可面前的神王只会更强。 面对宙斯的训示，消极的应对并不可取，直接的对抗也不适合。所以依照着眼前能够了解到的信息，女神对局势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判断。 她决定给自己留下更为宽裕的时间，暂且把眼前的事情应付过去。于是沉默片刻，女神微微抬头，在众神或有或无的关注下，雅典娜打破了神山上的沉寂。 “克洛诺斯之子，众神的君主，天空与大地的主人——你的力量无可置疑，诸神又怎么会生出和你比试的想法呢？” “可尽管如此，我仍为那些智慧生命的死伤感到痛心……他们将不得不接受悲惨的命运，在高墙下、在旷野间血流成河，而这一切本可以避免。” 语气间有些哀伤，而随着雅典娜悲悯的话音说出口，场中的气氛好像不由缓和了些许。诸神视线的交点内，宙斯也露出了笑容。 神山上空，那原本因万雷之主的意志汇聚而来的乌云缓缓散去，那象征着它主人心情的变化。看着众神中最光彩照人的那一个，神王微笑着说道： “不要灰心丧气，特里托格妮娅（雅典娜的别称），我最关爱的女儿。” “人间的事情，会有它应得的结果的……我的话也并不表示严厉的训斥。对于你，我总是心怀善意。” 没人敢于反对他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神王的力量无人不知，所以宙斯也就收起了严肃的表情。 自打波塞冬掀起了一场可笑的叛乱后，神王就经常用类似的方式敲打这些永恒不朽的神明。既然自己的意志再一次得到执行，那这场临时的会议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现在，他要到人间去，让这场凡人的战争按着他所希望的结果前进。 是的，宙斯禁止了诸神，唯独没有禁止他自己，他会宣布这样的命令自然也有私心存在。然而就当神王准备召来自己车架的时候，远方天际划过的一道流光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嗯——赫尔墨斯，你来做什么？” 有些惊讶，神王不由止住了脚步。他的目光看向了神山之外，而很快，那道身影也迅速的出现在了诸神的感知之中。 站在一旁雅典娜默默看着这一幕——又是一个她没见过的神。赫尔墨斯……女神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少顷，当流光落到地上，一個少年人模样的年轻神灵出现在众神的面前。他的嘴角挂着一缕玩世不恭的笑意，看上去就是一个狡猾而机灵的家伙。 他的视线略过诸神，停驻在神王身上，然后微微抚胸。 “尊敬的众神之王，我英武不凡的父亲，正如您所要求的那样：我尊奉您的指令向人间传达诸神不可干涉的神谕。” 语气微顿，他暗自观察了一下众神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 “但是当我准备返回的时候，陛下，在人间的特洛伊城中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有一个陌生的神明袭击了守城的卫士，并对您的命令视而不见。甚至在最后，据当时在场的人类所说，他还宣称自己会来到奥林匹斯，来到这众神居住的地方，前来领教您无可匹敌的力量。” 在原本的神话中，风神并不是宙斯的亲信，想反，作为神王之子，司掌旅行、偷盗、雄辩的赫尔墨斯才是诸神的信使。而在此之前，就是他给凡人们传达了宙斯的神谕。 现在，他也带回了这意外的消息。而且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带点个人的‘小意见’，这一次，赫尔墨斯据实的说明了情况，且没有掺杂任何别的想法。 公然挑衅神王这种事，过往不是没人做过，可他们要么是天后或海皇这样特殊的神祇，要么就已经受到了可怕的惩罚。赫尔墨斯不打算掺和这些，而当他的话音落下，神山上再次安静下来。 无声无息间，乌云再次汇聚。神王依旧在笑，只是笑容中却多了些冷冽。 “一个陌生的神灵……赫尔墨斯，这可并不多见。” “陛下，或许他刚刚诞生不久，还不知道您的力量，就像曾经的美神那样——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恭声回应，顺道向阿芙洛狄忒的方向眨了眨眼。这位爱与美的化身和奥林匹斯的很多神明都有着亲密的关系，赫尔墨斯也不例外。 “你说的对，我的孩子，我总是应该对无知者的冒犯额外宽容。” 轻轻点头，宙斯认可了这种说法。不过为了确认这一点，神王又看向自己的信使。 在赫尔墨斯的身前，莱恩的虚像已经被他映照了出来。一个从没见过的存在，或许的确是个刚刚诞生的神明。 “有谁认得他吗？” 神王问道，而诸神纷纷摇头。见此，宙斯双目眯起，笑着说道： “既然没有人认得，那或许就和赫尔墨斯所说的那样——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他要来见识我的力量，那我就给他这个机会。作为众神之王，这也是我应有的大度。” 活的久了，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存在来挑衅他，无论是凡人还是神灵都不少见。所以在短暂的愤怒过后，宙斯反而平缓了心情，更多的把这当成了一场乐子和再次展示力量的机会。 因此，沉浸在思绪中的宙斯并没有注意到，在看到了那个陌生神明的影像后，雅典娜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 女神认出了他的存在，那正是曾经交给自己神器的人，不过真正让她感到惊讶的并不是这一点。 因为就在刚刚，那个被赫尔墨斯具现出来的影像，好像向她点了点头。 ······ 冥界，水仙平原。 走在灰色的土地上，莱恩随意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之前，他已经依次去看过了周围的情况。和现实中的冥土不同，这个命轨下的冥界既没有往来的亡灵，也没有原始神灵的踪迹。 深渊、永夜之地这样的地方确实存在，但也只是存在而已。它们就像一个空壳，莱恩在里面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意识。 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这个世界中并没有第二位伟大神力的踪迹。也不知道究竟是那点微薄的创世力量不足以做到这一点，还是单纯的没有这样做。 不过这倒是让莱恩更加确定了。假的就是假的，哪怕是这个虚假世界中的宙斯，他的力量恐怕更多也是存在于‘设定’上面。毕竟虽然对于创世力量来说，万物等价，但仅凭一段记忆中携带信息，还不足以转化出如此庞大的能量来。 “还有这些灵魂，简直就是复制品。” 目光依次从四周划过，这个原版命运中的冥土可比现实中的要热闹的多。 也许是因为人间的大战，死者的灵魂纷纷来到冥土。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支付银币（奥波勒斯）后被摆渡至对岸，接着再向前行走过一段距离，于一处高大的宫殿中接受三位冥界判官的审判。 同现实中灵界以灵魂生前的能力、功业为评判标准不同，这三位生前曾经是声名远播的人类，死后被擢升的判官用‘善’和‘恶’来决定凡人灵魂的下场。 那些‘善’‘恶’相间的生命将被留在这里，留在被称作水仙平原，长满金穗花的地方。它们以之为食，然后在游荡中渐渐被磨去生前的记忆，消去自己存在的痕迹。 那些‘恶’远大于‘善’的灵魂，则会被送往接近塔尔塔洛斯的地方承受刑罚。诸神在那里建立了一座庞大的监狱，专门用以关押这些有罪者。 而‘善’远大于‘恶’的，他们则可以继续向前，在众神修建的爱丽舍乐园中享受永恒而幸福的生活，直到灵魂耗尽最后的能量，消散在世界之中。 至于人类生前的‘善’和‘恶’怎么评判，那就是显而易见的事了。敬神与虔信者无疑就是最‘善’的，反过来就是最‘恶’的。其他的评判标准中，也无一不存在着强烈的主观色彩。 不过这样很正常，神设立的判官与乐园，自然是给虔诚者准备的。依照信仰来决定‘善’‘恶’，好像也没有那么奇怪。 “嗯——所以对于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的人而言，她进入之后就会和原本的自己合二为一吗？” 神色一动，绕过判官们的所在，莱恩早已来到了真理田园之中，不过此刻正是奥林匹斯山上赫尔墨斯演化他影像的那一幕，顺着这种无形的联系，他直接‘看’到了那里发生的一切。 在一片‘虚假’中突然多出了一个真的，这无疑是十分明显的。不过真正让莱恩觉得有些有趣的，还是这样一来，雅典娜是不是也算‘看到未来’了？ 虽然只是原本的未来……他看着女神巧妙的找了个理由，暂且离开了众神之间，直奔自己的宫殿而去。而几乎可以想见的，雅典娜第一时间会观看的，就是这一方命运轨迹下的‘历史’。 过去发生了什么，自己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这个世界明明和原本的那么像，却又有着种种不同——只要她看了，这种疑惑几乎是一定会浮现在雅典娜的心中，然后试着去探究其中的原因。 “就是现在已经是第三纪了，原本的轨迹，看看就好。” 收回注意，莱恩重新把心思放回冥土之中。 在他的身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道人影。冥界的主人已经发现了他，或者说，在他不加掩饰的踏上这里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可直到莱恩走到这里，哈迪斯才不得不来到了他的面前。 因为虽然没有察觉到这个未知神灵的气息，可冥王却早已心生警兆。所以如果可能的话，他其实并不想前来面对莱恩。 “陌生的神灵，你为何而来？” 谨慎的开口，不管如何，既然对方都来到了门口哈迪斯总不能视而不见。 “我为毁灭而来。” 语气真诚，莱恩开口回应。 “毁灭……有哪个凡人招惹了你，你要给他施以永恒的惩罚吗？” 眉头舒展开，冥王不禁问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他刚才还在想，为何这个神灵会直接前来真理田园。 过往奥林匹斯诸神有类似的需求可从没知会过他，他们都是直接带走或做些什么，丝毫不把他放在眼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同意了。” “不，伱误会了。” 轻轻摇头，莱恩看着哈迪斯。 “我指的是所有。” “所有灵魂？这恐怕不太好吧” 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惊愕，这一次，哈迪斯不由语带拒绝。 不是没有神偶尔来这里索取一些凡人的灵魂，可所有，那也太过分了点。 “当然不是所有灵魂。” 面带笑容，莱恩缓缓的更正道： “我说的所有……是指这整个世界。” (本章完) 第125章 肢解根源的途径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262章 肢解根源的途径 昏暗的天空下，火河熔岩流动时散发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空。广袤的大地上，凡人的灵魂影影绰绰。 这是现实中的冥界很难看到的景象。作为冥界之主，哈迪斯最近本是尤为忙碌，因为人间的大战把奥林匹斯诸神间暗藏的矛盾摆在了明面上，人类的死伤也越来越多，短时间内让大量的灵魂流入冥界。 不过看着地上的诸神兵戎相见，自己却作壁上观，冥王在繁忙中多少也有些愉快，可现在，哈迪斯的好心情到此为止了。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来者，冥王的面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在很多时候，哈迪斯并不在乎外人对他的看法，所以哪怕在地上看不到他的一座神庙，凡人间还盛传他不止一次因其他神灵的力量而瑟瑟发抖，但他都没有对此做出过什么太大的反应。 那些偏见也好，形式也罢，如果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实际意义上的好处，那冥王都不是很在乎。可以说在这一点上，他比自己的父亲更加务实。 冥界可以衰弱，可以破损，但绝不可能被毁灭，除非动手者已经拥有了对抗整个世界的力量，亦或者世界本身已经无暇他顾，否则世界本身是不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就像无论是谁想要毁灭七层灵界中的一个，实际上都要拥有胜过整个灵界的力量才行。 而站在他的对面，莱恩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考虑这是一个虚幻的世界，那对方所说也确实没有错误。 突然，卡戎好像发现了什么和往日不一样的地方。岸边的灵魂确实在朝他这个方向看，也确实充满敬畏——但还夹杂着恐惧。 有些迷茫，卡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刚刚那股莫名的力量似乎来自真理田园的方向。于是他透过河面，看向冥界中心的所在。 “你说的对，毁灭冥界，此前从没有人能够做到，在真实的世界中，我也还做不到，更谈不上什么经验可言。” 听着清脆悦耳金属鸣颤声，莱恩看着脚下的冥界。 于是就在冥界众神的惊怒注视下，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剑，就这样与冥土交相触碰。 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卡戎从船上拿起酒杯美美的喝了一口。他看向岸边的方向，在那里，还有着密密麻麻的灵魂拥挤在那里。 痛苦之河也不例外，这条让一切接近者沉入河底，在那里绝望嚎叫的冥河好像也失去了生息，哪怕河岸开裂，它的河水也静止在那里。 一声轻响，自虚空之中，【死亡】凝成的黑剑，被寸寸抽出。在至今没有一件专精于战斗神器的情况下，这就是莱恩最喜欢用的手段了。 他催动起力量，让自己的木船变快了不少，加紧向着岸边而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灵魂们渴望而敬畏的眼神也越发清晰，这让卡戎的心情更不错了。 “说出你的来意吧……或者永久的留在这里。真理田园虽然不是奥林匹斯，但也不会容许你如此猖狂！” 他知道这些灵魂的想法，留在这里只能忍受寒风和饥渴，而越过冥河，哪怕生前的行为不足以让他们进入爱丽舍乐园，但至少也能待在水仙平原上面。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先离开这里。 下一刻，剑尖下压，终末的剑锋向着冥土触去。而在莱恩身前，早在他拔出黑剑的时候，其实哈迪斯就已经动手了。 但这只是凡物的视角，如果透过表象，直视万物的根源，那莱恩就会赫然发现，他所做的这一切其实用处其实极其有限。世界是物质的，也是灵性的，更是概念意义上的，他方才所做的一切充其量破坏了它的物质结构，甚至反应在根源上面，冥府受到的影响并没有想象的剧烈。 轰—— 界面的力量加身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座真理田园，不过纵使如此，此刻冥王表现出来的力量其实还比不过现实中的那個自己——因为莱恩或有或无的影响，虽然被剥夺了管理灵魂的权限，但实则现实中冥土的力量比起原本轨迹是不减反增的。 不，这一瞬间，生死间徘徊的冥河渡者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他不会永眠了。因为那种流溢在万物间的虚假与空洞…… 手扶剑柄，拄剑立于虚空，他的目光越过哈迪斯，越过整个真理田园，看向了这片虚幻冥界的根源。 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卡戎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这里是冥府，或许这里存在着让凡人恐惧的东西，但绝不包括冥河的化身。所以他不紧不慢的抖了抖衣服，然后转身查看。 甚至还有人在大声呼喝着什么，或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过选谁先上船的权利在我手里……嘿然一笑，卡戎从船上站起身，准备找几个顺眼的出来。 一切都和往日一样，方才的变故就如同一场梦。除了冥土更加空荡以外，就只有那远方天空上的黑点…… 当然，与忙碌相对应的，他的‘收益’也因此变多了不少。毕竟按照规定，每个渡河的人都要向卡戎交上一枚银币，以此作为渡河的船资——这也是凡间一种习俗的由来。 哪怕畏惧死亡，以致不愿意提起冥府诸神的名字，可凡人们依旧会在死者下葬的时候给他的嘴中含上一枚银币。如若不然，亲人死后的灵魂就只能徘徊在冥界入口，或者沉入冥河之底，永世难以安息。 “嘿，真希望人间的战争多持续一会，这样的好日子可不太多见。” 歘—— 眼前一黑，没来的及看到什么，更没来的及做出什么反应，一瞬之间，随着一道黑芒扫过，卡戎的神体就瞬间被从这世上抹去。而在他的身后，黑芒依旧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越过冥河，向着更远地方扩散。 毕竟神话中凡人的灵魂虽然存在于冥界，但实则并不会给这里真的带来好处。泰坦神伊阿珀托斯才是原本的灵魂之神，就连‘亡魂之主’的大名，也更多的被冠在赫卡忒的身上。 这已经是第七剑了。杀灭了冥界的生灵，切开了冥土的中轴，镇止了三条冥河如今放眼望去，整座冥府都如同末日天灾一样。 旁若无人的打量着虚幻的冥界，之所以莱恩先前没有直接前往奥林匹斯，自然不只是为了看看原始神存不存在，毕竟那对他而言只是几步间的事情。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他也不清楚要怎么毁灭一个世界。 克洛诺斯至少还会在乎一些颜面上的东西，但在哈迪斯眼里它们却一文不值。所以冥王本没打算招惹这个陌生的神祇，如果他没有宣称想要毁灭冥界的话。 ······ 哗啦啦—— 最近因为人间战争的缘故，他的工作也一下子繁忙了起来。毕竟作为冥河的摆渡人，只有卡戎才能载着凡人的灵魂渡过这条翻滚不息的河流。 冥界的入口，痛苦之河阿克戎上，卡戎坐在自己的木船上，再次向着岸边的方向驶去。 对方的力量简直难以想象，他方才试图阻止过一次，而那道剑光几乎毫不停留的磨灭了他的手臂，然后继续撕开大地。 “就像我一直在想，在将来的某一天，当卡俄斯和赫麦努世界的碰撞达到顶峰的时候，我要怎么做，才算真正破灭那个世界的根源。” “所以虽然知道大概不会有用，但我还是要试一试。崩解冥土，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影响。” “嗯？” 刺啦——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几道流光从冥王神宫中升起。破坏之神，厄命之神，还有其他几位神灵，他们站在哈迪斯的身后，一道警惕的看着莱恩。 不过现在的状况，无疑就是后面的那一种。缭绕在记忆上的微薄创世之力并没有多少，它维持这个世界的存在已经是极限了，并不可能产生更多的影响。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莱恩需要考虑的，仅仅是怎样才能真正从根源上毁灭冥界。 只要破坏就可以了吗，那恐怕未必，而像完整的世界那样，从宏观的角度去‘吞并’世界，又是他目前还做不到的。在这种情况下，自成一界的冥土自然成了最合适的目标。 “陌生的神灵我觉得你还是收回自己的话比较好。” “这又是些什么新把戏吗……” 轻弹剑锋，虽然是一柄权柄临时凝聚的黑剑，但此刻却好像有了实体。 可是没有意义，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天涯咫尺。直到莱恩旁若无人的压下黑剑，哈迪斯都没能做出任何有意义的反抗。 作为冥河的渡人，卡戎显然没有在刚刚死去。只是当他从刚刚的惊变中回过神来，却依旧有些茫然无措。 一声怒喝，打断了莱恩的思绪。在不远处，断臂的冥王难以理解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神祇。 拿这里做第一个实验，然后用整个虚幻的世界去验证它，而赫麦努世界，就是最后应用实验结果的时候。 “不，我们不一样。” “嗯？他们在看什么？” 下一刻似乎是接续之前的变动，当黑剑下压，整个界面都在因之摇动。冥河的水花翻滚出河岸，火河的熔浆在地裂中流淌，然后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一道由东向西分开了整个冥土的剑痕下为之终止，像是彻底死去了一样。 声音冷漠下来，似乎意识到了来者不善，无声无息间，半个冥界的权柄开始在哈迪斯的身上汇流。 随口抱怨了一句，不过这到底是快乐的烦恼，所以卡戎很快把它抛在脑后。 “刚刚……发生了什么？” 卡戎的意识在河中盘旋舞动，他感受不到痛苦，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又一个永眠的神灵。 少顷，河水微微翻滚。透过河面，可以看到一个虚幻的影子在水面下凝聚。 他需要一个办法，一个能直接伤害到世界根源的办法，这是单纯的破坏物质结构所无法办到的。而此刻看着断臂的冥王，莱恩恍然明悟。 好像发现了什么，卡戎猛的看向远方的空中。那不是什么黑点，而是一个最高处的人影。隐隐间，那个人影好像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手握长剑，向下斩去。 哈迪斯不由开始回忆，自己和这个陌生的神灵到底有过什么恩怨——哪怕到了现在，他也没有直接动手，因为他其实并不相信莱恩之前所说的。毁灭冥界，简直是天方夜谭。 “冥界是世界的一部分，哪怕是众神之王，也不可能毁灭它。” “也不知道——” 出声打断，莱恩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哈迪斯，本来没有头绪的思索瞬间被接续上了。 它会受到创伤，但也只是受创…… 莫名的警兆涌上心头，那是冥河本身传达给卡戎的恐惧感，他本能的想要逃避，但却无处可逃。 “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阁下，但毁灭冥界——恕我直言，恐怕还没人能做到这种事。” 尽管力量混如一体并无外泄，可作为冥土之神，冥王还是在那把剑上感受到了无比可怕的威胁。哪怕他依然不相信莱恩能够毁灭冥府，但他也不能容忍对方就这样破坏自己的神职象征。 凡人的灵魂刹那间消弭，寥寥无几的草木化为尘埃。没有声音，只有‘消失’，阿克戎河畔，已经再也见不到一点声息。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冥河依旧流淌。 毕竟作为冥土之神，他就是冥界的一部分，毁灭冥界就等于毁灭他自己——是的，哈迪斯并没有以为莱恩指的是整个世界，他只以为对方说的是冥府。虽然就像神无法自杀那样，哪怕是冥王自己，也不知道冥府要如何才能毁灭。 声音平静，与其是在和这些虚假的神说话，不如说莱恩是在和自己说话。 下一刻，卡戎的意识彻底泯灭。在这虚假的世界内，他是第一个死掉的卡俄斯神明，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因为高天之上，莱恩又一次举起了剑锋。 力量含而不露，只有压迫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可落到面前的神灵身上，却好像压到了空处，这让冥王不由更加警惕了。 “住手，你到底要做什么？！” “就是有一点不好——战乱的年代，好像死后无人收敛尸体的凡人也跟着多了很多。” “你不可能毁灭冥界，就像你不可能杀死我……伱的行为会让整个世界震怒，如同曾经同样想要毁灭世界的万妖之王提丰，你——” 当然，无论如何，卡戎也是神，他需要的其实并不是银币本身。他真正能够得到的，是亡者的家属寄托在银币上的思念，以及对他这位摆渡者的敬畏。 ······ 铮—— 神灵就是法则的代行，神灵的本源，就是直抵根源最快捷的通途。至于不朽的本质…… 这个虚幻的世界没有，而赫麦努上下埃及的诸神，也没有。 (本章完) 第129章 有无 “这是发生了什么……赫尔墨斯，你去冥界看一看，告诉我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神山之外，片刻前还是光明，现在却昏沉一片。整个世界的色调一时间都有些发暗，而站在王座前，宙斯的神力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却没能驱散心底的那一份。 哈迪斯死了，直到现在神王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件事，甚至他更倾向于这是某种误判。毕竟自天地开辟以来，他从未听说有神灵死去。 所以宙斯呼唤起自己的使者，他要让对方亲自去冥界看一看。毕竟论起速度，赫尔墨斯或许并非诸神之冠，但他同样还是旅行者们崇拜的主神。他独有的权柄能让他轻易的穿梭两界，快速的往来地上与冥土，这也是为何神王让他做自己信使的原因。 然而过了好一会，神殿内都没有人回应宙斯的呼唤，于是神王环视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到了赫利俄斯的身上。 “……陛下，赫尔墨斯自七天前离去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见宙斯望向自己，赫利俄斯只得回应道。 也许是自救，在这七天内，哈迪斯的意志和逐渐崩解的冥界前所未有的紧密结合在一起，也正是因此他看到了很多本不该看到的东西。 下方的冥土已经不足方圆里许了，对于一个界面来说，这点面积如同没有。就在莱恩以为哈迪斯就要这样步入终结的时候，他再次听到了第三声询问。 透过这些被雨水侵染的云层，大地的震响还在持续。神王右手一甩，【雷霆】上闪耀的银蛇便如同锁链般从天空坠落，深深陷入大地的四极。 “呼——” “……”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打算再多浪费时间了。所以没有等待，莱恩伸出手指，当空微微一划。 起先没有什么变化，大地的轰响声也被原本的震动遮掩了。然而很快的，奥林匹斯微微沉陷，无比广袤的地层被神王拔起，向着天空而去。 咔—— “是的。” 再次点头，莱恩神色依旧。 “……” “……” “……外来者？” 下一刻随着一道剧烈的轰鸣声，金光从神山的一处宫殿飞来，径直落入宙斯的掌中，那是他的【雷霆】。 如果哈迪斯已死，那无论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只要它具备意识，那它和诸神间都绝不可能共存……既然终究是要面对的，那拖延又有什么意义？ 卡俄斯的三代神王或许各有不同，但至少有一点他们还是很相似的。至少从始至终当避无可避的时候，他们都敢于向强敌挥剑。 冥王的神体早就崩毁了，它在大日的灼烤下彻底灰分湮灭。但【死亡】的锁链本就不止能锁住切实存在的，所以哈迪斯依然没有逃脱的可能。 它对于绝对的‘无’而言是‘有’的，但对于世界以内的万物又是不存在的。正是在它的基础上，由‘一’生‘二’，一同诞生了相互对立而又统一的物质和灵性，两者交汇，万物始焉。 他承认，自己刚刚是有那么一点点怕了，哪怕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什么。虽然诸神不死是创世以来的铁律，可源海中传来的动静也同样没有过虚假。 短短几天，幽暗深邃的冥界内，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冥界的破灭验证了他的理论，虽然也有那么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比如在他的感知中，幽冥的破灭并没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太大的影响。 轰—— 而现在，世界的崩解同样遵循这样一个流程。当冥界的范围越来越小，物质崩解的越来越多，莱恩能够感受到，它属于灵性的部分同样在溃散。等一切终结，这里就会回到创世之初的环境，除了虚空以外，空无一物。 “……你……要毁灭整个世界？” 站立在虚空中，在概念的‘上’方，他能够看到，大地在缓缓抬升。有人在将它拔起，而那是【雷霆】的力量，莱恩轻易的辨认了出来。 于是他点点头，承认了这个称呼 “是的。” 直接踏入冥界，那自然是不可能。勇气不是鲁莽，于是握住锁链的另一端，宙斯用力一拽。 如果不想到地下去，那就把‘盖子’掀起来，这就是宙斯的想法。于是大地在他的巨力下上升，众生在绝望的哀嚎。但没人能阻止他，就连宙斯身后的诸神也一时间震撼于这样可怕的力量，而忘记了生活在人间的生命。 直到下一刻，一道璀璨的光芒突然从地下升起，令大地左右分离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明明是足以震动天地的响动，此刻却又显得那样不起波澜。下一刻，冥界虚空上方的大地从中间被一分为二，它的后方露出了天空与太阳，以及那站立在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王。 “这样说来，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最晚，应该也是在这‘二’诞生之前。” 所以假使一定要给这个‘最初的推动力’起一个名字，那莱恩觉得‘道’或许更适合形容祂。而被‘道’所生出的最初的‘一’，就是承载世界的虚空。 这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所以最终，他只是淡淡的说道： 如果两个‘绝对’相互冲突，那显然有一个被违背了，而他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你是那个外来者……你对冥界做了什么！”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使用它了，因为自提丰之后，这世间也再没有几个值得他动用全力的对手。这一刻，握住陪伴自己一路征战的神器，宙斯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 相比起冥界来，彻底毁灭这个世界反而用不了多久。就像曾经说过的，他之所以要等这七天，根本原因还是为了验证世界崩解的过程，否则在世界对他力量的限制不生效的情况下，莱恩完全可以很轻松的结束这一切。 “当外部的压力足够大，内部哪怕再小的伤害，也会被千万倍的放大出去。” 因此宙斯第一时间想让人先去试探一下，这也是他一贯以来的习惯。可当冷静下来后，他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 “我想，这就是原因。” “结束了。” “伱……为什么要毁灭我们？” 偏过头，莱恩看着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概念。他有想过要不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是的，是有这么回事，他是奉我的命令前去的。” 他不知道世界为何会诞生，绝对的‘无’中又是怎么产生的第一缕概念，就像后世的人类也不知道天地宇宙最初是怎么出现的那样。他们只能尽自己的一切努力，试着猜想万物最初时的状态，可最终也解释不了这个最初是怎么来的。 或许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力量，也或许就是拿大地来当做自己的‘盾牌’，更有可能是不想步入未知的险地，总之在宙斯的力量下，大地的确在缓缓抬升。 轻轻一捏，如同破碎一个蛋壳那样……至于宙斯的质问，他不需要解释。 虚空没有大小，甚至相对于世界以内的物质而言，它连存在都并不具备。如果说世界以外是‘无’，世界以内是‘有’，那承载世界的虚空就是‘无’中的有，‘有’中的无。 那就像世间的物理规则一样，它们是客观存在的东西，如果一定要有个理由，那就是‘一切天生如此’。 大日的虚影高悬在天空上，甚至越发的凝实了起来。它释放着越发强盛的光与热，令灰色的大地像是要被净化一样，露出了少许黝黑。 该做的事情已经完成，雅典娜那边的安排也都做下了。那么当这里结束，莱恩就打算干净利落的结束这个世界。所以在发觉这一点后，他倒也不介意听一听对方在想什么。 神王淡淡的说道。 最后一点残渣消散殆尽，虚幻源海的震荡与冥王最后的警告一同在世界间回响，可莱恩并没有在意这些。 此刻，站在天空向下看，原本浩瀚的冥界已经只剩下了不足百里大小的方圆，甚至在最边缘，还在不断的崩解与消磨。原本广袤的空间已经空无一物，在那里的，只剩下了承载世界存续的无尽虚空。 默默做出判断，莱恩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并不妨碍他将之记在心里。关于自己最初没有意识的那段岁月，他向来多有留意。 神情一动，莱恩微微抬头。循声望去，原来是在他的下方不远处，那锁住一团无形之物的黑色锁链上浮现了一条小小的裂纹。 “嗯？” 长袖一摆，将这里残余的一切收起。完成最后的收尾后，莱恩微微抬首。 “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 如果哈迪斯的‘死’确实是假的，那没什么可怕的。而如果是真的…… “……是你？” 身形如同泡沫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间，一道难以形容的巨影笼罩了世界。祂伸出手，就握住了大地和天空。 他还以为对方已经回来了，可现在看显然没有。虽然已经过去了数天，可赫尔墨斯依旧还在人间。 “那么诸位，现在一起随我去看看吧。” 质问声如雷霆般炸响，莱恩却没有回话，他看向宙斯，也是在看着神王权柄所勾连的现世源海。他们看上去都是那么强大，却又显得那么空洞。 于是走出宫殿，站在神山之巅，宙斯向大地望去。 沉默片刻，宙斯想起了这件事情。 毕竟这个虚幻世界里的诸神和他们真实自己的差距，就如构筑这个世界的一缕力量之于完整卡俄斯的差距一样巨大，他们的强更多只存在‘设定’上。莱恩准备的‘技巧’是为了应付赫麦努的，单纯的为了这个世界，其实用不上这些东西。 或许对于凡间的生态来说，这已经是近乎彻底的破灭，但世界本身只是短暂的受到了削弱。莱恩甚至能看到，如果没有更进一步的干涉，那些侵入人世的本源还会在漫长岁月中在世界的循环下被排挤出来，然后重新统合在一起，在这片虚空中组合成为新的冥界。 虽然这注定是一段漫长的岁月，但这终究是会发生的事情。冥界的力量到底是世界的一部分，祂会因为某一部分结构的崩溃而受损，但只要这些‘材料’还在，一切就还能被修复。 黑色锁链交汇的地方，某种概念微微波动。它传不出声音，但当莱恩想要‘听’的时候，他还是可以听到的。 冥土似乎失去了原本的某些特性，它在渐渐的向着寻常的‘大地’靠拢。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如果忽视它的另一重变化的话。 吐出一口气，神王心底的迟疑散去了。 “……” 更长久的沉默，随之而来的，是锁链一道道的‘咔咔’断裂声。 他口中的‘外来者’就是其一，冥王虽然依旧没能意识到自己虚假的本质，但他依旧看出了莱恩不属于这个世界。 先是一层层灰色的云朵，它们由下至上次第排开，仿佛隔绝了天域和人间。 在莱恩看到宙斯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他。而在第一时间，神王就认出了这就是前几天那个虚影的主人。 至于现在开始崩断的锁链……那并不是锁不住他了，相反，这宣告着他的结局。 【死亡】的黑链只会锁拿生者，当冥王不可逆的走入终末，那失去了作用的它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当锁链完全崩解，就是哈迪斯死去的时候。不过这一刻，莱恩意外的发现，冥王的意识好像还很清醒。虽然已经看不出形体，但他能够确定，对方在‘望’着他，甚至还在‘说’着什么。 …… ······ “第七日。” “来吧，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 “祂……已经来了！” “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毕竟对那个世界而言，卡俄斯才是祂哪怕现在都还在对抗的大敌。” 在这里，没有任何物质，这也是世界最初始诞生时的样子。而此刻站在虚空中，在即将亲手毁灭一个世界之后，莱恩对创世之初也有了些更深的认知。 或许在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之后，他又去别的地方游玩了，这也是他平日经常做的事情。这本来没什么大事，可现在，自己显然不能花时间去等他了。 毕竟毁灭这个世界，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应该算是。。。打完了？姑且当是吧，后面还会有点描写，但不会太多，打个假宙斯不需要过招。 (本章完) 第130章 破灭 无垠虚空之中，大手自天外捏下，万物化作尘埃……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放到现实中，显然并不会如此直接。 因为当这个虚幻世界彻底濒临毁灭的那一刻，那原本用以维持世界存续的力量就不得不抽离出来，它化作了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用以对抗这破碎世界的大敌。 当然，一份力量是不可能用在两个地方的，所以当创世之力所化的隔膜与巨手相撞的那一刻，在它阻止自身立时毁灭的同时，失去了力量支撑的虚假世界也不可遏制的走向了终亡。 诸神的力量在消散，构成万物的法则在解离……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快了一点，一个慢了一点。毕竟自我的坍塌，多少还需要一個过程。 “呃……” 西方的大海上，一座四分五裂的小岛上面，赫尔墨斯在剧痛中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回忆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在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大手自天外握下的一瞬间，真正的伟大神力和创世残余碰撞在一起，刹那之间，一种无比可怕的波动就横扫了这个世界。 白天被食尽，晚上又生长出来，循环交替，永无休止。不得不说，作为永恒者，诸神很清楚要怎么样才能惩罚自己的同类。 …… “接受？我不接受！” 那撑天的支柱，众神之乡的所在，一道巨大的雷柱贯穿了天地，撼动了苍穹，那是神王无匹力量的体现。可看着这一幕，赫尔墨斯却有点想笑。 不过她并不感到惋惜，毕竟虚假的东西或许可以借鉴，但绝对不能被当做依仗。 当然，还有坦然面对，迎接结果的。就像现在，当世界濒临毁灭，高加索山上的绳索也失去了神威。从这个惩罚了他数千年的处刑地上落下，呈现在普罗米修斯眼前的，就是即将毁灭的世界，以及不远处海面上癫狂指天的海皇波塞冬。 “嘶——我还以为我已经跑的够远了……现在看，还差得远。” 恐惧、愤怒、不安、后悔……当种种情绪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一一上涌，而最终在看到了远处神色平静的先觉者时达到了顶峰。 对于这个虚幻的世界而言，他只是个外来者；而对于这一段记忆来说，他是一个窥探者；甚至对于卡俄斯的命定之轨，他更是扰乱者，所以他或许可以毁灭这个世界，但绝不可能利用它，只有雅典娜不同。 自己如此狼狈，为何普罗米修斯却如此淡然，难道他不怕死吗？ “波塞冬陛下……我也怕死。” 至少，他要坚持到世界彻底毁灭，然后完成自己最后能做的事情……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雅典娜居然会站在他的面前。 但很不巧的是，现实与这个虚幻的世界不同，在阿特拉斯的身上，命运再次出现了一个拐点。赫尔墨斯的诞生因此受到了影响，而在世界即将破灭的情况下，因为这种影响，他反而因此对现实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应。 “等我醒来——如果我还能醒来的话，那我一定要研究一下它。” 【创世神器】之下，世间唯一能豁免宙斯【雷霆】的盾牌。宛如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那浩大的闪电就如同砸进了一处深渊一样，没有在上面泛起丝毫波澜。 当天边的巨手压落，雅典娜就知道，时候已经到了。她渐渐感觉到，自己与现实的联系在恢复，于此同时，这具身体里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也正在被抽离。 直觉告诉他，或许穿过裂缝，他真的能到达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但这种行为本身其实是不被世界允许的。 所有中等神力以下的存在于倏忽间消散，凡物更是化为尘土。赫尔墨斯虽然不在其列，可他也同样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看来要睡很长一段时间了，直到世界给予我宣判……任由自己的意识飘荡，感慨间，赫尔墨斯最后望了一眼那个虚幻的世界。 这件神器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此次所得，但是结果早已注定。不过当握住【岁月史书】，莱恩的目光却没有第一时间在它的上面多做停留。 深吸一口气，雅典娜知道，她的行为已经被宙斯发现了。 毕竟他本就不是不朽者，虚假世界里的东西也不会在现实中生效。所以假使现世不愿意重新赋予赫尔墨斯不朽的本质，那他很可能就不再是永恒的了。 轰—— 无论是什么也好，至少给他一个反应吧……哪怕是干脆利落的杀死他，也好过等待死亡的煎熬。 “不是今天，也会是未来的某一天。只是面对这种不可抗拒的结局……我选择了接受而已。”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的天平还是不断倾斜——当然，雅典娜也不可能赢。不过在这个时候对宙斯动手，她本来也不是为了赢。 于是在他的面前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道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从对面传来。赫尔墨斯的想法是成功的，但与此同时，一种莫大的恐惧感在少年神灵的心中升起。 短暂的失去意识，过了一会才终于醒来。从废墟中艰难的站起身，赫尔墨斯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世界是假的吗……嘿，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苦中作乐，赫尔墨斯笑了一下。不得不说，在这个虚假世界的原住民中，他其实是唯三察觉到了这种真虚之辩的神灵。 默默做出决定，多少也给未来留下一点希望的期待，随着赫尔墨斯最后的力量散去，就像是投入了无边的黑暗，他的记忆彻底沉寂。 直到某一刻，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在内外交击下，世界最后的挣扎结束了。一切文明与过去都在此刻定格，世界中的一切塌缩成幻影，成为了神器中的一部分。而那笼罩世界的巨手，也顺势合拢，握住了卷册的中间。 “很好。” “嗯？” 良久，好像是骂累了，也可能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行为毫无意义，波塞冬终于停了下来。 手捧神器卷册，白裙的雅典娜在神山间半腰上漫步。灭世一般的情景下，女神好像和往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她的双眼依旧明亮，只是如今已经没有了观众。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末日一般的世界，这个他生活了很久，其实并非真实的世界，然后在下一刻，赫尔墨斯毫不犹豫的鼓起力量，点燃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在原本的历史中，并没有浴日东海，自然也不会有盘旋不休的海眼。这位先觉的智者在欺骗了诸神后被锁到了大陆的，在那座高加索山上剖开腹心，被一只雄鹰不停的啄食自己的肝脏。 “雅典娜，你在做什么！” 与其等着它们被世界抽走，用以对抗那个灭世的存在，倒不如拿来废物利用一下……于是下一刻，由实化虚由静止到极速，赫尔墨斯的身形瞬间化作了一道暗淡的流光，于刹那间划破天际。 世界的底层规则失去了支撑，一切都变得脆弱而易碎……而看着这一幕，雅典娜在衡量了一下情况后，她终于将手放在了神器上面。 他本是擎天巨神阿特拉斯之女，风雨女神迈雅和宙斯之子。在原本的轨迹中，他在襁褓中就拥有了不凡的智慧，拥有部分泰坦神灵生而知之的特性，并在最终登上了奥林匹斯十二主神的位置。 咔嚓——！ 奥林匹斯山外，道道银蛇从山巅坠下，带起巨大的轰鸣声。神王无匹的力量显露无疑，那是众神至今无法触及的领域，但几乎肉眼可见的，雷电中蕴含的力量已经远不及一开始那么强大了。 “只是万物皆有一死，不过或早或晚而已，即使世界也是如此。” 手持象征【胜利】的长矛，平素里温和知性的少女好像已经变了一个模样。眼神锋芒而跃跃欲试，就如同历经战阵的女武神那样，雅典娜持盾挡下飞舞雷电，飞到神山之前。 “嗯？那是什么？” 嗤笑一声，只是微微一顿，流光随即再次前冲而去。直到彻底没入缝隙之中，赫尔墨斯终于松了口气。 轻易看出了对方的想法，普罗米修斯摇了摇头。 雷电与盾牌交击，虽然宙斯的力量已经大为削弱，但他依然拥有着诸神都无法匹敌的力量，然而当这足以击溃任何一位真神的力量轰击在那面小小的盾牌上，却只是让雅典娜持盾的手臂微微一震，随即就再无影响。 一切，依旧如前。 几乎只是几个闪动，没有任何存在注意到他，赫尔墨斯就来到了天的尽头，来到世界和巨手碰撞的地方。 震耳欲聋的雷震声同样更加密集，但听在智慧女神的耳中，却只有越来越明显的外强中干。 他们没有死在巨手和世界第一时间的碰撞下，也不像神王和赫尔墨斯那样察觉了部分世界的本质。他们以为这就是一切的终末，万物的毁灭，于是面对无法避免的死亡，诸神自然表露出了人生百态。 又是一道雷电炸响在半空中，带出道道漆黑的空间缝隙，这是时空不稳定的征兆。 “呼——” 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泡沫，璀璨而闪亮，却又只能在那不知来源的巨手面前无助的挣扎。 轰—— 没有犹豫，没有闪躲，矛尖直指宙斯，看着神王的双眼，雅典娜轻声开口： “正如你所见……我在与你为敌。” 虽然气息大为衰弱，可宙斯的目光依旧锐利。他已经意识到了失败的不可挽回，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静待死亡。 “呵，说的好像我有的选一样……未来在真实世界能不能诞生另一个‘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身躯上下无处不痛，就像是受到了某种酷刑一般。从未经受过这些的赫尔墨斯有些龇牙咧嘴，这可实在有点让神难以忍受。 当神器开始汲取力量，雅典娜其实已经可以离开了。虚幻世界的神王无法毁灭这样一件神器的本体，她根本用不着在此守护。所以她之所以选择留下，只是因为自己还不想走。 一声怒骂，再次被激起了心中的恐惧。在情绪的趋势下，波塞冬鼓起自己剩余的所有力量，掀动四海之水倒卷上天。 它越来越大，盖过了大地，倾覆的苍天，甚至最终和这个世界本身等同，然后被世界残余的力量所限制。 他抬眼望天，那将世界握起的巨手就如同天地本身那样，视万物为刍狗，丝毫没有理会他哪怕一下。 “雅典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没人知道这个代价是什么，有可能是剥落神职，有可能是受到诅咒，甚至还有可能，是失去神灵不朽的根源。 一些细小如尘埃的符文描摹在上面，好像诠释着某种世间的至理，而看着这一幕，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赫尔墨斯还是深深的记在了心中。 “疯子！” 在远方的天空，在大地的正中，两位神灵的战斗清晰可见，而同样可见的，是一卷越来越大的卷册虚影。 轻咳两声，赫尔墨斯向着原本大地的方向望去。 燃烧了一切的他近乎永眠，而虚假世界里的神职显然不可能给他提供真实的神力。至于现世的法则，好像还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太直接的反应。 “咳咳，万雷的君主，我尊敬的父神，哪怕到了现在，您还是这么的强大。” 莱恩之所以没有自己亲自完成这一步，不仅是因为他还要消磨这个世界最后的反抗，最要紧的一点，其实是因为他做不到。 “当然，正如你所见。” 一切到此为止了。 又过了一会，某一刻，雅典娜的眼神微变。她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一般，随即伸手一招，那伴生的埃奎斯之盾随即落入掌中。 它们好像去了另一个地方……而真正让它逐渐变得‘完整’的，其实是一些更隐晦的东西。它们蕴藏在历史之间，也是构架这个世界的基石，在这种汲取下，神器本身的大小也开始膨胀起来。 巨大的恐惧感从心中升起，之前的指天怒骂其实也只是在发泄内心的惶惧。这一刻波塞冬又有点后悔，也许他刚才说点好话，那个巨手的主人能够放过他呢？ “……普罗米修斯，你在看什么！” 能被这样可怕的存在戴在手上的，也一定是世间最顶级的至宝。而且处于现在这种特殊的状态，隐约之间，赫尔墨斯觉得那是一种对自己相性很高的神秘知识。 智慧女神本就是命定中举足轻重的存在，这里还是以她的记忆为根本显化的。虚假世界的一切都天然对她有所亲近，而且最关键的是，她的身上还背负着一段‘死掉’的命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随着世界的破损，神器也慢慢变得有一间宫殿那么庞大，它吞吸的速度也越发快速了。 下一瞬，伴随着一声怒吼，一道巨大的雷电砸落而下。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雅典娜的感觉中，这件神器看上去在吸收【历史】，但那些过去的光阴其实并没有真的融入它。 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或许会以为这是世界在抽取神灵的力量以对抗外敌。可这一刻，赫尔墨斯却察觉到了更深层次的秘密。 一切归于平静，这个虚幻世界的逃离者就这样进入长眠，等待着未来苏醒的那一天。 ······ 时间继续流逝，种种爱恨情仇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于各处上演，但卷册的虚影却在不断膨胀。 在那里，洲陆早已四分五裂，一道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血盆大口般吞噬万物。而唯一还完好的地方，就是奥林匹斯神山所在。 因为世上的一切最怕对比。相比起那笼罩了整个世界的巨手而言，那其实也算得上恢宏的雷柱就显得并没有那么震撼了。 “不管那么多了，还是先走为妙……我那‘亲爱的父神’如何是他的事，可要是再等一段时间，我可能就走不了了。” 这本就是迟早的事情，如今残破的世界中也没有多少活物了。于是在一阵神光闪动后，女神身上的裙摆变成了金黄色的甲衣。 虚幻的世界中，战斗在神山上爆发。力量大损的神王虽然依旧占据着绝对性的优势，可他已经不再能轻易取胜了。 第一个是冥王，他因死前与冥界本源深入的勾连而感知到；第二个是宙斯，他能感觉到这一切，单纯因为他神王的位置；而赫尔墨斯则是第三个，至于他能察觉到的原因，那完全是意外的叠加。 有绝望疯狂，宣泄自己力量的，有跪地祈求，希望灭世者能对他网开一面的，自然也有破口大骂，指天怒吼的。 无比可怕的波动从那里传来，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而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赫尔墨斯强打起精神用尽最后的力气动用了自己的权柄。 是的，厄瑞玻斯能看出来的事情，莱恩自然也可以看出来。帕拉斯·雅典娜，那个‘强过父亲’的墨缇斯之子，‘狂傲的神人之王’，他本有希望终结宙斯的统治，成为第四代众神之主，可现在，他再也没有诞生的机会了。 不过无论他的下场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承载了弟弟部分象征的雅典娜无疑也变得特殊起来。她具备了某些特定的‘资格’，也因此由她来亲自完成这一切，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呼——” 微微点头，莱恩对此很满意。 它好像存在又不存在，一切攻击或破坏都无法作用到它上面，只是横穿过去，就如同那只是一个幻影一样。 ······ 轰隆隆—— 无论如何，无论要付出什么，至少他逃出来了……不过他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模糊。 “本世界最伟大的一次冒险，传奇一般的旅行，横穿虚幻和真实——嗯，就是不知道，在那边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漂亮姑娘有没有？” 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当稍稍缓过神来，他才真正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赫尔墨斯能清楚的感受到，当天外那个大不可见的手掌继续收力，一股自本源中传来的空洞与抽离感就在他的心中升起。 昏黄的光芒自神器上释放，有某种联系被建立了起来。以智慧女神为媒介，这个世界的概念开始流向它，化作它的文字，增强它的力量。 然而在波塞冬的注视下，那擒拿世界的巨手纹丝不动，只是维持着之前的节奏慢慢握紧。 真实世界的赫尔墨斯虽然还没有诞生，但迟早会诞生的。所以如果他去了，提前取代了对方的存在……那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嘴上说着没什么营养的话，渐渐的，心中的紧张和恐惧被赫尔墨斯暂且压下。 突然间，一个东西吸引了赫尔墨斯的注意。那是巨手的手指上，在那里，戴有一枚青翠耀眼的戒指。 相反，它就像是巨手掌心的蚂蚁，在向着注定不可能抗衡的存在挑衅。 奥林匹斯山前的大战在持续，而那些尚未死亡的诸神依旧散落在大地上。 大地上已经没有凡物了，他们早在之前巨手与世界的碰撞时就灰飞烟灭。 而更巧的是，赫尔墨斯的神职中，【商业】之流只是后来附加的人文神职，真正属于他天生的，其实多少和‘偷盗’与‘穿行’有些关系。 摊开卷册，手掌摁在扉页上面。神力涌动间，雅典娜好像听到了‘哗啦啦’的水流声响。 因为除了神器之外，在虚幻世界原本存在的地方，还留下了一滴‘液体’。 那就是之前构成世界的根本……创世神力残留的痕迹。 (本章完) 第131章 真相与收获 茫茫虚空中，一滴‘水’悬浮在那里。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从中流出，它看起来是如此寻常。 不过是小小的一点，就衍生出了之前那宛如真实的世界，甚至对于现实来说那或许是虚假，可对里面的生命而言却是未必。 毕竟真与假本就是相对的概念，构成它的命运也是卡俄斯世界原本的轨迹。在满足某些条件的情况下，真假也未必不能互换。 上前一步，莱恩伸出右手，谨慎的接住了那枚‘水滴’。他已经做好了应对意外的准备，不过直到他将之握在手中，也没有发生什么更多的变化。 一切就这般毫无波澜，如同一滴真正的水那样，创世力量的残留在莱恩的掌心静静流动。 它的力量并不如何强大，但却是如此的绝对与难以琢磨。感知着它的存在，莱恩也不由有几分犹豫。 创世的力量没有性质，或者更确切的说，它只会依照使用者的心意改变它的性质。它是‘万能’的，除了无法自我增殖以外，它几乎可以完成这世间的一切事情。 甚至莱恩有一种预感如果他想，这份力量或许可以诞生一道他之前无论如何无法复刻的不朽本质……或者是击碎一道已经有的。 弑杀神明，这种他只在虚幻世界中做过的事情，却可以被这无上的力量再次完成。不过只是略做思索，莱恩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杀一个神，看起来好像很厉害，但是借助外力做到这一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义。 或许【死亡】的权柄会因此而大幅上涨，但它现在已经是【轮回】的一部分了。一旦【死亡】单方面的暴增，就算【轮回】不会因此坍塌，它也需要用漫长的时光才能依靠自身的循环之力重新平衡二者，在此之前，【轮回之井】恐将停摆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总的来看，这样得到的收获依旧大于损耗，但这来之不易的创世之力就彻底变成一次性用品了。何况在现实中永久的杀死一个神，世界会不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目前还是未知的事情。 “终究只是意外的收益，【轮回之井】的话，还是按原本的计划来吧。” 做出决定，莱恩手指轻轻一点，这枚‘水滴’随即消失不见出现在了灵界之中。 在不久之后，它会派上用场的，至于作用是什么——有了第一个，自然是要让它变成两个，三个，乃至更多。 “然后就是它了。” 处理完了创世残余的力量，莱恩终于把目光放回了自己的神器上面。 被灵界转化的神谕石板一分为三，其他的两件都早已各有变化，唯有第一块一直维持着诞生时候的样子。不过如今有了这一遭，它不仅直接追上了另外两者完善的进度，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吃撑”了。 此刻，它收敛起了所有非凡的特性，就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卷轴。这件被莱恩取名为【岁月史书】的神器在汲取了虚幻世界的概念后，也终于开始拥有属于自己独特的象征了。 不过，与它之前表现出来的不一样，这件神器真正的本质并不是【历史】，或者说，【历史】只是它力量的一种表现形式，而不是它存在的根本。毕竟单纯的【历史】并不足以成就伟大，甚至在强大神力中都只是垫底。它或许会随着纪元的一次次变迁越发强大，但这增强的程度却极其有限。 就连真正涉及到【时间】的神器，至今都还在灵界的核心处孕育，离完整出世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个象征不可能诞生两位伟大，时间领域自然也不可能出现两件【创世神器】，所以除非莱恩能把世外的那部分也找来，让它们分别代表卡俄斯不同侧面的光阴，不然依靠【历史】，第一块石板所化的神器绝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因此，【岁月史书】其实既不以‘岁月’为根本，‘历史’也只是其表象，它真正代表的其实是不变的、恒久的、永在的事物。这是一种概念上的范畴，立意很高，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十分空洞，就像一开始的灵性那样，虽然理论上可以包罗万象，但却需要一点点的去填充它。 同样类似的还有与它遥遥相对的【文明石板】，它也具备着某些与‘未来’近似的权能，就像由此延伸出来的‘占卜’，这种对未来的窥探就是体现之一。但时间领域的构成一样只是【文明石板】的点缀，而神器本身，则是象征着变化、创造与灵感。 相互对立，相互依存，而将‘变’与‘不变’勾连在一起的准绳，就是【创世法典】所勾勒出来的【秩序】。 三件神器，本源源于一体，这是在它们诞生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的安排。而完成了这次蜕变之后，三者中的最后一环也终于走上了正轨。 “所以说，人总是矛盾的。” “当不属于自己的时候，你会十分讨厌它，然后下一步……就是想让它变成自己能够掌控的东西。”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莱恩也不例外，讨厌一些东西，往往也只是因为那不归自己控制罢了。就像现在，‘不变’和‘变化’，划定万物规序的准则……这三件神器加起来究竟想要对标些什么，简直不问可知。 在反复确认了吞纳虚幻世界后，神器中没有留下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莱恩也就将其送回了灵界中。 等赫麦努的事情结束，还有另一顿‘大餐’等着它，还是赶紧把此行的收获消化为好。毕竟它不像另外两件神器，是被一步步完善起来，经历了整个第二纪时间的。 一蹴而就的成长必然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以免留下些不好的后患。尤其是作为三神器的一部分，它要是有些什么问题，只会连带着另外两件一起受到影响。 “最后，就是这一切的源头了。” 身处虚空中，莱恩最后把注意力放回了一开始的事情上面。 此行神游，他本来是前来查看有关宙斯的记忆的，却没想到中途出现了这般意外。虽然结果同样很不错，但他也不可能把正事给忘了。 此刻雅典娜已经不在这里了，毕竟无论是莱恩还是她，其实都不是真身进入这里。 作为灵性之主，莱恩可以继续维持着这种‘神游’的状态，将意识与神体进行分离，但雅典娜可做不到。所以当世界破灭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回归了身处海外小岛上的身体内。而那原本被世界之力屏蔽的记忆，自然也分别被两人获得了。 没有了高位力量的遮掩与扭曲，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几乎只是转瞬间，那一段过往就被莱恩浏览了一遍。 阿斯加德，奥丁，世界树，献祭，仪式……直到墨缇斯被作为献给卡俄斯的祭品，换回了宙斯成王的阶梯。 看到这些内容，莱恩心中的很多疑惑顿时被解开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不久之前，深渊和地狱法则的变动。 数百年前的某一天，一种新规被写进了世界的底层，那是与‘献祭’有关的内容。虽然世界之主可以主动选择接受或不接受，回应或不回应，但这种改变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见3-83） 之前，莱恩一度猜测这是否因为两者同出一源，两个世界都本能的演化出了接受献祭的能力，以此让自己世界中的生灵将对方世界里的存在献祭给自己……但他又觉得细想有些说不太通。 不过现在看，这一切其实都源自这被卡俄斯亲自参与的献祭仪式，是祂影响了诸世底层规则的变动。当世界亲自做了第一次，那这件事本身就会成为注定的规则。或许像永夜之地这样的独立界域也同样诞生了类似的能力，只是莱恩之前不知道而已。 至于冥界为什么没有……只能说它的自成一界目前还是多少有些水分的，不然哪怕只有着一半的权柄，哈迪斯也不可能没有触及伟大的领域。 毕竟神王从来不是现世的主人，但冥王确确实实是冥土的化身。所以幽冥没有发生相似的变化，好像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第一个疑惑被解开了，除此之外，莱恩的第二个疑惑则是雅典娜身上‘死去的命运’。 看起来很正常，宙斯吞下了墨缇斯，帕拉斯也就因此再也无法出生了，所以他的命运之‘死’理所当然……但只要细细一想，就会发现其中全是漏洞。 诸神是不死的，所以任何可能性都只会被推迟，而不可能彻底断绝。 被宙斯吞下又如何，甚至被关进塔尔塔罗斯又如何，只要墨缇斯还活着，那就有出来的可能，帕拉斯也就有着诞生的机会。可是他的命运却已经‘死’了，这是被世界承认的、不可更改的结局。这也就意味着连卡俄斯都否定了他的存在，甚至哪怕要用什么手段去让他‘再次出生’，也只会遭到世界本身的毁灭。 莱恩之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一个本来被世界眷顾的存在为何会反过来招致世界的恶意……可他现在清楚了。墨缇斯成为了祭品，而当世界收下的那一刻，帕拉斯也就绝无诞生的可能。 世界不会否定自己做过的事情，如果雅典娜命中的弟弟依旧出世，那无疑就是在否定现世本身。除非祂自己违背自己的规则，再把墨缇斯‘放出来’——但这无疑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出意外，帕拉斯再也没有降世的机会了。 “这倒是一个问题……我之前还想要让他以另一种方式‘活’过来，进而冲击现世注定的命运。” 眉头微皱，莱恩感觉有点难办。 现在这位原本预言中‘狂傲的神人之王’已经被世界注定否定了他的存在，可他如果想要诞生，又必须诞生在卡俄斯世界法则笼罩的地方以内，否则就无法承接这一段死去的命运，这简直就是个死循环。 如果莱恩有直接抗衡世界的力量，那还要这个他有什么用……摇了摇头，莱恩还是先将这件事情放下了。 这件事情之后再说，距离纪元终末还有很久的时间。谁也不清楚中间会发生多少变化，就像九界的残骸，那就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抛下了这个难题，当两个大的问题得到了解决，那些旁支末节也被莱恩一一认清了缘由。 转移的神职，宙斯暴涨的力量，它们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甚至对这个献祭仪式，莱恩还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现在的自己向未来的自己献祭，作为神明的自己向世界的代行献祭……这是他一开始对奥丁的仪式做出的判断，而后来从智慧巨人密米尔的口中也得到了确认。 但这是奥丁的献祭而宙斯的却存在两个问题，其中一个，就是卡俄斯世界在一开始是不认可这个献祭仪式的。 尽管因为九界与卡俄斯力量的交织，不同的法则在那里同时生效，导致祂被迫接受了宙斯的祭礼，可同样在祂力量的影响下，这场仪式实际上回应的奖励却只给了一半。 奥丁的【卢恩符文】是世界所赐，如果靠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研究出来的。甚至在获得了这无上的智慧之后，就连他自身都无法承载符文的奥秘，从而不得不将之记录在了【原典】上面，但宙斯的仪式就不一样了。 那个仪式本就是他命运中可以依靠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世界只是更进一步的完善了它，赋予了神王更特殊，也更接近世界本身的权限。所以从收获的角度上讲，宙斯实际上只是预支了未来，并额外获得了一些加强。 而第二个问题…… “虽然把墨缇斯理解为‘宙斯的智慧’好像也可以，两个世界碰撞的间隙，也未必还会完全遵循卡俄斯‘一个神不能从属于另一个’的规则……但卡俄斯毕竟是主场，祂的力量也远超过残破的界面，既然奖励都只发了一半，那这种规则真的完全没有生效吗？” 有些怀疑，但莱恩并没有什么证据，因为从现在宙斯的情况上看，好像他也没有付出什么额外的东西。 所以莱恩姑且将此事放在一边，将精力放在了仪式上面。 这是以神王之位为核心的仪式，也是他没有办法直接照搬使用的。何况作为被世界完善后的造物，它其实蕴含着很多深层次的奥秘，莱恩一时间也很难看清。 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来解析其中的奥秘，看看究竟能从中得到些什么，以及，这个变化后的仪式和原本的那个究竟有什么区别。 是的，在吞噬了虚幻世界以后，那个原本的仪式也到了莱恩的手中。两相对比之下，它们究竟有什么区别，才是他最关心的地方。 “刚好，正负能量界面距离稳定还有一段时间，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一段旅程，算是告一段落了。” 一切都处理完了，事情勉强截止，于是心念一动间，莱恩的身形渐渐模糊。 他至今还处在‘神游’的状态，真正的身体依旧在第五层灵界之中，而现在他就要回去了。不过在离开前他又最后回望了一眼那个虚幻世界消失的地方。 在一切的最后，在虚幻世界被【岁月史书】容纳的节点，意识到了自己虚假的神王也明白了一切的不可挽回。但他依旧坚持到了最后，坚持到世界破灭的那一刻，因为他还有事情要做。 那一瞬间，他无限弱小，因为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存在；也无限强大，因为他几乎接触了创世之力本身。 宙斯没有同等的本质，所以他不可能利用这份力量，可凭借间接的影响，他依然看到了莱恩的存在，也在最后发出了一声警告。 那是传给另一个自己的，顺着两个宙斯在冥冥中的联系。在创世之力最后的影响下，他的警告确实传出去了，但也没完全传出去，因为毕竟只是间接的影响，所以直接指向莱恩本身的内容被‘屏蔽’了。 “‘小心灵界之主，祂是外来者’吗……” “嗯，‘《断章取义》，摘自《不要断章取义》’。” 笑了一下，莱恩的身形彻底消失不见。至于外界的宙斯会如何理解这份警告……那他就不得而知了。 (本章完) 第132章 惊梦 夜。 虚幻世界的毁灭并没有影响到现实的人间，因为德墨忒尔而降临的寒冬还在持续。 寒风自北方而来，纷争与杀戮也变得繁多起来。为了争夺有限的食物，人与野兽，人与人间的冲突越来越剧烈，也就只有这样深沉的夜晚，才能恢复少许往日的安宁。 不过这只是人间，奥林匹斯是没有什么改变的。诸神没有昼夜之隔，他们也不会因为寒冬而缺衣少食。所以此时的神山上，一座座诸神笼罩在各自神宫上的力量照亮夜空，就如同大地上的点点繁星。 和往日一样，永生的神明享受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过这一晚，众神注定难以安宁。 …… 轰隆隆—— 深夜时分，原本安静的夜空中，一道惊雷突然间炸响，惊动了神山内外的所有生灵。 厚重的云层聚集起来，似乎喻示着一场大雨即将落下。然而奥林匹斯山上的气候从没有自然生成的，这里的一切都是诸神意志的映照。所以一时间，一道道身影从神山的各处飞出。 有的尚且衣衫不整，有的原本正在琢磨一些从人间带回来的小玩意，还有少许被从睡梦中惊醒——不过那只是少数。 神可以睡眠，但那从不是必需品，只有极少数的神会这么做，而今晚的奥林匹斯山上，强大神力的神明没有一个把时间花在这方面上的。 这使得他们的反应很迅速，但也因此错过了很多，因为当虚幻的世界破碎之时，就像哈迪斯的梦境一样，某种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 虚幻的一切自然需要一个虚幻的载体来承受，睡梦就是最好的承载品，而这显然与一直清醒的众神无缘了……当然，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损失。 毕竟他们既不像宙斯一样拥有特殊的身份和力量，也不像某些神明那样拥有特殊的机缘，哪怕能够在梦境中看到什么，大概也只是很短一段时间的影象。 他们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万物毁灭，一切终亡，然后再无其他。 唰—— “发生什么事了，赫拉，你之前和宙斯在一起吗？” 一道红光闪过赫斯提亚的身影随即浮现在半空中。她看了看天上的乌云，又看了看神山顶处的宫殿。 这些日子以来，灶火女神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哈迪斯抢走了德墨忒尔的女儿，但这却是在女神曾经的见证下，对方放弃神王之位时宙斯给予的补偿。 赫斯提亚当初还为此感到高兴，只是索要了一个条件，兄弟间的残杀就得以避免。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千年之后，这个条件居然会被用在这里。 一时间女神也找不出阻止对方的理由来，毕竟和宙斯的行为相比，哈迪斯这根本不算什么。再加上德墨忒尔愤怒下掀起的灾难让人间颗粒无收，她在怜悯之余也更加为此感到烦恼。如果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这一切就不会终止。 因此，在种种矛盾下，赫斯提亚不由有些烦闷。这一切都和宙斯脱不开干系，而现在对方不仅不为此做些努力，还有空在半夜里召来雷电。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最近和宙斯并不常在一起，他好像也不是很想让我跟在身边。” 同样匆匆赶来，面对长姐的询问，赫拉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享受生活的时候，他又怎么会想要让我这个碍眼的人待在身边？” 无言以对，这下，赫斯提亚更头疼了。 除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宙斯好像一直对美神没什么兴趣以外，他的寻欢作乐就没有停止过。只是那些没有给他生下子嗣的，往往也不为人所知罢了。 掌管婚姻的神灵却有着最失败的婚姻……赫斯提亚微微摇头，对着赫拉投以一个安慰的眼神。不过在她对面，天后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日子久了她也就习惯了，反正诸神其实大多都是这样。只要别再蹦出来什么私生子，也不要跑到凡间去和凡人混在一起，那赫拉也只能听之任之。 两人说话间，更多的神灵出现在了半空中，他们都被宙斯的力量所惊动。然而对于神王突然间召来的雷霆，众神对此却没有什么头绪。 不过很快，随着西风之神的到来，诸神停下讨论。 “看来宙斯是让你通知我们过去了？” 看向来者，赫斯提亚当先问道。 “是的，陛下有请。” 微微躬身，仄费罗斯恭敬的说道。 即便今非昔比，面对灶火女神，他也依旧如同往常般礼敬。 …… 同一时刻，神山之巅，大殿中央的王座上，宙斯眉头紧锁。 刚刚醒来，在下意识释放了力量之后，他就命仄费罗斯去召来诸神，准备解释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但严格的说，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原委。 “……预兆吗，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那模糊的词汇，又是在说什么？” 虽然表面上看，宙斯和众神一样，一直是‘清醒’的，可实际上尚在阿斯加德沉眠的才是他真正的本体，最近行走在外的一直只是他的化身罢了。 而神王之所以最近有意避开赫拉，也不是为了寻欢作乐，毕竟一个化身可没有这种能力。实在是未免被人发现神王的本体不知所踪，他才有意不与他人长时间接触罢了。在这种情况下，长眠的本体突然间坠入梦境，宛如真实的景象在睡梦中上演。 遮天的大手，不知为何和他交手的雅典娜，以及最终世界一切化作一卷书册，被人握在手中，这一切于梦幻间又显得那么真实，以至于醒来的宙斯在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分清现实与幻境，下意识的引动了自己的力量。 奥林匹斯山还好，此刻的阿斯加德内，大概已经一片狼藉。 “一个预知梦，还是别的什么？” “而且雅典娜会对我动手……这又是为什么？” 眉头紧锁，宙斯有些不解。他扪心自问，就算这是神王之位对未来的昭示，可雅典娜又是为什么要和他为敌呢？ 如果是因为墨缇斯什么的，那可能性着实不大。无论如何，前后两代智慧女神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一面，她们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血脉——但自己也同样是血脉的另一半来源。 在血脉的联系相互抵消的情况下，自己貌似也没做过什么值得她仇恨的事情……所以想到这，神王不由诞生了一个猜测。 或许那个梦里的雅典娜，是受到了外部的影响。因为当那个梦境结束的刹那，一段过去的记忆也跟着浮上水面，映入了宙斯的脑海中。 那是在获取仪式的那一天，他隐约看到的另一个自己。强大，无敌，众神环绕，世界的中心。那个自己就是宙斯理想中的完美。他好像在说着什么，而宙斯当时并没有能听到，可时隔数百年，它却又变得如此清晰。 “小心……之主，祂是外来者！” 声音是如此急迫，又带着几分惶恐和绝望。一时间，那语气中的情绪好像都传递到了宙斯的心中。 那样强大的自己，也会感觉到害怕吗？一时间，原本因为力量大涨带来的信心再次被压下去了少许。而雅典娜的事情，也变得可以接受了。 雅典娜与他为敌很难理解，可世界会被毁灭更难以理解，那么导致前者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后者潜在的影响。 “不过……这个‘＊＊之主’指的是什么，‘外来者’又是什么意思？” “黑暗之主？地狱之主？灵界之主？好像除了地狱以外，剩下两位都是创世之初就诞生的古神，而那个地狱，好像也和深渊有关。” 地狱的存在只是一闪而逝，宙斯对此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对方似乎对凡人的灵魂有些需求，但也不像是那种以毁灭世界为目标的存在。 思维一时间走入了死胡同，好像在自己了解的东西里没有过类似的存在。至于有没有可能梦境本身是假的…… 微微摇头，虽然只是一个梦境，但宙斯越想越觉得它不同寻常。 神灵怎么会突然产生如此真实又灰暗的梦，这或许就是现世的法则给予他的警告。不过想到这，宙斯又稍稍放下心来。 既然世界本身已经察觉到了这一切，甚至还给出了预警，那就证明这并非无法应对。就像曾经面对奥丁的残念时那样，命运，一直站在他的这边。 所以不久之后，当众神走入神宫，宙斯的神色一如往常般平静。没有等他们先问出口，坐在王座上，神王当先说道： “诸位，半夜制造出这种动静，确实是一个意外，不过这并非没有缘由。” “因为就在刚刚，我获得了一则预言。” ······ 人间，厄琉息斯城。 神山上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影响到这座凡人的城市，甚至相比起过往，它还更繁荣了不少。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在饱受饥寒之苦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国家，它不仅没有受到伤害，反而屡屡丰收，这对周边的国度无疑是一种莫大吸引。 一时间，厄琉息斯的名声开始传播，这个人类世界偏远地区的国家渐渐流传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农业女神的存在。 凡人不知道自己的灾难本就是德墨忒尔所带来，哪怕有少数人猜到了这一点，他们也不敢公然诋毁神灵的声誉。于是祭祀农神的神庙同样越建越多，大量的凡人来向女神祈求丰收。 然而这一天，随着一道虚空闪动，两道年纪不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外的一座小山上。 他们俯瞰着这座人类的城市，看着哪怕是夜间依旧灯火通明的夜市。在这里，原始的贸易已经出现了萌芽，其他城邦的人类纷纷前来这里，交换粮食的同时也希望能拜见这位莅临人间的真神。 当然，德墨忒尔可没空见他们。自打她显露了真身，也就只有特里普托勒摩斯才能见到女神的真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德墨忒尔离开这里……不过显然，在爱欲双子的眼中，这里很快就要出意外了。 “你猜这座城一会还能存在吗？” 坐在一块巨石上，厄洛丝晃着小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在确定了波塞冬没有找错地方后，他们就通过灵界穿梭提前来到了这里。在等待海皇之余，不免有些无聊。 “应该可以吧，他们或许会打起来，但应该不会动用神力。” “毕竟德墨忒尔应该很清楚，在都使用神力的情况下，她同样不会是波塞冬的对手，既然这样，她应该也不会做无谓的反抗——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无所谓的猜测道，沃罗斯倒也不是在随便乱说。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了解了这位农业女神的过去。曾经给宙斯生下珀耳塞福涅的时候，她就没有过太激烈的反抗，这次应该也不会有意外。 “啧，说起来，我们现在像不像邪恶的大反派啊——” 点点头，厄洛丝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不过回想起自己一路做的事情，厄洛丝也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 “最多像半个吧，当反派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话说回来，又不是我们召来的寒冬，也不是我们在人类的王宫中……嗯，那叫‘钓鱼’是吧，真是奇怪的说法。” 撇了撇嘴，沃罗斯还是想起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词汇。 不过所幸灵界的语言既表音，也表意，所以哪怕这个词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他还是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 “总之就是这样，那个人类的王后固然很蠢，可这个农业女神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 拍了拍手，天边已经有动静传来，蓝色的光芒越来越近。沃罗斯不再闲聊，他淡淡的说道： “行了，反派就反派吧，这波塞冬飞的也是真慢。” “稍微等一会就好凡人的箭……应该不会持续太久的。” (本章完) 第133章 黄昏 高空中，神光飞驰而过，从远处直奔厄琉息斯而来。 此刻，身中金箭的波塞冬心中没有其他，只有对德墨忒尔那炽烈的爱意。他忍受不了任何等待，所以海皇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而是光明正大的向着城市北面的大神殿飞去。 那是厄琉息斯国民为农业女神修筑的第一座，也是至今为止最大的一座神庙。或者说，它目前也只是被修好了核心的一小部分，其他的地方至今仍在扩建之中。 至于为什么这样重要的一座建筑被修建在城外而不是城里，主要是因为城市中心已经被王宫给占据了。 神的居所自然不能为人的让位，可推平王宫又需要消耗太久的时间。所以在城市的北面，人们另选了一个最好的位置，并打算以此为中心扩建厄琉息斯城。 在未来新的王都中，原本的城市会化作南城区，而神殿才是真正的中心。对此国王克琉斯并没有什么意见，反而还对此表示了赞同。 于是不知不觉间，某种后世流传的潜规则在此时被定下。虽然后来的城市很少有把神殿建在中心的，但南城确实成为了上层人士居住的地方。久而久之，这也变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文化。 点点头，沃罗斯说道： “大概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或许没有我们，他也会有这一天？” 少许在高处工作的更是直接跌落而下，在几声闷响后溅起一朵朵血花。 于是二人直接来到了这里，看到了一地的伤者与尸身。 “父亲……” 语气冷硬，之前，在人间的愉快一度让农业女神舒缓了心中的烦闷，可波塞冬的到来又让她想起了这些。 人类城邦间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传到这里来，也没人知道波塞冬去追寻宙斯的脚步，甚至青出于蓝了。 数以万计的人围拢在这里，在地面和建筑的穹顶处日夜劳作，让这座设计宏伟的神殿每一天都有所改变。 大笑之下，波塞冬飞身追逐而去。于是大殿的穹顶再次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在厄琉息斯城的民众们眼中，只看到一棕一蓝两道光晕破空而去，随后留下的，就只有一地狼藉。 而很显然波塞冬的情感表达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是我想要的，那就要抢过来。 赫斯提亚的话并非没有依据，作为先天神，诸神在受到现世影响的同时，他们也确实收获了很多。比如无法被永久修改的记忆和思维，亦或者是那不朽的本质，这都是他们异于其他世界神灵的地方。 “这里发生什么了？” 在这种情况下，某些神灵也确实会在极其罕见的时候看到未来的一角，就类似第二纪在灵界中窥见未来的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一样。只是他们往往只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进而延伸出种种或对或错的解读。 “宙斯，神灵确实有可能在无意间看到未来，但那往往都是有着特殊的因由。” “……嗯，是这么回事。” 这也就是双子提前离开与对视的原因……厄洛丝犹豫了一下。她不是很确定，毕竟金箭不是属于她的，铅箭才是，所以为防感应出错，她还是出言确认道： “刚才……波塞冬是不是中途摆脱了金箭的影响？” 一个世界死亡后留下的残骸……他在其中预见了命运，窥见了卡俄斯的毁灭，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在阿斯加德一些破损的遗留中，宙斯还找到了一些文献。 刚刚他们追着波塞冬的身影一道过去，实时目睹了两位神灵的“他追，她逃，她无路可逃”。德墨忒尔用尽各种办法试图摆脱波塞冬，甚至一度变作一匹母马混迹在凡人的牧群中。 “你应该把女神的事情放在首位，其他的，都是旁枝末节。” 淡淡的开口，克琉斯知道长子的意思，但他只是示意周边的人都听从王子的吩咐。而他则转过身，向旧城的方向走去。 直到今天，一位高大蓝发的神灵自南边而来，直接从天空撞破神庙的墙壁。 悚然一惊，德墨忒尔猛的抬头，但映入眼中的却是波塞冬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对方那炽热的眼神，她哪还不知道对方是要做什么。 丝毫没有在意那些碍事的凡人，波塞冬大步走入内殿。 “波塞冬？你来这里做什么。” “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那是外来者制造的祸端，而女神正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才把他引到了别的地方去。” “算了，这个……可能有点不太正常。” 当神灵离去后，原本的压力也随之消去。少顷，两道身影从城市所在的方向快速奔来，那正是国王克琉斯和他的长子特里普托勒摩斯。 眉头紧锁，赫斯提亚没想到最近的麻烦事还没有解决，宙斯就又制造了一个新的。 “你是来给宙斯作说客的吗？” 沉声开口，特里普托勒摩斯看向死者。 “哈哈哈……我的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 厄洛丝再次问道，而沃罗斯也给出了同样的答复。 站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克琉斯面容凝重。在他的询问下，周围很快有人站了出来，向他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 不过很快，女神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波塞冬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还笑着靠近了她。 ······ 奥林匹斯，议事大殿。 “我会像得摩丰一样，低调而迅速的安排好一切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特里普托勒摩斯的安抚下，地上的凡人有条不紊的处理着一切。 先是一惊随后又冷静下来。对于弟弟的无礼，原本正在休息的德墨忒尔不由皱了皱眉。 而且他所说的内容……万物终焉？对此，女神理所当然的提出了质疑。 下一刻，他转过身，用一贯温和的眼神看向在场的众人。他能看到人们眼中的彷徨、疑惑、不解与怀疑，但这些情绪不该出现在给女神修建宫殿的工匠们眼中。 所以王子上前一步，示意众人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 “……无妨，你就留在这吧。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是女神选中的牧首，是她在人间的代言。” 严格的说，以卡俄斯神明的普遍能力看，这种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变形其实是有一定概率能瞒过波塞冬的，但很不巧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加了爱欲buff的海皇洞察力也跟着上升了，农业女神最终还是被发现了真身。 “我们先等等，待德墨忒尔回来——她应该会回来的。等我们从她那里得到想要的，他们再做什么，就与我们无关了。” 摇了摇头，厄洛丝有些无奈的说道： “下次，下次我们换个目标，这个就算了吧。” …… “她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一切就让我来处理吧。” 但他的【王权大仪式】是真的，那这则未来的消息自然也是真的。何况就在奥林匹斯，还有一个最直接的证据。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德墨忒尔摆了摆手，示意波塞冬可以离开了。 他们收敛了死者的尸体，相信了这一切不仅和女神无关，反而要感念她的恩义，以及最重要的，他们又重新投入了对神殿的修缮。 “真正让我来这里的……明明就是你啊——” 在这里，众神刚刚听完神王的讲述，而他们的第一反应，毫无疑问就是怀疑。 在这种情况下，好像宙斯的确可以在意外下看到未来，但一方面这是个极其小概率的事件，另一方面则是这个预言揭露的内容。 在一旁同样听完了事情的始末，特里普托勒摩斯转身看向克琉斯。他隐约注意到，这位厄琉息斯的国王脸上有一丝哀伤闪过，但他知道，这不是因为那些死伤的工匠。 不仅是女儿的事情，就连她本人也一样，她一向不被这几个战力过人的弟弟放在眼中。宙斯如是，哈迪斯如是，波塞冬同样也是这样…… 几乎只是一个照面之间，两位神灵本身还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那种无形的压力就已经让附近的工匠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后几乎毫不犹豫波塞冬直接也变成了一匹公马，丝毫没有在意种族之别。甚至在进行了一半的时候，他还再次变成了人形。 沉默不语，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特里普托勒摩斯一时有些无言。他 明白，对方是去处理王后墨塔涅拉的后事了，因为就在之前的清晨，王后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宫殿内。虽然看起来像是自杀，可那里没有任何外人进入的迹象，而凶器也随之消失无踪。 “嗯，赫斯提亚，我知道这很难被相信，不过世界……也许并非不可毁灭。” “……我知道了，父亲，我会做好这一切的。” 慌张之下，农业女神不由身形一变，当即化作一道流光闪出殿外。 “……” 点点头，脸色同样有点奇怪，沃罗斯肯定的说道： 坐在上首，宙斯理解灶火女神的质疑，就连他本人，如果不是因为那发生在对世界献祭的仪式上面，他恐怕都不会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 他向着德墨忒尔气息所在的地方而去，一时间，神灵的气息交相碰撞，波塞冬的大笑声更是传遍四方。哪怕两位神灵都心有顾忌，没有真正使用神灵的力量，可半神层次的圣力也已经倾斜出来。 “又是追逃游戏吗不过伱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你可要跑的快一点啊，哈哈哈哈……” “就是他变回人形的那会……我的金箭失效了。那毕竟只是凡人仇恨射出的箭，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深吸一口气，看着克琉斯远去的背影，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到，特里普托勒摩斯依旧低声说道。 “虔诚信徒的灵魂必将在女神的庇护下得享安乐……”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的要求从头至尾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哈迪斯把珀耳塞福涅还回来。” 她已经注意到了外间的动静，因为波塞冬的到来，自己还没建好的神殿就先染上了血色——女神倒并没有那么在乎那些寻常工匠的生命，可对方的行为却让她脸上无光。 “预言？” “那你呢，你在自己的宫殿内，一觉醒来，就预见了世界的终亡？” 当然，后世尚且遥远，总之在当下，没有了饥馑之忧的凡人们正是因此大兴土木，为农业女神修建她在地上的象征。 （直接写还是容易出问题，昨天就删了一截，所以还是侧面写好了，反正是配角） “现在……就让我们一同告慰他们的亡魂吧。” “你想多了我的姐姐，我怎么会是来劝说你的……宙斯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大海上的人类，也只需要渔获就能维生。” 许久之后，虚空一阵闪动，双子的身影浮现出来。他们看了一眼地上的动静，不由对视了一眼。 “是的。” 她最近的精神一直很放松，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波塞冬那越发迷恋的眼神。农业女神显然没有料到，在这個自己掀起了天灾的档口，还有人敢对她做什么。 他们都被这里方才转瞬间爆发的气息所惊动了，可是当来到这里的时候，二人却只看到了从高处跌落的死尸，尚未死去、哀嚎呻吟的伤者、劫后余生的工匠，与顶部破损的神殿。 在悲痛之余，国王第一时间召来自己的儿子，他想要让对方用那神奇的‘神术’帮忙找到凶手。可随即神殿处传来的动静，直接就让克琉斯‘明白’了前因后果。 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特里普托勒摩斯双手交叠，置于胸前的位置。 对视一眼，双子其实是想看看金箭魔力消失后中箭者的反应，才一路如此积极的跟着。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波塞冬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你还是这么美丽——或者说，你越来越美了！” 世界崩解，万物归墟，这种言论多少有点像在中世纪说世界是圆的，除了让听到的人觉得你是疯子以外，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 一道光芒从他的手中释放出来，温和的力量治愈了那些受伤者的病痛。作为偏向生命侧的神灵，德墨忒尔传下的神术有很多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但死而复生…… “可在我的感知中，波塞冬的‘情绪’波动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些东西大多没有什么意义，但有一些不同。比如在一块残破的碑面上，宙斯就看到了有关神王奥丁与‘黄昏’的记载。 沃罗斯的金箭确实让他的心中升起了强烈的爱意，但那并不会彻底改变他的心性。海皇只会以自己的方式去表达‘爱’，而不是把农业女神的话奉为圭臬。 令众神陨落，让世界重启，【诸神黄昏】，世间最可怕的灾劫。 “也许我们也是如此，甚至在我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黄昏的钟声就已经开始敲响了……而那个‘外来者’，就是‘敲钟人’。” (本章完) 第134章 走投无路的太阳 念头在心中闪过，不过宙斯并没有把这些全部说出。 他还没打算现在就将诸神引去阿斯加德，自然也不急着透露那里的秘密。毕竟一方面他受到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另一方面他对那个界面的改造也还没有完成。 在那片世界的残骸中，虽然大多数都是没有用处的东西，但还是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的。比如那些碎裂的符文造物，比如明显领先当前时代的人文造物，又比如在距离哪怕金宫不远处，宙斯发现的一处特殊所在。 虽然大多都无法直接利用，但在将来，这些东西都有助于让他把奥林匹斯神系变成一个利益相连的整体。他们可以内部存在矛盾，甚至敌视他这个神王，但只要众神还是神庭的一部分，宙斯就不是很在意。 不得不说，这倒是和现世的法则有些相像了。虽然厌恶法则的神灵比比皆是，可只要他们没有‘自立门户’，那就无所谓究竟态度如何。 总之，事情还是要先放一放，索性宙斯也没指望众神现在相信或者不相信，刚才说的话，只是他对自己之前气息的异动做一个解释而已。 一个想法刚刚升起，随即就被赫利俄斯掐灭。他不会去找普罗米修斯，倒不是因为他不愿意承认对方强过自己的智慧，而是另有原因。 “哈迪斯与德墨忒尔间的矛盾应该结束了，赫利俄斯，我听说你目睹了这件事的始末，也是你告诉了农业女神冥王的行踪。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调解他们的冲突吧。” 而今天召集神灵，宙斯其实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有些闹剧，也是时候该终止了。 “……” 原始海神的子嗣名义上听从海皇的命令，美神已经和神王成了一家人；风神唯宙斯之命是从，而近来的生命女神更是据说和原始神灵有关，一开始就没有参加这场会议。原先还有一位可能说句公道话的律法女神，但她也早在数百年前离开了奥林匹斯。 整件事情的过程和缘由早已在诸神间传开，只是这毕竟涉及哈迪斯和德墨忒尔，他们也不太好发表意见。可现在既然神王开口，想来是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 自奥林匹斯飞出，赫利俄斯一路面无表情。 人在神山坐，祸从天上来。调解两位主神的矛盾，还是‘双方都没有过错’的矛盾，谁都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 “结束了。” 看着从远方飞回城市的棕色光芒，已经等待了三天的沃罗斯可算点了点头。 “我会试着做点什么，如果那真的有用的的话。” 挥手打断赫利俄斯的推据，宙斯继续说道。 示意太阳神可以出发了，宙斯在最后缓缓的说道： 于是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赫利俄斯的身影冲入地下。而无声无息间，世界的命运，也再次偏转了一个弧度。 一旦他私自前往海眼，违背了神庭对罪人的判决，那很可能宙斯就能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对他加以惩处。 目光一一扫过众神，最终落到了太阳神的身上。宙斯眼睛微眯，淡淡的开口道。 如果将来他真的能找到那個‘外来者’是谁，今天的一切自然会被众神想起，进而佐证神王的预言。如果一时间找不到，那现在那诸神相信与否自然也没有意义。 他之前都险些忘记了，这个日日驾车行驶天空的神灵总是能看到点什么东西，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一点都没有汇报的自觉。 近些年来，赫利俄斯一直沉浸在信仰之力带来的喜悦中。太阳本身随着时间流逝增强的力量配合信仰的辅助，终于让他勉强迈过了强大神力的门槛。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晋升了，但处境却更加危险了。 “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阿波罗会替你完成这项工作的。就像你的母亲泰坦神忒亚那样，同样执掌光明的他是可以暂时驱使【太阳神车】。” 至于其二…… “去找他，他说过可以给我一个建议……不，这是不可能的！” “……算了，先去看看她，就当是看望长辈了。” “珀耳塞福涅从未前来过奥林匹斯，所以冥王无罪。德墨忒尔爱女心切，她做下的事情也可以理解。这是一场没有对错的冲突，神庭需要的，只是结束这场天灾。” ······ 人间，厄琉息斯。 “好了，无论世界将来会如何，都注定是遥远的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是真是假，就让时间来见证一切。” 王座上，宙斯点点头，他心下也不禁有些意外。 在这种情况下，太阳神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和对方多打交道为妙。虽然这件事目前还是个秘密，但一件事只要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就有泄露的可能。 沉声开口，宙斯话锋一转，说起了这件早就在神山上引起议论的事情。 最终，赫利俄斯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其实是可以拒绝的，赫利俄斯毕竟没有犯下什么错误。神王可以提出要求，但不能以此为由对他做出什么惩罚，不然如果他的行为影响了太阳的运转，那恶果也有一部分要由宙斯的王权承担。 其一，就是当时在场的并不止有他，还有另外两位负责押送对方的存在。 “……如您所愿，陛下。” 当长冬降临，气温骤降，在最开始的几年，大地上的人类还能依靠往日的存粮与捕猎勉强度日，直到近日以来，大面积的饥荒终于有了开启的前兆。 而阿波罗，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如果地母还是那么不靠谱——我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 对方终于回来了，不过这样看的话，这个波塞冬好像还是挺猛的……也是，毕竟海皇对标的可是全物种，不猛一点怎么行。 “所以说，思来想去，盖亚居然还是我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无妨。” “很好。” 至于依仗着自己的正式妻子，沸水女神珀耳塞伊斯的关系去投靠大洋神系？只是想想，赫利俄斯就再一次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没想到赫利俄斯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他的要求，但这终归是一件好事。 “所以……这就是你早就预见的结果吗？” 他的余光向四周看去。然而太阳神之前还没有注意，可现在他猛然惊觉，不知不觉间，这里已经没有会帮他说话的对象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应下这个差事了，地母没有回到德尔斐在大地上也没有看到她的丝毫踪迹。她最后出现过的地方，疑似就是冥土深渊的门户所在。 时过境迁，对于如今的赫利俄斯来说，他已经不再需要借助神器才能运转太阳了。金车更多只是让他能更加轻松随意，而不是必备的存在，但对于别人而言，这件专门用于驱使大日的神车却可以让原本做不到的人转而可以做到。 默然无语，赫利俄斯表示，自己只是犯了一个卡俄斯神明都会犯的错误。 “你看不到自己的灾难，却对别人的洞若观火……真是可笑。” 暗骂一声，可想起克吕墨涅妩媚的身姿，太阳神也不是太肯定，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自己到底能不能拒绝对方。 在天空中飞驰，赫利俄斯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座海眼里面。 如果有黄道诸域的加持，他早几百年就能步入强大神力的领域了，可现在，那里却被一些实力远不如他的星神掌管。所以假使真要去请求灵界的庇护，恐怕自己只能去当一条看门狗，还比不过在奥林匹斯勉强度日。 至于其他的原始神……想想那个还在神山上的生命女神，赫利俄斯就对黑暗之主不抱期望了。而永夜的倪克斯女士，三个纪元来，他就从没听说过对方的动静。 只有这位屡屡受挫的地母神或许才会帮助他，而两人间的关系严格的说也还不错。太阳给大地带来温暖，神职间纵使谈不上契合，也没有什么冲突。 ‘现在伱还不需要担心，可如果将来诞生了另一位有资格驾驶太阳车的神明，那你可就要小心了。’ 到深渊表层去转一转，顺便看看周围的其他地方。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因为他是神庭中唯一的‘异类’，是游离在他们圈子以外的那个人。 冰冷，压抑，沉重，孤独。除了温度以外，就和他被自己的父亲关在太阳里的那段时间一样，让他一点都不想去回忆。 灵界是不能去的，毕竟曾经的【太阳神车】就是被灵界之主打造，而每当驾车行驶天空，赫利俄斯都能想起，他明明身为太阳神，却没法掌管黄道十二星域。 “这……陛下，我还要驾驶太阳车，恐怕没有闲暇——” 他和自己妻子的姐妹，叔父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的妻子，普罗米修斯、厄庇墨透斯和阿特拉斯的母神，名望女神克吕墨涅滚到了一张床上。甚至在最近，他还给那位先觉者制造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半神弟弟。 不过无论如何，他现在是该给自己找个下家了。当年背叛克洛诺斯的时候毫不犹豫，现在对于宙斯，赫利俄斯也谈不上什么忠诚。然而念头产生，可太阳神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连对自己的造物都能那么在乎，谁知道普罗米修斯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万一对方豁出受到更严重惩戒的代价也要坑他一把，那自己不就是自找麻烦了。 神王的预言没有几个神真的将它放在心上。就算那是真的，天塌了也有神王和原始神们顶着，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一不小心，插手者就会被冥王和农业女神两头记恨，就连神王本人的态度都如此模棱两可。但是在最后，太阳神还是答应了下来。 “今天既然大家都在场，那不妨先说说另一件事。在近些年来，因为一点小矛盾，人间气候的变化可是越来越剧烈了。” 嘴角有些抽动，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其他的可能，太阳神都不想和这位‘老祖母’打交道。可很遗憾的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虽然并不了解大仪式的本质，但这些年来，赫利俄斯也渐渐发现，这位第三代神王似乎对于秩序还是比较维护的。可坚持推据的念头只是在太阳神的心中升起一瞬，随即就消失无踪。 然而在那一刻，太阳神突然间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那是他和普罗米修斯的对话。 “该死的，我当初怎么没想到……” 在宙斯的注视下，赫利俄斯默然不语。 “人间的灾难该结束了，尽快办好这件事情。不过赫利俄斯，你要记得，这只是一场调解。” “无论如何，你既然将冥王的行踪泄露给了德墨忒尔，就应该已经做好了插手其中的准备吧。” 太阳神不确定冥河的子女有没有将这一段对话告诉宙斯，虽然他们大概率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可万一有，那今天的一切很有可能也是神王的试探。 如今的俄刻阿诺斯与泰西斯绝不是宙斯的对手，他们也未必会为了自己得罪奥林匹斯。更何况，太阳和四海简直天生犯冲，连续两个纪元，大日都没少在海里‘洗澡’。 再次为‘太阳’的多灾多难感到悲伤，赫利俄斯不禁加快了速度。 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无论神灵还是人类，大多数人对于这种‘可以预见，但是很遥远的巨大灾难’都是这样一个态度，但气候的变化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紧接着就听到宙斯说，在他进入地下的时候，阿波罗可以代替他驾驶太阳。 诸神间借用神器本身并不是什么太过罕见的事情，神王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会让赫利俄斯多想，甚至原本神话中的他同样是如此。 “走吧，完成最后两件事，然后打道回府。” 对着厄洛丝招了招手，沃罗斯背后的小翅膀微微扇动，随即化作流光向着神殿的方向飞去。 (本章完) 第135章 第二箭与迥异的深渊 “咣——” 厄琉息斯城北的大神殿内部，大门被猛的推开。 殿外的寒气顿时涌进内部，与温暖的室内形成对流。德墨忒尔踉跄着走进神殿，双目间有些无神。 天顶处撞开的缺漏已经被紧急修复好了，神庙周围的血痕也早已擦拭干净。此刻，只有几个凡人侍女还留在这里，时刻等候着神殿主人的归来。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微微屈膝，听到大门处的动静，几人不由精神一振。既然女神归来，为首的侍女不由低着头上前问候道。可是在她面前，德墨忒尔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只是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对方是她的信徒，或者说，这个城市中的很多人都是。当面对面的站在这，农业女神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她的信仰。 在言谈之间，对方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中。这种无言的蔑视让农业女神再次感觉受到了侮辱，但她又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声音沙哑，一点也不像是平素能说出来的声音，德墨忒尔看着面前的女孩，这个看起来对她恭敬有加的姑娘。 “德墨忒尔是吧，之前那一箭感觉如何？虽然中箭的是波塞冬，但你的感觉应该更明显一点才对。” “我要你的权杖，那件与你并生的【麦点金杖】。” 在人间，她并不能准确衡量出双子的神力，但既然能射出影响主神心灵的‘箭’，虽然还没有亲自看到过，那怎么想应该也不会太弱才是。 无论地母有没有进去，他都要先找一找再说，而且这个举动还能给阿波罗找点麻烦。 “呼——” 满意的点点头，厄洛丝却没有再接话了。她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微微后退一步，把位置让给了金箭真正的主人沃罗斯。 微微摇头，既然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一半，赫利俄斯倒也没有急着把消息带给农业女神。 声音激烈，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不过下一刻，德墨忒尔的语气又缓和下来。 “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力量还在蔓延，女神的愤怒并未止息，很快，剩下的几个凡人侍女同样步了后尘。没过多久，整座大殿内就只剩下了德墨忒尔一个人，还有几座神态各异的石雕矗立在地面上。 在整个交谈的过程中，赫利俄斯总感觉对方有那么一点……嫌弃？但不管如何，太阳神还是完成了自己此行任务的一半。 出乎双子意料的，德墨忒尔却并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 “砰——！” “你们想要我的伴生神器？” “这就是深渊？看来谣传果然不可轻信。” 毕竟短暂的进出深渊或许并不会造成太阳太剧烈的动荡，但少许暴躁是肯定有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十分‘自然’。 时空变化光影扭曲。只是一个恍惚间，面前的一切就大变了模样。 与冥界交叠的混乱时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多了少许稳定的规则。不过它们的存在反而让这里更加危险了，因为这些规则时刻崩散又重组，释放着让凡物惊惧的力量。 “虽然结果有点偏差……但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据说一开始的时候，赫拉并不愿意接受宙斯的求爱，她一直在躲避着他的追求，直到某一天，神王在大雨中变作一只受伤的小鸟，勾起了女神无限的同情。 所以…… 万万没想到，德墨忒尔被厄洛丝的嚣张震惊到了。这两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灵居然如此跋扈，明明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他们却直接暗自动手，甚至还光明正大的跑来威胁自己。 虽然是宙斯答应他的条件在先，如今还携着大义来‘调解矛盾’在后，但冥王依旧很痛快的表示，珀耳塞福涅是来做冥后而不是囚犯的，所以如果对方愿意离开，那他自然不会横加阻拦。 相比起结束这场波及大地的灾难，他还是更想先结束一下即将降临到自己头顶的灾祸。所以看着深渊的入口，犹豫了一会后，太阳神还是走入了其中。 可下一刻，哈迪斯又说出了另一件实情。因为宙斯与赫拉的婚姻是‘众神的典范’，是他‘学习的对象’，所以他也向自己的冥后分享了神权。但作为地上的神，珀耳塞福涅接受权柄的代价，就是本源从此将与冥府勾连在一起。 这场天灾终究会截止的，宙斯也不会容许她一直这样下去，当然，相比起她来，哈迪斯受到的压力一定会更大。 赫拉将鸟儿抱在怀中，安抚它受到伤害的羽翼，但下一刻宙斯就变回了本相。躲无可躲的女神最终落在了神王的手中，从而不得不答应他的求婚。 “呼——但是不得不说，能把自己的权柄分享出去一部分，赫拉与珀耳塞福涅的运气确实很不错。” “嗯，就算是我们，那么……你又要怎么样呢？” 而后者看着面前的农业女神，也毫不客气开口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自己谁都报复不了……但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能对付自己的兄弟的。 ······ 冥界，塔尔塔罗斯的门户。 走入深渊，赫利俄斯本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一望无际的混乱时空，以及迎面而来的界面排斥，可令他意外的是，两者什么都没有。 “波塞冬……宙斯……哈迪斯……” “你们都该死……！” “所以……你们其实是为了那些大地上的凡物而来的？” 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全身的力量。此刻看着周围的一切，刚刚还‘大发神威’的农业女神神色间又有些茫然。 呼吸间，一切都结束了，就如这一代人类是从土石中诞生出来的那样，她又恢复了生命原本的样子。 强行忍下这口气，相比起自己的‘老祖母’，德墨忒尔从来没有‘富裕’过，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强烈的反抗欲。 低声自语，一步迈出，赫利俄斯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了扭曲的时空中。 “相比之下，海后安菲特里忒就远远比不上他们了。” 点点头，沃罗斯继续说道： “那么你的答复是？” 不过双子也没想掩盖什么，走入内殿，看着警惕的德墨忒尔，厄洛丝当先笑着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也只需要它一段时间。等寒冬结束，它依然还是你的。” “希望一切顺利吧……” 轰—— 这种对环境的改变甚至可以透进灵界的表层，在那个灰白色的世界中拥有‘色彩’，所以以他们两个的能力，暂时也不可能完全掩盖自身的行踪。 “殿下，我不是——” 无名的怒火突然从心中升起，念动之间，力量被释放而出。生命被从这个女孩的身上抽离，她张嘴欲要辩解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然后一点点的化成了一座石像。 她宁可看着地面也不愿意看自己……是的，这个凡人居然也敢嘲笑自己！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错。祂给了自己神灵的身份，却没有给自己与之匹配的力量，所以波塞冬不会因为自己气的杀了两个信徒而受到哪怕一点伤害，相反，他现在应该很得意。 “——是你？” 面色一动，那柄神器至今还插在奥林匹斯自己的宝座上，时刻散发着影响世界气候的能力。德墨忒尔没想到对方的目的竟然是神器，但她随即冷笑着说道： 这一刻，德墨忒尔想明白了。 …… “殿下，您是神——” “这件事情也不是不可以谈，除非，你们能发誓不再用这种能力危害我，并且在将来，也要替我射一支箭。” 权柄断开连接造成的不可控和主动干扰是截然不同的，只要里面没有‘人为因素’，赫利俄斯大可以在回去后推脱这是太阳本身对阿波罗的排斥。虽然这未必能打消神王的某些念头，但多少应该能拖延一些时间。 轻声打断，农业女神继续用那沙哑的声音质问道。 “你们难道不知道，作为与我一同诞生的神器，它只要离开了我，它的力量就会渐渐沉睡，最终回归平凡吗？” “谁？” 默默念着这几个名字，低沉的诅咒声在神殿内回响。 见此，侍女也没有再出声打扰。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了脚步的声音，她的余光瞥见女神从她的身前走过。然而下一刻，那道有些残破的衣摆突然停在了她的身前。 而对于这件事，再次出乎赫利俄斯意料之外的是，哈迪斯居然表现的很好说话。 一声厉喝，德墨忒尔猛然起身。 在面对同样强大的神灵的时候，她好像没什么不能忍的。唯一的一次爆发，针对的对象还是沉默寡言的哈迪斯。 “啧，无能狂怒的老女人，和另一个简直一模一样。” “不，你是在嘲笑我。” 但这些，都不影响她现在那敏感的心灵。 “不过我们不止一支箭，这次也只是先让伱见识一下它的威力。现在你已经见到了……还是说，你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留下我们？” 就像波塞冬的神宫那样，身处在自己的神殿内，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早已被农业女神的力量所侵染。 “嗯，既然你能认清楚现状，那就再好不过了。” 尽管这种判断并没有什么逻辑性可言……但这個世界上本就不是什么时候都讲逻辑的。所以一字一顿，德墨忒尔冷冷的说道： “你，也敢嘲笑我！” “……我拒绝。” ‘婚姻的典范’……当时听着哈迪斯的讲述，赫利俄斯虽然不知道关于权柄的事情是否属实，但他的确听出了其中的明嘲暗讽，毕竟在传说中，神王宙斯和赫拉的婚姻同样十分‘曲折’。 之前在波塞冬的身上她确实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力量，对方好像也正是受到了这种力量的影响才对她如此狂热。 前半天的波塞冬与后来的截然不同，这还是能被农业女神感知到的。不过也多亏了这股力量并没有持续太久，不然她现在恐怕早已被带回海上，而没有机会回到这里。 匆忙的解释，年轻的女孩赶忙抬起头，然而映入她眼帘的，就是农业女神有些憔悴的面庞与略显破损的衣衫。 她现在做不了什么，甚至只有在自己的地方才能发泄一下心中的郁气。然而下一刻，农业女神的脸上豁然一变。 面无表情，德墨忒尔继续缓步前行。直到手掌触碰到了自己的座椅，她才仿佛失去了力气一样瘫倒在椅子上。 当然，对于赫利俄斯而言，这些东西并不能伤害他，他过去从未来过这里，所以自然也对这里的变化没什么感觉。他只是来此寻找地母的，而他也确实没有在这里寻到盖亚的痕迹。 看着面前的双子，农业女神的心中闪过很多念头。不过最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还是压倒了一切。 明明从不认识，却出手暗算于她，这必然是双方间存在着什么矛盾。而现在看，源头竟然是这场遍及大地的寒冬。 而或许是被叫破了行踪，那两道气息当即也变得明显起来。很快，伴随着一声嘲笑，厄洛丝和沃罗斯先后走进了这座神殿之中。 德墨忒尔没有在凡间轻松镇压他们的把握，而且波塞冬的表现也已经证明了它的威力。 “……你们要做什么？” 神色平静，沃罗斯淡淡的开口道。 她们甚至比那个国王要虔诚的多……但女神还是动手杀了她们。所以现在，就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女孩在自己的房间里大砸特砸，然后又看着满地的狼藉心中后悔那样，德墨忒尔也有些类似的情绪在心底升起。 没人看到这一幕，又一位神灵进入了塔尔塔罗斯中……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因为太阳神提及自己，而突然心有所感的盖亚。 惊疑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便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可这转瞬的情绪还是被盯着她的德墨忒尔看在了眼里，而看着这闪动的情绪农业女神感觉自己又一次被冒犯了。 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就像是高塔内玩弄人心的邪恶女巫，看着愤怒的农业女神，厄洛丝毫不在意的说道。 所以无论如何，她从此都要有一半的时间留在冥府中，这是哪怕原始神灵都无法违背的规则。无论德墨忒尔接不接受，这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一支金箭，让中箭的人狂热的爱上被箭所标记的人，——就像你所见到的那样。” “你！” 他转达了神庭诸神的意见，以及神王委婉的劝告。宙斯无意因此给哈迪斯定罪，但这件事情确实影响到了所有神灵的利益。 神色再次扭曲，女神剧烈的喘息着。她的胸膛起伏不定，直到过了好一会，才终于缓过劲来。 猛然抬头，看向大门处的方向。在那里，有着两道微不可查的气息正在靠近。 之前，太阳神已经去过了真理田园，并且在那里，他成功见到了冥王和失踪许久的珀耳塞福涅。只是出乎他预料的，这位被强行抢走的新娘在看到他的时候好像并没有什么激动与喜悦，甚至恰恰相反。 她就说，波塞冬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这一切都是有人暗中动手。甚至现在，罪魁祸首还跑到自己的面前，以此耀武扬威。 “让哈迪斯把珀耳塞福涅还回来，否则你们别想得偿所愿，大不了我从此和赫斯提亚待在一起，你们威胁不了我！” “殿下——” 瞬间升起的愤怒被发泄了出去，德墨忒尔的心中也不再那么混乱了。当稍稍冷静下来后，她其实很清楚，刚才那几个侍女不可能有嘲笑她的意思，因为直面神灵，她们信仰的虔诚与否简直清晰可见。 神色恍然，德墨忒尔好像明白了什么。 因为他不仅得偿所愿，甚至还成功的让德墨忒尔给他怀上了一个孩子。此刻，那道生命的气息就在农业女神的身体内孕育，时刻提醒着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层层界面交叠又分开，物质在其中排列分布。压制的力量相当薄弱，就好像临时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看着眼前的塔尔塔罗斯内部，太阳神的心中着实有些意外。 传说中的深渊可没有这么友善，摇了摇头赫利俄斯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 无论盖亚在不在这里，都不可能在门口的位置。他还是要深入进里面，才能找到地母可能存在的痕迹。 (本章完) 第138章 303–7 地狱与深渊的战斗，在短时间内其实是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胜利的。 毕竟对于战争的双方而言，它们真正要做的都是将对方完整吞噬，进而重新成为‘唯一’，这并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双方力量的碰撞一旦开始，恐怕就再也难以停下，哪怕那几个侵入九狱的魔神死掉也是如此。除非一方界面彻底毁灭，否则这场战争就永远不可能结束。 因此，中庭之蛇所谓‘毕其功于一役’自然也并不是指终结战争本身，而是让它以更符合九狱利益的方式进行下去。毕竟对于处于弱势的一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控制它的烈度和规模。 就像现在，当整个塔尔塔罗斯的力量压盖在九层界面之上，临时承载了祂力量的莫亚更是亲自上场，这给地狱带来的压力是无与伦比的。 哪怕这一次能够击退对面，但如果不给两界的冲突找寻到另一个发泄的点，那么深渊的压力只会一直持续下去，而不会因为魔神的死伤退却。 久守必失以深渊的体量，祂可以输上很多次，但九狱只要输一次，就足以让它元气大伤。要是连输两次，恐怕就要濒临覆灭了。 所以打从一开始，这一战的要点就从来都不是将来者全部覆灭，而是如何利用塔尔塔罗斯混乱的思维，将双方的战场拉低一个层面。 他打算在这里停留一会，最好等远方的动静暂时停歇之后，再隐蔽的靠近过去，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不是靠近，他只是通过某种方式在窥伺这里。不是他本身的能力，而是深渊中的某种特性。 “或许深渊的神就是这样，毕竟世外与现世向来不同，会变成这样也可以理解。不过这样看的话——也许父神曾经所说的不是玩笑，百臂巨人还真不是天父的子嗣？” 站在暗红色的世界中，赫利俄斯有些感慨。 而此刻，他就身处在另一处缭绕着火焰的层面之中。这是他沿着传来动静的方向一路寻觅后看到的第七个界面了，同时，这也是力量看起来弱小的一个。 是的，虽然同一个‘水平’面上的界面似乎有着类似的特性，比如他们都遍布熔岩与火焰，但他们的力量却大小不一。除了赫利俄斯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位于‘中心’的层面最为强大之外，外围的这些所具备的力量不仅大有不如，而且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现世以外居然还存在这样的世界。” 究竟是单纯的针对气象之神，还是平等的针对所有现世神明，赫利俄斯尚且不得而知。但他选择暂且止步的选择，无疑是再正确不过的。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对如今的恶魔之母而言，她不仅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她也十分相信深渊降下的力量。 想到这，退意不由从赫利俄斯的心中升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原始神塔尔塔罗斯的体内，世外的核心。但凡能在这里传递出来的‘声音’，其必然都是神灵级力量造成的结果。 但无论如何，今天的发现简直可以震动整个现世的诸神，原本被他们视为囚牢的深渊里竟然还有生命，甚至它们还在围攻被关入这里的神灵。 “好像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个视角的主人似乎就散发着这种毁灭的火焰，也许整个303层深渊和它存在着某种联系也说不定。” 然而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可当赫利俄斯真正进入303–7层深渊以后，他之前的打算瞬间被推翻了。因为太阳神赫然发现，这里的火焰燃烧间形成的烟尘居然化作了一道巨大的幻象，好像在映照着什么地方发生的事情。 因为在九狱之中，还有着一个‘道标’存在。就像是存在着什么本能的吸引，这些散落的力量缓慢而稳定的自发向着那里蔓延而去。 在祂的身周，力量的溢散还在持续，它们以无比自然的形式一点点的‘飘落’在了深层次的时空中。然而在此刻，任何对这些力量的操控都会引起那锁定了古蛇周遭的深渊之力做出对应的反应，可祂也不需要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但没有等候回复就消隐无踪。不过中庭之蛇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此时此刻，阿斯摩蒂尔斯面对的压力可比祂要强得多。 “深渊，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每一个都是不逊于他，甚至比他还要强大的存在，而太阳神此前甚至从未见过……不过这些并不是让他为之讶异的原因。 “所以，因为某种我还不明白的时空奇景，远处的一幕被映照到了这里吗？” 因为他在从‘上’到‘下’的第三百零三层深渊内，而这里又是他所遇到的第七个层面，所以这里就被他直接命名为303–7号深渊位面。 因为那道召唤风暴的身影，他过去简直再熟悉不过了。虽然他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但还不至于让太阳神无法认出他来。 “外界的神明吗……这个时候进入深渊来，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希望如此吧，全力抵抗塔尔塔罗斯的压力并不轻松，而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所以说还是太天真了……不过也是，毕竟从‘心理年龄’上讲，她确实年轻的可以。” “难以置信，深渊中居然诞生了本土的神明……如果这真的是神明的话。” 明明是当世最初的泰坦神灵之一，实际上见识可能还比不过第三纪的新神，睡的太久就是这点不好。微微摇头，环庭之蛇继续把精力放在了眼下的事情上面。 也许很快，物质界中就又要多出一方足以左右局势的存在了……好消息是，这是神王该头疼的事情。坏消息是，它们没有脑子，看着打起来很不要命。 摇了摇头，赫利俄斯已经确定，之前动静传来的地方大概就是这片战场，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向前了。 那地狱或许不会怎么样他，毕竟哪怕是暂时获胜，九狱一方也不会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神灵进入深渊力量依旧笼罩的区域，但魔神们可就不一样了。 很轻易的做出判断，赫利俄斯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结果。不过随之而来的，则是他有些庆幸自己的谨慎。 如果他跑的及时，那就算他运气好。如果等两界的争端结束还留在那里…… 盖亚或许不在这里，而且这里也太过危险了。死是不会的，但要是被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到那时候他还能不能出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此刻，赫利俄斯就身处它的内部。他已经不打算再向前了因为越是靠近，随着更多声音从那边隐约传来，太阳神就越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当魔神们依次诞生，深渊的很多漏洞随着完善。所以身为三层地狱的化身，中庭之蛇也不再能随意的观看塔尔塔罗斯中的每一个角落，因此虽然感知到了来者，但祂也不是很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某种奇怪的念头升起，随即又被赫利俄斯按下。 不过祂也一直没有闲着就是了，哪怕在刚刚说话的时候，丝丝缕缕的力量都在不停的从身上溢散出来，沿着某种联系悄然消失在身周的虚空中。 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是在那个方向，好像有什么人正在靠近？ 把它拉到一個深渊或许可以输无数次，但地狱同样可以输很多次的领域……然后在那里积少成多，发挥理智的作用，总结经验，推陈出新，最终扭转双方间的形势。 …… “嗯？” 远离深渊的中心，混沌色的虚空中，一个个层面像是星罗棋布般点缀在其中。 量并不多，每一次都只有一点点，反映在远方依旧在不断生灭的时空泡上面，就是它所处的位置隐隐的改变了，看起来好像更加靠近巨蛇的本体一些。 深渊中存在战斗……这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太阳选择暂时来到这里落脚，顺便借助303–7层深渊的存在本身隐藏自己的踪迹。 塔尔塔罗斯对外来力量的消化还是那么‘粗放’，虽然祂已经把火焰之国化作了自己的一部分，甚至用它孕育了一位魔神，但其实还是有一些力量没有被完全同化的。而现在，它们就产生了某种共鸣，让某些影像传递了过去。 毕竟幻象而已，谁都不知道这是发生在哪里的，又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但当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时，赫利俄斯彻底肯定，幻象中呈现的地方依旧是深渊。 “这个世界还是太神秘了，像在大洪水时期曾与灶火女神短暂交手，自称来自地狱的神秘人……可惜，这些未知的强者，我既没有联系的渠道，也不敢去投靠他们。” 他也只是一说，毕竟原始海神都能生出‘百怪之父’那样的异样海神来，在曾经天父的注视下，地母应该还不至于和没有理智的深渊诞下子嗣。 不过如此浩瀚的量级，哪怕只是‘一点’，可反应在现实中也绝对是一个可以被注意到的程度。假如莫亚的没有被旁的事情分离了心神，就算她之前的时候一直没有那么集中精神，也不可能发现不了这里的变动。 经过长途跋涉之后，太阳神再次发现自己之前对这里的认知还是有些错误。在塔尔塔罗斯的里面，那些重叠的层面不仅按空间概念中‘上’‘下’的分类进行排布，哪怕在同一个水平面上，似乎也存在着不止一个界面。 他的神体残破不堪，甚至连复原都变得缓慢起来。曾经还被关押在太阳里的时候，赫利俄斯就曾经见过对方被自己的父神暴打，不过哪怕是当时最危险的时候，气象之神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至于直接退走，赫利俄斯倒是没有想过。时至今日，不死的卡俄斯诸神在很多时候还是很‘莽’的，也就是这里是深渊，不然太阳神都未必会选择等这一会。 不过无论是谁，他都不可能影响到两界间争斗的结果。所以在这个当口，古蛇也没有理会他的心情。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花费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外发生。不过在这样持续了一会之后，环庭之蛇突然微微扭头，看向了深渊中的一个方向。 它们有的比较强，有的比较弱，完全是随机衍生出来的。所以为了更准确的形容自己所处的位置，太阳神索性就简单的给这里标了个序号。 在塔尔塔罗斯无上伟力的辅助下，莫亚自问已经把那条巨蛇周遭的时空彻底锚定了。它或许可以强行挣脱，但绝不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绕过这道封锁。至少以古蛇之前表现出来的时空造诣，祂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而那边传来的动静，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一个人做出来的。甚至赫利俄斯有种预感，那好像是一场战斗。 观察了一会后，古蛇便不再留意这些了。 不是一个客观的视角，而是某个生命的主观视界，赫利俄斯甚至能看到视角主人那不似人形的手臂，以及一把疑似神器的巨大链剑。 它似乎正处在一个与物质层面极其相似的地方，只是那里没有日月，也极其荒凉。而顺着这个未知生命的视角，赫利俄斯还看到了不止一个模样迥异的生命，哪怕隔着遥远的空间，他都能感受到透过幻象传递而来的强大力量。 有的大，有的小，还泛着不同颜色的光彩。就像是在与天空遥相对应，是一片诸世之下的‘星空’。 气象之神克利俄斯，被神王宙斯关押进深渊的囚犯，此刻，他正在与视角的主人大战——或者说围攻。 精神猛然一振，太阳神突然发现，幻象中映照的局面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 虽然他听不到声音，也感受不到更清晰的气息，但是在围攻之下，克利俄斯明显露出了惊喜之色。 (本章完) 第139章 献祭和【修罗场】 地狱第二层，隐秘的高空处。 银镜高悬于空，此时的神器已经不再能被梅菲斯特轻易接触了。 它的‘重量’越发可怕了，甚至每分每秒都还在继续增长。漆黑的小蛇盘旋在周遭，于空间中游动不止，丝丝缕缕的灰色物质被它自发的吸附而来，缓慢而稳定的增大着它的体积。而看着这一幕，虽然心情依旧平静，但魔鬼的身体却不自觉的有些发抖。 这并非因为恐惧，只是生命的本能反应而已。在短短的时间内，由一个普通的大魔鬼连续几级跳跃，直接成为执掌一层地狱的领主，梅菲斯特的力量虽然变强了，但他的躯体还没有跟着转换。 就像先天神灵一旦被彻底磨灭神体后需要很长时间恢复一样，凝聚一个与他现在力量对等的躯体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就像前气象之神那般，他之所以在被转化后很快状态完好的继续活跃在世上，其实还是他取巧的利用了自己的‘遗产’。 高空之上，不息的风暴还在吹拂，些许动静已经在两位魔神的身上传来。最后几片灰色羽毛变得有些模糊，好像风一吹就要化作泡影消散一样。 所以这道力量因此而生……作为塔尔塔罗斯不惜本源孕育的第一代魔神，它们每一位都如此不凡。这不仅是力量上的强大，更多的是它们蕴含了深渊在某一方面的本源和象征，是祂规则的一部分。 这些扭曲的生命，我终于可以—— 在它的最前面，好像顶着一颗狰狞的头颅。它在挣扎咆哮，那是深渊力量最后的庇护，但随着它的不断前进，那颗熟悉的脑袋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返本还源，回归它最初的样子。 眉头皱起，喘了一口粗气，腰间的伤势迟迟没有复原的迹象，克利俄斯知道，他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嗡—— 在视线的尽头，他只看到一株神树摇晃，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靠近，然后一切的存在都被一寸寸抹消，直到最后轮到他自己。 神情一变，突然间，同为地狱领主的克利俄斯好像发现了什么，一缕惊喜与不满交织的神色也随之涌上脸庞。 “——所以说，连尸体都没留下的就只有我吗？” 看似过了很久，实则是在瞬息间同时完成的。当强烈的杀机锁定了目标，克利俄斯的念头甚至还没有结束。 三头八臂的巨人具备三种不同的力量，一个缓慢的腐蚀万物，一个高效的崩灭万灵，而最后中间的那个则能从杀戮中汲取对手的力量以增强自身。（见3-117） “” 刷——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坐在这里的静静吹奏笛音的少年神灵已经不见了踪影，空旷的半空上残留着少许还在飘落的灰色羽毛，只有两个沉睡的魔神还留在这里。 黑色的影子好像醒来了一瞬，然后于刹那间四分五裂，顺着‘箭势’向外界坠落而去。而那被蓝色雾气包裹的魔神倒是要好上不少，它至少挣扎了一下，随即就被割裂了三分之一的躯体，一同坠向地狱以外的虚空。 在它的面前，时空好像被凝固，未来如同被颠倒……这支贯穿世界的神箭所对准的方向正是三首魔神最中间的那一个头颅，而仿佛是预见了自己的灭亡，魔神仰天怒吼，于刹那间挣脱了时空的锁定。 选择这样一个站位的原因显而易见——梅菲斯特虽然并不能判断出这蓄谋已久的一击到底有多可怕，但以一击抹杀至少一位以上魔神为基准，那他也可以大概评估出来。 某一瞬间，似乎是达到了某个极限，哪怕周围的灰色气流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汇入，它也不再发生任何变化。 刹那间，不同层面的两道力量共鸣在一起，它们相互交织，却又泾渭分明。当一切结束，就如同一只箭的首和尾那样，它沿着一条直线遥遥的指向了原本还在大战的魔神们。 “嗯？” 所以伤害敌人是一方面，不要让它在九狱里面爆发出来则是另一方面，何况中庭的君主还特意叮嘱，要他把最终落点对准世界以外……所以沿着这個方向，让主要的力量倾泻在四位魔神身上，然后一路直上‘上’攻击尚在第一层沉睡的另外两位魔神，最终把余波扩散出去，那这里就是最合适的位置了。 “你应该有一个别称。” 仿佛是数天，又好像不足一秒，时间的概念早已变得模糊了。在外人眼里的顷刻，却是克利俄斯眼中的永恒。 “生杀大权操之在手，这感觉真不错……呵呵，虽然你们也是生而神圣，但有一点却和我没什么区别。” 嗡——！ 念头尚未闪过，瞬息之间，以第二层地狱的边缘为起始，一道无比可怕的气息扩散开来。 地域内外，几乎所有生命都感受到了那强烈的存在感。 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无上限的积蓄，这一刻梅菲斯特知道，他该动手了。 …… 沉默间时间继续流逝，唯有远处的轰鸣声不时响起。在银镜四周，黑蛇盘旋的形态也越发精致、完整了。 因此，深渊的本能不希望它们死亡，就像现世不希望神灵死亡那样。祂慷慨的赐下力量，会在魔神们生命受到更高位力量威胁的时候将它们带回深渊之中——假使这只是单纯中庭之蛇的力量，那祂赐予的庇护已经生效了。 这本不是一个切实存在的位置，因为理论上每一层地狱都在上一层的‘下’方。可神话世界特殊的空间规则就是如此神奇，概念上的‘下’很多时候未必等价于物质上的。 所以在世界主人的意志下，虽然相对于远方的战场来说，魔鬼所处的位置是高处，但实际上他面向的方向，却是由下往上，直通【喧嚣空隧】的。 用目光再次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那个自打开战以来就再没有动静的白银人类至今不知道在哪里。 “一切顺利。” 眼见链剑的主人追击上来，克利俄斯继续躲避。已经被炸过三次的前气象之神对此很有经验，他敢保证，虽然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自爆，这个浑身燃烧毁灭魔焰的魔神气息跌落的比他还要明显，但只要有机会的话，它一定还会这么做的。 那个满嘴谎言的小子终于有点动静了，那就是他的气息。甚至不来则已，一来就是让他都感到万分忌惮的大动静。 克利俄斯微微咬牙，果然，这些人类就是靠不—— 原来是去准备杀手锏了吗……感受着心中升起的警觉与忌惮，克利俄斯勉强认可了这一行为。 这倒是可以理解，相比起用对方那弱小的力量对抗魔神，准备些其他的力量是会更合适一点。但让他有些没想明白的是，为什么事先没人告诉过他这件事？ 轻声感慨，此时此刻，梅菲斯特所停留的地方同样很有讲究，因为这是地狱第二层与第三层接近交界的地方。 腐蚀的力量瞬间扩散开来，在那里融出了一个大洞。甚至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的将受击处的神性血肉割裂下来，恐怕还会继续在神体上蔓延。 ······ 撕拉—— 这又是挨打多了的经验，与其用神力去对抗那种腐蚀，不如直接弃车保帅…… “算了……不管如何，现在终于轮到你们了！” 仿佛察觉到致命的危险，又是两道无形的力量在魔神的身上同时升起。它似乎试图去阻止这超出规格以外的攻击，但那扑面而来的波动只是稍作停顿，就摧枯拉朽的击穿了那被地狱本身所排斥的力量。 冈格尼尔主干中长出的神树继承了它最核心的部分能力，一个置换另一个，有收获即有付出。 “真是美丽，也真是可怕……不过想要在一招之间造就足够的战果，威力自然是越强越好。” 巨大的链剑划过克利俄斯的皮肤，带起一道厚重的血痕。但他丝毫不敢恋战，而是迅速的远离了神器的主人。 不过以后大概不会这样了，因为克利俄斯作为泰坦神灵最后的证明大概就要在今天化为灰烬，而他未来花费漫长岁月重塑的身体，也必然会重新具有九狱独有的‘特色’。 虚空之中，没有在意恍然间惊怒交加的莫亚，古蛇微微点头。于是下一刻，因为前段时间宙斯的影响而嵌入界面的‘献祭’规则浮现而出。 “比如无论是我还是你们，都会死亡。” 不过看它们的样子，修谱诺斯显然刚刚离开不久，不然失去了他力量的维持，它们恐怕早已醒来。 当第二层地狱中的气息升腾起来，这片好像丝毫没有受到战争影响的净土也发生了变化。一道璀璨的光芒从神树诺达希尔的枝干上亮起，若是细看，和曾经携带着睡神穿过天地的力量竟有三分相像。 他本应对此感到高兴的，毕竟这种力量绝非眼前的魔神们能够抵挡……如果他不在一同被锁定的范围里面的话。 电光火石之间，最后的两位魔神一死一伤，但那道‘箭矢’依然没有终止的痕迹。 念头闪过，随即陷入冰冷的沉眠之中，战场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不过可以想见的是，克利俄斯的沉睡大概只会维持短暂的一小会。 但无论如何，都不影响这道力量继续向前。哪怕它在先后击破了深渊留在四位魔神身上的庇护后被消耗了大半，可依然显得无可阻挡。 嘴角勾起笑容，梅菲斯特对着银镜微微一拜。 伴随着又一道光芒闪过在，在又一次精神上的干扰下，三首魔神左边头颅释放的光束径直打在了克利俄斯的左腰上面。 已经过去太久了，哪怕智慧有限，这些深渊魔神也渐渐摸清了他的套路，因此他受伤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 哪怕这种‘象征’不同于伟大者的力量，它只在深渊中具有意义，但这反而更加印证了对于塔尔塔罗斯本身来说它们的重要性。 然而下一刻，这些都为之中止了。 地狱第一层，被恶魔之母轰出的门户附近。 某种变化在发生，深渊的意志在好像在沸腾暴怒。但古蛇神态悠闲，因为走到这一步，一切已经不可阻止了。 那不是它的力量，是塔尔塔罗斯遗留在魔神们身上的保护，是连莫亚都不曾具备的力量。因为哪怕没有人格，深渊的本能依旧能察觉到恶魔之母与她子嗣的不同，毕竟作为曾经的泰坦神灵，她是不朽的，但它们不是。 很快，他就会在【喧嚣空隧】中重新醒来。他的本质毫发无损，甚至在不久后，他或许还能一道庆祝九狱的胜利。 双目瞪大，惊愕一闪而过，克利俄斯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可当准备完毕，那道巨大的‘箭矢’就已经激射了出来。 “吼——！！” 携带着‘箭尖’处魔神的本源，它自由垂落扎在了那片虚空里面。就如同劈开混沌的巨斧，落点即是开天。 但现实没有如果，在这蓄谋已久的一‘箭’之下，万物归无。 不过对此毫无所觉，当最后半刻钟过去准备彻底结束了。 不过在意识清醒前的最后一秒，前气象之神还是留意了一下自己对手的下场，然而结果，却让他不禁怒骂出声。 “来吧。” “呼——” 神灵的躯体和他们的力量息息相关，理论上身为地狱的神也应该具备地狱的特征，哪怕头上没有长一对弯角，至少瞳色也该向着九狱之主的方向靠拢才是，但因为这种取巧，以上种种都没有发生。 然而他面对的敌人终究不止一个，躲开了面前的，还有另一个在等着他。 血液被控制住没有滴落而是继续在神力的控制下维持原样。地狱中的厮杀让这位原本就经验丰富的前泰坦神再次增长了很多知识，比如如何在没有休整的漫长战斗中尽量保持战斗力。他甚至苦中作乐的想，要是再来一次，他一定会比现在状态更好。 与此同时，在【中庭】的核心，原本在睡神坠落时击出的大坑已经变成了一片湖泊，在它的中心处有一座小岛，高大的神树摇曳生姿。 下一刻，‘神箭’横空而去，带动的‘气流’拂过了两位魔神的身畔。哪怕它们其实并没有挡在这支‘神箭’正中的轨迹上面，结果也只是看起来好了那么一点。 在将本源注入第一层地狱以后，克利俄斯是直接以自己旧日的神体为基础塑造了现在的躯体，这也是为何至今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魔鬼的特征，反而和原来的没有什么区别。 犹如凡人在挪动一座山峰，随着镜面在魔鬼力量的影响下微微调整朝向的位置，一滴滴‘汗水’顺着魔鬼的脸颊流淌下来。 疑惑与不解暂时被压下，等此战结束后再去寻根问底。克利俄斯看着同样狂躁起来的魔神，不由露出了一个痛快的笑容。 它还在向前，在不止一道目光的注视下飞出了地狱以外。不过好像是强弩之末一般，它最终的落点并不太远，只是飞到了之前中庭之蛇与莫亚力量交汇的地方，那片被时刻污染又时刻新生的时空泡沫当中。 ——歘 从更底层的地狱，某种力量一路向‘上’，无可阻挡的席卷而来。 杀敌八百，自损三千。一个用后世的游戏术语来说，明显属于‘大范围AOE’伤害的能力硬是被用成了单体效果，克利俄斯在感慨对手当真没有脑子的同时也对它避之唯恐不及。 最后，还有深渊与地狱间独特的关联……他们一同落在了那片时空泡沫内，那在古蛇和莫亚的力量，或者说是地狱和深渊的碰撞间生灭了许多年的空间中。 所以看着诞生在时空泡中，那状似缓慢，实则飞速形成，甚至隐约间同时属于深渊与地狱的新层面，低沉的声音从蛇首处传来。 “决死的搏杀，‘剩者’为王……那从今天起，你就叫【修罗场】吧。” (本章完) 第140章 一鲸落，万物生 修罗，这是一个典型的生造词，在莱恩来到这个世界前短暂的记忆里面，是另一个东方文明中神话中的存在。 他们有的时候被视作神灵，但也有的时候不是；但他们大多没有与生俱来的职责和权能，而且天生好战，有着作为生命的强烈欲望。把这样的词汇放在这里，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当古蛇的话说出口，就如同世界赋予新神‘真名’那样，这个正在不断吸纳周围时空泡沫壮大自己的新生界面就在源头上被刻上了名字。 “看起来，一切顺利。” 在某种力量影响下放缓的时空中，阿斯摩蒂尔斯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 远方，莫亚已经反应了过来，她不再如同猫戏老鼠一样针对落入她手的那個‘莱恩’和‘美人’，而是狂暴的涌起自己的力量向着那个新生的小界冲去。 她已经能够感受到塔尔塔罗斯意志剧烈的震荡，那是魔神陨落带来的影响。她现在要去多少挽回那么一点，但看着莫亚的动作，古蛇却一点都没有阻拦的意思。 因为这段时间的交手已经让祂确认了一点，恶魔之母虽然突然拥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但它的局限性同样很大。 而很快，这一点就会体现出来了。 “是的，一切顺利，除了那个‘英勇’的克利俄斯被毁灭了神体以外，没什么额外的损失了。” “有的。” 因为就像他说的，大概他的神体这次也‘难逃一死’。 “它会抑制一部分神灵级的力量，这也是对它自己结构稳定的保护，所以未来非神的生命或许才是那里争斗的主体，但现在的深渊，有非神的存在吗？” 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依然没有看出那个被她捉住的存在究竟哪里不对，但事实已经很明朗了，那一定是个假货。 “——骗子！” 没有得到回应，但声音还是继续响起。因为这个新界面的规则看似很合理，但其中却存在着一些问题。 它们有的被截住了将在未来作为战利品成为九狱力量的一部分，但更多的逃离了，这也是塔尔塔罗斯的力量最后起到的作用。如果魔神的生命无法挽回，那保护自己的‘财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阿斯摩蒂尔斯继续说道，而这一次古蛇没有回应。 对方和自己都具有地狱的所有权，这在命运层面上就更好操作一点。对方现在真正意义上的本体也是地狱本身，外界的神体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在各种相性上也都会更接近一些。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反正也发挥不出什么力量来，不如在这里起一点作用。 “嗯……看起来就像我一样。” …… “至少现在有了。” 在那里，还有些许流光不断涌出，那是那些魔神们死后的遗留的部分。 其实真要说起来，哪怕作为莱恩恶的一面，中庭之蛇也不真的是出于某种恶趣味才让对方亲自扮作自己去吸引注意的，其根本原因还是对方具有不可替代性。 因此，阿斯摩蒂尔斯直接把它贡献了出来，虽然大概是回不来了，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再次说道，古蛇把目光收回。 毕竟当全部的力量都用于对抗深渊的压力，那具神体也就理所当然的变成了一具空壳。虽然神力多少还在，但九狱之主也没有精力分出意识去进行战斗了。 “新的界面虽然诞生了，也确实像预料的那样，整个世界都如同一个巨大的仪式，在这其中发生的每一场战斗，败者都将被献祭给胜者，这是写入深渊和地狱中献祭规则的效果，也是那个深渊魔神所代表权柄的显化。” 炼狱和深渊的第一次交锋，到此算是结束了。 肯定的说道，古蛇看了下刚刚自己那一击飞出的地方，也是地狱的出口处。 尖利的声音从身上传出，当地狱中力量爆发的那一刻，莫亚瞬间就明白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们用某种方式骗过了自己，把她耍的团团转，而自己刚才还在洋洋自得？ 眼眸中泛起赤色，血液在躯体上翻涌，莫亚看向那个正在形成的世界，她狂暴的向那里横冲而去。 她要摧毁这个造物，它简直就是她耻辱的证明。哪怕要付出些代价，她也要把这个脆弱的小玩意掐死在襁褓之中。 然而出乎莫亚预料的，没有人来阻止她，她就这样冲到了那片渐渐枯竭的时空泡边缘，撞向了那个新生的世界。 轰—— 轰鸣声响起，强烈的震动感让莫亚有一瞬间的晕眩。 她有点意外，自己此时的力量怎么会被这样一个小小的界面雏形所伤到，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无所谓了，在这样的一击之下，它一定已经—— “怎么会？” 愕然不解，在莫亚的面前，那个小小的世界雏形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它只是被撞得偏移了位置，然后就没有什么变化了。 面前的一切好像依然在嘲笑恶魔之母的无能为力，暴怒感一波又一波的涌上心头。这一次，莫亚仿佛忘记了还有敌人就在身边，她死死的盯着那个界面雏形，挥动肢体敲击在上面。 咚—— 沉闷的声音回响可结果依然没有任何伤害。不过与之前不同，莫亚看清楚了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她那原本无可匹敌的力量在撞击在界面上的瞬间便被抹去了，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为了毁灭地狱临时加持在她身上的深渊之力凭空消失了。 而这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这个新生世界的所有权。这并不是一个和深渊与地狱一样，独立自主的领域，而是与炼狱中的九个层面，深渊里的多层结构一样的存在。 它也不是自己诞生的，而是由两个对立而又同源的世界一同构筑的。它并不完全属于某一个，所以两个世界的规则在这里都有体现。但这带来的结果就是，它也可以被视为深渊的一部分。 现世的神王在破坏现世本身的时候，好歹遇到的只是力量的削弱，但莫亚可不是深渊的‘王’，她那看起来强大的力量只有在面对地狱的时候才会存在，哪怕是那几个后来诞生的魔神，其实也并不受她力量的影响。 这一点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有体现，在刚刚恢复意识的那段时间，莫亚曾经于惊恐与愤怒中下意识的攻击了其他的魔神，但结果显而易见，它们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这份力量不属于她，甚至不像神王权柄那样稳定。她只是个使用者，而不是拥有者。 刷—— 一时间愣在原地，莫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世界并不会因她而停转。 东西移动的声音从地狱的入口处传来，转眼间，一道道流光从中喷涌出来。 那是没有被截流的魔神本源，它们在深渊力量的庇护下溢散而出，如雨滴般坠落。那原本守在门口的巨蛇见此张开大口，恐怖的吸力从里面传来。 “——住手！” 轰—— 失败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莫亚已经感觉到了深渊对她的‘失望’。可以想见，当这两界的第一次碰撞结束以后，这临时被加诸在她身上的力量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塔尔塔罗斯会用独属于祂的方式，在深渊中选出真正的‘王’——或没有那么大统治权的‘王子’，但这都和莫亚无关了。 所以她试图在这最后关头给自己挽回点什么，哪怕这用处并不是很大。 于是又一场战斗在这里爆发了，不过所有人知道，它不会持续太久，只是这次纷争最后的余韵。 …… 303–7层深渊，一处火山口附近。 太阳神赫利俄斯正站在这里，遥望着原本由火焰映照出影像的地方。 随着那位火影魔神的死亡，那冥冥中的联系也被切断。但那破空而来的一‘箭’哪怕透过影像，也依然印在了赫利俄斯的心中。 当然，所谓‘箭’一直是一个比喻，它实际上和真正的箭矢没有什么关联与相似度。但无论如何，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是真实不虚的。 “……深渊里面居然存在着和祂为敌的势力，克利俄斯加入了它，这真的还是我熟悉的卡俄斯世界吗？” 良久，太阳神默默低语，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这地方太可怕了，如果只是几个魔神，他虽然打不过但还是可以跑的，毕竟他们看起来就不是很聪明。之前他忌惮克利俄斯也只是因为自己跑不过对方，很有可能被他堵在深渊里面。 但如果面对那个释放了如此恐怖力量的生命或物品，那他大概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飞离303–7层深渊，赫利俄斯沿着来时的方向快速飞去。过去的深渊中无法辨别方向，现在他依旧分不清上下左右，但那虚空中的一层层界面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路标。 然而就在太阳神动身不久，他猛然回头。在那里，千万道流光正如雨点般纷落。 “那是……” 那些光点的速度很快，因为它们好像受到了深渊力量的影响。赫利俄斯没敢接触它们，他就这样看着这些颜色纷杂的光点从身旁划过，然后没入遥远的虚空之中。 只有少数例外，它们似乎受到了某种吸引，径直落进了赫利俄斯刚刚离开的那一处层面。而只是刚刚进入，它们就产生了种种变化。 光点表面的力量褪去了，里面包含的东西表露了出来，那是魔神的残骸。有燃烧着火焰的残破磷甲，有从翅翼上被打落的眼球，也有还在蠕动不止的肉块。 然后就在赫利俄斯的眼前，它们在接触地面的短短时间内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量，变成了各种各样不同的生命。 有漂浮在半空，散发着强烈精神气息的眼珠，神经和触须飘荡在四周，有浑身燃烧火焰，与那位已经毁灭的火焰魔神外表极其相似的狰狞魔物，也有在地面上蠕动的阴影，聚散间影响着周围的环境。 一鲸落，万物生，尽管卡俄斯世界没有这种说法，但类似的想法依旧在赫利俄斯的心中升起。 现世的诸神不死不灭，所以他从未见过神灵级存在死亡的景象。而现在看，它们的陨落只是个开始，从那些古老生命的尸体上，将诞生一个崭新的族群。 它们将成为深渊未来的主人，这个个死寂空旷的世界充满新的生机。 “嘶——” “嗯？” 神色微变，赫利俄斯猛的转身。 远方被他标为303–6号层面的所在，一个巨大的蠕虫正隔着界面的壁垒向他嘶鸣。 而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一个和现实神灵真名类似的名号就从太阳神的心中响起。 【撼地蠕虫】，魔神残肢汲取了深渊部分力量后诞生的新神，不过相比起那个已经陨落的始祖来，它不仅不再掌控‘生命与变化’，而且力量也只是触及了真神的下限。 不过有种直觉告诉赫利俄斯，这位二代深渊神灵或许一开始的力量减弱了很多，但它们似乎也不再像第一代那样没有理智。至少从眼前这个刚刚诞生的存在眼中，太阳神就仿佛看到了忌惮与威胁。 这是之前影像中的魔神所没有的，对它们而言，好像只有毁灭和杀戮。 “呵，真是太离谱了……我这算是见证了属于世外的‘纪元交替’吗？” 尽管眼前生命的力量对他没有威胁，但想想自己一路行来所看到的茫茫多的深渊层面，一股寒意从太阳神的心中涌出。 希望它们一直待在深渊里面，永远都不要出来……念头闪过，赫利俄斯不再停留。他当即化作金光向来处逃去，这个地方，根本不适合他的存在。 (本章完) 第141章 最后的雪与声音 人间，大雪漫天。 时值二月，大地上依旧布满寒霜。 黄道十二星域的轮转刚好走到了第十二黄道面的中央，如果是在遥远的未来，也许它会有另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双鱼座。 当然，这一世它是否还会获得同样的名号，那就是很难猜到的事情了。至少现在，它还只是一片再寻常不过的星域。 寒风依旧在呼啸，都说‘物极必反’，这是人所共知的道理，但往往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看穿迷雾，窥探到那个所谓的‘极点’在哪里。 此刻的人间无疑没有这样的存在，他们看不透自然变化背后所反映的诸神间的角力，所以流血与纷争有着越演越烈的趋势，很多仇恨在此时结下，也有不少城市因此毁灭。 失败者失去生命，或在饥寒中静静死去。胜利者也并不感到高兴，因为只要这场天灾还没有结束，那他们就要一直‘胜利’下去。 于是怨气开始堆砌，对灾难的诅咒开始蔓延……在面对危机的时候，人们总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而很巧的是，他们刚好有一个发泄的对象。 那当然不是农业女神，毕竟在人类眼中，德墨忒尔反而是唯一愿意亲自帮助他们的神明。在人类的历史上，本来就存在一個让举足轻重的存在，她给人间带来了灾难，覆灭了人类的一个纪元。 她是潘多拉，一个不祥的女性。这个名字的含义本是‘拥有一切天赋的女性’，但现在，它更多的被理解为‘带来一切灾祸的根源’。 不知道身后的女人在想些什么，厄庇墨透斯随口问道： …… 没有回应，但跟在男人的身后，潘多拉的脸色平静了下来。 “然后……那些缭绕在你身周，却又不能被你吸收的信仰就会越来越多，让你日夜不能安息。” 大陆北方，一处无名山谷外的小道上。 点点头，厄庇墨透斯不置可否。 厄庇墨透斯在此止步了，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轻轻挥手示意。 “你还在想之前遇到的那些人？” 两人继续向前。 “毕竟一个神如果现在很愚蠢，那大概在过去和未来他都会一以贯之。他们中少有能汲取经验的人，哪怕过去再多时间，好像依然没什么变化。” 跟随在后潘多拉有些苍白的脸庞一如既往的美丽。只可惜在漫天寒风的北地上，没有人能欣赏她那动人的风情。 他具备绝大多数神和人都没有的勇气……然后就这样轻易的死在了自己面前。 几只寒鸦在天上盘旋，发出干涩的叫声。早已没有枝叶的枯木在风中摇晃，好像下一刻就要倒塌。 在山谷口狭长的中走了好一会，直到面前终于渐渐变得宽敞了不少。这里没有风雪，天空飘落的白霜仿佛遇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只有一步之隔的地方还显得生机勃勃。 “你就先留在这吧。” “其实相比起来，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理由才泄露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这样的她也能引来这场波及世界的风雪，那才真的听起来像是一个笑话。 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微不可查，潘多拉似乎又想起了那一天。 …… 一路走来，他已经习惯了扮作一个普通的凡人，这让他少了很多麻烦。 “我什么也没有做过，这场天灾与我无关，可是为什么……” 跨过一条不过几步宽的小溪，路过一小片类似农田的地方，很快，一座精致的木屋出现在视线的尽头。 在看到自己的手下们被厄庇墨透斯一个个轻易杀死后，那个年轻的卫队长丝毫没有恐惧之意。他依旧向面前的存在发起了冲锋，然后被身前男人木杖钉在了地上。 “但你是人，你没有与生俱来的神职，自然也不会被它所影响。你又不像其他凡人一样，只有几十年的生命。所以伱大可不必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来——你这一路上的变化，我都看在眼中。” 他们称她为‘魔女’，意为像魔怪那样拥有非凡的力量，会给人类带来灾难的女人。但潘多拉很清楚，摒除身上那些连自己都无法主动引动的诸神赐福以外，她就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类，甚至还打不过那个武艺超凡的年轻人。 寒风吹进山谷，构成独特的回音，伴着两人轻缓的脚步声。他们看起来已经走了很远，但在他们身上却看不到一点疲惫的意思。 很简单的道理，漫长的时间能够抹平一切。对神而言短暂的光阴，对她已经足够漫长了。相比起人类的误解，真正让她念念不忘的反而是那个队长无惧死亡的英勇。 在他身后，潘多拉抱着陪伴了自己很多年的魔罐，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不是有意，”没有回答，潘多拉只是纠正道：“我只是一时忘记了我在人类间的名声。” “你应该知道，当你出现过的事迹传开，当那些人类的尸体被发现，你带来天灾的名号就会被坐实。” 木杖戳在地面上，对厄庇墨透斯而言，他虽然不需要用它确定雪地下的道路是否平缓，但他还是像需要那样去使用它。 头上带着一顶软帽，手中握着一根沾染了三分血迹的木杖。飘飞的大雪下一位年轻男人走在前面，而在他的身后，无比美貌的女人亦步亦趋。 “我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点点头，厄庇墨透斯继续向里面走去。 “……好。” 淡笑一声，厄庇墨透斯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虽然你被刻意的赋予了旺盛的好奇心，但这并不代表你真的那么愚蠢——你和神不同。” “好吧，是一时忘记了。” “何必欺骗自己呢……你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用那仇恨的眼神看着潘多拉的方向。 是的，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也许刚刚打开魔罐的时候，自己确实会对人类的怨恨与误解感到伤心和绝望，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在木屋前有一张石桌，几把椅子，还有一座用木栅栏围起的小小花圃。 一切都显得很有田园气息，哪怕是那个唯一坐在那里的中年人也是这样。 和记忆里的相比，那道身影的外貌看起来大了不少，但神态反而看起来很悠闲。 “父亲，看来在地母力量的庇护下，您最近过得还不错。” 大步上前，厄庇墨透斯叫出了面前人的身份。 伊阿珀托斯，泰坦神灵中存在感最低的几个之一。他给世人留下最深的印象，大概就是生育了普罗米修斯兄弟几人。 当然，现在他的那几个孩子，全部都算得上是奥林匹斯神庭的敌人了。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只是找个地方安静的生活下去而已，只是我想要的东西很少，所以也很容易满足。” 在简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伊阿珀托斯看起来对自己久违的儿子并不怎么热情。 “那就好，自从母亲也离开了这里，我还一直以为您会感到孤独。” 笑着开口，厄庇墨透斯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在这处山谷附近，我倒是看到了几个有点特殊的人类族群。他们用野兽的血肉去祭祀神灵——一些我没听说过的神，并宣称‘万物有灵’。” “他们好像认为自己崇拜的对象是一棵树，一颗石头，或者某种强大的野兽什么的。我本来并不怎么在意这些，直到我发现那些东西居然真的拥有意识，还可以吸收信仰。” “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随口问道，厄庇墨透斯其实没指望能得到什么答复。 虽然这事发生在离此不远的地方，但他确信自己的老父亲不会对此感兴趣的。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像他一样，对这种不知道为何发生的现象暂且敬而远之，特别是在人间本就发挥不出多少力量的情况下。 “不知道，”不出所料，伊阿珀托斯如此回应道：“如果你对他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在附近多留一会。” 于是这个话题就此终止了，厄庇墨透斯显然没有给自己额外找些麻烦的想法。 不过谈话因此开始，这对许久没见的父子间开始谈论一些有用或者没用的东西。他们说起了过去的日子，说起了正在撑天的阿特拉斯，又说起了被押往东海的普罗米修斯。 大多是厄庇墨透斯在说，而伊阿珀托斯只是偶尔给出些许反应。 直到日头西斜，后觉者才于无意间问出了一个问题。 “我记得……您曾经也做过一个预言，看到了太阳坠落东海的景象？” “那不是我做的预言，”淡淡开口，伊阿珀托斯摇头道：“那是命运主动找上了我。” “不管是什么都好，父亲，我只是比较好奇……” “在您的理解中，命运究竟是如何生效的，或者说，掌握命运的人，真的能对它操控自如吗？” 微微抬头，伊阿珀托斯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和过去一样，后觉者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自己哥哥的自信和聪慧。哪怕是现在，他依然这么觉得。 “大概不能，这就是我的答案。” 看了一会没有给出理由，伊阿珀托斯平静的说道。 “……我明白了。” 笑容依旧，厄庇墨透斯继续和自己的父亲聊了一会。直到太阳彻底落山，他才出声告辞。 银月还没有升空，他就这样一步步走回谷口，在那里，潘多拉还在等着他。 穿过温暖与寒风的分界，后觉者看了日落的方向。现在那座金车上坐着的并不是赫利俄斯，而是需要倾尽全力来驾驭神车的阿波罗。 想来相比起那位继承了许珀里翁‘高空俯视者’称号的偷窥狂，这位临时上任的阿波罗应该没有功夫到处乱看吧。 “走了。” 招呼一声，厄庇墨透斯向着来时的道路走去。 “我们去人间转转，然后建立一个教会。” “是给你的吗？我们好像还被奥林匹斯认为有罪吧？” “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建立，开动一下你的脑筋。” 摇了摇头，厄庇墨透斯说道 “而且这不是给我的教会，这是给你的……当然，还有你的罐子。” ······ 刷—— 冥府，深渊的入口。 空间一阵攒动，随即金光闪现。下一刻，赫利俄斯有些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不过他的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势，显然，他虽然刚刚遇到了点小麻烦，但还不足以真的伤到他。 “呼——看来我的猜想应验了。” “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我怎么感觉照这样下去，这个深渊里的神会比外界的还多，这真的合理吗？” 长舒一口，在接近出口的地方，赫利俄斯遇到了一个同样刚刚自死亡魔神的躯体上诞生的生命。 只是与先前遇到的【撼地蠕虫】不同，他没能见到这一位诞生的具体过程，所以也没能了解它那类似神灵真名的称号。 赫利俄斯只看到了一个被他标记为003层深渊的界面壁垒后面，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身影。球形的身躯悬浮在空中位于头部兼躯体正前方中央的是一只巨大的独眼，下面有一张长满刺刀般利齿的血盆大口，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球体上蜿蜒扭曲的10条肉茎，每条末端都有一只小眼睛，每只眼睛都在死死的盯着他。 然后他就体验了一下‘用眼神杀死你’的感觉，一道解离光束从那个眼珠的瞳孔中照射出来，直击他这个与深渊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以后……没有以后了，我可不会再来这个鬼地方。” 回到现世，赫利俄斯终于觉得安全了不少。他不由放松下来，可随即又有些发愁。 “所以地母会在哪里，总不会又去沉睡了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太阳神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沉眠的原始神很难被外物唤醒，至少他没有这个能力。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当然——” 猛然回头，然而赫利俄斯什么也没有看到。他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刚刚确实有人在跟他说话。 “尊敬的地母，请问……” “是我。” 声音再次传来下一刻，赫利俄斯的身前浮现出了一个红褐色的光点。随即光点扩大，变成了一个漩涡。 “不管你找我要做什么，先过来吧。还有你在深渊里遇到了什么，我也很想知道。” 听着那不容置疑的声音，赫利俄斯本应感到高兴的。他没有找到盖亚，盖亚却主动找上了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反而有些莫名的紧张。 看着那缓缓旋转的漩涡……他就像看到了另一个深渊。 (本章完) 第143章 冰冠和残碑 卡俄斯现世大地的中部，布满血色的溶洞内，一场不为人知的交流很快结束了。 一切都被掩盖在大地之下，甚至命运的轨迹上也没有相关的痕迹。因为尽管盖亚本身并不具备遮蔽它们的能力，但不代表母树做不到这一点。 或者更确切的说，血肉母树并非依靠什么力量和权柄掩盖了这种变化，祂只是存在在那里，一切就被遮掩了。 已经具备创世特性的巨树本身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引力源’，祂把一切涉及到祂的信息与命运都吸附过来，收束到自身周围，所以直到赫利俄斯离开这里的前一刻为止，都始终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一切如常，赫利俄斯继续完成神王交代的任务，前去沟通冥王和农业女神间的矛盾，而盖亚则继续留在这里，以原始神特殊的身份撬开施加在雾之国尼福尔海姆上的封锁，源源不断的汲取着力量。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被汲取力量的母树也足够慷慨。不管是盖亚不断发育的胚胎，亦或者新进加入进来的太阳，祂对任何向祂索取的行为来者不拒。 毕竟自九界融入的几百年以来，卡俄斯世界的变化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所以哪怕是身在阿斯加德的宙斯也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而神后的存在在这个仪式里就不再特殊了。所以最终，莱恩只是从中得到了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用处的奇怪仪式。 灵界，第五层。 总之，一切十分顺利的进行着。二月的末尾，在人间的厄琉息斯城中，赫利俄斯向德墨忒尔转达了冥王的意思，珀耳塞福涅的现状，以及奥林匹斯诸神对此的不满。他们都希望能尽早结束这一切，让人间重新走上正轨。 在它现在使用者的掌控下，原本放出的力量被一一撤回，无形的枷锁被抹去了存在。万物重新开始生长——然后寒冷的天气阻止了它们的生发。 不过阿波罗并没有从中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那一切好像都是源自太阳本身的反抗，而非有其他神明借助神职的力量影响它。所以直到重新把太阳车交还给赫利俄斯，他都没能更进一步的察觉到背后发生的一切——当然，他就算真的去查看了，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就是了。 所以闲暇之余，就像之前那样，莱恩自然也就把空余时间放到了其他的地方。 于是他很快就替换了自己的目标，把那个虚幻宙斯使用的原始版仪式拿了出来。 在这个更粗陋的仪式里面，神王和神后也是主神之一，不过莱恩还是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的，因为在这个版本的仪式中，实际上作为主神的是‘雷霆之神宙斯’而非‘神王宙斯’。 它大概是回到自己的主人那里去了，不过沃罗斯也不感觉可惜。这件神器对他唯一的用处已经到此为止，他也不打算再把它留在手中。 “没必要，融合它只会污染我纯净的本源。分开的四季本就不是什么强大的神职，如果不是为了它们的循环本身，我都对它提不起什么兴趣。” 点头附和，厄洛丝也没有反对。 卡俄斯世界又向前迈了一步，不过祂的‘剧本’也又少了一页。与此同时，站在山峰上面，厄洛丝看着自己的孪生兄弟。 如果他将来有自己尝试的那一天，绝对会把自己的人性完整而彻底的剥离出来，不给它和本体任何程度上的联系，因为任何哪怕是再微小的联系，既容易让其他存在察觉到这个特殊化身和他之间的联系，也容易让这个‘登神之路’出现漏洞。 “不过这种力量……感觉还是不太适合被凡人利用。在触及神的领域之前接触信仰，恐怕未必是什么好事。” 【卢恩符文】的本土化改进是一方面，他甚至已经试着完成了一部分，然后又不满的将它们全部推倒重来。不过这一次因为对宙斯记忆的探索，他又额外的多了两个议题。 如果象征可以被这样构建，那比它更低一层的权柄应该也可以。只是权柄本身可以成为构筑象征的基石，莱恩却一时想不到要依靠什么来充做权柄的基石。 他一开始选择修改的对象自然是那个更完整一些的部分，也是被世界法则完善过的那一个，不过后来莱恩很快发现，那一个版本与现世的契合太深入了，虽然看起来更强，但很多地方反而不利于他的改变。 至于他们两个……诞生不久的双子对这个世界还满是好奇心。他们已经约好了，之后用自己的方式去游览这个世界。 “嗯，那就回去吧。” “还是很困难啊……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大陆南部，一处无名山峰上面。 因此在尝试无果后，莱恩果断把它暂时放在一边。或许就像他达到强大神力以后才能承载伟大的象征那样，只有达到塔尔塔罗斯甚至盖亚诞生之初时的领域，他才能真的理解这创世领域的奥秘。 于是在确认了女儿确实接受了冥府的权柄后，愤怒的农业女神最终还是接受了现状。她不得不面对这一现实，在未来，珀耳塞福涅一年中的一半时间待在地上，而另一半则待在冥土，她既是哈迪斯的冥后，也是奥林匹斯的神明。 神色平静，莱恩手指轻点，面前的虚空中又一次出现了一个具有十二个顶点的奇异阵纹。 ……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太阳的表面上，一层淡红色的光晕给日冕染上了一层华彩，让它看起来更加瑰丽夺目了不少。这本来是很明显的变动，不过它实际上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有些不太舒服的摸了摸头顶，沃罗斯还是不习惯突然多了这么个冰冰凉的东西。他打算之后把它留在灵界第四层，让它自己去参与四季的循环。 “一个核心，十二个支点，既可以化作正向的仪式，让支点给核心提供力量，也可以反向运作，让十二个支点抽取核心的力量，并化作封锁它自己的屏障……但是我要它有什么用？” “看起来，你不打算把它直接融合进身体里。” 这并不是神器天生具备的，那是人文神职在它身上的体现。与那些先天就有的，或客观存在的物质不同，这些依托于智慧生命诞生的人文神职并不会给它的主人直接带来任何神力，但它确实有效的拓展了其权柄的广度。 缓缓睁开眼睛沃罗斯松开右手。 金色的权杖被并不宽大的手掌握住，细小的纹路缠绕在杖身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在发光，在闪烁，在与世间的某种规则相互共鸣。 “希望在这一纪元结束之前能够得出结果——不，是必须得出结果，这个纪元才可以结束。” 又等了一会，直到冰冠彻底稳定下来，厄洛丝不由开口问道。 在赫利俄斯刚离开不久的时候，实际上就是他进入深渊的前后，阿波罗就已经感觉到吃力了。每天牵引着这个巨大的天体从东方拖到西面足以耗尽他所有的体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越来越狂暴了。 如果仔细观看就能发现，那些细密的纹路其实另有乾坤，它们是一幅幅画卷，描绘着世间每一种植被的生长与成熟，而在最顶端的位置上则缠绕着一截十分明显的麦穗。 因为他们特殊的身份，冰冠的形成并没有什么波折，这也是为什么由他们两個来完成这件事的原因。而就结果上看，一切也确实如此。 她在离去前看了一眼东北方，那正是那个厄琉息斯城所在的地方。 一切都商谈妥当，这场玩笑一般的灾难也落下帷幕。直到三月中旬，当太阳行径的轨迹即将由第十二黄道面转向第一黄道面的档口，终于有一缕春风从西方拂过，给大地带来了久违的生机。这场注定为凡人所铭记的寒冬，彻底迎来了终结的日子。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驾驶太阳金车的阿波罗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因为他感觉太阳更加的难以驾驭了。 “封印吗……” 如果他依靠着自己本身身为神灵的特性豁免了一些登神道路上的困难，那也就代表着他对这一段的理解依旧是空白的。他想要重走登神长阶的目的就是填补所有的‘空白’，彻底从根源理解自己存在的根基，自然不可能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投机取巧。 这有效的避免了那个原始版仪式十二个支柱间力量不平衡的问题——当然，这个问题依旧存在，只是被一定程度上豁免了一些。 不过此刻，这件散发光芒的神器并非在释放什么力量，恰恰相反，它是在收回原本对世界造成的影响。 …… 宙斯的仪式是依托神王之位建立起来的，单纯的模仿并不会有什么效果，所以莱恩一直在试着修改它的表现形式，让它看起来更有用一点。 略作思索，莱恩最终摇了摇头。 自前段时间结束了虚幻世界一行后，莱恩就直接回到了这里，继续稳固起这两个内层界的循环，不过虽然这里依旧离不开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需要在上面花费的精力确实越来越少了。 “还是有例外的，那些并不因崇拜与祭祀诞生的信仰，那自文明的过去源源不断诞生的信仰，它们就是恒定的。” 信仰是不可能的，它本身太过容易被改变了—— 当他放下权杖的那一刻，一顶蓝色的冰冠就戴在了沃罗斯的头顶上。大地上尚未消散的冰雪好像在与他共鸣，祝贺自己主人的诞生。 于是下一刻，在万灵界中，早有准备的春与新生的之神将她的力量播撒向世间，让春风开始吹拂大地，完整的四季开始了它的第一个循环。那在古早的岁月以前就制定的【历法】也被更进一步的完善了，它被和太阳轨迹与星空的排布紧密联系起来，让世间的秩序更加完整。 相较之下，另一个议题就显得没有那么高远了。宙斯的仪式虽然也很深奥，但它却可以被莱恩解析与理解。这种用特殊手段构筑象征的方式就像一个引子，让莱恩的思路立时打开了不少。 毕竟只有太阳神才真的了解太阳，只要赫利俄斯表示‘这是太阳自发的变化’，那就没人能证明它不是。 浩大的界面依旧空旷在最核心的地方，上下相对的正负能量界面也依旧在产生着冲突与隔阂。 【麦点金杖】从掌心滑落，径直落到地上，没入泥土中，然后消失无踪。 第一个无需多说，自打得到了那滴创世力量的具现，探究它存在的形式，了解如何更精巧的使用它就成了莱恩最关心的事情之一——然而这比符文的改进还要困难，对这近乎万能的力量，他就像面对神灵的不朽本质那样，虽然可以使用它，却对此并没有更多的了解了。 一千年后，或两千年后，她打算去那里看看。看看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国王、王子、王后与女神，究竟给后来的人类留下了怎么样的传说。 嘴角微动，莱恩自己也没想出来这个仪式可以用在哪里——所幸像这样还不知道用处的东西，他这里还有很多。 比如奥丁宝库里的那份毒药，还有那一面残破不堪，至今没能解析其用处的石碑。 (本章完) 第145章 先知的箴言 银月城的中央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簇在一起。 街道两侧，长明的魔法灯照亮了夜色下的长街，入眼所及是看不到尽头的长龙。整个城市中接近半数的居民都在今天走出家门，前来送别当年那批‘建城者’中的最后一人。 毕竟除了诺以外，那些和他一道从大洪水中逃离的人们早就已经寿终正寝了。他们当中虽然也有一些在非凡的道路上取得了些许成就，但却并没有那种真正天赋过人的存在。所以在数百年的光阴面前，他们自然也早就被埋进了土里，只活在人们的回忆之中。 按照据说是黄金时代流传下来的传统，银月城的居民们给每一个死者都树立了一块石碑，并在上面篆刻了关于生前的一些事迹。他们被统一安葬在星落湖附近的一处墓园中，并在那里修建了一座以执掌往生的三位天使为主祭的神殿。 人们以此纪念这些先人的存在，毕竟如今银月城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后代。而今天，也轮到了他们最后一个成员了。 一個时代即将宣告结束，从今往后，这座城市将翻开新的一页。而作为城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员，康尼俄斯看了看拥挤的人群，不由撇了撇嘴。 几万人，也许十几万人——原谅他并不懂算术，毕竟在这个年代，即便是巫师们也少有懂这个的。 经验、传统与灵光一闪才是现在的主流，计算只是一种辅助工具。何况就算他懂，康尼俄斯也不觉得他能靠眼睛计算出这里究竟有多少人。 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人类城市，虽然银月城的人还没见过其他城市，但他们都相信这一点。 “得俄，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今天的城中一定会很拥挤——哪怕是中央大道也是这样。就算我们一路挤过去，也不可能看到大先知的。” 从高大的【白银之门】下走过，康尼俄斯不由抱怨道。 贯穿银月城中央大道的门户目前有三座，分别被用三个时代的人类命名，不过按照事先的规划其实一共可以修建七层。 剩下的四道将在未来用于纪念一些重大的事件，比如现在正在修建的第四道门户——【以诺之门】。言简意赅，就是‘以大先知诺的名字命名的门户’的意思。 “在这个时候，围在大先知身边的都是些大人物，得俄，你懂什么是大人物吗？就是那些能够决定银月城的法律，或者靠自己的力量能够呼风唤雨的人。显然，我们不是那样的人物。” “我知道，但至少我们能看到大先知的遗体被请出神殿，送到那座墓园里去。如果运气再好一点，或许还能看到传说中的天使。” 对康尼俄斯的抱怨听而不闻，被称作得俄的女孩继续在人流中努力穿行。不过她的身板明显挤不过别人，所以无奈之下年轻人也只好跟着上前。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无论生前是什么样的人，死后也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花一晚上的功夫就为了看一具死尸，这简直无聊透顶了。 有这个时间，他宁愿多练两遍剑术，期待将来被神殿的祭司们认可为‘意志达标’，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能融合‘诅咒特性’，成为一位预备的神殿卫士。 神殿的祭司们常说唯有对神的信仰才能坚定意志，并在对抗‘诅咒特性’的精神冲击时安然无恙，但康尼俄斯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或许信仰确实有用，但磨炼剑术与体魄同样可以淬炼精神，而相比起虚无缥缈的虔诚，他还是更喜欢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当然，这不代表他是个无信者。无论是谁，银月城的居民中基本没有无信者。 “得俄，你说等大先知死后，下一任教宗会由谁担任？” “这件事已经拖了很久了，现在也该有结果了。” 伸手护住有些朦胧好感的女孩，一边向前挤去，康尼俄斯一边随口问道。 相比起他来，得俄可是个标准的虔信徒，不仅对那些经文倒背如流，而且一直关注着那些和他们本来没什么关系的大人物们。一来二去间，倒是让他也跟着熟悉了不少。 这在银月城中可不多见——事实上，哪怕是在后世的人类社会中，能够叫出十个以上本国领导者的姓名与职位的国民都并不占多数，在这个古典时代更是尤为如此。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康尼。” 撇了一眼身前的康尼俄斯，得俄捋了捋自己棕色的长发。她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想法，但她并不觉得这能够实现。 “达米安阁下一直主张对外扩张，让银月城占据更广袤的地方，如果他成为了下一任教宗，那就一定会放宽神殿卫士招收的名额。但投机取巧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你靠着这种方式通过选拔，那就算成功也只是垫底而已。” “而且说实话，大家并不怎么支持那位阁下的主张，你知道为什么的。” 是的，康尼俄斯知道为什么，因为这里是银月城，是魔网之主亲自布置的迷锁保护下的城市。这里四季如春，有着天然的海湾作为良港，也不缺乏食物和资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居住地了。 相比之下，银月城的居民们可都多少听说过外界的景象。据说那里蛮荒而危险，还有着迥异的气候——前者还没什么人见到，但后者至今还在体现着。只要对比一下外界尚未化去的大雪和温暖的城市，所有人就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在这种情况下，达米安阁下的主张并不被广泛认可，毕竟银月城的居民们想不出来，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离开这座神赐的城市，选择迎接风雪和磨难。 “别这么说嘛得俄，我其实还是有把握通过测试的，只是谁都不会讨厌更稳妥一点。而且说真的，你不觉得我们的人太多了一点吗？” 笑着解释道，康尼俄斯看了看周围拥堵的人群。 对这个年代的人类而言，他们其实很难想象一座百万人以上人口聚集的城市。毕竟纵观古史，那些在古典时代就拥有大量人口的城市无不是一个一个强大帝国的都城，或一片疆域的核心。 它们依靠着源源不断的水运或陆运来支撑自己的运转，日夜不停地吞噬着来自各地的物资，一旦离开了这些，它们的存在就难以维系，但银月城并不需要这些。 他们有着巫术的存在，他们不需要其他地方来供养他们。在这种肆意挥洒的超凡力量下，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哪怕只有一座城，也依然能够自给自足。 “不过我们的人口会越来越多的，得俄，虽然我不是那些‘大人物’，不知道这座城里究竟有多少人，但那绝对是一个我想象不到的数字。” “我们总有一天会把这里住满，然后不得不走出去——既然注定有这么一天，那为什么不提前一点呢？” “那既然你每天注定要吃两顿饭，为什么伱不把一天的量都放到一顿去吃？” 清哼一声，得俄小小的刺了一句。在她身前，康尼俄斯只是无所谓的笑笑。 类似的争论他们之间已经有过几次了，但说到底他两人也只是管中窥豹——虽然卡俄斯没有这个成语，但还是有着类似的谚语——他们既不知道这座城里有多少人，也不知道荒野上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因此康尼俄斯一点也不想为这点小事和得俄吵架。 短暂的交流结束了，两人继续在拥挤的人流中穿梭。时间缓缓流逝，当银月挂在天空正中的位置上，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勉强能看到神殿大门的地方了。 那处修建有神殿的海崖此刻同样人满为患，不过在接近神殿大约百米的地方却宛如存在一道无形的线一般，隔绝了浩大的人潮。康尼俄斯不知道是那位神殿里的‘大人物们用了什么手段，还是人们自发止步了，但他还是更倾向后者一点。 银月城的居民应该没人敢在那里胡来，那些能够呼风唤雨的存在也不大可能在神殿的门口施展自己的力量。 “就这吧，再往前我也没办法了。” 无奈的摊了摊手，康尼俄斯毕竟不是什么强大的战士，他不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往前挤。得俄见此点了点头，她显然也很清楚对方的那点斤两。 “那就这里吧，康尼。教会的经文上写，世间一切生命都会在死后回归主的国度，按照他们生前的能力评判高下。虽然不知道大先知阁下会得到怎样的评价，但想来一定无人能及吧。” 挥了挥拳头，得俄遥望着大门紧闭的神殿。 ‘教宗’的本意是指代年长者，值得尊敬者甚至在一些地方就是‘父亲’的意思。所以银月城的教会用这个称呼来形容神在凡间最高的代言者，这也是加诸在诺身上的称号之一。 不过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还是更想叫诺‘大先知’，因为在教会的经文中，是他认出了行走于人间的神明，然后接受神启一路向东，在这星光照耀的地方建起城市。甚至在一些传言中，诺更是于梦中预见了大洪水——这一段倒是因为被他本人否认而没有载入经文中，但是得俄觉得，将来总有一天新修的经文里会加上这一段的。 “无论如何，愿您在主的国度中得享安宁。” 在心中默念，得俄微闭双目。 在她身旁，还有更多的人一样闭目，为这位即将离去的圣者祈福。 …… “咳咳——” “都坐吧，我不在乎这些，你们也没必要在一个死人面前讲究这些形式。” 宽广的神殿中，和很多年前那样，诺坐在自己的轮椅上面。 说是神殿内，其实这里并不是供奉神灵的所在。这个包裹了整个海崖的建筑群早就不是几百年前的样子了，除了最核心的那一处神殿以外，一座座用途各异的建筑在它的周围拔地而起。 所以在这处往常用来议事的大殿中央，教会的高层正聚集在这里。他们面带悲伤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尽管诺的面容一如往昔可在座的每一个都能感受到那透体而出的腐朽感。 虽然他们大多是神术的使用者，但身体在高浓度圣力常年的冲刷下也具备了某些非凡的特性。对于这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感觉，没人会认不出来。 “不必这么看着我，咳咳，人固有一死，不过的早晚而已。我也不是来看你们为我伤心的，就让我抓紧时间安排一下最后的事情吧。” 说话声中夹杂着咳音，诺笑着环顾四周。 一代人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一个组织腐朽，何况这还是一个神灵显圣的时代。所以他能够自豪的宣称，在座的每一个都是虔诚的信徒，也都有着不凡的能力。哪怕他们意见相左，也都只是为了让银月城的未来更好，让主的信仰得以传播罢了。 不过真正的智者总是会看的更远一点，虽然诺从不觉得自己是智者，也不觉得自己是先知，但以史为鉴，从曾经青铜人类的覆灭身上，他还是学到了很多很多。所以迎着众人的目光，他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句‘遗言’。 “我还有不少想说的……但有一点最重要，那就是自我开始，教会不许有永生的教宗。” 摩挲着轮椅的扶手诺的声音不急不缓。 “生命属于人间，灵魂归于我主。不愿意回归主怀抱的人，自然也不应该成为祂于地上的代言。” (本章完) 第146章 主教 面容平静，诺的声音在神殿内回荡。而在他周围，诸多教会的高层们也并没有人表示质疑或反对。 这并不只是因为诺的声望和地位，而是在场的众人本身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早在很久之前，诺就已经不止一次对他们阐述了类似的观点，而现在他也身体力行的执行了。 何况哪怕不考虑这些，如今的客观条件也不存在简单轻易的永生途径。 诺可以做到是因为他的虔诚和功劳受到了天使的认可，她们愿意给予他永恒的生命，但这并不代表别人也有这个殊荣。至于巫术的手段——它确实可以做到在一定程度内延迟寿命，但永恒对其来说还是一个遥远的命题。 至于原因其实也并不复杂。最初的巫术是莱恩以高屋建瓴的视角编篡的，再后来则是赫卡忒一点一点研究的，这两位最有可能创造出用巫术永生办法的存在却都没有研究‘永生之路’的打算，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这个需求。而相比之下，人类自己的巫术水平显然还不足以攻克这一难关。 也许将来可以做到，但那注定是很遥远的未来了。对大多数人而言，如果一件事情自己大概率永远都没机会见到，那他们自然也不会强烈的反对。 当然，除了以上种种客观因素以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作为一个信徒，这些教会的高层也不觉得死亡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情。 万灵的轮回往复本就是神的权柄之一，甚至有人还与诺一同见过前来人间的欧诺弥亚，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未知，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恐惧。 “很好，”坐在轮椅上，诺笑着点点头，对于他们的反应他并不意外：“看来在这一点上，你们都认可我的主张。” “您是获得神启的先知，老师，无论是什么主张，我们都会认可的。” 诺的身前，一位看上去三十几许的女人说道。 当然，她实际上已经一百多岁了，只是银月城居民体内来自水泽精灵的血脉大大延缓了衰老的速度。哪怕这一速度因人而异，只有极少数的人能享受到三五百年以上的生命，但平均也能拥有远比同类要长久一倍的生命。 “没有人永远是对的，艾尔玛，我也只是从过往的历史中汲取些教训罢了。” 对于学生的尊敬，诺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其实在他的心里，周围人对他的这种崇敬才是真正促使他选择死亡的原因之一。 银月城已经太久没人愿意质疑他了，就好像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但诺自己却不这么认为。除了全知者，没人永远正确，而且在他看来，这种过分的崇敬很有可能演变到另一個地步。 普罗米修斯就是一个明证。尽管诺本身很尊敬这位青铜人类的造物主，但在有些事情上他其实并不认可对方的处理方式。 “好了，接下来就是我死后的安排了。” 微微晃了晃脑袋，也许是临近生命的尽头，诺的思维有些发散，但当他回过神来，他依旧有条理的说着事先决定好的一切： “银月城需要有一位新的教宗，他将继承我的位置，与主的使者沟通，引导银月城未来的方向，这也是我今天召集你们最重要的原因。” “你们想要这个位置，因为这不仅离神更近，而且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主张。你们有的想要保持现状，有的认为巫师的一些行为应该被限制；有的想要在陆地上开拓荒野，还有的把目光放到了大海上。” “甚至这不只是你们一个人的想法，在你们每一个人身边都有很多赞成的人，他们有的是为了自己，有的则同样是为了银月城的将来。所以你们都在等着我的决定，因为我选择了谁，就代表了我认可了他的想法。而在今天之前，我从没对伱们的意见下过任何评判。” “是的，老师。”一个看上去像战士更甚于祭司的中年男人说道：“我们在您的面前争论过很多次了，我们也都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但我们谁都没有说服谁，毕竟我们的智慧并不足以做出每个人都认可的决定来，这只有您才可以做到，所以我们在等待您的裁决。” “不，达米安，我做不到。你们觉得我是对的，不代表我做出的选择就真是对的。而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做出决定，就是因为我也不能做出肯定的判断。” “就像你，如果我让你放弃你的打算，你真的会心服口服吗？” “……我会遵循您的命令，您一定是看到了我还没有看到的未来。” 站在诺的身前，被称作达米安的男人依旧恭敬的说道。 微微摇头，诺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在场众人间的争论由来已久，而他也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结果，不仅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坚持自己的主张，更因为没有哪一个有明显高于他人的威望或能力。 银月城已经和平太久了，他们没有外敌，没有困难，没有天灾，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会有谁能做下让绝大多数人都心服口服的功绩。所以仅靠他们自己，是无论如何无法达成一致的意见的。 但就像诺自己说的，他也不知道谁是对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先知’，也不认为自己就要比所有人都看的遥远。所以看着身前静立的几人，诺彻底做出了决定。 如果靠猜想无法得出结果，那就让现实来验证真理好了。所幸对和平了这么多年的银月城来说，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支持这样做。 “你们的争论没有结果，我也不打算武断的做出决定。不过对于你们不同的意见，我还是支持的。” “有异议是一件好事，主也更偏爱变化与不同。所以我最终的决定是，暂时不设立教宗的位置。” 话音落下，诺明显看到几人有些惊讶的脸色，但没有人直接出言反对，因为他们都能看出诺还有话要说。 “现实比言语更有力，你们每个人也都有自己意见的支持者，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自己去验证好了。” “想要向外开拓的，我允许你们带领愿意跟随你们的人一起征服海洋和荒野。依旧留在银月城的，那就留在这里，由你们组建一个议事会，只有得到多数人赞同的决定才能实行。” “当我走后，就不会有这么一座‘大山’阻挡你们验证自己的思想了。等一切得出结果后成就最高的那个人就是下一任教宗。” “您不是阻挡我们的大山。” 微微弯腰，没有欣喜于自己的主张可以被部分实行，达米安当先纠正道。而诺对此只是笑了笑，他知道，对方一贯没有什么幽默感。 “那就这样吧，用能力来决定结果——我相信你们不会互相阻碍别人，留在银月城的人也不会禁止离开的人回来的，对吧？” “当然，我们始终是一体的。” 有人说道，诺也点了点头，他相信他们的话。 “很好，那一切就依此行事，而既然你们中有人要独自于荒野中建立城镇，那依旧用‘祭司’来称呼就不那么合适了。” “主张一方传教事务的人，就叫‘主教’如何，依照具体不同的事务，还可以在它的前面加上一个前缀。” 没有人反对，于是又一件事情被定下了。不过当做完最后的决定，诺的脸上不可遏制的露出了少许疲惫。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他做的实在有点太多了。 作为执掌银月城这么多年的人，诺当然还有很多事需要交代，但那些早就在之前就完成了， 现在，彻底放松下来的诺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目。没有人打扰他，他们只是静静的等着，良久，好像恢复了一些精神的诺再次睁开眼睛。 “你们都出去吧。” 微微抬手，诺平静的说道： “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走过最后一程。” 周围沉默了一会，随即脚步声由近及远。伴着大门闭合的声音，内与外被隔绝开来。 诺靠在轮椅上，思索着自己方才最后的决定。 他没有直接指定下一任教宗其实还有另一重因素，因为他不希望未来的教宗之位永远是由前一代指定下一代。 在面对重大危机的时候，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是应对一切的最好选择。但在和平与稳定的时候，多些人说话虽然会拖延很多事情的实行，但也能避免做出最坏的结果。 诺不能保证往后银月城的每一任领导者都英明神武，那不如就让能说话的人更多一些——他已经可以想见，新的教宗哪怕最终获胜那些曾经和他竞争过的主教们也绝不会毫无话语权。像诺本人这样说一不二的领袖应该不会再有了，他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要得到其他人的支持才行。 “嗯……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结果虽然一定不是最好的，但也一定不是最坏的。” “再往后的事情，就是我所看不明白的了。” 轻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不休。但诺随即好像发现了什么，他微微扭头。 大殿的一角，一个熟悉的老朋友已经站了很久了。他的手上拿着一块石板，正用手中在上面刻画着什么。 没有用工具，指尖的勾画就在石体上留下了印痕。而看着这一幕，诺不由微微一笑。 他听对方讲起过这件事，在很古老的岁月之前，对方也用同样的方式送别过他的另一位朋友。 “你只叫了祭司们，而没有让白塔的巫师一起过来，看来你心中对他们还是有点意见的。” 诺听到对方这样问，而他则很随意的回答道： “按道理来讲，我应该这样表示：我已经在昨天见过他们了，今天也只是处理教会内部的事务，这和他们无关——但说句心里话，我对他们并没有意见，但我只是看出了他们大概不会和我们一直在一起。” “银月城的巫术不会绝迹，教会和巫师也不会变成敌人，但我想他们不会一直留在这，尤其是最有能力的那些人。” “他们有他们的追求，我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也多少理解了一些。” 靠在椅背上，感受着最后的生机一点点流逝，诺并没有看到什么突然降临的天使。不过他对此不奇怪，因为在之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主动要求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死亡’。 “就这样吧，我已经做的够多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后来者的了。” “也许一千年后，再次有人踏进这座神殿，他们会谈论起我，谈论起死在这里的第一代先知。” “说实话，咳咳，其实我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多智慧，但说真的，我还挺喜欢‘先知’这个称呼的。一开始听到人们说起来，我的心里还有点高兴呢……” 声音越来越低，眼睛也不再有神。站在神殿的角落，篆刻石板的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然后给出了由衷的肯定。 “你的经历会成为一段史诗的，诺。一千年后人们依旧会传唱你的历史，一万年后，你会被人们奉为神话。” “呵呵，神话……就像你一样吗……” “……那听起来可真不错啊……” 声音渐不可查，直到彻底没有动静。下一刻，巨大的钟声在银月城中响起。 尽管没有亲眼看到，但所有人都知道，先知已死，他回归了神的怀抱。而属于他的时代，也从此终结。 (本章完) 第147章 幻影 一片黑暗。 死亡的感觉是如此奇特，就好像有某种东西不可遏制的一丝丝从身体中被抽离。 对环境的感知渐渐失去，取而代之都是一种无边的寒冷。就像脱光衣服走在大雪之中，没有任何存在能够阻隔那入骨的寒意。 一时间，诺感觉自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他只是默默的‘看’着，‘看’着自己的身体倒在神殿中的座椅上，‘看’着适才离去的人们回到这里，在他的身体前表示哀悼。 他应该有所反应的，哪怕他们已经注意不到自己了。但就像一个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的人那样，明明眼前的一切都被‘看’在眼里，但诺的思维好像还沉浸在朦胧之中，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所以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举行了简洁而庄重的仪式，看到他们把自己的遗体请出，然后在神殿前向银月城的居民们宣布他的遗命。 神殿外面人山人海，哪怕再微小的声音乘以这样的基数也会变得嘈杂。但宣读遗命者的声音毫无阻隔的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耳畔，清晰的表达了他的意思。 然后人流在无形的力量下向两侧分开，诺的遗体沿着中央大道直抵城外。他将和自己曾经的同伴们葬在一起，从此宣告社会意义上的死亡。 虽然暂时有些不清醒，但诺的灵魂还是跟着一起飘荡而去。他听着周围人们的议论，穿过大街小巷，然后一直向外，直到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埋进修好的墓园之中。 然后就像断掉了与现实最后的枷锁，他感受到了一股冥冥中的吸力从地下传来。而吸力的源头，就是那不知首尾所在的忘川。 “不过到了那时候，我就勉为其难的允许你继续直呼我的名字吧！” “这么说来，无论如何，对外开拓都是势在必行的了……我可早就想到外面去看看了！” 嗯，或许就像对方一直期待的，他会加入新任主教达米安的开拓队伍吧。不过得俄不打算去她希望留在这，因为她的梦想就是学习神术，成为祭司，而不是去外面打打杀杀，那是男孩子才会有的爱好。 看起来两人好像就要分别了，不过银月城的人生命本就要长久一些，所以这段或许会持续十几年乃至更久的开拓之旅并不会是什么诀别。因此得俄最后只是摆了摆手，姑且算是祝贺自己从小的玩伴得偿所愿。 “得俄，我那是在展望未来。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也会让一座城为了我的离去而哀悼呢？” 他没有家室，没有后代，因为他不想让所谓‘先知的血脉’流传下来。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永生，这更让康尼俄斯在不理解之余对他产生了一种尊敬。 有点不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唤回了康尼俄斯的精神。看着身前女孩踮起脚尖远远眺望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人鬼使神差的说道。 虽然严格的说，连他自己也不怎么相信自己能够做到，但是万一呢？ 一切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教会的经文里也写过，神说世间没有不变的东西，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那既然这样，这世上大概也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谁说他就没有做出一番大事的可能呢？ 交谈声沉寂下去，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大道中央，车架驶向城外，人群也随之涌动。直到这个长夜过去，银月城中依旧没有恢复平静。 …… 人群中，看着从中央大道上驶过的车架，康尼俄斯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不过当他扪心自问，感觉还是高兴要多那么一点。 “康尼，我知道你心不在焉——但你至少表现的认真一点吧。” 相比起来这些来，他还是更关心因为大先知的死而带来的改变，比如少年人对未知与战斗的渴望终于能够实现了，又比如银月城可能发生的变化什么的。那些大人物的生死到底和他关系并不大，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偏头看了一眼，女孩撇了撇嘴， “……是吗？” 仿佛受到了鼓舞，康尼俄斯不由微微挺起了胸膛。 “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尊敬的康尼阁下～” “嘿，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没有教宗，靠自己的能力竞争吗，这倒是挺不错的。” 人就是这样一种生命，他们会对那些和自己相似，却能做到自己做不到事情的人产生敬仰的情绪，哪怕是那些智者也不例外。但人与人的情感终究不能共通，所以看着这一幕，年轻人也只是有些感叹。 “真是意外啊……” 毕竟他虽然也承认诺是一個伟大的领袖——这倒不在于他做了什么，而是他没做什么。 这是开始，但不会是结束。这个原本偏居在大陆一角的人类城市，也将重新回到它原本应有的位置当中。 …… 哗啦啦—— 热闹是生者的，和死者并没有什么干系，至少对现在的诺而言，虽然涉及他的很多事情还在进行着，但那已经与他没什么干系了。 或许随着第三纪元的到来，有一些生前执念强大的灵魂能够在死后滞留在人间，转化成一种另类的生命，但那本质上并不是什么寿命的延续。 因为失去了肉体的平衡，精神侧的特性也就千百倍的展现出来。那些因极致的情绪滞留而灵魂也必然会被情绪所影响，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被视做是具有着相同记忆的另一个生命了。 而诺显然不在其中，他并没有什么太过炽烈的不甘、怨恨或遗憾，所以他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灵魂那样，被冥冥中的牵引力量拉到冥府，然后落入遗忘之河的河水中。 冰凉的河水冲刷上他的灵魂，那本应一点点吸取他记忆的水流却被突然间被挡住了。少许圣力的痕迹从诺的灵魂中涌出，然后轻易的隔绝了这种力量。但在这种冰凉的刺激下，原本透明的魂体轻轻一颤。 记忆被唤醒，如同清晨擦拭脸颊的一捧凉水，一下就让那原本迟滞的思维重新运转了起来。 “这……就是冥界吗？” 神色怔忡，诺晃了晃脑袋。 他过去曾经不止一次听说过冥界，甚至在青铜人类还在的时候，就有传言说人间的瘟疫和疾病虽然是被潘多拉释放出来的，但源头却是冥府的诸神。 因此，冥王也被凡人视为一种偏向恶面的神灵。哪怕是在那些崇敬奥林匹斯诸神的人类城邦中，冥王的存在也被刻意忽视了。没人会雕刻他的神像，那被人们认为是不祥的象征。 不过这和诺无关，他只是在冥河的波涛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冥月。他此前并没有见过这位大天使，但他确实不止一次听过她的名字。 忘川滚滚向前一幕幕只存在传说中的景象在诺的面前闪过。 誓言之河，熔浆构成的流体，拥有生命、可以活动的尸体。直到某一刻，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冥土的一切都被抛诸于身后。四周的景象猛然变化，呈现在诺面前的，就是一个新的世界。 四轮颜色各异的明月挂在天上，其中的两个还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其他的冥河支流在这里汇流，举目四望尽是魂体。 在天边的尽头，疑似世界中心的地方，有两色的光芒贯穿天地。它们缓缓旋转，互相影响，仿佛在阐述天地的至理。 这都是诺此前没有见过的画面，但他的心情却无比的平静。他向天使要求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死亡，所以他也做好了准备——在忘川的尽头，被判定生前的功业，然后投入轮回之井，成为新的生命，亦或者因为格外优秀的功绩被留在这里，在新的职位上尽己所能。 但现实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进行，随着忘川的流动，诺在某一刻突然发现，四周原本和他一起前行的灵魂消失了，他所处的位置也发生了改变。 这条发源于万灵界中的冥河好像被某种力量更改了去向，他来到了一片漆黑不可测度的地方。 “这里是……” 混沌在这里交织，时空相互扭曲，在来到这里的那一瞬间，作为第一个抵达第五层灵界的凡人，诺仿佛感受到了千千万万的生命在他耳边说话，还有无尽的光影闪过。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大地四分，数不清的东西从地下涌出；他看到黑影于天空中闪过，太阳一分为二，然后又合二为一。 一切都在震动两个无法描述的存在于虚天上对峙，过去与未来在颠倒，真实和虚幻被模糊……不过一切的影像都只是一个恍惚，当诺从幻象中醒来，他已经真正踏足了第五层灵界。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看到的是什么，但他很快便没有功夫再多想了。因为就在面前，他见到了那个曾经只有一面之缘的身影。亘古不变的光芒照在祂的身上，世界因祂的呼吸而流动。 诺并不知道，为了维持正负能量的稳定，莱恩的力量正无所顾忌的宣泄在时空当中，与整个灵界的力量相互共鸣。这一刻，诺只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万物的起始，一切的真一，仿佛时光都要在神的意志面前停摆。 他低下头去，因为哪怕灵魂中残余的同源圣力正在竭力保护他的存在，他也感觉只要再看一眼，自己就会因为无法理解这无上的法则而彻底消弭于无。 诺不怕死，但并不代表他想因为这种可笑的方式死在神灵的座前。 “伟大的万灵之主，时空之源，您的信徒向您觐见！” “您于凡间的化身指引人类避开了命定的毁灭，如今我终于完成了您交给我的使命，让文明的火种在人间延续。” “现在，我终于再次来到了您的面前。” 莱恩低下头，看着这个匍匐在虚空中的人。就像数百年前那样，他依然能在对方身上看到那种善良。 但与对方以为的不同，他其实并不在乎他在人间做的那一切，无论是带领人类避开灾难也好，开辟银月城也罢，他其实都没有怎么在意。 他真正在意的，是诺在看遍了一切，在看到银月城的一些民众对他本人近乎信奉的崇敬后，他那依然没有改变的信仰。 莱恩自己从不是什么虔诚的人，无论曾经还是现在，他都从没有过坚定的信仰过某一个存在或不存在的东西。他曾经以为虔诚的信仰源自落后，源自知识的匮乏，源自无知与恐惧，但现实证明并非如此。 哪怕是柯恩都会在岁月的流逝下开始质疑诸神……为什么诺没有呢？他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这么问了。他之所以把诺召来此地，也只是为了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信仰我呢？”神问道。 诺有些怔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一刻感受着那如同一切真理的气息，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答案的。 “因为我认为这世间的一切生命都需要信念才能存活，无论他的信念是什么。” “可以是求生，可以是贪欲，可以是帮助他人的善念，也可以是毁灭一切的罪恶。”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同时囊括这一切，只有世界本身除外。” 微微一笑，莱恩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满意这个答案。他只是轻轻抬手，给予了这个答案所应有的回报。 (本章完) 第148章 人与龙 简短的问答后，诺并没有留在第五层灵界，因为这里本就不适合生命生存。 没有物质和稳定的时空，无论是环境本身还是莱恩无意识间散发的力量，对于凡人的灵魂来说都是不可承受之重。所以如果他不想彻底的消散在这个世界，那就要回到前面几层灵界中去。 顺着来时的道路返回，时空的穿梭感再次涌上心头，不过这一次，诺没有再看到什么特别的景象了。之前的幻象就如同一场梦，飘渺又不真实。 “呼——感觉和活着的时候也没两样啊……” 踏在万灵界的边缘，诺遥望了一下远方那接天连地的双色光柱。轮回之井还在照常运转，但他一时间不由有些茫然，因为这一刻，诺也不清楚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 之前被神灵接见，诺本以为自己会接到什么指示，然后被赐予强大的力量，或是崇高的地位什么的——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他其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然而结果是并没有。他所获得的报偿，仅仅是一个选择的权利罢了，只是选择的范围稍微大了一点。 就像曾经在那个青铜人类建起的城市中，神的化身并没有强迫人类做什么，祂只是告诉人们自己与普罗米修斯的约定，然后一切由人类自己决定。现在，诺也面对同样的选择。 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在那个时候，人们决定的是自己的生和死；而现在，诺只是决定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活下去。 当然，他也可以再次放弃生命选择前去转生轮回。而且在神赐予的选择权前，他有资格任意选择自己新的人生，无论转生的对象是人还是什么其他的存在。 这里是第四层灵界，是时刻在灵界天使的照看下的领域。在这里是不会有敌人的，所以诺转过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嗯……所以你也很无聊吗？” 叹了口气，在今天前，诺从没有想过这种事，因为以之前几次和天使们的见面看，哪怕是比较不理世事的依文洁琳往往也都带着某种指示或要求而来。 “真的吗？” 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者好像有点生气了。 “所以这就有些难倒我了。” “所以说，这就是人类的矛盾心理啊，一如孩子面对父母的时候那样。” “在人类社会中，‘天真’、‘善良’、‘美好’等词汇往往都是和孩子们放在一起的，甚至很多人宁愿自己一辈子都长不大呢。” “这不是嘲笑，这位……女士。” “所以我不是在嘲笑你，实际上，这是一个中性的形容。” 诺没有父母，也没有孩子，但他不止一次见过别人成为父母，也不止一次见过别人的孩子。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感触良多。 “你在嘲笑我！” 突然间，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当他们什么都要管教的时候，往往会觉得厌烦。但当他们不再管教的时候，又会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在那里，透明的空洞浮现在半空中，一個他从未见过的生命正把自己的脑袋从中探了出来。她的体型看起来不像很小的样子，但诺却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心理应该不怎么大。 诺不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是早年迁徙时养成的习惯，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来者的眼睛闪闪发光——诺可以确定，对方那宝石一样的眼睛是真的会发光——总之这个神秘来客看起来很高兴。 笑了笑，诺努力辨认了一下，但什么也没有辨认出来。最终他只是按照声音和语气选择了一个称呼，不过看起来效果似乎还不错。 她们从没有在见面的时候表示过‘你自己决定’就好这种话——也可能是因为在想让人类自己决定的时候，天使们根本就不会前来人间。总之结果就是这样，而眼下的情况无疑有那么点意外。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诺对此却觉得有少许的失落感。 “我看得出来，你觉得我很小！” 他被神认可了，所以得到了神的接见。但好像又没有那么认可，这让他又有点患得患失。 她扩大了那个虚幻的光圈，然后从中爬了出来。很快，她完整的样子就出现在了诺的身前。 那是一种诺从未见过的生命，是同样长有双翼的巨兽。但与天使们的羽翼不同，这对巨大的翅膀看上去就充满力量。 那修长的身体上更是布满了细密的磷甲，爪子锋利而尖锐。诺毫不怀疑，就算面前的生命没有什么非凡的力量，仅凭肉体就足以在凡间的荒野上称王称霸。 “当然是真的，无忧无虑的童年是每个人都想要，也是每个人都回不去的。” 笑着说道，诺微微仰头，渺小的身体和巨龙对视。 “说起来，女士，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嗯……我叫伊瑟拉妮娅——这是我的大名，看起来有点长是吧，所以你也可以叫我‘白’，这是我最开始的名字。” “‘白’，一看就像是随口想出来的，估计连思考都没有思考一下……唔——别岔开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呢，伱也很无聊吗？” 似乎注意到了自己和身前灵魂巨大的体型差距，白的身形瞬间缩小了。 这并不是什么变形，因为白的身体本就没有固定的形态。她是心灵巨龙，所以她有多大，仅仅取决于她想有多大。 “我在凡人梦里见过你，而且是很多很多人的梦。在他们心里，你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努力装作一副很严肃的样子，白高高的扬起头颅。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就让诺不由笑了出来。 “所以你知道，要怎么才能变得有智慧——我是说，让别人觉得你有智慧吗？” 一脸凝重的表情——说实话，作为人类，诺想从面前的龙类身上辨认出‘凝重’还是件挺困难的事情——总之白已经为此苦恼很久了。 在过去，在梦灵界中，她曾经走马观花的看过很多生命的梦境。有野兽的，有人类的，甚至还有少数弱小神灵的。 其中有美梦，有噩梦，更多的是各种奇奇怪怪的梦境。但也许是因为天生自带的特性，伊瑟拉妮娅并没有被这些梦境的内容所影响。她一直保持着心灵的纯净，所以哪怕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她依然还和刚出生的时候一样。 为此她一度感觉很困惑，因为那些梦境的拥有者似乎都是会逐渐成长的，所以她特地前去询问自己的创造者。然而得到的答案却让白很是沮丧，神告诉她，游走在梦境中的心灵巨龙是不会被梦所影响的，如果它们想要获得心灵上的成长，那就只能自己去经历，而不能仅仅依靠观看。 毕竟假使其他生命的梦境真的能够影响到这些心灵的宠儿，那实际上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梦境与现实本就不同荒诞与怪异才是其中的主导。哪怕是现实中再怎么善良的人，也有可能在无意识的梦境中变成毁灭世界的狂人。 所以为了防止心灵巨龙莫名其妙的就全体变成邪灵巨龙，它们在被造的最初就对梦境拥有了相当程度上的抗性。或许寻常的巨龙还会被强者的梦所感染，但对伊瑟拉妮娅来说却不存在这样的例外。 因为真正强大神灵的梦境她是感知不到的，而其他的生命对她又算不上强者。因此看着诺嘴角勾起的笑容，白很是恼怒的扇了扇翅膀。 “不许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很严肃的在问你问题！” “你要是回答不上来，我就把你抓回我的领地里去，让你天天想，夜夜想，直到想出来为止！” “咳……这确实是我失礼了，白女士，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微微弯腰，将笑容敛起的诺对面前的巨龙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无论是成人还是孩子，他确实都不该发出这样的笑声——虽然他并不是在嘲笑，相反，诺只是觉得这一切很有意思。 他已经习惯了那些银月城的孩子们在父母的教导下对他毕恭毕敬，或者在渐渐长大后也产生各种各样的不同的情绪，比如崇敬、羡慕，渴望或嫉妒、不服气什么的，但眼前这个显然是个例外。 她明显是灵界本土的生命，看起来从凡人的梦境中窥见过自己，但她并没有把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成就放在心上。她同样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虽然对方有意克制了自己，但处于灵魂状态的诺反而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魂体面对对方时本能的颤抖。 “是个好孩子啊……” 直起身，诺觉得自己不再茫然了。他在人间的事情已经完结了，但他感觉自己又找到了些人生的价值。不是在轮回之井旁边日复一日的做些工作，也不是被赐予力量，一跃成为永恒的近神者。 相比起这些，他还是更喜欢传播一些思想上的东西，就像在带领人类迁徙的路上向遇到的所有生命传播主的信仰，一如把自己的理念传递给银月城的人们。 所以如果在主的国度中，在伟大古老灵界之内也能继续这样的生活，顺便告诉这里的生命，外界有一个名为人类的，善良而富有创造性的种族，那一定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情。他愿意为此付出精力，然后用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去实现它。 “关于你的问题，白女士，这可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 面带笑容，诺轻声说道。 “哼，没关系，我等得起。” 哼了一声，白看起来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显然，诺一直叫她‘白女士’让她感觉很是高兴。 “所以我要怎么办呢？” “这不急，在让你变得，嗯，成熟而富有智慧之前，我要先了解一下你生活的环境。” “不如就像你说的，带我去你的领地上看看怎么样？” “好！” 双眼再次闪亮，随即又被白遏制了下去。她还是第一次邀请别人到自己家里来——因为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人会理会她的诉求。 所以她尽量摆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再次在身后拉出了那个虚幻的光圈。在光圈的背后，正是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小窝。 “跟我来吧！” 声音轻快，白当先穿过光圈。她回头催促道，而在她身后，诺也当即跟了上去。 短短的一天内，经历了生死，来到了神话中的国度。见到创造万物的主，然后又将一睹梦的世界。 诺感觉自己很幸运，他打算把这些记录在一本游记上。假如将来有机会，那就拜托什么人把它带回人间。 一切都会逝去，唯有知识与文明长存。万年后的今天，人们依旧在用着黄金时代的技艺，诺希望万年后的某一天，人们也能从故纸堆里找到他的游记，然后知道曾经有一座银月城，知道有个叫诺的人来到过神的国度。 虽然这个想法好像不太吉利，就像银月城坚持不到万年后那样。但就连伪神的神庭都会崩解，诺也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于是一步迈出，光影变换，这一刻，诺无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站在第五层灵界中，莱恩看着这一幕，对此没有什么想法。 这一眼间，他好像无意中看到了未来的一角，因为在进入第五层灵界的时候，对方似乎也和命运于瞬间共鸣了一下。但莱恩不打算去问这个结果，就像他从不对自己做预言那样。 “死亡与……新生吗？” 微微摇头，莱恩收回视线。 并不是现在的死亡，也不是现在的新生，这是命运所喻示的有可能发生在未来的一件事情。然而对他而言，未来本就是不确定的，所以莱恩也只是把这件事记下。 人与神的事情都暂告一段落了，世界将迎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平静。直到百首龙蛇从地下爬起，卡俄斯才会再次热闹起来。至于再往后似乎就是神话的正篇了。 “人间五百年。” 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时光再次奔流起来，光阴的长河哗哗作响。不过对于神来说，或许唯一与过去有所区别的，就是人间从此多了冬天。 (本章完) 第149章 失踪的公主 长冬终结，万物生发。 自从大雪在人间褪去，人间就变了模样，原本因季节变化而终止的种种变化好像重新走上了正轨。 在天灾人祸中化为废墟的遗址外重新有了生迹，而凡人活动的痕迹也再次向东向南蔓延。 也许终有一日，他们会触及东海，接触到那些曾经和他们同源，但被带到海上去的人类，并把他们视做外邦来客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如今的卡俄斯世界与后世希腊的差距都是很大的。不仅是人文与传说的缺失，在地理上更是如此。 毕竟只要比照地图就可以发现，后世的希腊半岛是一个由西北向东南延伸的陆地突出部，作为巴尔干半岛的最南端直插进地中海内。建立在黑海与地中海间的君士坦丁堡就在它的旁边，而半岛本身也遍布海峡和河道。 这是一个在神话记载中水比陆地更广阔的地方，因为传说中的很多故事根本就不在这座半岛上发生。比如位于东方的高加索山，那在原本的轨迹中囚禁普罗米修斯的地方，它实际上是后世俄国的领地，与雅典不知间隔了几个希腊全境的距离。而欧非大陆的交界，后世鼎鼎大名的直布罗陀海峡上，更是有着一座命为‘海格力斯之柱’的巨石。这也是希腊人眼中西方世界的尽头，是赫拉克勒斯曾在十二试炼中抵达过的地方。 在这种情况下，假使以上述的地标为东西两侧绘制一张地图，那希腊半岛在其中着实微不足道，它显得太小了，无论和谁比较都是。但显然，如今的卡俄斯世界并没有一片广袤的地中海，也不存在林立的海峡。那本应与希腊隔海相望的伊比利亚半岛成为了大陆的一部分，南方的埃及大地还不是卡俄斯的一部分，而原本在希腊东南方向的很多地方，也就自然而然的演变为了一些大号的岛屿。 当然，介于这本就是一个扩大了很多倍的世界，所以那些大号的岛屿其实也可以被称作一個个‘小大陆’，它们足以支撑起数十上百万的人在此生活，甚至建立起一个独立的王国。 腓尼基就是如此，这个在后世位于地中海的东岸，与塞浦路斯相隔对望的国家此刻就变成了一座岛国。艾欧尼亚海环绕在它周围——这不是什么游戏的名字，而是后世的希腊半岛以西切实存在的一片海域。不过现在，它则来到了大陆的东边。 公主只是骑上了它的背部——这个漂亮又温顺的公牛确实很讨人喜欢——然后它就飞奔起来。 “我想你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一场意外，没有哪头牛懂得用外表来吸引人类，更没有哪头牛可以在海面上飞奔。” 沉默良久，国王阿革诺耳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 总之，如今的腓尼基已经和大陆上的人类迥然不同。他们在国王阿革诺耳的统治下安居乐业，以原始的耕种与渔业为生。传说中能够带来暴雨雷霆的神王和主宰大海的波塞冬被他们奉为主神，以期保佑国家不受天灾侵害。 这座人类的王国因何而生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因为大地上的人类至少还有上一个时代的技艺与知识，他们凭此记录过去，发展文明，但海上的人类却并没能完整的继承这些。 它比飞马奔跑的还要迅速，视海面如同陆地一样平稳。只是一个眨眼间公主的身影就消失在西方的海面上，在原地留下了一群不知所措的女伴，慌张的将这一切禀告给腓尼基的国王。 啪—— 菲尼克斯说道，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但阿革诺耳的表情毫无变化。 ‘精美’的陶器在地上四分五裂，阿革诺耳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宫殿的王宫内。 不久之前，一个夏日的午后，三位王子的妹妹，正在海边与朋友嬉戏的公主欧罗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头野牛带走了。 国王为此大怒不止，他和王后忒勒法莎生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欧罗巴的美貌冠绝王国，人们盛赞她是被美神亲吻过的女孩，但现在，她却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国王在此大发雷霆，而每个人都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腓尼基唯一的公主欧罗巴，在不久前失踪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无论怎么看，这一起失踪都不像是自然事件，而是背后有什么智慧生命早有预谋。 …… “这绝不是一场意外。” 直到这一天，一件意外发生的事情令这个王国不由动荡起来。国王的卫兵们在西顿（泰尔）城中戒严，三位武艺超凡的王子被从各地召回城中。 “一头公牛带走了你们的妹妹，你们都曾经发誓要保护好她。但现在，她下落不明。” 波塞冬对那些凡人的东西嗤之以鼻，任由这些蚂蚁一样在地上活跃的生命野蛮生长。反正只要他们还在海上，就不得不敬畏执掌风暴、海啸与地震的海皇。因此腓尼基王国的历史间断了一段时间，尽管他们传承着祖先口口相传的超凡力量，记得神灵们的传说，但是也仅止于此了。 在他的身前，三位英武的青年人垂首静立。他们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生气，事实上，就连他们自己的心中也倍感焦急。 所以现在，菲尼克斯、基尔克斯与卡德摩斯，这三位富有智慧与勇武的王子才一同回到了王宫，等候自己父亲的命令。 “这必然有什么存在的指示——比如某个能够迷惑人心智的海妖，或者什么邪恶的魔怪，这不需要你们来提醒我！” 声音逐渐升高，阿革诺耳尚且年富力强。无形的压力在他身上升腾起来，他不仅是一位国王，还是一位足以与海怪搏斗的强大战士。 看着三位让自己感到自豪的儿子，一个念头在国王的心中升起。他曾经为自己后代的优秀感到自豪，但后来又为此而烦恼。因为他们是三位而不是一位，他总归要选出一个继承自己的王位。 欧罗巴已经被带走一天了，国王已经不再认为能完好的将她带回来。但或许以此为由，他可以为腓尼基选出一个优秀的新王……所以站在王宫的正中，阿革诺耳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们应该去寻找你们的妹妹，那个曾经发誓要保护的人。无论是海洋还是大地这都不应该成为你们退缩的借口。” “将欧罗巴带回来，你们全部都去。十年之后，无论有没有找到她，伱们都要回到这来，有人想要拒绝我的命令吗？” “没有，父亲。” 单膝跪地，卡德摩斯郑重的说道，而他的两个兄弟也相继开口。 没人对此产生怨言，他们都认可这就是自己作为兄长应该尽到的责任。 “很好，那就准备出发吧。我已经让人给你们准备好了渡海的物资，以你们的武力，应该足以一路平安。” 微微颔首，阿革诺耳摆了摆手。腓尼基王国不止一座城市，之前他本想用治理水平来衡量他们的能力，所以他把三个儿子全部外放出去。但结果是他们做的都很好，所以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不过也正是因此，在三位王子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安排人准备好了物资……国王转过身去，不再看自己的三个儿子。而王子们对视一眼后，也依次离开了王宫。 很快，宫殿内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国王静静的站了一会，然后缓缓坐回自己的王座上面。 阿革诺耳的目光停留在了木桌上的一个雕塑旁，那是欧罗巴送给他这个父亲的礼物，刻画着他年轻时候斩杀海怪的英姿。 “……虽然让他们去找，但你应该已经回不来了吧。” 沉默片刻，国王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公牛？” “……” “呵，神灵……” …… 遥远的大洋深处，克里特岛上，金发的神灵正一脸满足的欣赏着海景。 他并不知道发生在腓尼基王宫中的事情，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注意那个人类国家叫什么名字。不过假使他听到了那个阿革诺耳的叹息，大概也只会对凡人短浅的见识感到好笑吧。 诸神都知道，喜欢变成动物的神或许有不少，但用这种方式让女人放下戒心的只有他一个。当年的赫拉就是这样，神王变作了受伤的杜鹃鸟以博取同情。而现在，他的行为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宙斯并不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去享受这些美人。尤其是在终于结束了长久的沉眠，他迫不及待想要找点乐子的时候。 变作公牛，把善良美丽的人类公主带到陌生的岛屿上，用点手段引来怪物，然后以另一个身份善良登场，英雄救美。宙斯没觉得自己这个粗糙的表演能蒙骗那个人类公主太久，但也只要一两天就足够了。他现在就已经得偿所愿，甚至还有空来这里看海。 至于过几天后，聪明的公主会不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神王表示，英雄救美固然是一个乐子，但在公主发现他才是罪魁祸首后，那愤怒绝望又拿他没什么办法的样子则是一个更好的乐子。这能有效舒缓沉眠太久带来的枯燥感，让伟大的众神之王打起精神来。 至于这个人类公主和她的家人愿不愿意做这个奉献，那就和宙斯无关了。就像屠夫不会经过动物的同意才杀它们一样，神对人做什么，同样不需要经过他们同意。 “仄费罗斯看来赫拉还在自己的宫殿里待的好好的？” 海风吹过，掀起神王的衣摆，一切如此自然但宙斯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气流的不同寻常。 不过宙斯并不感到奇怪，因为正是他让西风之神看好天后的——这次他没有在大陆上猎艳也正是如此。 “是的，正如您的高瞻远瞩，陛下，天后并不怎么喜欢窥探大海上的领域。” 微微躬身，西风之神从一旁显出身来。 “很好，看来这一招至少还能管用几次。” 满意的点点头，宙斯没指望他能一直瞒过赫拉，可这种麻烦，能少一点就少一点好了。 想到这，神王微微偏头。他打量了一下身旁的仄费罗斯，在他沉睡的关口，这位忠心的臣子已经和他的女儿欧芙洛绪涅完婚了。所以现在，他们也是一家人了。 “这些年来，你的力量强了不少。” 宙斯淡淡的说道，而仄费罗斯也一如既往的恭顺。 “这都要多谢您的慷慨，陛下。” “呵呵……可惜，第一个靠信仰之力突破强大神力的是赫利俄斯而不是你，而太阳也确实有点难以驾驭……” 摇了摇头，神王没有再多说什么。赫利俄斯的根底确实不是一个小小的西风之神能比拟的，哪怕今天，仄费罗斯先天上的神职依旧只能维持弱等神力的力量。 他确实有替换掉赫利俄斯的想法，但现在还急不来，尤其是阿波罗不仅本人对此不感兴趣，甚至还表示自己能力不足的情况下。 “神庭力量上涨的还是太慢了，如今伤势已复，我也该加快步子了。” 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神王觉得自己是该干点什么弥补一下沉睡浪费的时间了。但在想了想后，他又突然改口。 “嗯，还是明天再加快步子吧。” “一天两天算不得什么，至少，等我对这个公主失去兴趣了再说。” 像是说服了自己，宙斯转过身，重新向着岛屿中心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152章 英灵 后世的东方，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故事。 在当时的赤县神州上，当第一个结束了分封乱世成就大一统的帝国崩解以后，天下有志于至尊之位的凡人竞相四起，诸侯逐鹿。 他们杀的人间血流成河，各种奇谋名士跌出不止，而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最终成为天下新主的，居然是一个乡镇小官出身的社会人士。 不过放眼故史，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奴隶可以当上将军，乞丐可以裂土称皇，可见一个人的成就固然和出生有关，但也并不绝对。总之这位出道时就已经年纪不小的老混混最终成功一统江山，坐上了凡人间最高的位置。 不过打天下易，守天下难。不仅是各种权谋斗争，甚至戎马半生的老家伙赫然发现，和自己一道打天下的兄弟们同样没有多少所谓‘高门大户，钟鸣鼎食之家’出身的名士，反倒是杀猪屠狗之辈比比皆是。以至于喝酒闹事，当庭拔剑击柱者屡禁不止，这不由让他感到十分郁闷。 没当皇帝的时候是这样，当了皇帝还是这样，那这皇帝不白当了吗？所幸在这个时候，有個老早就投奔他的前朝礼乐官不知道从哪蹦了出来，他在一通操作以后成功说服了皇帝，主导制定了一部突出统治者高大和尊严的礼乐——大概就是在前朝的框架下修修改改。 而在它第一次实行的时候，老混混对此大感震惊。看着整齐有序的百官与侍卫，按照礼仪的要求进退有据，他不由出言感叹道：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做皇帝的尊贵之处。 这则传言是真是假，又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句话，后人其实并不得而知。但如果宙斯有机会听到这段故事，那他一定会把那个老家伙引为知己，因为此时此刻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自从早年登位以来，神王就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担忧自己的未来。 纪元交替时原始神的力量给他的震撼一直没有消去，让他时刻不得安心。直到他也掌握了这份力量，仿佛心中的某根弦松弛下来，宙斯才终于产生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虽然就在那之后，他还是被厄瑞玻斯算计了一下，但宙斯在一开始的惊怒之后却反而看清了这件事的虚实。 黑暗之主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假借了不属于他的力量，这固然让宙斯感到忌惮，可这也证明了一些事情。 就像身为神王的他其实也不能为所欲为一样，或许那些原始神灵也不能在物质界随便出手。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说的通了。 “我现在有些明白了，仄费罗斯。” 从岛屿深处走出，神王披着宽大的袍子。 风声吹动睡袍猎猎作响，而看着这一幕，西风之神对此见怪不怪。 “看来您又看到了什么只有神王才能领会的奥秘。” 神色不变，仄费罗斯恭声说道。 “哈哈哈哈哈……是的，仄费罗斯。至少这一次，这确实是神王才能领会到的。” 笑着摇摇头，宙斯的心情十分不错。 “我只是渐渐明白了我的祖父为什么会对泰坦们如此残暴，上一代的诸神又是在什么情况下选择了创造人类。” “他们那个时候可不知道什么是信仰……不过我猜，他们当时一定这么想：” 欣赏着朝阳初升的美景，宙斯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道：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神灵的尊贵之处’，那些泰坦神或许没有说出来过，但他们大概就是这么想的。” “举目四望，全是神灵的世界反而会让神变得普通。比较才能获得快乐，而如果只有神，这种快乐无疑会大打折扣。所以在此基础上，众神造了黄金人类——那可是极其少见的，诸神几乎都参与了的盛事。” “……是的，陛下，您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直击事情的本源。” 低声说道，仄费罗斯同样往海面上看了一眼。 宙斯是在欣赏大日东升，但他却想到了那个方向可还有一个神在那里。他至今被困锁在海底，为自己的行为经受苦难。 他造人的理由大概不是为了从凡人身上获得优越感吧……但他现在只能被锁在海眼下面，日夜受到东海的折磨。 “据说曾经的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就也曾支持过造人，甚至还是最早的那一批，而他的力量刚好是泰坦中最弱的那一个。” “但您不同，陛下。弱者只能产生想法，而强者才能将它实行。伊阿珀托斯和他的子嗣分别创造了白银和青铜一代，可只有您才是世间真正的主人。” 这一次，仄费罗斯的话多少有点真心实意，这也是他追求力量的原因。而在他面前，听着西风之神的奉承，宙斯不由再次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仄费罗斯。虽然明知道你是在奉承我，但我就是很喜欢听。” 就像他说的那样，宙斯不是不知道西风之神只是在说些漂亮话，但他依旧感到很高兴。 毕竟其他神可从来不会这么和他说话，尤其是那些中等神力以上的存在，这样一看，仄费罗斯一下就显得突出了起来。 于是就在闲聊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夜幕渐渐褪去，太阳在东边露出微光，宙斯才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正经事。 他今天把仄费罗斯召来可不是为了听他的吹捧的——虽然这样确实让他很高兴——但他其实另有要事。 “仄费罗斯，我最信任的手下，你一向对我忠心耿耿。” “所以现在，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 双目微眯，宙斯的表情正式起来。而在他身侧，西风之神当即表态道： “陛下，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为您办妥。” “你当然做得到……仄费罗斯，你有不少信徒，对吧？” “是的，陛下，托您的福，奥林匹斯的每一个神都有自己的信徒。” 不知道宙斯是什么意思，不过这种明显的事情，仄费罗斯还是点头承认道。 “是的，每一个人都有，看起来好像谁都可以试试，但他们都不像你这么听话。” 微微摇头，宙斯不打算多提这个。他相信时间和利益会渐渐改变这一切的，而现在，他就是要建立起这种共同的利益。 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很多他现在也没什么办法的泰坦神灵不需要动手，自动就会来加入他的阵营。 “仄费罗斯，你知道吗，近些年来，随着诸神对人类信仰的了解越来越多，他们每一个人都总结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获取信仰的方式。但在我看来，其实这都可以归结为两种表现：对未知的恐惧，对美好的向往。” “精准的阐述，陛下。” 仄费罗斯再次恭维道，而宙斯只是摆摆手，然后继续说道： “作为神，我们想要让凡人恐惧，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假使想要让他们向往，那就没那么简单了。于是不久之前，我在奥林匹斯山中开辟了一个世界，试着解决我们的难题。” “！” 面色一变，西风之神几乎难以遏制自己眼中的惊讶。在奥林匹斯山中开辟一个世界，甚至此前根本没人注意到，这就是神王的力量吗？ “别这么惊讶，这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不过仄费罗斯，我要伱做的事情也与那里有关。” 看起来十分随意，宙斯十分自然的把阿斯加德的存在归到了自己头上，坦然接受了属下的赞美。现在那里早已被他扫荡一空，看不出任何曾经有人存在过的样子，所以宙斯也不怕被人发现其中的虚实。 不过他想要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另外一件事。 早在探索这个异界神域的时候，尽管绝大多数都已经毁掉了，但宙斯还是发现了一个有些用处的存在。那似乎是奥丁残念曾经寄宿的地方，也随着他残念的消失而显露出来。 那里被神域原本的居民称作‘英灵殿’，而通过宫殿中的壁画，宙斯也了解它曾经的用途。 顾名思义这处宫殿就是阿斯加德的神族曾经培养人类英灵的地方，它具备滋养维持精神的能力。所以尽管它本身能够留存的英灵数量并不多，但只要严加挑选，那就能保证每一个都拥有不凡的战力。 不过宙斯需要的并不是少量能打的英灵，他真正想要学习的，是这些英灵究竟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然而有些东西不懂就是不懂，它并不会因为你实力强一些就能明白。所以宙斯最终也没能学会那种技术，他只是从中了解到了一点皮毛。 一开始神王是有些失望的，他甚至？再次想起了墨缇斯——如果她还在的话，大概是可以解析英灵秘密的吧。然而没过多久，当忒弥斯离开奥林匹斯不久，宙斯就豁然发现，也许这点皮毛远比真正的英灵更有价值。 他并不缺一些打手，那对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价值。 “仄费罗斯，在那处我所开辟的世界中，我赋予了它一个特殊的规则。在那里，生命死后的灵魂能像生前一样生活——唯一的区别就是，你可以用神力幻化出凡人想要的一切，轻易满足他们的所有梦想，却不需要消耗太多的力量。” “就像太阳。”指着远方升起的赤色大日，宙斯笑着说道。“人们只要抬头就能看到。” “而一个完美国，一个属于神的国度，这同样是足以让凡人向往的东西。” “……陛下，所以您是要阻止灵魂回归灵界，转生循环吗？” 语气有些迟疑，站在宙斯身后，仄费罗斯很轻易的明白了宙斯的意思。 什么完美国，这不就是和律法女神那个据说建立在灵界中的神国一样吗？ 当死后国度的被忒弥斯的信徒在人类间传开，不知因此让她多了多少信徒。所以这当然是一个好东西，它肯定可以让凡人们的信仰加深，但它同样也会招来灾难。 西风之神不知道神王能不能打过灵界之主，但他可以肯定，为了加深凡人虔诚的程度就与另一位原始神灵为敌，那绝对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 “当然不是，仄费罗斯，不要太过死板。你要明白我们并不是真的要让凡人在神国中享受永恒的美好——我们只是要让他们以为自己能这样。” 嘴角勾起笑容，宙斯轻轻摇头。 他可没打算抢夺灵魂的归属，那东西对他实际上没什么用。单纯的灵体产生的信仰和生前相比差了不止一筹，他也明白西风之神的顾虑。 所以宙斯准备更进一步的解释自己的行为，然而就在这一刻，神王的眉头猛然皱起，他赫然转身，看向西边的方向。 就在刚刚，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心灵的示警。 “陛下？” “……没什么。那里似乎发生了些事情。你先等在这，不要走动。” “至于神国的事情，等我回来再——” 轰—— 宙斯话音未落，大地的东方便传来一阵巨响。 大地裂开了一个巨口，飞石冲上天空。无尽的烟尘被掀上高处，然后飘散在空气中，仿若给那里蒙上了一层迷雾。 而在那视线的尽头，一个庞然大物好像从大地中跃出，在迷雾中若隐若现。随着而来的，就是那传遍世界的宣告。 “看来我不用去看了。” 神情凝重，在那个方向，宙斯感受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又是你……地母。” “我说你怎么会安静了这么久，亏我一开始还在警惕你。不过连你本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你生出来的怪物又能拿我如何？” 冷笑一声，宙斯瞬间辨认出来那个从大地下冒出者的身份，因为自之前一战后就下落不明的盖亚此刻似乎也在那里。 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他有些看不真切，不过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宙斯反而放下心来。 那个从地下冒出的生命身上并没有太明显的神力感应，想来应该不是神灵之属，而是像曾经巨人一样的存在。不过也不奇怪，他的老祖母总是能生下些奇奇怪怪的生命出来，就好像原始的蛮荒从未在她的身上削减。 “我去看看盖亚要做什么，如果需要的话，我就处理了它。至于你，仄费罗斯。” 大手一挥，宙斯淡淡的说道： “在一旁看着就好。” “是，陛下。” 西风之神从心的点头道。 在这种时候，他向来不会为了表忠心就说出‘一起去’这种事情。 宙斯打得过的敌人，他未必能打过。宙斯打不过的对手，他更不可能打过。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事后歌颂神王的神武就可以了。 ······ 轰隆隆—— 大地东方，一处无名的山谷中，堤福俄斯的每一次移动都带起了一片地层或山脉的崩裂。 之前，它只是把自己的头颅探出来了一些，但身体还在大地之下。 ‘一些和那个女人类似的生命。’ 一百双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堤福俄斯看到了不少长得和盖亚类似的生命，不过他们却是那么弱小。自己甚至没有做什么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被爆碎成一团血肉，然后被火焰焚烧成渣。 这些渺小的生命绝大多数四散奔逃，但却有一些做出了令堤福俄斯有些奇怪的行为。他们拿着一些细小的金属制品，向自己大喊大叫，甚至发起冲锋——然后理所当然的，他们并没能在堤丰的目光下坚持更久。 “奇怪的生命。” 晃了晃脑袋，当堤福俄斯回过神来，它赫然发现那个自称是他创造者的女人已经不见了。不过它同样注意到，在东边的方向，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它。 “又一个‘神’吗？” 他们似乎是这样称呼自己的，‘神’，‘神王’，都是这样。 “不过不管是什么……” 二百只眼睛望向来者，堤福俄斯用力一挣。伴随着大陆板块的震动，它的身躯终于从地层中爬出。 没有休息，也不需要休息，提丰张开大口，向着来者咬去。 想和它说话，那就先接它一招！ (本章完) 第153章 神灵不死 雷电在天空中飞驰，此刻，宙斯的精神已经戒备到了顶点。 不管嘴上对盖亚怎么贬低，但实际上宙斯还是十分重视自己的老祖母的。毕竟他之前能打败对方多少要感谢法则的压制，而不是真的凭硬实力获得的胜利。 所以不管盖亚现在在做什么，宙斯都决定不能再给她准备的时间了。至于那个一同出世，身形尚且隐藏在绵延万里的烟尘下的怪物……其实神王反而没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 谁规定盖亚的子嗣就一定和她是一个阵营的？最直白的例子就在面前。 曾经盖亚为了放出被囚禁在深渊中的百臂巨人与独眼巨人，不惜支持宙斯推翻克洛诺斯的统治。但直到盖亚在奥林匹斯山前被击败，那些巨人们也一点没有跟着它们的母神反抗神庭的想法。 他们好像已经喜欢上了奥林匹斯的生活，已经不打算破坏这一切了。 “呵，这么一想的话，盖亚还有那么点可怜啊。” “做了那么多，但却没有人为此领情。可见怪物就是怪物，它们被诸神歧视也是有道理的事情。” 冷笑一声，宙斯把这些思绪抛到脑后。 仄费罗斯已经被他甩的不知道在哪里了，他可没有短时间内横跨大洋的能力，而宙斯则已经来到了陆地上。 随着接近之前大地裂开豁口的地方，那遮天蔽日的尘埃也不再能遮挡神王的视线。他隐约可以看到那是一个有着上百个头颅的生命。 它的下半身是盘旋的蛇躯，躯干则是人形，有着四只粗壮的手臂，再往上就是那覆满磷甲的龙头。二百只眼睛对外喷射着焚尽一切的火焰，蛇一样的黑色信子从口中吐出，毒涎滴落，看起来危险而残暴。 “真是天生的战士。” 感叹一声，宙斯渐渐放慢速度。他毫不掩饰的展现自己的存在感，乌云与雷霆在天空中汇聚，而这样的动静也成功吸引了百首龙蛇的注意。 “报上你的真名，怪物。”站在高天上，看着将目光投注而来的堤福俄斯，宙斯语气威严：“对我开口，向天空与大地的君王觐见！” 说不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雷霆的轰鸣，隆隆声在这片大地间响起。奔走逃亡的凡人好像以为终于得救了，他们跪在地上祈求神灵的庇护，然而宙斯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 他只是盯着面前的提丰，看到它抬起一個头颅。神王与自己命中注定的敌人对视，雷霆和火焰好像在半空中交织。 然后下一刻，没有丝毫先兆，龙首猛然前探，向着宙斯轰然袭来！ 砰——！ 龙首张开大口，却被神王的手臂死死抵住。堤福俄斯的袭击理所当然的没有起效，身经百战的宙斯可不会被这种把戏骗过。 只是此刻宙斯的手臂隐隐有些发抖，显然，在神躯上面，双方的差距不止一筹。 “怪物，你是在挑衅众神之王吗？” 一道雷霆炸响，宙斯的身形随之爆退。短短的一招之下，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神躯上的短板。 不过这也正常，神灵本就不是依靠体魄战斗的，宙斯也不打算以短击长。他果断拉开距离，唤起漫天的雷电。 王权的力量被加持在上面，每一道银蛇都象征着对违序者的制裁和反抗者的镇压。无上的力量引而不发，如果可能，宙斯还是不想在现世大打出手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提丰的力量着实大出他的预料之外。 哪怕只是试探性的一击，那超乎众神之上的力量已经显露无疑，但宙斯却一点没在对方身上看到本应属于伟大者的象征。不过虽然不解，但对方的力量确是真实无虚的。所以神王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再次试图交流。 然而结果显而易见，提丰还是让他失望了。回应神王的，只有被妖魔掀起的漆黑飓风。 “神王？世界的主人？” “原来你就是神王！” 吼——！ 低沉的声音在群山间回响，提丰百首高举，发出重叠的嘶鸣。 堤福俄斯着实没想到，还没有等它找上门去，所谓的神王就先来到了它的面前，不过这样也好，倒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来了，那就动手好了。把他打死，或者被他打死，证明谁才是这个世界的至尊，这就是提丰想要做的，至于交流？ 妖魔不需要交流，沟通，那是弱者的选择！ …… 轰—— 还在大海上赶路，仄费罗斯已经看到了大地东方那一上一下，撼动天地的飓风与雷霆。 虽然他才是风神，但仄费罗斯很肯定，自己在漆黑的风暴面前坚持不了哪怕一秒。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停下的意思，毕竟他又不是去参战的。 哪怕他已经是诸神间少有的极速者，等他赶到战场的时候恐怕也过去了不短的时间，那个时候无论胜负，应该已经能看出一点端倪了。 然而就在西风之神赶路的时候，他却意外撞上了同样因为大海震荡而从海中升起的波塞冬。 “仄费罗斯！你怎么在这？” “宙斯在做什么，和他战斗的那个东西是谁？” 洪亮的声音传来，海皇蓝发飞舞。他握着自己的三叉戟，从海水中缓缓升起。 尽管距离遥远，但堤福俄斯的身体太过庞大了。它将身体站直，头颅就能触到天空的边缘；它把手臂伸出，就吓的月亮慌不择路的逃离。 所以哪怕刚刚出现在世上，无论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还是海洋里的神明就都注意到了提丰的存在。然后很快，他们也看到了与之交战的宙斯。 “那是地母所生的子嗣，陛下。它看起来不服管教，而神王陛下正在制服它。” 神色平静，仄费罗斯解释道。 在除了宙斯以外的其他神面前，西风之神可没有那么低声下气。或者说，如果他对每一个人都这样，那也体现不出神王的尊贵与特别来。 “哼，他总是能找来一些麻烦。之前嘴上说着金苹果的失窃和他无关，最后不还是找来了那个生命女神！” 冷哼一声，不过波塞冬也没有更多的表示了。 哪怕再不情愿，波塞冬如今也不得不承认，宙斯的力量远非他所能及，而可以与他交手的妖魔之强更是无需多言。不过在场的两人都没觉得那个家伙会是神王的对手，毕竟它出现的太突兀了。 创世之初早就过去了，世界已经归于安定，连新诞生的神明都少有强大者。在这个时候，谁会相信一个突然诞生的妖魔能够将神王击败？ 然后下一刻，两个神明就不得不相信了。 遥远的天空尽头，雷电与风暴在碰撞。没有声音传来，因为声音都被那种伟力的交击所湮灭了。 远远看去，神王的雷电甚至看起来还占据上风，这也符合仄费罗斯与波塞冬一开始的判断。可随之而来的一幕，却让他们瞬间色变。 那百首的怪物，狰狞的妖魔，它摇晃着自己的龙首，好像意识到了风暴与火焰奈何不了那位众神之王。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向前冲锋，离开了由飓风构成的世界，直直撞入了闪电与霹雳之中。 霎时间，一片片磷甲从提丰的身上剥落，黑色的血液溅到大地与海洋上。甚至在神王的力量下，它的头颅都被斩落，跌入尘埃之下翻腾不知去向，但它丝毫没有畏惧。 砍掉一个头，那就再长出一个来。留下一滴血，那就离面前的敌人更进一步！宙斯在后退，他甚至在向着大海的方向退却，可在两位至强者的追逐下，在大地与海洋的交界，提丰锋利的右爪终于抓到了神王的左手。 “我抓住你了，虫子……” “你无处可逃了！” 一声怒吼，夹杂着痛苦与快意，在西风之神与波塞冬惊恐的目光下，那遍体鳞伤的妖魔用力一拽，在这场交战中第一次伤到了神王。 宙斯的左臂被他撕扯而下，远远的抛在海洋上，激起千丈巨浪。这对于神灵而言本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害，可不知为何，神王的左臂却迟迟没能再生。 在两人的注视下，狰狞的龙首张开血盆大口，将宙斯咬入嘴中，然后大口咀嚼。雷电因此在妖魔的口腔与腹部炸响，血液如柱般流淌，但提丰却显得更加快意。 “神王……战败了？” 神情呆愣，明明刚刚还占尽上风，形势却突然间急转直下。然而下一刻，两人就顾不上震惊了。 因为在视线的尽头，那百首的龙蛇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它的其中一个头颅向东方望去，而它看向的方向，正是仄费罗斯和波塞冬所处的位置。 哗—— 一声不吭，波塞冬爆散成一团水流。然后在遥远的海洋上，一匹牡马凭空出现，在大海上疯狂逃窜。 至于西风之神，他早就不见了踪影。他把自己的神体化作千万道气流四散而去，丝毫没有停留哪怕一刻的打算。 吼——！ 看着这一幕，提丰没有追击，他只是仰天长啸，抒发着自己的愉悦与不屑。这就是所谓的神吗，甚至还没有那些在自己的目光下化作尘埃的蚂蚁有意思。至少他们还敢向自己发起攻击，而这些神灵却只会逃跑。 咯吱—— 用力咀嚼了一下嘴里的神王，现在只剩下这个家伙了。 提丰打算终结这个敌人，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尽管大股大股血液从口中喷溅出来，但宙斯生命的气息却一点没有衰弱的迹象。 有些意外，但此刻的妖魔之王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提丰调动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再次阻止了神体本能的再生，然后用最大的力气撕咬起来，然而结果又一次让它失望了。 神王的神血哪怕流干，却依然神智清醒；他的四肢哪怕从躯干上分离，但生命依旧不曾断绝。在提丰的感知中那坚韧的气息就好像在嘲笑它一样，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砰——！ 张口一吐，将已经有些不成人形的宙斯从嘴中吐出，提丰伸手将他拾起。他把对方的脑袋一下下的撞在大地上，甚至给大地撞出了一个豁口。他把对方的筋骨抽出，然后将神王用其贯穿……宙斯好像已经放弃了挣扎，雷电也渐渐从他身上隐去，但无论提丰怎么做，他的气息都没有丝毫断掉的征兆。 他就是不死，这完全超乎提丰的预料。因为它很清楚，自己是会死的。既然它可以死，那为什么神王不能死？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一开始的喜悦变成愤怒，最终演化为被愚弄的恼火，提丰无法理解这一切。他的一百个头颅同时嘶吼，发出震动天地的怒吼。 “告诉我，地上的神王，告诉我！” “你为什么就！是！不！死！！！” 轰！ 大海掀起狂澜，群星为之摇曳，但宙斯的生命依旧坚挺。提丰对世界的破坏已经引起了法则剧烈的反应，但它丝毫没有在意。它只是用一百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宙斯，看着这个不死不灭的存在。 “诸神都是不死的怪物。” 少顷，虚弱的声音从提丰手下传来。尽管狼狈不堪，但此刻的宙斯却一点都不慌张。 他看着那个巨大的怪物，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你不是现世的真神，伱也不可能夺走我的王位。诸神不死，你奈何不了我。” “你现在做的越多，世界对你的惩罚就会越大，你终究难逃失败的下场。放了我，你有着这样的力量，神庭中应该有你的一席之地。我可以给你仅次于我——” 轰——！ 将宙斯的脸按到地里，提丰再也不想听他的废话了。拖着神王的身体飞上高空，万妖之王环顾四周。 不死？它才不信。万物终有一死，那是他从自己力量的根本中得到的答案。 哪怕是世界都会衰亡，又何况是神灵？这个地上的神王所说不过是谎言罢了。既然这个最厉害的神还杀不死……那它就去看看弱小一些要怎么杀！ 环顾四周，很快，提丰就锁定了它的目标。 在它的感知中有很多神，而神灵气息最密集的地方，就是远处那支撑天地的奥林匹斯。 (本章完) 第154章 劫难与路标 大地东方的正中，巍峨的神山矗立人间。 瑰丽神圣的奥林匹斯依旧如往日一般完美，诸神的宫殿上闪烁各色神光。 奇花异草点缀着山间的道路，朝阳照在坠饰珠玉的殿堂前，泛起阵阵金霞。一切都是如此和谐——假如只看环境的话。 因为与安宁祥和的景色不同，此刻神山上的生灵早已一片混乱。诸神强自镇定的面孔下难掩惊慌失措，周围的侍者们更是面色惨白。虽然他们当中没有一个能看到宙斯与提丰间战斗的真实过程和结果，但有一些东西却是显而易见的。 比如之前那通天彻地的雷霆和风暴，又比如神王骤然散去的气息，还有那猛然间向着奥林匹斯而来的黑云。 先天神灵的神体向来难以磨灭，除非有着绝对性的差距，不然哪怕实力有着不小的距离，也不至于在一个照面间就告负，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就被轻易镇压。 看着这一幕，从没接触过外神的奥林匹斯诸神险些被吓破了胆子，这样可怕的景象简直就像是塔尔塔罗斯突然拥有了智慧，然后来到人间惩罚诸神一样。 “……这是假的吧，也许只是幻术，或者别的什么。” 神山上，美神阿芙洛狄忒勉强的笑着。在她身旁，一位年纪不大的女神瑟缩着躲在那里。那是她的女儿哈尔摩妮雅，执掌【和谐】的女神。 这位诞生不久的新神是她和阿瑞斯的长女——至少据说是她和阿瑞斯的长女。毕竟【和谐】看起来就像【爱与美】和残暴的【战争】一同生下的子女，最多是受到母方的影响更大了一点。再加上并没有其他神来认领这个孩子，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被列到了战神名下。 “看起来不像是幻象……就算是，这同样证明了这个妖魔恐怕拥有着比神王更强的力量。毕竟在战斗之余还能用幻术欺骗旁观者，可不像是占据下风者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声音平静，身穿戎装的智慧女神淡淡的说道。与周围的诸神不同雅典娜好像对这一幕并没有那么意外和惶恐——当然，在旁人眼中，这只是女神泰山崩而不改色的大将之风。 而站在一旁，阿芙洛狄忒对雅典娜的判断并没有回应。不仅因为她们的关系其实并不好，更因为她也明白，宙斯现在的状态恐怕不那么美妙。 但她依旧留在奥林匹斯，其他诸神也都留在这，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全都对宙斯忠心耿耿，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在等着第一個做出应对的人。 神王虽然看起来战败了，但是他们都没有感受到那种纪元更迭，王权易位的法则征兆。而且眼下这一幕也确实有点超乎诸神往日的理解，颇有点后世两个大国相互针锋相对，结果突然来了个外星人机械降神的感觉差不多。 总之事情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所以诸神都不太愿意第一个逃跑——当然，这也是有着一些侥幸心理。 毕竟此时的堤福俄斯还在对不死的神王动用种种手段，它还没把目光放到奥林匹斯山上来。诸神难免因此有些犹豫，如果可能的话，他们也不想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跑。 于是场中一时安静下来。没人说要逃走，也没人提议前去查看神王的状态，一种奇异的氛围在奥林匹斯山上持续。他们好像在期盼出现什么转机，直到某一刻，百首的龙蛇终于意识到了宙斯难以被伤害，它把自己的注意力短暂移开，将目光放到了远方的神山上。 哪怕隔着遥远的距离，万妖之祖的威势好像依旧近在眼前。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嘶吼，黑色的风暴向着神山移来。 几乎只是瞬间，在提丰前进的道路上，山峰被移平，大河变成平地，城市化作一片废墟，亿万生灵因此死去，数不尽的亡魂投入幽冥。 在堤福俄斯经过的路上，不知多少从数次大战中苟活的山神与河神终究难逃永寂的下场，而当这一幕被神山上的诸神看在眼里，奥林匹斯勉力维持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再不会有什么意外了，随着黑色风暴以诸神无可企及的速度接近神山，奥林匹斯上下乱做一团。被擢升的仆从与宁芙仙子顾不得神灵的威严，她们开始四散逃亡，而很快，诸神也再不能维持自己的尊贵外表。 因为随着提丰的前进，不仅它那狰狞的面容暴露在诸神面前，而且最关键的是，所有的神灵都望见了那被妖魔握在手中的宙斯。 四肢尽断，奄奄一息，神王被一根骨头从上到下的穿刺而过。原本华美的服饰已经被毒涎腐蚀殆尽，健硕的身体上遍布撕咬的伤痕就好像经受了一场酷刑。 看着这一幕，阿芙洛狄忒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惊恐，她尖叫一声，当先逃窜而去。而她的举动就像是点燃了爆竹的火药，瞬间令诸神四散奔逃。 美神第一个逃走，她把自己和女儿绑在一起，化作一大一小两条游鱼潜入神山周围的河流中远去，阿瑞斯见此也紧跟而去，丝毫没有战神死战不退的觉悟。 光明神阿波罗变成一只黑鹰，扑扇着翅膀迅速远去，而一贯姿容高贵的神后赫拉，她也在惊慌中下意识的变作一头白牛，然后向着奥林匹斯山的西边逃去。 其余诸神也各显神通，用尽各种办法试图逃离那越来越近的灭世妖魔。然而他们的举动并没能瞒过提丰的一百双眼睛，于是它怒吼一声，加快速度向着神山赶来。 诸神的速度有限，但他们的数量众多，而且逃亡的方向不一而足。当堤福俄斯终于来到奥林匹斯山上的时候，大多数神灵还是跑掉了。只有少数神明被盛怒的万妖之祖追上，然后一一带回了奥林匹斯。 很快，血腥的杀戮在众神之乡上演，那些非神的生命在提丰的力量下灰飞烟灭，而其他的神灵也没有一个能讨到好处。她们的衣衫被扯烂，洁白的皮肤被利爪贯穿，逃脱不及的诸神发出痛苦的惨叫声。然而妖魔之主只是把这当做美妙的音乐，它在伴奏中毁灭了一处处宫殿，将诸神的净土化作尘烟。 最终，提丰把宙斯有些枯黄的头发揪起，将他的眼皮割下，让他看着自己是如何杀死这些神灵的。它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从被它抓住的神灵中选了气息最弱的一个，然后一百个龙头轮番上前，势要将她挫骨扬灰。 这种疯狂的举动持续了很久，久到那受刑的神灵已经失去了发声的能力。提丰为此用尽了自己的一切手段，但结果却让他气急败坏，因为直到最后，那个神灵依旧没有死去。 它能够感觉到，如果给自己更长的时间，或许以它的力量可以磨灭对方的神体，但这并不能真的杀死这个神灵。提丰猛然回首，它看着被自己的骨头钉在立柱上的宙斯，然而不出所料，神王的眼中只有嘲弄。 “没用的，堤福俄斯，地母的子嗣，你杀不死我，你甚至杀不死一个哪怕最弱小的神灵，这就是我等神灵生而尊贵的明证。而你也无法取代我成为新的神王，毕竟现世是不会认可你这样的一个怪物的。所以哪怕你把我们关进深渊，也根本无法阻止我们自己从中走出来。” “你很有能力，但你不可能对抗世界的法则。或许你打算自己做一个狱卒，永生永世的守在塔尔塔罗斯的门户前？但那依然没有意义。因为即便是众神之王也不敢轻易把一位拥有神职的真神关押进现世法则无法笼罩的地方，又何况是伱……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你就不得不以自己的力量对抗整个现世的镇压，而在那无上的力量面前，你将毫无反抗——” 轰——！ 巨爪将立柱拍断，提丰将宙斯握在手中。嘎吱嘎吱的骨节摩擦声在它的掌中响起。宙斯的面容在痛苦下扭曲起来，可他依旧在用自己的眼神嘲笑对方的无力。 提丰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在激怒自己，可它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地上的神王说的或许是对的，而且自己也确实被激怒了。 如果自己不能杀了他，那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现世对外来者的排斥从未断绝，它早就已经感受到了。提丰之前不在意，是因为它觉得自己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但假使它找不到应对这一切的办法，那自己终究有失败的一天。 “吼——！” 仰天怒吼，提丰的血脉好像在沸腾。 自打诞生的那一刻起，也许是源自某种敏锐的灵觉，堤福俄斯就一直有一种生命正在步向倒数的感觉。 就好像有着什么莫大的威胁正在向自己靠近，当它真的到来的那一刻，一切都会走向终结……在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危险感下，提丰盯上了最有可能带来威胁的存在，号称可以主宰现世的神王，但结果却让它万分狂躁——自己虽然打败了宙斯，但却根本杀不死他。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虫子！” 捏起宙斯，提丰震动背后的龙翼，带起巨大的风暴。 它看了眼这撑天的神山，几次想要就此将之毁灭——甚至宙斯之前很可能也就是想让它在盛怒下做出这种举动，但本能的警示却终究阻止了堤福俄斯。 奥林匹斯并不能挡住提丰的大力，但它现在还没有找到杀死诸神的办法。如果现在就做的太过分，那很可能会导致法则压制增强的太过，以至于没有时间让它再做其他的事情了。 所以它最终震动双翼，在风暴的包裹下远离了破败的神山，这个让它厌恶却暂时不能毁灭的地方。 某一刻，它停下脚步，将宙斯从手上丢到地上。它看着神王，目中凶狠而残暴。 “这只是个开始……我会找遍世间，我会毁灭我看到的一切生灵，而最终，神灵的王，我会找到杀死你的办法。” “你不会成功的，”宙斯淡淡的说：“命运站在我这一边。” 轰——！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乖乖等死吧。还有那些跑走的爬虫，他们一个也别想逃！” 随手将宙斯钉在一处山洞内，提丰转身就走。 宙斯的力量已经被封禁了，他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何况就算他逃走又能怎样，不过再抓一次罢了。 在绝对的力量下提丰无所畏惧，它震动自己的双翼，一百双眼睛俯视大地。 它要找到那些逃走的神，然后挨个逼问他们。它会找到彻底终结神灵的办法，然后把这些不死的虫子通通从世上抹去！ ······ 大地上一片混乱，诸神奔亡逐走。 提丰的降生虽然短暂，却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哪怕是它还没有触及的大海与星空，也在它的威势下瑟瑟发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堤福俄斯登上奥林匹斯山的前后，在永夜之地的外围，黑纱遮面的倪克斯静静看着外面的景象。 广阔的灰土上，冥月依旧挂在那里，但在常人所看不见的地方，一道道秩序锁链缭绕在它的四周，隔绝着从虚空中涌来的红雾。 而在冥府与地上的交界处，阿克戎河畔的大门旁，如潮水一般的灵魂源源不断的涌入，顺着遗忘之河的河水向万灵界流去。 这都是刚刚死去的灵魂，是因提丰而失去生命的活物——甚至这还只是被波及的对象。因为真正被这位万妖之王所杀的生命，连灵魂都无法逃出。 提丰还没有真正踏入冥府，但它带来的影响已经充斥了这个世界……不过这都和倪克斯没有什么关系。 提丰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如果它敢进入永夜的领域，那也绝无获胜的可能。毕竟在外界，或许倪克斯的力量究竟排在第几还有待商榷，但在她自己的领域内，夜之母就是当之无愧世间第一。 这不仅是因为主场优势，更是因为她那独一无二的特性。作为卡俄斯最后一位诞生的原始神，倪克斯无疑拥有着一些与众不同的能力。她从未在外界调用过自己的三相化身，因为她自己其实也做不到这一点。但在永夜之地里面，这就另有说法了。 “三相……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要变成两相了。” “不过左右也不是真正能被我控制的力量，留着它也没什么意义。” 轻哼一声，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倪克斯心中还是有点不高兴。 她稍稍有点理解其他人挣脱世界的执念了，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很快就有别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永夜之地的外围，沿着一条曾经走过的道路，莱恩正向着她所在的地方行来。倪克斯见此不由轻挑眉梢，她随即向前一步，身影在一阵模糊后幻灭。 “所以你之前说，要和我去做的事情，就是对付那个怪物？” 人未至，声先到。至少在莱恩的视角下，倪克斯人还没来，她的质疑就已经先一步过来了。 “那可让我大失所望，我看不出它有什么值得我出手的必要。所有人都想要它死，又何必让我来多此一举。” “当然不是，倪克斯，提丰不会死在你我的手上，我也没时间理会他。” 微微拂袖，莱恩笑着说道。 “它只是个引子而已。” “只是我要去的地方，需要它给我制作一个路标罢了。” (本章完) 第155章 自相矛盾的命运 早在很久之前，当倪克斯第一个发现彼斯拉齐的公主伊娥消失在世界尽头后，莱恩就已经在等待今天了。 没有哪个凡人能够在原始神的面前凭空消失不见，如果有，那要么证明她不是凡人，要么就只能是世界本身所为。 然而能被宙斯欺压的伊娥明显不是什么隐藏的大人物，所以依照着后世的传说莱恩很轻易的锁定了唯一的结果。既然九界的存在证明虚空中并不止卡俄斯一个世界，那神话中本就关系紧密的另一个神话体系自然也有着出现的可能。 那位凡人公主已经先一步前去了，而诸神也即将紧随其后。虽说莱恩并不觉得他们真的会像伊娥一样进入那個世界，但至少诸神能把他带到赫麦努的大门前。 “我想起来了，你是说过这件事。” “‘当百首的巨兽攻上奥林匹斯，众神四散逃亡’……这算是你的又一个‘预言’吗？” 只是念头一闪，倪克斯顿时想起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相比起莱恩，她才是第一个发现了诡异消失的伊娥，也是她主动来找莱恩寻求的解释。不过这么多年没有动静，倪克斯早就已经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再加上提丰诞生的着实有点急促，宙斯战败的也太快了一些，以至于直到莱恩找上门来，她都根本没把这件事和那个人类公主的失踪联系起来。 “就是这回事。” 点点头，见倪克斯想起了这件事，莱恩也就省下了些解释。 “我知道了，是你所说的那个异域世界……不过你要怎么‘跟着’他们？” 变幻不定的面纱下，夜女士好像挑了挑眉毛。 她曾经亲眼见证了伊娥的消失，自然也很清楚这件事的困难。先不说莱恩要如何确定到底哪一位神灵会前往所谓的赫麦努世界，就算他成功预见了命运的节点，可他真的能跟在对方的身后找到前往其他世界的道路吗？ 在世界力量的作用下，一个凡人都可以在无声无息间消失在她面前，甚至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对方的下落，又何况这一次消失的是神灵。 就算一直跟在奥林匹斯诸神的身后，恐怕在他们同样消失的那一刻，两人也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对方究竟去了哪里。而在世界以外的虚空中，没有目标的探索是毫无意义的。 “我知道，哪怕凡人的灵魂源自于我，可我也依旧感知不到那个人类公主的所在。不过人是这样，神却未必，在奥林匹斯诸神中刚好有一个与我关系匪浅的存在。有着她的存在，我或许无法窥探转移的方式，但一定能够锁定她转移后的位置。” 随口解释，莱恩没有更进一步说明的想法。他看了看开满安眠花的寂静夜景，最后确认道。 “你还要做点什么吗？” “……没什么可做的，就算有，也不需要我来做。” 没有追问，同样回望了一眼领域的深处，倪克斯无所谓的摇摇头。 在那里，她三相化身中的一个正在释放着自己的力量，只不过不是在她的控制下释放的。 对此倪克斯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因为每一次世界命运节点的时候，那里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她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先一步消失在领域内。 “……” 莱恩见此紧跟而上，他们需要先前去世界以外，但仍旧有世界锚定‘存在’的虚空中，然后再跟着路标找到位置。 很快，永夜之地再次回归平静。只有恒定不变的夜色，与微光下影影绰绰的生灵。 ······ 奥林匹斯山外。 黑色的风暴还在神山上肆虐，此时还是众神刚刚逃离不久的时候。 万妖之王正抱着杀死神灵的希望摧毁神山上的一切，而宙斯那被骨头钉在立柱上的身影依稀可见。 站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雅典娜遥望着那边的景象。 黑发少女此刻早就没有了那副一身戎装的打扮，在她的身上只有一席缀有淡金色纹饰的白色长裙。柔顺的长发从颈肩滑落到纤细的腰部，看起来丝毫没有慌忙逃离的样子。 这很正常，虚幻世界一行，雅典娜早就从那些繁复的典籍中看到了关于提丰之战的记载。虽然那里的很多内容和现实大相径庭，但女神倒也不是很奇怪。 因为无论怎么看，那个虚幻世界都是源自宙斯，而且里面的很多历史看起来也不太真实，简直就像是一个以宙斯为主角的剧目。 他就像天命之主，从无败绩，哪怕万妖之王也只能通过盗取他的武器来获胜。即使是前代神王也被宙斯正面击败，然后永远的囚禁起来。 但现在可不是这样……所以执掌智慧的少女轻易的将之归到了‘未来的一种可能’上面。那些所谓的历史可以信一部分，但绝不能全信。 “至少我就从没有看到过关于神王被提丰大卸八块，挂在奥林匹斯上面的记载。” 嘴角微扬，雅典娜多少有一点点开心。她抚了抚右手的袖子，心中暗暗称赞了下自己的手艺。 明明是众神逃亡的危机关头，她不仅丝毫不慌张，甚至还有花时间换了身衣服，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前者自然是因为早有准备，后者则单纯是这个年代的所谓‘戎装’有点奇特，看起来十分不符合女神的审美。 在日常服饰这方面，前有倪克斯与世同生的黑裙，后有莱恩于灵界中传播的种种知识，所以总的来说，它们的设计其实已经比较‘近代化’了，但相比起来，其他的那些就依然符合着古希腊的传统文化。 在这种情况下，古希腊的戎装……只能说懂得都懂。以此延伸一下，假使原本轨迹中的雅典娜一天天就是这么穿着到处跑，那匠神赫菲斯托斯突然兽性大发好像也不难理解。 当然，在这个轨迹中，他大概是没有机会了。 “唔，这个提丰……有点强，我打不过它。” 对着神山的方向看了一会，雅典娜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力量与它还差的很远。甚至哪怕是虚幻世界中实力暴涨的自己，也绝不是它的对手。 所以与它对抗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她该想想下一步做些什么了——反正不会是拯救神王就是了，宙斯还用不着她去拯救。 雅典娜其实也想看看，没有了那个叫赫尔墨斯的神，这一次的宙斯要怎么脱困，然后反杀提丰。反正作为世外的妖魔，堤福俄斯不可能一直在现世肆意妄为。只要现在躲着它一点，拖到后面去就可以了。 “冥府是不能去了，不知道为什么，那里现在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星空可以当做备选，浩瀚无垠的星域比大地还要广袤，躲在那里没人能发现，但也只是躲避罢了。” 微微偏头，黑发少女看向东方。那是大海的方向，也是她外祖父所在的地方。 平时出于种种原因，她不太好接触大洋神夫妇，而且俄刻阿诺斯恐怕也未必真的有多在乎儿女亲情。但如今宙斯自身难保，大概发现不了她的行迹，而就算没有亲情，可雅典娜的手上还有利益不是。 “那就……嗯？” 做出决定，雅典娜准备等提丰离开就前往东海。但下一刻，她突然后退一步，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刹那，雅典娜又有了一种在窥探记忆时误入虚幻世界时的感觉，而且这一次前所未有的强烈。 她想要做点什么，但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时空在这一刻凝固了起来，思维都停止了转动。 刷——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无声无息间，雅典娜的身形就被一寸寸的抹去。在某种无上的力量下，她存在的位置被瞬间改换了。 这一刻，从卡俄斯到赫麦努世界之间出现了一条存在又不存在的通道。世界的伟力从‘无’中定出了‘有’，而雅典娜则和其他神明一同出现在了道路上，然后在伟力的推动下不断‘前行’。 这一瞬间，所有神灵都失去了意识，他们的思维还定格在上一刻。除了拥有类似经历的雅典娜外，没有人察觉到丝毫先兆。而在他们后方，两道身影也跟着开始了移动，他们同样顺着这条世界力量锚定的‘道路’不断前进，追逐着前方的诸神。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时间对于这种力量没有意义。在命运书写的剧本里，诸神本应在一个恍惚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与卡俄斯不同，但早已被祂的力量所侵蚀的世界。他们将在这里吞噬同化本土的神明，帮助卡俄斯完成这一场世界级吞噬的收尾。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没有提早了这么些年的话。然而现实没有如果，就在诸神的位置已经接近赫麦努世界范围的那一刻，万物在同一刹那静止了下来。 咔嚓——！ 某种源自根源的摩擦声轰然响起，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传荡。这似乎是世界本身的撞击，但却不是两个不同世界间的，而是卡俄斯自己和自己的。 命运的轨迹在运转，但同时又在被撕裂。时间的流速开始混淆，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到了虚空的另一端，卡俄斯世界现世的稳定。而与此同时原本笼罩在诸神身上的力量出现了少许的缝隙，内外之间出现了少许的联系。 “……” “……发生了什么？” 迷蒙与黑暗中似睡非睡的雅典娜依稀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声问道。 “你不是‘命定’的神灵吗？” “显而易见，命运和卡俄斯的秩序，发生了无可回避的冲突。” 又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雅典娜努力试着睁开眼睛。但在几番尝试后，她终究没有成功。 …… 虚空中，两道流光快速闪过。 相比于世界以内，无论从前进的速度上还是给人的气势上看，此刻的莱恩和倪克斯都下降了不止一筹。这倒不是消耗过大的因素，只是因为在这里，世界的‘存在’无疑显得很微薄。 在后世的东方古典哲学思想中，素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说法，但如果连‘道’都没有了那建立在其上的很多东西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就像游戏里的人物脱离了游戏本身，那就只是一堆无意义的代码，所以当世界的‘存在’削减，那建立在世界规则上的一切自然也会跟着弱化。只是相比起身旁的倪克斯来，莱恩多少还要好一点，因为他自己有着部分可以锚定存在的力量。 流光继续穿行，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虚空的‘存在’终于又渐渐清晰起来。只是相比起卡俄斯世界周围，这里却带有了少许异域的气息。 不过这种感觉恰恰证明两人前行的方向没有问题，于是随着自身力量一点点的复苏，两人也加快了速度——直到某一刻，那根源的碰撞与摩擦声轰然传来。 “命运与秩序的冲突？” 在虚空中止步，倪克斯望向远方。 在那里，好像有着什么无限大又无限小的东西存在着，但她又看不到任何实际存在的东西。 那就是他们的目标，只是相比起清晰可见，有着长河环绕的卡俄斯，这个世界看起来就像隐藏在阴影下面一样。 这就是赫麦努，或者说它的名字也正源自它与众不同的世界结构。它的主体共分四层，由里到外，每一层都有正负两个面。它们合称‘赫麦努’，也被世界里面的智慧生命叫做‘八元神’。 在这个世界的最外层是‘绝对虚空’，象征世界力量可以辐射到，但本身并没有存在的虚空；第二层是‘无垠黑暗’，可以理解为包裹世界的表层，阻止一切内外的交互；第三层是‘无限空间’，即使承载世界内一切的虚空，与外界的虚空一体两面；而最里一层是‘原初之水’，整个世界的物质与神灵就是在原初之水上面诞生的。 在这种情况下，从外往里看，能注意到的自然只有虚无与黑暗，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是的，秩序与命运的冲突。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卡俄斯诸神并不会真的进入这个世界里面——不是不能进，而是世界不会允许他们进去，而现在这一幕也证明了我想的没有错。” 点点头，在莱恩周围的虚空中，有着点点闪烁的光团，那就是卡俄斯诸神的所在。 他们本应直接扎进那黑暗不可测的深处，但现在却都止步在这里。 “他们来的太早了，倪克斯，我们世界的时间比原本的命运要早了很多年，也许是几千年，也许是几万年——没人知道具体早了多久。总之原本应该已经快被彻底吞噬的异域至今还留有相当程度的反抗之力，而命运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甚至在这中间，九界的融入还加剧了这一问题。毕竟从长远的角度看，九界残骸确实会加强卡俄斯的体量，但就短期来说，它反而导致世界不得不分出相当多的力量去消化这一份收获。” “……所以说，就像现世不希望执掌权柄的真神进入祂控制以外的深渊，卡俄斯也不希望法则的代行者们进入自己还没有彻底掌控的异域——因为这很可能会有去无回？” 若有所思，倪克斯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确实，如果卡俄斯已经占据绝对的上风，那自然可以把诸神投入其中，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现在却是两国交战，一方虽然丢城失地，但核心却完好无损，这个时候把兵力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投入对方腹心，能不能造成破坏不知道，反正去的人本身大概是回不来了。 诸神确实不朽，但前提是他们的对手不是另一个世界。 “那伊娥呢？” “而且既然出现了问题……他们难道会就这样一直僵持在这里？” “伊娥是凡人，虽然在命运中也有一定的地位，但她的存在与否并不会对世界造成什么影响。” “至于诸神……” 犹豫片刻，莱恩淡淡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时间会给出答案吧……不过，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毕竟倪克斯，你看，既然赫麦努世界尚且犹有余力——那我又要怎么进去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莱恩可以肯定，他靠自己是突破不了那片‘无垠黑暗’的。于是谈话之间，莱恩把目光投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光团。 那就是他一路前来的路标，智慧与胜利的雅典娜。 (本章完) 第157章 ‘忠心耿耿\’ 滚烫的大日核心内，赫利俄斯的脸色变化不定。 这是一片光与热的空间，也是他幼年曾经被囚禁的地方，还是他的父亲，泰坦神许珀里翁神体崩灭后重组修养的所在。 太阳的力量在这里最为凝聚，一切不属于它的都会被排斥在外。但此刻，它却没有给赫利俄斯带来任何亲近的感觉，反而有着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由外而内的渗透进来。 是的，是从外到内，而并不是从赫利俄斯本人的身上发散出来——事实上，虽然从盖亚的手中拿到了这节来历未知，力量却十分恐怖的树枝，但赫利俄斯一开始并没有真的使用它。 没人会轻易汲取这种不知源头、且侵蚀性十足的力量，何况更关键的是，赫利俄斯能够感觉到，自己对这种力量的承载是有上限的。 他不是提丰，从刚刚诞生的时候就被母树种下本源，才能够承载足以击败神王的伟力；他也不是地母，哪怕亏空严重，但她承载力量的‘容器’依旧浩渺无垠。 哪怕接受了母树的力量，赫利俄斯或许能够一跃成为伟大之下屈指可数的至强者之一，但他依然不可能拥有匹敌宙斯的权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是否容纳这份外力好像就显得没那么关键了。 如果不能抗衡，或至少让神王不敢轻举妄动，那他接受这份力量就是弊大于利的。如果总要有什么东西剥夺他运转太阳的权利，神王至少要比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要来的好一些。 “……但我还是贪心了……盖亚的承诺……当她的子嗣攻上神山……神王之位……” 四周的红雾越发浓郁，甚至让赫利俄斯的面容有些看不清晰。 他还是很有想法的，既然自己舍不得盖亚的承诺，又不想让未知的力量污染神体，于是第二代太阳神就想了一个很有可行性的代替方案。 作为太阳的主人，无论是他父亲也好，还是他本人也罢，真正最强大的状态从来都是直接驱使太阳本身。于是面对两难的选择，赫利俄斯做了一个让他万分后悔的决定。 他直接把那节晶莹剔透，宛如红水晶般耀眼的枝丫插在了太阳表面，那背对大地，面向星空的方向。 相比起他来，太阳本身能够承载的力量不知道要高出多少，而且对于世界的法则而言，大日的重要性无疑也比他高得多。假使这份可能含有毒药的馈赠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现世的规则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的。 赫利俄斯的想法很好，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成功。尽管随着母树枝丫的生根发芽，淡红色的光晕渐渐笼罩笼罩在了天体表面，但这处大日核心却一直没有受到影响。 太阳的力量一日强过一日，但它的本质却纯净依旧……直到今天。那原本由现世力量构成的保护不知为何突然颤抖了起来，上面浮现了大大小小的‘孔洞’。母树的力量由此直接侵入这片空间，然后形成了赫利俄斯面前的这根枝丫。 如果卡俄斯的太阳神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赫利俄斯其实还是有一搏之力的，这毕竟只是外神透过封印释放出的少许力量而已。但现实没有如果，论与太阳的契合，他甚至至今都比不过自己的父亲。 莎莎—— 枝丫迎‘风’摇曳，在如同液体般流动的大日核心中舒展着枝条。随着叶片的响声某种模糊的意念也跟着传进赫利俄斯的心中。 “……” 脸色不是很好看，虽然表达的不是很清晰，但赫利俄斯还是轻易的明白了这個外神想要说些什么。 威逼利诱，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对方‘威逼’的刀是他自己递上去的。 太阳被外神的力量污染，对卡俄斯世界可能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母树那伟大之上的部分特征确实让世界投注了部分注意，但鉴于还远没有真正跨过那半步，所以随着同化的进行，世界本身的关注实际上是在削减的，但祂秩序的侧面就大有不同了。 之前赫利俄斯的行为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或许还不是问题。但现在太阳的核心被入侵，虽然这实际上是现世力量动荡引起的结果，但归根结底还是要怪到引狼入室的他身上。 几乎不用想，等这次灾难结束，赫利俄斯必然会受到现世的惩戒——也许就是神王‘天人感应’了一下，然后开开心心的剥夺他对太阳的掌控权，这前提还得是太阳受到的污染不是太过严重。 否则一旦太阳彻底被外神掌控，那他这个太阳神也就没有什么存在价值了，直接把他丢进深渊都不奇怪。 “可是站在你这边，我又有什么好处？” 脸颊抽动，赫利俄斯尽量冷静的问道。而下一刻，在叶片摇动间，一段故史展现在他的面前。 也许是因为对太阳的侵蚀，母树也借机窥探到了少许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是许珀里翁曾经被囚禁在这里时的影像。 赫利俄斯当即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太阳一旦被腐蚀，那恐怕现世的压制也会随之而来，甚至远远比提丰更严重，毕竟这本是星空的一部分，与新生的妖魔不能等同。 可就像被囚禁封印了半个纪元的远古太阳神终究有脱困的机会一样，赫利俄斯将来也会有转机的——而如果他拒绝了母树，又要被神王秋后算账，那他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 “太阳……” 沉默良久，不知道为什么，赫利俄斯在这一刻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妹妹。 月神塞勒涅，黎明女神厄俄斯，相比起他来，她们两个的力量弱的可怜，甚至至今都还没有踏入中等神力的领域。但同样是因为这些，她们也从没面对过赫利俄斯需要面对的困境。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强者把握命运，弱者随波逐流，但也没人会对她们多加关注，只有他这种强，但又不够强的人会面对真正的危险，很容易成为各方下手的对象。 “……但我没得选。” 伸出手，赫利俄斯握住母树的枝丫，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万物竞发，生机勃勃的世界。万灵安居乐业，唯有一株巨树支撑天穹。 “真美啊……” 低声感叹间，当赫利俄斯以自身为媒介接纳母树的力量，现世加诸在太阳上的屏障彻底形同虚设。海洋般浩瀚的力量注入其中，开始狂暴的侵蚀太阳的所在。 “我从出生那一刻，就没人给过我选择的机会。父亲、克洛诺斯、宙斯，还有世界本身。” “既然这样，我做出今天的选择，也是很合理的吧？” 声音在空间中回荡，随后陷入安静。在这片被时间加速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星空中，缓慢而又剧烈的变化开始坚定不移的发生了。 ······ 人间。 科里西安山脉下的一处洞窟内。 提丰之灾刚刚开始腥风血雨就已经在世界各处降临。 与原本轨迹中的堤福俄斯不同，接受的了母树力量的它不再需要一个叫厄客德娜的海妖来生育子嗣，它本身落下的血肉与肢体就能化作妖魔。 在它与宙斯之前交战的地方，不知多少魔怪从中站起，向着四面八方屠戮而去。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如今提丰的力量由于是由两部分构成，其中的一大半具备着明显迥异于卡俄斯世界的特性，因此这些由它血肉中诞生的生命也大有不同。 其中的一部分确实比较符合卡俄斯世界传统认知中的魔怪之属，但更多的，或许应该称它们为‘邪物’。 如同灵界中的【吞日者】那样，这些物质侧的‘邪物’或许力量各有不同，但它们都统一的表露了极强的不死性，侵蚀性与混乱的思维。 它们不像卡俄斯传统的魔怪那样可以沟通，可以交流，而是疯狂的破坏着视线所及的一切。 它们憎恨生命，甚至憎恨世界，而凡是被它们的力量侵染过的地界，也都留下了难以消弭的‘腐化之痕’，从此万灵禁绝。 甚至就连灵界表层都受到了少许的影响，不过这零星的污染倒是很快就被扑灭了。 当然，无论是这些大地上的变动，还是星空中的异样，亦或者消失的诸神，显然都和科里西安山脉中的宙斯无关。 此刻，尊贵的神王陛下衣不蔽体的倒在地上，缠绕着黑雾的骨骼穿胸而过。他的肢体四分五裂的掉在四周，看起来万分凄惨。 “啧，我总能遇到点别人遇不到的事情。” “奥丁是这样，提丰也是这样……我的父亲和祖父怎么就没有这么多事。” 钻心的疼痛感从身体各处传来，宙斯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他甚至还笑的出来，好像自己不是一个囚犯，而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神王。 “……仄费罗斯，你来啦。很高兴看到你肯来看我，但是我的朋友，我现在恐怕没法站起来跟你说话了。” 声音平静，某一刻，在空旷的山腹中，宙斯突然偏头看向洞口处的方向。 在那里，一道异常的气流毫不掩饰的飞入洞穴。而只是稍加辨认，宙斯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西风之神……他居然还敢来见自己，宙斯还以为诸神早就在提丰的伟力下跪地求饶，或者四散逃亡了呢。看来对方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哪怕到了今天，依旧对自己忠心耿耿。 嗯，看来还是上代神王人品不行，不然这样忠诚的臣子怎么会反叛到我这边来……心中暗暗思忖，宙斯不免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意思。 “陛下，您还是这样慧眼如炬。” 气流微微一颤，随即化作人形。仄费罗斯神情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哪怕重伤至此，神王居然依然能看穿他的行踪。 不过这倒也让他心中的信心更增加了几分，在这个时间前来解救宙斯，风神的心中也多少有点打鼓。 也就是提丰看起来当不了神王……心中暗想，他的表情同样没有什么变化。 “好了，仄费罗斯，事已至此，无用的吹捧就先放放吧。” 微微摇头，结果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宙斯咧了咧嘴，不打算再和风神玩什么吹捧游戏了。 他又不瞎，什么‘慧眼如炬’……想到这，神王看向面前的风神。 “既然你来了我的朋友，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帮我接上我的断肢，让我恢复一些活动的能力，然后找一个意志坚定的凡人来帮我拔出这节骨头。” “凡人？” 西风之神有些不解，而宙斯则继续解释道： “是的，凡人。” “提丰虽然狂妄而疯狂，但它还是有点脑子的。它留下的力量一直在压制我的神力，让我无法自救——或者说，它在压制所有外来的神力。” “除非你能拥有原始神灵级的力量，否则拥有神力的你是无法拔出这节骨骼的，不过或许是因为诞生不久，堤福俄斯并没有防范凡人的意识。呵，这就是怪物，它们总会在一些地方出点差错。” 诸神在凡人手上翻车，这也算是卡俄斯世界的特色了，所以提丰遗留的手段存在这种破绽，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而感受着骨骼上缭绕的黑雾，宙斯又再次告诫道： “记得，要意志坚定的凡人，否则他恐怕也会被提丰的力量所诱惑——尽管这个妖魔本身没打算诱惑任何人。” “尽快完成这件事，等我脱困之后，提丰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尽管宙斯还想不出要怎么应对这位万妖之王，但他的话中却十分自信。 打不打得过不管，但对一个神王而言，他至少要让别人认为他打得过。 (本章完) 第159章 莫伊莱 “陛下，不负所托，在命运的指引下，我找到了可以帮助您脱困的凡人。” 宙斯还在纠结之中，但下一刻，仄费罗斯的声音从外界传来。 不管要怎么选择，脱开当下的困境，恢复自由身总是第一选择。所以神王便先将此事放在一边，看向洞窟的入口处。 没过一会，随着一道气流吹拂，风神的身影便浮现在神王面前。他是一个人先进来的，卡德摩斯还被他留在山洞之外。 “陛下，人已带到。” 微微一礼，仄费罗斯撇了一眼宙斯胸口的骨骼。 似乎再次感受到神灵的靠近，上面缭绕的黑雾都灵动的不少。他确定，如果自己敢动手握上去，那下场绝对不会有多好。 “他是凡人卡德摩斯，腓尼基的王子。他为了寻觅自己的妹妹一路西行，跨过大海和群山而毫不退缩，我想在人类之中，他应该当的上‘意志坚定’的评价。” “……腓尼基的王子？” 眼神微动，宙斯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不过只是一闪而逝。 不过这一刻，他又想到自己之前的想法。 仄费罗斯也许只是随便说说，但宙斯现在是真的感觉到了‘命运的指引’。他在与腓尼基公主相会的时候爆发了提丰之灾，然后只有执掌命运的女神才能帮助他获胜……就在这个时候，欧罗巴的兄长为寻找她而来，还即将成为拯救神王的英雄。 越是无知，越是无畏，相反，越是清楚命运的可怕，宙斯才越是忌惮它。 如果涉及神王之位的归属，他或许不得不用些什么办法来迟滞命运的到来，但假使是其他事情，宙斯可不打算与之作对。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想法……这一刻，心中的天平微微倾斜，不过神王依旧不动声色。他只是点点头，像是来者的身份毫无问题一般。 “那就请他进来吧，这位凡人中的高尚者。如果他真的能帮到我，那我也必将赐给他世间一切凡人都不曾有过的荣耀。” 见神王没有异议，西风之神也松了口气。 时间紧迫他也不知道那个凡人所说有几分真假。就让他来试一试吧，如果他真的被提丰的力量所迷惑，那他就将之就地格杀，再来找下一个人好了。 ······ 卡俄斯世界，时间在快速的流逝，而在虚空的彼端，无垠的黑暗下，金色的光点越发闪耀了。 不过某一刻，倪克斯突然回头望向来时的地方。她能够感觉到，在那里有什么早就该发生的变化重新走向了正轨。 就像她在离开之前感受到的那样，命运的定数开始分割。一如‘誓言’最终被世界下放给了冥河斯提克斯一样，窥探与编制命运的神权也即将迎来属于它的主人。 “怎么了？” 注意到倪克斯微妙的动作，莱恩低声询问道。 “没什么，只是又有神灵将要诞生了。而且，还是掌握命运的神灵。” 微微摇头，倪克斯不再多看。 现在的这一幕是她早就有所预料的事情，她也没有什么被侵犯权柄的想法。 命运女神会是神王的子女，但并不代表她就从属于神王，她们只是现世的又一個代行者罢了。后世宙斯曾对众神说过：‘命运女神对待我就像我对待你们一样残酷’，倪克斯尽管不知道这句话，但她却可以做出同样的判断。 或许作为导致命运女神降生的载体，那位神王会在一开始的时候获得一个提出条件的机会，但也仅只一次。实际上，相比起她们的降世，倪克斯其实更关心另一件事。 谁有能力和神王生下命运女神呢？找遍奥林匹斯神系，她都没有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神灵。 “来了。” 两人谈话间，远方世界外层的变化并没有终止，随着一道仿佛存在又不存在的巨响，金色的天体一跃而出。 那是太阳，它散发着无尽的光与热，照亮了黑暗的虚空。而且与卡俄斯世界的太阳不同，这一枚光体的表面跳动着火焰，那是毁灭，也是新生。 这就是世界的不同带来的区别了，相比起卡俄斯世界，赫麦努并没有火神，或者说【火】的权柄被理所当然的归属到了【太阳】之上。作为世间的至高，太阳汇聚了整个世界绝大多数可以与它本身产生联系的权柄，最终造就了现在的拉·阿图姆。 站在庞大的天体上，拉神第一次看到世界之外的景象。冰冷死寂的虚空中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点缀着少许光点，那里包裹着一位位气息迥异的神灵。然而这些都只是旁枝末节，真正吸引了他目光的，还是那存在感无比强烈的两道身影。 这是赫麦努之外的虚空，两个世界的力量在这里碰撞。而唯二没有被卡俄斯力量裹挟的外来者，自然只能用自己的力量来抵御异世的法则。 不需要交流，也不需要判断，当虚空中三位神灵对视的那一刻，他们就都了解了对方的真名。而与此同时，拉·阿图姆更是明白了自己此刻需要做什么。 那些沾染了异域力量的凡人也许只是个意外，他真正的敌人是这些远道而来的入侵者。他感受到了世界的虚弱与挣扎，也感受到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憎恨。他可以用新生来避免衰老，但如果世界都不复存在，他又要拿什么来抵抗自己注定的终结？ “外来者……” 低沉的声音在虚无中响起，尽管是不同的语言，但没有人不明白他的意思。无尽的光芒在虚空中绽放，赫麦努世界最外层屏障【绝对虚空】的力量被灌注到拉神的身上。这一刻，上下埃及至高神灵的力量被再次拔升。 “外来者，都该死！” 金杖击下，带着无匹的伟力，但出乎意料的是，拉攻击的对象却不是莱恩与倪克斯。 哪怕只是一个照面，这位异域的神王也意识到了两人并不好对付，相比之下，还是其他的神灵更好针对一些。 而在诸神中最终被他选做为目标的……就是刚刚被取走‘帕拉斯命运’，被命运视为‘完成任务’进而身周保护力量大减的智慧女神，雅典娜。 ······ “刺啦——” “嘎吱嘎吱……” 科里西安山脉中的洞穴内，刺耳的摩擦声一点点的响起。 高大英俊的腓尼基王子此刻正握住神王胸口的骨骼，一点一点的将它往外拉出。 缭绕在白骨上的黑雾不断盘旋，但它似乎把卡德摩斯视做了一个和石头、动物没什么区别的无威胁物，因而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反应。但即便如此，王子此刻也并不轻松。 母树的力量极具侵蚀与诱惑性，这在提丰的身上虽然体现不多，但也并非没有。 从握住骨骼的那一刻起，种种虚假或真实的声音就不断在卡德摩斯的耳畔响起。 它们在蛊惑，在告诉王子接纳它能够带来的好处……不过显然，对于后世忒拜的建城者，一位真神的外祖父而言，这些不具有强制性的力量并不能动摇他的心智。 于是就在宙斯痛苦的注视下，椎骨最终被拔出，束缚神王的力量也不再生效。 “当啷——” 任务完成，骤然放松下来的王子感受到一阵晕眩。 提丰的力量虽然没能成功让他堕落，但却给卡德摩斯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如今完成了任务，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他当即倒在地上昏睡过去，只有腰间的宝剑与地面发出了一声碰撞。 “呼——” “这种虚弱的感觉……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骨骼被拔出，落到神王的身上，随即蜿蜒盘旋，回到了它应有的位置上。 提丰的力量依然还在，但如今它已经不再能限制住宙斯超乎诸神之上的伟力了。 肉眼可见的，肌体重新焕发生机，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血色……宙斯从地上站起，尽管他依旧受创不浅，可从外表看，他好像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力量。 此刻科里西安的洞穴内没有旁人，只有宙斯与昏厥的腓尼基王子。 为了防止拔出骨骼的过程中仄费罗斯的存在给予刺激，他早早的就等到了远方。 如今状态渐渐复原，在这个只有一人清醒的洞窟内，宙斯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思考一下之前的想法了。恢复了力量之后，神王反而再次确定了自己不可能正面战胜提丰。 他需要额外的帮助而命运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嗯……这不是我生下的女儿，而是和雅典娜一样，从我脑袋里蹦出来的。” 默默思索，或者说更多的是在思索怎么处理后事。毕竟对于分享了部分【生育】的神王而言，单纯的保证能生下命运女神并不是什么难事。 “没错，就是这样。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按照神王之位曾经给我的启示，命运女神需要是被两人共同生育的。” “虽然可以取巧，但它的确需要一个‘命运上的父亲’。” 脸颊僵硬，宙斯想过了很多选择，但最终又一一打消。 他不能让一个神来担任这个位置，因为命运女神的父母神虽然只是让她们降生的工具人，但确实会因为这种举动得到少许命运的偏爱——比如向她们提个合理的条件什么的。 宙斯不希望永生的神灵获得这个好处，所以他只能选择生命有限的凡物。 凡物会死亡，而且凡人的命运更好操作。他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对他进行‘命运的补偿’，而等他死去就一切皆消。想到这，神王再一次开始筛选从凡人中筛选，然后他遗憾的发现，外界现在遍布提丰的爪牙，如果他不想被发现自己暗自的行动，就最好不要挑三拣四。 “所以说，这也是‘命运的指引’吗……” 想起西风之神最开始说的话，宙斯的眼神有些晦暗，但他最终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招了招手，从一旁昏迷的王子身上抽出了部分骨骼、血肉与筋络。 这些东西最终在他的手上被攒成了一个人形，只是还缺少了最关键的东西——然后宙斯面无表情的给了自己一刀，成功让这个造物变得完整。 毕竟为了保证生育的确实是真神，他还需要尽可能维持命运女神父母双方血脉的高贵——而这世上很难找到比神王更高贵的血脉了，何况现在还是两份。 “……” “这都是为了世界的和平！” 低声自语，宙斯像是说服了自己，然后变化之术在他的身上开始作用。 很快，就像曾经英俊的神王那样，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一个金发俏丽，身姿诱人的女神。 (本章完) 第160章 一日果 正午的烈日下，科里西安山脉一如往日般宁静。 也许是因为世间最可怕的妖魔曾经来过这里，在此地留下了某种常人难以察觉的气息。总之不仅是凡物对附近避之唯恐不及，就算是魔怪们也不愿意接近这座山脉。 站在半山腰处，仄费罗斯静静的等待神王从洞窟中走出。 之前那宛如深入灵魂的骨骼摩擦声已经消失不见，四周也跟着安静下来。在风神想来，宙斯应该摆脱了提丰力量的枷锁。只是左等右等，仄费罗斯却一直没有等到宙斯从山洞中走出来。 就好像刚才的动静只是错觉一般，这让西风之神一时间有些有些疑惑，但真要让他进去查看，他又不是很愿意这样做。 如果神王没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那他留在里面可能就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个时候去打扰他可不是一件好事。而如果神王遇到了意外……那大概率就是提丰还留下了什么其余的暗手。 虽然无论怎么看，那狂妄的怪物都不像是会安排后手的样子，但一切皆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仄费罗斯可不想自找麻烦。 于是西风之神没有妄动，而是就这样等在外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缓缓流逝。在等待中，借助无处不在的风声，仄费罗斯一度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可它似乎被什么力量所隔绝了，只是有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不过风神并没有对此倾注额外的精力，他很快就把这些忽略了过去。毕竟这里虽然目前还算安全，但谁也不能肯定提丰不会突发奇想的回到这里。在精神紧绷之下，少许异样也就理所当然的被暂时放在了脑后。 时间继续向前。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某一刻，就在仄费罗斯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出声询问一二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变化从身后的洞窟中发生了。 这一刹那，西风之神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冷颤。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一样，当时的他还是二代神王克洛诺斯的手下……他奉命去冥府监视夜之母和灵界之主的动向，然后成功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幸运的预兆啊……看来神王陛下是在准备什么应对提丰的大杀器吗？” 回过神来，仄费罗斯将这种熟悉的预感当做了某种原始神灵级别的恐怖威胁。 不过上一次，是他来面对这种威胁，而这一次这种可怕的东西却是出现在宙斯的手中。 无疑，这肯定是给提丰准备的手段。看来就如神王之前所说，他还真有解决那个妖魔的办法。 “我还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也是，神王果然都有两下子，在纪元交替之前，谁能想到克洛诺斯原来这么猛？” “嗯，不过这些都和我无关。等这场灾难结束，大概我就可以成为奥林匹斯新的主神了吧。” 默默思忖，虽然仄费罗斯现在的神力还差了一点，但他相信这不是问题。 神王会想办法的……想到这，风神不由再次感叹起自己的运气。 虽然这些年来，他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也总是会被指派去做些危险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他的结果都十分不错。 他将之归到了好运上面，毕竟在神话世界中运气是切实存在的东西。现在就是又一次磨难，而西风之神相信，这一次结果也不会例外。 ······ 科里西安山脉的山洞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宙斯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金发的神灵站在山洞的一角，身侧就是一根岩柱。地层好像被什么东西削去了三层，看起来平整而光滑。 神王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下意识用右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虽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但一阵阵不存在的幻痛还是不断涌上宙斯的心间。 神王承认，就像奥林匹斯的很多神灵那样，自己确实偏爱很多‘美’的东西，甚至也不是不能欣赏弱气的男性美，但是无论如何，作为一个标准的卡俄斯男神，宙斯向来都是倾向于主动的那一個。 无论是他还是后世的阿波罗之流，可从来都没有对被动感过兴趣，但今天的一幕无疑有点挑战他的认知。为了世界的和平，为了现世的稳定，为了命运女神能够顺利降生，他居然做出如此牺牲，以神王之尊做出这种事情。 想到这，神王不由在心中暗暗发誓。他绝不容许第二个有思维的生命知道今天发生过什么……不过好在这里也确实没人能够注意到。 毕竟那个人类王子早在宙斯的力量下安安稳稳的睡大觉，而西风之神也没有进来过。就让这一切埋葬在历史中吧，过了今天，世人只会记得在危难关头，被现世偏爱的神王自命运中汲取力量，从他那被提丰抽出的骨血内化生而出三位女神。 就如同乌拉诺斯之于复仇三女神与美神那样，神王的血液中诞生神灵，这没什么不可能的。 咔…… 咔嚓—— “嗯？” 眼神猛然一凝，宙斯不由向前方看去。 在洞窟的中心，在他之前所在的地方，正有三枚光茧漂浮在半空中。不过现在它们正在缓缓碎裂，一点点稀碎的光壳从中不断坠落。 或许是因命运的特殊，导致命运女神的诞生过程同样显得很是与众不同。不久前，宙斯可是亲眼看着它们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又是如何从一个婴儿大小的茧膨胀到一人高的地步。 它们似乎不需要像其他神灵一样用时间来成长，或者说，对于命运女神而言，命运的存在就是她们成长的养料。 咔…… 咔—— 咔！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随着第一声碎裂声响起，一道道脆响接连传来。 在宙斯的注视下，某一刻，如同突破了某个临界点般，光茧的碎片如同雪花般剥落而下。 碎片飘落，随即消失不见。当光茧缓缓散去，三个模样不同的女神当即浮现在宙斯的面前。 她们一个少女，一个中年，一个老年——其中最大的那个看起来不仅不像神王的女儿，反而比盖亚更像他的祖母。 而在她们每一个人的身旁，都有着一件天成的神器。 少女样貌的是克洛托，她的神器是一件纺锤，她可以用纺锤纺出命运的丝线，每一根即是一个生命的一生；中年模样的妇人是拉克西丝，她的神器是一根存有刻度的长杖，她用长杖衡量生命的长度，决定丝线的长短；而鹤发鸡皮的老妇人名为阿特洛波斯，她所拥有的是一把剪刀。她能够用剪刀剪短命运的线，令生命的存续归于终亡。 命运三女神，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她们终于来到了世界上。就如同曾经的泰坦神灵那样，她们生来即是成年，拥有着不俗的智慧和判断力。 而只是一个对视间，宙斯就明白，她们恐怕也不是什么刚出生的无知新神。 她们诞生自命运，自然也熟知命运……所以这世间除了被伟大的力量所隔绝、隐蔽的东西以外，从过去到现在，少有她们不知道的事情。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们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全知者，因为她们只是命运的行使者，如果她们敢于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透露给本不该知道的人耳中，那她们本身也会受到命运的反噬。 “但这是有例外的。” “我是众神之王，我是你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必不可少的引导者……你们应该听从我的命令，不是吗？” 神色平静，好像已经忘掉了之前的不快，浩瀚的力量在宙斯的身上引而不发。 然而在他的对面，哪怕是最小的克洛托也没有对神王露出丝毫畏惧的神色。她们看着宙斯，就像看待一块石头，一株草木，而不是神力强大的众神之王，或者她们法理上的父母神。 “你在命运的指引下生下了我们，但命运之前给你的偏爱也足够多。所以对于命运本身而言，祂并不欠你什么。” 白发垂落肩头，枯槁的面容下传来的是同样艰涩的声音。 这位刚刚诞生一分钟的老妇人就好像是一个真正历经世事的年长者，正在对年轻人传授自己的知识。 “但我们确实不同，神王，我们因你而来到世上，所以我们的命运亏欠你，我们也可以帮你做些什么。但这仅此一次，而且命运带来的反噬，我们也无法为伱阻拦。” “反噬？” 眉头皱起得到命运女神这样的回应，宙斯其实并不奇怪，他没有妄想过让她们对自己言听计从。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还需要面对命运的反噬——而且他之前从没接触过这种东西。 “是的，反噬……只是命运的反噬，有的时候确实不是好事，有的时候却未必。” 低沉的笑了笑，阿特洛波斯没有再解释。她只是伸手轻轻一划，随即在面前的虚空中划出道道丝线的痕迹。 一瞬间，宙斯好像看到了很多，但它们都没能留在他的脑海中。他只记住了一根，而那一根上面的气息，就是提丰。 “你可能有很多想要的神王，比如如何成为永恒的君主，比如如何让原始神灵们对你俯首称臣，但这些我都做不到。” “我只是命运的手，而不是命运本身，我能做到的，只是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神色有些晦暗，宙斯看着这个浑身散发‘谜语’气息的女神。 对方就好像看穿了很多东西，但却一件也不想和他诉说。这种感觉让神王很不舒服，可他现在最大的难题确实是提丰。 命运……确实神秘。不过等他彻底完成自己的仪式后，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钻研祂的奥秘。就先放一放好了，就让他听听，命运女神能做些什么，以此帮助他击败提丰。 “命运是等价的，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你想要击败提丰，就需要把与之对等的筹码压在上面；你想要杀死它，那也同理。” 枯槁的手指点在那唯一的一根丝线上，阿特洛波斯把它化为了一枚种子，然后递到了宙斯的面前。 “把你能付出的给它……它就会产生应有的作用。提丰奈何不了你，所以你就要给它奈何你的机会。” “把你的神力，你的命运，你神王的权位压上去，赋予它夺取你一切的能力。如果你被它击败，那就会被它夺走一切——你将会陷入永恒的长眠，而提丰将顶替你的命运。” “如果我能击败它，”声音淡漠，宙斯冷冷的说道：“那我要这个种子有什么用。” “如果不能，那这和给提丰送礼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你压上了自己的权位，它也必须压上自己的力量——只要你们都是自愿的。” “它将获得彻底解决你的能力，可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没能解决你，那局面就会彻底颠倒，这由命运所见证的约定将会抽取它的力量，然后加到你的身上，让你们之间的强弱易位。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能拥有战胜它的力量了。” 呵呵一笑，脸上的皱纹拥挤在一起，就像后世童话中恶毒的女巫。 阿特洛波斯抬起苍白的眼球，最后对着神王告诫道： “不过我要提醒你，神王。” “能窥探命运的智者不会窥探自己的命运，因为那只会把自己置于命运之下，然后任其摆布。而命运的惩罚只会推迟，它也绝不会消失。” “究竟要种出什么样的果子由你来定，只要你能付得起这个代价——而我，只负责把它交到提丰的手上。” “当然，我知道了。” 点了点头，宙斯伸手接过种子。 他端详了一下这个由他与提丰间命运丝线所化的奇物，却看不出任何特殊来。它好像就是如此寻常，只有某种特殊的东西才能让它升起反应。 端详良久，宙斯放弃了研究它的打算。他准备按照阿特洛波斯所说的办法注入给它注入自己的‘代价’，可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宙斯不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我记得……你之前说的是‘战胜它的力量’，而非‘杀死它的力量’吧，而提丰似乎并非不死，它只是拥有极高的不死性——所以，我莫非就不能杀了它吗？” 山洞中一时安静下来，神王和命运女神对视，许久后，阿特洛波斯才移开自己的目光。 “……当然可以，神王，只是想要破除这份强大的不死性，你就要压上自己的‘死亡’。” “诸神会死吗？” “不会，所以理论上，‘死亡’不是你能压上的筹码，因为你可以放弃自己的神力，可以放弃自己的王位，但是就算你自己愿意，你也放弃不了自己的生命……” “但我感觉到，”神王淡淡的打断道：“我可以压上自己的死亡——而且，我就算压上了，失败了，我也绝对不会死，因为这是世界不能容忍的事情。” “……” “既然如此，那我就这么做好了。” “反正只有在我打算杀死提丰的时候，这个代价才成立不是吗。如果我并没有杀死它，那这就是一个并不存在的约定。” 山洞内，见阿特洛波斯不再说话，宙斯笑了笑，随即将种子种在地上。 于是下一刻，那汲取了神王‘代价’的种子落地生根，然后迅速长成一颗树木。它的顶端结出了唯一的一枚果子，然后随着苍老的手臂将它摘下，整棵树木都随之化做灰尘。 “……如你所见，神王。我会将它送到提丰面前，但是否吃下它，还是由它来决定。” 将果子收入袖中，阿特洛波斯转过身。她看了一眼还在盯着树木消散处的宙斯，然后向着洞外走去。 “之后，我们姐妹会自己寻找一个地方居住，就不打扰奥林匹斯了……不过我再次劝告你，神王陛下。” “你以为可以规避的代价，必将在某一天付出……而试图玩弄命运的，也必将被命运所玩弄。这是无可更改的真理，即便是神王，也不会例外。” 如同夜枭般的声音渐渐淡去，阿特洛波斯和她的妹妹离开了，而随着命运女神的离去，洞窟内也再次安静下来。 好像一时间没有注意对方的警告，直到三女神的身形消失不见后好一会，宙斯才终于像是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 他看着那个长出果树的小坑，那命运结出果子的地方，然后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表情。他大步向山洞外走去，而下一瞬间，这片见证了今日一切的洞窟就在神王的低语声中化为一片废墟。 “呵呵，命运是不能被玩弄的……这我当然知道。” “可我是神王啊……阿特洛波斯，而神王，不是历来都在被命运玩弄吗？” 三代神王，都是如此。 既然注定要背上债务，那对宙斯来说，这债务又何妨来的更多一些呢。 (本章完) 第161章 尼萨山与万年船 不久后，在科里西安山洞外，宙斯见到了终于等到他出来的西风之神。 没有谈论多余的事情，神王只是和仄费罗斯讲述了他编撰的‘真实历史’，赞扬这位臣子的忠诚，顺便在安排如何奖赏立下功劳的凡人王子之余，试探西风之神有没有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 不过结果显然让神王十分满意，仄费罗斯表示自己一直守在门口，并没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松了口气之余，宙斯也招呼对方先离开这里。 他现在的状态还没有恢复巅峰，何况哪怕重归完好，宙斯也不觉得自己能挡住提丰的进攻。哪怕对方吃下一日果，恐怕自己依然不是对手。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其实就是找一个谁都发现不了的地方躲起来。 只要找不到他，那提丰自然谈不上战胜他。等时间一过，一切就成为了定局。而很巧的是，他刚好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所在。 唯一知情的就是仄费罗斯了，所以很干脆的，宙斯选择带上他一起过去。 …… 神王还在与自己的臣子交谈，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边，先一步离开的命运三女神则一路向北。 在大陆的北方有一座名为‘尼萨山’的山脉，那里是冀近星辰的所在，也是命中注定将会成为合称‘莫伊莱’的三位女神未来居住的地方。 不过离开科里西安山脉不久，命运女神中最小的那个就停下了脚步。站在一处无名的山丘上，克洛托拉住了长姐干枯的手臂。 “你骗了他，姐姐，你没有和神王说实话。一日果还有另一种生效的办法，命运不一定要以掠夺的方式来达成，它也可以是平衡和稳定——尤其是那份掠夺而来的力量本身并不正常。” 看着阿特洛波斯手中的果子，克洛托肯定的说道。之前看着长姐和神王的交谈，她和二姐拉克西丝都没有说话，她们选择相信阿特洛波斯的判断，但这不代表她们的心中就没有疑惑。尤其是交给神王的种子……她们都很清楚，阿特洛波斯究竟隐瞒了些什么。 宙斯需要压上自己拥有的东西，给提丰一个击败他的可能，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他付出的代价并不该是‘命运、权柄被提丰继承’。而按照阿特洛波斯的说法，如果堤福俄斯没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战胜神王，那它的力量就会流向宙斯，这是同样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真正的一日果应该是很简单明了的，宙斯失败，那他就失去王位，而不是被提丰夺走；提丰失败，那他就失去力量，但不会把它转移给宙斯。因为宙斯无权让提丰成为神王，所以他自然没有资格把‘神王之位’当做交换给对方的筹码压上赌桌。他只是在许诺一個空头支票，就像他压上的‘死亡’一样，他哪怕真的战败了，也根本支付不出去这样的赌注。 毕竟就像世界不会坐视神灵之死一样，现世也不会接受一个妖魔成为神王——这也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就像阿特洛波斯自己所说，没人能够玩弄命运，试图玩弄命运的，也必将被命运所玩弄。而在她的隐瞒下，神王再次做出了自己无法付出的赌注，那么代价又是什么呢？ 这一份代价可不会再由宙斯来支付了，毕竟和‘死亡’不同，‘击败提丰的办法’是她们三姐妹亏欠神王的，她们理应在这件事上对宙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阿特洛波斯没有这样做，那因此造成的一切后果也都会由她来承担。 “姐姐，你骗了他……命运的反噬已经开始加在你的身上了，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虽然才离开不久，但几乎肉眼可见的，阿特洛波斯的样貌已经比刚刚降生的时候更加苍老了，甚至一种腐臭的气味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不过克洛托没有嫌弃的意思，因为她知道作为命运三女神中最先诞生的那一个，阿特洛波斯究竟为她的两个妹妹承担了什么东西。 拉克西斯多少背负了一部分，所以她看起来稍稍大了不少，但那也只是边角而已，而克洛托却是真正的无债一身轻。 “原因……克洛托，还有拉克西丝，你们以为我是在害他？” 咳嗽一声，嘴里的牙齿黄的有些发黑。此刻的阿特洛波斯不像是一个神明，反而像是身患重病的凡人农妇，让人看了就不想要靠近。 “难道不是吗命运告诉我们，提丰身上的力量并不属于现世，甚至源头不属于卡俄斯世界——尽管现在它已经是了，可这对神王来说依旧不是什么好事吧？” 伸手搀扶住长姐，拉克西丝也有些疑问。 她看上去三十几许，正是一个女人最成熟诱惑的年纪。她那白嫩的皮肤与阿特洛波斯发褶皱和纹路相互对应，在她那丰腴美好的身段下，倒是越发映衬起阿特洛波斯的丑陋的让人生厌。 “是的，按照道理来讲，神王是不应该接触不属于现世的力量，毕竟他的王位就源自于此。但那都是正常的情况——人在正常的时候可以挑三拣四，但在快死的时候，是需要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的。” 阿特洛波斯的脸庞上挂起一丝冷笑，一旁的拉克西丝和克洛托却是越发不解了。不过她没有等两个妹妹主动询问，阿特洛波斯只是抬起手，看着自己满是皱纹的皮肤。 命运女神不是时间女神，她们本不应该在诞生的时候以不同年纪的面貌呈现。而阿特洛波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三女神全都心知肚明。 “这是命运的反噬，克洛托。就在我们降生的时候，命运的反噬就加注在我们身上了。” “我最先出世所以我承载了最多也最可怕的那一部分；拉克西丝第二个出世，所以她也分享了一些，而且无足轻重；而你最后一个降生，所以你什么也没有接受。” “我很感激伱，姐姐，但这只是因为我们之前没有诞生。只要我们努力梳理命运的轨迹——” “那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我已经看到了！” 尖利的声音将克洛托的话打断，阿特洛波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手下意识的在颤抖。她看着自己的妹妹，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个世界的命运本不该是这样的，它被干扰了，被扰动了，而源头——就是那些我们还看不清的原始神中的一个或几个。” “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祂……如果解决不了造成这一切的源头，那加注在命运上的破损只会越积越多，越累越厚。直到某一天，随着一个关键节点的崩塌，一切都被埋葬，而我们，就首当其冲。” “……所以，你看到的‘关键节点’就是神王？” “是的。” 深吸一口气，阿特洛波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作为最先诞生的命运女神，她在承载过往三个纪元来命运反噬的关口也隐约间看到了未来的一角。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那个扰乱命运的神灵终究在命运里留下了他的痕迹。虽然阿特洛波斯还看不清他是谁，但她已经注意到了他的下一个目标。 神王就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在命运的河流中……宙斯现在就站在悬崖边上，哪怕他自己还没有注意到。而对一个濒死的人而言，哪怕是有毒的食物，也只能毫不犹豫的尽数吞下。 不，也许宙斯也意识到了一点，或许不多，但绝不是一无所知。甚至就连这一次欺骗，阿特洛波斯都怀疑宙斯其实也察觉到了些什么，只是他没有说出口罢了。毕竟能够获得提丰相当程度的力量，那可远比他慢慢积攒要快得多。 至于这会不会有什么后患……就像神王不在乎压上‘死亡’一样，因为世界是不会让神灵真的死掉的；宙斯同样不在乎这份力量有什么问题，因为与那令他沉睡驱逐的力量不同，这是被命运见证转交到他身上的。除非命运本身突然崩溃，不然他是不会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的。这份力量只会听从他的命令，为他的地位添砖加瓦。 那么世界会毁灭，命运会崩解吗？宙斯觉得大概率不会，而且如果真的会，就像那个异域神王奥丁的世界一样……那他有没有背上这些代价也不重要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到了那一天，他就算没有付出这些代价，也无非选择另一个死法罢了。 “他是神王，也是属于现世的伟大者。他是唯一不可能与世界作对的存在，除非王位受到威胁，不然与现世对抗实际上就是在削弱他自己。” “所以我才要帮助他，并不是因为宙斯对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们自己。” “……可是，提丰身上的力量，恐怕也会扰乱命运吧。” 像是被说服了，也可能是因为代价终究不是自己承担，拉克西丝只是最后追问了一句，而阿特洛波斯给出的答案也让她无话可说。 “无论怎么看，一个摆在明处还被现世限制的敌人，都远比不上一个不知身份的原始神灵更有威胁。想要防备一个人，我们至少要知道他是谁。” “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卡俄斯世界原本的命运是什么样的，我们居然看不到。不然只要对比一下，幕后造就这一切的人就会凸显出来。” “难道它被什么东西夺走或抹去了吗，可是不该如此才对……” 声音渐渐微不可查，阿特洛波斯最终没有纠结这件事。 在她降生以前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命运领域的变动也没人能给她答案。阿特洛波斯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自己的两个妹妹。 “好了，现在你们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我知道你们还没有什么紧迫感，不过不要急。” “先去尼萨山等待提丰找上门来。至于那个扰乱命运的神秘人……” “下一次，”她说道：“等下一次他再影响命运的时候，你们可以亲自感受一下，那种扭曲的命运作用在意识上的感觉。拉克西丝，这即便是多少承受了些代价的你，都从没有体会过的感受。” ······ 虚空的彼端，无形的通道将两个世界链接在一起。 冰冷晦涩的空间中星芒点点，但在那一轮烈日面前却显得那般暗淡。 锵——！ 黑色的瓦斯权杖与另一柄剑交击在一起，在周围世界虚空之力的加持下，拉的力量此刻并不输于面前这两位外来者中的任何一个。然而他有赫麦努世界的主场优势，别人也有足足两个人。 所以权杖与剑锋只是轻轻触碰，随即迅速远去。但纵使如此，拉的脸上还是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色。 此刻的虚空中已经看不到倪克斯的身影了，她就像是一个游荡于暗夜中的精灵。哪怕是莱恩也不清楚她现在在做什么，但从拉时不时僵硬的动作上看，她确实给到了足够的压力。 在来的时候，拉的身上还穿着四色交织的及膝短袍，各处挂满了华美贵重的饰品。他以类人的形态驾驭太阳，可现在，他的衣服被割破，饰品被打落，连样貌也随着力量的攀升而展露出了独属于他的本相。 人的身体上长着雄鹰的头颅，锐利的眼神顾盼四方。金色的长发向后垂下，头顶一轮金红色的日盘，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不断修复着拉身体上的伤势。 他看起来状态还算完好，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创伤，但拉自己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那个一直与自己对抗的异域神灵如果不是在保护他身后的那道光团，自己绝不可能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如此轻松。 不过这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他隐约注意到，那些光团似乎有着后撤的迹象。它们并非天然就存在在这里，而现在，它们要离开了。 “但我总得得到点什么。” 在拉的身上，‘鹰视狼顾’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切实的描述。他的鹰首隐晦的打量着周围，观察着自己能够下手的对象。 这两个敌人太过可怕，拉很难击败他们，所以他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底牌交在他们身上。他要换一个目标，然后试着将之带走。 至于要怎么做到……那自然是使用赫麦努世界太阳神象征的神器，那代表了世间极速的万年之船了。 (本章完) 第162章 斩我 万年船，真名太阳船。它是拉神的座驾，也是上下埃及人眼中太阳的具象。 巨大如城，又可以小如微尘。金红交加的船身上篆刻着繁复的符文，材质像是金属，又像是木质。修长而弯曲的船体上首尾高高翘起，如同一个圆盘的一半那样；而从它上面燃烧的光焰则占据了另一半，与船身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形。 它一直就在拉的身上，就是悬挂在拉神头顶的那一道日轮。在往日，拉乘坐着太阳船往返于上下埃及间与幽冥，在夜间与世界混沌面的化身，灭世魔神阿波菲斯战斗，又在朝阳初升的时候返回天空。 这使得这件神器获得了穿行正反、贯通世界的极速。而作为一件神器，它虽然叫做船，但显然也不是一定要乘坐在上面才能发挥效果的。 心念既定，拉在表面上却毫无变化。他依旧维持着之前的样子，和域外的神灵过了两招，依托地利与之交手。 直到某一刻在又一次试图靠近那黑衣神灵身后的光团无果后，拉猛然鼓荡起身上的神力。 没有退回太阳上，他头顶的日轮突然大放光明。虽然这种‘乘坐’以外的使用方式并不能真的完整发挥神器的威力，但此时的拉依然拥有了难以想象的神速。 就如同东方神话中的‘金乌化虹’——如今鹰头人身的拉也确实有几分相像。刹那间，就连莱恩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迅速的接近了另一道光团，然后如同鹰爪的手臂挥动，向着面前狠狠抓去。 “万年船？” 微微一惊，面前的变化也有些出乎莱恩的预料。 他有想过对方会在意识到不是对手的情况下选择退走，也想过拉会在离开前想办法带点什么回去，但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毕竟太阳船的传说虽然在后世广为流传，但莱恩一直以为那是一个类似卡俄斯世界太阳金车的神器，是专门用于拉动天体运行的宝物。而拉头顶的日轮，之前也一直看起来像是一件治疗伤势的饰品，而不是提供极速的木船。 刷—— 惊讶只是瞬间，莱恩随即一步踏出，空间在他面前层层折叠，与拉的距离瞬间化为尺寸。 他其实不怎么在乎卡俄斯其他神灵的下场，但如今赫麦努世界多少也算是他要应对的对象，而拉就是最大的‘地头蛇’。为了日后好处理一些，他自然不能看着对方得偿所愿。 锵——！ 剑刃与瓦斯权杖交击，发出清脆的鸣响，然而这一次，剑锋只是被迟滞了一二，就继续向前。 不是因为莱恩之前一直没有用力，而是因为拉的力量此刻有大半用于破除保护卡俄斯神灵的屏障。不过就在剑锋即将接触到拉的身体时，他头顶的日轮微微一偏，架住了那足以撕开他神体的锋芒。 咔—— 随着一道木质断裂的声音，虽然本身多少也算是一件可以用来防御攻击的神器，但这终究不是太阳船最擅长的地方。一道豁口在它的上面崩裂，而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道从虚空中探出的洁白手掌。 砰——！ 手掌与日轮交击，升腾的光焰让掌心不由留下了一道红痕。但受击的太阳船更不好过，它通体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响声，好像下一刻就要解体了一般。 ‘抓住了……可惜，时间不太够了。’ 看似过了很久，实则只是瞬息。短短时间就让陪伴了自己漫长岁月的神器几乎破损，拉的神色却毫无变化。 他的手已经探入光团内部，像是抓到了异域神灵的一部分。只是光团的力量还没有被完全抹去，而莱恩和倪克斯就在身旁，所以拉也没有贪心，而是用力一扯。 撕拉—— 有什么东西被拉当即拖拽下来，感受着虽然来自异域，但与自己多少有些契合的力量，拉不再犹豫，再次催动太阳船飞速离去。 他能够感觉到，因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原本正在和赫麦努世界的意志互相对抗的异域法则瞬间暴动。如果他再留片刻，恐怕就未必还能走得了了。 “哼！” 一声轻哼，一条黑色的丝带横在拉的面前，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漆黑的剑光自虚空中升起。 电光火石间做出判断，拉没有选择保留力量阻挡那明显杀伤力更强的黑剑，而是鼓起神力将丝带撕开，然后一头撞向剑光所在。 嗤——！ 锋芒入体，带起阵阵血色，随即又在终亡的力量下消失不见，但拉的速度丝毫不减。 就像他判断的那样，这其实是一个临时的陷阱，如果他选择去阻挡剑光，那就难免要被那黑色的丝带迟滞速度。要是慢了一刻，那后果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金光划过虚空向着来时的太阳快速飞去。而大日也瞬间爆发，迎接自己主人的归来。直到站在天体上面，拉依然没有安心的感觉，他用力向下一压然后带着整個太阳重新向着那包裹赫麦努世界的无垠黑暗而去。 所幸身后的两位异域神灵没有追击……在太阳即将落入世界前，被巨大的血痕几乎一分为二的拉向后回望。 如果他们追来，拉已经做好了不惜毁灭太阳也要留下一个人的准备，这里毕竟是赫麦努世界的主场。虽然两个世界间属于创世级的力量都相互中和在一起，但如果是太阳的毁灭，那足以引起世界最根源的动荡。 此刻，拉也不知道是该遗憾他们没有中计，还是该庆幸自己不需要走到这一步了……看着与自己遥遥对望的异域神灵，拉的脸色冰冷而苍白。 “这只是个开始。” “下一次见面，我们会分个生死的。” 转身没入黑暗，与卡俄斯神灵不同，赫麦努世界的神灵会老会死，拉也不例外。受到了同级存在几乎没有防护的致命一击，原始神或许只是气息衰弱一些就能无碍再战，但拉却几乎直接要了半条命去。 现在，他要回到最让他安心的地方，然后想办法恢复自己的伤势，甚至是尝试着更进一步。 在之前，对这种有风险的事情，拉一直没有什么兴趣。他是赫麦努的众神之主，赫利奥波利斯的开辟与守护者，上下埃及的法老，永不坠落的太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在异域神灵的胁迫下，他恐怕不得不提前做些准备。 …… “下次见面，我们确实要分个生死了。” 站在虚空中，莱恩遥望着渐渐沉入黑暗中的太阳。随着这巨大光体的沉陷，四周又再次回归了冰冷和死寂。 些许光团依旧在散发着光芒，但它们已经能明显看出后退的轨迹了。随着帕拉斯顺着拉进出的缝隙进入赫麦努世界，卡俄斯本身秩序的冲突就已经减缓了不少，而拉刚刚的行为又加剧了这一点。 他强行带走了一位神灵的部分本源——这本是在卡俄斯世界里面，甚至是祂力量笼罩的一切范围都无法发生的事情。不过这里终究太过接近异域，而对方的反抗也依旧激烈，所以这种本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出现了。 相比起卡俄斯庞大的体量，这种损失虽然不多，但依然足以令祂为之‘震怒’。于是原本还在拉扯的秩序冲突被以一种损耗更大的行为强行磨平，诸神开始回归自己来的地方。而随着这一变化的发生，那连接在两个世界间的无形‘通道’也开始存在消散的迹象。 这条从‘无’中开辟的‘路’本就是临时的，当任务结束，道路自然也就会随之散去，而无论是莱恩还是倪克斯也都发现了这一点。 “那个灵魂被送进去了，不过我对他的感应也几乎没有了……看来还是要等两个世界间分出胜负，这个提前放进去的钉子才有意义？” 将之前被拉撕开的黑带收回，那其实就是倪克斯黑裙上展开的一截袖子。 它被太阳的力量灼烧的有些难看，不过在夜女士力量的冲刷下，它还是在渐渐的恢复之前的样子。 “我总觉得你做的有点像是无用功——如果要等这个世界的反抗几乎没有的时候才能起到效果，那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收获吧？” “算了，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就连路都没有了。” 无所谓的捋了捋袖口，将上面的痕迹彻底抚平。倪克斯转身准备离开，但她很快发现，莱恩并没有动身的意思。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在这留一会。” 摆了摆手，莱恩依旧在看着拉消失的地方。 “……留一会，你有办法在世界的力量消失后，穿行两界间的‘无’吗？” “没有。” 摇摇头，莱恩对此表示否定。 “事实上，如你所见，我就没打算回去。” “！” 神色微变，倪克斯仔细的看着认识了很多年的莱恩。 没打算回去……如果现在不回去，那下一次，就是两个世界彻底融合的时候了。她不清楚莱恩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但那绝对和之前的灵魂有关。 至于他要做什么，又究竟在想些什么……倪克斯从来没有看明白过。 “……所以说，这才是你把我叫来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什么隐匿灵魂——毕竟作为域外的神，我的力量又怎么可能真的隔着一个世界的屏障还有用处？你也不是为了对付敌人，如果只是刚才的那个家伙，在无法杀死它的情况下，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 “你需要我的地方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卡俄斯。你不回去，我要回去，这才是伱和我过来，然后又许下好处的原因。” 语气渐渐平淡下来，倪克斯打量着莱恩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道身影，她猛然生出一种错觉。 他在他的身上，属于‘神’的一面好像正在攀升。 “那么……你凭什么觉得，我就会按照你说的去做呢？” “我不能保证，嗯……就当是个人请你帮个忙吧。你不需要替我做什么，你只要别让别人对灵界做什么就好。当然，在我离开之前，我也做好了一些应对意外的准备。” 笑了笑，莱恩没有等倪克斯的回复。 对方愿意帮忙最好，不愿意也无所谓。他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以从头至尾，他也没有指望过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 他只是举起手中的剑……然后对着自己一斩而下。 剑锋划过身体，却没有血肉纷飞的景象，有的只是什么东西好像被剥离了。在倪克斯的眼中，面前的莱恩越发像‘神’了，不是卡俄斯的神灵，而是如同世界般冷漠无情，俯视万物变化的神祇。 不过与之对应的，就是那个被剥离出来的东西。那种被分离出来的无形之物好像充满了各种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好像蕴含着原本的莱恩都不曾有过的情感。看到这一幕，倪克斯好像明白了什么。 “神灵杀不了自己，你也杀不了自己。所以你不可能把自己的人性和神性分开，这是毫无意义的。归根结底，你们的联系无法斩断——那你们就还是一个人。” “是的，现在是这样。” 握住虚幻不定的物质，莱恩向着来处随手一掷， “你该回去了倪克斯。” “而我会留在这，等到日落的那一天，然后开启这个世界的终结。” (本章完) 第163章 阿蒙神和潜入 “嗤——” 无边无垠的黑暗中巨大的天体在其中缓缓挪动。 如同烈日下的雪花般，黑暗在光照下飞速退去。但又像是深海中的熔浆，无论把多少海水蒸腾为水汽，相较于浩瀚无尽的海洋本身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端坐在天体上，拉神雄鹰一般的头颅已经不见，当体内的力量平复，他也再次恢复了类人的形象。 在赫麦努世界之中，兽形状态的诸神往往更倾向于力量，而人形则更偏向于理性，这也是自创世之初就定下的规则。 力量平稳下来，伤势也就变得明显了。此刻，拉的双眸低垂，凝视着那几乎将自己一分为二的剑痕。【死亡】的权柄在上面交错纵横，甚至在不断的向着他神躯的其余地方蔓延。 看起来很可怕，但实际上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拉并非拿它没有办法。 无论如何，这毕竟是异域神灵的力量，当他回归赫麦努世界的范畴之后，这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神力也就就失去了大半的威能。甚至哪怕不计较这一点，这道【死亡】神力对拉的威胁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道理很简单，单纯的死亡并没有完全迈进伟大的领域，哪怕这一权柄再适合战斗，也改变不了位格上的差距。如果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莱恩也不会总是用它来进行战斗。 不过话虽如此，哪怕拉有不少办法可以驱除死亡神力留下的痕迹，然后再慢慢的修养自己受到的伤势，但却没有做任何的反应。他只是默默审视着自己被侵蚀的神躯，哪怕照着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他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体会一下真正的‘死亡’了。 “真是令我没有想到，原来我们的世界并非唯一吗……不仅如此，祂甚至不是最强大的。” 松开右手，拉暂时将目光从伤口上移开，转而看向那被自己扯下的，蕴含着异域神灵本源力量的双翼。 拉并不知道，在漫长的后世岁月中，曾经也有过人类提出过‘地心说’与‘日心说’，自以为自己所在的地方即是宇宙的中心——然而事实证明，他们也不过是浩瀚天宇中再渺小不过的存在罢了。不过虽然有着神人之别，也有着岁月的隔阂，但在这一秒，拉确实产生了相同的感觉。 在自己的地盘称霸太久，难免就会诞生这样自大的错觉。后世的影视作品中，外来者往往是最终被击退的对象，但拉可不会有这种莫名的自信。别人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横跨遥远的距离来到门口，这就已经是实力差距最明显的证明了。 自己的世界占据下风……好在，还没到一败涂地的时候。 “只是可惜，这批异域的神灵中没有他们的太阳神——假使他们的世界有太阳的话——如果能得到另一个世界的大日本源，也许我能用更完美的方式完成重生。” “现在这个……【光明】，我【太阳】权柄的延伸而已。等我解析了它蕴含的异域法则，就让它去太阳船上当一个照明工具吧。” “如果将来实在事有不谐……也许它还能成为我的一条后路。” 看着掌中的一对鹰翼，拉神做出了决定。 就如同赫麦努世界没有火神一样，在这里也并没有光明神的存在，这些零零散散的神权都被归属到了太阳上面，共同构成了历代太阳神超乎诸神之上的伟力。 这也是拉最终选择了一位异域光明神下手的原因，因为他们确实存在着权柄上的重叠——当然，在那些异域神灵中其实有不止一位神灵具备着和太阳相近的权柄，而他最终选择了眼前这個，主要是因为对方拥有着雄鹰的本相。 光明神阿波罗，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被拉选为动手目标的原因之一竟然是因为他在提丰之灾中变成了黑鹰，否则对于拉而言，他最终对谁动手还是一件未知的事情。 “啵——” 随着一道仿佛气泡破灭的声音，太阳终于穿过了无垠的黑暗。 赫麦努世界的四层结构，如今呈现在拉面前的就是【无尽空间】和【原初之水】。虚实交叠的‘水’遍布在虚空上，而世界正是由此开辟。赫麦努传说中的创世神，上一任太阳神阿图姆就是自原初之水中诞生——当然，拉能肯定，所谓创世神只是阿图姆的吹嘘而已。 就像他现在也被人间传颂为全能的创世者，但拉很清楚自己有没有这种力量。 “……托特，我的心智，你终于来了。” 太阳行在水上，缓缓的向原本的位置垂落。而某一刻，拉突然转身，看向远方一道快速接近的流光。 和之前全力以赴时展现兽首的拉一样，来者有着人的身体，却顶着朱鹮的脑袋。 他弯曲的嘴部如同新月，却又长着一头披散而下的黑发。在他的手掌上，还握着陶板和墨笔。 这是埃及智慧的象征，月亮的化身，赫利奥波利斯的记录官，也是拉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托特不是地位尊崇的九柱神灵，但他实际上享受的荣耀并不逊色于那些主神——尤其是自伊西斯被拉神剥夺力量，像凡人一样死去后，他很可能要继承对方魔法、知识的部分，递补成为新的九柱神灵。 “至高的拉神，我没有您那样无上的力量，能够轻易的贯穿世界隔膜。哪怕只是前来这承载万物的原初之水，都已经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了。” 流光滑落，太阳上不息的明焰给托特让开了一条道路。 沿着道路近前，智慧之神微微垂手，向拉神表示自己的尊敬。 “无上的力量……你看到了，我并没有什么无上的力量。” 摊开手，拉向托特展露着自己那可怕的伤势。然而在他对面，智慧之神却并没有任何轻视与意外之色。 “从您选择驾驭太阳离开，又让我等在这那一刻，我就知道您恐怕要面对一场艰难的战斗。”托特笑着说道那微曲的鸟喙下发出轻快而优雅的声音：“我不知道您将要面对什么，但既然您早有准备……那想来一切还在您的掌握之中。” 拉点点头，他回头看向身后的黑暗。 掌握之中……或许吧，至少目前是这样。 “托特，你说，如果我‘死去’了，赫利奥波利斯会发生什么，众神间又会发生什么？” “他们中有的会为您留下的遗产爆发争斗，试着成为新的太阳。而有的神会依旧忠诚于您，他们会相信太阳哪怕会落日，但也终究会重新升起。” 依旧微笑，托特平静的阐释着自己的意见。而拉静静的听着，并在最终再次点头。 “既然这样……那么托特，我要死了。”顿了一下，拉看向浩瀚的原初之水：“我作为【太阳】的力量会留在太阳上，但没人能够触及它。因为我不是被谁杀死的所以也没人可以夺取这份力量。” “在未来，会有一位新神承接我的遗留，成为新的太阳，到时候，你记得辅佐他继续统治这个世界。” “那他叫什么呢？”托特神色不变：“我会在得知他存在的第一时间成为他的仆从，帮助新的太阳回到他本来的位置上去。” “阿蒙，阿蒙神，这就是他的名字。而未来，他会继承我的力量，成为阿蒙·拉·阿图姆，这就是无可更改的命运。” “好了，”微微摆手拉示意托特可以离去了：“回到赫利奥波利斯去吧，然后去见证我的夕阳。托特，你不会让我失望的的对吧？” “……当然，至高无上的拉神，您的意志必将得到执行。” 微微一礼，就像来时那样，托特化作流光远去，而在浩瀚的原初之水上面，又再次只剩下了拉一人存在。 太阳还在缓缓挪动，这样庞大的天体注定无法像神灵那样灵活。见托特的身影消失不见，拉默默凝视了一会，然后右手按胸。 下一刻，一道虚幻莫测的力量被他从胸口中抽出。它和太阳的力量看起来并不一样，如果认真的观察，甚至会发现，它与之前世界之外的虚空拥有一些类似的特性。 在方才与外神的大战中，赫麦努世界理所当然的站在了自己人这一边，祂给拉提供了地利，也即是世界的最外层，【绝对虚空】的部分加持。不过现在看，虽然战斗已经结束了，但拉还是偷偷留下了一些这极其特殊的力量。 “阿蒙。” 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拉神知道，托特应该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毕竟这名字是如此特殊，又是如此大名鼎鼎。 在赫麦努世界的创世之初，世界便分成了【绝对虚空】【无垠黑暗】【无尽空间】【原初之水】四层结构，而在那诸神都还没有诞生的岁月里，那伟大而不可描摹的世界意志更是因为这种分化短暂的诞生了不完整的人格化身。 越是强大的力量，越是难以以人格的形态显化，赫麦努世界能够短暂的展露人格形象，其实反而是祂弱小的一种体现。不过这都和拉无关，他只知道在那最初的岁月中，世界本能的试图拥有智慧，于是祂在四大结构中分别以一男一女的形式诞生了两个人格显化。他们总计八个，男神是人身蛙头，女神是人身蛇首。 当然，世界人格化的行为最终失败了，这被统称为‘八元神’，合称‘赫麦努’的人格化身虽然各有名字，但最终也没能拥有智慧，甚至就连这残缺不全的形象也随着世界力量后续的增长而崩解。可虽然结果是失败的，他们短暂的存续却实实在在的给世界带来了一些变化。 比如最初的太阳神阿图姆，那被拉吞噬的前辈，他就是被世界的化身之一，【原初之水】的雄性象征‘努恩’所孕育，而拉如今获得的力量，也可以被认为是【绝对空间】的雄性象征‘阿蒙’所赐予的。 当然，真正的阿蒙神其实并不存在，他只是世界失败的造物，不存在的人格化身而已——至少在今天之前是这样。 至于之后……拉看着面前法理上属于‘阿蒙’，又被世界在之前主动赐予自己的力量，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赫麦努的神是会死的，甚至会老死，即便是他也不例外。而作为唯一的神上者，拉早就在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十分幸运的是，经过漫长的探索，他也确实找到了改变这一结果的方式，因为赫麦努的【太阳】不同于卡俄斯，它本身还有着【重生】、【新生】的力量。 在即将老去的时候以某种方式重生，然后就像自己吞噬阿图姆那样，让新的自己吞噬旧的自己，以此避开衰老与死亡，这就是拉的打算。 他甚至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安排，底比斯，这个远离赫利奥波利斯，在上下埃及传统体系之外的地方，就是他给新生的自己准备的地方。新的自己会是诞生在这个城邦中的守护神，然后在无声无息间取代旧日的太阳。众神很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场神格的更替就已经完成了。 不过那是原来，现在，拉觉得自己有了更好的选择。 如果他能得到异域太阳神的力量，他其实更想以另一个太阳的力量为根基演化新的自己，最终通过赫麦努诸神间互相吞噬的能力完成两个世界‘太阳’概念的初步统合。如今虽然做不到这一点，但【绝对虚空】的存在也并不会差到哪里去。 新生的阿蒙神将以这份力量为根本演化，然后继承八元神之一的名字。作为赫麦努的至高，拉本来已经不会再有吞噬其他神灵的想法了，因为那些远远比不上【太阳】的神权不仅不会增强他的力量，甚至还会反过来将他往下拖拽。但这一点在世界本身面前并不存在，属于八元神的力量……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对他也只会是增强而不是削弱。 “所以我才说，下次见面，就要分生死了，外神。” “只不过……是你死，我活。” 手指攥紧，拉没有急着开始转生。 太阳的‘死’需要一个盛大的仪式……而他也想看看，当他‘死了’，那居住在赫利奥波利斯的埃及诸神们，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既然即将面对外敌，那无论怎么想，他都是需要一些炮灰存在的。 ······ 灵魂在飘荡，穿行一层又一层的门户。 游走在原初之水当中，帕拉斯的灵魂渐渐被补全。 穿过世界的外层，它开始向着尼罗河畔流域飘落。那里有着和他血脉相近的生命，虽然他还没有真正的‘活过来’，但他本能的开始向那边靠近。 “啧，还真让我等到了。” 白嫩纤细的的手臂从一旁伸出，轻轻拉住了灵魂的臂膀。青翠的裙摆下，宛如被万物宠爱的少女嘴角挂着笑容，打量着异域气息还没有消散完全的灵体。 和曾经的伊娥一样，又是一个外来者……只不过这一个，貌似是被异域的存在主动送进来的。 “在流着异域血脉的族群中进行十次转生，以此消磨掉不正常的气息，然后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中吗？这是从当年的伊娥就开始了呀，真是漫长的谋划。” 眉眼弯弯，伊西斯笑了一下。 自打不久前太阳离去，她就偷偷离开了自己用魔法建造的庇护所，来到了希伯来人生活最多的地方。 诸神都在关注太阳的离去，全视的拉神又已经不在，没人有着发现她的能力。 于是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伊西斯第二次发现了异域来客，而且两次……她都是唯一一个找到的那一个人。 (本章完) 第164章 这就是混乱邪恶 裙摆略微过膝，散落的流苏在风中摇曳。 远远的望着远方地面上的诺姆（古埃及城邦的泛称），伊西斯承认，这一回她能撞上异域的灵魂，其实更多地是运气。 与伊娥不同，那位异世的公主自打一开始就与她存在着某种联系，卡俄斯命运赋予的使命也正是让她取代伊西斯的存在。 所以在上一次，她轻易的发现了对方的到来，并且主动遮掩了伊娥的痕迹。毕竟和这个有一半灵魂诞生于赫麦努的灵魂不同，彼斯拉齐的凡人公主可是实打实的异界人，如果没有她暗自出手，恐怕上下埃及的诸神早就知道异域的存在了。 不过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也正是这种行为让莱恩对此产生了一点误判。 他还以为伊娥早就被发现了，拉也正是因此了解到了域外的存在，所以他才只动手构筑了帕拉斯一半的灵魂。因为莱恩也不清楚在赫麦努世界以内居然还有一支留有卡俄斯神人之血的族裔，可以作为灵魂依附的凭借。 如果早知道这一点，也许就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事了。 “嗯……试一试。” 眼神微微闪烁，伊西斯的手指上浮现了一缕缕青翠的光芒。 她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用身上剩下的【生命】权柄给这个灵魂直接塑造一个不被排斥的身躯。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她这个赫麦努的生命女神，未尝不会因此被卡俄斯认可—— “——咦？” “这是为什么，这個异界的灵魂，居然在被他自己世界的命运所排斥？” 手指即将碰到那虚幻的灵体，但下一刻，一股大祸临头的警兆瞬间在伊西斯的心中闪过。 就好像她这一指点下就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一样，一时间让她当场僵在了那里。 也许是有着上一次的经验，也或许是因为卡俄斯的力量在异域本就不占优势，伊西斯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根源。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似乎并不被他原本的世界认可，至少是不认可他‘活着’所以如果伊西斯真凭自己让对方获得新生，那恐怕不仅对她是祸非福，还很可能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比如卡俄斯的命运想让他死，但这是异世的地盘。那排除命运因此退缩的可能，祂就很大概率会不顾代价的倾注更多力量，以此打破世界的屏障。 而显而易见的，赫麦努世界可不会允许自己就这样被入侵，任凭异界的力量进入体内，无论祂是来做什么的，在这种情况下，祂就一定会拼死反抗…… “所以说，这就是异世神灵的计划吗……用一个不被自己世界命运认可的特殊灵魂，挑起两个世界意志间更惨烈与不计代价的搏杀，把原本可能还要延续上万年的纷争压缩进一千年……顺带让两个世界的意志因此受创。” “难怪需要转生十次啊——这不只是为了消磨异世的痕迹，更是为了让这种碰撞尽量持久。因为在最后一世到来前，这个异世的生命并不能算是真的完成了转生。他只活了一半，所以那个异世界就会源源不断的投注力量，进而试着杀死他。直到他彻底诞生，命运不得不承认，死人已经活过来了。” 抿了抿唇，伊西斯看了一眼这个灵魂，最终松开了手。 与伊娥不同，这一回，她不大敢动手了。 “啧，天意……” 抬头看了看天空，这一刻，伊西斯刚好看到那太阳一点点从天空的尽头再次浮现的场景，只是它显得有一点点不对劲。 明明还是正午，却给人一种落日夕阳的感觉。不过看着这一幕，伊西斯只是摇了摇头。 “智慧，真是人世间最宝贵的财富啊……” “没有它，哪怕是‘天意’这样的存在，也只会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呢～” 眉梢轻扬，随着一道灵光闪过，伊西斯的身形也跟着消失不见。 拉回来了，对于这位能站在太阳上俯瞰世界的神上者，她可不敢有一点小看的意思。无论他在搞什么把戏，只要对方还有空余关注这个世界，那她就会躲得好好的。 就是不知道，等这个世界走向终末的那一天，这位不落的太阳，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呢。 ······ 卡俄斯，北地。 距离奥林匹斯山被攻破，众神四散而逃，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当然，这只是提丰眼里的时间。 因为时序的混乱，在极短的时间内，整个现世笼罩的范围内都出现了不同的时间奇景。有的在短短几天内过去了上百年，在星空深处海洋的尽头更是过去了更久的岁月。不过提丰对此毫无感知，因为这种时间的变化是因命运与秩序的对抗而生，它并没有在万妖之王的身上生效。 所以提丰所过的地方，时间一如往常的流逝。它只记得自己在过去的几天内去过了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生命。它威胁每一个遇到的存在告诉他杀死神王的办法，但没有一个能给他答案的。 于是黑色的风暴席卷天空，但浩大的星空空无一物，那些原本活跃在里面的星神早就躲了起来。于是没有耐性的提丰又前往了大海，但除了一些没有智慧的海洋生物外，它没能找到一个海神。 现在，它再次来到了荒僻的北地。通天彻底的黑风摧毁着沿途的一切，提丰肆意的挥洒自己的怒气。直到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上，他终于发现了一个面容苍老可怖的神灵。 “你是谁，你是掌管什么的神灵？” 黑色的风暴在尼萨山外渐渐散去，龙头接二连三的从中探出。蛇身人躯龙首的妖魔看着那个老妇人，巨大的声音在群山间响彻。 “我是阿特洛波斯，掌管命运的神灵——或者说，是祂的使者。” “命运？” 龙首摇晃，好像在思考这是什么东西，但提丰随即眼睛又放出光来。 这不是在夸张，因为万妖之王的眼中真的升腾起毁灭万物的黑焰，一下子就把尼萨山烧出了一个大坑。 “我听说过命运，这个能够威胁神王的力量！那么告诉我，命运女神，要怎么才能杀死神王！” “我以为你会更有礼貌一点，提丰，至少是对命运的礼——” 轰—— 巨爪一挥，阿特洛波斯的话被打断在嘴中。提丰将命运女神握在手中，然后看着她的骨架嘎吱嘎吱作响。 “告诉我杀死宙斯的办法，我会最后一个杀你，这就是我对你的礼貌！” 砰—— 随手一掷，阿特洛波斯撞击在尼萨山的山体上，乱石四散飞溅。 命运女神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她甚至以为自己理解错了提丰的意思。 “咳咳……你在说什么，最后一个杀我？” “所以你是在说，如果我真的能告诉你杀死神灵的办法，伱就要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神都杀死，只是最后一个杀我？” “没错，这个世界不需要不死的东西。”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威胁有多么可笑，逻辑又有多么混乱，提丰的龙首大声说道：“所以现在，告诉我杀死宙斯的方式，我会最后再给你一个痛快！” “……” 多少有些无语，威胁一个不死的神灵，试图获得杀死神的办法，而报酬是最后一个杀你……阿特洛波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自己不是一开始就为此而来，那提丰恐怕永远也别想从任何人身上得到答案吧。 不过无所谓了，傻子骗起来才好骗一些，自己甚至都不需要找理由了。微微摇头，艰难的从废墟中站起，阿特洛波斯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杀死神王，那你找对人了。作为命运女神，我确实有帮你杀死他的办法。” “只是不知道，你能否承受的起那个代价？” “什么代价？”先是是问了一句，可提丰随即又百首狂舞：“没有什么代价是我不能承受的，不要废话了，告诉我，神王该怎么死！” 上百个头颅杂乱的呼和，让人根本分不清它要表达的意思，只会感觉到意乱心烦。不过阿特洛波斯没有在意，她只是用颤抖的手臂在衣襟间摸索，过了好一会才掏出一样东西。 “命运……能决定神王生死的只有命运，你是知道的……”她把东西举给提丰：“我帮不了你，但你自己可以。” 提丰从阿特洛波斯的手中接过，那是一枚果子。 那是腐烂的水果——一半光洁如新，一半如同虫蛀腐败般黑褐。恶心的脓水从上面滴落，好像还带着某种腐蚀性。 不过它的味却并非如此，在提丰敏锐的嗅觉下，反而察觉出了水果那诱人的香气。 直达灵魂，无法替代。 “这是‘一日果’，是命运所成的果子……也是你和宙斯间联系的具象化。它能够决定你们的命运决定你们的生死。” “我们？” 即便是混乱如提丰，也感觉到了些许荒谬。一只诡异的果子，也能决定它的命运？ “是的，决定你们的命运。”阿特洛波斯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提丰，你也见过不止一位神灵了吧，你看到她们的模样了吗？她们中可有谁是像我一样，有着这样苍老丑陋的面容？” 提丰没有回应，他确实没有见过，面前的命运女神好像是个例外。而在他面前，阿特洛波斯继续说道：“这是反噬，提丰！” “世界的命运被干扰，祂的反噬落到我的身上，就变成了这种反噬，这是世界的责难——而且这里面也有神王的一份。他吞吃了自己的妻子墨缇斯，试图阻止一位真神的降生，而且他居然成功了，帕拉斯的命运被杀死了——你不懂这些，但没有关系，总之他需要为此付出代价，而命运给出的惩罚就是这枚果子。” “它是‘一日果’，任何人吃下它，都将拥有在一天内彻底击败神王的力量，即使是现世的法则也不会干预你，但你只有一天的时间。” “如果一天内你做不到……那你就会付出对等的代价。从此之后，你就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呵呵呵哈哈哈……好！” 上百个龙头发出奇异的笑声，提丰没有犹豫，他一口将那枚诱人的果子吞下。 不过下一刻，两百只眼睛中再次冒出黑色的火焰，它们盯着阿特洛波斯，好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这是你和宙斯的命运，也是属于你与神王的对决，就算吃了它，你也杀不了我。” 看着百首龙蛇的危险的目光，阿特洛波斯哪能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但她只是摇了摇头，做出解释。 然后下一刻，数个龙头就分涌而上，撕咬起命运女神的身躯。只是就像曾经提丰对每一个神做的那样，无论它如何用力，阿特洛波斯就是不死，甚至还平静的注视着它。 “没用的，提丰，快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你只有一天时间……实际上，我还以为你会在见到宙斯之后才吃下一日果呢。” “——不需要，老东西，你以为我是谁？ “一天就足够了，我可是万妖之王提！丰！” 轰——！ 将阿特洛波斯再次抛掷在尼萨山上，提丰背后龙翼震荡，将它庞大的身躯托举到天空中。 它暂且放弃了对付这个命运女神，虽然它觉得对方还有对应其他神灵的一日果，但它还是打算先去解决了宙斯再说。 神王是唯一对他多少有点威胁的存在，而且这也能验证一下一日果的效果。如果能够成功那他再来也不迟。 黑色风暴当即远去，向着曾经科里西安山脉而去，只留下血流不止的阿特洛波斯躺在废墟中。许久之后，她才从坑洞中爬起。 “这种疯子……” “……死得不冤。” (本章完) 第166章 盛起而落幕 轰—— “看到了吗，提丰，你已经不可能赢了。” 从大地战到天空，又从天空战到大海。两位神上者肆意的宣泄着力量，这一刻，他们就是天地的中心。 与之前那短暂的交手不同，这一次，神王与提丰间的战斗持续的足够久，也足以让诸神做出反应来。甚至宙斯还有意让他们的战场途经了不同神灵所在的地方，谁作壁上观，谁愿意为神庭出力，几乎表现的十分明显。 灶火女神在远方为神王降下【守护】，阿瑞斯让神王的心中的战意可以增强他的力量；生命女神试图抑制提丰伤势的恢复，雅典娜同样没有直接出手，她只是举起长矛，让【胜利】自己选择应该倾向于谁。甚至就连素来与神王不合的大洋神，也终于从海底出来，调动起大海的力量压制提丰。 之前万妖之王肆虐世界的时候，他们早早的就藏了起来，以免招来祸事，但现在众神却都不介意出手相助。毕竟胜负已经十分明显了，无论他们和宙斯的关系如何，也愿意在这个时候做一个顺水人情。 没有朋友，没有友军，诸神都站在对面，天与地都在和它为敌，哪怕是孕育了它的地母也没有丝毫踪迹。就如同被天罗地网团团围住的石猴，举目四望，提丰能看到的只有对手。它的血液如雨般洒落在海上，而它的对面，是越战越勇的宙斯。 但它一点都没有在意这点，面对神王的劝降，提丰回应的只是又一声狂吼。 没人知道它在想什么，只有巨大的身躯在风暴中舞动。一个又一个头颅被雷电斩断，但剩下的那些依旧战意滔天。 “疯子，愚蠢，冥顽不灵！” 脸色难看，相比起被无视的气愤，宙斯是真的感到惋惜。 他的王权仪式初步完成在即，等十二個支柱立起，剩下的就是不断扩大【王权】的概念所笼罩的范围。 就算不计算提丰本身是一个多么合适的打手，哪怕这个妖魔将来根本不愿意为他出战，但只是拥有伟大之力的提丰向他臣服这件事本身，就能给宙斯的将来带来巨大的好处。 但它不愿意……这个疯子不愿意！ 明明长了一百个脑袋，却比不过一个再普通的凡人……哪怕它像那些卑劣的无信者也好，哪怕他们满口谎言却没有一丝信仰，但至少还知道审时度势，贪生畏死！这个该死的畜生当你吃下一日果，却发现找不到本应在科里西安的囚犯时，你就该知道大势已去了，你中了圈套，已经不可能赢了！ “该死的怪物……” 在时间的流逝下，在命运的力量下，宙斯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被注入身体中，他其实已经可以拿下对手了，但他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 “提丰，放弃吧，你诞生的时间还太短，你还不明白这个世界的美好。投降！向我臣服！众神用永恒的生命享受永恒的安乐，美食与华服，美人与美酒，这世上一切的美好都属于我们，这难道不好吗？！” “吼——！” 这一次，提丰甚至没有再和他说话了——也许说了什么，只是宙斯并不能听懂妖魔的吼声。 在他身前，宙斯能看到的只有提丰不屈的双目——他终于意识到，只要这个怪物还能战斗，那它就绝不会向他臣服。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 无尽的雷电在身后涌动，化作一个巨大的闪电巨灵。这一刻，宙斯下意识的模仿了他父亲曾经做过的事情。 只是或许因为时空与雷霆权柄的差别，神王所凝聚的化身远没有纪元交替时的那个那么可怕。他不能肩扛日月，不能抬手间横跨州陆，但他依旧足以伸出右手，将提丰压在大海的正中。 轰—— 轰—— 轰—— …… 下一刻，神器被高高举起，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巨响，【雷霆之箭】好像化作了巨锤，把提丰当成铁料，以大海为砧板捶打不休。雷电贯穿进提丰不灭的躯体中，打断它的骨头，灼烧它的内脏，然后又在复生中重来。 类似的场景，相同的参与者，但两人的身份却发生了交换。不久前被打断四肢的宙斯变换了位置，而打遍世间的提丰此刻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奋力而无用的挣扎。 是自己变弱了吗，还是宙斯变得更强了？在大海上，提丰混乱的思绪并没有答案，但他也不需要答案。疼痛深入骨髓，可它的意志依然顽固，这种击打反而激起了提丰的凶性。它并非是真的疯子，它也知道宙斯想要招揽它，它更清楚众神的生活是如何奢靡而自在。如今强弱易位，那自诞生起就盘旋在身侧的警兆好像已经要来到现实，如果再坚持下去，它很可能会死。 投降吧……好像有什么声音在提丰有些模糊的意识旁响起。投降可以避免死亡，哪怕看在它力量的份上，宙斯也一定会对它的罪责轻拿轻放。只要它愿意在合适的时候贡献一下自己的力量，神王绝对不会吝啬任何享受和荣耀…… “不。” 百目圆瞪，提丰看向那不断击打而下的巨灵。想让我投降，让我像那些可笑的诸神一样，明明心里看你不惯，还是要对伱俯首称臣？痴人说梦！ “吼——！” 不知从哪里又鼓起力量，北海被搅动的翻滚不休，宙斯的大手竟然被一寸寸抬起。神王有些震惊，哪怕龙头被斩落大半，哪怕力量在被自己源源不断的吸取，这个可怕的妖魔居然依旧能够反抗吗？ 宙斯低头凝视，然而他看到的只有那高高昂起的头颅，与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成王败寇，”高举雷电，宙斯毫不留情：“如果意志有用，那普罗米修斯就该站在我的面前讨债，那些凡人就应该攻上神山，而不是在海眼里挣扎，在死亡中沉沦。” “他如是，他们都如是，你也如此，你们都一样！” 轰——！ 通天彻地的雷电从虚空中坠下，原本一直缭绕在提丰身周的风暴被彻底击穿了。 在神王的力量下，它仅剩的龙首如同麦子般倒下，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也是它最核心的那一个。 然后于众神瞩目之中，宙斯大手一捞，从远方拽来一座岛屿，向着提丰的身上镇压而去。 对于这个怪物，直到现在，神王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有些承诺他不太好当着众神的面说，而且他也有一些不便明言的顾忌，所以他还是想努力一下……何况用命运的力量杀死这样一个原本比他还要强大的魔神，在宙斯的心中，也难免有点兔死狐悲。 最后一次机会……站在高空上，宙斯看着脚下的海岛，面容冷酷的巡视左右。 希望这个该死的畜生，能够把握他为数不多的‘善良’。 …… 提丰沉入海底。 宙斯的真身没有追下来，但它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动弹了。顺着水波向下，那原本足以掀动四海的力量空空荡荡，让提丰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 它看到在自己的上方，一道巨大的黑影撞击而来，将它的躯体覆压在下面。那是被神王搬来的岛屿，上面更是蕴含着他的神力，好像要将这个妖魔永世镇压。 当然，一座岛而已，只要力量恢复一点点，那它就根本压不住提丰除非宙斯亲自坐镇这里。所以妖魔的君主没有多看哪怕一眼，它只是在海水中下沉，向着更底的地方坠落。 它有点累了……但提丰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它只是默默的积蓄着力量，等待着足以打破这个岛屿的时候。然而就当岛屿砸落的那一瞬间，伴随着万顷波涛的翻滚，宙斯的幻影浮现在万妖之王的面前。 他站在上面，提丰仰躺在下面。可纵使是失败者，万妖之王还是回以了来者一个蔑视的眼神。它知道来者想要说什么，但它并不想听，而这种态度再次让宙斯皱了皱眉。 “提丰，我不明白，你就不怕死吗？你就不想活着吗，莫非这世界上就没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吗？我们不一定是敌人，这世上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只是被盖亚那个疯女人教唆了，你不必对我抱有如此敌意。” 深吸一口气，宙斯至今不是很理解提丰的心理。 他们之间明明没有什么矛盾才对，提丰虽然是盖亚的子嗣，但宙斯可不觉得地母能让这个一个疯狂自我的妖魔为她所用。 所以究竟是什么让它一定要杀了自己，又是什么让它不计生死？只是单纯的毁灭欲？宙斯想不通，他想要得到一个答复，但在他身前，提丰只是不屑的看着他。 “……告诉我，提丰，你有什么想要的，你有什么不满的，我是现世的神王，是天地海无上的统治者。凡是这世上有的少有我不能给你的，只要你愿意为我所用，除了我的王位不能让给你，其他我们都可以谈。” 沉声开口，如果这一番话让奥林匹斯诸神听到，那足以让神王的威望随之大降，他简直不像是一个战胜者，而是割地求和的昏君。但宙斯不在乎，因为没有神能窥见这里的对话，他只是盯着提丰的眼睛，想从中看出哪怕一丁点动摇，但结果让他再次失望了，他能看到的只有更深的蔑视。 对方看不起他，从开始到现在。无名之火在胸中燃烧，宙斯不由冷声说道： “……提丰，你以为你还能成功吗？从吃下一日果开始，你的失败就是无法避免的了。你现在坚持下去，除了死亡，你还能获得什么？” 虚握拳头，好像把住了什么东西，油盐不进的提丰让宙斯无从下手，他最终还是亮出了最后的威胁。 命运的力量缭绕在他的身上，虽然这个怪物的不死性是如此强大，就如同刺进厄瑞玻斯手掌中的树枝那样，虽然提丰理论上并非不朽，但单凭自己的力量，宙斯也杀不死它——但是他还有命运。 只要愿意，一日果就能帮他达成目的。他可以彻底杀死这个怪物，碾碎它的所有意志。 “呵，这就是神王吗，又一个提线木偶。” 没有恐惧，没有退缩，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死亡，看着明明在威胁它，眼中却还含有期待的宙斯，提丰反而笑的很开心。 它知道宙斯不理解它，但它也不打算让他理解。对于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是工具的存在而言，它只想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它生而知之，但与那些泰坦神灵不同，提丰‘知道’的内容源自血脉，源自自己的力量。所以他能读取到的内容，也只和这些力量的源头有关。它知道母树的存在，那个视它为传播力量工具的无上者；它知道地母的存在，那个它诞生后见到的第一个生命，视它为复仇打手的神灵；它也知道原本属于堤福俄斯的命运，那是它明明拥有外神力量却还能降世的凭依——那命运就是成为宙斯的手下败将，彰显神王的勇武。 直到现在，又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想要让自己为他做事。明明自己也不过是命运的走狗，这个所谓的神王居然还试图说服自己向他投降。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就凭你生来叫宙斯，所以就可以统治世界，而我生来叫提丰，所以就应该被你踩在脚下？如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秩序，那就让祂亲自来杀我好了！ 大笑声中，提丰的力量开始恢复，那九十九个肉瘤上面重新长出龙头，它是如此光明正大，又是如此不加以掩饰。神王攥紧了拳头，命运的力量前所未有的沸腾起来，而在这种鼎沸的无形之力中，阿特洛波斯那苍老的声音却从中传出。 “宙斯……三思而行。提丰的命运并不应该终结在这里，它应该也是不朽的——只是某种力量改变了这一结果，但它不该被你杀死在这。我不知道你杀了它会带来什么，可那一定不是你想要的。” “但我别无选择，阿特洛波斯，如果它肯给自己一个机会，那我绝对欣然接受。” 手掌抬起，宙斯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的万妖之王。他何尝想走到这一步？然而在他的面前，神王只看到了一个又一个长出的龙头。 “你会成为我的垫脚石……你会给我带来威望；你会被凡人作为故事中的丑角，被诸神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世人只会知道，我，奥林匹斯的神王，将残暴的怪物镇压于此，从妄图灭世的妖魔手中拯救了众生，这就是唯一的真相。” “提丰，这就是你想要的？” “呵。” 不屑的一笑龙首高抬，提丰的躯体上鼓动起力量。 压在身上的岛屿开始震荡，裂痕遍布其间。交杂重叠的声音在深海中回荡，妖魔之主的意志从无动摇。 “你以为你赢了吗，今天是我，明天就是你……宙斯，在命运面前摇尾乞怜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对抗它！” “来，宙斯，来杀我！这只是个开始！我的死亡不是终结，从今往后十万年，这世间都会记住我的名字，我是万妖之王，提丰！” …… 大海上，刚刚出现不久的小岛发出剧烈的地震，红光顺着缝隙透出，岩浆从山脉中勃发。 站在高空中，在众神的注视下，宙斯低下头。他好像依稀看到了那个蔑视他的眼神，但这一次，他不再犹豫了。 手掌落下，随着一道炸雷响起，一切声响随之止歇。然而宙斯面无表情，因为他知道，这场提丰之灾，它本身的生和死只是一个开始，它带来的影响，绝不会由此而终。 或许就像它说的那样……往后十万年，无论众生愿意或不愿意，它们都得被迫记住提丰这个名字了。 (本章完) 第167章 血日 不可一世的妖魔之王死了，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就在这座无名岛屿下面，提丰长眠在此，这没什么可以辩驳的。 当命运否定了它的存在，造就了它的力量也不打算再维护它的时候，这位史上最强的妖魔就注定要陨落了，无非或早或晚一些罢了。 不过飞在岛屿上空，宙斯同样很清楚，他虽然杀了提丰，但命运的力量也仅仅针对了这个名为‘堤福俄斯’的妖魔而已。除此之外，抛去被他所汲取的，那被命运判断足以让他和对手强弱易位的力量以外，那原本属于提丰剩下的本源并不会凭空消失。 它们溢散了出去，以某种宙斯不是很能理解的方式。这片被名为后世称为第勒尼安海的海域下面，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在向外渗透，成为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作为神王，宙斯已经感觉到了法则的意志。祂不希望看到这种现象持续下去，而解决这个麻烦就是宙斯的分内之事。 “……所以这里还需要一个封印，也需要有人来坐镇这里。甚至不只是这里，还有大地上也同样如此。” 眼神闪烁，也许是因为自身也掌握了部分源自提丰的力量，宙斯多少窥见了部分这些力量溢散出去后的方向。 它们从死去的魔神身上分离，然后向还‘活着’的生命身上聚集……那些提丰在大战中掉落在世界各处的肢体就是它们的目标，如果不加以遏制，那恐怕大地上将再次生灵涂炭。 因提丰而死凡人虽然不少，但那大多都是误伤，毕竟万妖之王从不会把精力放到人类的身上，可这些秉承了它力量的生命就不一定了。为了防止信仰之源死伤太过，宙斯觉得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刚好，他留在这试着封印提丰的尸首，而诸神也有机会表现一下他们的存在感。 “首恶已死。” 神色冷峻，将注意从脚下的岛屿处移开，宙斯的目光扫视诸神。 “那么接下来——” 话音戛然而止，宙斯猛然抬头，众神也感受到了那天空上的变故，进而纷纷抬头。 烈日依旧高悬于天空，仿佛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它的时候，诸神仿佛看到了一个正在对着他们微笑的人脸。 “——什么时候？赫利俄斯呢，他去哪了？！” 太阳的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甚至宙斯感觉到，如今太阳光芒的性质仿佛也发生了改变。 有某种力量蕴含在上面，凡是被它照耀到的生命都会被它潜移默化的影响……而这种力量，宙斯万分熟悉。 “外神！” 一步迈出宙斯想要前往星空，可下一瞬间，那脚下安静的岛屿就让他止住了脚步。 他能够察觉到，如果他敢在现在离开这里，那或许他能解决太阳的麻烦，但提丰死后的力量也会彻底失去辖制，以北海为中心污染整个世界。 转身看向众神，现在只有他们能前去解决这个麻烦了，然而在神王的注视下，诸神纷纷低头。 太阳和太阳神可不能混为一谈，如果发生变化的是赫利俄斯，他们都敢与之一战，但发生变化的是太阳…… “宙斯，我去吧。” “我去吧”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赫斯提亚和雅典娜对视了一眼。 灶火女神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侄女和宙斯的关系并不好，但没想到她居然愿意站出来替神王分忧。 “太阳光中力量的性质诸位也应该有些感应吧，我是智慧女神，它影响不了我，所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看着赫斯提亚望来的目光，雅典娜笑着说出自己的理由。而站在一旁，宙斯当机立断。 “那就你去吧，雅典娜，我相信你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至少也要暂时阻止太阳光芒的发散。不过，阿波罗呢？” 看了一眼周围，神王竟然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如果有光明神相助这个任务应该会简单很多才对，但阿波罗居然没有出现在这。不过事态紧急，宙斯也没空去找他，神王只是冷哼一声，随即吩咐道： “首恶已死，但它带来的影响还在持续。前往大地上，扫平提丰留下的妖魔，等一切结束，我会在奥林匹斯山上为诸位庆功。” …… 星空，黄道诸域。 对诸神而言只是几天，对宙斯来说也不足一月，但对大地上的生命来说却已过去了很久，而星空更是如此。 随着诸神回归，提丰陨落，那法则紊乱造成的时间奇景也渐渐消退，整个世界的时序也逐渐恢复正常。不过与此同时，太阳的变化也终于进入了尾声。 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提丰死亡，它的力量四散而去。属于地母的那一部分诞生了不少非神但却拥有理智的生命，而属于母树的力量则理所当然的衍生出来更多的邪物。可其中最为强大的，不是别的，就是挂在天上的太阳本身。 【上古邪物·堕落日冕】，它正在逐渐的由一个死物苏生过来，拥有自己混乱的思维和意志。而那株长在天体背面的树苗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源源不断的力量被从虚空中吸取而来，尽管太阳能够承载的已经接近上限，但它吸附而来的力量却丝毫没有减弱。 那些太阳吸收不了的，就顺着它的光芒撒向世界。大地，星空，海洋，甚至是依附在现世周遭的一些小世界。 那些由曾经九界碎片衍生出的界面大多并没有自己的光体，他们只是借着物质世界的日月进行轮替，甚至连生命都不曾具备，于是现在，外神的力量顺着太阳的光照侵入了它们体内——或许应该说是‘回归’。毕竟它们的前身是九界，而母树的前身就是支撑九界的神木，它们本就存在着难以割舍的关系，而现在也只是回到过去罢了。 而在太阳的核心处，赫利俄斯早已经没有了固定的形体。一根根木刺从他身体中延伸出去，像脉搏一样汩汩搏动。如果太阳是一个人，那他此刻就像是它的心脏，庞大到难以计数的力量从太阳神的身上流经，然后在他神职的‘加工’下变得符合规则的要求。 “这就失败了吗……呵，真是可笑。如果我也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又怎么会走上今天这一步。” 虽然身处星空，但提丰的祸乱却并没有逃过赫利俄斯的观察，或者说在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神都能看到这一切。 提丰的力量，提丰的残暴，它的成功以及失败，甚至相较其他神灵，赫利俄斯还看的更多一些。 至少他知道提丰的底细，也知道他们间相似的力量。 “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力量……我又怎么会从出生起就被囚禁，克洛诺斯又怎么敢逼迫于我！怪物就是怪物，一点也不懂得审时度势。” “你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没人会理解你，没人会传颂你，甚至连你做过的事情都会被扭曲，被改写。你会变成妄图毁灭世界的原罪，你的胜利会变成阴险狡诈之徒的谋算，伱的失败会变成映衬别人智谋与力量的勋章。凡人会欢庆伟大的神王将你从世界上剔除，进而成就他的名声和威望。” “最重要的是……”冷笑一声，赫利俄斯看着从海面上飞来的神光：“你死了所以一切都盖棺定论。诸神不朽，所以他们总有翻盘的机会，但你没有。” “就像现在……我不可能用一己之力对抗世界，但那又怎么样呢？作为不死的真神，我总会等到属于我的时机——比如下一次纪元更替，神王失位？” 低沉的声音在太阳中回荡，赫利俄斯也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他其实明白，那源自他的羡慕与不甘。 羡慕提丰远超他的开始，又不甘于它这样的落幕。看着这样一个存在最终都难逃失败的下场，赫利俄斯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但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一个妖魔而已，一个疯子罢了，它会做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何况哪怕直到死的那一刻，提丰的力量也依旧是他无法企及的。 “……” 思绪回转，赫利俄斯不再多想。他的目光看向大地，在那里，因为提丰之死，不知道诞生了多少强大的生命。 从它掉落的龙头中诞生的百首巨龙，从它断裂的蛇躯上生出的九头巨蛇；狮头羊身的怪物，狮身人面的生灵，它们秉承着更秩序一些的力量，此刻正四散奔逃，丝毫没有为了提丰复仇的想法。 但于此同时，因提丰之死而诞生的生命里，更多的却是承载了外神力量的邪物。它留在星空中的血肉腐化了一颗古老的天体，随着死后力量的溢散这颗星辰正在演变为【上古邪物·死兆之星】；被提丰无意间杀死的生命难以计数，它们的血肉堆积在一起，在妖魔之王的力量下聚合而畸变，逐渐演化为【上古邪物·血肉回廊】。 那从提丰百目中燃烧的火焰没有熄灭，它们蜕变成为【上古邪物·不灭魔焰】；而原本缭绕在提丰身周的黑色风暴也被根源处来自母树的力量所活化，化作【上古邪物·焚世之风】……它们继承了提丰的力量，也继承了那难以磨灭的不死性，而且它们可不像那些有些理智的怪物一样逃窜，相反，这些邪物因为提丰之死而变得狂暴，开始疯狂的破坏着周围的一切。 身处星空中，赫利俄斯就能够看到，除了向着自己而来的雅典娜，有更多的神光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飞去，试图阻止他们对自己信徒的伤害。 这还只是大地上，太阳神能够感觉到，冥界中的变动更为剧烈。之所以从头至尾冥府的神灵都如此安静，就是因为他们根本自顾不暇。母树的力量正无所顾忌的在那里释放，虽然随着提丰之死，祂与物质界的锚点被暂时的切断了一部分，但这显然只是暂时的。 只要祂的力量在物质界扩散开来，总有一天，祂能想办法绕过封锁在尼福尔海姆表面的枷锁，甚至亲身降临到这个世界之中。 “真是混乱。” 摇了摇头，赫利俄斯收回精力。此刻雅典娜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心中也有点好奇。 在太阳神的预计中，他有可能会被神王封印，可也只是神王罢了。但这位智慧女神，又凭什么敢对抗堕落的太阳？ (本章完) 第168章 死者之国 ······ 冥界，真理田园。 一道灰芒闪过，空间一阵抖动，哈迪斯的身形从虚空中踉跄着走出。 此刻他的脸上万分疲惫，满是劫后余生的神色。 就像提丰之灾刚刚开始的时候，太阳中的赫利俄斯受到母树枝丫的侵染一样，作为时空概念上最接近深渊与尼福尔海姆的界面，冥界更是直接受到了母树力量的侵蚀。无穷无尽的力量从一开始就顺着时空的罅隙涌来，绕过封印同化周遭的一切。 一些距离很近的小界面几乎在瞬间就被改变了性质，而冥界也遇到了大难。几乎第一时间，哈迪斯就选择与神职象征合为一体，对抗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 冥王自然是对抗不了母树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相比起只占据太阳小半力量的赫利俄斯，执掌冥府权柄的神灵却不约而同的团结一致，都在尽力阻隔母树力量的侵蚀。再加上作为一个整体，冥府本就有着比太阳更大的体量，所以哈迪斯还是成功坚持到了提丰陨落的那一刻。 此刻，虽然不少冥河的支流已经被悄无声息的被改变了，那被火河划分开来的冥土中也有不少地方已经全部被异域的力量同化。 反馈到神灵身上，就是哈迪斯的衣袍缺了不少；大量的腐化之痕出现在灰色平原中，数不清的亡灵生命被污染成怪物，但无论如何，冥府的主体终究是完好无损的。 于是在时空紊乱中实际上辛劳了不少年的哈迪斯终于可以放松一点，他从与冥府贴合的特殊状态中退了出来，转而让珀耳塞福涅替他运转。 自提丰死后，母树对外界的侵蚀就已经由最开始的狂暴转为源源不绝的细流，给冥界的压力也随之大减。哪怕冥后的力量没有他那么强大，也可以暂时替换一下了。 这一刻，哈迪斯万分庆幸尽早找来了属于自己的冥后，不然仅凭他一个人还真是独木难支。 “外神……真是可怕的灾难。” “哪怕是古老的灵界与原始神灵的领域都没有逃过一劫，只有塔尔塔罗斯是例外——不，或许这只是因为深渊没有延伸在外的力量而已。” 终于能喘上一口气，哈迪斯看着广袤的灰色平原，心痛之余也有些惊骇。 冥府具体有多少损失，他已经来不及统计了，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害究竟有多可怕，只要看看几位原始神的状态就能大致判断一二。 提丰之乱爆发的途中，日夜是依旧在轮替的，所以永夜之地和无光之域的力量也和往日一样，如同潮起潮落的海水一般翻涌或沉降。而这些从界域中释放出的力量就与外神的力量相互撞击，从中诞生出了两个可怕的存在。 【上古邪物·寂静冠冕】【上古邪物·扭曲阴影】，它们刚一诞生就降临在冥界大地上，一个占据了一片广袤的地域化为禁区，一个疯狂的肆虐在冥土上，给本就饱受外神影响的界面更添了一分创伤。 至于灵界……母树的力量同样没有进入灵界以内，但冥河之一，那本冥府与灵界共同掌管的【遗忘之河】却没有逃过祂的毒手。 少许支流被侵蚀，大量在地面上沾染了邪物之力却没有消散的灵魂因此汇聚过去。它们在【太古憎恨·血肉母树】的力量下集合在一起，引发了某种质变——单纯的数量本不可能跨越这种界限，再多凡物的灵魂也不会升华成神明，但现在，不可计数的灵魂们统合归一，化作了【上古邪物·千面噬魂者】。 这最后诞生的上古邪物几乎完美体现了外神混乱与疯狂的一面，‘千面’只是代称，实际上无数的邪灵时时刻刻都在它的体内相互厮杀，而邪物也每时每刻都在渴求吞噬外界的灵体。 在它的体内，每一个达到一定程度的邪灵都可以被视为千面噬魂者意志的一部分，每一个灵体也都有自己的意志，所以反映到外在，就是没人知道它的整体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现在它正沿着冥河的支流不断向上，试着吞纳更多的灵体，两岸的亡灵更是在呼啸的邪灵中变为了它的一部分。 “呵，也就是斯提克斯和冥月都稳住了状况，不然恐怕还要多出两个大麻烦来。” 微微摇头，哈迪斯还是有些庆幸的。 相比起誓言之河甚至是冥土，整个动荡的过程中冥月才是外神侵蚀的重点。 就像祂在地上选择了太阳那样，作为地下唯一的光体，一旦冥月被母树影响，那顺着照彻冥府的月光，祂的力量就可以撒遍整个界面，甚至是环绕在现世周围的很多小世界也难逃一劫。 在这种情况下，哈迪斯亲眼看到了徘徊在紫月周围的血雾，以及那散落的晶莹叶片。甚至在最危险的时候，冥王还曾一度注意到冥月似乎短暂的活化了一部分，一轮黑月像是要从中分离出来，但随即它就被一本黄铜色的古书牢牢锁死在了月光下。 同为【上古邪物】，如同真神那样，它们之间也是存在高下之分的。哈迪斯可以肯定，如果冥月真的被撕裂了一半，那从中诞生出来的存在绝对比之前那三个要可怕的多。 “陛下，您吩咐的事情有下落了。” 思索间在真理田园的边缘，一道身穿甲胄的黑影从远方而来。从他身上的气息看，那是很少见的强大亡灵。 “做得很好，伊文斯，入口在哪？” 面色好看了不少，可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哈迪斯看了看自己再次毁于一旦的神殿，不由感慨起它的多灾多难。 “陛下，在我的感知中，最‘薄弱’的入口，就在接近那处‘寂静之域’地方。我感应到了联系但没有敢靠近过去。” 亡灵武士微微低头，他所说的地方就是不久前刚刚诞生的上古邪物所在的地方。 “那里没有什么异常，但直觉告诉我很危险，陛下。” “我知道了伊文斯。本来我打算等灾难过后最后一个再处理它，毕竟它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算了，都一样。” 强打起精神，哈迪斯有点头疼，但他果断改变了自己的计划，毕竟他可是知道自己要寻找的地方是什么。 就像宙斯发现了奥林匹斯山腹中的阿斯加德那样，作为冥界之主，拥有一半权柄的冥王，随着冥后珀耳塞福涅的归位，哈迪斯同样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赫尔海姆，斯堪的纳维亚神话中的死者之国，死神海拉的领域……尽管哈迪斯并不知道它的名字和过去，但不妨碍他察觉到这里的存在，以及那处界面中蕴含的强大死亡气息。 只是相比于神族居住的阿斯加德，这处源自九界的国度却明显有着不同的性质。 异域的神可以死，他们中也不乏有神灵躯体死后灵魂进入死者之国的先例，甚至神王奥丁之子都没有躲过这样的下场，但卡俄斯的神却死不了，这就导致明明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哈迪斯还是名正言顺的冥王，可他却根本进不去这里。 所以为了彻底的定位赫尔海姆，哈迪斯还只能仰仗自己的亡灵手下。 他尽力的培养他们，然后让他们在冥府不同的地方感应进入死者之国的入口，然而凡物的力量终究不及诸神。 所以直到今天或许借着现世法则的紊乱，也或许是因为血肉母树的入侵，这一系列变化引起的时空动荡才终于让亡灵锁定了死者之国的位置。尽管哈迪斯自己依旧未必能进得去，但至少他可以试着把亡灵们送进去。 “很好，你就留在这吧，我去那里看一看，很可能之后还需要你再跑一趟了。” 摆了摆手，哈迪斯看向那处盘旋着上古邪物的地域。 宜急不宜缓，谁也不知道【上古邪物·寂静冠冕】选择那里作为自己的领域是为了什么，也许它同样是在替外神侵蚀那处界面也说不定。 因此哈迪斯可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杀死——至少是封印，或者驱逐那个邪物，然后在那里建造城池。如果亡灵们能把那里探索出来最好，如果不能…… “听说魔网女神在获取神职之前就有了媲美真神的力量……也许将来的人间，还会有机会诞生这样强大的存在？” 默默沉思，哈迪斯对此很无所谓，自从送上灾祸，给人间带来瘟疫、谎言、纷争以来，他就不怎么在乎凡人的信仰，所以他自然也不介意凡人中诞生这样的强者。甚至隐隐间，他还有一些期待。 凡物终有一死，死后，自然就是亡灵。 “侵染诸世的外神，混乱不堪的思维……真是所有智慧生命的敌人。” 身形一闪，忍住想要休息一会的想法，哈迪斯向远方遁去。 也不知道地上现在打成了什么情况……不过对冥王来说，还是解决自己的麻烦更要紧一些。 …… “真是侵蚀万物的存在，血肉母树吗，祂好像想要把一切都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成为祂自身的一部分……罪恶的东西。” 星空中，黄道星域所对应的灵界内，星光女神艾斯特透过时空屏障，观望着远方的太阳。 身处灵界，太阳的倒影反而更加‘真实’。长在背面的树木汩汩跳动，树冠上结出了一枚枚婴儿状的果实。苍老的面庞隐没在大日表面的流焰下，表情看上去温和而慈祥，但内里却是痛苦和挣扎。 如同在经受酷刑——艾斯特可以理解太阳的痛苦，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莱恩不在灵界，莱安娜还在全力对抗和驱逐冥土的影响，自然没人有空余关注太阳的变化。 其实不说她们，就连艾斯特本人也未必有多在乎太阳如何，只是黄道诸域到底是太阳行经的轨迹，如果它真的化作了母树于外界的支点，成为祂侵染诸天的工具，那距离它最近的黄道星域必然无法幸免，这星空最核心的精华之所将从此化为禁区。 艾斯特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她却力有不逮。哪怕是【吞日者】，此刻也未必就能应对状态大变的太阳。皱眉思索，星光女神有些无从下手，直到她的余光发现，那自大地上飞来的流光。 “那是……雅典娜？” 想起莱恩临走前的话，艾斯特眼前微微一亮，她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虽然这会导致大地上从此没有太阳……但那是神王该考虑的事情。人间如何，与她无关。 (本章完) 第169章 黄道大结界 虽然外人并不知道，包括黑暗之主厄瑞玻斯在内，所有神灵都以为灵界的主人依旧高居在七层世界的顶端，暗中做着自己的谋划，或静静的旁观着世界的变迁。但星光女神很清楚，莱恩此刻并不在灵界，甚至在未来的相当长时间内，他也都不会返回到这里。 莱恩对卡俄斯的布置已经告一段落了，至少和神灵有关的是这样——或许还有其他的，但那显然不被天使们所了解。 就像他曾经判断的那样，提丰之灾后，世界法则的严密程度恐怕还会进一步增强，所以如莱恩临走前所说的，之后再遇到什么麻烦，就要靠天使们自己去解决了。 总归她们与灵界同在，也是不死的神圣，无论发生什么，无非就是损失一些利益而已。 “但我会做好的。” 轻轻握拳，艾斯特可不想莱恩前脚刚走，后脚她就把星空给让了出去……想到这，她不由向灵界深处望了一眼。 那吞噬光与热的黑雾依旧盘旋不定，没有莱恩的命令，没有造物主的威慑，即便是莱安娜也没有办法操控游走在灵界深处的【吞日者】。 就像莱恩曾经给它取的名字那样，依克利普斯，【上古邪物】的一种，没有人能够真的操纵它。实际上，一如莱恩对邪物的判定，他从来不是从力量来自哪里断定的，而是针对它们对秩序与混乱的倾向性，以及思维和理智的拥有程度。 所以哪怕依克利普斯诞生的时候，母树还在九界的残骸中飘荡，但考虑到它那原始混沌的思维，当时莱恩依旧把它划入了【上古邪物】的范畴之中。 “……如果它肯听话——不，恐怕那也拿如今的太阳没有办法了……算了，只要能借助它的部分力量就好。” 轻轻摇头，艾斯特迈出灵界，向着雅典娜飞来的方向迎去。 太阳已经变了【吞日者】对母树的力量可没有克制性，单纯靠它是解决不了如今的至尊天体的。 而她虽然已经有了想法，但力量却远远不足以完成。 所幸现在还有一个雅典娜，随着智慧生命在大地上繁衍，她神力增长的速度不知道比曾经的墨缇斯快了多少。在她手上，【智慧】神职的上限才真正体现了出来。 如今的奥林匹斯诸神中，赫斯提亚的神职比原本的她要弱了一些，德墨忒尔本就在强大神力的领域垫底；哈迪斯不参与地上的纷争，波塞冬在掌握足够的海域前也算不上什么。 掌握爱与美的阿芙洛狄忒几乎就是个摆件，虽然就像睡神，她那强大的神权在全力发挥的时候甚至能少许影响到如今的宙斯，但失去了原本轨迹中的小爱神，她的力量也因此大打折扣；生命女神的本体不在身边，阿波罗本源受到创伤，阿瑞斯更不必提——实际上，此刻的雅典娜就已经是奥林匹斯第二强力的主神了。 不出意外，力量的强大也必然带来地位的增强。也许在这次劫难之后不久，人间的王国雅典就会成为女神冠冕上的又一颗明珠了。 ······ 太阳核心处，看着又一道闪过的光芒，赫利俄斯神色微动。 他认出了来者，那是灵界的星光女神，又被称作【布星者】也是他的老对手——虽然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的对手。 自第二纪元以来，星空有过很多主人，有许珀里翁，有克洛诺斯，占据了一些星域的天光与白昼两位神明也可以被算在其中，还有隐居星空深处的泰坦古神，无光天体之主科俄斯与光体女神福柏。 星光女神当然也算在其中，她和另一些灵界真神统治了黄道星域，而赫利俄斯的妹妹塞勒涅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小诸侯’。毕竟别看她弱，但她其实还是继承了不少父母留下的遗产的。 那些曾经效忠光明之母忒亚的星神宁可前去拜见塞勒涅也不会前来朝见赫利俄斯，所以一个尴尬的情况就出现了。横跨两個纪元，赫利俄斯从来没有掌握过哪怕一片遵从他命令的星域，哪怕是太阳行径的地方，理论上都是别人的地盘。 “呵，如果是宙斯，那我也就认了，他如今的力量确实强大，但你们还想来针对我，莫非以为我还是曾经的赫利俄斯吗？” 冷笑一声，赫利俄斯想要做点什么，但随即又止住了动作。 现在，每时每刻都有不知道多少母树的力量顺着太阳散发的光芒照彻万物，潜藏进安宁的世界下。现在他释放的每一分力量，都会等他被宙斯封印以后成为赫利俄斯插手外界的锚点。 就像母树以他和那些邪物为媒介影响现世那样，那些受【堕落日冕】影响的生命同样也会成为他的媒介。在这种时刻，抓紧时间释放力量才是正理，他根本不需要关注—— “她们在做什么？” 面色微微一变，赫利俄斯突然发现，自己与外界的联系被减弱了。 不，这描述并不正确，应该说，是他释放出去的力量能够抵达黄道星域以外的部分减弱了。 浩瀚无尽的星空中，黄道十二星域仿佛发生了什么变化，那些原本在提丰之灾中隐遁不出的虚幻星辰再次从星空间浮现，按照过往的轨迹缓缓运转。只是这一次，它们运行的轨迹间仿佛存在了某些关联，让它们变得规整而有序。 十二个星神分列各方，她们轻易的统合起了那早就被她们掌握的星域力量。就如同十二个支点那样这一刻，源自至尊星辰的光芒被一点点吸附而去，然后撕扯开来。 其中属于【太阳】的部分一分十三，一份落到了某个在赫利俄斯的感知中如同黑洞般的所在内，另外十二份则降落在了十二个星域中。属于母树的力量同样被撕扯过去，但却没有被星域所吸纳，而是直接散布在星空中，然后被星域的力量分而镇压 光芒被分化了，赫利俄斯能够感觉到，这个由群星构成的庞大仪轨好像在抽取自己的力量。只是它同样不敢接触母树的污染，所以索性直接分而化之。 把原本太阳的部分和母树分开，用他自己的力量来对抗自己。随着仪轨的运转，几乎每分每秒，从星空照进外界的光芒都在减弱。 “这又是什么把戏，你以为这就能限制住我吗？” 神色冷然赫利俄斯撼动太阳。那些释放出去的光芒瞬间发生变化，它们由虚幻的光变成了具备形体的邪物，然后向着那逐渐运转起来的结界横冲而去。 少许星神而已，或许这些邪物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星空如此广袤，你们也绝对杀之不尽，只要能够穿透结界，那结果不会有什么区别！ 于是这一刻，因为失去了太阳的光芒，星空暗淡下来。反倒是刚刚吸取了部分阳光的黄道星域，看上去显得熠熠生辉。 …… 人间，北海。 “嗯？” 站在那如同巨大墓碑的岛屿上，宙斯正准备在上面篆刻文字。 封印提丰残余的力量……他还没想好怎么做。但如何处理后续的事情，他已经在心中暗自筹算了。 这座岛不能就此荒废他会扩建这里，搬来更多的岛屿拼接而上，在未来，他会指引人类前来这里——然后看到留在上面，描述了神王如何镇压灭世妖魔经过的碑文。 这里会被凡人命名为西西里，他们将在这里建起神庙，歌颂神王无上的力量，然后唾弃卑劣的偷袭，但终究不敌神王伟力的妖魔。 他们会向后人讲述这个故事，而这，就是提丰会留在人间唯一的故事了。此刻的神王正在斟酌用词，因为涉及自己的一些秘密，所以这段‘历史正文’他不打算让任何人来替他写。 不过就是在他准备动笔的时候，天空突然昏暗下来。那原本散发着红光的太阳突然失去了光明，如同消失在了星海间。宙斯豁然抬头，很快，他就看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结界，雅典娜还有这样的手段？” “不，是那些来自灵界的星神。呵，提丰之灾，这些原始神一个出来的都没有，可最终它还是被我解决了。” 冷笑一声，看着星空中的变化，宙斯总觉得有一点点熟悉，但又没有那么熟悉。 不过确实很有效就是了，实际上，宙斯只是打算让雅典娜暂时拖延一下时间，并没真的指望她能解决如今大变的太阳。他还以为这又要靠自己来处理，封印太阳……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只是现在看，她完成的很好。 这个庞大的仪轨似乎借用了某个存在对【太阳】力量的针对性，进而单方面的把这一天体原本的力量从中分离出来，然后用十二个星域加以吸纳、转化。 随后，这些被转化而来的力量又能反过来用以镇压那些属于外神的部分，这等于是在用太阳自己的力量对抗它自己，甚至在这一过程中，这些在对抗中消散的力量还能拓宽、加强黄道星域的面积，堪称一举数得。 “就是现在她恐怕有点难办了，那个用来针对性吸取【太阳】力量的，应该就是第二纪曾经出现过不止一次的【吞日者】吧。它能吸取太阳的光，可无法隔空把那些已经化作邪物的力量拆分。” 笑了笑，宙斯却觉得有些巧合，因为他马上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很希望雅典娜能够直接解决这个问题的，毕竟假使这个结界能够生效，他就能省下用来镇压太阳的力量了，所以毫不犹豫的，宙斯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光团。 一个光辉闪烁的殿堂，其中仿佛传来呐喊与兵戈交击的声音，那是【英灵殿】，又名瓦尔哈拉。 他本是九界的神王奥丁用以训练武士的地方，被称作瓦尔基里的女武神们前往人间选取战死的勇士，把他们的灵魂带到这里听命。他们本是奥丁为诸神黄昏准备的武士，因此这座特殊的宫殿也具备了【战争】的某种象征。 宙斯从中学会了一些边角，但更进一步的内容却怎么也理解不了，他也不缺有点战力却并不强大的护卫。 神王原本打算把【英灵殿】用以奖赏给阿瑞斯和阿芙洛狄忒，让这个没用的儿子能够在【战争】的神权中获得拓展，培养出来的女武神也能充当美神的护卫，作为【美】与【战争】的交点，但现在看，它们恐怕是另有用武之地了。 神灵的数量不够多，可对抗那些光芒临时化成的邪物也未必就需要神灵来解决。有了【英灵殿】的帮助，想来这个大麻烦就可以直接被遏止在星空了。 至于阿瑞斯…… “哼。” 冷哼一声，就像原本的神话那样，无论是宙斯还是赫拉，其实都对阿瑞斯并不是那么喜欢。 只不过后者没得选，这是她和宙斯所生下唯一神职强大的子女了，但对神王来说，他还有其他选项存在。 “所以说，阿波罗去哪了？” 如果说之前不来还有可能是胆小，虽然和阿波罗一贯以来的表现有点不符，但宙斯也能理解。可提丰之灾都结束了，他现在又去哪里了？ 何况现在他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如果太阳没有了，至少是它的光芒被隔绝了，那日后的人间，又要靠什么来获取光明？ …… PS：（不到200字） 雅典娜和艾斯特的交流（废话）就不写了，如果有人要看我也可以倒叙一章，但感觉应该没人看吧emmm。还有就是诺看到的未来不是这里，洪荒流里经常有种说法，叫‘圣心即天心’，他看到的未来还要往后。 (本章完) 第170章 诸天堕落之源 光明什么的，宙斯自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有人已经替他想好了。 此刻，神王心心念念的阿波罗不在别的地方，他正在奥林匹斯山中，原本太阳神殿的大门前。 银制的门户早已倒塌，残破不堪的神殿废墟下，一个流动着金霞的车轮露出了一个边角。神器就这样翻倒在这里，掩埋在瓦砾之下，而看着面前的一幕，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但阿波罗的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喜色与疑惑。 会出现在这里的神器，无疑就是【太阳神车】。这件原本赫利俄斯用来驾驭大日的工具阿波罗也曾经短暂的使用过，不过后来随着太阳神进阶强大神力的领域之后，这件神器实际上就被束之高阁了。 原因也很简单，对于太阳神来说，这件神器实际上是耻辱的象征，至少赫利俄斯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太阳车的存在印证了他被父亲囚禁的日子——正是那段时间的经历，才使得他神力不足，以至于一个太阳神居然需要神器的辅助来行驶权柄。而再往后它更是自己受到克洛诺斯威胁地产物，见证了赫利俄斯曾经晦暗的过去。 因此当他能够轻松的依靠自己来执掌太阳之后，太阳神车就理所当然的被他放弃，留在了奥林匹斯山上的太阳神殿之中。而打上神山的万妖之王又对这种东西毫无兴趣，所以最终它就留在了这片废墟里面。 直到今天，光明被遮蔽，大地陷入一片昏暗。好不容易从本源受损的剧痛中恢复过来的阿波罗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中的指引，他遵循着这种感觉来到这里，回到了奥林匹斯山上。 只是让他有些不解的是，吸引他的源头找到了，但它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谁！” 沉思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眼神一厉，阿波罗猛然回头。 银弓在被他拉成一個满月，璀璨的光芒汇聚在箭头上。 而在他瞄准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面容苍老丑陋的老妇人竟然正站在那里。 “不要急，咳咳，宙斯之子，善射的阿波罗，我不是你的敌人。” “如你所见，我是阿特洛波斯，一位裁剪命运的工匠。而我们会在这里相见，这都是命运的指引。” 颤抖的手臂握着木杖，阿特洛波斯摆出了一个笑容。然而在旁人眼中，这个微笑倒更像是在恐吓。 “你天生对命运的波动十分敏感，这也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太阳遭逢了劫难，但人间却不能没有光明，你，宙斯之子，就是给人间带来光明的神灵。” “……你说的最好是实话，自称执掌命运的神灵。” 沉默片刻，阿波罗虽然没有相信对方的善意，但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因为在他的感知中，对方身上的神力气息并不强大。 而且正如对方所说，对于命运，阿波罗确实要比旁人更敏感些——在原本的神话中就是这样。 和忒弥斯、福柏、盖亚等人一样，阿波罗曾一度执掌过神谕石板，留下了预言神的美名。虽然如今的他注定没有机会接触这件神器了，但这种与生俱来的禀赋却并没有因此消失。 “不是‘执掌’命运，阿波罗，我只是裁剪祂的工匠——按图索骥，这就是我的工作。命运从来都有祂自己的方向，如果我肆意妄为，那剪刀锋利的刃就只会伤到我自己。” 微微摇头，阿特洛波斯纠正了阿波罗的错误。 “或许吧，但不管是什么，你为何而来。” 淡淡的开口，阿波罗对此不置可否。 “当然是为了帮助你。”呵呵一笑，阿特洛波斯对阿波罗的冷漠不以为意：“顺便，也是为了让命运不至于继续再偏移下去了。” “世界不能没有太阳，正如大地上不能没有生命。所以我找到了伱，阿波罗，除了那个背叛了世界的赫利俄斯，你就是最适合驾驶太阳车的人了。” “……可我曾经驾驭过它，但结果并不怎么好，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高大英俊的神灵伸手一握，那被埋葬在乱石下的神器凭空飞出。 就像是个源源不绝的发光体，车身的车辕、车轴、车轮犹如黄金，车轮上的辐条散发着银芒。预留用来束缚牲畜的辔头上镶着晶莹的宝石，这件神器并没有在之前的劫难中受到损伤。 然而指着【太阳神车】，阿波罗毫不客气的反问道： “这是一张车架——而车架本身是没有力量的。它只是驾驭太阳的助力而不是给人间带来光与热的源头。那是大日本身的作用，所以就算我能使用它，可另一个‘太阳’在哪里？”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阿波罗，我要尽快指引你结束这场天灾。你要的太阳，属于你的太阳，它就在这座神山上，就在你父亲的宝库中。提丰对这些外物没有兴趣，只有你才是它们命中注定的主人。” 尖锐的笑声中，阿特洛波斯示意阿波罗跟她过来。 ‘命中注定’的主人自然是假的，那个‘属于阿波罗的太阳’也只是说说而已。实际上，在阿特洛波斯的眼中，如果阿波罗走上了这一步，那很可能会使得他从此与一些旧日的老东西勾连不清。 但是那和她没什么关系，阿波罗会如何，那都是不知道多遥远之后的事情了，但人间一天没有太阳，那就会有数不清的生命因此而死。 刚刚诞生就面对千疮百孔的命运，阿特洛波斯也只能先对未来借债，把当下的问题弥补一下。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至少先让她喘一口气，终止这场遍及世界的灾难吧。 ······ 绝对的空无间，一点亮光在其中载沉载浮。蓝色的光带缠绕着祂，时而上下波动，带来少许潮汐。 黑暗冰冷的虚空中，黑影正向着世界所在的方向赶回，而越是靠近，她身周的力量也就越是强盛。 刷—— 极动化为极静，倪克斯的身形突然停止下来。 相比于世界之力的拉扯虽然她的力量远胜诸神，但倪克斯却反而先发后至。不过让她停滞的自然不是因为这种事情，而是那横陈在她身前的黑暗。 “有事？” 声音平淡，倪克斯看着自己的老邻居。 她知道对方为何而来，因为和灵界不同。自成一体的灵界与外界的关联并不深厚，但永夜之地一旦失去了她这个主人，就会难免表现的和平素有一点点区别。 如果她只是在卡俄斯力量笼罩的范围内活动，这种区别不会表现出来。如果是一般的神明，同样察觉不到这种区别；如果换了别的时候，这种微小的变化也并不明显，但只有这一回是不同的。 厄瑞玻斯本作为她千万年来的邻居，向来对永夜之地的变化感知极深。而命运女神的诞生，也使得倪克斯的三相化身不可避免的随之变化。 “当然，倪克斯，毕竟作为卡俄斯的原始神灵，你突然远遁离开，难免让我有点好奇。” 目光绕过倪克斯，厄瑞玻斯向着她身后的方向看去。 然而没有结果。 虚空冰冷而死寂，越是往外，存在感越是薄弱。不过对于厄瑞玻斯来说，这一幕其实并不陌生。 曾经他也是这样，顺着某种联系一路向外，最终发现了九界的残骸，而那也是这场灾变的源头。想到这，厄瑞玻斯不由提醒道： “我不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但是倪克斯，看看现在的世界吧。” “那个外神……祂远比你我之前见过的任何存在都要可怕的多。祂是第一个，但没人知道，祂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呵，你会在乎这个？” 冷笑一声，变幻莫测的面纱下，倪克斯的目光略带嘲讽之意。 “至少在这一点上，那个神王都比你更有责任感。” “他和现世绑定的越来越深，而你，恐怕恰恰相反。” 没有再说的想法，倪克斯的身形再动。她直接撞穿了面前横陈的黑暗，然后向着世界而去。 就像厄瑞玻斯能察觉到永夜之地的变化那样，倪克斯多少对他做过什么也有所关注。 紧邻冥界的地下世界，新诞生的智慧种族，与外神拥有近似气息的强大个体，以及时不时传来特殊动荡的无光之域…… 他会在乎世界？他只是在乎自己不可告人的计划罢了。 一个超出规格以外的【血肉母树】就已经够让他忌惮的了，厄瑞玻斯自然不希望再来一个——就算来，也是在他的计划成功之后来。 但显然，倪克斯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谋划，但她更没有配合的意思。你做什么我不管，但我做什么，也与你无关。 黑影划过虚空，悠忽间落入世界下层的夜色中，只留下厄瑞玻斯一人在虚空中矗立。 “……看来没什么问题，倪克斯，你还是这么好骗。” 摇头一笑，不知道得到了什么结果，厄瑞玻斯回头看向世界的方向。 他的确不希望再有其他变数了，但这又不是他或者倪克斯能够影响的。如果那里真的有另一个与九界残骸类似的东西，那无论结果是什么，都是世界与世界间的角力。 “现在能够插手这一步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个外来者了吧。” 凝视着卡俄斯世界的方向，在厄瑞玻斯的视角中，一层暗红色已经染过了相当大的一片区域。 以尼福尔海姆为核心，以它周围的小世界为翼护，数不清的红点散布在整个世界上。而就在不久前它们还都聚集在那个被封锁的世界中，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自己曾经一时不察，被戳进手掌中的木枝。 “你的力量就没有穷尽吗？还是说，到了你这一步，只要能够侵染同化足够多的存在，你的力量反而会增长？” 深吸一口气，对这个自己实在没什么办法的外神，厄瑞玻斯也只能寄希望于现世至少这一回能给力一点，在第三纪元中，不要让对方做出更大的动作了。 沉默静视，黑暗之主有点后悔。他应该更重视一下祂的，不然也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然而就在沉思之间，他并没有注意到，除了倪克斯外，还有另一道包裹在时空中的流光从他身旁划过。 当然，这一道，他就算注意了，大概也无法发现…… 仿佛重演了亿万岁月之前的一幕，流光直直撞入了卡俄斯世界以内，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躯体好像将要形成。 某种力量截断了他与一切外物的联系，无论是命运还是别的什么。或许对卡俄斯世界本身而言，这种切割并没有什么用处，但他确实能瞒过除此之外的一切—— 嗡——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源自某种吸引。这道被时空力量包裹的流光在最后的飞入的过程中受到了之前残余未平的时空之力所影响。 时间的弯曲同样在它身上得到了体现，他的时间被‘放缓’了。 可能是几百年，也可能是上千年，总之，他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大抵不会是明天了。 (本章完) 第171章 胜者口中的历史 “这就是你所说的‘太阳’？” 奥林匹斯顶，原本位于神王宫殿后方的废墟中，阿波罗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一众宝物。 毫无疑问，能在提丰哪怕是随意的攻击中幸存下来的宝物，都绝非寻常之物。可是眼前的三道光团虽然确实散发着太阳的气息，但阿波罗却迟迟不敢靠近。 “你确定它们能被使用？在我看来，它就和提丰的力量一样不可控。” 阿波罗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到类似的力量，但他并没把眼前的这些和那些遍布大地的神性碎片划等号。 远古太阳神被肢解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阿波罗过去只是把那些神性碎片当成了和神血类似的东西。而他面前的存在，却无疑散发着属于真神的气息。 这是某种质变，只不过在它们的身上，阿波罗同样感觉到了类似诅咒的波动。 “没有什么是不能被使用的，阿波罗。就算是提丰的力量，同样可以被控制，何况我并没打算让你容纳它。” 露出笑容，阿特洛波斯用木杖戳了戳地面。严格的说，面前撕裂的权柄同样是扰乱命运的源头，而让阿波罗使用它们，无疑能够缓和这种乱象。 “三分之日它们分别象征着【早晨的太阳】【正午的太阳】【黄昏的太阳】，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诞生的，但毫无疑问，它们源自比赫利俄斯更古老的泰坦神灵，也更贴近那至尊天体的本质。” “用【太阳神车】拉动它们，以这件神器为媒介驱使它们，你就能成为新的太阳神——至少，是凡人信仰的那一个。” “……信仰……” 看着面前如同在燃烧，在流动的三道金色光团，阿波罗有些迟疑。 在今天前，阿波罗其实没有那么在乎信仰，但随着自身本源不知为何凭空受到了创伤，这原本不被他在意的外力突然变得重要起来了。 “哪怕有神器的驾驭，我也不会轻松吧。” 沉吟片刻，阿波罗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不过他还是想看看，这个自称裁剪命运的工匠有什么说法。 “那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或者说——神王应该会替你想办法的。” 神色不变，阿特洛波斯看出了阿波罗的动摇，所以她对此只是笑笑。 冥冥中源自命运的指引告诉她，如果让着这三个来自远古太阳神的权柄碎片化作真正的太阳，那使用它的人很可能会和那位泰坦神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甚至在岁月和信仰的推动下，还很可能会发生一些阿特洛波斯都不清楚的变化。不过命运女神没有提醒阿波罗，因为现世确实需要太阳，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所幸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暗暗叹了口气，阿特洛波斯清楚，她的行为确实能弥补命运的歪曲，但这其实是饮鸩止渴。 不过她只能如此了——毕竟借债这种事情，一般有三种解法。 不断用新债还旧债，只要还能借的到，那就不会有问题；或者让别人来替她还债，这同样是一种办法。最后一种办法，自然就是解决不了债务，那就解决自己欠债的对象。 对于阿特洛波斯而言，最后一种显然是做不到的，所以她能选择的，自然只有前两者。 ······ 刷—— 伴随着一点光芒从奥林匹斯山上浮起，原本因太阳光照被隔绝而变得昏暗的大地也终于再次迎来光明。 朝阳从东方的天柱冉冉上升，好像驱散了提丰之灾带来的灾祸。 光芒越升越高，终于在接近原本黄道星域的地方停滞了脚步。它不敢再往上了，而是选择了横向的运行。就如同曾经每一次日升日落那样，太阳再一次于人间运转。 从白日到夜晚，从夜晚到白天。当一次循环被完成，法则好像承认了这个新‘太阳’的存在。毕竟从本质上讲，它和曾经的那個也确实一体同源。 重新踏上奥林匹山，宙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神山的其他角落，之前曾经离去的诸神也纷纷归来了。 “仄费罗斯，统计的如何了。” 站在倒塌的大殿前，宙斯淡淡问道。 “结果不是很好，除了少数被封印、镇压、擒获，大部分不是逃走了，就是还在大地上肆虐——那些有理智的还好说，剩下的那些，似乎同样拥有着某些近乎不死不灭的能力。” 靠后一个身位，西风之神恭谨的说道。 随着太阳升天一周原本因为提丰降世，还有命运与秩序碰撞带来的法则紊乱彻底告一段落了。 那原本限制诸神的力量重新在大地上升起，神力无法再使用——而且这一次，它似乎更强大了。 也许是几次三番的灾难，终于激起了现世法则更严格的自卫机制，此刻一切具有意识的神级力量都被更加强大了不知道多少的法则镇压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奥林匹斯诸神的短板显露无疑。 面对那些肆虐在大地上的邪物，没有了权柄和神力的辅助，诸神几乎不堪一击，只有少数神灵能和他们周旋。这导致奉命前去镇压那些魔物的诸神不得不返回神山，向神王陛下求援。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宙斯现在其实也对此毫无办法。因为相比起限制诸神，法则对于那些伟大神力们肆无忌惮的行为更加厌恶。 于是作为现世选定的神王，宙斯有史以来第一次感知到了法则意志的倾向性——祂要神王阻止任何原始神灵与外神在大地上肆虐，但与此同时，神王自己也要遵守这一规定。 作为众神之王宙斯理当是现世秩序的维护者与表率。所以对于众神的求援，神王没有任何表示。 …… 奥林匹斯山巅，临时搭建的宫殿内。 此刻，原本逃难的宁芙们回到了神山，她们清理了同类的尸体与破碎的瓦砾，然后在大殿中为美惠女神们伴舞。 灾难结束了，至少对于诸神来说结束了，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庆祝一下。一切都是如此美好，神灵是伟大的，胜利是必然的，神王是不可战胜的，没有存在能够倾覆奥林匹斯的统治。 不过在彻底开始庆贺之前，他们还需要对这场波及世界的灾难做一个总结。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结论……比如无敌的神王为什么会被提丰打成死狗，又是怎么翻盘的。哪怕是将来在凡人间传颂神王的功绩，总归也应该有一个说法。 “……总之，凡间的事情就该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失去了媲美神灵力量的邪物也未必就那样不可战胜。” “没有了提丰，它们已经不足为惧了。” 环视诸神，宙斯随口揭过了诸神的求援。 他话锋一转，说起了提丰之灾的始末。 宙斯曾经被提丰击败过，这是无法遮掩的事实。不知多少生命看到了这一幕，不要说诸神，就连各地山河湖海间诞生的宁芙精灵也多有见闻。 但他不会承认自己是是被正面打败的，尽管事实上，万妖之王就是在一对一的对决中，以堂堂正正的实力将他打落尘埃。 “……所以，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源自外神和地母的阴谋。” “外神赋予了提丰特殊的力量，就是你们见到的，那侵蚀万物，同化生灵的力量。没有人了解它，没有人能事前对它有所防备，这是诸神见所未见的事物。但相反，盖亚却把诸神的秘密一丝不落的泄露给了这个妄图灭世的妖魔，甚至远远不止于此。” “她算准了我离开神山的时间，因此事先做出安排；她知道我的手中没有合适的兵器，这能大大削弱我的力量；她最后用大地的权柄掩盖了提丰的气息，配合它对我发动了偷袭。面对信息、数量的差距，有心算无心之下，那个卑劣的妖魔成功了，它获得了一次毫无荣耀可言的胜利。” 声音平淡，但好像蕴含着无奈与不解。神王似乎并不明白，作为原始神灵之一的盖亚为什么要勾结外神。 就因为贪图对方的力量，或者渴望复仇吗？但盖亚可是现世的神灵，就算遭到了法则的剥夺，她也不应该对现世抱有怨恨才对。 虽然她和神王有怨，虽然她被宙斯当着众神的面镇压在下，但这都不是她背叛现世，背刺神庭的理由。如果你觉得世界对伱不好，觉得神王的裁决有误，那就应该来神庭和众神一起沟通。你应该试着去改变它，用更好的方式去处理它，而不是勾结外人去破坏它！ “……当然，失败只是暂时的。后来，我忠诚的臣子，西风之神找到了我——这不是你们不忠诚，只是他刚好离得最近，也速度最快。而世界同样眷顾着我，提丰以为它将我的骨血抽出是惩罚，但实际上，命运却因此而诞生出来。” “于是在我的命令下，命运的代行者安排了剧毒的神果，轻松欺骗愚蠢的妖魔吃下；仄费罗斯则为我取回了神器雷霆，这一无坚不摧的兵刃，让我不至于手无寸铁的和敌人交锋。” “没有了事先的准备，没有了卑鄙的偷袭，当我们站在同一个水平面上，那个可笑的妖魔自然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哪怕它奋力挣扎，最终也难逃一死，这，就是整个事件的结局。” 平淡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神王面容严整。中间曾有神灵问出过一些问题，而神王也温和的对此一一解答。 对于宙斯的叙述，诸神虽然并没有全信，但大多数却并没有质疑的意思，毕竟神王战胜提丰时的力量有目共睹。至于先前的失败，那自然完全是盖亚的错。 盖亚挑衅神庭，污蔑神王，把另一位原始神做下的事情栽赃到了宙斯的身上，但伟大的神王却并没有计较，因为他一直对这位饱受磨难的大地母神报以同情。他希望对方能做到桌面上来，用沟通的方式解决双方间的矛盾。 然而盖亚终究是辜负了神王的信任，她选择勾结外神，霍乱世界。乃至安排阴谋，偷袭神王。她甚至一度成功了这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强大，只是因为神王的善良和仁慈，而她最终失败了，这同样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众神之王曾经击败过她一次，这本就是不用质疑的事实。 于是议论声在诸神间响起。 在场的诸神中，只有仄费罗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真相，但他显然不会说出来；不在场的神明中，或许有少数避世的泰坦神灵了解了少许前因后果，但他们早就不参与世间的争斗了。 盖亚本人自然也是清楚的，但没人会相信一个失败者的话，尤其还是本就做出过种种愚行的地母，何况被提丰吓得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诸神是不会对她抱有好印象的，哪怕是原本对她有所同情的神灵也早就改变了想法。 无论如何，你破坏了众神共有的和平，这就是难以抹除的罪孽。所以一切的真相就在神王的描述中落下帷幕，历史从此盖棺定论。 阴险狡诈，卑劣无耻的提丰，忘恩负义，不知进退的盖亚；深不可测，隐居幕后的外神，以及早就预见了‘外来者’，但却因仁慈和善良没能做出合理应对的众神之王，当然，还有神王忠诚的下属，以及‘暂时退避，图谋反抗’的众神。一切都说的很清楚，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没人对此提出异议，毕竟大家都是神庭的一员。而历史，从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本章完) 第172章 赏赐与人性的落点 对过去的定性就此落下帷幕，没有人会被追究过错。 就像宙斯‘从未失败’那样，诸神也从未逃亡过，他们只是‘避其锋芒’，配合‘神王的计划’。 这些内容会被写进人间的教典中，作为对这次灾难的解释，等到千百年后，这自然就是真相。当然，无论诸神在这其中添加了多少水分，但唯有一点没有被更改。 那就是关于这场灾难真正的源头，外神【血肉母树】的存在。 祂的名字没有被直接提起，任何能够指向对方的内容也都不会落于文字，但并没有神试图去否定有这么一个生物存在。而所有对祂的侧面描述，也都离不开恐怖与强大这两个概念。 后者自然是为了证明诸神并非无能——毕竟不管有再多的理由，都有数不尽的生命在这场灾难中陨落，在这种情况下，贬低敌人，就是在贬低自己。 至于前者……自然是因为众神自己也在恐惧了。 不是因为提丰，而是因为太阳。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时候，之前还和他们有说有笑的赫利俄斯就摇身一变，成为了被外神腐化的邪神，这给诸神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 没人知道祂是怎么做到的，无论赫利俄斯是自愿还是被迫，他们都不希望这种事第二次发生。而想要阻止一种行为，恐惧是远比禁令更好用的办法。 “太阳堕落的事情，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意料。这是一场灾难，我的女儿雅典娜还在处理此事，甚至至今未归。” “不过无论她是否在这里，她对此立下的功绩都毋庸置疑。人间应当传播她的名字，就如同她的长辈们一样。” 灾难结束，自然就要论功行赏。但正如宙斯所说，雅典娜其实还在星空之中没有回来。 封印太阳并非易事，这是一个相当困难且复杂的过程。如今铺陈在黄道星域的仪轨只是一个开始，剩下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她去做。 “阿波罗。” 又是一個不在场的神灵。 念出自己儿子的名字，宙斯的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他对阿波罗替他解决了麻烦而有些高兴，另一方面，他心中又对阿波罗和阿特洛波斯擅作主张的行为有些不满。 不过命运三女神不是他的下属，他们也不是真正的父女关系，宙斯和阿特洛波斯间的联系甚至还比不上天父与地母间来的紧密一些。至于阿波罗……宙斯也还不至于为这点事情，就和对自己没有威胁的子嗣间生出嫌隙。 “和雅典娜一样，作为奥林匹斯的主神，为人间升起新日的存在，阿波罗理应在人间获得信奉他的城邦。与此同时原本属于赫利俄斯的信徒都必须转而信奉新的太阳，或者降服太阳的女神，那些属于他的神殿也应该被拆毁后重塑。” “任何人，任何敢于祭祀赫利俄斯的生命，那他就是奥林匹斯的敌人。” 没有人反对，对这个被腐化了的太阳神，无人替他说话。毕竟就像赫利俄斯自己曾经意识到的那样，对于奥林匹斯神系而言，他其实是个外人。 “第三位，就是我最忠诚的臂膀了。” 面带笑容，神王看向了他最忠诚的仆人，西风之神。 “仄费罗斯，我的朋友，请原谅我第三个提起你——但我理当维护主神地位的尊贵，毕竟这是我亲自授予他们的权利，是他们高于诸神的证明。” “这理所应当，陛下。” 微微躬身，仄费罗斯一如既往的恭顺。 “感谢你的体谅，呵呵，但是很快这个问题就不复存在了。” “仄费罗斯，以神王之名，你将成为奥林匹斯的又一位主神，而在这之后，我也将授予你操纵气象的资格，这是你应得的回报。” 自克利俄斯被关进深渊，为了防止现世与之相关的法则出现暴动，宙斯、波塞冬等权柄相近的神灵一直在代为行驶气象的神权，而现在，他以神王的名义正式将这一职责给予了仄费罗斯。 这并不是先天的神职，因此也不会增强仄费罗斯获取的神力数量，这更多的是类似他‘风神之首’这一职位的翻版，只是建立在神王权柄下的东西。但纵使如此，西风之神还是大感惊喜。 “您一向赏罚分明，陛下。” 摆了摆手，又一位主神归位了，虽然他现在还不是强大神力，但这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场灾难中真正立下功劳的三个神明都获得了奖赏，宙斯环视左右，剩下的就是一些安慰性质的奖励。 诸神需要一些看得过去的东西，以此证明他们尽了一份力。于是他给阿瑞斯赐下了一顶战盔，以此嘉奖他敢于第一个插手他和提丰的战斗——虽然结果并不美好，但这总归是勇气的象征。他又给了自己的姐姐德墨忒尔一顶花环。 在德墨忒尔的眼中，宙斯一如既往的看到了愤恨，但他还是笑着给她戴上了这件美丽的饰品。 神王从不介意在这种小事上表现一下大度，毕竟德墨忒尔有什么能耐，他的心中清楚的很。 随后，神王又依次给予了诸神不同的奖赏，一些荣誉大于实际的东西。直到都转了一圈，他才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看向了阿芙洛狄忒。 提丰之灾的时候，这位美神同样逃走了，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但让宙斯在意的是，她只带了她的女儿哈墨尼娅。 “在这场灾难中，除了神的功绩，凡人的也不可或缺。” “腓尼基的王子卡德摩斯他用自己的行为向我证明了凡人的勇气，他也应当获得对应的回报。” “阿芙洛狄忒，我给你和你女儿的，就是这样一场美好的婚姻。” 面带笑容，但却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站在大殿中央，宙斯高声宣布。 “卡德摩斯将在神灵的指引下建立城邦，而哈墨尼娅将成为他的妻子。” “人类中最勇武的人，他用自己的努力给世间带来了和平。他和哈墨尼娅的婚姻，就将是这一场灾难最完美的句号。” ······ 自封赏结束，奥林匹斯山上就开始了持续良久的宴会。 也许是为了发泄对提丰的恐惧，也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总之在这一场宴会上面，有不少后世根本就没有记载的半神诞生了。 就像赫利俄斯与沸水女神的私生子法厄同那样，如果他没有狂妄的驾驶太阳车，最终导致灾祸遍地，那他的名字根本没有出现在神话中的资格。而像他这样的半神，其实数量并不少见。 当然，半神是一个泛概念，它既可以指代种族，也可以指代力量的位阶。这些在诸神的狂欢中诞生的所谓半神其实往往单指前者，因为他们的力量并不怎么强大。 尽管作为初代神裔，他们必然都可以踏足超凡的领域，但也仅止于此了。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都没有足以维持永生的神性，只能在岁月的流逝下老去，最终化为尘土。 “仄费罗斯，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在刚刚修缮好的山道间漫步，宙斯俯瞰着奥林匹斯。 宴会刚刚开始不久，但神灵的享乐往往不代表侍从同样如此。 从灾难中逃过一劫的仆从们正在山脉间劳作，将破碎的瓦砾清扫，修建崭新的神殿。而看着这一幕，神王不由想起了之前遇到的一个神灵。 那是他和提丰交手时路过海上看到的，一个仓皇逃窜的家伙。他长得矮小而丑陋，但令宙斯感到意外的是，他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与赫拉近似的血脉气息。 起先是暴怒，如果不是还在和提丰交手，神王几乎就要把对方抓来逼问了，但后来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对方貌似只有赫拉一个人的血脉……既然是这样，或许可以想个办法，让他为己所用。 “陛下，是这样的。” 不知道宙斯又在想些什么事情，西风之神只是垂手静立，一点也看不出晋升主神后的区别来。 “之前，在奉您的旨意清扫东方大地的妖魔时，我追踪着提丰之子，三头魔犬刻耳柏洛斯一路向东，然后意外撞上了魔网女神。” “伱在她手里吃亏了？” 笑着摇摇头，宙斯有点无奈的说道： “那我可帮不了你，不过大概只是个恶作剧吧。实际上，只要她不来给我找麻烦，就让她做自己的事情好了。” “这倒是没有，赫卡忒殿下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也许这都是仰赖您的威望吧。” 不动声色的恭维了一句，仄费罗斯继续说道： “面对来袭的三头犬，女神轻易的降服了那头妖魔。她好像想把它换成一个看家护院的守卫……但那些与我无关。我本打算告辞离去，可在那片区域，无处不在的风告诉我，那里还存在着另一个人类的国度。” “他们不是第四代人类，他们违逆您的旨意，依旧赞扬普罗米修斯为圣贤，而最关键的是，他们的信仰——” “他们称奥林匹斯诸神，包括你和我，都是伪神，是这样吧。” 神色平静的打断仄费罗斯的讲述，宙斯对此并不意外。 “……看来是我多事了，陛下。” 恭敬回应但此刻西风之神却后悔了起来。 他本以为那是神王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毕竟那是大地东南方的海岸，但现在看，宙斯早就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仄费罗斯不想知道神王为什么没有消灭他们，但他肯定，这里面有自己不必要知道的事情。 “呵呵，我的朋友，你不必多想。那个人类的国度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也未必有你想的那样可怕。” “它会存在，但是仄费罗斯，它也只会存在在那里了。” 自打勒托那件事开始，宙斯就已经注意到了银月城的存在。那些堪称是亵渎的言论对诸神蔑视的教义……一开始，宙斯其实还有点慌，毕竟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搭建起王权仪式，也没有经历镇压盖亚的一战，他一度以为银月城的存在是原始神打算颠覆奥林匹斯的触手。 不过后来，随着自身力量的上涨，以及对银月城明里暗里的关注，宙斯就放下了这个想法。他发现那些蔑视诸神的说法好像并非来自原始神本身，而是来自他的手下和信徒。 “人类的事情，自然要交给人类解决，毕竟现在的人间……对神越来越不友好了。” 叹了口气，宙斯越发庆幸起自己‘发明’了神术的存在。 ‘作为现世意志选定的神王，我不会，也不能先在人间展露神的力量。但如果你们先动手……’ 自己打不过，不是还有世界拉偏架吗，对这一套，宙斯已经很熟练了。至于他要怎么保证先动手的一定是别人—— 奥林匹斯神系的信徒比对方多了何止数十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人口上的优势还会进一步扩大。所以无论怎么看，如果原始神不插手的话，对方也绝非对手吧。 ‘不急。’ 默默思索，虽然自觉优势在我，但宙斯觉得还是不能把事情做绝。 嗯，就让人间的信徒把对方堵死在那个小城里好了，做神留一线，事后好相见嘛。 ······ 春去秋来，光阴流转。 提丰之灾就此结束了，但它带来的影响却并不止于此。 无论是时间奇景，法则进一步严密的改变，还是它死后才诞生的诸多‘子嗣’，这些改变都永久的留在了卡俄斯世界之中。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此刻，包裹在时空之力中的流光还在时空泡中艰难的穿梭。 从轨迹看，它的落点有点偏北……那应该是大陆东北方，临近海岸线的一处地方。 那里此刻还荒无人烟，不过等它真正落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本章完) 第173章 欢迎来到新时代与……炼金协会？ 从天外俯瞰大地，人间就如同一场默片。 生命和死亡，野蛮与文明。蚂蚁一样的走兽在地上逐走，时而划过天边际的禽鸟振翅高飞。甚至不乏气势禀然的人类强者，因为各种原因在地面上爆发‘大战’。 当百年被缩短为一天，那大地本身就是最奇妙的影像。你能看到绿色褪去，染上鳞次栉比的人造色彩；能看到蛛网一样的道路像是被艺术家的画笔勾勒，从边角处的几笔，延伸至巨作的中央。人间被染上种种奇景，还有数不尽的爱恨情仇，英雄迟暮，以及美人白发，兴灭盛衰。 而在这众生交汇而成的浮世画卷中，越是靠近中心，自然也就越是瑰丽奇幻；越是靠近边缘，就越显得平凡而普通。明明同处在一个世界上，双方却像是处在两个时代……不过万事总有例外。 就像这一天，一颗火流星从天而降，坠落在了大陆东北的一处城郊。 也许是因为正处白日，这颗流星显得那么不起眼。以至于直到落地，都只有少数人发现了它的存在。 “天降流火……必有灾生。” 低笑一声，眼前的记忆走到了尽头，莱恩给了这个倒霉的家伙一个痛快，然后拍了拍衣摆。 “别废话了，那不是宝石，看清楚点，它是透明的！” 没有他预想中的巨大陨石，更没有炎热的感觉，这里就像是一个纯粹的土坑，而他们就处在这个被硬生生切下来的圆锥形坑洞的顶点处。 …… 如同一段影片一样，大量有用或没用的信息从莱恩的眼前闪过。尽管这些大多是毫无价值的内容，但即便是作为一个底层农户的认知，也还是让莱恩了解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说起来，尼刻，如果这次真的发了财，你打算怎么花？” 莱恩至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直到从长眠中苏醒他才开始重新了解这个世界。 挥手打断同伴的抱怨，尼刻把火把举的更高了一些，寄期望于看到更远的地方。 不过好在努力了几个小时之后，他们还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接近坑底的地方。 距离图林根城这么近的流星落点，又砸出了这么大的坑洞，它发出的巨大响动理论上足以令全城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但事实上就是，除了碰巧看到那一闪而过星光的尼刻以外，几乎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了这颗坠落的火流星。 嗤—— 好在今天天气晴朗，借着月光他们勉强还能互相辨认位置…… 从地上站起，伸了个懒腰，莱恩一时间感觉自己的心灵都活跃了不少。 不过他没空关注对方的爱恨情仇，又是为什么了解这些和他本人根本没什么关系的信息，他只是把目光锁定在了这个【翡翠之环】炼金会上。 萨默尔的声音有些低沉，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听了他的话，尼刻随即也沉默了下来。 又是一下，那层晶莹的壳层都泛起了裂纹。尼刻好像受到了鼓励，但萨默尔觉得，这道裂纹恐怕未必是被他敲出来的。 “新历，以雅典建立为标志，以星空运转为标准订立的历法……”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不是想当骑士吗？如果这真是什么重伤的强者，你的机会可就来了！” “很好，计划第一步，” “啊——” ······ 如同记忆最深处的那一幕重演，在混沌与迷蒙中跨越遥远的时空。 眯起眼，莱恩缓缓打量起周围，确定了自己此刻的状况。 而这也是‘农民歧视链’组成的一环，因为城市周围的农民就属于正式公民，他们这些居住在附近村镇，只是偶尔前往城市的却不属于，因此，他们也享受不到古典共和制下公民的权利。 用诗意一点的话说，就是‘我可以忍受黑暗，假如我从未见过光明’。图林根城一年一变，可他居住的村庄却毫无变化。双方就像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之中，交错而又隔离。 “不知道，而且我猜你也不知道。 咯咯—— 看着手中越来越暗的火光，尼刻骂了一句，将它丢在一旁，然后继续前进。 “别愣着了，下去看看。” “我是谁我在哪，以及我要去干什么。” 神色有些惊讶，萨默尔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居然还真有陨星啊……听说那里面有可能存在一种叫做星核的东西，就算是没有，它的外壳也能卖出大价钱。” 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远一些的地方，隐隐间有一点反光…… 第一个问题很好解决，用人话讲就是给自己起一个新名字，毕竟他不可能用‘莱恩’这个称号光明正大的在人间行走，所以改个合适的称呼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过万一呢，谁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先杀了他再说，萨默尔至少清楚一点，那就是死人，一定什么都调用不了。 如今，他又经历了类似的一幕，只是这一回，是他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机会。 “终于，在不知多少次失败以后，他提出了‘万物等价’的概念，认为世间一切都可以相互转化，并亲自完成了‘点石成金’的壮举，彻底开创了炼金术的流派，而他的名字也因此在诸国间流传……” 砰——！ 随着一声闷响两人在坑底撞在了一起。 “咣——！” “尼刻，你确定是这个地方？我们已经走了半个晚上，要知道我可是放弃了今天晚上的侍卫筛选……” 和他一起的另一个男人個子不高，但同样看起来孔武有力。不过从走路的姿势上看，就和前者一样，他的力气也只是从劳动中锻炼出来的。 嘴硬的回了一句，萨默尔挣扎着站起来。借着朦胧的月光，他打量起四周。 揉了揉额角，莱恩也有点头疼。 但对于两个只会种地的农民而言，这几乎是他们人生中唯一的机会了。毕竟他们虽然不是奴隶，但也远远谈不上‘公民’。或者用官方一点的口径，他们应该叫做‘自由民’，或‘半自由劳动者’的意思。 那不是什么巨型宝石，而是一个椭圆形的晶体层，只有薄薄的一层。它看着像是某种宝石，但实际上却在微微‘融化’。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他的喉骨被当场击碎，然后直接摔倒在地上，发出‘嗬嗬’的喘息声。一切都发生在兔起鹊落之间，直到一切结束，一旁的尼刻才刚刚反应过来。 “嘶……我让你小心点了！” 那好像是一位少年人——也许是青年，总之看起来年纪不大。他的容貌俊秀，皮肤上没有一点劳作的痕迹，身上披着一件银白色的长袍。金色的花纹点缀在上面，看起来是那么华丽而尊贵。 如果是几年前，享受不到就享受不到了，毕竟这是个‘生而高贵’的时代，萨默尔也未必会选择赌这一把。但亲眼见证了这座城市近几年的改变以后，他反而越发无法容忍自己现在的平凡了。 草叉与透明的晶壁撞击在一起，月光的映照下，尼刻的笑容此刻显得有些狰狞：“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打开它了！” 手持火把的，是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男性，他穿着缝缝补补的粗布长衣，手上布满了老茧，显然是一位从事体力劳动的工作者。 总之古人……后人说的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莱恩还是打算用自己的眼睛，去亲自见证一下这个和原本历史相比已经不知偏移了多少的神话世界。 尼刻惊喜的喊到：“那是宝石吗，从星星里掉出来的宝石？天哪，原来星星真的是宝石构成的，我还以为那只是睡前故事里的妄想！” “呵。” “所以不管他死没死，先杀了他，然后再看看他身上有什么收获。” 那正是他之前想要了解的内容，也就是炼金术的发明者，也是【翡翠之环】炼金会的会长。 “等等，先别急。” “呵，想要通过那个考核，要么你有个好祖宗，祖上有什么高贵的血统，要么你经受过真正的训练——那还是需要你有一个好祖宗，而且这个的要求还高了不少。” 然后他微笑着走上去，轻松的解决了萨默尔的无用挣扎，然后把对方扔到了阵纹的中央。 耸了耸肩，带动火把一阵晃动，尼刻实话实说。 也就是二人都是本地人，对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不然走夜路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是在前进还是在后退。 “宝石？” “教会，邪神，神血贵族，巫师……” 随着阵纹亮起，以某种特殊的形式，死者血肉中的血气被源源不断的转化为了可控的精神力。就如同一场原始的燔祭那样，只不过没有自然灵来接受祭品，这种混杂着生灵怨恨的精神只是被作为一种动力，触动了无处不在的浅层魔网。 “所以与其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还不如来跟我赌赌运气。一颗流星啊……你知道这东西有多值钱吗？” 图林根郊外。 “好像快到了，就在前面。” 顺手将草叉在手中掉了个方向，莱恩精准的把它插进那个试图逃命的农夫心口，把他的语言不清的说辞堵在了嘴中。 手握草叉的萨默尔被突然动起来的莱恩吓了一跳，但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突如其来的力量就带着他的身体向前倾倒，而草叉也几乎同时脱手而出。 “……一位出自厄琉息斯城外村庄的孩子，后来前往大陆东南方求学……在康得尼亚城学到了巫术的奥秘，成为大巫师后拒绝了白塔的邀请，独自钻研巫术奥秘。” 但无论如何，他们是一起来的，如果今天的行为被发现，那他们谁也跑不了……一咬牙，萨默尔也加入了敲击的工作中，就像之前说的，万一呢？ 咣—— 因为不巧撞上了那个时空泡，以至于他如今的落点和落下的时间都被大大改变了。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他是打算直接降落在银月城附近，从那里开始自己后续的打算……但现在哪怕白天没有星象可以辨认，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在大陆南边，而是在偏北一些的方向。 新历852年，夏。 沾满泥土的草叉并不锋利，它未必能刺穿莱恩的手掌，但他依旧绕过了尖端，精准的握住了尖齿与长柄的连接部位。然后在来者瞬间变得惊恐的目光中，他先是向后用力一拉，然后再伸手一送。 靠近林地的土路尽头，一道火光忽明忽暗，在夜色下照亮了周围的道路。 “嘶——嘿，尼刻，恐怕你还真的找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我想去检测一下自己有没有成为‘骑士’的资质……我是指更精密一点的测试。你知道的，这是我的梦想。”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手举火把的尼刻突然停住了脚步。 挥了挥手里的草叉，萨默尔耸了耸肩。 “别说傻话了，萨默尔，谁都知道，那不是给我们这种人准备的。” “当然不，”脸色沉重，但萨默尔只是摇摇头，然后举起草叉：“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但我们肯定已经把他得罪了……” 随着距离越发接近，借着月光，他隐约间看到了那晶体层下面的东西，那是一个人形的存在。 下一刻，他看到脱手的长柄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兵器向着自己再次袭来。然而失去了平衡的萨默尔根本来不及应对，就被它直接撞在了脆弱的喉咙上。 咣—— 看向一旁手捂喉部，身体下意识的抽搐，血液从嘴角不断流出的萨默尔，莱恩没有什么同情之意。不管为了什么，既然敢对他动手，那想来也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虽然还不知道它是什么，但萨默尔却有了点不详的预感。从天而坠的火流星，不合常理的坑洞，奇幻而瑰丽的晶体，无论怎么看，这一切都不怎么正常。 “还要等什么，你不会现在想反悔吧？” 在火光的映照下，两人都依稀看到了前方那个深不见底的圆形大坑。 “等等，里面有人，你看到了吗？” 缓缓的打出一个问号，莱恩再一次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是有意思。 咣—— “不，等等，这只是个意外，我是说——饶命，我——” 随着一阵灵光闪过，巫术【高等侦测思维】被轻易的施展出来，而这也是萨默尔多活了一会的唯一价值。 一声又一声，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天边泛起微光，那层晶壳也越来越薄，裂纹越来越多。 据说施法者只要思维还能转动，就能调动魔力或圣力，轻易杀死成百上千的凡人……萨默尔不知道那是怎么做到的，他这辈子唯一接触过的施法者就是神殿低阶神官，他们也从没表现过那种强大的力量。 没有一睁眼就看见某位熟悉的原始神，或者其他什么神灵，更没有大批围观群众，比如凡人国家的卫队什么的……看起来结果还不错，至少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偏差，不然他恐怕就要删号重来了。 火光的效果没有多好，他们根本分辨不出这个大坑有多深，多大。不过如果换一个有些见识的人来这里，那他绝对不敢靠近这处坑洞。 思维还不清晰，但利器破空而来的声音却让莱恩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嗯，再次做‘人’，我需要先解决三个问题。” “呼——终于打开了。” “小心一点……该死，火把燃烬了。” “神眷之国，奥林匹亚……天后的圣所阿戈斯……血祭，天灾……北方信仰邪神的蛮族，号称万物有灵，皆可成神？” “……？” 稀疏的林木间，不时传来几声兽吼，偶尔还有少许夏季的昆虫发出嗡嗡的烦人声响。 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借着火光，尼刻看到自己的老朋友咬了咬牙。 “当然先好好享受一下再说——但讲道理，萨默尔，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算享受，总不会就是大吃大喝吧——所以你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当即伸手抓去。 此时朝阳彻底从地上升起，这处巨大的坑洞也变得明亮起来。 周围的土层有点松软，一点也不像是冲击波下形成的陨坑，好几次让两人险些翻滚下去。 毫不犹豫，在尼刻有些意外但却赞同的目光中，萨默尔用草叉向着神秘年轻人的脖颈狠狠搅去。 何况根据某些从北方流传而来的古老传说……星坠于野，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个活人，伟大的智慧女神啊……莫非你看到的其实不是流星，而是哪一位身受重伤的……尼刻，你要干什么？！” 在这个历史轨迹绕了一个大圈的年代，古典共和与早期封建制共存，甚至在部分国家中还维持着奴隶制与公有制……总之至少在图林根，土地上的一切财富都属于土地的主人，任何不问自取的行为都属于重罪，甚至可以直接处死，而对于这种规定，哪怕是公正与律法之神的教会也不会对此提出异议。 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尼刻的精神却越发亢奋。他看着失去了保护的年轻身影，一抹狂喜从眼闪过。 “还有图林根城，这是雅典势力范围最北方的城邦……这座城市最近变化很大，因为雅典国王与【翡翠之环】炼金会签订了协议，导致炼金产物从都城逐步流出——这又是什么情况，卡俄斯世界的人类这么猛，已经自己凭空研究出这种程度的炼金作品了吗？” “——艹，快让开——！” 一脚踩空，萨默尔顺道带上了前方的尼刻，两人一道翻滚着向下而去。 “我不管他是谁，但现在他是我的战利品。你看到这件衣服了吗，我从没见过做工这么精美的衣物，它的一截袖子，可能就要值五——不，五十枚金币（注1）！” 一个又一个不知道该算惊讶还是惊喜的消息从记忆中流出，实际上，莱恩都有点不可思议，他没想到自己随便薅的一个凡人居然还见识不浅。 脸色突然一变，萨默尔高声叫道。 “我当然小心了，你以为我想摔下来吗……你要是多带一根火把，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从无到有发展出炼金术这要是个神还好说，人类是怎么做到的，他倒是要好好…… “不过尼刻，从法理上讲，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城主阁下。” 正在思索间，莱恩瞬间被记忆中的内容吸引了注意。 至于第二个问题…… 记忆终究只是记忆，【高等侦测思维】也不是【灵魂洞察】或者【记忆编织】之类的高级巫术。当然，也许在他掉线这段时间，有人发明出了什么更厉害的低级巫术也说不定，反正他这个版本的记忆的浏览就像看书一样，不仅没什么插图，而且给出的结果不分主次，九成九都是冗余。 于是没有经过什么思考，莱恩只是改了一下读音。从现在起，他就叫‘艾文’了。至于身份……那就是随便什么落败家族/学派/组织的继承人什么的，假如这个时代已经有上述种种的话。 实际上，在察觉到包裹自己的力量撞进了特殊时空泡中的时候，莱恩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不过这本就是一次尝试，他也没有不成功就成仁的决议。 梦想……每个人都有。只是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就真的只是梦中的想法罢了。 幸运的是，现在一切顺利，倒是省下了他的不少功夫。 大陆北方，莱恩对这里不能说完全没有印象，也基本没什么概念，毕竟在之前，这里完全就是荒无人烟的原始大陆。所以想要解决这个难题，那就只能牺牲一下这个敢来找自己麻烦的家伙了。 用草叉的尖头做笔，以那个死者的血液为墨，在一旁痛苦挣扎者惊恐的目光中，莱恩如同邪教徒一般绘制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可怕的阵纹。 …… “所以你为什么要跟过来，而不是举报我？” “伱说得对，我就该举报你的……该死，来吧，我们来赌赌运气，看到底能找到些什么。如果什么都没有，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把农具插入土里，两人当即一点点的沿着巨大的坑壁向下攀爬而去。 没有光污染的世界里，黑夜远比后世凡人想象的要黑暗很多，哪怕是在火把的照明下，两人也觉得像是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上。 微微一笑，莱恩决定先去最近的图林根城看一看。 “大炼金师赫尔墨斯，很好，这么有意思的展开吗……果然，适当下线，有助于世界发展。” 咣—— “刷——” 萨默尔走上去，他的视力要好一些，因此也看到更清楚一点。 直到某一刻，随着一道仿佛在灵魂中响起的声响，它应声碎裂，然后如同水汽般消散在空中。 …… 注1：关于古希腊时钱币的名称说法不同，这里取用金币为斯塔特（stater，），银币德拉克马（Drachma，也有金制的，但银币更多，现在希腊货币也叫这个名字），铜币雷普塔（LePta，严格的说是辅币，不是铜币，但这里就当它是铜币了。同样，现代希腊也用这个名字）。至于换算比例，以本书为准。 (本章完) 第174章 银币下的国力 莱恩很少做无用的事情，因此他之所以从卡俄斯世界跑到隔壁赫麦努的门口，然后绕一个圈子再把自己的人性送回来，自然是也有原因的。 就像命中已死的帕拉斯没法在卡俄斯力量单方面的笼罩下诞生一样，莱恩也不可能在世界里面分割人性，那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当然，他可以在灵界里面这么做——但从灵界中飞出一个凡人这种事本身就不怎么合理。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莱恩切分了自己的神性和人性，但实际上他自己还是很清楚。这种程度切分恐怕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完整，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卡俄斯世界本身就依然能发现二者间的联系，以及他现在还显得完整的记忆。 真正意义上凡人的灵魂是承载不了莱恩所知道的‘神秘’的，就像他曾经见过【血肉母树】的真身，如果换了一个纯粹的凡物，这段记忆大概率会直接在他的思维中活化，然后把他同化成自己的一部分。就算运气比较好至少也会变成一个狂热的邪教分子。 “问题不大，我也只是想要成为完整的伟大神力而已……这种程度的人性划分，应该已经够用了。” 用了点小手段抹除自己留下的痕迹，莱恩从大坑中爬了上来。迎着朝阳，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作为神灵，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了…… 当失去了神性的大部分影响，心灵也跟着轻快了不少。就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挪开，这一刻，莱恩有一种回到了还没有来到这個世界上，尚且是一个凡人时自己的感觉。 有趣味和玩笑，喜欢美食美景，会对发生在眼前的不幸感到怜悯，也会享受别人的仰慕和赞颂。 莱恩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但他愿意去尝试一下。不过随着他的变化，那远在遥远时空的彼端……不再被人性拖累的部分恐怕也会有所改变，化作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圣不仁，以众生为刍狗，自我以下，众生平等，皆如微尘。 “呼——按照刚才浏览的记忆，图林根城好像在这个方向。” “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换身衣服。” 严格的说，此刻莱恩的身上是没有衣服的，那个引起了两人贪念的‘长袍’其实是假的，那是散落时空力量的具现，所以它才呈现出了银白和金纹交织的颜色。 但就像那个逐渐破损的晶状外壳一样，这件虚假的长袍也维持不了多久，它会很快消散一空。 所以如果不想降生第一天就在城郊＊奔……莱恩皱了皱眉，有点后悔刚才动手的过程有点粗暴。 一会后，已经换了一身本地农夫服饰的莱恩掂了下摸出的三枚银币。它正面刻着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头像，背面则是雅典卫城的缩略版。 按照从记忆里看到的内容，如今大陆上人类活动地区的主流货币还是金银铜。虽然不清楚里面有没有命运的收束因素，但金银作为一种贵金属本身就具备着神秘学意义上的价值，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倒也不足为奇。 而货币的价值……单以银币为例，这种被称作‘德拉克马’，‘银德拉’的货币分为大小两种币值，小的那种与铜币的换算大概在75～130不等，依照铸币的国家与地区的不同上下浮动——总有些小国偷工减料，也有像奥林匹亚这样的国家为了彰显自身的高贵地位，哪怕亏钱也要把银币铸造的又大又沉。 至于大的那种简称大银德拉，或像章大银币，与小币值的换算在一比五左右。而从大银币开始，铸刻在钱币正面的就不再是所在国家国王的标志，而是神灵的头像了，这也是‘像章’一词的由来。 因此，小面额的银币和铜币市面上是存在私铸现象的，但在这种大面额的币种上反而被轻易杜绝了。大规模的神像刻印几乎一定会引来神灵的注视，但小规模的私铸又根本收不回成本。 “啧，变化真是到处都是，也不知道距离‘我离开’究竟过去多久了……新历八百多年，但这是以雅典建城为标志记录的，谁知道雅典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还有这种感觉……连太阳神都换人了吗。嗯，至少它不是红的，上面也没有长一棵树。” 暗中腹诽一句，莱恩有点头疼的看了看自己下落造成的大坑，这可不怎么容易填上。 “算了，把这两个家伙埋了然后到城里看看。以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速度，等到这里的异常被发现我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大致辨认一下方向，莱恩向距离最近的土路走去。 …… 中午。 日上中天，夏日的太阳总是这么炎热。 图林根城外，威拉河（注1）的支流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打水的居民，阳光照下，清澈的河流上泛起微光。 依河而建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城市做法，毕竟水源的获取难易程度往往是一片地区是否宜居的最关键一环。 沿着土路不断向城市接近，道路上的人流也渐渐密集起来。 有附近村镇前来购买日常用品的居民，也有少数小型商队存在。不远处，全身披甲的守卫拦在城门处，检查每一个入城者的身份。就是从他们的工作态度看，有点对不起身上的精良装备。 “有商队，有货币……果然，随着城市的出现，物资交流的扩大，以及私有制的普及，商业是必然会得到发展的。” “还有工艺……能够锻造出接近全身甲的铠甲，虽然技术看起来还很一般，而且还不是图林根本地锻造的，但这依旧证明了雅典的铸造水平已经接近了十三、四世纪的欧洲——哪怕考虑到这是一个超凡世界，很可能过程中有超凡力量的参与，但这也相当不可思议了。” 走在大道上，穿行在稀疏的人流间，莱恩默默的观察着这个陌生的时代。 图林根只是一个北地的偏远城市，这里的很多东西代表不了时代的巅峰。但窥一斑而知全豹，从这里的民生状态，很多隐藏在背后的东西都能从边边角角的地方透露出来。 就像莱恩手里的银币，看上去它只是用于交易的货币，大批量制造，没什么技术含量。实则从它的精细度，含银量，纯度与光泽程度等细节，就可以看出这个时代雅典的模铸水平——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古希腊到古罗马早期，当时的人们还更多采用手工方法制作铸币。 工匠们将金属材料融化后倒入预先准备的模具中，然后等待其冷却凝固，这种方法虽然简单，但制作过程却十分不稳定，以至于铸币的质量和形状都存在相当程度的不一致性。 而带有图案和文字的货币，那是罗马帝国时才有的技术，甚至在中世纪一度衰落，直到文艺复兴才再次兴起。当时的工匠使用带有图案和文字的模具，规范化的标准，这使得铸币的外观更加精美和一致。他们还采用了一些特殊的合金配方，以改善铸币的硬度和耐久性。 如今莱恩手中的银币就是这样。常人肉眼难以辨认的误差，由橄榄枝、蛇与纺锤构成的花纹，这个时代的雅典就用这种细微的方式，无声的向世界展现着它的国力和技巧。 莱恩相信，这个时代的国家绝不是每一个都能做到这一点的。但纵使这就是当代技艺的巅峰，也十分让人惊讶了。 “这个发展速度……是不是有点快啊。我还以为超凡力量会显著抑制人文的发展，毕竟这可是一个强者能够延长寿命，王侯将相确实是天生贵种，守旧派力量注定大占上方的世界。按道理来讲，传统应该能轻易战胜革新派——但从记忆中看，如今的雅典这是已经要开搞‘炼金革命’了……” “不过倒也说不准，毕竟这个世界有神……而且还有一种情况下，变革往往比理论上要快很多。” 神色悠远，走在土路上，莱恩回头向西南方向看了看。不过显而易见的，如今他并不能望穿大地，自然也看不见那支撑东方天空的奥林匹斯。 “只要存在外敌，或者有足够的威胁，那一切都会被允许。混乱是上升的阶梯，如果说超凡的存在会让和平时期的阶级固化更加严重，那它同样会让混乱时期的流动速度大大加快。” 雅典，有敌人吗？ 没有准确答案，毕竟萨默尔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偏远城镇的农夫，往上数三代甚至是奴隶出身，因为开拓新城迁居北地才获得自由。 但不用想都知道，人类史就是一场战争史，所以雅典不可能没有敌人。何况在如今的世界上，城邦与王国间的兴盛和衰败还代表着诸神获取信仰的多寡……隐约间，对于一些后世的神话传说，莱恩突然多了些理解。 微微摇头，按了按草帽，莱恩向着城门处走去，这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跟随着人流，在有样学样的缴纳了入城税后，莱恩顺利的混入了图林根城中。 没人在乎他那明显不太符合衣着的外表——至少城门的守卫没有在乎这点。他们只是默不作声的收下一枚银币，然后就对莱恩视而不见。 “呵，至少在这方面，看来每个时代的人都差不多。” 汇入人流，莱恩一边回忆着之前浏览到的记忆，一边与真实的城市做对照。 他进城的位置是西侧的城门——拜农业女神于人间的信仰发源地，厄琉息斯城的布局所赐，现在绝大多数城市的东城和南城区都是世俗意义上高贵者、富有者的居住地区，而西城与北城区则恰恰相反。 因此一路而来的行人大多是步行，基本见不到车架的痕迹。 “你好，这位先生（注2）……不知道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又前进了一段，莱恩推门走进一处售卖衣物的店铺。木质的柜台后，一位发色斑白，身穿灰色罩袍的老者向莱恩招呼道。 “嗯……两件合身的衣服，普通一点的就好——你这里可以直接更换的吧？” “当然，请稍等片刻。” 打量了一下顾客的身形，老者眼神微闪。他点点头，从木桌后面走出。 “客人不是本地人吧。” 比照着莱恩的尺寸寻找合适的服饰，老者随口问道。 “是的，我今天刚来到图林根。老先生是一个人打理这个店铺吗？” 没有掩饰外来者的身份，莱恩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不得不说，图林根还是挺热情好客的。 “是啊……年轻的时候没有多考虑，到老了就剩下我一个了……哈哈，客人不要在意，老家伙的抱怨罢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合身的衣服就被挑出。不是什么定制款，莱恩只要快捷和合适。 干脆的付账，把两个倒霉鬼的积蓄毫不犹豫的换成了身上的长袍，两手空空的莱恩走出了这家店铺。 顺着人流，漫无目的的向前，走了一段路后，莱恩就拐入了一个看起来偏僻的小巷子里，然后在一个拐角后停下了脚步。 踏踏…… 踏踏踏—— 砰——！ 面不改色的把跟踪者锤翻在地，莱恩打量了一下。身材壮硕的年轻人——这算是古早时代的帮派分子吗？ 不管是什么，总之从对方身上摸出了一个钱袋。莱恩轻轻掂量，看起来数量就不少。 “果然，图林根还挺热情好客的。” 在这个年代的偏远城市，还是开辟不足百年的新城，一个普通人能安然活到老年，没有后代帮扶，甚至开得起店铺……只能说要没点什么本事，大概没人会信的。 那个老头应该把莱恩当成了翘家贵族之类的肥羊了……不过莱恩现在也懒得费那个功夫找上门去，他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转生三要素，现在第二要素‘我在哪’已经完成了一半。除了当下的环境，我还得了解一下过去发生了什么。” “所幸这一点雅典还真是前卫……他们尊奉雅典娜为主神，称她为女士，女王，女主宰——较为正式的称呼则是‘战争与胜利之主，知识与智慧之君’，以至于雅典一直都很热衷于用传播知识的方式来宣传女神的信仰，甚至一度在教会的要求下出现了‘图书馆’的雏形。” “就是进入的门槛不低”踢了一下地上昏倒的中年男人，莱恩表示很满意。 他去读书，别人付账，这很合理。 他没有直接干掉对方，不是因为心善，纯粹是因为莱恩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魔力或圣力的气息，这证明对方和具备施法能力的存在没有什么联系。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要把线放长，最好能再来几次——这样，他短时间内就不需要再考虑金钱的问题了。 …… 注1：因为懒得起名，我直接从现实里随便选的名称。图林根其实是德国的一个州，威拉河也确实是那里的一条河，不过这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后面的黑尔戈兰湾同理。 注2：古希腊对陌生人的称呼自然是有的，但我写了读者看起来也别扭不是，所以这些方面就当是翻译问题好了。 (本章完) 第175章 英雄、历史、和平……战争 三天后。 图林根东城，知识教会神殿斜对面。 泛雅典娜博识馆。 一名棕色长发，穿着素面长袍的女士正举止得体的穿梭在摆满书籍和羊皮卷的木架之间，身后跟着一位容貌俊秀的青年。 她的胸前绘有半截橄榄枝的标识——那象征着的她的身份，知识教会的预备役神官。 预备役神官不是正式的神职者，虽然从知识面和经受的培训方面他们和正式神官没有区别，但实际上，有没有蒙受女神感召就是最大的不同。 现实一点的说法，就是从力量上她们还只是纯粹的凡人，需要神术力量的工作你们也做不了；唯心一点的说法，就是既然你们的信仰还没能得到女神的认可，那就先承担一下经营教会下属机构的工作好了。 “这位先生，这就是博识馆内有关历史、纹章、家系的内容了……这里的内容可能不是很多，但很抱歉，图林根毕竟不是雅典。” 面带微笑，预备神官小姐虽然是在道歉，但莱恩依然能够看出她眼底的自豪。毕竟在这个年代，能够识字的人都占据极少的比例，更不要说收集书籍了。 这座泛雅典娜博识馆记录的内容，大概比图林根其他所有文字加起来都多。 “一到二层是藏书室，地下一层是搜集保管的古物，三到五层处建有专门的阅览室，提供点心与饮品……当然，这里不提供酒水，那不符合女神的教义。另外，一次最多借阅五本不同的书籍或皮卷，而且我希望您能尽量保护好它们——如果是无意的损坏，只需要照价赔偿就好。但如果是有意的损害……” 神官小姐的话没有说完，不过莱恩还是点头表示了解。 虽然他很清楚，雅典娜并不掌握【知识】的权柄，但【智慧】与【知识】确实很相近，而且很匹配。何况借助继承自母亲的【水文】，她会对此产生想法也不足为奇。 也许是想要通过信仰的方式触及相关的领域和权能，也许只是单纯的提升在人间的威望，总之雅典娜的教会甚至都以‘知识’为名，而随之而来的，就是知识的载体被她的信徒视作女神意志的延伸，任何故意破坏的行为都会被他们视作亵渎神明。 “多谢提醒，女士。不过我想，应该也没有哪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会用粗暴的手段对待它们。” “知识是进步的阶梯文明的兴衰尽系于此，”伸出手，从书架上面，莱恩取出了一册标有《新历纪——849新修版》的书籍：“从一万年前，从最初的人类仰望星空开始，知识与人类就密不可分了。” “就像星月与夜空——如果诸神是照亮夜空的月色，那知识就是黑暗中的引航。” “……完美的比喻，您真是位博学的贵族。” 眼中闪过一抹惊叹，如果不是碍于规定，预备神官小姐真想和这位年轻的外地贵族多聊两句。相比于图林根城那些举止粗鲁，只会舞刀弄枪的家伙，她觉得面前这位才符合自己一贯以来的想象。 然而博识馆内禁止长时间的交流，如果想要交换意见，也应该进入相应的阅览室内，以免打扰别人……所以在遗憾的发现莱恩没有邀请她上去坐坐的想法后，神官小姐还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呵呵，贵族吗？我可没有神灵的血统……不对，作为被‘我’自己捏出来的凡人，我应该也算是‘血脉高贵’吧？” 微笑目送预备神官小姐离去，莱恩心中不由吐槽一句。 虽然之前三天他都在解决住所和身份问题，今天才第一次来到这里读书，但他还是对这个时代的社会结构多了不少了解。 不考虑那些遥远的国度，就当今世界范围内显得最先进与发达的雅典影响范围内，就是一种以古典共和与封建贵族双轨制并存的政治体系。 以居住在城市中的男性公民，手艺人、商人与职业者构成的‘公民’阶级，以及流淌着神灵血脉，生而不凡，传承有序的‘神血贵族’一系，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中上层结构。 两者相互对立，但又相互融合……至于为什么会形成这种模式，那还要上溯到自大迁徙时代开始，并一直延绵至今的客观因素。 要知道，卡俄斯作为一個超凡世界，人间大地的荒野中永远存在着大量的野兽、魔怪。而在提丰之灾与血日照耀后，这种情况更是严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于是‘统治者必然是强者’，‘强者才能保护国民’这种思潮几乎很轻易的在人类间扩散开来。所以人间最初的君主大都是传奇领域的强者，也只有他们才能在危险的荒野中开辟出适合居住的地域。 然而随着大迁徙的结束，第一批城市建成，人口渐渐增多，再次对外扩张就是必然的选项……但国王只有一位，各地同样需要其他的强者来保护民众，荒野间的交通也很不便捷，后世的流官制注定无法在这里实行……于是渐渐的，分封制就成为了很合理的一个走向。 而最初的贵族，并不是什么压迫民众的食利阶级。相反，他们其实在享受权利的同时也付出了对等的义务，每当在领地范围内有魔怪作乱，他们都是第一个站出来与之搏杀的人。 “但是现在不同了。” “如今的贵族早已改变，成为了‘神血贵族’，那些实力强大，但没有神灵血脉的存在也只能被划分到公民阶级中去，这也是为什么古典共和居然能和封建制分庭抗礼，因为双方都有超凡力量在背后支持——嗯，我看看……公认的第一位神血贵族，神王与公主达那厄之子，天生半神，大英雄，英仙座，珀尔修斯殿下。” “他一生立下无数功绩，杀死过海妖戈尔贡，拯救过将要被献祭的异国公主，也杀死过英雄菲纽斯和他的兄弟。他生有六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而他们后来要么建立了自己的城邦，要么继承了旧有的王位，或者嫁给了有名的英雄。科林斯，尼迈亚，迈锡尼，他们都因此获得了神的血统，也正是从此之后，神血贵族开始在人间壮大。” 在三楼的阅览室内，莱恩浏览着这一段过去的历史。 记载在书本上的只是寥寥几百字，但对照着后世神话的记忆，莱恩看到的却不止于此。 珀尔修斯为什么是神王之子？因为他的外祖父得到了一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预言，说他女儿的儿子必将伤害他，所以为了防止被害，国王禁止自己的女儿达娜厄与外人接触，并把她关在了高高的铜塔中严加看守。 然而，凡人的守卫理所当然阻挡不了神灵——至少国王阿克里西俄斯阻挡不了。于是神王宙斯化身金雨，透过窗栏，与达娜厄交配并生育了珀尔修斯。 发现自己的行为毫无用处的国王大为惊恐，他的女儿最终还是怀孕生子了。但国王最终没敢对神子动手，他只得放逐了珀尔修斯母子，自己则惶惶不可终日，甚至逃到了国外——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就像预言的内容那样，他在彼拉斯齐被外孙珀尔修斯投掷出的铁饼‘误杀’，成功完成了这一则预言的结局。 不过，到这里就要划重点了，彼拉斯齐是哪里？就是曾经另一个被神王强暴的公主，变身白牛最终逃到埃及的伊娥所在的国家。然后因为外邦国王在本国被误杀，这个当时已经渐渐衰落的小国可谓再遭重创……总之珀尔修斯是不是后世意义上的‘英雄’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打其实也不好说，因为他一路而来的战绩几乎可以总结为‘来，骗，来，偷袭’或者‘氪金战士所向无敌’。 反正在诸神纷纷显圣，依次赐下的一打神器的帮助下，他确实在冒险的道路上干掉了不止一个国王，也生育了不止一个国王，并且干翻了一批对奥林匹斯有所不满的国家和他们的代表性人物，最终将神王的血脉在人类王族中传播开来。 从此之后，留有神血者方能为王的说法越传越广，而越来越多的神灵也有样学样，在人间留下神裔。自此神血开始泛滥，那些血脉高贵的存在占据了人族的主流…… 翻过又一页书册，透过历史，莱恩好像看到了珀尔修斯那提线木偶一般的一生。 “也说不准，或许他其实乐在其中也说不定。” 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莱恩继续翻看这本综述。 除了神血贵族的由来，这本出自知识教会的新历综述讲的最多的自然就是雅典。 根据记载，这座被女神赐福的城市建立大概在距今近千年前，在那个时候，还没有新历，这座城邦也还不叫雅典。 传说中‘大地降生’‘人身蛇尾’的刻克洛普斯是这座城邦的开辟者，而在这位血脉有异，寿命悠长的国王盛年之时，智慧女神前来人间传播知识的奥秘，选定了这座城市作为她人间教会的起始。 当然，一般而言这个时候就会有意外发生了，海皇波塞冬就是这个意外的引子。 出于某种目的，他同样在当时出手争夺过城邦的所有权，两位神灵为此争执不下，最终决定由当地人自己来决定信仰的对象。 波塞冬赐给了人类一眼咸水，代指大海的庇护，但当时的人们不解其意，认为它没有什么用处；雅典娜则赐下了橄榄树，人们认为这可以带来木材、油和食物。民以食为天，无论东西方都是如此，所以女神最终获得了当地人民的信赖，这座城邦也从此更名为雅典，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当世大国，雅典几乎是最后建立的了，甚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哪怕有雅典娜的帮助，雅典都谈不上强大。”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书上没有记载和分析，这也有点出乎这个时代人见识的上限了……但以后世的眼光看，从地形上几乎一目了然。” 翻阅书籍的过程中，这个与原本希腊地形大为迥异的新世界地图也渐渐在莱恩脑海中清晰起来。 雅典……实际上是靠近东海的城市，也是人类大迁徙中最后建立的城市。可以说越是前期建立的王国，越是靠近奥林匹斯，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往往也越是遥远，因为荒野广袤，两支迁徙的人类完全没必要选择太近的地方建立城池。 相反，越是靠后建立的，则越接近大海，因此剩余的迁徙队伍不仅发展时间没有早早安定下来的同类们久远，他们相互间的竞争关系也更激烈，往往两个城市间的距离也更近。这在一开始自然不是问题，但当大家都安定下来，人口增长，扩张土地的时候就会尴尬的发现，如果不诉诸于武力，周围几乎没有可以开拓的方向了。 这也是图林根的由来。 雅典地处东部沿海，往西都是早就建好的城市，想要扩张就只能引发战争。往南方向同样如此，甚至相比起西边的邻居，往南他们要面对的很可能是白塔与传说中的异教徒…… 于是荒僻的北地就是唯一的发展方向了。图林根与再往北一些的黑尔戈兰港口城成为了雅典北部的边线，也是当今国王所指定发展战略的结果。 “诸多国家间早有摩擦，无论是因为信仰上的，还是地缘政治上的。但这是个有神的世界，诸神还没有为此撕破脸皮，人间的大规模战争又怎么会爆发呢？” “所以和平是人间诸国的主旋律，商贸往来随之越发频繁，繁荣的贸易也带来了上层纸醉金迷的生活……直到某一天，神明对更多信仰的渴求终将压过彼此间的脆弱的亲缘，人间诸国的矛盾也累积到一个极限，更有一些有能力者渴求着力量和永恒，在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火星子，大战就会爆发。” “而且这一次，也许诸神会愕然发现，他们不再能左右战争的胜负了。” 啪嗒—— 合上书本，莱恩微微闭目。后世的记忆与眼下世界的局势碰撞在一起，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好像在他脑海中显得那么明显。 “一切早有定论。” “金苹果，最美的女神；十年战争，名留史册的‘英雄’……” “一切的一切汇为一体呵，这就是人间的战争与和平。” ······ 日头西斜，从博识馆内走出，在见习神官小姐甜美的笑容下，莱恩向她点点头，打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虽然一天的时间才只看了个大概，但读书倒也不急于一时，转生为人，日子还久的很。 如今正值雅典立国以来第十二任国王在位，而且他的名字可在后世鼎鼎大名——倒不单纯因为他的功绩和传说，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名字作为一个著名的哲学概念在东西方广为流传。 考虑到如今世界上也还没听说过什么金羊毛，阿尔戈船之流，莱恩也就不必担心突然从某个角落里蹦出一个叫赫拉克勒斯的彪形大汉，表示神灵在哪，我要打十个——他现在反而在考虑一会吃点什么。 毕竟现在作为凡人，莱恩不吃饭也会饿，不喝水也会渴，没法靠光合作用产生能量。 就是问题来了，东城的餐饮价格可不便宜，经过这两天不加节制的花销，他之前被热情好客的本地人赞助的钱币好像花的差不多了…… “嗯，看来需要好心人再赞助一下了。” 暗自点头，莱恩转身向城西走去。 经过这两天的大把撒币，莱恩直接住进了南城区，这种治安良好的地方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好心人’敢靠近。 索性莱恩就给他们一个机会……于是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他换上之前在小店购买的那套衣服。 穿过几条街道向着上次‘偶遇’的地方走去——不出意外的，莱恩察觉到自己又被人跟踪了。 而且这一次，好像不止一个，少说也有五六个的样子。 “啧，怎么跟打怪升级一样……算了，肯给我爆金币就好。” 心里暗暗吐槽，面上则不动声色，和上次一样，莱恩拐进了一处无人的小巷子。 在又走了一段路后，他转过一个拐角，准备故技重施。 “咦？” 有点意外，莱恩赫然发现，在拐角的后面居然早就等上了三个人。 “嘿，小子，你还真以为我们会被同一招坑上两次吗？” 伴随着一声冷笑，为首的年轻人手举木棍，两个大汉站在左右。 而就是说话的功夫，之前跟在莱恩身后的几人也绕过了拐角，一前一后将他堵在这个狭小的地带。 “小子，你还真能躲，这两天我居然都没有找到你跑哪里去了……” 上次一个同伙莫名其妙挨了一闷棍，连人都没看到，着实让维斯有点郁闷。几天来，他们一直在找莱恩的下落，但却毫无所获。 这并不奇怪，因为维斯根本想不到莱恩会跑去看书，更想不到他住进了南城——哪怕不计较识字问题，光莱恩三天把那个倒霉蛋的积蓄花了个精光这件事，就知道那边的消费水平完全超出了这些底层人的接受范围。 虽然同在一座城市，但东城区和南城区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后世的普通人也一样如此。倒不是有没有这个钱的问题，而是他们哪怕有十几万的积蓄，也绝不可能去吃一两万一顿的午饭。 “你误会了，我哪也没躲——事实上，我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你们没认出我来。” 摇摇头，莱恩对‘好心人’的质问表示无辜。 “不过话说回来，你就拿一根棍子？”多少有点失望，莱恩好奇的问道：“伱们这样也算是‘有活力的图林根底层社会团体’了吧，莫非就没准备点兵器什么的？” “至少也来把小刀什么的？”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久了，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形式。上，好好招待招待他！” 嘴角一抽，维斯觉得面前这个人多少有点心理问题，谁家正常人被包围了还有空关注这个。 他也考虑过对方是否是正式的职业者，但黑铁（一阶）级的非施法者有什么水平，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能打，但也就那样。没有精良的装备，根本发挥不出来那过人的体魄和武力。 话音落下，维斯身旁的两人当即举棍上前，而从莱恩身后追击而来的几人也包夹而来。 不管是翘家的贵族，还是富商的后代，反正大概率不是图林根本地的。看着细皮嫩肉的样子，只要…… “Ψ！” 一个短促的音节，随之而来的是一道莫名的斥力。魔网第一层被轻轻拨动，繁复的结构瞬间成型。 无形的斥力作用在下盘上，毫无准备的的几人当即在前冲间失去平衡，像滚地葫芦一样翻了一地。而站在后方，刚刚没有动手的维斯则脸色骤变，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莱恩，因为在他的手上，一个发光的小球成闪烁不定。 “施法者？！” “答对了，但没有奖励。” 笑着点点头，看着对方的反应，莱恩再一次了解了拥有施法能力的存在，在这个时代到底是什么地位。 之前，他只是听别人偶尔说起过……转生三天，他现在其实也还谈不上什么施法者，毕竟第一层魔网太过基础，一个天赋不错的普通人理论上也能接触得到，只是不像莱恩这么轻易而已。 而第一层魔网的能级所支持的巫术也不怎么高，大概就是像他刚才那样，释放个打不死人的冲击力场，或者点个光亮术什么的。 真打起来，还真未必有一把剑来的好用——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杀伤力的光亮术，却当场把包括维斯在内的几个‘有活力的社会分子’吓了个半死。 “现在，打劫，把你们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顺便给我解释解释，你们为什么只有棍子用，以及你为谁做事。” “别告诉我没有，”笑意盈盈，莱恩伸手一指，照明光球当即向前飘动，吓得维斯连连后退：“只要这座城的统治者不是傻子，就不会允许有不经他允许的灰色势力存在。” (本章完) 第176章 大君与吟游诗人 真正打起来，也算精通搏杀技巧的莱恩或许同样可以轻松放翻这几个连兵器都没有的‘社会人士’，但能够靠点一个光亮术就解决，那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很快，在维斯几人痛心疾首的目光中，莱恩的腰上就多了八个陌生的钱袋。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里面一枚金斯塔特都没有。 不过这倒也正常，毕竟原本历史的轨迹中，古雅典附近就曾经发现过一条巨大的银矿，由此带来的财富支撑起了这座城市的崛起，最终称霸整个古希腊文明圈。而如今超凡版的世界里很可能同样如此，所以白银的数量自然远远多过黄金。 这种原料的多寡反应在铸币上，就是民间消费往往以银币为基准。在大额交易上，哪怕双方用大箱子装上数万枚银币，也不愿意用等价但更易携带的金币进行贸易。 “还真是有钱，大概够用一個月了。” 所谓‘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这种意外之财莱恩是没什么珍惜可言的。不过收好‘好心人’的赞助莱恩脸色却有点古怪。 “我倒是没想到，他们人人带一个木棍的原因，居然还是公正教会的因素……不，圣武士好像不完全属于教会的人员。” “这样看，我还得多买一些构筑灵性屏障的材料。” 暗自记下这件事，莱恩目送热情好客的本地人们狼狈离去。他把从几人身上取下的头发收好，放到一个单独的包裹之中。 直接在城里干掉七八个人，难免有点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何况还是有圣武士暂住的时候。就连这几个‘有活力的社会人士’都没敢动用利器，所以莱恩也只是当着他们的面一人取了一截头发，直把维斯几人吓得半死。 在这帮社会底层人士眼中，非教会出身的施法者一个个都是精通诅咒，杀人于无形的存在。被莱恩拿走身体的一部分，简直和要命没什么区别。 “果然，就像我曾经预料的那样，当神职者扩散开来，巫师被妖魔化和排斥几乎就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雅典和知识教会已经算是其中较为中立的那种了，甚至连国王都主动推动炼金产业的发展，试图以此弯道超车，赶超西方大国在人口和土地上的优势。可纵使如此，民间还是普遍存在这种夸张化的传闻。” 微微摇头，同为施法职业，神职者和巫师存在这种不同的差别，背后自然是有原因的，不过莱恩现在不打算再思考这种可以被命名为‘超凡社会学’的学科了。 他返回了之前更换服饰的角落，重新穿上那一身材质不凡的素面长袍。等他再走回南区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刚刚还反打劫了一批下城区活跃青年，反而如同一个再标准不过的雅典贵族子弟。 在任何一个时代，伪装成一个体面的上流人士都很有好处，他们走到哪里都会被人以礼相待，而且天然就容易获得陌生人的尊敬与信任。 就像现在，如果莱恩再次进城，恐怕那些全副武装的守卫不仅不会收他的钱，还会对他遥遥致敬，表示欢迎。 …… 图林根南城，一处三层独栋的阁楼外。 踏踏踏…… “……所以说，这就是雅典未来的另一个发展方向。” “作为泛希腊诸邦中临近东海的唯一大国，通过海贸联通大陆中部地区与海外诸国，互通有无也是十分有必要的。除了炼金术以外，这也是成为王国可以尝试推行的方案之一。” “毕竟炼金需要技术，需要时间，也存在受众面狭窄的问题——你不能指望一般的手工业者能买得起昂贵的炼金造物，”走在道路上，莱恩随口说着一些没什么营养的古典社论：“但贸易不同。” “它只需要政策的扶持，然后雅典的商人和贵族们就会在逐利性下自发商贸，而这种大规模的贸易也必然会给民间带来好处，有利于本土优秀手工艺产品的出口，顺便从他国带来的财富还能充实王国中上层的口袋，给炼金产品带来更大的销量。”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雅典领先性的制度和民间工艺上的。唯有这些，才是保障一切的基石。” “真是振聋发聩……”面带敬佩之色，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不由点头赞同道：“艾文先生，您可真是博学多识……可惜我直到今天才与您结识。” “这都是神的指引。” 面带微笑，莱恩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 “虽然有些遗憾，但这就是我租住的地方了。” “我来到图林根不久，还没有固定的产业，恐怕没法邀请您这样尊贵的客人上去坐坐了。” “啊——抱歉，是我打扰了。” 恍然发觉居然已经走了一路，刚刚在吃饭时与莱恩认识的年轻人顿觉有点失礼。 实在是古典土著没听过这种在后世人人都能扯上两句的论调，一时间竟然听的入迷了。 “无妨，这也不是您有意为之。” 笑着又客套了几句，待双方告别之后，莱恩微微松了口气。他可算是摆脱了这个年轻贵族。实际上，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 一朝转生，连带着许多还是凡人时的旧时习惯也被找了回来，比如在用餐的时候和别人随便聊聊天什么的。谁承想竟然遇到个较真的，一路聊到了家门口来。 吱呀—— 关上大门，莱恩走进屋内，顺便放下了手里提着的几个小包。 “材料总算是齐全了。” “这个本地贵族还是有点用的，至少他知道这些东西该去哪里买。” 换下外衣，将东西一一取出，被莱恩带回的包裹里不是别的，正是一些金粉、香料、盐和花卉精油。 这些东西并不罕见，也不违禁，只是因为大多用于祭祀神灵的场所，所以一般用不上的人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购买。 所幸那个对‘古典时代键政’很感兴趣的贵族青年就有这个路子——虽然莱恩至今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关上门窗拉上帘子，遮挡住外界的光线，屋内当即变得一片漆黑。 莱恩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根香烛，随即用金粉与一些材料调配出了一种淡蓝色的液体。以此为墨水，莱恩在整个房屋的范围内画出了一个圈。 少许符文被描摹出来，分布在圆的内外。当最后一个符文被刻下，一种与外界‘隔离’的感觉当即充斥在小小的房间中。 完成这一切之后，莱恩方才熄灭了烛火。 “要是没有问那几句，我恐怕还不知道，现在这座城市里还有点麻烦。” 在黑暗中环视了一圈自己制造的灵性屏障，莱恩暗暗点头。 这种屏障没什么防御性，唯一的用途就是隔绝内外的气息。而莱恩需要隔绝的对象……自然就是让那几个活力青年‘改邪归正’，改用棒子敲诈勒索的源头了。 圣武士，新历纪之前就已经活跃在大地上的特殊神职者，也是一群狂热信奉正义与善良的极端分子，是曾经忒弥斯亲自创造的职业体系。 不过严格的说，圣武士们倒未必全是公正与律法女神的信徒，他们只是大多是，但不绝对，哪怕他们很多关键性的力量确实来自那位女神的恩赐。 他们信仰正义，而那些和忒弥斯理解的正义相同的人，自然对这位女神献上了信仰，但也有一些理解不同的，他们则选择了为其他神明清扫罪恶，或者干脆信奉正义本身。 所幸作为神职者的一种，这些信念坚定的圣武士们在诸神以外找到了另一个可以给他们提供圣力的地方，那就是人类真善美等信念的聚合，外层界【七丘天堂】。因此哪怕没有神眷，也不影响那些意志纯粹的人们施展神术。 当然，无论信仰与否，所有的圣武士只要严格遵守基本的戒律和信条，那源自公正与律法之神的神器，【审判之剑】的力量就可以被他们随意借用，正是因此，这些家伙拥有了一些被很多人恨之入骨的特殊能力。 “比如专属神术【侦测邪恶】就在其中……因为不使用利器的战斗和致死被归属于‘斗殴’或‘过失杀人’，而使用利器的则是‘暴力组织’‘谋杀’与‘劫掠’，两者在【侦测邪恶】下体现出来的‘邪恶度’不同，想要把这份邪恶度消去大半的时间也不同。于是在圣武士的威胁下，连这些社会底层人士居然都抛弃刀剑，改用棍子了。” “啧啧，真是奇怪的展开。不过这么看的话……你也算是一定程度上实现自己的‘正义’了。” 莱恩有些感叹，但也为忒弥斯感到高兴。 作为先天神，与自己的神职相违背和不是什么好受的感觉。看来她终究找到了律法和正义间的平衡，至少是一定程度上的平衡。 言归正传，圣武士的到来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根据维斯的说法，图林根城没有公正与律法之神的神殿，而最近活跃在附近的圣武士们，据说是在追查什么邪教徒的痕迹。 邪教徒还没找到，但整座城市的治安倒是直接好了好几个档次，就连那些贵族都安分了不少，这倒也颇为讽刺。 不过那都和莱恩没有关系，真正影响到他的，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属于不大能被正义分子知道的那种。 在做了几天没有超凡力量的凡人之后，莱恩已经大概解决了‘我是谁’和‘我在哪’的问题，现在需要的就是‘我要做什么’。 但无论做什么，他都需要先掌握能够使用的超凡力量。 “按照道理来讲作为我的人性化身，这具身体和灵魂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 “如果我愿意的话，无论是在巫师的道路上，还是现在被主流称作骑士，实则百花齐放的职业途径上面都可以轻易走到半神领域，但是……” 微微摇头，说白了这也是莱恩神性在外，人性化身还要下来一趟的原因之一。 别看尊敬的灵界之主自打n年前就号称要探索封神之路，借此从下至上解析神灵的权柄，可实际上，他目前的成果其实是零。 是的，什么半神，什么自生神性，这都是他在第二纪中期就已经研究出来的玩意，而更进一步的办法当时没有，到现在为止也依旧是没有。 柯恩的成功充其量是从另一个角度论证了不同方式自生神性的可能，但对登神本身的进展同样为零。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莱恩其实不是很想直接走由这两条路衍生出来的种种分支，毕竟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死路。 他现在需要另一个可以随时取用，但又随时可以抛弃的力量体系，暂时给自己的人形化身增加些可以使用的力量。 那么问题来了，在如今的人间中，有什么是随拿随用，一旦放下，就可以迅速清零的力量呢？ “那当然是神职者了，毕竟这本身就是对外力的借用。而失去了神灵的赐予……神职者也就是一个在圣力长久洗刷下生命本质高一些，灵魂强大一些的凡人而已。” 拿起事前准备的材料，在黑暗中，莱恩继续开始布置。 战、法不可取，那自然就只有牧可选了，反正只是暂时的……不过既然决定当神职者，那莱恩也需要考虑一下自己的‘信仰’问题。 奥林匹斯诸神直接pass，灵界天使同样如此——信奉自己手下这种事，哪怕没有暴露出来，莱恩自己也觉得有那么点古怪。 至于直接信仰‘灵界之主’……自打开天辟地以来，还没有一个凡人能成为直接从属于‘灵界之主’的神眷者，莱恩现在要是搞这么一出，简直就是直说自己身上有秘密，各路原始神快来围观一下。 “所以，排除所有不可能，我现在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诸世之中，只有祂有资格做我信仰的对象，也只有祂不会暴露我的秘密，同样的，祂也具备着无上的力——咳，怎么越说越像是在说母树呢。” 晃了晃脑袋，把那些没用的思想放到一边，看着已经布置完好的仪式，莱恩神态悠然。 伸手一指，类似【光亮术】基本的魔网波动一闪而过。莱恩点燃了摆放在仪式核心的蜡烛，整了整衣摆，然后躬身下拜。 “环绕中庭的伟大之蛇。” “你是吞食万灵的尘世巨蟒。” “是诸世罪恶的起源与终焉。” “我，谨以我的名义，在此向你祈祷……请你投下力量，于焉降临……” 古老的语言在密闭的灵性环境下回荡，伴随着祷言颂念，无形的波动在此扩散。是的，人性的化身拜请自身恶念的力量，这是很合理的走向。 而凡间的人类为了获得力量祭祀地狱大君，这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况且九狱的力量和灵界肯定没什么关系，但地狱的主宰却和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王早有旧怨，因此如果莱恩之后又干了什么渎神的行为，这同样很符合逻辑，而且有人替他背锅。 甚至那位地狱君王的手下还有一位曾经灵界的堕落天使，因此祂对灵界有很多接触这种事，应该也没有毛病。 总之，三在卡俄斯世界是天生的圣数，一如白蜡树三女神复仇三女神，神谕三石板，命运三女神……而名字同样具备着神秘学上的重要意义。 所以当莱恩完整吟诵出中庭之蛇的三段尊名的那一刻，某种联系瞬间就从地狱投射到了这个简陋至极的小仪式之中。 那源自地狱君王的力量开始垂落，并在滑落的过程中与元素结合，被大量稀释，最终成为了符合现世秩序允许的‘地狱版圣力’。然后在某种意志的指引下，毫不客气的灌注在了莱恩的人性化身之上。 几乎连一秒钟都不到，那个简陋的仪式就直接崩溃，它承载不了更多力量的流经了。但这短短时间内降下的圣力依旧给莱恩带来了足够的变化，地狱的力量在他指尖盘旋，从现在起，他就是正式的神职侧施法者了。 “唔——自己恩赐自己，很奇妙的感觉。” “但不管如何，我现在就是一个有真正身份的人了。” “作为地狱大君派往人间的工具人，我的来历有很多破绽，可涉及地狱君主，这就都不是问题了。” “我来此目的不是其他，而是挑动人间诸国的不合，带来战争与毁灭，败坏奥林匹斯诸神的信仰。而我最终的目标，就是为了九狱之主的万年大计，是为了攻上神山，镇压宙斯，让魔鬼一族再次伟大！” 语气越发激昂，神色却毫无变化。莱恩拍了拍衣服，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模样奇怪的乐器。 作为人性化身，莱恩不可能一直表现的如同普通人那样，他注定要在这个时代做很多事情，掀起莫大的波澜。 他会插手诸国间的纷争，会接触那些被命运偏爱的英雄，会左右人间的局势，而越是往后，他身份的来历就越是一个bug，会让所有知道他存在的人或神产生探究的欲望。 单纯的伪装是不可取的，别人越是看不出问题，就证明你的问题越大。表现的越是平凡，就代表实际上越是可怕。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遮掩一个秘密，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是套上另一个看起来更大的秘密。 表面的身份是来自异国的贵族后裔，实则有人深入调查，就会发现莱恩根本不是贵族，因为他身上也没有什么源自某位神灵的神血……再深入一层，他们就会以为他是哪个隐藏组织的成员，或者有着什么特殊的机缘。 而查到最后，自然就会有人发现，这居然是个地狱大君的神眷者——没人会觉得这还能是假身份，哪怕神王也做不到这一点。 这个身份或许同样麻烦很多，但和‘灵界之主的人性化身’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而且这个身份在某些人眼中，恐怕还是个加分项。 “嗯，就这样吧。来自地狱的圣力……虽然大多还是在施法侧有效，但它好像也能温养体魄，就是比较偏向敏捷和耐力。” “这么说的话，我这个职业在凡人的理解中，应该可以当成【吟游诗人】的变种？” 默默做出判断，人类总是趋向于接受固有概念的，所以莱恩也不打算给自己的超凡道路起一个太独特的新名字。所幸这个世界早就有类似的职业，也就是一开始源自北地邪神【戏剧之神】，后来渐渐扩散开来的【吟游诗人】。 它就同时具备施法能力与不错的近战能力，当然，两者都显得比较偏科就是了。 (本章完) 第177章 苏生教派 对于吟游诗人，相较于其他各种超凡职业，它在‘新历纪’中是有不少记载的。而究其原因，则是因为这一职业的起源之一本就源于北地，与雅典王国多有接触。 按照书中的记载，真正的【吟游诗人】是个典型的万金油职业，同时具备神职侧与非神职侧两个版本。 说它万金油，是因为大多数吟游诗人既会两手剑术，又粗通荒野求生，陷阱布设。在精神与灵魂方面的造诣未必有多高，可也足以释放一些低阶法术。而后者，则是在说他们拥有的一种独特施法体系。 那些神职侧的吟游诗人可以借助吟唱诗歌，或表演戏剧的形式施展一些特殊神术或者仪式，坊间谣传，这些能力最初都源自北地蛮族信奉的邪神之一，是他某种权柄的体现。至于非神职侧的那些……据说不少和南方的巫术源头，传闻中的银月城有些关系。 文献记载，在那里同样有执掌着类似【诗歌】【音乐】等权柄的类神存在，只是‘新历纪’中没有多说。 当然，还有一些后来诞生的吟游诗人信奉太阳神阿波罗，他们往往随身携带着里拉琴，用优美的音乐鼓舞士气——就是不知道没有了原轨迹的那个赫尔墨斯，如今里拉琴的来历又是什么。 “安德……看来被人背刺过之后，多少还是学会了一点东西。不过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结束了，将来会怎么样，就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倒是其他的那些所谓‘邪神’，也不知道有多少建成了神国，依靠那些人文神格成为了真正的信仰神。有了他们的努力，【文明石板】应该会完善的越来越快吧。” 相关的讯息在心间闪过，莱恩收拾了一下周围的东西。 很快，阁楼三层重新恢复亮堂。 在空旷的大厅内，莱恩默默感知了一下自己此刻的状态。 “‘地狱大君特供版’吟游诗人的能力……” “嗯，首先是三环级别的神术施法权限——正常情况下，吟游诗人这个职业在施法上是打了折扣的，他们哪怕达到了一阶（黑铁）的顶点，也只能接触到两层魔网，但特供版在这方面与真正的神官没有区别。” “然后是感官上的加强……极其优秀的反应能力，适合使用一些灵巧性的武器，还有直觉上的增强，这是占卜能力的一种体现？” “最后……” 莱恩轻轻哼出一段小曲，悠扬舒缓的曲调传出窗外，让一只飞鸟当即陷入沉睡之中，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既然都叫吟游诗人了，自然要能歌善舞。而地狱特供版的‘歌舞’，无疑就是这种让生灵入睡的音符。 …… 完成了简陋至极的就职仪式，莱恩后续的几天就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了。 依靠着热心群众的无偿赞助，他每日出入博识馆中，汲取上千年来人间的变化。 反正神职者这种体系是不怎么需要修炼的，别人或许还需要通过日以继夜的祈祷来坚定信仰，以求得到神灵的恩赐，但莱恩显然不需要做这些。 他只要等自己的身体适应了这一阶段的圣力后，找到足够珍贵的材料布置下一個仪式就可以了。 而这种层次的材料或许可以在图林根找到，但大概率要与这座城市真正的掌权者们接触……就现在而言，莱恩还不太想这么做。 他打算在大致了解这个时代的情况以后，就直接前往雅典。那里可不是这处边陲小城，很多东西可以轻易买到。 而且他还想试着见一见那位名叫赫尔墨斯的大炼金师，看看中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问题。 后世神话中，赫尔墨斯甚至一度有‘炼金上帝’的美称，虽然多少有夸张的成分，比如把不同神话体系里的神灵混同合一，但对方在炼金学方面的天赋却显露无疑。 …… 午后。 咬了一口图林根红肠，这种本地特产的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 一时间莱恩回忆起了过去，在来到这个世界前，他也吃过另一种‘图林根红肠’。 砰—— “啊——” 肩头感受到了一阵撞击，莱恩克制住了下意识的躲避。 他回头望去，一位身段婀娜，浑身散发着成熟气息的女人正捂着手臂，好像刚才就是她不小心撞了上来。 “实在抱歉，先生。” 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女人微微弯腰。 “……无妨。” 微笑点头，莱恩对此表示并不在意。 “那就感谢您的体谅了。” 再次致谢，来者留下一个笑容，随即匆匆离去。她好像有什么急事，刚才也是因此撞到了莱恩的身上。 “嗯？怎么了？” 长桌对面，注意到了莱恩的动静，杰斯不由也跟着看了一眼。 “咦，是塞维尔夫人？” “一个意外罢了，看样子你认识刚才那位女士吗？” 眼神莫明莱恩笑着问道。 杰斯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偶遇的那位键政青年。这几天对方经常来找莱恩闲聊，不经意间也透露了不少常人不知道的消息出来。 “啊，当然……那是塞维尔夫人，她的丈夫曾经是一位有名的跨国商人，据说最远曾经到达过阿戈斯，只可惜在一次意外中丧生了。” “他剩下的财富都落到了塞维尔夫人的手上，再加上姿容貌美，不少人都想要和她走到一起……怎么，艾文先生也动心了吗？” 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杰斯不由看向莱恩。 不得不说，八卦是不分年代的，或者说在娱乐也不发达的古代，人们反而对这种事情更感兴趣。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看起来塞维尔夫人最近很忙碌啊……说起来，我听说最近城中来了一支圣武士小队，你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岔开话题，莱恩笑了笑。 “你怎么问起这个了，圣武士，那可不是好惹的。”神色微变，这个词汇一出，维斯当即没空关注什么塞维尔夫人了：“不过确实需要小心一点……我跟你讲，你不要告诉别人。” “据我父亲所说，这是一支由高阶圣武士带队，前来追查与邪教【苏生教派】相关的事件。他们的领队据说是曾经参加过三十年前封魔之战的家伙，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封魔之战，莱恩最近也听过这个名字，它在大陆上不是什么知名事件，甚至同名的战役都不知道有多少，不过对图林根的居民而言，这往往只会在说一件事情。 那就是几十年前，发生在图林根再北方一点的黑尔戈兰海港城的开辟战争。当时被王国派遣的开拓队沿着威拉河的方向一路往北，发现了一处适合修建港口城市的出海口。可谁也没有想到，城市建设到了一半，竟然从那里的地下钻出一头【上古邪物】的子嗣。 为了将之封印，还是当时知识教会位于雅典的大祭司亲自出手，才算是终结了这场灾难。 “原来如此，不过【苏生教派】……这又是个什么邪教，宣扬死者复生的教派吗？还是提倡血祭甚至人祭？” 确定自己恶补的历史知识中没有这个名字——这很正常，少有人会把图谋不轨的邪教写进给大众看的历史书里，那完全免费帮对方提高知名度的行为。而面对莱恩的疑惑，杰斯倒是给出了个让他有些意外的回答。 “这倒没有，那个苏生教派……其实在我看也算不上邪教吧。” 犹豫了一下，杰斯还是继续说道： “他们的主要是宣称，信奉‘苏生之母’可以重返青春，还可以多生孩子，其余的倒是没干什么血腥的行为……他们被打成邪教主要是因为与教会为敌——在对付知识教会成员的手段上面，倒真算得上是‘邪教’了。” “大概这些圣武士就是因此而来的吧，很可能他们又针对女神的教会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你可不要沾惹上这种事……那些圣武士可不管你是谁，他们根本不怕死，说杀你就杀伱。” “……当然，我怎么可能和邪教染上关系。” 点点头，随即换了另一个话题。不过在心中，莱恩却暗自记下了这件事。 他只是伸手摸了一下衣襟内一个有点温热的金属制品……然后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 傍晚。 租住的阁楼内。 靠坐在椅背上莱恩左手端着一杯热茶。 这种从南方传来的饮品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开始风靡世界，甚至近些年来渐渐和酒水站在了同一个位置上。 尤其是上流社会，虽然很多贵族嘴上一口一个异教徒，或者邪恶的巫师什么的，但对那边传来的种种造物却是往往比谁都要热衷。 当然，莱恩自然不是在品味这种号称高端，实际上高不到哪去的红茶。 他此刻正在打量右手掌中的一枚金属徽章，它做工精致，看着就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银制的合金基底，表面用铂金纹饰着橄榄叶的徽记……莱恩没有见过这种样式的徽章，但它的主人大概是知识教会中的重要一员。 然而在莱恩的掌中，这枚徽章却染上了一丝血迹，甚至在灵性视觉下，还能看到缭绕在上面的一层超凡灵光。 “让人下意识忽略它的存在，一直带在身上……这是祸水东引？不，哪怕只是刚刚就职，我现在也只是凡人，可我的控制力也不可能被传奇以下的存在发现体内的圣力痕迹。” “意外的接触，也不可能。如果只是想随便找个目标吸引一下追兵的注意，首选也应该是西区或北区，所以这是很有指向性的针对……不过也正常，一个外来的陌生贵族后代，一个在本地没有任何人脉，但很可能又有点身份的家伙，最适合暂时吸引一下圣武士的目光了。就是运气不太好，刚好选到了我的身上。” 就在白天，莱恩之所以多看了一眼那个塞维尔夫人，自然不可能是看上了对方的所谓富婆身份，而是因为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发现对方放了个什么东西到他的衣服里。 只是出于某种考虑，莱恩当时并没有拆穿或阻止这一行为。 染血的教会徽章，诡秘的行踪，看起来就不太像正经人。再加上从杰斯口中打听到的内容，事情看起来好像已经很清晰了。 说邪教邪教就撞上门来了，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苏生教派真的是邪教吗？ “神灵的神力往往带有各自不同的特性，而稀释降格而来的圣力也一定程度上继承了这一点……那个女人不是神职者，但她应该没少接受神术的洗礼，可这种气息……” 莱恩不是很确定，毕竟他现在的感知能力可没有曾经那么敏锐而直达根源，所以他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反正他没打算在这座城市久留，早晚是要离开的，也无所谓闹出什么首尾来。何况前往雅典的其中一个问题，就是他又需要一笔钱花。 哪怕转生为人莱恩也不打算真的伪装成社会底层人士，那不仅麻烦，而且也不太符合他的想法。所幸一个邪教教派分支的积累，应该足够他挥霍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何况要是运气好，指不定能找到一些符合高阶仪式的材料出来，也算是一举数得的事情。 “所以现在……先占卜一下。” 随手掏出一枚印有雅典娜头像的银币，莱恩准备试验一下自己这个新职业的占卜能力。 占卜过去不是预知未来，前者与后者完全不是一个难度，也不是一个代价。而莱恩要占卜的内容，就是这个苏生教派的实力。 占卜同样需要线索，需要联系，凭空占卜失败的可能性是极大的。而莱恩面前的这枚徽章，刚好就是最好用的占卜媒介。 “啪——” 银币在半空中盘旋飞舞，最终落在桌面上。而头像所在的那一面刚好朝上，印证了占卜的结果。 “果然，邪教分支的硬实力远远比不过圣武士，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也只是防止有人隐藏幕后，想要钓鱼而已。” 微微点头，莱恩不再犹豫。 和别人不同，他可能会因为力量不够而占卜失败，但基本不可能占卜出错误的结果，至少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或者客观现实的力量对比上是不可能有误的。 所以兵贵神速，苏生教派可不知道他这个吸引注意的家伙早就遮掩了徽章上的气息，根本不可能引来圣武士的关注……要是去晚了，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 何况关于这个奇怪的教派，他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好奇。 (本章完) 第178章 矛盾 午夜。 南城区莱茵大道29号。 也许是因为改道的历史，这个原本应该原始而落后的年代到处都混杂着一些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就如这个极富后世气息的门牌号，在原本的古希腊城邦中，就绝对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排列。 夜色的笼罩下，莱恩穿着一身黑衣，但脸上却不知何时换了一副模样。 这是地狱系一环通用神术【易容术】——所谓通用神术，就是不限制信仰对象，只要是信奉魔鬼的神职者都能从祈祷中获得使用权利的神术。 像神职者最出名的治愈系法术，一环【治疗轻微伤】，三环【治疗中度伤】等等，就是秩序系通用神术。只要你信奉的对象不是什么混乱的魔物之类的，就都能使用这种神术。 至于【易容术】的效果，就是能够在半个小时内改变受术者的外貌，视施法者的技巧和职业位阶延长生效时间和外貌的改变幅度。 所以在外人眼中，此刻行走在南城区阴影中的身影，是一个脸上仿佛写满了故事的中年人。他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很难被常人发现行踪。 踏踏—— 脚步声在莱恩周围响起，但却没有传到外界去。暗影敛去了所有的动静沿着一排排独栋建筑，他翻过围栏，进入了29号的花园内。 远处屋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呼吸声传来，只有周围有一些打扫的仆人和侍卫，看上去就像是找错了地方。 ‘很有警觉意识，但还不如没有。’ 灵性视觉下，超凡力量会留下痕迹，随着时间才能慢慢散去，但固定的境界印记却不会。 像现在，莱恩就能清楚看到房屋中应该存在一個地下室，出入口处还设置了魔法陷阱。 而在地下室里…… ‘……武断了一点，里面还是有准备的。正常人如果在超凡视角下直视神像，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迅速更正了一下自己的判断，莱恩也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情。 在这个年代，虽然很多超凡职业都有各种探查神秘波动的手段，但大多数人其实是不敢用的，只有高阶的神职人员才敢放宽一下标准。 毕竟有很多东西虽然放着没什么破坏力，但不代表就能乱看，比如神灵的雕像。 ‘先解决这些碍事的人员。’ 辨别了一下风向寻找了一个上风口的位置，莱恩放开了神术的限制，些许声音从中传出。 他从自己久远的记忆中寻找了一番，那些优美的曲调和音符，最终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选项，用嗓音轻轻哼唱出《哥德堡变奏曲》的曲调。 超凡力量的作用下，音乐不仅没有引起警觉，反而在无声间勾起了仆人们的睡意……片刻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莱恩光明正大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楼层间值夜的仆人都睡了过去，他们大概率并不知道自己的女主人是干什么的。 沿着魔法灵光指引的方向，莱恩轻易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拆解需要时间……还是暴力解决吧。” 对这种魔法陷阱，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它多触发几次。反正从灵光上看，它蕴含的能量本来就不怎么大。 砰—— 砰—— 砰—— …… 三声闷响，声音并不剧烈，毕竟这是个邪教成员的地下室，她大概也不想自己布置的东西引来太大的动静。毕竟这东西应付不了什么真正的追兵，它就不是用来防备敌人的，而是拿来防备意外闯入的小偷。 第四个坠落物平稳落地，发出一道声响，见陷阱没有被再次触发，莱恩翻身而入。 沿着阶梯下行……然后不出意外的，他看到了一个布置奢华的小祈祷室。 白天才见过的萨默尔夫人正昏倒在祈祷室的中央，作为一个偏向敏捷侧的一阶职业者，她毫无意外的中招了。 暂且将她略过，莱恩大步向前，看了一眼最中央的神像——一个陌生的形象，头戴孔雀纹饰的无面女人。 孔雀……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莱恩走到萨默尔夫人面前，然后毫不犹豫的一刀捅下。 “啊——” 简单粗暴的唤醒方式，随着一声惨叫，萨默尔夫人当即从昏睡中惊醒。 手臂的痛处让她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可脖颈间的冰冷又让她僵在了那里。她睁开眼，一身黑衣的中年人正冷淡的看着她。 “很好，心理素质还挺过硬的没有在恐惧和意外中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这多少让你可以多活一会。” 微微点头在一环通用神术【幻音术】作用下，制造出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而莱恩本人根本没有开口。 这本是个声东击西的小手段，但用在这里也挺合适的。 “……你要做什么——嘶……你最好冷静一下，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吧。” 骤遭变故，伤口还在流血，但萨默尔夫人却很快认清了现实。 她看了看面前的中年男人，尽量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 虽然在手臂的痛苦之下，这个笑容看起来其实一点也不好看。 “你应该不是专门来追捕我们的人吧，不然你不会给我说话的机会，知识教会有办法从我的记忆中挖出秘密，这是他们独有的绝活……你也看到了，我是神的仆人，我是说，莫非我们之前有过什么冲突吗？” “如果是，我可以向伱道歉，还可以做出赔偿……如果你单纯是为了财富而来，我们也可以给你想要的，甚至我们还可以合作——” “合作，和谁合作？” 打断萨默尔夫人的话，莱恩神色平静的问道。 “当然是和我们苏生教派，我们是有真神庇护的教派，不是那些图腾灵。” 反应迅速，不过萨默尔夫人心中呀难免暗骂一声。 都打上门来了，怎么还问这种问题……可下一刻，她那强自维持的笑容就坚持不住了。 “是吗，苏生教派。”站在对面，莱恩笑着点点头：“这可真是奇了。” “我还以为你说的合作对象，是信奉天后的阿戈斯王国呢。” …… 阿戈斯，就像雅典之于雅典娜一样，那是天后的人间圣所，据说还有长有百眼的巨人在那里生活，而这也是莱恩觉得整件事情很有意思的原因。 奥林匹斯的天后，给自己捏了一个‘苏生之母’的马甲，然后手下的教会摇身一变成为了雅典势力范围内的邪教。 他们针对的目标甚至不是别人，正是信奉雅典娜的知识教会。 相比起来，‘苏生之母’那所谓让人恢复青春，繁衍子嗣的能力也就显得那么正常了。后者自然源自天后赫拉的【生育】权柄，而前者也不怎么奇怪。毕竟在神话中，赫拉会在每年春季的时候进入卡纳索斯泉水沐浴，这眼泉水能洗去焦躁、疲惫和衰老，甚至让人重返处子，恢复青春…… “说说吧，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或者说，已经做了什么。” 迎着萨默尔夫人惊恐的目光，莱恩神色不变。 与之前的两个农夫不同，教会的成员因为信奉神灵，很难直接读取记忆，除非身处另一个神灵的神殿内。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莱恩还是希望对方能自己交代一些东西出来。 “你是什么人？即便是知识教会，也只有高阶神官以上的人才知道我们的身份！” 答非所问，萨默尔夫人回过神来。 她盯着面前的中年男人，好像丝毫不在乎自己此刻的生死。 “……原来还是互相知道身份的敌对啊，也是。我既然能看出来圣力痕迹的倾向性，没道理雅典娜看不出来……” 神色平静，莱恩能明显看到萨默尔夫人猛然涨大的瞳孔。 显然，莱恩直呼雅典娜名字的行为让她大为惊恐。 哪怕是敌对方，这些信徒也会对对方的神灵表示敬意，毕竟严格的说，她们都是奥林匹斯神系的一员。 “虔信徒还是麻烦，看来要去你们的老巢走一趟了……别这么看着我，你会为我‘指路’的。” 不打算给一个将死之人解答疑惑，莱恩干脆的结果了这个美艳的信徒，然后把她的灵魂捏成结晶。 随即在这处祈祷室内，莱恩以萨默尔夫人的尸体为媒介，简单的再次做了一个占卜。 只是与之前不同，这次占卜好像受到了什么干扰，只是指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莱恩默默记下，然后拿起祈祷室中央的神像，转身离开了这处地下室。 ‘明天这里的人应该就会发现自己的主人失踪了，但应该不会第一时间发现这里，毕竟以普通的角度，这里藏的还挺严实。’ ‘不过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赫拉的信徒来雅典娜的地盘捣乱，雅典娜的高阶神职者甚至还知道这件事。而雅典与阿戈斯一直有着贸易往来，一点也看不出敌对的痕迹来……呵，果然，战争是必然的，它只是利益导向下矛盾堆积的结果，但绝不代表战争到来前就没有冲突，只是隐藏在水下而已。’ ‘看不到的不等于没有，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会如此。’ 从这处房间中走出，莱恩分辨了一下方向。刚才占卜的结果指向北城区，那里也确实更适合一个暗中行事的组织发展势力。 就是不知道哪里又有什么，或者更准确的说，如果只是两个神灵教派间的明争暗斗，那圣武士参与进来的原因何在？ “不管如何，我现在就是苏生教派的一员，萨默尔夫人发展的下线了。” 揉了揉脸，再次更换了一副面容，莱恩看了下手中的神像。 “邪教嘛，没有邪神怎么行。” “赫拉一看就是不会发展邪教的，苏生之母多不好听，我看改叫‘繁衍大母’就挺好的。” 眼中闪过异色，莱恩的身形再次隐没在暗影中。这个夜晚，还长的很。 ······ 奥林匹斯，金宫。 千年过去，曾经战斗的痕迹已经看不到什么了。原本的断壁残垣早就不见踪影，只剩下了宏伟的建筑群。 仿照阿斯加德中的遗迹，神王宙斯在这撑天的神山上建立了另一座‘金宫’。 这融汇了两个神系艺术风格的建筑确实庄严华美，以至于不少神灵都常常在这里暂住。 不过此刻，天后的寝殿内，赫拉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赫柏，我的女儿……说说吧，那个雅典的国王又做了什么？” 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赫拉看向自己的女儿，青春女神赫柏，诸神的斟酒官。 如今那位宙斯最喜爱的男孩还没出生，自然更没机会取代她的位置，这位与冥府的衰老之神先后降生的青春女神尚且手持金杯，给诸神斟酒。当然，她偶尔也会客串一下自己母神的侍女。 是的，作为一个神力弱小的新神，她的地位几乎是诸神中的垫底，在原本的轨迹中，她还会被宙斯赐婚给他那大名鼎鼎的凡人儿子，而这已经是她作为神灵少有的高光时刻了。 “……是这样的，母神。半个月前，雅典国王前往大海，击溃了海神涅柔斯的神降化身后，率军扫平了通往南方的航道，他的理由是失踪的……” “够了！” 出言打断，赫拉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她才不管什么理由，她只知道这个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类又干了一件大事，而自己偏偏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是一千，不，两千年前，我早就把他的尸体悬挂在奥林匹斯山上，让他的灵魂像坦塔罗斯一样受尽刑罚了！” “……母神，坦塔罗斯欺骗诸神，甚至让农业女神吃下了神王后裔的血肉，可雅典是智慧女神的……” “你是谁的女儿？！” 怒喝一声，看着安静下来的赫柏，赫拉却知道对方说的没错。 就算不考虑如今人间对诸神的限制，她也不可能公然把雅典的国王杀死，毕竟那是雅典娜的地盘。而虽然不想承认，但她根本打不过雅典娜。 当然，现在她更打不过雅典国王——她自己没有试过，但让别人试了不止一次。 “呼……不过至少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 撇了一眼自己无用的女儿，又想起那个无用的儿子，赫拉发现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而且那个雅典国王的指控，其实还挺正确的。 (本章完) 第179章 活祭 图林根城北。 夜色更显深沉了，云层遮蔽了月亮，映衬的没有魔法灯盏的北城区愈加黑暗。 时值盛夏时分，没什么人会在晚上点燃炉火，毕竟这里靠近北地，但又没有那么北，所以既继承了北方的干燥，也拥有着夏日的炎热。 只要一个火星子，很可能就足以烧掉一片街区。因此在刚建城的几年中吃过亏后，本地人也就不再干这种事情了。 砰砰砰—— 短促的敲门声响起，随着一声‘吱呀’的响声，仓库的大门打开了一个缝隙。 刷—— “你是谁！” 剑锋横在来者的脖颈上身姿壮硕的黑衣人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生死线上游走。 他只是警惕的看着外面的陌生青年，这个时候不该有人到这里来才对。如果不是对方手中的那个神像，他大概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去。 “是萨维尔夫人让我来的——呼——我是说，能先让我进去吗？现在外面恐怕未必安全——如果你一剑捅上来还会更不安全。” 来者的声音简短而急促，就好像背后有一把时刻要砍下来的刀一样。黑衣大汉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把对方放了进来。 就和萨默尔夫人之前的判断相同，黑衣大汉也觉得假使来的是教会和圣武士，那直接打进来就好了，没必要抱着神像和他们虚与委蛇。而非教会势力的话，又是出于什么理由才会跑来找他们的麻烦？ 说白了，他们目前针对的对象仅局限于王室和智慧女神的教会，除此之外，就连雅典的很多大贵族都对他们的行为置若罔闻。 “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你是谁萨默尔夫人呢，怎么只有你和神像过来了？” 虽然已经有了些不详的预感，但黑衣壮汉还是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年轻人看起来有点悲伤：“夫人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她说她已经来不及离开了。别人不会放过她，可没什么人知道我……她让我带着神像赶来这里，让你们赶紧办完这里的事情，然后撤出图林根。” “你们要做什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不需要，把神像交给我就行，拉奇，看好他。” 向后方招呼一声，也不知道相信没有，黑衣壮汉随即接过神像，向里面走去。 另一個黑衣人随即走来，他手握弯刀，盯着门口青年的一举一动。 “知道了，我会看住他的……小子，如果你带来的消息属实，那也许你有机会和我们一起得到神的恩赐，伱可走大运了。” “可是你们不再核实一下我的身份吗？我是说，就这么简单？” 年轻人看着远去的黑衣壮汉，有点意外的问道。 “不需要……至于为什么，等你成为我们的一员后就明白了。” 被称作拉奇的瘦高黑衣人显然没有解释的想法，他只是死死盯着这个意外赶来的年轻人，保证他现在没有什么异动。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是打算两日后，在天后于凡间历法中的诞生日进行献祭的——虽然永恒的神明并不怎么在乎生日，但信徒需要在乎。 这也是为何明明知道有人一路追击，他们还没有离开的原因。 不过早两天就早两天吧……不管这个人是真的学徒，还是怀有其他心思的图谋不轨者。既然他把神灵的圣像送回，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祭祀将被举行，而在这之后，哪怕他们尽数死在这里，也一定会在天后的国度中获得永生。 更何况只要获得了神恩，他们也未必会死。 …… 仓库深处，一处临时搭起的仪式厅。 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安德莉亚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安德莉亚’，在希腊语中被译为‘有气概的，优雅而美丽的’，这也是父亲一直以来对她的期望。但自从那一场有预谋的海上袭击之后，直到六天前从昏厥中醒来，她就已经来到了这处不知道在哪里的仓库中。 源自女神的圣力被另一位神灵的仆人牢牢封锁在身体内，让她连抵御寒冷都做不到了。 她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也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至少知道一部分原因。 ‘还有两天。’ 安德莉亚暗自想到，柔顺的金发散乱在石台上。 这个日期是从周围人的交谈中听到的，他们也没有避讳她的意思。事实上，这些其他神灵的神职者并没对她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因为她的身份是如此重要。 只可惜，她重要的原因不是自己过去的身份，而是即将拥有的身份——作为献给神的活祭品。 ‘在奥林匹斯制定的仪章里，人祭明明是不被允许的，只有北方原始的自然灵和下层界的信徒做过这种事，现在为了针对雅典，天后的教派居然不惜违背神王的禁令吗？’ 无法理解，但安德莉亚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只能待在冰冷的石台上，看着这处偏远仓库的穹顶。 踏踏踏…… 安静的环境被打破了，脚步声从远方响起，随即安德莉亚听到了周围人的交谈。 他们遇到了问题，好像他们被发现了，准备提前进行仪式……不过仔细想想，差不多也该被发现了。 当初袭击她的队伍一分为八，逃往不同的方向，谁都没想到，会由这么弱小的一支负责押送她。 不起眼，这固然不会吸引到王国的注意，但也意味着他们很可能连正常的清缴队伍都应付不了。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在完成祭祀之后，获得神灵的恩赐。 然后祈祷自己不要被盛怒的雅典国王追上来，不然什么赐福都不会管用的。 ‘还是希望他能冷静一点。’ 念头在脑中闪过，被绑的一动不能动的安德莉亚有点悲伤。 父亲应该还在寻找自己吧……她的死注定会激化矛盾。如果自己的父亲在怒火下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他一定会的，那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许刚刚繁荣不到百年的雅典将会迎来战火，但他们现在并没有战胜对手的把握。 “小公主你在想些什么？” 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安德莉亚看到了这一支队伍的首领，那个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家伙。 他低头俯视着自己，而说不出话来的安德莉亚选择瞪大眼睛怒视回去。 “呵，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勇气，小公主，哪怕只有十二岁——但很可惜，你没有他的力量。” 干涩的一笑，身穿祭袍的老者将一个神像摆在安德莉亚的身侧，或者说，是石台的正中。 “伟大的苏生之母会因此而欣悦的，如果雅典的王选择向西方兴兵，那就更好不过了。” “好了，开始仪式吧——虽然午夜并不是神偏爱的时间，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愿神庇护我们。” “是。”×n 稀碎的脚步声随即在仓库中响起，这里早就已经布置好了仪式的框架，现在只是要把那些生效时间比较短的超凡材料取出来。 百合与石榴的清香飘荡在空气中，那是由这两种植物萃取的精油香气。天后最喜欢这两种植物，它们分别象征着‘哺育’和‘多子’。 微弱的烛火被点亮，台下的信徒衣冠严整。一时间，这处用于活祭的仓室好像也跟着圣洁了起来，好像有歌谣在空气中散播。 然后下一刻，安德莉亚就看到身旁的神像微微亮起，而底下众人的祭祀声同时响彻。 他们的神色严肃而庄严，音调整齐划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安德莉亚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 好像不止一个声音在说话，而她听到的祈祷词也有哪里不太对劲。 “……平分权柄……君” “……” “在此……献祭……” “……” 声音从默念变得高亢，躺在高台上，一种抽离感从身上涌起。 这是灵魂离体的先兆，也是献祭仪式的过程……然而这一刻，安德莉亚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两个声源，一个来自下方，一个来自自己身旁的神像。 前者的内容如同诗歌，实际上就是在向神灵汇报自己的功绩，以及即将献祭的对象。而后者的内容……听在耳中，安德莉亚把眼睛闭上了。 那是仿佛一段合唱，一段歌颂毁灭的颂歌。 “……” “亿万妖魔的共主。” “诸天堕落的源头。” “吞食万界的血肉母树。” “我请求你的垂听，请求你的注视，请求你打开国度的大门。” …… 仓库门口。 也许是里面隐约传来的祭祀声，那个一直警惕着的瘦高黑衣人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仪式一旦开始，几乎就无法中断，无非是效果好或者非常好的区别。 “说起来，这位教友。” 神色有些好奇，莱恩观望着里面的方向。 “我之前没有接触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一般是什么样的应对流程——但如果用祭祀正神的仪式去祭祀邪神，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吗？” “你这种问题很危险……算了，之前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你最好引以为戒。将来要是自己主持祭祀仪式，不要在布置上出现问题。” 到现在还没有问题，黑衣人也相信了来者的这个意外来者的身份。他想了想，认真告诫道： “如果祭祀的对象是正神，但你用错了仪式，那情况视神灵的心情而定——但如果你在祭拜邪神的神像，那基本不会有什么其他下场。” “鉴于仪式不正确，一般而言也不会引来祭祀对象力量的降临——但只是力量上的，不是精神上的。你应该很清楚，在祭祀的过程中，信徒的精神是与仪式高度统一的，只有这样才能与神沟通。” “我明白了，多谢提醒。” 有礼貌的点点头，莱恩感觉又了解了一些新时代小知识。 他其实本来想把中庭之蛇的大名刻进神像里的，但考虑到赫拉的权柄与画风，他还是换了另一个。 当然，这种操作一般人是做不了的，哪怕莱恩也只能在这种临时性的小神像上玩这种把戏。 “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不知道那位被海神信徒养大的忒休斯还有个女儿，后世神话中，这位雅典国王和三任妻子的四个孩子貌似都是王子吧？” “而且从之前看过的文献看……他也不像和海神关系很好的样子。” 总觉得这里面大概又是出了什么问题，但莱恩并没有过多纠结。 那个差点被当成活祭的小公主就在里面，一会去问问看就好了。而且忒休斯和其他神话中记载的英雄不太一样，他虽然也有英雄们的通病，突发奇想就要去干点大事，比如绑架个异国公主啦，甚至深入冥界想要绑架珀耳塞福涅之类的，但他本人还是很有内政治理能力的。 原本的轨迹中，他取消了各地的镇议会，统一为雅典的城邦议会，让渡了部分权利给贵族，借此提高了公民的地位……而在这个被改变的历史中，大概就是加强了雅典城对附属城市的掌控，平衡了神血贵族和公民阶级的矛盾，多少是个有头脑的统治者。 相比之下，赫拉克勒斯或许战斗力可以吊打他，但脑子就不太够用了，至少是政治上的脑子。 思索间，仓库深处的祈祷声戛然而止，随即一阵仿佛野兽嚎叫的声音从内部传来。 瘦高黑衣人猛然一惊，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这绝不是祭祀应该拥有的流…… 嗖—— 一枚匕首像箭矢一样从莱恩所在的方向对黑衣人射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二环通用神术【射矢术】的效果。 低环的神术大多没有什么直接杀伤力，【射矢术】的效果和发射一支长箭没什么两样。 他只要一个侧身就能躲过去，但黑衣人随即看到了指向自己的一根手指。 地狱系三环通用神术，【恐惧术】！ 一瞬间恐惧从心底冒出，瘦高黑衣人下意识的转身就跑，然后下一刻，匕首直接从背后插进他的胸膛。 “菜鸟互啄，就讲究一个先发制人。” 上前两步，将匕首拔出。 莱恩用对方的衣服擦了擦血迹，然后向仓库里面走去。 接下来，就是干掉这群精神受创的疯子，喜提材料若干，再加一个不知怎么被抓来当祭品的雅典公主了。 (本章完) 第180章 ‘不屈\’和梅瑟的天启 冰冷的祭台上，年仅十二岁的安德莉亚闭着眼睛。 从方才骤然变化的祈祷词开始，她就尽力降低对周围环境的感知，通过类似冥想的方式屏蔽声音对自己的影响。 虽然过往的神秘学知识告诉她，这种错误举行的仪式并不会真的牵引来邪神切实的力量，但安德莉亚依旧有点害怕。 神说死亡只是另一个开始，但有的死亡却会直接成为终点。 “啊——” “……” “吼——” “……” 双目紧闭，隐约间，安德莉亚好像听到了一声直达灵魂的女性怒喝声，紧接着便是连绵不绝的低沉吼声。 这个偏远城市的仓库好像变成了可以囚禁神灵的深渊，那些刚刚还在说话的信徒则变成了魔怪，正在周围张牙舞爪。 ‘女神啊……我不会害怕的！’ 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话安德莉雅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原本束缚自己的神术锁链已经因为主人的疯狂而失效了，她只是下意识的蜷缩成一个小团，像鸵鸟一样把脸埋在膝盖间。 ……砰！ ……嗤…… 撕拉——！ 仓库内，一一解决了所有拦路的疯子，莱恩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昏暗的烛火下，用于活灵献祭的纹路铺陈在地面上。中央的祭台上，一个金发稚嫩的身影缩成了一個球体，正在瑟瑟发抖。 不少金银与材料被堆在一旁，死去的教徒倒了一地。他们本来具备着不少棘手的能力，但在灵魂形变之后一个都没能用出来。甚至莱恩还没来的及动手，他们就已经在自相残杀了。 是真·自相残杀，一边杀一边吃那种，哪怕胃袋被撑破都毫无所觉。 “祂对外界的影响更强大了，看来这一招还真不能随便用……仪式错误的情况下，明明力量并没有真的降临，它居然还是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达成目的。” “展开一场血色盛宴，让这些精神被扭曲的生命相互吞食，最终剩下的那个，就能在这种同类相食的过程中进一步发生身体上的畸变。它会汲取溢散在世界中的某种力量，最终变成类似‘邪物’的存在。” 神色略微凝重，莱恩得承认，整个卡俄斯世界中，母树是真正完全不在他计划范围内的存在。 一方面祂没有所谓‘神话轨迹’可以对照，一方面祂拥有着除了世界本身以外最强大的力量，而最关键的是，莱恩也不能真的理解祂的思维。 和那些天生强大但被神职和本质影响的神不同，母树是特殊的那个。要知道，就连莱恩本人都会被渐渐诞生神性的一面，但祂大概不会。 毕竟疯子天生不怕精神偏移，没人能看出来祂有没有更疯一点。所幸祂一直在被封锁……如若不然，这个世界早就变成诸多原始神共抗外神的戏码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你了。” 把散落的东西一一打包收好，莱恩看向了还缩在祭台上的身影。 封闭了对外界感知的小公主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起来极富脆弱美感——然后莱恩毫不客气的把对方抱住膝盖的手拉开，与惊慌下睁开眼睛的女孩对视。 “这位……小公主是吧，自我介绍一下。比如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叫什么，会什么，准备去做什么之类的。” “毕竟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俘虏了，作为一个王国的公主，你应该对这个世界有着更深刻的认识吧。” “不！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呜……别想让我向你屈服，邪神的走狗，你死心吧！” 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涸，声音有些发抖，安德莉亚努力昂起头颅，向着面前的陌生人义正言辞的说道。 ‘天哪，刚才的仪式居然真的召来了邪神信徒吗，他还把这些家伙杀了个干净，但这不神秘学……不，安德莉亚，你要坚强，女神的选民是不会向邪教徒低头，何况还是邪教徒中最疯的那一个。’ 暗暗给自己打气，安德莉亚心中却慌得很。 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直接指向血肉母树的教派，绝大多数信奉的都是祂分裂出来的上古邪物或其余的什么。就算少数例外要么迅速被消灭，没被消灭的也渐渐变成了邪物之流。 但祈祷词这种东西，有经验的人一听就知道描述的大概是什么存在……所以自知外神的可怕，安德莉亚感觉自己真是刚出狼口，又入虎穴。 “所以伱是‘非暴力不合作’了？” “是的——暴力也不合作！” 显然安德莉亚对这句话的理解有误，‘非暴力不合作’并不是指‘你不用暴力我就不合作’，但不得不说，她说的还是很有气势的——如果忽略她那好像要哭出来的眼神和不断后蹬的小腿的话。 面对这种情况，莱恩表示很无奈。他没有心情做小女孩的心理安抚工作，只好选择用最直接的办法，让这位小公主认清一下现实的‘残酷’了。 ······ 两小时后，图林根城外。 将最后一箱银器拽上马车，莱恩抬头看了看天色。 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但已经可以出发了。虽然这个时代的土路相当垃圾，但至少靠近城市的一段距离内，道路还是十分通畅的，哪怕只依靠火把照明也不会摔到什么大坑里去。 至于等到明天早上，那可不行。无论是那死了一地的教徒，还是被放翻了的城门守卫，等到白天的时候大概都会被人发现。 “可以出发了……那个谁，过来，你会驾驶马车不会？” 招了招手，莱恩指了指这架豪华马车的前方，随即毫不客气的坐进了车厢里。而在他招呼的方向，身量不高的安德莉亚正咬着嘴唇站在马车旁边。 她看起来并不高，腰部刚够到马车的底板。 “一路向南，目标雅典的卫城。回家应该是件很有劲头的事对吧，所以别愣着了，赶紧行动起来，如果路上有意外记得叫我。” 坐在松软的羊绒坐垫上，莱恩从暗格里摸出了一盒茶叶。 这驾豪华马车原本是苏生教派的邪教徒给自己准备的逃生工具，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和迭代，现在的车架完全可以兼具实用和舒适两方面优点，唯一的缺陷就是很多地方都用了炼金化的手段，所以造价可能有点高。 但如果是直接拿来用，那这一点缺点也就不存在了。只有付钱的人才会在意价格，使用者是不会在乎的。 “可是我不会！……好吧，我会一点，我看别人驾驶过，但我自己从来没有！” 语气迟疑，看着足足有自己一个半高的大马，安德莉亚有点傻眼。 刚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接受了自己获救的事实，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安德莉亚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她相信这座城市的管理者会做到这一点的，但没想到的是，这个把自己拯救出来的家伙拒绝了她的建议，然后带着自己连夜出城，还要她来驾驶马车。 她倒没觉得一个公主驾驶马车有什么问题，毕竟安德莉亚的父亲早年也没过过王子的生活。如今的雅典国王忒休斯一开始就是作为上代国王的私生子降世的，甚至直到成年，他和自己的父亲都没见过面，也从没来过雅典。 因此，在教育子女这一方面，他倒是摒弃了很多无用的东西。 “我是雅典的公主，女神的高阶神官，你只要带我去图林根的教会，解开我身上的封锁，我可以带你飞回去——不，他们会把我们护送回雅典的，到时候父亲一定会感激你把我救出来……” “但是我现在还不大想见你那个据说干掉了不止一个神降化身的父亲，毕竟我是个邪恶的邪教徒不是吗，‘不屈的’小公主。” 在‘不屈’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莱恩淡淡的说道：“邪教徒是这样的，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事实上如果你不是被当做祭品，而仅仅是被对方杀害，我都没有救你的想法，毕竟信仰间的争端再常见不过了。” “你！我——我没有哭！” 瞬间涨红了脸，双方的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安德莉亚的注意力当即集中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我当然不会向邪教徒屈服，每一个雅典王族都不会向邪教徒屈服的——更不会被吓哭！你不要污蔑我！” “……是的，你没有，那么没有哭的小公主，赶紧让这架马车动起来。从这里到雅典的路程可是以月为单位计算——真是广袤的国境，一点都不原始。” “最重要的是这路上居然还有龙类出没。龙族啊，不抢公主的龙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或者说，没有被龙抢过的公主，是不是身价也有点低？” 随口说着让安德莉亚有些困惑的话，莱恩回头看了眼夜色下的城市。 一半灯火通明，一半星星点点，尽显阶级的参差。现在比预计中离开的时间要早了不少，但这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情，如今此地不宜久留。 毕竟没有亲自遇到，谁会想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会突然蹦出一个神话没有记载的雅典公主，而这带来的结果就是，安德莉亚无论死在这还是在这里获救，她都一定会引来雅典国王和神的关注。 就让那些追击而来的圣武士和神职者以为这又是一只故布疑阵，掩盖公主真正下落的炮灰吧，反正他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莱恩现在不想被关注，尤其是被不删号重来就打不过的家伙关注。 所以当机立断，他果断选择开溜，一路向南，准备见识一下这个时期的雅典，以及炼金术的存在。 “现在，出发吧安德莉亚，发挥下你的聪明才智。” 面带微笑，莱恩在车厢里打开一本从尸体上翻出来的书。然后想了想，向外递出去一份提前打包好的食物。 “我相信你能很快掌握驾车技术的——另外，这是你的早饭。” “我猜没人会给囚犯吃饱，所以解决你的肚子，然后赶紧行动。” “……” 默默接过，安德莉亚努力翻上马车的驾驶位置。她抱着温热的食物，回忆了一下自己印象中驾车的方式，然后试着让马车动起来。 乌云依旧遮蔽着月光，甚至越来越厚了，看起来一场大雨即将降临。而等雨水过后，这里曾经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在水流的冲刷下消弭于无。 ······ 无尽虚空世界的彼端。 赫麦努世界的外围。 冰冷与死寂依旧是这里的主旋律，而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注定，就在莱恩人性化身彻底降世的前后，在一片黑暗的周遭，某个意识从僵硬变得灵动起来。 自从世界的力量撤去，诸神纷纷离开，赫麦努世界周围就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唯一一个没有走的神灵。而当神失去了绝大部分的人性，祂也就不再会感到无聊或孤独，也会忽视时间的短长。 时间如水般流淌，但祂就这样存在在这里，如同世界本身般，千万年如一日。直到今天，祂被唤醒了。 不是因为时空彼端的人性化身，祂只是注意到，一股奇异的波动从面前的黑暗中传来，有什么东西好像即将圆满，而这期待已久的变化，也代表着祂应该行动起来了。 “……帕拉斯……梅瑟……信仰……” 低语在虚空中回荡，随即那个浩大无边的意识瞬间凝聚起来。 一丝微不可查但又本质超卓的时空之力突然浮现，然后没有丝毫先兆的向面前的黑暗刺去。 虚空依然安静，但难以想象的碰撞于刹那间进行了千万次。不过结果是注定的，哪怕如今的世界之力相比之前再次骤降，但祂还是成功击退了那个妄图侵入祂体内的外来者。 然而力量被击退了，某种在灵性间传递的信息却没有。它顺着那一闪而逝的缺口流淌进去。然后在某种联系的吸引下，向着世界内的某个地方流窜而去。 它落下的地方是一座山头，山下的旷野上有牧羊者。它是灵性的显化，所以它以灵在元素领域的初始显现——那是一团火，却不会焚烧生灵的躯壳。 牧羊者叫梅瑟，或叫穆萨。他赶着他的羊群，然后第一个看到了这从天上降落的奇景，他过去从没有见过的景象。 “这是……什么？” 神色怔然，年迈的牧羊者有些不知所措。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发自灵魂的呼唤，从他的心中浮现。 (本章完) 第181章 见神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梅瑟都不是一个年轻人，相反，哪怕放到后世，他都可以自称年长。 从出生到老去，他已经见证了人间的八十个春秋，而对于梅瑟而言，这一生的回忆大概可以分成两部分。 在他四十岁以前。在梅瑟刚刚出生的那一年，上下埃及的中心，赫利奥波利斯发生了巨变。无主千年的太阳再次迎来新主——也可能是旧主。总之，赫麦努世界的主宰，阿蒙·拉·阿图姆重新登上了那至高的宝座，而且明显比过去更加强大了。 于是过去种种被埋葬在故史中，诸神间的明争暗斗落下了帷幕。即便是人间的法老也急忙向不落的太阳之主表达自己的虔诚，而他表达的方式就是进一步执行阿蒙·拉·阿图姆曾经的命令。 他命希伯来人修筑宏伟的建筑，但不给他们提供工具；他将他们逐出水草丰美的土地，令他们去荒僻的、偏远的地方居住；他还下令希伯来人不许有第二个男性子嗣，试图以此削减他们的数量，而梅瑟就刚好生在这個时候。 他是家中的第二个孩子，是不被律法允许活下来的那一个，他被偷偷藏匿起来，但随着一天天的长大，梅瑟的存在终究难以一直掩盖下去。 于是为了保护他的性命，梅瑟的母亲就取了一个蒲草箱，抹上石漆和油，将孩子放在里头，暗中把箱子搁在法老的女儿经常游泳的河边芦荻中；她吩咐梅瑟的姐姐远远看守，想要知道这孩子的结局将会如何。 也许是命运的指引，又或许只是纯粹的巧合，又或许另有人暗中推动，总之埃及的公主发现了梅瑟，最终起意收养他；看到这一幕，孩子的姐姐装作意外的相遇，表示愿意给尊贵的公主养子请来一位奶妈。于是孩子原本的母亲重新回到了自己孩子的身边，只是以另外一个名义，一切又再一次走上了同一条轨道。 从这一天起，来自两个世界的知识和文明在梅瑟的身上交汇，一如他那分别由两个世界构成的灵魂。来自埃及王室的养母给梅瑟带来了知识与学问，让他与那些短视的、无知的人分开界限；而他那亲生的、却以奶妈的名义养育他长大的母亲则让他领受了种族和宗教的传承，让他记得希伯来人代代相传的信仰，那与埃及人截然不同的神灵崇拜。 直到四十岁那年，前往希伯来人居住的地方探望自己族人的梅瑟才遇到了人生的转折。当一个埃及人在他面前欺辱他的同族，他出于义愤杀了对方，因此犯下大错。 一个具有希伯来血统的王室养子为了自己的族人杀死埃及人，这是不可被容忍的事情，也是一种背叛；甚至连他的族人也不理解他，认为他的行为只会让加注在他们身上的苦难加重；于是梅瑟逃亡而出，他逃到了米甸人居住的地方，一个游牧族群生活的范围。他最终在那里娶妻生子，忘记过去，渡过了人生的又一个四十年。 直到今天，在人生的第八十个年头，他在放牧的山边看到了不焚的荆棘。 …… “祂来了！” 当灵性侵入世界，山丘上的荆棘被点燃，赫利奥波利斯之上至高的太阳之主睁开了眼睛。 他追寻着那一闪而逝的感知，以及自身【火】的权柄被侵犯的感应，可结果却一无所获。 自打重生归来，阿蒙·拉·阿图姆就成功的更进一步。借助这难得的机遇，他吸收了与外神交手时世界给予他的力量，进而部分融合了八元神中【绝对空间】的象征，也因此对世界的屏障拥有了少许权限。 所以他可以肯定，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没有结果吗……” 神色冰冷，但却并不恼怒。拉那雄鹰一般的头颅抬起，俯瞰人间大地。 不出意外的，他什么也没发现，但这一次，拉却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想明白了。 之前，他一直害怕对那些具备异域血脉的凡人动手会导致他错过一些线索，但现在看，无论他放任与否，异域的侵入都从未停下。 甚至随着他对世界之力的亲近，拉隐隐间与世界同呼吸。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养育了上下埃及，孕育了尼罗河畔文明与诸神的世界，正处在何等危险的境地之中。 “我还是太胆怯了……拖得越久，我们的劣势就越大，所以我们需要的，是变化。” 厉色闪过，拉站在太阳上俯瞰人间。 有问题的要解决，明知道有问题但却不知道问题在哪里的更要解决。这世上没有什么胜利是等出来的，那是优胜者才有的特权。 就让他亲手把这些早该被扫除的垃圾归入历史的堆栈当中吧，等他扫清了家门口的隐患，他也要试着远渡虚空，去那诸世的彼端看上一看。 …… “终于……祂来了。” 同样的内容，不同的语气。 无名的山丘下，与拉不同，此刻的伊西斯如同过往一样美丽，但神情却有几分复杂。 激动，惶恐，还有几分不知所措。隐匿在这座无名山丘的周围，伊西斯有些踌躇。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接接触那个外神的意志，而她也很直白的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大。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异域灵魂的存在，她恐怕也察觉不到外神力量的降临。 不过这并不是她犹豫的原因，真正让她不知该不该上前的，是对方那无法判断的态度。 说来也很可笑，尽管在过往她做了很多——她命希伯来人的祖先记得自己的传统，把对异域神灵的传说一代代传承下来；她发现了破界而来的灵魂，并暗中给予他额外的关照。但一直以来，她从没真的和那个安排了一切的异域神灵有过任何交流，对方甚至可能不知道她的存在。 那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选择。 “这就是背叛者的代价……此世和彼世，不知道哪一个可以相信，但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抬头望天，伊西斯看着那比千年前强大了不知多少的太阳。 拉更强了，伊西斯不知道等对方彻底平衡了空间与太阳，自己还能不能继续隐藏好自己的行踪。但无论如何，如果她不想像凡人一样死去，那她就只好继续一路前行。 “如果当初我选择把一切告诉给拉，事情会不会有所转机？” 叹了口气，伊西斯赤脚踩在泥土上，感受着世界的勃勃生机。 “也许会也许不会……总之希望结果，如我所愿。” 看着在自己注视下长大的梅瑟，伊西斯咬了咬嘴唇。 先看看他会收到什么指示吧，与那位异域神灵的接触，还是再等一等为妙。 …… 此时尚且无名的山丘上，梅瑟看着那焚烧而不死的荆棘。 这是异象，但作为曾经埃及王室的养子，他很清楚，这种层次的异象是可以被伪造的。 那些听命于法老的术士们就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召来火焰，呼唤狂风，把手杖变成蛇或青蛙，而他们全都要听命于自比人间之神的法老。 这是延迟了四十年之久的追兵吗？梅瑟不知道，但他觉得不是。因为在那燃烧的火焰中，他只感受到了直抵灵魂的温暖。 ‘……’ ‘上……’ ‘……’ “什么？谁在说话？” 下意识的询问，可下一刻，梅瑟就意识到根本没人在说话。 只有山下羊群的叫声与风声，在这片天地间回响。 ‘上前……’ ‘上前来……梅瑟……’ ‘上前来！’ 没有声音，但声音却在心中响起。听到自己的名字，梅瑟猛的后退一步，可随后那温暖的感觉却让他越发渴望。 “我在这里，你是谁？又为什么要呼唤我？” 高声询问，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从心中升腾起来。梅瑟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什么，但他的潜意识好像确实有着什么希冀。 没有哪个受过教育的人愿意把自己的一生付诸在牧羊上面，也没有哪个人愿意一生以逃犯和有罪者的名义生活，更没有哪个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同类被视做奴隶，仅仅因为他们与生俱来的血统。 但过往的八十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不可更改的，因为赫利奥波利斯上居住着诸神中的至上者，他命法老做人间的统治者，宣称希伯来人生而有罪。 凡人无法抵抗神的意志，在上下埃及中，这就是不可推翻的真理。 ‘上前来……我是你的造主，也即将是你的救主……你们将迎来毁灭，而你是他们唯一的救赎。’ ‘上前来，上到西奈亚山上来……这是你与生俱来的使命。’ 声音在心中再次响起，以那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响起。梅瑟又高声提出了几个问题，可这一次不再有人回应他。 年老的身躯依旧矫健，梅瑟回望了一眼自己四十年前曾经来过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但觉得确实应该做点什么。 “既然这样，那我就来朝见您。” 沉默片刻，梅瑟起身上前，脱下鞋子，学着幼时曾经学过的礼仪向着火焰前进。 那火点燃了他，却没有伤害他的皮肤的毛发。 仿佛穿过了一层隔着虚幻与真实的屏障，种种光怪陆离的景象在梅瑟的眼前闪过。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幻觉，所以他继续向前。 灰白相接的世界，幻梦交织的泡影，河水在虚空中流淌，生有羽翼的生灵高唱赞歌。 那是梅瑟此前没有见过的世界，但他却莫名的觉得熟悉。好像那里才是他的故乡，是他心灵与灵魂的归宿。 下意识的向前攀登在贯穿七层世界的神山上，梅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某一刻，他才恍然发觉，之前的种种尽数被抛在身后，而自己已经来到了山顶。 “这就是……神的居所吗？” 走在古老的石板道路上，梅瑟一步步向前。 他的心情激动起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要见到真正的神灵了。 在过去，他畅想过很多关于神的样子，比如那些埃及人修筑的神像，比如他们为神绘制的壁画。他们有着动物的头，人的身体，执掌着自然间的风雨雷电，这就是神灵的样子了。 走在道路上，梅瑟他以为自己即将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然而当他迈过最后一级阶梯，抬头仰望，他没有看到神像，没有看到画卷，也没有看到任何走兽与飞禽的特征。这一刹那，他的目光好像穿透了世界的屏障，看到了一个屹立在诸世与时光之外的神圣。 祂的模样无法描绘，祂的形貌无法形容。没有什么能与祂等价，因为祂本就是一切是源头。如果一定要梅瑟用一个词汇来阐释他此刻所见到的，那穷尽他的智慧，也只有一个可以使用了。 “神。” 梅瑟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只是匍匐在地上，向至上者表达自己的谦卑。 (本章完) 第182章 立约 如同在宇宙中，或者在星空下。 不知从何处照耀而来的光打在梅瑟的身旁，显得他所在的地方越加璀璨，而远处越发冰冷与黑暗。 虽然低着头，但梅瑟却能感觉神正在注视着他。那不光是现在的他，还是过去的和将来的。 感受着这种注视，梅瑟有些不安。 尽管只是一眼但他已经清楚了，这绝不是埃及人的神，不是米甸人的神，也不是他所知道的很多神灵。那是在古老希伯来神话中给万物赋灵的神——甚至这一刻，他还觉得这些神话一定存在什么谬误。 因为在梅瑟的感知中，面前的神圣是如此伟大，以至于他难以相信有什么是能与祂并肩的，那些神话中另外的神也不能。 尽管梅瑟无法分辨神圣的强弱，一如蚂蚁无法分清山岳的高低。但总有那么一些存在，祂只要出现在你面前，你就能明白祂的独一无二。 “神。”似是忍受不了这种注视与紧张，梅瑟低声开口：“奉您的旨意，我来此向您觐见，向您诉说我们经受的苦难。” “流有神血的希伯来人已经被压迫太久了，我们也太久没有得到神的回应了。直到今天，我才终于知道，原来神从未抛弃我们，一切的苦难都只是给予我们的考验而已。” “请您给我以指引吧，伟大而全权的神，我必将于人间行使您的意志，一如它永恒的存在于天上。我必将令凡人知道您的伟大，就如知道太阳悬在星空。” 声音在虚空中回荡，但梅瑟只等来了更久的沉默。 他感受到那注视着他的目光好像更沉重了……直到某一刻，梅瑟感觉浑身一轻，他也终于听到了那仿佛从遥远时空中传来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的内容，却让他如遭雷殛。 “指引……没有指引，没有考验……也没有血脉……” “你们的血脉并没有原罪，但也并不高尚。” “我更从未注视过你们，更不会考验你们的虔诚。” “太阳将给你们带来毁灭……埃及人会对你们举起屠刀——但我不会结束这一切。你要活着，然后由伱来结束它们。” 没有谎言，没有欺骗，实际上，伊娥与她的后代能够繁衍生息，确实是一个出乎很多人意料的事情，哪怕是他们血脉的源头也早就忘了这对母子。这是由伊西斯的选择与拉的性格共同构成的意外，既然无人事先想到这一点，自然也不存在考验或抛弃。 至于希伯来人的血脉——他们所谓的神血来自宙斯。这是异域的罪血，但对神而言，它理所当然的既不高尚，也没有天生的罪过。 “……神啊，”伏在地上，梅瑟感觉浑身有些发冷。 神的话是如此无情，但又如此合乎常理。 或许对于祂而言，希伯来人确实就是如此微不足道吧……可如果是这样，那他又为什么要要出现在这呢？他又该怎么去救赎他们？ “如果希伯来人是如此的平凡，全权的神，您又为什么要告谕我我们即将迎来的灾难？如果您从不曾注视过我们，那又为何要将我召到面前来呢？我想我们总是有什么异于番邦的地方，才能够得到您于是降下的殊荣。” “不是你们，是你。” 梅瑟听到神这样说。 “你们没有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你。我一直注视着你，但从来是你，而不是希伯来。” 微微抬头，梅瑟终于没能忍住自己的动作。然而这一次，他没有看到神的存在。 在错乱的时光中，他看到了自己。 过去好像在重演，时间不再有秘密。他看到自己从天上来，从神的手中来，然后到人间去；看到自己从生到死，凡此十次，次次长久；他又看到在不久的将来，有从太阳上绵延而至的火光烧过世界，难以计数的生灵死去，但只有他例外。 而这正是他见神的缘由。 神不是来拯救希伯来人的，而是来拯救他的。神需要他活下去，但并不需要他们活下去。所以神不会拯救他的族裔……只有他可以。 这一刻，某种窃喜短暂的涌上心头，但梅瑟随即又为这种心理感到羞愧。他是从天上来的人，是从神的身侧降到人间的那一个，神因此对他偏爱，但当他回忆过往的人生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放弃自己的族人。 ‘也许这就是凡人的局限吧，’他想：‘神给我看了我的过去，我却无法感同身受。只记得这几十年的自己，而不记得那活了十世的自己，那从天上来的自己。’ 于是用额头轻触地面，梅瑟向神祷告。 “神啊，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使命——那是我到人间去的缘由。但我仍然恳请您把您给我的荣耀，分给我的同族吧。” 话音落下，梅瑟感觉到那目光中的沉重又回来了，甚至更加重了。 如同一个世界压在身上，让他的呼吸都显得艰难。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仿佛过去了一个纪元，某一刻，那压力才终于如同潮水般褪去。神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回梅瑟不再感受到其中的温度了 “如果这就是你要的……那你就回到你的族人那里去吧。去与他们共同经受苦难，然后不要再回来了。” “你将放弃未来，放弃永恒的生命，放弃你所拥有的一切，与你的同族一起经受他们的神所降下的灾难。那些不信我的，尽数死去，虔诚的，也要遭受灾祸。 “凡壮年的，十死其三；妇幼的，十死其五；老病的，十死其七……这個世界不属于你们，那你们就要到属于你们的地方去，你们要离开这里，到海的尽头去……即便是这样，你也坚持你的意见吗？” “我坚持，可是神啊，那他们呢？”梅瑟问：“那些给我们制造灾祸的存在。他们就可以居住在华美的宫殿上，享受美好与喜悦吗？” “当然不。” “居在地上的，受地上的惩戒；在天上的，受天上的惩罚。凡是他们施加给你们的，必报应在他们的神身上；这就是我对你，对你一个人的承诺。” 神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此刻梅瑟却感觉如释重负。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后悔，但他现在确实这么做了。 “感念您的仁慈，全权的造主。” 低声吟诵，随即再次抬头，这一回，梅瑟又看到了神的存在。 “愿向您献上我的一切，万能的主，尽管一切都源于您。” 站在时光之外，看着这一切，神像是笑了一下。 “很好，我接受了。” “既然一切就此定下……那梅瑟。 “我与你立约。” ······ 很少有人知道，梅瑟的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哪怕是看了他这么多年的伊西斯，其实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在赫麦努，他只是梅瑟；但对卡俄斯而言，他却是帕拉斯。而帕拉斯的命运已死他本不该活着，因为神王对世界献祭了曾经的智慧女神……如果他还能活下来，那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世界的一种否定。 所以在过去的千年内，因为他的存在，两个世界间的碰撞被大大加剧了。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为了抹除这个不该存在的生命，两个世界都因此受到了更剧烈的损耗……但实际上，这还是梅瑟的灵魂并不完整的缘故。因为他的十次转生没有结束，所以他还不算帕拉斯真的重生。 但这一刻，当他以自己的意愿向神献上自己的一切时，神就让他完整了。而这种彻底违背了卡俄斯意志的行为，也瞬间给两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动荡。 天空中，太阳内。 拉手握权杖，他正打算彻底催动太阳的力量，用焚烧世界的火焰洗净所有具有着异域血脉的凡人。 他可以做到，也有这个权利。当他融合了阿蒙神的力量，即便是世界的背面，那象征混沌的巨蛇阿波菲斯也不再是他的对手。他可以更轻易的将之打散，让它在混乱中缓慢重生。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那一刻，一股凡物无法听到的巨震突然传来，拉甚至没有站稳，险些从王座前跌落下来。 “发生了什么……是那个异界，祂疯了吗？” 先是迷茫，随后面色大变，拉赫然发现，异域力量对赫麦努的侵蚀速度突然千万倍的上涨了。 世界的屏障几乎要被切开，异域的法则开始投渗透过来……但这其实并不合理，因为对另一个世界的侵蚀本不该如此粗暴。 侵蚀的目的是吞噬，是融合，而不是消耗自己的力量去磨削对方的力量。如果在侵蚀一个世界过程中消耗的远远大于吞噬后得到的，那这就是没有意义的行为，但现在却并非如此。 伤敌五百，自损三千，好像被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样，异域的力量开始不计代价的对赫麦努发起攻击。 “这是为什么？就因为我要杀了那些凡人？” 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惊怒，拉没想到，自己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居然真的带来了如此巨大的反应，那些凡人真的如此重要……所以他该收手吗？ “不！” 当然不能停下，尽管这种世界间的动荡甚至影响到了行使法则的诸神，甚至与世界联系更紧密的他都受到了更大的影响，但这绝不是退缩的理由。 找到了敌人的要害，却因为敌人激烈的反应而放弃……这是何等可笑的选择。敌人越不想让我做什么，我才越要做什么！ “舒，来见我！” 继承了阿蒙神的部分力量，固然让拉更强了，但也让他肩负起了作为世界四层屏障之一【绝对空间】的责任。 他现在要赶紧加强世界的屏障，绝不能让异域的力量侵入进来，但其余诸神不同。 哪怕受到了影响，他们的力量也绝不是凡人能对抗的。只要降下风雨，制造灾荒，再让人间的王朝杀死他们，一切不会有什么区别。 他倒要看一看，这些流着异域血脉的凡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 卡俄斯。 冥界。 无光之域。 当世界的力量突然暴动，受到影响的自然不止有赫麦努，作为主动进攻一方的卡俄斯，自然也同样受到了影响。 只是进攻承担的只是损失，防守才会被破坏……所以卡俄斯真正有所感应的实际上只有原始神灵们，而他们的感应，也只是世界的力量不知为何突然如同开闸放水一般一泻千里。 尽管再怎么倾泻，世界的体量依旧难以想象……但有些东西，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未有外人进入的领域变了模样，在无光之域的深处，好像多了些什么。但厄瑞玻斯从未变过，他眺望远方，神色有些不解。 卡俄斯在攻击什么东西，灵界？不，大概是倪克斯之前去过的地方……神色恍然，厄瑞玻斯感觉应该就是这样，只是如此一来，他的计划恐怕就要受到影响了。 “倒也不尽然……” 目光扫过外界，厄瑞玻斯看向人间大地。他看到了银月城，看到了那些信仰灵界的凡人，看到了天使们活跃过的轨迹。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奥林匹斯山上。 “原始神就是这点不好，想‘死’都难。莱恩……希望你的剑够利吧。” 淡笑一声，厄瑞玻斯一步迈出，向神山而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莱恩似乎想要打破现世的枷锁，让灵界再进一步，宙斯想要统治世界，成为真正的万神之王，而他要的很简单，就是死一死而已，这不过分吧。 无论是谁，无论是世界，还是某个人或神……厄瑞玻斯都由衷的希望，有人，能来杀他。 (本章完) 第183章 密谈 奥林匹斯山，金宫。 大殿内歌舞依旧，赫拉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 阿瑞斯将正在斟酒的青春女神赫柏推开，站在神王的一旁喋喋不休。他正在向宙斯控诉雅典娜，诉说对方有多么欺人太甚。 “……父亲，雅典娜做的太过分了，您知道现在人间是如何评价我的吗？” 脸色难看，阿瑞斯知道，自己的经历并不是什么秘密，相反，他早已成为诸神间的笑料。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那是好些年以前的旧事了。时任雅典国王忒休斯在年轻时最著名的冒险之一，就是赢得了亚马逊女王希波吕忒的心。 当时的忒休斯是如此英俊而有智慧，他没有被女王的魅力所俘获而是反过来让希波吕忒为他倾心。当然，他最终并没有将其娶为王后，而是在后来迎娶了克里特国王的女儿。 希波吕忒因此大怒，亲自率领亚马逊人渡过大海，向雅典进攻。而结果也显而易见，她们在这大地东方的城市前大败而归，由此带来的结果，就是连带战神的力量也开始被人间凡人广泛的质疑。 作为战神与美神所眷顾的亚马逊女王，她不仅没能展露过人的魅力，让雅典国王成为裙下之臣，反而被对方所吸引。而当希波吕忒诉诸武力之后，依然迎来战败，这两件事情带来的影响力可谓相当深远。 在凡人之间，学识带来的内涵和容貌带来的外表哪一个更重要，这早有争论，也分别被雅典娜和阿芙洛狄忒的信徒们所支持。在这一点上希波吕忒和忒休斯间的爱恨情仇无疑给前者增添了一个有力的佐证。 当然，考虑到外表是天生的，学识是可以后天学习的，所以这两者间虽然有矛盾存在，但并没有变成非此即彼的零和博弈，不过战争就不一样了。 雅典娜和阿瑞斯，人间战争爆发时祭祀最多的两位神灵就是他们。可当战神在人间的国度被雅典击败，战神的信仰也自然会受到撼动。 “……也许您是应该限制她一下了，父亲。据我所知，雅典可从不排斥巫术，甚至还与那些异教徒进行过贸易。” 咬牙切齿，阿瑞斯照着阿芙洛狄忒提前交代好的内容说道。 在这一点上，宙斯和他的那位好姐姐曾经不止一次爆发过争论，虽然最终都没有什么结果，可将此事说出来，还是能够显著的激起神王的不满。 话说出口，阿瑞斯本以为宙斯会说点什么。按照阿芙洛狄忒和他说的，哪怕神王不想管这件事，心里也会因此对雅典娜多添上几分不满……然而左等右等，直到不少神灵隐隐间将目光投向上首，他都没有听到些什么话。 以阿瑞斯的性格，打不过跑来告状就已经很让他感到尴尬了，更何况还要被人围观。 残暴的情绪从心中翻涌起来，在神职的影响下，一时之间，阿瑞斯的眼睛都有点发红…… “你在想什么？” 从沉思中醒来，宙斯一抬头就看到了双目赤红注视着他的阿瑞斯。眉头微皱，神王有些不满的问道。 “父神，我……” “好了，你的事情待会再说，我要去办点事情。” 微微摆手，神王不想和对这个本就不是很喜欢的儿子多说。想到刚刚那将自己惊醒，一闪而逝的熟悉气息，宙斯从座位上站起。 诸神的宴会向来不要求一直在场，中途离去或加入的神也不止一个两個。所以宙斯的行为并不引人注目，他直接离开了金宫在原地留下了想要说什么却被打断的阿瑞斯。 “……该死的，又是这样，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呼——我明明是战神，可为什么没有给我不败的力量！” 深吸一口气，阿瑞斯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以他的神职，战斗本就是他少有能做的事情，但偏偏他打不过的人还很多……按耐住心中暴虐的情绪，战神看向了一旁的天后赫拉。 如果不是阿芙提醒，他都没有注意到，母神好像前段时间不知怎么受了些伤势，也许他该去慰问一下。 无论如何，赫拉在很多地方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阿芙真是个好妻子。’ 暗暗感叹一句，自己就从来没有细心观察过。阿瑞斯感觉至少在这一点上，命运还是眷顾他的。 之前诸神间有谣传，说阿芙还与其他男神出双入对……但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才是她的最爱。 ‘哼。’ 就像那个不自量力的瘸子，阿瑞斯就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 奥林匹斯山腰，一处险要的崖壁。 世界之力的动荡越发鲜明了，就如同从河堤上掘出一个口子，一开始还只是小量的倾斜，随着时间的推移水量却会越来越磅礴。 然而此时神山上的诸神并没有感觉，他们也察觉不到那种层面的波动。或许某些已经走到了真神领域的巅峰，开始想办法更进一步的存在会略微有所警觉，但也必然比不过原始神那样清楚。 不过神王是例外的，甚至是特殊的。在这一点上，宙斯的感应反而远比厄瑞玻斯还要清晰的多。 作为现世选定的神王，近千年以来，他其实早已经注意到了世界力量不正常的波动。尽管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而是因为那刚好发生在提丰之后，所以宙斯将之归咎于母树带来的影响。 直到今天，当那种波动以不正常的速度开始暴涨，甚至隐隐间产生了连锁反应，神王才终于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 并不是因为什么内在的因素，而是外在的……刚才的宙斯就在思索这件事。然而注意到归注意到，神王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王权】固然在自己统治的一切地方都可以视为主场，能够发挥出更强一些的力量，但在一切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也会受到更深层次的削弱。因此就算知道了异域的存在，宙斯也只能以此丰富下自己的见闻罢了。 ‘不过看来有人不这么想……’ 心中微动，站在山崖上，宙斯看向不远处的一处阴影。 如果是一千年前，他未必能发现对方，但现在可以了。 “厄瑞玻斯殿下，真是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一如旧观啊——上次你给我的礼物，我也还记忆犹新。” “一个小小的提醒罢了，但看你面对提丰时的意外和狼狈，你并没有重视我的提醒。” 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厄瑞玻斯迈步走出。 他打量了下巍峨的神山，扫过那些气息或明或暗的神灵，然后把目光锁定在了时空的深处。 “那就是你仿照灵界开辟的‘神国’？” “是的——不过厄瑞玻斯殿下提丰已经是过去了，它的失败众所周知。至于阿斯加德神域，如果伱有兴趣，倒是可以跟我一起看一看。” “不必了，我此行来此，是有正事要说。至于你的神域，那不过是个玩具罢了。” 微微摆手，对于这种神国，厄瑞玻斯表示并不感兴趣，尤其是奥林匹斯的神国，他更是懒得看上一眼。 凡人不清楚，他还是看得很明白的，这个所谓与神同在的神国不过是半个骗局，就连它的搭建本身也不是依靠宙斯自身的力量。 它并不完全是假的，九界之一的残破给了它基石，从英灵殿中学到的知识填充了骨架，无处不在的魔网可以延伸它的力量……因此虔诚信徒死后的灵魂确实会被收拢过来，甚至凡人还能通过对教会做出巨大贡献后与先祖的灵魂交流，只是在其他的地方，诸神对这里的描述有些出入罢了。 比如这里并不能永生，一个灵魂能在这里待多久，往往取决于他后代在凡间的地位。那些平民的灵魂一般待不了多久就被放归轮回了，只有那些强者与贵族的祖先才能在这里长存。 在这种情况下，死后于神国长存自然是真实不虚的，灵界也并未因此做出什么反应，毕竟九成九以上的灵魂还是会回归轮回，不过稍微晚了一点时间而已。而那些亲眼见证死者灵魂以圣灵的形式回归人间的凡人，自然也会对教会的宣传深信不疑。 “但那只是因为你没得选，不是吗，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也不想这么大费周章。” 指了指那来去往复的灵魂，厄瑞玻斯笑着说道。 “能做真的，谁会想要假的。何况灵界的信徒还肆意的宣称奥林匹斯都是伪神，你暗示攻打他们的人类国度又屡次失败。你明明知道那里有凡人在贬斥你，嘲笑你，但你作为神王却做不了什么。” “尽管你不断的打压，凡人中依然有人因此对你的力量充满怀疑，甚至就连你的子嗣，都因此质疑神灵的力量，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儿子……然后傲慢的试探神灵。” 厄瑞玻斯的话很尖锐，但又如此真实。 宙斯知道他说的是谁，坦塔罗斯，他于凡间留下的血裔，起初神王是如此喜爱这个孩子，以至于允许他与诸神同宴，并自由的往来奥林匹斯和凡间。 但是渐渐的，也许是因为他的傲慢，也许是真的受到了那些异教徒的影响，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坦塔罗斯开始一点点试探诸神的权威。 他把神灵在宴席间谈论的秘密泄露到凡人间，他盗取神山上的美酒与食物，分享给凡人朋友。他甚至偷盗了凡人献给宙斯的祭品——直到这一步，神王都还能容忍他的行为，毕竟作为自己的子嗣，他既然没能成为天生的神灵，那享受凡人的肆意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那一天，坦塔罗斯邀请诸神到他的家中做客，而为了彻底否定神的力量，他不惜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也是宙斯的孙辈；他把珀罗普斯烧烤煎煮，做成一道菜款待诸神。 诸神当然发现了这一点，只是这是神王的家事，所以没有人率先指出，只是对那道菜敬而远之，只有神思不属的农业女神无意间吃了一块——也就是吃了她侄孙的肩骨。 宙斯为此大怒亲缘相食向来是神王一脉最大的禁忌。他为此给予了坦塔罗斯永恒的惩罚，但这场试探本身，却一直是神王心中的一根刺。 “所以你想说什么？作为神王，我不会违背现世的铁律。甚至如果你要在现世出手，我也不得不阻止你，这是世界赋予我的责任，并不会因为我个人的喜好而有所偏差。” 神色微闪，宙斯不知道黑暗之主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挑衅吗？不会的。他本以为对方是因为世界力量的波动而来，想要借助他这位神王做些什么，但现在看，他好像在试着挑起自己对灵界的不满。 这不需要挑起，因为自己本来就很不满…… “所以，你想要我和你一起针对灵界？” 淡淡的开口，神王感觉自己把握到了事情的脉络。 “但就像我说的，任何一个原始神灵在现世出手，他都将受到世界的针对，而我，也将紧随其后，这不会因为我更讨厌谁就有区别——如果所有人都出手，那我就要针对所有人。” “或许吧，但宙斯，万事总有轻重缓急不是吗？” 没有在意宙斯的话，厄瑞玻斯笑着问道。 “我只想知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能让你消灭那些唾骂你的凡人，能让你加强自己的权威，能增强你的力量，那你会做吗？” “……你想要做什么？” “是你要做什么。” 微微摇头，厄瑞玻斯缓缓的说道。 “你要应对那些破坏秩序的神，这是现世的秩序，也是神王的秩序，这不是问题……但如果有两个神前后破坏了这个秩序，你总是可以选择先对付那个先出手的神，没错吧。毕竟你没法同时战胜所有人，那自然可以排一个顺序，这也是符合规则的事情。” “而这就是我想说的，你想要成为彻底主宰现世的神王……我可以帮你，至于一切要怎么开始，因人间而产生的矛盾，那自然也要开始于人间。” (本章完) 第184章 各怀鬼胎 厄瑞玻斯的计划很简单，甚至根本谈不上计划，他只是描绘了这么一种情况。 只要宙斯能通过什么手段让莱恩首先对他出手，那厄瑞玻斯就会按照承诺，紧随其后的前来帮助他，甚至不止是他一个人。 除了宙斯和自己，他还想到了好几个能够对莱恩产生威胁存在。而且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对他动手，甚至还能在一切结束之后成为宙斯的威胁。 是的，成为宙斯的威胁，毕竟他可从没打算真的造就一个统治万物的神王……而等他达成所愿之后，神王的存在反而是一个麻烦。 “听着好像很有可行性，但是你打算如何保证你会履约？冥河无法束缚你，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 站在山崖上，宙斯略作思索。他看起来有点动心了，但实际上心下却暗自警惕起来。 世界的力量不正常的流逝，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变动，而黑暗之主又刚好选在这個时候来见他，无论怎么想，这里面都必然有着什么与世界规则相悖的谋算。 在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拒绝。只要他不接招，那就永远不会吃亏。然而话到嘴边，宙斯却又有些犹豫，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虽然厄瑞玻斯可能有自己的谋划，但这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另一个机会。 黑暗之主想要让他针对灵界，并渲染对方的威胁……可灵界如何，真的是他现在最大的敌人吗？ 恐怕未必实际上那更多只是颜面上的损失，对奥林匹斯神庭真正的影响其实并没有相得那么大。 这些年来，宙斯和其他神明的‘辛勤耕耘’可不是白费功夫，留有神血的人类早已遍布大地，而且那生而高贵的血统更是让他们很自然的成为了统治阶级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们未必每个人都敬畏诸神，甚至这些神裔中也不乏坦塔罗斯那样悖逆的存在，但无论如何，他们基本都以自己体内的神血为荣。 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阶级分明，这可谓是很多神灵血裔的内心写照。他们中的一些人一方面认为自己应该拥有与诸神媲美的地位，他们质疑神灵的力量，觉得他们也不过如此。可另一方面，他们又觉得和没有神血的凡人相比，神裔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阶级。 他们生来就是统治者，凡人是供驱策的仆人，在这种情况下，银月城的教义否定了诸神，其实也就是在否定这些贵族们生而高贵的法统。 那些奥林匹斯诸神的虔诚信徒不会向银月城妥协的，那些未必虔诚，但掌握力量的人类同样不愿意接受这种思想，这也是明明在神灵暗示下的数次讨伐全部失败，但奥林匹斯神系在人间的信仰依旧稳如泰山的原因。 利益才是一切的根本，这些年来，宙斯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对付人类的办法。相比之下，他反而觉得银月城的很多做法太天真了。 如果这个世界不存在超凡力量，不存在神灵的血脉，那他们那种唯我独尊的教义或许真的很有优势。可现实没有如果，所以他们那极端的思想反而是一种束缚。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就清晰起来。或许银月城的存在与否并没有那么重要，就算击垮他们，多出的那些信仰对宙斯也产生不了什么质变……但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波及一切神和人的战争或许可以。 奥林匹斯神庭已经统治世界数千年了，它已经不再如初生时那样孱弱，如今的神王也不再是初登王位时的他。他的子嗣越来越多，他们的实力越来越强，从天空到大地，从过去到未来，吟诵宙斯之名的生灵比比皆是。也许这个时候，他应该清扫一些旧时遗留下的麻烦。 比如那些不服号令，在星空中占地为王的泰坦神灵，比如至今未正式向他俯首称臣的大洋神主，甚至是在迎娶了冥后之后，与奥林匹斯越行越远，在自己的地盘里不知道在搞什么小动作的冥王哈迪斯。 他们对自己的服从全都流于表面，以至于反应在权柄上，就是宙斯的【王权】并没有因此增强太多的力量。所以现在他需要一场战争，但不是为了扫平银月城，或者击败远在灵界的原始古神。他真正要做的，是以此为由，让这世上所有的神都卷入这场战争中。 能不能击败莱恩不重要，能固然好，不能其实也无所谓，宙斯还没有狂妄到觉得现在的自己就能攻入灵界，那是他真正统一了现世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真正需要的是借此扫平曾经遗留下来的麻烦，到了那个时候……当他的【王权】笼罩星空与大海，群山和幽冥，那在现世法则的偏爱下，恐怕即便是厄瑞玻斯也再不是他的对手。 到了那一天，他就是真正的万神主宰了。 “给出你的保证吧，我可以先动手，但你也不能作壁上观。” 看似过了很久，实则只是片刻。宙斯看起来像是被黑暗之主说动了，但神情上还有几分犹疑。 “保证……你想要什么保证？” 反问一句，看着面前有些心动的宙斯，厄瑞玻斯暗自笑了笑。 保证什么的无所谓，只要宙斯愿意打这个头阵就好，反正他也没打算违约。只要宙斯动手，他就会跟着动手。 关于应对莱恩这件事，他是做了赢和输两种预案的。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肯定是要打上一场的。 “三个条件。” “首先，你在人间的势力要加入这场战争，就是那些居住在地底的生命，他们要和奥林匹斯的信徒一起出手；其次，你要把金苹果树交给我从此之后，生命女神就彻底成为神庭的一部分，和伱再无干系。最后……我要你说服那些冥界的神灵让他们暗中为我效命。据我所知，他们本就是第一纪元终结的时候，受你和夜之母力量感召降生的神灵。” “夜之母从未过问过他们的存在，更从未把他们当做后代，你之前也是这样。但如果你现在愿意开口，想来他们会知道该向谁效忠的。” “三个条件，并不困难。不过宙斯，我这也是在为你出力吧，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是在替我做事一样？” 笑容不变，厄瑞玻斯随口说道。 “为我做事？” 微微摇头，宙斯淡淡的说道： “在搞清楚世界之力的波动究竟对你有什么意义之前，我可不会这么武断的做出决定。” “……” 场中一时安静下来。 世界之力的削弱，肯定就意味着有什么与世间法则相冲突的事情能更轻易的完成……神王和原始神对视了一会，随即偏开目光。或许他们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但现在至少有一点是相同。 他们都觉得应该对银月城动手，他们也都认为需要一场与灵界诸神间的神战。 而莱恩的存在，就是这场战争最后的BOSS。 “你的条件我接受了。” “黑暗精灵已经繁衍开来，金苹果对她们也没那么重要了。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但是我也希望看到你的行动。” “你会看见的，而且事情的发展，绝对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吐出一口气，宙斯满意的点点头，自己的又一个隐患被排除了。 作为支撑王权的十二支柱之一，生命女神的本体却不在奥林匹斯山上，而是在黑暗之主的掌控中，这也是宙斯近来才发现的事情，此事一直让他如鲠在喉。如今能借机解决这个问题，倒是让他少了件烦心事。 至于剩下的两个条件，后者且不说，前者的主要原因，是宙斯真的怕莱恩还没引出来，结果奥林匹斯一系在人间打不过银月城。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毕竟之前的每一次冲突大都是在诸神的暗示下进行的，那只是某个凡人国度的单独行为，失败也是在所难免。不过以防万一，也是为了让厄瑞玻斯参与的更深入一点，宙斯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 条件谈妥，事情议定，一切大致就如此安排了。两人又交流了一些细节上的事情，很快，就像来时那样，黑暗之主的身影就无声的消失在了神山上面。 独自站在山崖上，宙斯一时间没有急着离去。他只是静静的站了一会，然后叹了一口气。 “……雅典娜……” 默默念出这个最出色的女儿，也是和他关系最疏远的儿女，宙斯也有些感叹。 近些年来，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星空上，甚至已经不怎么前来神山了。 “所以你在想什么呢？” 不管她在想什么，宙斯都要做点什么了。 如何挑起纷争，如何激化矛盾，如何渐渐的把一场凡人间的战争演变为诸神之战，最后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在刚刚的交谈中，这一切都渐渐的在神王的脑海中成形。然而这需要一个引子，而不是单纯的神王率领奥林匹斯诸神攻打银月城。 “……说到底，是你做的太过分了。” 静默良久，随着电光一闪，宙斯返回了金宫的宴会。 天后还在金座上坐着，阿瑞斯陪在她身边。诸神各有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神王的归来。 而看着自己的神后，宙斯暗暗点了点头。 赫拉以为自己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屠杀，血祭，没有什么是她手下的教会做不出来的。不过出于某种考虑，神王一直当做没有发现这件事。 至于现在……他当然会继续当做没发生，而且还会引诱她加大力度。 ······ 太阳突然明亮又暗淡，赫利奥波利斯此刻早已乱成一团。 然而远在米甸，这些风风雨雨都还影响不到这里。 恍惚间，梅瑟站在山丘的脚下，感觉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笃——” 手杖轻触地面，那结实的触感让梅瑟回过神来。 之前当他从神的居所离开，回到这座山丘上的时候，那原本浴火不焚的荆棘便化作一个手杖。 这是神赐给他保护自己的东西，但它现在并没有什么神力，只有当他回到自己的族群中，开始自己的使命后，它才会渐渐变得不凡。 他们受到的灾难越重，这支手杖的力量就会越强大。终有一天，它能分开天空和大地，撕裂海洋与星辰，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而这同样是神许给他的诺言。 “呼——我该离开这了。” “我要回到埃及去。” 摸了摸剧烈跳动的胸口，梅瑟定了定神。 他已经离开四十年了，甚至在这里娶妻生子。埃及的样子早已模糊，他已经记不得那时候的很多事情了。 希望一切安好吧……想是这么想的，但理智告诉梅瑟，这可能性并不大。 不过所幸，神与他同在。 (本章完) 第185章 出招 时代开始向前，活人背负着死去的命运，这一天的赫麦努世界可谓热闹的很。 离开这处无名的山丘，梅瑟回到自己的家人与朋友身旁。他向他们宣称自己获得了神启——除了他的岳母，那属于米甸人的祭司。 他自称即将奉神的旨意前去埃及，去解救自己的族人，即便是长居赫利奥波利斯之上的埃及诸神也无法阻拦他。他已为此做好了准备，然而梅瑟的言行理所当然的获得了质疑。 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已经八十岁的老家伙真的领受了神恩，何况还不是那些众所周知的神，而是只存在于希伯来神话中的，从未显圣过的神明。 相比于神启，他们更愿意相信梅瑟在对族人的怀念与自责中受到了打击，精神出现了问题，以至于自以为见到了神明。 “……父亲，我理解你对族人的眷念，但你的想法未免有些太不实际了。” 模样三十上下，穿着朴素，梅瑟的长子第一个表示了质疑。 “你想拯救希伯来人，这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们现在是埃及人的奴隶，只有法老才有权决定他们的去留。可你是什么人，竟能去见法老，将你的族裔解救出来呢？” “作为神的使者，神与我同在，这并不是问题。” 摇头驳斥了自己的长子可紧接着，梅瑟又看到了自己的二子走上前。 “父亲，我理解你对神的敬意，但你所信的那一个又有什么名讳流传呢？” “在希伯来的神话中，只有给你神启的这一个没有名讳传来……若旁人问伱信的神是谁，难道你竟不能回答他吗？” “……作为凡人，自然不该称呼神的名。”一时确实被问住了，但梅瑟很快想到了解答的办法：“但神自然是有称号的。” “假使有人问我：是谁派你来拯救希伯来人的……我会告诉他，是‘自有永有的’神派我来的。” “那自有永有的让我来拯救他们，带他们脱离苦难与折磨。” “但他们不会相信的。”梅瑟的妻子当即反驳道。 她是米甸人，是米甸祭司的女儿，她没有受到梅瑟那样的教育，对那些无法证明的神灵传说自然也没有敬畏可言。 “等我到达尼罗河畔水草最丰美的地方，回到我幼时生活的土地，那神迹自然会显现。所以你们愿意跟我离开，还是留在这里？” 举起手杖，梅瑟向家人表达自己的决意。 争论从晚上持续到了早上，一個又一个问题被抛出然后又被梅瑟想办法解答。他本不善言辞，但眼下却对答如流。 当天空再次亮起的时候，他的家人终于勉强认可了梅瑟的意见。他们将跟在他身边，启程返回埃及，回到赫麦努世界的中心。 这不是马上就能成行的，他们还需要做很多准备。比如变卖财产，准备物资。 于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梅瑟一家的预备渐渐完成……只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从始至终，在他们忙碌的时候，都有一个绿裙少女站在一旁。 她旁观着一切，却始终不发一言。 ······ 现世，人间。 时光匆匆而过，日子逐渐由盛夏接近末尾。 树木在烈日下将水分用根系汲取，再从叶面蒸腾出来。 些许虫鸣在林木间响起，应季的花香从道路两旁传来。 土路上没有行人，或者说，这个时代在不同城市间穿梭的本来也不会有所谓行人。 但凡能在城市以外的地方遇到的，不是身怀绝技的超凡者，就是动辄百人以上，结队前行的商队。 尤其是是最近这条道路上有龙的传闻出现……这更让大多数人避之唯恐不及了。 …… “呼——” “又让我来搬……等我回家了，我要让你搬一百次！” 一处看起来刚刚挖好的大坑附近，安德莉亚在烈日下一边碎碎念，一边咬着牙把一具尸体推入坑底。 第一次干这件事的时候，安德莉亚还很不适应，可现在她的动作已经越来越娴熟了。 莱恩负责杀人，她负责埋尸，一路上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啊……可算是结束了。” 快一个小时后，安德莉亚抹了一把汗水，把翻土的铲子丢在一旁。 小跑回马车所在的地方，感受着炼金阵纹自带的降温效果，小公主才一脸活过来的表情。 “艾文！你明明可以用神术解决的，为什么要让我来挖坑！” 鼓了鼓腮帮子，随即意识到这不符合礼仪，安德莉亚还是维持住了从小学会的‘贵族式微笑’。 只是从她的语气中，就能明显听出她的满满怨气。 “如果你只是想看我在太阳底下辛苦工作的样子，你可以直说的！” “你应该叫我艾文先生，另外，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是我给你开设的特殊课程——说起来你也埋了这么多次了，有看出些什么没有？” 将手中的书本放下，看着生气的安德莉亚，莱恩露出了一个微笑。 “看出来什么……这能看出什么？” 愣了一下，安德莉亚回忆了一下，这些路上因为各种原因袭击他们的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无论是力量还是身份都是这样。 “一些北地的蛮人，还有一些被剥夺爵位的贵族后裔，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那么安德莉亚，神血贵族为什么是贵族？” 答非所问，莱恩循循善诱。 “因为他们的血脉，神血让他们能更轻易的挖掘出身体中的力量，只要血脉没有枯竭到一定程度，几乎每一个人都能成为职业者。掌握了力量，自然就能掌握地位。而世袭的力量，自然带来世袭的地位。” 看起来像是照本宣科，实际上，这也确实是安德莉亚的父亲告诉他的。 她还记得自己的父亲告诉她，单纯的暴力并不能等于稳定的权利，但当力量既可以创造财富，也可以带来暴力的时候，那力量与权利就是划等号的，这也是他对从奥林匹亚传来的禁令视如不见的原因——他亲近巫师，推广炼金，并不是为了和那些西方强国对着干，而是他从中看到了机会。 神灵教会的影响力深入人间，甚至在很多地方比国王更有权威，本质上就是神术不同于贵族的神血，后者只能带来暴力，但前者还可以创造财富。 治愈伤势的圣水，让农业丰产的神术，用特殊方式制造的铠甲与兵器……有了这些，教会才如此不可替代。 就像现在的雅典，如果农业教会宣布退出王国，恐怕整个国家的粮食产量都会下降三成不止。而想要摆脱这种情况，巫术和炼金就是忒休斯想到的办法。 这是另一种可以创造财富，也拥有力量的群体。当然，忒休斯并不是打算用他们取代教会，他此时想要的只是第二个选择。 “是的，安德莉亚，就像你所说的——世袭的力量，带来世袭的地位。” 点点头，莱恩对此表示认可。 “哪怕失去了爵位，他们的血脉本身就意味着价值。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继续过上常人可望不可及的生活。但是安德莉亚，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在你的王国中居然有如此多的神血后裔沦落为了劫匪，而与之对应的，寻常职业者却少有出现。” “你说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推行的政策。” 没有再具体的阐述，因为这在如今的雅典并不是什么秘密。 从国王将各地城市的贵族议会取消，只维持建立在雅典的议会开始，这位传奇国王的意图就表现的很明显了。 他在打压贵族的权威，把它们集中到自己的身上来。而这一刻，与现实相对照，安德莉亚感觉自己确实明白了些什么。 “是父亲的行为太急迫了吗，以至于他根本顾不上这些边角——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有把这些对他有怨恨的贵族放在眼里。” “但实际上他们并非没有威胁，不只是我们路上遇到的这些，甚至在我被绑架的过程中，都有人暗中通风报信，乃至对那些邪教徒视如不见……” “这是雅典，他们本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完成这一切的。” 神色有些低落，举一反三，安德莉亚感觉自己对人性更明晰了不少。 在这个年代，没有社会学家，没有心理学家，能称得上政治家的人也几乎没有，哪怕是雅典国王，也只是本能的试图维持‘平衡’，再加上身为国教的知识教会并不排斥，他才拉来了巫术与炼金。但真要忒休斯讲述其中的原理，他自己恐怕都不是很清楚。 哪怕现在安德莉亚感觉自己也只是明白了一点点。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所以，我之后不用再去挖坑了是吧。” 若有所悟，不过前半句还很正经，然而安德莉亚当即话锋一转，眼睛闪亮的看着莱恩。 “当然……不行。” 微微一笑，莱恩摇头拒绝，然后在小公主的‘怒视’下指了指前面。 “继续出发吧我们的路还有很长，可不能在这里停下。” “你——哼！” 一声轻哼，安德莉亚爬下马车，把之前扔下去的铲子挂在车旁，然后回到驭手的位置上。 马车很快再次向前行进起来，而莱恩也靠在车厢中，闭目假寐了起来。 …… 是夜。 万里无云，群星与明月作伴，照亮了整个夜空。 莱恩仰躺在一片大石头上，看着头顶上的星空。 安德莉亚正在车上睡觉，在这一点上，莱恩倒是没有跟小公主过不去，反倒是他一般不会留在车中。 他更喜欢在这种万籁俱寂的环境下思考一些事情，好像这样会让自己的思维更活跃一般。 没有任何道理，既不物理也不魔法，但莱恩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不过今天，他却遇上了一个难题。 因为在日常向中庭之蛇索求圣力的时候，莱恩收到了一份额外的信息。 作为九狱的股东，中庭之蛇同样感受到了世界之力不正常的流逝。不过旁人还需要猜测，莱恩却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证明远在异域的神性已经开始了计划，两大世界的力量开始了最后的搏杀。赫麦努的毁灭彻底陷入倒计时，而卡俄斯很可能也会产生种种乱象……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可现在莱恩却要面对一个问题，就是作为人性的部分，自己醒来的太晚了。 他可没有想到自己会意外撞上时空泡沫，这本来是极其微小的概率……在他之前的计划中，等到神性部分开始行动，自己的人性化身应该早就把该干的事情做完，等待着大戏开场了。可现在遇到了这种情况，那问题也就随之而来。 察觉到世界力量波动的诸神会做什么？那些原始神会有什么样的应对？一旦世界的力量被削弱，那母树的封锁还有没有那么牢固？他都不能肯定，就像莱恩至今不知道厄瑞玻斯到底在搞什么把戏一样。 这也是莱恩之前故意用母树的尊名取代了赫拉的祭祀，那不只是单纯为了让天后吃个小亏，毕竟这实际上没什么意义，莱恩是想借此看一看母树对现世的干涉能力。 从结果上看，祂的封印应该还很牢固——如果祂不是在装的话。 血肉母树会伪装吗？莱恩不知道。他对这个来自异世的存在始终谈不上多少了解，大多也只限于猜测。 “呼——再等一等吧。”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会太坏。” 思索片刻，莱恩依旧没有想到什么应对的办法，他也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少他要先看看，这些对手们到底要怎么出招。 (本章完) 第186章 来自奥林匹亚的使者 翌日。 乘坐马车，莱恩一路向南。 没有在中间路过的几座城市停留，直奔雅典而去。 如果说是之前，莱恩未必会这么直接，他或许会一路旅行一样的走过去，以凡人的视角多见识一下这个的风土人情，但随着异动的发生，他显然没这个心情了。 莱恩打算去一个信息传播更快的地方，了解一下世界的动荡之后，各方面的动静究竟如何。 从地狱那里得到的信息还是片面而残缺，虽然如今人间的暗中也有不少他们的信徒但终究不占主流。相比之下，雅典就不同了。 “到时候，也该这个小家伙发挥作用了。” 眼神微眯，有的时候想一想，莱恩都为那几個赫拉信徒的胆大妄为感到惊讶，当然，可能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又或者清楚，但对神的信仰压过了恐惧。 要知道，自打第一次见面起，安德莉亚就自称是‘女神的高阶神官’。而这可不是什么泛用称呼，而是实实在在的实力证明。 在如今的卡俄斯，人们对凡间力量的划分方式多种多样，比如最传统的一阶，二阶，三阶，四阶，又或者换成黑铁，青铜，白银，黄金来形容，这本质上并没什么区别，只是名字不同罢了。甚至还有施法者干脆用接触魔网的层级来认定，将等阶分为一到九环巫师，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前者的翻版——一阶一到三环，二阶四五环，三阶六七环，四阶八九环，无非叫法不同。 而神职者同样如此，甚至相比起来更为干脆。 他们直接把传奇以下的领域粗暴的划分为‘低阶神官/祭司’‘高阶神官/祭司’两个层级，因为神职者在传奇之前的等级更多源自神的赐予，一旦收回神赐就会回归凡俗，所以不需要分出太详细的级别。他们就以六环神术为界限，直接在神职者中分开了高下。 因此安德莉亚的‘高阶神官’就很有含金量了，假使她体内的圣力没有被另一位神的力量所封印，那她一个人就能把绑架他的那一批异教徒碾死十次。 这样的力量再配上十二岁的年龄，毫无疑问，安德莉亚不仅是雅典的公主，她实际上还是被雅典娜直接关注过的人间选民，甚至有可能是未来泛雅典地区知识教会大牧首的备选。 在这种情况下，把安德莉亚当成活祭品献给赫拉，这可不是件开玩笑的事情。当然，如果真的能成功，那大概也确实能对雅典娜在人间信仰和雅典王室的权威造成双重重创就是了。 “嗯……” “嗯？” 靠在柔软的靠背上，莱恩正想着此行的办的事情。突然间，一阵从远方传来的喧哗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随着距离雅典越来越近大道也越加宽阔，路上的人也跟着增多。然而几乎所有人都维持着在荒野间的警惕，很少有相互靠近的行为，最多远远的打一声招呼。 像这样隔着不小的距离都能听到的争论声，莱恩还是第一次遇到。 “外面这是在吵什么？” 敲敲门框，莱恩随口问道。 “我也不清楚。” 听见了莱恩的询问，车厢外，安德莉亚只是摇了摇头。 “是一支商队，刚才有一支从忒拜而来的商队路过，他们好像在说神选，公正什么的……然后就吵起来了。” “听他们的意思，是有什么活动要举办？可每三十年一次的泛雅典娜竞技会还有好些年呢。” “活动……忒拜？” 撩开帘子，莱恩向外看去。 果然，在后方几百米外，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正在一地烟尘中前行。 从方向看他们前进的目标和莱恩他们没有什么不同，应该也是往雅典而去。那么他们所说的所谓活动，不是发生在多灾多难的忒拜城中，就只能是在雅典了。 “减速，我们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对安德莉亚吩咐一声，随着车架的速度减缓，莱恩随即在手中汇聚一道灵光。 一环神术【幻音术】，在巫术中也有对应的版本——或者说，很多通用神术就是从巫术中改良（抄袭）过来的。 它本身只是一种模拟声音的神术，不过此刻，它的模拟对象却被选为了那从远方传来的细微争吵声。 于是那模糊的声音当即清晰了不少，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更清楚的对话像是直接在莱恩耳畔响起。 “加快速度……奥林匹亚……祭司……睿智而公正的……” “……选拔……卫城……辩论……” “为了……克里特……不可能……” 声音很嘈杂，此起彼伏。 幻音术毕竟只是一环神术，它在传递声音的过程中可没有‘降噪’‘除杂’‘人工识别’等功能，那被放大的风声，马车的行进声与近百人的交流混合在一起，换了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自己想要的。 不过幸好无论是莱恩还是安德莉亚在这方面都不是问题。听了大概半个水钟时后，两人也算大致理清了里面的前因后果。 大概在一个多月前，也就是莱恩得知赫麦努的计划开始后的半个月左右，在雅典的王宫中，国王接见了一位从奥林匹亚而来的高阶祭司。 他依次拜见了国王和知识教会的大牧首，而他前来的目的，据说是为了见识‘雅典的繁荣’。 无论是哪个时代，一个国家的繁荣往往都体现在物质与精神的富足上面，所以在一开始，雅典人还以为这位从奥林匹亚而来的祭司是为了兴师问罪，指责他们对炼金技术的推广而来。 然而结果却大出意料之外，这位叫做诺罗斯的祭司对那些巫术与炼金的造物视而不见，反而大加赞赏了雅典的兴旺。 外邦人的赞美总是能让人感到格外的自豪的……不过在拜见的最后，在雅典卫城的神庙中这位宙斯的牧者提出了一个额外的小小条件。 “知识教会的诸位，我听说尊荣而不朽的神王之女，明眸的雅典娜殿下是巧手的圣贤，也是智慧的化身。从她的手中各种灵巧的造物从无至有，而作为她在人间的圣所，雅典人想来也必然以自己的智慧为傲。” “而我更听说，尊敬的雅典之王啊，你迎娶了伟大宙斯之子，米诺斯的女儿淮德拉。他与他的哥哥拉达曼迪斯都曾是克里特的国王，并以公正严明的法度闻名于世。” “如果您不介意，”诺罗斯向当时在场的众人提议：“我希望能举办一场大会，一场能体现人们思想与能力的大会。我将见证雅典人的公正和智慧，见证他们面对抉择时的决断。” 至少从表面上看，诺罗斯的这个要求没什么不对的。 对此时人间的国家来说，举办一场规模盛大的大会虽然会消耗财力，但实际上也是一种宣告国力与传播神灵信仰的方式。 奥林匹亚每四十年一次的大运动会，那是献给神王和天后的礼赞。雅典每三十年一次的泛雅典娜竞技会，更是给女神最好的贡品。 甚至英仙座珀尔修斯年轻时曾经误杀祖父的那场竞技会，同样也是为了类似的理由而举办。人们热衷于参加这种大会，也愿意传扬在大会上获胜者的名字，让他们的威名在整个人类世界间传唱。 在这种情况下，雅典国王忒休斯没有理由拒绝这个请求，他选择了接受。很快，在教会的帮助下，他们在距离雅典城外数十里的雅典卫城之前，搭建起了一座新的，能容纳数十万人的庞大会场，超凡力量作用下的古典奇观。 雅典卫城，这座原本用于防御外敌的卫城几乎从未真正被使用过，相反，在它的中心，雅典娜于人间最大的神殿，鼎鼎大名的帕特农神庙更广为人知一些。 把会场建立在这里，自然有着‘把大会献给女神’之意，而对于这种举措，那位远道而来的祭司也并没有提出异议。 事情就此定下，而相关的信息当即以各种方式向世界各地传播开去。之前，那支来自忒拜的商队就是因此而产生了争论。 毕竟此次大会虽然事发突然，但依然有不少外邦有名的智者闻讯而来。商队里的人正是在争论那些智者间的高下，虽然论据只有‘可能’‘听说’和‘猜测’。 “原来是这样，一场具有部分辩论性质的大会吗……安德莉亚，你见过类似的活动吗？” 思索片刻，莱恩开口问道。 “没有，这应该是第一次吧。泛雅典娜竞技会是技艺和武艺两方面的竞技，辩论与决断……之前还从没有过这种大会。” 摇了摇头，安德莉亚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她还从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活动，哪怕是泛雅典娜竞技会，上一次举办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 她早就对此感到好奇了，可惜却一直没有机会亲自见证一下。现在遇到了这样的机会，但她却还是一个俘虏。 “喂——咳，艾文先生。” 正襟危坐，安德莉亚一副很正经的样子。 “我们距离雅典也不远了吧，嗯，我是说，到了那里，你会放我回去吗？” “你说呢？”淡淡瞥了一眼紧张的小公主，莱恩把帘子拉上。 “继续前进，没事不要幻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要是打算把你礼送归国，为什么还要带你一路到这来。” “好吧。” 有点失望，但也没有那么失望。 实际上，安德莉亚也没觉得‘艾文先生’是为了把她送回家才来雅典的，他应该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这一路来虽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流，但小公主也意识到，这位神秘的家伙恐怕绝非常人。 越是古代，消息越是闭塞，因此一个人的见闻和学识很大程度上和他的地位是挂钩的。 这位‘艾文先生’虽然在很多地方展现出了陌生与无知，但又在更多更高的层面如数家珍。就像某个大势力的掌舵者或关键人物，但却没怎么接触过人间诸国那样。 “艾文先生，你应该是有事情要我做吧。” 攥紧小拳头，安德莉亚大声说：“既然还有要我出力的地方——我是说，我是不是可以提出一点条件？” “可你是我的俘虏。” 淡淡的开口，莱恩意识到，安德莉亚大概从来没学过讨价还价这项技能。 “可是……” “而且我还救过伱。” “但……”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也许你的用处不需要主动配合呢？” “……” “出发吧，目标，雅典卫城。” 心下有点失笑，莱恩随口说道：“奥林匹亚的祭司，我之前还没有见过，也不知道神王的信徒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而且这么盛大的活动，要是不去看一看也太亏了是吧。” “好！” 回应传来，声音明显有精神了不少，很快，马车再次动了起来。 靠在靠背上，莱恩没有再和小公主说话，而是思索着这场大会。 也许是巧合，这只是个意外而已，但莱恩不相信巧合。选拔公正与智慧的人……这是为了什么呢？ 不管为了什么，总之既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由来自奥林匹亚的祭司提出了这样的请求，那无论如何他都要亲眼看一看才行。 (本章完) 第187章 雅典卫城 道路越是往南，植被和水系就越是繁多。 也许是因为经常有人清理或巡逻的缘故，当越过一条宽阔的河流，来到平原上的莱恩就再没遇见什么麻烦了。 就算偶尔碰到一些目标相同的队伍，他们也大都对这架炼金马车避让三分，没有丝毫靠近的想法。这样造价昂贵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而莱恩也乐得清净。 于是当星空的正位移到黄道第六宫所在的方位时，雅典的哨位，智慧女神的人间圣所，雅典卫城终于遥遥在望。 …… 车架行到一处小丘上，莱恩拉开帘子，眺望远方的卫城。 真正的雅典还在更远方——也许在真实的历史上，两者的距离并不远，但在神话世界却并非如此。 它是雅典的屏障，是教会的核心，更是一座建立在山上的城市，或者说建在山丘上的堡垒。 它真正的名字叫阿克罗波利斯，在雅典人的语言中译为‘高处的城市’或‘高丘上的城邦’。 在原本的轨迹中，这只是一座占地面积不过四平方公里的小城，仅因神庙的存在得以流传后世。不过现在看它却是一座真正壮丽的奇观。 城墙依山而建划分数层屏障，自然的山体使人们只能从西侧登上卫城。 东面，南面和北面都是悬崖绝壁，地形十分险峻。多利安式及奥爱尼亚式列柱巧妙地在城门前穿插并列，让人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庄严和魅力。 城门处人流涌动，而城内的景象则被城墙遮挡，难以用肉眼直接看到，只有两道巨大的光柱冲天而上，哪怕在白日依旧清晰可见。 一道是从城市的中心升起，在那里，耸立的石质立柱远比城墙还要高大。毫无疑问，那就是帕特农神庙，雅典娜的圣所。 据说在它的对面还有一座伊瑞克提翁神庙，曾经雅典娜和波塞冬就是在这里让这座城市的人们选择自己的信仰。如今它供奉着奥林匹斯神系一些与雅典没有明显矛盾的主神，只是这些神灵也没有对此投下力量。 至于另一道光柱所在，大概在城市靠北一点的地方。虽然没能看到建筑的样式，但莱恩之前听说过，那是阿尔忒弥斯神殿，也是人间少有公开祭祀这位荒野之主，新月女神的地方。 至于原因……据说这位女神对奥林匹斯山的神王充满敌意，只是少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安德莉亚，关于新月女神，除了书本上的内容以外，你还了解多少？” 示意车架继续上前，莱恩开口问道。 泛雅典娜博识馆中的记载很丰富，但大都很克制。在很多地方，那里都显得浅尝辄止，比如关于阿尔忒弥斯的事迹就是这样。 尽管这位新月女神在一定程度上还是雅典的另一位庇护神，也是他们信奉主神的好友，但关于她是如何来到雅典的过程，却明显使用了春秋笔法。 书本中隐约暗示，阿尔忒弥斯与某位神灵存在矛盾。但是为什么有矛盾，前因后果是什么，那就是书里不会记载的了。 “嗯……你问这个的话，咳咳，据说啊——我也只是听说。” 轻咳两声，安德莉亚肯定，如果是被绑架之前的自己是绝对不会讨论神灵间的事情的。 不过现在嘛，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讨论这个神灵间的八卦。 “我曾经听父亲讲过的睡前故事里说过，尊敬的阿尔忒弥斯殿下原本是住在大陆东南处，在落星湖的湖畔隐居的。” “她在那每日打猎射箭，奔跑在旷野中，磨炼自己的技艺，也不发展自己的信徒。如果有凡人能够有幸遇到她，那就能得到女神的考验——假使他能狩猎到女神指定的猎物，那女神就会赐予他一份额外的礼物。” “当然，神总是高贵的，阿尔忒弥斯殿下自然也不会独自一个人生活。除了经常架着银车与她游玩的月神外，因为她荒野之主的身份，还有很多诞生在山石、林木、水泽、花草间的宁芙仙子自发的聚集在她身边，奉她为主……就像故事中所描绘的，这一段生活是如此美好，而这一切也本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某一天，众神的君王架着雷电与乌云来到这里，前来寻找自己的儿女。” 说到这，安德莉亚停了下来，她的嘴角露出一个浅笑，好像是有意等莱恩询问她后面的内容。 然而坐在车厢内，听到这里的莱恩已经得到了答案。他只是微微点头，有些感慨的说道： “果然啊，无论怎么变，狗都是改不了吃屎的。” “啊？” 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安德莉亚不由愣了一下。 “难道不是吗？” “所以故事的后半截就是，神王要找的儿女其实就是阿尔忒弥斯，然而他来的这一天对方却刚好不在家——于是‘尊敬的’神王陛下只好在这里稍作等候，结果撞见了她那美貌的侍女。正如新月女神本身一样她的侍女都发誓守贞，于是神王变作了阿尔忒弥斯的样子接近了她，并最终成功得手，一如曾经化作杜鹃骗去赫拉的信任那样。” “回归后发现这一切的阿尔忒弥斯自然大怒不止，她拒绝了神王的认亲，可她又不是宙斯的对手，无法惩戒和驱逐这个烦人的家伙。所以她当机立断，直接搬来了雅典与智慧女神作伴——事情是这样没错吧。” “……你知道还问我！” 轻哼一声，安德莉亚对此表示不满。 “不，我之前还真不知道……至少不知道会发生在这里，不过这也很符合神王的人设就是了。他总是能在任何情况下释放自己无处发泄的精力，无论有没有正经事情要做。” 摊了摊手，莱恩肯定不会说原本神话里也有这么一段，并因此诞生了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他只是把这归功于宙斯的秉性。 神王在这方面的缺陷本来就广为流传，甚至对此时绝大多数凡人而言，如果不考虑天后赫拉的存在，那宙斯的风流甚至算不上缺陷。毕竟他们的祖上大多就是这么来的，如今自然不可能反过来指责这种行为。 闲聊间又解开了一个疑惑，但车架可没有停下。没过多久，炼金马车就来到了卫城所在山丘的山脚下。 不远处，规模浩大的环式建筑已经基本接近完工，看起外表倒是有几分古罗马斗兽场的架势。只不过这个为了选拔‘公正与智慧’之人的会场是圆形的，而在中心处还有着一个悬浮的炼金平台。 也不知道那是为了‘评委’准备的，还是为了比试的人员准备的，又或者雅典准备发挥古典共和的特色，直接取消评委让观众来决定胜利者…… “艾文，你确定就这么带着我进去吗？” 身处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圆形拱门外，安德莉亚挑了挑眉。 “你是说这个固化在门户上的【法术无效结界】是吧，放心，为了给你恒定一个任你多高的‘法穿’都击不破的易容术，我可是专门举行了一场神赐仪式。” 这个世界有没有类似‘法穿’的游戏术语莱恩不清楚，但这种生造词本来就能从字面理解。 “何况你要是暴露了身份不是挺好吗，很快伱就能回你的宫殿里当公主了。” “哼，你不怕被当成绑匪干掉就好。” 鼓了鼓腮帮子，安德莉亚驾着马车穿过了被称作【真视之门】的拱门。 作为一个以要塞的形式修建的城市，这里理所当然的存在这种识别非人生命，破除隐形、潜行和容貌更改的魔法装置。然而就像莱恩说的，直到穿过这扇门，安德莉亚身上依旧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跟随人流，沿着坡道向上，莱恩二人没有什么意外的进入了城中。 穿过高耸的城门，莱恩留意了一下两侧高高的尖塔。元素的力量在他的底层汇集，而在塔尖的位置则有着两根‘避雷针’一样的东西。 看着这个造型，莱恩不由想起了曾经借着【万法全书】和赫卡忒讨论过的一种魔法造物。当时他只是回想起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一款游戏中的奥术帝国使用过的武器，不过现在看，它是已经被实现了吗？ 没有亲自接触，不好擅自得出结论，毕竟这个东西大概被造出来后就没有使用过，因为还没有敌人真的打到过卫城的门口来过，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机会……将目光移开，莱恩重新看向城门后的景象。 青石铺就的路面一路向里，连接着城市中四通八达的主路和巷道。闪烁的水晶灯悬挂在路旁，不过因为是白天，所以并没有被点亮。 一眼望去，住宅，公共浴室，各种作坊应有尽有。而在城门口的不远处，还矗立着当代国王忒休斯和淮德拉的铜像。 嗯……看到这，就不得不再提一提卡俄斯上到神明下到凡人的离谱操作了。 当今雅典王后淮德拉的父亲，实际上就是克里特国王，宙斯与欧罗巴之子，也是之前被奥林匹亚的祭司称为‘公正严明’的国王米诺斯。 但是实际上，米诺斯和自己的女婿雅典国王忒休斯的关系并不好。 根据传说记载，米诺斯虽然是个优秀的国王，但他大概不是一个道德水平在线的人——这也是卡俄斯凡人中的常态了。总之他的王位并非来自继承，而是篡夺了自己兄长拉达曼迪斯的位置。 登上王位以后，或许是出于担忧，也可能是因为心中不安，总之为了证明自己上位的正统性，这位克里特国王理所当然的把目光放到了神的身上。 宙斯是不用说了，虽然理论上是他的父亲，但一方面他和欧罗巴是什么情况众所周知，另一方面赫拉善妒之名举世闻名，更何况他篡夺的本就是自己兄长的位置……于是米诺斯最终把祭祀的对象选在了海皇波塞冬的头上。 而波塞冬对于宙斯之子向自己祈求这件事也是很高兴的，以至于他不仅没有为难这位国王，甚至还主动给他送上了用来献祭给自己的祭品——一头从海中走出的白色公牛。 按理说，米诺斯只要把这头明显被波塞冬本人送来的牛再当成祭品送回去，那就一切皆大欢喜，什么也不会发生，但这个时代的神和人就是如此的嚣张。 一如杀子宴神的坦塔罗斯，这位宙斯之子自以为可以瞒过神的目光，他不舍得把如此美丽的公牛献给神明。所以他偷偷替换了祭品，把这头海皇赐予的白牛留了下来。 至于结果嘛……这理所当然的被波塞冬发现了。愤怒的海皇认为自己被嘲讽了，于是他诅咒了米诺斯的妻子，让她患上了嗜兽癖。 用人话说，就是让她从性别女爱好男，变成了某孔雀王朝人特有的审美观念。 (本章完) 第188章 忒提斯 从那天起，被神诅咒的王后对兽类的兴趣大过了人类，而克里特的国王显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王后身上。 于是为了解决这件事，他请来了代达罗斯为王后帕西法厄制造了一只木质母牛，然后将王后关入其中。 没人知道国王为什么会这么做，因为他居然没有禁止其他人接触这只木牛——也有传闻说，这其实是美化后的历史，实际上米诺斯一开始并不知道王后被诅咒，这只木牛是帕西法厄自己命人打造的，以此来满足自己嗜兽的欲望。 总之代达罗斯确实技艺高超，他打造的木牛十分逼真哪怕是真的牛都无法分辨出真假。以至于那引起了国王贪念的神赐白牛被其吸引，然后同她交配。 帕西法厄因此怀孕生子，诞下了牛头人身的怪物米诺陶诺斯，即‘米诺斯之牛’。 它生来便具备强大的力量，连发现它的国王甚至都无法杀死这个孽种。当然，这很可能也是不敢，毕竟米诺陶诺斯的诞生意味着那头白牛绝不仅仅是一头牛。 两个凡物间是无法生育出这种存在的，谁也不知道这个白牛究竟是什么……它是波塞冬的神子，或者干脆就是他的化身？这也难怪海神会因此降下诅咒。 总之无奈之下，米诺斯命代达罗斯和他的儿子伊卡洛斯建立了一座庞大的迷宫，将牛头人身的米诺陶诺斯囚禁在里面。 迷宫建成后，为了保守秘密，代达罗斯父子也被一道关入其中。不过也正是因此，才有了两人后来渡海逃亡，以及伊卡洛斯想要靠近太阳，最终被烧死的故事。 被囚禁在迷宫中怪物渴望血食，婴儿因此被当成祭品献给米诺陶诺斯。这种残暴的行为持续了不少年，直到某一天，尚未继承王位的忒休斯来到这里，他深入迷宫杀死了怪物，把这变成了自己传奇一生中的点缀，顺便带走了后来成为王后的淮德拉。 当然，按照莱恩的猜测，这里面多少有点交易的成分。 克里特国王自己不敢动手，就让别人来背锅，而当时年轻的忒休斯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只不过原本神话中的忒休斯是被波塞冬信徒养大的，因此他与海皇的关系十分密切，所以杀死米诺陶诺斯而不被报复，而现在的忒休斯和波塞冬间就没有这份关联了。 再联想到神话中没有的雅典公主安德莉亚，她又刚好是在大海上被信仰赫拉的苏生教会袭击，出事后的雅典国王也在第一时间选择跑去和某个海神的化身干了一架……显而易见，这很可能是一场赫拉联合自己兄弟的共同谋划，只是如今失败了而已。 “这么算的话，雅典还真是四处树敌啊……” 暗中再次感慨一下卡俄斯人神的荒谬——米诺斯这样的国王居然还是世所共知的贤王。但除此之外莱恩也同样意识到了雅典平静表面下的暗流。 在神灵的层面，雅典娜奥林匹斯山上很难说有哪位神明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而阿瑞斯、阿芙洛狄忒与赫拉却是很明显的敌人。 在凡间的层面，雅典更是谈不上什么盟友，无论海上还是陆地上都是。 “有点奇怪，雅典娜居然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吗……” 不知道，也不清楚。莱恩不再多想，他让安德莉亚寻觅了一处接待外邦来客的旅店。 用一点时间安顿好行程，在把车架停好后，莱恩当即带着安德莉亚赶往了一处人流涌动的地方。 在进城的时候莱恩就注意到这里了，那是一处登记外来者身份地方，并按照来客的不同发放不同等级的石牌。 并不强制，而且对身份的验证也很宽泛。但考虑到不久后有可能发生的大会，恐怕还真需要一個身份才能进得去。 “两位，不知道你们想要登记职业等阶，还是血脉位阶？” 没过多久，莱恩和安德莉亚就来到了地方。负责登记的神职者抬起头，礼貌的笑了一下。 “血脉位阶。” 轻声开口，莱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安德莉亚磨蹭了一下但还是抬手按在了神职者身前的一枚水晶球上。 “嗤——” 开始没什么变化，而下一刻红光大亮，整个水晶球好像变成了一盏大号的魔法灯，照亮了周围相当大一片区域。 附近的不少人都朝这里投来关注的目光，但没有一个人贸然上前。 “这是……五代以内的神血！” 低呼一声，可很快负责检测的神官很快又冷静下来。 在当今世界，神灵五代以内的血统虽然不常见，但也没那么罕见，只是具体到他的身上没怎么见过而已。 大概又是某个外邦国王的私生女，一如雅典国王继承王位之前那样，又或者干脆就是某个国家的公主吧……其实像这种水平的神裔，在每三十年一次的泛雅典娜竞技会上，汇聚而来的外邦人里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就连现在也有不少，只是大多数都会直接表露身份，接受教会和国王的接见，很少有来自己来这里领取身份石牌的。 “这是您的临时石牌，上面有女神的圣力痕迹，无法仿造，丢失的话请及时前来登记。” 态度恭敬了不少，不过作为一个神职者，中年神官也只是照章办事。 “谢谢。” 接过石牌，安德莉亚礼貌的道谢，而莱恩也没有再进行测试。 这一枚已经够用了，而那位神官显然也把他当成了侍卫一样的角色，没有更多的在意。 “你不是要‘低调’吗，我可没看出来这样哪里低调了。” 事情办完，两人很快从那里离开，但没走多远，安德莉亚就拽了拽莱恩的衣服。 按理说这种选择没什么问题，毕竟她和莱恩一个是被封印的雅典娜神职者，一个是地狱系的神职者，显然都是不可能以职业者的身份登记，而作为雅典国王之女，安德莉亚确实是血脉最顶级的神裔。 反正这种测量的误差极大，只能大概判定一个范畴，不然也不会只得出了‘五代以内神裔’的答案……但这怎么看也和隐藏身份不沾边。 “隐藏的是你的身份，又不是真的要装成路人甲，到时候见到谁还得被嘲讽两句，一旦发生冲突反而暴露的可能更大。” “小隐隐于山，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朝，好好学习一下。要是真维持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我跟你去买点高阶的仪式材料，估计都要被人暗中注意。” 如果是为了躲避追杀，那自然是怎么平凡怎么来。但如果知道自己是来搞事的，那先给自己上一个身份不低的马甲反而效果更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莱恩打算先升个级，然后考虑一下怎么参与到这场奇奇怪怪的大会里面去。 直觉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神王的祭司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多半是有什么原因在里面。但他又不太适合直接亲自上阵拿个冠军什么的——而且要是没能拿到那不更尴尬了，不考虑权柄的存在莱恩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 不过无论如何，莱恩还是希望能让最终的获胜者出自自己之手的……所以关于这件事，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开挂才行。 ······ 卡俄斯东方，蓬托诺里斯之海。 这是卡俄斯原本最大海沟的正上方，只是在东海大漩涡出现后屈居第二。 这里是曾经象征着‘大地凹面’的远古海神蓬托斯的诞生地，也是他后来沉眠的地方。 这里永远宁静，因为它的主人本能的排斥着自己昔日的对手与侄子，那属于洋流之主的力量，而波塞冬也不愿意在这里展露风暴的权能，冒犯这位没有威胁的远古海神。 所以蓬托诺里斯之海又被很多凡人认为是死海，不是‘没有生命的海洋’，而是‘如同死去的海水’。 考虑到它那长眠的主人，这种形容其实也十分贴切。不过今天，这片安宁的海域却被雷鸣声打破了安静。 “轰隆隆——” 雷电在天空中闪过，乌云化作辇车，这是神王到来的征兆。 宙斯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而远远察觉到来者，蓬托斯的长子，如今蓬托诺里斯之海的管理者，海之柔善涅柔斯早已等候多时了。 “陛下，欢迎您的到来。” 老海神笑容和煦，向从云车上走下的神王表达敬意。而宙斯也很给面子，他大笑着给了涅柔斯一个拥抱。 “很高兴看到你，大海的长者，我知道，我今天的到访可能有点突兀，还请你不要见怪。” “作为众神之王，您有权利前往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而不需要提前做出通知。” “哈哈哈……” 大笑起来，宙斯摆了摆手。 他在涅柔斯的邀请下走进了远古海神曾经的神宫，这里看起来已经荒僻很久了。 蓬托斯的子女没有住在这里的，即便是涅柔斯也在附近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居。不过为了表达对来者的重视，他还是启用了这处尘封的宫殿。 一路向里，宙斯见到了不少远古海神的后裔，尤其是涅柔斯的女儿们。海后安菲特里忒曾经就是她们中的一员，只不过现在已经成为了波塞冬的王后。 ‘希望她们不都那么蠢……不过，蠢不蠢好像现在也和我没关系了。’ 神色不变，宙斯坐上了涅柔斯准备好的金座。 海仙女们献上歌舞，诸多海神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更多得知了消息的海神向这里赶来，而神王就好像真的只是来参加一场宴会一样，与诸神一同欢宴。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很久，面庞有些发红，宙斯好像隐隐有点喝醉了。 他晃着脑袋，已经不在保持神王的仪态。而某一刻，他亲密的拍着老海神的肩膀，突然指了指台下的一位舞者。 “涅柔斯，她是谁？” “这是我的女儿忒提斯，怎么，她的舞姿能够入陛下的眼吗？” 笑着回应，涅柔斯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和安菲特里忒一样，是他那五十个女儿中最美丽的那些……看起来，神王是看上她了吗？ 如果是，那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之所以学大洋神主广生儿女，为的不就是这样的情况吗，只可惜他的儿女中没有真神……心中这样想着，然而下一刻，宙斯的回应却让他的心跳猛的停了半拍。 “不，涅柔斯，我没有打算做什么。” 醉意朦胧，宙斯仿佛是无意中说道：“我怎么敢看上她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她是那么的特殊，那么受到世界的偏爱……就像墨缇斯那样。” “她将生下一个比父亲更强大的孩子……这是预言，也是命运……她自己知道这件事，因为她曾经在无意间预见到了这一切，然而命运女神也知道这一点。她告诉了我，希望我能成全一段美好的婚姻。” “涅柔斯，这可是一件好事，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强过自己……所以我打算给她选一个优秀的丈夫，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陛下，这是她的荣幸。” 神色不变，涅柔斯笑着说道。 “很好，那就尽快安排吧。” “我会让众神都来给她庆祝，涅柔斯，这是她和你都应得的荣耀。” 点点头，宙斯又饮下一杯酒，然后欣赏起面前的歌舞。 开始了……一切的开端，就由她来点燃吧。 (本章完) 第189章 开场与游戏 神王有意，涅柔斯也不打算拒绝，一切自然进行的十分顺利。 信纸上长出了翅膀，从沉重的海水下飞出，向着天地幽冥间飞去。 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重视，宙斯几乎邀请了世上所有存世的真神，哪怕是那些早已避世不出的存在也受到了邀请。 当然，邀请归邀请，他们肯不肯来就是另一回事了。除了与远古海神一系早有旧怨的神灵以外，宙斯也想提前看一看，以自己如今的地位，在这世上的影响力到底有多高。 此事宜急不宜缓……想着这些事情，当宙斯架驭云车离开蓬托诺里斯之海的时候，他突然停下，眺望了一眼大地的方向。 伊瑞克提翁神庙尽管神王从未在那里降下过神迹，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能以自己的神像为媒介听到信徒的祈祷。 有人在向他汇报事情发展的进度，一切都十分顺利。那个叫诺罗斯的凡人做的很好，他值得自己将他提拔为圣灵。 满意的一笑，宙斯再度启程。他的云车划过天空，向自己来的方向的方向而去。 留在原地的，只有依旧平静无波的大海。 只是宙斯并没有发现，在海面的阴影下，直到他终于离去，一个他从始至终没有发现的黑影才显露出身形。 “……呵，看来是我想多了，原来只是个意外，我还以为他的实力居然暗中进步的如此迅速，连在奥林匹斯之外都能察觉到我的踪迹了。” “他是为其他事情而来的吗，这才比较正常。若是卡俄斯的王权如此可怕，那恐怕我都要提前改变主意了……” 声音幽幽的响起，黑影稍稍放下了心。不过他还是打算先暂缓一下自己的行程，至少等宙斯要做的这件事办完再说。 他刚才窥探了一下从海下飞出的信封，那是一张张婚礼的请函，女方是涅柔斯的女儿，男方是个他根本没有印象的家伙。不过不管是谁，这都意味着这里未来恐怕会热闹相当长一段时间，而宙斯也必然还会再来。 为防止出现意外，还是谨慎一点好，有关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想到这，黑影随即一闪，向着海域更远的地方遁去。 早在数千年前，在那场意外的冒险结束的时候，他就在返程的路上看到了一幕特殊的场景。只是当时他并没有在意，毕竟那只是一一介小辈罢了，何况身上还有伤势要解决，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反正大洋神本就和远古海神一系有着持续了一個纪元的恩怨，对方是不会来参加这场婚礼的。趁着这个时候，调整下自己行动的顺序倒也无妨。 …… 雅典，阿克罗波利斯。 相比起半个月前，这座距离雅典最近的城市再次迎来了大量的人流。 数以万计的来客从各个城邦和国家涌入这里，只为即将召开的大会。 各种活动，外邦的商品，异国的服饰到处都是，尽管真正的比赛还远没有开始，但前奏已经在城中的各处开始进行。 这些大多是演讲，赛诗，或者针对某个问题的讨论。毕竟对于那些早就有名望的人而言，他们或许可以直接拥有加入大会的资格。 可剩下的人如果不想单纯的当一个看客，那恐怕就需要做点什么，以此来获得一张入场券了。 “不仅是他们，你也需要一张入场券。” 前几天刚刚给自己又升了个级，莱恩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他看着被自己打扮的变了一个模样的安德莉亚，对自己的手艺感到很满意。 “你的血脉可以让你成为观众席上的座上宾，但不代表可以让你以参赛者的身份上台，这毕竟不是考验武力的比试。所以你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大家知道你，并认为你是一位世间少有的智者。” “可我是女的。” 皱了皱眉，安德莉亚说道。 “智慧女神也是女的，而且这里是雅典，你父亲的旧情人还是亚马逊的女王。所以如果只是上台，这最多是一个小小的阻碍。” “但我大概也没有伱想的那么聪明，我既没有办法让人们觉得我是个博学多识的智者，也没有办法在上台后获得胜利，这还是建立在你的易容效果真的能骗过神灵的情况下，不然我们都会被以渎神的罪名处以火刑。” 再次拒绝，小公主对着镜子，打量起自己的新造型。 仿佛年长了十几岁那样，优雅而富有魅力，让人见之难忘——就是气质上还有点不太搭，毕竟她实际上太年轻了。 “这你同样不需要担心，我让你上，只是因为你同时满足‘神裔’与‘听话’两个选项，暂时又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替。实际上你的‘成名路’我已经想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更何况，就算你真的获得了参加大会的资格，你很可能也不需要真的上台。” 笑着摇摇头，莱恩淡淡的说道：“实际上，只要获胜的不是雅典人，是谁赢到最后我并不在意。” 说是这么说，但莱恩觉得，这场大会恐怕最后的获胜者一定是雅典人，甚至干脆就是雅典娜的信徒。甚至这场大会之所以在雅典举办，很可能也只是让这一结果看起来更合情合理一点而已。 至于这是为什么，莱恩就不清楚了。所以如果结果无法改变，那他就换一个自己能控制的人选上去。 “……就算你说的有理好了，可假使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上台？” 眉毛一挑，安德莉亚再次问道。 “那当然是因为危险啊。” 言简意赅，莱恩在安德莉亚控诉的眼神中笑了一下。 “就像你说的，万一被识破了呢……不过你应该是不会被烧死的。总之，俘虏小姐，上吧，你已经是一个博学多识的人了。就凭我教你的内容，应该足够让你横扫这些所谓的智者了。” 危险来自哪里自不必说，莱恩用中庭之蛇的力量加持过的易容术虽然能骗过几乎所有人，但放到那些伟大或接近伟大的存在面前还有没有用，那恐怕就是十分存疑的事情了。 祂毕竟不是专门司掌伪装的存在，在这方面的能力完全是靠着力大砖飞，以及在很久前就加盟九狱的刻托权柄的助力。 相比之下，安德莉亚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就是雅典的公主。哪怕宙斯或其他什么人看出来她的身份，也只会以为这是雅典娜在背后做的安排。 至于所谓横扫智者……莱恩只能表示，哲学这东西古今的差距未必很大，甚至谁也不保证某些聪明人会不会突然来个顿悟什么的，但数学就不一样了。 应该没有人能突然顿悟个数学吧……心中暗暗思忖，而在莱恩身前，在对视了一阵后，败下阵来的安德莉亚无奈的转过身，向不远处早已准备好的木桌走去。 此刻，那处木桌的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的人，一个大大的招牌斜立在路旁。 人们正低声交流着什么，而桌面上还摆着一大摞金币。 在当今的世界上，黄金的流通量可谓远远少于白银，但偏偏在很多地方，黄金的消耗量又是高于白银的。 无论是神殿的建造，某些炼金产物的制备，它们都会大量消耗黄金的储备，以至于同样作为贵金属，一枚雅典制的金斯塔特不仅官方兑价二十枚大银币，而且实际上上浮五成都是常有的事。 这一大摞金币摆在这，无异于后世在大街上摆出几百万现钞，光是视觉冲击就相当强烈。而就在木桌旁边，还有另一个打开的装满金币的箱子。 这几乎等同于在几百万现金旁边，还有着一辆没有守卫的运钞车，里面堆满了票子。如果这里不是即将举行大会的雅典卫城，恐怕早就有人忍不住做点什么了。 “咳咳，让一让，诸位，让一让。” 心里有些发虚，但一边在心里复盘昨晚临时突击的所谓‘数学知识’，安德莉亚还是强打起了勇气，从人群中走向木桌后。 虽然她之前说自己的‘智慧’不达标，但作为雅典娜的信徒，又有谁不以自己的智力为傲呢？现在能有机会尝试一下，小公主其实心里还是挺激动的。 “你就是这个新开业的赌场老板？” 人群依言让开，他们可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不久前，他们就听说这里有人摆出了一个木桌，要和每一个人来这里的人对赌，而参与赌局的代价就是自己财富的十分之一。 输了自然不必说，但如果赢了，那自己摆上桌的赌注有多少，就能从对方手里拿到一百倍的财富。 没人觉得对方会付不起，毕竟闪闪发亮的金币不会做假。 “是的，这位先生，不过这可算不上赌场，毕竟我只有一个人。而这也不是赌博仅仅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绕到桌案后面，安德莉亚抿起一个青涩的笑容，但在如今的外表下反而让观者心神摇曳。 “有人要来试一试吗？” “我怎么保证你会遵守赌约？” 连游戏是什么都没问，显然，说话的年青人已经被金币迷了眼睛。 而听了这句话，安德莉亚只是在桌面摆了一枚雅典娜的圣徽，然后摊了摊手。 显然，敢在神灵圣徽前搞事的人不是没有，毕竟圣徽又不是神像，哪怕神像都有可能不被神灵注意。可在雅典卫城，如果敢在圣徽前违约，就算女神雅典娜没有降下惩罚，满街的神职者和守卫也不是吃素的。 “女神见证吗……那不知道，你这个游戏的规则是什么？如果是很偏向庄家的规则，我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又有人出言质疑，是个中年富商，看上去人畜无害，但谁都不会相信这真的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过安德莉亚不慌不忙，她伸手一抹，将那一摞金币平铺在木桌上，闪耀的金光看的人心神动摇，甚至远处更多的人被这一幕吸引了过来。 “游戏很简单，在桌面上摆三行金币，每一行数量不限。参与游戏的人和我轮流取金币，每次只能从一行中取，最少一枚，上不封顶，取到最后一枚者获胜，很简单对吧。” “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安德莉亚笑着说道：“为了公平起见，如果是我来决定开始时三行金币每一行的数量，那就由参与者第一个取金币，反过来，如果你们打算自己排布一个合理的开局，那由我来安排谁第一个取金币。这样的规则，应该没有人有异议吧？” 话音落下，现场当即出现了一阵讨论声，但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十分公平合理的行为，就像如今人间流行的十二面骰赌局那样，摇骰子的人不能猜数字，反过来也一样。 “好，我赌了！” 发话的是最先说话的年轻人，他当即坐在桌前，往桌面上扔了一个大大的钱袋，甚至还有一张刚写的文书，像是生怕有人来跟他抢一样。 安德莉亚瞄了一眼，那是对方承诺把自己在城中房屋抵押上来的证明。 理论上说，这东西没什么法律效力。但如果这是在雅典娜的圣徽前，在众目睽睽下写出的东西，那它就算原本没有约束也变得有约束了起来。 不过…… “这位先生，你确定这是你十分之一的财富？” 目露怀疑之色，安德莉亚大概能看出对方的心理。 然而现在莱恩并不缺钱她自己也只是为了一张入场券，又不是真的来赚钱的，所以他们才规定只要十分之一的财富做赌注。可无论怎么想，这都不像是是十分之一的样子。 “怎么，你还能一眼看出来我有多少钱吗？别废话了，快开始吧。” 挥了挥手，青年显然没有收手的打算。 一百倍啊……这简直是改变命运的游戏，他可能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遇上了。 他知道，别人还在观望，但他可不能等。那一箱金币虽然多，可在场的很多人也非富即贵。如果只是拿出相当于百分之一的财富出来，那恐怕有不少人都能做到。 至于自己能不能赢……谁都知道，赌场也是稳赚不赔的，但这并不代表就没人在赌场赚到过钱。 面对这种一生可能仅有一次的机会，他还是愿意赌上一把的。 “那好吧，你来还是我来？”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见到年青人的反应，安德莉亚想起了莱恩在今天开始前劝解她的话。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当这一箱金币摆在这，很多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我来！” 说话的青年可不准备放过机会，谁知道排列金币的过程能不能动什么手脚。他听说十二面骰就有不少作弊的手段，只是大多数都需要亲自上手罢了。 所以他果断拿过金币，在桌上摆了三行出来。 ●●●● ●●● ●●●●● 有道是越简单越考验运气，所以青年根本没打算摆出一行几十枚金币那种长列，他只是准备了一个看起来不多也不少的数字。 背后已经有些出汗，当放好最后一枚金币，青年人的手都有点发抖。决定命运的游戏就在面前，他深吸一口气，好像要用声音掩盖自己的紧张。 “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好。” “按照约定，这一局我选择我先出手。” 轻声开口，安德莉亚不再多言，当赌局开始，她也就放下了种种想法。 这可是开门红……她目光一扫，一串1就在她心中闪过。 嗯，然后她果断伸出手，取走了第二行的两枚金币。 (本章完) 第190章 二进制和年轻的奥德修斯 两枚金币被取出，桌面上的形势随即被改变。 ●●●● ● ●●●●● 而坐在安德莉亚的对面，年轻人的大脑正在飞速的运转着。 围观的人们中同样议论声不断，发出嘈杂的声响。毕竟无论第一个挑战者是赢是输，他压上的筹码都注定不可能取走所有的奖励，甚至连十分之一都远远不够。 所以他们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思考起游戏的解法，期待能抓住这个暴富的机会，或是以此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 然而很遗憾的是，虽然人人都在冥思苦想，但数学这种东西，不是你想就能想明白的，尤其是对基本没什么基础的人来说，他或许在极度紧张或愤怒的情况下能够做到许多事，但绝对解不开数学题。 “我……我在第一行拿走一枚！” 声音有些发抖，才刚刚开始，年轻人已经开始流汗了。 旁观的人只是看个热闹，可只有他自己清楚，把所有身价都压上去的赌博会给人一种什么样的压力。 他想要动手挪走一枚金币，但颤抖的手臂却什么也没能做到。他只好开口，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嗯，了解了。” 点了点头，安德莉亚伸手把第一行的一枚金币取走，然后在心底计算了一下。 ‘-4-1+2=-3’ “轮到我了。” 再次开口，轮到自己的回合，安德莉亚把第三行的金币取走了三枚，于是桌面上的局势再变。 ●●● ● ●● 短短两三步，桌面上的金币就已经少了很多，不过愈发紧张的年轻人还是看不出来结果，周围围观的群众大多也没能看明白，只有少数几個明显衣着不凡的旁观者虽然没有说话，但却暗暗叹了口气。 关于这个游戏，他们还不懂其中的奥妙，但作为等级不低的职业者，哪怕是用最原始的穷举法也能看出，当局面处于3-2-1的状态时，先取的人已经必输无疑了。 果然，当年轻人再次取走第一行的两枚金币，安德莉亚随即取光了第三行剩下的两枚。 此时场中只剩下两行各一的金币，这个时候，谁都明白了这场赌局的结果。 “不，不可能，你作弊了，你算计我！” 颤抖的从椅子上站起，年轻人倒退一步，然后又猛的向前。他想要夺回自己放在桌上的筹码，而看着他的举动，安德莉亚也没有伸手阻拦。 但是下一刻，一根锋利的长矛就架在了年轻人的脖颈上——显然，想要在城中搞这种活动，是不可能不知会城市的守卫的，毕竟最近的雅典卫城中涌入了大量的外来人口，他们也要防止人群聚集的地方出现伤亡。 一般情况下，守卫们只维持秩序，他们不会管城中的人做什么。但年轻人试图公然违背在女神圣徽前立下的约定的行为，显然不会被这些维持秩序的守卫所接受。 “这是一场公平公正的游戏，规则我也提前都说好了。” 圆满完成了第一局安德莉亚紧张的心也跟着舒缓了不少。 一股信心不由涌上心头，看着年轻人绝望的放下钱袋和契书，在守卫锋利武器的逼视下踉跄着后退，安德莉亚的心中倒并没有升起什么怜悯之情。 女神见证，她只要求了十分之一的财富，这并不会给一个人带来太惨痛的损失。既然是对方先试图蒙骗神灵的，那他有这样的下场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将年轻人留下的财富放到一侧，安德莉亚示意这些东西也将被算入赌局里面。等她赢得次数越来越多，恐怕这份‘赌资’也会跟着增长。 “下一个，有谁要来吗？” 笑意盈盈安德莉亚期待的看向人群，相比起刚开始的紧张，她已经渐渐从中找到乐趣了。 靠自己的思考胜过别人，这可真是有意思……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人群中很快又有两人走出，他们都想要开始下一局。 理论上两人需要分个先后，不过考虑到他们的赌注都不是太多，哪怕赢了也赢不光那一箱金币，完全有第二个人的机会，所以在互相交谈了一下后，两人很有礼貌的决出了先后顺序。 对此，安德莉亚只觉得他们大概是想多了。这局游戏，你们根本就不可能赢。 …… 一局又一局，太阳在空中慢慢偏移，很快，安德莉亚就连赢了数次。 不过到了后面的对局，每一次消耗的时间倒是越来越长了。 这不是有人有意拖延，也不是因为算不过来了，单纯是因为后来者大都选择了数额巨大的金币码在桌子上，甚至到了后面，一行上百枚的都有不少。 他们似乎觉得安德莉亚就是在和他们比算力，在穷举的方式下靠心算的速度获得成功。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选择了对应的应对方式，而对局的时间自然被拉长了——然而结果却没有什么不同。 安德莉亚百战百胜，甚至越玩精神越显振奋。在她的身侧，赢来的赌注也越堆越高。 随之而来的，这场被她宣扬为‘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破解’的游戏也向着更多人的耳中传播，吸引来了城市中更多的围观者。 在游戏的过程中，倒也不是没有人质疑过游戏的公正性，但安德莉亚只是光明正大的表示，如果有人能破解她胜利的奥秘，那也可以视做赢得赌局。 于是一时间自以为聪明的人纷纷聚集起来，围拢在这小小的木桌前，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上前尝试，甚至有人私下和其他人偷偷玩起了对局，试图窥见其中的秘密。 然而就像后世的五子棋那样，尽管这是一个有着必胜规则的游戏，但不明所以的人们依旧可以玩的有来有回。一时间，甚至有更多的人认为安德莉亚真的是靠着自己的智慧获取的胜利。 毕竟这么多人都没有找到其中的规律，那很可能就是单纯实力上的差距了。 “啊——看起来我又赢了。” 嘴角下意识的翘起，安德莉亚取走桌上的最后一枚金币。 又是一局游戏结束，不过这一回她没有急着叫下一个人来。 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西垂，今天就要过去了。 第一日的任务圆满完成，只待再胜过几个闻风而来的知名人士，自己就算彻底达到目标了……抚了抚胸口，安德莉亚平复了下自己有点激动的心情，对着人群礼貌的笑了一下。 她并不在乎单纯的名声，但她很喜欢这种靠着自己的能力赢得名声的过程。虽然是学来的能力……但除了生而知之的古神，又有谁的知识不是学来的呢？ “诸位，今天已经很晚了，我的游戏暂时就先到这吧，不过不用急，我明天还会来的。” “如今阿克罗波利斯汇聚了人间这么多的智者，诸国的贵族齐聚于此，即将在大会上比较智慧和公正，甚至神灵都会为此投下目光——我想，应该不会没人能破解我的秘密吧？不然的话，关于‘智慧’的比试恐怕就可以提前宣告结束了。” “当然不会，莉亚小姐，你的把戏会被看破的！” 冷哼声从身前传来，那个刚刚才迎来失败的贵族青年毫不在乎的一推自己的赌注。 金币掉落桌面，砸在箱子上的声音叮咚作响，而他只是盯着安德莉亚光洁的脸蛋。 “我的挚友伊塔卡的王子奥德修斯也来到了雅典，他在游历大陆的时候听说了雅典的盛会，因此来到这里，准备把冠军当做礼物献给神明……他的足智多谋世所共知，他也是举世公认的雄辩者，演说家。而不久之后，也许他就能抽出些时间，识破你的阴谋诡计。” “那就让他来吧，我听说过他，奥德修斯……哼，不过现在我要离开了。” 短短半天时间，安德莉亚感觉自己自信了不止一点。 她轻轻昂起头，用下巴点了点，然后在面前青年恼火的目光中示意众人让开。 至于那些财富就被留在原地了，现在，雅典的守卫们恐怕绝不会让财宝失窃，给王国带来不好的名声。 “哼，你会见识到的。” 咬了咬牙，年轻贵族侧身让开，他倒也并没做什么失礼的举动。 他看出来了，就像如今城市中很多正在辩论、比试的人们一样，眼前这个游戏大概也是类似的手段，这个叫莉亚的美丽女人同样是冲着大会而来，只不过她的手段更厉害一些——如果没人能破解她的游戏，恐怕别人就不得不承认，对方在某些方面确实要比自己更有智慧。 真正的大会还没开始，她就想要‘获胜于场外’，着实是个厉害的家伙。 不过这是不会发生的……相比起安德莉亚用一天时间建立起的信心，他更相信自己的朋友。 奥德修斯的品德和智慧都让年轻的贵族心折，他相信，只要对方肯来，那结果就是注定的。他一定能够破解对方的迷题，取走这个女人的财宝，到时候，自己也好嘲笑一下她的狂妄自大。 …… “呀……好开心～” 心情很是愉快，安德莉亚脚步轻快的回到了两人租住的地方。 虽然已经离开了，但她还有点怀念那种被人围观的感觉，那种夹杂着敬仰、羡慕的目光，或者是并不服气的挑战者。 然后她就可以把对方狠狠击败，享受胜利的感觉——这可是她过去作为公主从未有过的经历。 以往，每个人都会尊敬她，但也仅限于尊敬了。他们的敬意要么来自于父亲，要么来自于神灵的偏爱，但这一回，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自己。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咚—— “呀——！” 捂着额头，安德莉亚气愤的看着莱恩，而坐在桌前，莱恩只是旁若无人的喝了口茶。 一环通用神术，敲击术，本身是用来触发陷阱或者探索密室的，但用来敲人也是很不错的神术。 “收敛一点，至少别在屋子里傻笑——俘虏小姐，你要明白，伱只是在用我教你的知识吊打原始人，这没什么可自傲的。” “而且你能获胜，本质上也只是因为他们还在规则里跟你玩游戏。你读过历史，应该知道曾经忒拜王后的故事吧？” “……我知道，艾文先生，但我不会像她那样嘲笑神明的。”鼓了鼓嘴，安德莉亚坐在莱恩对面的椅子上。 虽然她对这种暴力提醒很不喜欢，也不觉得自己会向曾经的忒拜王后那样，但莱恩的提醒确实很有道理。 忒拜……那是由曾经在提丰之灾中帮助了神王的卡德摩斯，鼎鼎大名的筑城者所开创者的城邦王国，他们路上遇到的商队就是从那里出发的。 这位来自腓尼基的英雄终究没能寻回自己的妹妹欧罗巴——也或许是知道了这是神王动的手，所以最终选择了沉默。 总之，他迎娶了美神之女，和谐女神为妻，并在人间延续了自己的血脉——据说为此阿芙洛狄忒还十分不满，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凡人，但也许是宙斯为了表现自己的赏罚分明，这一结果最终并没有得到更改。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忒拜，堪称是人间历史上最多灾多难的城邦之一了，也不知道是美神的暗中报复，还是神王也有所授意。 就像莱恩方才提起的那位王后，在这个视多子为能力的年代里，那个生育了七子七女的女人也曾经骄傲自满过，甚至觉得神也不过如此。 便是那天上的黑袍女神勒托，也不过只有阿波罗一个儿子而已。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和自己的随从说了，然而她的话又很不巧的被勒托给听到了。于是这位被刺到痛处的泰坦女神便在大怒之下找来了自己的儿子，让驾驭金车的阿波罗在天上用他无双的射术一一射死了王后的七个儿子，再当着她的面射死了她的七个女儿。 王后的痛苦悔恨姑且不提，只是由此可见，比试这种东西，只有在规则以内才有意义，但如果没有了规则的庇护，那所谓胜负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说说吧，你今天的经历，有没有胜过什么特殊的人，或者遇到麻烦之类的。” 见安德莉亚安静了下来，莱恩也不打算对十二岁的小姑娘太多说教。 他之前并没有在原地看完一整天的赌局，所以现在打算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更有价值的信息存在。 “没有，这是第一天，消息大概还没有传开吧，基本来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家伙……” 回忆了一下，安德莉亚摇了摇头，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在临走前，有人说明天他会找来奥德修斯做我的对手——我听说过他，他是伊塔卡的王子，也是个很有能力的家伙，嗯……你知道他吧。” “知道。”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莱恩倒没什么心情上的变化。 奥德修斯，他自然是知道的，后世关于卡俄斯神话的记载，就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以他为主角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奥德修斯已经成年，并继承了伊塔卡的王位。 他曾经率领过希腊联军，也是木马计的提出者，并在经过十年特洛伊战争后率军返回，然后又在海上经历了十年的漂泊。 回到故土后，他再次面对一群以为他已经死去，霸占了他王国的敌人。单从神话记载的篇幅上讲，他未必就比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要少多少。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他了，关于年轻时候的奥德修斯，还真没有多少明确的记录。 “如果是他的话，大概他不会顺着游戏的规则来，他可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笑着开口，莱恩看向身前的小公主。 “所以我教你的‘双位进制平衡法’掌握的怎么样了，如果金币不止三行，你还能算的出来吗？” “那当然，我的心算能力可是很强的！” 微微抬起下巴，随即在莱恩的目光中赶忙缩回座位上。既然安德莉亚信心十足，莱恩也就姑且相信她了。 “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这样吧。” “胜过奥德修斯，这场大会你应该就赢了一半了。” 赢了一半，基本就等于全赢，因为安德莉亚可是雅典娜的神官。别人看不出来这层伪装，宙斯大概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后面的比试只要表现的还过得去，其实就可以了。如果神王真的打算做点什么……只要他的打算和雅典有关，那安德莉亚就几乎必定会被选上。 (本章完) 第191章 更改与不和 翌日。 也许是因为前一天消息的传播与发酵，当安德莉亚再次来到昨天的位置时，那里的环境竟然已经大变了模样。 一个巨大的伞型物被撑起，遮蔽了天上的阳光，原本简陋的木桌被换成了精致的宫廷用品。 两排卫士守在左右，而围观的人群的质量更是明显高了很多。 像昨天一开始那样出于投机而来的人已经不见了，或者说他们没有靠近的资格。如今等在这里的，都是那些薄有名望和学识的人。 “莉亚小姐，您昨天的事迹引起了教会高层的注意，任何展露自己智慧的人都会受到知识教会的重视。” “您今天的‘游戏’将由我们负责维持秩序，除此之外，我们还将满足您合理的诉求。” “嗯，谢谢，如果有需要的话。” 点头致谢，安德莉亚旋即坐在了桌后。 这就是靠自己让别人重视的感觉吗，还真是不错……没有浪费时间，坐直身子，安德莉亚开口道： “一天过去，诸位应该已经等不及了，那今天的游戏，现在就开始吧。” “昨天没人能胜过我，我想人间的智者们，今天应该不会让我失望才是。” 话音落下，周围的气氛明显严肃了许多，这种智力上的直接挑衅显然激起了在场之人的怒气……而注意到这一点，安德莉亚偷偷瞟了眼人群中的莱恩。 虽然莱恩又换了个模样，但她还是能认出对方的。实际上，这两天的很多话其实都是莱恩教给她的。 如果是她自己的话，可说不出这种话来……嗯，是这样没错。 感觉自己得到了鼓舞，安德莉亚斗志昂扬。 …… 跨过几处街道，然后轻轻一跃，在跟随自己的护卫无奈的目光中，他来到了一座建筑的上方。 奥德修斯拉着自己的朋友，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被人群层层围堵的安德莉亚。 一缕惊艳从眼底闪过，年轻的王子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如此美丽的姑娘。 他听说过在遥远的斯巴达，那个由大奴隶主们主宰的武士之国有一位名叫海伦的公主，她的美名广为流传。 王子没见过海伦但他觉得眼前的姑娘在他眼中就是最美的那个。 “怎么，奥德修斯，你看上她了？这可不行啊——” 抱怨的声音从身旁响起，年轻贵族搂着好友的肩膀。 “我还指望你给我赢回面子呢，我话都放出去了，你可不能现在退缩啊。” “咳，你在想什么呢，什么退缩。” 被朋友的声音惊醒，轻咳一声，奥德修斯回过神来。 “我对她可没什么想法，只是为了观察她对敌的表情……好吧，就算有，那我也要先赢过她再说。” 不得不说，莱恩给安德莉亚捏的成熟版外表确实魅力惊人，尤其是成年的样貌配上十二岁的灵魂，堪称是气质反差的典范，以至于不少人都在第一次见面时被其动摇了心神。 不过这也就是凡间外貌所能达到的极致了，再往上就是非凡的领域。 哪怕是引起了特洛伊战争的海伦本人，实际上也是因为被美神赐福，才拥有了那近乎扭曲思维的美丽，能在一笑间让经历十年苦战的军队认为她无罪。 不过这一次，恐怕不会再有神来赐福她了……不过考虑到她本来的命运，这也很难说是好是坏。 “用实力征服美人的心吗，奥德修斯，据说雅典国王忒休斯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征服的亚马逊女王希波吕忒……看来你这是要效仿他啊，也是，这里可就是雅典。” 见奥德修斯没有放弃的意思，年轻贵族莫德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调侃道。 “咳，莫德，先不说这個，还是看看这个游戏吧。之前听你说了这个规则，我回去试验了一下。” “怎么，你已经破解了其中的奥秘？” 神色一喜，莫德也顾不得开玩笑了。 他期待的看着好友，但奥德修斯只是摇了摇头。 “这倒没有……如果只有一行，其实很简单，先手必赢。他只要一口气把金币拿光就可以了。如果只有两行，其实也很好判断，假使开局两行金币的数量一样，那后手必赢——他只要跟先手拿一样的金币，维持两行金币数量的平衡，那最后一枚金币必然落到他的手上。反之，如果两行金币数量不一样，那先手必赢，他只需要把多余的部分拿走就行了。” “可是三行……” 明显能够看出，随着金币的数量上涨，计算的难度就会增大，如果给他更久一点的时间，奥德修斯觉得自己还是能看明白的，可现在，自己显然没有那么久可以用。 “那你打算怎么办？” 面色微变，莫德紧张的问道。 “别急，先别急……莫德，伱知道吗，当在一场游戏中，对手明显比你更熟悉规则，更知悉漏洞的时候，直接莽上去是最愚蠢的行为。而试图跟着熟悉规则，熟悉漏洞，也不过是一般人的选择。” 嘴角翘起，奥德修斯笑着说道： “你要明白，无论如何，我们要透过表象看清楚对手要的是什么。她摆下这个游戏无非是为了在大赛前胜过其他的参赛者，而不是为了赢钱，所以我完全可以根据这一点，要求她更改游戏的规则。” “更改？” “是的。” 双眼微眯，作为后来曾经制造了木马计的人，奥德修斯可从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既然要证明智慧，那就不要玩这种简单的规则嘛，我们玩的大一点。” “三行可不行，我要四行，五行，六行，一局也不够，我要两局三局，五局。我算不出来，但这对她应该也是个陌生的领域……把数量摊多，避免单纯的运气因素，将双方拉回同一个水平线上，竞争的就真的是智力了。” “这才是聪明人的解决办法，而在这一点上……我可不会输给她！” 言语间充满自信此时，台下又一个人失败而归，留下了自己用来对赌的财富。 而看着脸上洋溢着自笑容的安德莉亚，奥德修斯翻身而下。 赢了这局游戏，他不仅能在大会开始前锁定半个胜局，还能认识这样美丽的姑娘……真是不错。 等他回国，高低要给莫德送一件大礼过去。 …… 啪—— “承蒙相让了。” 嘴上说着谦虚的词汇，安德莉亚的眼神可一点不谦虚。 随着又一个自己叫不出名字，但从周围人的谈话中可以看出身份不凡的老者认输，安德莉亚扫视众人。 清了清嗓子，一时间，小公主有点想说‘还有谁’，或者‘我不是故意针对谁，而是在座的各位都是＊＊’之类的，但想了想，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艾文先生说，这种话最好等她赢过一个知名人物之后再来，这样更有冲击力一些，而且…… ‘没错，不是我想的，都是他教我说的！’ 捏了捏小拳头，在心中说服了自己，安德莉亚微笑开口： “那么，下一个是谁？” 场中一时安静下来。 从一开始的轮流不停，到现在每赢一局都要稍等一会，只用了不过半天时间。 显然，围观的人们已经渐渐意识到，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游戏。 一时沉默，少顷，才有一个年纪不小的老者走出。 他已经看了不短的时间了，现在，他打算亲自尝试一下。 “我——” “我来。” 砰—— 翻身落地，奥德修斯抢先开口。他向老者歉意一笑，而围观的人群中不少都认出了他的身份。 “奥德修斯？” 尽管没有见过对方，但安德莉亚看到了昨天那个放下狠话放年轻贵族跟着走上去。所以不出意外，这个金发青年就是卡塔尔的王子，名声不菲的奥德修斯了。 “是我，莉亚小姐……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像你这样美丽的姑娘，我之前居然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 上前两步，奥德修斯坐在安德莉亚的对面。 不动声色间，他试着打探对方的来历。 “你不是第一个好奇这一点的，王子殿下，不过想知道，还是赢了我再说。” 微微一笑，安德莉亚摊了摊手。 “你来还是我来？” “自然不能是你来，不然只要摆出一个1，2，3的阵容来，我就必输无疑了。而我来的话……实际上，利亚小姐，我觉得你这个游戏有失公允。” “嗯？” 将目光从桌上抬起，安德莉亚看着面前这个笑的有点过分热情的异国王子，表示出了自己的疑惑。 “从赌注上说，一百倍的赔率，对莉亚小姐你不公。” “而从游戏上说，这个考验计算与谋略的游戏提前划定在了莉亚小姐你的规则下，对挑战者有点不公。” “我知道，你是在用金钱上的劣势弥补这份主场优势……但如果你想证明自己的水平真的高过所有挑战者，那就应该用更公平的手段来进行游戏不是吗？” 奥德修斯的话音落下，明显在周围人群中引起热议。 是的，谁都知道，既然敢摆出这个游戏，或许安德莉亚已经提前研究了数月甚至数年，她就是在用这种时间差来取得优势。 之前，考虑到会赔付一百倍的赌注，大家都没有注意这一点，这也算是钻了一个心理上的空子。但现在看，卡塔尔王子不愧是有名的辩论家，他轻易找出了其中的漏洞。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 心下有些慌张，但安德莉亚神情不变，相反，她还尽量表现的游刃有余。 只是这并没能瞒过奥德修斯……暗笑一声，年轻的王子高声说道： “我不会占你的便宜，我会拿出和你等价的财富来对赌，但同时，我也要求你和我站在同一层面上比试。” “三行金币太简单，也太容易被找出规律了，所以我要加大这个数字，也加大赌局的次数。” ‘……原来只是这样啊？’ 刚刚还有点紧张，随即松了口气，安德莉亚当即放松了不少。 她靠在椅背上，笑着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只是如果你要用相同的财富做赌注，你每输一局，恐怕赌注就要翻一倍了。如果你多输几局，恐怕这将是一笔天文数字的金额。” “我知道，不过女神见证，我就算现在没有带够足够的财富，将来也会还给你，这是奥德修斯的承诺。” 许下郑重的诺言，在人群的注视下，奥德修斯沉声开口： “那这场新的游戏，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当然，你请便。不过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 微微一笑，安德莉亚一时间有些感慨，这种智商碾压的感觉……真是好有意思啊。 ······ 人间的大会还在如火如荼的准备中，海上的婚礼也开始了筹备，然而这都是地上的风光，地下什么也没有。 即便是神王送出的请柬，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避过了冥府诸神，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一样。 在冥月的照耀下，冥府的边角一如既往的冷清。 冥河之水滚滚向前，千万灵魂在里面翻腾挣扎。 而在一处巨大的水池旁边，一位灰袍女神凝视着那水池中面容狰狞而绝望的灵魂，不由感到有些好笑。 这就是人类狂妄而无知。 离神越近，他们不仅不知道感恩，反而会妄图挑衅与蒙蔽……如果不是能提供信仰，恐怕他们早就被神再次毁灭了吧。 “你在看什么？” “这是……坦塔罗斯？” 不知何时，金苹果树的化身，如今奥林匹斯的生命女神莫安达也出现在了这处湖畔。 她看着顺着灰袍女神注视的方向看去，然后理所当然的见到了那位宙斯之子，把自己的儿子烹饪做菜肴款待诸神的疯子。 作为永恒的存在，诸神总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学会了不少永恒惩罚的手段，比如现在这个就是如此。 他们把坦塔罗斯的肉化作果树，把他的血化作池水，然后将他的灵魂锁在池水里，让他经受寒风与饥渴。 他只有下巴以上露出池面，果树弯曲的枝丫就垂在他的头顶。可当他想要喝水，那池面就会下降，只与他相差一丝一毫的距离；当他想要进食，风就会吧枝丫吹起，让上面的果实在他面前飘过。 可望而不可得，再加上永久的岁月，这就是诸神对他的惩罚。 “你约我在这见面……是什么意思？” 笑容依旧，莫安达开口问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作为冥府的神，我们或许没有什么存在感，但还是有一个优点的，比如活的够久。” 厄里斯淡淡开口，作为世间除了初代泰坦和原始神外最古老的神明之一，冥府诸神却不像其他神那样强大。 不过这也令他们往往会留意那些强大者并没有注意的东西，比如曾经的地母身边，也有一个叫莫安达的存在。 “是吗，那可真是了不起。” 没有什么诚意，像是没有听出对方的试探，生命女神的态度很随意。 不过厄里斯本来也只是随意一问，她其实并没有打算做什么。 只是这种曾经主仆间的反目成仇，很合这位不和女神的心意罢了。 “按照神王的意思，把东西给我吧。” 淡淡开口，厄里斯伸出手。 而莫安达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手掌一翻，然后一枚闪耀着光芒的金苹果，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本章完) 第192章 三次 自从纪元交替以来，世间就再也没见过金苹果的踪迹了。 原本的储藏被宙斯兄弟消耗一空，新诞生的那枚又变成了莫安达转生的道具，而自从她完成转生之后，就更不会用自己的本体结什么果子。 对于植物而言，结果本身就是一件损耗力量的行为，哪怕金苹果树是世间第一株植物也一样。 莫安达可不打算遵从这种无意义的本能，就连那些自称‘黑暗精灵’的存在，如果不是碍于厄瑞玻斯的意志，她都没有创造的想法。 毕竟她们虽然的确给她带来了不少信仰，但生命女神其实是奥林匹斯诸神中最不缺信仰的那一个。 德尔斐神谕所上供奉的三位神明中，看似赐予万灵生命的地母一直存在着，可随着【生命宝瓶】的易主，这份固定的信仰也就跟着转移了。 也就是在金苹果树中并不止一个意志，还有着一个原生的和莫安达并存，导致物质侧的【生命】与【植物】实际上并不完全归她所属……否则雅典娜究竟是不是宙斯之下的最强，那恐怕还真是一件难说的事情。 “金苹果……真是造物的奇迹！” 尽管刚刚还试探了一下莫安达的来历，但此刻看着面前散发着生命气息的瑰宝，厄里斯的眼神依旧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也是她第一次亲自接触这传说中的食物，甚至她感觉诸神间流传的记载恐怕还低估了它的存在。 在她的印象里，金苹果应该只能用于重塑神灵的躯体或伤势，亦或者帮真神快速抵达先天神职所允许的上限。这已经是非凡的能力了，可此时此刻，厄里斯却感觉到一种渴望。 直觉告诉她，这枚金苹果恐怕还有更神妙的作用。也不知道是传言有误，还是它和原本的那些并不一样？ “就是它了。”点点头，不和女神确认了金苹果的存在：“交给我吧，依照约定，我会——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前一步，厄里斯正准备接过，可莫安达却退后了一步，躲过了这一抓。 “你要违背约定吗，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我本来也不想做这件事。” “这倒没有，只是作为奥林匹斯的一员，我怎么会‘给’冥府的神灵金苹果，让她挑动神庭内部的矛盾呢？” 摇了摇头，面对不和女神的质问，莫安达只是笑笑。 她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果子，然后在厄里斯的面前轻轻一抛，把金色的果实扔到了一旁的湖水里。 湖水溅起一点浪花，坦塔罗斯遭受折磨的灵魂好像注意到了这一幕，他艰难的转过头。 然而他只看到了一道落入水中的金光，却没能注意到两位近在咫尺的神灵。 “你既然主动选择了这里和我见面，那我索性随了你的意思好了——厄里斯，这枚金苹果不是我给你的，而是你自己想办法取走的。我在离开地下世界前给黑暗精灵留下了一枚金苹果，并由龙母亲自去看守，所谓献给原始神的祭品。不过没有人想到会有一个冥府的真神处心积虑，在冥王的暗示下从中盗走了这枚神果。” “她借助神王设立的监狱逃过追查，然后把金苹果带到了大海上，至于她下一步要做什么，那我就不清楚了。” 转过身，就像厄里斯根本不存在一样，莫安达淡淡的描述着这样一個过程。 “丢失了神果的精灵和龙母为之大怒，并因此受到了原始神的责难。她们因此发誓，这是伟大的黑暗之主才能享用的祭品，无论它被谁盗走，又落到了哪里她们都必要将之追回。”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持有这枚金苹果，那就是他们的敌人——当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这个对手过于势大，她们也只好寻找一些帮手出来，这就是这件事情的经过，而这个被诸神降罪的凡人，就在意外间注意到了这件事，这很合理，不是吗？” “……” 沉默片刻，厄里斯为再次为地上神灵的无耻惊呆了。 她还以为只有暗中指使她坑害自己亲人的宙斯才做得出这种事，可没想到莫安达居然也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别看冥府的神大多掌握着不和，谎言，厄命这种神职，但她们还真的很少做过类似的事情。只是凡人恐惧他们，才编造出了种种流言。 “……真是冠冕堂皇的说辞。” “无论如何，我的任务到此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与我无关了。” 没有在意不和女神的冷嘲热讽，莫安达旁若无人的化作青光，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飞去。 厄里斯惊讶，她还感到惊讶呢，虽说她们两个都是被黑暗之主卖给宙斯的打工神，但对方还真就勤勤恳恳的办事背锅啊，他们面对的敌人可是另一位原始神…… 自天地开辟以来，除了地母盖亚之外，还没有听说哪两位伟大者间结下过不死不休的仇恨，非要打到重伤沉睡的份上才肯退让，但寻常真神可就不一样了。 虽然莫安达不清楚厄瑞玻斯和宙斯怎么就突然打算发动人间的战争了，但她可不想做这个导火索。如果厄里斯聪明一点，就该也想办法找个背锅的人。 不过对方打算怎么做，和自己终究没什么关系。厄瑞玻斯答应的筹码已经支付，他要派出的力量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也可以带着本体离开地下，彻底归属奥林匹斯……这么一想，莫安达发现，她也算是被转卖了三次。 给予自己新生的神对自己视而不见，用不知道什么为代价把自己卖给了黑暗之主，而厄瑞玻斯在用她造出生命以后，又再次把她卖给了神王，就是不知道这一回，宙斯又能坚持多久呢？ 没人知道这个答案，总之在以暗色调为主的冥府中，一场注定会载于史书的交易就此达成。 蓬托诺里斯之海上的婚宴还在筹备，戏台还没搭好，但台下的准备，已经完成了一半。 ······ 啪——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三局了吧……” “是的，看起来结果不太妙啊，王子已经输了两局了。” “不好说，两局还看不出结果，这个游戏越来越复杂了，也许是运气的因素呢？” “不知道，不过那个摆下赌局的女人不是说，她的游戏里存在‘秘密’，如果有人能够破解也可以被视作获胜。” “谁知道那是真的假的，就算是传说中的大妖魔，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之谜，我也没听说还有固定解法的，它出的每一个迷题都不一样。” “难说啊……如果奥德修斯王子也不能获胜，或许就只有智慧女神才能看透背后的奥秘了。” …… 阿克罗波利斯城中，人群已经越来越多了，这里毕竟不是建好的大竞技场，仅仅只是一处街道而已。 外面的人们根本无法看到里面，密集的人墙堵在面前。所幸这些围观者中不乏职业者，他们自然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此刻，各式各样的秘法之眼，缔结了契约的鸟雀，或是什么其他的窥探方式密布在小小的街道周围，注视着最中心处宽大的桌面。 一枚枚金币正在被摆上桌子，发出啪的声响，这已经是奥德修斯的第三局了。 “王子殿下，你带出家门的财富好像已经用光了吧，如果这一局你还不能赢，恐怕就没有筹码可以使用了。” 喝了一口茶水，感觉精神清明了不少。安德莉亚余光看了看那已经堆成小山的金币，不由出言劝告。 这已经比一座城几年的税收都要多了，而卡塔尔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国，那只是一个和腓尼基一样临近艾欧尼亚海的岛国而已。 要知道，改变的赌局可是要求奥德修斯拿出数量对等的财富当做筹码，那可就意味着指数级的跃升。 “我知道，但这些其实大多是我这些年来游走诸国的收益，我之前也一直没有太在乎财富的增长……” 深吸一口气，年轻的王子神情早已严肃无比。他小心的把随后一枚金币摆在桌上，此刻，六行长列从左到右整齐的排列。 “直觉告诉我，这个游戏的秘密和先后手存在着很严密的关联，所以伱的规则才要求‘如果不是你来排布金币，那谁第一个取由你决定’。不过很可惜，我还没是没看出这其中的奥秘。” 抬手示意自己已经完成，奥德修斯注视着自己对手的表情。 尽管一开始他还十分轻松，甚至想要结识这个名叫莉亚的美丽姑娘，但现在，他已经把安德莉亚当成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他注意到了对方的思索，好像是在计算着什么东西，然后毫不犹豫的取走了对应数量的金币，但很可惜的是，他还是没能明白对方在算什么。 “莉亚小姐，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如果没人能破解你的游戏，你会把它当做一个迷题传播到天下吗？” “不知道，但至少在这场大会结束前，我没有揭开谜底的打算。”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安德莉亚不知道王子变化的心路历程，毕竟自从知道了这个游戏的算法，她就知道，无论如何自己是不可能输的，唯一的意外就是有人看出里面的规律，通过这种方式赢得胜利。 然而这个时代的人间或许因为建筑的需求，因此在几何构图上面有一点点成就，但也仅止于此了。所以在不足半个水钟时过后，安德莉亚再次赢下了这一局。 哗啦啦—— 锵—— 当第三局结束，大量财富被倾倒在一旁的小山上，甚至还包括一柄看起来就十分华丽的宝剑。 奥德修斯的脸上已经有了不少汗水，他凝重的看着空荡的桌面。 他隐约有一种感觉，这种先后手的存在似乎就是在维持一种‘平衡’，只要这种‘平衡’存在，那他无论怎么取都不可能赢得这场游戏。 按理说，他已经可以放弃了，但偏偏他又看明白了一点点什么，这反而让王子不愿意就此结束。 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腰间，也许是有些上头，奥德修斯微微咬牙。 “下一局，如果我输了，我之后会运来足够的赌注给你，而且将来如果我们为敌，我必定会对你退让三次。” “那就来吧。” 无所谓的的说道，安德莉亚点了点头。 于是第四局就此开始了，然后在半个水钟时后，又理所当然的结束了。结果没有什么不同，小公主再次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看着议论纷纷的人群，还有勉强维持礼节的奥德修斯，安德莉亚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年轻的王子一时被晃住了心神，甚至都忘记了失败的沮丧。 “还有谁？” 环视左右，安德莉亚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要知道……为了等这一刻，她已经期待好久啦～ (本章完) 第193章 开始 太阳底下，阿克罗波利斯向来是没有什么新鲜事的，不过这一次确实除外。 一座城的人被一个游戏难倒，甚至很可能演变成整个人间的聪明人都被一个游戏难倒，这种事情着实没有发生过。 不出意外，这必然会成为又一件流传世间的传奇故事，被人们所津津乐道。虽然并没有杀死妖魔，平定灾难，但它带来的声望未必就比前者来的更低。 甚至在某些群体里面这反而是一种加分项。 “那么这会带来些什么变化呢？” “相比起之前的那些，她的身上可没有那么多干扰……” 临时住所内，看着窗外的太阳，莱恩默默沉思。 与千年前不同，如果说原来的太阳被金车拉动只是一个比喻，双方间实际上是借着某种特殊的方式牵引者运动，那现在这個就是货真价实的太阳车了。 一个光体悬挂在车架的后方，它或许没有原本的太阳大，但离地面也要更近。 如今挂着的是‘黄昏之阳’，它的光芒中带有着衰落、破败的气息。这是远古太阳神本身生前都未曾掌握过的权柄，或者说，正是因为他被击碎，才导致太阳从此也具备了这方面的部分象征。 “非神成为类神，其实是有先例的。” “珀尔修斯就是如此他在诸神的指引下杀死戈尔贡，而且身具神血，最终升天——不过他是没有独属于自身的权柄的，就像后来升天的那些大小星座一样。而且他们的行动似乎也受到限制，往往只有他们升天的记载，没有他们后续的实际流传。” “潘多拉……她也是这样。” “人间的灾难源自诸神，她只是在这中间起到了一个工具的作用。所以直到千年前我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与获得权柄有关的迹象。” “所以说，所谓的‘大功业’，‘大名望’其实并不能直接带来真正的权柄，至少单纯有它是不行的。这中间绝对缺少了什么，是被我所忽略了的……” “还有赫拉克勒斯，也不知道他现在出生没有。” 大力神不是唯一永生的凡人，但的确是唯一疑似拥有权柄力量的凡人。而且力量的权柄是有主人的，理论上除了世界以外，也不存在后天剥夺神职的情况。 那么这个‘大力神’是怎么来的，就很值得商榷了。还是说这真的单纯只是一个称号，其实他也不曾拥有过真正的权柄？ 希望不是这样，如果是的话，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吱呀—— “嗯？” 莱恩思索间，房门被人推开，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轴承设计确实一般。上到神灵的宫殿，下到凡间的门户，好像就没有什么不发出响动的门存在。 “艾文，我回来啦～” 推门而入，安德莉亚的身影跃入门内。 她左右观望了一下，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桌前的熟悉人影。 “回来就回来吧，看来你已经拿到需要的了？” 没有抬头，对于这种小事，莱恩不觉得会出现意外。 双方的年代差距太大，安德莉亚肯定会大赢特赢，只要她自己不紧张的搞出问题来就好。不过他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倒是让小公主雀跃的心情冷静了不少。 “……嗯，我赢了奥德修斯，就是昨天跟你说的那个卡塔尔王子，他很有名气。” “当他输了之后，我就按你说的，表示这些挑战者水平都太差了，以后一般人的比试我就不接受，也不会再去那里等着了。” 抿了抿唇，安德莉亚坐在桌对面。冷静下来后，她也有点担忧。 “阿克罗波利斯的教会负责人，也是大牧首阁下的好友打算接见我，并邀请我直接参与之后大赛的决胜局……我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如果是一般情况，当然会，哪怕外貌不同，可一些习惯性的动作还是会被熟人辨认出来，你毕竟没有经历过专业的训练。可当你打下这样大的名声之后，反而没人会把你和失踪的公主放在一起了。” “毕竟……你有什么能力，越是熟人也越清楚才对。” “……” 莱恩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之前那么菜，和现在的差距一目了然，别人自然不会把伱和原来的安德莉亚划等号。 这虽然是实话，可听在耳中，安德莉亚还是感觉中了一箭。 “我知道了，你什么都懂行了吧。” 轻哼一声，小公主躺到了一边的小床上，摆出了一个大字型。 出来几个月，她感觉自己之前学的礼节已经忘记一半了……不过真的说起来，她的父亲其实也没怎么在乎过这些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艾文，你来这里让我参加比赛，到底是要做什么？我拿到冠军，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这是隐秘。” 淡淡的说道，莱恩丝毫不打算回答。 反正他也有过代表隐秘的黑袍，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的。 “可你之前就是这么说的，能不能换一个说法？” “那就……这是命运。” “……你不是吟游诗人吗？” “吟游诗人会预言，这很合理吧。你就当我是来拯救雅典的，顺道……给这个世界带来和平？” 说着不由笑了一下，莱恩微微摇头。 世界和平……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难完成的愿望了。 不过具体到卡俄斯世界，也不知道没有了奥林匹斯，它会不会比以往更和平一点点呢？ 大概短时间会的，但时间久了，应该就没什么区别了，不过莱恩也不怎么在乎。 虽然不怎么美好，虽然充满罪恶，可相比起黄金时代……或许这样的人间，才是人间。 ······ 时间如水般流逝，从星象上看，太阳运行的轨迹也在不断变化。 因为曾经吃下的石榴籽，冥后珀耳塞福涅只有在前半年才会留在神山，后半年则会前往幽冥，随之而来的就是整个世界开始进入深秋。 短短两天的游戏比试，如今已经在城中人尽皆知，甚至开始向着更远的地方传播而去。 人们把这称作‘莉亚的游戏’，并猜测着安德莉亚的来历。 毕竟近些日子以来，她曾不止一次被邀请前往参加各路晚宴，而她的表现也无可挑剔。这证明了她绝对经受过良好的教育，再加上那强大的血脉气息，无不证明了她的不凡之处。 然而没人能真的打探到安德莉亚的身世，哪怕是自失败以后反而时常前来拜访的奥德修斯也是如此。安德莉亚的来历就像是一个谜，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 不过这些都只是大赛前的插曲，日子一天天过去，准备工作也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数以千计的参赛选手，迥然不同的文化与身份，他们显然不可能一窝蜂的涌进那已经完工的大会场，然后轮番决出胜负。 为了节约时间与场地，雅典官方临时抽调了下属各个城市中堆积的案件、迷题，并准备了上百个论题。 在市井之间，在城区，公园，广场，剧院内，甚至是法庭与教堂的门前，一场场大大小小的比试日夜不停的开始着。 没有裁判，也没有人来宣布胜负，只有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当一场比试结束，就由在场的观众们进行不记名式的投票，这也是雅典古典共和制的体现。 每一场比赛的胜者与胜者继续对决，失败者与失败者继续对决。最终统计每个选手的胜场总数进行排名，以此决定谁有资格参与最后的决胜。 这是在这一时代的其他王国难以见到的一幕，甚至是在雅典的其他地方同样无法见到的，因为想要听懂辩论，明白解密的过程，或者判断断案是否合理合法，这都需要一定的文化水平与素养支撑。 除了知识教会在人间最大的圣所，帕特农神庙所在的地方，再没有什么城市能够做到这样广泛的识字率了。 而站在高耸的城墙上，眼角萦绕一丝烦闷的中年人看着这座城市，心中多少有些宽慰。 他是一个人来这里的，事实上，作为这个王国的君主，直到今天之前他其实都没有怎么关注过这场大赛的进程。 让他烦心的事情还有很多，小女儿的失踪其实也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罢了。因为忒休斯很清楚，安德莉亚遇到的劫持只是表象，背后体现的是传统诸国与他们信奉神祇的不满。 雅典诞生的时间太靠后了，它的地理位置又太好了，而它选择的很多事情也太离经叛道了。 这并不奇怪，这是后发者必然要面对的挑战，比如曾经的厄琉息斯王国，信奉农业女神的王国，如今就已经有沦为雅典仆从的趋势。 垄断了海洋诸国与大陆国家交流的通道，影响力不断向着内陆延伸，而打压也就随之而来。事实上，忒休斯即位前的雅典几乎四面楚歌，甚至还刚刚面临过一场对外战争的失败。 于是从小在巫术氛围浓厚地区长大的忒休斯果断改革了王国的很多体制，从政治到外交。废止各地的贵族议会，与银月城通商，发展海洋贸易，引进炼金工业……他冒险时结识的大巫师赫尔墨斯也被他请进雅典，这也是诸国间第一例把施法者公然请进王国的先例。 雅典因此国力日盛不过随之而来的，自然也是更直接的明争暗斗。 “相比起来，还是当初更有意思……提着把剑，看谁不爽就砍谁，打不过跑就是了，诸神的面子也不必给，哪里需要头疼这么多事情。” 有些怀念过去，忒休斯看了眼天色。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自从大会开始准备以来，天气就一直这么好。很多人都说这是神灵眷顾的表现，但忒休斯很清楚，至少雅典信奉的神灵从没有因此降下力量，影响天象。 所以如果这真的是神灵的恩赐……那大概也是另一些神的。 “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都做好准备了。” 远方刚刚建好的大会场人声鼎沸，那是有一半坐落在山坡上的庞大造物。 它从山中被开凿出来，坐席依着山势不断向上。雕像，立柱，拱门上的浮雕，上面雕刻着神灵的事迹与历史。 而这场人间罕有的盛会，即将这里开始。 (本章完) 第194章 题目与恶客 晴朗的天空下，人流正在不断涌入阿克罗波利斯大会场。 这座新修的建筑依靠山势，从上而下有着数十条廊道，上百排座位，甚至有明显不符合力学规律的悬空走廊。 它在设计之初就被要求至少能容纳十五万人同时在场，甚至超过了一些偏远小城的人口数量。而精妙的设计更是能让这占地面积巨大的拥有着良好的通风与观感，当开启炼金纹路的时候，哪怕是最外围的观众也不会被鼎盛的人声所影响，能够清楚的听到那会场中央浮空平台上的声音。 这注定是当世绝大多数国家倾尽财富也无法建造的宏伟建筑，这不单单是金钱的问题，更是技术上的差距。 诸国的来客很多都为此感到震撼的，毕竟从决定修建这座建筑至今，连半年都没有过去。 哪怕是在后世，数月时间凭空建起这样一座建筑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放到这个年代，这简直就是人造的神迹。 “我听说阿克罗波利斯大会场建造的过程中，并没有传奇级的大巫师参与其中，整个修建大多是由寻常的施法者与工匠们完成的？” 提前坐在选手的席位上，奥德修斯向一旁指引他来此的神官问道。 “是的，虽然有不止一位对此感兴趣的大巫师主动提出帮忙，但陛下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主动……我明白了。” 嘴角一动，奥德修斯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不是那些巫师们太好说话，实际上据他所知，真正能在施法者的道路上踏足传奇的其实极其稀少，哪怕神职者也是如此。 稀少的数量，无法替代的能力，自然带来了更高的地位，不过在这种事情上，他们还真有可能无偿帮忙。毕竟神王祭司提出的大会，如果在他们建造的建筑中举行，那可是一件相当有意思的事情。 奥林匹斯诸神排斥巫师，他们自然也不会对对方有什么好印象。相比之下大陆北方倒是没有对施法者的厌恶。甚至在北方的尼萨山上居住着三位命运女神，而她们在人间并没有教会，反而有着一个被称作北地女巫的组织。 根据少许传说，她们似乎可以窥见未来，见到命运，并常常指引很多英雄人物走上‘正确的道路’，立下非凡的功业。不过这所谓的正确道路虽然有的时候确实不错，但也有的时候结果并不美好，以至于旁人对她们的印象相当中性。 “说起来，这位阁下，我一直很好奇，对于那些信仰浅薄、妄图侵犯神灵领域的存在，作为知识教会的神职者，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待的，你们不觉得这是亵渎吗？” 迟疑片刻奥德修斯最终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而在他的身旁，中年神官也很平和的解释道： “奥德修斯殿下，其实这是外人的一种误解。” “我们同样反感侵犯神灵领域的行为——问题是，巫师们并没有侵犯女神的领域。” “没有？” 神色有些奇怪，奥德修斯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就像炼金师发明的特殊肥料，用它们种植出来的植物已经接近农业教会专属神术的效果了，这一度让很多人质疑起了德墨忒尔的权柄。又比如如今雅典贩卖的一些特殊炼金制剂，它可以让人保持更久的青春与活力，哪怕美神与天后的教会明令禁止，依然有不少走私品流入西方诸国。 这种对诸神权柄的侵犯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哪怕现在远远还比不上神灵权柄的效果，但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无法容忍的。 零到一的突破，很多时候未必就比一到一百来差到哪里去。 “是的，没有。” 点点头，中年神官神态依旧温和。 “女神是智慧的象征，无论是技艺还是战争的艺术，都只是智慧领域的延伸罢了。王子殿下，莫非你曾发现过有什么存在，能真正的提升一個人智慧的办法存在吗？” 智慧，不是智力，不是记忆力或理解力。这一刻，奥德修斯感觉自己好像理解了对方的想法。 真正的智慧确实还没有被人类侵犯过，恰恰相反，他们的一切成就都在证明智慧的重要性。 ‘不过话说回来，雅典娜殿下真的能提升一个生命最根本的智慧吗？’ 念头在心中闪过，但奥德修斯显然不会问出这种渎神的问题来，何况一个人真正的智慧怎么衡量，本来就是一件难说的事情。 绝大多数人能看到的，也不过是经验、性格、记忆力和知识等带来的表现罢了……若是把这些加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否就是真正的智慧。 奥德修斯不得而知，他之所以突然开始思考这些问题，并不是突然换成了哲学家，主要是之前被安德莉亚打击到了。 连输数次之后，他也没少在寻找其他人对局，甚至也找出了几种开局所谓必胜的方式，但那都不过死记硬背罢了。 穷举法解决问题，列出所有可能的选项，最终发现有一方确实是有必胜的办法的，可他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尽管后来在在面对其他对手的时候，奥德修斯用言辞和急智获得了不止一次其他方面的胜利，多少找回了些许自信，但这也难免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智慧来。 自负智计的他曾经想去寻找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破解它的谜团，可却一直没有结果。现在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太自信了，天下之大，总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存在。 “尊贵的宾客们，来自大陆东部各大城邦、王国，以及腓尼基、吕底亚、弗里吉亚等诸国的使者与国民们，大会即将开场了。” 奥德修斯所在只是会场的一角，在他和神官交流的时候，还源源不断的有人进入这里。 直到日上中天，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坐齐，一位出身宫廷的老者才站上会台的中央，面对观众席上的十数万人。 “在今天，在神的见证下，在雅典王国的统治下，我们将举行这样盛大的典礼，诸国的智者将在这里展现自己的才华，把它当做礼物献到神灵的面前。”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最终选择这场大会的题目和裁判。” 抬起手，会场中央悬空平台上的老者一指半空，随即十二道捆缚在一起的皮卷漂浮在半空中。 十二个卷轴上分列有不同的数字，不同的颜色，它们的模样如此鲜明而醒目，能让每一个到此的观众都清楚的看到它的存在。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真正公正的裁判不是别人，正是来自列国的客人们，用智慧解开题目，用决断证明公平，用语言说服你们相信，这就是最好不过的判决方式了，真正的胜者自有公论；而每一道选题都可能存在偏向，所以我们选择把一切交给命运。” “选一个你们喜欢的卷轴，把座位旁对应的牌子举起，我们将据此选出决赛的题目与流程。现在，请大家安静。” “选题，现在开始。” ······ 哗啦啦…… 海浪拍打在平静的海面上，带起阵阵声响。 千百道华丽的车架在天空中划过，直直落下，而大海也在它们面前分开。 也许是因为撼地神的到来，一贯平静的蓬托诺里斯之海也变得汹涌了起来，不过在那漫天的神灵面前又显得如此渺小而寻常。 “真是好仓促的婚礼啊……从决定到开始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真是个笑话。” 拾起一只玫瑰，看着它盛开又枯败，阿芙洛狄忒有点心绪不宁。 她其实不怎么想来这里，具体是什么原因她也不是很清楚。一开始她以为这是命运的示警，是此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可后来她才回忆起来。 她对这里的厌恶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的。只是之前下意识的不愿意靠近，而现在因为神王的命令她不得不来而已。 “这样仓促的婚礼，却被神王亲自发下请柬……难道是他终于忍不住，要违背曾经许下的誓言，对大海施加自己的影响了吗？” 美神旁若无人的说话，而在一旁，她的女儿和谐女神哈尔摩尼亚却一言不发。 她那在人间鼎鼎大名的丈夫卡德摩斯已经不在了，他根本无法离开那里，而和谐女神的大多数时间自然都是孤身一人。 不过对于母亲的话，她还是不太认可的。 也许是神职的特性在和谐女神的眼中，宙斯与世间法则的联系已经越发和谐而紧密了，这一方面是一件好事，就如同曾经的二代神王认为【创世法典】才是最适合神王的神器那样，这种特殊的状态能让宙斯在面对破坏规则的存在时拥有远超他想象的力量。 但反过来，这种直接作用在他身上的联系也和神器不同，得了多少好处，就需要付出承受多少约束。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人是绝不会违背自己誓言和神庭秩序的，那和谐女神觉得也就是宙斯了。 所以无论神王是来干什么的，总之不会是用自己的力量降服海洋就是。 “算了，你总是这么无趣。我当初也不支持你嫁给一个凡人，可惜这是神王的命令。不过我看他也未必就真的是想要报答那个叫卡德摩斯的人类。” 摇摇头，阿芙洛狄忒不再多说。 卡德摩斯的晚年谈不上好，而他一手创立的忒拜和留下的子嗣更是多灾多难，甚至里面还有一点她的推手。 不过无论如何，那都是过去了。花车从分开的海面一路往下，阿芙洛狄忒和女儿在门口海仙女恭敬的迎接下走进远古海神一系的宫殿。 在她后面，还有更多的神灵纷纷到来，就连避世已久的天光之神与白昼女神都亲自前来了。 这是两位强大神力的古神，但在神王的邀请下还是从星空来到了人间。 除此之外，甚至阿芙洛狄忒还看到了初代泰坦神灵的踪迹，那似乎是避居星空的光体女神，那位很少在历史中留下痕迹的无光天体之神的妻子。 “……还有她，她怎么也来了。” 余光一扫，阿芙洛狄忒看到了一道红色的衣摆，但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魔网女神，游离在神庭以外的神明，他们本来没什么关系，但因为一次意外，美神好像惹到了她。 自此之后，阿芙洛狄忒就没少沦为对方捉弄的对象，而且每次都是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哼！” 冷哼一声，阿芙洛狄忒走入海神的宫殿。 她本来还打算等一等阿瑞斯，但现在已经没心情了。 最多一会说两句好听的，那个莽夫可不会记得这种事情。 …… 人流如织，随着时间的推移，到来的神灵越来越多。直到日上中天的时候，就连阿波罗也临时抛下金车，让它悬停在天上，然后来到了这处宫殿。 渐渐的，海神宫殿外重新安静下来，不出意外，婚宴应该已经要开始了，没有哪个神灵会摆这么大的架子，在这个时候才来，所以守门的海仙女也就放松下来。 “……谁在那，出来！” 突然，余光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神宫前的海仙女神色紧张起来。 她盯着远方深沉的海潮，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而在她的目光中，一位灰衣女神从远处缓缓靠近。 来人没有乘坐车架，但海仙女还是松了口气。 是神灵就好，她只是怕遇到没有理智的怪物。神灵是不会在神王陛下主持的婚宴上大闹的，但后者可不会在乎神王是什么东西。 “欢迎您，尊敬的殿下，我……” “我来自冥府。” 声音没有起伏，厄里斯淡淡的说道。 “……无论您来自哪里，只要是神王……” “我也没有请柬。” 海仙女一时噤声。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毕竟冥土的神灵，就算是她一时间都没有想起来。 连冥王都被遗忘了，又何况是面前的这位女神？不过神灵总归是神灵，神王总不会真的把她拒之门外，所以她还是恭敬的回应道： “……那殿下，我现在进去……” “不必了。” 抬手拒绝，不和女神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她看着面前的宫殿，平静的开口道： “没有请柬，自然不必进去，但是既然来了，总要送上礼物。” “就由你来转交我的礼物吧，也不知道对伱来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本章完) 第195章 【献给最美的女神】 蓬托诺里斯之海中，瑞彩千条。和宙斯上次来的时候相比，这座古老的海神宫殿已经焕然一新。 海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色彩斑斓的珊瑚在海底长出，各色的鱼儿在其中游曳。流淌有神圣血脉的生灵繁衍生息，它们用自身的神异展示着这里的不同寻常。 因为诸神的汇聚，雷云，狂风在海面上此起彼伏，鲜花在空中生长，花瓣飘落下来，带来阵阵香气。海洋中，巨大的海贝张开贝壳，星辰一样的珍珠熠熠生辉。 这一切本是为婚礼的双方准备的，不过当神王从金辇上走下，他不出意外的发现，海仙女忒提斯并不在主位上面。 ‘看来她也知道，这样的婚礼绝不是为她举办的，不过她大概只以为主角是我和她的父亲吧……’ 念头闪过，宙斯在一众宁芙的簇拥下走进宫殿。 他其实有点可惜——神王之所以会知道有关忒提斯的预言，自然不是天人感应，突然就去尼萨山上请教的。实际上，他是先看上了这位貌美的海仙女，然后才去寻求命运的指引，毕竟当初的意外，有一个就够了。 至于结果……显然，就像他担忧的那样，又是一个墨缇斯，所以宙斯果断的放弃了她。就像他从未接近过阿芙洛狄忒一样，神王或许不在乎身份上的问题，一如他对自己的孙女也从没手软过。可对于某些人，他却一直敬而远之。 巨大的神宫内，宙斯在一众宁芙的簇拥下走进主殿，先到的诸神已经在推杯换盏，饮酒谈笑。 见到神王进殿，诸神纷纷向前见礼，而宙斯也大笑着给予回应。他坐上上首为自己准备好的金座，然后低声和一旁的赫拉谈笑。 相比起之前，天后的气色好了不少，这场诸神共至的婚礼也让她的心情不错。因此赫拉难得的给宙斯主动斟了一杯酒，让神王都有点意外。 也许是这些年他的私生子太多了，赫拉可是许久没给过他好脸色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值守的阿波罗也赶来，愿意赴宴的神灵基本都来齐了。 沉重的殿门缓缓闭合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众神都意识到了婚礼即将开始，他们也把目光看向神王和海神涅柔斯，等待着他们双方的致辞。 这场婚礼总不会真的只是个婚礼……就像波塞冬此刻就面色阴沉的看着上首，时不时还扫视一眼自己的王后安菲特里忒。 然而这位同样身为涅柔斯之女的海仙女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穿梭在自己昔日的姐妹间，向她们炫耀自己现在的生活。 涅柔斯的子女中没有真神，所以安菲特里忒就是她们中地位最高的那一个了。 “开始吧，赫拉，你是婚姻的守护者，理当由你来主持。” 没有起身，在诸神的目光中，宙斯对赫拉示意。 “我？” 有些意外，赫拉看向宙斯，然而她只是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神王没打算说什么，他关注的地方也从不在这场婚礼上，相比起来，哪怕是那场凡间的盛会都更值得他留意。 宙斯不确定一切是否顺利，毕竟意外从来不少，所幸他提前做好了两手准备。 “好吧。” 点头应下，赫拉从座位上缓缓起身。 宙斯不想说就不说吧，她其实也没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是干嘛的。不过天后代替神王致辞，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赫拉正了正神色，语气平静而自信。 “诸位。” 金冠摇动，天后看向那被排到了角落里的婚礼‘主角’。 “今天，在众神之王的邀请下……” “……” 吱呀—— 少顷，原本闭合的大门突然打开了，赫拉的致辞被中途打断。 诸神的目光汇聚过去他们当即认出了来者。那是婚宴的迎宾，涅柔斯名不见经传的另一个女儿。 诸神中本有人打算出口斥责，但下一刻，他们就沉默下来。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金色果实。 ······ 在宫殿中匆匆行走，欧尼刻的手中端着银制托盘。 没有酒杯，在托盘上，只有散发出阵阵香气散发着璀璨光彩的瑰宝。哪怕只是闻一闻，欧尼刻就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力量随之翻涌起伏，甚至有了些许细微的增长。 这不是错觉，相比起真神，她们其实没有所谓‘神力上限’这个说法，因为没有神职和权柄的地域神本就只能无限接近真神的下限，而无法抵达。 例外是有的，可欧尼刻自然不属于这个例外。此刻感受着体内翻腾的力量，她再次震撼于着这传说中神物的强大。 提升神力的宝物，哪怕只是一丝丝，那都极为可怕了，相比起来，天后赫拉通过一截枝丫种植而成的另一株所谓‘金苹果树’就像是个拙劣的赝品，哪怕从没有吃过，欧尼刻也能感受到双方的差距。 但是此刻拖着银盘，她的心中却一点没有喜悦。 作为远古海神之子，海之柔善涅柔斯和大洋神女多丽斯生下的五十个海仙女，她们被统称为涅瑞伊得斯姐妹。尽管她们不是真神，但耳濡目染之下，大多也对奥林匹斯诸神间的事情并不陌生。 所以就在刚刚，当那不请自来的不和女神厄里斯当着她的面取出这枚金苹果的时候，欧尼刻的心情还是很激动的，可当她看到上面那一行黑字的时候，所有喜悦就又变成了惊恐。 【献给最美的女神】 这是厄里斯送来的礼物，是对婚礼主人的庆贺，所以这理当是送给欧尼刻的姐姐忒提斯的贺礼。 但想都不用想欧尼刻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姐姐当的上‘最美的女神’这一称呼。 她试着谢绝这份重礼，但厄里斯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当她被迫接手了金苹果，那除非欧尼刻自己将其留下，否则她就只能将它送进去。 ‘但留下是不可能的……相比起忒提斯，我更不敢自称最美的女神。’ 咬了咬牙，欧尼刻感觉情况有点不妙起来。 如果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婚宴，只是她们大洋神一家举行的婚礼，就算收到这样的礼物也没有什么，可现在诸神都在这里，就连那些隐世的神明都在。 思绪杂乱，欧尼继续往前走。某一瞬间，她甚至都有点庆幸接收礼物的是自己了。 就如凡人中隔三差五总会出几个思维不太正常的国王和神裔那样，欧尼刻毫不怀疑，要是自己姐妹中的某几位拿到了这件礼物，很可能会直接据为己有，甚至从此真的认为自己就是最美的女神了。 踏踏踏—— 脚步声在通道间回响，大门就在面前。欧尼刻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沉重的殿门。 随着一阵摩擦声响起，大门被缓缓打开。 “……在这里，我将见证这一场神圣的婚姻，给予双方永恒的祝福，祝愿——” 天后的致辞被开门声打断，成百上千道目光汇聚在欧尼刻的身上，带来了彷如山岳一样的压力。 海仙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直到她看见金座上的神王挥了挥手，然后这巨大的压迫顿时消散。 “涅柔斯之女，你为何来此打断婚礼的进程？” 神王身侧不远处，风神仄费罗斯高声说道，而欧尼刻当即高举银盘。 在诸神的逼视下，金苹果的存在是如此显眼，又如此夺目。 “尊敬的陛下，诸位来客，就在刚刚，来自冥府的厄里斯殿下送来这份礼物。” 上前一步，将金苹果的托盘放在桌上，欧尼刻感觉自己仿佛轻松了不少。 “送来了礼物……那她人呢？” 有神灵询问，而欧尼刻据实解释。 “厄里斯殿下说，她没有收到神王的邀请……所以她放下礼物后已经离开了。” 场中一时间有点尴尬，就连灶火女神的脸上都闪过一丝红晕。不和女神还在其次，可赫斯提亚也确实没想起自己远在幽冥的弟弟。 “咳咳，那你把东西留下吧……莫安达，这是你送给厄里斯的金苹果吗？” 轻咳一声，赫斯提亚看出来欧尼刻的紧张，她示意对方可以离去了。她随口转移了一下话题然而生命女神却表示自己从没给冥府的神灵留下过金苹果。 “也许是地母曾经送给自己的两位弟妹的吧，虽然从没有被承认过，但据说那些诞生于幽冥的真神确实与两位原始神有关。” 有神灵猜测到，这个想法也很快得到了认可。不过说话间，赫斯提亚突然注意到，那个海仙女还没有离开这里。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她问道，然后下一刻，赫斯提亚就为此感到后悔了。 因为在众神的注视下，欧尼刻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上前将托盘旋转。 金苹果的另一面随即展露在诸神眼前……伴随而来的，还有那一行字迹。 【献给最美的女神】 场中一时沉默下来，欧尼刻也悄悄的退出了宫殿，但现在已经没人在乎她了。 一个金苹果代表不了什么，刻有字迹的金苹果也证明不了什么，如果是出现在其他地方，出现在其他的时间，或是出现在只有部分神灵到场的环境下，这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苹果。 甚至如果这是某位女神自己做给自己的宝物，那它甚至会变成一个笑柄。决定一个奖杯价值的从来不是这个奖杯本身，而是它的观众，而很不巧的是，现在这场婚礼上，汇聚了原始神外卡俄斯世界九成以上有分量的‘观众’。 得到刻有【献给最美的女神】字迹的金苹果，并不能证明你就是最美的。但在卡俄斯几乎所有神灵的见证下得到它，那这个概念就真的能够变成真的了。 初代泰坦们知道，在遥远的岁月之前，灵界之主曾以此获得了【时序】，而现在的神明也清楚，身为西风之神的仄费罗斯是怎么一步步先成为四大风神之首，又代行了部分气象之神遗留在现世的权柄的。 对于女性而言，真正的‘美’来自品格，来自婚姻，来自力量，来自智慧，还是来自外表与才艺，这在之前都是没有定论的事情，女神间也没少因此产生纷争。但当卡俄斯诸神一起选出一个优胜者，那她所代表的权柄，就真的更能作为‘美’的阐释。 甚至由此延伸出来……如果能让其他与‘美’有关的神灵汇聚到自己的身侧，那是否就能像完整的海洋，统合一体的太阳和光明，或是现在的神王那样，具有打破真神极限的能力？ 没人知道，对于这一点，所有人都是猜测，毕竟历代神王是已知唯一没有诞生于创世之初，却依旧能够打破真神上限的存在。何况哪怕获得了‘美’的诠释，也不代表就能降服其他的女神，这可远比评选‘美’要困难的多。 不过不管怎么样，虽然问题重重，但这终究是一种可能，而在神灵无尽的生命下，再微小的可能也存在着一丝实现的机会。 砰——！ 安静的宫殿内，赫斯提亚突然动手了。炽热的火焰凭空燃起，向着金苹果直扑而去。然而不少强大的神灵都看得分明，灶火女神不是为了抢夺它，相反，她是为了毁灭它。 显然，作为神王的长姐，赫斯提亚已经预见到了什么，但她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然而在她的火焰的灼烧下，金苹果不仅没有受到损丝毫害，反而在火焰中更加闪耀。 这就是金苹果的重要性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材料是在强大神力的主神手中都能坚持不灭的……不过金苹果就是例外之一。在耗空它那浩瀚无际的生命力量前，少有东西能够真的毁灭它。 当然，生命的造物自然能够融于生命，只是如果有女神直接吃下她，那与强行占有金苹果也没什么区别。 “啧，有意思，这么好的东西，你就要毁了它吗” “灭！” 微微一笑，随着一声轻喝，诸神中的红裙少女突然身形一转，在她的背后浮现一道蓝色的身影。蓝裙少女伸手一指下，赫斯提亚的火焰当即熄灭。 无视了身旁月亮女神担忧的目光，赫卡忒从诸神中走出。她玩味的扫过在场众神，尤其是在阿芙洛狄忒和赫拉那里停留了片刻。 她就知道，今天会有乐子看。虽然预言显示的十分模糊，还映照出了某些可怕的画面，但赫卡忒还是来了。 “别急着毁尸灭迹嘛……最美的女神，啧啧，有谁想认领一下吗？” (本章完) 第196章 这次要分八瓣了 “赫卡忒，把它给我，这不是你用来开玩笑的东西！” 眉头一皱，见火焰被扑灭，赫斯提亚不由上前一步。 金苹果难以毁灭，但并不是无法毁灭，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让一个生灵吃了它。 虽然在场的诸神未必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吃下金苹果，但还有人是可以的，比如宙斯。 然而神王只是静静的看着，而在她面前，赫卡忒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蓝色的身影从她身上走出，然后化虚为实，在诸神或惊骇或忌惮的眼神中，另一个‘赫卡忒’挡在了赫斯提亚面前，让灶火女神丝毫无法寸进。 ‘这是什么？诸神中还有这种能让自身实力翻倍的化身之法吗？’ 面色微变，之前赫斯提亚还以为这是什么特殊的秘术，但现在稍一接触，却感觉并非如此。 对方的力量并不逊色自己，甚至还要更强……两道身影对峙的间隙，红裙少女却好像没有感觉到此时大殿内越发凝重的气氛。她慢步上前，拾起金苹果，然后仔细端详起来。 她一直挺好奇的，金苹果也是果子，是果子就应该能种才是。然而从古至今没有哪个人真的用它来种过，他们只是把这当成一個消耗品。 “可惜，没法把它拿走种一下。” 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赫卡忒把金苹果托在手上。 “赫斯提亚，这可不能给你，毕竟这是【献给最美的女神】的宝物……你是最美的女神吗？如果是，我也可以给你哟～” “她不是，难道你就是吗？” 突然间，沉默了片刻的诸神中传来一道声音。 赫卡忒循声望去，然后意外的看到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最初的十二泰坦之一，无光天体之神科俄斯的妻子，光体女神福柏。 收到了神王的请函，这两位避世已久的古神间也短暂的爆发了一场争论，最终福柏代替他们夫妻前来了这里。 无论如何，保育女神勒托是他们的女儿，阿波罗是他们的外孙，所以她来这里参与婚宴，也不是什么太令人意外的事情。 然而这只是对于别人而言的，对于赫卡忒来说，对方还有另一个身份——这是她名义上的外祖母。 也是在古早的岁月前，最热衷于把她送进永眠的人。 “呵。” 看不出笑意的笑了一声，对赫卡忒来说，无论是这个名号也好，‘最美女神’带来的人间信仰也罢，甚至是美的象征，对她都没有太大的用处。而也许正是清楚这一点之前才没有什么人站出来阻止她的行为。 但福柏却突然说出这种话……莫非她也想当‘最美的女神’？ “你也想要？” 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之意，赫卡忒看着那个尽力掩饰自己渴望的女人。 也许是远离世外的时间太久，她甚至都不记得该怎么表现的没有这么直白了。 “既然你想要，那就给你吧。” “等等——” 赫卡忒的话音落下，赫斯提亚当即面色一变。 魔网女神大概率不会对金苹果感兴趣，她是知道的，所以当它落在赫卡忒的手中，灶火女神还没有那么着急，但福柏可不同。 然而红裙少女才不会管她说什么，她只是嘴角带了一丝冷笑，然后伸手一抛将金苹果向福柏掷去。 金影划过天空，吸引了在场所有神明的目光，而光体女神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将这意外之喜接下。 她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居然真的就获得了这件宝物。也许是赫卡忒试图弥补她们之间的关系吗，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听话…… 哗—— 没有意外的话，肯定是有意外的。 就当金苹果飞至半空的时候，它突然的定在原地。福柏见此面色一变，连忙伸手虚握，可在金苹果上，她却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它。 她抬起头在神王的金座旁，赫拉白皙的手臂同样伸出，遥握向那刻有字迹的苹果。 “福柏殿下，这是我主持的婚宴，伱在这里抢夺来客献上的礼物，恐怕不太好吧。” “赫拉，你只是婚礼的主持者，不和女神的礼物可不是献给你的。何况你从哪里看出我是在‘抢夺’，难道抢夺的不是你吗？” 毫不客气，福柏当场斥责道。 如今的大会上，除了神王值得她顾及一二，没有人能让光体女神忌惮。更何况她的女儿和外孙也在这里，宙斯会不会明着偏向他的天后，那还是不得而知的事情！ “我是天后，是神王的妻子，凡是这世上的东西，就没有不属于神王的，作为与他平分权柄的天后，我取走自己的东西，也能算是‘抢夺’吗。” 神色平淡，无形的威势在她身上升起，雷电在她周身升腾。 面对这一幕，福柏面色有些难看，不是因为对方的言语，而是对方的实力。 至少18级以上的神力，具体的不真正交手是感觉不出来的……对方在强大神力的领域快走到尽头了。哪怕这都是信仰的功劳，可力量却是实打实的。 金苹果的轨迹开始朝着赫拉的方向挪移，一点点，一寸寸，却又坚定不移。 然后下一刻，又一道力量搭在上面，金苹果挪动的速度陡然停下。 “阿芙洛狄忒，你是什么意思。” 眼眸微转，赫拉看向美神，而对方也毫不在意的和她对视。 只是一眼，双方都清楚，对方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还用问吗，赫拉，作为天父乌拉诺斯之女，世间爱与美的主人，这世上又有什么比‘美’本身更值得受到‘最美’的称呼？” 阿芙洛狄忒上前一步，腰间的金带闪闪发光。 这是她的神器，在后世的传说中，它曾短暂迷惑过神王，也是赫拉克勒斯试炼中需要夺取的宝物，它能极大的增强佩戴者的魅力，与美神更是相得益彰。 这一刻，诸神都不由为阿芙洛狄忒的美貌而倾倒，哪怕是宙斯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如果不是对方的身份特殊，他可不会在乎那是不是阿瑞斯的妻子……真是可惜了。 神王依旧沉默，而当阿芙洛狄忒的话音落下，场面一时僵持下来。然而赫拉终究是天后，这些年来，她在神庭的辅助下前进了不止一步，哪怕是以一敌二，也渐渐占据上风。 当金苹果的位置继续开始移动，然而不出意外的，又是两道力量搭在了上面。 一道弱小，一道强大。 在月神塞勒涅的左近，在福柏充满怒气的目光中，一位头戴月冠身背弓箭的女神伸出了手。 阿尔忒弥斯嘴角勾起笑容，她其实不在乎所谓最美女神的称呼，但就像她之所以跟着赫卡忒来到这里一样，她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给神王找点不痛快。 当然，给福柏找点不痛快也一样。在对外祖母一家的厌恶这一点上，表姐妹的态度惊人的一致。 不过她是强大的那一道气息，弱小的那个就很有意思了……在波塞冬的身边，海后安菲特里忒一样伸出了手。 “咦，你加入进来做什么……奥，我懂了，只是蹭个风头是吧。” 语气毫不客气，场中的红裙少女作恍然大悟状。 “这样一来，你也是与一众强大的女神竞争过‘最美’称号的神了……何况万一你赢了呢是吧，神总是要有梦想的——话说回来，我知道一个能帮你做美梦的家伙，需不需要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你！” 怒色上涌，安菲特里忒暗自咬牙，却到底没敢说什么。 赫卡忒日常的活动范围也是包含海洋的，她没少在对方手上吃瘪。索性她当没听到，继续把精力放在金苹果上。 说话间，五道无形的神力交错纵横，而随着安菲特里忒的加入，更多的女神眼中闪过光芒。 是的，能不能赢也许未必重要，但加入进来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这些年来，诸神已经发现，在人类文明的历史中做下重大的事情，或以史诗的方式传播的事迹同样可以带来信仰，甚至这种信仰稳定而不易起伏。 于是下一刻，又有数道气息飞入场中。 风神的妻子，美惠女神中的一个伸出了手，而也许是早就得到了暗示，仄费罗斯对此没什么反应；在母神的示意下，青春女神同样伸手，站在了赫拉这一边，为天后加码；而阿芙洛狄忒见此不甘示弱，她命和谐女神也加入进来。另一边，看着众神纷纷下场，农业女神德墨忒尔犹豫了片刻，最终也探出了自己的力量。 一时间，不同的神力在场中交错，诸位女神间力量的碰撞也越来越明显。几位主神还犹有余力说些什么以证明自己的正当性，寻常的女神就只能把精力都放在那汇聚起的力量上了。 尤其是当旁观许久的明眸少女同样起身，在她握向金苹果的时候，场中的力量好像突破了一个极限。 原本还能抑制住的力量好像要爆发了，接近两位数强大神力的神力交叠在一起，这足以把整个蓬托诺里斯之海炸上天，而参与的诸神全都不会有好下场。不过在场的神明没有一个人对此担忧，因为下一刻，自最开始就一直在沉默的神王终于站起。 王权的秩序在这座宫殿内降临，无上的力量将金苹果上缠绕的神力镇压。 女神间力量的纠缠瞬间断开，然而在宫殿内，她们之间的气氛却没有丝毫缓和。 “我就知道……” 叹了口气，一旁的赫斯提亚有些无奈，她觉得自己能理解宙斯迟迟没有做出反应的原因。 这种女神间对‘美’的争夺本就不好随意插手，何况参与的不是自己的妻子，就是女儿，姐妹，儿媳。想来他也很为难吧……想到这，赫斯提亚瞪了赫卡忒一眼。 然后红裙少女对此视若不见，继续一脸开心的在一旁看戏。 “好了，女神们，我知道你们都想要这枚苹果，但这并不是你们在婚宴上大打出手的理由。” 金座上，阻止了争斗的神王环视左右，看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桩事情。 而随着他的开口，赫拉当先看向宙斯。 “是吗，那我的神王陛下，不如就由你来决定苹果的归属吧。” 双目有神，在人间素有‘牛眼赫拉’之称的天后看着自己的丈夫。她倒要看看，对方会给出个什么答复出来。 (本章完) 第197章 裁判与第一个帮手 “赫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如果忒弥斯在这里，我倒是很乐意咨询一下她的意见，让她用黄金天平衡量出真正的美神。但如果你让我来做评判——我恐怕很难摒弃与你们之间的感情，做出真正公正的决断。” 抬手间镇压了即将暴动的力量，宙斯再一次无声的展示了自己的权威。但面对赫拉的要求，神王却断然拒绝。 他究竟有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是一回事，但既然这么说了，那这就是真的了。 “无法做出‘真正公正的决断’……这也需要思考吗，宙斯，难道你的天后不该是最美的那一个？” 丝毫没有把宙斯的推脱放在心上，赫拉的言辞依旧锐利，步步紧逼。然而看着这一幕不远处的阿芙洛狄忒当即冷笑一声。 “赫拉，逼迫神王是没有意义的，诸神的权柄不可侵犯，这可不是你能更改的。我才是美神，这是世所公认的事实，也是世界法则承认的真理！” “是吗？不过是皮囊罢了，如果你所理解的‘美’就只是外表的美丽，那只能体现你的浅薄了。权与力才是装点女人的瑰宝，婚姻则是它的保证——不过也是，你也就只有一张脸能看的过去了。” 毫不客气，金座旁，赫拉反唇相讥。 她早就对阿芙洛狄忒有所不满了，而对方对她也是如此，双方之间的恩怨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曾经，诞生不久的美神在神王夫妻明里暗里的逼迫下嫁给了阿瑞斯，赫拉则趁机把她划入婚姻的限制当中，以此拓宽了自己的权威。但对于美神而言，婚姻却恰恰是她无法忍受的东西。 放纵的情感，自由的欢愉，源自天性的美好，这才是作为爱与美的化身，诞生于天父遗留中的阿芙洛狄忒所具备的权柄与本能。对她来说，婚姻的存在无异于把她关进笼子里，这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事情。所以根本没过安分多久，美神就直接放飞了自我。 因此，曾经亲自主持了自己儿子与阿芙洛狄忒婚姻的赫拉自觉权柄被违逆，从此对美神多有厌恶。甚至就连人间的信徒，也因此拥有了不小的矛盾。 阿芙洛狄忒的神职者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用自身的魅力吸引天后教会神职者的配偶，以此破坏他们的婚姻，并凭此得到神的青睐。而反过来，如果有人能抗拒这种诱惑，甚至反过来劝说美神的信徒走上‘正道’，那就会得到赫拉额外的恩赐。 总之，两人的矛盾可谓诸神皆知，连神王都大为头疼。不过因为力量与身份的原因，之前赫拉大多是占据上风的那一个。然而这一次，面对天后的讽刺，阿芙洛狄忒不由握了握拳头。 ‘这是伱逼我的！’ 心中默念，她本来没打算放‘大招’的，毕竟这事一旦做出来，恐怕真的难以收场，然而为了身为‘美神’的颜面不被踩在地上，也为了不让赫拉真的窃夺‘美’的概念，她也顾不到那么多了。 无声无息间，阿芙洛狄忒腰间的金带猛的亮起常人难以看到的光芒。她端起身前的酒杯，微微抿了一口。 酒水从嘴角滑落，沿着脖颈流经锁骨，渗入衣襟之下。阿芙洛狄忒偏过头，对着不远处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阿瑞斯，你来说说，我和你的母神谁更美？” “……啊……” 眼神一阵恍惚，在阿瑞斯眼中，一向对自己若即若离的妻子是如此美丽。 她的眼睛如同天上的星辰，嘴唇仿若最甜美的酒浆，肌肤如同奶一样白皙柔滑。这一刻，她就是夜空中的月亮，诸神中的唯一！ “那还用说吗，阿芙，母神怎么可能比得上你……” 轰——！ 话音未落，巨大的轰鸣声随即从上首响起，下一瞬间，整座神宫都跟着摇晃起来。不过紧随其后，在神王的力量下，这一切动静又被镇压而下。 金座旁，赫拉怒视着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她的双目直欲喷火。阿瑞斯居然敢当着众神的面说出这种话，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象，自己的儿子亲口承认自己不如阿芙洛狄忒美貌，这件事恐怕能被诸神嘲笑一万年！ “够了！” 一声怒喝，宙斯终于也没法再看下去了。甚至说话间，他还不由瞪了一眼阿瑞斯。 这個蠢货，他和赫拉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玩意来。但凡你继承了我十分之一的本事，也不至于被阿芙洛狄忒玩弄于股掌之间。 “呼——” 吐出一口气，宙斯的怒气只是瞬间，阿瑞斯如何都只是小事。只是他本来还打算让金苹果的存在在诸神间发酵一下，结果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算禁止了武力的抢夺，事态也能升级的这么迅速。 拱火？不需要了，这才只是赫拉和阿芙洛狄忒两个人，他已经无法想象如果继续放任下去会发生什么了……余光扫过那虽然参与其中，但却依旧有一种游离在‘剧本’外感觉的雅典娜，宙斯决定加快进度。 对于事情的发展，他还算满意。在制造矛盾方面，金苹果的效果超乎想象的好。虽然该矛盾爆发最激烈的两人不是他想要的对象，但也不该再犹豫了，还是直接进行下一步吧。 于是宙斯面露怒色，似乎被美神与天后间的争论激怒了。但他扫视了一眼诸神，又好像有些无奈。 “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是我的臂膀，亦或者是德高望重的古神——为了这样的虚名而刀兵相向，这不是明智的举动，也只会让这件事沦为笑柄。”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呢？” 好像看热闹不嫌事大，赫卡忒不知何时给自己变出了一个大南瓜，她坐在南瓜边上晃着小腿，一边掰下一块放到嘴里。 “既然魔网女神对此这么有兴趣，看起来你也不打算争夺金苹果，那不如让你来决定它的归属如何。” 眼底闪过一道神光，宙斯状似无意的说道。 在场不少神灵闻之色变，然而还不待她们开口质疑，赫卡忒就先摇了摇头。 “这种麻烦的事情就不要交给我了，小宙斯，我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把自己变成热闹。” 目光扫过之前语言冲突最剧烈的天后和美神，赫卡忒嗤笑一声，随即向后一躺，然后刷的一下消失不见。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南瓜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刚好能容纳一人的大坑。 “来，宙斯，开始你的表演。让我看看，你打算做些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不过不和女神的到来，确实是一个意外。” 没有被放肆的言辞激怒，在面对赫卡忒的时候，宙斯好像一直容忍度都很高的样子。 他看向诸神，分别与每一个人对视，好像要选拔出一个公正的评判者。 有的人面露期待，有的人不愿沾染，但最终宙斯没有选择任何一个。当最后一个神灵从他眼中移开，神王面露笑容。 “我知道，在座的诸位有不少人都希望做这一个裁决者，但我想说的是，恐怕除了忒弥斯的黄金天平，没有哪一个神能让所有神觉得他的判决公正而正确的。” “所以，我决定把这一切交给命运。” 伸出手，神王的三色权杖在掌中浮现，宙斯轻轻一挥，一道幻影出现在半空中。 透过幻影，诸神看到了一座神殿，一个跪在那里祈祷的信徒，而当影像被拉高，他们看到了一座城池。 “那是我的信徒，我在人间的代行者之一。就在不久前，他才向我祈祷，准备把一场盛大的盛会献给我和我最喜爱的女儿，作为奉给神的贺礼。”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启示……人间在选拔智慧而公正的英雄，诸神间的矛盾又需要这么一个人。不如就由这场盛会，来决定金苹果的归属如何？” 诸神对视一眼，他们觉得这个提议可以接受。 无论诸神中的谁来做裁判，他们都不可能心服口服，把它交给凡人虽然儿戏了一些，但他们可以用种种手段保证，这个凡人的选择没有受到神灵意志的影响。 至于这场盛会发生在雅典，可能会让某些神灵占有优势……雅典又不只有知识教会一家存在，何况如今汇聚的他国来客也未必就少了，而且质量还更高。 “那就这样吧。” 怒气未消，赫拉面无表情的看向阿瑞斯和阿芙洛狄忒，最后又瞥了一眼静立一旁的雅典娜。 都已经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了……不管怎么样，金苹果，都必须是她的！ ······ 哗—— 哗啦啦—— …… 大地东方，人间的盛会正在举行；蓬托诺里斯之海上，一场婚姻无疾而终，原本应是主角的夫妻甚至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只能瑟缩在一旁，看着险些爆发大战的诸神。 而在天的崖岸，海的尽头，永世流动的长河川流不息，从没有一刻曾经停止过流动。 那是【环世之河】，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的神职象征，也是世间洋流的起始，更是分开大海与虚空的界线。 在这里，一座永远在流动的神殿屹立于河涛之间，除了大洋神夫妇外，几乎没有人能够踏足这里。 不过今天，这里显然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空旷的大殿内，不知何时多了第三个人。 “考虑的如何了……俄刻阿诺斯，这已经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在过去，你为之努力了三个纪元，但你很清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算再过三个纪元，你也不可能靠自己成功。” 站立在阴影中——或者说，他站立的地方本身就一定会成为阴影。 厄瑞玻斯看着还在犹豫的大洋神主，淡淡的陈述着事实。 这是他短时间内最后一次尝试了，等宙斯那边的婚宴办完，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蓬托诺里斯之海……他找蓬托斯还有事要做。 虽然对方早已沉眠，但只要他想，把对方唤醒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知道吧，俄刻阿诺斯，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并不会因为自己曾经经受过苦难，就希望别人能一帆风顺的。恰恰相反，他们淋了雨，就想要更多的人和他们一起淋雨。” “而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没有伟大的力量，但后来拥有，且还依旧在这个世界上活跃的人，有，且只有两个。” “莱恩，还有宙斯——很不巧的是，他们都对你怀有恶意。” “厄瑞玻斯殿下，我们之间确实有过些许误会。”说着自己都不是很信的话，大洋神不止一次用这种借口表示拒绝了，但他拒绝的态度却一次次软化：“但是恶意，是不是——” “呵，莱恩的剑莫非不疼吗，还是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淡淡一笑黑暗之主继续说道： “至于宙斯——我敢说，只要他一天还是神王，你就绝对不可能一统大海，哪怕蓬托斯早已沉睡，波塞冬甚至挡不住你的一只手。” “……”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那曾经截断长河的剑痕确实让大洋神记忆犹新，而宙斯的态度也几乎表露无遗了。 哪怕自己先后送去两个女儿，一个被他吞了，一个和他生下了美惠女神，宙斯依然没有放松对大洋神的警惕。 无论如何，对方都绝不会允许自己统一大海，与自己的妻子合力，成为执掌海洋与水的真正至尊。 “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沉默片刻，就在厄瑞玻斯已经准备离去的关口，俄刻阿诺斯最终还是松口了。 对方说的对，靠自己单纯的等待，就算真的有了机会，自己都未必能够抓住。不过虽然松口，可大洋神已经做出决定，自己绝不会去当炮灰。 不管对方说的有多天花乱坠，除非他的办法能先让自己触及更高的领域，不然俄刻阿诺斯什么也不会做的。 至于触及了之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到时候自己要做什么选择，自然要看情况再做决定。 (本章完) 第198章 那失落的…与安静许久的 半天的时间过去，在大洋神的宫殿中，一场无人知晓的密谈开始又结束。 在黑暗之主全力的施为下，时光和命运都被隔绝，万物的法则也不能洞察。这里的一切都被掩藏起来，哪怕是现世本身，也无法察觉到此地发生了什么。 这比曾经第二纪元遮蔽白银人类秘密时来的更严密，因为厄瑞玻斯不了解神王的权柄，他也不是很清楚宙斯如今同现世秩序的关联到底紧密到什么程度。 虽然严格的说，自己其实是在给他寻找并制造队友，但就像厄瑞玻斯早就做好的打算那样，他并不是真的要帮助宙斯，他制造帮手的手段也绝不是神王能够接受的。 而这正是黑暗之主直到最近才开始行动的原因，因为世界之力的异常的动荡与流逝确实让很多事情变得轻易了很多，把不可能变作了可能。当力量都倾注到了外界的时候，对内部的感应自然也就跟着下降了。 “看来你也意识到了，什么才是你最需要的东西。相比之下，多出两个本就关系不好的敌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之前，你连当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密谈结束，厄瑞玻斯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从宙斯那里离开后的第一站就如此顺利，这让他感觉十分不错。 听说凡人中迷信命运的人认为，好的开始往往会给后续的事情带来幸运。他不是很了解命运，但倒是愿意相信这是个好兆头。 “……或许吧，就是不知道在你的计划里，或者说，对未来世界的的规划中，我又扮演了个什么角色呢？” 语气有些自嘲，神色间更是有些疲惫，这倒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 俄刻阿诺斯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但他还是为此心动了，只不过想到自己要为此付出的代价，他又有些迟疑。 厄瑞玻斯没有全盘诉说他的计划，但仅仅是涉及他的那一部分，都让大洋神感觉到了可怕，这不由让他想起来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好在终究都已经过去了。 “自然是扮演海洋与水的至尊，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何况我可没让你做什么，俄刻阿诺斯，我只是告诉了你，我将要做什么。至于你做不做我并不能强制要求伱执行，毕竟你随时都能反悔，而我也不可能让你对着冥河起誓。” “不过我亲爱的侄子，这個世界就这么大，位置也只有这么多，你得到的多一些，别人就必然少一些，这是无法更改的事情。那么只要你还想着前进，就一定会与人结下恩怨，一如我给你描绘的道路——你可以不做，但你很清楚，你每做一件，自己就能强大一分，而你做完了，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当然，也会多上对应的敌人。” “走或者不走，全在你自己。我不是海神，也没有其他海神拥有比你更得天独厚的机会了。” 语气平静，黑暗之主其实不大看得上自己这个优柔寡断的侄子。 实际上，从对方选择多生子嗣、广结姻亲这方面，就能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了，不过自己并不担心他会拒绝。 阴谋会被拆穿，算计会被识破，但自己此刻可是全心全意的在为他着想，分析未来的道路。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会带来的麻烦，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没有永远的敌人俄刻阿诺斯，只要能达成所愿，你就必须要做出选择——或者你愿意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宙斯？至少你应该庆幸，你还有的可选，而更多的人，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呼——或许吧。” 叹了口气，大洋神最后确认道： “别的我都相信你可以做到，作为与世同生的原始神，你的力量毋庸置疑。但有一点，我记得在过去的岁月中，将神灵关入深渊是只有神王才能做到的吧。” “你要怎么样才能做到，把一个奥林匹斯神系的神灵送入塔尔塔罗斯，然后还让他无法被宙斯放出来？”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还是那句话，你随时都可以反悔，不是吗？” 淡笑一声，厄瑞玻斯没有解释。 深渊也是他预计中的一站，只不过不是前几个对象而已。因为对那里，他的了解并没有那么多。 那里排斥伟大神力的进入，第三纪以来尤为如此。不过至少有一点，他还是比较清楚的。 在第二纪末曾经的克洛诺斯抛弃了一切，于深渊中开辟了界面，那是他留在白银人类灵魂中的力量亲‘眼’所见。而那背后的另一个推手就是莱恩，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灵界和深渊应该算是敌人。 这些年来，那些名叫魔鬼的生命可没少与外界打交道，他也借此了解了一些那里近些年的变化。 深渊孕育出了生命，甚至和克洛诺斯开辟的界面相互征战……这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对照自己曾经获得的情报，他也进一步确认了那被称作地狱的界面是如何开辟出来的——盗取了塔尔塔罗斯的力量。 不过这反过来也证明了一点，通过开辟世界，汲取原本原始神灵领域成长的想法是可行的。克洛诺斯只能和没有意识的深渊互相撕扯，用漫长的岁月去蚕食，因为他终究不是原始神，但自己可不需要这些……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对于现在的厄瑞玻斯来说，他已经做好了事前的准备，做好了事后的准备，就差一个恰当的时机了。 “就到这里吧，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犹豫。不过希望等机会来到眼前的时候，你已经做出最终的决定了。” 言尽于此，长袖一摆，阴影中的身影就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只留下了大洋神独自待在他的宫殿中。 他没有更多可以说的了，剩下的，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 刷—— 呼吸之间，从外海到内海，离开了环世之河的厄瑞玻斯就跨过了这漫长的距离，来到了艾欧尼亚海上。 人类的国度就在不远处的大岛上，些许船只在近海游弋。不过厄瑞玻斯之所以来到这里，只是这里离蓬托诺里斯之海比较近而已。 宙斯还在那里，他也不急着过去。再次盘算了一下自己所做的准备，厄瑞玻斯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缺少的唯一条件。 “一个时机。” 或者更确切一点，就是他死掉的时机。 虽然他已经在为此努力了，但莱恩究竟能不能提供这个机会，他其实并不知道。因为之前对方并没有表现出过那种无敌的，绝强的统治力，也不曾让他觉得不可战胜。最后一次双方的交手，他们也只是差了可以忽略的一线而已。 所以如果只是这样的莱恩……真的能来‘杀死’他吗？ “无所谓了，我从来不会孤注一掷。你和宙斯，或者说灵界和现世，总要有一个赢吧。” 淡笑一声，黑暗之主觉得问题不大。 俄刻阿诺斯只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会一个一个的把能够翻找出来的所有帮手集齐，然后创造一个机会，一个理由，让自己和他们一起去称量一下莱恩究竟留有多少底牌，还是表现出来的就是他的全部了。 如果他真的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自己预想中的阵容，那毫无疑问，这样举世无敌的力量绝对足以将他撕裂——然后，自己去‘死’，让他继续和现世的法则一决高下好了。毕竟神王也是阵容中的一个，他可不相信，砍了宙斯的莱恩还能和现世如现在这样相安无事。 可如果不能……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诸多存在会扫平灵界在外的一切痕迹，然后纷纷与莱恩结下仇恨，自己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到了那个时候，黑暗之主会启动备用选项——就是倒霉的又是宙斯。 “这样一想的话，好像无论哪个选项，神王都是必然要倒霉的。” “不过倒也正常……我是无光之域的主人，莱恩是灵界的主人，甚至克洛诺斯如今也成了地狱的主人，但只有神王，可从来不是现世与命运的主人。” 看着蓬托诺里斯之海上缤纷的彩光，厄瑞玻斯有些后悔。他听说莱恩喜欢作画，可惜，他不太擅长这个。 不然的话，他一定要画一幅画来纪念一下宙斯，就像【最后的婚礼】或【金苹果之宴】就不错。 “那一天会成为第三纪元的结尾，又一次神王失位。就是不知道命定第四代神王，会是谁呢？” ······ 新历852年，深秋。 神的注意齐聚在海上，只是有的在婚礼上，有的在长河上。人类则围拢在雅典的周遭，等待着一场视听盛宴，决出注定名传天下的优胜者。 作为一个即将载入史册的年份，一如后世的一九一四和一九三一，它不仅在现实的层面引起了神人的关注，同时，也在命运的领域荡漾起了涟漪。 此刻，正是大赛刚刚开始选题的时候，各色的牌子在梯形观礼台中十数万观众的手中被举起，十二个数字在半空中浮现，分别记录着不同颜色牌子的数量。 这是不是什么图像识别，而是炼金学的简单应用，因为每个人投票的牌子都放在一个简易的机括结构里面。一次只能选取一个，放下上一个才能拿起下一个，通过传动结构，就可以轻易的计算出每个牌子有多少人举起。 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伊阿珀托斯饶有兴致的看着气氛活跃的人群。 在过去，竞技与比试并不罕见，但那都是英雄与智者的舞台，观众向来只能喝彩和观看，但如今雅典的设计当真开了先河，让人们讶异的同时惊喜于能够参与其中。 伊阿珀托斯也不例外，他正举着一个黑色牌子，十分热情的加入了喧闹的人群中。 “真是日新月异啊，我还记得曾经的人类只会向每个神灵叩首膜拜，他们的首领搬着巨大的石头为诸神修建神殿。时间一晃，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最初人类的诞生就和他有不少的关系，而他的长子普罗米修斯更是青铜人类的造主。 自从与盖亚一同创造了白银一代，这位古老的泰坦神就一直隐居在自己的地方，不再参与诸神间的事务，哪怕子嗣一个被囚禁，一个去撑天，他也对此视而不见。 不过或许是因为一个人的生活太过枯燥，他倒是经常化作人类来到凡人的国度中体验生活。 至于这一次……也许是因为曾经窥见了命运的他受到了无形的拉扯，也许单纯是作为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喜欢这种智者辩论的场合，总之他再次来到人间，来到了这座赛场上。 他的心情很不错，毕竟曾经最弱小的泰坦随着智慧生命的增多早已变强——好吧，他还是最弱的。 毕竟倒数第二弱的摩涅莫绪涅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剩下的初代泰坦基本都是强大神力的神明了。哪怕变成了八百瓣的许珀里翁如果能活过来，【太阳】在战斗的领域也完全不是【言论】能比得上的。 不过对伊阿珀托斯而言，反正他也不打算打架，强不强的都那样了。像这样的日子，简直再好不过—— “嗯？” 突然间，伊阿珀托斯的身形僵硬了一瞬，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向着那里再度望去。不过这一次，他什么也没看到。 “呼——原来是看错了。” “也是，母神已经好久不见踪迹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提丰被镇压的时候都没有见到她的存在，这么一场人间的辩论不可能吸引她的注意的……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默默安慰自己，但伊阿珀托斯觉得自己应该跑路了。 虽说之前盖亚答应，白银人类的事情是她要求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甚至从此之后还会用自己的力量庇护他，但伊阿珀托斯对此不抱希望。 地母能做出什么来，谁也不清楚，像她之前撞击神山的举动，就是言论之神根本无法理解的。 因此虽然这场盛会他很想看，但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尽早远离为妙。 (本章完) 第199章 除了数学之外还有代打 “咳，请让一让，谢谢。” 尽量表现的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显得彬彬有礼伊阿珀托斯从座位上站起，向会场的外围走去。 整个依山而建的梯形观众席上，每隔十几排座位就有一处平坦的间隔道路，呈弧形环绕，并联通着直到外界的门户。 不过此刻，以观众的身份参与大会的观赛者们都十分热情，大声交谈与站起来的人们屡见不鲜。以至于伊阿珀托斯几乎是一点点挪出的观赛台，甚至还要在路上与熟人不断的打招呼。 嗯，是的，熟人，事实上，伊阿珀托斯在雅典不仅有熟人存在，甚至还有一个代代相传的贵族身份、不小的封地以及流传甚广的声望。 在雅典上层绝大多数人的印象中，他都是一个从外邦而来，一脉单传了数百年的家族继承人。作为当代家主，伊洛斯先生就像他的祖辈那样，热衷于书籍、字画，并喜欢观看演讲和辩论，只不过很少亲自参与其中。 “……是的，我也是刚突然想起来有一件急事没有办……是的，没法推迟，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面露无奈之色，在与最后一位朋友交谈了几句，伊阿珀托斯随即大步向外走去。 方才大概率是眼花了，盖亚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想多留在这哪怕一秒。 步履匆匆，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远处人群的动静，在热闹的会场中搜寻目标，离开的门户就在前方…… 砰—— 伴随着一道沉闷的碰撞声，伊阿珀托斯身形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反应过来的言论之神下意识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他刚才根本没有留意前方的动静。 “嘶……实在抱歉，我刚才没有注意到您。” 语气诚恳，如果是其他的神，恐怕有不少已经因此怒不可遏，不过伊阿珀托斯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哪怕没有疑似盖亚的存在，他也不会记得这点小事。 从古老的岁月以来，无论是伊阿珀托斯，普罗米修斯还是厄庇墨透斯，他们因为自身弱小的力量都没少与人类打交道，并因此产生了不同的性格。 比如普罗米修斯曾经‘引领者，庇护者’的自我认知，那种傲慢中又带着仁慈的心态；又比如伊阿珀托斯这种觉得人类和神没什么不同，双方只是力量上有所差别的心理。 毕竟他曾经也当过最弱的神，那個时候连地域神都还不存在……所以尽管急着离开这里，但伊阿珀托斯还是礼貌的致歉。 “实在抱歉，不过我还有点急事要做——我是居住在雅典的伊洛斯伯爵，如果将来有空，我很乐意在家中招待您，并与您共进晚餐。” “伊洛斯伯爵？” 声音从身前传来，伊阿珀托斯微微点头。 从对方的语气中，身为言论之神的他轻易读出了意外、惊喜、思索……奇怪，这是什么听说过自己的名字，但之前没有见过面的人吗，至少伊阿珀托斯能确定，面前这个年轻人他从没见过。 但不管他是谁，他都要速度离开这里。 “虽然有些失礼，但是我恐怕无法久留，我在家中还有急——” “我理解你的急切，伊洛斯伯爵，不过冒昧的问一句……” 年轻人抬头，看着面前的伊阿珀托斯。 “你是在躲她吗？” “什么？” 猛的抬头，直到这一刻，伊阿珀托斯才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顺着面前陌生青年的手指看去，在视线的尽头，熟悉的红褐色衣摆让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不过幸好，对方没有向他这边看来。 居然真的在这里……刚刚居然不是错觉！可盖亚为什么会来雅典，她是来做什么的，这场大会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而且除此之外…… 神色郑重，言论之神赫然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二十岁上下的样子，甚至可能更年轻一点。英俊的相貌，做工精良的衣物，似乎证明了来者并不缺少财富……不过这一刻，吸引伊阿珀托斯的自然不会是这些凡间的造物，而是那些隐藏在下面的东西。 他也是才反应过来，哪怕之前他因为盖亚一闪而逝的身影而精神紧绷，但也不可能撞到别人才是。要知道虽然伊阿珀托斯为了表现的尽量像个凡人而主动封锁了自己那虽然在神灵中算不上强，可在凡间却能算得上顶格的神躯，但这绝不包括他的感知能力。 不要说只是在思考事情，就算是闭着眼睛奔跑，伊阿珀托斯也不可能撞上别人。会发生这种事的唯一可能，就是面前之人避过了自己的感知，避过了一个神的感知。 哪怕身处凡世，这依然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面前的存在究竟是谁，他又是否察觉了自己和他正指着妇人的真实身份？ “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 没有贸然出手试探，不说边上还有一个大雷，就算没有他也不会轻易做出这种冒险的举动。伊阿珀托斯只是严肃的问道，而在他身前，年轻人无辜的摊了摊手。 “别这么紧张，伊洛斯伯爵，我只是一个路过雅典的诗人——当然，你愿意叫我先知、预言家什么的也无所谓。总之，是命运指引我们在此见面的。” 命运？ 暗自腹诽，伊阿珀托斯可以确定，之前这个人见到自己时的惊讶不是假的，他根本不知道会在这里见到谁……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一副相信了的样子。 “好吧，就当是命运，但是我要离开这里了——” “这么说来，你真的是在躲避她了？不过这么近的距离下，你真的能避得开吗？” 微笑开口，年轻人随口说道。 “……或许吧，但总要尝试一下，或者说，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沉声开口，伊阿珀托斯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无论盖亚是出于什么原因过来，又是为什么暂时没有注意到自己，但既然来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自己迟早会被发现的。除非他直接以半神的力量快速离开这座城市，拉开足够安全的距离——但这只会使得自己更快被发现。 “我没什么办法，但是在命运的指引下，如果伱留在我的身边，那就暂时不会被她发现——前提是你不做什么太吸引注意的事情。” 上前两步，年轻人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微微抬手，笑着询问道： “那你是打算离开，还是留下？” “……你要我做什么？” 沉默片刻，不知道为什么，伊阿珀托斯感觉自己好像回忆起了很久远之前的一段岁月。好像当时也有这么一位‘预言者’假托命运之名，指引着当时还正常的母神做了很多事情……不过现在，想想那个不太能够理解的苍老身影，伊阿珀托斯走了几步，坐到了年轻人身侧的空位上面。 空气中有一阵香气，这里原本似乎有个女孩，只是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别说的好像我在威胁你一样，我可没指示你来这里对吧——嗯，不过我确实有件事要你帮忙，之前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现在可以了。” 微微点头，年轻人问道：“伊洛斯伯爵，听说你很擅长辩论？” “略懂。” 谨慎的回应，伊阿珀托斯不知道对方问这个做什么。 “那就行，我不管你是不是略懂，不过我拜托你的事情就是这个。” “发挥你的长处，替我赢下一局辩论，就当是你留在这的租金了。” “没问题，你说的是哪一场，对手又是谁？” 只是略做考虑，伊阿珀托斯瞟了眼远方的盖亚，果断答应了下来。 如果只是一场辩论，那对他来说可算不上什么。不过最近除了这场大会，还有其他的辩论吗？ “显而易见，伊洛斯先生，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笑容依旧，年轻人伸手指了指前方。 “我说的就是这一场，你的对手，就在台上呢。” ······ 呼—— 连续几次深呼吸，安德莉亚坐在属于选手的席位上。 托之前那个游戏的福，她用自己的‘智慧’击败了在场这座城所有自诩聪明的人，并至今没人破解游戏的秘密。 所以她直接略过了之前的比试，得以拿到了决赛的门票。 此刻，坐在她身旁的都是全希腊鼎鼎有名的存在，而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即将和他们同台竞技。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赢，只能尽量让自己输得没有那么难看。 毕竟她已经赢了‘智慧’关，只要在‘公正’的辩论上获得了还不错的成绩，那应该就能摸到冠军的身份吧。 “莉亚小姐，不得不说，你的游戏真是高深莫测。” “我这几天没少花时间研究它，只可惜，当难度上涨到五行以后，我就再难找到胜算较高的解法了。” 一声感叹，奥德修斯坐在一旁，一边看着场中关于选题的投票，一边和安德莉亚聊天。 他倒是很热情，但此刻心情紧张的小公主一点也不想搭理他。她只觉得这个卡塔尔王子好烦，像个蚊子一样在耳边嗡嗡直叫。 “这很正常，毕竟这是聪明人才能解开的迷题。” 声音平淡，安德莉亚果断杀死对话。 “……” 奥德修斯默然不语，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对刚才的对话表示没有听到。 他看出了这位不知来历的莉亚小姐似乎现在不想搭理他，对此虽然有点遗憾但他也就没有继续死缠烂打。 也许她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平复心情吧，他真期待能和她又一次同台对决啊，如果能够正面将她击败，那她大概就会正视自己的存在了吧……心中畅想着，不过年轻的王子并不知道，此刻的‘莉亚’小姐确实在准备比赛，只是她的准备方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陷入浅层冥想状态，安德莉亚运用精神力在心中勾勒出了一个模样古怪，变幻不定的符文。凝聚心神，小公主轻声呼唤。 “喂，听得到吗，艾文，你听得到吗？” “我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啊，你快给我想想办法！” 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直到良久之后，安德莉亚心中的符文微微颤动，有声音从中流露出来。 “……咳咳，听得到，你先不要急嘛。你可是雅典的公主啊，要有‘神山在面前崩塌面色却不改变，妖魔在身侧跑过眼神却不移动’的定力。古代的大英雄们都是这样的，你也学习一下。” “我没有，我才十二岁，我也不是大英雄，你不能要求没有成年的公主也有这种能力！” 银牙紧咬，安德莉亚对莱恩这种看热闹的心情很不忿。感受着不知道多少对她这个‘智者’的仰慕、不服、跃跃欲试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就不该来参加这个什么比赛。 现在好了，她只能选择大失败和小失败。 “咳，行吧，有句话说的好，有志不在年高嘛……不过你先不要急，既然敢让你来，自然有赢得办法。” 声音继续传来，语气有点不靠谱的样子，不过听到这句话，安德莉亚倒是松了口气。 虽然艾文经常喜欢看她的笑话，不过他的承诺每次都履行了。 “所以说，你倒底有什么办法？” “很简单，正常打游戏打不过，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开挂了。考试考不赢，那你就去找代考好了。” “不过这次既然是我让你来的，代打就不用你自己找了。我已经给你找到了人选，而且保证，是卡俄斯目前最靠谱的那一个。” 顺着冥冥中的联系把声音传去，莱恩觉得问题不大。好歹也是个神，总不至于太菜吧？ 瞄了一眼身旁的伊阿珀托斯，虽然不是很肯定，不过对方应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本章完) 第200章 ‘狂妄且无知的罪神\’ 看台上，选手各有心思，会场内，投票也渐渐接近尾声。 在票数统计的数据上，伊阿珀托斯之前支持的黑色六号牌并没有被选中，好像绝大多数观众都不怎么喜欢这个数字，得分最高的是十二号与七号牌。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受到南方邻居的影响不小，随着炼金造物在雅典的存在感越来越高，‘7’作为‘神秘’‘变化’‘灵性’的象征也广为流传，甚至被人们视做幸运的象征。 至于‘12’，那就是卡俄斯传统文化发影响了。它是数字中代表‘完满’的那一个，一如天有十二个月份，奥林匹斯山有十二位主神。 两道题目支持者攀升的速度几乎不分伯仲，每一个都得到了数万票的支持，让会场上遍布银色和紫色的牌子。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胜负终究被决出，七号牌的涨幅一度高过了十二号牌，然后在常人难以看到的地方，当一道电光闪过，那原本用于统计数字的炼金装置似乎卡了一下壳，最终，十二号题目以微弱的优势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那是……神王。”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尽管很隐晦，可那一闪而过的电芒并没有瞒过伊阿珀托斯的双眼。 在如今的时代，诸神并不能随意降下力量和化身，如果不是真身在此，那么他们想要隔空干涉某一片地方，那就需要足够的承载或者媒介。 而毫无疑问，帕特农神庙对面用于祭祀神王的殿堂，以及那位赶来雅典，带来这一场大会的高阶祭司就是宙斯最好的媒介。只是受限于媒介的质量和与神王联系的紧密程度，这份降临的力量对真正的有心人而言就显得有些显眼了。 “是的，应该就是‘神王陛下’了，呵呵，很小心眼不是吗，哪怕是一個数字都要干涉，就算是凡间的选题都要更改。” 同样注意到了这一幕，莱恩微微摇头。 他并没有察觉那道电光做了什么，但按照对宙斯的了解，十二号题目的内容恐怕已经被偷梁换柱了。 “……神王做什么，自然有他的用意，不过你，究竟是什么人？” 没有接话，面前人对宙斯的不敬表露无疑，伊阿珀托斯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先是疑似盖亚的身影，然后宙斯突然暗中更改了人间盛会的流程。只是这两点，伊阿珀托斯就肯定了这场大会的不同寻常。 不过相比之下，他更好奇的还是这个意外撞见的年轻人的身份，毕竟对于这场大会和雅典，他目前实际上只是一个局外人，而身旁的人才让他更为摸不着来路。 对方自称拥有预言的能力——伊阿珀托斯还没有见到，通过自身神职对言语的分辨，他大致可以确定莱恩之前并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自己。 不过会不会预言其实不重要，毕竟学过占星的巫师懂得用原始的方式梦游灵界进行占卜的存在，以及北地从属于命运女神的一些生灵都懂得窥探未来，就连伊阿珀托斯自己都会上那么一些。 可‘会’与‘准’不同，‘准’与‘能解读’又不同。对于这一点，曾经在灵界中意外窥见未来一角，却直到纪元更替才真正理解预言内容的伊阿珀托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哪怕神职本能告诉他对方没有说谎，他也没把这个‘先知’的自称放在心上。 此刻，他更想知道，对方究竟是某个熟人本身，还是谁眷顾的选民？ “你来自冥土，还是与黑夜教会有关，亦或者来自灵界？” 沉声开口，伊阿珀托斯果断锁定了三个选项。 神灵的权柄和神器一样，在对应的领域都是具备绝对性的，除非双方的实力天差地别，不然力量的差距并不能让你在对方擅长的领域战胜他。 哈迪斯的隐身盔传闻崇拜夜之母，却基本没怎么得到过回应的永夜教会，再加上灵界中的一些存在，这是伊阿珀托斯所知具备相应权柄的存在。 他不清楚这是不是世界上的所有，毕竟自打母树降世，伊阿珀托斯就觉得这个世界越发让他看不懂了。 “都不对。” 对于伊阿珀托斯的询问，莱恩微微摇头。 “我瞒过你感知的原因和以上三者都没有直接关系……与其关注这个，你还是先安静的准备辩论吧。” “你应该能赢吧，至少，你不该输才是。” 没有说谎，莱恩隐藏踪迹的能力确实和以上三者没什么直接关系，就像阿波罗如果降下什么太阳领域的赐福，那和许珀里翁也是没什么直接关系的。 而通过自身权柄的确认，伊阿珀托斯也只好暂时相信了莱恩的解释。他见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他转头看向会场的中央。 就在两人方才说话间，大会的悬空平台上，之前主持的老者已经来到了十二号题目的下方，当计票最终来到结尾，随着他伸手一指，未被选中的十一个题目瞬间在火焰中化作飞灰。 仅剩的卷轴从角落来到正中，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拉开，它在空中缓缓舒展，向着所有来客公示。 站在台上，老者准备大声念出题目的内容。 作为大会的主持者，雅典城的大法官莫迪亚自然是看过所有题目的，他记得十二号是关于一个有名公案的论述，至今对于它的判决人们都还有争论。 而这一题的内容就是以此为由，辩论当时那个国家的法律、政治制度，以及案件最终的判决是否公平，如果不是，那什么是公平的？如果是，那又要如何驳倒那些之前有过争议的言论？ 在这个过程中，每名选手对于律法、治国的知识储备与历史知识的了解都会被考验，而他们对公正的阐述也会表达他们的思想。这场辩论不一定需要让对手承认失败，重要的是说服观众，毕竟如果一件事被绝大多数人都不认可，那大概率是算不上公正的。 “咳——” 轻咳一声，在扩音阵纹的作用下传遍会场，老者示意观众安静。 面对着打开的卷轴，他准备诵读出声…… “诸位，经由在场观众一致的投票，本次大会最终的决赛题目……嗯？这是怎——” 神色一变，莫迪亚突然噤声，与此同时，现场一片哗然。 下意识的，作为大会的主持者，莫迪亚准备销毁这道题目，可听着骤然响起的议论声，他顿时明白，不只是他一个人看到了题目的内容，现在更改已经没有意义了。 此刻，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继续比赛的流程，宣读出题目的内容。 “咦，原来被改成了这个啊……是因为随着与银月城贸易的增多，很多被旧时的历史流传出来了吗……所以说伊洛斯伯爵，这局比赛，你打算选哪一边？” 坐在看台上，看着对所有观众展露的题目卷轴，莱恩笑着问道。 “……” “很矛盾吗，这种事情，肯定要支持诸神才对，伱说是吧？” “……不，作为人类，我当然选人的这边。” 沉声开口，虽然不知道这个神秘人究竟有没有识破自己的具体身份，但伊阿珀托斯还是这么说了。 如果换个题目，言论之神哪怕和人类相处的再多，他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阶级，说出‘站在人的这边’这种话。 奈何，这个题目里涉及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儿子。 “咳咳，诸位，这就是我们最终选题的内容。” 高台上，平复了一下心情，在鼎沸的议论声中，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卷轴，莫迪亚缓慢念诵。 【十二号选题/决赛】 【自古以来，人与神对于公平公正的追求从未断代，直到神王慷慨的与十二主神分享了自己的权柄，属于神灵的公正才终于到来。而在古老的过去，在青铜时代，暴戾疯狂的擎天之神阿特拉斯的长兄，那狂妄且无知的罪神，盗火者普罗米修斯唆使凡人欺骗诸神，最终致使天神降下大水，覆灭了青铜时代的人类】 【从结果看，人类被覆灭了，但从过程看，一切毁灭都有其缘由。请畅所欲言，在诸神的注视下叙述这一事件的公平与不公。根据各位选手在辩论当中的表现，观众将给予最终的评判】 ······ 同一时刻，选手等候席位上。 安德莉亚的手捂住嘴巴，尽量遮掩自己此时的惊讶，而剩余的选手不少反应比她还要激烈。 这算是个什么题目，论述青铜时代覆灭的公正与不公……这简直是在挑衅神灵吧。 “……不，并不会，这只是在批判那位盗火者而已。”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奥德修斯当即开口。 而在他的提醒下，周围的选手也都反应了过来。 题目内容可是说了，‘在诸神的注视下’，‘叙述这一事件的公平与不公’……虽然没有硬性要求，但应该没人会把责任怪到诸神身上吧。而作为人类的一员，哪怕是下意识的选择，恐怕也不会把责任归咎到人类本身上面。 那问题来了，如果诸神没错，人类错的不多，那有罪的人是谁呢？ 自然只有普罗米修斯。 近些年来，因为雅典首开与银月城的通商，不少旧时代的典籍也传入人类诸国。 尽管不想承认，但经过多方考证，很多知名的学者都认为那些记载恐怕并非杜撰，而是确有其事。所以对于青铜时代人类的覆灭，也因此产生了很多质疑。 尽管这从来不是主流思想，但终究是有的甚至在场的不少选手本身也对此怀有疑意。可现在看……他们一会究竟要站在哪一边进行辩论？ 如果大家都站在神一方，鉴于立场的相同，恐怕大家辩论的内容就不是‘普罗米修斯有没有罪，是不是青铜人类覆灭的罪魁祸首’，而是‘普罗米修斯有什么罪，谁提出的罪占主要因素’了。 ‘嘶，这么离谱的吗，我第一次上台辩论就要遇上这种题目？’ 坐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安德莉亚没想到现在雅典的大会题目都这么劲爆了……她对此无言以对，并果断开始求援。 “喂，能听到吗？艾文你看到这个题目了吧，这我该选哪一边……关于盗火者的罪行，我了解的没多少来着，小时候父亲给我讲故事，我还以为他是个不错的神……” “……是还不错，不过这不重要了。接下来我给你转接一下对话对象，你一会要说什么，由他来决定。” “啊？” 呆愣了一下，安德莉亚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外挂换人了，不过她也来不及多想。 很快，小公主就感觉到心中的符文产生了某些变化，而传来的声音变成了一个中年人的样子。 “你就是台上的莉亚小姐吧？” “是的。” “那就好。” 坐在观众席上，伊阿珀托斯脸上看不出表情。 “从现在起，我会指导你进行这一场辩论。而就像题目所说，诸神是公正的，所以他们不会为了一场举世瞩目的辩论降罪人间。” “因此一会你记好，首先，我们辩论的立场，站在人类这一边。” (本章完) 第201章 弃权和不逊 “我弃权。” “我弃权。” “我也弃权。” 心跳慢了半拍，坐在属于选手的座位上，安德莉亚正震惊于脑海中声音表达的意思。然而几乎是同一时刻，三道声音先后从身侧响起。 寻声看去，小公主认出了三道声音的主人。 他们一个是来自腓尼基的学者，一个是雅典城中知名的史学家与法学家，至于最后一个则是来自彼斯拉齐的王子 前两者弃权的原因并不意外，安德莉亚早就听说他们发表过对历史记载的质疑。他们认为和奥林匹斯官方典籍记载的不同，盗火者普罗米修斯其实是一位可敬的正神。 至于最后一位……虽然他也是一位王子，但却并不像伊塔卡的奥德修斯那样有名。不过单从这个国家的名字，安德莉亚就知道对方为什么弃权了。 作为人类最古老的国度之一，彼斯拉齐如今却只是一個拥有几座城的小国，而且很少受到神的眷顾。按照民间的谣传，那是因为他们曾经有一任国王宣称神王抢夺了他的女儿，但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尽管后来很多人都觉得有可能是真的……但这并不影响这个王国的衰败，与其王族隐隐对神灵的排斥。 这三人之所以弃权，大概就是既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意志在大会上发言，也不想因此招来神灵的责难吧。毕竟在这种光明正大的辩论上发言，诸神或许不会因为选手的言论直接降罪，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暗中做些什么。 曾经的忒拜城就是如此，在和谐女神和卡德摩斯的婚礼上，美神阿芙洛狄忒将一条华美无比的项链和丝织面纱当做赠礼给她。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女儿嫁给凡人十分愤怒，总之这条项链和面纱就像是附带了诅咒，所有佩戴它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哗——” 三人话音落下，会场声音再次鼎沸。 选手等待的席位上并没有安装扩音的设备，但能站在这里的基本没有弱者，至少让自己的声音传的远一些并不困难。 题目刚公布，就有三个人弃权，这也算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了。 “三位，我听到你们刚才提出了放弃比赛的打算？” 会场的中央，老者闻言也是一愣，但他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然后公事公办的问道： “你们是否保证退出比赛的行为出自你们个人的意愿，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迫害、威逼？如果你们选择放弃，那就不再有中途反悔的可能了。” “当然。” 彼斯拉齐的王子开口，剩下两人也点头同意。 “既然如此，三位可以选择留在现场看我后续的比试，或者提前离场了。” 无视纷乱的声音，老者莫迪亚示意弃赛者自便。 他微微抬手，悠扬的乐曲当即送看台的左右响起，在法阵的作用下盖过了嘈杂的议论声。 中央的悬空平台随即一阵细微的震颤后分裂出了几个小型的圆形平台，就如同海上的船只一样，它们划过天空，落到了几位选手的身前。 “现在，请诸位上台吧。” 互相对视一眼，仅剩的几位选手纷纷走上前，安德莉亚也在其中。 她不是唯一的女性选手，其中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伴随着浮空平台的再次移动，选手们随之来到万众瞩目的会场中央。 “诸位的身份已经不需要介绍了，你们要么在诸国间鼎鼎大名，要么最近在雅典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每一个人都知道你们，也期待着你们的表现。” “现在，请开场吧以智慧的雅典娜之名，愿诸位都能一展所长。” 本来还有一大段讲解的内容，以此介绍来宾，雅典的历史，这场大会举办的原由，然后一次介绍参赛者的身份与名望，但莫迪亚现在更想知道，这突然变化的题目是怎么回事，是谁更改了内容。 所以他索性略过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直接宣布了比赛的开场。而按照一场辩论的规则，在比赛的开始，所有参赛者最先要做的就是阐述自己的观点。 “……既然比赛已经开始，那就由我先来吧。” 场中沉默了片刻，随即奥德修斯洒然一笑。 他没什么可顾忌的，也不介意做第一个发言的人。至于观点，那更不必说。 作为神王在人间留下的诸多血脉之一，虽然已经隔了几代，但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些传言反对神庭的言论。 “那么，尊敬的诸位观众，与我同台的诸位朋友，美丽的女士，以及天上与地下的诸神。” “作为伊塔卡的王子，我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与诸位交流自己的意见，阐释自己的观点，在此我感谢那位远道而来的祭司阁下，也感谢雅典的忒休斯王，是他们给了我们在此齐聚的机会。为此我不得不竭尽全力展示自己的口才，以冀望能够给这场盛会添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光彩。” “我听说诸国之间贤明的王者，没有不赏罚分明的。像忒休斯王这样的君主，也一定会对违背约定的人给予惩处，对犯下罪行的人给予责罚，只有这样，才能让遵守约定者的利益不受到侵犯，让守法的国民不至于受难。这是举世公认的道理，是不因时代而改变的公正，而这也是我的观点，我认为青铜时代的灾难，青铜时代的毁灭，是一场君王对不守信者的惩罚，是一场统治者对有罪行者的惩戒，这是合乎情理，也不存在疑义的事情。” “偷盗的要被囚禁起来，不遵守规定的要依照法度进行裁决，这是小到城邦的贵族，大到诸神的君王都应该履行的规则。如果这样的行为都被算是‘不公’，那什么样的事情才算是公正呢？” 站在高台上，奥德修斯缓缓的陈述自己的观点，然后以反问作结尾，并弯腰致意。实际上，他所说的也正是神庭这些年来潜移默化宣扬理念的综述。 青铜人类违背了神人之约，他们的毁灭是理所当然的，也是合乎法理的。普罗米修斯盗火，这是违背律法的，所以他理当被囚禁。 很难有人对此表示质疑，他们已经觉得，这场辩论的要点已经注定要变成批判普罗米修斯哪一条罪行最严重了。 在这个时代，很少有公然批判神灵的行为，不过有罪的当然是例外。所以在奥德修斯的开头后，下一位选手也上前一步，开始叙述起自己的观点。 ······ 啪，啪，啪—— 人间的辩论刚刚开始，但观众自然不只有会场的凡人。 不管是伊阿珀托斯，还是其他来到现场的神灵他们都在默默注视着这场大会。而蓬托诺里斯之海下的宫殿内，西风之神轻轻鼓掌，为面前虚影中奥德修斯的发言表示支持。 借助神王的权柄和建立在卫城的神殿与信徒，此刻会场上的一切都被映照出来，在这座宫殿里纤毫毕现。而奥德修斯的发言，自然也被同步传达了过来。 对于他的言论，如今在场的神灵基本没有什么意见。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与普罗米修斯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也不觉得神庭在这件事情上做错了。 哪怕是赫斯提亚也觉得普罗米修斯不该教导人类欺骗诸神……因此，伊塔卡王子的发言自然让神灵们感到满意，就连之前因为金苹果而紧张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一点。 当然，并不多，只是一点点而已。 “尊敬的陛下，看来您的血脉还是如此过人，哪怕已经隔了三代，也依旧能诞生这样卓越的后嗣。如果不是凡人的本性狂妄，一旦接近神灵就会失去敬畏与自知，我甚至都建议您把他请到这里来，和诸神共饮一杯。” 一旁的座位上，仄费罗斯微笑开口，而神王则大笑着谦虚了几句。 他已经不记得奥德修斯是他哪一支血脉的后裔了，不过对方的表现还算不错。而且神王能看出来，他对智慧与名望的渴求。 这样一个人选可以成为冠军的预备，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其他的也还可以，不管谁获胜神王都能接受。 他不打算左右比赛的评选，但实际上但凡能顺利来到雅典参赛的选手，除了本地人外大都已经被暗中筛选了一遍……当然，这些神王是不会承认的。 至于奥德修斯，就像西风之神所说，虽然他的表现不错但神王不打算给他更多接触神灵的机会。 自从坦塔罗斯的事件之后，诸神就算是又学到了一个道理，用另一个文明的话说，叫做‘近之则不逊’。 神灵一旦与凡人接触久了，那他们就会诞生种种不好的思想，做下不被容忍的事情。 所以他们不再允许不能永生的存在接近他们，哪怕是自己的后代也是如此。 “第四代人类从诞生起就在诸神的教导下成长，他们果然不像青铜一代那样狂悖无礼。” 点头赞扬，宙斯看向自己左手方。 一身齐膝裙装，正襟危坐的少女正平静注视着面前的幻像。就好像这场大会不是发生在她的人间圣所，也没有受到之前金苹果的影响那样。 从内心上讲，如果这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儿子，如果自己没有具备超越诸神之上的力量，那宙斯恐怕根本容忍不了对方的存在。 甚至打心底里，神王还有那么一丝丝忌惮。 不过理智终究是大过虚无缥缈的预感的，宙斯不觉得作为一个女神，雅典娜真的能威胁到自己。不过如果能借这次计划顺道给她一个教训，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得记起来，谁才是她的父亲和君王才是，而不是一天天待在星空上，和那些不服管教的神明混在一起。 “雅典娜，我最耀眼的女儿，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更改了比试的题目，这倒是我的不对了。” “只是如果要选出一个评价神灵的人类，那自然要用评价另一个神的比试来证明他的能力——不过这终究是我替换的题目，所以我对伱做出承诺，无论在这场比赛上出现什么样的言论，我都不会因此迁怒于雅典。” “那我就谢过陛下的好意了。” 微微一笑，雅典娜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一点。她轻轻点头，然后继续看着会场上发言的凡人。 此时已经有数人完成了开场，场中只剩下了两道身影还没有发言。 并没有人站在普罗米修斯那边，对此雅典娜不觉得奇怪。虽然雅典的言论向来自由，但凡人对神的畏惧也从未减少过。 普罗米修斯……她没怎么见过。对于这位在她之前被称作‘智者’的神，雅典娜还是挺好奇的。毕竟在另一段虚幻历史的记载里，还是他们一起创造的青铜人类。 (本章完) 第202章 人的公正 阿克罗波利斯，城外会场的中央。 在观众的注视下，一位又一位辩论者发表着自己的观点，从不同的角度阐释自己的意见。 不过就像事先预料的那样，无论是谁，都没有否定曾经奥林匹斯诸神的决议。 第四代人类没人见过普罗米修斯，只有大海上流传有些许传说。据说迷航于漩涡中的船队有可能得到被囚者的指引重返人世，但传言终究只是传言。 青铜人类同样如此，指望现代的凡人共情没有血缘联系的上一代人类，这显然不太现实。绝大多数人也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理性的看待这个问题而已。 “……所以正如我所说，传说中，带来灾祸的女人潘多拉打开了魔盒，又一次违背了神灵的命令。她也用事实证明了，青铜时代不仅男性背弃了誓约，女性也同样如此，甚至这就是他们的天性。” “这样的人类理当被毁灭，而相比起削减祭品，盗窃神火，这才是导致青铜时代覆灭的最后一根稻草。潘多拉的存在彻底证明了这一代人无所是处，而毁灭就是他们唯一的下场。” 高台上，又一位选手讲述着自己的理念。而与之前的几位不同，他选择的切入点是‘潘多拉’。 这诸神所造的第一个女人打开了魔盒，带来了大地上的纷乱，动荡，疾病，而在三月之后，神降大水灭世。这无疑是一个角度不同，但论据充分的观点，也引起了在场观众的广泛认可。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之后，发言的中年短发男人礼貌的躬身，然后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此刻，在场就只剩安德莉亚还没有说话了。 深吸一口气，看起来镇定自若，小公主上前一步，她所在的浮空平台也随之移动到了正中的位置。 十数万道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很多人都认出了她。这不仅是因为‘莉亚的游戏’越传越广，更是因为她的外貌。 不管是什么时代，三观跟着五官跑的人总是不会少的。长得漂亮，本身就是一种优势。 ‘……伊洛斯先生，希望你像你说的那样厉害。’ 安德莉亚在心中祈祷了一声，但她又马上想起来，在雅典娜的教义里，作弊可不是雅典娜所称赞的行为。 如今她在献给女神的大会上公然作弊，如果不是莱恩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被发现，而且她其实也希望雅典能获得胜利，她才不会来这里呢。 “诸位观众、与我同台的选手，平民或贵族神祇或精灵，我很荣幸能在这里与你们同台探讨这旧日的历史。方才，诸位的观点已经阐释的很清晰了，对诸神的认可也表现的很明白了，然请恕我在女神的注视下发表公正的言论——对你们的观点，我不敢苟同。” 声音不大，但在炼金阵纹的辅助下传遍了会场。作为公主，安德莉亚还是有点水平的，至少从神态和语气上，她一点也不像是在念稿子。 “这位女士，我可否认为，你刚才的意思是，你认为在青铜时代，诸神的行为是不公的吗？” 突然间，又一道声音从选手席上传来，然而下一刻，一道红光从他所在的平台上亮起。 随之而来的，是之前的主持者平静的声音。 “来自奥林匹亚的诺埃斯先生，在开场阶段，不允许相互提问，争辩，等最后一位选手说完自己的立场，才轮到诸位畅所欲言的时间。” “每位选手都有资格独立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见，所以现在对你做出警告，而如果你再做出类似的行为，那我会宣布伱出局，并将你逐出会场。” “……实在抱歉，莉亚小姐，是我失言了。” 微微弯腰名为诺埃斯的选手对安德莉亚所在的方向致歉，而安德莉亚也点头表示应下。 “无妨——这确实不是正式辩论的时间，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可以肯定的回答你。在青铜时代所发生的事情，我确实认为诸神是不公的。至于原由，请由我一一道来。” 抬首挺胸，站在会场的中心，安德莉亚看着渐渐躁动起来的观众席，心间的符文不断闪烁。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一段段文字中，安德莉亚好像感受到了些许无奈与愤怒。那不是表露出来的情感，而是藏在心中的那一些。 “之前，诸位关于奥林匹斯的‘正义’已经说了很多。你们提到了违反约定的应该受到惩罚，触犯律法的应该得到惩戒——这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也是被人们所认可的。但如果青铜人类的毁灭就是所谓的惩罚，那这恐怕与诸位所言的公正并不相符。” “这些年来，我阅读史书，领略古人的智慧。在以上千年计算的历史中，看到了很多古代的英雄人物，或者贤明和暴戾的君王。而自古以来，人们对君王的评价也不约而同：” “面对敌国掀起的不义之战，只击溃对方的军队，擒拿国君和贵族而放过士兵仆从的，那是仁善的君主。他们用德行折服敌国的民众，用自己的品格止息天下的兵戈；而那些击溃对方的军队，将国君与贵族杀死，还要把敌国兵士的头颅堆成山丘以震慑不臣的，那是行使霸道的君王。他们用进犯者的尸体慑服贼寇，以掌中的刀剑威震列国，让天下的英雄收敛野心，不敢在人间兴起刀兵。” “至于那将敌国的士兵杀死，还要纵容劫掠城池，将一城的百姓杀死十分之三，夺尽粮食和财物的行为，那是残暴的君王才能做出的事情。他们用恐惧降服自己的臣民，用力量来维持他们的统治。以致反抗屡禁不止，各国的英雄争相拔剑，以此证明自己的武功。” “不只是人的历史，神的历史同样如此。在古老的岁月中，初代神王就是这样统治天下的，而他最终也被自己的子嗣推翻。至于人类中，这样的国君古来少见，他们没有一个能得到善终的。这已经是世上少有的暴行，可发生在青铜时代的毁灭却要更甚于此，甚至让前者远不能及。” “哪怕遍寻史书，我不曾听闻有杀死敌国的国君与贵族，坑杀所有来犯的士兵，还要将他们子民屠杀殆尽的君王。鲜血把河流染红，文明化作一片废墟，这是所有生命都无法容忍的事情，可这恰恰又是神灵降下的灾祸，是青铜时代的人们所遭受的苦难。” “欺骗的行为是不义的，违背诺言的行为是应当被惩罚的，但除了做下这一切的先觉之神与祭司，更多的青铜人类又有什么错误呢？” “哪怕神灵为此动怒，给他们饥荒、瘟疫与大雨，这都可以被认为是‘残暴的国君’所能做出的事情。然而洪水倾斜在大地上，从东到西过了有七个日夜。凡是大地上的生命，没有不被毁灭的；哪怕是天上的飞鸟，也因没有落脚的地方而坠入汪洋。诸神剥夺了凡人的生命，无论是虔诚还是无信，无论是鸟兽还是虫蝇，那么这样的行为，也能够被称得上公正吗？” 声音在会场上空回响，一开始，安德莉亚还只是在照本宣科，可渐渐的，她自己也有点被说服了。 是的，这些年以来，诸多城邦与王国间的战争屡见不鲜，残暴的国王也时有出现，可把一个国家的生命全部杀死，从人口到牲畜一个不留的行为，哪怕是用人来进行血祭的北地蛮族也不曾有过。 如果奥林匹斯的诸神做下这种事，那就是比人间最残暴的国君还要暴虐的行为，这样的做法又怎么可以被称作公正？ 一时间，会场中有些安静。大会的第一阶段宣告结束，选手间的辩论已经可以开始了。然而高台之上，一时间却没有人站出来进行反驳。 “所以莉亚小姐，这就是你的观点了吗？” “是的。” 安德莉亚闻言点头，而在另一个平台上，奥德修斯的声音依旧沉稳。 她不指望自己能用一段话就说服在场的智者们，这只是个开始而已。而接下来，她也要见证其余人的智慧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言了。莉亚小姐，您刚才的发言固然很精彩，可其中的漏洞同样不小。” 面带微笑，奥德修斯的话语毫不客气。 虽然他确实对面前的‘莉亚小姐’怀有好感，但对奥德修斯而言，他从不相信爱情是靠祈求与让步得来的。 “美丽的小姐，方才，你把普罗米修斯比作发动战争的国君，把听从他命令的学生和祭司比作贵族，把青铜人类比作国民，而神庭则是做出应对的另一个国家。这固然很好的比喻了盗火者教唆当时的祭司们违背约定，欺瞒诸神的行为，可其中却存在着不可掩盖的漏洞。” “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王国与王国之间的战争，也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所以人类间的王国相互交兵，没有将敌国屠杀殆尽的；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没有为了覆灭一整个族群而来的。但是我听说，人类无法理解兽类的行为，所以水中的游鱼吞吃自己的子女，而人类却将之视为恶行；人类也不能理解虫豺的行为，所以螳螂吞食自己的丈夫，而人类却不能接受这种暴行。” “人看待兽类是这样，神看待人类又何尝不是呢？人类认为的残暴，未必是神认为的残暴，这本不是能被放在一起比较的对象，是不同视角下的结论。建立在一个错误前提下的，必然是一个错误的结果。无法正视诸神与人类间本质的差距，自然无法判断其中的公正与不公。所以由此可知，莉亚小姐，你之前的言论，恐怕毫无意义。” 言辞锋利而有力，奥德修斯根本没有辩驳神王残暴与否，而是从神人间的差距来表示双方的比较没有意义。 辩论就是这样辩论双方的辩题很多时候没有对错，也有的时候存在对错，但真正决定胜负的，其实是各方的观点是否严谨，是否能够自成逻辑，并抓住对方话中的漏洞。 一时间，场上的气氛好像有所扭转，原本因为安德莉亚堪称渎神之言造成的异动也平息下来。 面对对方的反击，安德莉亚有心想要驳斥，可她暂时也没想到这怎么反驳神人之隔。毕竟无论说再多的内容，对方都可以把它拉到‘作为人类，你又如何理解神的思维’来进行。 不过对这种局面，安德莉亚倒是并不气馁。毕竟她打一开始就不怎么熟悉辩论，她真正的应对手段，还是那心中响起的声音。 “好吧，伊塔卡的王子，你回避了我的问题，而是试图用‘这个问题本不该存在’为由来应对。你认为人类无法理解神，就像人类无法理解鸟兽虫鱼那样，我虽然不赞成你的说法，但我姑且就着你的观点往下说好了。” 礼貌的环视了在场的十几万观众，安德莉亚的声音不急不慢。 “方才你说人类无法理解鸟兽，所以人的习性和鸟兽的习性截然不同；人无法理解神，所以人的行为和神的行为同样可以存在差别。” “但人类赞扬蜜蜂的勤劳，用它的品格来赞扬自己；人类驳斥吞子的暴行，所以贬斥虫豺的行为。这世上任何的评价，本身就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外物的衡量，所谓的公平与否，也正是建立于此。” “以个人的立场评价对错，那对个人而言是公平的，他人却会加以驳斥；以一座城的立场评判对错，那对这座城的人而言是公平的其他城邦的人却不会认可。以一个国家的立场评判对错，结果对这个国家而言是公平的，诸国却会有所质疑；而以人类的立场评判对错，那以对人类来说，这个评价就是公允的，至于人类以外的生命，既然无法理解，又何必在意呢？” “在今天，这场盛会在雅典举行，各国的英杰汇聚到此人间的智者用智慧来敬献神灵。这是一场体现人类智慧的比赛，而不是体现神的；这是人类间举行的辩论，而不是人与神的辩论。如果你不用人的标准去衡量公正，却要求用人以外的立场去评价它，那不是有悖于这场大会的初衷吗？” “现在，回到我一开始的论点上——奥德修斯，伊塔卡的王子，人类中富有智慧的英雄啊，请你告诉我：假使你、我，还有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神的公正’，那么站在人类的角度，你认可青铜时代的毁灭，符合‘人的公正’吗？” 声音平静，这一刻，晴朗的天空刮起微风，云朵遮蔽了阳光，但安德莉亚的眼神却依旧明亮。 在独属于人类的辩论会上探讨人以外的公正，本就是没有意义的。公正是相对的，如果人要思考神的公正，那是不是也要思考草木虫鱼的公正？ 既然是人，就该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思考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奥德修斯之前的质疑自然也不攻自破了。 (本章完) 第203章 指引 浩大的会场上，只有风声依旧。 天边的云层聚拢，好像预示着即将有雨水降下，不过此刻的会场中没有人将其放在心上。 这不仅是因为刚才两位选手的言辞更是因为他们相信雅典的技术。 传闻在遥远的银月城，当地的人们掌握了名为【迷锁】的魔法技巧，能够在局部范围翘动魔网的弦，形成半永固式的巨大结界，进而抵挡灾难，操纵气候。 雅典当然是没有这种能力的，就连银月城的迷锁也只是孤例，据说那是魔网女神为曾隐居在那里的阿尔忒弥斯所造，也有人说是她赠送给第一代巫师们的赠礼。总之，迷锁的存在是不可复制的，但单纯抵挡暴雨的符文结界却并不怎么困难。 它无法被用作军事用途，因为它覆盖的范围太大，导致实际上还挡不住骑士锋利的骑枪。可如果抵挡的对象是雨水，那就显得十分轻松了。 ‘果然，相比起华丽的外表，还是心灵的璀璨更令人心折啊，而同时具备这两者的，这世上又有多少呢？’ 没有关注其他人，此刻，奥德修斯已经把那些旁的的选手放到一旁了。 这些来自各国的智者或许确实有些能力，但这场大会召开的还是太仓促了，他们未必就代表了各自国家的巅峰。而凭借他们的水平，又怎么能和自己相比呢？好在他还是有对手的，之前奥德修斯还在为三位弃赛者感到遗憾，但现在，他只感受到了挑战。 “莉亚小姐，虽然站在辩论台上，你我互为对手，但我还是要为你刚才的发言喝彩。不过对于你的最后的质询，我的答复却没有不同。” 高声开口，站在辩论台上，奥德修斯的声音在会场中回荡。 “你问我，‘站在人的角度，青铜人类的毁灭符合公正吗’，但事实上，哪怕是以人类的习俗、认知和历史来参考，我依旧认为青铜时代的毁灭没有不公的地方。而原因，正在我一开始就阐述的内容之中。” “首先，我很感谢你承认神和人的差别，承认人与神间就如人与鸟兽虫豺间那样，有着客观存在，但相互又难以理解的差异。你的品格是如此高尚，愿意承认对自己不利的言论，但我想说的是，神和人间的差距并不止于此，神之于人，实质是人类与世间一切生命的差距都无法比较的，而这，也正是青铜时代的毁灭之所以‘公正’的理由。” “我听说，优秀的工匠会使用最契合的工具，所以铸造者的锻锤要合乎气力与材料，随着自身年岁的增长不断更换；卓越的乐者会使用最合手的乐器，所以诗人的琴弦会不断调校，随着自己的习惯而更改材质。人们不会责怪铸造者抛弃旧的锻锤，因为锻锤因其而生，他们有重铸它的理由。人们不会责怪诗人更换琴弦，因为琴弦因其而鸣自然也有更换它的权利。” “神与人间最大的差距，不也正是如此吗？神灵有别于其他生命的不朽，但他们高于其他生命的理由，难道不是世间的万灵皆由他们所创造吗？” “人类不同于鸟兽，但人类只能杀死它们；诸神不同于人类，可神明却能创造生命！从古老的纪元起始，这世间一切能活动的，没有不是神造出来的；这世间一切可以生长的，没有不来自神的手中的。你用人的公正去判断神灵，那自然要用同等的标准去对待，如果一件事人类可以施行，那神灵就同样可以施行而不必收到责难。所以人类放弃不完美的造物而创造完美的，那是不会被指责的行为；神灵放弃不完美的造物而期待完美的，这同样应当被认可。” “不完美的青铜一代覆灭了，我们这一代人诞生了，这正是我们这一代优于青铜时代的证明，也是神灵公正的体现。覆灭人类不是目的，用优秀的造物替换腐朽的造物才是根由，你用人的公正去衡量神灵，那是否忘记了青铜人类的诞生来自于神王的旨意，而青铜时代的人类之所以腐朽，又怎么会缺少普罗米修斯错误的教导呢？” 声音洪亮而有力，奥德修斯再次回击了安德莉亚的言论，而这一次，他也彻底展开了自己观点的支撑之一。 安德莉亚用‘人的公正’作为标准，认为人类的辩论自然要以人的尺度去衡量万物，可奥德修斯则指出了另一个关钥，即在这个神话世界，人类并不天然诞生的，而是和其他生命一样，是被神所创造的生命，这一点，是没有人能够否认的。 造物与被造物之间的地位本就不平等，哪怕是以人类的立场来思考，也不能强行认为双方没有差异。而且以此为论点奥德修斯还巧妙的避开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诸神打算同等的毁灭第四代人类，伱是否认为这是公正的’。 因为不希望有如同普罗米修斯那样‘创造人类的神’继续出现，神王并没有安排神灵来亲自创造第四代人类，而是假手于人，所以奥德修斯的论据可以适用于青铜时代，却不适用于他们这一代。 这多少有一点诡辩的倾向在里面，不过辩论本就是这样，它不是要真的把问题争的清清楚楚，而是各抒己见，展现语言的艺术和各自的才华而已。 此言一出，场上的局势再次稳定下来，不过没有人认为安德莉亚会就此被难倒。 这位如彗星般突然声名鹊起的选手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所有人都在期待她的回应。 而果不其然，在观众的注视下，安德莉亚依旧冷静如前。 “一如之前那样，虽然我不认可‘创造’就等于‘拥有’，尤其是创造的对象是拥有智慧与思维能力的存在，但鉴于人类还不能创造有智慧的生命，那我姑且顺着你的思路来说好了。” “你说神造了人所以神覆灭旧人类，就如同人类更换旧工具一样正常，但有品格的人只会处理自己的工具，没有越过他人的手臂，去处理别人工具的道理；有修养的人没有因为自己的行为导致别人的财物被破坏，却在事后不感到羞愧的存在。” “你认为神造了万灵，所以神自然拥有更替它们的资格；但青铜时代的生命，真的属于奥林匹斯吗？” 正视着自己的对手，宽阔的平台上，安德莉亚的声音还在持续。 这场关于公正的辩论，恐怕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了。 ······ 云层越聚越多，空气中都带上来一丝水汽。 巨大会场上，几位辩手的发言借着炼金道具的效果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除了奥德修斯和安德莉亚，其他几位选手也时有发言，以这个时代的人文水平，这无疑已经是一场世所罕见的辩论盛会。 观众也渐渐放下了对安德莉亚观点的震惊，开始欣赏起台上的对攻。 在看台的一个角落，一个离伊阿珀托斯所在的地方很远，却隐约能看到对方位置的席位上，一男一女同样安静的倾听着台上的发言。 时不时地，身量更高一些的男人还会轻轻鼓掌，似乎在为选手的精彩表现送上自己的赞美。 “看起来，关于你的事情，哪怕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人们依旧记得很清楚啊。” 此时，会场中央发言的正是开场时安德莉亚前面的那个选手，他正在详细的阐述青铜时代‘劣等’的证明，不过相比起奥德修斯来，他的语言就显得空洞了不少。 不过这倒不是他的能力真的如此低劣，实际上，能够一路战胜各路对手站在决赛台上的，基本都有不俗的水平。 只是对于一场辩论而言，如果你不止是为了场上的论题而思考，还在被场外的压力所影响，那发挥不出水平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显然，这位选手已经放弃了获胜，他现在想做的，只是表现一下自己的‘虔诚’而已。 “如果放在青铜时代，他恐怕就是那种最先支持欺瞒神灵，并以此为乐的祭司——前提是，他真的能被选上。” 淡淡的做出评价，厄庇墨透斯觉得对方被选上的可能还是不小的。 他了解普罗米修斯，甚至很多时候比他自己都要了解他，作为后觉的神明，跟着自己的兄长这么多年，厄庇墨透斯早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了。 如果是当年的普罗米修斯，肯定会因为对方高过旁人的聪慧而有所偏爱，甚至收为学生吧……然而最令人可笑的是，他最看重的学生既没有感念他的恩惠，对他忠心耿耿，甚至就连智慧也没有体现出来。 如果他真的通过背叛获得了永生，厄庇墨透斯还高看他一眼。然而从头至尾，那个人类都像是一个笑话。 “……直说吧，你又要做什么？” 神色萎靡，长发披散在肩颈。向后靠在座位上，潘多拉就像是一个因熬夜而困倦的凡人。 声音毫无生气，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相比起曾经，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精神上却像是改变了很多。 “我的事情之所以流传的这么广，不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吗？” “莫名其妙的教派，莫名其妙的祭祀……尝试了这么多遍，你也应该放弃了吧。无论是正神的，邪神的，还是属于外神的方法；洗礼，燔祭，还是残忍凌虐下的人祭，它们对我都没有什么用。” “我不是你们，我从中汲取不了力量，也成为不了神灵。也许这个魔罐就是一个笑话，是那个灵界之主随手所做的玩笑，它根本没有什么改变命运，诞生奇迹的力量，哪怕我对它的许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结果又是什么？” 微微咬牙，也不知道是在怨恨送出这份礼物的冥月女神，还是诱使她打开魔罐的诸神，亦或者干脆就是对着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发泄。 在潘多拉的感觉中，相比起罐子，或许她自己才是厄庇墨透斯的试验品。 她曾不止一次想要放弃，建议对方换一个人去实验，换一个其他人类，但每一次对方都断然的拒绝了。 “我不知道你主动放弃魔罐给他人的这一行为，是否会在命运上造成影响，进而使魔罐不再从属于你——也就不再从属于我。我不会冒没有必要的风险，作为长生者，再小的概率都会在永恒的光阴前实现，你大可不必这么早就对它失去信心。”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然后除了更多的无用功外，潘多拉感觉自己什么也没有收获。 “别急，这次我感觉还是有机会的。” 笑着说道厄庇墨透斯依旧在欣赏辩论。 “这一回，我们一路走来可是靠你抛硬币和扔树枝来决定的方向与前进距离，结果我们刚好来到了雅典卫城，又刚好遇到了这个看起来不怎么正常的辩论会，你说，这会不会是命运的指引？” “也许之前，我就是干涉的太多太杂了……所以这一次，我什么也不做。” “一切跟着你的脚步，看看你能遇到谁，而在这中间，又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本章完) 第204章 第二个破碎者 “你觉得是就是吧，命运的指引……毕竟我反抗不了你不是吗？” 冷淡的开口，没有更多的反应，潘多拉轻轻把眼睛闭上。 相比起厄庇墨透斯，她可没心情观看这所谓的辩论，因为随着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徘徊在身周却又无法吸收的信仰越来越多了。 哪怕没有直接的接触，但在数量的堆积下，那数不清的哀求、诅咒、憎恨、恐惧的情绪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 每当人间遭遇天灾和疾病，她就被当做灾难的化身被人类提起。就算单独在某一项灾难上她收到的信仰比不过掌管对应权柄的神灵，可加起来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诸神的赐福从未被收回，潘多拉依旧感到发自心灵的痛苦与疲惫。 一时间，她感到有些后悔了。 不是后悔打开魔罐，因为她已经想明白了，或许她诞生的意义就是打开它。她后悔的是在上千年前，在那笼罩世界的第一场大雪中，自己在旅途中装作无意的将名字透露出去的举动。 带来灾祸的女人本以为‘潘多拉’的存在会引起诸神的注意，然后找到她和厄庇墨透斯。她想要祈求神灵原谅她的罪行，结束在大地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然而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没有神理会她，就好像她其实什么也没做那样，反倒是后觉之神似乎获取了灵感，给她建立了一个所谓的教会。 当然，这个被打成邪教的教会同样没有什么用就是了。 “工具使用完，就可以销毁了。如果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就当成失踪也没什么关系。” “也许诸神没有收回给我的祝福，不仅是这很麻烦，更多的是他们忘了我。” “在奥林匹斯，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会记得‘潘多拉’的存在。” 不知道是在梦境还是现实，潘多拉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闭着眼睛，会场上的辩论声与时而响起的掌声好像越来越遥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很长时间，也许只是短短的一会。某一刻，迷蒙中的潘多拉好像听到了厄庇墨透斯的一声低呼，随后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哪怕是驳杂的信仰所带来的干扰好像也被阻断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安宁了。 “你就是潘多拉？” 女声从身前响起，潘多拉睁开眼睛。 一位看上去四十几许的女人正站在那，褐色的衣袍上绣着各式各样的花纹。长发在头上被拢起，一根晶莹剔透的木钗穿过中间，潘多拉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她知道对方绝非常人。 因为厄庇墨透斯此刻安静的待在一旁，就好像当初他们初见的时候那样。 “我是。” 点点头潘多拉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毕竟她身上有着诸神的祝福，这是再清楚不过的标记了。 “那就好，我已经找你找了很久了。” 不是错觉，也不是意外，正如伊阿珀托斯看到的一样，盖亚是真的来到了雅典，只不过不是为了这场大会，更不是为了言论之神而来。 再次上下打量了一阵潘多拉，盖亚满意的笑了。 “工具使用完了确实会被销毁，但哪怕作为工具，应该也没人希望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逝吧。” “……你想要我做什么？” 沉默片刻，潘多拉好像认命的说道。 “我不知道。” 微微摇头，在盖亚伸手一招，一个闪烁着点点‘星光’，内里光点大小不一的球体出现在她的手中。 只是一眼，潘多拉就好像看到了万物的崩坏，物质的终结，以及某种绝望扭曲的呐喊声。 她感觉有点熟悉，这种特殊的状态……怎么有点像厄庇墨透斯所说过的，那些散落在大地上属于远古太阳神的神性碎片？ 这一刻，潘多拉的心中闪过很多猜测，莫非这就是魔罐迟来的命运吗？可这并不符合自己的祈求才对。 融合过神性碎片的走兽她见过很多，但它们不仅要时刻受到碎片中的精神污染，而且也没有能够凭此成为神灵的。 甚至当提丰之灾结束以后，当那三轮蕴含着权柄的‘人造太阳’轮流升上天空，潘多拉也与厄庇墨透斯讨论过这件事。对方肯定的告诉她，就算有人能够承受那三轮太阳带来的精神冲击，执掌了相对应的权柄，他们也算不上真神。 毕竟真神的权柄无法被世界以外的存在剥夺，但那种神性碎片，如果被别人夺走了，那原本属于你的力量也会跟着失去。 所以潘多拉很确定，自己曾经祈求要成为的，明明是拥有无法被剥夺的权柄，在这世间永恒不死的真神才对，难道这是魔罐中的命运无法达成，所以退而求其次了吗？ 又或者，这其实暗示了什么，比如想要成为真正的神灵，这种神性碎片能在其中起到些什么关键的作用…… 一时间，潘多拉的心中千回百转，但盖亚显然没有看出她在想些什么。 凡人见到这一幕被震惊的呆愣实属正常，毕竟他们本就没什么见识。 “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这种东西，又是否清楚什么样力量才能造就这样的结果，但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它是珀耳塞斯，物质毁灭之神，是一個对自己的父母与长辈狂妄无礼，对自己的子女毫无怜悯的真神！” “不过这一切都是过去了，现在，他就是伱所看到的这个东西。” 盖亚淡淡的叙述，潘多拉安静的听着，而此刻，厄庇墨透斯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他第一次放任潘多拉遵循‘命运’，然后就直接撞到了消失已久的地母……潘多拉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这次相遇似乎确实对实现‘愿望’有着作用，但绝对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作用。 ‘呼——至少总结出了两个经验。’ ‘对着魔罐许愿确实有效，只是它大概只对愿望本身有效，对于周围的人，比如我，恐怕根本不被考虑在内’ ‘除此之外，水总是顺着阻力最小的地方流动，而命运，在确认的目的地后，或许也只会向着最直接的轨迹流转，至于这是不是许愿者的初衷，那就没人清楚了。’ 物质毁灭之神珀耳塞斯的名字，厄庇墨透斯是知道的，但潘多拉的愿望要怎么通过他来实现，后觉者就无法判断了。 他也曾经妄想过太阳破碎后的力量，因此研究过那些神性碎片，这个东西的好处和弊端他大致清楚……直觉告诉厄庇墨透斯，潘多拉能不能成为真神他却不清楚，但就算成了，恐怕和她想的所预想的也绝不相同。 ······ 蓬托诺里斯之海，原始海神的宫殿内。 盖亚的到来也好，伊阿珀托斯的存在也罢，这些‘意外’参与了大会的来者并没有被观摩幻影的诸神注意到。 只有作为施术者的宙斯好像察觉到了言论之神的些许踪迹，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当他不存在。 不过宙斯没有反应，不代表一同观赛的诸神同样如此。随着安德莉亚越发锐利的言辞透过幻影展现在诸神面前，有些神灵已经按耐不住了。 “陛下，我之前还不知道，人间还有着这样渎神的存在，而且她还能站在雅典举办的盛会上向着更多的凡人传播自己的理念。” 神色有些兴奋，阿瑞斯上前一步，看向金座上的宙斯。 “我觉得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继续活在世上，她应当像坦塔罗斯一样受到永恒的惩罚。请您允许我前往人间，亲自给予她应有的下场吧！” 哪怕没有说出口，诸神也能听出来，阿瑞斯之所以这么跃跃欲试，完全因为那是雅典而已。 他说话的时候甚至还不断的看向雅典娜所在的方向，然而很遗憾的是，对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阿瑞斯，这是一场辩论，辩论上的立场不代表发言者本身的立场，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只会让诸神的名誉受损。” 轻声开口，赫斯提亚却是对着宙斯说的。 阿瑞斯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神王怎么想。而按照以往的经验，宙斯表面上未必会直接给出意见，但他绝对会暗示点什么。 灶火女神不知道自己的劝解有没有意义，但她还是说了。然而出乎意料，这一回，宙斯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没错，阿瑞斯，人间的辩论而已。既然我已经承诺了不因为他们的言论惩罚他们，那就一定会履行诺言。” 淡淡的开口，宙斯的心情好像奇怪的不错。 “不仅如此，如果她能获得最终的优胜，那按照我之前的承诺，她将来到这里，成为金苹果归属的裁判。” “如果面对这样不利的局面，站在不符合道理的一方，她都能取得最终的胜利，那她的智慧无疑是凡人中的绝顶——仄费罗斯，时候也不早了，不如你提前出发吧。” “遵命，陛下。” 同样不清楚宙斯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西风之神从来不想这些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 他甚至没有计较如今神身为主神的自己该不该前去迎接一个凡人，仄费罗斯只是起身一礼便化作一阵气流消失不见。 “真是罕见。” 扫了眼台下的阿瑞斯，赫拉也有些没明白宙斯的操作。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应该会默不作声，然后有神灵‘自发’前去找那个凡人的麻烦，神王再出来说和一下，比如被阿波罗干掉了七个儿子和女儿的王后就是如此。 然而这一回，他居然这么正派了吗…… “原来是这样，宙斯，我会看着你的。” 思索了一会，赫拉突然恍然大悟。 她看着幻影中安德莉亚的样貌，好像明白了点什么。难怪宙斯不生气，原来是这个原因。 “……是你想多了，赫拉，我只是维持这一场辩论的秩序。” 有点无言，宙斯摇了摇头。而在他身旁，赫拉只是冷笑一声。 “最好如此。” “自然是这样。” 结束话题，宙斯不想再和赫拉争辩。 他看着自己召出的幻影，目光在观众席中梭寻。 伊阿珀托斯的力量，哪怕只是借助着自己的信徒，他依旧感受到了。 神王不知道这是有人放水的缘故，他只是一边找着对方的身影，一边暗自感慨自己的计划还没开始，居然就已经奏效了。 第一个对神庭有着意见，而且不服管教的古神出现在了雅典，果然，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一劳永逸的解决他们，把世界划分为两个阵营。而最终的胜利者，当然只会是他了。 (本章完) 第205章 道路 风神离开了神殿，而远在阿克罗波利斯，盖亚与潘多拉的交谈还在继续。 珀耳塞斯，物质毁灭之神，克利俄斯与欧律比亚之子，也是赫卡忒的父亲。 严格的说，【物质毁灭】这种神职如果在其他世界之中，本该是从属于【死亡】的下级，但就像那个直接被扼杀了出生可能的死神塔纳托斯在原本神话中只是个勾魂使者一样，因为卡俄斯生和死的不平衡，珀耳塞斯实际上的神职更接近‘破坏’与‘崩解’，而不是‘死亡’和‘终末’。 不过这也正符合他身为前气象之神，克利俄斯之子的身份就是了。珀耳塞斯权柄的本质是气象中偏向灾祸和毁灭的那部分，是自然物质结构的崩塌，与后来诞生的撼地神、风暴之主波塞冬平分了‘天灾’相关的领域。 从家系上讲，他是如今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宙斯最信任的风神仄费罗斯的叔叔，是无光天体之神科俄斯的女婿，远古海神蓬托斯的外孙。 从力量上讲，他本人更是单凭先天神职就触及强大神力的存在，比只司掌太阳运行的前太阳神赫利俄斯还要强上一线。 单论开局，珀耳塞斯可谓要什么有什么。在一众泰坦神灵中他也是第二代泰坦中先天条件最好的几个之一——直到赫卡忒诞生的那一天为止。 在那一日，就如同波塞冬一样，神职同样倾向天灾和毁灭的珀耳塞斯在二代神王的宴席上大放厥词，一边表达了自己对妻子琉星女神阿斯忒瑞亚的不满，一边嘲讽克洛诺斯‘获罪于天’，以至于诞生了这样没有神职的神灵。 他的愤怒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他与阿斯忒瑞亚的婚姻本质上就是一场交换，是当时神王拉拢无光天体之神对抗远古太阳神的媒介。但不管有没有理由，珀耳塞斯依然为如此嚣张的言论付出了代价。 无光天体之神科俄斯当即放弃了这个本就不喜欢的女婿，克利俄斯也开始厌恶起这個儿子，原本还有所愧疚的克洛诺斯更不必说，他没有当时翻脸已经很克制了。 一手破坏了自己开局的人脉后，意识到这一点的珀耳塞斯却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当时的他虽然力量还没有达到巅峰，但也已经是中等神力级别的真神。他就像波塞冬一样不甘于人下，而只要有力量，天下哪里不可去得？ 于是珀耳塞斯当即就前往了荒凉孤僻的大地之下，冥月照耀的冥府之中。那里的法则也算是契合他的神职，如果能收服冥土诸神，那等他晋升强大神力，按照第二纪前中期的局势看，也算是一方诸侯了。 不过理想总是很美好，现实就很残酷了。 明明性格上不是什么安分的神灵，却自从第二纪以来一直销声匿迹，不仅赫卡忒一直没有打听到对方的动静，哪怕是询问勒托，也只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这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见3-88） 因为来到冥土没多久，珀耳塞斯就遇到了盖亚。或者说，在哈迪斯诞生之前，冥土本来也属于盖亚力量的一部分。 “所以……他就从此被您囚禁了一个纪元？” 轻声询问，潘多拉看着眼前闪着星光的球体。 一个如此强大的神灵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这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 “这倒没有，一开始，我只是想让他帮我进深渊里探寻那几个孩子的下落……可惜，最终他用事实证明了，被神王关押的存在，只能被神王释放出来——至少前两个纪元的深渊是这样。” “再后来他似乎对我让他进入塔尔塔罗斯的事情很不满意，我就多留了他一会，打算让他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才放他离开。可等到宙斯诞生，克洛诺斯的力量与日俱增后，我的精力就都放在地面上了，他的事情就被我给忘了。” 淡淡的开口，说到‘忘了’，盖亚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表现。 她其实并不是故意的，在对待自己的几个子嗣方面，盖亚一直都还算过的去，所以直到珀耳塞斯和他的父亲闹翻，地母才将他找做探索深渊的苦力。而等到有了宙斯这个替代品，她更是把对方放到一边。 按照原本的打算，盖亚准备待宙斯救出巨人们以后，就放珀耳塞斯离开。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从宙斯释放巨人们那一天起，十年泰坦战争，纪元更替之劫，盖亚数百年沉睡，刚一睡醒就打上奥林匹斯，然后被人当面击败，转而孕育提丰……对盖亚而言，她几乎一刻都没有闲下来过。 等提丰战败，她终于意识到如今的宙斯已经不是依靠单纯的暴力就能推翻的了。回过头来，想起这个已经被自己遗忘了这么久的珀耳塞斯，听着他在囚禁中的诅咒和仇恨，多少有些黑化的盖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在提丰彻底陨落的那一刻，地母一直没有出现，就是在忙着这件事。她借助九界毁灭时残留在外神身上的力量，粉碎了珀耳塞斯的存在，制造了类似远古太阳神的状况。 “……那我……要……？” 自己要融合这份权柄吗，但她可是很清楚融合这种东西有多么困难。 她虽然不知道直面源力是真正完整的伟大神力意识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潘多拉依旧明白这不是她能安全做到的。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可身后冰冷的触感告诉她，这里是辩论大会的会场。 她后面没有地方可退，自己也不可能从盖亚面前跑掉……潘多拉将目光投向厄庇墨透斯，然后理所当然的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她又把目光看向自己抱着的陶罐，然后就像曾经的每一次那样，它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罐子，没有产生任何反应。 “嗯，是的，就像你想的那样，不过是一步步来——你会成功的。” 点头承认了潘多拉的猜想，盖亚对她求助的目光视若不见。 曾经创造白银一代的时候，她就见过这个伊阿珀托斯的子嗣，他没有胆子做什么的，就像他没有胆子拯救自己被囚禁的两个兄弟。 至于那个魔罐…… “放轻松，这据说是来自命运的馈赠吧，我就是因为它才选中了你。”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力量是让原始神敬畏的，那真正的命运就是其中之一。我不知道它是否真的有用，但这种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也只能寄希望命运了。” “可这是送给人类的礼物。”握紧这个给自己带来过短暂的荣耀，但更多是痛苦的陶罐，潘多拉试图说服盖亚：“它不会对你的诉求起作用的！” “不，它会的，这是莱恩欠我的！” 声音突然高亢，面部也扭曲了一瞬，可下一刻，就像变脸一样，盖亚又恢复如常。 “它会的。”声音柔和，四十几许的妇人笑着说道：“人们传说，这是‘希望’不是吗？” “也许就是在自己的主人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它才会生效把你拉出绝望的深渊？” 浑身冰冷，潘多拉知道自己没法拒绝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欺骗她，利用她。 诸神造了她，她在奥林匹斯山上，在神的宫殿中醒来，她以为自己是神灵的宠儿，可后来她才知道，自己诞生的理由就是作为一个工具，成为毁灭青铜时代的借口之一。 厄庇墨透斯娶了她，美惠女神来恭维她，她在人间幸福的生活过一段时间，可后来她再次知道，后觉者从未爱过她，他只是将这个神造的人类女人当做一个棋子，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再后来，从她子女手中获得生命的第四代人类唾弃她，诅咒她，她只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手中的陶罐上。然而‘希望’就像一团黑暗中的光，你只能看到，却永远无法触及。 直到今天，‘希望’不仅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帮助，反而给她带进了另一个深渊。 回顾过往的一生潘多拉赫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被爱过。 或许在她诞生的时候，赫斯提亚的身上有过吗？毕竟唯独她赐给了潘多拉守护，而非那些看似有用，实则只是祸患根源的天赋。 不，那大概也只是怜悯而已。 “你说这是‘希望’？” 举起手中的陶罐，潘多拉笑容很灿烂。 “我倒觉得，这是诅咒。” “没人会诅咒你，伱也不值得灵界之主诅咒。” 淡淡的开口，盖亚并不在乎潘多拉在想什么。 “现在，开始你的第一步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碎裂的神性碎片似乎大小存在严格的限制，除了最核心的权柄外，它的大小被分为了九种。” “5，3，1，每逢单数产生质变，既然你是神造的初代人类，就直接越过前五种，直接接触第六级吧。有我在这里，没人会影响到你。” “……那就来吧。” 点点头，知道没有第二种选择，潘多拉伸出手，直接触摸向那个晶莹剔透的球体。 她已经不感到害怕了。 ‘如果这是诅咒，那我就是灾祸。’ ‘哪有灾祸，会害怕毁灭的呢？’ 手掌触摸到那来自珀耳塞斯的权柄，某种直觉在潘多拉心中升起。 她许下的愿望或许没有被扭曲，她的确会成为真正掌握权柄，无法被夺走的真神，她将来的力量也不会真的来自珀耳塞斯的遗留。 她似乎看到了另一种道路，那是命运指给她的。 只是那现在还很模糊，因为真正的命运是公平的。它收走什么，就会给你什么，它要给你什么，就会先取走代价。 而过去她所经受的一切……或许就是这代价中微不足道的些许遗留。 ······ “嗯？” 心中微动，坐在观众席上，莱恩突然感觉自己的精神被触动了一瞬间。 好像有什么好的事情发生了，不过它也会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只是当他试图去探索这种感应时，又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怎么了？” 一心三用，一边在台上‘指点江山，舌战群儒’，一边警惕盖亚的存在，伊阿珀托斯还有空关注身边的这个家伙。 他的来历还是个迷，言论之神可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他。 “没什么，大概是……获得了命运的启示？我毕竟是个预言家嘛。” 摇了摇头，莱恩随口搪塞过去。 “……这场辩论也快要结束了，之后就此别过吧。” 盯着莱恩看了一会，伊阿珀托斯淡淡的说道。 “请便，不过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多待一会比较好。” 笑着说道，莱恩指了指天空，而跟着看去的伊阿珀托斯先是有些疑惑，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 ‘仄费罗斯？原来是他。他监视别人的水平还是这么一般……就是运气着实不错。’ 摇了摇头，伊阿珀托斯想起自己曾经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前往德尔斐的经历，而莱恩则笑而不语。 这些年过去，随着对于命运的越发深入，他其实也有点明白仄费罗斯的状况了。 命运总是公平的，给了你什么，就会收走什么；取走什么，就会赋予你什么。 莱恩毕竟不是命运的主人，他是灵性之神，不是命运之神，即便是他也无法违背这一铁则。 所以仄费罗斯受到的诅咒，也许换个角度看，其实是种特殊的幸运也说不定呢。 (本章完) 第206章 辩论的尾声 ‘果然，这场辩论会没那么简单。’ 神色了然，伊阿珀托斯只是惊讶了一下，随即就对此见怪不怪了。 宙斯之前改变辩论的题目本来就不太像是主要目的，那充其量只是顺手，他肯定还有着其他的想法，而仄费罗斯的到来则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这都是奥林匹斯的事情内部的事情而已……一心三用，伊阿珀托斯不由反问道： “我看到了，在会场的上空，有人正等在那里，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的，无论从表面上看，还是实际上看，西风之神的到来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虽说借安德莉亚之口，伊阿珀托斯算是说出了不少不符合神庭和谐与价值观的言论，但对于一位初代泰坦来说，他应该还不至于因为人间的一场辩论就让神王兴师问罪。 毕竟他只是替自己的儿子出头而已，无论怎么看，仄费罗斯都不是为了他而来的。 “看起来关系不大，如果按照常理来讲的话。但命运的启示告诉我这里即将发生的事情和你息息相关——所以我建议你至少看完这场大会的整个流程吧，你觉得呢？” “……那就多等一会吧。” 虽然言论之神并不知道金苹果的存在，也不知道很多女神最精通的技能就是迁怒，但他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伊阿珀托斯感觉自己好像掉到坑里了，本来只是来看个辩论，怎么就遇到盖亚了呢？ 遇到盖亚没关系，他只是想躲一躲少掺和点事情，怎么就亲自参与辩论了呢？ 一场人间的辩论，他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可神王怎么就插手，后续明显还有事情要发生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场辩论还没有结束，所以言论之神本着善始善终的原则，还是先把精力集中在了自己的这个爱好身上。 不得不说，这个叫奥德修斯的人类王子还是有点水平的。如果不是被一些其他方面的东西所影响，他恐怕还能发挥的更好。 ······ 选手交锋的场所之外，无论是大海的深处，还是观众席上，神灵间的交谈依旧在持续。 而浮空平台上，围绕青铜时代毁灭的公正与否，言辞的交锋已经持续了数个水钟时。 如果不是因为阿波罗临时的玩忽职守，如今人间应该已经是下午了。 不过随着云层的聚集，烈日被遮挡，秋季清凉的风带走了会场上的热意。 而在辩论的过程中，双方的焦点几次变幻。当奥德修斯用‘神造万灵’来应对‘人的公正’时，安德莉亚果断指出了对方的漏洞。 首先，诸神是否承认‘谁创造了生灵，谁就拥有他们的所有权’呢？显然是不承认的。毕竟青铜人类被普罗米修斯所造，如果这样算，那青铜人类无疑属于先觉之神而不属于奥林匹斯。 进一步的，如果诸神认为‘下达命令’也算参与了创造，所以神王命普罗米修斯造人，因此青铜人类也属于神王，那此时就会出现两个问题——其一，灭世洪水杀死的不只有人类，其他那些生命中不乏古神所造的生命，那神庭擅杀其他神灵的所有物，这种行为应该算不上公正。 另一个方面，假使‘下达指令’也算参与了创造，那现在这一代人类依旧是被神造的。毕竟传说中从大洪水下幸存的丢卡利翁和皮拉正是在神的指引下造了新一代人。那么如果神灭青铜时代是公正，所以神如果覆灭当下的时代，也可以被称作公正了。 安德莉亚言辞锐利，但作为他的对手，奥德修斯自然有所应对。辩论本就不是争论对错而是一场言语上的战争。于是他同样针对安德莉亚提出的观点进行一一驳斥。 首先，神灭青铜，是因为普罗米修斯和青铜时代祭祀的欺骗在先，这不是没有道理，没有缘由的，而当今时代没有这样触犯罪责的神，也不会出现所有国王和贵族一起反抗神灵的事情，所以神覆灭第四代人类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何况他听说天地是没有自己意志的，但祂可以通过命运给予启示，让神和人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自然是不会教导生灵知识的，但人类观察万物的变迁，星辰的移动，却可以从中学会推进文明前进的道理。 由此可见，启示未必含有主观的意志，被人类自己领悟的道理也可能是规则的体现。所以丢卡利翁和皮拉虽然受到了神灵的指引，但第四代人类的创造未必和神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安德莉亚的指控自然就不成立了。 至于青铜时代其他生命的死伤，人类固然不知道那些造了其他生命的神灵是否赞同灭世，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抗拒不是吗？何况据说遥远的银月城中，那里的居民就自称是青铜时代的遗民——这是否证明了奥林匹斯诸神正是参考了其他神灵的意见，杀死了那些同意者的造物，而留下了不同意者眷顾的生灵？ 完成了这一轮防守，奥德修斯自然不可能就此罢休。单纯的破解对方的攻势只会让自己落入下风，所以他果断转守为攻，把议题从‘神庭的公正’与否转移为了‘为何要质疑神庭的公正’。 他表示，安德莉亚认为青铜时代神庭的行为不公，而对青铜时代不公的指控，则更多的阐释了神罚波及面之广，死亡数量之多上面。在后来，安德莉亚更是向他提出质疑——假如神同样毁灭第四代人类，你是否还觉得这是公正的。 奥德修斯认为，这样的言辞恐怕已经受到了主观情绪的影响。这是否证明安德莉亚之所以要证明神庭的不公正，其实是在担忧神灵会继续毁灭人类，而对神庭的指控，也只是出于‘物伤其类’呢？ 这大可不必，因为神庭是公正的，它毁灭青铜时代有其缘由，而在这一个时代中，诸神的教会深入介入了人类的方方面面。人类无法理解‘神的公正’所以神通过教会来亲自告诉人类自己的‘公正’是什么。 如今人类的道德观与文化，没有不受到诸神影响的；如今人类的统治者中，少有悖逆狂妄亵渎诸神的。所以青铜时代的灾难，注定不会在这一时代上演。 这一言辞无疑在观众中获得了巨大反响，因为随着辩论的进行，不少观众也确实开始有些害怕。而奥德修斯的话不仅打消了他们的疑虑，更是给了他们一个心理暗示——你要相信神庭是公正的，毕竟公正的神庭自然不会随意降下灾难，那我说的就是对的，第四代人类不会被毁灭。 反过来，如果神庭不是公正的，我说的都是错的那第四代人类不就时刻处于危险中，随时都有可能被毁灭？在这种心理作用下，哪怕是出于逃避，不少人也会下意识的相信诸神的公正。 不得不说，在这个古典时代，能够制造这种心理陷阱的人着实少见。只此一点，就足以看出奥德修斯领先常人的能力了。安德莉亚也看出了这一点，不过她丝毫不慌。 对方质疑她作为辩手是否客观，是否受到了情绪的影响，她当然不可能承认，但也不会就此和对方纠缠下去。毕竟情绪的影响太过主观，很难找到切实的证据证明有或者没有，如果她真的和对方就此辩论，那才是掉入了陷阱里面。 于是场上话锋一转，安德莉亚不再急于讨论青铜时代毁灭的公正与否，而是开始打破奥德修斯的心理暗示。 对方把‘神庭的公正’与‘第四代人类的安危’划了等号，试图引导观众相信‘神庭公正则我们安全’，‘神庭不公则我们危险’，进而使他们在逃避心理的影响下相信神庭一直公正，这其实是有很多种应对方式的。 比如最简单的，第四代人类本就不同于青铜时代，在现在的世界环境中，神灵真要灭世，恐怕很难说能否成功。不过这样的言论不仅与大多数人心中‘神灵强大’的印象相冲突，也更偏向于破解对方的攻势，而不是在破解的同时建立自己的优势。 所以既然奥德修斯用了心理上的招数，安德莉亚也就紧随其后。 她表示，奥德修斯认为，神灵通过教会的方式告诉人类‘神的公正’是什么，进而影响人类的思想和文化，这确实是存在的，但这非但证明不了神灵公正性的一以贯之，反而是个很好的反例。 神王和神后的教会教导人类婚姻，这表现了神灵眼中‘公平的婚姻’是什么样子的，可作为确立这一标准的神王和天后，却根本没有遵守他们自己设立的标准。 平台上，安德莉亚一一列举了神王背叛婚姻的行为，又列举了赫拉作为婚姻的守护者，她不仅没有把剑对准神王，反而大肆加害被宙斯侵犯的女子。 神明自己发明了婚姻制度，却一边教导人类遵守，一边自己为所欲为，这不恰恰证明神与人之间的不同吗？ 如果说和谐的婚姻确实是神灵承认的‘公正’，那现实就证明了神自己可以违背它，所以无论青铜时代因为什么而灭亡，都不能保证神灵不会覆灭第四代人类。 如果说‘神的公正’凡人确实无法理解，它就是同时包含‘遵守婚姻’与‘破坏婚姻’两方面的，那奥德修斯的言论同样被证伪了，因为人类从神那里学到的‘公正’也是错的。人类学到了错的东西，这不正和普罗米修斯教导了欺骗一样，成为了神灵降下惩罚的依据吗？ 言谈之间，奥德修斯建立的心理暗示被轻松打破，甚至进一步让观众怀疑起了神灵的公正来。 虽然在婚姻上的不公不代表其他事情上就一定不公，但人们总是愿意相信犯罪者不止犯下一个罪行的。 于是就这样，站在不同的观点上，双方的辩论一直持续了数个水钟时，而在这场思维与言语的交锋中，现场的观众也感觉到了语言的魅力所在。 辩论是不需要真的分出胜负的，除非双方水平差距太大，不然很难出现一方哑口无言的情况，更多的是在交锋中一方只能疲于防守，陷入下风。 所以最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辩论终于渐渐走向了尾声。 “现在，请选手做最后的陈词吧，而在这之后，现场的十八万三千名观众会做出选择，他们将以裁判的身份，决定这一场辩论的冠军。” 消失许久的老者重新来到了平台上，看他难掩疲惫的脸色，他大概最终也没明白题目是如何被改变的。 不过事已至此，面对观众与选手，他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诸位精彩的辩论必将载入史册，而这场智慧的碰撞，也会成为我们献给女神最璀璨的明珠之一。” 本章完. 第207章 前往 与演讲一样，辩论是一件同时考验脑力和体力的项目。 大脑的思辨灵活的应对，通过肢体语言表达情感——这毕竟不是后世一人只有几分钟发言时间的所谓辩论赛，相比起精简语速，参与者更注重自己给裁判带来的印象。 毕竟辩论真正要说服的对象看上去是对手，实际上却是台下的观众。只要他们认可了你的逻辑，那你的辩论就是成功的。 “在场的诸位观众，与我同台的朋友们，以及天上与地下的诸神。” 总结陈词的顺序与开场发言是相反的，所以在最后，当轮到奥德修斯最后一个致辞的时候，他站在会场的中央，双手张开，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 “之前，关于青铜时代毁灭的经过，我们已经阐释的很详尽了。而对于莉亚小姐以‘人的公正’为核心，评论诸神的功过，乃至行事的对错，这是发人深省的观点。” “但就像我所说，神先天而生，他们是世界的造物；万灵因神所造，众生是神的造物。作为并不能生而知之的凡人，从遥远的黄金时代至今，人类的‘善’也好，‘恶’也罢，又有哪一个是脱离了神的影响，独立诞生的存在呢？” “坚信人的公正与理解神并不矛盾，因为人与神间的关系是紧密的，双方存在着无法割裂的联系。在遥远的黄金时代，神仿着自己的模样造了人，并将一切正面的、美好的赋给他们，人与神间的联系自此而生。而作为建立在生灵社会上的概念，不是自然存在的‘公正’自然也是如此，既然人类社会的准则最初都源自于神，那人类自然也应该先学习它，而不是质疑它。” “我听说古代的英雄一生立下无数功绩，他们最终被擢升登天，这就是人与神间关系最紧密的写照，人的一切来自神，而神的一切也正是人的终点。最后，谨以这场盛大的辩论献给智慧的雅典娜，这也是我作为外邦人所应有的礼仪。” 哗—— 随着奥德修斯最后的致辞结束，这场盛会算是真正步入尾声了。 议论声在台下的人群中响起，而送给这些列国智者的掌声也此起彼伏。 辩论结束了，最终的胜者却还没有选出。所有人都知道，很快，就是选出冠军的时候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在观众席的座椅上，另一个盒子被打开，如同一开始选择题目时类似的布置呈现在眼前。 所有观众将再次通过写有不同选手名字的短旗，为这场大会画上一個圆满的句号。 “作为举办方，在结果出来之前，我提前宣布这场比赛冠军的奖品。” 主持者再次上台，面对着在场的观众。 “雅典的宝库会对他开放，胜者将有资格从中选取他想要的，而属于教会的奖励，则会由神灵亲自过目。” 话音落下，在场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喧哗声此起彼伏，而随着主持者抬起手，对最终胜者的投票正式开始。 几个投影出来的数字在半空中漂浮，实时统计着不同选手票数的变化。不过能够很明显的看出，其中两个数字双骑绝尘，和其他几个根本不在同一个等级上面。 “这倒也算是公平了。” 坐在台下，伊阿珀托斯点点头。 不过他所说的公平不是计票的公平，而是竞争上的公平。 “单纯从辩论的角度上，这个年轻人其实是处在不利的立场上的——这场比赛的题目是诉说青铜时代灭亡的公正与不公，但碍于身份和立场，他只能将话题局限在神的公正上面，以至于在辩论的过程中常常处于下风。” “可从场外的环境上，人们普遍终究是敬畏神灵的，他们在投票的倾向上自然也会有所偏向。这一加一减间，造成的影响倒也互相抵销了。” 作为自己的爱好，伊阿珀托斯还是希望这场赛事能有一个较为公平的结果的。 所以满意的看着这一切，言论之神静静的等待着胜者的选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空中漂荡的数字也越来越大。虚幻的沙漏提醒着观众尽快做出选择，而在沙子流尽之前，最后一位观众也终于给出了自己的一票。 结果已经出来了，人们本应欢呼冠军的诞生，可此刻的赛场却有些尴尬的安静了下来。 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得分最高的两个票数居然刚好相等，一分不差。 “这……” 一时间，身为主持者的莫迪亚再次愣在了原地。 在过去，一场比赛的裁判席一般都会把票数设置成单数票，防止出现相等的情况。 而这次涉及十几万观众的计票，他本以为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毕竟想要在数以万计的选票中出现相等的票数，这实在太难了，可结果就是，事实就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咳，莫迪亚先生，宣布最终的冠军吧。” 轻咳一声，奥德修斯打破了此时的安静。他看着主持者然后又看了看安德莉亚。 “这场比赛你赢了——不是因为辩论，而是因为我至今没能破解你的迷题。” “这是一场考验智慧和公正的大会，辩论终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我，奥德修斯，绝不会索求本不属于我的荣誉。” 年轻王子的声音在场中响起，原本尴尬的气氛当即缓和下来，随之而来的则是热烈的掌声。 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安德莉亚愣了一下。 她有心想要拒绝，因为她一路以来的胜利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最后，她还是笑着接受了。 “不是我战胜了你，奥德修斯，我也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是前人的智慧成就了我。” “不过既然你对我的游戏这么感兴趣，那我就告诉你它的秘密好了。一个游戏而已，它并不能代表智慧，但是我想它的解法也一定能够让这个时代的知识结出更丰硕的果实。” 言谈之间，这场大会的冠军彻底被确定了。 身为主持的莫迪亚也不禁松了口气，他伸手一挥，绚丽的花带从各处飘出，开始在天空中舞动。 一波三折的辩论终于结束，安德莉亚所在的浮空平台缓缓上升，然后来到了赛场的中央。 少数实力超凡的人已经能够感受到，有一道强大的气息正从东方升起——那应该就是阿克罗波利斯以东，这座要塞城市所庇护的国都，雅典国王忒休斯了。 他将亲自为冠军颁奖，这也是一贯的传统了。 雅典的传奇国王，将它从一个中等国家发展到如今的区域霸主，那些来自各国的宾客都想要见一见这位在传言中不那么尊敬诸神，但依旧张扬霸道的国王是什么样子的。 安德莉亚则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毕竟她既然逃出了苏生教派的追捕，那早就该回到王宫里才是。 虽然这都是因为莱恩不允许她过去，但她自己其实很清楚，这一路上安德莉亚一次都没有尝试过偷偷联系雅典官方的人员。 ‘唔——也不知道父亲有多生气……’ 心中有点慌，但尽量表现的不那么慌。 和在场的观众一样，安德莉亚等待着忒休斯的到来。 然而下一刻，小公主赫然抬头，在场的观众也同样如此。 天上的云层突然破开了一个‘洞’，原本被挡住的太阳光从中流出，照射在了半空中。 一个身穿淡蓝色希顿，外套金袍的人影出现在了阳光中。 他的手中握着权杖，俯瞰着这宽广会场上的十几万民众。无形的气流在他身周翻涌，吹动着衣襟猎猎作响。 “我是仄费罗斯，奥林匹斯的主神，人间气象的主君。” 声音平淡，但又有些急促。 西风之神伸手一招一道金色的天梯随即凭空出现。 “我奉神王的命令来此，请人间最具智慧与公正的人类前往诸神的宴会，那么凡人，你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荣耀，前往参与属于神灵的宴会？” 正常情况下，仄费罗斯根本不会问接不接受，但感受着越来越近雅典国王，他还是用词更温和了一些。 作为擅长躲避与游走的风神，他并不像有固定海域执掌的海神一样忌惮人类中那些棘手的强者。但他现在是奉神王的命令而来，能不找事自然还是不要找事为好。 “……如果您有倾听方才的辩论，那么或许您应该清楚，这样的殊荣，或许选择奥德修斯更好一些。” 沉默片刻，在西风之神的对面，安德莉亚开口说道。 “所以伱要拒绝我的邀请吗？” 眉头微皱，仄费罗斯其实也有点不太清楚该怎么办。 刚才两人的计票差不多，理论上如果可以，他其实也想选奥德修斯。但离开的时候，神王好像并没有对安德莉亚有着什么排斥的意思。 谁知道宙斯是怎么想的……不过打量了一下安德莉亚，仄费罗斯突然恍然大悟。 “嗯，神是不会因为人间辩论上的立场有所不满的，凡人，你是否接受我的邀请？” 再次开口，而是这一次，西风之神的语气更显温和了不少。 “我接受。” 深吸一口气，安德莉亚点头应下。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不可能再停下了。在心中呼唤了一下莱恩，然后她得到了对应的回应。 也许这就是她来参加这场大会的原因……想清楚这点，安德莉亚鼓起勇气，上前一步。 在在场十几万观众或羡慕，或嫉妒，或疑惑，或嘲讽的目光中，她踏上了金梯，向着天空而去。 她听到那个人类王子好像在祝福她，她看到看台上，有个中年妇人站在两个年轻人身侧，正审视的看着她，不过下一刻，她就在风神的带领下向东方飞去。 神的宴会，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道和人类相比，有什么区别呢？ ······ 转眼间，气流在天空翻滚，大地于脚下平移。 很快，地平线被拖到身后，举目四望，尽是大海。 “喂，艾文，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要我做什么，总该说说了吧。” 身前就是神灵，哪怕知道对方此刻未必比自己的父亲强到哪里去，可这并不妨碍安德莉亚心中的紧张。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在这种时候，有另一个精神上的支撑，带来的效果可绝非寻常。 本章完 第208章 选择、笑话、父与子 蓬托诺里斯之海，原始海神的宫殿内。 人间的辩论已经结束，虚幻的影像也随之破碎。当安德莉亚在心中说话的时候，大殿内的诸神同样在等待她的到来。 画面的最后，西风之神邀请到了凡人盛会的胜者。 金苹果的归属即将确定，然而大殿内的气氛依旧沉重。众神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让空气都微微扭曲。 “宙斯，看起来你找的‘裁判’对奥林匹斯意见不小啊。” “哪怕只是辩论赛上临时的立场，她所说的那些，也不是一位对神灵抱有信仰的人所能说出的话。” 眼眸下意识的扫过光体女神福柏，赫拉攥紧扶手。 旧日的老东西为什么还要掺和她们的事情，现在的卡俄斯，是属于奥林匹斯神系的时代。 “无妨，赫拉，作为众神之王，我总是能容许那些异议者存在的，只要他们不像那个逆子一样疯狂就好。作为我的天后，你也应该展露自己的胸怀。” 微微摆手，相比起赫拉，宙斯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在乎安德莉亚之前的言论。 谎言没什么伤害，真相才是快刀，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平等的地位和力量上。 没人会因为蚂蚁的挑衅感到愤怒，他们大多时候只会觉得有趣，除非心情很不好的时候，才会随手把蚂蚁碾死。 而安德莉亚，显然就是宙斯眼中的蚂蚁，哪怕只是借助信徒的眼睛，作为现世的神王，他依然看出了对方的一些底细。比如她大概是一位神职者，又比如被掩藏起来的真实面貌，以及他之前就发现的伊阿珀托斯。 正如莱恩之前所说过的，借助中庭之蛇的力量做出的易容或许确实具备着极其强大伪装效果。它能骗过绝大多数神灵，让他们被虚假的外表所蒙蔽，但这绝不包括已经初步完成了王权仪式的宙斯。 他能够洞察到其中的问题，可就像莱恩所想的那样。宙斯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一点都不打算说出来。 诸多人间的职业者中神职者是最不被神放在眼里的，因为他们永远不可能威胁到神灵，而且他们的行为往往受到神灵的授意。一个神职者抨击奥林匹斯覆灭青铜时代，这显然代表的不是她本身的意思。 大概率不是雅典娜，自己的好女儿做不出这么直接的事情。看来在不声不响间，这个旧时代的泰坦神灵就已经加入了她的手下吗。 还有这层伪装……之前隔着一层，宙斯看的还不太真切。如今亲眼观察，他发现了不少不太对的地方。 雅典被诸多王国打压，结果一个凡人就稳住了局势。当诸神的目光都放下凡间的时候，自己的女儿居然已经有了如此手段。如果没有王权大仪式，宙斯很怀疑哪怕身为神王，自己究竟能不能看穿这层遮蔽。 不愧是‘比母亲更强大’的女儿，也幸好没有诞生那個‘比父亲更强大’的儿子。这种在自己眼皮底下拉帮结派、增进力量的手段，可着实让人心惊。 暗自庆幸自己曾经的果断，这么多年过去，在宙斯的记忆中，墨缇斯的形象好像都模糊了起来。 那是正确的选择，而且现在，他即将做另一个正确的选择。 “来了。” 突然间，大殿内有神灵低声开口。 微微抬首，随着门户的开阖，宙斯也注意到了来者的气息。 在众神的注视下，风神当先走进大殿，而在他的身后，金发高挑的女孩紧随其后。 她此刻的外表并不逊色于神殿中的神灵，只不过在宙斯的眼中，当遮蔽散去，这只是一个还没有成年凡人罢了。 “让一个女人来选择最美的女神……不过这倒也算的上是公平了。” 一处席位上天光之神埃忒尔微微点头。而在他的身旁，他的妹妹和妻子，白昼女神赫墨拉则有些跃跃欲试。 刚才她没有参与金苹果的争夺，但那单纯是因为理智压过了欲望。 没有哪个女神不希望获得这一殊荣，她也并不例外。而假使不是通过争抢，而是这个凡人最终选择了她，那恐怕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仄费罗斯，我的朋友，感谢你为我们带回这位人间的智者，你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大笑着说道，宙斯能清楚的看到，此刻大殿内，无论之前有没有试图抢夺金苹果，女神们都不由打起了精神。 最美女神的归属能给渴望力量的带来力量，给渴望荣誉的带来荣誉。没有人不想要它，面对这样一股力量，即便是造成了这一切的他也无法阻止了。 不过宙斯也没想要阻止，坐在金座上，神王接过仄费罗斯交还的权杖。 “辛苦了，我最忠实的朋友——还有这位人间大会的胜者。” 从金座上起身，宙斯表现的格外有礼。 “我听了你们之前的辩论，精彩的对攻，可惜正义女神不在这里，不然她一定会欣喜于这场对正义的辩驳的。” “好了，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来自人间的胜者，我想在之前的路上，仄费罗斯已经告诉你要做什么了对吧——因为厄里斯的礼物，矛盾在诸神间蔓延。但作为众神之王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无法请诸神中最公正的女神来做出裁决，那就由你，人间最富有公正与智慧的人来做出决定吧。我向你承诺无论伱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诸神都不能向你为难，而你的名字，也将在人间永世流传。” ······ 人间，人群仍未散去的会场上。 盛会的结尾，神灵降临，带走了大会的冠军，邀请她去参加诸神的宴会。 无论之前在辩论中支持哪一方，无论信不信仰诸神，人们都对结果产生了万分的好奇。 与原本神话中被选去决定金苹果归属的牧羊者不同，虽然那位‘最俊美的凡人’同样是一位王子，但他当时却名声不显。 而这一回，安德莉亚的离去却引起了莫大的影响，人们纷纷留在会场上，想知道事件最终的结果。 “……倾倒众生的容貌啊，心动了没有……没有？也是，你还是个孩子，理解不了大人对外表的追求，阿芙洛狄忒这算是对牛弹琴了。” “统治王国的权柄，想要不想要？也不想啊……其实也在理，毕竟你一直要什么有什么，要权利有什么用。” “嗯，还有安菲特里忒，她许诺你操纵洋流，掀起海啸摧毁你的敌人吗……她要是知道你不久前才在海上遭到劫掠，大概是提不出这个条件来的。” 留在观众席上，莱恩在心中默默的点评着安德莉亚面对的种种诱惑。 说来也是可笑，明明是为了公平才让凡人来做出选择，却还允许诸神给最终做出抉择的人施加种种诱惑。 不过这也是卡俄斯诸神的日常操作了，他们在创造规则与违背规则方面向来很有心得。 “……所以我要到底要做什么啊，你让我来就是来选美的吗？如果是这样，要不就选雅典娜殿下吧——女神才是最美的，不接受反驳！” 声音传来，毫无疑问，安德莉亚此刻就在接受诸神的诱惑。 当宙斯的话说完，安德莉亚推辞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答应下来。毕竟人都来了，她总要做一个选择才能离开。而如果让她来选的话，那肯定就是雅典娜无疑了，哪怕她至今还没有开出自己的条件。 “别急，雅典娜是你最不能选的，雅典已经够内忧外患的了，你不会还想给你的国家找点事情做吧。” “这个时候挑起另一个矛盾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过我也是听到雅典的辩论会才临时诞生的想法，不知道究竟管不管用。” 一边说，莱恩一边想起来后世关于金苹果之争的一个笑话。 ‘假如你代替了牧羊人帕里斯，由你来划分金苹果的归属，那你会把它分给谁？’ ‘那当然是把金苹果一分为三，将果皮分给阿芙洛狄忒，笑话这个万人骑也只有皮能看了；再把果肉分给赫拉，表示绿帽王脸是没有的，只好把里子补给你；最后把果核送给雅典娜，既然你身为男神的弟弟胎死腹中，那就给你个种弥补一下好了。’ ‘这样一来，三女神同仇敌忾，金苹果难题不就解开了吗？’ 嗯……总之这个笑话最初起源自何处不得而知，但后来确实广为流传，甚至还有人借此准备写一写翻版的古代神话。不过莱恩肯定不能这么办，他毕竟是来降火的。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莱恩思索了一下。自己这一波安排实在有点临时起意，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知道会一觉睡过上千年呢？ “来，看到我传给你的这个神没有？” 随着一道特殊的信息传递过去，一道妖娆妩媚的形象出现在了安德莉亚的心间。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神，人间也没有流传过她的神像，但如此具有辨识度的模样，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就选她了，她会扛下所有黑锅，记住没有？” “……好吧。” 犹豫了一下，安德莉亚还是答应下来。 我只需要做选择就可以了，你在后面运筹帷幄就很麻烦了是吧，可恶，你怎么不来做选择？ 于是在远古海神的神殿内，安德莉亚突然上前一步，拿起来被放在她面前的金苹果。 而与此同时，原本对她许诺的诸神也随着安静下来。 “……看来诸神的言语终究没能动摇你的心智，来自人间的裁决者，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金座上，宙斯笑着问道。 “是的，无论外界如何影响，真理是不会改变的。而在在场的诸神中，我也早就已经有了选择。” 微微一礼，在众神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下，在宙斯自信的注视下，安德莉亚微微转身。 然后下一刻，那千万道目光好像变成了尖刺一般锐利。 “您就是我心中最美的女神，殿下。” 哗—— 她是谁？ 她是谁！ 一言间，诸神的气息为之动荡，而宙斯虽然面色不变，但他心中却豁然一惊。 他看向这个接过金苹果的女神，明明也是一位美丽的神明，但他怎么就对方没有什么印象？ 双目对视，神王凝视着她的眼睛，他想要从中看出什么，然而不知道为何，他好像望见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双眸。 你，又是什么人？！ ······ 大海上，婚姻中的反转一变再变，而同一时刻，塔尔塔罗斯中，九层地狱的第九层。 独自站在广阔的天空中，阿斯摩蒂尔斯微微一笑。 外界的上千年，就是深渊中不知多久的漫长岁月，这已经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比如曾经一无所有来到地狱的他，终于彻底站稳了脚跟，可以回望自己曾经统治的那个世界了。 “确实是个好计策啊，让她来承担下所有的后果，而只要她回到地狱，那神庭就只能鞭长莫及。只是可惜，有一点，你大概忘记了。” “虽然在面对深渊的时候，我们确实是盟友，但这可从来不代表，我就是你的提线木偶了。” “宙斯，这是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就从此刻开始，让人间遍布血与火吧。” 本章完 第209章 ‘礼物\’ 地狱和外界是不同的，遍数九狱，女性本就是很罕见的存在，因为白银一代是没有女人的。 如今存在的女性大多都是后来才诞生的魔鬼，她们中虽然也有一些强大的存在，但大多没有在人间活动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女性，来自地狱，还能参与诸神的宴会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选根本就不会有第二个。 刻托，被大魔鬼梅菲斯特三言两语间骗作帮手，曾经饮下天父之血的海妖，后来执掌虚假美的真神。 只有她才符合这些条件，金苹果也只有对她才有意义。‘献给最美的女神’，这本就限定了争夺它的条件，只有被诸神认可的神族才能抢夺它。 而此刻，这枚被众神瞩目金苹果就在刻托的面前，只要伸手就能够到。 “这是什么情况？” “她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收到通知？” 低声惊呼，坐在接近神王的一处显眼位置上，原始海神蓬托斯的长子，海之柔善涅柔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说的话其实很没有道理，毕竟刻托算是当世少有能够往来原始海神的宫殿，却不需要提前知会任何人，也不会受到阻拦的存在。而且相比起其他神灵的陌生，涅柔斯可是知道刻托的存在的。 或者说，在人间，刻托本就光明正大的活跃了上千年，而她之所以在凡人间名声不显，也只是因为她有意低调而已。 同样作为投靠九狱的真神，刻托可与梅菲斯特和克利俄斯不一样。 前者是个黑户，而且一直都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类神足以吸引相当多的目光，很轻易就会引来神庭的关注。因此他虽然常常来往人间，但大魔鬼向来小心谨慎。 而后者更不必说，原本的克利俄斯当然是個有身份的神，可转生一遭，这位旧时的气象泰坦所面对的处境和梅菲斯特没什么两样。 他如今也是个黑户了，在经历第一次深渊战争后，重塑出带有地域特点神躯的克利俄斯更是如此。何况哪怕不考虑转生销号的问题，他也是神庭放逐的囚犯，如果可能的话，代其行使气象权柄的仄费罗斯和波塞冬恐怕都会在发现他的第一时间对他下手。 但刻托不同，早在第一次遇到梅菲斯特的时候，她原本还在参加奥林匹斯的神宴。她是主动离开神山的，原因也只是因为阿芙洛狄忒的存在而已。 她至今没有被神庭通缉，也没有得罪过什么现世的神明，或者犯下过任何罪责，所以她不需要隐藏自身的存在。而刻托之前最担心的那件事——被真正的美神看破权柄，将她笼罩在虚假美貌下的真容暴露在诸神面前的危机，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正如梅菲斯特曾经许诺的那样，神灵的本相虽然难以更改，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模样，但万事终归是有例外的。 所以现在哪怕透过刻托权柄的遮掩，展现在诸神面前的也不再是她那半蛇半鱼的扭曲本相，而是矫健而充满魅力的身材。 细长的尾巴在身后摇摆，一对小巧的尖角在头上生出，属于炼狱的暗与火在其中盘旋、燃烧。 尽管这和绝大多数神灵的存在依旧有着差别，可就如有些神灵的翅膀一样，刻托的新形象不仅不会像那些巨人一样被诸神所排斥，反而会被视为一种特色。 甚至在某些神灵眼中，这还是一种特殊的加分项。 啪—— 看似过来很久，实际上只是一瞬间。随着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大殿内，阿芙洛狄忒的扶手应声而碎。 然而此刻，美神却好像没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她只是死死的盯着刻托的存在，就如同在看着什么仇人一样。 一时间，原本被安德莉亚惊到的诸神也清醒过来。无论如何，金苹果似乎已经有了归属，但这个陌生的神灵到底是谁，他们怎么没有什么印象？ 然而旁人会疑惑，阿芙洛狄忒可不会。虽然她也不认识刻托，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发难。 撕拉—— “你是什么东西，又是哪里来的野神，也敢来这里参加神王的宴会，争夺金苹果的归属！” 紧促的动作撕裂了衣襟，阿芙洛狄忒的声音甚至有些尖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愤怒，但她就是感到愤怒。 转生一遭，刻托的外表早已改变，连带着她用权柄塑造的虚假形象都不一样了，除了具有相同血脉的原始海神一系，基本没有神灵会把她和原本的那个神灵划等号。 但躯体可以改变，权柄却不会为之更替。 几乎只是一个照面，当阿芙洛狄忒亲自看到这明明从来没有见过的女神时，一种莫大的空虚与恶意就从她的心中升起。 她要杀了对方——尽管诸神是不死的，可不知为何，阿芙洛狄忒就是想要杀了对方！ 或许是不能容忍‘最美女神’的名义落到自己以外的人身上吧……总之，在此时此刻，阿芙洛狄忒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力量在她的身上涌动，她一步迈出，向着那个力量明显不如自己的神灵冲去。 而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在场的神灵没有出手阻拦的。哪怕是最应该维持秩序的宙斯，回忆着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他同样什么也没有做。 他想要看看刻托为什么会给他熟悉感，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然后下一刻，局面就大出诸神的意料。 刷—— 一个侧身，刻托就避开了阿芙洛狄忒那毫无章法的冲击。 她反手拽住对方的衣襟，然后狠狠的往下一按。 随着一声闷响，美神当即跌倒在地，而此刻的刻托甚至还饶有余裕的接过金苹果，然后低头俯视着自己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阿芙洛狄忒是吧。” 此行人间，刻托先后接到了两个命令。一个来自中庭的君主，祂预见了金苹果之争的诞生，并让自己带着它尽快返回地狱。而另一个则来自九狱之主，他的要求刚好相反。阿斯摩蒂尔斯命她挑起诸神的纷争，掀起人间的战火，只要记得避开银月城就好了。 不过刻托怎么选，几乎不需要考虑。县官不如现管，要是现管的位置不比县官低，那就更不用说了。再加上银月城的神本就没有前来这场宴会，所以这个要求等于没有……感受着自己体内汹涌的力量，刻托肆意的一笑。 “我是原始海神之女，海之危险的象征刻托。这座宫殿本就有一部分属于我，我又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反倒是你……不愧是奥林匹斯主神中最弱小的那一个，相比起你这张脸，你的武力简直就是个笑话。” 阿芙洛狄忒还在挣扎，但哪怕远在大海，在蓬托斯沉睡的海沟上方，法则对神灵的压制依旧存在相当大的一部分。 当神力的优势被拉平，两个美神间的争斗就是单方面的爆杀。手握金苹果，这一刻，一个有趣的念头浮上刻托的心间。 她抬手在金苹果上又写了两个字，然后轻轻一扯，三块果皮应声而落。而在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档口，刻托直接后退一步。她松开对美神的压制，然后反手一个巴掌，将三块果皮糊在阿芙洛狄忒的脸上。 啪—— 入肉生根，蕴含强大生命力量的金苹果哪怕只是一块果皮，也具备着难以被毁灭的特性。而下一瞬，阿芙洛狄忒的脸颊也暴露在诸神面前。 “你想要金苹果，那就直说嘛，不过我觉得你也就配这一张皮了；你想要成为‘最美的女神’，可我觉得这个倒是更适合你啊哈哈哈——” 哈哈大笑刻托轻蔑的说道： “阿芙洛狄忒，感觉如何，伱还不谢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三块果皮，三行字迹，只有最中间贴在额头上的那一片是刻托所写。此刻金苹果上，仅剩下了一个‘美’字。 至于阿芙洛狄忒的脸上……从左到右，只刻着【献给最-废物-的女神】。 …… “啊啊啊啊啊……！” “刻托！阿瑞斯你给我杀了她！” 第一时间被打懵了，阿芙洛狄忒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可下一刻，她就从其余神灵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狼狈。 羞耻与愤怒的火焰几乎要把她燃烬，她伸手疯狂的搓动脸颊，但金苹果造成的痕迹显然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消去的。 实际上，作为一种补品，阿芙洛狄忒其实什么也不需要做，当她彻底吸收金苹果中蕴含的力量，那行字迹自然就会消失，甚至其中生命的力量还能起到些美颜的效果。但对此刻的美神而言，哪怕是一分一秒她都无法忍受。 双手捂脸，尖锐的声音在神殿上方回响，而终于反应过来的战神在妻子的尖叫下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当即拔剑而出，就要在刻托身上找回场子。 从神力上看，阿瑞斯其实还比不上美神。但从战力上看，就算不计算法则对神力的压制，他也能一个打阿芙洛狄忒两个。 而在法则压制严密的地方，那就更加明显了。比如现在，他在大海上打十个美神都绰绰有余。双方在技巧，体魄上的差别是巨大的，如果说前身曾经是海妖之母的刻托拥有着强大无匹的神躯，那作为战神的阿瑞斯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愤而拔剑的阿瑞斯显然忘记了，这里是远古海神的宫殿，而诸神此刻都在这里聚集。 “够了！” 一声厉喝，浩瀚的气息从宙斯的身上涌起。 兔起鹘落之间，场中的局势就发生了如此变化。 他顾不得再探究刻托身上的熟悉感了，神王面无表情的环视左右，让另外几位跃跃欲试的神灵连忙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陛下，你快把她拿下，她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仿佛看到了救星，阿芙洛狄忒当即大声求救。 神器腰带在她身上闪闪发光，然而刻托却不紧不慢。 “怎么，阿芙洛狄忒，你在我的神殿中袭击我，还是一件很有道理的事情吗？” “我没有触犯任何神庭的律法，美神却对我喊打喊杀；我按照神王亲自划定的规则获得了金苹果，但你却对此不是很满意啊。” “陛下，美神和他的丈夫试图在众神的瞩目下对我动手，而作为远古海神之女，我不会同样诉之以武力。还请公正的神王陛下对此做出裁决——要知道，我可是以德报怨，不仅没有对她下狠手，还送了她一件礼物来保养那仅剩的脸蛋呢！” 一边说，刻托一边挑衅的看着美神和战神的方向。 有的时候可以不讲规矩，有的时候不行。 宙斯既然都把天上地下的诸神请到了一起，那刻托还真不信，他会为了阿芙洛狄忒而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来。 本章完 第210章 暴露 大殿之内，两位美神相互对峙，神王的力量倾泻四方。 然而一时之间，即便开口叫停用气势威慑现场，宙斯依旧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刚才的变化太突然了，金苹果的交接与阿芙洛狄忒的贸然出手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这件事的前后变故。 明明只是一场计划中的阴谋，怎么金苹果突然就落到了刻托的手中？ 关键那个凡人的选择……方才还一切顺利，转眼间局势大变，这一切都因为对方突然的抉择。宙斯的余光扫过安德莉亚所在的位置，然后不出意料的，对方早就已经退到了角落里面。 所以说自己是落入了别人的算计吗，是雅典娜看穿了自己的想法，还是另有人指使？ 如果是有其他人的影响在，那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毕竟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不和女神与生命女神知道这件事情，是她们中有谁背叛了自己？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谋划了这一切的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无数疑惑在心中升起，宙斯一时间甚至怀疑起了赫拉，事实上，这也是莱恩的谋划原本想要做的。 要知道，安德莉亚虽然是雅典娜的神职者，但她的身上至今还存在着源自天后的力量，将她的圣力牢牢锁死，而她一开始被人劫掠的地方是哪里？那当然是大海上。 这么一来，局势就直接混乱起来，宙斯根本判断不出指使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因为整件事情源自赫拉的动机都是存在的。她和阿芙洛狄忒的矛盾由来已久，而现在看，刻托又有着和美神冲突的权柄，所以天后发现宙斯的谋划后与远古海神一系暗自联系，这完全合情合理。 不过此刻，这些都被推翻了，因为莱恩原本的误导是需要在刻托拿到金苹果后直接返回地狱才行。这样整件事情的导向就变为有第三方插手了整场谋划，就连赫拉也被蒙在鼓里，九狱疑似成为最大赢家。 到了那个时候，对内，宙斯要面对阳奉阴违，破坏了自己谋划的天后，哪怕对方出言解释，神王会不会信还是两说；对外，要警惕突然展现出伟大存在痕迹的地狱一系，毕竟之前魔鬼们虽然不是没有在人间谋划过灵魂，但奥林匹斯一直把他们当成了邪神一流的存在，没觉得那是什么问题。 一时间，内忧外患同时爆发，几乎必然会给宙斯造成极大的麻烦。而刻托虽然激起了部分神庭的内部矛盾，可这还仅仅局限于猜疑，并不至于演化为战争，只会牵扯宙斯的精力。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再让安德莉亚顺利脱身，让核心证人消失无踪，那莱恩的目的就达到了。无论宙斯本来要做什么，都一定会被大大迟滞。 但现在一切都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刻托没有离开，她还与阿芙洛狄忒公然对峙。显然，受到九狱之主的指使，她根本没打算把矛盾控制在一个合适的程度，而是打算直接以身入局，彻底引爆。 阿斯摩蒂尔斯想要诸神相互冲突，人间爆发战争，削弱信仰，动摇王权……他并不想维持现世的稳定，他只想要把水搅浑，暂时不暴露自己的力量，然后创造机会，加入人间这场大戏里来。 不过很遗憾的是，意外再次发生了。因为就连借着刻托的眼睛看向现世的阿斯摩蒂尔斯都没有想到，在现场的诸神中，有人居然能从一個眼神辨认出他的部分来历，而对方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根子居然还是在他自己身上。 “……是你，这个眼神……不，果然，你当时出现在那里不是巧合，刻托，你和炼狱有什么关系？！” 一声低喝，赫斯提亚的口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对大多数神灵而言十分陌生的词汇，而宙斯却悚然一惊。 几乎是同时，他便想起了长姐所说的东西。 炼狱……曾经青铜时代毁灭之时，赫斯提亚在人类故址上曾经遇到过的神秘存在。 青铜时代的灵魂因此不翼而飞，而当时身为强大神力的灶火女神在对方面前丝毫不是对手。而好像那一次，刻托也在场吧？ “炼狱，或者说【地狱】……” 眼神渐渐冷厉，自那一次起，那个神秘人的存在就一直成为了宙斯心中的一根刺，也再次激起了他心中的危机感，进而在后来果断闯入阿斯加德神域，获得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只是在他猜测中，当时赫斯提亚遇到的大概是一个强大神力巅峰的古神，只是来历不清而已，所以随着后来实力的变强以及很久没有对方的消息，宙斯最终把这件事情放在了一旁。 但是现在莫非事情还有后续？ “刻托，你和阿芙洛狄忒的事情姑且不谈，你是否应该解释一下，你在青铜人类覆灭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 神殿中，形势再次发生变化。 灶火女神的身周燃起火焰，宙斯也看向刻托。 之前忘了也就罢了，现在既然发现，那他也很想知道，那个与赫斯提亚交过手的存在究竟是谁，又躲藏在什么地方？ 作为统治世界的神王，他可以接受有地方还没有纳入他的统治，但他无法接受这世上还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存在。 ‘呼——这下好像有些麻烦了啊。’ 深吸一口气，刻托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她居然被人认出了来历，虽然她可以否认，但诸神可未必会讲什么证据。 现在她只有两种选择，第一种，就是直接借助阿斯摩蒂尔斯的力量返回地狱，然后九狱之主的任务计算宣告失败了，反而是另一位君主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另一种就是留下，毕竟她奥林匹斯又不禁止诸神与其他神灵有联系，而青铜时代覆灭的时候，神庭也还没有禁止神灵收割凡人的灵魂。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是没法再借着金苹果挑衅诸神间的关系了，任务等于还是失败……所以快速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诸神，刻托的眼神凌厉起来。 如果只是她自己，那她只好选择这两个选项中的一个，但现在，她一个都不打算选。 有了金苹果，旧时的东西也就没那么重要了。看着远处头戴新月冠的阿尔忒弥斯，刻托从手中取出了一件东西。 “神王陛下，无论青铜时代发生了什么，我恐怕都没有触犯当时神庭的规则吧，我记得直到提丰之灾后，你协助诸神建立了神国，人类的灵魂才禁止互相争抢。” “怎么，莫非您的天后看我拿到金苹果很不高兴，现在要您出头来解决我这个麻烦吗？” 毫不客气的回顶回去，而赫拉猛的站起。 她本来就在气头上，对刻托得到金苹果的事情百般不满，谁知道对方居然还敢来挑衅她？ “刻托，我还需要宙斯来为我出头？你只要敢拿着金苹果离开这座神殿，我将来就一定会让伱付出代价！” “是吗，可我不信。” 冷笑一声，刻托轻轻一抛，把手中的东西扔向阿尔忒弥斯所在的方向。 “尊敬的荒野之主，不知道你相信吗？” “……当然不信！” 犹豫了一瞬，阿尔忒弥斯眼睛一亮。 她今天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又何妨更热闹一点，而且刻托交给她的这件东西又刚好和她【荒野】的神职所匹配。 有好处还符合自己的想法，那为什么不做？ “阿尔忒弥斯，你放肆！” 怒极反笑，赫拉感觉真是谁都敢在自己面前肆意妄为了，然而新月女神却毫不在意。 她固然反感宙斯和勒托，但不代表她就喜欢赫拉。相反，天后也是她厌烦的对象。 霎时间，刻托身上的问题好像短暂的被金苹果遮掩了，不过绝大多数神灵也确实不怎么在乎地狱的存在。 这世上不在神庭控制以内的神灵和势力从来就不少见，突然多出一个也没什么奇怪的。 然而神王是在意的，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力量才能决定声音的大小。所以下一刻，宙斯的气势猛然上涨，笼罩了这片海域。 “够了，你们是高贵的神灵，这不是你们争吵的地方——刻托，我并非指责你的罪行，但我作为众神之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那天赫斯提亚遇到的神灵来自哪里。” 盯着刻托的眼睛，感受着那种微弱的熟悉感，宙斯一字一顿的说。 “天上与地下，到底什么地方，是我身为神王所不知道的呢？” ······ 蓬托诺里斯之海外，一处无人的海域。 自从离开环世之河，厄瑞玻斯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了。 在宙斯还在那里的时候，他并不急着前往那里，黑暗之主只是看着那里一道又一道气息此起彼伏，暗自盘算宙斯的计划执行的是否顺利。 用金苹果挑起纷争，看着似乎是很巧妙的办法，但厄瑞玻斯却觉得，计谋这种东西看起来越精巧，它出问题的可能就越大。 而不出意外的，某一刻，当宙斯的力量爆发开来，它果然出现了问题。 因为在那处宫殿内，另一道力量微弱，但位格丝毫不差的气息同样扩散开来。 它与神王的力量一触即分，但带来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以厄瑞玻斯的经验，他当即发现了对方的来历。 地狱，就像生命女神曾经以黑暗之主手下的身份在神庭待了一段时间，九狱之主无疑也是在借此宣告刻托的身份。 “嗯……宙斯大概还不知道，那其实就是他的父亲克洛诺斯吧……呵，这倒是有助于我说服蓬托斯。宁愿沉睡也不愿意参与世事，如果没有什么外力，我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默默盘算，厄瑞玻斯觉得这个意外还是挺合适的。而且既然地狱加入进了这场博弈，那他就想办法把深渊拉过来。 塔尔塔罗斯没有意识，不过黑暗之主其实很了解这种状态。因为作为人格化程度远不如盖亚的原始神，厄瑞玻斯神生中的相当长时间都会维持在这种与本体合二为一，几乎‘与道同存’的状态。 这是人格化程度的一种体现，也是他之所以想要开辟界面的原因之一。不过那都是后话，如果有足够时间的话，厄瑞玻斯也许可以借助深渊本土生灵的帮助，通过某种方式刺激深渊意志，让祂临时降临足够强大的力量下来。 当然，这么做的深渊本土生命之后会怎么样，那他就不清楚了，没人知道混乱的塔尔塔罗斯会做什么。 不过厄瑞玻斯也不在乎这个，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深渊中有没有符合条件的生命，能够完成这一任务？ “最好是有……如果到时候能再加上一个深渊意志，那对现世法则的刺激也会进一步加大。” “啧，不知不觉间，我计划中纪元末的伟大级存在居然已经要接近两位数了吗，还真是从未有过的盛况……也不知道到了那一天，现世的框架会不会都因此被打碎，大地又是否会因此四分？” 离那一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厄瑞玻斯已经有些期待了。 现世如何，与他无关，反正世界不会就此毁灭。 相比于世界本身来说，这些小小的创伤，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本章完 第211章 星核与拔剑 蓬托诺里斯之海上，雷霆炸响。 厚重的云层积聚起来，狂风在海面上肆虐。零星的过往船只几乎在瞬间支离破碎，化作风暴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尘埃。 而伴随着海床巨震的，则是一道宛若巨人嘶吼的声音在大海上回荡。 “宙斯，你还在等什么，你不是神王吗？” 轰隆隆—— 哗—— 雷霆炸响，暴雨倾盆。 原本因为众神的聚会而万里无云的蓬托诺里斯之海就如同宙斯的心情那样，于转瞬间变得汹涌澎湃。 下一刻，一道银蛇划过云层，从天空击向大海。 它似乎在追逐着什么东西，一路向下，没有丝毫的迟疑。 盖亚是大地，天空与大地相对立，而海是地的凹面，山是地的凸起。所以山峰可以支撑天空大海的底部，则和大陆一同联通着幽冥。 站在雅典城外一处高高的尖塔上，当透过双筒镜面看到电光撞向海床，赫尔墨斯基本可以确定，神王恐怕是进入了冥界之中。 他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这一幕，赫尔墨斯基本能猜到那里即将发生什么。 “呵——果然是这样，一点都不一样。” “我就知道，那个牧羊人帕里斯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 长吐一口气，猴版‘重生者’赫尔墨斯将眼睛从双筒镜面的一端移开，摩挲了一下自己造出来的观察工具。 看起来很符合物理结构与曲线，它的造型也不显得突兀，因为作为此世炼金术的开创者与发扬者，赫尔墨斯自然是知道透镜原理的。 但这个看起来像望远镜，用起来像望远镜，结构也像是望远镜的东西实际上却并不能望远——或者说，它至少不是个靠着光学原理生效的东西。 它更应该被称作神话时代的北斗卫星导航系统，而这个望远镜一样的东西就是收发信号的装置。 陨星中掉落的星核被打磨成镜片，在神秘学的作用下与天空中的星辰产生联系。于是星光便化作了赫尔墨斯的眼睛和耳朵，让他能够看到遥远的大海彼端。 这就是为什么诸神在真正密谈的时候总喜欢释放力量把自己包裹起来，因为在神话世界，没人知道有多少种在距离外偷窥的手段。 “收起来吧。” 啪—— 随手打了個响指，话音落下，一个隐形的魔法仆役当即上前将装置收回。 天空上乌云滚滚，就好像远方的天象影响到了雅典。当然，赫尔墨斯知道这只是个错觉。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金苹果之宴的结果已经尘埃落定。或者说，自得知了神王的祭司前来雅典请求举办大会开始，赫尔墨斯就已经认清了现实。 要知道，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根据自己曾经的‘记忆’提前找到了俊美的牧羊人帕里斯，并施加了种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可直到现在，哪怕忒提斯的婚礼已经发生了变故，那个凡人依旧还在放羊。 没人注意他更没人邀请他去为金苹果选择主人。或许他将来依旧有机会成为特洛伊王子，但至少此刻，他还居住在伊德山的松林内，与自己的妻子一同生活。 于是赫尔墨斯不知道第多少次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来自后世的记忆并没有什么用处，哪怕他本人曾经就是金苹果事件的亲历者，可如今发生的事却没有一件能与之对应上。 索性他自己也是这样，相比起曾经的那个他，现在他已经找到了新的方向。 咚咚咚—— “老师，您找我？” “是的……所罗门，虽然你刚从迈锡尼回来，但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此行收获如何，我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轻轻挥手，连通高塔顶层平台的大门应声而开。看着走进来的学徒，赫尔墨斯还是很满意的。 身着深色兜帽长袍，手上带着翡翠之环标志性的炼金戒指。这是一个在凡人中天赋卓绝的年轻人，从很多年前起就跟在他的身边了。 再优秀的炼金师也需要助手，而在这一点上，所罗门一直都做的相当不错。 “老师，在迈锡尼的王宫中，我又找到了四十九枚星核，不过还需要您过目才能知道是否符合要求……那些已经合格的星核现在有五十六块，都被存放进了您要求的密库……我们还在高价从各国收集星核，雅典的贵族也一贯的支持我们。” “不过因为您加快行动的命令，我们在收购的价格上大大提高，以至于最近支出的财富已经有些超出了预算不止一筹……按照现在的速度，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没有资金了。” 声音从兜帽下传来，黑发英俊的年轻人沉声开口。 没有抬头，继续看着脚尖前面的地面，所罗门接着说起了当下的麻烦。 “炼金产品的外销受到了抵制……不少教会强制扣押了流入外邦的制品，宣称这些造物违禁。海上的航线虽然被国王打开，可银月城一带本就不缺少魔法造物，在迷锁覆盖的范围内，他们甚至根本用不上炼金产品。按照目前的财政情况，哪怕将信用欠款计算进去，我们也最多还能坚持半年。” “……我知道了，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继续收购就好。” 根本没有在意后面那一大串内容，赫尔墨斯直接做出决定。 在这个人神混居，钱财能买到超凡材料的年代，他根本不在意花费的多少。不过这一回，一贯对赫尔墨斯的要求不曾提出异议的所罗门却破天荒的抬起头，问出了一个存在心中很久的疑惑。 “老师，其实按照您的挑选比例，只有极其稀少的星核才在我们的收购范围。如果我们有办法鉴别这其中的差别的话——” “你做不到的。”微微摇头，赫尔墨斯拒绝道：“只有我才能分辨其中的不同。” “……我明白了，老师，是我多言了。” 弯腰致歉，然而赫尔墨斯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很快，两人又讨论了一些最近的事务，以及解答所罗门在实验和冥想中遇到的麻烦。 当一切结束年轻的所罗门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名满天下的老师，然后在离开前将金属大门闭合。很快，这座高塔的顶端便又只剩下了赫尔墨斯一个人。 而当门框的轻微的撞击声响起，赫尔墨斯也不再保持为人师表的模样。这位从虚幻世界逃离出来的前旅行与偷盗之神微微叹了口气，随意的趴在围栏上，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 “这个速度还是太慢了啊，真是麻烦，距离我要的最少数量还差了不少……” 虽然严格的说，搜集的进度其实已经不慢了，毕竟赫尔墨斯很清楚，他收集的其实不是什么星核，而是一些更珍贵的东西，但人总是不知道满足的。 然而进度目前已经没法加快，大批量的收购已经让一些不明所以的人都捂住口袋，不打算再卖出去。 其实就像所罗门所说，如果他拥有辨别那些星核符合要求的能力，那整个收集的过程只会更快更准。可赫尔墨斯很清楚，他说只有自己能辨认出这些东西与寻常星核的差别并非是因为敝帚自珍什么的，是因为这本就不是什么特殊的技术或魔法，而是神或曾经的神所具有的基本能力。 一个神，能认出另一个神，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这没法教，至少赫尔墨斯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 “……实在不行，我也只好做回老本行了，不快点搞定这些事情，我真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嗯，阿波罗现在是太阳神，他手上的数量应该不会少……啧，曾经我偷过他的牛，现在倒是还与时俱进了。” 撇了撇嘴，著名的小偷之神想到了自己在虚幻世界里的经历。当时还襁褓中的他就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偷取了凡人献给阿波罗的祭品，结果来到真实世界，他的第一单好像又要在阿波罗的身上开张了。 只能说他们也真是缘分不浅，赫尔墨斯暗暗决定，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他一定给阿波罗留下一份礼物。 讲道理，除了卡俄斯诸神都有的情感问题外，赫尔墨斯还挺欣赏他的。 “那就这样吧，为了安全。” 装模作样的打了打气，不过赫尔墨斯这句话还是挺真心实意的。 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什么野心，至少目前为止，都只是为了安全而已。毕竟自从被那个大手连带着整个虚幻世界捏成馅饼以来，他就一直有点缺乏安全感。 ······ 蓬托诺里斯之海，赫尔墨斯刚刚还在观察的地方。 轰—— 随着一道雷鸣炸响，神王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金座空悬。 “波塞冬，你乱说什么？” 面色焦急，赫斯提亚已经有些愤怒了。 但面对长姐的训斥，之前婚宴上有些安静的波塞冬却比她更愤怒。 “啊，我的姐姐，我听从你的安排劝告，无视宙斯违背自己曾经的诺言，跑到大海上来安排婚礼，我觉得我已经够克制了。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朋友们居然早就找到了另外的下家，只有我什么也不知道！” “怎么，我让宙斯去了解一下那位陌生而强大的神明不应该吗？还是说直到在大海上上演又一场提丰之灾，你才会感到满意？！” “我——” 一时无言，赫斯提亚知道他们双方都没错，问题只在于场合和立场。 对于波塞冬而言，他并不像宙斯那样拥有一整个神系做帮衬，他唯一的手下就是自纪元交替后围拢在身周的原始海神一系。 宙斯因为预言强行插手忒提斯的婚姻一事本就让波塞冬警惕，他觉得这是神王终于瞄上了大海的权利，所以在之前的婚礼上他始终一言不发，任由厌烦的海后安菲特里忒参与金苹果的争夺。 结果现在看，他似乎还是想到简单了，宙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原来原始海神一系居然暗自联系上了其他的存在。 站在神庭的立场上，这其实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身为主神的生命女神不也曾经是黑暗之主的手下。但对于波塞冬而言，这无疑无法容忍。 所以他要让宙斯去解决这个问题，当着众神的面，宙斯也的确去了。可在赫斯提亚的眼中神王此刻万万不该离开。 而就像她想的那样，下一刻，天后赫拉一声冷笑。她根本没有关注波塞冬和宙斯，而是伸手虚空一握，【雷霆之箭】直接出现在她的掌中。 作为与神王互相分享了权利的天后，她是当世唯二能召唤这柄神器的神灵。而神器在手，感觉着那强大无匹的力量，赫拉猛的向前一掷。 【雷霆之箭】破空而出，直指阿尔忒弥斯和刻托。 前者的力量远不及赫拉，而失去了九狱之主寄宿在身上的少许力量，刻托同样不可能挡下这一击。 方才金苹果的抉择好像已经沦为废纸，赫拉的举动无疑证明了她要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神器的轨迹在阿尔忒弥斯的眼中倒映而出，女神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她还是微微咬牙，引弓搭箭。 然后下一刻，当世唯一反过来克制雷霆的盾牌，就这样挡在了两人之间。 本章完 第212章 三分 【雷霆之箭】，宙斯权柄化作的神兵。 虽然随着突破真神的界限，这件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神器对神王已经不再如往昔那么有用，但它依然是件强大的武器。 作为世间少有专攻战斗的高等神器，手握雷霆的赫拉完全有自信对抗任何神灵。然而此刻天后的含怒一击却在一面小小的羊皮盾前不得寸进。 锋锐的本体无法划破皮革，四散的雷电在那眼睛一样的花纹前颤动，随后凝固成实体，化作细小的碎石落在地上。 那就是埃奎斯之盾，与雅典娜一同降生的神器。 它的外表是那么平平无奇，而且事实上其实也是如此，它的力量其实在神器中并不强大。 哪怕千年前埃奎斯曾被借给宙斯之子、‘氪金玩家’珀尔修斯使用，并在他的冒险中吸取了美杜莎的石化异力自我强化，可这件神器的根底终究只是一面对神灵而言再普通不过的羊皮。 因此这件专精防御的神器几乎没怎么展现过自己的威力，无论是雅典娜自己的胜利之矛，还是正义女神忒弥斯的审判之剑，它们都能对埃奎斯造成损伤。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在面对雷霆的时候，哪怕两件神器的力量相差巨大，可埃奎斯还是牢牢的挡住了雷电，让它无法继续向前。 嘣—— 说时迟，那时快，弓弦的震荡声在雷鸣中响起。 深紫色的狂雷被阻隔在盾牌之后，而弯弓搭箭的阿尔忒弥斯也精准的抓住了这个机会。 在后世的神话中，神王为自己的一双儿女分别准备了一把金弓和一把银弓。阿波罗得到后者，以此射杀了巨蟒皮同，并留下了远射之神的美誉；而阿尔忒弥斯则获得了前者，以狩猎之神的名义被猎人们祭祀。 此世的阿尔忒弥斯当然没有了金弓，但她多了一把‘月弓’。 新月即是弯月，【新月冠】也可以成为【弯月弓】。而刻托之前送来的礼物则在荒野之主的手中化作箭矢，于力量涌动间向着赫拉直射而去。 嗖—— 流光在空中一个闪动，大殿内的距离在神器弓箭前如同没有。 奥林匹斯诸神中，只有匆忙反应过来的赫斯提亚抬手间在身前竖起了一道屏障，然而只是弹指之间，箭矢就击破了女神的防御，直指天后的眉心。 嗤—— “啊————！” 一声痛呼，灶火女神的动作终究不是无用功，赫拉还是做出了应对。 她偏过头去，试图躲过这一杆利箭。然而箭矢从她的脸颊旁边划过，带起了一道鲜艳的血痕。 伤口不大，但这却给赫拉带来了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沉重打击。感受着划过脸颊的温热，天后怒不可遏。 “雅典娜，你怎么敢！！” 愤怒在胸腔中积聚，连声音都变得尖锐刺耳。擦身而过的箭矢一个旋转又回到了它主人的手中，然而此刻相比起阿尔忒弥斯，赫拉反而仇恨的直视着雅典娜。 自打成为天后以来，数千年中，赫拉就只在两個存在的手上受到过伤害。 一个是提丰，那疯狂而强大的万妖之王至今还让赫拉感到发自心底的畏惧，而另一个，就是眼前的雅典娜。 她从未真正出手，但一切又都跟她脱不开关系。不久前那顺着献祭渠道侵蚀而来的外神之力是这样，现在的阿尔忒弥斯同样如此。 而且其实在赫拉心底，其实一直是有着一些不好明说的心思的。 她嫉妒墨缇斯，嫉妒她的聪慧，嫉妒她是宙斯的第一个妻子；她也嫉妒雅典娜，力量，智慧，青春美貌，而且她就像是墨缇斯的延续，证明那个女人哪怕不在了，她的女儿也比赫拉所有的儿女要强。 “雅典娜，你这个墨缇斯留下的死剩种！你竟然还敢在这里，竟敢如此冒犯神庭的天后！雅典娜，你以为你已经举世无敌了吗？！” 愤怒蒙蔽了理智，墨缇斯的名字向来是神王的禁忌。他从不希望别人提起她，但此刻的赫拉显然已经忘了这一点。 “不错，哈哈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很好，赫拉，你也终于硬气了一回。不过倒也是啊，在面对宙斯以外的人的时候，你好像从来都很强硬，啊哈哈哈哈哈……” 张狂的大笑出声，之前率先发难的波塞冬大步上前。 半天前，随着人间大会的进行，云层在天空中汇聚，大雨在城邦上酝酿。有心的神灵都以为这是神王不满的表现，但其实这根本与宙斯无关。 他自己更改的题目，又怎么会想不到可能出现的后果？那其实是波塞冬的愤怒。 宙斯越过他安排海仙女忒提斯的婚礼，他姑且忍了毕竟赫斯提亚来做了说客，而且还隐隐点出了宙斯的行为和预言有关；作为真正掀起大水，覆灭了青铜时代的神明，听着凡人质疑神庭的公正，他依旧忍了。毕竟天上地下的诸神都汇聚在这里，如果他敢做什么，宙斯绝对不会放任他。 但现在，宙斯已经不在这里，再也没人能用武力压服波塞冬了。 何况撼动大地的风暴之主绝无法容忍远古海神一系可能存在的跳反，这是他执掌大海的根基所在。于是自命海皇的波塞冬挺起三叉戟，遥遥指向被埃奎斯之盾挡在后面的阿尔忒弥斯与刻托。 “刻托，给我滚出来——还有你，我亲爱的侄女，伱从我手中赢得了雅典，还让那个卑劣的凡人在大海上放肆。我早就想领教一下你的水平了，来，这个可笑的盾牌可挡不住我！” 转眼之间，蓬托斯昔日的宫殿就几乎要化作战场，波塞冬和赫拉的态度表露无疑。 而看到这一幕，更远一些的地方，曾经距离金苹果只有一掌之隔的福柏眼神闪烁不定。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她几乎已经不可能再争夺金苹果了，但方才阿尔忒弥斯的那一箭却让她心中微动。 作为光体女神，其实福柏一直有着一条直通真神之上的道路。就像完整的大海一样，如果她能降服日月群星，成为光体真正的至尊，那可比什么‘最美的女神’更契合她的神职。 之前，这注定只是一个妄想，光太阳就是她绕不过去的难题。 可是现在，阿波罗是她的外孙，而且他们的关系不错。至于月亮……看向新月冠，福柏的心中有些挣扎。 不只是福柏，此时场中纠结犹豫的神灵比比皆是，而局势因之变化。 当波塞冬的声音落下，阿尔忒弥斯的弓箭再次拉起，更远一些的地方，阿芙洛狄忒则捂着脸，恶狠狠的瞪着刻托。 阿瑞斯见此大喜过望，这一回，他可算不需要在妻子与母神间犹豫摇摆了。更何况敌人还是讨厌的雅典娜，于是他高兴的拔出铜剑，和波塞冬站在了一起。 然而对于他的靠近，海皇却嫌弃的看了一眼，暗暗拉开了距离。 他是比较莽，可那只是控制不住情绪，绝大多数时候他还是知道后果的，但阿瑞斯不一样。 他应该是没想惹两位女神生气的……可看着他一副高兴的样子，波塞冬自己都想打他一顿。 随着战神一动，大殿内的形势渐渐明朗起来。诸多神明好像分为了三方，两方对峙，一方中立。 阿波罗和勒托待在一旁，尽管太阳神本人更倾向雅典娜一点，但他还是留在了母神身旁。风神仄费罗斯则对宙斯忠心耿耿，其余三位风神围在他的左右，丝毫不打算参与进来。生命女神莫安达则作壁上观，农业女神左右摇摆。她厌恶波塞冬，但也不喜欢人间的雅典，所以她和赫斯提亚站在一起，同样退出了争夺。 神殿的接近主位的地方，涅柔斯思考着局势，然而他的弟弟，海之愤怒福耳库斯却先一步做出了选择，果断站在了刻托的身侧。 他和曾经的刻托一样，有着与诸神格格不入的外貌，被世人称作‘百怪之父’。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涅柔斯怎么想，而蓬托斯的长子还没来得及训斥自己的弟弟擅作决定，海之奇迹陶玛斯就再次自己做出了选择。 他来到了赫拉的身侧，愿意为她而战，因为他的女儿彩虹女神伊里斯曾是宙斯泰坦战争时期的传信官，后来则成了赫拉的使者。 一时间诸神纷纷站队，偌大的神庭好像被割裂为了数瓣。 而拉着塞勒涅的手，赫卡忒笑容越发灿烂。 她没有加入刻托所在的一边，当然，她更不会加入另外一方。 毕竟严格的说她和雅典娜谈不上有什么密切的往来，与赫拉更是关系淡淡。她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没有白来。 “呐，塞勒涅，你觉得谁会赢啊——或者说，你觉得雅典娜能打几个？” 声音中的愉悦毫不掩饰，而在赫卡忒的身侧，月亮女神不由鼓了鼓腮帮子。 “不打最好，打架有什么意思。” “别这么说嘛，这可是很少见……咦？” 突然间，赫卡忒的目光被一个矮小的身影吸引了。 那是一个瘸子，神明中罕见的残废。不过在他的腿部，却有着一个机械一样的代步工具。 缓慢的前进几步，在赫拉几欲喷火的目光下，他站在了雅典娜的一边。 “那是……赫菲斯托斯？我记得他是提丰之灾结束后被宙斯请到奥林匹斯山上的。他好像是赫拉之子，但却和她很有些不愉快，没想到现在居然站到了对方那里……” “这算是什么，另类的求爱？啧，不过不管是什么，我敢肯定，雅典娜不可能看上他。” 火山与工匠之神，奥林匹斯最低调，最不合群，也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主神。很多人都说他成为主神的唯一原因就是和赫拉的母子关系，但似乎他们之间又不是那么和谐。 但不管如何，这位丑陋的神祇默默来到了雅典娜的身边，而从始至终坐在位置上的雅典娜见此叹了口气，少女模样的外表上也终于浮现了一丝无奈。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还没有做出虚幻世界里的他曾做过的事情，雅典娜也不好对他喊打喊杀。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完美的脸庞上划过一抹叹息，雅典娜的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作为看过剧本的人，她是对金苹果的事情有所预料的，而对于宙斯的打算，她其实也能看出一些。 如果她想，今天的事情其实不会发展到这一步。她完全有把握说服阿尔忒弥斯不参与刻托的事情中去，也有把握巧妙的脱离金苹果事件的波及。 只要宙斯还在规则里面和她玩，她就永远有不接招的办法。 但是作为智慧女神，雅典娜同样知清楚的知道，规则从来都是用来维护统治的工具，而不是客观存在的事物。只有它存在带来的利益大于不存在，那创造它的人才会维护它。 那么对于宙斯而言，什么才是最大的利益？大概就是统治万物，实力晋升。想要做到这一步，就要统合神庭内的各方山头，逐渐更替因为之前没有选择而立下的主神……然后压服那些至今不愿意服从神王的旧神。 所以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雅典娜放任了阿尔忒弥斯，坐视了局势的发展。因为宙斯的决定已经无法避免，她只能选一个最好的时机接下这一招。 能够对抗伟大神力的，只有另一位伟大神力。灵界之主是否在意人间的纷争她并不肯定，不过现在看刻托的背后似乎有另一个对插手人间十分感兴趣的存在。 “【地狱】吗……” 在雅典娜的感知中，安德莉亚的身上就有着性质类似的力量——那毕竟是她的神职者，当两人站在同一座宫殿内，她当即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那是自己的选民，雅典王的公主，现在很可能还是地狱的眷顾者。 对方有意插手人间，也许是为了争夺信仰，也许是为了其他，而在人间没有势力的地狱显然需要机会和帮手，因此他挑起纷争，扩大力量，雅典或许也是目标之一。 所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雅典娜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她清楚，这一定不是最差的，她也该做出应对了……于是从座位上起身，女神的目光一一扫过众神。 既然避无可避—— “那就来吧。” 缓缓开口，雅典娜的裙装化作甲胄。 长矛被她握在手中，光芒在矛尖闪烁。 她是智慧女神，是万胜之君，所以胜利，永远站在她的身旁。 本章完 第213章 双王 当大洋上的宫殿内矛盾发酵的时候，大地下，冥界中。 淡紫色的月光照耀着灰土，人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到这里。 几乎是在赫拉手握雷霆击打在羊皮盾牌上的那一刻，一道银蛇在冥府的大门闪过。 永夜与黑暗笼罩在两侧，翻涌不息的痛苦之河激荡着波涛。 出于冥界特殊的空间规则，无论从地上的什么地方来到这里，都只会落在同一个入口。所以哈迪斯为此建造了一座门户，分割人间与冥界。 而此刻，在这座高大的门前没有生灵存在，只有一个身披黑甲，肤色苍白的人类男子拄剑而立。在他的身侧，是随着冥河流淌而起伏的灵魂。 当然，说是人类，也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只是宙斯可以确定他不是神灵，但他究竟是不是人，其实是一件相当存疑的事情。 “埃奎斯……” 从电光中闪出，时隔多年，神王又一次踏足了这个被诸神视作蛮荒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宙斯觉得这里好像发生了些什么变化，但在感应了一番后，却又没有结果。 微微摇头，将这种错觉抛之脑后。这可能是曾经应对外神侵蚀带来的影响吧……真正让宙斯停下的原因并非这种错觉，而是远在海面上，雷霆和羊皮盾牌间的碰撞。 从天空坠落九日九夜可到大地；从大地坠落九日九夜，可到幽冥。但这漫长的距离对如今的宙斯而言显得并不遥远，站在这里，他同样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神器。 赫拉使用了它，然后被埃奎斯之盾轻松的挡住了。 虽然是他故意留下的雷霆，也早就知道它奈何不了雅典娜，但当这件被曾经的自己视若珍宝的神器如此无力，宙斯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他对雅典娜隐隐的忌惮就是这么来的，这不是一朝一夕形成，而是千百年来，对方一次又一次无声展露能力所带来的。 幸好她是女神……不再多想，宙斯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摆正心态。 看厄瑞玻斯，他就从来没有这样瞻前顾后。虽然这也跟原始神的力量不像神王之位那样可以更替有关，但宙斯还是觉得自己需要学习一下。 “止步，来者何人！” 心中杂念闪过，外界却只是一瞬。 当宙斯的身形在冥府的门前显化，一声暴喝随即响彻冥河两岸。 手握重剑的男人抬起头颅，面甲下的双目炯炯有神。深邃而冰冷的气息在他身上释放出来，充塞了这片灰原。 而作为被盘问的对象，宙斯惊讶的发现，这个不似活物的存在居然有着类神的力量，甚至在真神中都绝非弱者。 【扎格柔斯，哈迪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看门人】 【拥有比寻常神躯更强大的不灭体魄，却又不是神裔……我之前还以为这是谣传】 嘴角微动，宙斯回想起了对方的存在。 仄费罗斯和他提起过这事，不过说起来，作为冥王，哈迪斯还真是很合适啊，毕竟他总是喜欢和死掉的东西打交道……淡淡一笑，宙斯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我是奥林匹斯的神王，也是天空、海洋和大地的君王。让开吧，我要进入冥府，这是属于我应有的权利。” “……” 默然不语，名为扎格柔斯的男人毫无敬意的打量了宙斯一眼，随即默不作声的让开了道路。 甲胄上的甲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间的撞击声。 尽管对扎格柔斯的态度有些不满，但考虑到是哈迪斯的臣子，他还是没有说什么。 快了，他之所以答应厄瑞玻斯掀起金苹果的纷争，为的不就是改变这一现状吗？ 用不了多久，这都会被改变的……没有再理会这個不识相的家伙，跨过扎格柔斯守卫的地方，宙斯轻易的穿过痛苦之河，然后大致分辨了一下方向。 之前，他一路追逐着那道气息而来，穿过大海和地层。但在来到冥界的时候，他却突然丢失了踪迹。 仿佛是融入了冥界本身那样，那道气息消失的毫无征兆，不过宙斯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冥界诞生的最初就是来自四大原始神领域的交织，所以理论上，四位原始神灵的力量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然而厄瑞玻斯刚和自己达成一致，倪克斯有嫌疑，但并不大，如果搜寻无果，倒是可以试着确认，尝试拜访一下这位最低调的创世古神。 剩下的，盖亚也有可能，她毕竟还是地神……所以不出意外，这应该和塔尔塔罗斯有关。 嗯，很符合逻辑的的推断。何况一个从未见过的神明如果不存在于现世，那确实很可能来自混沌不堪的深渊。 结果是有了，可宙斯不由感到更加棘手了。 塔尔塔罗斯，现世以外的地方。在那里他的神王之力注定会受到巨大的压迫与削弱。 “深渊……” 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犹豫片刻，虽然本能的有点排斥，但宙斯还是再次动身了。 虽说他并不是在波塞冬的言语相激下才选择追查刻托背后的主使，而是出于自己的目的主动离开，给诸神‘松松绑’，顺便避免麻烦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宙斯就不想知道那个存在是谁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他之前绝对见过对方，尽管现在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但他还是要去看一看。 于是身形闪动间，随着周围的环境渐渐扭曲，一道存在又不存在的蜿蜒门户浮现在宙斯的面前。 塔尔塔罗斯，在还不是神王的时候进入过的地方。那个时候，他还在为推翻自己的父亲努力。 今天再次站在祂的门口，宙斯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物是人非。 “……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深吸一口气，宙斯一步迈入。 很快，随着一阵时空变换，冥府的天空下，便少了宙斯的身影。 ······ “嗯？” 地狱深处，一座高高的山脉上，连绵不绝的宫殿群中，阿斯摩蒂尔斯刚刚收回自己的那一道力量。 这座寄居在刻托身上的力量并非没有代打功能，只是在面对同级存在时确实没有什么作用。所以几乎只是宣示了个存在感，他就匆匆回到了深渊。 只不过与宙斯以为的不一样，一如曾经说过的，当塔尔塔罗斯中的魔神诞生，九狱的时空就在深渊中上浮。 所以他实际上并没有走深渊的大门，而是在刚一进入冥界的时候，就直接回到了这里。 “还是追过来了吗……在这种时候离开，果然和我猜的一样，你自己居然也想要制造矛盾？” “这个时机，这个有些仓促的准备，世界之力异常的波动，还有那个生命女神……所以你是和黑暗达成了合作，想要借此机会彻底统一现世？” 微微抬手，一缕缕黑暗的力量落入阿斯摩蒂尔斯摊开的掌心。 这是厄瑞玻斯曾经参掺入白银一代灵魂的力量，在后来成为了九狱的战利品，也使得魔鬼一族从此拥有了掌控暗影的力量。 看着这份力量，再想想曾经和黑暗之主合作过的盖亚，以及宙斯的性格…… “除了各怀鬼胎，我还能说什么呢？” 手掌握紧，将这一缕力量掐灭，阿斯摩蒂尔斯回身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与地狱第五层中庭的浮岛不同，在炼狱的第九层，是一处与外界极其相似的所在。 地狱的建立来自混乱中的秩序，而地狱第九层，自然是最为秩序的那一部分。 甚至站在凡人的角度，他们恐怕都分辨不出来这里与外界的区别，只会以为自己还在人间，而不是来到了遍布血与火的下层世界。 地狱第九层，【克罗诺亚】，若是旧日的泰坦神灵来到这里，恐怕会恍然发现，这高耸的山脉和尚未倒塌的奥迪尔斯山是如此相像，而山顶的建筑群也和往昔别无二致。 “这么怀念过去吗，或者说，这就是你选择在人间挑起矛盾的理由？” 声音从遥远的时空深处传来，而阿斯摩蒂尔斯对古蛇迟来的询问毫不意外。 当他得知刻托接到的命令并更改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会来问他。 而他给出的答复，也是早在那一刻就想好的。 “自然是怀念的，不过我并不怀念地方，实际上，我只是怀念那个斗志昂扬，妻子还站在身边，有忠诚的卫士护佑身前的自己。” “这就是我想回去的理由，也是我要击溃神庭，向宙斯和命运复仇的原因。但是你呢，你为什么要阻止这一场矛盾？实际上，你根本没有阻止的理由，宙斯现在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就算他掌握了更强的力量，神王的权柄来自现世，他也就要受到现世的约束。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伱为什么要阻止他挑起自己神庭内部的矛盾，甚至直接对刻托下达命令？” 神情平淡，尽管根本不知道赫麦努世界的存在，但阿斯摩蒂尔斯还是做出了最精准的判断。 “你被绊住了而且你遇到了出乎预料意外的事情。” “因为前者，你没有办法再稳坐高台，坐观现世的变化，因为作为最关键的点，你的力量受到了限制：因为后者，你不得不给刻托下达命令，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和安排，你找不到更合适的对象，只能让她来完成你的任务。” “所以你看到了机会？” 声音悠然，古蛇看起来并不愤怒。 阿斯摩蒂尔斯不是祂的手下，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对于对方的选择，不过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罢了。 “没错，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地狱和深渊的战争，注定还要持续无尽的岁月，因为世界在壮大，作为混乱面的核心，塔尔塔罗斯的力量在被我消耗，但本身也在成长。” “只有人间，只有那里才是破局的结点。宙斯想要挑起矛盾，甚至威胁到你的布置——你或许没有办法动用全力，可这不是还有我吗？” “与其将来的某一天，我需要付出代价才能让你和我一起针对宙斯，这样不是很好吗？你看，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我们在人间的利益是一致的了。” 伸出手，阿斯摩蒂尔斯从虚空中拉出一把镰刀。 看起来和曾经的那一把款式很像，但又更显精致和华美。 毕竟相比起那把燧石所铸的天成神器，这把镰刀或许没有针对神王的特殊效果，但它在其他方面的威力其实犹有过之。 于是一步迈出，阿斯摩蒂尔斯来到了地狱以外，那塔尔塔罗斯的大门前。 此刻的宙斯才刚刚来到这里，惊讶的看着大变了模样的深渊。 “没什么是比一致的立场更稳定的关系了，这样，才能让双方对着同一个目标尽力。” “至于你，宙斯，到此止步吧。” “你的父亲，终究是你的父亲。” 低声一笑，随后镰刀挥舞。 而刀光下的，正是愕然招架的第三代神王。 本章完 第214章 第二次断裂的‘躯体\’ 不久前，刚刚跨过深渊的大门。 看上去神色平静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但实际上宙斯心中却有些发懵，觉得自己大概是来错了地方。 不过一阵天旋地转，当混乱的时空恢复平静，周围的环境便赫然发生了巨变，仿若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宙斯原本的印象中，深渊是没有方向和秩序的，也是混沌无物的。曾经的他借着一丝神王权柄在这里行走，前一秒还在向前，后一刻就要向后，甚至是在原地转圈。但就算这样，当时的三兄弟也是在塔尔塔罗斯中不断前进的。 然而此时此刻，浮现在宙斯面前的却是一个别样的世界。 暗红色的大地浩瀚无尽，山脉与黄色的河流在地上流经，泥土如同被血肉浸透了一般，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一些身披鳞甲，长有利爪和尖角的生命在大地上游荡、厮杀，相互吞食，变得强大。他们似乎天生就契合深渊混沌的秩序，只要掠夺他人，就能增强自己。 而在界面的天空上，一轮红色的天体释放着光芒，照耀着整个世界。 那不是太阳，宙斯很快就分辨了出来，那是一个由火与熔岩的力量所构成的特殊天体。 但不管那是什么，这都与他过去对深渊的印象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塔尔塔罗斯对神灵权柄的压制与隔离是如此熟悉，宙斯还以为之前时空的波动出了问题，自己只是来到了现世的某個角落。 可现在……飞身上天，宙斯凝视着这个世界。而当他在高空中向下俯瞰，一种信息突兀的以某种方式被他所读取到了。 “这里是……深渊第一层001-1号层面，【万渊平原】。” “这是什么东西？深渊居然划分了层面还用数字做编号。还有【万渊平原】，这又是什么？ 一时间，接二连三的信息冲击让宙斯如在梦中。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宙斯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而来的。 略微感受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时空，坚韧却充满了漏洞，很轻易就可以找到办法撕开…… 然后下一刻，宙斯的注意便被吸引了。因为在远处的虚空中，一道门户突然就被打开。 很快，一支看起来气（散）势（兵）高（游）昂（勇）的大军从中缓慢走出，数十万模样各有不同的生命簇拥在一起。 在最中心的位置，一个长有两个头的巨人正双手把住时空通道，将头颅探到对面张望。 举目四望，巨人好像在在观察周围的环境。然后下一刻，他就注意到了漂浮在半空中的宙斯。 盯—— 六目对视，飞在空中的宙斯和对方差不多高，在发现对方的存在后，两人都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宙斯不由再次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来了个什么地方，莫非曾经的三个雄性百臂巨人在深渊里留了后代……而他的对面，双头巨人也大为惊讶。 这种与深渊格格不入的气息，无论是左边的头，还是右边的头，他们都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左：喂，这是什么东西，我好像没见过这样的生命】 【右：不知道啊，好像是……人？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是一种阴险的异族，不过不管是什么，我还没有吃过，现在不如试试看。】 【左：是吗，可他看起来不怎么好吃的样子，而且身上的气息让我很恶心，我要把他锤成肉饼！】 【右：不行，我就要吃吃看你不许对他动手！】 【左：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我偏要捶死他！】 …… 轰—— 思维间的交流远高过语言，于是在宙斯的眼中，愣了一下的双头巨人猛然大怒，看起来怒气勃发，气势全开。 而在深渊若隐若现的加持下，对方的实力甚至相当不可小觑，虽然对宙斯没什么威胁，但也绝对不凡。 然后下一刻，巨人的右手便狂击胸口，看起来像是在发出挑衅，而另一只手当空扬起，向着宙斯直击而来。 “……什么东西，它莫非衡量不出我们之间的差距吗？” 眉头微皱，宙斯有意全力出手将对方当场格杀，可随后又犹豫了。 这里毕竟是深渊，而对方的身上还隐约有着深渊力量的部分加持——就像他在阿斯加德时界面对他的加持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杀死对方可能并不明智。于是目光在四周的空间中梭寻了一瞬，宙斯向前一撞。 空间破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万渊平原】之中。 “啊，食物逃走了！” 看到宙斯的身影消失，巨人右边的脑袋有些失望。 “是啊，肉饼逃走了。” 点点头，左边的脑袋好像忘了对方刚才还在阻止自己，也对此表示赞同。 “算了，走就走了……我们之前是要干什么来着？” “蠢货，我们要去屠杀那些魔鬼，我们要去【修罗场】！” 不屑的骂了一句，右边的脑袋大喝一声道：“出发，征召沿途的所有恶魔，去杀戮，去晋升！” “呵，我们可是一体的，只有蠢货才会骂自己是蠢货——出发，去杀杀杀！” 不管如何，两个脑袋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于是这个短暂的插曲好像没有发生过，在这与深渊不少层面都有时空连接，另一段则与地狱紧邻的【万渊平原】上，被短暂中断的进军再次开始。 而就像之前每一支路过的恶魔军队一样，他们最终的目标，就是那被称作血战战场的【修罗场】 ······ 咔…… 咔，咔嚓—— 深渊内的虚空中，时空一阵震荡。 和过去不同，曾经的深渊魔神们可以直接在这里游走，并冲击九层地狱的所在，但现在，随着深渊层面的逐步完善与扩大，这个承载着诸多层面的虚空已经不再被允许进入了。 甚至用不了多久，当诸多层面在时空的概念上把这里填满，就像如今的现世那样，那即便是宙斯也无法来到这里。 不过现在，随着一阵空间的破碎声，神王还是出来了。 回望自己来时的地方，第一层深渊在时空的位置上出于‘上’层，横向遮蔽了塔尔塔罗斯中的广袤虚空。就如同一个大气泡中的小气泡，但还在不断的成长，扩大。 而在时空位置的‘下方’，一眼望去，数之不尽的‘气泡’密布其中。看到这一幕，宙斯在震惊的同时也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原来如此……难怪我之前从没有那个神秘存在的情报。深渊中居然是这样——不对那我之前关押进来的克利俄斯呢？” 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宙斯感觉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被自己所忽视的东西。 灵感在心中闪过，他正待仔细思索，然而下一刻，一道警兆在心中瞬间浮现。 “谁！” 思路被打断，宙斯却来不及惋惜。 他下意识的做出了防备的动作，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从遥远的时空彼端所划来的刀光。 不过如今的宙斯也算是身经百战，甚至相比起自己此刻的对手，他是真的和拥有伟大之力的提丰正面交战过的。 哪怕失了先手，还有深渊力量的压制，他也不可能被这种简单的手段就偷袭到，除非还有什么能扰动他心神的东西—— “这是——不可能！” 不可思议的大吼，在宙斯眼中，有一把再熟悉不过的镰刀正破空而来。 在那旧日的时光中，他曾不止一次和这把镰刀的主人交手，那也是他最危险，也最自信的时候。当时的他还不是神王，但整个世界都站在他的身边，虽然局势艰难，但他也坚信自己会获胜。 可是这把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这个人又是谁？它不是和母神瑞亚一起隐居，再也不出现了吗？ 撕拉—— 心神再次被扰乱，尽管宙斯下一刻就尽力招架，但两度失误终究让局势难以挽回。而下一刻，一道震荡虚空的惨叫响彻深渊。 “啊——————！” 随着血肉的撕裂声，宙斯的一整条大腿直接被割裂开来，伴随着血液洒落虚空。 但真正让宙斯发出惨叫的并不是这个原因，因为在紧邻大腿的位置，有其他的东西也被砍了一半下来。 至于那是什么……反正是宙斯自己砍过的东西。 “啊——该死的，不，你不是他，这也不是那把镰刀——呃啊——不，你到底是谁！” 双目血红，声音狂暴。至少这一瞬间，宙斯已经失去了理智。 如果是其他的神灵，其实还不至于有这种反应，毕竟神体是可以再生的，但宙斯不同。 单纯的疼痛并不能击垮这位第三代神王，可方才那一瞬，只有宙斯自己知道自己受到了何等程度的精神打击。 相似的外表，熟悉的刀路，这几乎让一个照面间的宙斯误以为那就是终结了初代神王的对王（男）神器。 哪怕他知道自己没有父权的权柄，可当他面对这把刀的时候，他依旧在恐惧自己会不会落得和乌拉诺斯一样的下场。毕竟相比起其他神灵来，他多少沾了个神王不是？ 而且最让他感到害怕的还不是这个，因为在他心底，那一瞬的答案居然是‘不会’。哪怕这把刀真的能把他的一部分永远割离，他也不会像天父那样永眠。至于原因…… 自然因为在提丰之乱的时候，他自己就来过一次了。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当宙斯反应过来，他也就注意到了来者和印象中身影的不同。 对于神灵而言，权柄是最直观的辨认方式，而在宙斯的面前，那持刀的身影身上没有丝毫与曾经的那个人类似的神权。 再加上那把刀也只是模样相似，当那一瞬间的怒吼声发出，宙斯就稍稍从失去理智的状态中冷静了下来。 这个人是故意要激怒我，他是故意模仿曾经的那个人，也故意把武器打造成他的样子。 他了解我，且针对我。是的，我要冷静……他可以伪装外物，但他伪装不了权—— “啊，你问我是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宙斯在说服自己，但他对面的黑色长袍下，九狱之主笑容依旧。 阿斯摩蒂尔斯很清楚，当他的命运、躯体、权柄、真名都被改变了，那对方就注定不会把他的身份认成过去的自己。 或许其他人可以从细节中发现些什么，但宙斯不会。毕竟他们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一天，他们从来只是敌人。 所以没有说谎，没有掩饰，阿斯摩蒂尔斯只是再次举起刀，大笑着开口道： “宙斯，奥林匹斯之主，第三代众神之王啊——” “我可是你的最尊敬的父亲，你作为我的儿子，父亲教育儿子，这难道不合理……” “啊——你找死！” 一声暴喝，这一刻，什么冷静，什么激怒，都被宙斯抛在了脑后。 毫不在意自己断掉的躯体，左腿的血肉还在衍生但宙斯依旧迈着一条单腿挺身而上。 伱的力量不比我强，却敢如此挑衅我……亲爹是吧，很好，我早就对纪元末的阴影不满了。既然现在有了机会，那我就和泰坦战争时一样，亲自再打一次亲爹！ 本章完 第215章 战争下的交易 情绪主导行动，不再有多余的交流。 宙斯伸手一握，于是虚空之中，一把虚幻的长枪缓缓凝实，被他拿在手中。 枪身上的气息强大而悠远，不过却不是真正的神器。当然，对于走到这一步的神灵而言，寻常的神器本就用处不大了。 一如莱恩常常用【轮回之井】中的死亡力量化作黑剑，宙斯手中的长枪实则也是阿斯加德力量的显化，是他王权的象征之一。 他将神域开放，允许诸神建造神国，这本身就是符合王权集众的行为。阿斯基顿神域因此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一点点的具备与神王权柄契合的领域。 也许千万年后，就像二代神王铸造的权杖一样，如果真的有下一代神王，阿斯加德也会成为继承者传承下来的东西之一吧。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握住这把长枪，宙斯锁定了自己的对手。 一如这把长枪的外形，阿斯加德上一任主人的兵器，‘必中’的神枪【冈格尼尔】。这种模仿让它具备了某些特性，使得它的攻击难以被避开。 嗖—— 长枪破空，洞穿虚空。作为神域力量的具象，就犹如一个世界在以光的速度压下。 如果是在外界这样的一击足以令大地沉陷，星空摇动。然而这里是深渊，塔尔塔罗斯也有足够的能力遏制这种外界来客对环境的破坏。 所以无上的力量被压制到神枪的周围，枪体沿着玄妙的轨迹向着九狱之主的方向坠去。而迎着枪身的，自然是那把带血的镰刀。 铛—— 一声清鸣，刀身与长枪碰撞。 下一刻，浩瀚的力量从交点处爆发出来，虚空中的法则撕裂又重组。 不过十分明显的，宙斯貌似处于下风。他那凝聚的神枪直接崩断了枪头，虽然在下一刻就回拢，但依然高下立判。 “怎么可能！不——是深渊！” 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宙斯猛然醒悟。 按理说，虽然他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实力，但按照神王权柄的感应，双方并不存在巨大的差距才对。 可眼下的现实却让他意识到，虽然深渊也排斥地狱，但在自己家门口，阿斯摩蒂尔斯的力量还是发挥的比较完整的，可宙斯就不同了。 他是真正的外来者，也是塔尔塔罗斯排斥的对象。不过纵使如此，感受着力量上的差距，宙斯却难以接受。 在这种地方，居然又有一个能和他对抗的存在？ 晋升前强大的敌人一堆，晋升后还是有一堆，如果一直这样，那我不是白晋升了吗？ “你以为地利就能阻止我？做梦！” 砰—— 不甘就此退走，但在深渊的压制下又实在奈何不了面前的对手。 于是下一刻随着一声暴喝，宙斯的身型炸裂开来，然后千百倍的膨胀。 他怒视着面前的阿斯摩蒂尔斯，双手高举向天。冥冥之中，犹如背负着天穹的巨神，在对着深渊的法则宣战。 “来——！” 深渊的压制太强，自己根本发挥不出力量怎么办？那就暂且借助另一个世界的力量对抗它！ 于是阿斯加德的力量流淌而来，在宙斯高举的双手间汇聚。世界的虚影浮现在那里，而随着影像的浮现，九狱之主的又一刀不仅被挡下，深渊的压制也短暂的被削弱了。只是代价，就是阿斯加德的力量在被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 “我不在乎，工具……只有被使用才有价值！” 大步向前，宙斯回想起纪元交替时那个至今难忘的身影。 他高大的身躯越发浩瀚，没有了界面力量的阻隔，完整的王权象征第一次展露在这個世界上。 “来，现在再来看看，谁才是胜者！” 握拳成锤，狠狠击下。而站在宙斯的对面，九狱之主稳如泰山。 “饮鸩止渴，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也罢，就陪你玩一玩。看看在你冷静下来之前，能够消耗你的多少积累。” 和深渊打久了，面对体量上的差距，阿斯摩蒂尔斯早就学会了精打细算。 所以此刻看着‘大手大脚’的宙斯，怀念过去之余，他也毫不客气。 力量本身不会跑，现在不用，将来就会用到自己身上。能提前消耗一些，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 深渊中，战斗爆发，大海上随着一道贯穿天空的光柱，诸神间的大战也不出意外的爆发了。 而在战争的一开始，刻托就毫不犹豫的找上了阿芙洛狄忒。 她们之间没有仇恨，只有因权柄带来的利益冲突。然而对于神灵而言，这是远比其他矛盾更无法容忍的事情。 另一边，光体女神福柏终于还是参战了，她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认为阿尔忒弥斯作为神王之女，她的外孙，不应该一直流落在外。 她声称对方应该前往星空，去拜见他的外祖父。然而面对福柏的提议，阿尔忒弥斯回应的只有弓箭。 从神力上讲，三个纪元过去，虽然日月星辰都不遵从命令，但光体女神还是从世界的壮大中获取了好处，拥有了接近18的神力等级。 相比之下，作为新神，哪怕有着信仰之力的存在，阿尔忒弥斯在神力上也落入下风。 不过神器在寻常真神的争锋中作用还是十分明显的，而阿尔忒弥斯不仅有了新月冠，之前刻托给她的礼物同样在她手中化作了另一件神器。 那不是别的，正是作为曾经的海怪之母，刻托褪去旧体后从上面剥离下来的与‘海怪’、‘野性’相关的力量。 这部分力量对于新生的刻托来说意义不大，但却极为契合作为荒野之主的阿尔忒弥斯。两相配合下，就如同上一纪元的神战那样，一时半刻恐怕和福柏分不出胜负来。 其余的神灵也各有各的战场，蓬托诺里斯之海上大战频发。 而让围观诸神瞩目的真正焦点，则无疑是中心处的战斗。 三叉戟，雷霆之箭，神盾埃奎斯，沃克托尔之矛……高天上，当雅典娜第一次全力出手，诸神都不禁为之震撼。 以一敌三，赫拉拿她毫无办法，波塞冬身披数创却依旧战意不止，没有兵器的阿瑞斯更是被打的节节败退。 不过司掌不义之战的战神倒是也因此被激起了凶性，在他独特的领域之下，周围浩大的神战似乎也在给他提供力量，让他越战越勇。 当然，实力的差距终究是明显的，阿瑞斯唯一的收获，就是终于让其他神明高看了他一眼，原来身处一场大规模战争中的战神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总之，长矛轻挑，一身戎装的智慧女神就这样居高临下的压制着三神。 真神极限的力量是如此可怕，让所有旁观者都叹为观止……不仅是那些选择中立的神灵，还有某个从一场长眠中终于苏醒的存在也是如此。 “……” “……真是厉害的年轻人，后时代的神灵居然也能走出这样的存在……果然，就像海浪一样，前浪的势头终会耗尽，被后浪拍打击碎在岸边上，礁石上，而如果想要避免这种状况，唯一的办法就是及早抽身。” 神战的海域之下，厚重的声音在海床间回荡。 也许是沉睡太久造成的后遗症，声音一开始明显有些沙哑。不过说话的人显然恢复的很快，当结尾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清晰和流畅。 海面上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毫无秘密可言，看着比曾经自己最巅峰时期还要强大的雅典娜，远古海神也不由有些感叹。 “抽身，可是你已经参与进去了，蓬托斯。” “战斗的起因是你的女儿，你其他的子女也加入了其中。这样的一场纷争，伱又怎么可以抽身？” 阴影中，或者说整个深邃的海沟本来就是黑暗的。 厄瑞玻斯的声音从中静静传来。 他本不该这个时候过来的，但不得不说，刻托身上地狱之主力量的展露也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一时间，宙斯被引开，而黑暗之主的领域就有一部分横陈在冥界的门口。他能准确的把握宙斯来回的时间，再加上诸神的大战可以掩盖很多事情。这种情况下，他也就毫不犹豫的更改了计划，直接前来寻找原始海神的踪迹。 而蓬托斯也并不难找，作为最初代的神灵，他们与万物的绑定是如此深刻。如果说后世的马里亚纳海沟是世界最深的海底，那在卡俄斯，蓬托诺里斯之海下才是。 来到这里，厄瑞玻斯轻易用自己的力量唤醒了蓬托斯。 想要完成他的计划，说服对方是相当重要的一环，然而面对黑暗之主的话，原始海神却显得并不怎么在意。 “厄瑞玻斯殿下，很感谢你有空来这里陪我聊聊……但如果你是劝我出来，那就大可不必了。” “你瞧，那些因你力量诞生的冥界神灵就从不被你放在眼里，诸神间父子反目的也从来不少。我和涅柔斯他们的关系虽然近一些，但还不至于为了他们就违背决定，贸然出世。” “更何况虽然打的交道不多，但我也算了解宙斯，他不是一个像我的哥哥那样残暴的人。对他而言，利益是比心情更让他在意的。天父可以因为单纯的‘不喜欢’而放弃利益，也可以因为单纯的‘喜欢’折磨自己的孩子，哪怕那对他并无益处，但宙斯却不会这样做。” “何况作为最初的古神之一，我和世界的联系是如此密切。我看的很清楚，这覆盖现世的秩序之网，还有从天地间升起的崭新象征……宙斯的力量来自【王权】对吗？” 默然无语，厄瑞玻斯就知道，他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说服蓬托斯。 是的，尽管原始海神不知道宙斯的力量从何而来，但他依旧可以分辨出这力量的性质。 拥有【王权】宙斯要的注定是权力，而不是对别人的惩罚。如果撑天的阿特拉斯愿意向他低头，成为【王权】秩序下的一部分，他恐怕都愿意放下芥蒂甚至亲自向对方表示欢迎。 因此原始海神一系的子嗣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太坏的结果，哪怕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换一个人效忠而已。 而对于蓬托斯来说，谁是天地的主人，谁又将领导原始海神一系的诸神，这重要吗？当然是不重要的。 他既然已经决定沉睡了，那就是放下了生前的一切。权势，力量，乃至所有。 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我都抛弃所有了，那自然就不会再回去。你还来和我讲这些，同样没有任何意义。 第216章 天空、海洋和大地 “呵，你倒是看到很明白。” “宙斯确实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计较你待在海底，也不会介意你们曾经反对过他，毕竟你们实际上对他没有威胁。只要你们愿意俯首称臣，那一切都可以翻篇” 微微颔首，厄瑞玻斯对蓬托斯的说法表示了赞同。 然而深不见底的海沟中，原始海神的精神反而紧张了起来。 如果这么简单就让对方放弃，那自然再好不过。可无论怎么想，他都不觉得事情会如此简单。 “是的，厄瑞玻斯殿下……我不打算与任何人为敌了。而且不只是我，化作奥林匹斯山的乌瑞亚也是如此。”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们的时代了，就连泰坦都相继退场，又何况是我们。世界已经迎来的新的主人，就让过去的恩怨情仇都随风而散吧。” 声音荡漾在海底，响动也越来越微弱。 蓬托斯打算直接进入更深度的沉眠中，他不是厄瑞玻斯的对手，但对方也无法强行命令他做什么。 作为最初代的神灵之一，蓬托斯对于这些原始神灵的了解远高于后世的诸神。他很清楚，虽然对大多数人而言，原始神的人格化程度好像除了影响力量的强弱外没有什么其他区别，但是实际上，除了完全人格化的盖亚，厄瑞玻斯和倪克斯都无法长久的在外行走。 他们绝大多数时间避世不出，对倪克斯而言或许是自愿，可对厄瑞玻斯来说却半是自愿，半是被迫。 只有真正完整无缺的伟大神力，才可以与源力同一，与象征同在而人格不灭，依旧维持思维和人性不被侵蚀，但这却是当世没有人真的可以做到的事情。 所以蓬托斯才虽然担忧但依旧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黑暗之主怒而出手，在发泄一段时间后离开这里。 他带来的威胁是有限的，而非暴力不合作的本质，也就是认为对方出于种种因素无法施展绝对的暴力，所以无法对自己造成真正的威胁。 “是这样吗？” 蓬托斯的拒绝如此直接，甚至直接开始关闭自己的思感。然而面对这种反应，厄瑞玻斯只是笑了笑，然后再次点头表示赞同。 “也许你说的对，蓬托斯……这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不过不是你的，不代表不是别人的。至少我觉得，属于第一纪元的岁月还远远没有过去……” “当然，既然伱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我不会强迫你，要做什么选择，就请你自便吧。” 声音甚至有些愉快，黑暗之主的长袍微扬。他丝毫没有被拒绝的恼怒，而是在摆了摆手后继续迈步向前。 这大海的底部是如此沉静无光，四周都是海床。而他此刻所前往的地方，就是唯一的去处，那深邃的海沟所。 “……你这是……等等，厄瑞玻斯殿下，你要做什么？我拒绝了你，所以你就要对我动手吗？” 突然间，原本安静下来的声音再次响起。蓬托斯似乎有点紧张，然而厄瑞玻斯却只是轻声解释，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 “不要误会，既然你要沉睡，那就睡下去吧。物质界的一切都被你放弃，那我做什么应该也和你无关。” “放心，我不会再打扰你的沉眠，我只是……想要解开一个一直以来的疑惑。” 一步迈出，厄瑞玻斯向着仿若无底的沟壑下行。 光影在他的身后掠过对种种大自然造就的奇景熟视无睹。黑暗之主一路向前，而这一刻，蓬托斯似乎才意识到对方这是要做什么。 “等等，这里是我沉睡的地方，你既然不打算打扰我，为什么还要侵入这里——好吧，你就是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是吧，我可以先听你说一说，只要你不是太过分……” 砰—— 海沟之中，无形的力量汇聚起来，似乎是要阻挡厄瑞玻斯的脚步，然而这一切都毫无用处。 没有停顿哪怕一刻，蓬托斯的阻拦就被厄瑞玻斯撞碎。仿若没有察觉一般，黑暗之主还在继续向下。 “停下，你赢了，我不想和你为敌，说出你要做什么吧，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咔嚓—— 又一道深蓝色的光幕被撞碎，但很有意思的是，这似乎不是最近才存在的屏障。 也许是几千年前，也许是上万年前，蓬托斯就已经留下了这道阻碍。而看着这一幕，黑暗之主的笑意也越发浓郁。 “果然，我就知道……呵呵，看来就是在这里没错了。” “住手，厄瑞玻斯！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原始海神的怒喝声在海沟中回荡，但这只是没有意义的抗议。 没有理会他，下一刻，浩瀚无际的力量从厄瑞玻斯的身上缓缓张开。整个海沟被其笼罩，一切都被他遮蔽起来。 天上的诸神根本不知道他们脚下此刻发生了什么，而厄瑞玻斯的脚步依旧不停。 一道又一道古老的屏障被破除，妥协，谩骂，劝告，威胁声从蓬托斯的口中传来。 蓬托斯的声音在短短的时间中变幻了数次，直到他渐渐明白过来，黑暗之主恐怕是不会停下脚步的。 于是他沉默起来。在无声的寂静中，也不知道究竟下潜了多么深邃的距离。 终于，在某一刻，在一道黄蓝交织的恐怖结界面前，厄瑞玻斯终于止步了。 瑰丽而厚重的屏障就面前，与之前的那些不同，那些足以阻挡世间绝大多数真神的力量对厄瑞玻斯而言毫无意义。 但在这一道屏障中，却同样有着超乎真神之上的伟力。 只是一眼，厄瑞玻斯就轻易辨别出了这屏障力量的源泉。它的部分力量或许来自蓬托斯，但最关键的那一些，却属于盖亚。 而且不是现在的她，而是很久之前的那个她。 “果然啊，原来如此。第一纪元结束，盖亚离开了奥迪尔斯山，她前往东海之滨，和你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呵呵，我就知道，那個时候的她还没有后来这么疯。 “终结了残暴的丈夫，哪怕孩子们不那么听话，她又怎么会如此干净利落的离开居住了千万年的旧居，直接来到了你的身边，甚至还有闲心和你生育子嗣？” “因为她是要留下这道封印，瞒着所有人做下了这件事。她甚至不愿意告诉克洛诺斯，因为他，也是神王。” 大笑出声，虽然之前就有很大的把握，但此刻终于得到了验证。 传闻在天父地母之后，盖亚又与她的二子蓬托斯生育了大海五神。因此理论上，刻托和涅柔斯实际上也是盖亚的子女。 可为什么相比起泰坦甚至巨人们，偏执的地母却好像从未在乎过这些海神，对比她之前的性格，这似乎完全不符合常理才对。 现在，一切都得到了解答。这不是盖亚歧视海神只是因为原始海神的五位子女其实就和冥府诸神一样，他们是盖亚在某种力量的引导下，令大地与蓬托斯象征的大海凹面所孕育的子女。 他们其实并不被盖亚认可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也从来不在乎他们。 那么问题来了，能牵引盖亚的力量诞生真神，能让当时的地母如此重视而忌惮，甚至不惜亲自隐瞒行踪进行封印的，又能是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厄瑞玻斯殿下，这就是一切的祸根。” 深沉的声音在大海下回荡，蓬托斯终于不再沉默了。 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已经明晰。既然无法隐瞒，他也只好解释道： “克洛诺斯用镰刀终结了乌拉诺斯的父权，俄刻阿诺斯为了防止被天父夺回将之抛到了海上。而我则同样背叛了那个暴君，我把它藏了起来，藏在大海的最深处，这是你们曾经都见到的那一幕。” “天父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他洒落在地上的血能能变成白蜡树女神，他洒落的精华能诞生美神和复仇。曾经的乌拉诺斯以第一代神王的权柄统治万物，升华了【天空】与【父权】，以此拥有了连当时的你都要正视的力量……直到今天，将近两个纪元过去了，随着时间的完善，神灵的诞生，生灵的繁衍，【天空】与【父权】早就已经与完整的海洋与水那样，跨过了那关键的一步，凝聚了属于它的象征。” “只是就像大海从未统一，所以海洋与水的象征有着凝聚的资格，却始终没有成形那样，乌拉诺斯陷入了永眠，因此【天空】与【父权】也一样没能完成那一跨越，至今没有在世界上产生影响。甚至因为两者同步的壮大，他到今天都还没有苏醒的痕迹——只要这个封印还保留完好，他也就不会醒来。” “所以你不会打开它的，对吧？” 海底的暗流一阵翻涌，大半个纪元过去，随着水流的汇聚，蓬托斯再一次以人格的形式显化于世间。 然而高大的神灵此刻心中只有忐忑……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对方，但他还是尽力劝说道： “没人知道乌拉诺斯夺回它之后会有多么可怕，而且他可是曾经的神王。厄瑞玻斯，不管你想要算计什么，你真的以为像他那样的存在，会按你的计划行事吗？” “他当然不会的，蓬托斯。” “我知道，乌拉诺斯，他只会像那个叫提丰的疯子一样对我嗤之以鼻——啊，不，他还没那么疯，至少当年的他，还懂得忌惮命运的力量。” 淡笑着开口，对黑暗之主而言，面前的屏障并不难打破，毕竟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尤其是第二纪元终结时的大战，哪怕大战没有波及到这里，但封印也因为大地与海洋的受创而受到了削弱。 而于此同时，随着神灵越来越多，世界越发完善，作为因为孕育神灵而生的【父权】也自然随之水涨船高。 只需要轻轻一用力，这道封印就会化为乌有。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盖亚会因此得到感应。 “所幸，我早有准备。” 地母盖亚的屏障，触之即有感应，哪怕身处沉眠也是如此。然而在很久之前，另一道几乎一样的屏障也曾经形同虚设。 那是保护的是金苹果树的屏障，而导致它毫无用处的东西，叫做【生命宝瓶】。 “丢了东西，也不知道更新一下防护……呵，大概她早就忘了这里吧。” 有些嘲讽，时间会磨平一切，包括曾经对乌拉诺斯的恐惧，但盖亚的失误反而是厄瑞玻斯乐于见到的。 于是他向前伸手，一道翠绿色的光芒缭绕在手腕上。在蓬托斯惊恐的目光中，厄瑞玻斯毫不犹豫的探出屏障之后。 下一刻，一道散发着温热气息的光团便被被黑暗之主握在手中。而于此同时，如果不是黑暗的领域还笼罩着这里，恐怕这道光团在接触到外界的瞬间早就飞跃九天之上，回归它主人的怀抱了。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厄瑞玻斯，你还是这么做了……” 一字一顿，蓬托斯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然而厄瑞玻斯也不打算让他理解。 他只是打量着手中的光团，淡淡的开口问道： “蓬托斯，你很怕他，但是你说，乌拉诺斯最恨的是谁？” “……或许是克洛诺斯吧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踪迹了。找不到的人，又如何去报复？” “嗯……是的。他没有了踪迹，而且找不到了……呵呵。” 低笑一声，厄瑞玻斯再次问道： “那第二恨呢？” “……可能是地母，但更可能是灵主——你想说什么？” 迟疑着开口，在蓬托斯的判断中，妻子的背叛和卑劣的预言者，两者都可能在乌拉诺斯心中位居第二。但前者好歹经受了天父的残暴压迫，背叛其实情有可原，所以乌拉诺斯虽然不会因此原谅盖亚，但他大概率还是会把她放到第三位。 至于莱恩……预言什么的其实并不是关键。曾经天父自以为战胜命运后满世界的找他，更多也只是出于一种胜者对败者的炫耀。 但当莱恩在纪元交替时开辟灵界，一切的因果就改变了。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幕后算计的黑手，把神王当做棋子的存在。 “那么第四恨呢？” 再次问道，而这一次，厄瑞玻斯不等回答，他直接给出了答案。 “第四恨，就是你和俄刻阿诺斯。一个将他的躯体扔进海里，一个随后将之藏匿。因此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来这里，又究竟是要做什么？！” 心中的忧虑被点明，蓬托斯的心中也不由升起怒火。是的，他不会放过自己，但明明只要你不多事，那什么都不会发生。 “不急，听我说完。” 微微摇头，手依旧没有从屏障后面探出。厄瑞玻斯像是在考虑什么，但还没有拿定主意。 “克洛诺斯，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莱恩和盖亚，他就算醒来也很难轻松解决。可你和俄刻阿诺斯却不一样，你们不是伟大所以你们虽然排在第四第五，实则却是第一个倒霉的。” “你们会遭到最残忍的报复，永恒的报复，而且与我不同，乌拉诺斯，他会长久的驻留在天空下。” “所以……听听我的计划吧，或者你打算指望宙斯来保护你？不，你知道的，只有你自己才能保护自己。而我，也正是为此而来。”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厄瑞玻斯长袖一摆，将笼罩海底的力量收缩。 他打算继续和蓬托斯交流，然而这个时候，大地下传来的一道细微动静当即引起了他的注意。 冥界震荡，灰土沉浮，透过与自己领域的联系，厄瑞玻斯哪怕隔着厚重的地层，也好像听到了雷霆的轰鸣。 闪电在狂舞，神明在咆哮。以及随之而来的，那蜿蜒崎岖，不见首尾的神魔之影。 第217章 万无一失 冥界，真理田园。 当地上与深渊都在大打出手的时候，夹在两者之间，月光照耀下的冥界反而十分安静。 距离深渊中的动静传出还稍微有一点时间，此刻真理田园中，可以见到连绵不绝的建筑群此起彼伏，沉默的生灵们在这里进进出出。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又像是一场宏大的默片。而在最中央的冥王神宫，哈迪斯正举着酒杯，自顾自的饮酒。 冥后去地上打听情况了，其他冥府诸神则有意没有叫来。 在他身前下首现在只有痛苦之河阿克戎的摆渡者卡戎正襟危坐，苍老的脸上尽是恭敬之色。 “陛下真是神机妙算，早就知道那些家伙是靠不住的。” “没有您的命令，厄里斯居然这样轻易就背着您为神王办事——这就是我们天生的区别，在这冥界之中，也只有我卡戎才是因您的诞生而出世的！” 声音简直发自肺腑，一字一句间声音恳切。 卡戎像是真的在控诉冥府诸神的背叛，在替哈迪斯鸣不平。 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先前的冥府诸神受两位原始神的力量而生，自然天生会更亲近对方一些。再加上力量上绝对的差距，那会在这种时候选择背叛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当然，其实严格的说，这样也不能被算作是背叛就是了。 就像哈迪斯本人也是奥林匹斯的主神之一那样，对于不和女神奉宙斯命令办事的情况，别人还真的很难说出些什么来。 就是不知道，赫拉知不知道那个金苹果出自宙斯的授意？大概是不知道的吧……面色平静，哈迪斯不无恶意的想到。 “好了，这种事情就不必再提了。” “人各有志，所以今天，也只有你在这里不是吗。” 饮尽石榴酒，哈迪斯放下酒杯，微微摆手。 现世的诸神常常忘记他的存在，但他可不会忘记他们。 不论其他，至少冥后珀耳塞福涅每年就有一半的时间要待在神山，哪怕他不主动关注，人间的很多事也瞒不过他。 当然，金苹果这件事情，倒还真不是通过这种办法获知的。实则是作为冥界之主，哈迪斯虽然没有达到伟大神力，但他在某些方面的感知依旧凌驾于诸神之上。 像世界之力的异常波动，就是如此。 所以尽管哈迪斯和宙斯一样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甚至他连这种波动是世界力量对外的倾斜也判断不出来，但冥王依旧能够摧测出，这个世界大概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化。 于是后续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在提高警惕的情况下，哈迪斯又不是瞎子。金苹果事件也完全是宙斯一手策划，厄瑞玻斯只是负责让冥府诸神为他效命而已。 没有黑暗之主的权柄掩盖，坐拥冥府大权，头戴隐身盔的哈迪斯轻易就调查清楚了冥府诸神的异动。 但清楚归清楚，冥界的律法中可没有哪一条是禁止神灵为神王做事的。所以对于这种情况，哈迪斯一时间也不好直接做些什么。 不过既然他们不仁在先，他也就只好不义在后了。既然不认可自己是冥王的臣子，那冥界的好处，你们也一点不要想分到。 “卡戎，准备的如何了？” 将烦心事放到一旁，哈迪斯淡淡的问道。 为了这件事，他也算是筹备良久了。而听到这句询问，早就等待着的卡戎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尽量平静的答道。 “陛下，经过这些年的积攒，痛苦之河的力量已经积蓄的足够了。毕竟我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去使用它们……因为如今的灵魂经由遗忘之河流入冥界，阿克戎的存在根本形同虚设。 “陛下，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会为您开疆拓土！” “呵呵，倒也谈不上开疆拓土。那本就是属于冥界的，我们只是去把它占下来而已。” 满意的点点头，哈迪斯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起来。 冥界的冥河之中，不算他自己划分出的火河，真正先天所生只有三条。 誓言与憎恨的斯提克斯，遗忘与悲叹的克赛勒特（Cocytus+Lethe），以及痛苦与不浮的阿克戎。 前两者，一个流进深渊，沟通世外，掌握着誓言的力量，是最为人神所共知的冥河；另一个则承载着死者的灵魂，直达灵界深处，可以洗去生前的记忆，徒留死者对旧日的悲叹与感怀。 但唯有阿克戎，它看上去好像就没有什么用了。 作为与哈迪斯同生的冥河，痛苦之河其实还是和其他两大冥河一样，是具备部分冥府的权限的。然而也许原本的神话里，因为灵魂的归宿还是冥界，卡戎作为摆渡者还可以守在冥府的门前，让任何一個渡河者向他付出代价。 但是现在没人需要他来渡河。 凡物不会来，神明不需要。所以明明也是天生的冥河，阿克戎的力量却弱的出奇，而且无论是谁来看，都找不出有他有什么成长的方向。 毕竟他总不可能以河神的身份跑到地上，试图统一诸多川流吧。不提神王会不会有意见，也不提大洋之主的反应，光是斯提克斯就是他绕不过去的门槛。 于是卡戎在相当长时间内就是冥府的一届闲人。 哈迪斯在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就算是对缺少人手的他而言，卡戎都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提丰之灾的时候，亡灵伊文斯向他汇报了发现，从才开始，痛苦之河才第一次有了实际的意义。（见3-168） 因为在亲自出手，费了不小的代价将【寂静冠冕】封印以后，终于找到了死者之国赫尔海姆入口的哈迪斯却再次遇到了麻烦。 在这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异域界面中，他又一次遇到了排斥。 与阿斯加德和或任何九界的残片都不同，那个世界排斥活物，这是它天生的法则决定的。而不巧的是，作为卡俄斯的神，哈迪斯根本不具备九界神灵那样死去的可能。 不过对哈迪斯来说，遇到麻烦算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了，毕竟他的神生就一直是在不断解决麻烦的道路上，从来没有像宙斯那样吃到过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因此只是略做思考，哈迪斯就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既然环境排斥他，那要么改变自己，要么改变环境。 作为冥王，哈迪斯一方面没有改变自己的能力，就算有，他也不可能把自己也变成死者。既然如此，那改变环境就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为此他为此召来了卡戎，决定用这个无用的冥河来达成目的。 三条冥河，一条流入深渊，一条流入灵界，而这第三条，就流进死者之国里面。既然在冥界的大门口收不到摆渡费，那就去赫尔海姆的门口收吧。 作为具备冥界部分权柄的冥河，让阿克戎突入赫尔海姆，也就意味着冥界法则对这一界面的侵蚀和同化。 赫尔海姆虽强，但失去了世界树的它如果说能和整个冥界媲美，那自然不可能的事情。 在力量的差距下侵蚀的结果毋庸置疑。而一旦这以自己为主导的同化真的完成……那哈迪斯也不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不过波塞冬之前，大海就有过主人；宙斯之前，人间也有三代神王；可唯独冥府，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主人。 他就是冥界的乌拉诺斯，是最初的冥王，他是冥界大地的化身，也是贡献最大的那一个。所以对他来说，壮大冥界，就是在壮大自己。 让冥河开路，甚至之后他还会挑选能够进入的亡灵与人间有能力的半神进入其中，加快对赫尔海姆的占据，到时候—— “嗯？” 轰——！ 神色微变，哈迪斯从王座上豁然起身。 就在刚才，巨大的震动突然从远处传来，令得冥土摇动，连宫殿都晃了一下。而那个方向所在，好像是深渊？ “卡戎，刚才有人进入冥界了吗？” 第一时间抓住重点，哈迪斯严肃的问道。而卡戎闻言则遥遥感应，与阿克戎河交换了感官。 “……陛下，有的。不久前，神王刚刚进入了冥界。” “……” “……我就知道，但凡有他在，准没好事发生！” 暗骂一声，哈迪斯万万没想到自己都不去管他的金苹果了，宙斯居然还能给他找事……不过想到这，随着又一道更大的震动传来，哈迪斯又不禁轻哼一声。 “不过还好，我对此早有准备。” 大地摇晃，巨震连绵，之前的震动明显不是个例。但哈迪斯只是缓步上前，伸手敲击了一下宫殿内的立柱。 清脆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若是常人或许不明所以，但听到这个动静，卡戎却是不由瞪大了眼睛。 “呵呵，看来你也听出来了？没错，很少有人知道，作为冥土之神，大地下的矿藏也有相当一部分被我掌控。寻常神明视为珍宝的材料，对我来说也不过如此。” “所以卡戎，我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在打造这座冥王神宫的时候，就做了十分充足的准备。” “之前，”拳头虚握，哈迪斯一字一顿的道：“你知道我这座宫殿被毁了几次吗？” “三次！” “而且每一次，都是无妄之灾！” “不过这只是过去，从现在起，它再也不会倒塌了，因为这座宫殿是被我用铸造神器的方式去铸造的！除了没有权柄与威能，从材料上讲，这就是一件超巨大化的神器！” “哼，这样一来，除非有伟大神力直接对我的宫殿下手，不然单单余波，再也无法伤到它！就让宙斯自己去打吧，最好……” 最好被打断几条腿这句话哈迪斯没说出来。 至于被打死，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冥王也不至于做这种梦。 “陛下果然厉害，高瞻远瞩，神机妙算！这一回，注定是万无一失了！” 赞美声从身旁传来，打定主意抱住大腿的卡戎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吹捧道。 如果不考虑外表上的巨大差异，他现在居然和仄费罗斯有几分像。 “咳，不急着庆祝，先待事情结束吧。” 轻咳一声，反应过来的哈迪斯也觉得自己情绪有点过激了一点点。 不过这正常，谁三番两次被人拆家都会是这种反应。 “卡戎，既然出了问题，你就先不急着走。其他的地方未必有这里安全，而且我也想看看，宙斯在深渊里面，到底又招惹了些什么敌人？” ······ 轰—— 深渊与冥府交界处的门户，巨大的震动声愈演愈烈。 在塔尔塔罗斯里面，宙斯正在缓缓后退。 虽然一开始怒火上涌，情绪有点上头，可宙斯终究是宙斯。 对他这种人而言，除非被逼到绝境，否则在其他情况下抛开利弊与人决一死战，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宙斯就开始向着深渊的大门靠近。 作为神王，在战斗的过程中，宙斯也渐渐发现，深渊居然不止在排斥自己，其实也在排斥对方，只是没有自己这么大而已。 而越是靠近门户的所在，对自己的压制就越小，对方受到的压制就越大。 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如何行事自然不必多说……输，是不可能输的，逃，也不可能逃。 作为众神之王，哪怕是为了王权的稳定，他也不可能败给一个无名小卒。 就‘大战三百回合略胜一筹，顾忌大海上诸神的矛盾不得不暂时退去’好了……无声的安排好剧本，宙斯的手上依旧不曾放松。 一切都万无一失，不会有意外了吧……只是身处大战之中，宙斯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体的下方，一道与深渊混沌深邃的虚空近乎融为一体的庞然巨物，正在悄然向他靠近。 第218章 天倾 哗啦啦—— “宙斯，你就只会跑吗？” “你这个神王的水平，好像也不过如此。” 混乱的虚空在力量的扰动下如同水流般作响，接近深渊门口的地方，阿斯摩蒂尔斯看着背靠门户的宙斯。 不得不说，相比起千年前，如今的宙斯又强了不少。也许这里面有一日果的功劳，可无论怎么样，力量终归是实打实的。 “呵，跑？像你这样的存在，如果敢于踏入现世，我翻掌即可镇压——地狱之主，不过是个藏头露尾之辈罢了！” 深渊内，万渊平原外的虚空中，宙斯冷笑着回应。 万丈真身环绕着霹雳，巨大的世界天球在他的头顶缓缓转动。大话谁不会说，对方的力量虽然强大，但还远没到他应付不了的地步。 宙斯之所以退到这里，也不过是在选择更有利于他的环境罢了。在贯通两界的门户前，界面的压制都被削弱了不止一筹。 在方才的战斗中，除去了一开始宙斯的少许失策，快速找回状态的他很快就扳回了部分劣势。 毕竟严格的说，他说的也并不全是虚言。深渊不是他的主场，虽然看起来也不是对方的地盘，可既然宙斯在这里都能和这个自称地狱之主的存在打平，那就意味着如果战场是人间，对方就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最大的顾忌放下，此刻宙斯放松之余也不由有些庆幸自己的稳健与谨慎。 果然，他一点点试探的策略是正确的。 要是没有金苹果做缓冲，自己直接摆明车马的慑服诸神，那谁知道到底还会跳出多少阻拦者。 现在就要好很多了他完全可以按照计划，一点点的借助扩大冲突，借此巩固自己的权柄，提升自己的力量，顺便搞分清谁是自己面对的敌人，谁又是可以争取的助力。 这还只是个开始，他要想办法进一步摸清对方的根底，再看看有没有可以拉拢的对象。像现在，既然这個身处塔尔塔罗斯却又被深渊排斥的存在对他表现了敌意，那也就意味着这里的本土生命或许能够被他拉拢。 不好判断，但还是有机会的。因为某种直觉告诉宙斯，在这里似乎本应和他有着什么牵扯……就像曾经还不是神王的他对深渊产生的莫名亲近感一样。 现在看，那恐怕不是错觉。 嗡—— “反手镇压？那你就先来体会一下吧。” 心中在思索，但双方的交手可没有停下。 伴随着深渊深处的回音，暗沉色的光晕自远方横扫而过，深沉的恶念从四面八方向着宙斯逼近。 举目四望，尽是威胁，唯一的缺口，就在宙斯的身后。 但他可能后退吗？那当然不可能，也不需要。对方根本奈何不了他，但他宙斯却不一定了。他要走，也是先胜过一招再走，而机会，就在眼前！ 铮—— “哈哈哈哈哈……果然，你根本就不了解神王的力量，居然真的敢追到这里来。” “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来，见证我的力量吧！” 背后就是出口，九狱之主看起来明显是想把宙斯狼狈的逼出深渊，然而这一刻，宙斯的眼中神光大放。 深渊排斥现世，一如混乱排斥秩序，但事实上，有一点却一直被常人所忽视，那就是神王的力量终究有那么一些特殊。 曾经的巨人们能被乌拉诺斯关进深渊，哪怕代价是折损天父的王权，可这依旧被做到了。也许是因为神王来自现世授予，它在某些地方常常能表现出不属于当前层次的神异来。 所以其实宙斯一直知道，只要他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其实自己是可以在这里调动更强的力量的。 而在深渊的入口，自己付出的代价无疑是最小的那一种。 于是伴随着大笑声，属于神王的三色权杖出现在了宙斯的手中。这一刻，他的力量瞬间上涨了一大截。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君王不需要拥有击败世间所有人联手的力量，那是乌拉诺斯那样的暴君才会做出的愚蠢选择。对于真正的权力而言，威慑，才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而无论是拉拢潜在的盟友，还是威慑这个曾在青铜时代就隐秘的插手过人间的古神，宙斯都需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开——！” 一声暴喝，天球下落，迎着那扩散而来的黑光垂落。九狱之主似乎也没有想到宙斯会突然爆发出这样的力量，不由下意识的向后避让。 然而伟大神力的交手又岂是空间上的小小距离可以磨平的，除非是真正以时空权柄凝聚象征的伟大者，否则这点距离根本形同虚设！ “哈哈哈……你在躲什么？” 笑声在神王的力量下扩散，在混乱的虚空中回响，宙斯有意引起更多存在的注意。 他只有在众目睽睽下胜过对方再退走，他的目的才可以达成！ “……嘶……” “嗯？谁？” 战局反转，局势倒悬，宙斯于刹那间占据上风，准备给这个敌人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教训。 然而下一瞬，原本前冲的宙斯脸色骤变，而刚刚还后退试图躲避的阿斯摩蒂尔斯却一反先前的后退，毫不犹豫的迎向了他的攻击。 原本深沉无物的深邃黑暗中，好像有着什么东西瞬间浮出水面，宙斯这一刻突然惊觉，他的敌人居然不止一个？ 是了，刻托和那个人类身上的力量好像是有所区别，但他之前以为那只是用一个人不同的权柄的差别。谁能想到，一贯被当做监狱的深渊，居然能蹦出两个足以威胁他的存在？ “宙斯，就像我说过的，伱的那些把戏，太稚嫩了。” 正面应敌，浩大坠落的天球压的九狱之主的双臂应声作响，但他却像毫不在意般正面对冲。 “宙斯，你，不行！” ······ 轰…… 冥界与深渊的交界处，由浅至深的轰鸣声从中不断传出，震得虚空一阵摇晃。 单纯物质间的碰撞不足以撼动世界，这是法则上的冲突在物质层面的外显。 连绵不绝的动荡连带着整个冥界都在左右摇摆，就好像一艘暴雨中的船只那样起伏。 当然，无论如何冥界都是一个相对完整的界面，它是不会因此产生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损伤的，它只是给冥界中的生命带来了很大的威胁。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震动持续了一会之后，当一道强大的王权之力顺着通道流入深渊，这种摇晃又被短暂的制止了。 这是来自神王的力量来自现世的秩序，但同样稳定了冥府的时空。 毕竟冥界虽然和星空一样，已经存在某些了不属于现世法则笼罩的区域，但它的主体还是卡俄斯秩序组成的一部分。在神王的力量下，那些原本不稳的法则当即恢复正常，好像刚才的摇晃只是一个错觉。 世界的喧闹消失了，浩大的灰土好像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有火河依旧在翻滚，徘徊在地面的低等亡灵们继续无意识的游荡。 好像灾难已经结束了，又好像才刚刚开始。整个世界，都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咚…… …… 一声沉闷的响动，再一次从深渊的入口处传来。 灰土上的生灵茫然的仰望天穹，但这一切显然不会因他们而有所停滞。 咚…… …… 咚—— …… 咚——！ 紧接着，又是三声响动接连而来。 低沉的响动，一声比一声沉闷，却又一声比一声高亢。深渊的大门背后，好像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在叩门。 但塔尔塔罗斯的门户是如此的坚挺，直到第三下过后，这隔离了世外混乱的大门才终于像是不堪重负，在这冲击而来的暴雨狂雨下轰然倒塌。 无尽的光芒从冥界的边缘照射出来，连冥月都被短暂遮掩了。下一刻，一轮烈日好像照在了幽冥之上。 咚——轰！ 咔嚓嚓！ 刹那之间，星河倒转。 冥界万年如一日的天空被雷电环绕，一道巨大的人影从深渊的门户中跌落而出。 这展露而出的真身比曾经的百臂巨人们还要巨大，但不知道为何，它的下半身却空空如也。 “嘶——” “宙斯，你，不行！” 咣—— 巨人从门户跌落，但紧随其后的是一道巨大的阴影。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前一秒钟，巨变才刚刚开始，后一秒钟，整个冥土的四方就好像多了一堵高不见顶的‘墙壁’。 这一刻，只有几个具备冥界权柄的神灵才能以更高的视角看到这一幕可怕的变动，一条蜿蜒无尽的大蛇竟然在瞬息间盘绕了冥界三周。 它的身躯还在深渊中未尽，但巨大的头颅却已点在那巨人的身上。 “嘶……” “阿斯摩蒂尔斯说的不错，你，确实还差得远。” 轰——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在冥界生灵的眼中，他们看不到巨蛇的身影，它们只能望到冥月旁不知何时多了两轮光体，而天空突然下落。 巨人似乎想要抵挡，他妄图用仅剩的双臂支撑天空，但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至少这一刻，他的一身的力量只能用出十之一二来。 于是就像一个面对车轮的螳螂高举双臂，又如同妄图撼动大地的蜉蝣，只是片刻的抵挡，巨人就在天空的压力下应声坠落。 而他坠落的地方……自然就是冥界的中心。 …… “快走！” “又是……宙斯！你这个——” 险些破口大骂，冥王神宫中，看着天空上对撞的神魔，哈迪斯毫不迟疑的大袖一摆，趁着那巨人与‘天空’僵持的一瞬将真理田园的所有人都带上，然后调动冥界的权柄，直接从原地消失。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除非有伟大神力直接对他的神殿动手？是没有直接动手，但哈迪斯觉得，如果宙斯掉落下来，那和直接动手的区别应该也不是很大。 这一刻，冥王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选择建造神殿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毕竟卡俄斯命运可是真实存在的。 也许他应该跑一趟人间，去和尼萨山的命运三女神询问一下合适的选址？ 而且讲道理，这一刻的哈迪斯都不知道应该说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了。因为不止是宫殿，看着宙斯的现状，无疑，他之前的另一个‘预言’也生效了。 “……” 回首后望，早已远遁万里的哈迪斯一边继续远离，一边看着真理田园的所在。 果然，巨神的身影在坠落，他根本没有挡住坠落的天空。呼吸微微一窒，冥王不由在心里暗暗发誓。 “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建立一个和冥界本源勾连在一起的神宫。到时候，就算世上所有的伟大神力都来到这里，他们也不敢随便破坏我的神殿！” 发狠归发狠，跑路还是要跑路。 无奈的远离，哈迪斯当下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宙斯的腿确实被打断了几条。 第219章 谎言 冥府大地上，哈迪斯的身影在快速闪动。 天空好像倾斜了一瞬，星辰因此坠落人间。而他则在争取远离撞击的中心点，并尽量调动力量稳住冥界大地的稳定。 也就是冥界的天空不是真的天空，它不需要撑天的工具。不然因宙斯坠落而毁灭的，恐怕还不止真理田园。 嗖—— ‘陨星’划过空气，只是短短僵持了一会，‘天体’就继续下垂。 黑色的火焰包裹着‘流星’的外围，地狱之火在宙斯的身上不断燃烧。 那是地狱的标志之一，被瓜分的穆斯贝尔海姆给九狱带来了火焰，白银人类与生俱来的黑暗则赋予了火焰以倾向，它们一同构成了属于地狱的魔火。当然，虽然来历看起来不小，但这并不代表着火焰就有着灼烧宙斯的能力。 对于宙斯来说，这些燃烧在他身上的火焰其实并不能给他带来伤害，实际上，它们唯一所能够证明的，就是他现在的确无暇他顾了。 “呃啊——给我起！” 双手上撑，宙斯抬首，他那闪烁着雷火的双眼与天空中巨大的蛇瞳对视。 只有这条大蛇，果然，方才他虽然中了算计，但至少还是成功了一小部分的。 正面硬接了他一击的九狱之主绝不好受，对方如今没有乘胜追击就是证明。现在，只要他能挡住这条可怕怪物的一击，那他就还有挽回一点局面的机会…… 是的，怪物。在宙斯眼中，中庭之蛇无疑就同巨人和提丰那样，是不属于神灵体系的存在，也是不被绝大多数神明认可的妖魔。 “呃……给、我、起！” 全力以赴，在宙斯的瞪大的双眸下，他坠落的速度似乎增加的确实没有那么快了。 当离开深渊，回到现世的领域，他的力量就在以极快的速度增涨着。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完全有能力挡住这一击。 然而下一刻，宙斯就绝望的意识到，他恐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因为他下落的速度虽然减缓，但冥府的天地却远没有地上的距离那样巨大。 等不及他完全恢复力量，大地就已经近在咫尺了。甚至隐隐间，宙斯还感觉到自己的下身好像将要触及什么坚硬而又锋锐的东西，那种金属的锋锐感是那么的清晰。 不过这大概是错觉吧，冥界没有敌人，他也没在身下察觉到其他神灵的存在。排除了底下有什么人正拿着武器准备偷袭他的可能，总不会是冥府的地质改变了吧……嗯？ 不可遏制的下落中，宙斯的面色猛然一变。疼痛感从身下不断传来，血肉与金属相互碰撞——冥府的地面和宫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坚硬了？？！ 嗤——！ 刹那之间，血花飞溅。 正全力以赴与大蛇对抗的宙斯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又一次受到来自身下的‘背刺’，冥王神宫那锋锐的棱角就如同一把把利刃，在宙斯自身下坠力量的作用下向着他狠狠刺入。 脸庞上的表情瞬间扭曲，如果是平时，这些建筑虽然坚硬，却根本奈何不了宙斯的神体；如果他还留有哪怕一丝余力，本能的防御都不会让他这么简单的受到伤害；甚至如果这些宫殿的主人不是冥土之主，哈迪斯又没有调集力量稳定冥界的大地，那它们最大的可能也只是在撞击中被轰入更下层的地方，被烟尘掩埋在废墟之中。 但现实没有如果冥王也不敢毫无准备的放任宙斯砸在冥界的地层上。所以站在远处，看着宙斯下落的轨迹，哈迪斯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继续维持了地层的坚韧。 嗯，宙斯只是吃点苦头，何况还是他自己不打招呼跑来冥界的。无论如何，这总比冥土受到创伤，他跟着遭受反噬要好得多。 于是当大地被整个冥界的力量强化，原本连绵不绝的建筑群就如同被夹在铁毡与锻锤间的矿石，要么自己被熔断，要么让捶打着它的二者破碎。 而这一回的结果……自然是三者都受到了大小不一的伤害。 轰——！ 天地静止了一瞬，随即巨震响彻虚空，伴随着神王的怒吼在冥界的天空下回荡。 “啊——哈、迪、斯？？！” 一次撞击，将大半个真理田园化为盆地。 原本连绵不绝的建筑群已经化为乌有，但造成了这一切的宙斯同样并不好过。 神灵虽然可以血肉再生，但那也需要一点时间，至少变故突生的宙斯根本没来得及重塑那缺失了的半个身体。 所以此时此刻，大量经过特殊铸造的神性金属穿插在他的血肉里，这些拥有近似神器强度的材料没有那么容易被磨灭。可宙斯根本想不通，哈迪斯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建一座宫殿，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总不会是哈迪斯还有隐藏的预言能力，他早就知道自己今天会在此受创，然后故意造了这么一片建筑吧？这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 轰—— 巨大盆地的中央，伴随着又一道震动，宙斯在废墟中起身。血肉模糊的身躯内肌肉蠕动，不断排挤出残破的金属残片。 那该死的建筑已经彻底化为乌有，而此刻的神王仰望高空。他看着那自他坠落下来以后就不再攻击的巨蛇，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对方没有再继续攻击，那是因为离开了深渊回到现世的宙斯就已经不再那么容易对付了。一招的优势已经足够，再继续下去只会给他翻盘的机会。 甚至宙斯自己也可以确定，如果这条大蛇敢继续对他动手，那现世的秩序便会随之做出反应开始加强自己，限制这来自世外的敌人。 但就像他所看到的一样，对方及时收手了，在几乎绝对优势的一击后收手了，而作为神王的宙斯才刚刚强行在塔尔塔罗斯中动用了王权，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又一次违背秩序，在人间大打出手。 这明明是他自己的计划——在深渊中胜过一招后直接退走，可现在，深渊中的生命也许看到了他击退地狱之主的‘英姿’，但他被打落在地的经过也被冥界的生命看在眼中。 甚至，还不止冥界。至少包裹着冥府的那几位原始神，都绝对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这条蛇……还有哈迪斯！” 出人意料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以及这该死的分封制。如果冥界是在他直接的执掌下，那刚刚一旦离开深渊，他就能瞬间调动整个冥界的力量加持自身，又怎么会被对方如此狼狈的打入地下。 但事已至此，无从改变……气息从身上升腾，以一种近乎挑衅的形势扩散开来，然而天上的大蛇丝毫没有反应，祂就像在看着一個小丑表演，不知其长的身躯蜿蜒扭动。 “呼——” 宙斯缓缓吐出一口气，对方应该不会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和他交手了，而深渊的门户处，那个之前对手的气息也隐隐透露出来。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一起站出来，但这一刻，宙斯只能吃下这个亏了。 “你是谁，为何要偷袭于我？” 眼底神光一闪，宙斯高声质问道。 他期待着对方给出一个回应，‘兵不厌诈’也好，甚至是直接嘲笑他没有及时发现也罢，他都可以接受。 然而高空之上大蛇人性化的蛇首好似露出了一个笑容，一缕恶意在祂的身上闪过。 “偷袭，现世的神王，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难道你忘了吗，就在刚刚，你明明是在正面被我一个人险些打成死狗来着——哦，我倒是差点忘了。 “现世的神明……要讲究颜面是吧？” “住口！” 淡淡的声音在天空回荡，宙斯眼前险些一黑。 篡改真相这种事情，明明都是他来做，什么时候连这些不属于神明的怪物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然而举目四望，宙斯却尴尬的发现，貌似，可能，大概，没有人能够给他证明深渊里发生过的事情。 ······ 蓬托诺里斯之海，深沉的海沟下面。 和之前的站位没有什么区别，与很多人想到不同，当察觉到深渊的变故，厄瑞玻斯却并没有急着前去掺上一脚。 相反，他只是借着自己领域的视角在旁观，当然，顺便他也给一旁的蓬托斯开了个‘直播’ 毕竟与地上不一样，大地上发生的动静大概率会传入冥府，因为大地的每个角落都能通向冥界的门户，但反过来却未必了，这也是其独特的时空构造所带来的。 而除了作为一个‘观众’，面对这么一个切实的例子，厄瑞玻斯果断客串了一下‘解说’的功能。 只不过他这个‘解说’……显然有点缺乏公正。 “你看，蓬托斯，正如我之前所说，一旦乌拉诺斯苏醒，宙斯恐怕根本保护不了你的安全，所以投靠他是没有意义的。” “你也是活过三个纪元的神了，曾经不止一次见过伟大神力间的交锋，你应该清楚，同为这一领域的存在，我们之间也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就像伱和那些微弱神力的真神间一样巨大的差距。” 笑着开口，听着面前影像中大蛇传来的对话，厄瑞玻斯虽然心里表示对方完全是在瞎编，但此刻他还是以原始神的身份给予了佐证。 “宙斯是什么人，他有什么战绩？” “第二纪末，站在克洛诺斯身前，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敢躲在盖亚身后瑟瑟发抖。而后借助神王之位成为伟大，他的表现也远远比不上他的祖父和父亲，他们分别与盖亚交手的结果就是证据。” “乌拉诺斯实力削弱大半，仍然能在压制盖亚之余镇压十二泰坦。克洛诺斯全盛之时，不过一只手就压服盖亚，摄拿太阳。而宙斯呢？他只能靠着对方自己犯错才能获胜，就算是这样，他还打了三天三夜才令地母退去。” “……或许吧，可是提丰呢？” 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可虽然觉得厄瑞玻斯说的有道理，但蓬托斯还是再次出言询问道。 毕竟对于伟大神力间力量的差距，他还真不是很清楚，除了战绩以外，也没有什么衡量的标准了。 “提丰，怎么，它和宙斯的最后一战可就是发生在近海，蓬托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淡淡一笑，厄瑞玻斯毫不留情： “如果阴谋诡计也算实力的话，那你觉得宙斯有机会给乌拉诺斯也吃下一个‘一日果’吗？他是暴君，又不是个疯子。而没有了外物的辅助，它又要怎么对抗实力远盛与自己的天父？” “蓬托斯，现在的局面就是明证，随便从哪里蹦出来一个伟大神力，就能把宙斯直接打成这样。他充其量做海神一系未来共抗天父的盟友，而不是君王。而且面对这种情况，身为神王的宙斯不仅不知道正视差距，他反而第一时间试图使用自己传统的技艺，颠倒黑白，想要污蔑提丰那样将自己的失败描述成‘大意’和‘偷袭’。” “那问题来了，蓬托斯，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当然不相信，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表面工程了。厄瑞玻斯殿下，你说的对，宙斯确实无法在乌拉诺斯面前庇护海神一脉。” 沉默片刻考虑到对方是有前科的，蓬托斯还是决定相信那条大蛇和黑暗之主。 毕竟怪物嘛大家都知道，这些疯子怎么会说假话呢？因此祂所说的，也必不可能是谎言才对。 第220章 荣耀 深沉的海沟下，蓬托斯最终还是认可了这种的说法。 不过真正让原始海神坚定想法的，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宙斯之前篡改历史，颠倒真相的行为，也不可能是相信那来自深渊的大蛇必然有多么诚信这种可笑的理由。 这玩意拿出来说笑就好了，真要进行判断，显然还是需要更实际的凭据。 而对蓬托斯而言，让他做出如此判断的直接原因，无疑就是宙斯本人的秉性以及他自己对力量的向往。 后者自不必说，整个第二纪元，海神间的争斗无非就是为了统一大海，突破真神力量的上限。 他所谓的避世不出实际上也是被浴海的太阳吓到以后，觉得自己胜过大洋神的可能实在低下，而不是真的看破红尘了。 至于前者……这就是宙斯一贯以来的风格问题了。 虽然如今的卡俄斯诸还没有‘政治’这个词，但具有类似意思的词汇还是存在的。至少在蓬托斯看来，宙斯无疑就是一个思维更偏向于政治思维而不是神灵思维的存在，他也是先天神中比较罕有的异类。 一如之前他对宙斯的判断，如果原始海神一系愿意服从神庭，那神王绝对会对他们既往不咎。 但反过来说，如果他选择抛弃宙斯，彻底脱离神庭自立一脉，那宙斯又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明智的选择，蓬托斯。宙斯就是这样的人，哪怕你自立门户，到了那一天他也一定会权衡后做出最‘合适’的抉择的。” 微微点头，见蓬托斯终于松口，厄瑞玻斯心下也越加从容。 别看他握着乌拉诺斯这张牌，可如果蓬托斯打定了主意要放弃一切，彻底永眠也不肯配合他，那厄瑞玻斯还真没什么办法可想。 他毕竟不是海神，在先天神的世界，暴力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的。好在关键的地方对方已经想通了，那剩下的事情就要好办很多。 “现在，说说之后的事情吧。宙斯应该不会再在冥界停留太久，等他回来，我也就该离开了。” “言归正传，你如果想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那恐怕是注定要和你的老朋友摒弃前嫌，然后走到一起去了。” “……好。” 点头应下，蓬托斯对此没有意见。 统一大海就是海神提升力量最直接的方式，只是之前他和大洋神都想以自己为主导完成统一而已。 不过现在他们恐怕都要后退一步了，毕竟面对即将到来的威胁，如果他们不想把希望都寄托在宙斯身上，那就必然要另起炉灶。 而宙斯虽然是一个会为了目标而退让的人，但前提是自己也要有让他退让的资本。 对他而言，只能给他带来好处而不能给他带来威胁的，那就是田地里的麦子，割了一年，还有下一年。一如农业女神，宙斯就从来不会考虑她的想法是什么。 而那些能给他带来威胁，却丝毫不能能带来好处的，就是提丰那样的妖魔之王，是破坏现实现世平稳安定的存在，宙斯只会带着神庭所有的神灵一起试图消灭你，打不过也会排斥你，不会再有其他的选项。 只有第三种神，才真正会让他下大力气拉拢，也就是那些既能带来好处，又能给宙斯以足够威胁的。 天父苏醒，自己和宙斯自动就拥有了共同利益，所以只要再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威胁性，那来自宙斯的危机就不攻自破。 换成波塞冬还可能一怒之下和叛徒两败俱伤，但宙斯可不是这种人。 “你说服了我厄瑞玻斯殿下……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 看着黑暗之主握着那温暖光球的手臂，蓬托斯沉声说道。 “别人如何我不清楚，但至少我，是绝不会接受一個被俄刻阿诺斯取得了最大好处的结果的。不然过去一个纪元的争夺，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呵，当然，我会的。” 平淡开口，对蓬托斯的话，黑暗之主并不在意。 他们愿意闹就闹吧，最好等他预想中终结第三纪元的战争结束以后，他们依旧在闹才好。 ······ 冥界。 真理田园的旧址上，在脱离了战斗状态下，宙斯的神体终于恢复了完整。 但相比于身体上伤势的修复，他心灵上的创伤却远远没有复原。 天空上的巨影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但祂留下的痕迹却依旧长存。 冥界的边缘仿佛多了一层高不见顶的墙壁，强大生命留下的气息让任何外物都本能的不愿意靠近。 不过这都不是让宙斯心情糟糕的原因，实际上，真正让他强颜欢笑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亲兄弟。 “哈迪斯，你来了，我刚才好像没怎么看到伱……作为冥王，你的宫殿平日里都是没有人的吗？” 勉强摆出一个笑容，但宙斯最后还是忍不住明嘲暗讽了一句。 然而匆匆赶回神殿旧址的哈迪斯只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冰冷且漠然，和过往诸神对他的刻板印象没什么两样。 “宙斯，冥王神殿平日里自然是有人的，不过在冥界的看门人向我汇报了你的行踪后，这里就没有人了。” “毕竟你是为了追踪敌人，而我对你的信心并不怎么高。” 淡淡开口，哈迪斯的话直白且不留情。 “……咳，哈迪斯，我的兄弟，你不会也相信了那怪物的鬼话吧？” “如你所见，它后面根本不敢再和我动手，一开始的失手只是个意外……” “所以神王陛下，我不关心你们谁说的是真的，可关于你毁灭了我的宫殿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 一时无语，宙斯的脸颊有些抽动。 如果可以，他自然想说‘那我再给你建一个’这种话，但刚要说出口，他却赫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这个能力。 嗯，是这样的，毕竟哈迪斯丧心病狂，居然拿神性材料建了这么大一个神殿。 要知道，这种数额的材料，哪怕是掌握有对应权柄的哈迪斯，恐怕都至少花了几百年来搜集材料，而换了宙斯……所以说这根本不是珍不珍贵的问题，而是神庭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储备。 毕竟正常使用，有哪个神会需要这么多的材料，没有需求，也就不会储藏。 而且想到这，宙斯的脸也不由有些发黑。身下一阵阵幻痛传来，他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哈迪斯要这么做。 “……关于你宫殿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我的兄弟你能否先解答我的一个疑惑。”深吸一口气，宙斯尽量平静的问道：“你究竟为什么要建造这样一座宫殿——我的意思是，它根本没有必要。” “不，这还是有必要的。它之前塌过三次，而且两次和你有关，现在则是第四次。” “所以事实证明，我不仅有必要这么做，而且还做的不够多。毕竟没人会想到，这一次它会是你亲自毁灭的。” 淡淡开口，哈迪斯注视着宙斯，然后继续问出了灵魂问题。 “所以奥林匹斯的神王陛下，关于你没有事先通知就进入冥界，然后又私自破坏了我财产的事情，你打算如何赔偿一下我的损失？鉴于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我的要求也不高，你只要原样给我建一个就好了。” “……” 再次无言以对，宙斯瞬间想起来了‘前两次’破坏是怎么一回事，那确实和他有关。 此刻，宙斯感觉自己就不该追来冥界，这里迎接他的全是麻烦……不过幸好的是，虽然场面一时间有点僵硬，但他马上想出了一个暂时解决问题的办法。 “咳咳，哈迪斯，你听我说。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是你也看到了，之前每一次的灾难都不是我先挑起的，而是有人要挑衅我的权威。” “这样吧，地面上的宴会还在举办，在我离开之前，诸神就已经针锋相对——我需要先回去稳定情况。至于你的宫殿……” 沉吟片刻，宙斯做出许诺。 “等新的宫殿建成，我将以神王的权柄祝福它，给予它不被破灭的力量。而且就像曾经深渊中囚禁巨人的封印一样，这道祝福将与神王的权位同在，它将永远不会被毁灭哪怕被超过限定的力量损伤，它也能够恢复原样。” “这样的处理办法，你觉得如何？” 闻言微微一愣，哈迪斯其实本来也没指望宙斯能给他建一个新的，毕竟这世上的矿物大多归他管辖，对方有没有这个能力他再清楚不过了。 但宙斯如今提出的这个新补偿方案，他倒是觉得还不错的样子。 确实，他之前还是想的不够多，如果单单把宫殿与冥界的力量勾连在一起，未必就一定能永世不坏，但如果能够再加上一道来自神王权柄的保险，那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毕竟这世上从来不缺少疯狂的神灵，一如盖亚那样的就是典型。连天柱都敢于冲撞，她更不会在乎什么冥界。但能够把神王权柄一起报销掉的，哈迪斯过去还没有听说过。 神王之位，与世同生。就像神灵不会死，神王的权柄也是绝不会出现问题的。 “好，我答应了，不过你记得把独眼巨人派过来，还有赫菲斯托斯。等新的宫殿建好，我会传讯给你的。” 语气缓和了不少，哈迪斯还是接受了这一补偿。 双层加码，多层庇护。 这一次，他的第五代神殿是一定不会再有问题了。 …… 冥界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宙斯又试着跟哈迪斯统一一下关于他失败的口径问题。 但很遗憾的是，哈迪斯表示冥界神灵没多少，凡物无限多，还有原始神和冥月女神在看着，它不像地面上的事情那么好操作。 而且像提丰那件事，无论如何，宙斯最后还是打赢了，你赢了自然怎么解释都好说。可不久前的那短短的交手宙斯明显并没有获胜，那再怎么解释也只会起到反效果。 “那就渲染它的邪恶好了，让诸神都知道，不管这个怪物强或者不强，但它一定足够邪恶，无法与诸神共存。” 默默做出决定，这已经是宙斯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迈过冥河阿克戎，神王决定返回人间。不过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在冥界中……不，是在深渊里，来自某种直觉告诉他，在那里，好像有什么和他关联密切的事情正在发生。 那是什么呢？宙斯有些疑惑，他对深渊产生这种特殊感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然而此刻的他已经深知那里的危险，无论如何，在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他是不会前去那里的。 “……看来我要想其他办法了。” “这种命运的直觉……不行，我还是要了解一下才行。” 自己进不去，诸神进去了未必能回来，那有什么存在，是可以进去，有能力不被寻常的本土生物杀死，又不会被那两个地狱存在所针对的呢？ “人类，像曾经的珀尔修斯那样的人类，拿着诸神的神器，为神灵排忧解难。” “我记得，我好像前几年是在人间留下过这样一个孩子？”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宙斯想起来了，而且那个孩子还在意外之下和赫拉产生了点关系。 据说在认出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前，赫拉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好像就叫做‘赫拉的荣耀’？ 第221章 预兆 关于宙斯的神子这件事情，在人间的传说总是很多的。 毕竟过去的一千年中，除了宙斯自己以外，没人知道他究竟留下了多少子嗣。 这些流着神王之血的存在中有凡人，有半神，也有真神，虽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最终都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世人所共知，但依旧有两个孩子，他们因为种种原因，至今没有在人间留下威名，甚至基本就没有几个人听说过他们的存在。 第一个是天生的神灵，他是宙斯数百年前留下的子嗣，也是忒拜城的开创者、筑城者，卡德摩斯的亲外孙。这位在提丰之乱中立下功劳的王子与和谐女神哈摩尼亚共生育了不止一位子女，塞墨勒就是其中最美貌的那一个。 然后在一次意外（？）的邂逅中，年轻的公主偶遇了当时化身为凡人的神王。自称克洛尼得斯（克洛诺斯之子）的宙斯轻易用他精湛的技术俘获了公主的心，并且很快就和她一同孕育了一个血脉。 不过按照过往的经验看，和宙斯搞到一起的女人，在不是神灵的情况下往往下场都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去死，就是痛苦的活着。 所以这一次也没有例外，但凡有宙斯出轨的地方，赫拉是一定会紧随而至的。 而当知道了塞墨勒和她孩子的事情后，天后自然为之大怒，她随即亲自化作了一个老妇人与怀孕的塞墨勒相见，开始实施她日常的迫害小三之旅。 她先是在无意间引导公主提起自己那常年在外的丈夫，然后在塞墨勒炫耀的时候出声质疑。她声称那个男人绝不会是众神之王宙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塞墨勒哗众取宠的狂言，或者连她自己都被欺骗了。 闻听此言的公主自然大为愤怒，可是她自己的心中其实也有些疑惑与不安，毕竟宙斯确实从来没有展现过神灵的姿态，那他究竟是不是神王呢？ 年轻的公主当即做出决定，她要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要求宙斯展露他的真身——展露那足以体现神王权柄的神圣形态。而十分巧合的是，就在下一次见面的当天，宙斯就对公主许诺为了补偿他常年在外的生疏，他愿意答应塞墨勒一个合理的诉求。 后续的故事就十分顺理成章了，无知的凡人公主和她的宫殿一同在雷火中化为灰烬，真神从此不再拥有非神的母亲。而只有作为神明的不朽者，她与宙斯的儿子得以侥幸生还。 嗯……这其中究竟还有些什么背后的故事，世人是不得而知。这位还在母亲腹中没有出生的神灵又是怎么继续成长的，也没有人清楚。 总之，那位天生神灵的神王之子至今没有什么流传的事迹。甚至考虑到第三纪元没有神诞异象，这位据说名为‘狄俄尼索斯’的神灵究竟存不存在，都是奥林匹斯山上不少神怀疑的事情。 不过作为宙斯的神子，他多少也还算有一点点存在感。 狄俄尼索斯是第一个，那第二个不为人知的宙斯之子，就是这个‘赫拉的荣耀’了。 如果说前者不为人所知，那是因为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确实没有相关的消息在人间流传，那么后者的情况，就单纯是因为他年纪太小的缘故。 他距离成年还很远，甚至就连名字都是不久前因为赫拉的存在才拥有的。不过宙斯既然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他，那自然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赫拉的荣耀……应该叫他‘赫拉克勒斯’吧。呵呵，刚刚出生就能掐死赫拉派去的蛇怪，这样卓越的天赋，将来再差也不会比那个雅典国王来的不如吧。” “神王之子，又因意外饮下赫拉的乳汁，还在出生不久杀死了蛇形的魔怪，真是命运的指引。我本想让你成为迈锡尼的王，成为我于人间诸多血脉的领袖，但是现在看，也许你还能为我做更多的事情。” 这是一举数得的事情，毕竟这个孩子诞生之前，世界之力的诡异波动还没有发生，所以宙斯才会想着要生下这样一个子嗣，让他集合自己在人间的神裔，加强王权与人类间的联系，甚至从此把他宙斯的名字变为人类文明中的一个符号。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他反而不想让自己的子嗣站出来统治人间了。 凡世的大战在即，应该让诸神自己去参与这些。既然如此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自然有了更多的存在价值。 “没错，就是这样。” 迈过冥界的大门，随着念头的改动，宙斯突然发觉自己或许还真需要这么一个在人间很有能力的子嗣存在。 也许自己的很多事都能借他之手完成，比如在冥界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又或者处理某个支撑天空半个纪元的古神，看看他究竟有没有悔改的意思。 “不过先不急，他究竟能不能成长到我需要的水平，还是一件难说的事情。而且在这之前我也需要再做些准备……” 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多等一段时间倒也无妨。几年十几年，对神来说算不了什么。 等他长大，自己再稍稍考验一下他的能力，最终决定要不要委以重任，让他到深渊里面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毕竟别的地方还好说，就算出了篓子，他也能及时补上，曾经的珀尔修斯就是拿着诸神的神器一路开挂。但塔尔塔罗斯，那可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一旦进入，就别指望外人能再给予帮助。一个还没有多大的孩子，他死不死的宙斯现在倒没那么在意，但要是将来把事情给办砸了，那就是件很难解决的问题了。 ······ 人间，阿克罗波利斯。 宙斯的冥界之旅暂时宣告结束了，而在卫城的会场中，明明人不在场但却被反复提及的盖亚也终于满意的看向了身前的杰作。 此刻的沿山而建的会场上，人群稍稍有些混乱，因为不久前冥界的短暂交锋虽然没有彻底波及地面，但多少还是留下了痕迹。 一场轻微的地震，对平原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建立在山丘上的城市而言，这就是一场不小的灾难了。 “呼——不错，看起来你是成功了……潘多拉是吧，怎么样，你的感觉如何。或者具体一点，你现在对它的感应是怎么样的？” 高台的一角，四十几许的妇人神色期待的看着面前的潘多拉。 就在刚刚，在大地震荡了一瞬的时候，盖亚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些原本象征着‘物质毁灭’权柄的神性碎片突然光芒闪烁了一下。 属于原本珀耳塞斯的意志猛然清醒了少许，短暂的遏制了碎片中的混乱；而与此同时，因为地震的诞生，整座卫城的人们都在瞬间感觉到了惶恐。 他们中的不少开始祈求神灵庇佑，希望于这不是一场大规模的天灾，而在祈求的过程中，有不少人的言语中都提及了‘请神驱逐灾祸的魔女’这种说法。 在这种情况下，潘多拉本身的精神似乎也被提振了。当她接触神性碎片的那个瞬间，她仿佛也拥有了一定程度上与信仰之力发生联系的能力。尽管这还比不上神灵，但有和没有总归是有区别的。 于是原本遥遥欲坠的精神瞬间稳定下来，不出意外，她成功容纳了这一道神性碎片。 缓缓睁开眼，此刻在潘多拉的眼中，世界仿佛都随之变化。 原本模糊的东西变得清晰，很多她过往无法接触的东西变得可以触碰。 而最重要的，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潘多拉第一次掌握了超越凡世的力量。 毁灭的力量在她身上流淌，她现在从各种意义上讲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半神了——不是种族，而是直白的力量。 要知道她虽然在过去活了很久，但为了防止她在人间拥有反抗自己的能力，厄庇墨透斯从来不曾允许她接触那些真正强大的超凡知识。 所以直到今天之前，她都从未掌握过真正的力量。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是的，我成功了，我活下来了……” 手掌虚握，这一刻，刚刚完成晋升的潘多拉感觉自己好像可以撕开天空与大地，拥有破灭万物的力量。不过很快，理智就压过了这种膨胀感。 她绝不可能是盖亚的对手，甚至就连现在的厄庇墨透斯她恐怕也未必打得过。 她所容纳的神性碎片本就不是最大的那个，所以深吸一口气，潘多拉按耐下心头的想法，她转身看向盖亚示意的方向。 在那里，数不清的光点依旧闪烁，但很明显的，盖亚指的是最大的那个。 那就是曾经物质毁灭之神珀尔修斯权柄的核心，谁掌握它，谁就掌握了这一顶级的神权。 之前的潘多拉对它毫无感觉，可现在，也许是融合了神性碎片的缘故，一种莫名的联系在二者之间诞生了。 “我感觉，我可以影响它，但只是很少的一点。它也可以影响我，而且是很大的一部分。不过……” 迟疑片刻，潘多拉继续说道： “它似乎感应到，在脚下大地之下，有一场毁灭刚刚发生。” “嗯，我知道了。能够正常的交流，没有精神受到严重影响的表现……潘多拉，你表现出来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很多。” 没有在意后一句话，盖亚自然知道刚刚的冥界发生了什么。 宙斯受创，她自然感到高兴，可眼前潘多拉的状态，却更让她感到兴奋。 “看来我猜的没错，命运确实是在眷顾你，如果没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你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完成这一步，也很难知道后续要怎么做才能增加伱融合更高阶神性碎片的成功率。”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物质的毁灭居然能够刺激碎片中的意识，让混乱下降；而生命如果将这场灾难与你本身联系在一起，那就能够刺激你的精神，锚定你的状态……这看起来，倒是有点像一场另类的‘仪式’啊。” “潘多拉，这样看，你也算是给世间日后融合神性碎片的生命开了先河了。” 声音温和下来，盖亚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个外表再普通不过的陶罐。 这就是命运的力量……虽然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命运，但既然结果是好的，那她就当是了。 “既然我成功了，那我可以离开了吗？” 虽然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过去，但在潘多拉的脑海中仍旧时刻受到精神领域的冲击。 万物的破灭，山石的破碎，江河的改道，千万年间世上一切与【物质毁灭】相关的东西在冲击着她的意志，只是没有刚刚融合时那样猛烈而疯狂。 她现在只想休息一下，远离这位古老的神明。但显然，盖亚可没打算放她离开。 “你还不能走，潘多拉，我此行找你，可不是单单想要让你融合一个神性碎片的。” “这只是一个开始，而你要做的，还有很多。” “我知道了。” 微微低头，当神性碎片带来的信息在脑海中翻涌，一股股毁灭的欲望也不由在潘多拉心中升起。 只是她忍耐了下来，因为她还没有反抗的能力。 只不过低头之余，带来灾祸与诅咒的魔女余光撇了一眼那千万星点中最闪亮的那一个，也是【物质毁灭】权柄的核心所在。 她和盖亚说了自己的感觉，说她感知到了大地下的毁灭，但实际上，她没说全。 因为这个权柄似乎不只能感知过去的毁灭，还有即将到来的。 而那没有被她说出的另一次毁灭……好像就在不久后，在人间的一个角落。 ‘那个方向，我记得是……一个服从雅典的小国吧。’ 印象早已模糊，潘多拉只是将此事记在心中。 她之所以隐瞒这件事，倒不是觉得这场毁灭能影响盖亚。 她只是想知道，盖亚对她，对这些神性碎片，甚至是对毁灭权柄的掌握，到底能有几分。 如果没有多少……那试图毁灭世间一切物质的力量在身体内流转。 精神这种东西，只要贴的够近，总是相互影响的。没人知道，这从诞生起就沦为制造灾难工具的魔女，此刻究竟在想些些什么。 本章完 第222章 战争和胜利 发生在潘多拉身上是只是一个插曲，对于这场变故，奥林匹斯神系一无所知。 相较之下，在蓬托诺里斯之海上，海神宫殿的上方，诸神间的争斗已经愈演愈烈了。 神殿的穹顶被掀开光芒照进这座古老的殿堂。 缩在一个角落里，作为场中唯一的凡人，也是这场神战的导火索，安德莉亚仰望着天上的众神。 此刻，神战已经由试探转入白热化，已经有人为之负伤流血。 澎湃的力量在天空上震荡，各种神器大放光彩。安德莉亚甚至清楚的看到，就连赫拉白皙的双臂上，都第一次留下了血痕。 要知道，就像雅典娜在人间素有‘明眸少女’的别称那样，天后同样有着‘白臂赫拉’的美誉。这既是对容貌的赞誉，也是对权柄的形容。 因为在人间的智者心中，眼睛是智慧与心灵的窗户，而双臂，则正象征着母亲哺育孩子的仁慈。 生育与智慧，凡人所渴求，也难以离开的事物。但此时此刻，它们双方的主人却正在天空中一决高低。 ‘……这……是我做的吗？’ 眼睛瞪大，因为自己的一个选择，导致神灵间爆发冲突，可安德莉亚的神情却只有迷茫。 之前，在还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听艾文跟她讲过了很多，讲了诸神间的局势，雅典面临的危险。他告诉她，如果不能给金苹果选择一个妥善的主人，那人间注定会血流成河，因为这是神王的意志，也是众神不可言说的共识。 可是现在，安德莉亚却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这個样子。因为哪怕她将金苹果交给了那个海神，但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或者说，她甚至开始怀疑，如果她将金苹果交给女神……那这场争斗真的还会发生吗？ 【这是一个意外，安德莉亚……不得不说，这是我也没想到的事情】 【按照我的本意，刻托应该在得到金苹果的时候直接离开，而不是制造这么大的麻烦】 熟悉声音在心底闪过，不过这一次，安德莉亚没有那么简单的接受。 她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在心中问道： ‘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可是艾文，为什么你觉得诸神间就一定会爆发战争呢？难道神王就一定不能阻止战争的爆发，他为什么不能制止这一切呢？’ ‘况且神灵创造了万灵……虽然之前的辩论中我质疑这一点，我也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他们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毕竟关于神灵的荒唐传闻有很多，可关于贵族与国王的也不少，甚至更多，光是我听父亲提起过的就比比皆是……但君王与贵族们依旧统治这个世界，而神灵，真的会在人间掀起战乱，让千万人流血吗。’ 【所以你是觉得，其实问题出在刻托的身上，以及我让你选择了她，是这样吗？】 ‘不，我并不是在责怪你，艾文，但是……这位海神做出的选择和你想的并不一样。’ 轻咬嘴唇，安德莉亚轻吸一口气。 在她的身前，有着一道看似轻薄，但却坚不可摧的屏障。 那是雅典娜留下的，也许别人都忘了，可她还记得，这个最开始带来了一切的信徒。也正是这个屏障存在，让她能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着这场神战。 ‘那位海神的身上有着问题，神王都因此离开可能这也是伱没想到的吧……但正是因为神王不在，诸神之间的矛盾才无人制止——我的父亲跟我说过这种事情。一个国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君王，只有这样，它才能压服不和，统辖所有可以支配的力量。’ 【所以你觉得，之前的做法或许是错误的，你应该将金苹果交给雅典娜，而就算真的有神灵感到不满，神王也一定能够压服诸神间为此爆发的冲突】 ‘……我不知道这对不对，可至少现在的结果——这不是我想要的。’ 轻声开口，安德莉亚感觉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人生实在有点荒诞。 因为一场意外的劫持，接触了一个意外的人，然后一手引起了一场神战，甚至神战还可能引起人间的冲突。 一时之间，她感觉一切都有那么点不真实，以至于对很多事情都产生了怀疑。 说到底，她还是太年轻了。 【我知道了】 声音在心底响起，随即渐渐低沉。 听着安德莉亚的问题，这一刻，莱恩也不由叹了口气。 虽然目前看起来，一切还没有太过偏离正轨，刻托意外的源头在地狱之主身上，这在将来是可以避免的，但此刻的莱恩还是自我反思了一下。 是的，他知道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也知道。别人知道，也不代表就能理解并照做。 就连刻托都会在关键时候听从阿斯摩蒂尔斯的命令，最终改变他的计划，那如今人间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假使他也像奥林匹斯诸神那样对凡人的意见视而不见，自以为是的安排种种，那么在这场即将到来的人神之战中，不要说雅典，就算是银月城，就真的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如指臂使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如果他现在还是完整的自己，这些东西其实莱恩都不需要考虑。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但既然没有了绝对的力量，那站在人性化身的角度上，莱恩甚至觉得自己对人性的理解还挺浅薄的。 就像安德莉亚还太年轻一样，曾经的‘他’从没有站在过人的顶峰，成为神后的他自然更不会去在意这些。也许在这方面，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思绪闪过，于是这一刻，原本因为刻托的选择而改变的计划，被莱恩在心中直接抹去了。 他预想过如果人间的纷争注定无法延后，那或许自己可以先发制人，占据优势；也想过剪除宙斯的羽翼，进而拖延时间，这些好像都是很有必要的。 但现在看起来，莱恩觉得其实也没那么有必要。 不知道为什么，柯恩的身影在心中闪过。这一瞬间，顺从灵性的直觉，莱恩放弃了这些计划。 人间的战争失败了，将会带来什么呢？也许是雅典和银月城的灭亡，以及宙斯降服诸神后带来的实力上涨。可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等他的神性化身归来，这个纪元就会走向结尾。而人间生灵的生死…… 就交给他们自己来决定吧。 作为人性化身，他就安安心心的做一个普通人类，然后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比如了解了解炼金术的发展什么的。 【既然这样，安德莉亚，既然你对诸神还抱有希望，那照你想做的去做好了……去看着宙斯和诸神，究竟会在之后给雅典带来什么】 低声开口，远在卫城的坐席上，莱恩轻松的笑了笑。 嗯，真是瞎操心。如果是没有分离前的自己，大概根本不会管什么金苹果吧。 就是安德莉亚恐怕还是要失望了，毕竟在让人失望这一点上，诸神从来不让人失望。 …… 咣—— 就在心中交流的这一会功夫，仰望天空中战场的安德莉亚赫然发现，神战再次迎来了转折。 一声轻吟，随着兵器的碰撞，在与神器沃克托尔之矛的接连交击下，阿瑞斯手中的铜剑终于露出了些许裂痕。 剑尖崩断了一角，向着海洋中飞去，但早已在权柄的加持下陷入狂暴的阿瑞斯却毫无所觉。他握着短剑，依旧向着自己那不败的姐姐扑去。 “不，什么姐姐，我才是兄长！什么胜利，我才是战争的化身。你在父神的脑袋中难以降生，这又关我什么事情？！” 神躯越发有力，诸神间的战争助长了战神的力量，而就在不久前，冥界中的交手又怎么会只刺激了【物质毁灭】的权柄，作为战神，阿瑞斯同样因此受益。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前所未有的强大。毕竟宙斯和阿瑞斯都是奥林匹斯神系的一员，所以当神王以现世神明的身份对外作战，那战争的法则自然就会变得活跃与昌盛。 “看着吧，雅典娜，我才是战神！” 怒吼一声，伴随自身的权柄，一道道虚影在阿瑞斯的身后闪过。那似乎就是此刻世界上一切正身处战斗中人神之影，甚至他还看到了两个模糊而庞大的虚像，那正是之前的大蛇和宙斯。 无边的力量加持在身上，这一剑，阿瑞斯自信，任何没有突破真神极限的存在，都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叮———— 咔…… 下一瞬，矛剑交击，雅典娜的长矛好像确实后退了一点点。 血红的双目直视着对手，阿瑞斯想从对方眼中看到慌乱与难以置信，然而结果让他失望了，在雅典娜的眼中，迎接他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一瞬间，一股无名之火涌上阿瑞斯的心头，战意如同火焰点燃了胸腔的热血。永远都是这样，她总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一切都被她看在眼中！ 既然这样，那我就用我的剑来—— 咔…… 咔—— 咔嚓——！ 转眼间，长剑突然寸寸折断。这件被匠神主导，由三位独眼巨人合力铸造了百年的神剑终究抵不过真正的神器。 在两人交击的力量下，一片片青铜碎片四散而去，散落在天空和海洋中。但这一刻，真正让阿瑞斯无法理解的，却是对面那宛如汪洋般深不可测的神威。 几乎只是片刻，沃克托尔之矛就击碎了他的兵器，然后在阿瑞斯难以相信的目光中，它从雅典娜手中脱出，径直贯穿了战神的胸膛。 “啊——雅典娜！” 长矛随即划过天空，掠过大海，将阿瑞斯的身躯钉在了一座岛屿上的无名山峰上。伴随着一声怒号，女神移开了目光。 这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 “是的，阿瑞斯，你是战争。” 淡淡的开口，雅典娜回头，握住波塞冬三叉戟的矛尖。 “但我，是胜利。” 因为同为奥林匹斯神系，所以宙斯的战斗带给了阿瑞斯力量。然而此刻因为与刻托一同作战，那地狱对神王的胜利，又何尝不是雅典娜的胜利。 于是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战争，在胜利的面前一败涂地。原本就站在站在真神极限的智慧女神，也在权柄的反馈下，于单纯的力量上临时感知到了那更为浩大的领域。 只可惜…… 心下有些可惜，雅典娜没有表露出这份力量，因为在她的感知之中，一道熟悉而强大的存在已经来到了这片天空下。 而下一刻，不出所料，蓬托诺里斯之海上，神王的威压涤荡四野。 “住手！” 一声低喝，说不上是喜是怒，宙斯在天空中现身，他随手一招，赫拉掌中的雷霆之箭就落入手中。 在真正的主人手中，这件神器当即展现了它真正的威力。瞬息间无数道雷电化作墙壁，瞬间隔阂了在场所有交手的神灵，而宙斯也随机看向了风神。 “仄费罗斯我的朋友，请你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只是离开了一会，我最信任的神灵们就战作一团，毫无诸神应有的威严。” 神色冷厉，宙斯明知故问，他顺便在问话的时候，还暗暗记下了此刻场中中立的每一个神灵。 中立怎么行，你们就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之类的吗？ 深渊一行结束了，可宙斯对更强大力量的渴望，也更迫切了不止一分。 第223章 耻辱下的暗谋 “…………所以具体的经过大致就是如此了，陛下。” 大海的上空，在神王的力量下，诸神的争斗好像暂时休止了。 但这只是暂时的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经过了一场见血的交锋，参与神战的双方都积累下了更深的矛盾。 没人知道这种矛盾会以什么形式爆发，又会在什么时候爆发……但这都与风神无关。 面对宙斯的询问，仄费罗斯只是避重就轻的叙述了一下几人间冲突发生的缘由。比如在一开始，就是天后率先发起的攻击。 他的陈述很客观，而听了这客观的评价，宙斯同样很满意。 “所以赫拉，你还是对金苹果的归属感到不满吗，但这是我们事先已经约定好的结果。” “凡人中的胜者将决定金苹果的主人，这是我之前在众神面前做出的承诺，那我自然也就不会违背它。作为我的天后，你也应该理解我才对。” 对仄费罗斯微微点头，好像是才知道事情的始末，又或是赞赏对方的态度。宙斯随即面色严肃，对赫拉语带斥责。 “宙斯，你是什么意思？” 双目瞪大，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赫拉有些难以置信。 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妻子，也是受伤的那一方啊？难道在这种时候，你不该站在我这一边吗？ 猛的一甩袖子，赫拉指向刻托所在的方向。 “宙斯，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她算什么东西，你居然为她质问我？你刚才追逐的结果呢，那个站在她背后的人是谁——暗中勾结外人，难道她不该被你立刻拿下吗？” “赫拉，我可从来没有加入奥林匹斯，也轮不到伱来审判我。我和什么样的人有联系，更轮不到你来质疑。怎么，神王邀请天地四方的神灵来参加我侄女的婚宴，却要把我这个主人排斥在外，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屑的一笑，此刻，刻托根本不带怕的。 生命女神都能和黑暗之主有联系，她和九狱的君王有关又有什么不对的。是，宙斯可以不管这些直接拿下她，但如果这样，那神王的这一场大戏不就白演了吗？ 所以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宙斯只是迟疑了一瞬，然后就压下了心中对地狱的怒火。 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刻托，然后淡淡的说道： “赫拉，神庭没有任何一条律法禁止诸神与外人结识，只要她自己没有违背神庭的秩序，那就没有人有权利审判她。” “而且她说的对，原始海神一系虽然在过去辅佐过波塞冬，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属于奥林匹斯。” “宙斯！你不知道吗，什么公平的决定，她只是——” “够了！” 声音一滞，赫拉万万没想到神战的罪魁祸首居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她。 委屈与不满在心中爆发开来，这还是宙斯第一次这么不给她面子。 然而对于天后的愤怒，宙斯只是平静的说道： “赫拉，我知道你很不满，但在奥林匹斯，我，才是神王。” 轰—— 仿佛是在释放自己之前狼狈带来的郁闷，这一瞬间，以宙斯为中心，无上的王权领域在大海上降临。 人间大地，在宙斯真正的主场中，这一刻，哪怕是奥林匹斯神系以外的诸神也深刻感受到了那浩如烟海的力量，此时的宙斯在他们眼中，简直就如同天地的唯一。 “诸位，到此为止吧。以神王的名义，婚礼将照常进行，金苹果的事情也到此终结。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太多了，涅柔斯，对这一切意外，我感到万分抱歉。” “最后，赫拉，还有我最聪慧的女儿，无论谁对谁错，你们之间大打出手，而作为我最亲近的人，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们刀兵相见。跟我一起回到奥林匹斯吧，在那里我会亲自调解你们之间的恩怨。” 淡淡的宣布宙斯收回自己的力量。 作为他的天后，赫拉享受了权利，就该为他分忧。他之后可以暗中支持她的一切报复行为，但今天，他只要这场冲突延续下去。 于是没有再给任何辩解的机会，随着一道雷光闪过，刹那间，神王的身影再次消失。 只不过相比起之前婚宴上的他，此刻的宙斯不由给神庭以外的神灵留下了另一个印象。 果断的决策，严格的遵守承诺，以及强大的力量。没有人再去关注之前宙斯被神秘气息引走的事情了，至少在冥界的消息传来以前，他们都觉得，此行离开，恐怕神王一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 宙斯离开了，这里的事情却还没有结束。 在场的目光随之聚焦在了赫拉和雅典娜的身上，哪怕素来无法无天的波塞冬也一样。 宙斯方才看似没有提他，但实则却暗暗用气势警告了一下自己的兄弟。虽然波塞冬对此嗤之以鼻，但考虑到他是在教训自己老婆，那他就当没看到好了。 最好打起来……暗中冷笑一声，波塞冬希望赫拉一定不要忍耐，最好回去就和宙斯干上一架。 “赫拉，你……” “我没事。” 微微摇头，回应赫斯提亚的关切，站在天空中，赫拉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冰凉。 ……宙斯 ……雅典娜 ……阿尔忒弥斯 ……刻托！ 没有说出口，感受着诸神的注视，素来在乎颜面的赫拉此刻只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他们似乎都在等着她的决定，看看自己是否要以神后的身份违背宙斯的裁决，再度对雅典娜动手。 有像灶火女神一样关切的，有像刻托那样挑衅的，有明明之前是盟友，此刻却暗中看笑话的……高耸的胸膛急促的起伏，赫拉银牙紧咬，她最终做出了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来。 因为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就算不顾规则，她的力量也不足以支撑她达成目的。 “还围在这里做什么，既然宙斯要找我，那我就不多留了。仄费罗斯……这里一会就由你和涅柔斯一起安排吧。” “遵命，陛下。” 低声领命，和其他神不同，西风之神丝毫没有因为赫拉刚刚被宙斯斥责而产生任何不同的反应。 与之前相比，他的态度毫无变化。 “……很好。” 手掌滑过流血的手臂，些许血滴被抚去。顺着微风，它们滑落在了一旁的美神与农业女神的身上。 没有再看雅典娜和刻托，更没有看脚下的海神宫殿，赫拉转过身来 刚才，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宙斯打断了。实际上，她觉得刻托不配获得金苹果并不只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更因为她觉得这是雅典娜对她的嘲笑。 也许是因为不久前宙斯和九狱之主化身一闪而逝的气势碰撞，虽然二者后来追逐去了冥界，但这意外终究打破了一些东西，让赫拉发现了某些不对的地方。 牢固的伪装在同样位格的力量影响下被撕开了一角，赫拉赫然发现，那个做出决断的凡人的身上……不正有着她的力量吗？ 是的，是她，是那個雅典的公主，自己暗示绑架的那个人，也是让自己暗吃了一个亏的那个人……这一刻，纵使意外频出，结果却好似导向了注定的结局。 本打算对在众神的面前揭露真相，说出那个凡人的问题，但随着宙斯强硬的态度，赫拉咽回了自己的话。 如果宙斯打定主意不站在自己这边，那一切都可以被归类为意外。没有人规定，神职者不能参加辩论，最终取得辩论的冠军。 所以当发现宙斯态度的那一刻，赫拉就放弃了这个打算。何况现在对她来说，金苹果已经不再怎么重要了，她只想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这还没有完……这只是一个开始。” 身形一闪，赫拉当即离去，而在她身后，见她离开的雅典娜在叮嘱了阿尔忒弥斯一句后也跟着离去。 很快，这场被终止的婚礼继续进行了，只是众神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 阿尔忒弥斯决定护送前来做出决定的公主返回人间，而同样悄无声息离开的，还有阿芙洛狄忒。 这是因为她脸上那还没有消去的印痕……也因为一个意外的发现。 随便挑了一个方向，阿芙洛狄忒用丝巾蒙上脸颊。不得不说，带上一层遮掩，她反而显得更美了。 带着自愿跟着嘘寒问暖的阿瑞斯，她落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岛上，开始静静等待。 …… 嗖—— 日头西斜，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随着婚礼草草结束，阿波罗回到了他的岗位，白日也终于结束。 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阿芙洛狄忒坐在一块石头上，身旁是有些无聊的战神。 “……阿芙，你到底在等谁啊我去把她给你带过来好不好。” 左右踱步，阿瑞斯不由抱怨了一句。 “如果你不愿意等，可以离开。” 一声轻哼，阿芙洛狄忒才不信这个舔神会离开。而不出所料，回应她的只有阿瑞斯的道歉。 不过也许是战神的祈祷终于生效了，没过一会，天边就划过一道流光。 “德墨忒尔？” 有些意外，阿瑞斯不知道农业女神有什么可等待的。然而看到来者，阿芙洛狄忒却当即迎了上去。 “……阿芙洛狄忒，你找我做什么？” 流光落地，露出农业女神的身影。 德墨忒尔似乎有些紧张，她看了眼阿瑞斯，但美神只是轻轻摆手。 “阿瑞斯不仅是我的丈夫，也是赫拉的儿子，更何况，我们也确实需要足够的战力。” “别再拐弯抹角了，德墨忒尔，我们直说吧——既然来到了这里，看来你也接收到了赫拉的留言吧。” 说罢，阿芙洛狄忒伸出手。 一滴鲜红的血液在她摊开的掌心滚动，而在她身前，德墨忒尔犹豫了一下，也赫然取出了另外一滴。 “啊？”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瑞斯一脸茫然，但美神显然没有这时候和他解释的意思。 她只是看着农业女神，用轻柔的声音开口道： “很好，看来你也做出决定了。也是，雅典的炼金术简直就是在质疑你作为农业女神的权威……偏偏你确实是司掌万物生长的神灵，而不是执掌农业技术的神灵。” “……我不打算和雅典娜为敌，我也不打算和任何人为敌。赫拉给我的留言中说，她有办法解决这个麻烦，而我也不需要出手……” “你说的没错，我们也不需要你和谁动手。” 点头认可，美神攥紧拳头。 直到这一刻，这个之前被狠狠羞辱的女神才表现出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你赫拉受得那点委屈算什么，我在众目睽睽下被人在脸上刻了行字，此仇此恨，简直不共戴天！ “你只需要提供一切其他的助力就够了，德墨忒尔。” “赫拉想要针对雅典娜，就要先针对雅典。你想要终止那些炼金造物的流出，也必然要从源头终结一切。那问题来了，明明诸神已经很少插手人间的事情了，为什么雅典还能如此肆无忌惮，为什么我们都拿他没有办法？” “……因为雅典还有一位站在人间绝顶的国王。” 低声开口，德墨忒尔终于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是的，就是这样。是他推广的炼金技术，也是他对诸神毫不尊敬，甚至敢于击溃神灵的化身。除了没有驱逐神灵的信徒，对雅典娜算是尊敬，他和坦塔罗斯之流还有什么不同？” “既然无论我们要做什么，他都是绕不过去的那座大山……那就不绕了，索性，我们先一步搬开他。” 脸上划过一丝病态的红晕，少有人知道，阿芙洛狄忒其实不仅在神灵间艳名远播，在人间也相差不多。 忒休斯和亚马逊女王的故事广为流传，但内幕远比常人知道的还要丰富。因为在自己的选民没能拴住对方的心后，美神最终选择亲自出马了。 毕竟阿芙洛狄忒的腰带，向来只有她本人才有佩戴的资格。 可结果…… “忒休斯……果然，人类之中就不该有这样厉害的人存在。” 微笑着说道，阿芙洛狄忒深吸一口气。 “所以就用他的死，来宣告诸神的威严吧。” 第224章 人间的归人间 不是自大，也不是认不清对手的实力。 恰恰相反，作为曾经亲自变幻身形诱惑过忒休斯的神，阿芙洛狄忒十分清楚他的实力。 精湛的武艺，坚定的意志，强大的信念，站在人间的角度，忒休斯确实很强大，甚至他早已经抵达了正常情况下凡人能够到达的顶点。 对这样的人而言，那些拥有同样力量，但却养尊处优的神灵似乎本不可能在人间战胜他才对——可站在人间的角度，美神却也很清楚，这里根本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过去作为雅典的王，忒休斯对内收回了自治的诸邦，击溃了投向其他神灵的反叛贵族，将权利收归己有。对外，他也展现出了无可置疑的统治力，哪怕是诸神的化身也没少被他击溃。 放眼人间，忒休斯就好像已经没有了对手。但实际上他不断的胜利并不是因为真的没有什么能够限制他，那只是因为神灵受到的制约而已。而且那不只是法则的制约，也是互相间的历来的规则。 这件事不仅美神知道，忒休斯自己也是知道的，毕竟他从来没有一次性面对过数位神灵的围攻，也从来没有人动用暗中的手段针对过他。 在这种情况下，一如后世的游戏，在一张满级只有十五级的竞技游戏中，只要进行到后期，当大家的等级和装备都达到上限的时候，决定胜负的往往就是意识和技术了。 因此不要说双方实力相当，如果一方的软实力过低，那就算额外多给其再多加一件神装（神器），那他该打不过职业选手还是打不过。 但是反过来说，哪怕你是世界级的高手，可如果存在着人数上的巨大劣势，那也不可能在敌人一拥而上的时候一人打赢十个。 这就是力量的上限所决定的，也是如今人间的现状。不管之后是否有人能在不成为真神的前提下继续提升实力，将半神和真神这原本泾渭分明的两个领域变得有部分重叠在一起，但至少在如今，人间还不存在这样的人。 所以之前，身为雅典的国王，忒休斯进退自如。哪怕神灵间早就矛盾重重，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互相联手针对一个人类的情况。 毕竟美神和赫拉就是如此，哪怕他们都和雅典娜有着矛盾，但互相的关系也未必就好到哪里去。 直到这一次意外的神战，当矛盾被激化，那些过往的潜规则，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刚好，希波吕忒应该也对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吧……’ 当从无名的岛屿离开，阿芙洛狄忒心中暗忖。 凡人中的强者不止一个，忒休斯只是刚好存世最强的那一個罢了。除了他以外，亚马逊女王的实力同样是当世一流。 作为神灵多年，谁还没有两个看的过去的选民了。既然忒休斯有眼无珠，看不出希波吕忒……以及自己的惊世美貌，那他也活该为此付出代价。 ······ 刷—— 银光在海上闪过，宛若白鹿在林间跳跃。 随着金苹果有了归属，神王的离去，参与宴会的诸神也就纷纷离开。 阿尔忒弥斯也是这样，记挂着雅典娜的叮嘱，也记挂着自己从刻托手中新获得的野性力量，优雅的‘白鹿’在海面上快速的跳跃。 很快，一座庞大的城市渐渐出现在视线的尽头。在城外的山丘上，还有着一座高高的尖塔。 塔顶上空，那仿若避雷针一样的东西晶莹剔透，哪没有光照也依然熠熠生辉。 在很多时候，这座高塔也被雅典远航的船只当做迷雾中指航的灯塔。而事实上，这种奇特的光也确实极具穿透性，哪怕是大雾也遮蔽不了它的光芒。 哗—— “终于到了，下来吧……安德莉亚，你可是真让人好找啊。” “就连我都降下神谕命人寻找过你的下落，我可很少做这种事情。不过现在看起来，你的日子过得其实挺不错的。” 银光一闪，最终在雅典的王宫前现出身形。 阿尔忒弥斯随即伸了个懒腰，展现着自己充满活力的身体。 “殿下，实在抱歉……我之前被人救下来后就报过平安了，只是我自己不想回来，结果遇到了那场大会……” “我知道，所以后面对你的追查就放缓了，当然，你们也确实很能躲就是了……相比起你的经历，其实我倒是对救你的人更感兴趣。坏了赫拉的好事，那个女人的报复心可重的很。” “嗯……不过说到底这是伱的问题，你还是留着告诉你的父亲吧。” 轻轻摆手，打断了安德莉亚的解释。阿尔忒弥斯微微偏头，有些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宫的方向。 “是吧，雅典的王，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不过我得提醒你，虽然我不是雅典娜，但作为荒野之主，我也绝对是诸神中最能打的神灵之一，在洞察痕迹方面，甚至犹有过之。” “您大概是误会了，阿尔忒弥斯殿下，我并未掩藏自己的行踪实际上，对您替我带回女儿这件事情，我只有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敬。” 腰配长剑，没有佩戴王冠，一身灰色常服。王宫无人的大门后，让安德莉亚万分熟悉的中年人从中走出。 看了一眼自己阔别半年的女儿，忒休斯无奈的一笑，然后对着女神抚胸示意。 “欢迎您的到来，殿下，您让我的王宫更加闪耀了。” “嗯，我知道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尊敬，我相信你的话。但我也相信，你同样发自内心的觉得人类其实不那么需要神明。” 撇了撇嘴，阿尔忒弥斯毫不客气的说道。 作为雅典官方祭祀的真神之一，她口中的说出的话足以在王国中引起一场莫大的震荡。 这简直是在公然指责国王是无信者，然后引起诸神与人间国度的愤怒。 然而此刻，哪怕是安德莉亚也知道，这位女神并不是为了指责什么，因为她本人就是那种同样不怎么需要人类，也不在乎这些的神明。 如果不是在银月城和找上门的宙斯闹了矛盾，阿尔忒弥斯完全可以在湖畔和得律阿德斯（森林宁芙）与俄瑞阿得斯（山岳宁芙）们自顾自的生活下去。 荒野和林地才是她最喜欢的地方，而不是城市。她从巫术和神术中得到灵感，传授给那些动物们追寻自然之道的方法，哪怕没有人类，她依然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信徒。 所以阿尔忒弥斯这么说，就只是单纯的嘲笑忒休斯口不对心。哪怕她也明白，在现在的世界上，敢把这种话明说的凡人要么在永无止境的推石头，要么就是在冥界中承受永世的惩罚。 “您言重了，殿下。实际上，我从不排斥神灵，对女神和您这样的神灵，我也一直抱以欢迎的态度。” 上前几步国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自打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被女神识破以后，安德莉亚就主动放弃了自己的伪装，所以此刻的她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看起来和半年前比没吃什么苦，反而精神了不少……就是忒休斯发现，在这个身体发育最迅速的年纪，女儿好像已经长高了不少。 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她已经快要成年了……看到女儿眼中的欣喜和些许紧张，中年人温和的笑了笑。 “安德莉亚，很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嗯……看起来你也像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段小小冒险。” “这是你的事情，也是你自己的决定，就像我一直为自己的过去自豪那样，想来这也是你将来最珍贵的回忆。不过安德莉亚，我还是想知道，在这一路的旅程中，是某个神灵在指引你的道路吗？” “……不是的，是我的一个朋友救了我，我也很感谢他。” 声音不高，但却十分认真。尽管之前才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但小公主还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她以为父亲会追问艾文的来历，然而在她身前，忒休斯只是大笑了两声。 “哈哈哈哈哈……很好。没关系的安德莉亚，我并不在意你交朋友。不过既然不是神灵的指引，是你们自己脱离的险境，那可真是一件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 转过身，忒休斯向着阿尔忒弥斯微微一礼。在雅典国王的眼中，确实饱含着感谢和尊敬。 “阿尔忒弥斯殿下，无论如何，我再次向您致谢，我希望您明白，我并不是排斥神灵。” “神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很多好的东西，教会的经义教导人们向善，神官的神术能够治愈伤病，告慰亡灵……这些都是神灵值得我尊敬的地方。” “但我想说的是，虽然神造了人，但就像孩子总是要学会独立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一样。我只是希望让神的归神，让人间的归人间，不再有那么多干扰和命令。如果每一个神灵都能像女神和您一样放开手，那也许人类自己，也能给出一个足够好的答卷。” “行了，我们知道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吗。除非现在的诸神死伤一大半，否则这注定不可能成为现实。” 无趣的摆了摆手，阿尔忒弥斯老早就知道对方的态度。虽然这听着很有激情，但她也知道，雅典的一半对手可以说都是因此而惹上的。 人类真是奇怪，凡是最有能力的那一些，不是无信者，就是虔信徒。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许是因为无信者的心里，还存在着其他信仰也说不定。 “说回正事吧，忒休斯，我是来提醒你的。” 话锋一转，既然人已经送到，那就该说正事了。 “不出意外，就在几年或十几年后，人间或许爆发一场战争，一场史无前例的，波及世界的战争。” “雅典娜为此犹豫了很久，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然而在这之前，她让我来告诉你，神的事情是她们的，但你自己要留意你的安危。” 直视忒休斯，阿尔忒弥斯郑重的说道：“人间的战争如果要爆发，你就是某些神眼中最大的眼中钉，也是最先需要拔除的对象。不过只要你还留在雅典，那你的安全就被她所庇护。” “没人能在雅典伤害你，这是雅典娜对你的保证。” “……我知道了，感谢女神的仁慈，也感谢您前来告知于我。但在如今的人间，或许有我无法对抗的敌人，但应该还没有我无法逃离的险境。” 婉言拒绝，忒休斯微笑着说道： “如果可能，我还是想用我的剑去试一试，如果真的有危险的话。” “你清楚就好，我只是来提醒你，不是强迫你——哼，我好像也强迫不了你。” 轻哼一声，阿尔忒弥斯转过身，不过她的余光注意到了安德莉亚脸上的迟疑。 “怎么了，你也想说点什么吗？” “阿尔忒弥斯殿下，我只是想问，您刚才说的那场战争，到底是因为……” “不知道，也许和金苹果有关吧，雅典娜肯定更清楚它的始末，不过她总是这样，盘算着自己的事情，却不愿意明白的告诉我。但是小家伙，无论如何，我敢肯定的是，如果宙斯真的想要制止它，他一定是可以做到的。至于他会不会制止……” “那谁又知道呢？” 光芒一闪，阿尔忒弥斯消失在王宫前面。完成了这件事情，她也就急着回到自己的地方，把从刻托身上得到的野性力量更进一步的收为己用。 这样契合的力量，可不是这么好得到的。 至于后续会人间与诸神的战争……摸了摸新月冠，阿尔忒弥斯对此不是很在乎。 借助这件神器，她是可以在灵界与现世间自由往来而不受制约的。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进去躲一躲。所以对于有可能到来的战争，她其实还有一点期待。 第225章 缝隙 “总算是结束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顺着人流踏出会场，当安德莉亚回到了雅典王城，莱恩也就断开了与她的联系。 “就是不知道那边结果如何……从开始的时候算起，好像也过去了挺久的时间。” 旅程很短暂，过程对别人来说很刺激，但现在也该告一段落了。 安德莉亚还要做她的公主，而莱恩则要游历一下这个世界。所以彻底断开联系或许不会，但未来的几年内，他们确实没什么再常常见面的机会了。 至于下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时候……莱恩占卜了一下未来。而结果不出他所料，没有清楚的预示，他只在命运中看到了一个场景。 那是一个剑锋染血的背影，而她的身前，好像有很多神色各异的人们。 有激动，有崇敬，有恐惧，有不甘……一切种种汇聚在一起，就像一张浮世的画卷。 “这么说，下一次见面，是在安德莉亚某次拔剑杀人的前后吗？” “不过她好像是神职者吧，现在的神职者也开始用剑杀人了吗……” 些许疑惑在心中闪过，莱恩再次感觉预言这种东西实在不怎么靠谱，尤其是他预言的对象还和自己有关的时候。 要么用精准的预言把自己网缚在命运里，要么就只能得到一些模棱两可的提示。在这一方面，预言总是难以两全的。 “还有雅典娜……她不是看过‘剧本’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她的主观能动性好像有点低啊……” 念头转动，莱恩又想到了断开连接之前传来的画面，那是阿尔忒弥斯对忒休斯的警告。 对方的选择他不意外，毕竟卡俄斯的人类英雄要是什么时候谦逊谨慎起来他才会觉得奇怪。只是雅典娜在这件事上给他的感觉……就好像那种‘我知道你可能要出事，所以姑且提醒你一下。我也知道你大概不会听索性我也就是走个流程’的样子。 但无论怎么看，这個‘流程’都走的有点莫名其妙。 “什么那边，艾文先生，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莱恩的思绪。 同样顺着人流向外走去，伊阿珀托斯伪装的伊洛斯伯爵是和莱恩一道离开的。不过看他的样子多少还有点紧张，时不时的向周围打量一二。 “没什么，我不是在说你躲的那个人……刚才你不是看到了，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微微摇头，莱恩不再思考预言的问题：“我是在说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远比你想认知中的最遥远还要遥远的地方。” “一个和我关系十分密切的人正在那里，我只是有点担心他做的是否顺利，又能否成功。毕竟隔得太远，有点鞭长莫及啊。”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但我祝愿伱得偿所愿。” 见不是自己关注的事情，伊阿珀托斯微微松了口气。 此时大会终于结束了之前留在现场的观众没能等回他们的冠军，却等回了安德莉亚将被女神召见，所以没有返回这里的消息。 金苹果事件也随之在人群中传开，即使在人间传播的故事里只描写了安德莉亚送出金苹果的前因后果，并不包含更多关于神灵间的冲突秘密，但这依然在人群中引起热议。 大赛的冠军选择最美的女神，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值得这个时代的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件事情。 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同样听完这个故事，伊阿珀托斯已经感觉到山雨欲来了。 故事里只是简简单单的选择，现实中谁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他只想先打听一下大洋神婚宴的具体经过，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会结束，我答应你的事情也完成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别过吧。” 出言告辞，伊阿珀托斯微笑说道。 “当然，您请便。” 点头示意，莱恩没有阻拦。 他看着伊阿珀托斯消失在人流中。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回来，又会选择做点什么。 毕竟他几乎必然会回来，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 当他帮助安德莉亚获胜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逃离不了这场人神的纷争了。 …… 很快，离开人流，几次穿梭后，莱恩就回到了之前居住的旅店。 和之前相比，这里进进出出的人数量多了不少。 大会既然结束，大量的外邦人也就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除了少部分人以外，他们应该都会离开雅典卫城。 “请等一下——艾文先生，请等一下！” “嗯？” 声音从身后传来，莱恩转身回望。 他在雅典这两天应该没几个认识的人才对……不过下一刻，他就明白来者是怎么知道他的了。 “奥德修斯王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还以为大会结束以后，你就已经返回你的王国了呢。” “我是准备离开了……我的父亲身体已经不怎么好了，早年留下的暗伤即便是神术也很难彻底治愈。” 面上闪过一丝遗憾之色，奥德修斯又有些歉意的说道：“艾文先生，我还有先向你道个歉。” “因为莉亚小姐被女神召见，一时半刻恐怕回不来了。不过想起我欠下的赌约，我就自作主张调查了一下她的住处，然后知道了您是和她一同来到雅典的朋友。” “可能有点冒犯，但我希望您能转交我给她的赔礼。” 在奥德修斯的身后，大量侍卫正将一个个箱子搬运下来。 看那沉重的样子，恐怕里面装着的都是黄金。 那是之前比赛前王子欠下的赌债，而除此之外，奥德修斯郑重的说道： “除了金钱上的赌注，还有我曾经许下的诺言。” “既然她赢了那将来如果我们在其他地方再次成为了对手，以我的名誉起誓，我一定对她礼让三次，决不食言。” “……我知道了，奥德修斯王子，如果有机会的话，你的诚信我会替你转达的。” 点点头，莱恩不打算拒绝对方。 虽然这些财富一时半刻是没机会交给安德莉亚了，但一方面她不需要，另一方面莱恩拿着也没什么问题。 之前的游戏赌局本来就是他的主意，现在收取一下报酬也很正常。 “既然你愿意替我转交，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长出一口气，奥德修斯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不过随即他又有点犹豫。 最终，他还是开口问道： “艾文先生，恕我冒昧，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莉亚小姐究竟来自哪里？” “她就是雅典人，至于具体的来历，你还是将来有机会自己去问吧。” 微微摆手，莱恩不打算继续解答对方的疑惑。 不过得到这样的回应，奥德修斯好像已经很满意了。 “感谢您的解答，如果将来您遇到麻烦，我一定尽力相助。” 做出承诺，奥德修斯抱着少许遗憾和期盼离去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来历，但知道是雅典人也足够了。 以这个年代知识的普及程度，整个雅典有机会接受优质教育的年轻女孩就那么多。他只要将来派人一个个找过去，总能找到对方的身份。 “雅典……我会再来的。” 暗暗在心中做出决定，奥德修斯洒然离去。 只是此刻的他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将来确实会再次来到雅典，只是形式，却和他想的大相径庭。 ······ 大陆东部，奥林匹斯山。 神山的顶端，宫殿的大门打开，映照出瑞彩千条。 站在山峰上俯瞰人间，九层云雾遮蔽了视线。 曾经的奥迪尔斯山距离人间有十二道云层，那是卡俄斯中象征圆满的数字。 相比起来，只有九层的奥林匹斯就显得离天上远了不少，离人间则近了几分。 踏—— 走出宫殿此刻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 雅典娜算了算时间，阿尔忒弥斯那边的事情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雅典娜！” 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雅典娜微笑不语。 刚才宙斯义正词严的讲了半天诸神间的和谐友善，不过显然，包括他自己在内，两个听众和神王都没怎么把这些放在心里。 不过最终的结果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宙斯竟然要求赫拉留在奥林匹斯一段时间，以此‘反省自己当先动手的过错’。 从道理上讲，宙斯做的其实没什么不对的，因为赫拉确实是第一个动手的神灵，他做出惩罚也无可厚非。 但问题就在于，很多时候没人在乎道理，人们只在乎态度。 而宙斯对赫拉那‘挑不出毛病’的惩罚显然对平息事端毫无意义，反而更进一步的点燃了赫拉的愤怒。 “雅典娜，你以为你赢了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让宙斯向着你说话的……但你别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声音低沉而冰冷，虽然决定是宙斯做出的，但赫拉的愤恨却更多的倾注到了雅典娜的身上。 原因并不奇怪，这其实是一种心理学上常见的现象。面对一个地位力量权势都高过自己的人所做出的决定，不管对结果是否满意，很多人都会下意识的不愿意把主要的责任怪在对方身上。 踏—— 再次笑了笑，雅典娜依旧没有回应，甚至脚步都没有停下。 沃克托尔之矛缩小变成的手环在她腕上轻吟，不过她只是抚摸了一下，然后安抚了自己的神器。 嗯，是的，就像原本的神话中有传闻是雅典娜的呼吸给了第三代人类智慧那样。 虽然实际上没有什么逻辑，毕竟前两代人类诞生的时候雅典娜还没有出生，可作为智慧女神，她确实可以给予外物以智慧，而她伴生的神器就是第一个例子。 “你——”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无视，赫拉的胸膛不由剧烈的起伏起来。 忍耐再三，她才终于平静下来。 看着雅典娜逐渐远去的背影，天后攥紧拳头。 “你等着，等雅典化为灰烬，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平静！” “到了那一天，你给我的，我都会一一还回去。” 声音在风中四散，卷起些许烟尘。而赫拉背后的宫殿中，宙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他想要的……快开始吧，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 日月交替，时光流转，波及人间与神灵的婚姻终于彻底终结了。 同年，婚宴的女主人忒提斯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这个预言中的强过父亲的子嗣最终被她取名为阿克琉斯，并且寄以厚望。 同样是这一年，雅典城中，一个商会悄然开业，一些新奇古怪的东西开始从这里流传开来。 阿戈斯王国宣布扩充军队，厄琉息斯抵制炼金肥料的抗议声越来越大。雅典周遭，地下生物活动的痕迹此起彼伏。 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机器，开始缓慢的以更快的速度运转起来。 不过这些都和莱恩关系不大，他把精力都留在了自己的身上。直到某一个无月的夜晚，他放下手里的书本，一种直觉从他心中升起。 在世界的彼岸，自己的另一半，好像也终于前进了一步。 那个世界，开始向自己敞开了第一道缝隙。 第226章 法老 …… 赫麦努，人间。 孟斐斯城外，沿着尼罗河修建的道路上。 残阳如血，微风阵阵。牛车的车轮在道路上滚动，吸引路旁的行人注目。 鞭子的抽打声时有响起，随之而起的还有一阵阵呜咽。 这里就是埃及人的王都，也是与赫利奥波利斯和底比斯齐名的大城。 如果说后两者之所以闻名于世，是因为它们神学意义上的神圣性，那孟斐斯作为法老居住的地方，就单纯是世俗意义上的都城了。 地处上下埃及的核心，后世的开罗也据此不远。王朝的政令从这里传达出去，抵达所有埃及的城邦。 当然，除此之外，这里现在还多了另外一个意义——奉拉神使者，九柱神灵之一舒的旨意，在过去的几年中整个埃及范围内的罪民都被驱赶，然后聚集在在这座城市的周围。 因此几乎没用多久，这里就变成了希伯来人最大的聚集地，同时也是最大的工地。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几年前舒传达了最后一道神谕以后，长居赫利奥波利斯的诸神与人间的联系就变得不再连续了起来。 有人说是罪民的存在触怒了上苍，也有人说是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给自己铸造的巨大铜像穷奢极欲，令诸神不满。 总之，作为上下埃及的统治者、法老，神在人间的使徒为此下达命令。他命人将这些奴隶组织起来，修筑起一座巨大的神殿以取悦上天，为了达成这一目的，他不惜任何代价。 于是大量的石材被运送至孟斐斯，数不清的奴隶累死在愈发明亮的烈日下。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某一天，两辆牛车从远方行来，向着孟菲斯的方向前进。 …… 轱辘辘…… 汀—— “感谢我主，赐我午餐。” 双目微闭用银制的勺子敲击餐盘。在清脆的声音中梅瑟跪坐在车厢内，低声向神祷告。 车厢内有些摇晃，不过年逾八十的梅瑟依旧坐的很稳。 他的身板挺得笔直，而在他身旁，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和女孩学着他的样子，在胸前划过繁复的花纹，闭目祷告。 “感谢我主，赐我午餐。” “……好了，可以了。你们两个也饿了，那就快吃吧。” 少顷，梅瑟睁开眼睛。 他温和的看了眼两個看起来闭着眼睛，实则偷偷观察着他的孩子笑着说道。 妻子和家人都在后面的那一辆车上，此刻在这里的只有他和两个路上救下的混血儿。 他们不是真正的希伯来人，而是埃及人与他们混血后的子嗣。混杂的血脉让他们固然不像路边那些正背负着沉重石料的奴隶一样被人欺压，但他们的权利也不会被认可。 毕竟拉神正是因为希伯来人的血脉给他们降下惩罚的，所以这些混血儿同样是天生的罪人。没有任何法律会保护他们，甚至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了梅瑟，恐怕两人已经在同龄人的欺凌下曝尸荒野了。 “谢谢先生。” 尽管早已忍耐不住食物诱人的香气，但两个孩子还是先出声道谢。 见此梅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在意。 得到允许，两个孩子才终于开始用餐。 “唉……” 轻声叹了口气，看着两个孩子的狼吞虎咽，梅瑟的心中有些无奈。 哪怕坐在车里，他也依旧能够听到外面鞭子挥舞的声音。一厢之隔，犹如两个世界，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这是法老亲自颁布的命令，他们本身也是被人们认可的罪民。 想要改变这一现状，就要改变埃及的神，改变统治人间的法老。 所幸一路上听到的传闻告诉梅瑟，从几年前开始，埃及人神间的联系就越发模糊了，所以他只需要说服人间的统治者就好了。 “我要拯救他们，也应该拯救他们。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有这个能力。” 默默的想着，在梅瑟的沉思中，时间流逝的很快。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孩子终于用完了午餐。 饥饿感被缓解的孩子终于有勇气抬起头，用饱含感激的目光看着救了他们一命的老人。 “……梅瑟先生。” “嗯？”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梅瑟看着刚刚说话的小女孩。 对方看起来还有一点点迟疑，所以他当即笑着鼓励道：“怎么，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说出来吧，作为一个老家伙，教导孩子是我的应该做的事情。” “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 不好意思的一笑，男孩随即开口问道：“梅瑟先生，我想知道……你刚才让我们感谢的‘神’，是哪一个神？” “是掌管太阳的，最伟大的那一个吗？”瞪大眼睛，一旁的女孩跟着开口：“还是其他的哪位神灵让您来拯救我们的。我听说我们的身上流着被神诅咒的血脉，难道现在诅咒终于被解除了吗？” “……” 有些沉默，梅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片刻后，他还是微微摇头。 “不，你们想错了孩子。” “埃及的神并没有收回对我们的惩戒，尽管我此行就是希望他们收回的。法老也并没有在律法上恢复我们的权利，即使我此行也是为此而来。至少现在，希伯来人依旧是他们眼中的罪人，所以我信奉的主，不是埃及人的神。” “祂是全权的神圣，是万物的开始与终结。我在火焰中见到祂给我的启示，奉祂的命到地上来，就是来拯救我陷入苦难的同族。” 轻声开口，按梅瑟的本意，他其实只是想将他信的神与埃及过去存在的所有神分别开来。毕竟面前的两个孩子只是混血，他们从小没有听说过希伯来人的传说，也很容易将二者混淆，认为不同的神灵只是出于同一神系，却意见相左的神而已。 然而听了他的话，女孩的眼睛不由一亮，她好像误解了什么。 “所以梅瑟先生，我们之所以被当做罪人，是因为过去的那些神是埃及人的神，他们只庇护埃及人，厌恶任何埃及以外的人类；而您信奉的神灵，就是我们的神，他们也只会庇护我们，会替我们惩罚那些危害我们的人，是这样吗？” “这当然不……嗯……” 下意识的想要否定，因为梅瑟很清楚，主的眼中从来没有过血脉和种族，也不在乎人间的善恶与冲突。 就像祂曾经告诉过他的，祂不在乎希伯来人，更不在乎他们的死活，祂在乎的只有梅瑟本身而已。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这一刻，当梅瑟看着两个孩子期盼的眼神，他犹豫了良久。 如果他这么说了，也许就会掐灭他们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吧……相反，如果他承认下来，那这既不会打破他们的幻想，这样的误解也有利于塑造他们对主的崇敬。 对于大多数无知的凡人而言，把神理解为‘庇护自己的’与‘庇护敌人的’，这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信仰应该奉献给谁。 ‘就先这样吧，等到将来……等安定下来，我再告诉他们主真正的伟大之处，那不拘束于人种，物种，或万物一切的伟大。至于现在，就让他们沉浸在梦想之中也不错。’ 心思百转，最终梅瑟点下头。 他的笑容就像冬日的暖阳，哪怕年纪已经很大，眼睛却依旧有神。 “嗯……是的孩子们，你们说的没错。” “祂是世间一切的神，但也是希伯来人的神。凡是那些给我们带来毁灭的，也必将受到祂的惩罚。” “这是在火焰的启示中，祂与我立下的约。” 至少从言辞上讲确实如此……梅瑟不觉得自己骗了他们。 孟斐斯已经很近了，他也要想想，怎么才能说服法老。 虽然神说，他所经过的道路必定曲折，希伯来人回归故土的路上一定死伤惨重，但梅瑟还是想要努力一下。 如果法老愿意直接释放他们离开，那就再好不过了。 …… 短暂交谈没有干扰牛车的前进，随着时间的流逝，车架终于来到了孟斐斯的近前。 只是相比起卡俄斯人间那堪称玄幻版的大城，孟斐斯就差的远了。 不过十余米高的城墙，身穿皮甲的守卫……当牛车靠近城门，当即吸引了卫兵的注意。 啪—— 一声散乱皮甲碰撞声，卫兵们丝毫没有检查的意思，反而向车架表达敬意。 因为在如今上下埃及，马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牲畜，它们往往被应用于战车这种军事单位上面。真正用于交通的，就是骆驼或者牛车。 当然，说是更多，其实一点也不多。和变化巨大的卡俄斯对照，赫麦努世界的凡间可是真正的古典时代生产力。 因此能够一路免除舟车劳顿，甚至避开了士兵的盘查，乃至如今连埃及王都的卫兵都默认他们是城中的贵族，梅瑟还真要感谢自己妻子一家出身不凡，是米甸人尊敬的祭司。 不然就算他四十年前逃犯的身份没人记得起来，也很可能以希伯来人的身份被直接羁押，然后被抓去修筑神殿。 “请进，几位尊敬的大人。” 在卫兵队长的礼送下，车架缓缓驶进孟斐斯。 时隔四十余年，梅瑟也再次踏足了这个自己曾经长大的城市。 “我记得，法老居住的地方应该在那里，也不知道这些年间有没有转移或修缮过。” 一一给两个充满好奇的孩子介绍路上的种种，在这个说是‘王都’，实则并没有想象的大的城市中穿行。 很快，埃及的王宫近在咫尺。而到了这里，梅瑟的车架已经不再能畅通无阻了。 “你们先待在这里吧，后面的事情就有些危险了……我要一个人去觐见上下埃及的君王。” 伸出手，握住之前一直横在膝上的长杖，梅瑟叮嘱了两个孩子一句，然后走下马车。 他平视着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旧时的回忆在脑海中闪过。 正是在这里经受过王室的教育，才有后来他的一切。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梅瑟还是希望能尽量和平的解决这个问题。 “来者何人？” 锵—— 质问从身前传来，两把长矛交错横在路口处。 梅瑟的车架的靠近早已经引起了卫兵的注意，不过没人认为他们是来冲击王宫的。 他们审视着这个陌生的‘贵族’，思考他是从哪个城邦而来。 “我是梅瑟，主在人间的使者；我从米甸而来，前来拜见拉美西斯二世陛下。” “谨奉神的旨意，我将与他商讨种族的未来。” 手握权杖，梅瑟轻声开口。 他不打算让法老授予他们与埃及人等同的地位，他只需要带着他们离开就好了。 他们将翻过山峰与河流，回到神话传说中，祖先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而第一步，就从这里开始吧。 第227章 误解和阴影 叮铃铃—— 风声吹过，银铃响动。 孟斐斯王宫中，当梅瑟来在王宫台阶前被手持兵器的卫兵拦下之时，上下埃及的统治者，塞提一世之子，年过百岁的拉美西斯二世法老正在欣赏自己面前摊开的画轴。 老迈的身体行动依旧矫健，实际上与后世根据某些经文中的记载得出的结论不同，作为埃及第十九王朝的第三位法老，也是埃及历史上伟大的统治者之一，拉美西斯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君王，理论上也不是经文中记录的‘反派’。 他曾对外动兵并屡屡获胜，子女众多且擅长诗文与建筑，在文化、军事、政治领域都颇有建树。以至于后人甚至用‘拉美西斯大帝’来称呼他，以此来纪念他的成就。 当然，相比起这些，如今这位最冀近神灵的法老与历史记载最不一致的地方，就是他那明显长了很多的寿命。 毕竟按照后世的记载推算，当梅瑟携着蛇杖面见国王，这位久负盛名的法老应该早已死去，由他的子嗣继承位置才对。 但显然，如今虽然年逾百岁，但拉美西斯二世的精神依旧很不错。他还是这个王朝的主人，后代的继任者还不知道在哪里。 “呼——” “阿布·辛拜勒神庙，真是凡人创造的奇迹，也是我曾经最自豪的成果之一。” “而现在，借希伯来人的手，我将创造出第二个。” 手指轻扣桌面，法老欣赏着画卷上的杰作。 那是一座神庙的绘图，也是他年轻时候为了彰显自己功绩的杰作。 按照这张图纸，当年他命人从山体岩石中开凿出了四座巨大的雕像，分别刻画了他自己和三个神灵的圣像。 其中属于拉美西斯本人的那個自不必说，而另外的三个，实则是一个神。 阿蒙神、拉神、阿图姆神，三位一体的太阳，赫利奥波利斯的主人。 身为法老，拉美西斯把自己的雕像和他们放在一起，其中的意味就再明显不过了。 拉神是天上的太阳，我则是人间的太阳。众神服从拉神，一如凡人服从我，而我，就是神在人间唯一的代行者。 踏踏踏—— “陛下。” 一阵脚步声传来，拉美西斯二世微微抬头。 “什么事？” 声音平静，法老开口问道。 一般情况，没人会在午时打扰他，谁都知道不该打扰一个百岁老人的休息。所以不出意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必须他来处理的意外事件。 “陛下，王宫之外，有一个来自米甸，自称奉神的旨意来此的人想要见您……” 单膝跪地，守卫沉声说道：“他要和您商讨种族的兴亡，我无法衡量他话语的真实性，一切还请您定夺。” “你说，神的旨意？” 神色不变，百年的经历让法老处变不惊。 他轻易的抑制了心下的震惊，只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背，锐利的眼神看向身前的卫士。 “呵呵……又一个神使？” 这可不是第一个了，神的旨意……虽然在这个神话世界中，拉美西斯二世要远比后世记载的要长寿的多，但赫麦努世界关于凡人获得力量的方式实在少的可怜，以至于他的生命其实也没有那么长久。 他活着的时间终究会走到尽头的，死者的世界在等待他的到来。 所幸他也在人间待的也够久了，久到他并不恐惧于迎接死亡。但真正让拉美西斯二世至今放不下的是，在他执政的时候，神灵与人间的联系突然中断了。 这是神灵的愤怒吗，是因为自己铸造铜像，修筑神庙而带来的惩戒？ 他不知道但他认为不是。因为他给神带来的荣耀和功绩远盛于这些，直到几年之前，诸神对他的功劳依旧赞不绝口。 这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事情，所以他一定要在死前恢复这种联系，而诸神最后下达的神谕就是聚集那些流着罪血的外邦人。 于是法老命他们去修建神庙，以期可以取悦神灵。 “你做的很好，让他来见我吧。” “我也想听一听，他是奉哪位神灵的命令而来，又是要让我做些什么。” 将画轴合起，拉美西斯淡淡的说道。 如果是真的，那一切好说。 如果又是假的，又是一个质疑他被神抛弃的贵族所推出来的家伙…… 那他会让他知道，这么些年以来，自己究竟凭什么执掌的这个王朝。 …… “阁下，请进，太阳之子在里面等待您的到来。” 宽阔的宫殿中，梅瑟在侍卫的指引下向内走去。 权杖驻地，发出一声声轻响，看着四周的环境，这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半是熟悉，半是陌生，当梅瑟踏过内殿的大门，他终于见到了这里的主人。 “陛下，人已带到。” 侍卫微微一礼，法老随即挥手示意他退下。 桌案前，从梅瑟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拉美西斯就打量着这个给他莫名熟悉感的‘神使’。 “我听说，你奉神灵的旨意，来与我商谈？” 直入主题，年迈的法老不打算多做客套。 他想要戳穿对方的谎言，或者证明他的真实，而梅瑟则点头回应。 “是的，陛下，我正是为此而来。您是上下埃及的主人，但神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我是奉神的旨意来此，在人间传播祂的荣光。” “很好。” 露出一个笑容，法老显得十分热情。 “那么，这位‘神使’，不知道你是奉哪位神灵的旨意？他是九柱神灵中的哪一位，执掌着怎样的权能呢？” 一如卡俄斯有十二主神，埃及也有九柱神的说法。又如同原本神话中的十二主神包括神王宙斯，埃及的九柱神灵也包含太阳神拉。 除了九柱神以外，埃及还有很多神灵，甚至是大大小小城邦的守护神，一如卡俄斯的地域神一样。但 显然，有资格给法老下达神谕的，必然是最高的九柱之一。 “陛下，我并非您所知道的神的信徒。” 微微一礼，面对法老的热情，梅瑟反而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信奉万灵的造主，向自有永有的神圣献上我的一切。凡是这世上属灵的一切，没有不属于祂的。” 万灵…… 笑容愈加热情拉美西斯二世好像很轻易的接受了这一解释。 这位年迈的君主再次问道： “原来如此……世上的神灵不是凡人能尽知的，有我所没有听到过的也不足为奇。” “那么远道而来的‘神使’，不知道你带来了神灵什么样的神谕呢？” “……陛下，一路行来，我看到民众若天上的繁星，在地上受难。他们被拘役到左近，不得离去的自由。” 沉声开口，梅瑟的话语情真意切。 “在我主眼中，凡是世间有智慧的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尊贵的与卑贱的等同，天性恶的与天性善的等同。” “所以我来此向您请求，请您释放被困居在孟斐斯附近的希伯来人。既然他们的存在不被埃及人所接受，那且容我的百姓去，在旷野向我守节。” 希伯来人…… 笑容敛去，拉美西斯二世能注意到，四周的卫兵已经有些愤怒了，但他依旧没有生气的意思。 看着面前提出要求的‘神使’，他最后问道： “远来的使者我理解你的诉求，但你所说的一切并没有凭证。” “不知道你可有什么超过凡人的能力，能向我证明伱确实秉受神的荣光，来此传达神谕？” “……当然。” 沉默片刻，感受着四周饱含恶意目光，梅瑟轻住权杖。 这是神赐给他的圣物，只有当他回到自己的族群中，开始自己的使命后，它才会逐渐展露自己的威能。 而他们经受的磨难越重，这件圣物的威力就越强。 相比起之前，从刚刚踏入孟斐斯，甚至是刚刚救下那两个混血的孩子起，梅瑟就感觉到了这权杖中开始浮现的不凡。 于是在众人的瞩目下，权杖在与地面碰撞的瞬间化作一条黑蛇。蛮荒的气息从中发散出来，嗜血的双目扫视着大殿内的所有人。 “这就是神赐我微不足道的力量之一，陛下。” 尽管已经有了预感，梅瑟还是尽力劝说道：“且容我的百姓去，在旷野向我守节。” “……” “嘶……” 大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蛇鸣声作响。 卫兵们被这一幕所惊到，但拉美西斯二世却只是轻轻点头。 这一刻，他猜测的最后一块拼图已经完整了。 “梅瑟，是吧。” “是的，陛下。” “嗯，我记起你来了。” 点头微笑，法老淡淡的说道：“我女儿的养子，四十多年前因杀人而逃亡的罪人。” “我甚至记得你杀人的原因，因为得知自己是希伯来人，然后又看到了自己的族人在被欺凌？” “……” “作为上下埃及的法老，我曾不止一次接受神灵的神谕，也曾观看过不对外人开放的秘史。” “我听说，一如埃及人的始祖是神，希伯来人血脉的始祖其实也是神。只是你们的祖先在拉神的面前被降罪，于是原本位居九柱神灵的伊西斯失去了永恒，并从此沦为凡人。” “……陛下，你可能误解……” “万灵的造主，”淡淡开口，拉美西斯二世没有理会梅瑟的解释：“还有着这种术士们的把戏——是的，自从伊西斯殿下死去，人间已经没有见过术士了，所以人们会把这种超凡的力量视作神力，但我不会。” “那是生命与魔法的柱神……看来这一切都源自于她吗？果然，我没有被拉神所抛弃，这一切都只是另一个死去的神所制造的阴谋而已。” “……不，陛下——” 还想再解释，梅瑟曾想过对方拒不相信他的神存在，却没想到法老居然会产生这样的误解。 然而在他面前，拉美西斯二世已经不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了。 “拿下他！” 一声令下，原本等待再周围的卫士当即爆起，向着梅瑟围杀而来。 嘶—— 砰——！ 大蛇见此身躯一摆，尾巴甩动间便将一个卫兵撞击出去。 然而作为法老的近卫，所有的卫士都舍生忘死，根本没有退缩的想法。 “陛下，这只是个误解，我十分希望您能明白。不过现在看，我必须离开了。”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见此一幕，梅瑟已经没有选择。 他趁着大蛇逼退卫兵的间隙伸手一招，把它变回蛇杖。然后伸手一摆，便从王宫内退去。 “追——！” 卫兵见此当即追逐而去，而法老抬了抬手，最终没有阻拦。 他们大概是追不上的，但试试也无妨。 不过说起来，之前拉美西斯还以为自己又要失望了，可没想到的是，这次见面居然有这么大的收获。 不只是罪民，还有罪神……想到这，法老重新看向了那个之前打开的画轴。 自己还是太仁慈了……居然还给他们提供建造神殿的材料，明明这些东西他们自己也可以获得。 而且这样，他也可以看一看这个早该死去的神到底还有什么能力。 “卫兵。” 想到这里，法老缓缓说道：“传我的命令。” “从今天起，那些罪民建造宫殿的一切，都有他们自己承担。” ······ 短暂的会面，出逃的‘神使’，法老的命令将被传达下去。 然而在凡人无法看到或听到的地方，当梅瑟与法老见面的那一刻，一道震鸣声响彻世界。 埃及人间的君主，与卡俄斯原本命运中背负了君王命运的人在此相见，世界间的碰撞因此加快了烈度。 随之而来的，在天空上，一层巨影正在缓缓成型。 第228章 圣城与棋盘 赫利奥波利斯，埃及众神于人间居住的圣城。 这是地上的城市，也是属于神的领域。它曾经有过很多名字，太阳城，众神之乡，万神之都，甚至一度是下埃及十三诺姆（城邦）共尊的首府。 昔年意外坠落到赫麦努的伊娥也是在这里代替伊西斯与冥神奥西里斯结为夫妻，然后又在众神的见证下被贬为罪人而死的。 数千年来，这里几乎从未缺少过神灵的踪迹，埃及的神灵在这里享受凡人的供奉。 它就如同一个离人间更近的奥林匹斯山，神人在这里杂居……直到几年之前的那场变故，一切都为之中止。 先是至高的拉神将九柱神灵中执掌大气与风的舒神召至太阳金宫，然后没过多久，剩余的诸神就纷纷离去。 一开始，没人将这放在心上，哪怕是驻守与服侍诸神的侍者也以为这只是一场神明间的聚会。他们在城中等待着众神的归来，然而日复一日，迎接他们的只有寂静。 没有神再回来过，从那一天起，众神之乡就如同被抛弃了。神的痕迹渐渐不在，只有空荡的神殿依旧在地面上矗立。 甚至不只是神，人的痕迹也是如此。变故发生的最初，祭司们还尝试着用盛大的祭祀唤回神的关注，哪怕是法老也亲自来这里祭拜。 可当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和失望交错，如今圣城中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毕竟没人会尊敬被神抛弃的祭司与神殿，这完全是他们失职的证明。何况在埃及人的观念中，法老才是最高的祭司，是同时具备世俗与非世俗两种意义的统治者。 既然神都不在了，即便那些真正的虔诚者，也大都前往了孟斐斯为法老效力。这座枯败的圣城也就越来越缺少人烟。 “所以艾布，道理就是这样。真正虔诚的已经离开了，他们摒弃世俗的一切，依旧在追寻神的脚步。相比之下，留下的反而不怎么虔诚，就比如我。” “这么些年来，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是个虔诚的信徒了……可现在看，这只是假象而已。很多人都以为我生来就能领会神的伟大，但实际上，我会来到赫利奥波利斯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服侍神灵是平民最好的出路而已。” “我没有高贵的血统，没有不凡的家世，所以当我知道有机会做神的仆人，我几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而且事实证明，我的选择也挺正确的。” “短短几十年我就成为了拉神最欣赏的凡人，也成为了法老以外最有名望的祭司。甚至如果不是这场变故，我依旧是上下埃及最有权势的凡人之一。” “你看，这就是选择的重要性。” 空旷的大殿内，三位一体的太阳神像高逾百米，如同一座小山一样，映衬着跪拜在它面前的凡人是如此渺小。 不过此时此刻，无论是跪拜的祭司，还是一旁侍奉老师的学徒，他们都没有对神像哪怕多看一眼。 就像卡西姆刚刚自己说的，他从来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的学生也同样如此。 “所以老师，那您为什么还要固执的留在这里呢？” “神已经抛弃了这座城市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留在这里陪着一些石头有什么意义，法老曾不止一次邀请您前往孟斐斯。尽管他只是为了借助您的名望稳定人心，可您还有的尊荣绝不会少……” “然后呢？” 打断自己学生的话，卡西姆淡淡的询问道。 “然后？” 名为艾布的年轻人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自己的老师是什么意思。 “是的，然后。” “你看，没人知道神什么时候会回心转意，但我知道，人是会学会习惯的。在神离开的第一个十年，人们依旧怀念神在的日子。第二个十年，人们依旧念念不忘。第三个、第四个十年，在很多年轻人眼中，神就只是一个符号了，因为他们从没见过真正的神，而解释这个符号的权利，只会属于法老。” “但法老要死了。” 淡淡的开口，卡西姆一边说着，一边虔诚的叩拜，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空旷的大殿中没有观众，可如果有任何人看到这一幕，大概都只会认为他是真正的信徒。 “老师……” 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艾布有些惧怕。 虽然神离开了，但神留下的威严还不足以在短短几年内散去。身处曾经神圣的殿堂却讨论着这样的话，他终究还是有些缺少勇气。 “无妨，你还年轻。” 没有回头，祭司却好像对身后学生的反应了如指掌。 “这些确实还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不过你现在要先把这些记下，记到你能理解的时候。” “法老就要死了，但我其实也年纪很大了。如果诸神能够回来，那我留在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果他们回不来……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去，用我一生积攒的名望替法老稳固局势。” “等他死的那一天，我才会从这里走出。我不会一个人离开，我会领受‘神谕’，然后告诉上下埃及的人们，神正是因为法老的自大才感到不满，所以属神的应该归祭司，城邦的才应该归法老。” “而那个时候，拉美西斯二世陛下的继承者将不得不面对一个选择——神灵离去的动荡还未平息，不满他的贵族随时可能以此为由反对他。你说，到了那一天，他有胆量宣布我假传神谕，然后对我发兵吗？” 低笑一声，卡希姆祭拜的动作依旧标准。 “如果是拉美西斯，我觉得他敢，但麦伦普塔赫，我不觉得他有这个能力。” 大殿中一时陷入沉默，艾布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被自己老师的打算震惊了，分离王权与神权让法老不再具有信仰上的意义……这实在太有震撼感了。 甚至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特殊的身份，艾布甚至觉得老师是要杀自己灭口了。 但是他很清楚，在这种事情上，老师或许会杀学生灭口，但父亲不会杀儿子灭口。 是的，他们不仅是师徒，其实还是父子。所以艾布虽然有些紧张，但却是为了自己的父亲而紧张。 交流暂时终止了，不过卡西姆也不急于马上就把这些东西灌输给自己的继承人，时间毕竟还很充裕，他只是继续进行着自己的祭拜。 于是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阳光照进大殿内，影子的方向缓缓偏移。 对拉神的祭祀是如此繁琐，用后世的时间记录，大概就是在正午十一点到十三点间的时间。不过卡西姆丝毫不觉得厌烦，他只是一点点的进行着。 然而就当仪式接近末尾的时候，艾布的一声惊呼，打破了大殿内的安静。 “……老师你看，那是什么？” 眉头微皱，卡西姆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的完成了最后一次叩拜，随即抬头寻觅引起学生惊呼的原因。 他打算再次借机教育对方，无论看到什么都要平心静气，用最冷静的方式去思考问题…… “——这是！” 瞳孔一缩，苍老的身躯上好像迸发出了力量。 在卡西姆的面前，那沉寂了数年的神像开始发光。 神灵似乎再次沟通了这自己的塑像，而下一刻，整座大殿都亮堂堂起来。 “神谕，这是真的神谕！” 双手高举，一道流光落在掌中，这一刻，之前的种种打算都被卡西姆抛之脑后。 不管神谕里说了什么，他，现在就是自神灵离开后唯一接到神谕的祭司，也是神灵最虔诚的信徒！ “艾布，和我一起祭祀拉神！” 一声低喝，卡西姆面容虔诚。 服务神灵这么久，他是了解神的，他可以肯定，在降下意志前，拉神大概率不知道他在这说了什么，但或许能看到他在做什么。 因此作为神灵最虔诚的信徒，此刻，他感到万分自豪。 ······ 轰隆隆—— 比天空更高的天，比大地更沉的地。 很难说这究竟是在哪里，或者用另一个角度去解释，这大概是类似卡俄斯‘源海’的一处地方。 这是一片世界最关键的重地，就如人的心脏与大脑，又或者是制造血液的髓质。 对于任何一个世界来说，这里都是保护最严密的，哪怕是本土的神灵中的强大者也只能凭意志感知变化的地方。这里的每一缕波涛，都代表着世界法则的升腾与衰落。 然而此刻，如果有人能对比之前与现在，那他就能看到这最宝贵的所在已经大变了模样，整片‘大海’仿若被一分为二。 黑金交织，洋流碰撞，它们相互交错又泾渭分明。这宛如一场最宏大的奇景，但又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因为这意味着世界已经被人彻底侵入其中，最牢固的外壳已经被击碎。无论能不能成功击退外来者，祂都注定会元气大伤。 “拉神，您刚才……” 站在翻涌的浪涛上，金色的海浪环绕在身旁。亲近感不断的从中传来，可赫麦努的冥王、农神奥西里斯却一点没有安全感。 在原本的神话中，他与伊西斯结为夫妻，一度替拉神统治人间与诸神，然后被弟弟沙漠与风暴之神赛特嫉妒杀死，最终在死而复生后进入地下，成为赫麦努冥界的主神。 然而在这个世界线中，他就单纯是因为‘罪神伊西斯’而被拉所迁怒，直接打入冥界，以至于他和弟弟赛特间的关系不错，反而对拉神有所不满 不过不满归不满，当几年前世界的大变骤然袭来，诸神被迫脱离人间，顺着权柄的联系以真身来到象征世界最核心的源海当中，一切不满都被放下了，留在他心中的只有恐惧。 别看这金色的液体是世界的‘血’，它看似给自己带来亲近与渴望的感觉，但奥西里斯知道，对任何神灵来说，直接接触源力的唯一下场只有一个。 被源力所同化，失去人格与意识。 “奥西里斯，我刚才试着沟通了一下外界，很困难，但勉强成功了。” “那个罪恶的源头来到了孟斐斯，异域的攻势因此变得更加激进，可这也让祂的损失更大让我找到了一点破绽——那个引起这一切变动的人，他必须要死，只有他死了，我们才有喘息的机会！” 攥紧拳头，滚滚的金洋上，鹰首人身的太阳神遥望着‘大海’的尽头。 拉不知道那个凡人有什么特殊的，但他可以肯定，异域疯狂的、不计后果的侵蚀就是因他而起。 杀敌八百，自损三千，哪怕只有本能的世界也不该做这种事情。虽然只要最终获胜，一个世界的收获足以弥补这种损失，但如果获得更多收获的代价只是一点时间，那对于一个世界来说又为何要拒绝呢？ 那对方的世界就是拒绝了，界面的力量以那个凡人为目标，源源不断的杀入这个世界。拉不知道让二者接触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敌人想要做的，他就一定要阻止。 “不止是那个凡人，陛下，还有祂……” 舒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太阳神拉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在黑金交织的对面，就是宛若深渊的黑暗。而就在异域攻势暴涨，拉借机向人间传达神谕的关口，在那无边的黑暗中，好像也有什么存在做出了什么动作。 至于这个动作所带来的结果…… 锐利的鹰目扫视周遭，不知道为什么，拉突然感觉周围的环境好像出现了变化。 黑金海洋的交错处开始相互穿插，二者不再身处一条‘波浪线’的左右，而是变得伱中有我，我中有你。 接触面的扩大带来的是相互更大的损耗，但真正让拉在意的不是这点。而是随着异域与本世界力量的改变，源海的规则好像也在缓缓偏移。 在他的眼前，一张‘棋盘’似乎从无到有，渐渐横亘在这里。 万物的一切都因此联系起来，而他，太阳神拉，是棋手，可也是棋子……这世界和自己的命运，就在面前的方寸黑白之间。 本章完 第229章 十柱 在拉的眼中，这个棋盘也是命盘，更是一个仪式，一个以此刻源海双方一切存在所编织的仪式。 它包罗万有，但又并非突然生成的。现在的变化只是量变达到质变的结果，实际上，它早就已经开始构筑了，而作为这个世界实际意义上的众神之王，拉亲眼见证着这個简单又可怕的仪式是如何成就的。 甚至就连他本身也半被迫半自愿的成为了整个仪轨的缔造者之一。 当然，这一点拉不打算和其他神灵提起了，对他们而言，这一切都是异域神灵的阴谋。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既然您已经成功降下了神谕，那我们与人间的联系是不是也能重新打通，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神色有些惊惶，拉的身侧，赫麦努的地神盖布低声说道：“我们到底该如何驱逐这个异域的侵略者，还请您示下吧。” 尽管已经尽力掩饰了，可盖布声音中的慌张依旧那么明显。 在他的身旁，天神努特同样点头赞同——这是一位女神，而且与地神互为夫妻。 不得不说，虽然后世绝大多数神话中的地神往往都具有母性的属性，但赫麦努世界却是个例外。 在这里，执掌大地的是男神，反而象征天空的是女神，而天空与大地不仅不是最初的神灵，反而是被认为是大气与湖泊的子女……在他们的眼中，地拥有的并不是孕育万物的母性，反而天空有着类似的特性。 这或许和尼罗河流域附近遍布的黄沙有关，这里的一切生命都依托着气候、尼罗河与遍布的绿洲存在。所以他们独特的信仰与神灵特性，也跟这里的气候相互对应。 “盖布，不要急，之前还不是很确定，但现在我已经有些眉目了。这个仪式……你还记得几年前，我们刚刚来到这里时我说的话吗？” 声音平静，看着那隐隐有邀请与残缺意味的‘棋盘’，拉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它还不完整，还缺少一些东西。比如一盘棋，总是需要有对手存在的。 “我记得，您说……这是危险，但也是机遇。” 情绪是会感染的，见到拉如此冷静，盖布的紧张也不由缓解了少许。 而且听到拉的回应，不仅是他，在场的其余几位神灵也都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一幕。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白日，却因拉的意志而变得不凡。 天空中的大日光芒大放，太阳的力量遍布天空。终于下定决心的拉神他即将降下自己的力量抹去大地上的罪民，然而异域突如其来的冲击却又让他不得不停手。 于是拉转而让舒传达他的意志，他命诸神在人间行使权柄，制造毁灭来杀死所有留有异域血脉的凡人，以此洞察其背后的隐秘。 然而让所有神灵都没想到的是，这一打算也无法返回成行。 随着两界碰撞的骤然升级，众神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赫麦努世界的本能就先一步的活跃起来。 面对波及存续的危机，祂开始收缩所有力量用于对抗入侵，而作为代掌对应权柄的神灵，埃及诸神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拉进了这处交错对撞的源海当中，并断开了与外界的联系。 而正是那一天，他们与同样顺着异域暴动的世界之力突入源海的外神当面相见。 在那一刻，赫麦努的绝大多数神灵几乎已经要绝望了。 除了拉以外，当时刚刚坠入此地的神灵几乎没人能够适应这里的环境，甚至连自身的安危都是问题。 力量无法发挥，世界又无法给予庇护，如果这个随之而来的外神一同出手，恐怕他们全部都要陨落，然后沦为异域的‘食粮’。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个外域的神明不仅没有趁机动手，反而短暂的遏制了源海的沸腾，让他们中几个不慎沾染了源力的神灵摆脱了危险。 当然，没人会因此放下警惕，哪怕是那几个因此受益的神灵也是如此。 总之从那一天起，双方就隔着泾渭分明的黑金长线遥遥对峙，却又没有发生过任何实质上的冲突。 在这段时间内，赫麦努的神灵也曾试图和对方交流，可迎接他们的却只有沉默。除了刚刚到来时短暂的出手，祂就如同一个遮蔽万物的阴影，只是安静的矗立在那里。 外神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一般，诸神没人能看出其中的秘密，只有而当时的拉似乎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因此他告诉诸神，这是危险，但或许也是机遇。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只不过当初我还不是十分的确定，但现在看，一切确实是这样。” “盖布，你知道吗虽然我们在在这里与祂对峙，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能够获胜……我们能够得到什么呢？” 淡淡开口拉的眼中仿佛跳动着金色的火焰。 没有等待地神盖布的回复，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什么也不会有。” “这里不是外界，这是赫麦努的心脏，也是世间一切力量的源泉。世界与世界在这里以最本质的形式相互碰撞，除了作为神灵的我们，一切都会在这里被世界同化归无。” “无论是我们，还是外神，无论我们哪一方击败了对手，实际上都不会得到任何的战果。” “对方的权柄与力量会被己方的世界所吞噬消化，成为打击另一个世界的助力。当然，这本来没什么不好的……如果这场战争的结果还有悬念的话，那其实反而是帮助我们的世界获得胜利的最好办法。” 声音平静中带着些许异样，与曾经在世界之外掠夺了阿波罗的部分本源不同，拉很确定，如果赫麦努的神灵在这里被敌人杀死，那他们的本源与一切都只会被对方的世界所吸纳，那个外神大概什么也得不到。 甚至就算自己低估了他的力量，对方其实有着在世界的手中虎口夺食的能力，可面对这样一个竞争者，祂又能抢到多少战果呢？ 这在自己一方也是同理，如果时光倒转，那个异域的太阳神是在这里被拉所击伤，那他同样不可能得到任何收获，一切都会被世界本身索取，成为祂的一部分，用于抵抗异域的入侵。 这听起来没什么不对的，毕竟诸神是世界所生，包括他们的权柄同样如此。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为了世界而战其实理所应当……但就像拉所说的，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这场战争还能够获得胜利。 而这场世界间的战争还有多少胜利的可能……假使是几年前，诸神恐怕都会坚信这一结果。但现在，哪怕是拉也开始有些动摇了。 过去他们只见识过赫麦努的伟力，所以认为这样的力量无可匹敌。但现在，这一观念早就到了悄然改变。 “所以说，这个仪式……” 好像明白了什么，地神盖布眼神闪烁起来，他终于明白拉为什么会说这是危险也是机遇了。 而在他的身旁，其余的神灵也各不相同。 有的早已有所猜测，只是如今拉的话彻底证明了这一点，有的则恍然大悟，仿若终于明白了什么东西。 但无论如何，原本慌乱的气氛为之一变。面对源海的动荡，众神的态度开始大幅的偏转。 “没错，盖布，这个仪式就是你想的那样。” 微微点头，拉的身上开始有金光潮涌。 “它不是单向的仪式，并不是一个用来战胜我们的工具，它是双向的，是需要我们一同完成的。” “它存在的本质是一种交换，是等价的赌局。虽然我不知道对方的世界意志为什么会认可这种奇怪的规则，可规则本身不会说谎。” “每一个人都是棋手但他自身的一切也会成为棋子，成为棋盘的赌局。如果输了，那一切都会失去，但如果赢了，那对方也必须割裂出相等的力量，而这份力量，就会被获胜者所吸收。” 吸收其他神的力量，这在卡俄斯世界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但对赫麦努诸神而言完全是司空见惯。 没人对此提出质疑，也没人会觉得对方会在失败后反悔。因为此刻作为‘棋盘’维持这一规则运转的，就是两方世界的力量。 这是一旦达成就无法终止的仪式，直到一方彻底失败为止……不过在这个关口，象征智慧与文字的托特突然开口了。 “陛下，或许这个仪式确实如您所说，但我还是有不解的地方。” “想要摒弃两个世界对于力量本能的吸纳，把‘战利品’握在自己的手上，进而形成这样一个仪式，那一切的前提就是要让世界本身认可这个规则。” “对于我们的世界而言，我们本来就处于下风，会允许这样一个更公平的赌局是很正常的。但对方的世界……祂明明占据优势，所以为什么要给我们扳回劣势的机会，又为什么要给这个外神光明正大夺取力量的资格？” “而且最关键的是，决定胜负的……居然是一些人类的生死，他们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托特不理解，拉其实也不是很理解。 总不会对方的世界其实也想杀死那些带有异域血脉的凡人吧……不过这么解释，好像一切又说得通了。 但不过不管是不是这样，那都和拉无关，因为一直阻止异域力量触及凡间的实际上和拉本身无关，是世界的本能在阻止对方侵入自己的体内。 所以无论那些留有罪血的存在是异域想要保护的对象，还是杀死的对象，反正拉都打算杀了他们，这也是这个赌局胜利的唯一方式。 “不管如何，他们都是要死的。现在，愿意上来的，就和我一起来吧。” 感受着那黑金交织的‘棋盘’上越发强烈的吸引力，拉一步踏出，身形千万倍的放大。 源海上的大小不只是表象，力量才是衡量一切的准则。下一刻，一颗大日好像升腾起来，在它的上面则端坐着浩大无朋的巨神。 “你想要我的力量，我又何尝不想要你的……只是我们可以输很多次，但你，只有一个。” …… 人间。 就在拉当先选择接受这个那个棋局，坐到棋盘对面的那一刻，外界，凡人无法看到的高空上。 源海是世界的心核，而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会在外界有所体现……于是下一刻，九道仿佛贯穿星空与大海的身影在世界的上方浮现出来。 他们的虚影刚一诞生，就重新和各自对应的权柄联系在一起，然后愈发膨胀、壮大。 最终，至高的拉神端坐在天球大日之上，而其余八位柱神则分列两方。 舒，风与空气之神，秩序的体现，干旱，干燥，枯竭的象征。 泰芙努特，雨神与湿气之神，无序的体现，也是使万物腐败的象征，狮神塞赫美特是她的化身。 努特，天空之神，众星之母，太阳在天空升起又落下，所以她也被视做生与死的回环。 盖布，大地之神，地震是他的大笑，万物的回声是他的喘息。 奥西里斯，植物，丰饶，农业与冥神，也是审判与死亡的神官。阿努比斯是他的化身，也被凡人误认为是他的子嗣。 赛特，战争、沙漠与风暴之神，地下的金属是他的骨骼，是诸神中最具力量的存在。 奈芙蒂斯，守护与亡灵的庇护者，生育与家宅的守护神。 以及最后一位，递补上伊西斯的缺口，智慧，文字，书籍的托特，拉神最看中的心智。 九柱神灵就如同九个柱石，在刹那间支撑起了赫麦努世界的天与地。巨大的棋盘在天空中浮现，而他们的对面，看起来空无一人。 “呵呵，果然……” 端坐在最高也最中心的位置，拉的脸上不知何时浮现了一个金面具，而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对方不是不在，而是在这个以力量衡量大小的地方，对方的身影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浩大。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所以看起来如同没有对手一般……按照这种逻辑，就算他们九个人都胜过了对方，那也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胜利。 但拉既然敢答应，自然是有原因的。一场赌局想要成型，那双方的赌注就要均等。但他从未和诸神说起过，这个巨大的棋盘其实他也有份，而且他既是被迫，也是自愿的参与了它的构筑。 那问题来了，作为太阳神的他，和这个仪式间有什么关系，单纯的九柱神，又真的能和外神平等吗。 以及最重要的，转生一次后，更加强大的拉，他变强的地方究竟体现在哪里…… “自然是很多，因为我不止是‘拉’。” “我是【阿蒙·拉·阿图姆】。” 精神震荡间，视线继续拉高。当大地变得渺小，星辰如同点缀，赫麦努的万物都变得犹如尘埃。 在世界的四层屏障最里的那一道，【原初之水】更外围的地方，莱恩的神性平静的看着前方。 九柱神灵不及他的手掌，世界尽在脚下。但在祂的对面，另一个拉正站在那里。 阿图姆，赫麦努最初的神灵，万物的父亲；阿蒙，八元神之一的尊号，无限空间的化身。 当他们聚集在一起，阿蒙·拉·阿图姆，自然也不只是一个名字。 第230章 第一灾 时空的概念上，赫麦努的一切都诞生在【原初之水】上面。 而【原初之水】在世界以内的承载，就是【无尽空间】。 作为继承了创世之初短暂显化又消失的八元神之一，【无尽空间】阳性象征【阿蒙】力量的存在，拉在这次转生中得到的好处自然也远比别人想象的要更多。 而且对拉而言，这并不单单是力量上的改变，更多是某些位格上的升华。 从另一个角度看，此刻的他就像一个不过刚刚弱等神力，却意外在某些方面拥有了伟大特性的存在一般。尽管在绝大多数时候他还无法使用这种特性，但却可以凭此本能的接触到一些世界最根本的东西。 这是一件好事，如果拉在伟大神力的领域已经走的足够远，足够‘完整’，那他就能凭此具备某种难以描述的特性。 就如同【血肉母树】那堪比卡俄斯诸神不朽本质一般的‘不灭’那样，拉应该也能凭此获得一些同等位格的，与空间有关联的能力。 但很遗憾，哪怕转生一遭，拉在伟大神力的领域走出的距离依旧谈不上有多远，而‘完整’……在这一点上，作为赫麦努的神灵，他实际上连卡俄斯最弱的原始神都比不上。 二者相同的地方，是他们都有着完整的智慧，却又都不能在维持理性的情况下与源力完整的合二为一。 不同的地方，则是卡俄斯的原始神选择了‘人格化’的解决方式，把自己人格的形态与本体分离，进而在使用力量的同时不需要担忧被源力侵蚀理性。而赫麦努的神……他们压根就不需要为此担忧。 毕竟他们的神职天生就是可以互相吞噬、转化和分离的，就连拉这样的存在都需要依靠转生来避免死亡，可以说在这次进入源海之前，几乎所有的神灵就没有接触过自己权柄对应的源力，就更不必担心这些问题了。 如何承载源力是卡俄斯诸神需要思考的问题，和他们可没什么关系。但随之而来的，自然就是排除量的影响，在伟大神力的领域中，卡俄斯的神灵都要比拉更加完整。 “……所以说，这就是世界间的差异……异域，祂是被你们叫作卡俄斯吗？” “来自虚空彼端的入侵者，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你又是如何来到这里以及做到现在这一点的？” “有清晰的智慧，但又和源力如此贴近，你就真的不怕它的影响吗。” ‘水面’与世界的上方，浩然无际的神魔端坐虚空，【无尽空间】的力量源源不断的和他展开的躯体进行交互。 棋盘就在身前，拉却没有急着走出第一子。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外神，小心而谨慎的试探着。 在此刻拉的眼里，面前的外神简直已经与源力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世间所有神灵都需要通过‘权柄’去调动力量，但真正完整的伟大神力其实是不需要的。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去形容这种状态，那就是‘与世混同’。 这样的存在理应不应该拥有智慧，祂应该如同天地一样漠然无情，只具备着某种本能的冲动，一如卡俄斯的深渊那样。 一切有生命的人性都无法承受住源力永无止境的同化……可拉很确定，无论是千年前曾经和对方在世界之外的交手，还是如今对方每一步的行为，都能证明这个外神绝对拥有着智慧与理性。 “你是如何做到的，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個女神呢？” “交流能够解决很多问题虽然我们现在是敌人，但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各自的世界。” 再次开口，拉没指望能得到回应，他也不觉得对方会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可他还是想通过交流来做出些改变。 异域神灵之前的沉默——或者说漠视，这种漠视令拉根本无法获得任何有用或无用的信息。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候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千年来，拉不止一次后悔过没有在那场交手的过程中了解一些异域的情况。 无论是为了应对敌人，还是为了最好最坏的打算，他都不希望将来的自己还会为了今天而后悔。 然而在拉的面前，对于他两次主动的交流，迎接他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安宁。 原初之水翻滚澎湃，好像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灾难，犹如世界呼吸般起伏不定。崇高的意志俯瞰大地，却没有给予身前的敌人以哪怕一丝的关注。 就好像结局早已注定，祂已看到了时间的尽头。 无言的傲慢在棋盘的两侧蔓延，拉锐利的鹰目微微眯起。 看来对方是真的很自信啊，呵，既然如此，那就等那些凡人血流成河，等赌局的胜负偏转，看看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不能如此傲慢！ “……舒，开始吧，覆灭他们，覆灭所有的罪人！” 一字一顿，在这一刻，拉最先想到的还是这位与自己关系仅次于托特的神明。 他带来的干旱与枯竭必然能在一开始就给予这些凡人重创，然后再由剩余的柱神进行绝杀。 当拉开口的瞬间，在那凡间的高天上，两尊神魔对坐的棋盘中，另一个充盈着‘太阳’之力的他同时开口，在他的左侧，舒当即应命。 调动自己的权柄，把它化作一枚无形的棋子，大气之神向身前轻轻一按。 啪—— 下一刻，凡人可见的流光从天而降，带起无尽的狂风。 河面开始下降，井水逐渐干涸，植株缓缓枯败。 一场可以预见的灾难即将在人间上演，尼罗河两岸，无人能够幸免。 “现在，该你了。” 声音冰冷，拉鹰首的双目凝视着莱恩。而这一次，就如他所想的那样，他确实得到了回应。 神性的身体微微前倾，连带着‘无尽空间’微微摇动。 右手抬起，仿佛是在准备落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拉觉得祂瞄准的根本不是人间。 “很好。” 祂说道。 “这，就是第一灾。” ······ 刷—— 孟斐斯城外，一处无人经过的地方。 空气传来一阵摩擦声，随之有光影晃动。 下一刻，一行人的身形凭空出现在这处郊外，连带着的还有几头老牛。 步伐踉跄，身上沾染了不少灰尘。梅瑟面带忧色，却还是笑着安慰道： “呼——还好，虽然不怎么顺利，但我们还是成功出来了。” “拉美西斯陛下对希伯来人的成见还是太深了，我们和传说中的伊西斯殿下并无联系，也没有什么阴暗的谋划……但他看起来是不会相信了。” 呼啸的风由虚化实，变回那把神赐的权杖。 随着梅瑟来到孟斐斯，当两个世界的碰撞愈发激烈，这杆之前再平常不过的木棍也开始具备了神异。 不过至少目前为止，它所具备的能力还有限的很，甚至不能帮梅瑟击溃一支由数百人组成的军队。 “不管如何事已至此，但梅瑟，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沉声开口，亚伦环顾左右。 他是梅瑟实际上的哥哥，也是梅瑟在准备返回孟斐斯前第一个拜访的对象。 他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王室养子，所以亚伦也跟着学习过文字和知识，拥有优于其他希伯来人的地位。 在那些同族当中，他的声望和地位向来不低。 “先去向族人们汇集起来吧，告诉他们，我之前承诺带他们脱离劳役，但现在看还需要一些时间。” “把法老的态度告诉他们，亚伦，但也要记得告诉他们主的威能——祂给我启示，太阳会对我们挥起屠刀，但祂也向我许诺，我必将带领他们结束这个灾难。” 拄着手杖，梅瑟望着来时的地方。 “神说，凡施加在我们身上的，必被施在施暴者的身上。地上的受地上的惩罚，天上的受天上的灾祸。” “法老会醒悟的……只有要我们坚持下去。” “……” 亚伦有些沉默。 是的，或许梅瑟说的是真的，尽管他尚未见过神迹，但他愿意相信有这么一个神，祂是所有希伯来人的庇护者。 然而就算这个许诺是真的，在那些施暴者遭受惩罚之前，在法老回心转意之前，他们又要先经受多少磨难呢？ “我这就去”他说道：“愿神与我同在。” 无论如何，这是当下唯一的选择。人的对抗不能取胜，那自然只能寄希望于神灵。 点头应下，亚伦当即准备回到家里，召集那些在族人中地位更高的人。 法老的护卫没有见过他，自然也不会派人来抓捕。 然而刚刚转身，亚伦猛然顿住。 一种莫名的警兆升上心头，他不禁抬首仰望。在他身边，其他几人也若有所觉，纷纷仰视天空。 在那里，一道璀璨的流光从天空滑下，照彻着人间的土地。 像是一道流星，但又似乎不是……作为天生灵感较高的人，亚伦隐约看到，在那流光坠落的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在那里，好像有巨人正端坐高天。 “那是……什么？” 声音有些干涩，那一闪而逝的影像是那么的像神殿里的埃及诸神，但他又不敢真的相信。 而下一刻，亚伦随即感觉到了不对。 周围的空气几乎瞬间失去了湿意，变得干燥而凛冽，让皮肤感到微微的痛感。 可这里明明是尼罗河的河畔，是大漠中的明珠。 几乎是同一时间，梅瑟同样意识到了什么。 这种变化……他不由轻声念诵起自己刚刚说过的内容。 “太阳会对我们举起屠刀……原来是这样，这不止是地上的太阳，屠刀也不止是手中的刀锋。” “快！” 他看向一旁的亚伦：“快把族人们聚集起来。我们要赶快商讨对策，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天灾！” …… 孟斐斯，王宫。 梅瑟刚刚离去不久，卫兵们在这里加强了保卫。 之前那条变出的黑蛇让法老的护卫们大为担忧，他们不是觉得自己打不过那个邪恶的异族术士制造的怪物，他们只是觉得这有可能让法老受到惊吓。 当然，拉美西斯二世自然没有被吓到，但他也没有制止护卫们自发的行为。 他只是准备召见大臣，命他们详细汇报一下最近一段时间希伯来人有没有什么变化。 虽然理论上没有武器的奴隶就算再多，也不可能是全副武装的数十万士兵的对手，但万事料敌从宽……然而大臣还没有赶到，异变却突然发生。 流光从天而降，空气变得干燥不堪。远处的城市中，民众喧哗的声音似乎证明了这绝非仅仅出现在王宫的变故。这一刻，拉美西斯瞬间明白了什么。 是天灾，也是‘人’祸。 “一场神罚吗？是为了谁，为了那些罪民，还是……为了我？” 心中默默沉思，看着划过天空的流光，法老的心情不由有些沉重。 然而就在他仰望天空的时候，宫殿的门口再次出现响声。卫兵从外间靠近，一道不知道算不算好的消息从宫外传来。 “陛下。” 前来传信的卫兵单膝跪地，脸上却充满喜色。 “是来自赫利奥波利斯的信件……大祭司，获得了神谕。” 第231章 感召 “你说什么，卡西姆也获得了神谕？” 王宫内，刚刚驱逐了梅瑟的法老头顶红白双色的王冠微微晃动。 与之前在梅瑟的面前不同，此刻他的声音冷冽而冰寒。 在赫麦努的人间，埃及人历来被分做上下埃及，就如同后世的很多国家有东西、南北之分那样。 而在更古老的岁月里，红冠往往是下埃及之王所佩戴的冠冕，白冠则属于上埃及的统治者。 但自从上下埃及在神的意志下统一，王朝时代的埃及法老便佩戴起这样独特的红白双冠。而在这象征着神赐的权柄面前，卫兵不由暗暗咽了口唾沫。 “是的，陛下，圣城传来的急报是这样写的。神赐下神谕，还留在赫利奥波利斯的人都亲眼见证的散发大日之光的神迹……所以大祭司阁下传信过来，希望您能去圣城与他相见。” “……” 身前似乎一阵沉默，但卫兵没敢抬头。 虽然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对政治的了解几乎等于没有，但不代表他意识不到此刻的法老好像不怎么高兴。 但这是为什么呢，神灵降下神谕，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卫兵想不太明白，但作为法老忠实的守卫，他还是等待着君主的吩咐。 “又一个神谕……” 刚送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而且这个很可能是真的。 神色平静，拉美西斯二世看上去对此并没有更多的反应，但他却在心底反复衡量。 这个时间点，与这诡异的天象相对……最好与他无关。 “卡西姆还说了什么没有，比如是，神谕的内容？” 不急不缓，拉美西斯继续问道。 “有的，陛下。” “神谕有命，流有罪血的人是邪神的爪牙，也是源自混沌的灾厄。至高的拉神因此命诸神降下天灾，覆灭这些污秽，以及训诫至今没有消灭他们的凡人。” 恭敬的回应，其实卫兵之前是打算说的，只是法老的态度一时让他有点紧张，以致于忘了这件事。 “大祭司转达了拉神的旨意，并希望陛下能尽快执行命令……以及前往赫利奥波利斯，在神殿中向拉神为自己的失职做出解释。” “……失职？” 心中松了一口气，拉美西斯的语气却十分淡定。 心中的些许不安散去，虽然神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给作为法老的自己传达指令，但他很快为此找到了解释。 可能确实是自己前几年做的还不够好，而那些希伯来人就在城外，或许这就是拉神不愿意到这里来的原因。 毕竟邪神……他还真是很少听到这样的称呼。 “稍后，在这一点上，我会在我的宫殿中向神祷告的，作为人间最近神的法老，我在任何地方的祈祷都能被神听到。至于圣城……等拉神再次降临人间，我会去前去觐见的。” 平静的说道，拉美西斯从卫兵的身旁走过。 他可不会去圣城祈祷那和承认法老与神的联系不及大祭司有什么区别。 他不知道那个和他一样年迈的老家伙是无意提出这种建议，还是有意为之，但他都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只要完成好神谕交代的内容，以埃及诸神历来的性格，大概率也不会在乎这点小事。 “这些老家伙来的倒是挺快，比往日里勤快多了，怕是一个个被天象吓得不轻。” 走到了王宫之外，干燥枯败的气流在天空中呼啸，水汽不断消失。毫无疑问，这就是九柱神灵之一舒的权能。 拉美西斯二世曾经和这位神明见过不止一次，这位拉神的传令者对他很是欣赏，所以法老也大致能猜到对方制造的天灾会产生什么效果。 既然这针对的对象不是自己，那一切就好办了。 不远处，之前召见的大臣正纷纷从车架上走下，往王宫的方向靠近。他们是来向自己汇报希伯来人最近动向的，只不过相比起往日的速度，今天他们可以说来的出奇的迅速。 “卫兵，让他们不用过来了。” 轻轻摆手法老平静的吩咐道：“告诉他们，大祭司对神的祈祷得到了回应，神因这些罪民而震怒，于是拉神命令诸神降下天灾。” “然而舒神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他的固然会惩戒这些罪民，但也会波及埃及的子民……当然，作为法老，我肯定会解决这些大祭司能力以外的事情。” “命孟斐斯的人民前往尼罗河取水吧，舒神的力量会使井水枯竭，但尼罗河是上下埃及唯一不会枯败的母河。至于那些被神惩戒的希伯来人……让他们继续劳作，但也给他们送水，以表示我们的仁慈。” “不过记得，你们只要送三分之一就够了。” 作为后世传颂的君主，拉美西斯二世确实比他那在后世某些经文的记载中，除了‘刚硬’就没别的优点的后代要强得多。 几乎只是瞬间，他就想到了如何借助这场神罚顺利解决那些罪民，又不至于造成太大损失的办法。 尽管埃及没有成体系的兵书，但一生的经验总结下来，拉美西斯二世还是知道什么叫‘哀兵必胜’‘围三缺一’的。 打击敌人，就不能将它逼到墙角，不然临死的反击会让他们受到巨大的创伤，还有可能在绝境中让他们找到生路。只有给他们一线希望，然后挑拨内部的关系，最后再动用刀柄，才能兵不血刃的解决问题。 直接派出大军围杀，那是最愚蠢的行为。这不仅会造成巨大的损失，而且很容易被人察觉逃走，遁入荒野。几十万人，到底不是那么好围困的，何况还有那能施展巫术的领头者，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仁慈的法老在天灾中都不忘给这些罪民带来解脱，而且他给出了‘足够’的资源。至于为什么只有三分之一……谁知道呢，也许被你们希伯来人的领袖自己贪掉了吧，比如刚刚见过的，叫梅瑟的就很有可能。 总之这与法老无关。你们是要选择用生命面对军队的刀剑，还是从自己人手里抢夺维持生命的资源。想来绝大多数的罪民，都一定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 法老的命令顺利传达开来，在天灾下，孟斐斯城中短暂的混乱也被轻易遏制了。 如今的埃及存粮众多，尼罗河的水位虽然下降，但这贯穿世界的母河也没有干涸。 所以当法老出面安抚民众，诸位大臣促织人手前往运输水源，骚乱很快就被安抚下来。 舒的神力给人间带来的灾难很可怕，可他毕竟是在远离人间的地方宏观的撼动世界的气象，而这种单纯的天灾虽然有效，但还远不至于瞬间摧毁一个王朝。 不过埃及人没有事情却不代表城外的希伯来人没有事情。 之前梅瑟从城中逃离，让亚伦赶紧聚集起自己的族人。他告诉他们，法老拒绝了自己的请求，而且很可能会对他们诉之武力。 结果武力没有等到，加重的劳役和天灾倒是接踵而至。 于是人民间的怨愤四起，其中有部分是针对法老的，但更多的却是冲着梅瑟而来。 之前作为奴隶，他们大多已经被迫习惯了这种生活。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带他们脱离困境，那自然能令他们感恩戴德。 但如果来者不仅没能立竿见影的缓解，反而让他们的苦难加深，那相比起残忍的施暴者，绝大多数的人恐怕更愿意去怪罪做的不够好的好人。 而这一怨气更是在随后的日子中日益加重，因为随着井水一口又一口的干涸，恐慌开始在希伯来人中蔓延。 这个时候，法老竟意外的对他们伸出了援手，可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民众很快发现，自己的水还是不够用。 渐渐的，质疑开始在民众间传递开来……这一天，站在城外一处山坡上，梅瑟望着远方的尼罗河心中叹气不已。 “亚伦，交涉的结果怎么样了？” 没有回头，梅瑟就知道了身后的来者，回应他的只是又一声叹息。 “卫兵拒绝了我的要求，他认为放任希伯来人去尼罗河打水不仅是对埃及诸神的亵渎，也是在延误工期，更有可能有人趁机逃跑，他们宣称自己已经给我们运送了足够维生的资源。” “我试图告诉他们这完全不够，我也试着对民众解释，但你要知道，绝大多数人只能看到一桶又一桶的水被拉进营地，它们成千上万，可他们的计算能力却根本没法分辨，这看起来很多的数字对几十万人而言究竟够不够用。” “……我知道了，亚伦，这也不怪他们。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靠自己核算出几十万人需要的资源究竟有多少。” 面色沉重，梅瑟其实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之前储备的水还有不少，可是亚伦，我听说人们中最近有一些不好的，对主不满的言论。” “……是的。” 点点头，亚伦肯定了梅瑟的话。 “这才是必须要被制止的，亚伦，这是一场灾难！” 转过身，梅瑟直视自己兄弟的双眼：“神给我的启示告诉我，希伯来人想要逃脱永世的奴役，就必然要先经受苦难。虔诚的信徒也有死去的可能，而不虔诚的——” “我知道，梅瑟，但你来的时间还太短了。神和你，都没有建立起足够的威信。甚至还有很多人觉得……你和伱的信仰没来之前，他们明明过得更好。” “……” 一时无言，梅瑟知道，自己其实可以解释很多。 比如身为奴隶，怎么能因为主人扔来一根骨头，就忽视自己奴隶的身份。比如现在的苦难只是暂时的，只要虔诚的信徒团结在一起，他们一定能在未来得到解脱。比如对神的信仰怎么能用短时间的利益衡量……但梅瑟最终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知道，有些话，对那些学习过知识，见到过世界的人是有意义的，但它们对绝大多数的平民毫无意义。 和他们讲这些，不如给一口饭，给一碗水。 “……所以全能的主啊，这不是他们有意的亵渎，这只是无知，是人性生来的恶。他们需要后天的教导脱离野性，需要聆听神的教诲来向善，才能洗脱这因无知而带来的罪孽，只是我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原来这就是神看到的未来吗，祂并非一定要让我们经受磨难才能获得解脱，祂只是看穿了岁月，知道一切终将走向这样的结局。” 拿出神赐的手杖，梅瑟感知着其中的力量。 虽然它已经变强了很多，但还远不足以诞生真正的大能。 他无法用它召来大雨，或引来尼罗河的支流。他可以敲击石头，让大地下潜藏的水分上涌，但此刻手杖的神力却远不足以制造满足数十万人的水源。 这一刻，梅瑟好像再次了解的神的深意。 手杖的神力因磨难而上涨，同样的，那些不虔诚的，心智不坚定的，也会在磨难中死去。 神把大能赐给自己，且没有限制自己去使用，但最终，自己还是只能用它拯救最虔诚的臣民。 “再想想办法，”他说：“我们会想到办法的，至少，不能在一开始就死去这么多的人。” “我尽量。” 微微摇头，亚伦不知道自己二人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枯燥的风在天空中吹拂，大地的远处开始泛起黄沙。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尼罗河两岸最肥沃的土地，也有三分之一要变成黄土了。 在这种情况下，能有什么办法…… “嗯？梅瑟，那是怎么回事？” 一声惊疑，亚伦突然指向不远处的一颗小树。 这些日子以来随着天灾的横行，植被早就枯黄落叶，但不知道为何，在那里，唯独有着一颗翠绿的树木。 明明两人之前登上山丘的时候根本没有见到过——而且在那棵树下，还有着一道人影。 一道，美得不似人间的身影。 “咦，看来终于注意到我了吗？” “那就过来吧，在……嗯，在‘主’的感召下，我将指引你们渡过这场天灾。” 似乎感应到了远处的目光，少女的脸庞上泛起一抹笑容。 她轻声开口，向梅瑟二人发出邀请。 她说自己受到了感召，自然不是假的。因为就在几天前，在她亲眼目睹那天空上九道天柱升起，巨大棋盘笼罩人间的时刻，她就确实‘被感召’了。 至于具体的过程……那就是作为曾经的神，她感受到了那自穹天与世界之外，落到人间的一缕目光。 本章完 第232章 神陨 埃及诸神与卡俄斯的先天神，甚至与九界的神灵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可以相互掠夺权柄，也可以更轻易的死亡或者重生。 对于前者，拉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而后者，在原本的神话中，沙漠与风暴之神赛特就曾通过简单的肉体伤害杀死了他的哥哥农神奥西里斯，并将他的尸体切成碎片。 但后来伊西斯复活了他，没有复杂的步骤，她只是将奥西里斯的身体拼凑完整，然后就令一个神明死而复生。 如此轻易的逆转神的生死，这既是因为赫麦努世界中‘重生’‘新生’的概念本就十分′强大，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诸神本质脆弱的一种体现。 相比起其他神系的神明，埃及诸神与自己的权柄间并没有那么深层次的联系，因此他们自身的本质也就没有那么超然。 在这种情况下，让一个神死或者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就大为不同。 当然，无论如何，任何世界的一切表象，归根结底还是这个世界底层规则的某种体现。 而赫麦努诸神这种特殊的特性，就和这个世界灵性力量的混乱与分裂有着直接的关联。 因为这个世界中，无论是人还是神，甚至是万物生灵，他们的灵魂其实都不是统一的。 在凡人的观念中，万物的灵魂被分为五个部分，分别是一个生命的‘名字’、绘画在外物上的‘影像’、具有辨别和认知能力的‘心’，象征本能和欲望的‘巴’，以及守护生命的‘卡’。 埃及人认为，这五个要素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灵魂‘阿赫’。 不过凡人的认知总是浅薄的，他们无法看穿灵与肉背后的交互。 实际上在神的眼中，作为物质侧的一部分，生命的心脏更多象征的是躯体对灵魂的温养与孕育，而生命的名字与影像对灵魂本身的意义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真正构成灵魂‘阿赫’的部分，其实就是‘卡’和‘巴’。而且不仅对人是这样，对神灵同样如此。 神的‘巴’，就是他们人性与兽性的体现，也是他们自我存在的证明与神力的载体。 埃及诸神常常以人身兽首的形式出现，其实就是他们‘巴’的体现。而他们也常常将自己的‘巴’从身上分离，投放到人间为自己修建的神像上面。 这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神像活化，变成神明对应的动物，比如拉会变成雄鹰，托特会变成狒狒或鹭。 至于神的‘卡’，则是他们承载权柄的灵魂。这一部分，也是诸神间可以相互夺取神职，以及神灵会衰老死亡的原因。 “……所以如你所见，梅瑟，希伯来人的大先知。我从天地万物之间洞察到了世界的变化，见到了祂无上的威能，了解到了祂创造一切的伟大。因此我被祂感召，前来这里帮助你。” 小山坡的另一端，青翠的绿荫下，伊西斯轻托着腮，对着面前两个吹一口气就能杀死的凡人说道。 “而且看起来，你们也确实需要我的帮助。” 神态悠闲，自从几年前诸神进入源海，伊西斯可谓放松了很多。而暗中观察了梅瑟一段时间之后，她觉得域外的神明也应该不是什么残暴疯狂的存在。 种种发现都让她放心了不少，现在就是她真正开始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作为曾经司掌生命的女神，伊西斯对生命与灵魂的了解在赫麦努诸神中可谓无出其右。 哪怕现在的她只是单纯以‘巴’的形式存在，但曾经属于神灵的神力其实依旧洋溢在她的身躯中。 失去了承载权柄的‘卡’，伊西斯只是失去了神力再生的途径，从此她的力量将会用一分少一分。不过在过去的千年中，除了维持不老的青春与生命，她从未挥霍过自己留下的遗产。 所以身处人间，想要解决舒远在天上制造的宏观天灾，其实对伊西斯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女士，被主感召的义人。” 尽管有些怀疑，但手中的权杖却没有示警，所以即便第一次见面，梅瑟还是给予了这位陌生的女士以信任：“如你所说，我们此刻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主的信徒正在遭受番邦神灵所制造的灾祸，他们的生命难以维持。尽管其他的问题我们都可以解决，但人可以十日不食，却不能十日不饮水。” “这好办，我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嘴角微微扬起，少女的脸上似乎笑了一下：“不过我听说，一个人可以保持信仰的纯粹，但是一个种族不行。” “希伯来人的大先知那你能向我保证，你用我的帮助所救的每一个人，都始终是神的信徒吗？” “……我无法看穿内心，女士，但我一定会尽量分辨。” 沉默片刻，梅瑟做出了承诺。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替你解决这个难题。” 笑着点头，伊西斯扬起洁白的手腕。在那里，一串翠绿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她将手串摘下，将宝石分离，然后托在手上。 “这是我最喜欢的首饰不过我现在把它献给神的仆人。去寻找一片土地，把它们栽种下去。不息的生命泉水将会从中涌出，治愈伤痛和疾病，带走饥渴与不和。” “但是请伱记得，希伯来人的大先知，这是我敬献给神的信徒的礼物。无信者可以饮用它，这是你的权利，但那些口出狂言的人绝不在此列。” “生命，是恩赐，也是诅咒。” “我会牢记的，女士。” 神情郑重梅瑟接过这翠绿的宝石：“感谢您的帮助，从今天开始，希伯来人将会永远记住您的恩惠，直到永远。” “嗯……希望吧，其实我并不怎么在乎这个。” 神色有些莫名，作为曾经的生命与魔法之神，伊西斯和人类的接触本就不少。自她放弃神位，这种观察就更多了。 她可以肯定，没有什么感激是永远的。不死的神尚且如此，何况易朽的凡人。 “啧，相比起凡人，果然还是看看你最有趣啊……天空上的棋盘，最先落子的舒，真是老熟人了。” 示意梅瑟和亚伦可以离去了，少女仰望天空，光洁的脸颊上笑容甜美而真诚。 “伊娥，那个与我互相分割了命运的异界凡人。你奉拉的旨意对她宣判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手软过，舒。” “你是最先下手的那个，所以现在也是最先付出代价的那个。你的落子被我化解了，那祂的落子，你拿什么抵挡呢？” 尽管极目远眺，但很遗憾的是，伊西斯还是没能看到天空的棋盘之上，原初之水以外的地方，她只是感觉天空暗淡了些许。 像是光芒被遮蔽了，阴影下，正是那如同覆盖了天空的棋盘。 ······ 自从梅瑟携带着十枚宝石返回埃及人为希伯来人划定的聚居区，原本如同即将沸腾的锅炉的人群就迅速稳定下来。 宝石落到地上，就变作了流淌着甘甜可口井水的水井。 被神力塑造的井水甚至让饮用者身体渐渐强健，让瘦弱的人变得壮硕。 当然，任何好事的背后，往往会发生一些不那么好的插曲。 因为伊西斯离去前的告诫，梅瑟让亚伦告诉所有前来饮水的人——那些信着埃及诸神的希伯来人不得饮用井中的水，直到改信为止。那些曾经因为天灾而归罪于梅瑟的主的人则永远不能饮用井水，那些埃及人运来的水才属于他们。 因为这件事，亚伦一度出言劝告：他不是觉得梅瑟的处理太过分了，恰恰相反，他感觉是太轻了。 那些把天灾与痛苦归咎于神的人应当杀死，最差也是驱逐，以此来警示后来者，但梅瑟却拒绝了他的提议。 “亚伦，他们之前的错误只是源于他们的无知，没有父母会因为孩子犯错就杀死他们，而不教导他们的，你的想法还是太极端了。” “可是……我明白了。” 微微张口，亚伦有些想问，神和希伯来人的关系，真的是父母与孩子的关系吗？ 但话到嘴边，亚伦还是没说出口。他不像梅瑟那样接受过神启，自然也没资格做出判断。只是在心里，他总觉得这是不对的。 于是事情就这样暂且定下。 赫麦努的人间，源自舒的天灾愈演愈烈，尼罗河的水面也越发沉降。 法老不得不派遣更多的人前往河上取水，但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却是缺少水源的罪民至今没有发生内部的暴乱。 混乱的天灾下，大批来自上下埃及其他地方的难民开始向着孟斐斯接近，而这场灾难带来的影响还不远止于此。 自然的力量下，凡人对诸神信仰的迎来爆发。大量的虔信徒开始开始向着赫利奥波利斯接近，前去拜见据说接到了神谕的大祭司。 对此法老和远在圣城的祭司都默不作声，像是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法老依旧在处理政务，密切关注着希伯来人的动向；祭司一如往昔的祭拜拉神，带着赶来的信徒一道祈求神恩。 死者的数量开始上涨，甚至希伯来人的聚居地内，也不乏大量死去的人。 有不愿意抛弃对埃及诸神的信仰，最终死于疫病的，也有谎称自己是虔诚的信徒，最终被井水中的力量抽去生命，变成干尸的。 但无论如何，至少在这第一场天灾下，因为伊西斯的帮助，希伯来人的损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于是在这一天，手持权杖，梅瑟再次站在了法老的宫殿前，并大步踏入。 他知道这场天灾是埃及神降下的灾难，但这也正是他来到这里的底气所在。 神灵降下的灾难，是没有差别的，如果法老不愿意放他们离去，那他们就要承受相等的灾祸。 “我再次来拜访您，陛下。” 手杖轻轻触地，一道无形的力量将逼退了两个逼近的卫兵。 梅瑟看着王宫内的法老，高声重复起自己曾经的要求。 “陛下，请放开驻守的兵士，容我的百姓离去，在旷野向我守节。” “如若不然，天降的灾祸，恐怕不会平息。” ······ 当梅瑟再次踏入王宫，两个世界在人间的君主再次相见的时候，一声轻响在天地间传开。 天空中，棋盘前，位居大日天球上那个拉神的左侧，风与大气之神舒知道自己的这一局失败了。 不过他并不忧虑，因为诸神的赌注是权柄，也就是他的‘卡’，那是他的一部分，却不是他生命的全部。 此刻坐在棋盘前，舒只是有些遗憾没有在自己这一步就对那些罪人造成极大的杀伤。 不过没关系，因为他还有另一个猜测。也许等自己输掉权柄以后，他就能因此返回人间……然后亲自对那些凡人下手。 至于自己输掉的赌注，舒同样没有那么在意，因为这场赌局毕竟有九局。 九柱神灵之所以毫不犹豫的听从拉的吩咐参与进来，甚至按照他的要求落子，就是因为拉和他们一同在源海起誓，只要他们最终获胜，那输掉力量的神就能拿回自己损失的，而赢得的力量则按照原本力量的强弱均分。 所以此刻的舒不仅没有担心自己，反而在思考如何能尽快将那些流有罪血的凡人杀尽。 “不过说起来，我早已经落子，这呼啸的天灾就是证明，但祂呢，是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泉水吗？” 有些不解，舒的心下有些烦躁。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突然有一阵莫名的恐慌感……就像是下一刻，自己的生命就要终结了一般。 作为埃及神，舒对死并不陌生。 只是这一回，这种预感舒格外清晰。 本章完 第233章 风与荒野 在物质世界，越是轻的东西，移动它需要的力量就越小。 在神秘世界，越是强大的东西，想要推动它变化的力量就越大，哪怕时间也是如此。 端坐在原初之水上，【无尽空间】与【七层灵界】的力量在两位执棋者的身侧盘旋。在这庞大的体量下，哪怕时空都为之弯曲。 人间一月，不过是天穹上的瞬息。 拉令舒神制造天灾的命令好像还在上一刻，在他身前，神的手刚刚才从世界之外探临。 然而这一瞬，拉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难看无比。他的目光投向人间，望向那个孟斐斯城外的山丘。 间隔着源海与人间，其他九柱神灵对地上一切的感知都变得模糊了不少。 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拉的面前，那从人间升起的神力气息却是如此的熟悉与清晰。 数千年前，当那个突兀的惊梦发生之后，得到了世界警示的拉就下达了命令。 他第一次处死了一位神灵，也是他吞食了前任太阳神阿图姆后唯一一个杀死的真神。 那一天起，人间三年没有诞生新的生命，术士从此在地上绝迹，但拉并不为此后悔。 将危险扼杀在一开始是每个人都会做出的选择，他只是对此有些遗憾，因为拉向来觉得，伊西斯是九柱神灵当中最有天赋和想法的那個。 也许魔法与生命能在她的手上交汇，绽放出更璀璨的光彩，甚至打破诸神的限制，拥有接近他的伟力…… 然后到了那一天，赫麦努世界将在拉的治下更为完善，世间也终于存在能让他更加强大的东西了。 毕竟埃及诸神虽然可以相互吞食权柄，但如果以强吞弱，那只会反过来削减他的神权。所以吞食了阿图姆后，拉就再也没做过类似的事情了。 可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伊西斯，你居然敢背叛我，背叛这个世界？！” “甚至现在，你还投靠了外神！” 一字一顿，拉有些难以置信。 相比起外域的入侵，他更无法接受居然有人敢在那么久之前就决定背叛他。 他承认自己是有过一些不好的想法，可拉不仅从未表露过，而且也从未付诸任何形式上的行为。 结果他还没有做什么伊西斯却先一步选择了背叛他。毕竟她既然现在还活着，那就意味着曾经死去的那个只是一个替死鬼。 毫无疑问，这证明早在拉接受世界的警示，决定对伊西斯下手之前，她就已经做出假死脱身的准备了。 而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拉却对此一无所觉。 “……伊西斯，那些异域的血脉，你早就接触过他们！” “叛徒！” 愤怒的低喝声在虚空中回荡，连带着周围的空间也泛起波纹。然而空寂无尽的水面上，再没有第三个存在能听到拉的怒喝。 只有有遥远的距离之外，在人间大地上，伊西斯似有所觉的抬起头。 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这一刻，她仿佛早有预料般的笑了笑。 不久前，当最终决定插手这场棋局的时候，伊西斯就已经做好被发现的准备了。 自己神力的气息大概率无法瞒过太阳之主，也许旧日的同僚此刻正在天上怒斥她，愤恨于她这个叛徒。但说实话，伊西斯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结果已经证明，自己的选择才是对的。当拉发现有人身上存在着不安定的因素，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消灭。而当时的自己哪怕把伊娥的存在汇报给拉，也绝没有把握斩断两人间命运的关联。 到了那时候，恐怕自己最终还是难逃一死。但作为神灵，伊西斯才不想为了世界与拉的大局而牺牲。 什么是大局，谁能活到最后，谁是最强的，那谁就是大局，伊西斯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拉与前任太阳神阿图姆的争夺就是如此，太阳的权柄交替的时候，地下的混沌之蛇阿波菲斯再无制约，可是给世界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但当时的拉因此放弃了吗，当然没有，所以伊西斯也是一样。如果连这都想不明白，那恐怕自己早就成为了一盘菜，成为两个世界争锋前线上的第一个牺牲品了。 ······ “叛徒！” “是伊西斯，她还活着！” 一身二分，同时分列两地。承载着‘阿图姆’与‘阿蒙’名号的拉远在原初之水上，但他太阳的部分却和九柱神明并列。 而棋盘的一端，端坐于大日天球，相比起承载了‘巴’的那个自己，完全由‘太阳权柄所在的‘卡’所构成的拉虽然同样愤怒，但却没有那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神色沉凝下来，拉感受到了因为自己的反应而注视过来的目光。 伊西斯的存在打乱了他的步骤，之前的试探恐怕没法进行下去了。 原本，拉打算用九柱神作为棋子，一点点试探外神的手段，顺便削弱希伯来人的力量，最终由自己制造日陨，不惜代价的毕其功于一役。 哪怕那会让自己再‘死’一次，但那也是可以接受的代价。上次的死而复生，拉成功融合阿蒙的力量，而只要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拉也不介意再来一次，然后将外神的遗骸同化成自己的又一部分。 但现在计划出现了问题，伊西斯还在人间。她站在了外神的阵营，有她的帮助，添油战术只是在慢性自杀。 “陛下，您说什么，伊西斯不是已经死了吗，您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勉强的一笑，拉的左侧，舒心中的恐慌感愈发强烈了。 伊西斯叛徒，这是什么意思……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可舒还是抬头看向天球上那鹰首人身的身影，想要寻求一个安慰。 就算真的如他所想，可应该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吧……然而拉并没有看他，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惋惜。 “努特，赛特，还有泰芙努特，一会你们一同出手，降下暴雨，沙暴，并驱使天上的一切生命，让晨星坠往人间。” “托特，你继承了伊西斯的位置，那就由你来解决她的干预。尽量减少她插手的机会，然后一起制造尽量多的死亡，为下一步做好准备。放心，没有了伊西斯，外神就只能亲自保护那些异域的凡人……” “——陛下，您是什么意思？” 打断了拉的话，顾不得以往的威信，舒高声问道：“您的意思是伊西斯还活着？可您说没有了她，外神只能亲自保护那些凡人——” “那现在呢，祂会怎么做，针对法老在人间的王朝吗？” “……” 一阵沉默，没有回答，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索性，他很快就不需要说了。 因为就在世界的上方，原初之水的水面上，巨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棋盘。 …… 世界在震荡，法则在鸣动。 当神的手从虚空按落，源海像是预知到了什么一般，不由掀起万丈狂澜。 按照这场棋局的规则，胜者将获得败者的权柄。可赌注本应在结束后才完成交换，舒哪怕开场失利，他的神权也本应暂时作为筹码被摆上对方的桌案，等待赢回来的那一刻。 然而神却不想等到那一天，作为外来的存在，祂对人间的干预也绝不可能和赫麦努本地的神灵相媲美。 于是祂放弃了对人间插手的机会，而是把它留在手中，拿来提前兑现应该属于自己的收获。 哗—— 包裹着世界的原初之水在祂面前分开，阴影笼罩世界。 埃及上空，悬空的九柱中，神的手握住布满了风的那一个。 “不！” “拉，你说过的，我们不会死的，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下场，也像是不再怀有侥幸心理，舒疯狂的大喊。 在埃及诸神的印象中，他向来是一位优雅而沉稳的神灵，常伴拉的左右，替他传达令谕。 然而这一刻，他好像和那些最下等的凡人没什么两样。就如同一个即将迎来死亡的囚徒，拼尽一切的挣扎，但又毫无用处。 “救我，拉，救我，你说过——” “——等等，我愿意投降，我愿意向伱效忠，放过我，放过我！” 咔嚓—— 一声轻响，是神柱的断裂，也是法则的崩解。 在两个世界力量构成的规则下，一切都无法更改。 属于风与大气的本源被抽离，落入了神的掌心。 刹那间，整个赫麦努世界的根基微微一颤，就好像一栋完整的房屋被抽离了一堵墙面。 尽管它依然屹立，却已经显得不再那么稳固。 “啊——” 舒的‘卡’和‘巴’被抽出，属‘灵’的部分被无上的权柄揉合在一处。 在这个过程中，赫麦努那散落杂乱的灵性本质在被解析，重组，升华，破灭。 犹如遭受了千刀万剐之刑，直达意识的痛苦让他感觉死亡都是一种奢望。但一切显然不以他舒的意志为转移，这种磨灭还在持续。 直到某一刻，意识濒临溃散，痛苦渐渐消失。舒知道，自己的生命要走向终结了…… 睁开意识的‘眼’，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七层结构的浩瀚世界在面前张开。它的本源在欢呼，在雀跃，在迎接着养料的到来，而自己，就是那个养分。 “……这就是，异域吗……” 在生命的尽头，看着眼前诸神一直以来恐惧的源头，舒的意识最后一次震荡。他回望自己来的地方却只有一片虚空。 “拉，我诅咒你！” “你也会像我一样的，你会看着自己去死，看着自己化作外神的食粮……” 声音渐渐微弱，最终消散不见。 从这一刻起，舒的意识彻底消散了。 …… 灵界，第五层。 与千年前相比，这个曾经荒凉的地方早已大变了模样。 内外二分，在五层灵界的外侧，一座座细小如星点，实则浩大如同洲陆的空间点缀在上面。 来自外界的信仰与灵魂源源不断的流入这里，化作壮大这些国度的基石。 而夹在这些星点之间，几个由情绪构成的巨大界面则犹如一颗颗恒星，吸引着这些散落的星屑。 汇聚一切善良情绪与信念的【七丘天堂】就是其中最大的那一个。也许是因为它诞生的最早，它的存在在人间也广为流传。 天族在这里来去，这些曾经的黄金人类化作的生命往返于诸多国度之间。甚至能够看到，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其他的生命也开始诞生在界面的内部。 它们就如同这个界面本身的特性一般，天生就具备着正面的情感，喜爱善良，厌恶邪恶。 “七丘天堂……这世上怎么会存在这种地方。” 闪烁着流光的微小国度中，一头巨熊站在边缘的位置眺望远方的虚空。 身为一个刚刚才积攒了足够的信仰与力量，来到这传说中属于信仰神神国所在的神秘界域，巨熊原本还是很期待的，结果他刚一进来就落到了【七丘天堂】的边上。 然后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就爆发了，那些本土生命斥责他用血祭的方式获得力量，然后对他刀兵相见——这理由简直笑死，我一个野兽不吃血食，那你让我吃什么。 何况不搞血祭，我从哪获得力量脱离图腾灵的限制，然后来到这里？ 无法理解，双方的思维简直不在一条线上。所幸那些本土生命并不会太过远离那处界面，所以巨熊只是跑了一段就脱离的危险。 刚上来的地方没法待，他只好在虚空中寻觅，最终才找到了这里，一个类似【七丘天堂】，却刚刚形成不久的、弱小也不存在生命的地方。 这里汇聚的信念就更加自由与随意，没有那么强烈的正面情感……所以巨熊就很愉快的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奔放荒野】。 依托它的存在，他可算可以开始编织自己的领域。如今这个闪烁的微小国度，就是巨熊努力的成果。 “还是小了点，可是也没办法，毕竟我的信仰只有那么多……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不需要再为寿命担心了。” “在永恒的生命下，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哈哈哈……” 摇头晃脑了一番，除了太荒凉，巨熊感觉这里真是那那都好。 不需要担心奥林匹斯诸神发现自己，不需要应对各种危险，在自己的国度中，自己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这种感觉真是再美妙不过了。 一时间，巨熊都有些懈怠了起来…… 嗡—— “嗯？” 瞬间被惊醒，巨熊左右张望，寻找那奇异波动的来源。 然而左右寻觅，它什么也没发现。 第五层灵界没有时空意义上的边界，巨熊根本判断不出是哪里发生了问题。但至少他可以肯定应该不是外围的问题。 “这种感觉，不会是那里吧。” 寻觅片刻无果，最终巨熊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地方，也是这一片世界的中心。 之前寻觅落脚点的时候，巨熊也靠近过那里。然而那里无法靠近，也无法探索，就好像时空被拉长了，无论如何接近那里，结果都没有两样。 在巨熊的印象中，那处空间似乎空无一物，只有一上一下两个散发着正负能量的庞大世界在缓缓盘旋。 这股突如其来的变动，或许就是从那边传递过来的。 第234章 内层界和食粮 刷—— 空间微微扭曲，光影凝聚变幻。 就在诡异嗡鸣传来后没一会，在白熊贝落所凝聚的神国雏形外，伴随着一道银光，一头白狼从中跳跃而出。 朦胧的月光在他身上闪动，来者似乎还不能很好的掌控它的存在。但看到这一幕，贝落的眼中却不禁闪过一丝羡慕。 白狼朱瑟，某些蛮人部落信奉的‘狼神’，‘微光之神’，也是自己相识了千年的对手与朋友。 千年之前，两人几乎是先后获得了天赐的瑰宝，那后来才知道名为【神格】的宝物，从此脱离蒙昧，拥有智慧。 而后，在神格本能的驱使下，两人在追寻信仰的道路上分别成为了北方两个蛮人部落信奉的图腾灵，并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互为对手，交战不断。 当然，这几乎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拥有图腾灵的部落很快在散乱无序的大小部落中脱颖而出，发展壮大，并因此接触到了奥林匹斯神系与南方的人类。 在这前所未有的威胁下，他们又不约而同的放下矛盾，抱团取暖。 不过朋友归朋友，因为力量的不同，两人在地位上总是有些高下之分的。 过去的千年中，自身神格拥有着【格斗】领域的贝落一直都是实力更强一些的那个，甚至就连完成积累，成为真正信仰神的进度他都要快上不少。 然而这一切都在朱瑟也来到第五层灵界后发生了改变，这位原本神格领域只是【微光】的老朋友不知走了什么运气，竟然得到了灵月的眷顾。 他的【微光】领域被五轮灵月中的一个收走，转而化作了【月光】。于是朱瑟也顺利由一个单纯的人文信仰神，变成了自然神。 这一点光看他来时的动静就能看得出来，他是通过【神格能力：改变空间】跨越了五层灵界中的漫长虚空。 这种能力传闻是创造【神格】的存在篆刻在底层的权限，能让拥有者消耗大量神力拥有近似【空间】权柄的力量。白熊贝落在建造神国雏形的时候也尝试过一次，但从此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毕竟这种层次的神力消耗，对他一个刚刚升格的信仰神来说还是太奢侈了。人文神职又不同于自然神职，他可没有神职自发提供的神力。他的每一分力量，都是从信仰和祭祀中辛辛苦苦提炼出来的。 “你怎么来了，是也感觉到了刚才的异动？不过这种变动好像和我们关系不大吧，你不赶紧适应‘灵月’的恩赐，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越过神国雏形的屏障，贝落来到白狼身前。 略微混乱的时空如同潮水击打在身上，但又被一层细密的金光轻易挡住。 这就是为什么在一开始，信仰神要寻找像【七丘天堂】【奔放荒野】这样的大型原生外层界靠拢，并在它附近建立神国雏形了。 无论如何，深层灵界的时空本质还是偏向混乱无序的，除非自身神力强大无惧损耗，不然总是要先找一个‘避风港’，慢慢修建自己的‘小船’。 “关系不大……看起来你是没有感觉了。” 白狼张口，却没有野兽的狰狞，反而有几分神圣感。 “什么感觉？” 贝落神情有些奇怪，他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然而在他身前，白狼只是微微摇头。 “一种很难以描述的‘完整’感，从神格中传来的……但现在看，这是自然神职传来的感应。” “呵呵，我劝你最好也想办法转变一下神职的倾向，经过之前那一遭，我总觉得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只有自然神职的拥有者才是祂的半个‘自己人’，至于剩下的……都是蛊虫。” 淡淡开口，朱瑟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猜测究竟对还是不对。 什么是人文神职，那就是一个生造的，先天上不具备力量的神职。就像他神格原本自带的【微光】那样。 微光同样不同于星光、月光，或者火光、日光，这是一个生造的度量概念，是世界本身没有先天划定的标准。什么样的光是‘微’光什么样的不是，‘微光又具有什么样的特性，那都是人为所规定的，当然，也是可以后天尝试着去拓展的。 朱瑟就曾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点一点摸索，通过改变信徒的认知，对相关能力的模仿，渐渐让【微光】具备了某些‘治愈’方面的能力。 当然，这种能力并不意味着形成新的神职，它只是让‘微光’这个概念看起来更真实，饱满了一些，而不是充斥着人造与空洞。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已经和他无关，那陪伴了朱瑟上千年的微光神格已经已经失去，取而代之的是第三层灵界中‘灵月’的微小权柄。 看起来并不多，但哪怕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朱瑟也深刻的感受到了这种自然神职与人文神职的本质不同。 “贝落，这是我的忠告，虽然你的脑子向来不好使，但你应该知道我不会骗你。” 笑着说道，白狼摇了摇尾巴，随后再次调动空间力量，返回了自己的神国雏形。 他此来就是为了判断一下自己的猜测，而结果也正如他所想。 “……你才脑子不好使，哼，我要是有那个机会，还用得着伱提醒。” 低哼一声巨熊锤了下胸口，他当然也想转型一下，但这不是没机会吗。 不过想到这里，他那硕大的熊眼不由向之前鸣动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五层灵界的虚空一片漆黑，遥远的时空让他根本看不到那位居核心，上下相互对立的黑白界面，自然更不会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如果那里能够踏入……不知道他能否像朱瑟一样幸运，也得到什么东西的垂青，成为自然神灵的一员。 …… 轰—— 与边缘轻微的动静不同，在五层灵界的核心，一道巨大的时空漩涡正在盘旋不定。 正能量界面高璇在时空层面的‘上’，负能量界面沉降在时空领域的‘下’，而在他们中间偏东一点的方位，正是时空漩涡诞生的所在。 在那里，一道道如同雷电般的裂纹蜿蜒扭动，界面的法则前所未有的凝聚与活跃。 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让第五层灵界的本源为之欣悦。 哗—— 宛如天河倾斜，又如同沧海倒流。某一刻，当时空漩涡的旋转达到极限，随着一声巨响，漩涡轰然炸裂。 天青色的流光从漩涡的中心闪过，然后猛然爆裂四方。能量与灵性交汇，一个小小的界面演化出雏形。 几乎只是刹那间又一个纯粹由元素与能量构成的界面诞生在了五层灵界的核心。 【内层界·风元素位面】，随着它的诞生，与它同一平面上的其他三个方位也微微动荡。 在靠近南边的位置，同样有火红色的光芒开始凝聚，又一个元素界面在现出雏形。 能量汇聚，虚空摇曳，剩下的两个方向也开始有微光闪动，然而这已经是极限了。 当【内层界·火元素位面】同样出现，这种变化就被迫中止了。 在第五层灵界的中心，四个元素位面就如同一个立体的菱形，正负界面是上下的尖端。 当它凝聚成型的瞬间，第五层灵界的本源猛的震荡了一下。它似乎想要完成某种升华，可最终还是因为力量不足而没能成功。 甚至就连已经形成的两个元素界面都微微摇晃，似乎有解体的可能。只是界面的力量随即镇压而下，短暂稳住了它们的结构。 “已经到了吗……还差两个，【地】和【水】。” 灵界变动发生的同时，远在九狱，大蛇似乎也有所察觉。 卡俄斯位面中，【地】与【水】的存在感自然是远大于【风】和【火】的，但相比起后者，前者正因为强大，反而在创世之初就分别诞生了对应了神灵。 灵界对于这两个权柄的涉足不能说没有，但一直只是边边角角。可想要汇聚成完整的四大元素界面并让它们自行循环，那至少需要这四个权柄都达到强大神力往上的水平才行。 曾经克利俄斯部分【气象】的力量再加上舒的【大气】与【风】，这无疑算是满足要求；【火】也不必多说，不提从卡俄斯方面的收获，就连大蛇本身也分到了部分九界中火焰国度的力量，只是如今既然已经够用，祂也就继续将其留在了地狱之中。 但【地】和【水】，从本世界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那就只能靠赫麦努的九柱神继续慷慨解囊了。 所幸在大蛇的印象中，埃及九柱中就有象征沙漠的赛特与大地的盖布，至于水，哪怕不提原初之水，雨与湖神也足够了。 “虽然不是很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但神性的效率也真是够快的。” “不过倒也是必须的事情，毕竟只有第五层灵界完善后，祂能使用的力量才会更加强大。要是仅仅维持现在的层次，就算赫麦努走向终结，恐怕也获得不了多少好处。” “快一点也好，地水风火完善之后，恐怕不仅轮回的力量会增强，第五层灵界本身，也有可能发生某种质变。” 明明早拿晚拿都是拿，但神依旧要提前将战利品拿到手中的原因就在于此。 灵界消化战利品需要时间，如果真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才开始，那恐怕机会也早已从手中溜走，再没有重来的可能。 何况一旦循环生成，那元素间的力量就能相互转化。假使【地】的本源强一点，【水】的弱一点，那它们也可以在循环中重归平衡，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越是平衡与稳定，爆发的力量也就越强，承受破坏的能力也就越高，而这一切，都要求在赫麦努世界真正走向终点前，能够提前把循环搭成。 “再等一等，应该用不了多久了。” 蛇头盘踞，大蛇心中闪过一丝贪婪，‘恶’的面在祂的脑中闪过。 在他印象中，赫麦努没有塔尔塔罗斯这样的世界垃圾桶，承载秩序之外的混乱，创世之初的残余。 但地方没有，不代表这些混乱和残余就会凭空消失了。所以当这些汇聚起来，居于大地之下，与拉为敌的混沌之蛇阿波菲斯就应运而生。 对于中庭之蛇而言如今打破真神极限的存在中，其实它的硬实力才是最低的，毕竟祂一开始就是个化身，力量大多来自掌控的三层地狱。 偷袭还可以，真要打起来就另说了，而这种情况，无疑是祂所无法容忍的。 “嘶——阿波菲斯，我的食物……” “等我吞了你……” 蛇信在空中摆动，大蛇闭上眼睛，中庭随之暗淡下来。 祂要养精蓄锐，然后等待自己的美食。 ······ 灵界的变化藏在时空深处，卡俄斯的人间没有察觉。 而远在虚空的彼岸，原初之水上方，拉也同样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 升华还没有完成，它带来的提升自然也不会产生太过明显的反馈。如果不构筑循环，完善灵界，那舒的力量就是一份强大神力的神权，并不会被他放在眼中。 此刻，他正在调动无尽虚空的力量，解析这个外神的信息。而最基础的内容，就是祂的名字。 嗯，说来拉都感觉可笑，明明打都打起来了，自己居然连对方是谁都还搞不清楚。 本章完 第235章 太阳城 “指望他们果然没什么用，到最后，一切还是要靠我自己。” “……希望在此之前能尽量多的掌握一些异域的情报，我们对祂简直一无所知——不过说起来，在舒死后，世界给我的感觉似乎也随之变化了……” 念头在心中闪过，身处原初的水面上，拉感觉附近的时间好像再次变得缓慢了。 不，不是好像。 俯瞰人间，拉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时间真的减缓了。 整个世界运转的速度慢了少许，表现出来的，就是时间被拉长了，而他所在的地方最为明显。 这种缓慢似乎正是从高到低，从世界的外层与源海开始逐渐加剧，并不断蔓延到整个世界。 它就像一个濒死者在想办法延迟死亡的到来，渴求着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转机。 “是因为舒提前的死亡吗，也是，一位九柱神的死去，部分本源被掠夺尽管这对一个世界而言还谈不上伤筋动骨，可这却是极其危险的预兆。” “所以世界开始自救，祂进一步减缓了时间的流逝，然后不惜代价的激荡本源……但祂没有意识，这种行为，不过是慢性死亡而已。” 并不认为这种做法有什么意义，当然，也或许有，只是拉还无法观测到那种层面的变动。 总之不管如何，拉其实也改变不了世界本能所引起的变动，他也不打算做什么。 现在还不到他出手的时候，舒的死已经是过去式了，尽管结果出乎意料，但拉却只能选择接受。 无论对造成这不利局面的伊西斯有多恨之入骨，对异域有多么痛恨，这场棋局还是要持续下去。 “哼——背叛者，你以为异域的神就会信任你吗？” 冷哼一声，拉注意到，人间的气候不知不觉间已经再次发生了改变。 而且看来也许同样是因为舒的死，这一次改变的幅度比他想的还要大的多。源海与物质世界的隔阂似乎被削弱了，他们可以渗透出更强的力量。 当然，这是互相的，不只是他们，对手也同样如此。 “开始吧，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希望这一回……你们多少能造成点成果。” 在拉的注视下，人间的变化犹如一场快进的默片。泰芙努特的暴雨最先降下，沙暴盘旋在大漠上。 种种野兽露出凶狠的眼神，他们似乎无论是沙漠中的虫蚁，还是天上的飞禽。 至于托特…… “咦——看来他还是有点本事的。” 眼神一闪，拉发现，对方似乎在试着进行一次类似神降的行为。只不过在这中间，似乎应用到了许多妖术掺杂在其中。 之前舒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当时他根本做不到。哪怕是拉也只降下一道神谕，然后就被限制在源海之上，世界之外。 但因为舒的死，法则似乎也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漏洞。这個漏洞暂时无法被神力绕过去，但对于在伊斯西‘死’后接管了部分魔法奥秘的托特而言，这似乎确实可以被他利用。 ······ 人间，孟斐斯的王宫。 天上的变故尚未映照在地上，就连当事人本身也不知道，在自己再次踏入王宫的那一刻，正是舒的死期。 梅瑟只是敏锐的发现，当他再一次出现在法老面前的瞬间，王宫外的天空上，风声似乎更加剧烈了。 狂暴的气流发出阵阵响动，拍打在建筑与枯败的植物上，发出刺耳的爆鸣。 大风吹过街巷，在狭窄的空间中回流，犹如夜枭在尖叫，艰涩而锐利。 诡变的天气就像是有什么人在哀嚎，在诅咒，在对万物宣泄着他的恶意……梅瑟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因为他这般动静不只有他注意到了，法老同样听在耳中。 “卫兵，驱逐他，这里不是他应该踏足的场所！” 高大华丽的宫殿内，拉美西斯二世面色沉凝。 再次看到梅瑟，杀意在他心中翻滚。但有了上次的经历，法老十分清楚，自己恐怕很难杀死他。 这是一个被邪神看中的罪民，他能够施展妖术，唤起水泽，甚至制造诅咒——不久前，有希伯来人中比较忠诚的奴隶偷偷从他们的聚集点跑出来，将那里的变化告知给了法老，甚至献上了一盆清水。 正是因为这个忠心耿耿的奴隶，拉美西斯二世才知道为何自己的计策没有生效。这不是他的谋划有问题，而是对方有超自然力量在给他开挂啊。 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为了验证那个奴隶的话，法老命罪犯饮下那盆清水，看看它是否真的具备‘分辨信仰，赐予诅咒’的能力。 结果自然没有意外，对埃及诸神仍旧怀有信仰的人在饮下清水的瞬间衰老而死，反而是某些无信的罪犯毫发无伤。 “陛下，您的坚持不会得到您想要的。我不打算与您为敌，我们只想离开这里！” 手杖一挥，周围的卫兵应声而退。在宫殿外的风声下梅瑟的声音依旧洪亮：“埃及已经因此失去了一年的收成，田野里的植被尽数枯黄。” “您还要见到什么样的代价，才肯放我们离开这里呢？你不可能一直阻止我们，总有一天——” “——绝不！” 声音冰冷而坚决，法老的语气坚若钢铁。 “你们是神赐给埃及人的财富，是被诸神贬谪的罪人。在赎清你们的罪孽之前，无论是谁都别想离开！” 锵—— 霍然起身，抬手拔出身旁的铜剑，拉美西斯发现，对方的妖术比上次更强了。 但是无所谓，他之所以丝毫不害怕梅瑟的手段，对他变出的蛇，召来的风毫不在乎，就是因为这些力量对他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他是法老，是埃及人眼中人间的神，这并不是一种愚弄或保持神秘感与威望的说法，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客观的形容。 因为历代法老与他子嗣的身上都有着神力的庇护，任何民间的术士都无法用妖术伤害他们。源自太阳的神力一直环绕在拉美西斯的周身，他尽管无法使用它，却依旧可以受到它的保护。 刷—— 大步上前，一剑劈下，黄金面具后的双眼杀意凛然。 凡人的兵士无法伤到你，可你的妖术有何曾可以伤到我。伱有勇气，便以为我没有吗？ 当—— 空气被剑锋划开，梅瑟见此有些猝不及防，四周的卫兵也一时间有些愣住。 没人想到作为上下埃及之主，法老居然会亲自动手。 抬手招架，手杖格挡住了铜剑的剑锋。但在对方的攻击下，梅瑟还是不由倒退了一步。 “呵呵……罪民，你的妖术呢，你的神呢？你几次三番想要让我放你们离开，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把我拿下，把上下埃及的主人擒拿在手中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那你为什么不做？” 咣—— 又是一记重击，几十年的牧羊生活尽管让梅瑟的体魄并不脆弱，但他确实没有学过武艺。 当双方超自然的力量都无法对敌人生效，他几乎只有招架之力。而在他的身前，法老依旧毫不留情。 “来，向我还手，只要你胜过我，我就承认你的神胜过我的神，你就可以挟持我让士兵退去，带领你的人民离开。” “可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是因为你做不到吗？” 刷—— 长剑横扫，梅瑟狼狈的躲过这一剑。他的手杖轻轻一挥，无形的力量当即把他拉开。 然而大步上前，法老又是一剑。 然而已经过了数个回合，终于反应过来的梅瑟没有接剑。他只是身形一晃，就来到王宫的门口。 “呵。” 距离被瞬间拉开，冷笑一声，看到敌人远去，拉美西斯二世没有再追击。他的年纪也很大了，站在王宫的中央，法老拄剑而立。 这一刻，他感受到周围卫兵与大臣们变化的眼神。之前失利跌落的士气和信心在这短短的几剑之内恢复，对邪神的恐惧也一扫而空。 是的，法老还在，就算对方有邪神庇护，但埃及人还有人间的神灵！ “呼——陛下，您的剑术让我大开眼界。但神的意志，是不会被凡人的力量阻止的。” 站在王宫门口，梅瑟万万没想到，身为埃及的法老，拉美西斯居然敢拔剑应敌。 万一自己还有什么隐藏的手段，那他要如何应对？可此刻梅瑟也不得承认这虽然有些风险，但确实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周围变化的目光他也看在眼中，因为与神灵失去联系而松散的人心，似乎又再次紧密了起来。 自己想要带领民众离开的想法，恐怕更难以实现了。 “呵和，梅瑟，你所谓神的意志，不过是邪神的力量而已。” 与梅瑟相反，站在王宫的中央，法老语气铿然。 “拉的荣光照耀世界，一如太阳每日东升，从无断绝。何况作为神在人间的显化，我，就在这里。如果你们有那个能力，那就来杀我好了。” “可只要我一天还没倒下……” “那埃及人就不会对你屈服！ 哗啦啦—— 突然间，像是在应和法老的宣言，伴随着一道闪电前一刻还干燥的大地就迎来了一场暴雨。 大雨从天而降，瞬间洗刷了之前的尘埃。 看到这一幕，四周的卫兵也像是回想起了拉美西斯二世法老曾经的功绩，他就像自己所说的，从来没有退缩过一次。 “……陛下，看来我是无法说服您了。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您会回心转意。” 梅瑟环视左右，此刻的王宫中，那些原本目光闪烁的大臣此刻都坚定了起来。 他后退一步，身子没入雨幕中。 这样的大雨，对城市还好说，这里早就有面对雨水的应对措施，但对于城外几十万希伯来人简陋的住房，那就是一场天大的灾难了。 再次一挥手杖，这件愈发神异的蛇杖当即带着他离开，孟斐斯的王宫中也再次安静下来。 …… 锵—— 王宫内，回走几步，收剑入鞘，拉美西斯二世坐回自己的金座。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大臣，没人敢和他对视。 很好，因为之前大祭司一封神谕带来的动荡被轻易平息，没什么比一场胜利更能凝聚人心的了。 不过这场大雨倒是来的有些巧合，这是神的又一道神罚吗……不管是不是，消灭这些罪民确实迫在眉睫。 “诸位，你们也看到了。这些被神降罪的人愈发反叛了，所以如果我决议起兵消灭所有希伯来人那，需要多长时间的准备？” 神色平静，法老淡淡的询问，就好像他说的不是一场屠杀一样。 “……陛下，如果您说的是‘击溃’，那这并不难做到。但如果是全部杀死……对方平民的数量比我们的士兵多的多，除非是在一座城市中，能够把守城门和城墙，不然基本不可能将对方全部杀死。” 一位大臣出言回应，而他所说的，也正是法老之前没有直接使用暴力手段的原因。 “……嗯，所以只要有一座城，就可以了是吧。” 手指摩挲着铜剑的剑柄，拉美西斯二世的眼中愈发冷漠。 某一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出言问道：“我记得之前，那些罪民负责修筑神殿？” “是的，陛下。只是因为之前的天灾，工期暂时停止了。” “很好。” 点点头，法老好像发现了什么。他微微抬手，示意大臣记下。 “那个会妖术的邪神信徒不是很有本事吗，告诉他，我改主意了。” “希伯来人是拉神宣布的罪民，所以他们是不能离开的，但如果赎清自己的罪责，那也不是不能考虑。” “一座神殿怎么够，如果他们能建立起一座如同赫利奥波利斯的城市，供奉拉神的【太阳城】，或许他们的罪责就能被豁免，神也会允许他们离开的。” 大祭司之前收到神谕的事情也提醒了法老，圣城好像离孟斐斯远了一点。 给罪民们一个希望，建一座城，然后用这座城市和他们的生命献给拉神，顺便把潜在的危机抹除。 “去吧，”法老平淡的开口：“如果他们不从，那就只有战争。” “他们的血液将染红尼罗河，尸骨将让明年的草木更加丰饶。这，就是我最后的仁慈了。” 第236章 献祭与诗 大风之后即是大雨，连绵不绝的天灾毫无休止的迹象。 赫麦努世界的凡人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天地好像在发泄愤怒，惩罚蚂蚁一样的生灵。 厚重的云层上，星辰微微闪烁，如同与人间的大雨相互呼应。它们的轨迹开始一点点偏移；在远离尼罗河畔的大漠中，毒虫鼠蚁汇聚成潮，不过就像是在等候什么一样，它们迟迟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 与此同时，法老的命令也从孟斐斯的城市中传递而出，并迅速的来到了城外希伯来人的聚居地。 大雨还在持续，道路变得泥泞不堪。不过随着使者而来的，还有十万精锐的卫兵。哪怕冒着大雨，他们依旧听从人间之神的命令，愿意为他献出生命。 …… “荒唐，这简直是谋杀！” 啪—— 大声的拍着桌子，发言者的愤怒清晰可见。 “在这样大的雨里，让我们建造一座城，这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雨水会冲垮地基，让材料无法风干，这样的工程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临时搭建的议事厅内一个身量高大的中年男人高声说道，而在他周围，不少人都点头赞同。 “是啊，确实是这样。” “之前让我们冒着风沙建造神庙，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可风沙只是增大了建筑的难度，以及造成了水的缺乏，但大雨——我从未听说有什么建筑是在大雨中建立起来的，何况还是一座城池！” “是的，这样的天气，连走路都要担心掉到坑里去，怎么可能前去筑城？” “……” 咚咚咚—— “安静一下，我知道你们很愤怒，但诸位，我们没得选。” 眉头微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亚伦敲了敲桌子。 “法老的大军就在外面，我们不可能挡住他们。” “当然，他们也杀不死所有人，但我们中的大半都会死在这里。你们都是希伯来人中素有名望和能力的人，也应该知道情况的险峻，莫非你们有谁想要去赌一赌自己的运气吗？” 声音严肃，亚伦知道，梅瑟并不擅长应对这些。 这位自己的血亲在很多事情上总是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也因此常常无法做出一些决定。 不过亚伦倒并没有改变这种情况的想法，他只是选择自己站出来帮他处理这些问题。 毕竟这种幻想或许正是梅瑟会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如果没有这些，可能他根本就不会冒着危险来拯救自己数十年未见过的同族，为此几次去面见法老，而是早早就放弃一切，去做被神选中的选民了。 相比于他，亚伦就要更务实一些。 “您说的对，法老的军队确实强大，可是亚伦阁下，我觉得您恐怕说的有一些谬误。或许您更应该用‘你们’而不是‘我们’这个词来形容。” 语气中带着讽刺，一个年轻人出声说道：“据我所知，这位远道而来的梅瑟阁下拥有着一些非凡的能力，甚至可以潜入法老的王宫，被通缉而不死。” “我们或许有可能死在法老军队的刀锋下，但您应该是不会的。虽然……在你们到来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要面对生死危机。” “但这是神给予的启示！” 沉声开口，梅瑟高声说道：“这是神在火焰中给我的预兆，埃及的诸神会给我们降下神罚——” “——是的，梅瑟阁下，您一早就这么说了。” 冷笑一声，年轻人继续说道：“但换个方向想，或许正是因为你的到来，我们才会遭受神罚。” “就像之前的灾难，饮用法老送来的水，我不依旧活到了今天吗？” 言语间毫不客气，年轻人的话虽然尖锐，但确实引起了不少人的赞同。 未来或许是美好的，如果可能，也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当奴隶，这也是一开始他们轻易相信了梅瑟的原因。 可是美好的未来总不能当饭吃，哪怕依旧有不少人支持梅瑟，但无形之间，压力还是渐渐汇聚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亚伦心中不由有些叹息。 之前他就说过那些把天灾和痛苦归于神的人应当杀死，最差也是驱逐。甚至解决办法也很简单，直接给法老送来的水里下毒，让饮用的人出现危险。 到时候，神的信徒只要喝下那位女士送来的泉水就能痊愈，而异教徒只能等死。这还能进一步激起希伯来人对神的感恩，对法老的同仇敌忾，无形之间，就借敌人的手给他们来了一遍大清洗。 可梅瑟却拒绝了，他认为那些无信者也还可以被教化，而不能这么简单的就清洗他们。 可是讲道理，亚伦不是否定教化的用处，但那也要有充足的时间才行，如今他们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空闲。何况神远在天上，又怎么能时时刻刻体察人心呢……将杂乱的想法掠去，上前一步，亚伦看着年轻人淡淡的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样呢，告诉法老，希伯来人没有能力做到这些，你也愿意皈依埃及神的怀抱——然后伱觉得他会放过你，免去你和你追随者筑城的劳役吗？” “如果你这么认为，那你大可以前去施行，我绝不阻拦。” “……呵，说的倒是轻巧，可麻烦已经被你们带来了，躲又怎么能躲掉。” “只是既然你们制造了问题，那就要能够解决才行！” 抬手上指，年轻人指着外面天空中的云层：“城归我们所有人修建，但这大雨，你们总要负责解决吧。所谓神的力量，不就应该体现在这样里吗？” “你——” “你说的对，这件事，我来解决。” 打断了亚伦的话，梅瑟平静的开口。 从木台上走下梅瑟穿过人群，一路走出屋外，站在大雨之中。 风雨打湿了他的衣服，如同水泊一样的水流划过他的身体。虽然很多人都不理解自己，但梅瑟并不为此生气，他只是替他们感到悲伤。 “你们不能理解神的存在，这是正常的，因为你们不像我一样接受了神启。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理解，因为这才是你们唯一活下去的可能……” 撕拉—— 用利器划破手掌，鲜血顺着雨水落在手杖上。 这神赐的圣器会因希伯来人受到的灾难而变得强大，但是它现在的强度还不够，不足以遏制这场天灾。 亚伦曾建议他清理那些无信者，其实也是想要帮助他增强这件圣物的力量。可是对梅瑟来说，如果有的选，他更愿意自己来承受这个灾难。 神说他比整个希伯来人更重要，那他受到的伤害，应该也就等于整个希伯来人受到的伤害吧。 嗡—— 一声鸣动，当鲜血落到手杖上，一股力量确实被撬动了。 肉眼可见的，金银交织的纹路在蛇杖的杖身上盘旋。 好像汲取到了什么东西，这件圣物突然光芒大放，而梅瑟也感觉到了一股仿若无所不能的力量被自己握在掌中。 “无所不能……错觉罢了。” “但挡住大雨，应该绰绰有余。” 抬眼望天，苍白的手把权杖举起，梅瑟将权杖插入地面。 下一刻，之前蕴含生命力量的十眼泉水瞬间干涸了九个，而权杖仿若一株植物，当即落地生根。 刹那间，权杖所化的植株拔地而起，演变为一株伞盖遮蔽数十里的巨树。大雨瞬间被挡在了巨树的上方，在它下面，一切恢复到了正常的气候。 “咳咳——这就够了。” 轻咳两声，梅瑟八十多岁的身体虽然向来健康，但此刻也感到了不适。 而且手杖化作巨树，他暂时也就没有了其他的手段。 “亚伦，安排大家筑城吧，希望法老会信守他的承诺。” “……遵命。” 抬头看着那瞬间诞生的巨木，亚伦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之前虽然也见过梅瑟的手段，但这样惊人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效果确实不错……余光撇过周遭，亚伦明显看到了周围人变化的神态。 果然，绝大多数人，都是畏惧力量而不畏惧德行的。 “开始吧，现在，你们应该没有意见了吧。” 压下心中激荡的心情，亚伦对着之前的年轻人说道。 有剩余的泉水恢复力气，有巨木遮蔽天穹，筑城，未必就不能做到。 不过法老会不会遵守诺言……亚伦其实并不抱希望。 ······ 与此同时，孟斐斯城外的山坡。 之前梅瑟正是在这里遇到的伊西斯，他之后还曾经再次来带这里，想要感谢这位义人的帮助。 但很可惜的是，他后来再没能见到她。 不过实际上，伊西斯从未离开过这里。梅瑟找不到她，只是她不想与梅瑟相见罢了。 “真是没想到，那支手杖居然还能拥有这样的力量吗？” “之前舒的陨落确实让降临到它上面的力量更加强大了，可它也不该一下子就能做到这样的神迹。希伯来人受到的伤害居然能让它获得力量……”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伊西斯觉得，这些人的血脉或许确实有些什么秘密在里面。而梅瑟则是从血脉到灵魂，都有着秘密。 然而希伯来人的诞生是在她把自己承载权柄的‘卡’转嫁出去以后的事情了，没有了权柄的她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察觉更深层次的奥秘。 也不知道那个异域的女人，她所怀着的神裔究竟是什么人的血脉，又在异域具备什么样的地位？但不管怎么说，这看着都挺像一场血祭仪式的。 用他们身上的骨血，增强这把神赐之杖的权能，或许这就是那位伟大者原本的打算吧。 祂并未把自己计算进来，但这并不影响祂的成功。因为希伯来人死的越多，梅瑟拥有的力量就越强，他也就越不容易死……甚至他本身，可能也存在着某种特殊的隐秘。 于是祂答应了梅瑟拯救自己族群的愿望，因为祂知道，那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成就他本人的祭品。 “算了，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他才是我现在应该应对的敌人，托特……” 轻轻摇头，伊西斯身形一闪而逝。 没过一会，她就来到了赫利奥波利斯的城头。 只是刚来到这里，她就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神力正从天上降下，随之而来的，还有自己熟悉的魔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顶替自己成为九柱神灵的托特，拉神的智慧，他正在这里进行神降。 现在伊西斯甚至可以阻止他，只是这没有意义。 一场棋盘对局的经过，可以在对方落子后吃掉它，却不能在对方落子前就打断他。如果你这么做了，那对手完全可以重新拿出一颗棋子。 所以伊西斯只是等在城头上，坐等托特的降临。 …… 咣…… 哗—— 时间缓缓流逝，某一刻，太阳位于中天，原密布的乌云都散出一个孔洞。 阳光照在圣城之中，宛如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柱。 “……当拉神从天国到地上，把生命吹进人们的鼻孔，人们就站起来了……” “……当拉神再次来到地上，赋予人们理智，人们就建造城市，并且耕耘田地……” “……赞美你，你的美丽无与伦比，你的光明照亮了大地……” “……你从东方升起，你的光芒照耀着整个世界……” “……伟大的神，你的力量无穷无尽，你的智慧无人能及。你创造了万物，你统治着万方……” “……赞美你，你是我们的创造者，你是我们的保护者。我们向你祈求，愿你保佑我们平安……” “……赞美你，你的名字将永远被铭记，你的荣耀将永远长存。我们将永远赞美你，我们将永远敬爱你……”【注1】 大地上赞颂拉神的诗歌此起彼伏，人群的最前方，一个穿着华美祭司袍的人正唱跳着取悦神的歌谣。 整个仪式就如同神降的不是托特，而是拉一样。 “这就是历史……在凡人的眼中，舒是拉呼出的气息，托特是他的智慧。这世上其实只有阿蒙·拉·阿图姆是万物的源头，其余诸神都是他的造物。” 如果时间足够长，也没有外来的侵略者，或许拉会发展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一神信仰吧……对此不做评价，伊西斯斜坐在城头。 她看着神光愈发盛大的神殿，默默等待着托特的降临。 (本章完). 第237章 灵感和默契 叮—— 叮叮当—— 呜—— …… 庄严肃穆的神殿内，铃铛、鼓点伴着双簧管的曲调奏响乐章。 卡西姆在众多乐手和信徒的注视下，跳着祭祀神灵的舞蹈，呼唤拉神智慧的降临。 “……” “……你的光照亮每一张脸，却无人知晓；千年万年，你是新的生命热切的根源……” “……” “……语言的真实，心的宁静，起来啜饮你的光明；只因你是昨日，今日，也是明天……” “……” “赞美你，拉神，你使生命从昏睡中苏醒！你上升，照耀，显示你光辉的形象。” “千万年过去了，我们不能一一清数；千万年将到来，伱必将光照永恒！” 古老的诗歌，描绘亡者赞美太阳的虔诚，流传在‘亡灵书’中的仪典。 圣洁的曲调下，神殿的中心，一颗光茧越来越清晰透明。 那原本是一尊被请来的神像，它曾在托特的神庙中经受千年供奉。不过现在，它被放置在仪式的核心，即将承接神灵意志的降临。 咔…… 咔咔—— 清脆的碎裂声由无至有，外壳剥落，化作碎屑消散在空中，光茧内的景象渐渐展露出来。 一只外表如同狒狒的动物舒展开蜷缩的身体，几乎肉眼可见，它又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改变着外形。 毛发退去，体型变小，转眼间狒狒就化作了一个身穿白袍，手握书本的中年男人。 托特，赫麦努的智慧神，拉神的文书，文字的创造者，甚至人间也有以月神崇拜他的凡人。 借助位于人间的神像与魔法的力量，这位新的九柱神灵终于成功将自己的‘巴’撕扯了一部分下来，并把它投入到人间当中。 踏—— “呼……卡西姆，你做的很好。” 踩在神殿的青石地面上，托特呼吸了一口带着湿意的空气，笑着称赞道。 “能迎接您的降临这是我的荣幸，殿下。” “人间已经太久没有聆听神的旨意了，就连赫利奥波利斯都一度荒无人迹。能接到拉神的神谕迎接您的降临，是上下埃及所有信徒的荣幸。” 恭敬一礼，作为拉神最忠实的信徒，卡西姆表现的令人无可挑剔。 而周围面色狂热中又有几分羞愧的信徒，无疑就是他话语的佐证。 他们很多都因诸神的消失而离开了圣城，只是最近才回到这里，然后赶上了托特的神降。 “无论如何，卡西姆，你一直坚守在这里，拉神记得你的功绩。” 目光扫过跪地的一众信徒，然后停留在卡西姆的身上。托特眼神一闪，但最终只是称赞了一句。 此刻周围的空气中，源源不断的元素力量正被托特如同黑洞般的神降之身所吞噬，化作他的一部分，补充着这个空乏的躯壳。 这是接管了部分魔法神权带来的能力，也是拉为何让自己来阻止伊西斯的原因。 此刻的九柱神灵中只有他的化身能在人间发挥出足够强的力量，能够阻止那个叛徒再次干涉诸神与外域神灵的对决。 “你的任务结束了，卡西姆，我不需要你的侍奉。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当诸神获胜，你会因此得到超乎想象的恩赐。” “过去的岁月中，人间的君主们给自己修建高大的金塔，妄图得到亡者之神的眷顾，完成死而复生的奇迹，可他们大多只是在妄想。但以你立下的功劳，或许足以获得这样的赏赐。” 淡淡开口，托特走出神殿。 他的眼神向城墙的方向看去，托特好像察觉到了在那里盘桓的气息。 伊西斯，他此行的目标，也是曾经九柱神里最让他看不清的那一个。 在诸神之中，她是自然生命和魔法的守护神，在凡人里，她是奴隶、罪人、手工业者和受压迫者的朋友，也听取富人、少女、贵族和统治者的祷告。 没人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实际上，直到拉神突然宣布她有罪的那一天，托特都不认为伊西斯会就这么束手待毙。结果很快她的死讯传来，当魔法的力量落入手中，他才有些难以置信的接受这一现实。 不过现在看，一切都只是她的诡计，她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刷—— 没有迟疑，托特冲天而起，他不打算损害拉神的宫殿。 自从接触了魔法的力量以后，托特就从中发现了很多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秘密，可他还只是执掌了一千年。 现在托特要去拦截伊西斯，但如果可能，他还想从对方身上了解另外一些东西。 “赞美拉神，赞美神心智的化身。” 在托特远去的身影后，卡西姆低声颂念，向伟大的神灵致敬。 而虔诚的信徒们则跪地祈祷，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虔诚。 不过就在这时，卡西姆的身侧，他众所周知的学徒艾布看了看周围虔诚的信徒们，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大祭司，我们接着要做些什么？” “还能做什么，为信徒宣扬神的光辉，告诉他们，目前的灾难都因为诸神在与邪恶的敌人作战，而众神必将获得胜利，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问题吗？” 淡淡开口，至少对于艾布在工作的时候懂得称职务这一点，卡西姆还是挺满意的。 不过其他的地方，还有待教导。 “呃……我明白了。” 迟疑片刻，艾布点头应诺。卡西姆看出了他的疑惑，但依旧不打算做什么解释。 不久前他派去向法老传达神谕的使者再次返回。 使者依照自己的职责向法老告知了神降的始末，并再次传达神谕——消灭那些流有罪血的凡人，然后带回了法老没有什么区别的答复。 拉美西斯是不会前来圣城的，卡西姆很清楚这一点。不过就和上一回那样，使者除了负责传达神谕，还给他传带回了一些孟斐斯城中没有流传出来的消息。 “上次，使者告诉我，那個和诸神为敌的存在被希伯来人中的祭司称作‘万灵的造主，自有永有的神圣。凡是这世上属灵的，没有不属于祂的’。这样宽泛的形容，感觉还是不那么准确啊……” “不过只是听上去，祂与神话中拉神的敌人阿波菲斯并不相同，这是个有理性，有权柄但之前没有听说过的神明……而这一回，使者则告诉我，那些希伯来人创造出了蕴含生命的泉水，以此渡过了之前的灾难……” 默默记下，卡西姆什么也不打算做。作为拉神忠诚的信徒，他一会还要去给其他信徒传达神降的喜讯呢。 想来以拉神的智慧，伟大的托特神一定能够轻易解决麻烦，让埃及重归诸神的统治，永享安宁与和平。 嗯……再不济，也不会像舒神那样对吧？ 微微抬头，卡西姆看向天空。然而此刻随着仪式的结束，那被太阳光撕开的云层又恢复原样。 相比起孟斐斯，赫利奥波利斯远离核心，所以大雨还在酝酿，至今尚未降下。 “父……大祭司，我，我还是有些怀疑，我之前看到的真的只是幻觉吗？” 声音从身旁传来，准备离开执行命令前，艾布再次犹豫了一下。 虽然已经得到了解释，但他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 自从灾难爆发以来，他就时常能看到一些奇怪的景象。比如九道天柱在天空中屹立不倒，比如无形的力量充塞于天地，掀起大风和乌云。 又比如他看到那天柱中的一个轰然折断，随着一道凄厉的诅咒声映入耳中。 就连托特的神降，他都好像比别人看到的更多一些。 可卡西姆却告诉他，不要把那些放在心上，好好做拉神的祭司该做的事情就好了。那些瑰丽的景象，都是假的。 “那当然是幻觉，艾布，虽然旧时代的妖术师们宣称人类中天生灵感高超的人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你一向对此很感兴趣。但是你觉得，你比我如何？” 平静开口，卡西姆问道。 “自然是……远远不如。” 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可能比得过父亲呢。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庆幸，艾布微微一礼。 “那我这就去做事了，大祭司阁下。” “去吧。” 微微颔首，艾布的身影随即远去。 卡西姆则看着自己的学生消失在视线中，随即跪地叩拜，如同神殿内外的其他信徒那样，向拉神默默祈祷。 他的动作标准而优美那是千万次练习下形成的本能，任何一个看到的人都会称赞他的信仰。 “拉神，愿您的光永照大地，一如它永照天空。” “一切罪恶将化为尘土，谎言和欺骗无处遁形。” 他犯罪了，犯了谎言之罪。毕竟一个人天生的灵感和地位与成就并没有什么关系，在这一点上，他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儿子，更看不到他所说的那些东西。 不过作为拉神最虔诚的信徒，卡西姆认为自己的处理同样没有任何问题。 年轻人虚妄的幻想罢了，那怎么可能是真的呢。让这样渎神的言语被他人所知，那才是对神最大的冒犯。 这样的事情，就让他们父子两个人记在心里就好了。 ······ 刷—— 破空声由大到小，到终究压不下飞行时的反应。 托特用法术调动无形的风来托举自身，但这一回却比过去困难了许多。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舒死了，大气与风的权柄也被夺走了。 如果不是像风暴与沙漠之神赛特一样的神灵还在，恐怕赫麦努与风相关的权柄还会更为狂暴。 不过想到这里，托特的心中也不由闪过一丝不知是羡慕还是可怜的情绪来。 如今的赫麦努世界，九柱神灵在高天上与外神对峙，但实际上作为一个世界，上下埃及的神灵数量虽然比不上卡俄斯，实际上也远远不止他们九个。 蛙神，蝇神那样的动物神，各个诺姆（城邦）的保护神，还有河神等自然神，他们都是赫麦努诸神的一部分。 然而就像卡俄斯只有中等神力以上的存在才能察觉源海的动荡一样，在上下埃及诸神中，除了九柱神灵还能在那澎湃沸腾的金海上维持神体，其余那些弱小的神灵早就在昏沉中失去了意识。 恐怕要等到此战结束，他们才有醒来的可能。 “避开了一场危机，但又只能由别人来决定未来。” “是一睡不醒，还是醒来危险已经结束，没有人知道。随波逐流……这就是弱小者的原罪。” 神色平静，托特想起了尼罗河神哈比。 如果不是他神职中属于‘地域’的属性过多，恐怕他此刻也应该是坐在棋盘上的一员。 这位古老的神灵是从阿图姆的时代就诞生的，可在大灾面前依旧没有什么两样。 “呼——就在前面了。” 赫利奥波利斯并没有想象的大，转眼间城墙就在眼前。 托特停下脚步，看着那个看起来比千年前更加青春美丽的熟悉身影。 “伊西斯，好久不见。” 平淡开口，托特的力量遥遥锁定面前的对手。 神力充沛，以她的‘巴’能储存的神力上限看，她至少还有八成力量，看来帮助那些罪民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损耗。 “你背叛了拉神，背叛了赫麦努的众生投向外神的怀抱。” “谨奉拉的命令，我将阻止你干扰这场涉及世界的战争，并给予你本应在千年前就接受的审判。” 声音落下，托特的身侧，那传说中用来创造文字的书册漂浮起来。 文字、智慧和魔法，这本就是十分契合的权柄。 而不像拉那样用转生来容纳新力量的高效手段，托特正是用这本书册来承载魔法的力量，一点点的将之融入自身，成为自己的又一个‘卡’。 周围天地的元素被他调动起来，在神降时带下少许神力的帮助下聚合成型。 托特看起来杀意禀然，然而在他的对面，斜坐在城头，面对即将降临的攻击，伊西斯只是按了按自己被风吹起的裙摆。 “行啦～别费功夫了，你只是一道化身，神力又没有多少。就凭你对魔法的掌握，还不足以用它来对抗我。” “你最多干扰一下我的行踪，但又不可能真的杀了我。这场战争的胜负，可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伸了个懒腰，伊西斯看着愈发厚重的云层，随口邀请道： “托特，你现在也算是分裂了自己的‘巴’，神降到了人间，短暂脱离了源海的束缚。” “那么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用魔法力量隔绝联系，让自己和权柄分离，进而假死脱身的吗？” “……” 没有说话，托特不为所动。 周围的空中爆发出阵阵爆裂声，一如他正在用魔法和对方交战，而且战况激烈而焦灼。 “我跟你讲，那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魔法，是我研究一个仪式的副产物，我本来是用来对付拉的……” 并不知道自己在原本的神话中成功背刺了拉，此时的伊西斯本身也没觉得自己那个研究能够成功。 相反，她觉得自己研究出来的这个副产物才是真的有价值。 “来，战斗什么的放到一边，我先来给你讲一讲其中的原理。毕竟魔法想要进步，就在于分享对吧。” 笑容依旧伊西斯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就好像对面的不是对手，而是一个向她求学的学徒。 而在她身前，托特握着手里的书册，周围的天空中，巨响也越发的频繁了。 第238章 黑潮 轰隆隆—— 天空中，风暴与闪电对撞，熔岩遏阻了河流。 巨响大的震动声声传百里，让赫利奥波利斯中的凡人愈发虔诚的向神灵祷告。 不过实际上，手中书册迅速翻动，大量繁复的文字在眼中闪烁。托特大半的精力都倾注在面前那繁奥的符文中，只有少部分还在维持着警惕。 毕竟他可没有这么轻易相信自己的敌人，更不会真的给机会让她溜走。 世界间的战斗能不能胜利与向外神输诚并没有直接的联系，至少就托特而言，这并非第一选项。 “这种仪式，生命、灵魂……可惜，拉神并没有把她生命的权柄一道交给我，不然这么也许我自己就能研究出其中的奥秘。” “嗯，也不尽然。从伊西斯展现的成果看，她居然认为包括诸神在内，我们的灵魂天生就是一种‘不完美’的状态吗？” “分裂为‘卡’和‘巴’的灵魂本身就是有缺陷的——不，她甚至觉得，神会拥有灵魂，本身就是一种缺陷。” 尽管只是刚刚接触，但在特殊神权的协助下，托特还是看明白了伊西斯这一仪式的原理。 这位曾经的生命与魔法女神似乎认知与常人大有不同，她觉得世间一切事物只有越聚合、越纯粹的才越完美，越分散、越杂乱的也就越低劣。 唯有完整统一的纯粹灵魂才是完美的灵魂，唯有统一灵与肉的神灵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灵，而在她看来，如果能够做到这一步，那神灵也就不会再受限于衰老死亡，而是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这是一种大胆的猜想，托特不知道这是对是错。身处赫麦努，哪怕作为智慧之神，他也不清楚卡俄斯的神灵其实就是这样统一，他们没有独立的身躯和灵魂，他们的神体就是以一种同时具备物质与能量两种形态的方式存在的，随着主观意志的改变在不同的状态下变化。 他也不知道在后世东方神话的记载中，他们古代的修行者同样认为灵魂的修炼就是要‘炼尽阴渣，复返纯阳’，而传说中的长生者也没有例外，他们具备着‘聚则成型，散则无形’的状态，同时拥有两种不同性质的躯体。 托特只知道，自己的神权隐隐告诉他，这种方式也许真的是一条完善自身的正道，而伊西斯的仪式，正是以此作为核心进行的。 在她的理念中，肉体是一体的，人的躯干和四肢不是用什么媒介连接起来的，所以灵魂也应该是一体的，‘卡’和‘巴’不应该分开。 但鉴于赫麦努万灵先天就是这样的，伊西斯也没办法后天把二者融为一体，再加上当时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死危机，索性她就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人的肉体受伤，是可以被治愈的，那灵魂受伤，自然同样可以被治愈。” “不过伤势能否恢复要看受伤的程度。强行断开‘巴’和自己‘卡’的联系，就如同一个人把身躯的一半直接撕裂，那是必死无疑的行为。但如果做到这一切的人刚好还具备【生命】的权柄，那结果就未必如此了……” 符文在眼中闪过，托特不禁为伊西斯的大胆感到赞叹。 既然灵魂天生二分，无法后天统合，那就直接借助外力泯灭一部分，然后在剩余的那一部分上生长出新的，连接在一起的另外一部分。 这样新生的灵魂就是一体的了，它将既拥有‘卡’的特性，也具备‘巴’的能力。或者说，它就是完整的灵魂本身。 这一刻，托特觉得，要不是世界面临外敌，伊西斯此刻又选择了背叛，凭借这个发现，她或许就能获得灵魂的神职，并进一步完善世界的秩序，让整个世界的生命都完成灵魂的统合。 到时候，她将凭此获得无以计数的信仰和世界意志的青睐，万灵的存在就是她力量的源泉。 如果届时再以灵魂为主体统一生命、魔法，再吞噬他掌握的智慧……那伊西斯恐怕还真能跃升真神之上的天渊，成为和拉神一样强大的存在。 而且拉神的强大是因为赫麦努世界的太阳天生就强大，它诞生就是重生星辰的至尊，光明，火，净化等权柄的集合。而伊西斯如果能成功，那她就是凭自己将权柄拼接，创造了一个不逊于【太阳】另一個神权。 这种奇迹，简直难以想象。 “呼——倒也说不准。” “毕竟要不是面临死亡的劫难，谁会选择放弃权柄，泯灭自己灵魂的一半？” 微微摇头，托特只能表示命运就是如此巧合。 如果没有域外入侵，大概率不会有伊西斯的这一仪式，哪怕她有更进一步的想法，也不会做这种有可能导致死亡的事情；可有了域外入侵，她发明了这一仪式，但也因此没机会获得晋升了。 隐约间，就仿佛命运在稳定着一切，所有的巧合都是注定。 “命运如何，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不过从这个仪式上看，如果我也想完成这一步，就需要生命神力的协助。但我又不知道让神灵完成这一步需要的神力有多少，所以我得尽量保证你剩余的神力不受到损耗，是这样吗？” 神色平静，托特手中的书册飞出数十张纸页，然后散入周围的虚空中。 看起来是个阳谋，哪怕伊西斯完成了对仪式的讲述，自己依然不能对她动手，因为一旦外神再次对自己身处源海的‘卡’下手，那自己很可能也会面对伊西斯曾经面对过的情况。 虽说没有了她的干扰，外神大概率不会再把目标对准诸神，但万一呢，所以他还是要留一条后路。 不过托特对此倒并不排斥，因为他的任务是阻止伊西斯再次干涉九柱神灵制造的灾难，又不是亲自去杀死她。 那他现在做的就很好了，虚空被锁定，托特表现的光明正大。 不打架可以，你也哪里都别去。不然与其让你把仅剩的神力拿去帮助外神，还不如被我亲手消耗。 我用不到，那别人也别想用到。 “唔～这么看起来，你对拉多少还是有些忠心的，舒的死对你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眉眼微挑，伊西斯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 手上的动作暂时放缓，她打量起这封锁空间的手段。 也许是拉的帮助，他毕竟掌握了【无尽空间】的力量，这道封锁看起来玄奥异常，很难再度突破了。 “所以你想和我一起待在这里吗？也是，这样的选择，至少足够‘安全’。” “……安静的留在这里吧，外神与我界的胜负，终究不是一个舒能决定的。” “你也不要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在别人还没破门前就摇尾乞降。我只是提前做个准备罢了。” ‘毕竟就算获胜了……也没人想要像舒一样，而是更希望能活着看见胜利的果实。’ 淡淡开口，最后一句没有说出口，但伊西斯心领神会。 托特的此刻的话其实也多少代表了其他神灵当先的看法。 尽管舒死了，但他们并不打算背叛拉神。世界间的争斗且不说，至少这场对局他们多少还是有希望获胜的，所以此刻，诸神充其量是在为‘万一’做点准备。 何况就像托特所说，胜利或者失败还是未知之数。但对于舒来说，他是肯定已经输无可输。 ······ 呼—— 飒飒…… 赫麦努的大小远不及卡俄斯，但两个神灵化身‘声势浩大’的战斗也远远影响不到整个世界。 不过战斗不行，神灵运使的权柄却可以。 人间大地，一时间天象万变。 沿着尼罗河流域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雨。雨水如柱般倾斜，让不久前还下沉的河面重新上涨。 远离河畔的大漠中，则万里无云，只有沙暴在肆虐，野兽在嚎叫。 莎莎…… 细微的动静从沙漠下传来，自打天象变化那一天起，大漠的边缘就渐渐汇聚了数不清的蚁虫和走兽。 它们聚集在这里却一直没有移动的迹象，他们在饥饿的驱使下互相吞食，却像在等待什么一般，只有数量愈发壮大。 直到这一日，远方的大雨仿若将天地分割成水与沙的两个世界，而沿着这分割的边缘，一支骑队正向这里奔来。 踏踏踏…… “吁……停——！” 一声令下，十几骑当即止步。 骑队的最前方，为首者穿着坠有金饰的白色罩袍，头巾包裹着长发。 他明显身份不凡，举手投足间证明了自己经受的教育。 在过往的岁月中，他应该没少见过世面。可现在，看着大漠上密密麻麻的‘黑点’，一种发自血脉的紧张感还是涌上心间。 也许是血脉流传下的先辈记忆，又或许是因为人对密集之物下意识的恐惧。哪怕他们向来视圣甲虫为圣物，也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敌人，可终究难掩心中的慌乱。 “这……陛下，这，这就是神赐给我们的‘军队’吗？” 声音有些不太自然，首领身侧，身披铠甲的高大武士下意识的握紧绳索。 他自问并不畏惧死亡，在曾经的战场上他也曾冲锋在前。但如果他死法是被万虫噬身而亡，那未免也太残酷了一些。 这不仅是肉体意义上的，这样的死法，也被他们认为是灵魂的消亡。 “……不必畏惧，这应该就是神许诺的，是我们可以用来战胜埃及人的军队了。” “当然，在那之前，我们还要先完成神的任务，杀死那些被神诅咒的异族。” 深吸一口气，卡什尽管不想承认，可这或许就是他未来的士兵。 但由人类构成的士兵真的能和它们一同战斗吗？他不清楚。但这样的军队，它们的力量恐怕同样非同凡响。 数十年前，卡什和他的臣民，和整个努比亚的子民被正值壮年的埃及第十九王朝之主，拉美西斯二世正面击溃。 大兵压境，这位被埃及人视为人间之神的法老对他们毫不留情。 努比亚从此被迫臣服于埃及法老的统治，甚至拉美西斯二世还亲自在阿布辛拜勒神庙中献祭了努比亚的战俘，以此彰显自己的功绩。 仇恨从此结下，但力量的差距却无法磨平。卡什本以为自己这一代是没有报复回来的机会了，他只希望将来有人能继承自己的名字，继承自己的仇恨然后以努比亚的名义击溃埃及。 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底比斯的阿蒙神居然降下神谕，给予了他们回应。 向来更偏爱埃及的神灵似乎终于厌倦了他们的无能，他向努比亚人做出承诺，只要能将那些流着罪恶血脉的凡人屠杀殆尽，那卡什就能继续保留这一支无坚不摧的大军直到他死去，而诸神也会承认努比亚的地位，允许他们进兵上下埃及，成为新的法老。 “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 抬起长鞭，卡什神色坚定下来。 “埃及人占据了尼罗河畔最美好的土地，也最受神的偏爱。哪怕人间所有部族联合在一起，也很难击溃埃及人的大军。” “但这一次不同，我们不仅将在军事上战胜他们，也会赢得神的关照。只要……我们完成那个任务。” “走——！” 再次向前，卡什一马当先，骑队剩余的人紧随其后。 面前黑色的浪潮越来越近了，他们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但连卡什都愿意前进，又有谁敢后退呢？ 踏踏—— 踏。 马匹停在了黑潮前方，细密的‘莎莎’声令人的精神紧绷到了极致。 卡什注意到，这些小生命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到来，它们正在看着他，看着这个散发着特殊气息的来客。 “锵——” 拔出腰间的长剑，卡什稳住自己发抖的手臂。 他的剑锋指向天空，随后缓缓下滑，朝向云层所在的方向。 “尊奉伟大的阿蒙神之命，我将是伱们的统帅。我们将越过大雨，杀死所有罪恶的源泉！” “现在，列队！” 有几分破音，卡什紧张的看着面前的黑潮。 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没有用，也不知道它们能否理解自己的要求，但他还是尽力做出自己能够想到的尝试。 …… 莎莎…… 良久的对视，就在卡什心中的勇气即将退却时，他看到这浩瀚的黑潮终于变化了。 绵延不绝的‘潮水’一份为二，似乎为这位举剑的努比亚之王让开了道路。 “嗬……” 轻吐一口气，卡什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他纵马上前，沿着黑潮让开的道路，来到了这群蚁兽的中心。 “现在……” “它们是我的了。” 手中的剑仿佛都轻了几分，卡什望向远方的云层。 神还是庇佑他的，有了这只无坚不摧的军队，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全军——” “向前！” 剑锋遥指神谕所指向的方向，卡什向神保证，他绝对会杀的一个不留。 第239章 祭品 莎莎…… 黑潮穿过雨幕，向着冥冥中指引的方向前进。 数不清的虫蚁被路上的大水冲去，可后续的补充源源不绝。 只有本能的兽类可比人类更加悍不畏死，它们在神灵气息的感召下前赴后继的冲入雨中。 以孟斐斯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大雨丝毫没有阻挡住它们的脚步。 黑潮的一侧，尼罗河河水在雨水下汹涌的翻滚着，两岸的泥土被冲刷而下。 如果不是这明显违背了常理的天象实则抽取着大地下的水汽，如今的埃及恐怕已经不是暴雨，而是洪灾。 当然，九柱神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在洪水下平民还是平民，可军队就未必还是军队了。 如果没了周围军队的震慑，恐怕这些凡人早就四散而逃。 到时候，再想将他们杀掉，那就难上加难了。 …… 噼啪噼啪…… 火焰噼啪作响，而平坦的地面上，大城的雏形正奇迹般被构筑出来。 城市修建的进度几乎一日一变，效率堪比后世的机械。 而在距离希伯来人的驻地不过数里外，十万埃及军队就在营帐中沉默的旁观。 宛如神迹的巨树同样替他们遮挡了风雨，让驻守在这里的士兵不至于被浇成落汤鸡。 不过纵使如此，大多数士兵还是更愿意待在营帐里，只有少数哨卫分散在各个方向，每日监视着城市中的动向。 “……喂，说你呢，回个神，别老在那里沉思了。这里就我们两个，就不能多说两句话？” 随手将自己正在的烘干的衣物翻了个面，瓦迪对自己的搭档有点不满。 “诸神的事情没什么可纠结的，要我说，你就是想的太多。” “别看这些希伯来人搞出不少大动静来，但他们不还是被我们围在这里。如果那個邪神真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恐怕我们早就交代了。” “而且说真的，塞尼德……那些神和法老的事情，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这些人不就是想走吗，就让他们走好了。” “——咳咳，小声点！” 咳嗽两声，被搭档的狂言吓到，塞尼德瞬间回神了。 他瞪了瓦迪一眼，像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行了，这里就没有别人。在这种鬼天气，但凡有点关系的都缩在营帐里，只有我们俩被打发到这里监视那些希伯来人。” 无所谓的撇了撇嘴，瓦迪又给火堆添了点柴火。 说来也搞笑，如今用来烧火的木柴居然要先用火烤干才能用，在过去瓦迪只会认为这是一个笑话。 但现在，虽然此时的埃及没有物理化学，但瓦迪还是感觉自己学到了些新东西。 在历来干燥的埃及大地，这还真是很少见的经历。 “……说真的，我一点不觉得我们需要待在这，那些罪民是不敢出来的。” “我们只是前哨，后面可还有十几万人——你知道十几万是多少吗？看都看不到尽头。据说如果不是就在孟斐斯附近，调动这样数量的大军，他们还需要数倍于此的奴隶用来运送物资，整个埃及的力量都要为此运转起来。” “呃，又跑偏了——塞尼德，我说的其实没错吧，这些事和我们着实关系不大。神与法老们需要考虑的是大事，但那些大事和我们又有多少关系。” “他们赢了，不过就是一顿美食，最多有点赏钱，这还是我活到那一天才能兑现的奖励。而他们输了，也无非就是这帮希伯来人成功离开。甚至就算他们突然转变主意想要统一埃及，那我们就是换个人效力好了。” “但至少现在你还不是奴隶，”眉头微皱，塞尼德感觉对方的思想着实有些危险：“你看到那些希伯来人了吗，难道你也想像他们那样吗？” “……当然不想。” 微微摇头，但瓦迪随即冷笑一声：“他们过得也确实挺惨的，从生到死都在干活。但是塞尼德，呵，你信不信……” “虽然他们是奴隶，但他们中地位高的那些人，过得绝对恐怕比我们要好的多。万一真到了那一天我多少也算是经受过训练的士兵，指不定他们还会让我当个领队，去管理其他‘奴隶’呢？” “何况也没必要想那么多，我们两个是左右不了战争的胜负的。埃及的人口不知凡几，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真到了危机时刻，诸神也会庇护我们的，毕竟这场战争本就是在他们的意志下进行的。” “我嘛，还是多活几天比较好。” “……” 瓦迪的话音落下，塞尼德一时有点无言。 他并不觉得对方说的对，只是被打发到这里还没有轮岗，他心里多少也有点怨气。 埃及这么大，确实不缺他们两个被打发到这里来的士兵……只是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哪里还有人能去打仗呢？ 在拉美西斯二世陛下的治下，埃及人在尼罗河流域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霸主。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莎莎…… “少说两句吧，这是诸神的旨意，我们只需要遵守就行了。就算战死，我们的灵魂也会受到神的庇护，我们的名字也会在死后被人们传唱。” 有些烦闷，塞尼德站起身，观望着雨幕下的世界。 虽然他也不想待在这里，但他毕竟是诸神虔诚的信徒。虽然神似乎确实没有第一时间毁灭那些罪民，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信仰。 毕竟相比起诸神和法老，他看到的肯定没有那么长远—— “嗯？那是什么？” 眼角余光好像扫到了什么东西，塞尼德指着远方。 一旁的瓦迪闻声也警惕的起身，抱怨归抱怨，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可不会大意。 莎莎…… “那是……水变成黑色的了？” 距离遥远，瓦迪一时间有些不确定。 那从远方缓缓流淌而来的黑色潮水似乎和其他的水并不一样，它正直直的向着这处正在修筑的城市而来。 在他们中间，一处埃及人的营地正横亘在那里，数千士兵在那里驻守。 不过看起来，那滚滚黑潮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而是直直冲撞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黑色的潮水……不对，是敌袭！” 再三观察，塞尼德的脸色豁然一变。他还是没能看清那黑色的潮水是什么，但他看到了潮水中的屹立的一队骑兵。 那绝对是受人操控的东西，也许那是传说中的邪术师吗？可不管如何，埃及大军根本没想到会遭受来自背后的攻击，他们对此毫无防备。 或者说，在这样的大雨中，原本应该存在的守卫基本没有尽责的，只有这些监视希伯来人的哨卫还在尽力。 “快，我们回去——” “快，我们快跑——” “……” 对视一眼，塞尼德和瓦迪沉默了一瞬。 “……我知道你是虔诚的信徒，塞尼德，但伱之前也在担心未来对吧，你也不觉得诸神是无所不能的。” 瓦迪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劝说道。 “所以你要我做一个逃兵？” “不。”摇摇头，瓦迪继续说道：“我们是去求援。” “这是明显超出意料之外的敌人，我们无力应对，所以要去求援——毕竟我们是戒备希伯来人的哨卫不是吗，我们没有戒备后方的职责。” “如果那边没有想象的危险，我们去不去他们都能解决麻烦，毕竟只有一队骑兵而已。可如果那边真的很危险……” “那你真的要冒着生命危险，履行不属于你的职责，跑回去替他们报信？” 眼神示意，瓦迪知道，塞尼德的家里可不止他一个人。而看对方的样子，他不由感觉这次问题不大了。 “……那就点燃大火，我们至少要做点什么，希望他们能看到一点……瓦迪，你说的对我们得去求援。” 果然，尽管有些艰难，但当塞尼德回望那滚动的黑潮，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说真的，当做出这个选择他的心底好像也松了口气。 …… 叮铃铃—— “敌袭，敌袭——！” 哗—— “什么，什么敌袭，埃及人打过来了吗？” …… 平坦的地面，正在修建的城市中，一声尖锐的呼啸声突然间划过天空。 为了防止埃及军队的突然袭击，亚伦早就安排好了足够的人手日夜警戒，甚至挑选了不少人日夜训练。 而此时此刻，这证明了他的选择确实有着道理。 “踏踏踏——” “亚伦大人，敌袭！” 一把推开木门，哨兵用颤抖的声音大声说道。 而原本正在核对建筑方案的亚伦眉头微皱，他感觉有点意外。 埃及人打过来了吗？不应该吧。 法老之前的举动怎么看都是想要慢慢消耗他们，等到最关键时刻才一击毙命。 亚伦因此早就建议梅瑟放弃幻想，直接组织人手突围，借助他的权杖能走多少算多少。 可梅瑟表示他绝不会主动放弃这些民众，对此亚伦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可现在，埃及人这是坐不住了吗？ “说说看。” 语气沉稳，在这样的声音下，年轻的哨卫也镇定了一些。 “大人，是这样的，我原本在戒备埃及人可能出现的异动。” “可是就在不久前，我看到……” “……” “——什么？” 神色微变，亚伦感觉自己好像在听幼时听过的神话故事。 蛇虫鼠蚁组成能到大军，受人操控的黑潮，数千埃及人几乎转瞬间被消灭了三分之一，剩下的看起来也很难抵抗…… “不。” 冷静下来，压住斥责哨卫的想法，亚伦突然意识到，他现在就是在演绎神话故事。 神的信徒受到番邦的责难，经受磨难与考验，最终在先知的带领下找到出路……既然这就是神话，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通知卫队集结起来，我们要——不，赶制的石矛无法或许能对人造成伤害，能对抗大型野兽，但对那些鼠蚁没什么用。” “何况它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我们不可能应对的了他们。” 下意识的做出判断，但随即将之推翻。 亚伦推门而出，他直接爬上了建在附近的一座简木塔。 这原本是用来观察建筑布局的，但现在，它却被亚伦用来观察远方的情况。 “那里……就是他所说的‘敌人’。” 登高望远，亚伦遥望见了城外的景象。 时间又过去了一会，那数千埃及人组成的营地几乎已经要被潮水淹没了。只有少数人还在坚持，但看起来也只是濒死挣扎。 人在面对少量虫蚁的时候是占有绝对优势的，但这样的数量……只是看着，就让亚伦头皮发麻。 “让梅瑟去想想办法，他的神恩……不，他的权杖已经化作巨树，在城市修建好之前不宜乱动。而且总是寻求神的帮助，那神还要我们做什么。” “而且我也不在乎这座城，修好它的原因只是为了让梅瑟看清埃及人是不可信的，以及下定壮士断腕的决心。一旦事不可为，没了也就没了。” “这样的话，让我刚刚训练的人手登墙防御……不，这也不行。先不说城墙根本没有建好，就算建了，它对那些虫豺有什么用？” “他们是用来对付埃及人的，不能让他们提前死在这里。” 一个个想法在心中闪过，然后又一个个被排除。 想要应对这样明显被超自然力量驱使的生命，就只能用超自然去对付。可他们现在哪有超自然力量。 除了梅瑟，亚伦只见过不久前给予他们泉水的女人。但她现在也不知道—— “……对，这样看起来，我们还是有的。” 好像想起了什么，目光偏转，亚伦看向那仅剩的一口生命之泉。 泉水向外散发，让空气都变得香甜。只有信徒才能饮用它，任何带有恶意的存在都会被泉水变成干尸。 只不过这泉水并非无限，每日的产量并不多。亚伦一早就知道这一点，不过除此之外，他还知道另一件事。 那就是泉水的产量其实是可以后天增加的，它的产生需要生命能量，而这种能量除了每日的自然恢复，还有第二种办法解决。 那就是用生命来换取生命。 曾经因为饮用泉水而死的生命都是如此，他们变成干尸的身体，其实就是被吸走了所有生命的力量。 只是为了防止引发恐慌，亚伦从没有说起过而已。 “……卫兵，我记得之前让你们把信神与不信神的人分开居住？” 神色平静，亚伦询问道。 “是的，大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紧急关头问起这个，但卫兵还是恭敬答道。 “嗯，很好。” 微微点头，亚伦知道，同为信徒，其实区别也是很大的。 像泛信徒，浅信徒，其实谈不上有多虔诚，更多是‘多少信一点’，甚至未必会记得神的所有事迹。但就算这样，依旧有很多希伯来人不愿意做出信仰。 亚伦觉得，梅瑟还是太仁慈了。他或许适合做一个精神领袖，但确实不适合执掌一个内忧外患的民族。 “所以，这件事情就先不要告诉他了，一些无信者，想来神也会理解我的。” “这个一来，剩下的人也不会再那么轻易摇摆。我的工作，也会好做很多。” 从塔上走下，亚伦做下决定。 “为了希伯来人的未来，为了神的荣耀，为了胜利与正义，总是有人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梅瑟对此并不知情，骂名，就由我来担吧。” 有了足够的生命泉水，这种可以直接把异教徒生命吸干的东西完全可以应付那些蚁虫。 只希望埃及的诸神不要再搞出些什么意外了吧…… 一开始只有天灾，现在是天灾加人祸，如果还有灾难，那亚伦也有些无计可施了。 ········· 人间之外，源海上空。 大地上的一切在这里谈不上清晰，但主要的痕迹还是能看的清的。 九柱神灵屹立在这里——当然，现在只剩下了八柱。 “果然，单靠这些凡物，还是解决不了那些希伯来人，也不足以让祂因此动手。” “我们给的压力还是不够。” 源海上方，天空女神的汗水险些浸透了衣衫。 泰芙努特与赛特先后动手，可外神却丝毫没有下场的样子，反而是坐视他们的动作。 不会吧……祂应该不会还要把出手的机会留给他们吧……那些希伯来人正面对危机，你就不打算救一下吗？ “我将会撼动群星。” 好像把握很大，天空女神强笑着说道：“陨星会从天空坠落，直击那撑住了大雨的树木，然后让它化作尘土。” “外神到时候一定会动手的，我们没什么可担心的。总不会棋局才进行到一小半，祂就坐视那些希伯来人死伤殆尽吧。” 没人回应她，剩余的诸神都紧张的看着地面，尤其是一同出手的泰芙努特、托特和赛特。 道理是道理，可谁知道，外神到底讲不讲道理呢？ 最好是讲的，虽然赫麦努的神本就会死，但他们原本距离死亡，可还远得很呢。 第240章 地与水 轰隆隆—— 雷声阵阵，宛如上天在震怒。 远方，尼罗河的拍打声依稀可闻。整个希伯来人的居住地内，只有最中心的地方少有人踏足。 这是巨树的根系，也是梅瑟祷告的地方。每天的这个时候，梅瑟都会默默的向神祈祷，向祂讲述自己做出每一个决定时的心声。 “……这就是我的选择。” “很多人不理解我，就连亚伦也不理解我的选择。可万能而永恒的主啊，当我在您的面前放弃了永生，我就已经看清自己的内心了。” “尽管我曾被迫逃离埃及四十年，但从我离开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一天不为自己的无能感到后悔。” “所以我最终回到这里……唯愿您的光辉撒在地上，如它撒在天上，让每一个虔诚的信者都能得到救赎。” 没人会在梅瑟祈祷的时候打扰他，无论他们信或不信神。 祭司的神秘和高贵是刻在这個时代人骨子里的，如果不是因此，作为一个离开了四十年的外来者，梅瑟也不可能轻易得到族人的信任。 能和神沟通的人，就是这个时代最受人们崇敬的存在，人们像敬畏神一样敬畏这种特殊，无论埃及人还是希伯来人，都是如此。 …… 祭祀持续了很久，蛇杖所化的大树下，梅瑟说了很久。 每一次，他都期待着面前能燃起圣火，从而再次得到神灵的启示。然而直到他起身的那一刻，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神没有回应他，好像曾经的神启已经说的够多了。 梅瑟愿意用自己的永生和一切换取对他人的救赎，而神也早早给出了祂的答复。 对于同一件事情，祂不需要说第二遍。 “……或许这就是命运。” “我的选择也在神的预料之中，也许当神看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注定不会选择永生。因为过去与未来都在祂的眼前。” 默默起身，梅瑟叹了口气。 自己亲手种下的巨树就在眼前，它不仅可以遮蔽天上的雨水，更可以驱散绝大多数恶劣的气候，比如风暴和大雪，甚至还可以稳定大地，根系能够防止地裂与熔岩。 有了它，埃及诸神的力量就不管用了，自己也可以安然铸造城市，等待完成约定后法老放他们离去。 这就是神赐的圣物，哪怕已经如此高大，它依旧能汲取养分，越长越高…… “……越长越高？” 神色一变，梅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凝视着这颗巨树，相比起之前，它似乎确实又长高了些许。 可这由泉水与蛇杖的力量所构成的巨树，又怎么会凭空长高？究竟是泉水的力量得到了增涨，还是蛇杖的力量变的更强？ “发生了什么，又有灾难降临了吗。亚伦应该已经去处理了，可他怎么也不来告诉我一声——” 轰—— 话未落下，大地震动，巨树猛然一颤，让梅瑟险些没有站稳。 巨响从树冠上传来，些许雨水透过裂开的缝隙从中漏出，在地上溅起阵阵泥浆。 梅瑟抬首仰望，可依旧密集的枝叶挡住了他的目光，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撞击了巨木。 但顺着和蛇杖间的联系，梅瑟知道，这种攻击来自天空。 “可天空的攻击刚刚发生，它怎么还在生长……外面发生了什么，亚伦不是正在外面保护人民吗？” 任何东西的变化都是有力量来源的，这一刻，梅瑟发现，虽然巨树受到了攻击，但它还在上长。 某种补完的喜悦感莫名从心底升起，然而此刻的梅瑟心中只有焦急。 他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可现在看，他们大概是同时受到了来自天空和地面的攻击。 这个世界，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神为我昭示命运……在那虔诚的信徒中，凡壮年的，十者死其三；妇幼的，十者死其五；老病的，十者死其七……这就是命运吗，那我做的又有什么意义？” “不，它有意义。至少，我会让更多的人成为‘虔诚的信徒’。” 迷茫一闪而逝，梅瑟的眼神重回坚定。 看着愈发庞大的巨树，他伸出手，试图操控它的枝条。 千万道枝条随即舞动起来，有向上试图拍打流星的，也有对外试图攻击敌人的。 梅瑟给它下达了命令，毁灭一切靠近的危机。 奇迹造物随即动了起来，像是山岳在挪动自己的躯壳……而同一时刻，在巨树庇护以外的地方。 孟斐斯周围的人们都能看到，天空厚重的云层被撕裂出一个个大洞。 有流星纷纷落下，坠向人间的罪民。 ······ “啊——” “放过我，我愿意改信，放过我！” 嗤—— “拉神才是万神之神，一切的源头，你们必将受到神罚。停下吧，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我们生来就有原罪，经受的苦难只是赎罪的过程。当洗去灾厄——” 嗤—— “大先知在哪，梅瑟在哪，放过我，你不是常说所有希伯来人都是兄弟姐妹，要互相爱护的吗？谎言，骗子！” 噗—— “亚伦大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让我们去死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可以听你的——” 嗤—— “邪神，邪神，你们不得好死！” 嗤—— “……大地将沾满罪与血你们也必将会付出代价的……没人能够躲开，没有人可以！” …… 站在一块土丘上，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祈求、哀嚎、怒骂、诅咒，亚伦脸色毫无变化。 建城之前，城市的规划中是存在护城河的，只是之前并没有引来水流。 但大雨解决了这一切，护城河的沟渠挡住了从其他地方流来的积水。而现在，一道直通城外的短渠正被数千人紧急的挖掘起来。 毕竟就算生命之泉产生了足够的泉水，指望用徒手的方式去运输还是力有不逮。何况泉眼就这么大，哪怕再多的泉水，恐怕也未必能挡住那庞大的黑潮。 不过那些蛇虫鼠蚁再可怕，它们个体的力量依旧渺小。哪怕是稀释过后的泉水，也足够使用了。 “加快进度，不要理会他们说了什么。” “如果怀有虔诚的心，他们早就可以证明这一点了。神不需要用杀戮胁迫他们信仰，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小小决定。” 声音平静，亚伦看着面前在生命的滋养下越发清澈圣洁的泉眼。 罪恶的血花浇灌出神圣的花朵，治愈生命的神泉下遍地尸骸。 也许这世上的每个光鲜者的背后都是如此，无非主动与被动。 “至少对人是这样。” 走下土坡，亚伦估摸着那些埃及人应该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他的打算能否成功就看接下来的实证了。 吞食了这么多同族的骨血，那面对异族，总要让他们也多死一点才是。 “你们也算训练了一段时间，虽然敌人并不是人类，但我们依然要拿起武器，捍卫自己的生命和财富。” 不一会，当亚伦走上城头，在他的视线中，翻涌的黑色潮水已经近在眼前。 他好像看到了那被黑潮包裹的人影，一个马背上的男人。 他也许是埃及诸神的祭者，也或许是某个国家的君王。 “拔剑！” 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这是敌人的事实。 亚伦登上城头，和士兵们站在一处。 “神与我同在。” …… “神与我同在。” 城外，骑在马上，卡什低声祷告，而后遥望远处那根本还算不上城的建筑。 他看到了上面戒备的士兵——好吧，他更愿意称他们为拿起了武器的暴民。 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他都看不出丝毫优秀的地方。 “我还以为神谕中的敌人有多么强大，原来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罪民……我听说过他们，那是被拉神诅咒的族裔，他们的祖先曾犯下大罪，没想到埃及人连他们都处理不了。” 刀锋上还滴着血，那是卡什亲手杀死的埃及贵族在世上仅剩的东西了。 虽然碍于神谕，他不会在这种时候直接去找埃及人的麻烦，但既然对方挡了道，那就顺手消灭好了。 而这简短的一战也毫无疑问的证明了，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在他的大军下也不堪一击。至于那些被称作希伯来人的罪民，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区别。 “他们甚至没有看的上去的皮甲，也没有足够的武器。” “石矛……呵，莫非我们还活在上古时期吗？” “哈哈哈……” 卡什的话引起一阵笑声，一路走来，哪怕知道这些虫蚁大军不会伤害他们，可每一个努比亚人的心中依旧积攒了不少的负面情绪。 刚刚对埃及人的屠杀让他们小小的发泄了一下，可这种发泄还远远不够。 “做好准备吧诸位，早点完成神的任务吧，然后直接击破孟菲斯，我要把拉美西斯二世当做献给神的祭品，以此证明我的能力。” “到时候，城中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挥剑向前，卡什意念一动，滚滚黑潮随即向前翻滚而去。 他看到了城墙，看到了护城河，也看到了那些戒备的守卫，但这些在绝对的数量下都毫无意义。 大漠里的生命有多少，没人知道。但对卡什来说，它的数量只能是无穷无尽。 莎莎… 细密的爬行声中，潮水的前端接触到了那浅浅的一圈护城河。 潮水没有丝毫犹豫的向前扎下，它们不需要躲避，只需要用数量填满就行了。 看着这一幕，卡什开始默默等待。 “……” “……” “……” “嗯？” 神色微动，潮水的前端不断涌入浅浅的护城河，但那清澈的水面却仿若一个深渊，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如果不是就在眼前，卡什甚至还以为自己的军队已经停在了这里，而不是正在不断前进。 “陛下，这个水好像有问题！” 声音从身侧传来，卡什微微点头。 他也看出来了，这或许就是什么陷阱。不过他并不为失利感到愤怒，相反，他还微微松了口气。 神谕让他们消灭这个族群，对方又显得如此不堪一击。然而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弱，那埃及人应该早就把他们干掉了才对。 还有这颗明显不正常的巨树……卡什虽然相信神赐给他的大军无人能敌，表现的也十分自信，但他还是很戒备的。 “所以第一关就是护城河吗，无妨。让蚂蚁搭成悬空蚁桥，把其他生命送过去。” “它们有这个能力，我曾不止一次见到过。” 发出命令，虽然这样会大大延缓进军速度，但卡什并不在乎。 他的军队无穷无尽，这座小城，挡不了他多久的。 ······ 嗖—— 嗖—— 嗖—— …… 地上的碰撞已经开始，四位柱神中最后一位，天空女神努特的力量也逐步显现。 天空上，数百上千颗星辰开始向着人间坠落，目标直指那巨大的树木。 严格的说，天空女神并没有星辰的力量权柄，但她繁育了众星，也具备着调动他们的力量。 于是在她的指引下，流星就如同另一场大雨，给大地带来毁灭和焚烧。 “祂怎么还不动手，祂就不怕那些凡人直接被群星屠杀殆尽吗？” 心下忐忑不安努特知道，这场棋局他们实则是占有优势的。 无论如何，这里终究是赫麦努世界，同样是干涉人间，双方的力量都会受到削弱，但对方的削弱会更多，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祂并没有执掌赫麦努的神权。 这也是他埃及众神一开始选择接受棋局的原因之一，他们认为虽然外神强大，但在无论超自然还是人间的力量都有优势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很有胜算的。 然而自从舒的事情发生后，几乎所有的柱神都开始惴惴不安，那个梅瑟表现出来的力量也让他们十分不解。 他并不是依靠外神的力量展露出种种神迹的，这直接颠覆了人间力量的对比。所以此刻，别人不说，至少对努特而言，她只想拖过自己这一回合，然后把希望寄托在拉神身上。 “所以伱怎么还不动手！” 看着坠落的群星，努特此刻比梅瑟还要急得多。 她万分希望外神能伸手拦住它们，然而等待她的只有失望。 直到第一颗星辰落到树上，人间依旧如故。异域的神灵并未插手，反而坐视这一切的发生。 “……” 星辰落到树上，更是落到自己的心上。 一瞬间，努特的心开始下沉。 她挤出一个笑容，看向拉神的方向。然而她能看到的，只有那覆盖在鹰首上的黄金面具。 “不要妄想了，努特，祂已经来了……” 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赛特面无表情的看着空中。 和之前舒陨落时一模一样的感觉，他似乎已经在劫难逃。 ‘……阿努比斯，我未出世的儿子……’ 神力涌动，赛特好像并不打算束手待毙。 看着那仿佛笼罩万物的大手，作为与地神盖布共同象征赫麦努大地的神灵，赛特冲天而起。 神光闪烁，一如妄图撼动大树的蚍蜉。 第241章 成型 哗啦啦—— 源海上，黑金二色翻滚交错。 只是不知道何时金色的潮水似乎比之前要安静了一些，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灵动了。 “赛特……” 无尽的渊面上，看着冲天而起的光芒，拉的眼中只有冷漠。 相对于完整的世界来说，舒的存在其实微不足道，哪怕再加上如今出手的三位神灵也同样是如此。 毕竟再弱小的世界也是世界，伟大神力在祂面前都显得渺小，又何况是寻常的神灵。 然而很多时候，单纯的体量并不能代表一切，有无是远比多少更重要的事情。 一如卡俄斯的死亡法则哪怕再如何残缺，作为一个完整的世界，祂依然存在着死神；而在赫麦努世界，风的占比或许远远比不上水与火，可它同样不可或缺。 但现在，随着风与土的交汇，沙漠与风暴之神赛特向着高空冲去，作为构成世界的支点之一，‘风’恐怕有着彻底从赫麦努世界消亡的风险。 这样一个精密的‘仪器’，哪怕只是失去一根螺丝，如果不能及时处理，都必然会在未来酿成灾难。 “陛下，现在的情况要怎么办才好？” 面色惨白，地神盖布对端坐大日天球的拉求救道。 现在还没轮到他，但他知道，这恐怕用不了多久了。 与自己相伴万年的妻子即将陨落，那他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他们结束之后，拉恐怕也难逃一劫，莫非他就一点都不感到恐慌吗？ 轰—— 说话之间，天空中，飞蛾扑火的赛特毫无抵抗的被击落，雨神与天空女神也只得拼死一搏。 战斗就发生在身边，一时间，三位神灵的力量如同风中的烛火。不过碍于此地的规则，火苗虽然摇晃，但又不至于彻底熄灭。 “先不要急，再等等看。” 眼眸微抬，拉像是做出了回应。 如今源海上的一幕并不只是实力的对抗，外神的力量足以轻易碾碎三神的抗争，但他们之所以还能稍作抵抗，就是因为人间的战争实则还没有分出胜负。 因此构成棋盘的力量在隐约的庇护他们——不过谁都能看出来，三神的抗争恐怕挣扎不了多久了。 “棋盘已经展开，谁都走不了，除非，你们有谁能挣脱构成棋盘的世界之力，然后在硬碰硬的对抗中战胜外神。” 眼眸眯起，拉的余光扫过周遭。 如今除了拉外，还未出手的柱神只剩下了三位。地神盖布、冥神奥西里斯、生灵与死灵的庇护者奈芙蒂斯，实际上，这也是他有意为之的结果。 敌人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要多，但拉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 “你们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为下一步，做尽量多的准备。” …… 撕拉—— 大地上，高大的巨树下，残酷的搏杀正在持续。 卡什低估了亚伦的准备，那仿佛剧毒般的泉水居然可以被人为的影响。他搭建的蚁桥很快就被浪花打灭，令攻势再次被遏止。 不过亚伦的手段显然也就到此为止了，当卡什命他的军队用最原始的办法运来泥土和碎石，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把这些东西带进沟渠内，试图填平这道护城河，短兵相接也就进入了倒计时。 生命之泉对死物是没有效果的，哪怕水流翻滚不止，一条道路还是被无尽的虫豺轻松填平。 浩瀚的大军如潮水般涌来，与事先就浸泡过泉水的士兵们交接在一起。 然后事情就向着亚伦最不想看到的方向滑去，尽管大漠中的虫豺一时间无法奈何浸泡了泉水的士兵，但它们的数量却是守卫的千倍万倍。 它们悍不畏死的越过防线，在后方的营帐中肆意穿行。 营地沸腾起来，人们争相奔走，四散而逃。 踩踏，推搡，甚至故意绊倒别人给自己让路，人性的罪恶显露无疑。 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轰鸣声，巨响从天空中传来，淅淅沥沥的雨水从空洞中滴落下来。 “我们会失败吗，大人？” 早已摒弃了用来杀人的剑，亚伦用一个宽大的门板一下砸死了面前的一片毒虫。 可造成的缺口很快就被后续涌来的同类填平，它们不计生死，毫不疲惫。 “不会，别人不好说，但你们，肯定会是最后死的那一批。” 吐出一口气，亚伦感觉自己就像是大海中的一片礁石。 如果事情到了最危险的地步，他会果断带人缩回泉眼的周边，建立起最坚固的防线。 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一步，他还在等着事情的转机。 “神赐给大先知的力量也许超乎我们的想象，只是看他狠不狠得下心来。” “呵，不过说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希望他狠心，还是希望他保持现在的样子了。人啊，就是如此矛盾。” 梅瑟能发觉的，亚伦自然也可以。 当他将那些无信者当做祭品的时候，他同样发觉了那高耸巨树的变化。 这是巧合，还是有着什么关系，亚伦不得而知。不过至少他知道他们不会倒在这里。 轰—— 又是一颗陨星，甚至比之前的还要大上不少。 巨树的枝丫被砸出一个窟窿，雨水倾斜下来。 人群的恐慌越发严重了，到了这一步，梅瑟恐怕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吧。 “不管了，我们继续，你们顺便给我争取一個机会。” “什么？” “就是那个人。” 看向黑潮中的卡什，亚伦笑了笑：“无论要不要后撤，我总要先杀了他。” “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没有了指挥者，这些虫豺也会好对付的多。” “它们的数量固然无穷无尽，可作为它们的主人，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不死之身？” 不死自然是个笑话，赫麦努没有不死。 所以压低身形，装作慌不择路的样子，亚伦示意自己最得力的几个助手跟他一起冲锋。 说起来他还真要感谢生命之泉，不然作为梅瑟的兄弟，以亚伦的年纪，他可没有冲锋的能力了。 不过现在，感受着身上澎湃的活力与生机，就好像年轻的时候一样，亚伦按剑向前。 ······ 咔嚓—— 仿若一道霹雳划过无垠水面，掀起万丈波涛。 当亚伦起意袭杀虫潮中卡什的时候，虚空中，原本庇护赛特的力量猛然下降了一截。 源自两个世界纠缠的力量开始流逝，虽然事情还没有开始，但结果好像就已经得到了昭示。 这种情况下，如果赛特选择蜷缩在雨神与天空女神的身侧，那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毕竟世界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在真正输掉之前，没人能在这里杀他。 然而感受到这种变化，他依旧一往无前的前冲。就好像挑战风车的骑士，虽然鲁莽，但很英勇。 “赛特……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原来他竟然如此勇猛。” “早知道我就应该调换一下顺序，让盖布先他一步动手，把他留到后面再用了。” 拉的心下略微遗憾，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就像没发现伊西斯的背叛一样，拉承认，自己在某些地方还是有所不足的。 当然，这都是次要的。 看着面前第二次动手的外神，和太阳神拉不同，原初之水上，阿蒙·拉的反应显得平淡而漠然。 他注视着源海上的一幕，赛特最后的反击依旧无用。 当外神再次放弃了人间，他的生死就是注定的结果。当赛特被对方握在手中的那一刻，拉感受到了赫麦努世界刹那的虚弱与哀鸣。 可相比上一次，此刻的拉反倒并没有那么震怒。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与第一回不同，神灵的死是有收获的。 那些流淌着外域神灵血脉凡人的死亡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舒刚死的时候尽管没有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拉意外的发现了一些变化。 比如世界的力量受到创伤，可那致使诸神被拘束在源海的力量也随之下降，他们因此能投放更多的力量。当然，在这一点上，外神和他们是一样的。 又比如……因为一个神的彻底死去，拉惊讶的发现，顺着已经被自己部分掌握的【绝对空间】，好像有更多的力量开始从世界加注到自己身上。 甚至随着赛特即将紧随其后，这种加注也变得迅速了一些。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拉很熟悉这种变化。 他之所以能由太阳神变成阿蒙·拉·阿图姆，进而窃取八元神的力量，正是因为他曾在世界之外与外神交手时受到赫麦努的加持，趁机截流了部分力量。 以此为基，当拉转生之后，他才成功将‘阿蒙’加入了自己的名字当中，获取了更为强大的力量。 而现在，这种感觉何其相似。 “所以说，这是把我当成了救世主吗？” 气息收敛，拉丝毫没有将自己的变化表露出来。 此刻，他非但没觉得这是赫麦努的看重和眷顾，反而感觉有一点点可笑。 世界的加持……祂早干什么去了。 如果在数千年前，在外神的血脉刚刚流入世界的时候，祂不是只给了自己一个模糊的启示，那拉早就能把那些罪恶的血脉消灭在萌芽之时，甚至以此解析异界的法则。 到时候，局势也不至于恶劣到这般地步，明明是世界间的交锋，居然能被对面的神灵侵入他们所在的界面之内。 就算这一个机会错过了，可如果千年前世界就给予自己这样的眷顾，那自己的力量也完全可以更进一步，真正笼罩世间每一个角落。 在这种力量下，伊西斯这个叛徒根本无所遁形，而他也能从容布局，提前发现问题，进而做出种种应对。 甚至哪怕到了现在，如果世界肯一口气把所有力量都给他，那拉也大可以一把掀翻面前的棋盘，打破这所谓的规定，让外神知道，这里不是异域，而是属于他的埃及。 然后他也能将外神永久的留在这里，甚至反过来化作一枚打入对方世界的钉子，令攻守之势易形。 然而此刻，拉感受着体内力量增涨的幅度。 他大概能够判断出来，如果给这真神之上的境界划分一个进度，那恐怕就是其余的九柱神灵都死个干净，世界赐予的力量大概也没法将这个进度条读满。 如同一个早就划定好规则的程序，祂受到的损失越大，才知道压上更多的筹码……但等真的输到那一步，再做出改变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不过是慢性死亡而已不过这就是世界。拉很清楚，也没什么可多说的。 “呼——不过也好，这也是一种方法。” “杀吧，杀吧，他们的力量就算被你吞了，你又能强大多少……有本事你就把他们都杀了，然后再杀了我，杀了‘太阳神拉·阿图姆’。” “杀掉所有的神，既然你想要，那就都给伱。” 神色平静，在自己的面前，拉亲眼看到和舒一样，赛特落入了外神的掌中。 那悬浮在源海上的九柱之一，象征着沙漠与风暴的柱石也寸寸崩断。源力如水一般流淌，向着外神翻涌而去。 世界的根基再次颤动，笼罩万物的法则开始出现细小的缺口与漏洞。 人间似乎将要产生什么连带的变化，只是量变还没有达到质变，这种变化又暂时被终止了。 一切都和上次一样，并没有什么意外。唯一与舒不同的，就是拉意外的发现，赛特居然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一个坚韧的战士宁死也不向敌人屈服。 “……这是赛特吗？” “嗯，看来我之前对他的认知还是太局限了，原来他表面上是一个热衷权势，无情无义的神灵，实质上居然如此坚定不屈。” “可惜……” 微微摇头，拉在感慨，也许唯有灾难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性吧。 不过无论他怎么想，神的意志并不会因此动摇。 虚空摇曳，时空闪烁，属于赛特的‘卡’和‘巴’在神的掌中破灭与升华。 遥远的第五层灵界中，位处界面的核心，最后的变化，也开始缓缓成型。 第242章 类神、龙与阿努比斯 灵界之外，灵性与物质界的夹缝。 以一种难以描述的方式，赛特曾经具备的权柄与灵魂于刹那间来到这里，即将坠入第五层灵界的中心。 拉的评价与感叹他是听不见了，不过假使能够听到，恐怕赛特也只会留下一个奇怪的表情。 “啵～” 魔网轻轻波动，在这片夹缝地带激起一阵微澜。 早在第二纪元的初始，这因灵界开辟而诞生的地方还遍布着无尽时空。从灵性核心延伸出来的力量隔绝了它与物质世界的一切联系，哪怕是原始神灵也在它面前望而却步。 直到第二纪末，一张银火焚烧后形成的大网覆盖了一切，它由灵性与元素的法则编织而成，成为了二者间沟通的桥梁。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魔网与灵界和现世都存在着不小的联系，因为元素确实同时具备着与二者间的关联。 随着第三纪的岁月流逝，魔网也愈发膨胀壮大。在如今的世界上，几乎已经很少见到没有魔网覆盖的地方了。 “……” “……异域，这就是他们的世界，卡俄斯……” 被糅合在一起的灵魂内，直达本源的痛苦时刻袭上赛特的心头。 就和曾经的舒一样，无论如何，作为一个神灵，他们总归还是能稍稍坚持一会的。 舒在生命的最后看到了七层灵界，而对赛特来说，直到见到卡俄斯还能维持意识的清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当然，这也是极限了，赛特肯定，如今的状况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自己的‘卡’和‘巴’在被不断的毁灭又重聚，其中属于赫麦努的灵性秩序被那背后的存在洞察。然后新的秩序被填充进来，构成不同的灵魂结构。 赛特能隐约猜到，或许自己死后的灵魂会被这个异域神灵改造成一个或一种特殊的生命，甚至不少埃及神灵的特性也会因此保存下来。 “大概舒也是这样，他知道自己即便死亡都难以安宁——不，我们不是凡人。意识彻底泯灭之后又哪里有安宁的说法。” 愈发濒临死亡，思路也愈发清晰。 赛特打量着眼前浩瀚无垠，远比赫麦努庞大的多的世界，心情渐渐紧张起来。 在他的身上，一道不断衰减的黑金光芒流动不定。尤其是黑色的部分，隐隐与那个庞大的世界相互呼应。 这就是世界的力量，是那构成棋盘法则的力量。与舒不同，当赛特被摄拿的时候，严格来说他还并没有输。 虽然他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但既然被他赐下权柄操纵大漠虫兽的卡什还没有死，那他其实就能再苟延残喘一小会，一如还要过一会才会落入相同下场的雨神和天空女神那样。 只是赛特选择了反抗，而神也满足了他寻死的想法。 毕竟仅剩的这一点点力量保护不了他多久，等进入灵界，它就会彻底消散。而无论如何，作为赛特，他是必死无疑的。 嗡—— 魔网微鸣动，尽管在脑海中过了很久，实则只是瞬间。 赛特的灵魂在魔网之弦中穿梭，这链接灵性与物质的大网展露在他的面前。 赛特不知道这是什么构造，又是用来做什么事情的工具。可当他察觉到那与身上黑芒相似的气息时，他果断的抛弃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下一刻，这位赫麦努的沙漠与风暴之神便被拉入灵界第五层中。 他属于风的部分部分被抽离，坠落向那生成不久的风元素界面；他属于地的部分坠向另一侧，开始演化成新的土元素界面。 水元素层面的雏形也开始浮现，它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桌‘大餐’。第五层灵界震荡鸣颤，像是在欢呼自己的圆满。 不过这都与赛特无关了，赫麦努的柱神彻底的死在了这里，成为了两界之争的又一个牺牲品。 他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 卡俄斯，现世，幽暗地域。 大地之下，冥界之上，夹在在二者间的地下世界。 这里被地上少数知道这里存在的生命称作‘幽暗地域’，意为永远不见天日，身处昏暗中的地方。 当然，也有人干脆的称它为地下世界，因为他们认为，地下是一处和冥界，和地上大小仿佛的浩瀚世界，尽管他们只接触到了其中渺小的一部分，但却并不能单纯用‘地域’这种词汇来形容它。 总之学者们的争论总是如此奇怪，一个称谓和形容就能让他们辩论良久。但无论这里叫什么，都无损它的危险。 传说中相貌美丽，但性格残忍狡诈的地下种族就生存在这里。甚至那些少有能活着从这里返回的冒险者都声称，这里有龙的存在。 龙，魔怪一样天生强大的力量，却拥有着人类一样的智慧，甚至是能够正常繁衍的种族。 尽管很少有人见到真正的龙，但关于它们的传说，却早就在人间流传。 …… “吼——” 炽热的地穴内，一头巨大的红龙正趴伏在熔岩湖的中心。 低沉的吼声在洞窟中回荡，它似乎有些戒备。因为在它的身旁，有几颗大大的龙蛋正在汲取这空气中遍布的力量。 毫无疑问，这是一头即将养育后代的红龙。 尽管作为天生邪恶的龙种，这种最初诞生于幽暗地域的龙类其实并不热衷于抚养后代，但至少在幼龙刚刚诞生的时候，它们还是会尽到一份责任的。 如果不出意外它会在这里等到几枚龙蛋破壳，然后把它们至少养大到能够自己捕食再驱逐出去，这是一贯的流程了。 然而这一回，它恐怕没那么好运气了…… 嗖—— “吼——！” 原本精神就极为警惕，当异动发生的第一瞬间，红龙张开大口，下意识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喷出了一口龙炎。 炽热的火焰像是能焚烧一切，在红龙的印象中，世上没有多少生命能够直面它喷吐的火焰。 刷—— 没有片刻的阻碍，就如同二者存在于不同的次元。 闪烁着黑金光芒的琉星一闪而过，从龙炎中穿越出来，直接激射进红龙的身躯当中。 时空仿佛凝固了一瞬间，下一刻，随着一阵巨响，红龙数十米长的龙躯猛然炸裂，化作满天碎片。 残片飘落，如同雪花般飘落，看似强大的红龙刹那间就陨落当场。 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当那满天碎裂的龙血落到地上，却奇怪的形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新卵。上面有着红龙的气息，但又没有那么相像。 “……” “……我是谁？” “我是赛特？我是阿努比斯？我是红龙？” “我是赫麦努的神灵……我是卡俄斯的神灵……赫麦努又是哪里？” “……” 仿佛记忆发生了错乱，少顷，一道虚幻的身形才浮现在安静下来的洞窟当中。 他有着人的身躯，像狼又像狗的头颅，以及一对类似龙翅的羽翼。 他的眼神时而混乱，时而疯狂。不知道过了多久，些许清明才从他的眼中显现。 “……原来如此，我这算是活过来了，还是说只是有着记忆的另一个人？” “龙……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和我想到了一起去。只是他的运气没有我好，到现在还没有苏醒。” 身形一晃，狗头人身的存在随便找了一个龙蛋坐下。 经过之前的梳理，他终于大致明白了自己是怎么回事。 一场世界的战争，自己——姑且算是自己意识到了死亡的来临。然而世界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外神的力量同样不是他能够对抗。 他想要找到办法自救，然而他既没有托特的智慧，也没有拉的力量，于是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赌上一把。 所以在外神动手的时候，赛特果断放弃了继续苟活一段时间的想法，而是主动寻死，但也是死中求活。 他自身的力量是如此渺小，无论世界和外神都不是他可以对抗的，那借力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在彻底输掉赌局，人间的卡什与兽潮被消灭之前，他的生命就还受两界力量的庇护。 于是这样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赛特也毫不犹豫的赌上了所有。 哪怕有世界力量的庇护，他知道自己都是必死无疑的，想从外神的手上逃脱，那完全是痴人说梦。 好在他与奈芙蒂斯理论上的子嗣尚未降生，于是赛特选择了大胆一搏。 他将子嗣还在孕育中的‘巴’抽出，将自己的思维投射到这象征着埃及神情感欲望的灵魂当中。 作为赛特，他是外神的战利品，他所拥有的一切都难以逃脱，但棋盘的规则可并不涉及血脉与后嗣。 所以当察觉到魔网链接的另一面，那属于卡俄斯现世的力量之时，赛特就果断的进行了自己的计划。 只是现在……赛特着实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成功了。事实上，他隐约觉得，‘自己’或许确实活着，但那大概跟‘赛特’没什么关系。 “记忆与认知得到延续，就意味着存活吗？与其说我是赛特，不如说我是继承了他记忆的新神。” “既然我本来该是他的后代，那我的名字从此就叫‘阿努比斯’吧。” 狗头人身的阿努比斯做出了选择，实际上，他此刻的外貌正是由此而来。 原本埃及命运中的死神阿努比斯就是这样一位狗（狼？）头人身的神灵，甚至远比他的父辈更为人所知一些。而他背后的龙翼，自然是来自红龙的血脉。 毕竟阿努比斯发现，自己此刻的存在形式似乎有点奇怪。 吞噬了一头红龙，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夺取对方的身躯的，可就在阿努比斯试图这么做的时候，他察觉到了龙类血脉深处的一些秘密。 龙族……这个异界的种族很可能和他一样，也不是卡俄斯土生土长的存在。于是在发现这一段的瞬间，阿努比斯就改变了打算。 他不是卡俄斯的神，没有不朽的本质，当他失去了自己的权柄，那自然也就不再具备神的力量。 可从红龙身上发现的秘密让他改变了想法，阿努比斯惊讶的发现，这世上居然还存在另一种掌握力量的方式。 “……将自身与种族绑定，作为种族的源头，形成一种虚假的权柄转化信仰，进而拥有神力？” “不愧是从异界毁灭的灾难中幸存下来的存在，居然能想出这种方式来。” 有些赞叹，阿努比斯从善如流。 他当时就放弃了夺取红龙的躯体，而是以自己的‘巴’为根本，以红龙的血肉为基石，创造了一个新种族。 这并不是真正的造物，没有生命的权柄，阿努比斯很难做到这一点。然而他本身就应该是狗头人身的神，所以他实则是照着自己的形态捏出的这个物种，而不出意外，这个新物种的外貌也会继承这一特性。 当然，当阿努比斯选择和种族绑定，这种影响也就变成了相互的。所以当这个新种族具备了红龙龙脉，他也跟着长出了一对龙翼。 “也不知道我现在应该叫什么神，根据这个红龙残破的记忆碎片看，在这个名为卡俄斯的世界中存在一种奇特的地域神，和赫麦努诺姆（城邦）的守护神有点像。” “他们一般都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权柄，却也都拥有神力。嗯……与地域绑定，地域不灭则神力不绝，可以叫做地域神；那我与种族绑定，种族不灭则力量不尽，那是否可以被称作种族神？” 不管是什么神，说到底只是一个称谓，而力量却是实打实的。 所以阿努比斯很快将这一想法放下，这不过是一些小事而已。他们这些没有实质权柄的神，就算统称为类神也没什么不妥的。 “过去如何都是过去式了。” “现在我最需要做的就是让狗头人繁衍壮大，成为世界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可是曾经的赛特都没有的永生，想到这，阿努比斯也不由有些感慨。 果然干的好不如生的好，相比于赫麦努世界，生长在卡俄斯的神灵，才一出生就已经把他们甩的很远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的神……莫非一点不知道自己的世界正在对外侵略吗？ 也许只是那条红龙接触的东西还太少了，阿努比斯只能这么认为。 不过无论如何，疑惑依旧被他埋在了心里。 (本章完) 第243章 拨云 阿努比斯的到来并不起眼，对于这偏僻荒凉的地底世界，很少有神灵在意它。 沸腾流逝的世界之力也掩盖了很多动静，尤其是包裹他降临黑金光芒，对少数能察觉到世界力量碰撞的存在而言，这种感觉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倒正合阿努比斯的想法，初来异域，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一段时间。 所以将之前的疑惑压下，阿努比斯开始考虑自己之后要提防戒备的存在。 相对于赫麦努只有流经世界的尼罗河与大漠，这个世界对他而言还是太大太神秘了，区区红龙破碎的记忆根本不能让他了解这个世界的虚实，很多内容都如同雾里看花。 所以在将族群发展到一定地步之前，阿努比斯只想苟在地底在发展狗头人的同时，当一个彻头彻尾的苟头人。 “……伊西斯，我，龙族背后的存在，单我知道的就有三个外来者了，还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人。相比于赫麦努，卡俄斯真是要开放的多，而且强大的不止一分。” “按照一個世界运转的逻辑，祂之前应该已经接待过不少更强大的域外来客了，不然我的到来不会这么顺利。” 眼神微微闪烁，阿努比斯觉得，剩下的九柱神灵中或许也会有人能逃过一劫。 这两界间的争锋到底不是摧枯拉朽式的结束，赫麦努从始至终有着些许反抗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能像他一样逃出来也不奇怪。 “别人都好说，大家都是来逃命的，但我可不能让伊西斯发现我的踪迹。如果拉活了下来，那最好离他也远一点。” 心下暗忖，前者不必多说，对方可是叛徒，而阿努比斯虽然是被背叛的一方，但并不代表他就能大手一挥表示原谅你，然后双方就井水不犯河水的。 他说自己心里不记恨对方，可伊西斯会相信吗？反正换了阿努比斯自己是不会相信的，更何况除此之外，他还是从那个可怕外神手下逃走的漏网之鱼。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这个世界是什么级别的存在，比拉在赫麦努的地位如何，但对于祂，阿努比斯只想尽量躲得远远的。 至于拉的问题，倒没那么复杂，这单纯是因为阿努比斯既不想继续和老上司混，也不想太过吸引本土神灵注意的原因。 曾经异界的神王，真神之上的存在，如果拉死了那自然一了百了，要是活下来了，那简直就是一个超大号的电灯泡，什么东西都能给吸引过来。 “归根结底，一切还是要看力量的强弱说话。” “以我现在的状态，大概整个世界的历史上也不会有比我更弱的神了。” 微微摇头，失去了所有权柄和神力，只能与种族捆绑在一起，阿努比斯此刻的实力从未有过的低微。 他的种族还只有几颗蛋，距离繁衍生息不知道需要多久。而且最重要的是，阿努比斯惊讶的发现，在这个异世界，神灵间天生的自然神职居然是不能相互抢夺的。 不能抢夺神职的神，那还是神吗？这样的神，岂不是诞生就注定了一切？阿努比斯对此感到不太理解，要知道，就连拉神的太阳神位，都是从曾经最初的神灵阿图姆身上抢来的。 卡俄斯世界虽然更加强大和秩序，但在神职上的固化着实让他有些意外。这对世界或许是一件好事，但对他这种人来说可就未必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在红龙的印象中，这个世界还有着一种名为‘图腾灵’‘自然灵’的存在。它们往往原本是野兽、植物甚至山石，然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拥有了智慧，从而发展信仰，接受祭祀，乃至可以‘高举国度’，成为神灵。” “不过这种存在，貌似是可以被杀死，并抢夺他们的权柄。” 红龙的记忆中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正是因为他看上了一个尚未成神的图腾灵所具备的权柄。 在它的印象中，那好像是一种名为【挖掘】的人文神职。红龙想要通过这种领域在地下世界挖到更多的宝物，顺便借此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现在它死了，但阿努比斯觉得，此神职与他有缘。 “刚好这里是一个地下世界，作为狗头人的发源地，难免需要挖掘与冶炼，这么看来我的运气还没有那么差。” “赫麦努时间的流逝最近要慢一些，希望那边结束之前，我能在这里拥有一片立足之地。” 暗暗做出决定，阿努比斯犹豫了一下，然后他张开自己的龙翼，把卵聚拢到身下。 身为异界神灵在卡俄斯的第一天，他首要的任务，就是孵蛋。 ······ 嗤—— 滴答……滴答…… 赫麦努，赛特的陨落只是开始。 黑色的潮水中，似乎是感应到了那些人类身上生命泉水的气息，大潮中出现了几个空位，没有任何虫蚁愿意靠近。 而正是借着这个机会，亚伦成功来到了卡什的身前。 正常情况下双腿是不可能跑过马匹的，但在遍地的虫豺面前，坐骑反而成了累赘。 一阵短暂而惊险的搏杀，当卡什的武器刺入敌人的腹部，亚伦也终于成功的一剑穿胸。 滴答…… 血液顺着兵刃流下，在地上溅起点点血花。 亚伦拔剑后退，随着‘扑通’一声沉闷的响声，卡什的尸体摔倒在地上。 看着尸体圆瞪的眼睛，亚伦捂住腰腹上的伤口。从对方的服饰和携带的物品上，他辨认出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者。 努比亚的统治者，拉美西斯二世的手下败将。也许就在昨天他还在畅想着指挥大军摧城拔寨，在覆灭希伯来人后一雪前耻，击溃埃及。 可现在，他死的如此轻易。宏图壮志根本来不及施展，就这样陨落在了这不起眼的角落。 “大人，这些虫蚁还在进攻虽然没有了指挥，它们的行进缺少章法，但他们的数量……” “无妨。” 挥手打断手下的话，亚伦回头看着那高耸如云的巨树。 短短的时间，这颗大树已经长高了不止一倍，但上面的空洞也越来越多了。 雨水从中渗透下来，陨星撞击的声音连绵不尽，甚至有少许透过孔洞降落下来的。 然而只是大致估量了一下，亚伦就感觉问题不大。 “不会有问题的，神看到了我们受到的苦难，祂已经给大祭司赐予了更强大的力量，这遮天蔽日的神树就是证明。” “很快，这次的灾难就会宣告终结。” 平静的开口，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劫难，亚伦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要点。 “也许……很快人间就会发生一场大疫。” “是因为过量的雨水，死去的生命，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 话音未落，亚伦便看到天边的巨树一颤。 大树回缩，落回它诞生的地方。 天上的雨水失去了阻碍，坠落的陨星直击人间。没有了庇护的大地似乎即将被击成一片平地，不过此刻，亚伦反而笑了笑。 “这就是希伯来人用生命换回的神迹。” 下一刻，天上的云层，被割裂，坠落的陨石化作齑粉。 阳光重新照在大地上，滚滚黑潮四散而逃。 幸存者们跪在地上，虔诚的感谢神灵的庇护；尸骨暴露在地面上，森白片片。 亚伦微微招手，示意周围的人们向他靠近。 “准备回去吧。” “回城里去，感谢大祭司带来的神恩。” “……是，大人。” 周围的士兵神色间有些异样，在他们看来，亚伦带着他们与敌人厮杀，想出种种办法解决问题。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却比不过梅瑟的神迹，他只要坐在那里祈祷一下，悲天悯人的发表自己的观点，好像就是救世主一样。 如果神灵的恩赐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亚伦大人的身上，是不是他们根本就不必遭受这么多苦难，早就可以离开埃及地了？ 答案是未知的，也没有人敢发表质疑。 士兵们开始收敛同伴的尸体，然后返回建设中的城市。 他们要把尸体埋葬，让死者的亡灵得到安息。 …… 阳光照下，城中的欢呼声从各处传来。 在城市新址的核心，梅瑟手握变回原样的权杖。 也许是因为生命泉水的滋养，也或许是因为受到了血液的浇灌，权杖的模样愈发古朴神秘了，而其中的力量更是与日俱增。 当意识到单纯的防御无法应对天灾的攻击，当借助神树的视角看到数不尽的虫蚁从外界涌来，梅瑟下意识的想要消灭他们，然后他就成功了。 巨树重新变回手杖，然后爆发出了超乎他想象的力量。 云层在梅瑟的意志下被分开，坠落的星辰化为粉尘，侵入城中的蚁兽灰分湮灭。然而握着这根手杖，梅瑟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快乐。 受到的苦难越多，权杖的力量就会越强。但梅瑟更希望它一直是一把普通的木头，而不是现在这呼风唤雨的圣物。 “全权的主，莫非我们的血脉真的生来带有原罪，即便是以您的大能，也要我们赎清罪孽才能得到救赎吗？” 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血腥味在身侧徘徊。梅瑟不知道数十万人中究竟死亡了多少，但直觉告诉他，这一定不是一个小数字。 “……大祭司？” “嗯，我在听。”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梅瑟才注意到身旁居然已经来了人。 他正一脸兴奋的看着他，好像在崇拜梅瑟展露的神迹。 “是这样的，您刚刚驱散了灾难，城中各处正在庆祝，不知道……” “我会去的，不过不是我驱散了灾难，是神在驱散了埃及的诸神制造的天灾。” 开口纠正，梅瑟点头应下。 他确实应该去鼓舞一下人心，最近他们受到的灾难，还是太多了一些。 …… 天空，九柱神灵所在的位置。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原本屹立天地间的九柱就只剩下了五个。 托特暂时逃过一劫，也只是因为严格的说，他和伊西斯间就没有所谓的胜负。 拉的身前，只剩下了三个可用的神灵，冥神奥西里斯，亡灵与家宅的庇护神奈芙蒂斯，以及大地之神盖布了。 场面有些冷清，奈芙蒂斯沉默不语，奥西里斯眼神闪烁，盖布则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毕竟他的妻子，天空女神努特就是在他的身边被抓走的。 拉千万年间建立的威信已经所剩无几，剩余的神灵没有人愿意再度出手。 之前的一切似乎都证明了，动手就是死亡的前兆。 “拖延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以现在的状态维持下去，等世界灭亡，所有人自然会被判负。” 端坐天球，拉平静的说道。 他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无法强迫诸神动手，而是选择了用言语去劝说。 “……可如果同样是死，那晚死总要比早死好上一些。而且谁也不敢保证，未来一定没有转机。” 场中安静了片刻，见没有人接话，奥西里斯没有看拉的方向，而是注视着对面的托特。 “况且如果说有谁出手胜上一局的可能性更大，那不正是陛下您吗？” 剩下的诸神中，盖布茫然无措，恐怕难逃一死。托特或许是拉的铁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打算。 至于奥西里斯自己……他本来是没什么后手的，但当他发现伊西斯的背叛时，他突然发现也许并不是这么回事。 要知道，曾经和伊西斯准备婚礼的人是谁？那不正是他吗。 虽然后来知道那只是对方为假死脱身制造的替身，可也正是因为对方的牵连，他一个在地上享受阳光的农神才变成了地下的冥神。 如果说之前奥西里斯还感觉很冤枉，甚至暗中为伊西斯不知道哪里来的异域后代感到愤怒，那现在就是另一回事了。 叛徒好啊，当别人怀疑你是叛徒的时候，那你最好真的是叛徒，而不是假的。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看，伊西斯确实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登上了异域神灵的大船。 也不知道作为被对方牵连的一员，自己还有没有弃暗投明的机会。 第244章 亡灵书 眼眸低垂，面对奥西里斯似是无意的质询，拉好像还在关注着人间的局势。 先后四位柱神的陨落带来的影响是直接的，但更是潜在的。 被赛特召唤而来的虫兽被消灭大半，剩下的四散而逃。而在无力的抵抗了一阵后，随着天空女神和湖神泰芙努特的陨落，赫麦努的气候便永久性的发生了诡变。 这不像之前诸神控制下的天灾，那虽然恐怖，却是有序却目标明确的。 可随着神灵死亡，他们代表的本源被抽离，世界的循环似乎都因此受到了影响。 青蛙、苍蝇从湖泊与沼泽中逃窜出来，蚊虫携带着疫病从各处蔓延。拉已经可以预见另一种灾难将在人间大地上横行，大地将尸横遍野，而且不拘于人种与地位。 这是不可逆的，除非世界补回了缺少的部分重新诞生对应的神灵，亦或者祂彻底失败，沦为另一个世界的一部分，否则这一切都没有停滞的可能。 不过拉倒是并不怎么在乎，人间的灾变看着可怕，实际上它反而导致了赫麦努逐渐倾斜了更多的力量下来，况且短时间内，这些影响还不至于击溃埃及王朝的核心。 这就已经足够了，他庇护了埃及人漫长的岁月，帮助他们建设了强盛的王朝，现在正是他们回报自己的时候。 甚至不仅是这些凡人，就连这些神灵也同样如此。 世人都知道，拉击败了上一任太阳神，也是赫麦努最初的神灵阿图姆，成为了新的太阳。但又有多少人记得，其实现今的九柱神灵大多在那个时代就已经存在了，他们因最初的神灵而生，‘九柱’称呼也是从那个时代就流传下来的。 在那场新老太阳的争斗中，很少有人清楚其他的神灵都扮演了什么角色。而当拉成功成为拉·阿图姆后，这些事情更是没有人在意了。 就像旧时代的神话中，舒和泰芙努特是阿图姆所创造的第一代神，可随着拉登上太阳的宝座，人间的神话也轻易的随之变化。 人们认为是拉的呼吸中诞生了大气之神舒，他的咳嗽中诞生了泰芙努特，又从这二者的身上诞生了天和地。 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只是作为最初创造者的名字发生了变化。 但拉可还记得这些，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应该感谢他当时的仁慈。 “奥西里斯，所以你是不愿意下场了。” “你想要留在这里，祈祷外神会留你一命？” 眼睛都不抬，对奥西里斯的那点小心思，拉洞若观火。 虽然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发生赛特谋杀奥西里斯的事件，但事件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反应的内在逻辑。 能在掌握优势的情况下被自己的弟弟谋杀，可见奥西里斯的能力有多一般。 就这点本事，也想要学别人投敌？被伊西斯骗过去，拉承认对方的智计，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但奥西里斯…… 无声无息间，在衣袖的掩盖下，一张长卷落入拉的手中。 托特还留在源海上的部分眼神微动，他注意到了那轻轻摆动的衣袍。只是想了一下，他就猜到了那是什么。 九柱神灵中，只有奥西里斯曾经转变过自己主要的神职，由农神变成了冥神。这个可怜的家伙，居然还敢在这种时候反抗拉…… “不是祈祷祂留我一命，拉神，我只是觉得我们也许应该谈一谈。” “据我所知，千年前您曾受到过一场重伤，还是通过转生才恢复了伤势，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对场中的动静毫无所觉，奥西里斯再次问道。 “是的，你是想说我的对手是不是祂？没错，确实有祂。” 依旧头也不抬，拉平静的给出答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尊敬的拉神，异域的神灵之所以不愿意与我们交流，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呢？” “相比于我们，伊西斯的存在证明外神并非无法沟通。还是说……您其实不希望我们进行沟通。” 语气越发的不客气，奥西里斯不觉得在这片源海上面拉能够对自己动手。而再往后，对方是否能活下去都不一定。 外神未必会赶尽杀绝，但早就与它为敌的拉大概率是跑不了的。 至于对方之前毫不留情的杀死了那几个神灵……其实站在埃及神的视角上，在不知道卡俄斯存在的情况下，他们是有不同理解的。 赫麦努的创世神话与其他世界大有不同，传言原初之水的象征之一，八元神努恩孕育了最初的神灵阿图姆。他从莲花中落下，太阳从此照耀在无垠的水面上。 然而作为世上第一个神，当时的阿图姆是最强的神，但其实也是最弱的神，因为当时赫麦努的一切神职都迭加在他的身上，所以受限于这个世界特殊的法则，他的力量不仅没有因此变得无比强大，反而受到了削弱。 太阳以外的神职大幅削减了他的力量，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阿图姆开始了他所谓的‘创世’之旅。 他将风与大气分裂出来，创造了舒，将湖和雨分裂出来，创造了泰芙努特。他命二人结为夫妻，然后把天空和大地的神职交给他们的子嗣盖布和努特，并命他们也结为夫妻，然后生育更多承载他神职的存在。 身上的神职每减少一个，阿图姆就强大一分，直到某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拥有了凌驾于诸神的力量，然后就停止了这种分割。 他认为天地万物都因他而生，众神也被他所造，他们既没有反抗他的理由，也没有反抗他的力量。所以哪怕还存在着一些【太阳】以外的神职，阿图姆也不再将他们分离出去，赫麦努的创世也由此终结。 而这，也就给了后来拉的篡位提供了机会。 思绪回转，奥西里斯知道，当拉成为新的太阳后，他就吸取了阿图姆的教训，将剩下的神职也剥离出来，如后来的贝斯特，塞赫美特，就是从他的眼中流出，进而诞生出来的神灵。 神职的纯粹让拉真正拥有了诸神都无法挑衅的力量，从此再也没有人妄图挑战他的地位，直到域外的到来。 不过按照奥西里斯的理解，虽然域外的神灵杀死了四位柱神，但那应该只是他们选择与祂为敌的结果。甚至就算他们死了，或许外神为了保持力量的纯粹强大，也会将他们再次分离出来创造新神。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总不会有阿图姆的例子在前，还有神灵要同时掌握那么多相对弱小的神权吧？ 绝对不可能，这种违背常识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人做。 “……拉，就是这样。” “这或许是赫麦努的战争，也是你的战争，但未必就是所有神灵的战争。我们应该换一种方式去思考，而非把一切都诉诸于武力。” 余光扫过其余几位神灵奥西里斯看到托特好像正支持的看着自己，盖布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脸赞同。 果然，不止是他这么想，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只是他们不敢说出来而已。 “总之，我希望暂时留在这里，等待局势的变化。当然，如果拉神您愿意展露无上的神威扫灭一切，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声音在源海上空回荡，黄金面具下，拉的神情看不太清楚。 他依旧在看着人间，不过奥西里斯觉得这或许是一种逃避。毕竟千万年来，从没有人敢于这样顶撞他。 “……奥西里斯。” 沉默片刻，拉微微抬头。 他的眼神平静而淡漠，也许是千万年积累的权威，奥西里斯竟感觉有些下意识的心悸。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服从我的命令，尽你所能，毁灭人间的罪民。如果你能做到，我会对伱的行为既往不咎。” “不必了，陛下，我坚持自己的意见。您认为的，未必永远都是对的！” 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如同死水的目光，奥西里斯开口道。 “很好。” 微微点头，黄金面具下，拉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 “那么奥西里斯，既然你想留在源海，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长袖下的手指微微动，那一副长卷散发出神异的光芒。 人间，在历代法老的墓穴中，类似的造物从不少见。 它被凡人称作‘亡灵之书’上面记载了对神的歌颂，对威胁的诅咒，也会记述法老一生的生平与功绩，作为承载他们生前功劳的凭证。 人们相信冥神奥西里斯会以此审判凡人生前的善恶，然后乘坐船只渡过下一世的人生。 一切都如此井然有序，好像自是古早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传承。然而有一件事情却被很多人所遗忘，那就是奥西里斯……好像并不是天生的冥神。 他原本是人间的农业之神，掌控着一切植物的繁盛与衰败。如果没有意外，冥界和他从来无关。 那问题来了，赫麦努世界几乎绝大多数重要的权柄都早在最初就诞生，然后被阿图姆分裂而出。那在他之前，履行和执掌冥神权柄的又是哪位神灵呢？ “自然是拉神，或者说，这也是曾经阿图姆没有分割出来的权柄之一。” “拉神的太阳船拥有着部分神权，每当太阳落下，它就航行在地下与幽冥的水系中。当它驶出，则意味着太阳的升起。” “太阳不断的在生者的世界与死者的世界交错，所以它也具备了‘重生’‘新生’的象征。不过当拉神接掌了神位，为了保证自己力量的纯粹和强大，他还是决定放弃冥神的力量。” 作为智慧与文字之神，托特是再清楚不过这一点的，因为拉放弃冥神权柄的过程正有他的协助。 因为太阳与死者世界间的联系，虽然拉决定放弃这一神权，但他终究没有选择直接创造出一个对应的神灵，因为这会让他彻底失去对这一权柄的掌控。 所以他委托托特进行帮助，两人合力制造了神器【亡灵书】。 掌握【亡灵书】，拉就能在力量不受到削弱的同时拥有影响死后世界的能力。他通过重生汲取八元神的权柄，也没少依靠这份权柄的力量。 人间因此流传起对应的传说与神话，奥西里斯被他赐予的权柄其实也源自于此。甚至托特知道，伊西斯死后分离的魔法固然归属于他，但其中的【生命】，正是被拉神一同炼入了【亡灵书】中。 他试图以此创造一件如他凌驾诸神之上一般，同样凌驾万物的神器，可惜最终也没有成功。然而这无损【亡灵书】的强大，更不影响它对奥西里斯的克制。 嗡—— 长卷鸣动，发出细微的响声。同时响动的还有奥西里斯的身体，某种无形的联系开始形成。 奥西里斯的脸色豁然变化，在这源海之中，拉怎么可能对他发动攻击？ “你想多了。” “我没有伤害你，我只是在收回自己的东西。虽然那个东西……就是你的全部。” 声音平静，长卷从拉的手中飞出。 与原本的神话不同，曾经的奥西里斯因被赛特谋杀而成为冥神，他原本属于农神的部分并未丢失。但如今作为被拉贬斥到冥界的神灵，农神的权柄早已被收回。 拉试图用近似的神权与【生命】融合，然后不出所料的失败了。但不管如何，如今在他的面前，奥西里斯毫无反抗之力。 “等等——” 啪—— 没有多余的对抗，甚至比外神动手的过程还要干脆。 刚刚还试图挑战拉神地位的奥西里斯就化作了【亡灵书】中的一张图画，濒死时的恐惧在上面栩栩如生。 什么‘弃暗投明’甚至连伊西斯的面都没有见到，奥西里斯就直接陨落当场。 外神固然很可怕，但作为埃及的众神之主，我拉手中的刀莫非就不利了吗？ “现在，只剩四个了。” 随手一拉，从【亡灵书】上抽出部分力量，拉将之抛给了死者与家宅的守护神奈芙蒂斯。 “奉我的命令，掀起最后一场灾难，让亡者遍布大地。” “凡是死去的，过去死去，现在死去的，以及在将来要死去的，都要活过来，作为执行我意志的刀兵。” “让大地分开，白骨在地上横行。疫病，痛苦，诅咒遍布河流和山川。” “不拘于希伯来人与埃及人，所有死者都在其中——奈芙蒂斯与盖布，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除了托特，没人知道拉是怎么于弹指间杀死一位柱神的。 盖布只觉得自己之前建立的常识在最近不断的破碎，相比起拉和外神，他就是一枚过河的棋子，有进无退。 “……遵命，陛下……” 对方的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但拉不是很在意。 他们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拉都能够接受。 对于外神的手段与力量，他看的已经越来越清楚了。虽然强大，但并非无可匹敌。 “如果世界能把我推到这一领域的巅峰，那么……” 神色平静，拉扫了一眼托特。 磨洋工就磨吧，反正也不少他一个。 好歹托特也为自己做了不少事，至少在他真正失败前，拉相信，对方是不敢真的做什么的。 (本章完) 第245章 七难 人间。 赫利奥波利斯，太阳金殿。 “……” “……汹涌的尼罗河，肥沃的黑土地。” “她的河水浇灌着黑土，她的乳汁养育了埃及。” “赞美黑土地，赞美尼罗河。” “万岁，万水的源头！” “你来到这片大地，平安地到来，给埃及以生命。” “隐秘的神灵啊你已将黑夜引导到白昼，我们庆祝你的指引，赞美你的威权。” “你种植了拉神开垦的花园，给一切行走者以生命；” “永不停息地浇灌着大地，沿着你从天国下降的旅程。” “食品的珍藏者，赐予谷物的人，你给每个家庭带来了光明！” “……” 赫利奥波利斯的上空，乌云已经散去，虔诚的信徒正在颂诗。 近些日子以来，聚集到圣城附近的信徒越来越多了。他或是拖家带口，或是独自朝圣。 数十万的人汇聚在这里，赞美神明的圣歌日夜不休。 或是记述神灵事迹的歌谣，又或是记载在某一卷亡灵之书上的文字，承载着歌颂尼罗河的颂章。 虔诚的歌声直达云上，让这座城市显得愈发神圣而非凡。 …… 哒哒—— 圣城中的一处边角，作为一切的组织者，卡西姆神色温和而悠远。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墙面，好像正在为圣歌伴奏。远处的信徒纷纷投来崇敬的目光，这就是神在人间最完美的仆人，一直留守在众神之乡的祭司。 “……艾布。” “老师，您有什么吩咐？” “为了安顿这些远道而来的信徒你也忙了很久了。那艾布，伱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虔诚吗？” 良久，太阳西垂。 卡西姆好像是累了，他的双眼微微闭合。 在他的身旁，艾布上前搀扶住自己的父亲和老师：“那是因为神是存在的。” “既然存在，信仰自然理所当然。” 这是艾布的想法，也是绝大多数人的认知。 作为客观存在的事物，人们又为什么不去信仰他呢？ “是吗，你再想想。” 笑容温和，卡西姆继续问道： “如果因为神存在就要信，那这世上存在的神有很多。” “埃及有埃及的神，那些罪民也有罪民的神。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要信埃及的神，而不信他们的神？” “……那是因为拉神会庇护我们，能指引我们向前。异邦的神只会庇护祂的子民，所以我们的信仰只会献给拉神。” 沉默片刻，依照着逻辑艾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但这答案却是如此直白。 人们因为神灵能带来好处才愿意信仰，而不是因为他们的大能和伟大。 “呵呵，艾布，这样的认识，其实很多合格的祭司都是知道的。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在传播信仰的过程中，他们也就渐渐知道了。” “但是这只能解决人们为什么信神的原因，却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你看——” 悠扬的歌声还在响彻，身为圣城的此刻名义上的领导者，卡西姆却在谈论信仰的源头。 “过去，神曾不止一次给埃及人带来风调雨顺，驱逐灾难，但却从未有过如此浩大的朝圣。” “如今却有数十万人汇聚在这里，甚至上下埃及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向这里赶来。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 “……因为，他们遇到了灾难。” 深吸一口气，艾布好像明白了父亲到底想要教导他什么。 “我明白了……作为神而言，给信徒的美好最好只是暂时的。” “当人们第一次接触到神恩，他们会欣喜若狂；当他们第二次接受神恩，他们会感谢神灵的恩赐。但当他们不断的接受神恩，他们只会对此习以为常。” “所以神灵的恩赐绝不能量化，也绝不能成为约定俗成的规则。如果这样做，就只会让神失去神秘，让信徒失去敬畏。” “让现实施给他们恐惧，让神成为避免恐惧的希望，而这个希望又是缥缈而模糊的。所以刑法奖赏不可尽知，则其威不可测度。”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神灵真的拥有无上的威能。” 说的越多，艾布就觉得自己对神的信仰却越发动摇了。 这是帮助神灵发展信徒的方式，但知道了这个他本身却又成不了虔诚的信徒……想到这，艾布感慨父亲经验与智慧的同时，也不由有些感到可笑。 “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如此，艾布。” “王朝最有能力的官员反而不会相信律法，相信它的是民众；神灵的最得力仆人并不虔诚的信神，虔诚的是信徒。” “当然，其中也有例外，只是那太少了。艾布，我之所以让你思考这些，就是想让你看透背后的逻辑。这样，你才能成为任何一个神最信重的仆人。” 声音平静，卡西姆从不吝于表示自己的衰老和虚弱。 他很早之前就告诉艾布，自己的生命维持不了几年了。 “好了，正事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说吧，你来找我想要说什么？” 今天的教导完全是恰逢其会，是因为艾布突然在这个时候来见他导致的。 卡西姆也有点意外，他这是来找自己做什么 “老师……父亲。” 中途改口，艾布咬了咬牙：“我又看到那些幻觉了。” “我看到天空被人撕裂，遥远的大地处，那我根本不可能能看到的地方，黄沙被抽空，流向世界的边缘。” “群星在摇晃，风暴消弭又诞生。流转在天与地间的水汽被割裂四分……黑暗蔓延到世界，太阳下升起黑烟。天空中的柱石次第崩解，掉落的碎片将杀死地上三分之二的生灵。” “这真的是幻觉吗父亲，我感觉它好真实，就像发生在过去，现在，未来的奇景。近些天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我——” “这就是幻觉，艾布。” 出声打断，卡西姆神色平静。 “只有拉神才是全视的神明，你所看到的，自然不是真相。” “……” “可能是最近的忙碌让你精神不太好，嗯……你可以去休息一段时间，多思考一下我之前和你说的东西，顺便去帮助一下周围有困难的信徒。” “思考与实践，二者缺一不可。” “……我知道了，老师。” 压下心中的不安，艾布微微一礼，怀着满腹的疑惑离去了。 在他身后，卡西姆默默注视着他离去。 良久，赫利奥波利斯的大祭司返回太阳神殿。 他站在边角处没有加入众人的祈祷，而是静静的听完一段颂诗，然后抬手示意。 “大祭司，您有什么吩咐？” “很抱歉打扰你们表示对神的崇敬，但我还是不得不来到这里。” 笑着开口，卡西姆面向神像，背对人群。 “我要宣布一道神谕。” 哗—— 场中一片哗然，没想到神灵再次降下了谕示。 今早的神殿好像确实闪烁过金光，城中的信徒本以为这只是神灵目光投注所引起的变化，没想到这又是一道神谕。 “正如你们所想的，我在早晨接受的拉神的命令；在正午将它解读；在傍晚将它宣告。” 脑中闪过艾布说过的话，卡西姆转过身，看向神殿中跪地的人群。 “神说——流着罪血的番民还徘徊在地上，异邦的神将给埃及的子民降下诅咒。” “青蛙将从诸水中出来，遍布房屋、农田和道路；地中将有虱子生出，叮咬百姓、牲畜及君王。” “甲虫会来败坏牧场，瘟疫会让牲畜染疾。但凡中了它的，没有不死去的；没有沾染它的，泡疮也会从身上生出。” “及至最后，异邦的神会令水化作冰，从天上降到地上，会让沙土化作蝗蝇，啃尽我们的食粮。” “这就是邪神的罪恶——祂将要在这地上降下七重灾难，诅咒所有尼罗河养育的子民。” 哗—— 人群中再次哗然，他们不可置信的看向卡西姆，也看向他身后的神像。 七重灾难，每一重都足以让他们受苦，更何况七者相加。 如果这灾难真的降临到身上，那他们不知道有多少能活到最后。 “大祭司，拉神降下神谕……应该告诉我们如何解决了吧？” 有人试探着问道，而看着人们期盼的眼神，卡西姆微笑颔首。 “地上的人们让神失望了，至今没能消灭罪恶的异族。” “于是拉神唤起地下的生灵，让他们回到人间，执行他的意志。” 亵渎亡灵……这本是埃及神教义里的禁忌，但如果是神亲自进行，那卡西姆也不知道这应该算什么。 不过相比起这些，他更多想到了其他东西。 异邦神灵的诅咒……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针对埃及人的诅咒，还是说他们仅仅是被殃及的池鱼。 ······ 哗啦啦—— 赫麦努世界，八元神即是世界的某种体现。 原初之水上，万物由此而生。 不过世间的一切有正就有反，有秩序就有混乱。相比起卡俄斯那稳定安静的塔尔塔罗斯，赫麦努的混乱则流散在世界的法则间，聚集在世界的阴暗处。 哗啦啦—— 流淌在地下的河流中，存在又不存在的时空里，一个庞然大物横陈在那里。 在它的身上，点点金银交织色的火焰还在燃烧着，与丝丝缕缕的黑气相互碰撞、堙灭。 火焰的力量如此强大，以至于黑气往往需要数分的力量才能破灭一分。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黑气似乎也变强了起来。 它就像是收到了某种加持，一呼一吸之间，它的力量越发纯粹。 咔—— 咔咔—— 身形扭动，身躯与无形的锁链相互碰撞，巨物显然感觉有些不适。 但它的眼眸禁闭，意识还在沉沦。 先后两位太阳神的心腹大患终究在拉的手中被彻底镇压，按照拉之前的预估，它至少数百年难以挣脱。 阿波菲斯，赫麦努的混沌巨蛇，传说与太阳一同诞生的混乱之源。 如果说初代太阳神阿图姆代表了自己万物的初始，是一切诞生的源头，那阿波菲斯就是一切的终末，是毁灭万物的妖魔。 它从诞生起的唯一意义就是破坏世间所有的秩序，以至于在最古老的时代，当时的太阳神阿图姆每日都要与它搏杀。 凡人们口口相传，当大日落下，就是太阳神驾驭着天球前往世界的背面，与混沌巨蛇生死交战；让太阳升起，就是神战胜了妄图毁灭万物的魔神，重新君临这个世界。 然而与赫麦努的其他神灵不同，阿波菲斯没有理智，作为混乱的体现，它同样是不灭的。所以无论战胜它多少次，在新的夜晚它依旧会重生。 所以埃及的拉相比起卡俄斯的神王并没有那么专权，因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他们作为太阳神最关键的工作，就是镇压这毁灭世界的怪物。 当然，这一切都随着阿蒙·拉·阿图姆的到来终止了。 当拉窃取了八元神的力量，他也就真正拥有了镇压阿波菲斯的威力。 只是一次出手，他就给混沌之蛇留下了难以想象的创伤。 人间数百年，它都再难苏醒作乱。只是随着赫麦努世界最近的变化，混沌巨蛇好像也在随之改变。 咔咔咔…… 锁链的断裂声越来越频繁，尤其是当人间的气候与天象因柱神的陨落而混乱，它崩解的也越发迅速了。 作为秩序的对面，在这世界动摇的时候，阿波菲斯反而像是吃到了最完美的补药。 哪怕世界的力量并未像拉那样对它倾斜，但它反而与日俱增，在本能中崩碎了困锁它的枷锁。 “嘶……呼……” 无意识的嘶鸣与呼吸，阿波菲斯的眼皮微微颤动。 它好像即将醒转，但又好像还差了些什么。 自诞生以来第一次被打到沉睡，想要再将它唤醒，要么依靠时间，要么就只能依靠刺激。 至于什么样的刺激能够波及世界的渊面，阿波菲斯沉睡的地方……在切实发生之前，恐怕没人能预料到它。 而面对世界覆灭的天灾，混沌之蛇会在本能的驱使下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同样是无法猜测的事情。 (本章完) 第246章 虚假与真实 噼啪……噼啪…… 火堆燃烧，照亮了周围的建筑。 时至深夜，城池中少有人员活动的迹象。 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可之前天灾造成的影响依旧没过去。尤其是在清点了人数后，所有人都为那巨大的伤亡感到触目惊心。 踏踏—— “黑云压城。” 走上城墙上的一个塔楼，亚伦眺望着远方。 埃及人军营的驻地退开了不少，因为之前数千人被殃及而死，现在他们也学着警惕了不少。 法老还因此让人前来斥责，要是按照亚伦的想法，他们就应该直接将使者斩杀，然后趁机击破孟菲斯，劫掠一番后离去。 然而显而易见，他的这些想法都是建立在梅瑟拥有的力量上面，如果对方不同意，那亚伦就毫无办法。 不出所料，梅瑟又一次拒绝了亚伦的要求，他的理由也还是那么天真。 “依着神的许诺，凡是降下灾难的，他们都已经受到了惩罚。没有了连绵的大雨，我完全可以帮助大家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这座城池的修建。” “劫掠他人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行善的人应当做的。既然施暴的都付出了代价，那如果我们继续向其他埃及人报复，那我们所做的恶行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希望我的族人沦为奴隶，但我也不希望他们去奴役他人，所以我不会同意你的想法。而且亚伦——” 眼神中带着些许无法理解，梅瑟看着自己的兄弟。 “你为什么要下令献祭那些还没能理解神明伟大的族人？你对他们所做的一切，对和你流着相同血脉的人所做的一切，又和那些被我们唾骂的埃及人有什么不同呢？” “……” “该死的……真是无谓的底线。” 锤了一下城墙上的石砖，想起之前的对话，亚伦还是有些无可奈何。 有着梅瑟的帮助，短短三天，数不尽的石料就化作了坚固的城墙。 法老制定的严苛任务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了，但亚伦和梅瑟因理念不同而发生的争吵却一直横在他的心里。 “有什么不同，当然有！” “如果没有那些人的死，你又拿什么挡住随后的天灾……如果一定要死那么多人，那为什么不让那些只会制造麻烦的人先去死！” “我是为了所有希伯来人整体的利益做出这样的决定，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有你在身边，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死，如果只是为了保命，我何必做这些事情？” “何况你难道看不明白吗，其他所有人都支持我的行为，就算不被外人接受又怎么样？你是希伯来的大先知，又不是所有人类的先知！” 深吸一口气，在无人的地方发泄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深邃的夜空下，亚伦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理想主义的说法，但他多少也可以理解。只是亚伦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除非伱能心想事成，不然理想是无法脱离现实的。 咔…… 遥远的天边，孟斐斯的方向能看到细微的灯火。亚伦知道，如果他是在近处，恐怕能看到那里的灯火通明。 自从持续很久的大雨终于休止，一场无差别的疫病就降临在人间。 “我记得他们讨厌脏乱，敬畏青蛙和甲虫，将它们奉为神圣。” “也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局面，那些埃及人正在想些什么？” 希伯来人的营地中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但他们有最后的一眼泉水，有梅瑟的权杖。 相比之下，虽然没机会了解孟菲斯的现状，但亚伦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神的手加在埃及田间牲畜身上，就是在马、驴、骆驼、牛群、羊群上，发生重重的瘟疫，几乎都死尽了。只是以希伯来人的牲畜分别出来，一样都没有死。这显见牲畜的生死都在神的手中，我们人的生命存留岂不是也在神的掌握之中么？可法老竟不自觉，这正是番邦的愚昧与无知啊！】” 在莎草纸上一笔一笔的记下，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到在纸张的上方还有其他的内容。 别人不懂他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亚伦很清楚，他在记录历史。 虽然真实的历史和他记录的存在缺漏与矛盾，但这并不影响他就这样记了。 咔…… 写完这一笔，他又看向天空。 雹子时有落下，但现在还没有那么剧烈。不过蝗虫的痕迹还是能看到的，于是他再次提笔。 【埃及的法老仍旧不许神的子民离开，于是神就命梅瑟向埃及伸杖。】 【神使东风刮在地上，把蝗虫刮来了，落在埃及的四境，空前绝后的厉害，因蝗虫遍满地面，甚至地都黑暗了，吃尽了一切菜蔬和树上剩余的果子，使无信者知道他们的悖逆。】 这只是初步的记录，后续还需要增添修改，调整顺序……将莎草纸收起，亚伦暗中决定，要是有朝一日他们能离开埃及，回到希伯来人诞生时的地方，那他一定要把这些内容编纂成书。 他要记载他们离开埃及路上经历的种种磨难与神的威能，告诫后来人，这是希伯来人及其先祖所信奉神灵庇护下的路程，凡是与他们为敌的，神都会降下灾难毁灭他们。 至于在这过程中死掉的人……那姑且一笔带过吧。 神的偏爱才能让后人团结一致，如果神一视同仁的对待所有人，那他们怎么产生属于民族的传承呢？ 只有这样，等他们这一代人死后，后人才能—— 咔咔…… “——嗯？” 右手按剑，亚伦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尽管刚才沉浸在对未来的安排当中，但这不代表他就真的放松下来了。 之前亚伦以为那细微的摩擦源自什么窜进来的动物，可现在看绝不是如此。 因为在他视线的终点，土地微微颤动。某一刻，像是终于无法再束缚它，一根洁白的骨手从中探出。 它好像在表示对地上的渴望，就如同一个溺水的人一般，不断的向上抓握可握住的却只有空气。 锵—— 拔剑出鞘，随着一声脆响，骨手应声而断。 亚伦面色有些变化，因为他想起了这些白骨的来源。 “那些被我所杀的骑兵，我们将自己人的尸骨收敛，却将他们埋在这里……” “这是什么，死后也要报复吗？但活着的时候我能杀你，难道我会怕你们死后的报复？！” 嗤——！ 上前一步，亚伦将短剑插入土中搅动。埃及世界也有死后亡灵的传说，他们对此并没有那么意外。 无尽的大漠上，早就有游荡的白骨的传说，现在亲眼见到，也没什么无法理解的……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从远方响起，亚伦猛然回头。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城市的中心。 先是一愣，亚伦随即想起那是哪里——生命泉水的旁边，那些就地掩埋的无信者的尸骸。 “……不会吧……” 像这种简陋的白骨，一个两個他不放在心上，成百上千也不过如此。但如果他们诞生在城市的中心，甚至就是死者亡灵的复活，那那些生者真的能狠心将他们杀死吗？ 有人会，也有人不会。但不出意外，哪怕有梅瑟的权杖，又一场人祸近在咫尺。 “呵……” 似乎是被第一声惨叫所惊醒，深夜的城市随即沸腾起来。 骸骨从地上爬出，血肉甚至还有留存。 “又是一场灾难，也不知道埃及人那边有没有同样的。” 目光扫过城外，那处毁灭在黑潮中的埃及营地处似乎也开始有白色徘徊，不过它们似乎能够辨认方向一般，直直的向着这座城市而来。 看这种情况，亚伦对此不抱希望。 如果有，就记下来，邪恶的埃及神亵渎了亡者的尊严，如果没有…… 那自然一笔略过。 转身向着城内跑去，亚伦要赶紧回去稳定形势。 虽然他和梅瑟有着理念上的分歧，但在这一方面，对方还是相信他的。 ······ 咣—— …… 啪—— …… 孟斐斯城，法老的王宫内。 拉美西斯二世面无表情的在宫殿内徘徊，低沉的气息笼罩在宫殿中，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 砰—— 再次一掌拍在桌面上，法老苍老但依旧锐利的眼神扫过宫殿内的臣和侍卫。 没人敢说一句话，他们都明白拉美西斯二世愤怒的原因。 神灵离去数年，他的王朝依旧稳固。但自从神谕降下，他决议针对那些被神诅咒的罪民，一场又一场灾难就接踵而来。 之前还要好一些，虽然有人因此而死，埃及的农业也受到了影响，但这还不足以令这个庞大的王朝伤筋动骨。 然而随着大雨的止息，可怕的天灾降临到了埃及人的身上。 脓疮，水泡，瘟疫，蝗虫……冰从天上落下，走兽疯了一样突入他们的家园。人间甚至有少许流言传播，说这是罪民的反噬，对他们的迫害终究带来了灾难。 异邦的神灵击溃了埃及人的守护者，他们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荒唐——” 坐回自己的位置，拉美西斯二世的心中十分憋闷。 他并不畏惧对手，也并不觉得那些希伯来人有多么难对付。但是除了属于人的领域，在属于神的领域，埃及一败涂地。 曾经前来面见自己的人，那个希伯来人的先知，他毫无顾忌的展示自己的超凡，甚至愿意去帮助那些身染疾病，走投无路的埃及人，只要他们愿意向邪神虔诚的祷告。 相比之下，埃及的大祭司甚至还远在赫利奥波利斯，每天只知道组织圣歌，然后再无其他的建树！ “啊……我忘了，还有我。” “作为上下埃及的统治者，民众眼里的人间之神，可我只能坐在这里，看着我的子民一一死去。” 一夜没睡，年过百岁的法老有些累了。 他靠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让等待的大臣们离去的意思。 他们根本没有一点用处，只会诉苦和执行任务。 如果是之前，拉美西斯二世会觉得这是最好用的手下，可现在，他却觉得他们碍眼。 “拉神……我该如何完成您降下的任务，如何带领埃及人渡过这场难关。” 再一次默默祈祷，不过法老没有指望得到回应。 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哪怕太阳的神力还在庇护他，但他却丝毫无法听到神的声音。 神好像已经抛弃了埃及人，除了消灭罪民的神谕，就再无其他……沉沉睡去，意识模糊，法老感觉自己像是在下沉。 在水中下降，在梦中坠落又上升。 某一刻，他像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 “……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 “谁！” 猛然睁眼，年迈的法老依旧英武。 他快速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然后猛然呆立在那里。 他已经不在自己的王宫里了，这是一处难以用语言描绘的空间。 黑金二色的海洋在脚下碰撞，残破不堪的光柱散落空中。 金红色的光芒笼罩着他拉美西斯感觉，如果不是这种庇护，他或许在看到那海洋的瞬间就已经消弭于无了。 然而这些虽然震撼，但都不足以触动这位经历百年沧桑的法老。 真正让他感到喜悦的，还是他身前的存在。 此刻，他正站在一个仿若燃烧的大日天球上，在他的面前，带着黄金面的神明正看着他。 他有着人的身体，鹰的头，脑后披散着金色长发。头顶金红的日轮，流光在其中吞吐盘旋。 “拉神！” 半跪在地上，人间的君主向天上的君主表示自己的敬意。 “灾难连绵不绝，您的子民流离失所，饱受疫病和伤害。” “请您终止这一切吧，全视的拉，以您指定的人间之王的身份，我向您献上我的一切。” “……一切？” 拉美西斯好像听到拉这样问题，他有些意外。因为人的一切对神而言毫无意义，哪怕是他能应对梅瑟的能力，也只是因为神曾经给他降下过神力庇护而已。 不过既然神这样问了，那法老自然也不会否认。 他只是再次重复，向神表达自己的虔诚。 “很好，作为上下埃及的庇护者，一如你所愿。” “我将会亲手终结这些灾难。” 微微点头，拉的余光扫过复苏了亡魂的奈芙蒂斯。 前面的都失败了，他现在也不觉得对方能够成功。 索性神上者的争斗，旁人终究只是辅助，到了最后还是只有他自己才能改变结局。 第247章 地分 月落日升，赫麦努的天空，太阳比往日更加炽烈，照的大地明亮而干净。 从休息中醒来，拉美西斯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法老的王宫中有人日夜守护，听不到外面恼人的蚊蝇声，但随着渐渐的清醒，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还是老了，梦都记不清楚了。” “呼——拉神还是没有回应我，埃及人还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面色沉静，醒过来后，他面对的又是残酷的现实。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甚至是一座城两座城，拉美西斯觉得自己都可以接受这种损失。 为了拉神的命令付出些代价，这本就是埃及人应该做的事情，每个人都觉得理所应当。然而最近的种种经历，却让十九王朝的法老不由产生了一丝质疑。 尽管拉神赐予每一任法老的力量还在身上，可他曾经给埃及人的一切许诺却仿佛都已经失效了。 神谕自赫利奥波利斯传来，传说中降临的神明化身也从未来到过孟菲斯。 尽管法老派去圣城的使者信誓旦旦的宣称亲眼见到了智慧与文字之神托特，可他究竟去哪了？难道他不该前来孟菲斯，向法老详细的阐释拉神的意志吗？ 毕竟无论是托特还是法老，他们实际上都是拉的臣子。 “……说吧，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微微摇头，拉美西斯的目光淡淡扫过难掩疲态的大臣。 他们已经等了一会了，大概是不敢打扰自己的休息。呵，事情一个个办不好，这时候倒是聪明的谁都比不过。 拉美西斯等着他们的回应，大概又是要和他诉苦，用现实证明他们的无能吧……然而随着大臣的讲述，法老的面色越来越沉重。 “你说什么，你确定自己说的是真的吗？” “亡灵复生……你这是在指责神灵，还是在指责所有埃及人的信仰！” “并非如此，陛下，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可死者的尸骨确实从坟墓中爬出，他们获得了新生，然后向着那些希伯来人的居住地而去。” 半跪在地，身材宽大的埃及人一脸苦涩：“那些死于疫病者同样如此，他们前一刻失去生命，下一刻就携带着瘟疫重生。” “死者的家属本以为这是神迹，是拉神给予了死者新生，可结果……” 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活人接近死人的下场是什么。 死亡是唯一的下场，甚至新的死者还会变成新的亡灵。愤怒从心中再次升腾，拉美西斯一字一顿：“死而复生……很好，很好！” “那你告诉我，在这段时间内，在你等着我醒来的过程中，你们又做了什么？” “……陛下，我……” 答案当然是什么也没做，他一直在等着听候法老的命令。 然而话音未落，突然间，一声巨震从远方传来，震得整座王宫都摇摇晃晃。 轰——！ 咣—— 啪啦…… 宫殿摇动，摆件与器皿倒了一地，卫兵们迅速向法老的方向靠拢，试图抵御这突如其来的灾难。 “让开！” 一声厉喝，顾不得继续再听这些无能者的解释。拉美西斯二世推开卫兵，大步走出宫殿。 这一刻，法老暗暗发誓，等这突发事件结束，他一定要将他们通通换上一遍，而不是让他们继续表现自己的无能！ 轰隆隆——！ 没有丝毫征兆，又是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拉美西斯的脚下一个踉跄，他尽力稳住身形，然后大步走出王宫。 日光熠熠，天空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站在王宫门口，法老遥望向远方震动传来的地方。 城内的建筑鳞次栉比，他理应看不到什么东西。可不知道为什么，当第三声震动传来，他感觉好像有人在对自己说话，在向他诉说着灾祸的源头。 大地裂开缝隙，暗红色的液体从中渗出丝缕。躲闪不及的人群坠入其中，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孟菲斯城似乎正在被大地撕裂，数不清的埃及人迎来死亡……耳畔的声音似真似幻，拉美西斯感觉自己仿佛真的洞察了地裂产生的规则。 “它们是在追逐，追逐那些死而复生者。这种禁忌违反了人间的规则，是他们的存在触怒了神明吗……” 胸膛起伏，在拉美西斯的记忆里，死者的尸骸受奈芙蒂斯神的保护，他们的灵魂则归向死后的世界。任何违背了生死秩序的，都会被太阳的光照无情焚烧。 然而现在，太阳却仿若对它们视若无睹，反而是这蜿蜒而来的地裂，似乎正在追逐这些死者的痕迹。 而地裂的来源……拉美西斯无比熟悉。 “呵……来人，让麦伦普塔赫带人前往圣城。我已经老了，按照十九王朝一贯的规则，如果有意外，那他就是下一任法老。” “至于你们，备车——不，直接出发，伱们跟我一起前去，一个都不能少。” 握住属于法老的千年杖，拉美西斯平静的吩咐。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陛下，您是要……” “当然是让他们离开这里，离开埃及人的土地。” 淡淡开口，拉美西斯看着那个说话的大臣。 法老的注视让他当即闭嘴，哪怕是现在，也没人敢质疑拉美西斯的权威。 “我早该这么做的，神的力量只有神能对抗，而不是我们。埃及……不欢迎他们留下。” 仿佛心灵都轻快了不少，拉美西斯感觉刚刚清醒带来的疲惫感尽数都消去了。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活跃，就像是有人在他耳畔轻吟。是的，他要亲自前去，找到那个曾无礼的踏足他的王宫，决议带领罪民离开的先知。 这些人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只要他能解决这些麻烦，那法老愿意把他们礼送出境。 至于这违背了神谕…… 如果拉神现在就出现在面前，那拉美西斯愿意当场承认自己的罪过，并用生命向神证明自己的忠心。 重回人间的拉一定能够解决所有问题，但是如果拉神依旧没有对此做出任何直接的干涉…… “为了埃及不覆灭在我的手上……作为法老，我别无选择。” 抬头望向那一切光明与希望的源由，至上的太阳，拉美西斯的心中其实是希望对方降临的。 毕竟他已经老了，无论如何也活不久。可如果埃及人失去了神，那才是他们所遇到的最大的灾难。 …… 轰—— 咔嚓—— 尼罗河两岸，沙漠和绿洲，数不清的地裂蜿蜒开裂 大地的隆隆震动彷如巨人的心跳与怒吼，红色的液体从地缝中流出，就像是他的血液与汗水，在皮肤的表面流动。 凡人的视角终究有所偏颇，哪怕感知得到了莫名的强化，拉美西斯的判断其实依旧有所谬误。 他以为地震的源头在即将建成的太阳城内，是那个愈发强大的先知造就了这一切，然而实际上，孟菲斯的地裂并非梅瑟造就。 恰恰相反，此刻的城中，梅瑟手握权杖，以杖触地。他在竭力对抗大地的震动，减弱它可能造成的伤害。 咔嚓—— 咔嚓—— 咔嚓—— …… 呜—— …… 城外，大地裂开的缝隙就像是一张张神话时代的车架，将人间各地的亡灵送来这神灵想要覆灭的地方。 城中的骚乱刚刚被镇压，随之而来的，就是亡灵化作的无尽汪洋。 “这……我们怎么可能抵挡的住！” 有人惊呼，有人绝望，仿若一张浮世画卷，众生百态都在其中。 拄剑而立，在周围人的惶恐中，亚伦看起来倒是异常的平静。 在那些归来的亡者中，他看到了不少华丽的衣服，精美的装饰，也有粗糙的麻布，他们生前身份的差距可见一斑。 然而现在，无论是法老还是贵族，是平民还是奴隶，当他们死去，当他们的神做出决意，他们都一同出现在这。 果然，死亡面前，众生平等。 “不，还是不平等的。” “有神的存在，有死后世界的存在，哪怕是死亡，也有高低。” 余光扫过展现着众生百态的人群，亚伦并不恐惧，因为他大概知道，自己并不需要杀光所有的对手，他只要尽量活到最后就行了。 到时候，‘神的使者’自然会再次展现‘神迹’，清扫大地上所有的敌人。 “大地上涌出红水，亦如异神的血。” “它们汇进尼罗河中，如同鲜血在其中奔流。” “这是神给埃及降下的第八道惩罚，它理当被记录下来，从此代代相传。” 也许是因为神灵连续的死亡，某些原本很难看到的东西也变得清晰了一些。隐约间，亚伦感觉自己好像确实能看到天空中有巨人在流血。 整个世界都好像在为他的痛苦感到悲伤，但又无能为力。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就像是一个在碎裂后被拼起的瓷器。此刻赫麦努的大地，是那么脆弱而又坚韧。 ······ 灵界，第五层。 世界的中心处，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 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深不见底的渊面下隐藏着无尽的暗流。 黑白二色在上下相互对应，四色的光圈不断旋转。 东方呈天青色，西方呈暗蓝色；南方呈火红色，北方呈黄褐色。 不是他们出现在对应的方位，而是在时空混乱的第五层灵界中，是它们锚定了东南西北的方向，一如正负能量界面锚定了‘上’和‘下’一般。 如同一个旋转的菱形，但相互之间又有着某种交互。一切看起来是如此井然有序，可如果深入进去却能明显的看到，位居北方的光点颜色明显要暗淡了不止一筹。 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只要循环构成，理论上地水风火之间就能够此消彼长，最终达成一个稳定的概念。 到了那时候，某一方的力量突然暴涨并不会造成什么问题，它只会在循环的作用下慢慢归于平衡。 然而那都是循环成就之后的事情，可现在的地水风火……某些地方好像还有所不足。 赛特，战争、沙漠与风暴之神，地下的金属是他的骨骼，是诸神中最具力量的存在。 作为埃及的九柱神明，甚至在某些后世的记载中短暂的君临人间，他所具备的力量无疑是强大的。 但【沙漠】的神权中蕴含的‘地’相比起其他三个来，就相差了不止一筹。 因此，此刻地水风火间的循环是被外力强加的，他们并没有开启自发的第一次轮转。第五层灵界的核心也因此不够稳定，迟迟无法完成最后的演变。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因为从外界送来的养分……还远远没有结束。 哗—— 如同水流般的声音再次在死寂的虚空中响起，仿若汹涌的潮水，顺着‘河道’拍打而来。 某一刻，如同血液一样的暗红雾气突兀出现在了第五层灵界的中心。它在虚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犹如长鲸归海一般，迅速的流向了黄褐色的光点。 刹那间，另外三处闪烁的光点随之缩小，其具备的力量开始了最后的压缩与沉降。 笼罩在灵界核心处的时空屏障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第五层灵界中，数不尽的目光也跟着向这个方向看来。 “……” “那里是……核心，那里可以进入了吗？” “我的神国在震动……幸好还有挂靠的层面帮助我稳定国度。如果只靠我自己，恐怕早就四分五裂了。” “这种压抑感，也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变化。等稳定下来，或许我该去看看……” “又有新的动静发生了……我得赶紧降下神谕，把这里的动静传递出去。” “最好不要波及到我，我才刚刚高举国度，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 好奇，躲避，欣喜……一时间，广大无边的五层灵界都因为那突然的变动而紧绷了精神。 没人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有人视它为机遇，有人视它为麻烦，但无论如何，它都不会因观者的态度而发生改变。 它们只是默默的积蓄着力量，接受着自虚空中传来的力量。 直到随着最后一道流光的没入，仿若积蓄到极致。灵界的核心处，四色光点轰然炸裂。 (本章完) 第248章 埃及版‘开天至宝\’ 刷—— 红雾涌出的地方，一点光芒乍现。 时空重叠，内外失去了意义。和之前的几次一样，通过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时空变化，外界的力量就这样出现在了第五层灵界的的中心。 虚幻的雾气不断散发出来，而被包裹在最深处的地方，闪烁的流光以似缓实疾的速度移动。 沿着早已规定好的路线，它向着黄褐色的光点直冲而去。 冥冥中，两者的存在仿若天然就是一体，显得如此契合而圆融。光点犹如呼吸般闪动，渴求着‘大地’源力的到来。 然而这一刻在那完全被掌控的流光中，一道意识波动向着四周猛然扩散开来。 “……” “……这，这是哪里，拉神呢？这就是之前他们被抓来的地方？！” “努特，你在吗？舒？赛特？” “你们还在吗，你们在哪？” “……” 意识向四周扩散，相比起之前的几人，这五层灵界第五位异界来客的意识明显更加清晰，而且从表现上看，他好像同样没有受到其他力量的影响，导致自身的灵魂被改变。 这导致了此刻的他有着更多的精力去观察周围的环境，不过这并非因为他的力量比之前几位更强。 这只是因为盖布被吞噬的时间再次提前，导致保护他的力量有着更多的剩余。 当然，这同时也印证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随着一位又一位神明的陨落，赫麦努的力量已经越发虚弱了。 抵抗卡俄斯的侵蚀已经让祂再难以腾出手来，就连世界之力构成的棋盘也变得残破。 原本的规则渐渐不再绝对，以至于三次出手，一次比一次提前，这似乎全都在向桌案对面的拉传达着什么信息。 当然，这些都和此时的盖布无关。 黑金交织的流光在他的意识上盘旋，艰难的抵御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滚滚压力。 它看似固若金汤，但盖布却丝毫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上面的意思。他只是艰难的向周围摸索，试图找到先他一步来到这里的埃及诸神。 然而他显然不可能有所发现，毕竟此刻遗留在这里的，只有他们的‘尸体’。 咔—— “谁？” 一声轻响，瞬间让盖布的精神紧绷。 他慌张的扫过四方，在心中祈祷是有人听到了他的声音……然而没过一会，他就绝望的发现了声音传来的位置。 那是在他脚下，黑金色的流光在那里寸寸解体，似乎意味着他之前在赫麦努不惜代价制造的灾难终究没有奏效。 现在，既然敌人没有死去，那就该轮到他了。 “不……为什么？” “伊西斯可以，我也可以啊！域外的神明，放过我，我可以——” “——啊！” 咔嚓—— 随着又一道碎裂声，当流光破裂，盖布的意识彻底暴露在了第五层灵界的虚空中。 混乱的时空于刹那间撕扯起他的灵魂，然后又于下一瞬静止。 无上的意志从无穷高处注视下来，定住了这片混乱的时空。 “来——” 隐约间，当黄褐色的光点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种相互吸引的感觉越来越明晰，盖布仿佛听到了这道声音。 然后下一刻，他的意识就彻底陷入黑暗当中。 分离，糅合，重组，升华，属于埃及神灵的‘卡’和‘巴’，就在这一过程中向着另外的状态缓缓转变。 …… 嗡—— 轰——！ 光芒收缩，周围重归虚无。 然后刹那之间，光点轰然炸裂。 之前已经产生雏形的三个元素界面也没有逃脱这一步，似乎随着盖布与大地的到来，有某些东西被弥补完全。 犹如凡人想象中创世之初的爆炸，无尽的收缩过后，就是无尽的膨胀。 第五层灵界的核心仿佛瞬间多了四轮太阳，向着四周昭示自己的存在。 而于此同时这种波动甚至开始由上至下，沿着一层层灵界向外传递。 …… 第四层灵界。 作为距离最近的地方【轮回之井】首当其冲，在冥冥中的牵引下，循环的力量在二者间迅速完成了交互。 黑白间的轮转变得更加灵动，隐约间，其中分属生死的部分好似被打开了某种上限。 如果说之前轮回的循环之力很有可能被更加强大的生死之力所滞涩，那现在这种问题已经不复存在。 而在同一时刻，当轮回的变化发生，那炸裂膨胀开了的元素位面中，也有变化开始发生。 之前，前后五位埃及神灵的陨落给灵界带来了‘地’‘风’‘水’的本源，而作为曾经执掌权柄的神明，他们的‘卡’和‘巴’也一同在灵界的力量下坠入对应的层面，破碎散落于元素当中。 无论如何，作为曾经的神明，哪怕埃及神的本质并不强大，但他们与地水风火间的契合却并不作假。 而这一刻，当【轮回之井】与之接驳，之前被压抑的变化也开始用千百倍的速度发生了。 散落破碎的灵魂瞬间落入井中，然后沿着无形的‘线’再度回归。 在这简短的过程中，异域的灵魂被彻底洗清往日的痕迹，被以灵界的规则完成了塑造。 由一至万，每一位神灵的灵魂都在这一过程中被分解为了千千万万道灵魂种子，曾经属于神的部分只在其中沾染了点点痕迹。 它们回归来处，吸取元素的力量构筑自身，与炸裂膨胀的四大元素位面一同重获新生。 哗—— 如雨般的琉星坠落，在新生的【内层界·土元素位面】中，第一个元素生命从迷茫中苏醒。 他本能的看向周围，看向那与他先后诞生的元素生命们。直觉告诉他，这些是自己的同类。 但又有一种本能告诉他，如果能够吸取他们的力量，自己有可能会变得更强大。 “……这是……哪？” “……我……又是……谁？” 下意识的询问，随即一道残缺不全的影像在脑海中划过。 那是一座山，在新生的土元素领主眼中，那好像就是曾经的自己。 “……原来……如此……” “我是——群山之心！” 一声大喝，虽然根本不理解什么是‘山’，但它仿佛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下一刻，此起彼伏的声音从还在向外膨胀的土元素位面各处响起，无数元素生命在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到来，而同样的场景也在其他三大元素位面中上演。 专属于元素层面生命就此诞生了，而与此同时，在五层灵界的核心处，这些元素位面仿佛也因此完成了最后一步。 舒与天空女神赋予了它们对‘风’的亲近，雨与湖神泰芙努特赋予了它们对‘水’的亲近，赛特和盖布赋予了它们对‘地’的亲近，而作为灵性领域的最初，它们天然就具备对‘火’的亲近。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就像第四层灵界通过灵魂的循环不断收割外界的力量，化作灵界内循环的一部分，这些元素生命也是如此。 原本属于埃及神独特的灵魂结构被保留了部分，对于元素生命而言，名字、形象、心脏、巴与卡同样意义非凡。 它们能量与意识的核心成为了元素晶核，是属于它们的‘心脏’，是维持生命，沟通意志与元素的桥梁。 它们的‘卡’与元素位面交织在一起，原本神灵用了承载权柄的部分，被它们用来承载支配元素的权能。 越是强大的元素生命，它们的‘卡’也就能执掌更多的元素力量。而就像赫麦努的权柄从不曾属于神明本身一样，元素生命的权利也永远来自元素位面当中。 至于它们的‘名字’‘影像’和‘巴’…… 在未来，元素生命的名字会成为召唤它们的钥匙，影像会成为它们在外界形成投影的基石，它们降临在外界的意志，就是原本与‘巴’类似的结构。 通过外界生命的献祭与召唤，元素位面也将源源不断的吸取外界的精华，在漫长的岁月中聚沙成塔，化作自身壮大的源泉之一。 …… 元素位面重新开辟，属于它们的生命也相继诞生。 异界神族就此化作了灵界的一部分，他们的本源成为了构筑位面的材料，灵魂化作了位面中生命的源头。 埃及柱神的每一分力量都被榨取的干干净净，这就是神性眼中的逻辑。 一切都是为了自身的完善与强大，无论任何人或物，都是如此。 与此同时，随着最后的演变完成，第五层灵界的蜕变也即将开始。 浩瀚伟大的象征似乎将要孕育出来，灵界整体的力量隐约间更上了一层台阶…… “还不够。” 遥远虚空的尽头，神的意志巡游在原初之水上。 四大元素层面初步形成，正负两极平衡着它们的差距。 循环已经形成，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地水风火间就会逐渐趋于一致，不再出现某一方高于其他的现象。 于是新的力量充塞在神的意志下，只是对此刻的神而言，这还远远不够。 “……原初之水……” 赫麦努世界，最强大也最根本的力量，就是八元神，也是世界最外的四道屏障。 或者说，‘赫麦努’这個名字，本身就是八元神的统称。 而原初之水，作为这四层屏障最里面的那一道，赫麦努的万物由此而生。它本身既是八元神的一部分，也可以被认为是创世之基。 那么问题来了，作为第五层灵界的核心，正负能量界面的构筑，一开始是从什么时候真正进行的？ 那当然是在发现了伊娥的离去之后。 在这片混乱的时空中，第五层灵界原本可以有很多选项，甚至最开始【吞日者】游走在这里，也预示了开辟者的某些心意。 地水风火只是备选毕竟几次尝试的结果都是失败。 内外层界面的构想一度被他放弃，相比之下，【七丘天堂】这样由‘情绪’和‘能量’共同主导的界面反而先一步诞生。 不过最终，莱恩的想法还是改变了。而他改变的原因，自然只有一个。 那就是它有了更大的利益，更大的好处，而且有了实现的可能。 在整个灵界中，唯有形成了循环的元素层面，才能试着消化部分【原初之水】的威能。 ······ 太阳城外。 地裂尚未平息，亡灵依旧如同潮水，但拉美西斯一行的脚步已经来到了城外。 这些早已逝去的生命不分敌我，它们会无差别的毁灭一切生命，即便是法老也并不例外。 不过拉美西斯二世并不需要为此感到担忧，因为他早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本本石】，放置在埃及最大，最古老，最神圣的金字塔上的圣物，一块犹如金字塔塔尖的建筑。 它被法老取来，伴随在左右。于是路途中的一切阻碍都不再是问题，他们顺利的来到了城前。 传说中，在最初的太阳神阿图姆诞生之前，原初之水当中升起了一块山丘状的岩石，石上有一枚原初之卵，而阿图姆就是从中诞生而出的。 而这块石头后来就成为了阿图姆的伴生之宝，被称作‘本本石’，进而在拉成为太阳神后将之变作了金字塔尖的样子，放置到了人间。 它拥有着种种神异的能力，令亡者避让，灾难远离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能力。甚至这根本算不上【本本石】的力量，那只是它一点散溢出来的边角罢了。 但哪怕只是这点边角，也足以令法老在天灾中如履平地。 不过…… “我居然能把它取下来吗？” 一丝疑惑在拉美西斯的心中闪过，随即又被他抛在脑后。 【本本石】是被拉神亲手放置在人间的，这就如同拉神的存在，照耀人间，统治万物。 从未有人或神能够撼动它，它就如同亘古不变的太阳一般，照耀万物，但又无法触及。 “但这毕竟是埃及千万年没有遇到一次的灾难，而我的身上也有拉神留下的力量。” “我并非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来，甚至如果拉神能因此降临，那我也欣然接受。” 法老能取下【本本石】，好像没什么问题。 何况拉美西斯二世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取下了这块圣石。 此刻，太阳城就在面前，城内就是希伯来人的所在。 这本是被建立献给拉神的城市不断的经受天灾洗礼，反而是希伯来人在保护它。 不得不说，这多少也是一种讽刺。 第249章 见日 “进去吧。” “看来这些亡灵依旧奈何不了他们，所以你们也收起自己的那点心思。”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以为我愿意走到这一步吗？” 太阳城外，拉美西斯二世做出最后的叮嘱。 在他身后，犹如小号金字塔的本本石悬浮在人群的中央。 它承接着天上的光照，散射出温暖的阳光，也驱散了随行者心中的杂念。 实际上，在这些埃及权贵们的心中，他们对于法老的决定并非全无异议。 毕竟埃及人对希伯来人的奴役早就持续千年，现在有人突然告诉他们，虽然神谕要将其赶尽杀绝，但他却主张放过那些罪民，一时间，哪怕是向来忠心于拉美西斯的人也难免心中有所疑虑。 不过一切猜测都在本本石的面前中止了，这传闻在埃及王朝的最初，由火星从天上坠下所化的物品一直屹立在最古老的金字塔上，连历代法老都无法控制。 他们只能在自己的金字塔顶建造类似的造物，化作‘压顶石’，以日晷的形式去建造它。 四方的形式代表了四个方位，尖顶就是晷针的象征。它被摆放在金字塔的塔顶，代表从原初之水中最先浮起的陆地。而圆形外围代表时间，中央十字代表空间，其实质就是“时空秩序”的体现。 最后，他们在上面刻下自己最渴望的铭文——‘为他建造起登神的天梯，以便他可由此自人间上到天上’。 这是埃及人眼中的天空之门，登神阶梯，从来没人能够操纵过它，只有拉美西斯做到了。 所以在这个拉神许久没有显圣的时刻，再没有人敢质疑他的想法。 “走吧，我驱逐了他三次，现在倒轮到我去见他了。” “太阳城……神会注视这一切的。” 大步向前，亡者构成的海洋从拉美西斯的面前分开。 无论心中想着什么，此刻所有人都跟随在法老的身侧。 既然本本石选择了拉美西斯，那就必然有其道理。 哪怕是最虔诚的信徒，也不会在此时质疑他的权威。 …… 咔嚓咔嚓…… 骨骼的摩擦与血肉的碰撞声时而响起，除了少数几人外，随行之人难免有些心惊肉跳。 腐烂的血肉和腥气逸散开来，如果没有本本石的光照，恐怕一行人中有不少要惊悸而死，或者直接染上疫病。 所幸现实没有如果，一路往里，兵刃交击的声音与呼和声此起彼伏。在城市的中心，犹如金字塔一般的神殿遥遥在望。 以那里为中心，方圆数千米挤满了人。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拄着拐杖，但更多的是年轻人。 毕竟在这连绵不绝的天灾之下，也只有年富力强的壮年才更有活下去的机会。 不过在那人群中，真正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站在最中心的那个老者。 他用蛇杖的杖尖轻触地面，湛湛神光在周遭流转。 被那些护卫阻挡下来的亡灵实则只是漏网之鱼，数不清的亡者维拢住了这个小小的城市。 大地之下，野兽的骸骨在泥土中爬行；天空上，骨鸟发出凄厉的嚎叫。但它们都尽数被阻挡在那一层神光之下，甚至在法老的眼中，他此刻能看到的东西还更多。 一张虚幻的文卷在天空中舒展，散发的力量不断指引着亡灵们的到来。而手持权杖的老者真正面对的敌人也正是它，如果没有文卷的存在，恐怕整座城市的亡灵都会被他轻易扫平。 这就是神的力量，也是拉美西斯之所以要到来的原因。 一开始，梅瑟的力量根本没有这么强大，所以他才会认为依旧有对抗他的机会。但现在，除非埃及诸神直接在这里神降，不然他想不出对抗的可能。 “而且这也没有意义了，在整个世界上，从古至今都只有尼罗河流域才能够支撑一个文明的存续。那些大漠上的绿洲只能让一个个部落存在，而无法诞生可与埃及媲美的文明。” “假使他们找不到更好的地方那我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会自己消亡；而如果他们依旧能在这里以外找到栖居的地方，那证明他们的神还在降下神迹。” “而拉神……对此并无阻拦。” 亲眼见到这神迹般的景象，拉美西斯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大步向前，向着梅瑟所在的方向行去。 亡灵中的活人是如此显眼，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当一行人真正接近希伯来人守卫的圈子，他们很快就被发现了踪迹。 “谁，止步！” 一声厉喝，负责看护这一片区域的卫兵当即出声喝止，可下一刻，他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是法老？” “我是拉美西斯，现在，让开吧。” 淡淡的扫了一眼这个衣甲残破的卫兵，法老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埃及士兵身上的装备。 不过他没有在这个时候多说，因为站在这里，他已经感受到了人潮的中心，那梅瑟注视过来的目光。 “依照约定，你们建好了太阳城。现在，是我与你们的先知见面的时候了。” 不知道为什么，拉美西斯觉得自己此刻的精神有点亢奋，身体也比往常更好了。 以现在的年纪，这多少让他有点意外，也许这就是本本石的力量吧。 继续向前，法老不觉得面前人敢阻拦自己，而事实也是如此。 希望能尽快与结束这一切，让埃及恢复往日的平静。 …… 太阳城的中心修给拉神的新神殿前，紧绷了一夜的精神渐渐放松 除了一开始的变乱，城中的骚动很快平息下来。大地的动荡一开始很严重，可随后就平息下来。而亡灵的数量虽然足够庞大，但这并不被梅瑟视为威胁。 天空中虚幻的图卷快要消散了，在神赐的力量面前，逝去的亡者并不能真的击穿他的守护。 只要耗空那道图卷最后的力量，那胜利最终还是会落到他这一边。 灾难一重接一重，但终究没能毁灭他们，此刻，梅瑟甚至还有点高兴。因为在对抗神器投影之余，他居然还在远方看到了自己不止一次面见的法老。 没有军队，没有杀意，对方显然不是为了恶意而来。 果然，他的坚持才是正确的，亚伦的判断还是太过主观了。统治上下埃及的拉美西斯二世陛下并不打算毁约，他真的愿意按他曾经承诺过的，在太阳城修建好后允许希伯来人离去。 这就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他前来孟菲斯的目标终于能得以完成了。 “……” “陛下，欢迎您的到来。但请恕我无礼，如您所见，我还需要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少顷，在神殿的正前方，梅瑟手握权杖，维持着守护城市的力量。 当法老一行来到这里，围观的人群将四周堵的水泄不通。 梅瑟甚至眼尖的看到了匆忙赶到的亚伦，他正警惕的看着来者。 不过梅瑟觉得，他完全不需要这么担心。 “无妨，梅瑟，你已经向我证明了你的能力。” “你和伱的族人建立起太阳城，向拉神献上这份祭礼。你们的原罪或许无法消除，但按照我们的约定，我还是来到了这里。” 语气依旧有些傲慢的意味，但在场没人将之放在心上。 数千年来的传统告诉他们，法老就应该这么说话。哪怕在生命女神还在的时候，人间不乏掌握种种能力的妖术士，但他们在法老面前依旧恭敬，没有人敢因此轻慢的。 这是一种固有思维，而且至今依旧存在。所以听到拉美西斯的话，梅瑟终于露出了一丝喜意。 “那么陛下，您的意思是，按照约定，您将不会再阻拦我们离开埃及？” “是的，如我所言，你们将被从埃及驱逐。” 淡淡开口，拉美西斯说道：“这里将成为希伯来人的禁地，你们离开就不再允许回来。” “以法老的名义，我履行了我的约定从此埃及人与希伯来人间的联系，就此告终。” 哗—— 话音落下，人群中顿时一片喧哗。 埃及法老千年来的积威已久，哪怕时至今日，很多希伯来人依旧恐惧着这位传说中的人间之神。 可现在，当拉美西斯亲自许诺他们离去，那是否证明他们终于获得了真正的解脱，再也不必沦为奴隶了？ “陛下，您的品德如同太阳般高尚。” 高声赞美，对方愿意履行约定，这再好不过了。 梅瑟心中的喜悦难以掩饰，而在他面前，法老伸手，随行的大臣将一张皮纸递到了他的手上。 他缓步上前，将皮纸展开，在那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签署这份文书吧。我将以上下埃及统治者的名义，释放并驱逐你们永远不许回来。” 锵—— 拔出佩剑，用它割破手指，法老当先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指印。 而梅瑟见此也毫不犹豫，他同样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看到这一幕，欢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而法老原本严肃的面容好像也温和了许多。 “那么，梅瑟，我已经完成了我对希伯来人的约定，是吧。” “是的，陛下，您言出必践的品格是如此崇高。” 一手依旧扶杖，梅瑟笑着说道。 “那么，按照约定，希伯来人也应该离开埃及，对吧？” “是的，陛下，我和我的族人，绝不会再打扰您与您王朝的安宁。” “那好。” 微笑颔首，法老将契书放到一旁。 “那现在，我该履行我作为法老的职责了。” “职责？” 有些疑惑，在梅瑟的印象中，法老是埃及的君王，他统治人间，裁决对错，也是法律的执行者。 然而希伯来人之前一直在这里修筑城市，他们没有违法的机会。他们之前一直是奴隶，现在被释放和驱逐，也不存在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 所以对方所说的职责，又是什么…… 噗嗤——！ 利剑穿胸而过，溅起片片血花。 场中的欢呼戛然为止，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半空中，本本石放出的光芒照耀在蛇杖上，这原本足以呼风唤雨的圣物死寂一片。只有‘拉美西斯’，他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笑容依旧温和。 “你看，就是这个，梅瑟。” “作为法老，我的职责就是维护埃及的律法，惩治罪恶的凡人。” “而按照埃及的法律，杀人者死——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四十多年前，你是因何离开埃及？” 城市中，环绕在希伯来人居住区的神光开始消散，那些被刹那间粉碎消灭的亡者依旧在不知疲倦的向前，可这一回，它们的前方却没有了阻碍。 天空中，太阳的光芒愈发闪耀，好像在佐证法老的话，要清扫人间的一切罪恶。 生命在流逝，这一刻，在梅瑟的眼中，面前人的样貌开始模糊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轮太阳，是那自己身后的太阳神殿中供奉的，带着黄金面具、鹰首人身的神明。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有什么特殊的，梅瑟。” “异界的世界之力好像想要保护你，外神关照着你，你也是唯一被祂赐下力量的人。” “祂一边把希伯来人摆上赌桌，一边又对你们视而不见。所以祂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 声音平静，‘拉美西斯’抬首望天，而浩瀚的天空中除了太阳，空无一物。 “不过我想，我很快就能知道了。” 扑通—— 拔剑而出看着倒在地上的梅瑟，‘拉美西斯’默默的等待着。在他的身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以及最重要的，如果他死了，那作为赐给他神恩的外神，祂又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 人间大地，当‘拉美西斯’拔出长剑。 源海之上，太阳神拉的身侧，剩余的柱神已经只剩下了两位。 本来即将死去的奈芙蒂斯，以及在人凡间留有化身的托特。 人间的事情，托特并不清楚，因为此时此刻，他的精力还放在另一边。 属于权柄的光辉时不时的在身上闪过，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本章完) 第250章 夺名 “呼——” “终于……” 长舒一口气，安然端坐在大日天球上。 此刻，尽管拉的身边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两个手下，但他面具下的神情却和缓了不止一分。 之前，随着棋局的进行，虽然拉并非对最后的结果毫无把握，他还是有所预备的。 那不断自世界倾注而来的力量就是他的底气之一，但人间迟迟没有关键性的进展却终究是个问题，因为从始至终，外神和域外世界的节奏都毫无变化。 一位位柱神陨落，来自于域外汹涌而来的世界之力从无止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变化，就是最差的变化。 所幸那是之前，现在终于有所不同了……眼眸微抬，自打发现了那个凡人居然能在人间发挥出越来越接近神灵的伟力开始，拉就没指望用什么天灾来结束这场对局了。 诸神在天上，那个凡人在地上，中间隔了一层，就算他召来的灾祸能够毁灭希伯来人，但梅瑟却绝对能独善其身。 所以他最终选择亲手杀了那个令异域和外神都分外在意的凡人，这样，无论他梅瑟究竟有没有特殊的地方，人间都不再有这个最大的变数存在了。 到最后，局势终究是要他出手才能挽回……那么接下来，迎接他的变化又是什么呢？ 信念闪动，然而不等做出猜测，在拉的感知中，浩瀚无尽的源海就突然微微一颤。 那原本交织在一起的黑金海面骤然下沉，泾渭分明的‘海水’中，属于黑色的一方像是失去了活力，由原本的活跃与富含侵蚀性变得沉寂安静起来。 而在它的对面，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手的变化，原本就是勉强抵抗的金色‘海水’也随即变得平稳。 虚空中，一股排斥感豁然传来，而拉身前的棋盘也跟着迅速的暗淡下来。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刹那间，当一切落入拉的感知变化便已经宣告终结，不过它带来的影响，却绝非这简简单单的变化。 “这是……异域的世界之力，它居然开始退去了？” 源海上空，看着脚下依旧翻滚的‘浪潮’，拉心中的惊讶简直难以抑制。 世界间力量的碰撞明显发生了改变，不过说退去其实并不准确。严格的说，它只是没有之前那样狂暴且不计代价了。 两界间的碰撞变得温和，虽然时至今日，随着柱神的接连陨落，循环出现缺口赫麦努依旧问题严重，但即便如此也足以令拉感到心惊。 源海的‘海水’不是水，它本来也并没有颜色。之前的九柱神灵都很清楚，这所谓的‘黑’和‘金’，实际上只是一种感知上的错觉。 他是赫麦努的神明，所以异域的力量就以‘黑’的颜色呈现，而金色则是友方的代表。 颜色实际上代表的是立场，而此刻黑金间的变化则再清楚不过的反应了两个世界间力量的变迁。 因为一个凡人，异域的法则居然会退却！ “竟然会这样吗……随着异界力量的消减，就连这个棋盘的约束力也跟着下降了。” “源海对诸神的限制也有所放缓，所以我……还可以做得更多！” 一步迈出，自从来到这里，拉第一次从大日天球上走下。 浩瀚的神力从身上流溢而出，日轮从他的脑后升起。虚空之上，源自外神的力量从无穷高处落下，拉知道，对方此刻也做出了选择。 祂没有改变，祂依旧决定对神下手，而非去庇护那些凡人！ “哈哈哈哈哈——好！” “来，我在人间等着你！” 大笑出声，在拉的印象中，他上一次如此热血沸腾，还是在与阿图姆交战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还没有后来那么强大，可他知道自己不成则死，所以也就无惧死亡。 而现在，他再一次‘不怕死’了 不再看剩余的两个柱神，大日天球向下一撞，便撞开了源海与人间的隔阂。 虚幻的太阳和人间真实的太阳合二为一，而紧随其后，一道难以名状的力量撞击在了拉的身上。 他为强行违背约定，甚至脱离源海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可随着异域世界力量的离去，赫麦努在本土再次寻回了部分优势，那原本足以令拉濒临陨落的伤害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尽管本源依旧受创，但拉却毫不在意。 仰望虚空，他很清楚，单凭太阳的神权，自己就算没有受伤，大概也不是外神的对手，而如今再度受创的他几乎必败无疑。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死就死了，死亡会换来最终的胜利。 “我在等着接受世界的力量，在等着成为祂选择的‘救世主’，那你呢，你又在等什么？” 心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后又被抹去。 拉知道，自己其实可以把奈芙蒂斯与托特带下来的。尽管变故只在刹那间发生，但他依旧有这个能力，可他最后也没这么做。 因为他明白，只有九柱神灵全部的覆灭，才能给虚天上的自己带来尽可能强大的力量。 虽然这个异界神灵绝对比不过八元神的伟大，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哪怕有一丝增加胜算的可能，拉也绝对不会放弃。 更何况……现在获得的每一分力量，也许都会成为自己日后的依仗。 “我连自己都没有放过，你们也该接受了。” “世界濒临毁灭，这是必要的牺牲。” 原初之水上，阿蒙·拉默然无言。不过他隐藏在层次空间背后愈发膨胀的力量，似乎已经替他说了什么。 八元神的力量本质上来自世界，它敌不过异域，难道还敌不过异域里的一个神吗？ 世界力量的对比，是你们占据优势，但神灵力量上的对比……则轮到我了。 无尽的虚空中，四层屏障包裹的赫麦努世界依旧在散发光芒。 不过祂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中。 ······ 喀嚓—— 人间，一道雷鸣炸响，但天空万里无云。 赫利奥波利斯城外，伊西斯完美的笑容微微一动。 这不是第一次了，类似的波动她已经感知过了九次，只是这一次尤为剧烈。 异域的神之子被外神赐下力量的先知，迎来了他在赫麦努的第十次死亡。 十次新生，十次死亡。他还会活过来吗，还是说，外神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伊西斯不得而知，不过她曾经亲眼见证了梅瑟接受神启之后，埃及诸神便被迫远离人间。 异域的攻势于一瞬间暴涨，几乎杀敌八百，自损三千。那如果梅瑟已死，这种攻势还会持续下去吗？ 伊西斯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也已经来了。 “伊西斯，你又在想什么？” 眉头微皱，托特似乎察觉到了伊西斯的神思不属。只是皱眉的动作放在他形如朱鹭的头颅上，反而显得有几分滑稽。 “没什么，倒是你，你下定决心了吗？” “伱急什么，这种事情，等我再考虑一下……嗯？！！” 再次应付过去，对托特而言，如果拉神能获得最后的胜利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已经知道这个仪式的内容，只是缺少了生命神力的辅助。可如果拉能够获胜，他一方面可以有充足的时间用智慧和魔法的力量重新解析和理解这个仪式，另一方面，他也可以试着找拉神索求生命力量。 相比起伊西斯，还是自己更可信一点。然而这一刻，托特之前的打算全部被推翻了。 变生肘腋之间，赫麦努的源海突然发生了动荡。而在托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神居然就强行撞开了源海与人间的门户，离开了那仿若诸神坟墓的地方。 刹那间，原本还在做着小动作的托特瞬间就暴露在了外神的面前。死亡的威胁扑面而来，他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下。 “——不过伊西斯，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话锋一转，原本的冷静和智慧已经不知道被抛到了哪里。此刻的托特只希望伊西斯没有发现他此刻的处境，不会在这个关口拖延时间。 而也许是祈祷产生了效果，也是是真的没有注意。总之对托特态度的变化，伊西斯好像并不在意。 “好吧……既然你终于考虑清楚了，那就现在开始。” “仪式由你自己完成，你大概是不会相信我的。我就只负责提供生命的力量，这也是你获得完整灵魂的关键。” 笑容依旧，伊西斯洁白的手指轻轻一点。 在她的身前，青翠的生命神力浮现在周围，令周围的草木都开始发芽。而对面的托特见得到了同意，也丝毫不敢拖延。 这一刻，他真要感谢因为世界动荡导致的时空流速变化。整个世界的流速都放缓了，而源海之上又比人间还要缓慢。 假如没有时间的偏差，他恐怕根本等不到完成仪式。 右手微抬神器书册张开，之前记录下来的仪式内容从中浮现出来。 托特最后用智慧的权柄检验了一下这个仪式——无害，无漏洞，绝不会出现进行到一半被人控制或者背刺的情况发生。 整个仪式唯一的作用就是以他降临的巴为根本，补全灵魂剩余的部分，切断与其他部分的连接。到时候，他就是一个新生命了，一个与过去的托特毫无关系的存在，就如同伊西斯一样，哪怕是命运，也会跟着剥离。 “呼——开始吧。” 长吐一口气，托特手掌按在书册上。 繁复的符文与仪轨从中飘落，一个个，一行行，眨眼间就遍布了他周围的空间。 于此同时，一个用于守护的屏障也被随之张开，神器为其核心，他防备的究竟是谁简直不问可知。 最后，当仪式的主体即将构筑完成，托特的鹭首盯向伊西斯，或者说，是她的生命神力。 “现在把它注入进来，你清楚的，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中途收手。” “而一旦仪式完成，你也不需要担心我会翻脸。毕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嗯……好吧。” 好像是犹豫了一下，但又被说服了，伊西斯最终松开虚握的手。 周围的空间中，环绕着的生命神力失去了约束，当即向着托特的位置涌去。 而随着生命神力的注入，仪式似乎也完成了最后一环，它当即大放光芒，闪烁着神异的力量。 “仪式没有问题。” “伊西斯就算有什么谋划，应该也不在我的身上。” 还是有些不放心，托特又复盘了一下之前的种种，但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如果是平日，他绝对不会如此莽撞，可没有办法，他现在没有时间了。 “来吧，仪式……Ψ！” 随着一声低喝，仪式当即开始运转。 托特的身形，也淹没在仪轨当中。 …… 源海上方，当托特的仪式开始，那仅剩的两根天柱之一当即开始摇动。 裂痕从上面浮现，托特的身体上也跟着出现裂痕。不过他并不慌张，因为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伊西斯的仪式本质就是利用万物都有的自愈性，先杀死自己的一部分，将旧有的摒弃，然后用强大的生命神力把这种自愈扩大千万倍。 那失去了自身一半的存在，都能弥补缺失，进而重塑灵魂。 在这个基础上托特首先需要做的，自然就是断开‘卡’和‘巴’的联系，然后把意识与思维传递到本来就更倾向于承载‘本能’‘欲望’的那部分上来。 人间的一半有着生命神力的治愈，自然可以维持生命，甚至最终恢复，可天上的一半没有。那么等待这一半的，自然也是消亡。 这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伊西斯就是这样。她的那个替身就死在了拉的意志下，充其量是因为生命的权柄而多活了一段时间罢了。 所以感受着自己逐步崩塌的身躯，即将离去的权柄，托特只是有点遗憾。 没有了‘卡’，他的权柄自然也无法留下。 所幸相比起伊西斯，他还有一件神器，这也算是一点安慰了。 (本章完) 第251章 新圣 “速度倒是很快。” 已经变得空旷的源海上，随着托特神柱的逐步崩解，他的身形也开始像碎裂的瓷器一般遍布裂纹。 从一点点，到一片片，犹如散落的樱花。掉落下来的碎片淹没在‘海洋’中，溅不起一丝浪痕。 安静的等待着自己死亡与新生，从此之后，他将再不会以埃及神的身份存在在世界上。 也许他会短暂成为一个拥有非凡力量与寿命的凡人，也或许很快……就能在异域找到机会成为新神。 一时间，托特的心情放松与沉重并存，毕竟从头再来的感觉可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然而就在他享受这最后的静谧时，一道声音突然从身旁传来。 “……托特，你也要死了。” 声音很轻，但托特还是立马辨认出了它的主人。 那是奈芙蒂斯，死者的守护神，家宅的庇护者，也是九柱神灵里最后剩下的那一个。 “我要死了？” 转过身，之前没有留意。直到对方开口，托特才有些意外的想起她来。 奈芙蒂斯，她好像自从来到源海上开始，就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什么话。 她执行着任何落到自己身上的任务，但从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直到刚刚，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开口。 “呵呵，奈芙蒂斯，先不说我，你们夫妻还真是各有不同。赛特英勇无畏的对外神发起了决死冲锋，而你则选择静待死亡的降临。” 面带微笑，托特倒不介意在最后与往昔的同僚聊上两句：“啊——抱歉……奈芙蒂斯，我险些忘记了，你和赛特并没有成为真正的夫妻。” “这还是伊西斯带来的麻烦，所以说这是因为你神职的影响吗，作为死者的庇护者，你已经看淡了生存和衰亡？” “没有，生死间的恐惧我远没有看破，即便是拉神也没有。纵使世界都不希望自己消亡，我又怎么能做到呢。” 轻轻摇头，奈芙蒂斯再次重复道：“托特，你也要死了。” “不，我不会死的。表面上的生死其实并不绝对，就像伊西斯，所有人都觉得她死了。” 笑着解释，托特的身躯崩碎的更快了。 他感到属于‘九柱神托特’的命运和神职正在离他远去，但这正是自己新生的明证。 “说起来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和伊西斯应该还是姐妹来着。如果没有异域的入侵，伱会在她嫁给奥西里斯后嫁给赛特，成为他的妻子。” “可惜因为域外的变故，这一切都终止了……作为拉神的心智，我曾听他说起过一角未来。你和伊西斯本应分别拥有一位在人间鼎鼎大名的子嗣，他们一个在生者的世界威名赫赫，一個在亡者的世界名讳长存。可是在世界的力量面前，命运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过你现在的心态倒是挺不错的，凡人有凡人的死法，诸神也应该有诸神的死法。像舒那样在生命的最后丑态百出，可不像是一个神该做的的事情。” “就像我如果死亡无法避免，我一定会坦然面对。” 身躯已经消散，只剩脑袋还在说话。托特仰望天空，他想要在最后看一看传说中的外神。 但很可惜，他什么也没看到。 “无论如何，我会记得你的，奈芙蒂斯，在我这一段生命的最后，是你陪伴我走完这一段旅程……埃及的一切都会刻在我的记忆深处，被我永远铭记。从现在开始，直到，岁月的尽头。” 啪啦啦—— 随着最后一丝轻响，托特的身形彻底化为碎片。 漫天残片散落如雨，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他曾经拥有的神权。 这原本被他的‘卡’所承载的权柄似乎也有些无所适从，因为它们的主人理论上没有死，但它们的联系又在不断削弱。 少许黑金色的光芒环绕在上面，作为早早落子的柱神，在托特彻底‘失败’前，这份源自世界的力量也不会消散。 不过现在，赫麦努无尽的源海上，就只剩下了奈芙蒂斯一人了。 “……” “……我已经告诉你了，托特……” “……你也要死了。” 微微摇头，仰躺在源海最后的神柱上。 托特之前什么也没有看到，但奈芙蒂斯的视界却有些不同，在无穷高处，她隐约能看到双神的对峙。 浩然无穷的力量从虚空中落向另一个‘拉神’，每分每秒，他在整个世界中的占比与体量都在上升。而在他的对面，就是侵入世界的外神。 “……死亡……” “万物终有一死。” 低声颂念，奈芙蒂斯神态悠然。 “也不知道我死去的时候，又会是哪一天呢？” 轰—— 前一刻，风平浪静；后一瞬，地覆天翻。 无穷高处，外神力量从天上落下，如捅穿一层薄纸般击穿了这不久前汇聚九柱的空间。 只是一刹那，奈芙蒂斯就在它的面前灰飞烟灭。 而神的力量也并未因她而停滞，它继续向下，向着人间而去。 在那里，太阳城的上空，真正的太阳熠熠生辉。 ······ 哒…… 咔哒…… 嗡…… …… 赫利奥波利斯城外，托特仪式所在的位置。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不过整个仪轨倒是已经完成了大半，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最关键也最没有退路的一步彻底完成了。 高天上，属于托特的神柱已经崩解，象征着他承载权柄的‘卡’彻底被毁灭，理论上，缺少了一半灵魂的他也应当随之衰亡。 不过生命神力在仪式的作用下维持住了托特的生机，他的命运也因此陷入了生死之间的状态。 赫麦努的诸神本就可以死去，所以他们的命运也并非无法消亡。当它的主人濒临毁灭，那它自身也将随之发生转变。 这个时候，曾经的伊西斯选择让伊娥来代替她承载命运，然后代替她死亡。 赫麦努生命女神的命运从此由‘生’变成了死，她则脱出其中，变成了半个‘透明人’。 不过托特显然没有那么好用的对象，他索性采取了一个更简单，但一点也不隐蔽的办法。他直接引导自己的命运靠拢向自己遗留在源海上的权柄，让二者间本就存在的联系加深。 这种行为瞒不过任何人，它完全无法像伊西斯瞒过拉神一样隐瞒自己的生还，但作为智慧权柄的拥有者，托特一点也不觉得这种时候会有人在乎自己的死活。 权柄留在那里，命运也留在那里，外神想要是都给祂；拉神亲自下界，无论胜负，赫麦努都必然遭受重创。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生或死，又有谁还会在乎呢？ “嗯～当然是我在乎呀。” “万物的生命除了自己……再没人比我更在乎了——” 眉眼弯弯，声音甜美而温柔。 就像她曾经的神职那样，生命女神向万物展现自己的爱，而万物也必以爱回应她。 张开双臂，伊西斯仰望天空。在那里，莫可名状的压力正在下落，一切阻挡在面前的都会被消磨。 只有源海上空，依旧盘旋着黑金二色。只要托特在人间的任务还没有‘失败’，那这一开始就环绕在他身上的力量也就不会被撤回。 理论上，如果外神取走了这份力量，那托特就能完成了仪式，他也就失败了；失败了，保护的力量也就消失了。 旧有的一切会被碾碎，新的托特将彻底重生。看前几位柱神的经历，这应该用不了多久。 “但是这一次，这里还有我呀～” 确实没有对交给托特的仪式动手脚，伊西斯也没打算干扰对方完成这一步。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对方不要的。 既然经过她仪式重塑的灵魂同时具备‘卡’和‘巴’的属性……那此刻的伊西斯，为什么不能重新成为神明呢？ “先拿来用用，我也算立下了不少功劳，祂应该不会在乎的对吧……” “——来！” 一声轻喝天空上，魔法的神职与托特原本的命运微微一动。 此刻，维持托特生命的是伊西斯的生命神力，而作为曾经的魔法女神，她又怎么会没有对应的神力储藏呢？ 没用，不代表没有。她一直对生命力量的使用给了所有人一个错觉，伊西斯只保留了自己所谓生命女神的部分遗留，但实际上又怎么可能真的如此。 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神力气息从身上散发而出，神职与命运上的关联直接令伊西斯成为了托特命运的另一个载体。 如果他还活着，那这种‘相像’毫无意义，但此刻的托特，却是半生半死。 哗—— 不过迟疑了一瞬，随即神光从天而降，魔法的神职与托特的命运直接撞入伊西斯的身躯当中。只是黑金色的光芒仍旧存在，令二者间的关联有些艰涩。 下一刻，受到命运的牵引，托特原本的智慧神职也紧随其后。当它也落入那窈窕单薄的身影，一道近乎真神极致的气息当即扩散开来。 不远处，还在进行着仪式的托特突然心中警兆大升，他好像发现了外面的变故，但又迟迟无法洞察其中的根本。 “嗯——果然是这样。” “相比起生命，还是智慧与魔法更契合。” 眼神明媚，伊西斯嘴角翘起。 她轻车熟路的收敛起身上的力量，然后看着面前还在仪式中的托特。 由神器主持的结界还在运转，托特神降时带来的所有力量都在维持着它的运作。 理论上，失去神职的伊西斯绝对无法打破它，甚至弱小一些的神明都无法短时间奈何这道屏障。托特相信它的力量，一如他相信经过智慧神职检验的仪式绝对没有暗手。 “事实证明，你相信的也确实没错就是了。” “仪式没有问题，之前的我，也干扰不了你的仪式。” 手指向前滑动，坚不可摧的屏障在伊西斯面前轻易被撕裂。 以她此刻身上的【智慧】权柄，这根本就是在拿着钥匙，中间开锁没有丝毫的阻碍。 踏—— 向前一步托特的神器书籍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落入了伊西斯的掌中。 而直到这一刻，托特也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伊西斯——” “你想要做什么，你好不容易摆脱了赫麦努神明的命运，现在你还要承接回去吗？你拿走了我的神权，你以为外神就会放过你？” “别天真了，祂就是冲着诸神的权柄，冲着瓜分世界的力量而来。就算你之前为祂做过些什么，祂也不会——” 咔—— 声音戛然而止，在托特半生半死灵体的注视下，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的神器书册崩裂了一个口子。 赫麦努的神没有那么强大的生命力，他们的神器也没什么区别。 而随着神器的崩解，一道灵光被伊西斯从中抽出，然后盘旋在她的掌中。 “你瞧，我们都不怀好意。” “你抛弃了智慧和魔法，但把自己的神器带了下来。其实没有我，你也想好了活下来的办法。” “你大概研究出了某种成为具备灵智的‘神器之灵’的办法？毕竟文字可以承载信息和智慧，而以你的权柄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只是你万万没想到，我会给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来。如果能活着当神，谁又会想成为一个器物的‘灵’呢？所以你最终决定和我合作，但实际上，你既不打算站在拉这一边，也不想投奔外神。” “当你拥有了完整的灵魂，你就可以粉碎这件神器，取回书籍与文字的神职。到时候无论你再做什么选择，都会进退自如。” 神器有主人但它确实不能被认为是主人的一部分。 如果说卡俄斯那种无法互相吞噬神职的世界或许可以，但在赫麦努却没有这种说法。 所以这才是托特从始至终最大的依仗，他一直拥有退路。可这一刻，他的依仗就在伊西斯的手中崩解，重新化作本来的面目。 “拥有【生命】神职的我不曾避免死亡，身为【太阳】的拉神也未必能够长明。聪明人总是死在自己的脑子上，托特，【智慧】神职与智慧是不同的。” 缓步上前，伊西斯当然不准备真的承接托特的命运，所幸此刻的对方还没有彻底完成仪式。 所以她需要做的最后一步，就是亲手杀了他，解除权柄上黑金交织的保护，也让托特的命运彻底死去，然后回归本来的主人。 “——等等，伊西斯，我们还可以谈谈！” 神色一变，直到这一刻，感受到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托特才终于慌张起来。 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作为智慧之神，实则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做了很多未雨筹缪的布置。 “伊西斯，你听我说，我在人间还有布置，我暗中杀过几个诺姆（城邦）的守护神，却没有夺取权柄，而是留了下来！” “还有，还有！在大地下，灭世之蛇阿波菲斯，我曾经在太阳船上伴随拉神作战时收取了少许它的力量，想要知道诸神能否容纳混乱的神权，我已经有些眉目了！” “伊西斯，你杀了我有什么好处，你以为外神是什么善男信女吗？你看啊，那些希伯来人血流成河，祂有看过一眼吗，祂没有！” “放过我，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 握住灵体的‘咽喉’——虽然灵体并不以此发声，但托特的声音确实停下了。 就像曾经第一次看到伊娥时那样，在尼罗河的河畔，伊西斯赤脚踏在沙土上，走过的地方鲜花盛开，清风徐来。 “托特，你就是想的太多。” “不过从今往后，你不用再烦恼了。” “——不！” “伊西斯，我诅咒……” 咔—— 灵体随风破碎，逐渐化为虚无。 女神将智慧和魔法的权柄再次从身体中分离，然后等了一会，可周围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呀，那我就再用一会好了～” 微微一笑，伊西斯看着托特失去生命的地方。 对方那怨毒与恐惧的眼神还在历历在目，和当初舒的样子有的一比。 “啧，真是丑陋。” ······ 人间，太阳城。 ‘拉美西斯’持剑四顾，在他的周围，是数不清的厮杀与哀嚎。 有亡灵与希伯来人的，有希伯来人互相间的，也有他带来的埃及人与那些罪民的。 他的这一剑，几乎在这座城市中掀起了暴动。 不过就在刚刚，千万亡灵随风而碎，而‘拉美西斯’似有所感。 “都死了吗……托特，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你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哪怕没有亲眼看到，可阿蒙·拉力量的暴涨这就是再清晰不过的明证。而现在，轮到自己了。 “太阳会落山不止一次……但无论多少次，它都会照常升起。” “我也一样。” 【本本石】在手，拉自问还有一搏之力。 至少，他能给阿蒙·拉试探出对方最后的底牌。 第252章 日升日落 “梅瑟！” 再次喊出那个名字，亚伦至今还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次会面，一次梅瑟眼中皆大欢喜的见面，结果付出的却是他的生命。 只是简单的一剑，曾经可以呼风唤雨的先知就死了。亚伦曾预见到了法老的背信弃义，但他绝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刷—— 剑锋划过空气，顺着甲胄的缝隙刺死一个埃及卫兵，亚伦的身前只剩下了那些跟随法老前来的大臣。 然而这些位高权重的此刻却一样慌乱不堪，显然，就连他们也没有想到，法老会在希伯来人的包围中做出这种事情。 哪怕在他们眼中，这些武备简陋的罪民根本不值一提，可这绝不包括让他们亲冒锋矢，在战场上冲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虽然在这个世界没有一样的名言，但却有一样的道理。 “现在该怎么办，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有那么多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你怎么能在这里杀了他们的领袖，你这让我们该怎么逃出去？！” 声音有几分失声，生死搏杀就发生在眼前，惊恐之下，就连法老的威严也被忘在了脑后。 不过‘拉美西斯’并没有理会，这些无知的凡人也不值得他多话。 他只是上前一步，靠近了那矗立在地上的手杖。 没有了主人的使用，这把之前还神威大放的神器此刻犹如凡物。伸出手，‘拉美西斯’试着将它握在掌中。 然而下一刻，就好像是接触到了炽热发红的金属，他就又松开了手。 “……这种感觉，有点奇特。” “算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解决完了别的事情，你也没地方可以跑。” 眉头微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拉美西斯’最终还是放弃了强行拿起这支权杖。 现在的变化就很好，异域的攻势暂告一段落，他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去刺激祂，无论结果是好是坏。 “呵，就把它留给你吧。” 看了一眼远方的亚伦，‘拉美西斯’又扫过在场的大臣。 恐慌、愤怒、责怪……真是低劣。 心念一动，【本本石】的光芒不再锁定那沉寂的权杖，它开始发出更强烈的嗡鸣声。 一时间，方才还出言斥责的大臣猛然惊醒，现在不是过去，法老也掌握了神赐的力量了。 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拉美西斯’依旧没有理会他。 虽然这些人大多没什么用，但还是可以废物利用一下的。 就让他们去拼杀吧，死了或者活着，都无所谓。 一道明亮的光芒闪过，场中的人当即少了一半，剩下的都是那些之前在生死危机下有所不敬的人。 离开的那些人只是一个恍惚就来到了太阳城外，埃及人军营的所在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飘散在空中的命令。 “用兵。” “我仁慈宽恕了这些罪人，允许他们离开，只是在最后审判了一个应死者。但他们居然胆敢反抗，那便是死罪。” “派出所有士兵派出埃及所有能够拿起武器的人，杀死这些触犯律法的罪人。所有的希伯来人，一个也不准留下。” 给还有点用处的人指派了一个任务，‘拉美西斯’伸手一指。 【本本石】当即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与天空中越发炽烈的太阳遥相呼应。 然后它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太阳所在的方向直直撞去。 人间结束了，剩下的，就是神的了。 …… 锵—— 光芒接天连地，夹杂着种种呼声。 亚伦一剑格开身前最后一个卫兵的的兵器，刺入他的要害当中。 伴随着剧烈的喘息，亚伦看到了升天的【本本石】与‘拉美西斯’。 传说这是埃及人眼中的天空之门，能沟通天上和人间。穿过它的人将配享神权，而现在，传说好像照进了现实。 不过亚伦并没有关心这个，他大步向前，没人再敢阻拦他。 他走到梅瑟仰躺在地上的尸体前，看着流淌一地的鲜血。犹豫了一下，他最终伸出右手，握住了那杆权杖。 …… …… …… 三息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居然真的是这样……” 面色变化，虽然对此早有所料，但当结果真的发生在亚伦的面前，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在他的手中，神赐的权杖就只是一根木棍而已。那原本强大的力量，现在一无所有。 刷—— 挥剑横扫，将一个想要偷袭他的埃及人的脖颈砍断。亚伦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集合，杀了他们，然后突围！” “埃及人不会放过我们，只有逃出他们的包围，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将权杖悬挂在腰间，把梅瑟的尸体背起，亚伦只是想了一下，就知道他们要去哪了。 梅瑟跟他讲过，他曾经在一座山上看到了自燃不焚的荆棘，在火中得到了神的示现。他要回到那里去，向神阐述他们遇到的灾难。 “埃及……我会回来的。” “就算我不会，我的后代也会。” 回望了一眼这片大地，亚伦转身就走。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成功从埃及人的追杀下逃出，大乱之下甚至命令都难以传达。 希望不要太少，这一路上的危险，可还不知道有多少。 ······ 星空之中，一片安宁。 与卡俄斯浩瀚广袤的星空不同，赫麦努的星空是如此狭小。 没有数不清的天体，少数星辰也是曾经天神与地神的后代。 在这里，太阳就是一切的中心，没有什么能与它平齐。 坐在自己的金座上，日轮在脑后沉降，不过在它的中心却多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本本石】就在那里释放着自身的力量，毕竟它并没有巨大的杀伤力。作为赫麦努世界最初诞生的宝物，它就像卡俄斯的神谕石板那样，并不是为毁灭而生的。 神谕石板可以揭示命运，承载万物，而【本本石】则象征着创生一切的源头。 它从原初之水中升起，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最初的活力。所以只要它悬在脑后，那拉的力量就始终不会衰落。 “差不多了，那边的力量再次达到了一个上限。” “单纯一两个柱神的陨落已经不足以让世界投给我更多的力量，毕竟异域的攻势在放缓，而外神好像也没有急着收取他们陨落后失去的权柄。” 对伟大神力等级的划分只是莱恩的自己的判断，自然不可能流落到赫麦努世界被拉所知。 那是他总结了卡俄斯实力不同的多位伟大者做出的主观判断，而埃及诸神此前只有拉和阿波菲斯是这个领域，所以他根本无从判断。 但现在随着八元神力量的不断灌注，拉渐渐的也有了自己的衡量标准。 如果将八元神中相对应的两个合为一体，那大概就是伟大神力的顶点了。甚至拉怀疑，一旦真到了那一步，合二为一的八元神还可能拥有某些更高一层的特性存在，那将涉及到世界根源的力量。 至于八元神彻底合一……那几乎就接近赫麦努世界本身了。毕竟‘赫麦努’这个名字，实际上就是‘八元神’的神文音译。 “最好的结果是我完整的承载【绝对虚空】的力量，然后再通过【本本石】强行掌控部分原初之水——不过实现的可能不大，只能当做一个目标来看。” “次一等的结果，就是只继承【绝对虚空】，只要做到这一点，我依旧是无敌的存在。哪怕将来不能全部保留这份力量，和只要曾经抵达过这个高度，也许很多曾经我看不清的东西都能一览无余。” “想要做到这一点，依旧很难。” “但很难……却不是做不到！现在的赫麦努，再没有其他被世界认可的‘神’了。” 金色光焰熊熊燃烧，前一刻还只是太阳，后一刻就是整个星空。 拉伸手一抓，赫麦努的月亮便从星空的一角升起。它如同一面盾牌，牢牢的挡在了体量比它要大不知道多少的太阳前面。 托特曾经也是古老的月神，当时的他曾经以沐浴在月光下的狒狒的兽型行走世间。 但他后来失去了这一权柄，拉本打算在未来将之赐予给符合条件的新神，但现在看是没有那个必要了。 没有未来了，它应当被毁灭，和之前的种种一同毁在外神手上，而这全都是因为他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外神。 于是就在拉的面前，随着无形的力量拂过，赫麦努的银月就像一个脆弱的气泡，被人轻松掐灭。 “呵……杀吧，杀吧……” “以拉·阿图姆的名义——” “——光！” 银月星辰挡在身前，风雨地天已经被外神夺走，这一刻，不知道时隔多少年，在这片残破的世界中，太阳神又一次在世界内展现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无量光，无量热，焚世的金焰点点燃起，大日就是万物的中心，一切都在围着它盘旋。 种种权柄的缺少是世界的损失，但某种意义上，这也令【太阳】在赫麦努仅剩的部分中占有了更大的位置。 无论天上还是人间，无论地界还是困锁灭世魔神的虚无。这一瞬间，所有生命都看到了那明亮的光芒。 它照亮了万物，给众生指明方向。数不清的生灵跪地歌颂拉神的荣光，颂诗在一座又一座诺姆中响起。 如果不是紧随其后的声音，恐怕这一日将会被所有埃及人记载为永恒的圣日。 “分开。” 太阳给世界带来了光；神把光看在眼中。 神见光是好的；祂就把光和暗分开了。 …… 原初之水上，一切和开始时一模一样。 阿蒙·拉感受着身躯中越发强大的力量，而在他的对面，神与来时却并没有什么不同。 无论是梅瑟的死，还是世界力量的退却，都没有在神的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本章完) 第253章 吞日 犹如一根中线，划分阴阳。 原初之水上的世界犹如被人从中间切开了一般，一半布满了无量的光明，燃烧起不灭的金焰；另一半则坠入黑暗，看不到一丝亮光。 日夜仿若同天而生，看着这一幕，阿蒙·拉的心中实则是十分惊骇的。 身形不动，直接近乎‘言灵’的形式做到这一步，如果他没有侵吞【绝对虚空】的权能，那单纯作为太阳神的他恐怕就会如眼前的一幕，一旦对方的全力出手，他将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而如果没有九柱神依次陨落带来的世界青睐，那作为阿蒙·拉·阿图姆的他也依然难以抗衡对方。 毕竟正是异域的大举入侵，拉才得以彻底掌握八元神中【绝对虚空】的阳性象征‘阿蒙’，进而侵蚀阴性的象征‘阿玛乌涅特’。 在这之前，区区一次转生，可远不足以令他取代真正的八元神。 “呼……但现实没有如果……” “神职最重要的就是‘纯粹’，阿图姆不懂这个道理，所以他死了。我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我只保留了【太阳】，然后主宰这个世界至今。” “现在，轮到我第三次抉择了。” 沉寂许久的阿蒙·拉微微叹息随即上前一步。 整片虚空随着他的呼吸而摇动，当异域力量的退缩，太阳在人间交战这位赫麦努的神王看起来准备全力出手了。 刹那间，阿蒙神独特的权柄第一次展现在这个世界上，这是卡俄斯世界也未曾出现过的神权，是世界存续的基石之一。 万物的底层秩序开始被一层层抹消，连神性化身的‘存在’似乎都受到了动摇。 这就是【绝对虚空】，是世界之外的‘无’中诞生的‘有’，也是世界以内一切‘有’所对应的‘无’。一切不被它认可的，都是虚假而不存在的，凡是被它否认的，都将失去存在在世界上的根基。 一瞬间，仿佛形式颠倒，强弱易位，神性所在的位置变得模糊起来。 可很快，在拉的注视下，这种模糊就被中止了。一股循环往复的力量凭空环绕在外神的身侧，抵挡住了他的进攻。 “呵……果然如此。” 面色微变，好像惊怒于敌人的强大，但拉的内心中实则毫无惊意。 他并没有真的动用自己的全力，实际上，此刻的拉只是动用了自己一开始时拥有的力量。 随着九柱神明陨落而带来的世界青睐，他根本没有动用一丝一毫，到了这一步拉早已不想阻止对方毁灭太阳了。 赫麦努的太阳是世界真正的支柱，它同时占据了‘复生’‘光明’‘火焰’‘天体’‘全视’等神权，是它们统合归一的成果，也是八元神之外赫麦努唯一凌驾在真神以上的力量权柄。 它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强大——所以只有它毁灭，赫麦努才会真的穷途末路，把更多的力量倾注到拉的身上。 不舍吗？多少有一些。 毕竟在权柄的泛用性上，哪怕是卡俄斯诸神中也没有哪一种神职比埃及的‘太阳’更为全能。 可真到了需要做出决断的时候，拉也绝不手软！ “到此为止吧！” 轰—— 思考并不影响行动，天上与地上相互配合。当原初之水上的阿蒙·拉开始发力，太阳也再次大放光明。 无尽的神光向黑暗中照去，好像要将外神的存在驱离人间。 大地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裂痕在上面不断涌现；翻腾的尼罗河拍打着两岸，血色的河水预示着不详。 拉的动作看起来毫不留情，但又因为力量的差距难以扭转局势。 体内的力量愈发强盛，但拉所展露出来的却丝毫未变。他并不想现在阻止外神，但他又不能不出手。 眼睁睁看着执掌太阳的另一半陨落却毫无反应，这才是最大的不合理。所以拉只能做出一个最标准的反应，‘含怒’对外神出击。 轰——！ 太阳的位置开始移动，向着黑暗笼罩的区域撞去。 而在它挪动的轨迹面前，一切物质都化为齑粉。 “你的力量，我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这就是异界……不过在即将成功的时候，才最需要小心。决战之前，不能留下任何漏网之鱼。” 眼神微闪，拉的眼神向着下方微微一撇。 他看的自然不是伊西斯，等一切结束，他会亲手结束这个叛徒的生命，可至少现在对方还没有影响伟大神力的资格。 他看的是那位处于世界背面的隐秘虚空，是那一根根逐步崩断的锁链。 阿波菲斯，混沌的古蛇，灭世的化身。不得不说，似乎在绝大多数神话传说中，蛇往往都扮演着一些负面的、可怕的形象。 而在赫麦努世界，阿波菲斯就是这样一个存在。也许是因为世界本身的弱小，导致秩序无法彻底占据世界的主流。这个自创世之初就诞生的魔神永世不灭，给两代太阳神带来了无止尽的麻烦。 如今的它就是最后一个有机会影响局势的存在了，甚至拉还能注意到，对方的力量也在上涨。 如果说太阳是赫麦努的万物之初，是正面的，阳性的体现，那阿波菲斯就是万物终末，是负面的，阴性的体现。 它诞生的目的就是毁灭世界，令万物重启。以至于哪怕世界并没有在这危急关头给予它同样的青睐，可随着万物毁灭的加剧，它依然在变强。 咔—— 哪怕隔着遥远的虚空，巨蛇身上锁链的崩断也被阿蒙·拉听在耳中。 如果他想，他现在是有余力将之继续镇压的。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反而抽调了封印的力量，就好像在外神的压力下他已经无力维持封印一般。 无声无息间太阳释放的光芒更强了，它移动的轨迹也在不断细微的调整。 某一刻，无尽虚空笼罩下，拉微微笑了一下。 “十几万年间，你一直想吞掉太阳。” “现在，你有这个机会了。” 大地之下，被光照亮的黑暗虚空中。 阿波菲斯睁开了眼睛。 ······ 嘶—— 一片混沌的阴暗中，本来没有光明。 但随着太阳神全力的摧动自己的力量，哪怕是在这世界的背面，光明也终于照了进来。 淡金色的阳光中仿佛蕴含着的拉·阿图姆的意志，汇聚着两代太阳神的威能。它给这世界的一切带来生机，驱散所有危险与厄难。 但阿波菲斯不喜欢这个光，因为它本来就是危险，本来就是厄难。 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毁灭世界，而想要毁灭世界，就要先毁灭太阳。 自古老的阿图姆从本本石旁的石卵中诞生那天起，它就随着诞生在太阳照不到的黑暗之下。当它第一次看到光，它就知道双方只有一个能存在在这世间。 所以哪怕没有智慧，没有理性，千万年来，阿波菲斯依旧记得一件事。 毁灭太阳！ 嘶…… 混沌而迷茫的双眼睁开，巨蛇早就忘记了之前发生过什么。 自己的宿敌突然变得那么强大，以至于自己完全不是对手。但阿波菲斯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它只知道自己又该去战斗了。 哗啦啦—— 锁链的滑动的声音随着巨蛇身躯的扭动作响，这些曾经将它牢牢捆绑的枷锁此刻却显得并没有那么可怕。 一根根锁链在它的动作下崩断，清除了这些捆缚自己的东西，阿波菲斯终于开始寻找那让自己感到不舒服的东西…… 太阳！ 太阳的光！ 蛇腔中发出低沉的吼声，有兴奋，有杀意，有雀跃，但唯独没有恐惧和犹豫。 在过去，每当它从沉睡中苏醒，执掌人间的神明都会驾驭太阳船来这里与它搏杀，绝不给它登上地面的机会。 但这一次，阿波菲斯发现，自己的面前居然没有阻拦！ “……是太阳……” “…太阳…” “——太阳！” 声音回荡在虚空中，阿波菲斯的智力甚至比不过提丰。灭世的魔神没有交流的能力，‘太阳’就是它唯一懂得的单词。 但它也不需要懂，蛇躯一动，伴随着一阵“咔咔”的声响，那些捆缚在它身上的剩余枷锁全数化作烟尘。 双目向四周看去，哪怕隔着遥远距离，阿波菲斯混沌色的眼睛还是一眼看到了那照射在它身上的光明之源。那是太阳，而且就在他的上方。只要一个探身，那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吼——！” 无尽蜿蜒的躯体先是一盘，然后猛然向上。 埃及死后的世界被轻易洞穿，曾经诸神安放信徒灵魂的雅卢一个个崩裂。 大地破开了一个口子，巨蛇从中探出头来。而在它的上方，太阳正以似缓实疾的速度移动。它试图将本体撞入黑暗的领域，击散外神投射在人间的力量。 然后下一刻，阿波菲斯就张开了大口，天空都仿佛多了一个裂痕。 一口之下，赫麦努的光明之源，一切生命的初始，就这样化作了它的口粮。 …… 原初之水上面，当太阳被吞下，阿蒙·拉面色大变。他好像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抬手作防御之势。 ‘一半’力量的毁灭似乎吓到了这位埃及的神王，然而在拉的心中，感受着再次上涨了一截的力量，他感觉稳如泰山。 这还只是个开始，阿波菲斯吞了太阳并不代表太阳就毁灭了。实际上，在过去漫长的历史中，它也不是没有在与太阳的争斗中占据过上风。 人间所谓的‘日食’就是由此而来，可见短时间被吞入其中并不会真的导致太阳的毁灭。 但这不重要，因为俯瞰人间大地，阿蒙·拉清楚的看到，当阿波菲斯吞掉了太阳，它的体型似乎也再次膨胀了一圈。 混沌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黑芒，它先是看了看脚下的大地，又看了看头顶的天空。 它在寻觅其他的敌人，那些曾经与自己作对的小东西。可让阿波菲斯无法理解的是，这两处所对应的力量早已消散，它是否毁灭也没有意义了。 如今的世界上，那些曾经可口的‘点心’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零星的一两个存在。只有天空之上，好像还存在着两道大餐。 “嘶——” 太阳在胃里灼烧疼痛反而让阿波菲斯愈加兴奋。 对任何有理智的人而言，此刻它最应该做的都是默默消化体内的太阳，直到将之彻底毁灭，亦或者给人间带来破坏，让自己灭世的象征上升。 但阿波菲斯不这样想，它再次将蛇头抬起，猩红的信子在空中摇摆。 在它的眼中，没有畏惧，只有面对事物的贪婪。 阿蒙·拉……那是虚空的力量，与混沌之蛇没有冲突。哪怕它要让万物复归混沌，也需要虚空来承载万物。 所以在阿波菲斯的本能中，阿蒙·拉自动被拉到了最后一个优先级，它盯上了另一边的存在。 此刻的人间一片黑暗，出于生命的本能，它能感受到对方的可怕，那是比它现在还要强大力量。 但这根本不在阿波菲斯的考虑范围内，它只知道，如果毁灭了祂，那它也许就能享受到真正毁灭世界的快乐了！ “嘶……” “吼——！” 身躯再次一动，阿波菲斯的身躯千万倍的膨胀。 它的头颅一点点探出人间，探出世界，探到原初之水上方，然后毫不犹豫的对着目标冲去。 成功？失败？那不在它的考虑之中。 千万年来，它失败了无数次，但只要它还活着，那它就不会停下！ “呵，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 直接退开一步，好像是想要看两个敌人互相争斗，一丝喜悦浮上阿蒙·拉的心头。 别看阿波菲斯想要灭世，但它实际上也是世界的一部分。就像斯堪的纳维亚神话中，诸神黄昏也是灭世，但那种灭世实际上也可以被认为是世界循环的一部分。 所以看着阿波菲斯义无反顾的身形，拉知道，自己最后的拼图凑齐了。 最后两个，一并打包送给你。 然后我将站在世界之巅，送你去见他们。 (本章完) 第254章 铸‘剑\’ 哗拉—— 穿透天空，穿过汪洋，穿过阿蒙·拉之前与神交手的地方，没有什么能阻挡阿波菲斯。 作为与初代太阳神几乎同一时刻诞生的灭世魔神，游走在凡世之外的虚空中，阿波菲斯就像回到了家里一样惬意。 它被拘束的太久了，吞下太阳也不过只是稍稍安抚了它永无止尽的毁灭欲望。所以另一个可口的超大号‘点心’近在眼前，混沌之蛇眼中不由神光大放。 看起来不好惹，但它才是最不好惹的那一个！再一次张开大口，犹如巴蛇吞象，无尽的混乱与毁灭在它的唇齿间缠绕，近乎终末的意蕴甚至让一旁的拉都感到有些心惊。 也就是太阳还没被真的毁掉，世界破灭的象征尚未达到巅峰。否则就连拉也不能确定，阿波菲斯会变得多么强大。 “吼——” 吼声似龙似蛇，点点金芒从阿波菲斯的腹中冒出。太阳还在挣扎，站在神的角度，就好像黑蛇口衔大日，浴海而出。 不知其高，不知其长，原初之水上掀起滔天巨浪，每刻都在壮大的大蛇吞天噬地，将身前的存在纳入口中。 “吼……” 低沉的口中带着些许喜悦，这一瞬，阿波菲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好像它的存在的意义将要完成，它那永恒而无趣的蛇生已经圆满。 可是下一刻，撕裂感从蛇首上蔓延，咬合在一起的蛇头被迫分开。怒目圆瞪，阿波菲斯用力吞咽，进了它嘴里的东西，什么也别想出来！ 撕拉—— 如列败革，沿着蛇吻的边沿，一点点裂痕开始出现。 本应合上的大口一点点被撑开，然后越张越大。 仿若神魔在角力阿波菲斯却占据了明显的下风。哪怕世界间的破灭之景无时无刻不在增强它的力量，可既然八元神还在，那世界就还远没到毁灭的边沿。 好像只是一瞬间，又好像持续了很久。某一刻阿波菲斯终于支撑到了极限。 顺着上下颚中的缝隙，血肉撕裂的声音响彻原初之水上。 痛苦的嘶吼声不断传来，巨大的蛇身被一分为二。 “吼——！” 刷—— 原本被大蛇吞入腹中的太阳一跃而出，点点黑斑点缀在上面。不过此刻没人在乎太阳，拉的目光完全锁定在外神的身上。 撕裂阿波菲斯的身体，这确实很强，但他知道，这个灭世魔神之所以让历代太阳都毫无办法，从来不是因为单纯的强弱，而是它不死不灭。 它没有神职这种东西，没有灵魂这种概念，没有埃及神都有的‘卡’和‘巴’。 它就是混沌本身的体现，是万物毁灭的具象。拉根本没有消灭它的办法，不知道域外的世界有没有这种能力？ “嘶——” “嘶——” 一分为二，原本被吞下的太阳都逃出升天，阿波菲斯的凶性却毫无变化。 或者说，随着世界的衰败，力量的上涨，它连仅剩的本能都在丧失。 越是强大的存在，越难以维持人格；越是贴近源力的，越被其所同化。 连一个停顿都没有，被撕开的两段身躯就在黑气翻滚中自动补全，然后变成了两条黑蛇噬咬而上。 自己与面前神灵的差距清晰可见，但它只想要毁灭。无论是毁灭别人，还是毁灭它自己。 轰——！ 原初之水掀起狂澜，神魔间似乎要爆发一场旷日持久的搏斗了。 阿蒙·拉作壁上观，能最终一战前坐视自己最大的两个敌人相互战斗，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下一刻，拉的眼神猛然一缩。 面前的这一幕，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 灵界第四层，万灵界。 黑白二色旋转不定，巨大的轮回之井屹立在世界的中央。 遗忘之河蜿蜒流淌，数不尽的灵魂在其中被吸取记忆，经历审判，然后转世重来。 作为拥有冥界部分权限的三条先天冥河之一，就像斯提克斯源源不断的从誓言中汲取力量那样，它同样在从沉降的记忆中获得一些什么东西。 这些生灵最宝贵的财富不断的滋养着它，让它得以和自己的邻居们一样，变得越发强大。 站在【轮回之井】旁，秋与终末的厄瑞涅一如往日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点点神光落在四方，亡魂们随即按照标准轮回转世。因为记忆早已被洗去，所以倒也没有什么挣扎不舍，场中一片安静祥和。 哗…… …… 哗啦…… …… 哗啦啦…… “嗯？” 神色一动，厄瑞涅的双目锐利起来。 遗忘之河的河水突然不正常的翻滚，这瞬间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如今的万灵界中，只有遗忘之河与外界相连，其他的沟通渠道早已被锁死。 这种异样的变化，很可能就是外来者的先兆。 哗啦啦——！ 河水拍打着河床，数不尽的灵魂在其中沉浮不定。 厄瑞涅当机立断，试着用意志勾连轮回。 在万灵界中，拥有操控轮回权柄的三位女神根本无惧任何敌人，哪怕是外界的神王亲至，也只会被整个灵界的力量压制，然后在【轮回之井】面前被轻易镇压。 当然，厄瑞涅也不觉得现世的神王会这么蠢，暗中潜入进灵界之中就是了。 很快，厄瑞涅的意识就触及了那遍布万灵界的轮回力量，也是孕育她们诞生的地方。 这种浩瀚无尽的伟力每一次接触都让她感到无比沉醉，无论遗忘之河发生了什么变故，她都可以—— “——这是怎么回事？轮回‘空’了？” 面色一变，厄瑞涅简直难以描述自己感知到的情况。 【轮回之井】还在那里，它依旧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可在厄瑞涅的感知中，它此刻就像一个空壳。 其中的力量早已被抽走不知去了哪里，而遗忘之河同样如此。它之所以汹涌澎湃，其实是因为它的力量已经被抽走，可它又不具备伟大神力的本质。 以至于河中数不尽的灵魂给它带来了‘压力’，让它再无法维持平稳与安静。 “呼——” 深吸一口气，慌乱只是一瞬，可厄瑞涅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里是灵界，【轮回之井】更是创世神器级别的圣物。哪怕是世间所有的伟大神力联手，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在灵界中把它的力量抽取殆尽。 所以这一切源自谁的意志自然不必多问，此刻，她只需要尽到自己的职责就好了。 “——镇！” 一声轻喝，厄瑞涅踏在遗忘之河上面。 沸腾的河水当即被她镇压，至少从表面上看，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身处灵界核心，没人发现这里的变故。四轮灵月挂在天上，照耀着万灵界中无数的亡魂。 ······ 赫麦努，原初之水。 灵界的变化远在天边，阿波菲斯的动作从未停滞。 一分为二的双蛇没有任何迟疑，它们在分裂的瞬间再度撕咬而上。 毁灭万物的气息流转身周，这是它与生俱来的使命。 然而下一刻在阿波菲斯的面前，一滴精粹到极点的液体凭空出现。 出于本能，大蛇毫不犹豫的吞下了它。这或许是一个陷阱，但它既没有识别陷阱的智力，也没有辨认它的必要。 作为不死不灭的魔神，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真的伤害到它。所以大口一张，这液体就被阿波菲斯吞入腹中。 于是刹那间，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阿波菲斯像是忘记了自己在哪，又准备干什么。 它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好像已经没有了威胁。只有在它的腹中，那一滴液体开始疯狂的减少。 它控制不了阿波菲斯多久的，用不了太长时间，不灭的魔神就会醒来，然后以更加狂暴的态度回应这个世界。 不过对于神而言，这就已经足够了。 伸手握住分开的双蛇，将之再次合二为一。神圣的火焰在祂的掌中燃起，灼烧起大蛇失神下的身躯。 鳞片渐渐泛起金属的光泽，黑色的气息渗入大蛇的脊骨。赫麦努世界开始震动，好像在为外神的举动而愤慨。 然而看着这一幕，一旁的拉在震惊之余又有点莫名其妙。对方能令阿波菲斯失去意识，这确实很令人惊讶，但祂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炼制神器吗？未免有些可笑了吧。 如果这种简单的方式就能磨灭阿波菲斯的存在，那他还会留其到今天？ 阿波菲斯是不灭的，只有磨灭它的意志才有可能消灭它，否则任何行为都毫无意义。 可想要毁灭它的精神，是这种简单的方法就能做到的吗？ 不过不管是为什么，只是犹豫了一瞬，拉当即抬手。 太阳散发出无比炙热的光芒，哪怕点点黑斑还缭绕其上也无损它的威严。 大日如同一件武器被他毫不留情的掷向外神所在的方向。 金轮划过天空，轨迹倒映在水面上。 拉·阿图姆合在太阳的中心，【本本石】就悬在他的头顶。 外神近在眼前，这个从头至尾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的域外来客此时已经将阿波菲斯的蛇头练成了‘剑柄’，把蛇躯练成了剑鞘。 但拉知道只要阿波菲斯醒来，这一切都是无用功。哪怕外神能束缚它的形体，也无法限制它的意志，让它为己所用。 “接招——” 锵—— 一剑中分，切入太阳的核心。 拉·阿图姆看着穿胸而过的黑剑，面色无悲无喜。 不得不说，这东西的威力还挺厉害，外神似乎将他们那个世界中‘死亡’‘毁灭’的力量也加入了这里，充当核心，统御阿波菲斯的力量。 不过拉同样能发现，剑中的意志在这中直面太阳的刺激下似乎有醒转的迹象了。 有意义吗？没有意义。如果外神做这一切只是想要有一个对太阳一击必杀的方法，那拉·阿图姆表示这恐怕正中他的下怀。 确实，作为太阳的宿敌，阿波菲斯的力量对太阳有特殊伤害，自己经受这相当于外神与阿波菲斯合力的一击也深受重创，但就结果而言，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拉·阿图姆伸出手，握住穿胸而过的黑剑。 手掌被轻易割裂，随着太阳的重创，这把黑剑似乎从万物间吸取到了更强大的毁灭之力。 然而面对这一切，拉·阿图姆只是上前一步。 “身受重创，在之后的战斗中也难有作用了。” “因此为了伟大的赫麦努世界，作为埃及的太阳，我选择与敌同亡！” 好像是在说服自己，但更多的恐怕是在说给世界。 面对这样一尊大敌，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取胜都是合理的。 所以刹那之间，液态的流浆从太阳中溢出，燃起血红色的火焰，就好像是太阳神的血火。 拉·阿图姆自身同样被点燃，整个太阳就如同一个即将被引燃的炸药。 赫麦努的震荡愈发激烈了，如果没有外敌，神灵这种自毁的行为绝对不会被祂允许，但现在祂反而像是在给自己的子嗣送行。 于此同时，在阿蒙·拉的感知中，比之前强大了不知道多少的力量在向着自己涌来，而相反的，世界的法则对自己的约束却又减少了不止一筹。 太阳如果毁灭，那世界就只剩下了承载万物的八元神和一些零零散散的神权，这给祂带来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还好他之前杀了那个凡人，让异域的攻势减缓了。不然阿蒙·拉甚至怀疑，假使异域还以之前那样疯狂而强大的节奏与赫麦努的意志进行战斗，那恐怕当太阳陨落的那一刻，世界就会因为内部循环的重创再也无法抵挡异域的进攻。 到了那个时候，世界的屏障将被击穿，主体会被肢解。在世界层面上‘极短’的时间内，赫麦努就会被对方吞下，无论是自己还是外神都再也不可能从异域的口中抢—— “嗯？”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拉心下赫然一惊。 这么看的话，自己杀了那个凡人，似乎不止是对自己有利啊…… 那如果外神其实预判了他的预判，那祂又是否知道，自己其实能从世界的破灭中获得增强呢？ 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如果知道，祂为什么要配合自己的行为？ 猛然抬头，在阿蒙·拉的眼前，他看到了膨胀的太阳，爆发的光明，也看到了那同样威能暴涨，将太阳彻底切开，用死亡和终末侵蚀的黑剑。 阿波菲斯的意志因此受到了刺激，它离苏醒只差一点点时间。一旦醒来，它会变得更加强大。 自己的力量也开始趋于完整，【绝对虚空】阴阳两面的力量开始在自己的身上进行最后的融汇。 伟大神力领域的全貌已经在阿蒙·拉的面前张开，这过去的他甚至难以想象的力量就掌握在手中。 甚至作为世界的四个层面之一，【绝对虚空】的象征一旦圆满，阿蒙·拉可以肯定，自己还能获得一些更加不可思议的好处。 那祂呢，祂拿什么赢我？ 阴影在心头闪过，阿蒙·拉可以确定，外神再强，也还远远没有触及伟大神力的顶峰。 如果祂现在引回异域世界的力量，那自己大不了卷款跑路。反正以世界死板的运行规律，阿蒙·拉不觉得自己会被堵在这。 更何况【绝对虚空】本身就是赫麦努最外层的屏障，它天然在对抗世界之外的‘无’上具备优势，可以让自己在脱离世界后存在更长的一段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力量的层级占据绝对优势，世界的存在也不足以给自己带来毁灭，阿蒙·拉想不出自己要怎么输。 “也许……这只是太阳陨落带来的后遗症吧。” 无论如何，拉·阿图姆都是他曾经的一部分。 当太阳寂灭，他难免受到了影响。无论是那种直面死亡的痛苦，还是世界本身的悲伤。 毕竟不只是他，从这一刻开始……埃及的人间，也永远失去了光明。 第255章 神说四十日 远离埃及的核心，一处旧时的牧原。 永恒的黑暗下，一条由火把组成的长蛇正在大地上缓慢蠕动。 偶尔有火把突然熄灭，爆发一场小小的乱子，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距离‘长蛇’数百米的空地上，小型风暴左冲右突。而在上千米外的另一处地方，冰雹从天而降。 整个世界就如同程序错乱的游戏，其中模拟气候的代码已经漏洞频出。 以这样的情况看，除非推倒重来，否则恐怕再没有人能将它恢复如初。但无论情况有多么艰难，人间残破的大地上，万灵依旧在努力求存。 有黑猫在夜色下捕食，有豺犬隐藏在黑暗中偷袭。 没有光，队伍就无法前进，无法聚集在一起；有了光，又会吸引来扑火的飞蛾，源源不断的朝着希望冲击。 死伤是难免的，混乱也是必然的。不过数月以来，适应力强大的人类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他们找到了存活下去的方法，就像古老的岁月中，在荒野间求存的人一样。 “……” “先知，按您的指示，我们已经快到了。” “再前面的路……我们该怎么走？” 队伍靠近头部的位置，一道火光从前方向后移动。 没过一会，亚伦就看到了自己任命的领队之一。 迁徙的队伍还是太长，哪怕几经死伤，剩余的人们也依旧不少。在这种情况下，仅凭他一人是无法掌握所有的，所以这些领队也就应运而生。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亚伦在队伍中的威严依旧，哪怕梅瑟已死，没有了力量的威慑，他们依然愿意听从亚伦的领导。 毕竟越是绝望，人们越会渴求希望；越是无力，越是寄望神灵。 太阳已死，埃及千万年来的信仰直接被打破。在这种绝境下，他们别无选择。 亚伦曾亲眼看着不少人一开始只是无奈下的选择，最后反而成为了虔诚信徒。神的救赎是他们在黑暗中唯一的光，哪怕知道这可能只是绝境下的环境，但他们依旧不肯放手。 嗯……其实仔细想想，亚伦自己也未尝不是如此。 “先等等看吧，我会亲自带着梅瑟登山。你们都等在山下，免得冒犯了全能的神。” “放心，梅瑟就曾在这里得到神启，在火焰中接受谕示。尽管他被背信弃义的法老所杀，但神依旧是眷顾他的。” 一路行来，在最开始太阳还没有熄灭的时候，埃及人的追兵就让希伯来人再次吃尽了苦头。 直到这永恒的黑暗降临，这场追杀才告一段落。 “太阳熄灭了，那是埃及人的主神，他们眼中高居天穹，巡视万方的拉神。” 深吸一口气，亚伦注意到周围许多人们都向他看来。 迎着他们眼中的期望，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亚伦高声说道：“这是神的惩罚！” “神降罪于异邦，给他们的神和民以苦难。祂是希伯来人的庇护者，祂必让施暴者遭受应有的报应！” “向前！” “在神的注视下，虔诚者必得救赎。” 不管信或者不信，这一刻，亚伦周围的人群确实被鼓舞了。 或者说，他们也发自内心的希望，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 无边的黑暗，无尽的安静。 比亚伦更快一步，当被法老的剑终结生命的那一刻，梅瑟就来到了这片仿佛与世隔绝的空间中。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是死后的世界，又或者是生和死的间隙。 不过在黑暗当中梅瑟隐约可以感知到一些外界的信息。 他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抬上木架，却不坏不腐；他看着亚伦指引希伯来人一路南行，朝着米甸地一路行去。 他看到埃及人的追兵，也看到了熄灭的太阳。但他只能静静的看着，做一个旁观者见证一切的发生。 身处这种境界当中，梅瑟清晰的感受到了曾被自己所支配的力量。那是超越凡世的伟力，可以轻易解决亚伦遇到的一切麻烦。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原本与他亲密相连的力量间似乎隔了一层枷锁，让他无法触摸。 “这就是……我放弃的吗？” 尽管没有人和他解释，但梅瑟无端的升起一股明悟。 【你将放弃未来，放弃永恒的生命，放弃你所拥有的一切，与你的同族一起经受他们的神所降下的灾难。那些不信我的，尽数死去，虔诚的，也要遭受灾祸】 这原本是属于他的荣耀与权利，如果他遵循神的意志，仅仅作为神的使者，而不是希伯来人的先知，那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但他主动放弃了这些，把他们还给神，那现在他死去了，这些也就理当被收回。 所以从他失去生命的那一刻起，他与神的第一个约定就已经完成了。 神杀尽了埃及的九柱，并令希伯来人依旧活在这世上。 祂完成了自己的诺言——【居在地上的，受地上的惩戒；在天上的，受天上的惩罚。凡是他们施加给你们的，必报应在他们、及他们的神身上】——而现在，自然轮到梅瑟履行他的诺言了。 然而尽管意识到了这一切，但梅瑟却更加惶恐不安了。因为除了这些，他还记得神最后说过的。 【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们，那你们就要到属于你们的地方去，你们要离开这里，到海的尽头去】 之前，他一直以为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要摆脱了埃及诸神，摆脱了法老的追杀，以神赐给他的力量，这段旅程轻易就能完成。 所以尽管神没有许诺‘你们必将回到来处，回到我许给你们的地方’，但梅瑟依旧认为这不是问题。 直到现在，他被人杀死了。 杀他的不是人，而是太阳；太阳因此而陨落，但他却不能复生。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一切好像在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他的选择，他的牺牲，他的一切和一切，都在神划定的未来当中。 冥冥之中，梅瑟看到亚伦捧着他的尸体开始登山。 那是曾经在米甸放牧的时候，他登上过的那座山。他们希望能在那里找到改变困境的机会，但只有梅瑟知道，他与神的约定已经完结了。 亚伦不会得到他想要的，这是注定的事情。因为梅瑟从没有告诉他们，神的目光，从未停滞在希伯来人的身上。 “……” 【所以……你后悔了吗】 哗—— 猛然惊醒，这一刻，梅瑟感觉自己‘睁开’了双眼。 周围的黑暗一扫而空，他仿佛回到自己见神的那一日。 层层叠叠的世界在身下起伏，七层浩大的光影在中间闪现。 如同站立在天地宇宙的中央，梅瑟又一次看到了那超乎诸世的影子。 好像从未改变，又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改变。梅瑟再次伏在地上，向神表达自己的虔诚与谦卑。 “神……” 话一出口便有些颤抖，因为只是这一眼，尽管神没有解释，但梅瑟已经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与神的第一个约定结束了，他以自己的生命和一切做筹码。 但神现在告诉他，他与别人不同。他的生命不止一份，他与神的约定，自然也可以有第二次。 ······ 自己是不同的，梅瑟一直知道这一点。 毕竟神从不避讳祂的关注，祂也亲口告诉了梅瑟，他就是不同的，不同与其他希伯来人的特例。 只是在今天之前，梅瑟并不知道自己的不同在哪里，也只有在死后这段时间，感受着那超越凡世的力量，才让他有了些许猜测。 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就像盲人摸象，他并不能窥见全貌。 他能看到的只是真相的一角，然而此刻，当他站在这里，尽管神没有开口，但他就是‘知道’了。 梅瑟是他作为凡人时的名，他却还拥有两个不属于凡世的名。 一个叫帕拉斯，一个叫荷鲁斯，他们与生俱来，也是一切的源头。 两个名，属于两个神圣，属于两个大地与天空的主宰；虽然这主宰是未来的，而不是现在的。 一个还没有生，就已经死去；一个本应诞生，却由别人替他诞生。 但无论如何，在神的意志下，这两个名字最终都应在了梅瑟的身上，也随着血脉应在了希伯来人的身上。 在埃及的命运当中，荷鲁斯是奥西里斯与伊西斯的子嗣，这份映照理所应当；在卡俄斯的命运中，帕拉斯是宙斯‘死去’的后代，而希伯来人也正是他的后代。 所以只要其余的希伯来人死尽，那他们在物质上的生命就终结了，他们的血脉也随之终结。 梅瑟什么也不需要做，他就将自动汇聚起所有散落的力量，成为同时继承两个世界未来神王命运的存在。 世界的命运会站在他的身边——或因他而自相矛盾。这就是神为何独独关注他的原因，也是他还能站在这里的缘由。 所以这一刻，梅瑟听懂了神的意思。 他付出了一份生命与命运，为自己过去的选择付出了代价；于是神让他亲自经历这一切，告诉他人性的丑恶。 神让他体会了自己本应拥有的力量是何其强大，神让他见证了埃及诸神与凡人间不可磨灭的差距。 一个是永生与尊崇，一个是长眠在人间。 神也知道他会被杀死，但祂依然让梅瑟自己去体会这个过程。 直到现在，神问他‘你后悔吗’，但梅瑟知道，神其实也是在问他，‘你放弃了吗’。 只要他说放弃了，那哪怕只拥有剩下一份生命与命运，他还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由死而生。甚至神还会把本收走的东西还给他，让他重新拥有自己的一切。 只要梅瑟点点头，只要他放弃那些族人，那神就会在天上降下大难。祂将杀尽剩余的人民，不管他们虔诚还是无信。 因为在神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他们。 到了那时候，梅瑟将立地登天，继承那高贵而神圣的命格。他将成为主身前的天使，为祂在诸世传播永恒的荣光。 现在，距离这一切只差他自己的意愿。 所以梅瑟抬头，向神给出了他的答案。 “……神，我……不后悔。” 咔嚓—— 一道雷霆划过，又好像只是梅瑟自己的幻觉。 神依旧在那里，但祂却像是变得更加遥远了。 不过这么说也许并不准确，毕竟祂从来都是那么遥远……神是全知全视的，祂理应知道一切。 “所以我今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也在神的预料之中吧？” 身处神的国度，梅瑟依旧能看到那座山上亚伦的身影，也能看到山下祈求跪地祈祷能够成功的希伯来人。 他知道，这些人未必都是善良的，未必都是虔诚的。也许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也会做下罪孽；甚至让他们站在自己的位置，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另一个选择。 但梅瑟并不因此而感到迟疑，他选择拯救他们，本来也不是为了他们的感谢。 他想这么做，仅此而已。圣人的行为尚且不被所有人理解，何况他不认为自己是圣人。 “惟愿向您献上我的所有，万能的主。我献上我的一切，从过去到将来，尽管这一切本都源于您。” 低声吟诵，梅瑟平静的声音在这天地宇宙间回响。 “愿您的道行在地上，一如它行在天上。” “请允许我回到人间，指引您的信众，经历考验，回到您许给我们的国。” “……” 没有抬头，但这一瞬间，梅瑟似乎再次看到，那站在时光之外的神在向他微笑。 祂在对他许诺，也是在劝解。祂许诺梅瑟行走在人间的时辰，并给他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予你四十日，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你和你的民众将跨过大海，回归旧时的国……” “……当最后一日到了，你们将在我的山上望到那里……所有望到的人都可到达，唯有你除外。” “你会在那里止步，止在回归前最后的一天，我赐给你的，都会收回来，这就是你未来的命运。” “你可以选择拒绝，但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 神说：“我与你立约。” ······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神说四十日，就是人间四十年。 从第一个柱神陨落开始，赫麦努的时间就已经紊乱了。 最开始它的时辰变得缓慢，原本十年的时间在这里才渡过一年。随着末日将近，这种缓慢甚至更加明显了。 不过也许是因为九柱神依次陨落，当太阳跟着熄灭，人间的时间反而不再受到约束。 它回归了本来的速度，甚至变得更快了些许。以至于天上的交手明明没过去多久，人间却已经渡过了不短的时间。 所以当亚伦开始登山，原初之水上，太阳甚至还未寂灭。 第二个约定立下，大日刚好脱困。无尽的光重新照耀大地，随即又被一分为二，彻底崩灭瓦解，消失在赫麦努的世界当中。 诛灭了太阳的魔剑好像在大日之火的灼烧下变得更为神异了，在它剑尖所及的地方，【本本石】与它碰撞在一起。 此刻巨大的水面上，只剩下了阿蒙·拉一人。以及在他对面，那手握黑剑的神。 第256章 这就是‘举世无敌\’ “终于……这最后一点也补齐了。” 水面浩渺无波，当拉·阿图姆彻底陨灭的那一刻，阿蒙·拉微微一叹叹。 亲眼见证着太阳被撕裂，然后落入外神所在的地方，他的心中也有点莫名的感受。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开始抖动，开始悲戚。原初之水上漾起波涛，好像在为曾经在它身上升起的太阳送行 然而同样是这一刻，看着曾经最熟悉的东西消失无踪，阿蒙·拉心中的那一抹不安渐渐散去。留下的，只有些许庆幸。 外神终究是外神，没人能判断祂的行为。拉也不能保证祂一定会毁灭太阳，不过万幸的是，祂终究没有抵御住吞噬太阳的诱惑，将此世的大日彻底诛杀。 这是赫麦努八元神之外最重要的权柄，它从此遗落到了异域……不过如果世界必然失败，那遗落与否其实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拉倒并不担心这个，也并不担心外神会因此实力大涨。 一方面是对完整的【绝对虚空】而言，自己的敌人是否多上一个太阳的力量委实意义不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和其他柱神的权柄不同，太阳的体量到底是伟大级数的。 哪怕是侵蚀赫麦努的异域，祂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把一份伟大级别的力量消化殆尽。外神无论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和整个异域相提并论。 祂要么寻找一个契机，要么就需要足够漫长的时间去逐步消磨容纳。总之，绝不可能是当下，也就与此刻行将毁灭的世界无关了。 于是这一刻，阿蒙·拉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随着太阳的陨落，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巨变。 【绝对虚空】终于在他体内圆满了，它的阴阳两面在自己体内合一了。 这是不应该属于神的力量……毕竟拉知道，所谓八元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八元神，他们说是神，其实也不是神。严格的说，他们始终都是世界的一部分。 在古老的创世之初，传闻阿图姆都还没有诞生的岁月里，当时初生的世界曾本能的试图拥有智慧，这也是一切存在最根本的诉求。 于是祂在构成自己的四大结构中进行了分化，分别以一男一女的形式诞生了不同的人格。 他们总计八个，男神是人身蛙头，女神是人身蛇首。通过这种方式，世界试图以此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而非永远只能是毫无主观意志的世界本身。没人知道，如果一个完整的世界天生就是‘活的’，那祂究竟能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 不过想法是好的，结果却很显然。世界最终还是失败了，哪怕祂没有卡俄斯那么强大，因此想要拥有人格的难度也稍微弱上一些，但祂终究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在一张一百分满分的卷子上考出一万分还是三千分，本质上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样强大的力量既然天生存续，那祂就不可能拥有智慧。所以那八个人格显化只是存在了极其短暂的时间，随即就回归了世界本身。 但是失败归失败，对于这种层次的存在而言，‘曾经存在’就必然留下痕迹。 所以哪怕那个时代还没有任何一个神存在，但作为先后两代太阳神，阿图姆和拉依然从原初之水中知道了那八个人格的名字。 【绝对虚空】的雄性象征阿蒙（Amun）与雌性象征阿玛乌涅特（Ama）。 【无垠黑暗】的雄性象征库克（Kuk）和雌性象征卡乌凯特（Kauket）。 【无限空间】的雄性象征胡（Huh）和雌性象征哈乌赫特（Hauhet）。 【原初之水】的雄性象征努恩（Nu）和雌性象征纳乌涅特（Na）。 他们一起代表了世界最开始时的原初、基本状态的概念，分开就是世界的四个面，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世界，也是赫麦努的一切。 【太阳】也好，后续的诸多神职也罢，其实就像【本本石】与初代太阳阿图姆诞生的过程一样，它们也不过是从【原初之水】中升起的神圣。哪怕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原初之水的子嗣。 所以如果用卡俄斯神灵的方式去理解，其实八元神所代表的四个面对应的绝不是原始神，而是现世的法则与世外的规序。 【原初之水】就像是另一个翻版的现世，祂最为活跃，世间第一个神也因祂而降生。 只不过赫麦努远远比不过卡俄斯，八元神自然也就绝不可能与现世相提并论……但对阿蒙·拉而言，他从未见过卡俄斯的现世，他所对比的对象自然也不可能是一个远在异域，根本接触不到的存在。 轻轻抬手，仿若与世界同呼吸。 这一刻，赫麦努周围浩瀚的虚空都在拉的感知中。 凡是世界力量能够触及的地方，他的意志都可以延伸过去，甚至在遥远虚空的彼端也不例外。 遥遥望去，拉似乎看到了那被环世之河环绕，浩然无尽的卡俄斯世界。那里也有日月星辰也有万灵众生。 当然，也有不止一个真神之上的伟大者在其中沉浮。甚至其中有的存在，也在这一刻发现了自己的注视。 那是敌人，世界赐予的力量不断的提醒着拉。他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异域的力量即将再次沸腾，像之前那样不计后果的撞入赫麦努的源海中，将祂撕裂，将祂分割。 这也是拉被赐予力量后需要肩负的任务——【绝对虚空】本就是世界四层屏障中最外面的那一层。所以面对这样的冲击，他自然首当其冲。 不过…… “呵呵，差不多了。现在，结束这场游戏吧。” 低笑一声，大厦将倾，拉自然不会选择硬要和这艘大船一起沉底。 只是埃及神的力量终究是世界赋予，相互间都可以转移和吞并，一旦世界想要收回，他们是没有反抗之力的。 所以这一刻，拉清楚的看到人间大地上，那被他杀死的凡人死而复生了，但他却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 谁规定【绝对虚空】在最外层，就一定要直面异域的力量了，反正拉不觉得。 皇帝授予官员的权利自然随时可以收回，但如果王朝都分崩离析，那还有谁能下这个‘收回’的命令？ “答案是，没有人。” 抵抗外敌而已，抵抗异域是抵抗，抵抗外神不也是抵抗吗。 有智慧的人可以分出双方的区别，但世界的规则恐怕还没有这么懂得变通。 攘外，必先安内……刹那之间，如果从外部观测，仿佛可以看到赫麦努无尽的时空膨胀又紧缩。 锚定有无，镇压虚空的力量于瞬间回缩。 站在原初之水上，此刻的拉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切开这孕育了太阳的源地。 原本强大的外神似乎也不过如此，再多的算计，再多的谋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嗯……不过我得注意，下手不能太狠。” “万一把你打死了，那我可怎么办呢？” 念头在心中闪过，拉的表情无悲无喜。 走到这一步，剩下的只有阳谋。 除非外神能够操纵世界级的力量，不然无论祂准备的再多，也只不过是回天乏术而已。 ······ 灵界，第七层。 西奈亚神山山腹，一处无名‘水潭’。 说是水潭，其实这里是灵界核心的映照。 曾经刚刚开辟灵界的时候，诸多神器就是在这里孕育。只是随着它们一件件出世，这里也变得空荡了起来。 不过今天这里显然发生了些变化，因为随着虚空的一阵摇动，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水潭的上空。 那是一个光芒渐渐熄灭的光体，或者更确切的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太阳。 死亡与终末的力量一点点的侵蚀它，而复苏和新生的权能又被它本能的激发，不断抵抗着这种力量的改变。 在生死之间徘徊，哪怕来到这灵界的核心处，它在短时间内也无法被彻底消化。 就像曾经的九界残骸一样，哪怕对完整的世界而言，想要消磨这样一份力量也是需要时间的，对灵界来说就更是如此。 不过此刻，也没人在乎它就是了。 “太阳……全能的主又收回了一份力量。” “终有一日，祂会回到一切的初始，让世人知道，祂才是一切的开始与终结。” 缓步走在池边，许久不见的莱安娜一步步走进这象征着灵界本源的池水当中。 池水没过脚踝，没过膝盖，直到某一刻，她来到了池水的中央。 在池底，一个好像封印一样的晶石存在在那里，只不过它封印的好像不是里面的东西，而是防止外来的影响它。 少有人知道，于世间销声匿迹许久的冥月女神其实就是在看守着它，虽然它其实用不到看守。 不过当知道它存在的那一刻，莱安娜还是主动要求了这份任务。 因为看着它，就好像看到了全能的主所流溢在世间的威能。 它是一，也是万。 “打开。” 轻声开口，在莱安娜的面前，晶体寸寸崩裂，被封印保护在其中的东西渐渐展露在外。 那是一滴水，再平常不过的一滴水。如果不是具备代管灵界的部分权能，哪怕是如今的莱安娜也根本看不出它和真正的水有什么区别。 只有真正知道它是什么的，才会明白那平凡外表下真实。 “莱安娜。” 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呼唤，上前一步。女神将身后的翅膀收拢，把水滴捧在掌心。 “我在……” “一切荣耀尽归于您。” ······ 原初之水上，太阳的陨灭好像还在上一刻。 黑剑的剑尖抵住【本本石】，阿波菲斯的意志开始复苏。 刚刚成型的剑体似乎要因为它本身意识的苏醒而崩坏，而不远处的源面上，拉的力量于刹那间超过了莱恩过去曾经见过的一切神。 也许母树是例外，但莱恩从未真的直面过完整的母树。 在九界残骸中，那是被世界力量压制的祂；在卡俄斯世界中，那是被世界力量封锁的祂。 但无论双方孰强孰弱，此刻的阿蒙·拉确实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这样的力量是强如卡俄斯都不会放任不管，一旦进入世界以内，就需要进行封锁与限制的存在。 不过这一刻尽管敌人变强了很多，甚至超出了过往的一切敌人，但莱恩反而对此没什么感觉。 此刻的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应中——明明神性与人性早已分离，明明双方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明明自己恶念的化身也还在九狱中沉寂，但他就是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一’。 时空没有意义，过去和未来也在他面前张开一角。 赫麦努的创世之初，阿图姆从【本本石】旁的卵中诞生，是原初之水努恩的长子，太阳由此而生。 但这一刻，过去与未来似乎可以被他收束，他在这一刻拥有了太阳，他也可以抹除过去太阳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改变历史，篡改过去，这似乎不再是不可能。只要……他能对抗试图‘维持历史’的世界本身。 “没有意义。” “同样层次的力量，甚至因为它来自卡俄斯，可能还要强上一点。但在量上，差的还是太多了。” 微微摇头，无声无息间，一股莫名的力量顺着手臂下移。 它流过魔剑的剑柄，于是剑柄安静下来。 它流过魔剑的剑身，于是阿波菲斯的存在被从世界上彻底抹去了。 没有丝毫烟火气，曾经困扰两代太阳千万年的大敌就这样沦为了过去。剑身微微一颤，随即变得更加深邃。 阿波菲斯是混乱的化身，是毁灭与终末的象征，但这世上又有什么比毁灭本身的毁灭，更趋近于毁灭的真理？ 于是属于混乱的部分被排斥到剑鞘上，漆黑的剑身上只剩下了纯粹的终亡。 莫名的力量继续下移，它落到了【本本石】的身上，然后这诞生在原初之水上的神石在接触的瞬间就开始融化。 它化作液体，上流到整个长剑。 阿波菲斯其实并没有实质的身体，它只是混乱的集合，是创世之初残余的体现。所以之前魔剑看似实质化的剑体也不过是假象，它本身也只是一把没有实体的虚剑。 但现在，它有了实体。 赫麦努唯一的创世神器变成了构筑它的材料，某种无上的力量在为它塑型。 好像天生地养，浑然所成，没有一丝后天打造的痕迹，这柄魔剑就这样成了。 “材料，象征，融汇到一起，看起来似乎很强大，实际上也很强大——如果我的对手只是诸神的话。” 看似过了很久，实则在那莫名的力量下，世界的时间根本没有流逝。 看着自己打造的神器，如果这是诞生在本纪元初，那莱恩会感到很高兴。 这样一把终结万物的创世神器能让他直面任何敌人，黑暗之主也不过会在数剑之后低头。 它会成为至高无上的权柄，任何拿到它的人就犹如拥有了世界，然而此时此刻，对莱恩真正想要做的事情而言，这样一把剑也不过聊胜于无。 于是下一刻，那在之前的种种操作下依旧没有多少损耗的莫名力量猛然一震，刚刚成型的剑身再次粉碎。 它分离而不破灭，松散而又有序。无形的力量笼罩着它，让这件神器不至于继续崩灭，而是维持着一种特殊的状态，好像是在准备迎接着什么东西。 对于眼前的这一幕，莱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只是在那个虚幻世界中得到的东西让他的成功的概率再次增长。 这份力量是如此万能，但又是如此稀少。单纯用它来杀一个神，那才是最可笑的用法。 钱是用来生钱的，力量自然也要用来获取更强的、适合他的力量。 一如这把剑很强，却不是他要的；所以它唯一的下场，就是沦为一个工具。 一个，承载更强大力量的工具。 “这就是我需要的……一个世界的【死亡】” 阿蒙·拉近在眼前，而随着人间梅瑟的死而复生，卡俄斯的世界之力去而复返，甚至更加狂暴。 【绝对虚空】的力量被阿蒙·拉所抽离，这对世界而言就不仅仅是四分之一的力量离开，而是‘圆满’与‘非圆满’的差距。 不出意外，赫麦努根本挡不住这样的一击，祂的‘死’就在眼前。也许祂的残骸还会如同曾经的九界那样挣扎许久，可当祂的主体死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莱恩所要做的，就是找准时机刚好补上这最后一刀。 “轮回无法承受这种层次的‘终末’，甚至是现在的灵界都不行。” “也许依靠着那本质极高的一点时空之力，我能像现在操控这‘水滴’一样，不至于反过来被那终末的力量所磨灭，但在这种失衡的力量下，灵界也必然毁于一旦。” “一个世界的‘死’……只有源自它自身‘生’的躯壳才能短暂的承载。亦或者……由另一个世界去接受它。” 阿波菲斯与【本本石】，就是世界秩序与混乱最初的‘生’。所以这样的载体，才能短暂承载灭世的终亡。 此刻手握剑柄，尽管知道这注定是一把在将来只能使用一次的剑。 但哪怕是以莱恩此刻的状态也无法想象，到了那一日，这把剑会展露出什么样的威能来。 数千年的侵蚀，内部的叛逆者，外部的入侵者，莱恩的谋划……种种叠加在一起，卡俄斯依旧用了这么长时间才毁灭的世界。当祂的‘死’在某一刻爆发出来，那种力量恐怕足以撕裂万物。 至少莱恩需要面对的敌人，大概率是抵挡不住这份力量的。 “嗯……除了我一开始的安排之外，神性似乎还给它多安排了点东西，是最后‘淬火’的一步吗。” “这种‘淬火’的方式我看着都有一点无情啊。不愧是神性的选择，不过既然做都做了，那就做下去吧。” 微微抬眸，在那莫名力量的加持下，阿蒙·拉方才一切的变化都在莱恩的眼中纤毫毕现，就连他此刻攻击的前兆也不例外。 对方其实判断的没错，【绝对虚空】完整的力量，即便是莱恩也不曾具备。毕竟没有一个世界给他继承，而且这个世界还得保证目前是‘活着’的。 一旦世界死去，恐怕阿蒙·拉也无法保持这样的力量。只能说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唯独比不上论外的加持。 锵—— 拔剑出鞘，阿蒙·拉的笑容好像还在脸上，莱恩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曾经和黑夜女神的交流拂过心头，事实证明，凡是他想要做的，就必然会成功。 “什么是举世无敌？” “这，就是举世无敌。” 无论是形容现在，还是形容不久后的将来。 这一刻，神举起魔剑，就像是在审判天地群生。 于是如同刚刚的太阳……就在阿蒙·拉的面前。 一剑之下，万物分离。 第257章 灭世 世界之内，莱恩举剑，在他面前，首当其冲的就是阿蒙·拉的虚空之力。 而世界之外，几乎同一时刻，源自卡俄斯的世界之力也再次降临。 没有分毫偏差，或者说，人间梅瑟死而复生所引来的世界之力，以及莱恩拔剑选定的时机，本来就是相互配合的。 如果早一分，那赫麦努世界的主体结构就是由卡俄斯毁灭的，世界终末的意象也无法如愿落到他的手上。 如果晚一分，那他就等同于以一己之力在对抗赫麦努剩下的一切。哪怕此刻的这一剑早已在创世源力的加持下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他也绝对无法做到这一点。 所以时机不早也不晚，在这神与神的战场，世界与世界间的搏杀中，最先接触到一起的，正是那洞穿了无尽虚空，与赫麦努最外层结构交叠在一起的力量。 只是这一次，与它碰撞的不再是最外层的【绝对虚空】，而是第二层屏障【无垠黑暗】。 哗—— 没有具体的声响，因为声音吞没在黑暗中；没有撞击的痕迹，因为这种交叠与碰撞本来就不是发生在具体的物质结构上的。 没有尽头的黑暗被打散又重聚，它的大和小也在不断变化。 对世界而言，距离没有意义，祂可以无限大，也可以无限小。是世界本身定义了大小，如果没有超过祂的力量，那【无垠黑暗】的‘无垠’就是货真价实的。 哪怕一个人有永恒的生命，有无尽的时间，他也永远不可能从黑暗领域的一边走向另一边。 这是一个世界的屏障保护着祂内里的一切。不过在另一个更强大世界的力量下，一切都被改写。 世界从无中定义万物，于是来自卡俄斯的力量流经的地方，原本被赫麦努的意志所定义的秩序便被扭曲，被篡改。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黑暗笼罩的一切被轻易击穿，紧随其后的【无尽空间】也同样如此。 当然，在整个过程中，卡俄斯的力量也受到了削减；这毕竟是异域的领域，这种强硬的攻击带来的就是更大的损耗。 世界与世界间正常的吞并，应该是一点点从外围开始进行的。剥离对方的力量，消磨对方的痕迹，用自己的概念去覆盖与重组，最终让其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可像这样强硬的击入世界是内核却不一样，就如同没有打穿一个国家的边防，却孤军深入它的腹心。不仅自己派出的力量会受到源源不断的损耗，而且损失带来的效果也十分有限。 除非能够直接攻克敌国的‘国都’，诛杀皇帝和大臣，令其群龙无首，否则这就是一次失败的行动。 这也是之前两界间实际上的战况，尽管卡俄斯的力量已经击穿了四层屏障，甚至深入到源海之中，但实际上当时的赫麦努还足以坚持上千年的漫长岁月。 有四层屏障依次消减，诸神则在最后阻隔异域的攻势。看似危若累卵的局面，实则并没有那么危险。 可是现在，短短时间内，一切都改变了。 四层屏障少了一个，九柱神明全部陨落，于是当卡俄斯的力量再次击破了【原初之水】，祂剩余的部分依然足够致命。 赫麦努的源海上空，原本退去的黑潮转瞬间又覆盖上来。 金色的海水几乎毫无抵抗之力，被那无止尽的力量击打的节节败退。 冥冥之中，世界的意志在做最后的挣扎。阿蒙·拉感受到了强烈的催促，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那在世界被击碎之前，他一定是第一个死的。 所以不再拖延，对于世界最后的要求，阿蒙·拉选择给祂满足。 刹那之间，天地变色。原初之水上的虚空被截断，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进了一种存在又不存在之间的状态。 生和死叠加，正与负对立。 如果后世的科研工作者看到这一幕，或许会认为自己看到了真理。然而这所有的表象，都只是绝对虚空在外显在物质中的边角。 “万物归虚……这就是，世界的力量！” 伸出双手，阿蒙·拉迎向那彷如要终结世界的剑锋。 外神的力量他已经清楚了，阿波菲斯的能力他更是再了解不过。 八元神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如今却被他握在掌中。今日之后，他必将迎来新生—— “——刷” 听到了声音，又好像没听到。 没有丝毫停顿，魔剑划过，斩断了面前的一切。 拉的双手齐肘而断，一种莫名的惊悚感突然涌上心头。 丝丝缕缕黑气盘旋，在某种超乎想象的力量加持下，那缠绕在断处的力量仿佛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威能，让拉原本的所有力量都失去了作用。 刹那间，阿蒙·拉感觉自己的存在好像都在被抹除，过去和未来变得模糊不清。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他也不了解创世源力，他只是感觉不理解。 这是什么情况，既然你有这种力量，那之前到底和我在打什么？ “……这是为什么？” 疑惑不解，甚至压过了恐惧和愤怒。 如果自己也有这种力量，又何必等到今天？ “所以你既然能做到这一步——那你之前在做什么？！！” 砰——！ 身形炸裂，拉试图自救。 黑气盘旋，他想要将所有沾染上黑气的部分驱逐出去。但当他在远处重组身形，却又感觉那种不断逼近的绝望感依旧在靠近。 伟大神力顶峰无穷的力量似乎毫无用处，拉之所以还能够挣扎，只是因为当他完整掌握了【无尽虚空】，某种来自世界的特性也就来到了他的身上。 但直觉告诉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当那力量继续向他蔓延，自己终究要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这代价不是死亡，但同样刻骨铭心。而它不是死亡的唯一原因，就是那一剑并非斩向他的！ 剑锋下落，剑势劈开了原初之水，余波斩断了拉的双手与人间大地。 源海上方，黑潮无穷无尽，已经将赫麦努最后的部分逼到了角落当中。世界间旷日持久的争斗即将结束，但在这一刻，魔剑的剑尖出现在了这片空间的上方。 剑尖低垂，已经渺小不堪的金洋微微颤动。 祂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死亡无法避免，无论这死亡是来自黑剑，还是来自异域的攻击。 “我会终结你……但我也答应你。” “无论是谁，凡是给你造成伤害的，人受人的惩罚，神受神的惩罚，世界，也会受到世界的惩罚。” “而我需要的，就是做到这一切的威能。” 魔剑落下，在最后的时刻击入赫麦努的心脏。 那一滴已经消耗了不少的创世源力瞬间燃烧，实际上，哪怕是补上最后一刀，也只有它才能给予一方世界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莱恩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承诺有没有起到效果，毕竟世界没有自己的智慧。但至少这一剑没有出任何意外，它确实终结了赫麦努的‘生命’。 当然，这不代表世界就彻底没有任何力量了，实则就像九界的残骸，哪怕世界已死，祂残余的力量依旧很多。 只是作为一个整体，赫麦努从此彻底不复存在了。剩下的与其说是祂，不如说是死而不僵的残肢断臂。 “轰——！” 时空凝固了一瞬，随即炸响在人间的内外与无尽虚空。 原本结合在一起的世界开始分离，九界残骸的昨天，似乎就是祂的将来。 不过这一切都和莱恩没有关系了，手握魔剑，在他此刻的感知中，原本的创世源力已经被消耗的干干净净。 但这一刻一道新的，本质却丝毫不差的力量却开始在里面滋生。 与之前不同，新的力量没有那种‘万能’的感觉，它不能创造万物，不能厘定秩序，也没有种种玄奇的地方。 那里只有单纯的死亡和终结，对一切事物的诅咒和磨灭。而且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它开始疯狂的膨胀与增殖。 第一瞬，它只有一丝一缕；第二瞬，它已经不逊于之前那一滴创世之力的体量了。 第三瞬，第四瞬，第五瞬……就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将魔剑握在掌中，好像举起了时间的尽头。这一刻，莱恩甚至都有一种错觉。 自己要是现在一剑斩下，那是否割裂卡俄斯和赫麦努间的联系，让二者不再相连？ “应该不能……祂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摆脱卡俄斯，又何况是死后。” 抛去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莱恩感觉到，随着那一滴创世源力被使用殆尽，他的意识也重新开始分离。 只是经过重组和分离，他好像从中发现了什么东西。 “我的人性和神性……都更‘纯粹’了，但又不够‘纯粹’。” “因为我自己的力量，又怎么可能真的将我自己分离呢……”（见3-162） 这是曾经进行这一步的时候，莱恩就已经预见到的。 此刻他只是再一次确认了这一点，实际上，这已经证明了他的做法是对的，只是他做的不够成功。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此刻握住魔剑，它真正的铸造要开始了。 整个世界尸体与卡俄斯的力量的碰撞就是锻锤，祂死的越彻底，魔剑的力量就越强大。 当然，虽然在铸造好之前最好不要让它出鞘，但在此之余，莱恩还是可以用它给自己获得一些好处。 比如作为构成它的材料之一，【本本石】与原初之水的链接就至今还存在。 这无尽的水面或许是卡俄斯的战利品，但它也注定是魔剑的，更是自己的。 没有谁能把它全部占下，这是无可争议的现实。 哗—— 再次举剑，将之向下插入那身下的渊面上。 魔剑开始吸纳起【原初之水】的力量，以承载愈发壮大的灭世象征。 与此同时，顺着某种联系，在灵界第五层中，同样有变化开始酝酿。 “除此之外，最后一个麻烦，就是你了。” 转身望向拉所在的方向，适才那一剑残留下的痕迹对方并没能摆脱。 创世源力加持下的死亡之力如同附骨之疽，源源不断的侵蚀着他的一切。甚至随着世界的灭亡，阿蒙·拉身上的力量也开始震荡不休。 “嗬——” “这就是你一开始就想要的？” 注意到了莱恩的目光，拉停止了挣扎。 对方的身上已经不再具有那种无可匹敌的感觉，但此刻拉的状态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好像是自知必死，拉反而冷静下来。他想要知道前因后果，但对此，莱恩只是笑了笑。 “能趁着世界灭绝的机会走到这一步，你确实不好杀。” “但至少作为‘拉’，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话，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这个世上，不需要有全知全视的拉神。” 为了保证能一击打灭世界最后的挣扎，莱恩自然不可能在拉的身上倾注太多的力量。索性世界毁灭，对方也就不再拥有那样的力量了。 【绝对虚空】的阿蒙神是卡俄斯的猎物，没有与之相关联系的东西，莱恩充其量获得一点点边角。不过属于拉的部分，他一点也不会放过。 伸出右手，那些顺着无形的联系向拉侵蚀而去的力量瞬间活跃起来。 沿着时间的上下两端，它探寻剿灭着拉的一切。 “这……就是埃及最后的价值了。” 转身俯瞰世界，最外围的黑暗散成一块一块，空间波动而盘旋。 一把巨大的黑剑插在原初之水当中，有漩涡在剑锋处旋转。 漩涡周遭，是原本的人间大地。 合为一体的人间散落成一块又一块，顺着漩涡的轨迹跟着旋转。隐约间，莱恩似乎听到了数不清的祈祷声，那是凡人在绝望中祈求神的垂怜。 “如果你们能坚持到并入卡俄斯，也许就能活下来。” “以埃及人的身份成为新世界的一员。” 意识开始分离，很快，神性会重新主导这片天地。对于凡人信徒，莱恩也没什么关注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获得了太阳，这些大多指向拉的信仰其实他都不会感受到，更何况他本来就对信仰—— “——咦？” 一声轻咦，莱恩看向了一处人间碎片。 伊西斯在那里，但他不是因此而看过去的。 关于这个首位‘弃暗投明’的女神，神性早有安排。真正让他有些意外的还是那里的凡人。 在这个死去的世界中，因为他们的一些做法，原本属于埃及诸神的某些概念竟然开始向莱恩汇聚。 虽然这没有带来实际上力量的增强，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价值。 “……诸神已死，世界终亡，这就是最后的智慧生命了。能带来这种结果，倒也不奇怪。” 伸手轻点，然后不再理会。 于是原初之水无尽的渊面上，只剩下了那魔剑，以及握住它的神。 ······ 第258章 安·拉 人间。 一剑落，万物分。 埃及死后的世界姑且不提，可在灭世的魔剑下，人间大地切切实实的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块。 大地被切开，河流被截断。它们有的以松散的形式散落，里面的循环彻底破灭，一切生命都随之灭亡。 只有少数大的碎片还能维持一点点生态，如果能在破灭前融入卡俄斯，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而在这些碎片当中，最大的那一份，无疑就是埃及曾经的核心，那被后世称为尼罗河三角洲的地方。 随着世界的崩解，和其他地方的衰败相比，那处埃及的发源地反而像是重新诞生了些许绿意。 尼罗河水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埃及的母河重新焕发生气。 古河复苏了，因为它的主人回来了。埃及的神从来不止那几个，九柱神只是其中地位最高，实力也较强的那一些。 当灾难来临的时候，他们和九柱神一同被拉入源海，却没能保留清醒的意识，失去了最后自救的机会。 但当赫麦努彻底破灭，有些神职的拥有者跟着一起死去了，有些却逃得一命，比如尼罗河的河神就是如此。 毕竟尼罗河还在，所以作为具备某些地域神特性的哈比，自然也就顺势活了下来。 只是侥幸逃离的尼罗河神虽然没有死，但也陷入到最深沉的沉睡中。甚至如果不能来到一个新的世界，他就再也没机会醒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幸存的埃及人举行多少次祭祀，有多少次祈求神的眷顾，自然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们只能看到河水恢复清澈，母河的河神却从不回复他们的祈祷。 再联想起之前被血色染红的河水，种种猜疑不由在人群中蔓延。但此刻的埃及人没有别的办法，人力在天地面前是如此渺小。 他们只能在尼罗河岸日夜祭祀，祈求神的回应。 …… 叮—— 当—— 叮—— 当—— …… 钟声敲响，又是一场盛大祭祀的前奏。 佩戴好长袍上的饰品，卡西姆握紧手杖。 “来，为我戴上它。” 摊开双手，埃及人的大祭司让学生将最后一枚标志他身份的徽章戴在胸前。 和之前相比，他看起来瘦了很多，就好像随时都会走向生命的终点，只有眼神还依旧明亮。 “父亲，消息传来了。” “法老拉美西斯二世陛下沐浴天火，生死不知。” “就连大地……也疑似出现了尽头。” 低声开口，艾布的眼中满是忧虑。 不久前，原本消失的太阳短暂出现了一瞬，然后又再次失去踪迹，大地上的黑暗已经持续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派去联络孟斐斯的人一波又一波，可直到昨天才得到了唯一一个回应。 法老亲自前往新筑的太阳城，在金焰中化作光点。驻守在城外的军队去追击逃亡的希伯来人，然后不知所踪。 群龙无首的城中爆发了内乱，失去了城外的供应，人们为了争夺粮食和水源相互间爆发冲突，死伤不计。 而且最可怕的是，原本链接在一起的大地好像被分开了，有人找到了地的边缘。 边缘以外就是空无的虚空，没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父亲……这种情况，它简直，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万物都已经死了一样，是吧。” 淡淡开口，卡西姆打断了艾布的话。 “……是的，父亲。” 这是最好的形容词了，但艾布却等着接受父亲的训斥。 他之前曾经不止一次和父亲说起过类似的话，说起自己看到的异象，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认可。 他以为这一回也是一样的结果，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卡西姆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然后又看了看身前的学生与子嗣。 像是笑了一下，卡西姆开口道： “走。” “在这个时候，我们需要信仰来安抚人心。” ······ “……” “我们自恐惧转向了敬畏” “当你的儿子以主人的身份” “教导埃及的国土” “照耀，照耀！尼罗河，照耀着！” “用你的牛群哺育着生命” “用你的牧场哺育着公牛” “照耀着，尼罗河，你的光荣！” “……” 又是一场盛大的仪式。 本应发生在正午，可如今的人间没有太阳。 尼罗河的河水本应卷走祭品，可如今它却安稳如常。 仪式落幕，看着毫无变化的天空与大地，人群陷入无声的沉默中。 “大祭司。” 突然间，像是犹豫了很久，祭司的队伍中有人站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艾布，从对方的眼中他看到了意外和疑惑。 对方从没授意过他这么做，但他到了今天，他确实无法忍耐下去了。 “大祭司，我有话要说。” 再次重复，眼神由犹豫变得坚定。而站在祭台上，卡西姆也不由转身看向他。 挥手制止了想要将其武力镇压的卫队，大祭司面色平静。他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说吧，每个人都有发表自己意见的资格。在神的面前我们没有区别。” “……感谢您，大祭司。” 咬了咬牙，同样身穿祭袍的中年人承认，在他的印象里，卡西姆是个优秀的神职者，他自认为是比不上的。 如果没有这样的变局，他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出言挑衅对方的威严。 可是现在，当再次隐晦的看了眼远方的艾布，中年人无视了对方眼神中的惊愕与警告，而是上前一步。 “大祭司，我想说的是，我们已经受到太多的灾难了。” “狂风，大雨，瘟疫。” “亡者回到生者的世界，大地在震荡中四分。” “您之前一直告诉我们，这都是邪神的诅咒，那些罪恶的希伯来人所招来的厄难，诸神终会结束这一切，可结果呢？” “太阳熄灭了，大地甚至都出现了尽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直到不久前，我听说了艾布阁下受到了神启！” 语气逐渐变得狂热，就像是绝境中抓住的一缕光，中年人的声音愈发高亢：“他说天空中有九根天柱，然后他们一一崩折。” “他说太阳被大蛇吞食，然后被神一分为二。” “他还说，大地被切开了，人间必将会四分五裂——在这之前，我也怀疑过他。直到昨天我们派出的使者告诉我们，大地出现了尽头。” “这就是预言！” 声音在空中回荡，卡西姆则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他并不在乎中年人说了什么，他只是在看人。 他见到不少人的神色由犹豫变得坚定，他看到更多的人眼神开始闪烁。这就是凡人，一群乌合之众。 没有人站出来第一个发声，他们就不会发声；可当他们意识到自己才是‘大多数’的时候，又会变得激进而富有攻击性。 如果卡西姆想要制止这一切，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在中年人刚刚站出来的时候默许卫兵将他拿下，一切就会被掐死在萌芽当中。 而就算过去无法挽回，可假使他现在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人们或许会产生些许不满，但也会畏惧于他的手段，不再敢做出头的那一个。 只要饿不死，除了那些信仰十分坚定的虔信徒，绝大多数人是不会真的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当了这么多年大祭司，他最清楚这一点……可这一刻，卡西姆选择了最消极的做法。 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已经没有退路了，但他还是要让他说下去。尽管他一定会想办法煽动更多人和自己对抗，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成功的可能。 “所以，你想说明什么？” 神态依旧，卡西姆淡淡的问道。 “我想说……” 眼神扫过周遭，中年人看到了不少人的眼睛。好像受到了鼓励，他高声大喝：“我想说，诸神已死！” “看吧，尼罗河的血水！” “看吧，这破败分裂的世界！” “没有希望了，诸神已死，就像艾布阁下在神启中看到的那样。拉神失败了，太阳都失去了光明，我们再怎么祈祷也没有意义了！” “希伯来人的邪——的主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如果我们不想跟着去死，那我们就要做出行动来！” 哗—— 话音落下，一片哗然。 有埃及诸神的狂信徒愤怒的大喝，也有同样听说过艾布苦闷下诉说影像的人表示支持。 一时间，原本沉默的人群喧哗起来。人们相互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发泄着这段时间积蓄的恐惧和不安。而看着这一切，卡西姆只是笑了笑，然后用手杖轻拄地面。 咚咚咚—— 无论如何，他终究积威已久。 当大祭司示意，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微微摇头，卡西姆看着之前的中年人，再次问道： “所以，你想做什么呢？” 面带笑容，不等回复，卡西姆静静的提醒道：“那是‘希伯来人’的神。” “他们曾经是拉神口中的‘罪民’，这样看，如果你想要将祂奉上神坛，那我们是否也‘生而有罪呢？” 人群再次安静下来，中年人好像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诅咒邪神失败。 “……艾布，上前来。” 就知道会是这样……音调微抬，卡西姆也不失望。 他看向从一开始就有些不知所措的艾布，虽然水平还不够，但时间已经不等人了。 不过也好，在神职者的世界，没什么比‘近神’更有地位。其他种种，不过是旁枝末节。 “老师，我——” 缓步上前，艾布还有点不知所措，但卡西姆没有停顿。 “他们说你受到了神启。” “我——” “但是希伯来人宣称他们的神只会庇护他们自己，可事实是，作为一个埃及人，你却接受了神启，预言了大地的分裂。” 言谈之间定下结论，卡西姆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 直视着艾布的双眼，他好像在表达什么意思，而艾布也明白了什么。 是的，父亲说的对，他是埃及人，却受到了‘神启’。 而且就像今天最开始说的那样，在这个时候，人们需要信仰来安抚人心。 埃及诸神没有回应，希伯来人崇拜的神也未必就会有回应，但这是不一样的，因为就像卡西姆所说，无论如何，埃及人曾经站在了神的对面。 所以他们是‘有罪’的，因此崇拜拉神，神没有降下恩赐就等于被神抛弃；可崇拜异邦的神，只要神没有降下惩罚，那就等于对他们的宽容。 “是的，”于是艾布点头，尽管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希伯来人的话是假的，我已经看到了神的力量与伟大，这也是祂允许下的神迹。” “祂不是一个种族，一个生命，或某些存在的神，而是所有一切的神。祂的力量如斯伟大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人群再次沸腾，就像是溺水中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经受的一切似乎都得到了解释，人们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一些。 但与此同时，卡西姆依旧可以看到，那人群中拉神狂信徒变化的脸色，以及渐渐疯狂的神态。 他们不会容忍一生的信念就此崩塌，而这样狂热的信徒本来也是他最坚实的拥簇。 单纯的杀戮解决不了问题，所幸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因为艾布不仅是他的学生，还是他的子嗣。 哪怕从自己口中得到的从没有赞同，但艾布还是将看到和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不过想到那个名字，卡西姆有时候也觉得这或许真的就是命运的真相呢。 “那么艾布，”面带微笑，卡西姆鼓励道：“就算一切真如你所说，那我们又应该用什么来称呼你口中的神？” “我……” 低声开口，有点犹豫。艾布想要说出那个名字，尽管那好像不是神的名讳。 在那天地分裂的一瞬间，他曾隐约听到了一声仿若来自太阳濒死时的诅咒。 只是因为时空的颠倒，生死的易位，又或者是他能力的现在，就连这声音也变得不那么准确了。 “好像是恩……莱……？” “嗯。” “原来是安·拉吗。” 平静开口，卡西姆重复了一遍艾布的话。 这一刻，原本有些激进的信徒安静下来，嘈杂的场中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 安·拉。 阿蒙·拉·阿图姆。 在拉神的经文中曾经记载，世间最初由阿图姆所开创，可阿图姆实则是拉的一个化身，一切荣光都归于他。 而且在埃及人一贯的认知中，诸神相互吞并，继承对方的名和权柄同样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某个神将名的一部分剥离出来化作一个化身，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所以现在，经受了神启的艾布亲口告诉他们，其实希伯来人之前信奉的神名为‘安·拉’。 短短的名字背后却蕴含了无穷的信息。 “所以这就是真相，没有新的取代旧的。” “九柱神背叛了主，窃取了主的权柄，于是主在世外降下灾难，将他们一一诛杀。” “最终，主将自己失去的尽数取回，而曾经的拉神，其实也只是主的一个侧面。” “这就是你所看到的一切。” 轻轻点头，卡西姆对艾布‘想要’说的话表示理解。 艾布微微张口，他想说自己没这么想过，可随即他又闭口不言。 “可太阳呢？” 一切好像明了了，但还是有人质疑道。他原本是拉神最坚定的信徒，也是卡西姆的崇拜者。 太阳的熄灭让他的精神接近疯狂，但现在他像是找到了自我安慰的方向，只不过在说服自己之前，他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解释。 如果拉是神的化身，其实他信奉的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主，那太阳又为什么会背离主的权柄，站到祂的对面，最终迎来熄灭的结局？ “也许是因为阿蒙吧。” 这次不需要卡西姆说话了，有人恍然大悟。 “千年前，拉神失踪，后来在底比斯降临了拉神之子阿蒙神。他最终回到太阳，自称阿蒙·拉·阿图姆。” “从那一天起，原本的生命女神被他杀死，希伯来人变成罪人。” “不过现在看，阿蒙神并非拉神的一部分，他就是神之子，悖逆了至高真主的叛徒。他阴谋夺取了太阳，甚至妄图取代祂的名。” “九柱神中，只有伊西斯殿下看穿了一切，她不愿意和神子一同反抗神的意志。而太阳最终的熄灭，正是神从阿蒙的手中收回它！” 人只需要相信一件事，然后自己就会将细节补全的，卡西姆知道这一点，所以对场中的变化他一点也不意外。 不管这些是不是真的，从现在起，这就是了。 原本他们信奉是窃取神权的神子阿蒙，这是一位化身万千，欺骗了所有人的神。 而现在埃及人们也不过是看清了真相，回归本来罢了。 “我就要死了。” 看着眼前的艾布，卡西姆微微一笑。 哪怕没有这连绵的灾难，他的生命也将要结束了，何况天灾消磨了他仅剩的部分生机。 他的生命和意志将会得到延续，以另一种方式。 “愿埃及人永远传承下去……” “而你，将是和希伯来人中的梅瑟相提并论的，埃及大先知。” ······ 无形中随着世界与诸神之死，原本归拢于九柱神的概念和信仰失去了归处。 但随着世间最后智慧生命主体的认可，它们好像找到了归拢的源头。 莱恩的意识在离去之前感知到的也正是这些，是一个世界的智慧生命千万年来对神的理解。 属于拉神的全视，属每一个柱神所特有的特性。 当埃及人认为，这是神降十灾在收回它们，那它们就真的可以被收取了。 灵界中，【文明石板】微微闪动；大殿内，【岁月史书】不知何时多了一大段内容，那是一个世界的历史。 这只是一个开始，当赫麦努的碎片真的来到卡俄斯当中，这段被篡改的历史，或许反而会变成真实的。 “……该死，都是叛徒！” 赫麦努之外的虚空中，一道飘忽不定的意念在隐蔽的盘旋。 这一刻，顺着一点神秘的联系，在他的身上，好像莫名的多了些什么。 第259章 旧神王的终末和逆神者阿蒙 很难说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又应该如何称呼自己。 游荡在世界之外的虚空中，阿蒙·拉死死的‘看’着那些向自己依附而来的概念。 神子？窃取神权的盗贼？这都是什么东西！可不管拉愿不愿意接受，此刻的他都影响不到世界里面的一切了。 那些凡人，尽管自己过去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过，但身为埃及的主神，阿蒙·拉自问自己对他们还是不错的。 他给他们带来了风调雨顺，允许他们成为赫麦努最强盛的人类王朝。 可现在世界才刚刚毁灭，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抛弃旧主，把自己的名赋给了别人，甚至还妄自给他安上了这样的身份。 这简直就是一个耻辱，是无法饶恕的罪行。这些叛逆者，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死！ “……呵呵，安静，别这么着急。” “说的这么绝对可不好，毕竟真要说起来，你也是叛逆者。更何况，你现在已经不是拉了。” 声音突兀的从心中响起，拉却并不感到惊讶，只是他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是的，尽管那些凡人背叛了他，但对于赫麦努，拉又何尝不是见势不妙就选择卷款跑路的叛徒。 神和凡人之间的差距巨大，但世界和他之间也同样是如此。 所以拉和那些凡人的行为或许本质上没什么区别，甚至各大文明最古老的神话中，那些最初的神都和人在某种程度上很是相像……不过虽然意识到这一点，拉却并不愿意承认。 计划被打乱，失去了作为拉的一切，此刻他感觉自己好像都变得有些暴躁易怒了起来。 “够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明明是一个人。我是叛逆，你就不是了吗？” “而且我告诉你，我绝不承认那些凡人的狂言——我是外神的一个化身，一个侧面？简直荒谬！” 一声怒斥，盘旋在虚空中的意念膨胀又收缩。 拉的愤怒表露无遗，然而在他的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对此毫不在意。 拉生不生气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觉得好笑。 “呵……一体，是的，看起来是这样。不过就算不是‘我’而是‘我们’，我也不觉得‘拉’的叛变和我有什么关系。” “毕竟我是阿蒙啊，我就是世界的一部分，是曾经的八元神。背叛自己也算是背叛吗，我可不这么觉得。” “至于那些凡人的言论……” 似乎是低笑了一声，阿蒙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这可不由你说了算。” “你作为拉的一切，要么被收走了，要么被泯灭了。” “你已经不是拉了，那个夺取了你所有的外神，祂才是——” “够了——！” 意念猛烈的震荡，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拉，某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他，你的名字、权柄，还有留在这世上的痕迹，甚至是过去与未来都归别人所有了，这是个人都无法接受。 拉同样如此，但很遗憾的是，他对此偏偏没有任何办法。 阿蒙说的对，如今的他已经不该叫拉这个名字了，甚至他现在还能活下来，都要感谢他那特殊的力量。如若不然，他恐怕早就已经沦为别人的盘中餐了。 要知道，和阿努比斯之流不同。 那位立志要做‘苟头人’的新晋狗头人之神自以为自己跑的很隐蔽，甚至在当时还未散去的世界之力庇护下，他也确实一度躲过了很多窥视，但那绝不包括亲手把他抓来的神性化身。 就像阿努比斯之所以能落地就发现一个‘信仰神格’的所在地，还是和地底世界十分契合的【挖掘】，实在有点巧合。 但无论是不是巧合，总之对于这么一位实际上没什么威胁的外来者，其实无论是卡俄斯还是莱恩，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毕竟阿努比斯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实际上的影响极其有限，甚至他制造了一个新种族的行为也不过是一件好人好事，给卡俄斯的生物与灵魂多样性做出了一份贡献。 相比之下，阿蒙·拉就绝不一样了。 一个是全胜时期也不过强大神力的异域神灵，另一个是哪怕只有极短的时间，但终究踏足了伟大神力的顶峰，甚至还具备了某些更高特性的异域神王。 双方的地位天差地别，受重视的程度更是如此。如果不是阿蒙·拉确实并不好杀，恐怕他现在连渣都不会剩下一点。 当时的拉面对的第一个死劫，就是那灭世的一剑。但所幸相比起赫麦努，拉到底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因此那一剑不是向他而来，而当那一剑用去，阿蒙·拉所受到的威胁实际上也就只剩下了那残留在他身上的些许余波。 那被创世源力影响的力量确实十分可怕，但拉在世界毁灭前做的种种操作也是有用的。占据了完整的【绝对虚空】，他绝非这样轻易就能杀死。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意识到这一点的莱恩自然优先选择磨灭了他与‘拉’有关的部分，彻底抹除这位昔日的太阳神和太阳的最后一点关联，顺便带走一点点虚空之力的边角。 至于后续的部分，就只能交给卡俄斯自己来解决了。哪怕莱恩真的打算无偿相助，世界法则恐怕还会认为他是来争夺战利品的，进而直接将他排除在外。 于是在与‘拉’相关的部分尽数消失后，阿蒙·拉成功渡过了第一劫。随之而来的，就是卡俄斯的清算。 想要带着【绝对虚空】的权柄离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当借助虚空之力慌忙逃窜的阿蒙·拉来到世界以外，迎接他的就是卡俄斯汹涌的世界之力。 不过相比起那来莱恩那超出预料的一剑，这一回拉反而有所准备。 他既然敢卷款，那肯定做好了逃命的预案。 “这种特性……真是难以理解。哪怕我拥有它，也根本不知道它的本质是什么样的。” “创世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超越了一切世人理解的规则。” 意识盘旋，尽管阿蒙·拉不知道在异域还有着另一个域外来客同样触及了这个境界，甚至能在现世法则的镇压下搞些小动作。但亲身体验后，他还是清楚的认识到了这力量的超模。 这是属于创世领域的大能，是直接作用在万物根源的权限。血肉母树所拥有的特性是‘不死’，那源自祂那生与死的力量在创世层面的某种体现，因此给祂带来了那强大的侵蚀性与不灭的特质；而当阿蒙·拉掌握了完整的【绝对虚空】，他同样掌握了类似的能力，那就是‘取代’。 ‘无’中的‘有’，‘有’中的‘无’，绝对虚空的象征正是如此，而它在创世领域的体现也是基于这一点诞生的。 它可以将‘有’的东西归于‘无’，然后重新定义，把它再变回‘有’。 一来一回，东西本身没有变化，但控制它的人却改变了。实际上，这就是阿蒙·拉曾经的计划。 他并没有想过流浪虚空，也知道一旦离开了世界以内，他无法对抗源力对理智的侵蚀。所以从头至尾，拉只是打算卷款成功之后，换个身份再加入异域，再光明正大的以异域神灵的身份接受这份力量。 他想将外神击溃，然后运用这无上的力量进行‘有无’之变，最终顶替对方的身份加入异域。 到那个时候，对方的力量，命运，以及一切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还要加上拉本身从赫麦努带出来的力量。哪怕是来到了异域，他也依旧是最强的神明。 “想的挺不错，但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自己根本打不过，真是有意思。” “现在好了，世界背叛了，力量拿到了，但却根本没有异域的神让你顶替身份。面对一个世界的围剿，你只能放弃几乎所有力量，只保留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份特性与你伟大神力的位格。” “这可真是狼狈不堪，如果不是你保留下的位格与特性来自【绝对虚空】，恐怕失去了力量的你已经死了，毕竟单凭意识，你根本没法在虚空里生存。”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去摇尾乞降一下，我感觉你还是有——” “——闭嘴！” 意识团膨胀又收缩，拉无法容忍这个东西再说下去了。 他应该感谢自己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力量，以至于空有位格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不然拉第一个要干的，就是把这个莫名奇妙跑出来的另一个人格给消灭在萌芽之—— “嗯？” 突然一愣，拉恍然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个盲点。 作为一个神，一个埃及神，拉之前也是曾经吞噬过阿图姆的。对于埃及诸神间的相互吞噬，他可以说十分了解。 一般而言，吞噬一个神后，对方的一切就都被自己接受了，没听说还能变出一个第二人格来。 更何况就算真的因为灭世而发生了异变，曾经被自己吞噬的存在因为意外成为了自己的一个人格，那又怎么会是阿蒙呢？ 如果是阿图姆，拉能够理解，毕竟对方曾经是个神。但阿蒙……那不是八元神之一，是世界残缺人格的显化吗？ 他从未以真正生命的形式行走于世过，他们就像是执行世界意志的工具。那现在的阿蒙，又是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我就是阿蒙啊。” 声音玩味而诚恳，矛盾的语气在阿蒙的身上却显得如此契合。 他好像清楚的知道拉心中的每一个想法，但拉却不知道对方的。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越是强大的东西，就越是难以拥有智慧，这是世间万古不变的真理。” “神想要拥有力量的同时拥有智慧，就要用神职隔绝它的影响。哦——这是异域的东西，我们是通过分裂了灵魂，分开‘卡’和‘巴’但这也令神的生命有了限度，会衰老和死亡。” “而伟大神力想要维持人格的同时拥有力量，那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一点。我不知道异域的神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如果不是神王，不是太阳，其实你只会变得和阿波菲斯一样没有理智。” “而一个世界想要拥有智慧，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异域有没有做过类似的尝试我不知道，但作为一个较为弱小的世界，赫麦努却本能的尝试过了。” “祂把自己的力量分开再分开，分到不能再分的地步，然后孕育了八元神——不过结果你也知道了，祂失败了，因为作为一个世界，哪怕再怎么分裂，祂的本质也终究在那里，所以祂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生灵。” 哗—— 虚空中，意识体开始动荡不堪。 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要再次割裂自己。 哪怕力量再次消减后的他可能会因此而死，但也比马上就死要好。但这一刻，他却绝望的发现了一个事实。 他作为‘拉’的部分其实早就没有了，哪怕是最后的联系，那些凡人的信仰也不再认为他和‘拉’有关。 他所带出的每一分力量都来自【绝对虚空】，来自八元神之一的阿蒙。 “呵，别担心，我不是什么世界意志的化形——世界已死，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带着几分愉悦，阿蒙任由另一个自己左冲右突。 他觉得这很有意思，就像一个小丑在跳舞。 虽然对阿蒙来说，他并不知道什么是小丑，但这不妨碍他感到快乐。 “曾经的世界给了我拥有人格的机会，一个名为‘阿蒙’的框架，从创世之时始延续至今；而你的行为削弱了我的力量，如若不然，作为一个生来就是伟大神力顶峰的存在，‘阿蒙’同样永远无法拥有自我意志。” “当然，即便这样，我本来也不应该诞生的，毕竟你已经吞噬了我。可不巧的是，你作为‘拉’的部分被人抹除了，你自己的概念也随之丢失了——你之前不在乎这个，因为在你看来，与其让外神的力量抹除你虚空的力量，不如让他把你与‘拉’这个身份的关联全部斩断。毕竟这个身份已经不能给你力量了，反而有可能沦为他人追踪你的关联。” “可是你好像忘了，阿蒙与‘拉’有关，但如果你不是再是‘拉’，那阿蒙和你恐怕就没什么关系了。” “呵呵，当然了，在最后的最后，我还要感谢那个外神。你那些变节的信徒开始信仰祂，然后给了我一个合理的来源，一个看上去像那么回事的历史。那还是一个与原本的‘拉’有关的来源——我是祂叛逆的神子，窃取了它的神权，然后被他所击溃。” “你瞧，在这个故事中，阿图姆，拉，阿蒙，甚至世界和外神，我们都有自己的身份和内容，唯有你没有。你就是一个空白，没有任何你出场的地方——所以说，另一个‘我’，你是个什么东西呢？” “你什么也不是。”在心中响起的声音变成了真实的，阿蒙淡淡的开口：“你就不该存在。” “过去，现在，未来，你存在的一切根基都没有了，那你还活着做什么呢？” “不如去死，把一切都留给我。” 再没有丝毫反抗，当阿蒙的声音落下，那动荡的意识猛然停滞，拉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实际上当拉失去了自己的概念与过去，那么离开了赫麦努的他就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拉通过承载世界之力变成了阿蒙·拉，和你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这一天，赫麦努世界少了一个旧日的神王，多了一个真正的阿蒙。 “啧。” “死的真是轻易，也没什么趣味。” “其他的神都是诞生的时候就拥有意识，唯有我，刚刚诞生，却还有过去无尽岁月像石头一样的没有智慧的记忆。” “真是好无趣啊……” 意识在虚空中飘荡了一下，随后凝聚成了一个少年模样的形状。 也许是因为他人格的诞生和那些凡人编造的故事有一点点相像，阿蒙新的形象居然和莱恩有一点点类似的地方。 “‘取代’……我还是要想办法进入异域。不过这样的话，那些凡人居然误打误撞的把我的能力写成经文了吗？” “取代身份，取代生命，取代命运——确实，看着就像是一个盗窃神权的偷窃者。逆神者阿蒙，有趣。”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诞生没多久的阿蒙沿着被世界之力贯穿的‘通道’向着卡俄斯的方向‘游’去。 外神的神性还留在赫麦努的残骸上，每有一部分残余的世界之力被磨灭，祂就能汲取一些新的终末之力来孕养那把魔剑。 阿蒙虽然想找点乐子缓解一下自己千万年来石头一样的无趣神生，但可不想把自己变成乐子。所以顶风作案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等他到了异世界多‘取代’几个化身再说，到了那时候，没事找几个神挑衅一下，应该也挺有趣的。 ········· 遥远时空的彼端。 卡俄斯，冥界。 当赫麦努世界彻底破灭，异世的影响随之而至。 这个汇聚了卡俄斯最多原始神的地方，尤其如此。 第262章 血宴 骨辘辘…… 车轮滚动，卷起阵阵烟尘。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当莱恩站在雅典卫城的山崖上时，在雅典的西北，一座大城人声鼎沸。 城池正门大开，一行车架从中通过。车队的两侧，全副武装的兵士枕戈以待。 铠甲缝隙的碰撞和摩擦声沉闷而富有节奏，整齐划一的马蹄落地声似乎也证明了这些骑士的精锐。 城池中央大道的两侧，大量的民众对此投以各色的目光。 畏惧、厌恶、钦羡、漠视……这是他们往常毕生都难以得见的景象。全副武装的骑士每一个人都可以以一当百，常人全部的积蓄也买不起一顶头盔。 在他们的保护下，没有任何人可以冲撞这一支豪华的车队。当然，其实所有围观的人也都知道，这些看似在保护马车的骑兵们只是一个摆设。 他们保护的对象虽然就在车中，但他其实根本不需要他们的保护。 毕竟那是来自雅典的国王，是如今大地上为诸国所知的最强大的凡人。哪怕不是每一个人都认可这个说法，但对方那切实的战绩至今还没人能够打破。 忒休斯，雅典的国王。在今天，他和自己未来的继承人一道来到这里，亲自参加这座城邦的庆典。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他，但在这一天，这座城市的人们还是或多或少的为此感到自豪。 因为对方的名字如此沉重，而他王位继承者的名讳又是如此熟悉。 得摩丰，和古代的王子同名。雅典的国王给自己的继承人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而今天他又把对方带到这来，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因为这是厄琉息斯，是农业女神于人间的圣城。 …… “怎么，有些紧张？” 半封闭的空间内，外界的喧哗都被隔绝了。 简朴而正式的着装下，忒休斯坐态端正。 看着自己眼前的儿子，面近中年的国王语气温和。 得摩丰，他和古老的神话中，那被厄琉息斯秘仪所杀死的古代王子同名，也是这座位于雅典西北方向的大城所难以忘怀的名字。 倒不是牢记仇恨，恰恰相反，正是从那位王子的死亡开始，伟大的农业女神眷顾了这座城市。 当在那个雅典还没有诞生的年代，这个冀近东海的小城已经是人类世界的边缘。可从那一天起，这里以繁荣而精细的农耕技术名传列国。 小城变成大城，一文不名到天下皆知。昔年凡人国王曾经受的痛苦早就已经被人们遗忘，他们只会记得那位国王的另一个儿子，农业教会的初代教宗，特里普托勒摩斯所立下的丰功伟业。 至于得摩丰……人们之所以记得他，其实只是认为他的死亡带来了女神的关注，以及那神秘的厄琉息斯秘仪所带来的种种传说。 有人说，是这位王子的死完善了这个强大的仪式，任何人如果能经受这个仪式的考验，就能获得永恒的生命以及诸神都难以毁坏的身躯。 也有人说，这其实是一个对农业女神的献祭仪式，没有人能够成功——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引起女神的注意，并在愤怒的时候平息她的怒气，让她不要因此迁怒于凡人。 种种传言众说纷纭，但无论是哪一个，它确实在民间广为流传。甚至就在此行之前，得摩丰还亲自向忒休斯询问过，这个秘仪是否真的存在。 对此忒休斯给出的解释是，‘在理论上可行，实际上却不知道’。 毕竟他也没有深入了解过这个所谓的仪式，更多只是从古籍中了解到了只言片语。 在这种情况下，忒休斯只好选择了‘相信神的权柄，但不相信神的能力’。 理论上赫斯提亚殿下与德墨忒尔的权柄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可忒休斯这么些年从没听说过有成功的例子。 “……父亲，我不是紧张，我只是有点担心。” 低沉的声音唤回了国王的注意，年轻王子的身板同样挺得很直。 在原本的历史上，得摩丰同样是忒休斯的后继者，也正是特洛伊战争时雅典的国王。只不过这一回，他大概再不会有组建雅典联军，实施木马计攻克敌城的机会了。 “实际上……父亲，我是担心国内的事情，很多人都觉得您的决定还是太急躁了。” “对雅典诸邦的统一，对炼金的推广，航路的拓展，新式农耕的普及，锻造技术的研发……用一个百年的时间完成一件，您就已经可以名留史册，在您神裔的漫长生命中完成其中的一半，数千年后，人们都依旧会传唱您的贤名。” “后世的子孙会以‘忒休斯’当做圣明君主的代称，您留下的制度会传承万世……但现在，不只是大陆西方诸国，就连王国内部反对您的人也占据了相当大的一部分。” “现在，您又来到了厄琉息斯。” 止住话题，得摩丰知道，自己的父亲明白他想说什么。 之前，虽然忒休斯的行为很激进，但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但近些年来，他的行为却越发急迫。 就拿炼金师们制造肥料为例，这些研究物质转化的间隙中发现的副产品不需要任何职业者的介入就可以大规模的生产。 可之前考虑到雅典现今的粮食已经足以自给自足，忒休斯也从没有强硬的大范围推广它。 直到近几年，哪怕农业教会几次抗议，认为这是亵渎神明的邪恶造物，是炼金师侵犯农业女神权柄的象征，但雅典国王依旧我行我素。 于是来自厄琉息斯的不满日益增多，他的民众开始排斥雅典的统治。 要知道，早在数百年前，这座临近雅典的城市就已经不再以王国自称了。 它成为了泛雅典诸邦的一部分，所以为了王国的稳定，忒休斯必须来到这里，稳定它的局势。 不管他选择的稳定方式是和平许诺，还是武力的威胁。 “呵呵……” 温和的笑了笑，忒休斯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常常与人神搏杀的英雄。 就像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中年男人，听着得摩丰的话，他只是微微摇头。 “我知道你的疑惑，孩子，我也明白，有太多人告诉过你，他们认为我的行为有多少错漏。” “但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我之所以能在过去收回雅典诸邦的权利，那不是因为我的计划有多么巧妙，只是因为他们打不过我。” “我之所以能够开辟海路，也不是因为我多么精通航海的技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里的主人被我一一击败。” “我加快自己的步伐，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如果有一场新的战斗注定要到来，那我就要保证这一次的胜者依旧是雅典。” “赢了，那你就是对的。输了——没人会替你说话。” “……所以您来厄琉息斯，也不是为了谈判？” 沉默片刻，得摩丰开口问道。 “当然是，但只是以我要求的方式谈判。如果他们不接受——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所以，他们会接受的。” 自己的名字，得摩丰当然记得，他也知道忒休斯想要说什么。 农业女神的厄琉息斯秘仪在民间主流的传闻有两种，第一个故事里，那是神给予得摩丰的礼物，但却被愚蠢的王室所打断，导致功亏一篑。第二个故事里，那是一场献祭的仪式，得摩丰的生命是他们献给女神的祭品，最终换回荣耀与尊崇。 所以忒休斯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你们不蠢，愿意接受我的好意，那自己带来的‘得摩丰’就是礼物。 但如果你们不愿意，那厄琉息斯就是这场大战最先的祭品。 但是…… ‘无论如何，您也只是寿命有限的凡人。’ ‘您能击败一个神，难道还能击败所有神吗……’ ‘就算可以，但您终究有老去的那一天。等您离开这个世界，那建立在您强硬下的一切，还能够延续下去吗？’ 得摩丰不知道答案，或许找到永生的办法能够规避这个问题。 但是忒休斯是没机会依靠神的恩赐获得永生了，因为属于他的‘神性’在一开始并非神赐的。 神可以赐下自己的力量让一个凡物永生，但那个凡物也会因此受到影响。他会因为以前接触神的力量，而再不可能凭借自己攀登上人间的顶峰。 反过来，那些凭自己登上人间半神的存在虽然更加强大，在人间就拥有了媲美诸神化身的力量，但他们也无法再接受神的赐予，获得长久永恒的生命。 这也算是一种选择，毕竟前者被神的力量所侵染，注定无法凭借自己更进一步。但在这个凡人无法成神的年代，也没有人会在乎这一点。 而这也是为什么从未听说人间有长生驻世的英雄，因为至少目前为止，这都是无解的难题。 ‘您终将老去，而我……将加冕为王。’ ‘但是到了那一天，您能扛起的重担，我可以吗？’ 骨辘辘…… 车架继续向前，不远处，就是厄琉息斯曾经的王宫。 车厢中的闲谈还在继续，但得摩丰的心底，更加沉重了。 …… 叮铃铃…… 热闹的王宫中，清脆的铃声响起。侍女带着香风把菜肴从两侧端上宴席，杯盘的碰撞声悦耳动人。 雅典到厄琉息斯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如果只有忒休斯一个人，那自然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然而这种正式的访问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人前来，所以经过了不止一天的路程，当忒休斯带着得摩丰迈入厄琉息斯王宫的时候，时间已近旁晚。 于是王国中亮起了更明亮的灯火，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雅典国王，当代厄琉息斯大公爵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以欢迎他的到来。 “得摩丰，你觉得他们的态度如何？” 经过一番简短的致辞，宾主纷纷落座。 忒休斯一一和厄琉息斯的贵族们浅浅交换了意见，得摩丰则一直跟在他身旁倾听。 作为未来的雅典王位继承者，他自然不止是因为特殊的名字被带来的，忒休斯同样也是在培养他的能力。 所以当又一个前来问候贵族退下，趁着下一个人没有上前的空隙，忒休斯不由出言考校道。 “……看上去很热情，但是绵里藏针。” 沉默片刻，得摩丰语气有些艰涩。 他像是在仔细思考，而周围的人们看到父子间的交谈也不禁暂且停下了脚步。 “这里汇聚了厄琉息斯绝大多数贵族，但农业女神的高阶神官却一个都没有来。”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些神职者们正忙着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据说很久之前正是在这一天，当时厄琉息斯的王子死于秘仪，女神召见了特里普托勒摩斯，建立了初代农业教会。” “这一天从此成为庆祝女神降临的节日，他们选择避而不见也显得十分合理。” “继续。” 点点头，忒休斯笑容更胜，示意得摩丰继续说下去。 在过去，他一直觉得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得摩丰虽然在职业者的道路上走的还不错，但在很多地方反应的并不灵敏，可没想到今天他居然能注意到这些。 看来自己经常带他来亲自见识一些东西是对的，接触的多了，看东西自然就会懂得多想一层。这样的结果，着实不错。 “……所以，他们这是在表达不同的意思。” 声音更加迟缓，得摩丰的眼神扫过大殿。 “贵族们的到来表示对雅典世俗意义上的服从，而神职者的态度证明他们精神上的不满。” “这也是在表明，他们是有神明作为依靠的。” “虽然是世俗的贵族，但自打第一代农业教会的教宗出自厄琉息斯王室开始，这座古老城邦的贵族与教会的关系就紧密的难以分割。” “所以他们也许是希望您能知难而退，亦或者是为之后的谈判获取筹码。” 啪啪啪—— 轻轻鼓掌，为得摩丰的进步喝彩。 忒休斯实在没想到，这次出来他能给自己这样一个惊喜。 这样看，将来战争爆发，自己完全可以试着把政事交给他来处理，这样自己不知道能省多少事情。 不过过犹不及，尽管心里很高兴，忒休斯还是出言纠正了一个错误。 “说的很好，但你还是漏了一点。” “比如那些神职者所举行的仪式，就绝不是为了庆祝什么节日。” 神态自然，忒休斯平静的说道：“威慑这种东西，是要看到实物的。” “想让别人畏惧你的剑，未必要砍出去，但至少要敢拔出来。” “所以那不是什么节日的典礼，而是一场神降仪式。德墨忒尔殿下或许会在今天降临，甚至在我离开前，她都会留在这。” “什么？” 当—— 杯子与桌面碰撞，得摩丰的心跳不由慢了半拍。 深吸一口气，神降……自己的父亲居然说到了神降？ “父王，如果真的有神降，那我们是不是很危险，毕竟除了您以外……” “无妨，农业女神的战斗能力没你想的那么强，她做不了什么的。” 微微摇头，看着脸色微变的得摩丰，忒休斯不由安抚道。 他也算是和很多神灵打过交道的人了，多少有点经验。 司掌万物生长的农业女神大概率没什么战斗力，相比起其他的神来，差的恐怕不是一星半点。 “你们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其实我们也未必会打起来……哦？感受到了吗，比我想的早了不少，他们已经开始了。” 话音未落，一股隐晦的神力波动已经从天边传来。 而几乎只是瞬间，忒休斯就辨认出了这种力量的源头。 这就是神降仪式，它会带来神灵本体的些许神力，而这又是不被允许在如今的人间存在的。 所以在出现的那一刻，它就开始了降级。 降到世界允许的地步，降到可以被使用的状态，这不过也意味着如果操控的不够细致，就会有神力扩散开来。 因此神降几乎无法掩盖，只要达到一定层面的存在都能在近距离发现这种波动。 神降正式开始，忒休斯并没有那么在意。他注意到了场中之人微微变化的脸色，看来他们也不是人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厄琉息斯地位最高的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看来怕自己一怒之下直接动手。 不过这个担心完全没有必要，自己不会这么做的…… 嗡—— “嗯？” 神色微动，忒休斯敏锐的发现，神降的波动出现了重叠。 不止德墨忒尔？这阴暗力量是……冥界的神灵。 传说农业女神的女儿是冥界的冥后，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不过无妨，他来之前也做好了这种准备。自己此行不会顺利，但如果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他退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边的动静似乎将要行至尾声。 五位神灵的神降化身，即便都不是那些善战的神灵，忒休斯也不由郑重起来。 无论如何，神降的力量实则就是人间的顶峰，真正影响他们实力的，也只是因为他们无法发挥出这份力量十成甚至十二成的威力而已。 所幸这就是极限了，只有他们五位，忒休斯自问还能应付的来…… 嗡—— “咔——” 下意识的捏碎了杯盏，忒休斯眼神冰冷。 “父亲……” “准备离开。” 淡淡开口，尽管意识到了问题，忒休斯依旧没有慌乱。 神降还在继续，又是数道气息接踵而来。可他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做到这一步，毕竟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冲自己而来？但这并不合逻辑。要知道之前忒休斯击溃了神灵的化身后之所以没有被围杀，那自然不是因为诸神仁慈。 神灵的神降需要载体，神降的时间有其限制，因此理论上人间的英雄可以用拖字决和游斗来来解决问题。 所以既然忒休斯还愿意这样公平公正的战阵单挑，而不是像个刺客一样，正是为了把战斗的烈度限制在一定程度上。 “不必担心，虽然他们的人数是多了不少，但神降化身是不能离开仪式太远的距离的。而一旦真身下场……他们也怕自己未必还能回到奥林匹斯。” 气息一道接一道，但忒休斯不觉得他们能留下状态全盛的自己。毕竟自己又不会真的等他们全部降临，仅凭现在的这五个，是拦不住他的。 不过自己能走，那些带来的骑士恐怕就没机会了……既然你们先做下这种事情，那就别怪我了。 “奥林匹斯的神，果然是这样。” “可我的生命还有数百年。” 按住腰间的长剑，忒休斯平静的开口：“既然你们能做出这种事，我也可以做的更好” “我就要让这数百年内，神灵不入人间。” 剑锋划过，染红一地血色。 既然厄琉息斯人不愿意和他谈，那就请他们都去死吧。 然后让自己来亲自领教一下，诸神联手下的威能。 第264章 真理 穿过衔接外殿与大殿的长廊，一路向里。 雅典的王宫尽管没有后世某些宫城那样能让刺客迷路的结构，但它的占地面积依旧广阔。 路过平日议事的大殿，安德莉亚看到了一位又一位平日里在雅典位高权重的存在。 此刻的他们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相互讨论深夜里的惊变。 平日里，忒休斯就会在此召见众人议事，听取他们的意见，也宣布自己命令。 不过此时的他并不在这里，上首的位置空悬。 “殿下，这边来。” 一声招呼，安德莉亚寻声望去。 那是父亲平日里的亲信，他正站大殿侧后方的一个小门附近。 心下再次微微一沉，安德莉亚的余光注意到周围一些人不经意间看过来的目光。 国王夜半归来却不在正殿内会见大臣稳定人心，而是先让王国的公主前去见面。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什么好消息。 ‘呼——安德莉亚，不要慌，镇定。’ ‘你可以的，这只是点小场面，算不了什么大事。’ 心下给自己打气，安德莉亚抬起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她转过身，对看过来的人们一一点头示意，就好像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晚上。 有的人回以微笑，有的人神色担忧，还有的人置之不理。但安德莉亚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做出了自己该做的事，然后走到了大殿侧后方的位置。 “我来了，请带路吧。” 没有多说，因为安德莉亚很清楚，此刻能来到大殿内的绝大多数都是实力非凡的职业者，哪怕是一点点动静都能被他们听到耳中。 所以哪怕很担忧父亲的情况，她还是什么也没问。 “好的，您请跟我来。” 言简意赅，侍卫长转身带路，安德莉亚紧随其后。 刚迈出殿内，身后的议论声音当即激烈了不止一点。 争论，辩驳……有的人在考虑下一任国王的事情，毕竟忒休斯其实不止得摩丰一位王子。 还有的人在谈论新王即位后，要如何才能稳定周边的关系的问题。 毕竟忒休斯在的时候，雅典有多么肆无忌惮，那当他不在了，就要受到多少反噬。 厄琉息斯只是开始，这些年雅典暗中的备战不少人也是清楚的。 他们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无非就是西方那些传承久远的人类王国。 今天之前，尽管有反对的，有惧怕的，但既然忒休斯一意孤行，所有人也不得不听命。 可今天之后会怎么选，那恐怕就没人知道了。 …… 铛啷…… 骨辘辘—— ——啪！ 酒杯倾倒，摔碎到了地上，化作一地碎片。 王座前的忒休斯收回手，一时有些哑然。 杯子掉落在地上，碎裂的却不只是杯子。微微摇头，忒修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诸神的围杀虽然没有成功，他终究回到了雅典。但是他们也成功了，因为那把插入自己后心的匕首至今还在。 一般而言，对于他这样强大的人间半神而言，刺穿要害并不意味着死亡，甚至某些强大的神术还可以救活刚死不久的人，让他们灵魂归位，身躯重获生机。 但忒休斯很清楚，这些对他都没有什么用。 因为那把匕首早已被邪物的力量充斥，并随着之前的大战渐渐失控，开始流向他的全身。 哪怕他将全部的力量用于延缓这一过程，也不过是迟缓最终的结果罢了。 也许求助诸神能借助神力勉强维持他的生命，但从此之后，他也再没有拿剑的机会。 这样的结局，不是他想要的。 踏踏…… 踏踏踏—— “——父亲！” 大门门口处，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安德莉亚慌忙的闯进殿内。 她一眼就看到了王座前面容苍白的忒休斯，也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那一丝丝血气。 “您怎么会——” 上前几步，光辉当即在安德莉亚的手上亮起，治愈伤势的神术落到了忒休斯的身上。 然而只是下一刻，安德莉亚就感觉一股凉意从头到脚。 她释放出去的力量就好像流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不仅无用，还让人产生了一股发自心灵的恐惧感。 “好了，不用白费功夫了，这不是你能治愈的。哪怕诸神都对此忌惮非常，神术……对它没什么用。” 微微摇头，直到这一刻，看着自己匆忙赶来的女儿，忒休斯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还很年轻，做事也很稚嫩，但终究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也许她不是自己一开始的选择，但现在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尽管除了亚马逊那种地方，传统的人类诸国没有女王，但他忒休斯也向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何况想到亚马逊，忒休斯就不由想起了希波吕忒。 她曾经带着美神的腰带来诱惑自己，结果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被他的品格与能力折服。 在过去，忒休斯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今天夜晚的变故。 “父亲，您这是……” 从方才的凉意中回归神来，安德莉亚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这无疑证明了忒休斯的伤势不容乐观。 不过对于女儿的疑惑，国王只是微微摆手。 “……安德莉亚。”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不出意外，我就要死了。” “什么？！可是——” “听我说完。” 轻声打断，忒休斯看着自己有些慌张的女儿。 这一刻，他考虑了很多东西，但最终，他还是做出了选择。 “一会我会告诉你一切，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 “在我死后，你就是下一任雅典的王。” 咔嚓—— 忒休斯的声音不高，但却有雷声伴奏。 之前诸神化身搅动的力量终究影响到了大气，本就临海的雅典迎来了一场大雨。 雷电在天空划过，掀起阵阵巨响。暴雨即将降下，洗清雅典内外的灰尘。 然而此刻，安德莉亚的心中没有继承王位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伤与无措。 …… “父亲，我记得……” 大殿内，愣了半晌，安德莉亚有些茫然。 她想说得摩丰才是继承者，但随即又想起孤身回返的父亲。 也许他已经遇害了，可就算如此，忒休斯也不止一个儿子…… “得摩丰选择了诸神，也是今天一切的源头；希波吕托斯虽然传言与美神有怨，但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核实其中的真假了。” 声音平静，忒休斯看着安德莉亚。突然得知自己的兄长才是叛徒，没人能轻易的接受。 但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没有给更多消化的功夫，忒休斯继续说道：“现在想想，这其实也并不奇怪。” “得摩丰一直以来都是畏惧神明的，只是这种畏惧看上去像是尊敬……其实你是女神的信徒，我一开始也并不想选择你，但是安德莉亚，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吗？” 双目微微瞪大，尽管被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的有些缓不过神来，安德莉亚还是再次被震惊到了。 因为是女神的信徒，所以不想选择她……难道在父亲眼中，其实女神也不可信吗？ “并非如此，我对女神并无不敬。” 似是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忒休斯淡淡说道：“但神是神，人是人。” “你要明白，神有神的利益，人有人的。在神的眼中，人类是财产，是利益，是他们增加力量，获取地位的工具，但唯独不会是同类。” “我并不觉得雅典娜殿下有什么不好，我也相信她是很在乎雅典这份‘财产’的。但既然是利益，那自然就可以因为更大的利益而放弃，这就是神和人的不同。” “雅典的国王不需要反对所有神，但他也不该虔诚的信仰某个神，然后真的把自己和整个雅典都当成对方的私产。所以我很喜欢你在辩论会上的发言，安德莉亚，既然是人，那就要有‘人的公正’。” 心下有些赫然，尽管依旧感到悲伤无措，但安德莉亚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她自己很清楚，自己是怎么进行的那场所谓辩论。 “所以……您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改变主意的吗？” “一半原因吧。” 微微点头，忒休斯笑了笑：“还有一半原因，就是我意外的发现，你居然和地狱搭上了关系。” “！” 心下一慌，安德莉亚再次愣了一下。 看着女儿的反应，忒休斯再次笑笑：“很意外是吧，但既然把你找了回来，我自然调查你失踪时的行踪。” “图林根的博识馆，你一路上遇到的商队，前去调查的圣武士发现的献祭仪式，以及你在卫城中的经历。” “想要锁定你的同伴很轻易，只不过就像我曾经遇到的那些魔鬼一样，一旦没了你这个拖油瓶，他隐藏踪迹的能力同样很强。” “我并非赞成你和魔鬼打交道，安德莉亚，但你能在后来渐渐猜到对方的身份以后还保持这份联系，证明了你对诸神并非盲目的信任，这才是真的让我感到高兴的。” “而且就我个人的经历而言，其实相比诸神，我也更愿意和魔鬼打交道。哪怕只是几次见面，他们依旧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轻轻敲击桌面，忒休斯想起了自己还没有继承王位时的冒险。 当时他也经历过很多事情，与那些潜入人间的魔鬼当过对手，也做过交易。 “他们有一句话我很喜欢：制定规则，让自己以外的人来遵守，那是诸神。制定规则，让自己以外的神遵守，那是神王。但制定规则，哪怕是自己只要没能事先留下漏洞，那就会严格的遵守，这就是魔鬼。所以真的说起来，我并不排斥和他们打交道，只要你别被骗了。” “正是因为这两件事情，近些年来才会偶尔让你旁听我处理国事。当然，如果没有今天的变故，可能我也不会下定决心，让你替换得摩丰的位置。” “咳咳……” 说的有些多了，忒休斯有些气喘。 他制止了想要上前的安德莉亚，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跟他接触为妙。 “行了，这些都是旁枝末节，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死后你要做什么。” “神灵也好，魔鬼也罢，他们可以相信，但也不能完全相信。你要记住，只有力量是属于你的，只有利益才是他们想要的。” 注视着女儿的眼睛，忒休斯的声音渐渐恢复了些许中气。 “赫尔墨斯是我的朋友没错，他来历神秘，但就像你认识的那个来自地狱的朋友一样，等我死后，他未必一定可信，但他一定不会跟诸神站在一起。” “你可以寻求他的帮助对抗诸神，但对于他的要求，你也要慎重对待。” “雅典的大臣这些年你也应该了解了，谁是主战派，谁是希望求和的。谁和哪位神明的教会有关，谁又不满于我收归权柄。我之前没有杀尽，本来想慢慢的来，但现在既然我要死了，那就由你来杀！” “只有杀，才能让更多人服从你，让雅典在你手中凝聚一心。” “父亲，我……” 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看着忒休斯苍白的脸色，又想起那个被自己击倒的伯爵。 安德莉亚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但是看了看自己的手，以自己的力量，真的能做到父亲一样的事情吗？ “你当然可以，安德莉亚。你所需要的，我都会留给你。” 神职者的力量来自神明，这也是之前忒休斯没打算让安德莉亚继位的原因。 因为一旦神灵动念，她就会变成凡人。但忒修斯既然做下了决定，那他自然就有解决的办法。 在之前追杀的神灵化身中，只有战神的化身真的陨落，他也带走了对方残留的部分。 还有他自己的配剑，这把陪伴了自己近百年的朋友。 “我会给你所有你需要的，但是安德莉亚……你要记住。” “人类的事情，只有人类才会放在心上。” “仰人鼻息……朝夕可亡。” “而别人的奉承也好，畏惧也罢，那些关系、利益、人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你自己的能力之上的。” “你的智慧，你的武力，所有你自己掌握的东西，才是这一切的基石。” “尊严从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也永远在你力量触及的范围以内。” “让那些诸神像忌惮我一样忌惮你，握住这把剑。” “从今天起，你就是雅典的王了。” 嗤—— 刹那间，血色的火焰从忒休斯的身上燃烧，战神化身残留的金属和神力同样被点燃。 他们汇聚到那把配剑上面，化作它的一部分。 这一刻，冥冥之中，忒休斯感觉自己仿佛接触到了另一个领域。 他看到世界在运转，一呼一吸之间，万物的法则相互循环，滋长出新的力量。 这种力量起于万物，又归于万物。如果没有外力的作用，或许世界就是通过这种内部的循环，不断积攒壮大自己的力量，使世间一切茁壮繁荣。 略微有些遗憾，直觉告诉忒休斯，这世界内部的循环中或许蕴含着某种本质的奥秘。 然而他已经没有时间去领悟了，他的生命接近尽头，而且隐约之间，忒休斯感觉自己想要接触这个循环，好像还缺少了什么媒介。 “这就是后人要关心的了，而我的故事，就到此结束吧。” 灵与肉被自己的神性点燃，忒休斯并不打算要所谓的下一世。 不管轮回是否存在，如果失去了记忆，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下一世的他跪在诸神的面前祈祷，那才是对他最大的否定。 于是所有的一切归于自己的长剑，忒休斯的身形渐渐消逝，唯有兵器在火中重生。 …… 铛啷—— 锵—— 良久，匕首和长剑先后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了安德莉亚单薄的身形。 第266章 天佑 “雅典，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走在从城门直指王宫的中央大道上，莱恩的步伐并不急迫。 黎明将至，街道上也多了不少行人。昨晚的动静和有心人散布的消息此时已经扩散开来，不明真相的雅典民众开始向着王宫汇聚。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数量或许会越来越多，甚至占据城中绝大部分的人口。 无论喜欢还是讨厌，每个雅典人都会关注国王的生死。 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整座城市都逐渐变得喧闹。就在这种嘈杂中，莱恩来到了王宫之前。 严正的轴线，排列的廊柱，标准的立式结构与天井式的采光，以及数十米高的铜像。 作为雅典的王宫，这确实是一个古典气息满满的建筑。 当然，虽然建筑摆在这里，但显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披甲的骑士守卫着这里，就连那些铜像好像也是某种炼金造物。在这个关键时期，每一个进入者都要受到严格的审核。 “可我也没打算从正门走进去。” 神色平静，莱恩从来不曾主动预言过自己，他今天来这里印证的‘未来’也只是无意间窥见的命运。 因此，理论上莱恩可以选择拒绝，但这些年来，其实对于自己看到的任何与命运相关的景象，他都愿意在不付出太大代价的情况下去完成它。 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作为世界的四个支柱之一，命运一直是那个最缥缈，最没有存在感，但又无处不在的部分。 莱恩想要改变它，但也只是希望像改变一条河流前方的河道那样，让它沿着自己想要，或者至少不是原本注定的方向流去。 可不管能不能成功，他自己都绝不会踏入这个河道以内的。毕竟如果不知道有没有危险，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接触它。 伸手在空中微微一划，属于安德莉亚的气息当即骗过了某些机制。 一步迈进，莱恩就这样‘走进’了这座王宫。 …… 铛啷—— 佩刀落到地上，从一开始的惊愕到反抗，再从反抗到放弃，王宫中央大殿内，短短的时间内，这场‘叛乱’就已经结束了。 从头到尾，安德莉亚其实也只解决三个人。但很多时候，不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只杀人也解决不了问题。 除了出言挑衅的伯爵，另外两人都是在雅典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面对举起的屠刀，他们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干脆利落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时之间，人群又安静下来，原本在安德莉亚挥出第一剑时准备做些什么的人都不由偃旗息鼓，面前的一幕着实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现在的神职者，都已经开始用剑了吗？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人群之中，有人开口。 “如你所见。” 声音平静，安德莉亚感觉自己此刻十分冷静。 “我是在诛杀僭主的逆臣。” “那么殿下，您现在杀完了吗？” 又有人开口，而看着说话的人，安德莉亚淡淡说道：“这个我说了不算。” “那还要看是不是有其他人，认为雅典不属于她的君王了。” 目光扫过全场，无论愿不愿意，此刻在手握生杀之器的安德莉亚面前，所有人姑且暂时表现了服从。 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最大的麻烦终于解决了。 她知道在场的人中还有很多人和自己不是一心，但她也不能一味的杀下去。 一方面是第一次杀人的她还没法一下子做的这么极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如果只图一时之快，那不仅会让别人恐惧新王的残暴，也会导致雅典短时间内陷入混乱。 所以现在把异议压下，之后再一点点处理。想到这，安德莉亚觉得自己没有辜负父亲的期待…… “殿下，看来他们都没什么要说的了，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什么？” 寻声望去，安德莉亚认出了说话的人。 那是忒休斯曾经一手提拔的军团长，如果刚才她没有先一步将出言不逊的伯爵镇杀当场，对方恐怕也会替她说话。 但对方说的‘接下来’指的是什么？ “就是对今天事情的处理，殿下。” 面含期待，军团长继续说道： “昨晚的事情，民众们需要一个解释；西方诸国传递来的通知，需要做出回应。还有厄琉息斯发生了什么，以及雅典要怎么应对……还有陛下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 有些沉默，安德莉亚觉得自己的冷静维持不下去了。 今天的变故接踵而来，父亲的死，留下的告诫与神兵，第一次杀人镇住局势，这些好歹只要有心理建设就可以完成。 但剩下的那些她要怎么做，对西方诸国的回应肯定是拒绝，不要说父亲死了，就算还活着，他也绝不会去接受他们的‘审判’。 还有那些如同要拆分雅典的条件，安德莉亚肯定不可能答应，但对这种事情肯定要全盘考虑，她总不能回应一句‘要打就打’吧。 还有厄琉息斯的事情，父亲的死，民众的情绪，这些东西她也只是知道一个方向。 忒休斯的死讯肯定要公开的，但什么时候说，怎么说；民众的情绪也需要安抚，但怎样安抚，怎么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能力？ 这些都是问题，也都不是单纯的‘杀’就可以解决的。除非她能拥有无敌于天上地下的力量，不然她最后还是要用合适的办法去处理。 但她要怎么处理呢，问这些刚刚被她的武力震慑的大臣？ 那她觉得，这恐怕只会给自己造成更大的麻烦…… “……我——嗯？！” 犹豫片刻，刚要说什么，安德莉亚的眼睛猛地一亮，原本准备的措辞收回了口中。 整个晚上过去，公主终于露出了第一缕笑容。 “嗯，我会处理的，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被你们昨晚的动静引来的公民们。” “这件事情我会和我的…朋友一起解决，你们需要做的，就是维持现场的秩序。以及最后，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流言’不知道从哪里传播出来。” “现在，我要去对雅典公民们说话。” 悄悄把染血的剑收进剑鞘，安德莉亚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宫殿内的熟悉身影。 没想到来的还挺快，她还以为对方还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探险呢。 不过这样最好，就像那次辩论一样，哪怕一个人站在台上，安德莉亚感觉自己也不再慌张了。 …… 黑夜已过，旭日东升。 不同往日，今天雅典的王宫前聚集了数不清的民众。 大量的声音充斥广场，哪怕安德莉亚站到台上，声音也依然没有止住的迹象。 毕竟每个雅典人都认得国王，但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他们的公主。哪怕认得的那些，也只记得她的美貌与作为神职者的名号，却不知道她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不过所幸这是一个神话世界，哪怕没有扩音器，安德莉亚的声音也轻易的传遍了整座城市。 甚至哪怕是身处城外的高塔，赫尔墨斯也听到了传来的声音。 “雅典的贵族，侍奉神灵的侍者，以及现在居住在雅典的所有公民们： “昨天，泛雅典诸邦国的土地上，自先王继位以来，再一次受到了外敌的攻击。我们的敌人用阴谋欺骗了睿智的国王，在我们的土地上布下伏兵，用无耻的手段发动了叛乱。” “他们秘密控制了先王的子嗣，奴役了他的灵魂，并令他犯下血亲相弑的暴行。而在那一场惨烈的战争中，上百位英勇的骑士因此而死，数以万计的平民受到波及。尸体横亘在厄琉息斯的城市内，甚至有的连骸骨都不能留存。” “今天，整个雅典的钟声都在为此悲鸣，整个雅典都在为此哭泣。” “厄琉息斯与西方诸国就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对雅典的嫉恨与不满，我们帮助他们扩建城市，获取财富，他们却恩将仇报，将血与火泼洒在我们的土地上，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人民。” “及至昨夜，无耻的西方诸国甚至发出罪恶的通告，试图洗去他们的恶行；因为他们的神不及我们的神，他们的国家不如我们的国家，所以他们就要毁灭，要掠夺与拆分我们的一切。” “这是无法被容忍的，是不能被任何一个有理性和良知的雅典人所接受的。如果言辞已经无法解决问题，那雅典就应该用雅典人的方式去解决，去在这个世界上贯彻我们的正义。” “无论消耗多少资源和生命，无论前路有多么曲折，这都是势在必行的道路。尽管杀戮会带来死亡，尽管女神赐予我们象征和平的花环。但万胜的主君也注视着我们，雅典也从不畏惧战争的到来。” “一千年，甚至是两千年，自新历还没有记录，雅典还没有诞生的时代，西方的诸国就已经在最肥沃的土地上繁衍。但他们奴役自己的同胞，阴谋与杀戮在他们当中蔓延。” “他们信奉的神灵曾经留下过一次又一次荒诞而又饱含血泪的神话，这带给了他们痛苦，也带来了他们与生俱来的贪婪与疯狂。” “雅典人用两百年完成的成就，是他们两千年都不能做到的。那在大海上航行的船只，远销诸国的货物，满载着雅典人心血与智慧的结晶，这是他们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于是在今天，他们制造了这样的惨案，试图逼迫我们献出我们的一切。” “想想看吧，将自己的孩子放逐到军营里，让他们在战斗中长大而忘记廉耻的国度；想想看吧，那些将割乳视为礼仪，将残暴刻在血脉上的国家。”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冲突了，这注定是雅典作为文明与野蛮的冲突，是女神的智慧的体现。这是一场全面的战争，是守卫我们成果的战争。” “我们不但要剿灭厄琉息斯的叛党，我们还要击溃任何插手这件事情的国家。无论是谁，只要敢于怀着敌意踏上雅典的土地，那他就是我们的敌人！” “依靠着我们的信念与神，文明将战胜野蛮，智慧将胜过残暴。” “诸君——天佑雅典！（god-bless-Athens）” “我们必将继承先王的遗志，让雅典，屹立于世界之巅！” “……”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雅典内外回荡。 毫无疑问，一场原本足以动摇人心的变故变成了一场盛大的誓师。 如果是言论之神站在这里，他一定会觉得十分高兴……身处高塔内，赫尔墨斯听着远方的动静，轻轻敲了敲桌子。 之前，赫尔墨斯也是见过安德莉亚的，甚至在忒休斯重伤归来之后，他已经做好了给下一任雅典王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毕竟自己的这位朋友从没想过他会死，也就没有提前做好很多准备。 “但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天生的统治者的。” “也就是这个世上还有诸神……” 有些感叹，赫尔墨斯看向自己的学生。 “所罗门，准备准备。” “带着我给你的东西，和雅典的军队，一起平叛。” “是，老师。” 神色恭谨，所罗门微微躬身。 “嗯，去吧。” 点点头，对自己学生的能力，赫尔墨斯还是相信的。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大炼金师靠近窗边。 曾经虚幻世界的经历历历在目，当金苹果之宴出现的时候，他还以为又一场特洛伊战争将要爆发了。 但后来的种种告诉他，大概特洛伊是不会有了，要有，也只是‘反雅典同盟’挑起的‘雅典战争’。 不过话说回来，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自己的便宜老姐到底在想什么？ “……智慧……知识……文字……魔法……” “想不通。” 摇摇头，赫尔墨斯放弃了这些无谓的猜想。 就像他从未看清宙斯那样，雅典娜也是一样。与其考虑别人，不如考虑自己。 对他来说，完成自己准备已久的实验，比什么都重要。 第267章 循环和成就 入秋，天气转凉。 与大陆东海岸上的热闹不同，远在忒拜城境内的一处丘陵上，外界的纷扰都没有接近这里。 金发高大的身影从高处向下望去，能看到些许牛群正悠闲的吃着啃着已经有些发黄的草地。 在他的身边，另一道身影恭敬站立，正叙述着什么东西。 “……” “昨天，厄琉息斯事变，诸神神降，雅典国王陨落。” “同日，为谴责前雅典国王的暴行，以信奉天后的阿戈斯王国为首倡，斥责雅典施行的政策，提议扶持前王子得摩丰继承王位。” “天后陛下属意成立反雅典同盟，以此用武力肢解雅典王国。” “诸神多有响应，但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讨论。” “……” “星空中，泰坦神福柏在不久前独自拜访了隐居已久的姐姐，原因不明，结果不明。” “但根据猜测，大概率与日月有关。” “还有在大陆的北方……” “……” 声音不高不低，但恰好能被人清楚的听到。 仄费罗斯一点点的说着最近天上天下发生的各种事情，而宙斯也静静的听着。 神王偶尔会出言询问几句，有的时候能得到答案，有的时候不能。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对于这些事情，他更多的只是了解。 “所以说，德墨忒尔其实没有神降，哪怕是她提供了场地，也是她提供了掩护和一系列的帮助？” 有点好笑，宙斯不由再次确认了一遍，而仄费罗斯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是的，虽然农业女神允许了天后陛下在她的地方行事，但她确实没有亲自参与。” “呵。” 低笑一声，宙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自己的这个姐姐确实是这样的，她能做出来这种事。 “赫斯提亚呢，她没有出来调停？” “有的，但是没找到人。” 面色恭谨，仄费罗斯回应道：“天后陛下避而不见，真身躲去了人间的神殿内。而雅典娜殿下……” 犹豫了片刻，西风之神还是照实说了。 “我也不知道雅典娜殿下在哪，自从金苹果之会结束之后，我就很少见到她了。” “因为双方的主事者都不在场，阿芙洛狄忒又再次丢了大脸，赫斯提亚殿下想要调停也找不到对象，一怒之下离开了神山，说是要去找瑞亚殿下分说。” “再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母神？” 神色微变，刚刚还在思索自己那聪慧的女儿去了哪里，结果仄费罗斯的最后一句却让宙斯有些动容。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谁虽然实力远不及他，却能让他在一些事情上做出退让的话，那前代天后恐怕就是其中之一了。 虽然其中或许有着命运的影响，但确实是瑞亚瞒过了二代神王，让宙斯得以有机会成长起来。 所以对待瑞亚，宙斯还是十分尊敬的。 “赫斯提亚……倒也正常。” “这次的阵仗可能大了点，也许在她看来，如果我不愿意出面，就只能让母神出面了。” “但很可惜，你去的太晚了。” 如果是金苹果之宴刚刚结束的时候，宙斯觉得如果瑞亚出面还是有可能止息争端的。 但现在，雅典王已死，厄琉息斯即将受到报复。血债已经筑下，可就不是那么好消除的了。 “而且短短时间，世界的力量几次变化，甚至很多神职的力量都在上涨，看来这场变故要接近尾声了。” “又一次世界格局的变化，原始神……你们明明已经够强了！” 作为众神之王，宙斯对世界宏观变化的理解是随着力量的上涨越发深刻的。 而也正是如此，他才能感受到卡俄斯愈发强盛的‘呼吸’与内循环，也许当这场从千年前就开始的变故结束，整个世界的很多地方都会更上一层楼，而诸多原始神更是其中的获得好处最多的那一些。 至于所谓的‘呼吸’与‘内循环’是什么，其实也很好解释。按照宙斯的理解，无非就是对外或对内获取力量来成长的办法。 世界的‘呼吸’，就是一个世界对‘外’求成长的体现。 祂通过吞吐外界的力量，比如像吞噬九界残片，亦或者直接针对一个完整的世界进行的肢解分割，可以快速且高效的增长自身的体量。 但外界的东西不是凭空就能融合的，异界的力量也是需要消化的，而这就需要内部的循环来解决问题。 世界的架构越完整，秩序越明晰，神职行使的越顺畅，内部的循环自然就越强大，世界也就能更轻易的把吞下的食物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在这个过程中，从世界以外得来的力量就会在这万物法则织成的大网中循环往复，一点点的被世界消磨。而构成这个循环的每一部分，都能从中获取益处。 只不过越是近似的，越容易消化，越是不同的，越不容易获得增长。 所以如果从世界之外吞噬了一个以【黑暗】为主导的世界，那在整个循环的过程中，自然是本世界的【黑暗】消化的最快，获得的成长也最多，其他的则远远不如。 而如果让【光明】通过消化【黑暗】来增长，那就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情了。 尽管对于一整个世界而言，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愿意付出代价，相互对立的源力也不是不能强行改变。 但这种行为显然没有太多的意义，所以当初九界残骸的融入，就更多是加强了它们对应力量方面的上涨。 当然，内循环的用处远不止这些，世界也不只能通过对外索求来获得晋升。 从天地开辟之初，卡俄斯不断的诞生新概念，新神职，推进诸神的生育演化，甚至推进万灵的繁荣，这本质上也是另一种借助世界的内循环来增幅自身的方式。 而其中的很多奥妙，宙斯也不是很清楚。 直觉告诉他，这可能和为什么要有具备人格的‘神’，以及为什么无论是九界所在的异域，还是卡俄斯世界都诞生了智慧种族有关。 不过直觉只是直觉，宙斯也没有多想。毕竟通过这种方式增长力量，显然是十分漫长的。 “还是要抢，自己去发展，又怎么及的上抢别人的东西。” “抢了克洛诺斯，我成了神王。抢了奥丁，我获得了晋升的仪式。抢了提丰，我拥有了更强的力量。” “如果不抢，我又怎么有今天。现在，也一样。” 诸神都能从世界的增强中得到好处，但在这个过程中，无疑是原本越强，与异界的力量越近的那些获得的好处最多。 偏偏在宙斯的感应中，世界在呼吸中吞吐的力量，至少目前为止，和虚空、空间、黑暗等领域有关。 前两者无所谓，那无非是在强化世界本身的空间结构，增强世界力量辐射的范围，可后者就不同了。 这世上与‘暗’有关的神，首推冥界的两位原始神，然后就是整个冥府和星空深处的无光天体之神。 或许‘大地凹面’的象征，远古海神蓬托斯也能获得些好处，但这些都和奥林匹斯没什么关系。 所以宙斯之前和黑暗之主的密谋，现在已经由最开始的‘对方找上门’，变成宙斯自己也不想放弃了。 完成对现世的大一统，已经刻不容缓。 “走吧。” 心中想了很多，但宙斯表面上只是静静的听着仄费罗斯的话。 等他再没什么要说的，宙斯才点点头，示意对方跟他向下去。 “陛下，这里是？” “这里就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山丘，名叫喀泰戎。但这里有一个不同寻常的人，也是我至今为止最得意的杰作。” 说到这里，宙斯也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他出生的时候，我就预见了他的不凡。所以我想要让他统治整个人间大地，成为所有神裔共同的王。” “很多人说我坐视卡德摩斯建立的忒拜几经磨难，但其实我早就打算给他们送来一个名传万世的君主。只可惜，这些都被赫拉所破坏了。” “……” 站在一旁静听，仄费罗斯心下有些无语。 你给忒拜送来的‘王’却没有卡德摩斯的血脉，这是鸠占鹊巢吧。 而且这人不仅是你的儿子，还是你和迈锡尼的公主，也是你自己的曾孙女生下的孩子，这和忒拜有什么关系。 不过宙斯都这么说了，仄费罗斯自然一脸赞同，表示自己听说过这个故事。 宙斯和自己的曾孙女孕育了这个孩子，他还在临产前声称自己的下一个后裔必将成就非凡的功业，成为诸多神裔的共主。 然后赫拉则暗中动用神权，让宙斯的另一个曾孙子提前出生了。 这事西风之神早就知道，他还以为这只是神王天后之间另一个微不足道的矛盾，可现在看，莫非这个孩子真的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是的，他的天赋确实超乎你的想象，仄费罗斯。” “人间的争端起自雅典，因为在那里有一个自称无敌于人世的国王。赫拉为了杀他费尽心思，但她却不知道，如果她当初选择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那她根本不需要担心那个国王的威胁。” “尽管现在他的力量还没有那么强大，但这不要紧，因为只需要再经过一些小小的磨炼，他就会成为这个人间最卓越的英雄。” 一路向下，宙斯和仄费罗斯已经走下了山丘。 以神灵真身的目力，二人轻易就看到了远方一个正在放牧的年轻人。 从他的身上，西风之神看不出丝毫强者的气息。他不知道对方的力量到底如何，但至少从表面看，这并不是一个热衷于战斗与厮杀的存在。 如果没有外力的影响，兴许对方可以一直留在这里牵马放羊……不过看着这一幕，仄费罗斯并没有出言质疑。 “看着不像是一个强者，对吧。” 笑容淡淡，宙斯仿若在看着一件绝世珍宝，又像是在看一把锋锐的利剑。 不过西风之神肯定，这绝不是看一个子女的眼神。 但神是这样的，对于非神的后代，他们谈不上有什么注重。 “他需要磨炼，而磨炼之前，他需要一个磨炼自己的理由与坚持下去的原因。” “按照我最开始的打算，这不应该发生在今天，而是应该在他成家立业之后。他会误杀自己的孩子，犯下血亲相弑的大罪，然后在愧疚与绝望中接受神的试炼，将服从我的命令当做他赎罪的方式。” “服从您本就是所有人类应该做的，陛下，不管他有没有犯罪。” 微微低头，直觉告诉仄费罗斯，自己又要见证‘神王’这一职位的无情了。 “哈哈哈哈哈……漂亮话谁都会说，但仄费罗斯，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忠心的。” 微微摆手，宙斯笑容不变：“只可惜现在时间不够了，我已经等不及他结婚生子了。” “现在，马上，我需要一个理由，能让他为此拼搏奋斗，激发出自己一切的潜能。那你告诉我，仄费罗斯，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和子嗣相提并论的吗，又什么东西是能替代他的儿子的吗？” “……” 沉默不语，仄费罗斯的心下已经有了答案，但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说什么。 而果然，很快宙斯就揭穿了谜底。 “那当然是他的父母。” “父母，是比兄弟更近，和子女一样最亲密的血亲。” “但他不可能误杀了我，可很幸运的是……我的情人，那美貌的阿尔克墨涅啊，她，还活着。” 视线的尽头，无形的风告诉仄费罗斯，在这处草原的边沿，有一辆牛车正朝着这边驶来。 阿尔克墨涅，迈锡尼的公主，宙斯的曾孙女，也是他在人间的又一个情人，她正朝着这里缓缓接近。 对方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她的身上还带着食盒和衣物。无疑，她这来看望自己的儿子，他因为幼时误伤了老师而被放逐到这里。 可她应该不会知道，这里即将是她的死劫。 “这是荣耀。” 依旧在笑，宙斯的笑是如此温和，因为他觉得这简直是命运的指引。 一个英雄的倒下，另一个英雄的新生。在前一个晚上，雅典的忒休斯失去了生命，但现在，接替他的人来了。 “阿尔克墨涅应该为此感到荣幸——仄费罗斯，你知道吗，虽然我情人遍地，很多人都为此指责我，但说实话，我对赫拉的感情确实是真的。只是相比起这段感情来来，我更不想控制自己的欲望。” “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但我又想着补偿她；所以很多时候，我并不介意这些‘玩具’的下场如何……比如这一次就是这样。” 遥望着远方，宙斯微微伸手，波动了血脉的弦。 “赫拉不在，但我可以代替她。就让阿尔克墨涅来成就他，成就赫拉克勒斯（赫拉的荣耀）的传说吧。” 第268章 弑亲 自世界开辟以来，人类诞生了四个世代。 在第一个世代，人类享受了最完美的恩赐。 天空垂落的星露，大地涌现的琼浆，物质与灵性的混糅，诸神的神血，它们一同造就了黄金时代。 所以黄金一代虽然不能不死，但生而长生。而且众神之血间相互的冲突虽然让他们失去了神裔的某些能力，但也令黄金人类没有任何‘血脉源头’存在。 因为神血中属于各自神灵的烙印已经被抹去，剩下的只有最纯粹的原始精粹。 第二个世代，人类依旧生而非凡。 没有了诸神的恩赐，没有了自然万物的馈赠，可来自数位创世古神的力量依旧令他们生而不凡。 如果不是在那一个时代依旧没有诞生超凡的道路，恐怕白银一代的人类也能强者辈出，乃至诞生出一些强大的半神。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平衡，前两个时代的人类拥有着最强大的天赋，但却没有道路可以前进。 而正是因为这过渡的赐予，也让他们的精神存在着不同方向的歪曲。 等到了第三个世代，青铜人类终于第一次接触到了非凡的力量，但他们已经不再具备先辈那样的天资了。 对他们来说，传奇的门槛就已经难如登天，甚至直到洪水灭世，也没有诞生一个真正意义上本土的五阶传奇。 “但第四个世代就不同了，你知道吗，其实我个人更愿意叫它‘英雄时代’。”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们既拥有愈加完善的超凡道路，也拥有卓越的天赋，而这样的人，就被凡人们称作英雄。” 血脉的‘弦’被宙斯握在掌中，他是神裔扩散最初的发起者，他轻松的握住了掌中的锁链。 也许将来有一天，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子嗣会崩断它，但没关系。因为在那之前，宙斯会找出新的枷锁。 “这就是神裔，他们的身上留着神的血脉，所以凡人难以跨越的枷锁对他们而言就显得那么轻松。然而一切命运的恩赐都要付出代价，这是助力，自然也是禁锢。” “当神裔触摸了半神的领域，他们要么彻底拥抱血脉源头的赐予，要么就要付出比常人更大的努力，尝试剔除这种深入骨髓的影响。可无论他们选择哪一个，在这种影响被剥离之前，都注定要受到自己祖先的左右。” “这就是‘英雄时代’，每一个英雄都是卓越的神裔，但他们在大地上的搏杀也只是神灵意志的延伸。纵使偶尔会有几个看明白的人不甘的反抗，但这都毫无意义。” “毕竟万物总是逐利的，没有人在生命的一开始就笃定自己能踏上巅峰。当神的血脉摆在面前，又有谁会去拒绝呢？” 没人会拒绝，至少赫拉克勒斯没有。这位天生超凡的神裔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能掐死毒蛇，这正是他的神血活跃的象征。 所以当宙斯顺着无形的弦将影响传递过去，中间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几乎肉眼可见，远处身披兽皮的高大青年眼神恍惚了一下。 “准备一下。”宙斯笑着说道：“一会该你出场了。” …… 啪—— 长鞭挥舞，喀泰戎山脉下，年轻的赫拉克勒斯正驱赶着自己的羊群。 这是他每天日常的工作，也是一种独属于他的锻炼方式。至于具体锻炼什么……主要就是保证羊群的生命安全。 只不过不是防止它们被野兽吃掉，而是防止自己不会无意间把它们打死。 “呼——” “力气又变大了，真是个麻烦。” 靠在一块石头上，赫拉克勒斯长吐一口气。 就在今天的清晨，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精力更加旺盛了，但他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因为年轻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不出意外，这是他的力量再次获得了增长。 从小到大，这种力量突然间的跃升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它给赫拉克勒斯带来了不少好处，但更多的却是麻烦。 还是婴儿的时候，他就因此无意间伤到了仆人，而在学会走路后，他又不止一次毁坏了家具和图书。 少年时期，赫拉克勒斯曾因为教导他文字的老师暴躁的殴打而下意识的反击，结果他却没能控制住自己力量的，令对方当场死亡。 哪怕后来公正的法官认为自卫者无罪，他这是对品德败坏的老师合理的反击，但他还是因此被安排到了这偏远的地方牧羊。 为了防止再出现类似的事情，赫拉克勒斯的母亲就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只许用鞭子驱赶羊群，但不许把羊打伤。 伤而不杀，这对一般人而言并不困难，毕竟用鞭子抽死一个大体型的动物可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但这对赫拉克勒斯而言却着实是个挑战。 尤其是每一次力量的上涨之后，他都要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再次无意间犯下错误。 “力量太强却无法控制，就像骤然成为君主却不知道如何治理一个国家。” “在这个时候，明智的君王应该学会多学多听，少言少行，而拥有智慧的英雄则应该克制自己的行为寻找有能力的人磨炼武艺。” “但我找不到能教导我武艺的人，因为哪怕是使用蛮力，他们也很可能在教我的时候被我打死。” 尽管尚且年轻，但赫拉克勒斯依旧聪慧过人。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现实却没有这个条件给他。 常年的克制让年轻的他心中一直压着一团火，但却无处去释放。 在这片草原上，也就只有那些不长眼的野兽能让他发泄一下心中的郁气了。 “嗯？” 眼神一厉，赫拉克勒斯猛地从石头上翻起。 在羊群的远方，在视线的尽头，他隐约看到了三个黑点。 那是……那是野狼。除了来这里最开始的一年外，已经很久没有狼群不长眼的敢靠近他这里了。 这大概是某个从远方迁徙而来的野狼，而且还是被族群驱逐出来的。 “也好……今天吃狼肉。” 随手拾起身旁的弓箭，赫拉克勒斯遥遥对准，当下一刻他又放下了。 他再次取出两支箭矢，然后和最开始的一支一起搭在弓上。 心跳逐渐加快，哪怕没有人教导，当赫拉克勒斯的精神集中，些许银色的雷电也渐渐缠绕在了箭矢的顶端。 隐约间，赫拉克勒斯发现那些野狼好像看到了他的动作，但它们不仅没有逃跑，反而抬起爪子向他挑衅。 “野兽就是野兽……受死吧。” 手指一松，三支利箭破空而去。 远方的草原上，三只‘野狼’应声倒地。 不过令赫拉克勒斯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当箭矢射出，其中的两只狼曾有过试图躲避的迹象。这很正常，虽然他们注定躲不开，但这种本能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可是那最后一个不一样，它为什么一直没有躲避呢？ 心下有些奇怪，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沉闷。 烦躁从心中涌起，赫拉克勒斯放下弓箭，晃了晃脑袋。 无论为什么，现在他该去收取战利品了……野兽的行径，人又怎么能理解呢。 …… 嗖—— 嗖—— 嗖—— 三箭同发，犹如一声，然后同时命中。 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没有优秀的弓箭，仅凭自己的摸索就能达到这一步，即便是宙斯也不由低声喝彩。 “不错。” “这样的天赋，也许他能在人间练成媲美阿波罗的箭术。” “也许之后我该让库克罗普斯（独眼巨人）们为他专门打造一套弓箭，凡人的武器根本配不上他的力量。” 没有多看一眼远方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宙斯的眼中只有赫拉克勒斯。 果然，他的判断是对的。 忒休斯也好，还是那个金苹果之宴后，海仙女忒提丝依照预言生下的‘比父亲更强大’的子嗣也罢，他们也不过如此。 也许他们经过种种磨炼，或者某些特殊的机缘能够超越此时的赫拉克勒斯，但这个年轻人却还是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只要经过合适的雕琢就能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而这样的人才能帮自己做到一些自己早就想做又做不了的事，比如看看自己的好兄弟哈迪斯到底在偷摸的做些什么，又比如看看那传说中的深渊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神灵的目标太大，但如果是一个拥有媲美神灵力量的凡人，那就大不一样了。 “陛下，我觉得您还是要小心。” 面色迟疑，一旁的仄费罗斯自然也看出了赫拉克勒斯的天赋。 只不过相比起宙斯，他却有些担忧。 他已经知道宙斯叫他来干什么了，他就是之后赫拉克勒斯的‘指引者’。因为时间的提前，宙斯原本的计划也被打乱，不会有一个国王来给这位神王之子发布命令了，但一个神灵同样可以替换这个身份。 然而仄费罗斯其实不想上场，毕竟万一对方将来发现了些什么东西，成长起来后的赫拉克勒斯又在人间难逢敌手，那最先倒霉的，不就是自己吗？ 可对于西风之神拐弯抹角的提醒，宙斯却毫不在乎。 “放心，这不会有事的。” “仄费罗斯，你得明白一点，那就我对他的安排，绝对远比你想的要多的多。” 微微摆手，宙斯示意自己的忠仆不必担心，仄费罗斯也只好恭敬领命。 于是二人就继续站在这里，看着那不断接近尸体处的赫拉克勒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源自神王血脉的影响也逐渐消退。 赫拉克勒斯那渐渐变得疑惑与不可置信的神情在神王的面前清晰可见，他的每一分情绪变化都被宙斯捕捉在眼中。 直到某一刻，他看到那个年轻人疯了一样的向前扑去，在这片空荡的草原上，一声突然爆发的凄厉吼叫穿透了云层，在天地间徘徊。 巨大的力量于一瞬间席卷了草原，原本的羊群在刹那化为了血雾。 天空的飞鸟，大地上的走兽，方圆千里内的生命，都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而这一切的一切，正源自那个年轻人疯狂而绝望的精神。 “啊————” “啊——————！” “不！” 轰——！ 大地在震动，犹如神灵在锤击地面，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肉体力量，令宙斯都感觉有些心惊。 神灵的神力凌驾于凡世之上，但他们的躯体却未必。尤其是初代泰坦神之后的新一代诸神，无论是那些强大的妖魔，还是古老的巨人，他们的肉体都远远不及。 但是此刻身为一个凡人，赫拉克勒斯的身体却能在愤怒下做到这种地步。如果能继续成长下去，宙斯怀疑他或许真的能和巨人角力，与泰坦神灵比肩。 “呵，我还是小瞧了他，真没有想到，神人混血，尽管没有神力，但他单纯身体的强度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这简直是天赐的禀赋。” 有些感叹，宙斯并不知道，在后世的流传的神话中，卡俄斯的半神英雄只有两种。一种叫赫拉克勒斯，另一种叫其他。 但这一刻，这个年轻人超凡的资质着实让他赞叹不已。这样一把锋利的武器，真是超乎想象的完美。 “来，仄费罗斯。” 轻轻伸手，三个光点从远方飘来，浮现在宙斯的手中。 这正是刚才那三个死者的灵魂，也是他们留在世上最后的痕迹。 作为一个‘神王’，宙斯虽然是第一次这么做，但他还是感觉自己当时灵感的诞生是如此流畅，如有天助。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当然，陛下。” 面色不变，西风之神看着那三个灵魂。 “作为奥林匹斯的主神，司掌风的神明，我最喜欢化身无形的气流游荡在山川大地之间。” “今天就是如此，我意外的发现了一个无法控制自己力量的半神，他在发狂中犯下了弑亲的大罪，这是无论神人都不能容忍的罪责。” “滔天的罪恶，只能用同样惊世的功业来抹消。而我会给他先安排一些比较简单的磨炼，以此激发他的潜能和力量。” “很好，你一直这么让我放心。” 微微点头，神王也看了眼掌中的灵魂。 无论是以自己曾孙女的身份，还是情人的身份，都没有人会对自己扣下这么个灵魂提出异议。 而阿尔克墨涅的灵魂，就是赫拉克勒斯身上新的枷锁。 本章完 第269章 落星湖畔的‘战神\’ 化作无形的气流，风神在天空中掀起狂澜。 他将以一个符合神灵身份的方式出现在年轻人的身前，然后安排给他磨难和试炼。 前面的一些内容是什么，宙斯并不怎么在意，他允许仄费罗斯自行安排，只要能够锻炼赫拉克勒斯的智谋和武力就好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实力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而智谋，则是以弱胜强的工具。 在人间大地上，宙斯并不担心赫拉克勒斯的安全，可他将来想要让对方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止发生在人间。 “三项。” “深渊，冥界，以及传说中的灵界深处。” “替我探知我想要的，赫拉克勒斯……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早在几年前，准备托付给赫拉克勒斯以这样的期待之前，宙斯就又一次前往尼萨山，询问了命运三女神。 尽管三位女神并不愿意透露命运的轨迹，但面对神王的询问，她们最终还是稍稍妥协了。 她们试着窥视命运的河流，谨慎的给予了宙斯一次提问的机会，不过命运只会给予‘是’或者‘否’的答案。 于是宙斯由此得到了他想要的——未来的三十年，人间最强大的半神必将成就令神人震惊的伟业，甚至在一切的最后，他还将摘得永恒的桂冠。 最强大的半神……在亲眼见证了赫拉克勒斯的强大之后，宙斯不觉得会有第二个凡人能与他媲美，所以他的信心也越发充足了。 毕竟他可是亲身体验过命运的垂青有多么可怕，这一点，历代神王都清清楚楚。 在这股力量前，哪怕是原始神灵也绝不是对手。 所以看着远方悲伤痛苦的青年仰望从天而降的神灵，看着义正词严的仄费罗斯，宙斯再次微笑。 这边的事情，想来西风之神会处理的很好。自从效忠于自己开始，对方还没让他失望过。 ······ 太阳东升，照彻人间大地。 初秋的雅典迎来了新王，忒拜境内也因宙斯而发生变动。 命运的齿轮好像再次旋转，那从金苹果之宴就埋下的祸根即将被引燃。 远在奥林匹斯山上，化身破碎的阿瑞斯都感受到了源自【战争】神权的跃动。 哪怕受了不小的伤势，这一发现还是令他兴奋不已。 阿瑞斯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甚至往后一万年，都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作为执掌战争的真神，他在【战争】领域的存在感却一直比不过雅典娜。 因为就像光体女神福柏从不曾执掌日月一样，阿瑞斯同样是一个不能执掌胜利的战争之神。 不过这一切并非无法改变，如果他能在一场波及人间与诸神的战争中击败雅典娜，就像光体女神如果能镇压日神和月神那样，他们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增长自己的力量，确立自己在权柄范围内的权威。 当然，至少此时的【战争】，远远比不上日月星辰。 一如雅典娜本应诞生于第三纪初，因为十年泰坦战争的胜利塑造了她的神职。而阿瑞斯诞生在她之后，他因人神间的暴虐与不义之战而降生。 相比起诞生在第一纪元的天体，战争的概念还是太年轻了。 “所以说……老师，按照你的说法，战神其实并不能战无不胜，而美神也并不是世间最美？” 大陆东南，银月城外的落星湖湖畔。 一位身材修长，面容英俊的年轻人正手提长矛在湖边漫步。在他的身旁，一个体格是他数倍之大，半人半马的存在正与他同行。 马人的身上挂着一张长弓，他的眼中时而闪过历尽岁月后的智慧。 也许是巧合，也许命运确实总喜欢让一些重要的事情发生在同一天。想着刚刚得到的消息，半人马继续倾听着自己学生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那诸神凭借什么执掌权柄。如果他们执掌着神权都不能做到极致，那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拥有永恒的生命呢？” “因为他们是神，而神就是生而高贵的。” 平静的回应，喀戎的语气不急不缓。 “这不是什么场面话，也不是什么固执且腐朽的思想，更不是盲目崇拜——阿克琉斯，这是现实。” “现实就是神生来就是神，就像你生来就注定能够纵横人间。没人会质疑这种事情，因为这不仅毫无意义，而且什么也改变不了。” “是吗，那这个世界可真不公平。” “而且我记得，银月城的教会不是说，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神吗？既然这样，他们也不是什么生而高贵的神灵。” 摇了摇头，年轻人知道自己的老师说的是对的，但他还是不想接受这些‘对的’内容。 能者上，庸者下，有能力的人就应该拥有更多东西，如果战神不能百战百胜，那不如趁早退位让贤。 “呵呵，阿克琉斯，你很清楚，那只是一个名字罢了。” “你愿意叫天使也好，叫神也罢，都改变不了他们的本质。更何况我记得，你好像也不信他们的教义吧。” 呵呵一笑，喀戎知道自己的学生为什么今天会突然说起这个来。 源自雅典的传讯，就在昨晚，厄琉息斯爆发是大战，奥林匹斯诸神降下化身，与雅典国王交手。 而结果……尽管以众击寡，还有阴谋暗算，战神的化身还是被击碎了。 他可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赫尔墨斯的功劳，阿克琉斯只知道，他敬佩的雅典国王不名誉的死去，而诸神又表现出这样一般的能力。 一时间，他难免会有些不平衡。 “不过既然说到这了，阿克琉斯，你觉得，什么是公平呢？” 微微一笑，喀戎问道。 “自然是按照能力决定地位，能力出众的，就应该掌握权与力，能力一般的，就不应该坐在那样的位置上。” 不假思索，年轻人毫不犹豫的说道。 “是吗？但能力其实也是天生的，就如同诸神的权柄一样。按照能力排序，不也是在证明万物生来就决定了高下吗？” “天生的？” 有些诧异，年轻人感到不解：“我的能力是我一点点锻炼学习来的，怎么会是天生的？” “能力当然是天生的，阿克琉斯，不知道你有没有观察过，一个人的能力从何而来。” 伸手指向远方，那里只有茂密的丛林。但年轻人知道，自己的老师指的是银月城。 “天赋，性格，成长的环境，这些就是左右一个人能力高低的基石。” “天赋高的人，生来学的就快，比如你；那些天赋不如你的，哪怕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也没有用，所以这一点你承认吧？” “但有的人意志坚定，有的人散漫成性，哪怕天赋相同，两者的成就也不会相同。” 摇头反驳，年轻人并不认可这一点。 “没错，但这就是性格造成的差异了，但阿克琉斯，你以为性格不是天生的吗，我看未必。” “在我这些年的观察中，一个人的性格往往由两部分构成，先天血脉的，后天影响的。” “血脉的传承会影响你，而后天的教育也会影响你。它们加在一起，就能造就所谓的‘勤勉’‘放松’‘坚定’‘懈怠’，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 微微张口，又把嘴闭上。年轻人本来想继续反驳，毕竟环境的影响可不是与生俱来的。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喀戎的意思。 环境的影响说白了就是父母与成长的环境，而这看似不是天生的，但实际上在出生的那一刻也就决定了。 就像他现在能站在这里，能拜喀戎做自己的老师，以及他从小经受到的一切教育，他出生的时候有，也就有了，没有，那就永远不可能有。 “如果是这样……那您是要告诉我，一切都是命运吗？在我诞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注定会如何生，如何死？” 深吸一口气，年轻人最后问道。 “如果是，你会相信吗？” “我会相信，但我不接受。” 握紧手中的长矛，阿克琉斯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不虚的，我付出的努力也绝非虚假。无论是谁，如果他想要将这一切归咎于‘命运’，那我都绝对不会接受！” “所以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您究竟要对我说什么了吗？” “哈哈哈哈哈……当然可以，阿克琉斯，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傲慢，而不是纠结于所谓‘公平’。” 哈哈大笑，半人马的声音惊起了林间一阵飞鸟。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公平，或者说，这一切本都是公平的。神灵天生的力量本就是属于他们的，就像你的天赋那样。所以不要轻视他们，不然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另外，我今天是要通知你，你毕业了。” “嗯？” 神色一动，有些意外，年轻人看着自己的老师，而喀戎也回望他。 从自己的老师眼中，他看到了肯定与鼓励。自己居然可以出师了吗？ 不过也是，这么些年过去，他的武艺早就已经超过了喀戎。 只不过考虑到现在这个时间，阿克琉斯不由问道：“我要去雅典吗？听说阿尔忒弥斯殿下在那里有着神殿，你希望我去保护那里，代替忒休斯王的存在？” “不，你去哪里都可以，既然你已经出师了，那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微笑以对，喀戎摇了摇头：“只不过那里确实是你扬名立万的好去处。” “那我就去看看吧。” 点点头，阿克琉斯说道：“带着我的金刚不坏之身，去见识一下，奥林匹斯的神明。”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清楚自己的命运。实际上，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老师，都没有向阿克琉斯隐瞒这一点。 曾经的金苹果之宴上，宙斯就是因为忌惮他的母亲海仙女忒提丝‘生下比父亲更强大的儿子’的命运，才安排了这场可笑的婚宴，将海神涅柔斯的女儿嫁给一个凡人。 虽然在那之后，出生的阿克琉斯确实印证了这个预言，但忒提丝还是对此耿耿于怀，甚至不再留在海上，而是来到了银月城。 只不过在这座传奇的城市，这位背负命运的海仙女再次得到了一则预言，那就是阿克琉斯将死于战争。 于是不想再留在远古海神一系的忒提丝选择找上了自己的姑姑，自己的母神大洋神女多丽丝的长姐，那位古老的冥河之主斯提克斯。 她向这位古老而神秘的神灵寻求帮助，而她也意外的给予了回应。 斯提克斯允许阿克琉斯在冥河的本源中浸泡，不过他获得的不是被世界下放的【誓言】之力的眷顾，而是这条冥河的另一面。 【憎恨】，少有人记得，斯提克斯不仅是见证诸神誓言的神灵，更是一条憎恨之河。它象征着世界最初对违背秩序者的愤怒，也正是基于此，它才有着用【誓言】约束神灵的能力。 幼年时的阿克琉斯被被母亲提起，在【憎恨】的河水中游动。而他得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诸神都难以伤害的不坏之身。 在原本的神话中，阿克琉斯也曾有过这么一遭，甚至以此击败了神灵的真身，只不过他也存在着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那曾经被母亲握住的脚踝没有受到河水的浸泡。 他因此死在阿波罗的箭下，在人间留下了阿克琉斯之踵的传言。 然而如果有人观察此时的阿克琉斯，那恐怕会意外的发现，他的全身上下并没有留下任何弱点。 也不知道忒提丝这一回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导致阿克琉斯避开了这一破绽。 “预言说我会死于战争，虽然我觉得这应该指的不是阿瑞斯，但我还是想去领教一下这位战神的实力。” 被后世称作人间战神的年轻人淡淡开口，他也很想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破他的不坏之身。 也许神王可以做到，也或许世间有什么针对他的神器？阿克琉斯不知道。 不管有没有，他亲自去试试就知道了。 本章完 第270章 命匣 落星湖畔，半人马目送自己的学生前去准备行囊。 出师归出师，但离开银月城也不是做出决定后马上就可以出发的。 不说别的，想要与神灵交手，哪怕位置是人间，也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武器。 不一定是神器，毕竟真正的神器都有对应的权能。可如果只是要一件足够坚固的武器，那难度其实没有那么高。 诸神的武器很多都是这样的，比如阿瑞斯就没有真正的神器。 像这种只有坚韧而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器具，还是并不怎么少见的。 “不过话说回来，对他而言，或许那些坚固的铠甲只是摆设。” “冥河锤锻的不坏之体，或者说，是他的‘不死’之身，这可比什么铠甲都好用的多。” 沿着落星湖的湖畔前行，喀戎偶尔和几个路过的宁芙打声招呼。 这里曾经是荒野与狩猎之神，新月女神阿尔忒弥斯长大的地方，山岳仙女，水泽仙女们于是顺着冥冥中的感应不断向这里聚集。 渐渐的，落星湖成为了当时宁芙最多的地方之一。而且在女神成年之后，这座大湖的名字也变得名副其实了。 因为落星湖中，是真的有星存在。她也在阿尔忒弥斯不再长居此地之后，成为了这座大湖实际意义上的主人。 踏踏—— “艾斯瑞亚，我又来打扰你了。” 沿着一座从湖中浮起的水桥，喀戎来到了一处从湖中浮起的小岛。 只不过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座岛屿的地面除了土壤，还有很多银灰色的岩石，其中闪烁着点点微光。 “既然知道是打扰，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这是你家吗？” 清脆的声音从湖心传来，就像是一个被从睡梦中惊醒的小女孩，语气带着几分不满。 然而下一刻，灰光一闪，出现在喀戎眼前的却是一个巴掌大小光团。 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光团里面舒展身体，气鼓鼓的瞪着高大的半人马。 “你又是来问那个东西的吗？” “绿的，绿的，还没有变黑！我都说过了，有问题我会告诉你的，不用你一天天的来问我！” “咳咳，艾斯瑞亚，我也是顺便来看看你。” 轻咳一声，半人马智者也有点尴尬。 他其实也不想来到这里来，但问题是眼前这个小东西虽然本性不坏，但不代表她办事就很靠谱。 万一出问题的时候她在睡大觉，那可就不好办了。 “不过也快了，等我验证了这个秘仪的稳定性，以后就不需要麻烦你了。” 从兜里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具，喀戎又花了不少时间安抚这个小家伙。 直到把她哄得眉开眼笑，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向里。 艾斯瑞亚说的内容只能证明暂时还没有出问题，但具体如何，他还要亲自过目。 在岛屿中穿梭，越是往里，土壤与植被就越是稀少，地面上大片裸露的银灰色岩石。 直到某一刻，跨过最后一棵树，喀戎的眼前一片开阔。 一处足有数里方圆的石原上，一根根绘满符号的立柱闪烁着光芒。 它们放出的光碰撞在一起，然后在中心的位置相互交迭。 一枚翠绿色的晶石矗立在那里，里面好像封存着什么东西。 无疑，这就是之前艾斯瑞亚所谓‘绿色’的东西，而它没有变成黑色，就证明它的运转依旧稳定。 “【生命寄存】，真是巫术领域的又一颗明珠，也是对神明的又一次亵渎。” “只有神才能追求的‘不死’，居然已经被他们揭开了冰山一角。” 尽管已经见过很多次，尽管自己就是这秘仪的建造者，可喀戎还是每一次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因为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一切实则只是某些极端份子想法的劣化版而已。 只不过他们的想法显然不被银月城允许，而自己的则可以。 继续向前，喀戎在石原上行走。 落星湖，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最开始要起这样一个名字，不过在一些谣传中，有人说这里曾经有星星从天空坠落。 而后在后来的某一天中，意外从湖中捞到了什么东西的阿尔忒弥斯表示，这应该不是谣言。 因为落星湖下确实有一颗坠落的太古星辰，那疑似是在星神还没有诞生的年代，被古老的天空主宰拨弄下人间的星体。 它砸落人间，化作巨大的坑洞。而后在岁月演变之下，诞生了落星湖的存在。 发现了这一切的阿尔忒弥斯大为讶异，这种古老且完好的星体在如今的世界可不多见。 于是她动用自己的权柄，将这星体从湖中升起化作小岛，然后以荒野之主的名义借用灵月赋予了这个星体以灵性。 于是从这一天起，卡俄斯多了一种星辰宁芙，阿尔忒弥斯【荒野】的神权也随之完善了自己的概念。 星辰从天空落下，坠入人间便是【荒野】的一部分。 虽然这种进步并不多，对阿尔忒弥斯而言也算不了什么，但她仍然感到很高兴。 于是女神给予了第一个星辰宁芙‘艾斯瑞亚’的名字，并允许她代替自己管理这座湖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星空，又或者如今的‘太阳’其实不是真正的天体，而是远古太阳神的残骸化作的假日。” “这么多年过去，艾斯瑞亚一直没有长大的迹象。” 念头一闪而过，喀戎不再多想。 还是先办正事要紧，此刻，他已经来到了那颗巨大的晶石面前。 浓郁生命气息从面前的晶石中穿出，周围立柱散射出的光芒也照在身上。 光芒交错形成的网是为了限制这里的生命力量不会外流，而绿色晶石就是生命能量汇聚而来的一种具象。 然而喀戎可以确定，这里的生命能量恐怕自开始到现在从未削减过哪怕一分一毫。 那也就意味着，那里面的东西根本就不需要吸收生命力来维持自己的存在。 至于里面是什么……喀戎微微抬头。 在翠绿晶石的中央，一个匣子盒盖打开。 在它的正中，存放着一枚仿佛静止一样的心脏。 “【生命寄存】……这么说的话，那群人的说法居然是真的？” 微微沉默，看着这一幕，想想这些年来一直如此，喀戎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什么。 他知道面前的这枚心脏是谁的，因为不久前他还和对方说过话。 阿克琉斯，自己的学生，这颗心脏正源于对方。而这，也是对方‘不死之身’能够完美无缺的原因。 冥河之水中的【憎恨】不是什么人都能接触的，神灵会被削落神性和神力，凡人则会丧失生命。 只有极少数存在，才能在接触冥河的同时被它的力量洗礼，他们往往天生与冥界的法则相契合，不会因此而死，甚至能获得寻常神灵都无法奈何的身躯。 冥界哪怕再弱小，被祂的法则所洗礼的存在也绝非寻常的办法可以伤害。 然而就像珀耳塞福涅吃下的石榴那样，任何人一旦接触了冥界的本源，就必然要留在这里。 神灵尚且可以依照接触的多少决定去留的时间，凡人一旦被洗礼就没有了选择的能力。 不过万事万物总有漏洞存在，冥河的洗礼自然也是如此。 只要她给阿克琉斯的身上留下一块没有被冥河之水侵染的部分，将这场洗礼完成的时间无限拉长，那忒提丝就可以让阿克琉斯获得不死之身的同时留在人间。 只是这一想法没有实施就被喀戎打消了，半人马告诉忒提丝，自己有另一种办法做到这一切。 而他的办法，就是眼前的【生命寄存】 “真是疯狂而邪恶的手段……那些疯子们发现了幽魂与亡灵，发现了生命的另一种形式，所以他们认为只要先一步在可控的条件下让自己由‘生’变‘死’，就能凭此获得永生。” “而施法者的根本本来也不是躯体与物质，而是来自灵魂与精神，所以这是可行的。只不过他们又不想完全的变成死者，因为以凡物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在不影响思维和理性的情况下完成生与死的逆转，获得崭新的生命。” “所以，他们选择了割裂。” “对凡物而言，只要时间还在流逝，那生命的流失就是不可逆转的。但如果暂停了时间，那思维也会随之停滞，对于一个个体而言，这与死亡没有什么区别。” “可如果事先切割自己的绝大部分灵魂，再将之永久的禁锢在割裂的那一瞬间，然后让剩余的灵魂和肉体拥抱死亡，他们就能成功的把自己的存在卡在生和死之间。不生不灭，不老不死。” “甚至哪怕外界的部分被毁灭，他们也能从原本的那一大部分灵魂中重生。他们唯一的损失，也就是灵魂缺失了一小块。” “然而灵魂的伤口是可以自愈的，无论是灵界生命，还是幽魂都一样，只是因为他们的这种割裂涉及了思维与情感，所以每一次复活都会导致情感的缺失。这看似代价不小，可相比起死亡，这又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缺损。” “真是天才一样的想法，如果这里不是银月城，如果绝大多数施法者不是多少都还具备着对灵界之主的信仰，也许这种永生的方式真的会彻底流传开来，甚至成为一种主流的派别。” 再次感叹，看着自己的【生命寄存】仪式，喀戎不由敬畏起凡人的智慧来。 虽然他是天生半神，但他也是可以被杀死的。 相比之下，一群连生命都有着限度的凡人却能发明出这样的办法，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尤其是在实验之前，喀戎还能用‘这办法未必可行’来解释，但既然修改后作用于肉体的仪式可行，那作用于灵魂的大概率也不会有问题。 “菜无心可活，人无心能活吗？原本是个笑话，可现在看来，还真能活。” “只要这枚心脏不被毁灭，那除非是超出冥河法则限度的攻击，否则无论内外，这世上都没有什么能伤到阿克琉斯的不灭之躯。” “这样的力量，恐怕在人间已经没有敌手了。” 微微点头，喀戎再次检查了一遍秘仪。 虽然就结果看，他准备的仪轨根本用不上，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有的。 不过在检查之余，半人马也不由想起了那些发明最开始的灵魂割裂之法的巫师们。 按他们的计划，他们原本已经打算亲自进行转化仪式了，甚至还给自己的灵魂封存物的制作成品起了个名字，叫【无尽命匣】，意为获得无尽生命的秘匣。 而对于转化后的生命形式，他们也起了一个很贴切的名字。 不生不死，非人非神，自然可以用妖魔称之。而无论转化之前还是之后，这些施法者又都是使用巫术的巫师。 所以在他们看来，用【巫妖】来称呼自己的新生最合适不过。 只是虽然想的挺好，但喀戎知道他们并没能活到转化的那一天。 因为这个仪式提前暴露了出去，他们这种通过亵渎灵魂规避死亡和轮回的举动也在银月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至于现在……估计如果他们有机会轮回为人，喀戎估计已经快要成年了。 而他们所创造的【灵魂分割】【思维同步】【静滞法球】等巫术，也早被列为禁术，不允许任何人研究或使用。 “人类中的天才，研究到最后都难免走上渎神的道路。” “也不知道究竟是神管辖的太宽了，还是有现成的摆设在那里，凡人下意识的就会去模仿。” “不过在灵魂与思维这方面……我确实也不是很建议他们涉及。在这些方面，人类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甚至神灵，也是如此。” 问题的答案，喀戎自然是不知道的。 毕竟真的说起来，他本身也并不是人类。 ······· 人间，雅典。 激昂的演讲已经结束，不管怀着什么心思，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对向厄琉息斯的进兵提出异议。 不过相比起被鼓舞起了斗志的其他雅典人，想想自己要处理的一大堆事情，安德莉亚就感到头疼。 说话只要说出去就行了，但具体要怎么实施……那就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情了。 本章完 第271章 神话时代的战争方式 一处位于王宫中的偏僻书房中，看着面前堆叠的皮卷，安德莉亚默然无语。 来不及为忒休斯举行盛大的葬礼——事实上，一方面此时的雅典还没有这样的风俗，另一方面忒休斯也没有尸体遗留下来。 所以刚刚经历了离别的安德莉亚所面临当务之急，就是征讨厄琉息斯城，也是如今重新宣布独立的厄琉息斯王国。 毕竟哪怕经验还不多，安德莉亚也能看出来，单纯的杀几个人是不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 单纯的演讲也只能激励民众，却无法说服那些贵族和高阶职业者们跟随。 所以她需要一场胜利，通过为先王复仇的方式统合雅典上下的人心。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面对即将到来的种种麻烦时拥有反抗的能力。 但这一切还没有开始就遇到了问题，因为曾经的公主尴尬的发现，自己根本不懂军事方面的问题。 这并不奇怪，因为忒休斯还在领兵作战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出生。 等安德莉亚长大成人，雅典就已经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了。 哪怕是忒休斯的几次出手往往也是以威慑为目的，而非真的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但是不一样的，父亲既然把王位传给我，就一定是觉得我可以做到。” “可能是我有哪里没有想到，又或者父亲他给我留下了指引，只要找到它，我就能解决面临的难题……” 轻轻抿了抿唇，安德莉亚正襟危坐的看着身前的人影。 这些年过去，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的样子了，再没有多少人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看。 但是面对面容丝毫未变的艾文先生，她又总觉得就像面对忒休斯那样，自己好像还是和过去一样。 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然后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像曾经躺在冰冷的祭台上……只是这一次，围着她的不是邪教徒，而是真正的神灵。 而且这一次，原本在她心中战无不胜的忒休斯，也已经倒在了自己的身前。 “所以我需要理解父亲给我的指引，”再次重复，安德莉亚取过面前的皮卷：“然后我就能解决它们了。” 安德莉亚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说服自己的。而坐在她的对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莱恩点头表示肯定。 他已经来了有一会了，也了解了此时的情况。 可紧接着，看着实则是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的前公主，莱恩的话简单而直白。 “嗯，你的想法是好的，” “但是安德莉亚，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也许忒休斯国王其实并没给你留下过关于这方面的指示，毕竟他并非全知全能，也不可能预料到自己会死的这么仓促。” “他传位给你或许有早有准备的原因，但更大的可能是，他当时其实没有第二个选择，所以对你寄予的‘厚望’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毕竟你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你是教会的神职者，在他的眼中，哪怕最坏的局面发生了，其实你也不会死，只会失去雅典的王位。” “而握着他留给你的武器，背后又有神灵的支持，你或你的后代总有一天能夺回雅典。他之前所说的只是一种对美好的希望，但实际上，这才是他真实的期待。” 声音平静，莱恩的话一点也不委婉。他和安德莉亚应该算是久别重逢，但其实也没有真的久别。 因为这些年来，他们间的联系本来就没有终止过。 再加上莱恩不是很在意，而安德莉亚又刚刚失去至亲，所以当他看到自己预见的画面，看到剑锋染血的公主后没多久，莱恩就理所当然的来到了这里，帮对方参考起雅典的未来。 “我……” 微微张口，但又有些语塞。 此刻的房间中只有两个人，倒不是说偌大的雅典找不出第二个能让安德莉亚信任的，只不过她现在还不想见他们。 毕竟信任也是分层级的，而显然，那些‘因为忠于父亲，所以也忠于她’的人和前公主间天然就隔了一层，她不是很希望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自己一无所知。 所以面对这样的问题，安德莉亚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帮手了。 “可我总需要做点什么，至少，我要先解决厄琉息斯。” 沉默片刻，安德莉亚最后说道：“你会有办法的对吧。” “嗯……算是吧。” 迎着安德莉亚期盼的目光，莱恩终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其实雅典现在面对的问题，说困难也困难，说简单，也很简单。你首先要了解的，就是这个时代的战争究竟是如何打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既然半神和神灵的化身如此强大，可以轻易击破城墙，击破千军。强大的神术更是能大范围的杀伤生命，乃至屠杀一座城池也用不了多久。” “既然这样，那国家的意义何在，军队的意义又何在，这个世界应该变成一个以个人勇武决定一切的世界，战争根本不会爆发。” “两个王国之间的战争只要让最强者出来决斗一下就行了，何必还要派遣军队，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 双眼微微睁大，安德莉亚显然听的很认真。 之前作为一个神职者，她确实没有了解过类似的事情。而雅典又很久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争了，她自然也没有了解的必要。 “所以军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还是说，其实真正的战争有办法能够削弱强者的影响？” “当然有，”微笑点头，莱恩没有卖关子：“而且这一切都源自于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王。” “众所周知，宙斯是众神之王，他虽然经常自称万雷之君，天空之主，可实际上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他能够跃居诸神之上的根本是他的【王权】。” “这原本是源自最古老的初代神王的力量，是现世的意志对现世万物统治法理的具象。祂把这份权能交给了最初的天父，所以初代神王的神权能做到很多事情——他甚至可以以神王之名代行世界的权能，锚定新的、符合逻辑的‘概念’，进而令世界提前诞生出对应的神职。” “最初的【时序】神职就是由此而来，它本应当是在第三纪，随着四季的诞生与十二主神的就位而存在，可因为初代神王无上的权柄，它直接出现在了遥远的过去，一切的最初。” “……” 默默倾听，安德莉亚感觉自己好像接触到了某些凡人永远不会了解到的知识。 只是听着来莱恩所说的‘众所周知’，前公主也有点无言以对。 这个‘众’指的是谁啊，反正不是我对吧？ “当然，这是初代神王的天赋王权。”没有在乎安德莉亚的小心思，莱恩继续说道：“可后续的神王就不是这样了。” “他们能够接过神王之位，不是因为为世界做下了什么了不起的功绩，而是因为前代神王倒行逆施，也是因为命运的左右。” “不是靠自己得来的，自然也就不会那么完整。所以实际上神王的权柄是在传承中不断削减的，等到了宙斯这里，他的王权甚至并不比他天生的【雷霆】强大多少。” “不过也许是命运的垂青，也许是什么其他原因，总之宙斯得到了一个办法，一个可以帮助他用另一种方式补全【王权】的手段。而这种手段，体现在神的层面，就是‘十二主神’，体现在‘人’的层面，就是他以神裔血脉为根本，塑造的‘王权’秩序。” “这是他权利的体现，也是他力量的来源。他不会主动破坏他建立的十二主神体系，所以哪怕心中对自己的女儿有所意见，他也不能在对方没有破坏秩序的情况下做些什么；他也不会主动破坏神裔王权的秩序，所以你看，哪怕总是有人间的国王挑衅诸神，甚至连他自己的儿子都不例外，但他依旧没有想过让‘教会’取代‘贵族’，让‘教国’取代‘王国’。” “因为对于神王而言，凡人的挑衅只会让他颜面受损，而只要处理得当，这反而能证明神明的伟大。” “但如果他主动破坏自己亲手建立的王权秩序，那损害的就是他货真价实的利益与权威了。” “……原来是这样吗？” 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安德莉亚举一反三。 “所以坦塔罗斯杀子宴神，神王只是处置了他本人，换了他敬神的子嗣上位。西西弗斯囚禁神灵，诸神也等他死去才加以惩罚，而他敬神的孙子依旧继承了王位。” “诸神没有从虔信徒中选择国王，原因竟然是神王自己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三观像是受到了冲击，一瞬间，安德莉亚感觉自己对诸神的滤镜再次破碎了不少。 随着忒休斯的死亡，这份敬畏本来就所剩无几。而现在，它更是几乎没有了。 “是的，所以实际上，整个奥林匹斯，宙斯才是最‘遵纪守法’的那一个。” “其余诸神还有可能做些突破违背秩序的事情，但宙斯，他虽然‘法无禁止即可为’，但只要是他自己订立的规则，那就绝对不会主动去违反。除非他已经退无可退，要两害相权取其轻。” 点点头，莱恩也觉得挺有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神庭能制定一部公平公正的律法，也许还真的会因为有这么一位‘守法’的神王而有所不同。 但很遗憾，宙斯所制定的规则绝大多数都是有助于他构筑与维护【王权】存续的，至于其他的事情，他就根本不会订立法律，而是纯粹当它不存在。 “可是这和战争的方式有什么关系，就是因为这个‘王权秩序’吗？” 右手托腮趴在桌子上，安德莉亚再次问道。 听着莱恩讲述这些诸神的本质，安德莉亚不禁有一种莫名的刺激感。 也许父亲和那些贵族们也知道‘王权秩序’的存在，毕竟他们都是亲自参与过战争的。 但安德莉亚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知道这些幕后的内幕。 “当然，毕竟如今的诸神虽然不再能于人间使用神力，但他们权柄宏观上的影响还是能做到一些的，只是没有原来那么强大罢了。” “在没有约束之前，农业女神可以让半个世界的植物枯萎，风神能够掀起覆盖大陆之东的不息之风。” “将青春女神赫柏的神器倾倒在山巅，无尽的青春之泉就能造就千百条大河，让饮用者容颜不老。” “不过当他们失去了神力，没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支撑，哪怕神权依旧具有‘绝对性’，他们也无法做到这样大范围的操控了。但宙斯的【王权】还是特殊的，这不仅因为他的实力远胜诸神，也因为为他的‘王权秩序’提供力量的不仅是他本身，更多是愿意支持这一套秩序的凡人贵族与国王，甚至是每一个在王权秩序下生活的民众。” “他们遵循秩序的行为本身就会为其提供力量，所以宙斯的王权依旧可以覆盖每一个人间王国——当然，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当这份秩序被订立，他自己也就无法违背。而且这份秩序一定是对人间的贵族与国王有利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发自内心的拥护它，并源源不断的给它提供动力。” 手指轻敲桌面，莱恩笑着说道：“而这份秩序的其中之一，就是令‘王国’这一概念拥有了实质上的力量。” “在其他时候，暗杀、争斗、冒险，那些强大的超凡者与神灵化身们肆无忌惮的展现他们的力量，可当两个‘王国’之间爆发战争，或者某个个体犯下了世所公认的罪行，那么这种被‘王权秩序’赋予的力量也就被具现化了。” “它会本能的拒绝超过限度的能力——一如现世的法则也在拒绝神力。而参战的王国越多，波及的范围越广，这种具现出来的力量也就越强。” “到了那时候，神灵或许依旧比常人强大，但他们也不再能以一己之力摧毁军队，那些纵横人间的半神也不再能肆无忌惮。” “所以忒休斯的威慑是因为他的力量和雅典的国力相迭加，而不单纯是因为实力。只有同时具备这两者，他才让诸神寝食难安。” “当然，”在讲述的最后，莱恩还做出了补充：“因为这种力量是‘王权秩序’的具象，它本身也来自人间生命的认知与遵守，所以它也不是实时的。” “单方面的突然宣布战争是没有意义的，只有让你的国民都意识到你们之间的战争，这种秩序才能生效；单方面宣布一个人犯下大罪也是没有意义的，只有一个人的罪孽举世皆知，他才会受到相应的制裁。所以用这种东西进行偷袭，把一个强者诱骗进军队中围杀根本无法实现，因为他必然在这之前就意识到了你的恶意。” “而且这也不意味着强者在战场上就没有了用处，他们只是不再能以一己之力改变胜负，可只要双方之间没有绝对性的差距，那他们依旧可以左右战局。” “总之，这种力量其实是顺应了大多数秩序体系下智慧生命的意志。” “他们希望作为‘数字’的一部分，自己是有意义的。而‘王权秩序’，就给了他们这份意义。” 不得不说，宙斯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莱恩也承认这一点。 就像他建立的‘王权秩序’，甚至就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世俗和教会，以至于他本人根本没有建立过什么教会，但实则收获的信仰却源源不绝。 而且仔细想想，这与神话中记载的很多东西也确实符合。 那些动辄挥山断岳的神灵不得不像凡人一样拼杀，或许这也就是其中的原因所在。 本章完 第272章 骑士 “‘王权秩序’……原来是这样吗，我明白了。” “人类社会的一切，包括诸神和神庭统治下的生命都要遵守它。” “所以哪怕是强大的英雄也不敢正面对抗一个国家，但某些混乱疯狂的妖魔反而不需要在意这种枷锁。” “传说中的强大魔怪能够祸乱王国，可他们却往往被英雄所杀死；能杀死妖魔的英雄却不能同样用个人的武力征服一个国家，而这，就是秩序内外的区别。” 恍然大悟，安德莉亚感觉自己终于理解了如今人间的规则与秩序。 神灵也好，人类也罢，甚至是其他的智慧生命，他们大都能从这一秩序中获得某些好处。 而真正受到了限制的，其实只有神王以外的诸神和位居人间顶峰的半神们。 只有他们因为这种规则而无法展现自己完整的力量，不得不受限于王国和人民。 但他们又只能接受，因为做出规定的是众神之王，也是世上相当多一部分神裔血脉的源头。 甚至除此之外，尽管莱恩没有明说，可安德莉亚隐约间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看看这个制度的效果知道了，真正被神王限制的都是些什么人。无非是整个神庭制度中，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强者’。 假使整个神庭的制度是一个金字塔，那神王就是塔尖。 而那些被限制的诸神和人间的半神，就是最接近尖端的那一部分。 除此之外，广大的贵族，实力一般的国王，乃至构成精锐军队的职业者们，他们则是金字塔中间的那一部分。 至于剩下的没有非凡力量的平民，无论有没有‘王权秩序’，他们都是塔底，无非服务的对象是谁。 在这种情况下，对照宙斯的行为，安德莉亚也多了些似有似无的感悟。 作为一个统治者，你需要让仅次于你的存在敬畏你，服从你。 然后让那些和你隔了一层的人在你亲自建立的秩序中获取到利益，并与那些仅次于你的存在间产生整体上利益的冲突。 这样，才是对你而言最好的状态。 而且这套逻辑背后应该并不止于此，直觉告诉安德莉亚，如今诸国间的战争，诸神间的矛盾，很可能也是神王在这方面某些智慧的体现。 可以说神王有多强，安德莉亚只能从不知真假的文献中了解。 但他作为统治者的智慧，却好像一直就在每一个人习以为常的身边。 “父亲常说，他不信任神灵，也知道有很多神只是因为生而为神才强大，但纵使如此，他也相信有一些神灵是真的在漫长的生命有所领会，总结出了凡人往往很难明白的知识。” “他还说，往往一些推行越广，流传的越久，越不被人们所在意的东西，往往才隐藏着一些最有用的智慧。” 叹了口气，安德莉亚感觉自己还差的远。 “现在我知道人间战争的规则了，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既然国战开启，诸神不再能够靠着神降来解决雅典的军队，那我是不是应该直接大兵压境，围困厄琉息斯？” “那当然不行。” 看着已经放弃思考的安德莉亚，莱恩笑了一下。 这倒不是自暴自弃，纯粹是半夜生变，直接直面亲人的死亡，然后第一次杀人无缝衔接，又要安抚雅典的公民。 一套操作下来，安德莉亚的精神已经接近极限，所以在可以信任的人面前难免就松懈了下来。 “如果只是雅典和厄琉息斯间的战争，你不应该这么做。因为这是叛乱，而不是应对外敌。” “应对外敌的时候，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那是‘明犯上国者虽远必诛’，可应对一场小小的叛乱还要使用全力，只会让人认为雅典王位更替下实力衰减，不复旧观。” “更何况雅典集权不过几十年，军队中还有相当多的一部分是征召而来的。以当今的集合速度，怕是等你征召好准备出兵，三个月已经过去了。” “而且如今雅典也面对的也不只是厄琉息斯的叛乱，西方诸国的威胁才是最大的问题。他们一个国家的力量或许比不过雅典，但当整个奥林匹斯神系大半的力量倾巢而来，恐怕还是需要早做准备。” “嗯……那我该怎么做？” 像是努力思考了一下，安德莉亚问道。 “自然是用王室军队迅速平定，毕竟对方还打着你兄弟的旗号，自称得摩丰才是雅典正统继承人。” “面对这种情况，明显是宜急宜速，不要给同样仓促叛乱的厄琉息斯整顿的机会，直接以精锐破城后，威慑雅典上下。” “与此同时，国中主力立时陈兵西境，征兆兵士观时而动；对南方则要派遣使者，寻求友盟；对东方收缩海洋贸易，防备海神信徒的进犯。届时看东西双方哪一边有机会，以攻代守，先胜一局，这才是兵法正道。” 没怎么多想，莱恩随口说道。 这也不是什么惊世智慧，纯粹是面对这种情况的标准应对而已。 “不过说是这么说，你也要做好准备。” “这场战争，雅典可不好赢。” “嗯，我知道的。” 点了点头，安德莉亚打起精神：“实际上，我已经做好将来有一天，要在卫城作战的准备了。” “就在女神的大神庙前，展现雅典人的无所畏惧。” “不过话说回来，艾文——”眨了眨眼睛，安德莉亚问道：“兵法又是什么东西？” 后世的神话中，卡俄斯是有‘兵法之神’的，不过经过亲身考察，莱恩确定没有。 就像雅典娜那通灵的神器被后人当成了神一样，大概也是某些以讹传讹的结果吧。 所以看着一脸疑惑安德莉亚，莱恩也不知道具体怎么解释比较好。 这个时代是有各种计谋的，但并没有一个大成者著书立说，总结过去，推陈出新。 所以就目前来看，在卡俄斯世界确实不存在成体系的兵法存在。 “你就把它当成是一种对战争艺术的总结吧，虽然人间的战争不多，但有的地方却很多。” 卡俄斯世界，什么地方的战争最多最频繁？ 当然是地狱与深渊的战场。 以此作为解释再合适不过了，想来了解的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只不过就连莱恩也没想到，他一时给出的托词，却在万年以后，当后世的人类回顾历史之时，令他们不约而同的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人类的道德源自神明，从黄金时代而来；而阴谋和狡诈源自魔鬼，自白银时代流传至今。 道德自然值得歌颂，但狡诈也并非无用。因为作为凡人智慧的结晶，人类最初的兵法，就是从此传承而来。 ······ 雅典的行动是很快的，没有丝毫磨蹭，没过多久，安德莉亚就在王宫中宣布了战争令。 源自诸多城邦的军队将从此刻开始征召，然后赶往西境的一处大城集合。 而同天下午，王城的骑士团开始集合。 在这神话奇幻的时代，所谓‘骑士’可以说是相当具有时代特色了。 他们属于统治阶级的最下层，也是一个王国武力最直接的体现。 至于其中的原因，那要回溯到超凡体系诞生之初的时候了。 如今世界非凡的力量，归根溯源，大致也不过是以精神元素的方向延伸，或者从物质生命的角度扩展。 而在一切的最初，是黄金时代的遗民在成为世间第一个以物质生命的领域踏入传奇的职业者之前。 在他的感知中，就曾经历过四个阶段的变化。（见3-20） 第一个阶段，属于物质生命的能量开始诞生。 它从血肉骨髓中蕴化，也可以过来让凡人的躯体可以打破凡物先天的限制。 在这之前，单纯的锻炼与训练永远是有上限存在的。 而第一缕生命能量的诞生，预示着凡物的上限可以被突破。 不过这种所谓的突破在外在的表现并没有那么直接与明显，它更多的只是一个开始。 而第二个阶段，当这种物质生命能量突破某一个限度，它就开始受到拥有者主动的掌控，可以有意识的强化自己的身体。 拥有了这种能力，职业者也就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爆发出更强大的能力来。 只是到了这一步，相比起巫术和神术，战职者依旧看不出任何超凡的迹象。 尽管他们跑的更快，力量更强，体质更好，但实际上如果赤手空拳面对一队身披铠甲的士兵，依旧唯有逃走一途。 所以很多时候，这种层级的职业者甚至不被视做超凡，只是素质更好的士兵而已。 至于第三阶段，这才是战职者的第一个分水岭。 神职者的三阶被称作高阶神官，巫师的三阶则已经完成了灵魂的初步蜕变，可以在冥想时用灵魂在灵界表层漫游。 而战职者走到这一步，则是蜕变后的物质生命能量终于可以脱离身体，初步影响外界了。 到了这一步，哪怕是没有任何传承的职业者，也可以选择成为一名‘骑士’。 而成为‘骑士’，也就成为了所谓骑士团中最普通的一员，也是人间统治阶级的最下层。 他们尽管还无法放出‘剑气’，但走到这一步的战职者可以将自己的生命能量覆盖在武器与铠甲上。 而如果是通过特殊方式锻造甲胄，甚至能够达到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 除此之外，他们的生命能量同样可以作用在其他生命的身上。 比如自己朝夕相处的坐骑，骑士们就可以令其拥有更强的耐力和力量。 而且更进一步的，当同时释放生命能量的骑士足够多，其中又有擅长此道的人作为支撑，他们的能量甚至还有可能交织在一起。 这种交织的能量会形成一层网，削弱任何外界到来的力量，也能增强自己所拥有的杀伤性。 这样的一支军队，就是所谓的‘骑士团’，也是当今人间真正意义上用来威慑那些强者的工具，或是面对弱者时一击而破的至宝。 可以直白的说，区别一个国家究竟是地方性独立的城邦，还是一个大陆闻名的王国，那么是否有这样一支骑士团就是最直接的证明之一。 当然，虽然现在的人们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如果让一个原本后世的人来看，难免会觉得骑士团这种称呼出现的有些过早了。 或许在原本的历史中，这个半神英雄频出的时代才应该是超凡力量诞生的初始，而不是更早的青铜时代。 直到特洛伊战争之后，人间大地上才渐渐扩散开超凡的道路。 这种以掌握力量的‘骑士’为基层的权贵结构也会渐渐形成，并在后世延绵千年。 只是现在，一切都早了很多。 如果不是还有诸神的存在，或许此时的人间，已经朝着真正的‘封建’开始过渡。 “确实是早了。” “至少我在那个虚幻的世界中，就从来不知道什么‘骑士’。”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那个时代，也没有我‘大炼金师赫尔墨斯’来着。” 自嘲一声，高塔中，赫尔墨斯注视着所罗门在外面移动的身影。 关于这场战争，他自然也收到了通知，不过那位年轻的新国王似乎还没想好怎么和他交流，所以并没有和他见面。 见此赫尔墨斯也就顺水推舟，只让自己的学生前去随军。 近日以来，他的实验已经陷入了一个瓶颈当中。 尽管他有继续的办法，但他还是想多做一些实验，比如‘血祭’就是尝试的一种。 除此之外，还有他之前就想好的，去环世之河的外面看一看。 世界以外是虚空，他是知道的。 但是他曾经那个虚幻世界的外面，却是‘真实’。 吃一堑，长一智，能多看，就多看一看。 也许换个角度，换个视角，他能有新的灵感也说不定。 “就现在吧，早去早回。” “再往后，就未必还有充足的时间了。” 吐出一口气，伸手一招。 于是在高塔的底部，一枚晶石微微闪动，随即落入赫尔墨斯的掌中。 “神人之战……虽然曾经的我也没有机会见证特洛伊的落幕，但这种事情只要想想，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神王有自己的打算，诸神也有诸神的，都觉得自己能赢到最后。” “呵，打来打去，也不知道退潮的时候，谁在裸泳。” 笑了一下，随即身形一晃，赫尔墨斯便消失在了高塔中。 此次出行，他不打算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能够无声的走，无声的回，那就再好不过了。 左右这场人间之战不会马上开始，如今，还远不到他登场的时候。 第273章 偷盗者与第七 海水在后退，零星的海岛一闪即逝。 从平静的近海到大洋之主掌控的远海，洋流在水面下激荡。 相比于上个纪元两大海洋神系间连绵不绝的争斗，星空上持续时间千年的大战，在整个第三纪元，人间大地以外的地方都是如此平静。 不过对于赫尔墨斯而言，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触。 毕竟无论是虚幻的世界还是现在的卡俄斯，他都从来没有经历过第三纪之前的岁月。 在他的印象里，大海就是如此安静，古老的海神们偃旗息鼓，只有波塞冬上蹿下跳，却一直无法获得什么。 “呼——到了。” “这就是环世之河，俄刻阿诺斯神职的显化。” 不知过了多久，在天的极限，海的尽头，赫尔墨斯终于来到了环世之河的边缘。 相比起波塞冬这样依靠着【风暴】【海啸】的领域自称海神的存在，那些真正强大的海神都是如此。 他们有着一片诞生时就属于自己的海域，永远无法被外人剥夺。 越是强大的，他们拥有的领域就越是庞大，这也是第二纪的两位海神一定要击溃自己对手的原因。 毕竟无论是‘大地凹面’‘原初海洋’的蓬托斯，还是‘万流之始’‘环世长河’的俄刻阿诺斯，他们在世间‘海洋与水’的循环中占比都太过明显了。 想要凝聚这一完整的象征，就算不必要占据十成十的份额，但也绝不能允许有这么大的缺漏存在。 所以让自己的对手彻底臣服是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更进一步，触摸更上的领域。 “不过说是这么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是神王和原始神也无法依靠武力逼迫他们屈服。” “对于这样的古神来说，长眠虽然可怕，但主动的长眠，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站在奔涌于虚空中的河道旁，尽管自己并没有经历过那么久的时光，但赫尔墨斯还是很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如果自己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 “——开” 无尽的大河边，时而溅出的河水如同坠入深渊般向下落去，好像要沉降入诸世之底。 而随着赫尔墨斯的一声低喝，面前的虚空中，一扇‘门’应声而开。 一步迈入，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环世之河的对面。 “看起来还行，实测效果没有问题。” 暗自点头，赫尔墨斯对结果还算满意。 自打从虚幻的世界中离开，尽管几乎失去了所有，但他并非什么也没有获得。 其中一个收获，自然是炼金奥妙的起始。 而另一个，就是赫尔墨斯意外的发现，当经过了那场堪称奇迹的旅行后，他对于时空的洞察与亲近居然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凭借着这种能力，赫尔墨斯根据自己曾经在虚幻世界中神职的感悟创造了很多小技巧。 这种穿梭时空的门扉，就是其中之一。 “直接穿过长河，难免不会被人注意到。” “现在就好多了……这里毕竟是有主的地盘。” 回望一眼依旧奔流的河水，赫尔墨斯没有停留，继续向外而去。 这种时空上的亲近感，也是他决定前往世界主体以外的依仗。 至少有着这种能力，一旦遇到些意外，自己还有着逃离的可能。 …… 无尽的虚空中，时间的概念都显得模糊起来。 在空无中穿行，赫尔墨斯谨慎的维持着自己与卡俄斯间的距离。 越是向外，世界的存在感也就越是稀薄。 所以如果不想自找麻烦，那把握距离就是十分关键的一点。 “不过世界之外……原来什么也没有吗？” 不知道经历了多长时间，当赫尔墨斯终于停下脚步。 因为他遗憾的发现，也许卡俄斯以外的虚空中就是空旷平静的。 没有物质，没有能量，什么也没有。 它仅仅只是存在，但除此之外却什么都不存在。 一时之间，赫尔墨斯甚至感觉自己来错了地方。 他本以为这里会有一些碎裂的陆地，漂浮的时空泡，或者别的什么。 但现在看来，之前是他多想了，这里也许本来就该如此。 “不过也有可能是早就已经被人取走了，或是又化作了世界的一部分。” “毕竟我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所幸我来到这里也不只是为了这个。” 微微摇头，取出自己带来的那枚晶石，赫尔墨斯沉吟片刻。 看起来像是白来了一趟，不过想想这里的特殊环境，他本来就打算再在此地实验一下。 在这个卡俄斯的法则影响较为稀薄的地方，也不知道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不管有没有，这都能印证他的一些想法。 “来。” 划破自己的指尖，赫尔墨斯用血液在虚空中勾勒出了一个文字。 一丝灵魂力量融入其中，然后缓缓向着那枚晶石靠近。 脸色微微变化，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这一丝灵魂就像身体上的一根毛发，它并没有承载任何意识或思想，只是蕴含着赫尔墨斯的部分印记而已。 而当它离体的那一刻，赫尔墨斯也很快饮下一个小瓶中的液体，那损耗的一丝灵魂很快就自我补全了。 “希望这一回，可以坚持的再久一点。” 向前一按，符文随即与晶石合一。 看着这自己经历了很多次的一幕，赫尔墨斯放宽心态，平静的等待着结果。 ······ 哗—— 哗啦啦…… 卡俄斯之外的虚空中，距离赫尔墨斯不远的地方。 一块方圆几十里大小的残破土地就漂浮在那里，然而前者却对此恍若未见。 赫尔墨斯的猜测其实没有错，只是现在，随着赫麦努世界的破碎，一切零零星星的残片早就已经向着卡俄斯而来。 就如同巨大的天体依靠引力捕捉琉星，尽管最大的那些残片中还残存着大量异世的法则，但这些边角却并非如此。 它们属于异域的烙印已经被抹去，一点点的被卡俄斯的力量所同化，就像曾经的九界残片那样。 法则之链捆缚在上面，拖拽其在虚空中移动。 仿佛响彻在灵魂中的‘隆隆’声与锁链的摇曳相伴作响，但哪怕近在咫尺，赫尔墨斯却一无所觉。 不过这并不奇怪，因为九界残片融入的时候也没有几人能够察觉。 赫麦努的体量虽然远远大于一些残破的碎片，但如今融入的也只是一些残渣。 它远不足以掀起什么风浪，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成为卡俄斯的一部分。 而在这个过程中，它也根本不会与赫尔墨斯存在任何交集……假使不考虑这艘‘客船’上的‘乘客’的话。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这艘‘客船’上的‘乘客’同样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 飘荡在这块狭小的残片四周，飘忽不定的虚幻影子注视着赫尔墨斯的一举一动，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这就是异世的存在吗……好像也算不上。 毕竟用不了多久，双方就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只不过还没有进入卡俄斯，居然就先遇到了这么一个存在。 这是什么，赫麦努破碎命运的庇护，还是卡俄斯留下的陷阱？ “有意思……” 嘴角微微勾起，阿蒙其实并不能判断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毕竟命运的领域从来属于世界本身，任何宣称掌管命运的，也不过是世界意志的体现罢了。 九界的命运女神改变不了诸神黄昏，卡俄斯的命运女神只能给命运缝缝补补。 哪怕是夜之母的三相化身，也超然物外，几乎从不在世间显化。 所以眼前的一切有没有命运的作用，又是不是异世的世界意志察觉到了什么不协调的地方，进而安排了这样一个巧合在自己面前，没人能够肯定。 如果是宙斯，面对这样的一幕大概会选择退却。 毕竟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实在没有赌博的必要。 但此刻，面对这一切的并不是神王。 “嗯……还是赌一下吧，就一下。” 神色间带着几分愉悦，阿蒙微笑着从那块残片中走出。 一瞬间，他的身形更加虚幻了。 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哪怕空有超乎诸神的本质，他能做的实则也很有限，甚至靠着自己‘游’过漫长的虚空来到卡俄斯都很难办到。 就像曾经的莱恩，哪怕有着那一丝本质极高的时空力量，但他在开辟灵界之前，它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上的力量。 所幸赫麦努已经破碎，阿蒙可以搭乘的‘船只’有很多。 只是随便选了一个，他就开始无聊的等待着‘船只靠岸’。 “没想到，在‘靠岸’之前，我居然还能先发现一箱财宝。” “所以这是运气，还是诱饵？” 身形飘忽，望着赫尔墨斯和他手中的晶石，阿蒙眨了眨眼。 “一个神，一个更像神的人。” “虚空中松散的法则，还有他正在做的，多像个诱饵啊……” “但我偏要赌上一下，至于赌注……就当是我的生命好了。” 刷—— 原本多少能分辨出形态的身影爆散开来，化作丝丝缕缕的光影，向着赫尔墨斯所在的地方盘旋而去。 在阿蒙的眼中，眼前的一切是如此清晰。 哪怕没有了力量，他的位格还是能让他看清真实。 赫尔墨斯给他的感觉就如同赫麦努失去了神职的神一样，甚至比他们的状态还要好。 而那个晶石，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失去了神力的神灵。 某种永恒不朽的力量在晶石的深处藏匿着，它拒绝一切外来的影响。不生不灭，不增不减。 任何世界以下的力量都无法撼动它，哪怕是塔尔塔罗斯那样的存在也依然如此。 不过赫尔墨斯显然不是打算消灭那个潜藏在晶石内部的意识，他的做法更像是一种盗窃、欺骗，或者是寄生。 他试图让那个不朽的意识恒久的沉睡下去，让另一些东西攀附在上面。 如果阿蒙已经去过卡俄斯，那他恐怕能一眼看出，这和远古太阳神陨落后，凡人利用他神性碎片的方式有少许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这枚晶石中的意识确实完整无缺的，它只是沉睡而非混乱。 所以赫尔墨斯所做的事情，注定会面临许多难关。 “但这是他的，不是我的……” 无声无息间，在赫尔墨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他那一丝灵魂接触到晶石之前，丝缕没有形态的雾气已经包裹住了晶石的外表。 而随着符文与晶体的接触，没有丝毫的痕迹，雾气就已经取代了那缕灵魂，深入晶石的内部。 它环绕着那不朽的特性盘旋了一圈，下一刻，随着一阵有无间的变化，它的气息便变得与那晶石中原本的意志一般无二。 源自世界的恩赐依旧在庇护着永眠星神的意志，阿蒙也不打算尝试彻底的取代对方，试探异界法则的机制。 他愿意尝试未知，但又不是专门去找死。 所以缠绕在对方的意识以外，阿蒙看着那终于从外界落下的符文，对此不做任何抵抗。 于是身处虚空中，赫尔墨斯意外的发现，自己这一次居然超乎想象的成功。 他平稳的与永眠的星神建立了联系，尽管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持久的，但看上去暂时没有问题。 他不知道这是否与此地特殊的环境有关，也许等他反回卡俄斯，这一切又会回归原来的样子？ 沉默片刻，赫尔墨斯试着勾动那一丝灵魂。 他并非想要用这种方式‘夺舍’一位星神，这是不可能成功的。 事实上，他反而更希望自己释放出去的这一丝灵魂能够产生独立的意识，哪怕是被曾经的星神所同化的意识。 因为只有这样，这个意识才不会被永眠的星神所排斥，也会被对方认为是自己的一部分。 而他需要的，只是对方的这‘一部分’和他存在着某些先天上的联系就够了。 反正本体破碎，对方暂时是不可能获得神力的，而自己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等他将自己找到的那些星神都进行这一步，然后做到自己想要做的，对方后续能不能拥有神力也就不重要了。 真正的神权终究不能建立在别人的存在之上，对赫尔墨斯而言，这些星神只是他获取力量的工具，而非支撑他力量的柱石。 嗡—— 下一瞬，随着赫尔墨斯的动念，变化随之发生。 就像他所想的最完美的样子那样，晶石微微一震。 很快，一个只有少许熟悉，更多的是与晶石本身的气息一模一样的意识逐渐从迷蒙变得清醒。 看着这一幕，赫尔墨斯有些紧张，但他还是开口问道：“欢迎阁下苏醒……不知道阁下是旧日的星神吗？”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晶石中的意识也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给出了回应。 ‘很好……’ 心下点头，却没有表现出来，赫尔墨斯再次问道：“那不知道阁下是否还记得什么，比如自己的名字？” 不出意外，这就是自己创造的，排行在第一——不，第七的造物了，他也应该有个称呼。 嗯，至于为什么改口，主要在排列之前，赫尔墨斯突然想到了卡俄斯世界的古老神话。 在灵性与精神的领域，‘一’不是最初，‘七’才是万物的起源。 所以他的第一个成品反而不该排在第一，而是排在第七位比较好。 脑中闪过种种想法，时间却并未因此止步。 面对询问，下一刻，赫尔墨斯就听到了晶石中新生意识的回应。 “感谢您将我唤醒，但我已经不记得很多了，只有极少的一些我还是有印象的……” “比如我的名字，就叫做‘阿蒙’。” 微微点头，尽管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赫尔墨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天空的星神曾经多如繁星，毕竟他们本就是‘繁星’。 连他们自己都未必知道谁叫什么，所以自己没听过也很正常。 能交流，记得名字，但更多的忘记了，真是完美的成果。 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意外，而自己又要怎么做，才能把这次的成功复制出来。 第274章 蠹虫 “……阿蒙阁下，再次感谢你的配合。” 世界之外的虚空中，还是原来的位置。 赫尔墨斯的面前悬浮着闪烁不定的三枚晶核，映照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 距离阿蒙的‘诞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发现实验成功的赫尔墨斯当即返回高塔，取回东西后回到了这里。 单独一次的成功可能只是运气，他打算再次重复自己的实验。 然而就像赫尔墨斯所担心的那样，哪怕他按照一模一样的方法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可阿蒙的诞生却好像依旧是不可复制的。 和之前的每次一样，他释放出去的一丝灵魂再也没有被晶石里面星神长眠的意志所同化，化作一个与对方联系紧密的独立化身。 因为每当走到这一步，那一缕灵魂就会直接在星神本能的同化过程中自我毁灭。 显然，它并不能承受这种来自古老星神力量，至少只凭这一丝灵魂不行。 于是为了搞明白自己唯一的成果到底是怎么成功的，赫尔墨斯不得不请阿蒙继续配合他进行实验。 他本以为这需要花费不少功夫，可令赫尔墨斯感到意外的是，这个认为自己是‘复苏星神’的新意识似乎很感激他‘唤醒自己’的帮助，对他要求的所有尝试来者不拒。 因此赫尔墨斯也就放弃了使用强制手段的办法，相反，他还满足了这位阿蒙阁下的一些要求。 比如在实验的间隙，给他讲解一些卡俄斯的历史，又或者解释一下自己的实验是为了做什么。 毕竟对方虽然看起来是星神，但实则只是被星神意识同化的一缕灵魂。 如果他真的了解这些，那赫尔墨斯才会感到奇怪。 “……就像我刚才说的，如今的人间大地由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王宙斯主宰。” “他野心勃勃的想要统治万物，而你们曾经效忠的对象，要么被打为上个时代的罪人，关押自深渊不得离开，要么就被封印，或者避世不出。” “我不知道你曾经是效忠于远古太阳神还是前代神王，但结果都没有什么不同。” “如今的星空已经没有你们的位置了，这些事情，你在别人那里也可以得到证实。” 微微叹了口气，赫尔墨斯只能接受现状。 看来自己的成功确实无法复制，这样一来，唯一的一个成功者也就显得弥足珍贵了起来。 所以一边讲述着世界的局势，赫尔墨斯一边渲染外界的威胁。 想让羊圈里的羊听从自己的命令，最好的办法就是满足它的欲望。 但欲望是会膨胀的，没人能够一直满足它们，所以这并不可取。 至于次一等的办法，就是告诉羊群，外界有数不清的狼。 这样纵使欲望无法得到满足，但恐惧却能驱使它们安静。 反正短时间内，赫尔墨斯也不打算放对方离开。 所以外界有没有‘狼’，自然是他说了算。 “原来是如此……那我还真是不幸。” 像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阿蒙轻易相信了赫尔墨斯的话。 作为一个旧时代老古董，被时代所抛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呵呵，时局虽然不稳，但也不必太过担心。” “实际上，我和星神一脉还是有些联系的，所以我一直在试着唤醒你们。” “只可惜能力有限，至今我也只复苏了阁下一人。如果能再多上几十人，就算不被诸神接纳，诸位也就不需要为此烦恼了。” 微微摇头，赫尔墨斯觉得自己该回去了。 也许阿蒙确实是个意外，也或许只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第一个在虚空中举行仪式的对象。 很多时候，第一个总是有些优待的。 可后续既然不成，那自己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索性自己还有备用方案，比如血祭。 只是通过这种方式制作的成品，恐怕就必须要用严密的封印和契约来限制。 至少在全部成功之前，他还是需要他们听从命令的。 参考大陆北方不少沉迷于血祭的自然灵，赫尔墨斯可不会对此放松警惕…… “所以我们是要回去了吗？” “是的。” 微笑点头，赫尔墨斯对自己的作品以礼相待。 “欢迎来到新时代，虽然你已经记不得过去的事情了，但我相信，你总会记起来的。” …… 环世之河的河畔，两道身影穿过虚幻的光门。 没有多做停留，赫尔墨斯就带着‘苏醒’的‘星神’向着高塔的方向赶回去。 这边的实验结束了，接下来就要看看自己的学生那边如何。 血祭的材料并不好找，但战场上就不同了。 身影匆匆而去，很快，这位处世界边缘的海域再次陷入平静中。 只有在大洋的深处，数不清的暗流翻涌不断，彰显着大洋之主的权威。 “……” “……星神……不朽……血祭……卡俄斯……” 不知道过了多久，某一刻，一条模样奇怪的海蛇意外在洋流的翻涌下接近了这片区域。 然而下一刻，它突然僵硬在了那里，随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 过了好一会，在它的七寸附近，一条浑身散发着璀璨星光透明七节虫从中钻出。 些许血色还缭绕在它的身上，随即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去。 少顷，好像终于消化了来自海蛇的力量，七节蠹虫好似睁开了‘眼睛’。 “……这就是异界血祭吗，这种灵性与物质生命之间的转化在赫麦努也存在，凡人认为心脏就是沟通身躯与灵魂的桥梁。” “但在这个世界，属于身躯的‘生命’本能就可以滋养属于灵魂的‘生命’……呵，这里面多少有点问题，应该和这个世界掌握【生命】的主神有关。” 不需要具体的过程，也不需要详细的知识。 阿蒙只是知道了卡俄斯存在‘血祭’，他就通过自己观察法则的方式了解到了这种祭祀的进行方式。 毕竟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任何属灵的存在都可以接受血祭，只要你能承受在这中间千百倍活跃的负面情绪。 这也是诸神不全面禁止血祭，但禁止人祭的原因。 因为越是智慧高的存在，他在被血祭的过程中产生的负面情绪也就越可怕——当然，从中汲取的东西也就越丰厚。 然而正统的诸神并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积攒力量，所以‘人祭’往往也就成为了邪神的代名词。 “星神……原本只是想让他帮我进来，再获取到一个合适的身份。” “以我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左右神灵，可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居然存在星神这样的存在。他们虽然弱小，却又不死不灭。” 散发着星光的蠹虫在海水间游荡，又是数头海兽被它轻易的吸干了血气。 七节晶莹的虫体更加闪耀了，朦胧的星光笼罩左右。 但感受着自己的变化，蠹虫却并不满意。 取代外物对他而言并不困难，哪怕那个星神有着某种力量的庇护，他也可以伪装气息，寄生在对方的身上。 虽然对阿蒙而言，这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场了。毕竟尽管那个星神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神力，但那终究是个神。 只不过既然有了好的开始，他不禁就想要有更多的后续。 尤其是阿蒙发现，这个名叫赫尔墨斯的存在居然不只有这么一个星神，而是还有很多。 “啧，就目前看，之前还是我赌赢了。 “这不是这个世界给我设下的陷阱，当然也不能肯定。” “索性我也没有把希望都放在一个地方，既然你都让我进来了，那你就不可能再抓到我……” 分裂自己的意识对阿蒙来说并不困难，只是分出去的部分无法拥有本体那样完整而超然的位格。 不过超越伟大神力限制的特性让他的思维分散又统一，只要他想，无论距离有多遥远，源自虚空的特性都能让他的意识维持一体。 无论哪一个化身，都可以随时变成‘本体’。 所以阿蒙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跟着赫尔墨斯离去了，也不担心自投罗网，只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分身。 一旦出现意外，这个分身就是他新的本体，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分身将来只会更多。 当然，不是每个分身都能取代神灵。以‘取代’欺骗世界的法则，哪怕是以阿蒙的位格来说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尤其现在的他空有位格，却没有丝毫的神力。 “嗯……那么接下来，就是给自己搞一点力量。” “本体试试能不能骗到那个炼金师，不能就骗他的学生，至于我……” 星光一闪，七节蠹虫的身前出现了一个正二十四面体。 “海皇，神王，冥王，还有其他的神灵。” “应该先去哪一边？不如掷个骰子，看看谁先倒霉。” 嘴角微勾，理论上海洋就是最好对付，也是最不容易出错的，但阿蒙并不在乎这个。 对他而言，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自然怎么刺激怎么来。 大不了就被人发现打死，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下一刻，随着星光再次闪动，二十四面体的每一面上都浮现了一个神灵的形象，那全是阿蒙从赫尔墨斯的嘴中听到的。 心中微动，二十四面体便应声而落，向着海面而来。 哪一面最先接触到水，阿蒙就选择哪一个。 不管简单还是困难，他都不会反悔。 “啪——” “嗯……结果居然是她吗？” 二十四面体落到海面上，随即碎成一捧星屑。 已经知道了结果，七节蠹虫就像是晃了晃脑袋，然后一头扎入海中。 阿蒙不打算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多留，至于他让化身以虫类的形象显世，倒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这纯粹是受到了曾经埃及人的影响。 他们视圣甲虫为太阳，所以阿蒙就打算用蠹虫代表星星。 反正他现在就是一个冒名顶替的星神，这也没什么不对的。 一个新的世界，获得新的生命。 希望这个世界的人和神，能给他多带来一点快乐。 ······ “嗯？” 大陆以北，尼萨山上。 连绵不绝的山脉中心，就是那曾经险些被提丰毁灭的山峰。 命运的修补匠就居住在那里，正为即将爆发的战争而头疼。 她们想将它尽量拖回正轨，至少是部分正轨，然而以她们的能力又很难做到这一点。 毕竟诸神中没人喜欢命运女神，而这场战争的走向，也不是某一个神可以干涉的。 第275章 蚕食 位居大陆的极北，站在尼萨山上可以俯瞰整个北方。 自从提丰之乱结束以后，被诸神合称为‘莫伊莱’的命运三女神就迁居到了这里。 少女的克洛托，用纺锤纺出命运的丝线，每一根即是一个生命的一生。 中年的妇人拉克西丝，她用存有刻度的长杖衡量生命的长度，决定丝线的短长。 鹤发鸡皮的老妇人阿特洛波斯，她用裁剪命运的剪刀剪断克洛托纺出的线，令生命的存续归于终亡。 这就是命运三女神的责任，也是世界赋予她们的力量和权利。 她们可以凭此巧妙的拨动命运的线，让一切自然的回归正轨。 毕竟诸神虽然高高在上，但他们只要和凡物接触，就注定要受到他们的影响。 命运女神就算不能直接对神灵的命运做手脚，她们也从不惮于使用这种偏门的手段。 然而诞生了这么多年，人间不知经历了多少春秋，可命运的裂痕却仿佛不减反增了。 无形的压力压在尼萨山上，让这里越来越‘沉重’，但命运女神却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因为一直以来莫伊莱都要面临三个严峻的问题。 只要无法解决，那命运就不可能恢复正轨。 第一个，就是在命运女神诞生之前，现世固有的秩序就已经被破坏了很大一部分。 这是一笔旧账，足以延伸到创世之初，包括原始神灵的陨落，神王更替的提前，也是她们所解决不了的问题。 好在这些旧创并不致命，至少暂时而言是这样的。 第二个问题，则是来自灵界轮回的循环。 命运三女神试图排布万灵的命运，但凡物诞生时智慧上的禀赋却又各有不同，并不受女神们的左右。 于是原本轻松的活计变得困难了何止千百倍，让莫伊莱们根本没有空闲。 至于第三个问题……那就更严重了，因为那是神的问题，而且每时每刻都有发生的可能。 神灵的命运是不在命运三女神编织的范畴内的，当然，这并不影响她们的观察。 只要她们不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说出去，那这种观察就是几乎没有代价的。 所以克洛托可以看到诸神命运的起伏，拉克西丝能看到他们辉煌与失败的短长。 至于阿特洛波斯，她则能在最艰难的时刻试着做一些手脚。 曾经的‘一日果’，在某种意义上讲就是这么来的。 然而这些手段终究只是辅助，面对一些更直接的影响，她们则毫无办法。 比如一些时而发生的污染，就是如此。 “咔嚓——” “一千七百八十二条命运丝线。” “一天！” 面无表情的合拢剪刀，随着一阵凡物无法听到的‘噼啪’声，在阿特洛波斯的面前，一道道命运的线应声而断。 这本是她的本职，也是她应该做的。 然而当阿特洛波斯的剪刀合拢，她身上散发的出的诡异腥臭却更加明显了一些。 发黄的牙齿，破烂的衣衫，干枯的头发，如果让一个后世居住在次大陆上的凡人见到，或许会把它误认为是‘天人五衰’的征召。 而尽管卡俄斯世界没有所谓‘五衰’的说法，但当一个神灵的身躯展现出这样的外表，那依旧意味着某种灾难。 不过就像是习惯了一样，阿特洛波斯随手抹了抹淡红色的汗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作为裁剪命运的人，如果她不想让命运本身承担更多的负担，那就只能由她来承担。 “毕竟我是不会死的，拉克西丝。” “你也不会，现世的命运与我们同在。” 淡淡开口，阿特洛波斯试着站起身，但下一刻她的脚下就一个踉跄。 好在很快她那只剩皮骨的胳膊就被人扶住，一缕诱人香气从她的身边传来，那是正挽着长姐手臂的拉克西丝。 健康与枯败，白嫩的皮肤和褶皱与纹路。 二人仿佛构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她们两人都并不在意这一点，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双方间的差别。 “姐姐，近些年来，这样的污染越来越多了。” “如果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酿成大乱的。” 眉头紧锁，别人不清楚，拉克西丝可知道刚才阿特洛波斯究竟是在剪断些什么东西。 那固然只是命运的丝线，但那却是一些本不该这时候断裂的线。 作为衡量命运长度的存在，拉克西丝能够确定，它们每一个都还有不止一年的‘长度’。 而且最关键是，哪怕它们的‘线’被剪断了，可它们其实依旧没有死。 它们还活着，只是已经被现世的命运所摒弃了。 “我知道，但我必须这么做。” “而且我是命运女神，咳咳，祂伤不到我，正如祂也伤不到你。” 轻咳一声，阿特洛波斯身上淡红色的汗液没有一刻停止流动，但又仿佛随着流动又回到她的身体中。 但无论它流动多少次，都不可能感染命运。 祂没有这个能力，侵蚀一些人神的命运丝线已经是极致了。 而对代行命运本身的神明，祂的力量还远远不足。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但是我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而且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拉克西斯，神王会解决的。” “我们不需要做什么，他就会替我们做。你看，他已经想要统一人间了，而这只是个开始。” “每一代神王都有他们对抗命运的方式……只是有的人选择了暴力，有的人选择了拖延。至于他，选择了向祂靠拢。”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挺成功的不是吗？” “……” 沉默不语，尽管这场即将发生的大战可能会进一步伤害命运，但拉克西斯承认，如果战争结束以后宙斯能如愿以偿，那他下一步确实会开始清理人间。 那些扰乱命运秩序的自然灵和邪神，那些被母树力量感染的邪物，那些自世外而来的生命……无需命运女神要求，他自己就会做的。 而到了那一天，命运的压力自然就会减少，她们三个也能解脱不少。 “好了，”微微抬手，阿特洛波斯似乎不打算再说这个问题：“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被那颗树所侵蚀的生灵每分每秒都有可能诞生，我只能解决它，却需要你来发现它们。” “你应该不会是来单纯看看我的，说吧，又发生了什么？” “是克洛托，她说，又有神灵的命运出现了不同变化，只不过这一次……” 迟疑片刻，拉克西斯缓缓说道：“这一次，它居然是往好的方向变化的。” “她在观摩命运丝线的时候发现，一位古老星神的命运再次发生偏折。原本它已经和其他的不少星神一样走上了命运的拐点，但现在它居然在回归。” “就如同把一个改道的河流拨回正轨，回到它本来的方向上去，但一切又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原本错误的命运正在修正，被它影响到的部分也同样如此。”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姐姐，我想要去看看。如果这有问题，我们可以提前预防。可如果这真的是一件好事，那我们也应该知道它是怎么发生的。” “毕竟……命运恢复不奇怪，但问题是，如果是有人主导了这种修复，他怎么知道什么样的命运，才是‘正轨’？” 是的，这才是拉克西丝到来的原因。 你修复一个机器，前提是知道它完好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那问题来了，除了命运女神以外，是谁看到了这样清晰的命运，又是为什么要突兀的修饰一个星神的命运？ “是这样吗……你说的对，不过那个地方在哪？” 微微点头，阿特洛波斯也明白其中的微妙之处。 凡人的命运如果出现这样的变化，她们未必能及时查知，但神不同。 哪怕只是一个星神，那也是神。 “在雅典，在‘赫尔墨斯’的领域。” 轻声回复，拉克西丝说道：“实际上，我早就想去那里看看了。” “毕竟别人不知道，我们也无法告诉他们，但我们自己是很清楚的。” “赫尔墨斯……怎么就变成一个‘人’了？” ······ 赫尔墨斯并不知道，因为他在介绍诸神的时候忽略了命运女神。 这导致某个从来没听说过神灵还能行使‘命运’的存在发生了误判，造成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结果。 毕竟在赫麦努世界，可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命运神，他们只当那是世界本身的权能所在，而不是被某个神所操纵的。 总之，一个小小的失误即将引来不速之客。 而命运的弦又是如此隐秘，只要命运女神不想，几乎很少有存在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一时间，雅典仿佛真的变成了世界的中心，汇聚了天上天下的注意。 无论有没有打算参与这场奥林匹斯内部的纷争，诸神都纷纷向这里投来目光。 他们都在等待着一个结果，看看这场纷争还有没有停息的可能。 毕竟对局外人而言，他们并不知道双方的决心。 这只是一个凡人的死亡，未必会演变成诸神间不死不休的冲突。 不过他们是这么想的，同一时刻，厄琉息斯城内，城市中央的神殿。 亲自在边缘参与了这一切的农业女神可不会抱有这样的想法，毕竟这场战争的起始，就是发生在她的地盘上。 “阿芙洛狄忒，这和你们说的不一样！” 胸膛剧烈的起伏，德墨忒尔脸色难看。 她还记得金苹果之宴后，前来找她密谋的美神是如何说的。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威逼利诱。 她许诺雅典的国土，告诉她参与这件事的诸神有多少数量。 然后又讲述了她们的计划有多么完美，多么周密。 可结果呢？雅典已经正式对厄琉息斯宣战，宣称他们被‘邪神蛊惑’，谋杀君王。 哪怕没有明面指责农业教会，可这与直说又有什么分别。 在一个神灵的圣城指责‘邪神’，那个新就任的女王就是在直言将来要驱逐农业教会，甚至不会对她的神职者留情。 偏偏德墨忒尔对此毫无办法，因为她没有抵抗的能力。 “你们说不会出问题的，你们对我承诺过！” “现在雅典的精锐已经在向这里靠近，你告诉我，你要怎么解决这么麻烦？！” “你急什么，只是一点小小的失误而已。” 心情同样不好，阿芙洛狄忒粗暴的打断道。 如果说这场密谋已久的刺杀究竟有谁最烦闷，除了只提供了场地却要最先遭重的得墨忒尔，就是阿芙洛狄忒了。 至于原因……面对阿芙洛狄忒的打断，这一次，德墨忒尔只是冷笑一声。 她是不能打，也没有对方姘头多，但至少有些事情，还是不会在她身上发生的。 “小小的失误，是啊——” “爱与美的女神，让自己的信徒去诱惑智慧女神城邦的国王，你甚至把自己的神器都借了出去，可结果是什么？” “阿芙洛狄忒，我看你和阿瑞斯是真的天造地设。” “一群人围攻一个，结果自己化身破灭的战神。” “信徒去诱惑别人，结果最后反而毫不留情的背叛了你。” “我真是期待，你们两个还能做出什么可笑的事情出来——该不会等下一次，阿瑞斯和你要一起被凡人追着打吧？” 随口嘲讽，虽然德墨忒尔也不觉得这会真的发生，毕竟当凡间的国战展开，‘王权秩序’彻底影响人间，身为‘战神’的阿瑞斯可谓如虎添翼。 【战争】的神权再怎么削弱，笼罩一片人间的战场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神权的加持下，他恐怕能一跃成为奥林匹斯数一数二的神灵。 哪怕是同样善战的阿波罗，恐怕也只能在射术上胜过他一筹。 不过话是这么说，这倒并不妨碍德墨忒尔以此嘲讽对方。 毕竟雅典兵锋不日将至，而一旦圣城被灭，恐怕她将彻底在凡间沦为笑柄。 而看现在这情况……如果没有诸神的帮助，仅靠农业教会，恐怕厄琉息斯绝无守住城池的可能。 第276章 战争神术 砰—— “不可理喻！” 沉重的大门发出巨大的声响，阿芙洛狄忒脸色难看的走出神殿。 嘲讽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偏偏这一次自己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她和德墨忒尔的交流，或者说争吵顺理成章的不欢而散了——当然，她本来也没觉得赫拉的要求有成功的可能。 那个女人想要让德墨忒尔和她们一条道走到黑，直接毁去厄琉息斯的所有存粮。 到时候只要再尽可能的运用权柄，令雅典境内最主要的粮食产地全部欠收，那这直接就能给未来的联军带来极大的优势。 这注定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结束的战争，至少想要攻克雅典，那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哪怕是再不关注人间的神明，也不会觉得自己能轻易击破那座大地东方的大城。 在这种情况下，粮食的供应自然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德墨忒尔的存在也就必不可少。 然而赫拉想的倒是挺好，她的道理也说的很清晰，毕竟忒休斯终究是死在了厄琉息斯。 雅典人第一个恨赫拉，第二个恨背叛的王子得摩丰，第三个恨的就是这座城市。 所以无论怎么想，德墨忒尔都应该没得选才对。 可理论只是理论，作为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太了解德墨忒尔了。 她可不是赫拉那样的女人，更不会睚眦必报，甚至严格的说，她们两者恰恰相反。 一场对忒休斯的围攻，她都已经提供了那么多的帮助，却依旧自欺欺人的没有降临化身参与。 由此可见，对德墨忒尔而言，除非有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不然指望她跟你干到底，那根本就是在做梦。 “真是——不可理喻！” 深吸一口气，阿芙洛狄忒咬牙切齿。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骂谁，也许是德墨忒尔，也许是赫拉，又或许是忒休斯，也可能是导致她丢了大脸的希波吕忒。 但不管是谁，总之她想做点什么，以此平息自己心中的愤怒。 刷—— 神光流传，下一刻，阿芙洛狄忒就来到了一处监牢当中。 这是一处修建在地下的牢房，位于数十腕尺的地下。 它地上的部分是一个小型庄园，这原本是属于一位厄琉息斯贵族的财产。 然而当神灵来到了这里，它自然就被贡献了出来。 立柱，锁链，木枷，各种挂在墙上的金属工具。 毫无疑问，这绝不是一处正常的地方。 没人知道上一任主人都在这里做什么，是折磨奴隶为乐，还是做些其他的事情。 至少此刻，被数道锁链捆缚在中心处，正好有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存在。 伤痕遍体，血液一点点的滴落。 但她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好像还有着些许呼吸。 “……这就是背弃信仰的下场，这就是叛徒的后果！” “怎么样，希波吕忒，你感觉后悔了吗？” “……” 没有回应，也许是没有听到，也许是不想回应。 面对这种沉默，一开始的阿芙洛狄忒是很愤怒的。 不过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是啊，这些凡人都是这样，总会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之前已经有过那么多先例了，也不少她一个人。 之前阿芙洛狄忒之所以愤怒，纯粹只是感觉自己的神权受到了挑衅。 作为爱与美的化身，从来只有她引起别人的爱，而她自己也从未爱过任何人。 阿瑞斯也好，其他男神也罢，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鹰犬。 可作为自己的信徒与原本的神降载体，希波吕忒竟然恰恰相反。 她产生了对敌人的感情，但对方却从始至终没有回应她。 就好像是一个反面教材，与阿芙洛狄忒刚好相反。 “这就是凡人的思维……不过无所谓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都改变不了你的结果。” “我本想给你永恒的惩罚，希波吕忒——等赫拉杀死逃遁的忒休斯，我就把他的尸体变成豺狼，再把你变作羊羔，让你永生永世用自己的血肉来喂养他。” “但既然赫拉没有做到，那我也只好换一种方式来解决了。” “德墨忒尔缩在自己的地方，她就以为自己能避开麻烦吗？但我偏不允许！” “她自己不愿意做的，我来替她做。感到庆幸吧，希波吕忒。永生是弱者的无边劫难，但是你，却可以在我手中解脱。” 如今的阿芙洛狄忒是真身在这里，但在雅典的军队到来前，她就会离开这座城市。 赫拉让她在这里‘将功赎罪’，但阿芙洛狄忒才不会听从命令。 她最多在这里留下点东西，至于打打杀杀的事情，怎么能沾上她的衣摆。 “呵，这样一来，无论厄琉息斯能坚持多久，雅典人都别想从这里获得任何东西。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血洗了这座城市，并以此为忒休斯复仇。” 满意的一笑，想想自己的布置，阿芙洛狄忒突然有些想念起自己的一个老情人来。 赫利俄斯，堕落的太阳神。 很多人都以为，如果不是宙斯的逼迫，这个老实人其实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但阿芙洛狄忒可很清楚，赫利俄斯一点都不老实。 早在自己找上对方之前，他就已经和古老的泰坦神灵的妻子，大洋神女、名望女神克吕墨涅搞在了一起，还生下过半神后代。 只是这一切都随着太阳的堕落而结束了，他被封印在了星空中——就和他的父亲一样。 “和太阳在一起的感觉，真是温暖而炽烈……可惜，阿波罗就有点油盐不进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要感谢你赫利俄斯。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除了真神以外，这世上还有那么多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 “塔尔塔罗斯……卡俄斯的隐秘，永远比我想象的要多。” 妩媚一笑，当美神的腰带落在她自己的身上，极致的魅力才能达到巅峰。 无论是什么生命，无论是形体如何，他们都能感受到阿芙洛狄忒的‘美’，而就像她的教会所说的那样。 美貌，才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 “等着吧，希波吕忒。” “我等着你带给我的好消息。” 转过身，阿芙洛狄忒毫不犹疑的离开。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为了防止自己变成俘虏，还是马上返回奥林匹斯为妙。 至于德墨忒尔，就让她和这座破城一起待着吧。 ······ 自美神离开，日升日落，日落日升。 太阳金车在天空中一遍遍驶过，很快，数日时间就已经悄然流逝。 在厄琉息斯的城头，越来越多临时的士兵站了上来。 他们的神色大多都不怎么好看，这不仅是因为他们本身并非正规的士兵，也因为他们感觉这场战争根本莫名其妙。 他们确实反对雅典的很多政策，也不喜欢雅典国王，但这一切都还没有发展到要刀兵相见的地步。 不过世界的发展从来不因底层人的意见而转移，所以在这一天，当胆战心惊的士兵们以为能再次熬过一回的时候。 在视线的尽头，一缕黑线从模糊变得清晰。 人一上千，彻地连天；人一上万，无边无沿。 远道而来的军队如同行云流水般一分为三，向厄琉息斯的三面城墙而来。 一支数千人组成的骑兵游弋在左右，似乎是在戒备突然从城中冲杀出来的士兵。 然而看着这一切，守卫城市的士兵觉得对方完全是想多了。 所谓‘趁敌不备，出城偷袭’也是要看能力的，他们毫不怀疑，哪怕没有那一支游弋在外的骑士，他们也会被赶路数日的雅典军队在旷野上轻易击溃。 没办法，反叛归反叛，但厄琉息斯还没有强大到在叛乱前就秘密训练军队的地步。 此时王国的守军不过是以贵族与教会的护卫为首，再统帅寻常士兵所形成的而已。 这样一支临时构成的军队，他们的士兵间没有足够的默契与配合，意志与血气也就不可能联结共振。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一个照面，他们就会在野战中溃不成军。 不过所幸，厄琉息斯还有城墙。 而神话时代的城墙，自然和凡人建造的石头墙不能划作等号。 “……所以才说，圣人要‘与世同移’。” “哪怕是后世的兵法谋略，也不能简单的照搬过来。” 大军中央，是随军的辎重、神职者与各种巫术道具。 而坐在车架上，莱恩也在一点点的熟悉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 比如传令兵，雅典在一般情况下就是不使用的。 他们的巫术通信完全可以取代人力作用，只有在断联的时候才会采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传令。 又比如类似后世前两次世界战争时重炮部队的施法者团体，神职者与巫师们各有各的用处。 但是神话时代的战场中，他们又都受到了各种各样的限制。 就像神术很难直接作用到对方的军阵上面去这涉及到一些信仰与意志方面的问题。 而巫术虽然可以避免这个麻烦，但在国战中秩序的显化下，巫师对外界元素的利用大打折扣。 他们只能更多的使用自己的魔力进行施法，导致持续攻击的能力大大下降。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还有一系列更复杂的影响，最终构成了如今的人间战场。 从斥候到后勤，从地面到天空，后世的很多经验在这里都是行不通的。 “所罗门先生，听说你是赫尔墨斯阁下的高徒？” 遥望了一些开始闪烁起各色灵光的城头，莱恩状似随意的问道。 在他的视界里，在各种光辉的包裹内，疑似大神殿所在，冲天的光柱若隐若现。 那好像是德墨忒尔，她居然还在这座城里，而没有离开。 莫非她是觉得作为临世真神，雅典会因为顾忌她而多考虑一些东西吗？ 那可真是天真的想法…… “不敢称高徒，只是老师的一个学徒罢了。” 微微一礼，尽管所罗门并不知道这个突然加入雅典，还被新王委以重任的人究竟是做什么的，但他还是礼数周到。 “呵，不必谦虚。” “炼金术的神奇，我早有耳闻，倒是所罗门先生听说曾经来自彼斯拉齐？” “是的，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微微点头，所罗门不知道莱恩问这个是做什么。 “嗯，彼斯拉齐，真是好地方。我记得曾经的伊娥就来自这个王国，只是后来下落不明。这么说来你们还是同族。” 平静的开口，莱恩没有在意所罗门微变的脸色。 对于彼斯拉齐人而言，伊娥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名字。 那是他们被神灵玩弄的象征，也有人说那是他们后来衰落的原因。 哪怕所罗门并没有在那里生活过多久，这个名字对他依然不怎么好听。 “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 “所罗门先生，听说你此行带来了赫尔墨斯阁下的造物，可以击破厄琉息斯的城墙？” 话锋一转，好像刚刚只是无意提起，莱恩直接说回了正事。 所罗门见此只是眉头微皱，想想老师的安排，也就没有多说。 “是的，这是老师花费巨大代价制造的一次性战争工具，但具体效果还没能经过验证。” “但只要它有预计中七成的能力，至少厄琉息斯这座老古董的城墙，应该还挡不住它。” “很好，那就准备吧。” “我们将在正面发起一场试探性的攻击，而如果你能成功，那试探就会变成真正的攻击。” 点头表示了解，莱恩并没有对那个‘实验产物’表现出更大的兴趣。 他走出车架，看着已经渐渐围拢三方的军队。 按理说，劳师远征，刚至城下，还是下午，这并不是发起进攻的合适时间。 但是遥望城头，莱恩还是平静的挥手。 “按照事先的准备，试一试他们的城防。” “……是。” 有人恭声应命，很快，命令就被传达到了各处。 下一刻，莱恩就看到，位于中央阵位后方的神职者们按位站好，高举权杖，口中吟诵起祭诗。 “【英勇】——” 哗—— 神光瞬间扫过军阵，第一道大规模战争神术开始生效。 原本在赶路中失去的体力开始充盈在士兵们的身上，而远方的城墙上，厄琉息斯守军一片哗然。 显然，这样的动静绝非休整，而是一场攻城战的前奏。 第277章 献祭 “【公正】——” 削弱超出受击者实力水平的攻击，减少围攻英雄与面对大型军械时的伤害。 “【怜悯】——” 在受到致命伤时激发受术者的生命潜能，维持生命体征，减少直接死亡人数。 “【无畏】——” 减少针对精神上的震慑或畏惧，削弱【神性威压】等压迫效果，提振军队士气。 “【牺牲】——” 伤害部分分摊，将非物质性伤害进行偏转，尽可能分散受击目标，减少伤害程度。 “【谦卑】——” 一定程度上增强受术者的防御伤害能力，效果视为覆盖一层针对物质伤害的轻型皮甲。 “【荣誉】——” 知识教会的特有战争神术，通过在战争中‘击溃敌人’‘击破军阵’‘战胜强敌’获得‘胜利’，进而恢复并临时强化自身力量，越战越勇，百战百胜。 “……” “……” 命令被传达，庞大的军阵就如同一个运行起来的机器。 圣歌在天空中飘荡，化作一个个超大范围神术落在即将进兵的数千人人身上。 和很多人以为的不一样，在古代的攻城战中，同一时刻进攻城墙的士兵其实数量并没有想象的多和密集。 哪怕神话时代的城墙更加高大宽阔，也不可能支持所谓上万人的攻城作战。 各种简易的攻城器械已经准备到位，莱恩能够看到，城墙上大型的弩矢已经备好。 也许这些都是这个时代本不该出现的东西，但在种种影响下，它们还是开始展露出自己的峥嵘。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专用于战争的大型联合神术。” “没想到是，很多东西只是开了个头，结果就能诞生出这样的成果。” 一道道覆盖战场的灵光作用下，原本就精锐无比的雅典军阵气势越发沉凝。 相比之下，厄琉息斯的守军虽然也有类似的手段，但却差了不止一筹。 这很正常，和具备战争侧神权的雅典娜相比，农业女神的神职者天然就不擅长这些东西。 而哪怕是同样执掌【战争】的阿瑞斯，他的教会也受到了神灵的影响。 根据记载，战神教会的战争神术更多的是增强士兵悍不畏死的搏杀能力。 可以让他们忘却伤痛，不知疲倦，死不回头。 但生还率方面……只能说这并不是他们擅长的东西。 “……” “咚——” “咚——” “咚咚——” 鼓声敲响，披甲士兵开始前进。 午后的太阳照在大地上，连激扬起的灰尘都清晰可见。 “阁下，我先去准备了。” 看着这一幕，所罗门的心情一时也有些激荡。 没有亲眼见过，很多人是不会理解这种千军万马间碰撞的震撼和美感的。 如果不是那所谓‘战争机器’的调试还需要他完成最后一步，将赫尔墨斯交给他的晶石放进去，所罗门还真想在这里看完这场试探。 “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微微摆手，莱恩也想看看，赫尔墨斯这么些年究竟研究出了些什么东西。 大道万千，殊途同归。 炼金术的极致或许也能抵达造物的领域，尽管他不可能中途改换道路，但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 “咚——” “咚——” “咚咚——” 鼓声阵阵，让人心中热血沸腾。 站在城墙上，作为一个意外滞留在此的外邦人，赛维却有幸得以近距离观摩这场战争。 他本不是厄琉息斯的民众，本身也不信仰农业女神。 他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他自己的要求和特殊的身份。 作为曾和伊塔卡新王奥德修斯游历过很多地方的朋友，他本意是来这里购买一批粮食，结果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他本来打算就此离开的，但随着一道远道而来的传讯，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要留在这里，观看这场战争，然后把看到的内容转述给奥德修斯。 这位童年的玩伴终于要像古代的大英雄们一样，在神的注视下建立功业了。 而作为他的朋友，自己将为他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 “……赛维先生？” “你觉得雅典的军队如何？” 一声年迈的女声让赛维回过神来，他不由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他知道说话的人是谁，那是给自己带来奥德修斯的消息，也是保护他在破城时可以安然离开的人。 这是天后的神职者，是赫拉在人间教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对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自然不是单纯的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奥德修斯。 “客观的说，忒修斯治下的雅典确实强盛。” “在我这么多年见过的王国军队中，很少有能和他们媲美的。” “尤其是雅典的主神，尊敬的万胜之君，她的权柄太适合一个国家的发展，又太适合军队的战斗了。” “在这一方面，其他尊敬的殿下恐怕也有所不及。” 措辞谨慎，赛维却又皱了皱眉。 “但恕我直言，我不知道是他们的指挥者没有经验，还是他有意为之。” “可实际上，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发起进攻的时间。” 午后，劳师远征，攻城。 几个词条加在一起，每一个都是典型的负面buff。 如果是赛维自己，他肯定会选择休整一晚，安营扎寨，而不是仓促进攻。 “当然，鉴于雅典和厄琉息斯间巨大的差距，就算对方的指挥者这么做不合时宜，我也不觉得城池能够守住。” “毕竟您明白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并没有什么用处。” 评价十分客观，虽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但天后的祭司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不懂军事，也不在乎身边这个人有多懂。 但她要保证这个人能做出对现状的客观判断，然后交给那个伊塔卡的国王。 至于剩下的，那就和她无关了。 神明认可那位伊塔卡国王的英勇和智慧，并且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而作为神的祭司，她不需要质疑，只需要照办就可以了。 “嗯……没有哪个神是全能的，即便是伟大的天后也从未这样说过自己。” 神色平静，虽然自己信奉的神灵已经将对方列为了敌人，但作为赫拉的神职者，女祭司依旧对雅典娜表示了尊敬。 这也是诸神间的常态，在绝大多数神眼中，我可以仇恨辱骂另一个神，不代表凡人也可以。 哪怕那个凡人是在亵渎一个我讨厌的神，我也只会在嘲讽之余把那个敢于亵渎神明的凡人碾死。 而作为神职者，这一点尤为明显。 “所以说，赛维先生，你给出的评价是，雅典的硬实力确实强大。” “但如果他们没有什么其他手段，那这样的指挥方式意味着对方缺乏经验对吧。” “是的，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谁都想不到，忒修斯国王会这样轻易的死去……” 点点头，赛维肯定了对方的话。 对于一个年富力强且实力过人的国王，他往往不需要培养下一代的军事水平。 就算需要，也是培养继承人的。 但很遗憾，现在得摩丰已经被送离了厄琉息斯。 他将作为‘反雅典同盟’中被诸国认可的‘雅典代表’，出现在联军当中。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多了……” 微微一笑，赫拉的祭司感觉这个消息还不错。 然而下一刻，这位年纪看起来很大，实际上更大的祭司突然表情一怔。 她突然指向远处的方向，下意识的问道：“那个呢？” “赛维先生，那又是什么？” “嗯？” 有些疑惑，尽管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赛维还是向那个方向望去。 在远方的大地上，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三团正在蠕动的影子。 阴影闪动，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下一刻，好像感受到了远方的注视，那三团阴影赫然一僵，随即猛然抬起。 “那是……什么怪物？！” 眼前一花，随即赛维看到了对方的真容。 那不是什么阴影，而是三个趴伏在地上的巨大妖魔。 它们看上去应该已经死了，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又拥有了活性。 渐渐的，由僵硬到流畅，它们摇晃着身躯，看向了这边的城墙。 “赛维先生，你认得它们吗？” 神色凝重，女祭司严肃的说道：“或者说，你觉得这座城池还安全吗？” “如果这是一个真正的王国，我不觉得仅凭这些怪物就能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 深吸一口气，赛维也冷静下来。 他谨慎的判断了一下当下的情况，实际上，他对厄琉息斯原本做出的最好判断，也无非就是坚持七天而已。 “但现在，它们无疑加速了这一进程。” “这座城市，已经在陷落的边缘了。” “既然如此，还请你和我离得近一些。” 城墙上，两国的士兵已经短兵相接，喊杀声就在耳边。 不过女祭司对此视而不见，她本来就不是来守这座城的。 “再看一看，如果尊敬的农业女神不打算做些什么……我就带你离开。” 三只妖魔，虽然看上去体型很大，但它们实际上算不了什么。 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割草工具，可在但凡上点档次的强者眼中，那都不过是扬名的道具而已。 ······ “嗡——” 随着最后一枚晶石落入第三个巨兽的身体中，所罗门松了一口气。 跟随赫尔墨斯这么久，他大概也知道了老师在做什么。 虽然对最终目的不是很清楚，但过程还是了解的。 赫尔墨斯想要让这些晶石‘活过来’，但活的又不能是里面原本的意识。 他希望活过来的是一群可以利用，可以欺骗的工具，至少在他达成某个目的之前，这些活过来的家伙要暂时听从他的命令。 所罗门不知道这些晶石原本是什么，也不知道赫尔墨斯要用他们做什么。 他只知道，在试着唤醒这些晶石的过程中，对方遇到了种种难题。 而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输送进去的灵魂力量如果很少，就无法接受里面意志的同化。 如果太多，又会因为灵魂太过‘完整’，导致被晶石的本能的识别为敌人，而不是可以同化吸收的东西。 无奈之下，赫尔墨斯只好做了最后一手准备，也就是血祭。 灵魂力量太少，无法接受同化，那就让它一直维持在‘损失一些’，就‘补回’一些的状态上，直到成功为止。 之前，碍于对灵魂了解的浅薄，赫尔墨斯无法做到这种对灵魂力量的持续弥补。 可随着他发现了自然灵的血祭，以及灵魂与肉体间的一些深层次联系，这种问题似乎被短暂的缓解了。 “貌似那些厄琉息斯人认为这是什么战争巨兽？或许吧。” “只不过它首先本身就是祭品，只是在‘献祭’的过程中废物利用，可以充当一下战争兵器，顺便把杀死的生命也变成祭品的一部分而已。” 伸出手，不知道从哪里哪里掏出一瓶银色的液体。 所罗门依次滴入三个巨兽的体内，然后才松了口气。 血祭自然也已解决问题，但随之而来的，则是那一点灵魂如果在被同化的过程中不断接受血祭，他很可能也会沾染上一些不好的天性。 比如热爱血肉，再比如天性残暴什么的。 所以想要驱使它们，就不再能使用普通的办法了，而是要提前拴上链子。 所幸他手中的银色液体，就是‘链子’的一种。 它会在血祭进行的过程中，成为新意识的一部分。 “去吧，妖魔的血气只是引子，去攻破那座城。” “毕竟老师不是妖魔，他留下的一丝灵魂之力，也只有接受同为人类的血气才能最好的恢复……嗯，应该是这样没错。” 看着身前微微震动的巨物，所罗门神色间不禁有些羡慕。 力量，生命，一切的一切，对老师而言都唾手可得。 他是那样智慧而博学……可惜自己的天赋就差了很多。 尽管和其他人比，自己已经是世上少有的天才，可相比起老师来，所罗门感觉如隔天地。 “不过我还年轻。” 摇了摇头，所罗门不再多想。 他还远没有看到自己的尽头，就算慢了点，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第278章 承诺 轰—— 高大的城墙下，士兵如同一道道黑线般不断挺进。 但在城墙上，厄琉息斯的防守却早已变得松散而混乱。 这不只是因为双方实力上明显的差距，更是因为那脚踩在大地上，逐渐接近城墙的妖魔。 妖魔已死，可是它们的躯壳本身就是最可怕的兵器。 而放眼厄琉息斯，他们又不具备可以与之对抗的英雄。 所以就像战前所说的那样，一场试探直接变成了真正的破城之战。 “吼——！” 轰—— 没有任何章法，第一个接近城墙的是一头拥有人身鹫翼的魔物。 在它的身上还环绕着水汽，似乎原本是生活在大海上的妖魔。 或许生前的时候，这只疑似流淌着百怪之父血脉的海妖能够掀起波涛和风浪。 但现在它只能以身躯做武器，撞击在了高耸的城墙上。 “啊——救我！” “不！” “去死吧——怪物！” “……” 刹那间，惨叫与怒喝声此起彼伏，神官的神术也不再像面对敌方的军阵一样无力。 对于这种人类以外的生命，数十道蕴含着圣力波动的神术瞬间在它身上撕开了口子，大量血液像不要钱一样涌出。 可以想见，如果此时受创的是活物，恐怕它早就已经萌生退意了。 但很遗憾，死物不知道恐惧。 而作为一次性的工具，所罗门也没有珍惜使用它们的想法。 “……这三只都是老师曾经和先王一同在海洋中杀死的异兽，在陆地上还是差了些。” “不然哪怕已经死了，他们也依旧可以本能的操纵水浪才对。” 看着远处的城墙，在所罗门的感知中，正有着一道又一道血气从四面八方向着巨兽涌去。 每一个被杀死的士兵都为此贡献出了一份力量，无论是哪一边的士兵。 人身鹫翼的妖魔在前，仿若人鱼的妖魔尸骸紧随其后。 在这些动辄数百腕尺的巨兽面前，人类确实显得渺小了很多。 一时间，所罗门不由产生了些许灵感。 如果他能制造出同样巨大的钢铁雕像，让它们以刀枪不入的躯体在战场上横冲直撞。 这样一股力量，世界上又有哪个国家能够抵挡？ “不行，技术难点还是太多了。” 摇了摇头，所罗门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放弃了想法。 如同妖魔一样的钢铁巨像……先不说它们要怎么动起来，怎么给它们供能。 单说其中要用到的材料，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也许未来有人能做到吧，但至少现在，这种‘妖魔巨像’是不可能诞生的。 轰—— 脚下的大地好像都在微微颤动，所罗门抬眼观望。 原来是打头的妖魔尸骸不顾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直接翻越了城墙。 它滚入了城中，开始自己生命中最后的杀戮。 当然，不出意外，它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看来一切顺利……咦？” 不计生死的妖魔拼死打开了第一道缺口，后续的士兵自然顺着长梯攻上城墙。 本来也没人觉得厄琉息斯能坚持多久，真正值得担忧的只有神灵可能非要在这里制造些麻烦。 所以看着城头上爆发的拼杀，莱恩本来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 可令他意外的是，在城市的中央，居然突然冒出了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波动。 “嗯，一切顺利。” 笑了一下，只是分辨了一下，莱恩就确定了那是深渊的气息。 也许是赫拉，也许是阿芙洛狄忒，谁知道呢？ 但总之，她们大概不是很清楚。 深渊生命确实喜欢毁灭和杀戮，但在它们仇恨目标首位的，从来是秩序下的诸神。 不过也说不准，也许她们清楚后果，只是农业女神本身，也在她们的计算当中。 …… “笃——” 踏踏—— 有些焦躁的在神殿内踱步，德墨忒尔有些心烦意乱。 城外的喊杀声早就已经传了进来，她也注意到了阿芙洛狄忒离去的动静。 她知道，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支援了，但她还是抱有一种奇怪的希望与侥幸心理。 万一呢，万一厄琉息斯挡住了对方的攻击……所以她默许了自己的神官们参与守城，但自己却没有前去。 另一方面，就算城破，自己既然没有出手，而是以真神之尊待在神殿里，那些雅典人应该也不敢对她做什么吧？ 不敢确定，但又不愿意离去。 因为德墨忒尔知道，如果自己不在这里，那就不存在‘万一’，而是一定了。 所以就像一个赌徒，哪怕每天面对的永远是下跌或失败，他也会因为沉没成本太多，而不选择愿意放手。 但他又还有那么一点点底线，不至于为此付出所有。 所以德墨忒尔才拒绝了赫拉的要求，没有用权柄影响雅典的丰收。 但就是这样，心里才越是挣扎……深吸一口气，手中权杖一摆，德墨忒尔用大力将桌面上的杯盏拨弄到地上。 “啪——” 杯子的碎裂声和外界的喊杀声相互映衬，破坏的行为勉强舒缓了些许烦躁。 无论如何，等着就是。 区区凡人，西西弗斯的例子就在眼前，难道它们还真的敢对神灵如何吗？ 不，他们不敢。 也许忒修斯敢，但他早已因此身亡了…… 轰——！ “——谁？什么人？！” 哗—— 豁然转身，德墨忒尔神色骤变。 就在刚刚，一股巨力撞击在了她的神殿上。 下一刻，些许炽热的气息从外界传来，间或夹杂着某些刺激性气味。 与此同时，另一种作用在心灵上的影响扑面而来，就如同阿芙洛狄忒魅惑众生的欲望。 “咔——” “咔咔——” “轰——” 先是一阵艰涩的声音，随着一声巨响，神殿的穹顶被生生撕裂。 抬头遥望，出现在德墨忒尔眼前的，是一个前所未见的生命。 一对蝠翼在背后扇动，血红色的眼睛中跳动着火焰。 尾巴拖拽在身后，手部却是如同野兽一样的爪痕。 有些熟悉，从面前生命的那妖艳的外表上，德墨忒尔似乎找到了一些不久前才见过的特征。 那是阿芙洛狄忒反叛的神降承载者，亚马逊女王希波吕忒。 只不过现在……对方的身上跃动着丝毫不逊于神降时的强大力量。 而且这股力量，还显得与世界是如此隔阂。 “这是——你怎么敢！” 此刻，德墨忒尔已经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 她下意识的飞上半空，试图远离这里，避开战场。 然而她只是农业女神，速度根本不是她的强项。 于是蝠翼微微扇动，眼中只有欲望与毁灭的恶魔就来到了她的身前。 周身缭绕的火焰开始向着四周燃烧，尽管这烧不死神灵，却可以烧毁宫殿与建筑。 哪怕是是站在城外，也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冲天的火光。 “阿芙洛狄忒！” 心知这绝对和对方脱不开关系，但德墨忒尔现在确实没有办法可走了。 因为对方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她想要保留自己的神殿，不再参与这场战争？ 那不可能。 你想当缩头乌龟，阿芙洛狄忒就先把你的龟壳给毁了。 至于德墨忒尔会不会一气之下反叛到雅典一方，就更不可能了。 农业女神和美神的的矛盾，吃亏的是她。 她和雅典的矛盾，吃亏的是雅典。 你是愿意去和一个与你有杀父之仇的凡人祈求和解，还是愿意放下矛盾，继续站在奥林匹斯这一边？ “轰——！” 来不及细想，恶魔的攻击已经接踵而来。 德墨忒尔发现，也许是因为接受了其他的力量，面前的生命在被世界所排斥，而且思维也显得不是那么清晰。 一旦时间足够，或许她就会被驱逐出现世的范围。 亦或者恢复神智，拥有交流的可能。 但无论如何，在这之前，厄琉息斯恐怕都会毁于一旦。 值此攻城之际，没有其他力量可以帮助德墨忒尔杀死这个怪物。 毕竟之前，她或许只是一个承载神灵力量的载体。 但现在，她却是被深渊力量灌注的恶魔。 甚至阿芙洛狄忒还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不少力量……这偌大的城市，注定将沦为一片火海。 “阿芙洛狄忒——你欺人太甚！” 【麦点金杖】上闪烁起翠绿色的光芒，艰难的抵御着火焰的灼烧。 这一刻，德墨忒尔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自己初来厄琉息斯的时候。 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农业教会，自己正给人间带来第一场冬天。 而那个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自己被人逼入了墙角。 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个笑话。 “轰——！” 一声巨大的爆裂声，似乎是城中储存粮食的地方在火焰中爆炸了。 看着不久前还繁荣的城市变得一片狼藉，看着自己在人间少有的痕迹化为灰烬。 一瞬间，德墨忒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阿芙洛狄忒，你等着——” 刷—— 飞身而起，德墨忒尔看了眼远方即将被攻破的城池，她转身就走。 这里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但是阿芙洛狄忒，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赢不了。” “既然你如此不留情面……” “那我也要让你在天上天下，沦为笑柄！” 自己根本没有报复别人的能力，德墨忒尔知道，她知道阿芙洛狄忒也知道。 但没有人知道的是，同样是在这里，在那场大雪中。 还有一个承诺，被她留在了身边。 第279章 真正的中箭者 “城门既已告破，后阵不动，前阵入城。” 厄琉息斯城外，看着拔地而起的金影，以及追逐而去的红色身影，莱恩平静的吩咐道。 于是城外的军阵当即一分为二，向着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城墙压上。 最后一个有可能影响战争结果的人离开了——虽然不离开也没什么意义。 毕竟这可是农业女神，在有神力协助的情况下，依靠着‘力大砖飞’的能力，德墨忒尔或许还有几分战力。 但当力量被限制到同一个水平，就算历来不被奥林匹斯诸神放在眼里的冥府神灵，恐怕都能把这位十二主神之一吊起来打。 虹光女神伊里斯，或者北风、东风、南风之神。 这些只有弱等神力的真神都可以在人间轻易击败德墨忒尔，只能说她不被其他神灵放在眼里完全是有理由的。 阿芙洛狄忒也正是因此才这么肆无忌惮，因为她根本不需要担心后果。 “不错。” “你们准备的战争兵器确实有些独到之处。” 巨大的石门被拉开，地面上还沾染着些许血迹。 走进厄琉息斯城内，莱恩来到了巨兽倒下的尸体旁边。 肉眼不可见的符文在皮肤上闪烁，丝丝缕缕红色的气息从周围汇聚而来。 战争已经结束了，但这场‘献祭’还在持续。 “这都是老师的功劳，我只是一个操纵者罢了。” “而且厄琉息斯似乎还出现了内部动荡，他们的失败也是必然的结果。” 并不居功，所罗门平静的解释道。 不出意外，这场血祭的结果很成功。 除了新诞生的意识可能在形态上会受到这些妖魔的些许影响外，一切都很顺利。 只不过看着身前的莱恩，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献祭仪式并不算什么高端的神秘学技巧，相反还很普遍。 尽管赫尔墨斯的炼金符文已经尽量隐蔽了，但这其实依然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所罗门不知道面前这个突然出现在雅典，又莫名被安德莉亚信任有加的人是何来历，有没有看出些什么东西。 或许先王知道些什么，也许自己的老师也知道。 可至少对所罗门而言，他只在警惕中抱有一丝探寻。 过人的智慧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这句知识教会流传的箴言，所罗门一向深以为然。 “不管怎么说，你确实做的不错。” “炼金术的效果……也让我大开眼界。” 微微一笑，莱恩看着身前燃烧的城市。 哀嚎声与哭喊此起彼伏，但显然，无论是他还是所罗门，都并不在意这些。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作为对你的褒奖？” “这……” 愣了一下，所罗门不知道面前人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推辞： “我只是来完成老师安排的工作，何况为雅典效力，也是我应该做的。” “嗯，好吧，我理解你对雅典的忠诚。” “那么换个说法吧所罗门，你有什么面临的困难吗？” 笑容依旧，莱恩继续说道：“事实上，对于炼金术，我也一向很感兴趣，但它也面临着很多局限。” “比如思维、灵魂，改变空间，扭曲现实，这都是它目前无法做到的。” “它目前只是超凡体系的一个辅助，而不是主流。” “就连你的老师，他也是先成为巫师，然后在此基础上进行炼金术的研究。”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由此可见，在炼金的领域解决不了的问题，也许通过其他的方式可以解决。” “……” 有些沉默，所罗门心中警惕起来。 不过看着面前巨兽的尸体，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没必要一而再的拒绝。 也许对方确实看出了正在进行的祭祀，所以出言试探，那他就接下好了。 反正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不会实施的。 “这么说的话，艾文阁下，我确实有些疑惑。” “万物生灵都是有情感的，他们通过喜怒哀乐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就像这座城市，士兵们在相互搏杀，火焰烧毁大片的民居。” “痛苦、愤怒、憎恨在人们间蔓延，带来种种爱恨情仇。” 正了正神色，所罗门诚恳的问道： “那在您看来，情绪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呢？” “如果是天生的，那刚刚诞生的灵魂具备着什么样的情感，这种情感是否才是人类真正最本真的情绪。” “如果是后天的……那对于生命来说，情感究竟是助力，还是枷锁。” 一半是随便找的问题，另一半也受到了些环境的影响。 这是所罗门察觉到那被血气逐渐感染，变得暴虐而嗜血的意识时所产生的疑惑。 炼金术追求的目标之一就是‘纯粹’，可究竟什么才算是纯粹？ 如果一缕凡物的灵魂被真正的神灵所同化，成为了他的一部分，那这缕灵魂算是升华了，还是被污染了？ “情感……大概是后天的吧。至于是不是助力，我也说不清。” “不过我觉得，生命相比于世界，或许情感本就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当然是劣势也说不定。” “总之没有实验就没有下结论的资格，没人敢肯定它的答案。我倒是知道一种特殊的巫术，它可以收集生命逸散出来的情绪。” “也许借助它，你可以找到真正的真理也说不定。” 心中微动，所罗门提出来的问题有点像后世对于人性与神性的哲学思辨。 一时间，莱恩其实也不好给出什么准确的答案。 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为了解答这个的，他只是想要看看这个名字足够特殊的家伙究竟只是碰巧，还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所罗门’这个名字，可是后世很多传说中必不可少的一员。 如果在这个命运没有崩塌的现在，冥冥中真的有什么收束力，那对方也应该有些特殊的地方才对。 “希望它能对你有所帮助，你也不必推辞，这只是一个很冷门的巫术而已。” 递过去一本书，莱恩随即大步向前。 “这座城的事情后续就交给你解决了。” “我会留下少数士兵，剩下的两日后出发，去雅典的西部，迎接诸国的挑战。” ······ 刷—— 砰—— 淡金色的光晕在天上划过，随即落到一处无名山丘上。 德墨忒尔的身形有点狼狈，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之前的一路上，她并没有能甩脱追击而来的恶魔。 恰恰相反，在对方的双翼下，她足足被追了很远的距离。 所幸恶魔似乎天然被人间的秩序所排斥，她最终被驱逐出了这一片时空。 尽管不知道对方的下落，但德墨忒尔也终于松了口气。 “呼——” “得摩丰……” 神色变化不定，雅典那背父的王子让农业女神想起了自己那个同名的养子。 他本应在烈火中赢得永生，可最终却因凡人的愚昧而难逃死劫。 如果对方当初没有出现意外，那也许生来不凡的他也能顺利成为人间大名鼎鼎的半神英雄吧。 只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那个旧时的得摩丰已经死了，被自己亲手杀死。 那个王后绝望痛苦的表情至今还历历在目，而德墨忒尔毫不后悔。 凡人就是如此无知，没什么可奇怪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厄琉息斯如今在自己的手中失落了。 “将来会有更好的，一座留有我不堪记忆的城市而已……” “也许这是一件好事，从今往后，我会拥有更好的。” 自我安慰了一句，德墨忒尔取出一根细小的线香。 这是曾经在分别之前，用那两个神力不强，但却权柄诡异的神灵留给她的制作方式制作的。 乳香、安息香、熏陆香分别取四份和两个两份。 一份雪松和生姜，配上半份岩兰草、豆蔻、肉桂、杜松子、鸢尾花与丝栢，再加上七颗晾好的葡萄干、数滴葡萄酒、蜂蜜与莲花香。 依着不同的时序和仪式分别处理它们，再把干草碾碎，静置于密封容器中两周，让它们与精油、酒、葡萄等混合后再次静置。 前后一个月的等待后，最终的线香才由此而成。 在那天之后，德墨忒尔早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 “这是你们答应我的，能扭曲神明精神与意志的力量。” “凡人的情绪之力，只能让神灵短暂的沉沦。” “但源自神的嫉恨和痛苦，却可以真正的束缚另一个神。” “就算这不是永远……” 伸出手，点燃面前的线香。 天色已经黑暗下来，雅典到达厄琉息斯的时候就已经是午后。 在微弱的光芒下，德墨忒尔的神色没有恨意，反而带上了一丝期待。 “别让我失望，快来见我吧。” “这一次，我将会彻底摆脱过去的耻辱。” 之前，她见识过了那支神奇的金箭所具备的威能。 让一个生命发自内心的爱上另一个，简直就是违背逻辑的力量。 在这之前，她只听说在正义女神的剑前没有人能够说谎，听说阿芙洛狄忒的腰带可以迷惑他人的心智。 毕竟神灵的思维是如此崇高，这根本不是寻常之物能够影响的。 只有触及真神以上的力量，才有对其影响的可能。 正义女神曾经在古老的岁月中通过‘立法’接触过世界的根源，阿芙洛狄忒则疑似享受了天父或其他什么存在的遗泽。 可纵使如此，这些也都是暂时的影响，像双子金箭这样的神器，她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或者让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厌恶另一个……这或许是也是源自世界的恩赐吧。 不过这样的力量，莫非她就只能用此当做报复别人的一次性工具吗？ “那当然不会，这只是最浪费的用法，而我，有更好的办法。” “在这个世界上，又不是每个人都是波塞冬。” 获取的回忆并不美好，但农业女神还是得意的一笑。 这一刻，德墨忒尔觉得雅典娜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过人的智慧，的确是世间生命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而哪怕自己比不过雅典娜，但想的久了，偶尔也会有一闪而过的灵光。 第280章 囚徒 嗤…… 夜色下的山丘上，特制的信香缓缓燃烧。 烟雾弥漫在空气中，散开又聚合，形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就好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限制，所有的烟雾都被局限在了一个范围之内。每当它们飘散到某一个高度的时候，烟雾就会凭空消失，仿若散去了另一个空间当中。 按耐下心中的紧张，德墨忒尔可以确定，面前的烟雾并未受到任何超自然力量的影响，可它依旧展现出了这种特殊。 所以排除其他可能，造成这种迹象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没错。” “就像你想的那样。” “这就是规则。” 啪—— 烟雾散开，化作了一道虚幻的门户。 而随着两道还有点稚嫩的声音先后响起，沃罗斯和厄洛丝依次穿门而过。 不过令德墨忒尔有些意外的是，就和曾经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面前的两个神秘的神灵依旧是一副十一二岁的样子。 时光似乎在他们身上凝固了，他们好像也无法成年。 面前的样貌就是他们作为神灵的本相，而且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改变。 “别那么惊讶，这世上最纯粹的爱与憎往往就是在这个年纪诞生的。” “小一些的不懂，大一些又难免沾染上各种各样的杂念。” “神灵的本相往往受权柄和他们的心态影响，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对。” 眉毛微挑，如同会读心一般，厄洛丝淡淡说道。 而在她身旁，沃罗斯紧随其后。 “说吧，依照约定而来，我们一直有一支箭留给你。” “告诉我们你的目标，无论是谁，我们都会替你完成。” “完成之后，我们再无瓜葛。” 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就像面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物。双子的态度如此冷淡，不过德墨忒尔反而没有感觉到冒犯。 因为哪怕只是短短的几次交道，农业女神也意识到了对方的性格。 如果说阿芙洛狄忒对她的不屑是仅针对她个人的，那双子的轻蔑就是针对所有人。 并不是故意针对谁，对自己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这给人的感觉，有点像那位只见过寥寥几次的冥月女神。 第一次确实让人有些不舒服，但习惯之后，好像也并不怎么难以接受。 “好。” 看到应约而来的双子如此干脆，挤出一个笑容，德墨忒尔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说了。” “我确实需要一支箭，需要你们完成与我的约定。可首先我想要知道，你们的力量上限在哪里？” “没有上限，至少对你的需求而言没有。” 嘴角微勾，厄洛丝笑道：“不过你是知道的，我们的箭因复仇而非凡，因憎恨而强大。” “以你的力量，以你的‘仇恨’射出的箭，只能束缚真神领域的存在，如果你想针对你们的神王——我只能说有用，但用处绝没有你想的那么大。” “当然，如果你一定要挑战一下自我，那我也不拦你。” “那就不必了。” 摇摇头，女神稍微有些失望。 如果爱欲双子的箭能束缚伟大神力，那德墨忒尔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不过得到这样的答案也不意外，那种质变的领域，终究不是能够轻松跨越的。 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他们真的可以如此轻易的打破限制，那自己反而应当感到恐惧才是。 “那么二位，我还有一个问题。” 眼神闪烁，德墨忒尔再次问道：“你们的箭所激发的情感，是因人而异的吗？” “当然，扭曲真神的意志是很困难的，但如果只是放大一些情感，那就要简单的多了。” 沃罗斯闻言点头，厄洛丝随后补充：“就像你现在仇恨的目标，阿芙洛狄忒。” “她的腰带就是这样的神器，能够勾起看到者心中的欲望。” “对于欲望旺盛且不加抑制的人而言，它威能或许超乎想象，但反之也没那么有用，你明白了么？” “……当然，我了解了。” 再次点头，心中的想法也愈发明晰。 德墨忒尔抬头，看向精致的不似生命的双子。 天真而充满好奇，喜欢玩笑又没有尺度。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哪怕是奥林匹斯诸神，又有谁会相信会有神具备这样的神权呢？ 所幸，现在有资格使用这支箭的人是自己。 当这样的力量成为助力，她也就不再惧怕。 “二位，我已经做出决定了。我要一支金箭，我要让中箭的人永远爱我，至少也要持续一千年，你们可以做到吧？” “知道了，那你的目标是？” 撇了撇嘴，见自己的铅箭又没有机会用到，厄洛丝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下一刻，德墨忒尔的话就让她张大了嘴巴。 “雅典娜。” “啊？”x2 “你说什么？”x2 “我是说，我的目标是雅典娜。” 再次重复，尽管声音平静，但德墨忒尔努力的遏制话语中的得意。 让你们一天天在我面前摆出这种态度，现在，你们也被震惊到了吧？ ······ “……” “你这……” “……”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一如德墨忒尔想的那样，无论是沃罗斯还是厄洛丝，她们确实都被震惊到了。 要知道，对于德墨忒尔的近况，当信香被点燃，当那饱含怨念的雾气抵达他们所在的地方，双子就已经有些了解了。 怨恨不甘嘛，正常，实力弱小渴望力量嘛，也正常。 因此他们在来之前就有了很多想法，甚至还打了赌，赌她要怎么挽回这一切。 让阿芙洛狄忒爱上百臂巨人？让美神望而不得的阿波罗成为德墨忒尔的裙下之臣？ 这都有可能，也都是聪明的做法。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一个女神的名字，而且还是雅典娜。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我记得雅典娜不是伟大神力，你们的箭也没说不能给女神使用吧。” 笑着开口，德墨忒尔感到万分满足。 智慧女神雅典娜，当这个名字吐出，德墨忒尔不由表示，过人的智慧确实是生命最宝贵的财富，而且这财富不是独属于智慧女神的。 是，没错，就像双子猜测的那样，她是打算给自己找一个帮手。 有实力，有能力，愿意为她做事，而且不像波塞冬那样把爱情理解为占有。 只要有了这样一个帮手，那阿芙洛狄忒之流也就不难对付了。 阿波罗其实就是个很好的选择，德墨忒尔还是肯定自己这个侄子的品格的。 不过话说回来，正是想到阿波罗，想到这个无论男女都承认其样貌的神灵，农业女神才突然灵光一闪，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是啊，谁规定爱情一定是男神对女神，或者女神对男神的？ 不说别人，她的弟弟宙斯不就是一个例子。最近他看上了某个凡人少年的事情可是在神庭广为流传，甚至有谣言称，神王将要赐予对方永生，让他取代赫柏做众神的斟酒官。 虽然谣言暂时只是谣言，但也可见一斑，难怪德墨忒尔会产生其他想法。 更何况在奥林匹斯，道德在线的男神着实有些少见，女神就多的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改性一念起，刹觉天地宽。不是阿波罗有哪里不好，而是选雅典娜对德墨忒尔而言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所以说，这就是我的要求了。” 微笑以对，德墨忒尔甚至还分析道：“我现在面临的麻烦，本来就是雅典和奥林匹斯双向的。” “之前，我对忒修斯的死多少要负一些责任。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我愿意倒向雅典，结果也未必会好。” “我不确定她会不会秋后算账，雅典娜也未必会信任我，但现在，一支箭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了。” “因此我的要求就是如此，希望你们能替我达成。” “呃……” 有些尴尬，沃罗斯原本已经拿出了金箭，但在农业女神的目光下却又缩了缩手。 射雅典娜……这么猛的吗。 倒不是不可以，但是雅典娜却有点特殊。所以就连他们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箭射完究竟会造成什么结果。 “咳，德墨忒尔，关于这个……我们希望你还是慎重考虑。” 迟疑片刻，沃罗斯还是解释道：“不是不可以完成你的要求，但智慧的权柄确实在遏制这些情感上面具备优势。” “而且虽然不知道这位女神最近在做什么，但一百多年前的一次偶遇中，她给我的感觉就已经比大洋之主要可怕了。”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完成不了你们的承诺吗？” 微微一愣，农业女神没想到自己完美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受到了阻碍。 而面对她的质询，沃罗斯也只好解释道：“不是不可以，而是结果比较未知。” “我们答应给你射一箭，但后果总是要提前说清楚的。” “雅典娜……着实不是一个好选择。” “……” 有点不甘，但德墨忒尔却没什么办法。毕竟就像对方说的，他们答应了一支箭，却没有答应它的效果。 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她可不相信双子还管售后服务。 没办法，最好的选择已经没了，德墨忒尔不由沉思片刻。 她要选回阿波罗吗？那还是算了。 除了雅典娜之外，这些有可能参与到雅典之战中的神灵她都不想选。 而且最重要的是，阿波罗虽然强大，但一方面他没有自己的势力，另一方面他还有驾驶太阳车的工作要做。 所以这其实不是一个好选择……德墨忒尔只想报复一下阿芙洛狄忒，然后脱身而出。 “星空，冥府，二选一，只有这两个地方最安全。” “但冥府是珀尔的地方，而且从嫁给哈迪斯上次开始，她好像就和我生分了不少……” 摇了摇头，想到这，德墨忒尔抬头看向沃罗斯。 “好吧，如你所说，既然如此，我换一个选择。这一次，希望你们不会还有问题。” “不会了，诸神当中没有那么多特例。” 松了口气，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已知范围内的诸神。 沃罗斯确信，再没有例外了，哪怕对方这次要选赫拉，都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我提前告诉你。牵连爱欲的箭，必以你充满仇恨的心血铸成。” “德墨忒尔，你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 如果说对别人来说，他们仇恨的是某一个人，所以他们心血浇灌的箭也只能对自己的仇人生效。 但德墨忒尔的恨，与其说是对阿芙洛狄忒，不如说是对自己的现状，对力量和地位的渴望。 所以毫不犹豫的接过沃罗斯手中的金箭，德墨忒尔将之插进自己的胸膛。 而当一位强大神力的神灵以自己的血来祭箭，这原本璀璨的神器也不由黯淡下来。 血红色的纹路在上面蔓延，某种失落于世间的力量为之引动，开始缓缓汇聚。 “啧，现在倒是果断了。” 撇了撇嘴，厄洛丝撩了下耳边的发丝。 “她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也许……会吧。” “……” 声音渐进于无，在这个深沉的夜晚，象征爱欲的金箭，再一次被铸成。 ······ 翌日。 厄琉息斯城中，莱恩打量着被毁坏的神殿。 深渊的力量还徘徊在上面，对于阿芙洛狄忒不声不响和深渊跑上关系这种事，他多少也有点惊讶。 当然，今天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倒不是因为深渊。 那是中庭之蛇的事情，而不是他的。 莱恩之所以会过来，实则是因为一个刚刚在这里被逮捕的人。 “按照你们探查的结果，他并不是厄琉息斯的守卫，但却鬼鬼祟祟的徘徊在农业神殿的附近。” “实力上……疑似高阶的职业者，但在被逮捕的时候又没有反抗，是这样吧。” 翻阅了一下短暂审讯后得出的资料，莱恩随口问道。 “是的。” 所罗门微微点头道。 “那他的名字呢，他是为什么而来的？” 神色有些奇怪，莱恩再次问道。 “嗯……” 明明之前传信的人已经说过，但对方却再次向自己询问。所罗门有点奇怪，但他还是回复道：“据说，他是为了拯救被困的女神而来。” “这是他的任务，而任务内容，就是从邪恶的雅典人手中拯救出被困的农业女神。” “不过您也知道，我们根本就没有抓住农业女神。至于他的名字……” 思索了一下，所罗门肯定道： “虽然有点奇怪，也不符合普遍取名的规律。但按他自己的说法，他确实叫做‘赫拉克勒斯’没错。” “我们怀疑他和敌国有关，但还没有证据。索性暂时看押起来，等待您的召见。” 第281章 见证（白天有点事，晚上发，争取把明天的也发了） 哗啦啦—— 厄琉息斯城内，距离神殿不远的民房中。 高大的青年起身踱了几步，随即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小小的房间被临时改造为了囚室，手上的锁链在走动中发出阵阵声响。 青年能够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周围的士兵们看在眼中。 他们的眼神有警惕，也有着忌惮。 就好像面前的不是什么年轻人，而是一头洪水猛兽。 “……我应该再小心一点的，不然也不会惹到这样的麻烦。” 暗暗叹气，赫拉克勒斯有点后悔。 但他其实也明白，自己并不擅长隐蔽行踪。 而且相比起被抓这件事，更让他感到迷惑的却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农业女神去哪了，说好的她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人间圣地，选择留在厄琉息斯呢？ 还有‘狂妄而傲慢的雅典人’，赫拉克勒斯原以为自己会见到他们攻击神灵的殿堂。 然而也许是因为农业女神自己都放弃了这里，雅典的军队不仅没有对这些神殿做什么，反而还参与进了救火的工程当中。 蕴含深渊气息的魔火很难熄灭，可在这些雅典人面前，这很轻易的就被解决了。 于是一时之间，不久前才遭受了人生重大打击的赫拉克勒斯有些迷茫。 按照自己得到的指引，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因此他需要对神展现自己非凡的能力与智慧，阻止雅典人攻击农业女神的神殿就是任务之一。 无论是用语言还是武力，只要他能让雅典军队放过神殿，不试图囚禁农业女神，那就算成功完成了任务。 但现在，他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已经成功了。 毕竟从头至尾，雅典人都不像是对没有神的神殿感兴趣的样子。 “其实这样的结果看起来还不错……只是农业女神既然根本就不在这里，那我真的算完成了任务吗？” “毕竟到现在为止，我连女神的面都没有见到过，更不要说帮助她。” 哗啦啦—— 再次起身郁闷的走了两步，连带着锁链发出阵阵声响。 之前为了进一步确认农业女神的行踪，赫拉克勒斯被巡守的士兵发现了踪迹。 他们似乎以为自己是什么危险人物，于是当场将其关押了起来。 赫拉克勒斯对此并没有抵抗，因为相比起这个和神明的描述一点都不一样的任务，他反倒是不怎么在乎自己被囚禁这件事。 说到底，这些枷锁也好，这些士兵也罢，赫拉克勒斯都没感受到什么威胁。 只要自己想，他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但真正让他选择留下的，却是他听说了这支军队的高层存在强大的炼金师。 巫师未必是炼金师，但至少这个时代的炼金师一定是巫师。 而巫师，在大陆西方国度中的印象就是邪恶但富有智慧，见识广博且热衷于探索未知。 而对此时的赫拉克勒斯而言，他正好想要与一位知识面广泛的存在交流一二，所以他索性便任由自己被关押。 “呼——来了吗？” 吐出一口气，当时间又过了一会，赫拉克勒斯敏锐的察觉到，临时的囚牢外有人在靠近这里。 果然，这支军队的高层注意到了他，这也是他毫不掩饰自己此行任务目的的原因。 赫拉克勒斯并不算个莽夫，相反，他其实还很聪明。 在原本的神话中，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十二试炼并不总是依靠武力完成的，所以既然神没有要求他对自己的试炼保密，那凭此引起雅典人的注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咣——” 大门被打开，有人推门而入。 看起来有些地位的军官打量了一下赫拉克勒斯，随即挥了挥手。 “你就是赫拉克勒斯？” “我是。” 点头回应，赫拉克勒斯也打量了下这个看起来气息强了一点，实则依旧脆弱的军官。 “既然是你，那就跟我们来吧，有人要见你。” “拯救女神……也亏你编的出来。” 有点不屑，但军官尽量没有表现出来。 他命人打开了赫拉克勒斯身上的枷锁，然后示意他跟着离去。 至于打开了锁链后对方有没有可能反抗……开什么玩笑。 不可能的，就算是那些天下闻名的英雄，也不可能在国战时于大军中来去自如。 嗯，绝对不可能。 觉得自己的判断没什么问题，确认了人没有错误后，军官便转身当先带路。 ······ 踏—— 踏踏—— 空旷的神殿内，脚步声由远及近。 莱恩站在因之前的大战而倒塌的神像不远处，正欣赏着神殿穹顶处精致的壁画。 不得不说，超凡力量的存在使得这个时代的艺术也进步了不少。 尤其是这种浮雕式的建筑，更是在技艺上比同时代强了不止一分。 整个壁画精美而庄严，描绘了农业教会一路以来的历史。 那些在教会发展过程中举足轻重的存在都在这里，这也是他们在世间留下的最后痕迹。 踏—— 脚步声停在了身后不远处，将注意力从壁画上移开，莱恩微微转身。 在他面前，高大的青年身材壮硕，目光有神。 就像后世对古希腊神明的雕塑一样，展现着属于阳刚的美感。 “罪犯赫拉克勒斯？” 明知故问，又或是再次确认。 不过青年倒没有感觉什么不妥，毕竟如今的他在世上本就籍籍无名。 “我是，但我并不是罪犯。” “自从来到这座城市，我并没有触犯雅典的任何一条法律，还是说按照你的规矩，此时存在厄琉息斯的任何一个外邦人都是罪犯呢？”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显然，如今的赫拉克勒斯对‘罪犯’这个词汇十分敏感。 他无法否认自己弑亲的罪行，尽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下这样的事情。 但除此之外，他绝不会承认任何不属于他的罪过。 “是吗？” “所以你认为没有犯错就不是罪犯，就不应该受到惩罚？” “难道不是吗？” 赫拉克勒斯反问，然而莱恩只是笑笑，然后指了指神殿穹顶处的壁画。 “你听说过农业教会建立的历史吗？” “当然。” 尽管并不记得每一个教会建立的历史，但因为大名鼎鼎的厄琉息斯秘仪，有关农业教会的故事却广为流传。 赫拉克拉斯自然也知道得这个，这是一个证明神灵伟大，以及凡人愚昧的故事。 “既然是这样，那么赫拉克勒斯，自认为无罪的勇士，我在这里问你——” “既然你知道这个故事，知道那个身死的王子，带来风雪的女神，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下场。” “那在你看来，他们的罪过是什么呢？” 微笑以对，莱恩语气不急不缓。 “失去孩子的王后，死去的王子，被神王强暴而生育子女的女神，他们或许都做过错事，但也都是在受到灾难之前。而在他们真正实施了罪恶之后，反而没有受到惩戒。” “所以惩罚与罪行，又是凭什么确立的呢。” “因为这些确实是不义的行为，但君王本就是秩序的划定者。” 赫拉克勒斯皱了皱眉，但这样的问题在这个时代也是有解释的。 尽管不是每个人都认可这种解释，但这确实也是一种说法。 “他们可以规定一件事情是否有罪，然后他自己和其他人都会遵守。” “神王没有规定强暴神明有罪，国王没有规定神杀死凡人有罪。所以他们后续的行为自然谈不上罪过……” “所以在你看来，如果一件事没有被律法认为有罪，哪怕它违背了世间的道德，民俗，违背了你心中的观念，这就不需要接受惩罚吗？” 开口打断，莱恩其实并不知道这一版的赫拉克勒斯因为什么而完成试炼。 在原本的轨迹中，他在赫拉的引诱下犯下了杀子大罪，但现在的他应该还没有子女。 不过神的手段无非就那些，所以虽然不清楚，但大概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是的。” 点头承认，赫拉克勒斯认可道：“既然规则没有规定，那么——” 声音猛然顿住，这一刻，青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似乎也是如此。 他的确犯下了弑亲的罪行，然而古典时代的律法却往往是因国而异，因事而异的。 而且人们尽管会在一件错事发生以后制定规则去弥补，但却很少举一反三。 所以坦塔罗斯之后，凡人也只将‘杀子’列为大罪，却没有规定其他类似的行为。 当然，这里面也许有历代神王都是以‘子’的身份受到迫害，然后以子弑父的因素在里面。 总之以法律的角度，赫拉克勒斯其实是无罪的。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说服自己了，因为于此同时，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律法的重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高。 一如后世有汉一朝，平民为报父仇而杀人，官吏、百姓却多有赞誉而不以为罪过一样。 越是古典的时代，道德就越高于法律。 所以尽管自己并没有违背律法，但赫拉克勒斯还是打心底里承认自己的错误。 “……好吧，你说的对。我承认并不是只有法律约束的错误才是错误，但你跟我说这些，又是想要表达什么？” 看着面前的莱恩，青年的面色终于渐渐严肃起来。 在年轻人的内心中，他一直是高傲的。 尽管他很少表现出来，但从很小的时候，从赫拉克勒斯意识到自己那与众不同的力量，他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 就像他毫不畏惧的留在这座被军队占据的城市，然后以平等的态度面对这支军队的统帅，这其实正是一种下意识的傲慢。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正视起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雅典人。 “我只是想说，其实你自己内心中也更认可自己的道德，而不是别人的规则对吧。” “但你从小受到的教育又告诉你不是这样，所以你才会因此感到束缚。” 在心中点头，看着身前青年的反应，莱恩确定自己猜对了。 不过毕竟还不确定对方这一次犯下的‘罪行’究竟是什么，所以他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继续就此深入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 “好了，不管你是不是‘罪犯’，年轻人，我能感受到你身体中具备的非凡潜能。” “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而你之前的所谓任务，‘拯救被困的农业女神’也根本不复存在了。” “那么接下来你要去做什么，继续去完成所谓的‘任务’吗？” “……是的，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向您询问一个问题。毕竟关于雅典人的智慧，我早有耳闻。” 沉默片刻，赫拉克勒斯暂且放下了关于‘罪犯’的争辩。 而他想起了自己选择留在厄琉息斯的原因，也想起了那个在他痛苦绝望中出现在他身前的神明。 实际上，关于那位西风之神出现的时机，赫拉克勒斯是觉得有点巧合，但他肯定对方无法影响自己的神智，哪怕那是一位强大神力的主神也依旧如此。 所以他应下了对方试炼的要求，但对于风神的承诺，赫拉克勒斯却没有表现的那么信任。 不过凡人是有其局限的，哪怕他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却依旧无法磨平与古神见识上的差距。 所以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雅典，这个以智慧和知识闻名于世的王国。 “问题？当然可以。” 眉毛微挑，莱恩笑着说道：“这世上凡是有的，少有我不知道的。” “无论天上还是天下，过去还是未来。” “当然，寻求知识总应该付出代价。所以你想要知道什么，又愿意为此付出什么呢？” “我来此是为了寻找‘死而复生’的奥秘，以及让凡人规避死亡的办法。” 双目炯炯，赫拉克勒斯郑重的说道：“如果您能解开我的疑惑，帮助我找到完成这一切的途径，那么请天上的日月与无尽的繁星为我见证。” “赫拉克勒斯必然会报答你的恩惠，替你击败你的敌人，只要这不违背我心中的道德。” 第282章 三条道路（11日补） “心中的道德？” “真是自我的说法。” 低笑一声，道德，赫拉克勒斯身前，莱恩默默念出这个词汇。 从古至今，所谓道德的约束，从来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而赫拉克勒斯自然谈不上君子，毕竟在后世的神话中，他也欺骗过试炼中遇到的敌人。 当然，他也谈不上小人，至少相比起他的父亲是这样。 所以在没有发生过类似‘指洛水为誓’这样事情的卡俄斯，对于赫拉克勒斯的承诺，莱恩并不轻视，也不重视。 他只是随意的点点头，就好像接受了他的代价。 “那么如你所愿，来自忒拜的勇士。” “你献上你的承诺，而作为回报，我将在这座神灵曾经居住过的宫殿内告诉你万物的秘密。” “你将知道如何延长生命，推避死亡，以及获得令人与世长存的秘密。” “它们全都会留在这里，留在你和我的心中。” 声音在残破的神殿内回响，在赫拉克勒斯的身前，莱恩抬手一划。 下一刻，穹顶的画卷开始变得模糊。 新的浮雕取代旧的，从浅至深，从无到有。 天空、大地与海洋；星界、幽冥和深渊。 世间的万物次第浮现，时光被浓缩在尺寸之间。 一卷浮世绘画，将所有展现在年青人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赫拉克勒斯不由感觉面前人之前的狂言可能真有几分道理。 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世间的所有，他都一定是人间罕有的博学之人。 “这是什么，这是世界的样貌吗，可这又和我想要知道的有什么关系？” 赫拉克勒斯问道，而莱恩则是笑着反问。 “当然，这就是你所在的世界、以及和你所在世界并立的万方。” “但首先，在一切开始之前，赫拉克勒斯，你试图寻求死而复生的方法，那你想要复生的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是痕迹消散，早已经不存于世间；又或是是肉体衰朽，早已经转生轮回？” “亦或者它枉死半途，你只是无法找回它的灵魂，才不能使它重获新生？” “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解决办法。”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可以通行一切的，复生之法也是如此。” “是最后一种，我需要找回死者的灵魂。” 沉声开口，赫拉克勒斯犹豫片刻，随即继续说道：“事实上，有人曾经向我许诺过。” “他说世间灵魂的归宿大都来自于‘灵界’，而即便是诸神，也很难干涉其中的运转。” “但他对我承诺，如果有朝一日我能穿过人间与幽冥的门户，顺着遗忘之河的河道一路向前。” “那等我踏足那令万物轮回的所在，他或许就能借此机会找到我想要复生之人的灵魂。” “只是在这之前，我需要先证明自己的能力，让我的名字在诸国间流传。” “他的讲述很细致，可是尽管我愿意相信他，但我从未听说过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这是否真的能够成功。” “所以博学的智者，还请你解答我的疑惑：这种复生的方式真的可行吗？” “……夺回灵魂？” 嘴角微动，听着赫拉克勒斯的讲述，虽然对方没有说‘那个人’是‘某个神’，可莱恩还是瞬间明白了他的什么意思。 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发生过不止一次了，而如对方所说在第四层灵界夺回灵魂……这也肯定不是他的目的。 实际上莱恩哪怕没有去求证，他也一点不觉得那个所谓的灵魂真的在灵界。 这大概率只是一个借口，借此让赫拉克勒斯主动去探索那诸神都不敢轻入的禁区。 这位背负着独特命运的凡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死去的，这或许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如果不是早就看过‘剧本’，也许莱恩也会在疏忽中真的让赫拉克勒斯做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关于你说的办法……这在理论上或许可行，但实际上是不可能做到的。” 平静开口，尽管猜到了前因后果，但莱恩并没有直说。 毕竟他也只是猜测，哪怕这是一个成功概率很高的猜测。 “灵魂的归宿确实是在灵界，但是年轻的勇士，以你的力量和经验，你应该很清楚凡物是何等脆弱。” “如果不是在人间大地，两位神灵的交手就足以令千里化为废墟。只要一个小小的神力波澜，就能让成千上万的灵魂灰飞烟灭。” “不管那个向你许诺的人有没有能力在灵界夺取灵魂，你又有没有能力在千千万万的灵魂中找到你想要的那一个，可你恐怕都未必能在激战中保护它的安全。” “当然，”微微一笑，莱恩继续说道：“如果你其实并不在乎成功的可能，而只是想要一个希望，那这样的做法也未尝不可。” “不，我当然希望能够成功，也必须成功。” 一字一顿，赫拉克勒斯看着面前并不强壮的背影。 “那关于我想要的，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当然有，我有三种办法可以达成你的心中所愿。” “第一种最简单也最粗暴，你应该知道，神有神的世界，人有人的世界。” “在世界的法则之下，两者泾渭分明。” 轻轻抬手，穹顶的画卷在莱恩的指尖翻转。 星空和群山变得尤为巨大，一道道影像在其中闪烁，正如一位位神明在其中穿行。 “如你所见，只有在属于神的世界，神灵才是无可匹敌的，人间却并非如此。” “就像那原本等待你拯救的农业女神……你可以试着找到他们的弱点，在大地上将来到人间的诸神囚禁，禁止他们返回神灵居住的神山。” “这有什么用？” “他们的用处，就是作为你交易的筹码。” 神色平静，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说出了何等亵渎之言，莱恩淡淡的说道：“众所周知，神王是现世的统治者。” “这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它确实有几分道理。” “如果你能囚禁诸神，让那众神之王不得不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倾听凡人的意见，那你想要的也就一定能够完成。” “毕竟神王总是特殊的，他们能用来交换的东西，也永远不会缺乏。” “我——” 张口欲言，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刻，赫拉克勒斯感觉自己明白诸神为何排斥施法者了。 这样亵渎的言论，竟然把神灵当做货物，与至尊的神王做交易……过往受到的教育无疑与此相悖，但不知道为什么，赫拉克勒斯的心中却有一点渴望。 是的，这样的行为才是一个真正无畏的大英雄应该做的。 自己为什么要用试炼向别人证明自己，又为什么要面对这些磨难？ 神灵真的就强大吗，那他们又为何屡屡因凡人而后退。 如果世上有什么挡在我的面前，那真正的英雄就应该让那万事万物听从他的意志。 无论是天上的，还是地下的神明，如果他们试图阻挡，就该被其一一击溃！ “……嗬……” “呼——那第二个呢？” 神殿内，莱恩好像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不过最终，赫拉克勒斯还是没有正面回应。 虽然此时的他相比原本神话中成家立业的那一个要年轻的多，也有血勇和无畏的多，但至少此刻他还不具备挑衅诸神的勇气和力量。 玉石是需要打磨的，赫拉克勒斯也一样。 他或许是天生的强者，但这种强大是有其极限的。 相比起那足以用半神之身打破神人界限，短暂撑起天空的未来，现在的他还要弱了不止一筹。 “第二种做法啊……这就不需要绝对的勇气与力量了，它只要你的智慧就够了。” 不以为忤，莱恩再次抬手。 神殿穹顶的画卷中凸显出来的天空和群山随即消去了，而剩余的部分里，无尽幽冥成为了新的中点。 在赫拉克勒斯的面前，无尽的黑暗与永夜在其中潮起潮落，每一次潮汐，就是人间的一个日夜。 隐约间，他仿佛望见了两个隐藏在阴影与月色中的身影。 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影响世界的变迁。 “赫拉克勒斯，关于原始神，关于那些创世之初的神明，你有听说过吗？” “我只听闻过一些，比如有关天父地母的传言。 “传闻他们是诸神的始祖，拥有着仅次于神王的力量。” “他们既是最古老的神明，也是世界的某个化身。也或许其实他们从不曾有过自己的意志，毕竟很少有人类见过他们的显迹。” 低声说出自己了解的，赫拉克勒斯看着面前的画卷。 显然，此时关于旧日的记载早已多变，不同的城邦、地域都有不同的解释。 除了雅典多少还记录了正史，其他城邦中人所了解的早已有所失真。 “所以原始神灵真的存在，而天父地母也不是所有……你为我展现出的存在就是另外的原始神明，而他们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是的，但对于他们你就不再能用武力去解决了。” 食指一划，画卷中分。 黑暗和永夜被他人为的分开，而莱恩则笑着解释道。 “夜之母，她是天空诞生之前的天空，也是笼罩大地的帷帐。” “世界将自然、因果与命数借她的手于世间显化，而另一位无光的神圣则是大地的背面，隔绝秩序和混乱的隔膜。” “他们每一个都能达成你的愿望，因为这世上本就少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但面对与世同生的古神，你又要拿什么来打动他们呢？” “……你说的对，这是只有真正的智慧才能解决的问题。而我虽然并不愚笨，但也无法洞悉这等古神的心灵。” 之前激荡起的血勇暂时被压下，赫拉克勒斯的心不由沉稳了一些。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当他接到任务，拯救强大神力的农业女神的时候，他内心中其实是有些骄傲的。 神也不过如此，束缚我对他们礼敬的只是我过去受到的教育……可当得知了原始神真的存在，年轻的英雄仰望大地与高天。 他并未失去信心，但他也要承认这世间仍旧有很多能威胁他的存在。 勇敢与谨慎并不矛盾，又或许二者本来就是一体。 “那第三个办法呢？” 连续两个都无法做到，赫拉克勒斯不由有些急迫，而莱恩也并没有卖关子。 第三次抬手，原本的影像消失。 此时神殿的穹顶处，只剩下了最后三分之一的画卷。 那是一个无形的漩涡，仿佛蕴含着世间一切的恶意。 尽管之前从未见过，可这一刻，赫拉克勒斯就是知道了祂的名字。 塔尔塔罗斯，冥界之下的深渊。 “第三个办法，最简单。” “他不需要你的力量，也不需要你的智慧，你只要足够心狠就可以了。” “这对你来说，并不困难吧。” 声音在空旷的神殿内回荡，激起阵阵回音。 而这听在赫拉克勒斯的耳中，却仿佛魔鬼的诱惑。 (本章完) 第283章 七层帷幕之后（12日提前） “足够心狠？” “你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的抬头，对上莱恩的双目。 这一次，没有人开口，可无形的信息依旧在赫拉克勒斯的脑中浮现。 穹顶的画卷仿佛出现了重影，那盘旋的漩涡中诞生了另一个与之相对的涡流。 赫拉克勒斯在其中看到了生命，杀戮和血肉；也见到了欺骗、谎言与文明。 九层界面之上，有红瞳负翼的君王在端坐；无穷无尽的虚空之间，有环绕中庭的古蛇在嘶鸣。 而在九层界面的中轴，赫拉克勒斯好像看到了一棵蜿蜒生长的巨树。 秩序与誓约是它的枝干，血液与躯壳化作它力量的源泉。 在这一刻，直觉告诉赫拉克勒斯，这里也可以达成他的目的，而且有法可依，有迹可循。 这个潜藏在塔尔塔罗斯的界面从不拒绝世间任何人的欲望，只要他能支付得起相等的代价。 “这里……它竟然也在收割信仰与灵魂？” “这没什么奇怪的吧，毕竟诸神用血脉和王国收割，魔鬼用欲望和契约收割，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摊了摊手，莱恩随口反问： “实际上，后者你还可以拒绝，但前者，你只要还活着就拒绝不了。” “就像现在，诸神不会给你回应，但魔鬼可以，所以你要拒绝吗？” “……” 比前两次更久的沉默，赫拉克勒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否认。 他要拒绝吗？ 他当然可以拒绝。 但相比起前两个办法的困难，第三个却如此简单。 杀戮，献祭，积累足够的‘代价’。 不仅是灵魂，实际上现世的血肉精华对炼狱同样有意义，毕竟深渊不同于灵界，那里虽然混乱，但也是存在物质的 只要杀就可以了，以赫拉克勒斯的力量，他完全可以成为诸国的座上宾，光明正大的展开屠戮。 杀死敌国的士兵，用他们的生命换取地位和名声，用他们死后的血肉和灵魂换取自己的愿望，这又有什么不好。 诸神不也是如此，他们收取着凡人的生前死后的一切，还美其名曰庇护…… “不！” 猛然一惊，赫拉克勒斯后退一步。 之前种种想法好像化作了真实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他凝重的看着身前的莱恩。 是他做的吗，还是自己心智不坚？ 赫拉克勒斯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己确实动心了。 现在他可以拒绝，可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还能不能拒绝。 “怎么，第三个办法，你还是要放弃吗？” “……” 沉默不语，赫拉克勒斯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正义’的人。 如果只是杀死少数人，那他可能真的就答应了。 但想要做到他想要的，赫拉克勒斯恐怕需要掀起尸山血海。 死而复生并不难，难的是生而不死。 让一个凡人做到真正的‘不死’，是极其难以做到的事情。 毕竟这世上有太多东西能夺走一个长生者的生命了，就连赫拉克勒斯本人，也无法无视神力的攻击。 “如果我现在答应下来，或许现在并不会发生什么。” “可当我屠戮了无数的生命，我真的还会想起出这份代价，仅仅为了复生一个人吗？” 踏—— 上前一步，金色的光芒在赫拉克勒斯的眼底浮现。 三个问题，三次思索，他的神性在这一刻如同点燃了一簇短暂而虚幻的火焰。 它燃烧血肉，燃烧骨骼，燃烧精神，也在燃烧自己。 好像有什么被烧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赫拉克勒斯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呵。” “追求无上的力量。” “吞食智慧者的智慧。” “冰冷无情的心。” “血脉中流淌着宙斯的意志，你能被他影响一次，又怎么不能有第二次呢？” 淡淡一笑，哪怕没有亲眼所见，莱恩也肯定赫拉克勒斯想要复生的人和宙斯逃不开干系。 因为这世上能影响他的只有曾喂养他的赫拉，以及带给他神血的宙斯。 而真正的半神，总是要摒弃这些天生的影响的。 “啊，来自忒拜的勇士，看来你之前的三个办法你都不满意。” “真是个挑剔的年轻人，不过没关系，正如我所说的，这世上的一切，少有我不知道的。” 像是有点苦恼，但莱恩最终还是没有让赫拉克勒斯失望。 他最后一次抬手，向着神殿的穹顶微微一抚。 塔尔塔罗斯与炼狱的虚影也消失了，好像这世上的一切都没有了。 然而感受着体内那逐渐熄灭的‘火苗’，赫拉克勒斯好像看到了别的什么。 “那是……” 有形的万物不在，无形的万物却因此而生。 隐约间，在那空无一物的穹顶，赫拉克勒斯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另一片世界。 它与物质的万物遥相对应，但又蕴含着世间一切可能。 “这是什么？” 赫拉克勒斯问道。 而站在一侧，莱恩微笑回答。 “自然是你想要的，最后一种解决办法。” “既然前三种你都不想要，那留给你的就只有一条路了。” “你要前往灵界，真正的灵界。” “不是偷渡，不是带着任何人的任务，只是为了你自己想要的。” “你将一路向西，在那曾经支撑天地的奥迪尔斯山下找到正确的入口，然后开始一场伟大的冒险。” “冒险？” “是的。” 笑容依旧，莱恩张开双臂，如同在拥抱世界。 “古老的传闻，万物的最初，灵性与物质诞生在一切的初始。” “物质世界的一切由此而生，而灵性之主则扯起七层帷幕，在灵界的山巅俯瞰世间。 “而假使你能沿着正确的道路，穿过神拢在人间的帷帐，最终走到神山的顶峰……” “那无论你的愿望是什么，它都必然能够得到满足。” “……灵界……之主？” 默默念出这个名字，赫拉克勒斯觉得这虽然也很难，但却并非无法做到。 他不知道如何打动一位诞生于创世之初的古神，但如果仅仅是与对方见面，那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完成。 更何况相比起去别人家里盗窃，他还是更愿意直接面见主人，与他交谈。 所以看着虚幻的穹顶，赫拉克勒斯认真的说道：“感谢你的智慧。” “如果我真的能完成所愿，我也必将履行我的诺言。” “不急。” 轻轻摇头，莱恩转过身，背对着年轻的英雄。 在他身前正摆放着德墨忒尔破损的神像，在这片原本属于她的神殿内，多少有点讽刺。 “想要穿过七层灵界，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你的力量或许已经足够，但你的经验、见识，智慧和技巧却还远远不足。” “你需要磨炼自己，但单靠一些试炼是不足以让你做到完美的。” “你还需要一个导师，一个真正能给你查漏补缺的人。” “那这样的人在哪里可以找到，星空、大海，还是群山与幽冥？” “就在雅典以东，接近大海中央的地方。” 缓缓踱步，莱恩的声音好像多了几分玩味。 “这个人满足我的要求，而且他绝对会帮助你。” “你也不会怀疑他，因为你知道他不会害你。” “至于他的名字，你其实已经猜到了，对吧？” “……是的，你说的对。 “我已经猜到了。” 不会有其他人了，在东海上，符合这些要求的只有一个人。 纪元之初，青铜人类的造物主，天火的盗取者，先觉的泰坦神。 那至今还被关押在海眼受刑，警示世人的普罗米修斯。 ······ 哗—— “嘶——” 昏沉幽暗的虚空中，巨蛇正在蜿蜒爬行。 深渊的时空是无限的，但在大蛇面前，一切都没有绝对。 只是几个摆动间，中庭之蛇就来到了地狱与冥界的最近的地方，然后向前一晃。 时空的屏障被穿透，庞大的躯体来到了外界。 但这只是一个瞬间，随着一道力量的外溢，大蛇就赶在几道目光扫来前又回到了屏障之内。 短时间内祂还不能离开深渊……所幸这对祂而言并不算什么。 一即是万，万即是一。 大蛇的意志在祂每一分力量里存在，而他离开的那一丝力量同样如此。 化作漆黑的小蛇，小巧的化身在冥界中游动。 游过一道道火河，游过阿克戎河畔。 它来到人间，来到东海，来到那巨大的漩涡所在。 第二纪末，太阳与大海的又一次碰撞制造了这个创口。 它就如同后世传说中的归墟，万水倾斜，却又不见其底。 不过真正身处其间，凡物反而无法领略它的庞大。 这波及千里的漩涡是如此庞大，以至于凡物只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一片流速越发湍急的海域。 身处漩涡上空，漆黑的小蛇向下观望。 然而也许是因为这本就是太阳造成的创伤，所以外界的一切光与热都无法靠近这里。 哪怕知道这里锁着那青铜人类的造主，小蛇也看不到任何相关影像。 “嘶——” “真是麻烦，直接把他变成我的眷属不好吗？” “让他在人间杀杀杀，万一他就学着后世的谣传，来个‘以杀证道’呢？” 蛇信微在空气中摆动，蛇眼中饱含的恶意几乎要流溢出来。 虽然本质是同一个人，但这并不代表大蛇看待事情上的想法和其他部分就是一样的。 除了对‘自我’的认知归于统一，中庭之蛇也是有很多自己的想法的。 比如他就曾经想过，制造一个镇压诸神的赫拉克勒斯。 反正他在命运中本就有登神的资格，所以不会被现世的规则所制裁。 那通过镇压诸神来更进一步，也是很有可能的嘛。 反正他是宙斯的儿子，而神和法则关系紧密。 镇压神灵，也可以被认为是镇压了对应的法则。 那如果赫拉克勒斯最终镇压了一个遍，他是不是就是用‘霸道’的手段获取了‘为王的资格’？ 那也许将来神王之位崩塌后，赫拉克勒斯能继承宙斯的遗产，成为‘王权之神’也说不定。 “虽然确实有风险，但也值得一试才对……真是可惜了。” 蛇头微摆，露出一个人性化的惋惜表情。 也不知道是在惋惜赫拉克勒斯没有走上这条‘正确的道路’，还是惋惜没看到杀杀杀。 总之中庭之蛇在这里又徘徊了一阵，最终还是向下游去。 莱恩告诉赫拉克勒斯，他可以来这里放出普罗米修斯。 但单是告诉是没有意义的，因为锁住普罗米修斯的是神王的权利。 所以想要解开它……自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PS：昨天有事，所以早上把上章标题后面加了一截，说晚上发。不过现在看来这样不太直观，很多人都没注意到，那下次就发单章了。 另外虽然这个‘晚上’确实有点晚，但我也算晚上更了对吧emmm。其实这么晚主要是在码第二章，毕竟因为今天还有事，所以这张就提前，现在直接发了。 第284章 青铜造物主 滴答…… 滴答…… 滴答…… …… 大洋之底，无尽的漩涡下。 空旷死寂的空间内，没有任何色彩。 莫名的滴水声无休无止的响起，就仿佛从来没有断绝过。 这片永恒的监牢就这样存在于东海之上，位居那海眼漩涡的正中。 千百年来，曾有许多人落入过这里。 但没有人因此而死，因为他们最终都在一股无形力量的托举下离开了。 只是没人在直面这样的恐惧后还愿意回来，所以这里罕无人迹，只有些许传说流传。 普罗米修斯，青铜时代的造物主。 曾经尊贵的泰坦神灵沦为囚徒，这就是神王对反抗者的惩罚。 他会被永远束缚在这里，直到时光的尽头。 …… 滴答…… 滴答…… 滴答…… …… “嗬……” 伴着仿佛从未停止滴答声下，虚弱的喘息声似有似无。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某一刻，明亮的眼睛再次在黑暗中睁开。 “……这是……” “又有人落进来了吗……” 声音低沉，曾经盗取天火的囚徒微微抬头。 尽管双手被悬吊在虚空中，胸膛被铁钉贯穿。 但千年的折磨好像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反而洗清了他身上的某些东西。 神血顺着创口滴落，日以继夜的侵染着大海的伤痕，仿若是在弥补它的残缺。 不过这都是普罗米修斯早就习惯的东西，真正让他抬头的，是在刚刚他再次感知到有生命落入了这个漩涡。 “……已经过去很久了……” “……六千年……还是七千年？” “呵，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诸神依旧，而人类，也依旧存在。” 滴答…… 滴答…… 神血丝丝滑落，以泰坦诸神的恢复能力与控制能力本不会如此。 然而贯穿普罗米修斯的铁器就是神王惩罚的象征，它造成的伤害永远无法愈合。 更何况还有海眼的压力……尽管泰坦神的神躯普遍在强度强于后来的神灵，但这依然不足以支撑他背负东海。 当然，普罗米修斯也不在乎这个，毕竟他早已习惯。 “宙斯……每过一段时间，你总会让人‘无意’中坠入这里。” “呵，你是想让我看着他们落入深渊，却又给我拯救他们离开的能力。” “亲手把自由赋给他人，却永远无法救赎自己……这大概就是你认为最绝望的折磨吧。” “所以终有一天，你认为我会在岁月的面前低头。而作为众神之主，你总归可以等到那一天的到来的。”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是我坐视落入这里的人类的死亡。” 普罗米修斯承认，作为先觉之神，自己曾经做过不少错事。 也许是他还太年轻，也或许是他并不适应两代神王更替后的变化，也或许他只是太过相信自己看到的。 总之青铜人类毁灭了，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但也许是旁观者清，当他离开了人间，被囚禁在这片永恒的监牢内，普罗米修斯反而对很多事情看得更清楚了。 人总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误入这处海眼的人类也理应死去。 他完全可以视而不见，而且没有人会知道他这么做过。 但普罗米修斯同样知道，这是不能开始的深渊。 有了第一个，那就会有第二个；他可以坐视一个人去死，也就渐渐的可以坐视两个人，三个人，或五个人，十个人。 及至千百人，终至所有人。 等到了那一天，宙斯就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前来问他：如今你愿不愿意收回盗给人类的火，换取你重新拥抱自由。 先觉之神看向未来，他就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这和他盲目的相信自己的学生们不一样，因为他是那么了解自己。 他的本性没有那么高尚，也会在这种‘考验’中堕落。 索性他也就从来没有坐视过哪怕一次，让‘零’永远无法变成‘一’。 哗啦啦…… 水花声响起，无声无息间，透过这千百年来流出的神血，普罗米修斯引动了海洋的力量。 一股波涛顺流而上，带着落进漩涡里的帆船离开。 隐约间，普罗米修斯听到了他们的祈祷声。 那些船员在感谢上天，感谢诸神，感谢拯救他们的存在。 这一刻的人们是如此虔诚，他们发誓永远信奉他们的拯救者。 然而完成了这一切的普罗米修斯只是笑了笑，随即低头不语。 他知道后面的结果，因为就像前面很多次一样。 一开始，脱困的人们会感恩戴德。 但用不了多久，当他们渐渐忘记自己此刻逃出生天的喜悦，这份因感激而激发出来的信仰也就不在了。 就和曾经的青铜人类一样，单纯的赐予永远无法令人类满足。 他们会惊喜，会膜拜，然后习惯，然后渴求更多。 “所以，普罗米修斯……” “嘶——” “你后悔了吗？” “为了这些人类，为了你的‘造物’，在这里承受永恒的孤独。” 犹如魔鬼的低语，或者说，这本就是魔鬼的低语。 无光的黑暗中，有声音在回旋。 没人知道说话的是谁，也没人知道他在这里看了多久。 然而被缚的造物主却并不惊讶于这突然的声音，他只是笑了笑，然后平静的回应起突如其来的客人。 毕竟，他这里的客人可从来不少。 “谈不上后悔吧，只是觉得自己曾经可以做的更完美一些。” “至于为什么是人类……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只是有的喜欢权柄和力量，而我则恰恰能从人类的发展中获取快乐而已。” “没有高低之分，仄费罗斯能为了他想要的东西卑躬屈膝，我也可以为了我想要的东西忍受痛苦，仅此而已。” “倒是你……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嗯？” 有些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 在虚空中爬行，漆黑的小蛇落到了那贯穿普罗米修斯胸口的铁钉上。 又……看来哪怕是作为囚徒，青铜时代的造物主也从未被世人遗忘。 “谁还找过你，他们都想要些什么？” 小蛇直白的问了，而普罗米修斯也就直白的回答。 好像这并不是什么足以令神王震怒的事情，而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一开始，是赫利俄斯。” “我也是才知道，他居然已经被什么东西侵染，不再是纯粹的泰坦神族了。” “曾经他负责将我押入这里，我当时看出了他和宙斯间微妙的关系。” “只是他终究不愿意相信我，直到落到这般地步，他才终于想起了我的存在。” “至于来意……他只是单纯的向我宣扬他归附的存在有多么伟大，告诉我那个存在可以轻易让我脱离这里。” “当然，代价就是，祂要借助我的血，侵染这大海的裂痕。” “……” “嘶——” 低声嘶鸣，黑蛇有些惊讶今天了解到的东西。 果然，这个世界不是不变的，每个存在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并不会按照你想的那样行动。 那些力量远远弱于自己的也就罢了，可对于母树这样的存在，哪怕是自己也无法判断祂的想法。 海眼是大海的创口，是太阳和海洋碰撞造成的创伤。 祂侵染了赫利俄斯，想要再以此侵染大海，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星空，海洋，大地。 如果不是被现世所封锁，恐怕这位外神早就已经侵染了整个世界。 相比之下，赫利俄斯被封印后还能来见普罗米修斯，这倒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人间从不缺少被邪物感染的凡物，他总能找到办法的。 “那后来呢？” 小蛇继续问道，而普罗米修斯也继续回答。 “后来，俄刻阿诺斯来这里见我。” “这本是远古海神蓬托斯的领域，大洋神却来到了这里。” “我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因为他让我做的，也无非就是对这里的变化视而不见。” “那这次你答应了？” “当然，毕竟即便他不说，我也不会对宙斯提醒什么。” “他们之间的争斗，与我无关。” “倒是俄刻阿诺斯给我带来了外界的不少消息，我对它们很感兴趣。” 声音平静，普罗米修斯讲完了自己的故事。 然后他看着面前的黑蛇，再一次问道：“那么你呢？” “你是来做什么的，想让我做些什么，代价就是放我出去，还是想了解什么东西，参考我的意见？” “嘶——” “都不是。” “恰恰相反，我是觉得作为‘先觉的智者’，你却有很多东西并不知道。” “现在的你对我没什么用，你得变得更有用一些才行。” 低笑一声，黑蛇觉得现在的普罗米修斯真是有意思了不少。 至少现在，他看着没有那么蠢了。 于是它摇了摇尾巴，些许黑气散发又凝聚，最终变成了一本书籍。 “这里面记载了很多知识，秘史，仪轨，禁忌。” “让人超脱生死，让神永恒长眠，当然，也有让你自己脱离这里的办法。” “怎么样，我把它免费送给你，你觉得如何？” “那么代价呢？你需要我做什么？” 普罗米修斯问道，而黑蛇只是在嘶鸣中摇头。 “嘶——” “不需要了……我之前还以为需要。” “但现在看，你根本不需要我安排什么。” “普罗米修斯，能从人类的发展中得到快乐的神，你告诉我，或者问问你自己。” “假使有一天，有一个被神灵欺骗的人类来到你的面前，他具备着影响世界格局的力量。” “他满怀勇气，但又在善与恶间徘徊。” “他有着坚定的目标，却不知道那个目标就是他痛苦的源头。” “那么你告诉我，你会帮助他吗，你会尽你所能，帮他达成自己目的吗？” 没有回应，但普罗米修斯知道，自己大概是会的。 因为他自己是没有能力反抗神庭的，但如果他能看到一个具备这种能力的，那他或许真的愿意帮助他。 让自己培养一个卓越的人类吗，这应该算是阳谋吧。 毕竟虽然已经看清了很多东西，但对宙斯不利的事情，普罗米修斯也从不介意做一做。 “嗯，看来答案不问自明了。” 黑蛇从长钉上跃起，盘旋了一圈。 它打量着普罗米修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严格的来说，嘶——到这里为止，我的任务就结束了。” “可是出于我自己的想法，普罗米修斯，我倒是想问问你……” “你就不想报复宙斯，不想报复那些覆灭了青铜人类的存在吗？” “冥府诸神，他们带来瘟疫；海皇波塞冬，他掀起洪水；神庭上的宙斯，他更是发起这一切的源头。” “你就不想报复他们吗？” “嘶——” “普罗米修斯，我不知道你到底想不想，但是——” “如果有朝一日，有人发现了真相，如果他想要报复。” “我希望……你不要阻止。” “毕竟复仇者，不应该被阻拦。” “嘶——” 随着最后一声嘶鸣，黑蛇摆尾，顺着洋流向上。 就像它说的，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于是寂静的海眼中，只剩下了依旧被悬吊在虚空中的普罗米修斯。 青铜时代的造物主没有做出什么承诺，因为他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假使将来真的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他会做出选择，但绝不会是因为黑蛇的蛊惑。 甚至就像之前的两位来访者一样，如果有第四位访问者，向他问起之前的种种，普罗米修斯也不会隐瞒今天的相见。 当然，不出意外，应该不会有下一位了。 “被神灵欺骗，具备着改变格局能力的人类吗……” “也许吧，不管他存不存在，我倒是都希望他存在。” “如果他真的来这里拯救我出去，那我也会教给他我所知道的一切。” 从俄刻阿诺斯那里，以及偶尔陷入海眼的凡人口中，普罗米修斯对外界也是有所了解的。 世界的法则，王权的秩序，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比之前更适合凡人生存了。 所以假使真的能出现这么一个人……那好像也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第285章 地生人 一眨眼，东海上的交谈结束。 厄琉息斯城内，赫拉克勒斯也告辞离去了。 对经历了丧亲之痛，意识到生死之差的年轻人来说，赫拉克勒斯自然是渴求复生之法，避死之术的。 只不过就像他并不完全相信西风之神的吩咐那样，这位年轻的英雄同样也对雅典的统帅报以些许怀疑。 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按照对方说的去做，而是打算在旅途中再进行求证。 西风之神的复生不死之法只是旁门左道，灵界之主的手中才掌握真正的正法。 这是赫拉克勒斯之前从未听说过的，他自然不可能偏信。 只不过相比起所谓灵界种种，那位雅典人的最后一个提议倒是深得他心。 “普罗米修斯。” “青铜时代的造物主，为人类盗火的天神。” “或许我确实应该去向他求教……” 尽管人间对这位泰坦神灵的评价都有不同，甚至有人认为他才是青铜人类毁灭的元凶。 这种思想在奥林匹亚那样的城邦广为流传，但有一点，却是第四代人类也无法否认的。 不管普罗米修斯是个什么样的人，志大才疏也好，刚愎自用也罢。 至少他对于人类的看重，这是举世公认的。 毕竟身为尊贵的泰坦神灵，他本可以享尽荣华，而不是被关进东海的监牢。 “不过传说当中，东海的海眼盘旋向下，永无尽头。” “即便是天神普罗米修斯，也只能将误入海眼的人在最边缘的地方就救出。” “一旦有人彻底落入海眼深处，那么即便是他也会回天乏术。” “所以我需要一艘能够往返万丈海眼的舰船，以及悍不畏死的船员。” 离开厄琉息斯，准备前往第二处任务地点的赫拉克勒斯有些苦恼。 论及造船的工艺，传说中的银月城似乎有这样的能力。 也许等他前往那里，有机会获得他们的帮助。 但他一个人是不可能操作一艘船的，所以他需要同样敢于与他同行的船员。 “呼——还是先完成这所谓的‘试炼’吧。” “也许走的地方多了，我还能遇到更多像那个雅典人一样见多识广的存在。” 目光坚定，当年轻的英雄从厄琉息斯城离开，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斩杀大陆北方的一头巨兽。 据说那是一头被北方邪神控制的妖魔，它的主人也是少有光明正大宣扬自身存在的邪神。 那个存在曾经挑衅过喜爱音乐与歌剧的阿波罗，但太阳神锐利的弓箭却无法在人间杀死那头被邪神控制的巨兽。 所以赫拉克勒斯就接下了这个任务，他要毁去那个邪神狂妄的依仗。 “传闻中，那个邪神似乎也是人间【吟游诗人】这一职业的开创者之一。” “太阳神阿波罗殿下的教会也有很多歌颂太阳的诗人，这或许就是他们敌对的原因。” “希望这一次，我不会无功而返吧。” ······ 月余时间，匆匆而过。 赫拉克勒斯离北地还远的很，但从厄琉息斯启程的雅典军队倒是已经接近了下一处城市。 位处雅典西境，艾加里奥山脉的一处关隘上，有着一座要塞式的大城。 这是雅典西境的门户，也是一处天险所在。 当然，神话时代的天险自然不是单纯的地形险要，而是因为这座山本身就非同寻常。 它曾是远古山神乌瑞亚最强大的子嗣之一所化，与奥林匹斯山诞生的年代相差仿佛。 古老山神的力量侵染让这座山脉沉眠着强大的地气，而这也被雅典人所利用。 贵族骑士们在这里能够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毕竟他们的血脉本就与此相合。 “作为王室的一员，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初代雅典王，在波塞冬和雅典娜还没有来到这里争夺城邦归属的年代。” “当时这座城市的建立者名为刻克洛普斯，而他更是传闻中极为特殊的‘地生人’。” 一路前行，来到这处要塞的中心。 莱恩在一片石制建筑中见到了衣着大变的安德莉亚。 相比起国王，此时的安德莉亚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将军。 轻便的铠甲和腰间的长剑相配，和之前神职者的样子大有不同。 “‘地生人’……传说我是知道的，但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而已。” “毕竟传说当中，忒拜的建立者，曾在提丰之乱中帮助过神王的卡德摩斯就曾一度‘制造’过‘地生人’。” “他曾斩杀过一头流有提丰之血的恶龙，然后把龙牙种到地里，从中诞生出了悍不畏死的武士。” “卡德摩斯随后令他们互相厮杀，最后剩下了五位强大的战士，而他们的名字至今流传。” “许珀瑞诺耳（περενρ，意味“超人”）；克托尼俄斯（Χθνιο，意味“土地人”）；珀罗洛斯（Πελορ，意为“巨大的，可怕的”）；乌代俄斯（Οδαε，意味“土地的”）” “以及最后一位厄喀翁（Εχων，意为“毒蛇”），他娶了卡德摩斯的女儿阿高厄，生下了忒拜的下一任国王。” “正是在他们的辅助下，最初的忒拜得以建立。” “可是雅典的初代国王，应该与此无关才对。” 如数家珍，安德莉亚别的东西未必清楚，但作为曾经的公主，她对诸国的历史与传说绝对知之甚详。 尤其是雅典建立以后的历史，知识教会的记录可以说相当完备，甚至比外界流传的更加‘真实’。 但对于初代雅典人的来历，倒是确实存在颇多疑点。 “有人说初代国王确实是‘大地降生’，与传说中的地母有着联系。” “甚至初代雅典人也因此受益，贵族们往往都有着从地气中汲取力量的能力。” “也有人说初代国王其实是提丰的与某个凡人的后代，因为他‘人身蛇尾，力大无穷’，是天生的半神。” “但这其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毕竟雅典也好，教会也罢，都是初代国王出生后才诞生的。” “他自己没有留下记载，我们也就只能猜测了。” 抿了抿唇，尽管安德莉亚不知道莱恩为什么突然提起‘地生人’的话题，但她还是知无不言。 毕竟在她心里，艾文先生向来知道很多东西。 所以他既然说起，那自然是有道理的。 “嗯，你说的没错。只不过严格的说起来，这些应该都对，而传说，也不止是传说。”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莱恩随便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关于初代雅典王的来历，他也是最近才终于看出了些许端倪。 毕竟在那段时间，他远在赫麦努的边沿，根本没空关注人间。 以至于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了这件有趣的事情。 “刻克洛普斯，人身蛇尾的地生人，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确实是‘地母后裔’，也同样有着提丰的妖魔之血。” “因为他最根本的来历，其实和一个在人间鼎鼎大名的存在有关——原初的女性，带来灾祸的魔女潘多拉。” “他应该算是潘多拉的弟弟……而且是有实际关联的那种。” “潘多拉？” 眼睛睁大，骤然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安德莉亚实在有点惊讶。 “她不是被诸神所造，却又天性邪恶的魔女吗？” “她是被诸神所造，但却少有人知道她真正的来历。” 微微摇头，莱恩说起其中的起始。 “远古之时，白银一代诞生于地母手中。他们天生黑暗，被诸神所厌弃。” “而潘多拉，其实就是地母造人时遗留的一块神石。” “它蕴含着人族‘繁衍’的神能，但白银一代不需要繁衍，所以它也就留在了那一块石头上。” “直到后来神王宙斯起意制造青铜一代，这块石头才被发掘。” “后来诸神用它雕刻了这世上第一个也是最美的女人潘多拉，她具备着一切女性的特性。” “她的诞生象征着人类从此获得了繁衍的能力，但实际上，并不是有了女人，人类才能繁衍。” “而是当蕴含着繁衍之力的石头被雕刻成人，人类才有了女人。” “至于刻克洛普斯……” “他就是在雕刻潘多拉过程中剥落的碎石，当妖魔之血落在上面，也就诞生了人首蛇身的‘地生人’。” 人首蛇身，每当想到这个样貌，莱恩多少也有点感到世间造化的奇妙。 就像每个神话中人类总是特殊的一样，似乎同样在每个神话当中，也都存在着一些‘人首蛇身’的存在。 他们有的是人类的始祖，有的是掌握异力的妖魔。 有的是能掀起海潮的生命，有的则是天生地养的生灵。 就和‘大洪水’一样，他们存在的痕迹遍布世界。 也或许这种形态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才产生了如此巧合。 “……这么说来，潘多拉竟然也算是雅典王室成员。” “其实她才是初代的‘长公主’，甚至现在还活在这世上？” 有些意外，尽管还不知道莱恩是什么意思，但哪怕只是这一段秘史，也让安德莉亚大为惊讶。 雅典王室与其他王国不同，他们这一系很难说是哪位神灵的直系后代。 亚马逊人有阿芙洛狄忒的神血，西方诸国也不乏阿瑞斯与宙斯的后代，海上的王国更是有着海神的血脉。 没想到雅典如今也找到了血脉的源头，虽然不怎么好听。 不是曾经霍乱世间的妖魔，就是带来天灾的魔女。 “可以这么说，甚至从这个角度看，如今雅典牵着进了诸神之战，这又何尝不是再次肯定了潘多拉的天灾之名。” 这里面和潘多拉有没有联系，莱恩不知道。 毕竟这场诸神之争本是宙斯推动的，不太像和潘多拉有关的样子。 但莱恩也是记得自己送出去的礼物的，手握蕴藏着‘希望’的魔罐，今日种种，又有没有命运借此推波助澜的结果呢。 如果有，那这件事情的本质，究竟是为了什么？ 让潘多拉和一场遍及世界的灾祸挂钩，难道有助于她获得什么吗？ 如果有，那为什么曾经大洪水后的她没有得到这个改变？ “命运啊……” 并不知道这段时间潘多拉还发生了什么变化，毕竟不说神性部分不在卡俄斯，就算在，莱恩也不可能监控盖亚的一举一动。 但他还是觉得这里面大概有着什么秘密，而他现在还尚且不能参透。 作为世界开辟的四柱之一，涉及过命运的神有很多，但从不曾有人真的号称可以掌握它。 倪克斯不行，莫伊莱不行，莱恩也不行。 想要真正了解它的秘密，还要先让他取回灵性的一切。 只有对等的存在，才有窥探的可能。 而尽管过去他已经用各种手段收回了不同神权中属于灵性的部分，但这离完整还差得很远。 “世界有两个面，物质的和灵性的。” “也许只有等到祂被切开的那天，还被现世掌握的那些，才会一一回到我的手中。” 潘多拉，赫拉克勒斯，他们都只是这过程的前奏。 如今雅典的战争，也是前奏的一部分而已。 所以莱恩笑了笑，把话题拉回。 “行了，故事讲完了，有没有用，日后再看。” “说回最近的战争，西方诸国已经在准备联军了。” “这座关隘确实强大，但单纯的防守，守久必失。” “所以呢？” “所以你要主动出击，在他们集合起来之前，打压一下他们的气势，也给你自己积攒一下名望。” “不过记得，不要恋战。” 笑着开口，莱恩问道： “怎么样，有信心没有？” “当然。” 肯定的点头，安德莉亚握紧手中的长剑，就好像忒休斯还在她的身边一样。 西方诸国距离雅典有远有近，到达的时间自然先后不一。 而且他们还要确定统帅，统一指挥，这些注定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雅典与诸国的战争注定旷日持久，作为新王，尽管尚且青涩，安德莉亚也是要学会如何上阵杀敌的。 第286章 联军 深秋的风在旷野间吹过，带来些许寒冬的预兆。 太阳东升，光芒却被云层遮蔽，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艾加里奥山脉以西数百里，黎明女神厄俄斯刚刚露出她清秀的脸庞。 连绵不绝的营寨建立在一处山丘上，旁边则是一条河流分出的支脉。 这是一处合适的驻军之所，占据地利，临近水源。 显然，虽然并不觉得会在这里受到攻击，但这支军队的指挥并没有因此大意。 哨戒与巡逻的士兵明暗分布，看起来很有章法。 而营地之中，此刻这支军队正在埋锅造饭，准备早餐。 “怎么样，这是你第一次领军出征，现在有没有紧张的感觉？” 山丘的一颗巨石上，身穿铠甲的莫德笑着问道。 这些年过去，曾经的年轻人已经成熟了不少，但他的性格倒是没怎么改变。 “紧张……或许有一点吧。” “但我感觉更多的是有点兴奋。” 微微摇头，奥德修斯笑着说道：“难道你不是吗？” “在神的指引下摧城拔寨，击败当世大国的军队，传扬自己的声名。” “古代的英雄们都是这样的，只是现在轮到我们了。” “哈哈哈哈哈……这倒是没错。” “古代的英雄们都做过这样的事情，只是现在轮到我们了。” 大笑着开口，莫德喝了口葡萄酒。 是的，无论是他也好，还是奥德修斯也罢，甚至是阿戈斯，迈锡尼，提林斯，忒拜，乃至特洛伊城。 这些王国的国王与将军们都怀着类似的心情来到这里，而从没有质疑过这场战争的胜利。 虽然他们要进攻的是雅典，是智慧女神庇护的王国，但这一次他们有诸神的帮助。 相比起战争的困难，他们更多的在乎谁来领导联军获得这场胜利。 哪怕奥德修斯在得知了厄琉息斯的情况也是如此，那些能攻破城墙的巨兽也只是因为无人牵制而已。 这种事情，可不会在这里再次上演。 “不过话说回来，奥德修斯，我的朋友。” “伊塔卡只是个大海上的小国，我们原本应该接受海神的意志，在皮洛斯王国的带领下从海发起进攻。” “可没想到你居然被天后看重，降下神谕允许你指挥阿戈斯的军队。” 回头打量山丘上的营帐，莫德也不得不承认，大陆上的大国是比他们强盛的多。 “看着这些士兵，还有他们的武器装备。” “伊塔卡没有这么多矿物，也没有这么多人，更没有这么多的神职者，这真是令人羡慕啊……” “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比不过的，那就是他们当中没有你这样能够统帅军队的英雄。” “只有狼王，才能够带领狼群，不然他们就只是一群豺犬，在猛兽面前四散而逃！” “哈哈哈……” 又喝了一口酒，莫德的脸色有点发红。 奥德修斯见此只是笑笑，不过倒没有反驳的意思。 人间大陆上还是英雄辈出的，比如狄奥墨得斯，这位阿戈斯的国王就勇武过人。 只不过也许是他在智谋上面有所不如，所以天后最终没有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他。 除此之外，他还听说特洛伊王国的赫克托尔也将来参与这场对雅典的围攻。 那也是一位武力过人的英雄，奥德修斯也早就听说过了。 还有埃涅阿斯，那同样是特洛伊的将军。 而且在传闻中，埃涅阿斯是凡人安喀塞斯与美神阿芙洛狄忒的子嗣，也是天生的半神。 他以射术闻名于世，有不小的名望。 不过在特洛伊的军队中，他依旧不曾位居赫克托尔之上。 从这个角度上讲，此时的特洛伊王国也着实强盛。 除此之外，迈锡尼的国王阿伽门农，斯巴达国王墨涅拉奥斯……这些在人间鼎鼎大名的存在虽然不曾做过和忒休斯一样的大事，但没人会否认他们的实力。 就连奥德修斯自己，他虽然从不妄自菲薄，可也只觉得能在智谋上超过旁人，却不认为自己的武力有多么独一无二。 “可惜，忒休斯王已经死了，我是没机会和他在战场上分出胜负了。” “莫德，距离联军会合的地方还有多远？” “大概三日的路程吧，这里已经很近了。不过奥德修斯，你真的想好到时候要怎么做了吗？” 双目炯炯，莫德看着自己的朋友。 “我们都知道，联军需要一个统帅，至少是名义上的统帅。” “哪怕诸神命我们讨伐雅典，却也从未对此做出规定。” “反正如果是我，我只愿意听你的指挥，而不是那些与我们没什么关系的外邦人。” “毕竟他们或许自己很能打，但战争的胜负从来依靠的不是一个人。” “……这件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有些头疼，但奥德修斯知道自己也不能退缩。 因为他同样很清楚，天后既然能选他来统领阿戈斯的军队，那就不可能允许他听从其他神明信徒的命令。 这可不是原本的特洛伊战争，雅典也没有神铸的不坏之墙。 至少现在，没人觉得他们会失败，那也就不可能妥协。 “先去见一见诸国的英雄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兵分几路。” “虽然艾加里奥山脉一旦突破，后面就会好走很多。” “但通往雅典的道路，从来不止一条。” 越是拥有力量的人，越是迷信力量。 在这方面，奥德修斯可不觉得自己能轻易说服其他城邦王国的领袖。 所以他打算先去诸国约好的地方汇合，然后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在用过早饭后，数量庞然的军队当即拔寨而起。 联军汇合的所在是一处临河的平原，那里曾经是一处过往商队经常休整的地方。 各国距离雅典的时间不等，到达的时间自然也不可能统一，奥德修斯自问他还是快的那一些。 尽量不要第一个起冲突，毕竟诸神还在注视着他们……抱着这个念头，三日后，奥德修斯到达了目的地。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等待他的不仅不是先赶到的联军，反而是一群残兵败将。 ········ 艾加里奥山脉以西，有一条基菲索斯河。 联军事前安排的汇合点就在这里，因为这里便于保障后勤的安全。 河畔广袤的平原足以让大军驻扎，然而当奥德修斯赶到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有大片翻滚的泥浆和伤兵的哀嚎。 视线的远方，上千骑士骑枪染血，为首的身影竟然让奥德修斯有几分熟悉。 然而当注意到了他的到来，那一队骑士并未久留，而是迅速远去。 显然，他们并不打算在现在就面对奥德修斯严整的军容。 “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震惊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但奥德修斯顾不得回应。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毫不犹豫的纵马向前方的营地赶去。 大军的靠近无疑也引起了此地士兵的注意，而伊塔卡和阿戈斯的旗帜是如此鲜明。 犹如松了一口气般，奥德修斯看到大片的士兵不再维持阵型。 而军阵当中，也有人纵马向他靠近。 “请问来者是阿戈斯的狄奥墨得斯陛下吗？” 隔着很远的距离，奥德修斯就听到了来者的声音。 “不，我是伊塔卡的奥德修斯。” “遵奉诸神的命令，我得以统帅军队参与诸国的会盟。”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雅典人突袭了你们的营地吗？” 随着双方的接近，奥德修斯也看到了来者的样子。 破损的铠甲沾着血迹，整个人却又如同被水浸透了一般。 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他也大概猜到了之前的情况。 而接下来双方的交流则肯定了他的猜测。 这些当先赶到的士兵是迈锡尼的先锋，作为当世强盛的王国之一，他们的军队并不弱小。 哪怕雅典人再如何勇猛，也不可能只靠这些人就令他们溃不成军。 然而很显然，雅典人并不死板，他们富有智慧。 而且除了神术的力量，他们还有着巫师的协助。 于是就在菲索斯河旁，迈锡尼人们见证了什么叫水火无情。 “所以说，他们在河道的上游搬运石块，铸造了临时的河坝。” “但这粗制滥造的堤坝根本没有坚持多久，就在一场大雨下被冲垮。” “于是雅典人用巫术操纵借助了河水，淹没了你们的营地，然后借机向你们发起了进攻？” 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理论上大水后的地面是无法让马匹奔驰的，这并不合常理。 然而面前迈锡尼先锋的话又是如此言之凿凿，令奥德修斯不得不信。 诸国联军将至，雅典人竟然还敢离开关隘。 不得不说，他们的领袖还挺有勇气。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的那支骑士的指挥者，我是不是见过？” 皱了皱眉，随即把莫名的熟悉感从脑海中抹去。 也许见过吧，但奥德修斯现在没空关注这些小事。 这是一个下马威，也是一个提醒。 教会的神官能做到的事情往往与他们信奉的神灵有关，而大陆上可少见海神的信徒。 以至于诸国的战争往往将与水有关的东西抛之脑后，根本没有作出过相应的防备。 “等你们的国王到来吧。” 沉声开口，这附近是没法用作军队的驻扎了。 于是奥德修斯示意大军继续向前，并安慰了一下这个下场大概不会很好的将军。 “我们会报复回去的，我们会让雅典人看看，诸国英雄的力量。” 战前单挑，在这个时代还是常有的事情。 当然，奥德修斯是不会出手的。 这次倒霉的是迈锡尼，那即将应战的，自然也应该是阿伽门农才对。 “——奥德修斯。” 身后传来呼唤声，莫德正快马赶来。 显然，他也已经知道这里发什生了什么。 但和奥德修斯不同，莫德的语气却带着几分轻快。 “我说什么来着，奥得修斯，他们都不行。” “你看，这下刚开始，他们就先在雅典人手里吃了亏。” “要我说，那个阿伽门农哪里比得上——” “——咳咳。” 轻咳一声，奥德修斯示意这里还有别人。 而见到这一幕，莫德也稍稍收敛了一点。 “好吧，其实他还是很有本事的，就是可能没有那么厉害。” 撇了撇嘴，莫德继续说道。 不过在他心里，有了这么一茬，迈锡尼人应该没有脸面再来当联军的统帅了吧。 第287章 失踪 阴沉的天空下，阳光被云层遮挡。 刚刚被大水弥漫过的战场上，一片凄凉萧索。 犹如一盆冷水浇到头上，渴望财富与胜利的士兵们挨了当头一棒。 而与此同时，距离艾加里奥山脉上千里外的一处险峰上，诸神也相顾无言。 联军将至，盛大的战争就要上演。 而也许是因为来自神职的律动，战神阿瑞斯在最近的时日里都显得十分兴奋。 尤其是原本崇拜阿波罗更胜过他的斯巴达人这一回也愿意服从诸神的意志，这让他的心情更加美好。 然而正当他在大声讲述自己武艺，给女神们叙述战斗技巧的时候，他万万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没有战阵的冲击，没有勇气的碰撞，没有武艺的较量。 那些雅典人只是借助水势冲开了营寨，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屠杀。 迈锡尼的先锋勇士们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面容，就被紧随其后的骑士们破开胸膛。 他们中的大多数更是来不及穿上铠甲，就沦为了骑枪下的又一个亡魂。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阿瑞斯来不及反应。 以至于他刚才还在歌颂勇气和武艺，下一刻就有人告诉他，这些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的。 “……这是卑劣的行径，是无耻的阴谋！” “如果双方摆开阵势，哪怕那是雅典人精锐的骑士，我们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失败！” 咬牙切齿，哪怕迈锡尼并不是尊奉阿瑞斯为主神的城邦，战神此刻依旧显得十分愤怒。 这不符合规则，也不符合战争的美学。 他们应该先由双方的英雄在阵前单挑，然后胜者士气大振，对败者发起攻击。 借用自然的力量赢得胜利，这简直是道德败坏的行为！ “咳咳，但他们确实这么做了。” “所以阿瑞斯，你打算怎么办呢？” 在诸神当中，一个特殊的存在说话了。 阿瑞斯寻声望去，却只看到了一个黄金铸成的面具。 那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椅子，周围散发着朦胧的光晕遮挡住视线。 一个身材壮硕，但却有些矮小的人正坐在上面。 又是这个瘸子……哪怕面具遮挡住了对方的容貌，阿瑞斯还是难掩厌恶之色。 如果不是对方还有点手艺，他有什么资格和他一同站在这里？ “哼——这种无耻的行为应该受到谴责，所有人都应当唾弃雅典人的行为！” 咬了咬牙，阿瑞斯最终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而他也知道，这其实是一句废话。 在古典时代，无论哪个文明，哪个世界，人类的战争确实都不约而同的显得有些彬彬有礼。 也许是因为古早时代人口数量不多，也或许是因为交通不便，单纯的杀戮和占领土地的意义并不大。 总之西方也好，东方也罢，他们都曾有过一个在战场上讲究‘礼’的时代。 比如对受伤的骑士不进行攻击，比如在追击敌人的时候看到敌人的战车损坏了，要先帮他们修好，然后看着他们继续跑，自己再继续追。 又比如不能攻击渡河的敌人，不能攻击还没有准备好的军阵等等。 当然，这一切的‘彬彬有礼’都不是永久的，它们往往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渐渐被摒弃。 就像‘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故事的最初也只是一个摈弃了‘礼法’的人，对遵守‘礼法’者的胜利而已。 只是随着后续‘礼’的崩塌，这反而变成了聪明的一种体现。 如今的卡俄斯人间就，同样处在这样一个时代。 虽然诸国间也有所谓约定俗称的规则，但却并非所有人都会执行。 类似的行为屡见不鲜，何况雅典本来就已经是众矢之的，那再谴责他们的行为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没办法就是没办法，说这些有什么用。” 冷笑一声，悬空座椅上的神收获了一道愤怒的眼神，但赫菲斯托斯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虽然他出现在了这里，却并不代表他就对攻打雅典抱有什么兴趣。 只是既然阿芙洛狄忒亲自来邀请他，那他就多少给一点面子而已。 “我觉得匠神说的有点道理，而且阿瑞斯，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如果没什么事情，那我恐怕就要先离开了。” 圈子的边缘，盛装而英俊的阿波罗手持里拉琴。 和赫菲斯托斯一样，他同样是被拉来的神之一。 甚至如果不是母神勒托的要求，他根本不会过来。 雅典的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至于勒托让他来做什么，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阿波罗的姐姐，阿尔忒弥斯在雅典。 关于自己的姐姐为什么没有和自己一起长大这件事，阿波罗并不是十分了解。 但不管过程怎么样，这倒并不影响他听从勒托的要求。 毕竟真的说起来，阿波罗和勒托也算是卡俄斯少有的模范母子了。 他们不仅从没有闹出过什么矛盾，相反关系还十分亲近。 但是过来归过来，阿波罗可不是来听废话的。 “说起来，你确实应该跟雅典娜好好学一下。” “事实证明，还是智慧更能导向战争的胜利，而勇气和武艺却还差的远。” 并非嘲讽，阿波罗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然而当这句话落到阿瑞斯耳中，那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差的远？笑话，这又不是我指挥的战斗，这场失败只是因为那群凡人的无能而已。” 怒喝一声，阿瑞斯眼神冰冷。 “阿波罗，既然你这么喜欢说风凉话，那你怎么不展现你的箭术，去把那些雅典人都射死！” “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在这里废话！” “做不到？” “呵，阿瑞斯，雅典离我还太远，但你倒是离得挺近的。” “不如你先受受累，来试一试我的箭好了！” 闻言同样色变，阿波罗从背后握起银弓。 无形的气势在虚空中相碰，好像下一秒两人就要大战起来。 不过下一刻，随着一道雷电劈在二人中间，凝重的气氛当即被中止了。 “够了！” 面色难看，赫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居然总能遇上这种事情。 简直是乌合之众，如果他们不是神，甚至还比不上那个凡人奥德修斯。 毕竟他虽然没有那么强的力量和永生，但他好歹已经在整顿伤兵，寻找驻地了。 而不是像他们一样，只知道无意义的争吵和内斗。 “行了，既然你们都没什么用，那我就自己来。” 面无表情，赫拉首先看向美神。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这样的家伙。 “阿芙洛狄忒，你不是说能让德墨忒尔彻底加入我们吗，她人现在在哪呢？” “我……我怎么知道她这么能忍……” 脸色有些难看，阿芙洛狄忒也有点无语。 德墨忒尔难道是个棉花吗，她现在又去干什么了？ “看来她是指望不上了——我就知道你什么都办不成。” 不理会脸色愈发不好看的美神，赫拉再次看向自己独自孕育的儿子。 赫菲斯托斯，对于他，赫拉的情感也有点复杂。 宙斯将他找回来的时候，赫拉是惊讶的。 但在对方被册封为主神，与欧律诺墨的女儿成婚时，她也没有阻止。 受自己嫉恨而孕育的神灵，他天生样貌丑陋。 但当他长大成人，他的能力又非同寻常。 不过不管如何，既然他现在来了，那就要起点作用才是。 “赫菲斯托斯，我要你给人间的英雄打造一副铠甲。它要坚不可摧，凡物难伤。” “这点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不难，但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淡淡开口，赫菲斯托斯就像在回应一个陌生神的要求。 “可以，等凡人的王国汇聚到一起，差不多也需要这么久。” 见得到了满意的回应，赫拉又看向阿波罗。 “阿波罗，我对你没什么要求。” “但你每日驾车行在天上，想来能看到人间的种种。” “我要你在危急关头帮助凡人的军队解决危难，这对你来说并不困难吧。” “我知道了，等见到了阿尔忒弥斯，我会亲自出手。” 点头应下，阿波罗对这个曾经迫害过自己母子的天后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既然现在他们有共同的目标，那就先姑且答应下来。 “嗯。” 微微点头，赫拉又接着安排了一些事项。 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狮子搏兔，尚用全力，何况雅典娜可不是兔子。 “可惜，仄费罗斯不在。” “他可比阿芙洛狄忒强多了，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也许德墨忒尔已经被‘救’出，而不是现在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心里这样想着，赫拉却又有些烦闷。 ‘赫拉克勒斯’，赫拉的荣耀。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凡人天赋非凡，但她还是不打算直接和他接触。 毕竟他们直接的恩怨，也算由来已久了。 她还记得那一天，宙斯和阿尔克墨涅孕育了这个孩子，而神王还宣称他的下一个后代将前途无量，未来大有作为。 于是自己运用生育的神权让宙斯的另一个子孙先诞生，破坏了他的计划。 阿尔克墨涅因此恐惧，不敢将这个孩子养大，于是遗弃在了田野。 可也许是命运的巧合，同样就是在那一日，赫拉刚好路过这片田野。 她看到这被遗弃的孩子长得可爱，于是选择用自己的奶水哺育他。 神的奶水本就拥有着不凡的力量，何况还是执掌着生育的天后赫拉。 或许赫拉克勒斯的不凡正是从出生就被奠定了，而他的名字也是如此。 因为尽管后来几经周转，这个孩子又巧合的回到了他生母的身侧，赫拉也在明白过来后试图派遣毒蛇杀死他。 但作为赫拉一天的养子，他还是获得了‘赫拉克拉斯’的名字，永远无法消去。 所以对于他，赫拉的态度同样复杂。 她没有在动用手段去迫害他，但也不打算再和他扯上关系。 “倒是宙斯，呵……你还真是看中他。” 赫拉冷笑一声，仄费罗斯所在的地方，大概就是宙斯意志的某些体现。 所以仄费罗斯关注赫拉克勒斯，就等于宙斯也在关注。 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竟然能让宙斯如此关心？ 不过大概率不是好事，毕竟被宙斯关注的人和神，就没有几个遇到过好事。 ······ 无名的山峰上，赫拉正想着西风之神的行踪。 大地东方，诸国的军队也在慢慢汇聚。 然而此时此刻，被天后记挂的仄费罗斯却并不轻松。 奉神王的命令，他好不容易说服了那个特殊的凡人，让他按照自己要求做事，谁知道第一个试炼竟然就出了差错。 说好了德墨忒尔会被困在城里，结果人不见了。 这让后来知道前因后果的西风之神不由暗骂阿芙洛狄忒没事找事，但又不得不收拾烂摊子。 于是他马上安排了第二个任务，让赫拉克勒斯前往大陆以北，狩猎一头强大的妖魔雄狮。 关于那头狮子，仄费罗斯其实也不是很了解。 他只是知道它在北方肆虐，甚至不惧怕阿波罗的神弓。 但不管那是个什么，仄费罗斯都不觉得赫拉克勒斯会失败。 就算真遇到困难了，这不是还有他吗。 当年珀尔修斯历险的时候，身上就带了一套的神器。 当然，但凡有可能，他还是就让赫拉克拉斯自己去解决的。 毕竟这是给他的试炼，也是锻炼他能力的办法。 但是…… “但是他人呢？” 化作无形的风，仄费罗斯在一座绵延百里的古森林上空游荡。 这是雅典的北方，本是愈发寒冷而荒凉的地方。 但神话世界总是有各种意外的，比如这里就是如此。 但这些并不被西风之神在意，真正让他头疼的是，他跟了赫拉克勒斯一路，却在休息了一阵后把人跟丢了。 这么一个大活人，他能跑到哪里去？ “可恶，虽然我隐匿行踪的技术天下无双，但找人确实非我所长啊……” 脸色难看，仄费罗斯想起了自己人生中唯一一次失误。 当时还是二代神王主政，他负责监视有人没有人潜入盖亚所在的德尔菲平原。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伊阿珀托斯就跑了进去。 这绝不是因为他隐匿踪迹的能力不行，只能说因为他没看到的原因。 “可惜，我没有远古太阳神‘高空俯视者’的能力。” “如若不然，我又怎么会有这种漏洞。” 暗自咬牙，不过随后，西风之神又自我安慰了一下。 没有哪个神是无敌的，是神总会有弱点。 既然上天已经赐给了他一项能力，那再给他一个不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心态很快平稳下来，不过仄费罗斯知道，人还是要找的，而且要先自己找。 要是让宙斯知道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恐怕有损他一贯以来在神王面前的人设。 第288章 剧场 无名森林上空，丢失了跟踪对象的西风之神正于无奈中寻觅‘走失儿童’。 不过对于这件事，仄费罗斯其实并没有想的那么着急。 毕竟只是休息了一会的功夫，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对方应该也不会走的太远。 毕竟对方只有一个人，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然而西风之神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寻觅的当口，他脚下无名的森林中，赫拉克勒斯正一刀劈开了面前挡路的灌木。 “刷——” “咔嚓——” 手起刀落，一路行来，砍得刀锋都有点卷刃。 原始丛林中的植物还是太茂密了一些，如果不加以砍伐，恐怕根本无法通行。 所幸赫拉克勒斯力大无穷，也不在乎这点消耗，无非多花一点功夫而已。 “呼——” “诺弥萨巨狮，也不知道它躲藏在哪里。” “安排试炼的神也从未向我说起过……或许找到它也是试炼的一部分吗？” 神采奕奕，根本看不出一路的辛劳。 这些时日以来，虽然经常有些直觉上的感应，但赫拉克勒斯其实并没有察觉到西风之神暗中的跟随。 无论怎么说，仄费罗斯是个执掌着权柄的神明。 一般情况下，他其实也没那么容易暴露行踪，至少不会暴露给除了蛮力以外，尚且没有什么多余手段的赫拉克勒斯。 因年轻的英雄自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突然在对方的眼中‘失踪’了，相反，他还在思考如何完成自己的任务。 虽然在厄琉息斯，赫拉克勒斯遇到了那个博学多识的雅典人，而对方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关于雅典人见多识广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但眼前的英雄可不是什么盲听盲信的人，无论是西风之神的话，还是莱恩所说的，他都只是半信半疑。 所以试炼是要继续完成的，出海也是要去的……可在这中间，他也要继续打听消息，了解更多相关的内幕。 像这次试炼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毕竟赫拉克勒斯从来没有来过大陆的北方。 他早就听说过这里邪神横行，但却从来没有真的见过这些被主流信仰排斥的存在。 也许在这里，他能够知道更多…… “嗖——！” “嗯？” 猛然抬手，一根尖锐的骨箭被赫拉克勒斯攥在手中。 绿色的光芒在锋利的箭簇上闪过，毫无疑问，它上面涂抹有剧毒。 然而这巨兽骨骼磨砺出来的箭矢根本不能擦破英雄的皮肤，它只是留下了一点白痕。 “——谁在那？！” 莎莎—— 眼神锐利逼人，而在赫拉克勒斯的注视下，远方林木摇摆，他看到在丛林当中有两道人影从中钻出。 其中的一人还举着弓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 “……” “！！” “……” 默然无语，赫拉克勒斯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住手吧，我是赫拉克勒斯，从大地的南方来到这里，为了到此诛杀为祸一方的妖魔。” “你们是谁，为何要率先对我发起攻击？” 再次沉默，赫拉克勒斯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还是开口道。 不管能不能听懂，这至少表明了他有沟通的欲望。 不过很显然，从对方随后的反应看，他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成效。 身披兽皮的人类正紧张的看着他，好像在戒备敌人，而赫拉克勒斯也渐渐有些不耐。 如果实在无法沟通，他也只能对这些表露敌意的存在动手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做出下一步行动的时候，赫拉克勒斯看到对方身后的灌木再次摇摆。 一个看起来有些年长的老者从中走出，随着他挥了挥手，两道光芒落在了持弓的两人身上。 “远道而来的强者，请宽恕我们的无礼。” “他们并非有意，因为这片区域一直以来是属于我们部落狩猎的区域。我们在这里捕猎，然后敬献给神灵。 “刚刚的事情，大是概他们两个把你给当成了敌人。但我知道，像您这样的强者，是不会把我们放在眼中的。” 尽管还是用那种奇怪的语言，但这一回，赫拉克勒斯发现自己听懂了。 是传闻中的萨满妖术吗，能让人理解别人的意思……可在赫拉克勒斯的眼中，这怎么看都更像是神术。 不过不管是什么，既然能够沟通就好。 “无妨。” “我是赫拉克勒斯，从忒拜而来，为了捕杀诺弥萨巨狮来到这里。” “哪怕远在南方，我也听说了它有着刀枪不入的皮毛，纵使是阿波罗的弓箭都无法击穿。” “但它挡不住我，所以在神的指引下，我要除去这个祸害。” 语气平静而理所当然，一路走来，赫拉克勒斯不是没有遇到常人眼中强大的妖魔。 然而在他的手中，这些妖魔却又那么不堪一击。 也许这个狮子会是一个挑战，但赫拉克勒斯不觉得它真的能挡住自己。 相比之下，他反而更关注这几个偶遇的本地人。 西风之神曾经告诫过他，那头为祸一方的巨狮是被一位邪神所操控的。 而既然是邪神，那总要有信徒和部落。 谁知道自己遇到的这几个是什么人……也许他们就是所谓邪神信徒呢？ 至于外表的无害，也不是不可以伪装。 心下警惕，赫拉克勒斯盯着对面的反应。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面前的三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说辞而表现出什么排斥之意。 他们好像并不觉得自己来捕杀巨狮是一件坏事，恰恰相反，老者还露出了一丝喜色，对他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后续的交谈中，赫拉克拉斯更是意外的发现，他们竟然真的知道诺弥萨巨狮的下落，甚至还知道有关于它的秘密。 “远道而来的英雄，部落欢迎你的到来。 “而关于你所说的诺弥萨巨狮，我们也确实有些了解。” 在返回老者所在部落的路上，赫拉克勒斯听他讲道。 “传闻在万妖之王横行在世上的时候，奥林匹斯诸神闻风而逃。” “百首龙蛇的力量是他们远远无法对抗的，少数敢于抵挡的神灵，也都为此付出了代价，灶火女神赫斯提亚就是其中之一。” “灶火女神虽然是尊贵的主神，但她显然远不是妖魔始祖的对手。” “于是在一次受创中，她的血液流淌在大地上，被一头好运的妖魔得到了。” “而这个沐浴了神血的妖魔，就是诺弥萨巨狮。” 老者娓娓道来，就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赫拉克勒斯听后，也不由解开了一个疑惑。 能够在阿波罗的箭下毫发无损，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哪怕他的银弓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神器也是如此。 但如果那巨狮的皮毛经受了女神神血的洗练，倒确实有可能在原本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但它挡不住我，哪怕有刀枪不入的皮毛也一样。” 语气中带着自信，赫拉克勒斯并不在意敌人的强大。 “所以请您告诉我它的下落，我会感激您的帮助。” “当然，我不会阻拦你。” 老者点头，笑着继续道：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如果你真的能将巨狮杀死，那不妨也用它的血沐浴，把它的皮毛罩在身上。” “也许你能凭此获得蜕变，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也说不定。” 眼神微动，赫拉克勒斯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对方说的有些道理，那等他成功之后，或许确实可以尝试一下。 没有跟随老者回到他们的部落，赫拉克勒斯在打听清了巨狮的下落后再次独自踏上了旅程。 而就在他和老者交谈的时候，无形的风已经在上空徘徊了三次，却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尽管这次偶遇有几分意外，但年轻的英雄也确实因此增涨了不少见识。 唯一让他觉得有点奇怪的就是，那两个拉弓射箭的人看上去有点呆板。 “也许是因为不常接触外人的缘故吧……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暗自思忖，赫拉克勒斯继续向前。 在分别之前，老者曾热情的邀请他在杀死巨狮后能够穿上兽皮，前往他们所在的部落做客，让年轻人们都能见识一下像他这样的英雄。 而考虑到老者确实帮他节省了不少时间，赫拉克勒斯也就答应了下来。 “来吧……我人生中的第一场大战！” 斗志昂扬，赫拉克勒斯手里握着一把随手找来的石棒。 按照老者给的方向，巨狮就在一日行程以内的地方。 自出道以来，他还没有全力战斗过。 一直到今天，他终于有机会了。 ······ 莎莎…… 目送赫拉克勒斯离开，老者又在原地站了一会。 然而他并没能享受多久安静，很快，他就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 语气毫无波澜，老者看了眼手持弓箭的两个年轻人。 多好啊……至少他们没有感觉…… 摇了摇头，老者随即沿着一条小道往回走。 山林间是没有路的，但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顺着踩踏出的痕迹，老者不断向前。 直到约过一颗参天大树，面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说是部落，但此刻出现在老者面前的却是一座城池。 石板路面，来回走动的人和商贩。 诸神的神殿隐约可见，看起来甚至比外界的城池还要全面。 毕竟外界的城市未必有每一个神的神庙，但在这里，看起来却好像每一个都有。 人流不息，时而有叫卖的声音传来。 然而没有人对老者的到来做出反应，就好像那里什么人都没有一样。 而老者也不以为怪，他只是平静的看着跟随自己的两个年轻人自行离去，然后大步向着城市的中心走去。 路过工匠们工作的地方，路过神殿前的神职者。 直到来到城市的核心，老者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建着一座供奉宙斯的大神殿，也是所有神殿中最庞大的那一个。 没有进去，只是看了一会。 然而宙斯的神殿毫无变化，就和往日里一模一样。 老者随即转身离去，然后走向外城所在的地方。 穿过街道，和不知多少‘路人’擦肩而过。 老者最后一个路过的地方是一个铁匠铺，那里也是此刻城中唯一存在，但又没有人工作的地方。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向前，直到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门前。 咚咚咚—— “请进。” 一个平和的声音传来，老者推门而入。 门内的景象很朴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庭院。 唯一不同的，确是坐在里面的人。 一个半大的孩子，手里挑着几根细线，一个个木质小人随之翩翩起舞。 另一个则是一个年轻人，也是刚才说话的人。 但如果仔细观察……却会发现这个年轻人没有面庞。 就好像被什么擦去了，又仿佛那是什么禁忌。 它倘若天生就不该有面庞，也不被允许拥有一般。 没有脸的人，愉快笑着的孩子……这本是极为惊悚的画面，但此时此刻，老者的面色却十分平静的等待着。 毕竟这样的一幕，他早就见得多了。 现在他不该说话，只要安静的等待就可以了。 “……先生，他应该是来找我的，我先失陪一下。” 良久，直到一曲演完，半大孩子才站起身，一脸歉意的说道。 而无面的年轻人则对此点了点头，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去留。 于是不大的孩子向着老者走来，把他带出来庭院，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而当小院的门户被关上，一路莫名的气息笼罩了这处街巷……也有可能是这座城池。 “看起来……你已经找到人了，科隆？” 神色由愉快变得平淡，少年人神色淡淡的问道。 “是的，安德阁下。” 微微躬身，科隆的眼底微微闪烁。 “正如您所安排的那样。” “那个远道而来的外乡人接受了我的邀请，他现在已经去狩猎‘巨狮’了。” “而等他完成之后，他就会来到这里。” “是吗……” 点了点头，少年人不置可否。 赫拉克勒斯……他不是第一个来的人，也未必是最后一个。 希望他能有点能力吧，毕竟自己也希望能找到一个人，替自己寻找一个答案。 (本章完) 第289章 线 妖魔在战斗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绝大多数情况下，它们都仰仗着自己天生的禀赋，以及普遍强大的身躯。 因为就像真神的权柄那样，无论是从第一纪元诞生的巨人，还是百怪之父生下的一众儿女，真正的强大的妖魔都有着一些特殊的能力。 比如蛇发女妖让人石化的双目，独眼巨人锻造上的天赋，又或者提丰之血所化的九头蛇与狮身人面兽。 它们有的拥有不死之身，有的能够通过‘谜题’来考验对手，如果不能答出，就会违背它们订立的‘秩序’，然后失去反抗之力，只能任其宰割。 和同类们一样，诺弥萨巨狮也同样如此。 它拥有着刀枪不入的皮毛，而只是一眼，当赫拉克勒斯在林中的一处小湖边找到巨狮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仅凭蛮力解决它。 任何事物都有弱点，巨狮也不例外。 “吼——！” “砰砰——！” 没有交流，也不需要交流。 诺弥萨巨狮不是那种拥有智慧的妖魔，它是嗜血而残暴的。 随着一声巨吼，赫拉克勒斯的拳头就轰击在了巨狮的身体上。 妖魔的身躯高大而强健，相比之下，凡人在它的面前是如此渺小。 但在赫拉克勒斯的拳头下，巨狮还是被击飞出去。 粗壮的树木像麦秆一样被折断，却只是稍稍迟滞了妖魔的速度。 毫无疑问，在力量的碰撞上，赫拉克勒斯反而占了上风。 但看着面前的敌人，年轻的英雄反而面色更加郑重了。 “砰！” 从地上爬起，巨狮晃了晃脑袋。 硕大的双眼中尽是暴虐，它望着远处那爆发惊人力量的渺小虫子，咧开了血盆大口。 赫拉克勒斯的力量尽管十分强大，但却并没能真的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没有丝毫迟疑，巨狮狂奔起来，张口向着敌人撕咬而去。 它不是第一次与人类搏杀曾有不止一个来自人类王国的所谓英雄想要靠着它的生命扬名，但他们的下场都一样。 无论他们有多么大的力量，握着怎样锋利的武器，只要不能让它流血，那就只能沦为巨狮的盘中之餐。 “吼——” 妖魔的大口迎面而来，赫拉克勒斯却不退反进。 他要试一试，巨狮的口腔还能不能如同体表一样，规避所有外来的伤害！ 踏踏—— 助跑两步，一跃而起。 就像是主动跃入深渊，赫拉克勒斯跳进了巨狮的嘴中。 随身携带的铁棒在他无匹的力量下变得无坚不摧，然后狠狠的敲在妖魔的下膛。 砰——！ 咔咔——！ 闷响伴随着艰涩的撕咬声，这一刻，赫拉克勒斯和诺弥萨巨狮都为对手的难缠感到棘手。 铁棒敲击在妖魔的口中，却又如同体表一样，无法给它带来伤害。 但当巨狮的大口合拢，它同样感觉自己像是咬中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金石，无论如何都难以伤到对方。 甚至不止于此，嘴巴刚刚合上，在一股沛然大力之下，巨狮的大口又被一点点的撑开。 年轻的英雄用双手生生分开了妖魔的口腔，在他的面前，诺弥萨巨狮的力量似乎也不过如此。 尽管双方的体型有着明显的差距，可力量却显然不是如此。 “吼……” “嗤——！” 一时间，口腔中的异物感让巨狮更加愤怒了，一股混合着胃酸的毒气从它的喉中喷出。 哪怕赫拉克勒斯不惧怕它带来的伤害，但看着自己身上被腐蚀的衣物和那腥臭的气味，他还是趁机从巨狮的口中跳出。 事已至此，它们都已经认清了敌人的强大。 将铁棒扔到一旁，寻常的武器对赫拉克勒斯而言早已经没有帮助。 他挥动拳头，向着狮子的头颅砸去。 神血在他的体内沸腾起来，举世无双的大力轰击在妖魔的头上，带起巨大的轰鸣声。 刚刚吐出了异物的巨狮遭此重击，再次被击飞出去。 庞大的身躯移平了大片的树林，但只是片刻，它就再次从烟尘中站起。 就像世人传颂的那样，诺弥萨巨狮的皮毛刀枪不入。 也许真正强大的神器能够将之击穿，但仅凭赤手空拳，如今的赫拉克勒斯也奈何它不得。 即使他的拳头可以击穿钢铁，即便澎湃的血气能让他免疫世上绝大多数的咒法与恶意，哪怕他的神力举世难寻。 但面对这样一个无法被伤害到的妖魔，他还是有些无计可施。 战斗从早上持续到了中午，又从中午持续到了晚上。 年轻的英雄用过很多办法，他试图偷袭巨狮的眼睛，可它只要把眼睛闭上，那眼皮就能够挡住赫拉克勒斯的攻击。 他也曾试图掰断巨狮的牙齿，可哪怕他的体魄超凡，也终究不是金刚不坏，不可能无视妖魔的攻击。 渐渐的，太阳落下又升起。 翻滚，撕咬，毒雾，诺弥萨巨狮也同样用了很多种办法想要杀死自己的对手，可却始终没有办法做到。 一人一狮就好像僵持住了，谁也奈何不了谁。 “吼——！” 发出一声好似在嘲讽的吼叫，直到又过了一天，诺弥萨巨狮终于萌生了退意。 这个人类有些能力，他杀不死，那索性就不杀了。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个可口的食物。 而对它来说，这个森林里从不缺少食物。 “呼——” 大口喘气，年轻的英雄也渐渐感觉到疲惫了。 他看出了巨狮的想法，但他又确实没有办法阻止。 这样刀枪不入的身躯要如何才能击败呢，只要它还有呼吸，就没人能伤害到它…… “嗯？” 眼神微动，年轻的英雄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世间万物都被分为肉体和灵魂，一如他想要复活的那个人一样。 而灵魂对有智慧的生命反而更加重要，因为这才是承载思维和理性的舟船。 但这世上终归还是有例外的，比如神灵与那些媲美神灵者生育的怪物就不是这样。 神的灵魂和肉体是一体两面的，或者说‘神性’就是这种一体两面的某种体现。 后天的生命同样能从极致的精神与肉体中提取出来某种璀璨的物质，然后经受规则的洗礼，化作这种不朽的造物。 至于这些怪物，它们又有些不同。 不过尽管赫拉克勒斯并不了解，但他或许可以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针对它。 “砰——” 想到就做，当巨狮与他又一次碰撞的时候，赫拉克勒斯一跃而起，揽住了它的脖颈。 犹如搬动山岳，年轻的英雄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然后选中了一处河流。 拖拽着妖魔，赫拉克勒斯一步步的将之拉向河水中，然后把它的头颅按下。 诺弥萨巨狮拼命的挣扎，可年轻英雄的力量如同无穷无尽。 在这场角力当中，它还是落入了下风。 “咕噜噜……” “咕噜……” “咕噜噜……” 头颅被按在水下，巨狮终于感受到了慌乱。 它奋力的挣扎，但力气却越来越小。 如果没有莱恩的到来，在原本的神话当中，雅典娜赐给了人类呼吸，于是人类从此有了智慧。 虽然神话有所偏颇，可对卡俄斯的妖魔而言，这确实存在着某种联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巨狮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直到某一刻，它彻底失去了动静。 然而赫拉克勒斯知道，它并没有死。 对这样的妖魔而言，失去呼吸并不代表失去生命。 它只是暂时没有了思考的能力，思维陷入一片混沌。 “但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我杀不了你，就让你自己杀了自己。” 将巨狮的头颅从河中拖出，赫拉克勒斯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但又有几分胜利的喜悦。 虽然诺弥萨巨狮的皮毛刀枪不入，但这并不代表它自己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只是如果它还清醒，还有着思维的能力，那它就可以阻止对自己的误伤。 但它现在既然昏过去，那就再也没有办法阻止赫拉克勒斯了。 “嗤——” 握住巨狮的爪子，赫拉克勒斯以此划过它的脖颈。 这一次，那无物可伤的皮毛不再有用了。 利爪划过，鲜血当即喷涌出来，犹如喷泉般洒落在年轻的英雄身上。 赫拉克勒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躲开。 因为就像之前遇到的那个老者说的那样，他确实感受到了这些血液中蕴含的力量。 它们通过这种方式被赫拉克勒斯汲取，化作了他底蕴的一部分。 尽管他早就已经达到了某一个极限，但这依然不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呼——我成功了。” 鲜血流尽，再用妖魔的利爪剥下它自己的皮毛，赫拉克勒斯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肆虐的妖魔被他杀死，他完成了神灵的要求。 不出意外的话，或许很快神灵就会来称赞他的功绩，而自己也会领到下一个任务。 但是…… “但是神去哪了？” 在河边的空地等了三天，赫拉克勒斯甚至已经初步处理好了巨狮的皮。 他原本的衣物在于妖魔搏斗的时候被腐蚀的很严重，现在刚好换上一个新的。 装备更新了，身体也更有活力了。 可在这个时候，赫拉克勒斯却意外的发现，和上次离开厄琉息斯不同，西风之神迟迟没有现身的打算。 终于，三天之后，见始终没有人来，赫拉克勒斯只得起身。 “也许神灵也有他自己的事情？” “……好吧，看来诺弥萨巨狮的死也没那么重要。” 耸了耸肩，年轻的英雄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打算先顺着之前遇到的老者给他留下的位置，去看一看这个居住在森林里的部落。 毕竟西风之神说过，诺弥萨巨狮是受到邪神掌控的。 可他现在杀都杀了，邪神……又在那呢？ 不知道，但赫拉克勒斯还是挺想知道的。 而那处部落就居住在附近，也许他们会了解一些东西。 ······ “该死！” “赫拉克勒斯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而且这座森林……它是不是大了点？” 无形的风吹拂大地，带来一阵莎莎声响。 距离赫拉克勒斯杀死巨狮后不久，仄费罗斯刚刚路了过一处河畔。 那里有一处像是人为破坏出来的空地，看上去好像还经受过一番战斗。 不过现在的西风之神显然没空关注这些，他只在乎被自己弄丢了的赫拉克勒斯。 在一开始，西风之神没把这当回事。 毕竟虽然他还是‘西风之神’，但仄费罗斯早就已经成为了四大风神之首不止一个纪元。 在天父永眠，泰坦神克利俄斯坠入深渊的现在，他就是世间风的主宰，也只有号称风暴之主的波塞冬能在大海上与他一较高下。 找一个人而已，这没什么难的…… 于是一天之后，终于渐渐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仄费罗斯开始有些慌神。 然而现实很残酷，西风之神的搜寻一无所获。 直到两天之后，他只得接受自己或许捅了个篓子的事实，决定寻求别人的帮助。 不过寻求帮助也是要看情况的，首先，他不能直接去找宙斯，不然这也显得自己太无能了。 其次，他也尽量不要闹得动静太大，最好不要打扰到正在战斗的诸神。 所幸就在大路的北方，还有一个地方能帮他解决这些麻烦，那就是尼萨山上的命运女神。 反正仄费罗斯也没打算窥探什么命运，他只是去找一下人而已，应该并不是什么大事……然而让他又一次感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一个神迷路了，这听起来像是个笑话。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仄费罗斯根本找不到离开这片森林的方向。 他也曾试过往一个方向一直飞，可结果却发现，他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这片森林。 就像不同的方向被拼凑到了一起，怎么走都是徒劳。 “该死的，这该不会是某处上一纪元伟大神力交手留下的遗址吧，我记得前代神王好像就是‘时空之王’来着。” “不过也不能肯定，毕竟……” 声音渐渐变低，脸色也有些难看，仄费罗斯一时无言。 不得不说，虽然跟着前代神王的时间也不短，但在西风之神的印象里，对方好像确实很少展现过自己【时间】【空间】领域的权柄。 以至于突然遇到类似的力量，仄费罗斯甚至有点不敢确定。 不过尽管他不能肯定，甚至直到纪元终末之前，二代神王克洛诺斯都从来没有表现过伟大级别的时空权柄，但这已经是最大的可能了。 而且只有真的是这样，那他遇到的情况才显得没那么奇怪。 伟大神力级别的时空神力是何等可怕，也许身为凡人的赫拉克拉斯早就在无意中离开了，只有他这个神灵才因为身具权柄而被困在了这里。 神的遗留只针对神灵，这很合理……可如果是这样，那他又该如何是好？ …… “你猜猜看，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繁荣而古朴的小城中，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街道鳞次栉比，居民往来不息……少年人看着远方天空中不停绕圈的身影，随口对身边的人问道。 西风之神啊……他之前只在神殿里见过他的神像，还没见过真人。 现在倒是见到了，就是和传言有点不符。 记得自己还是个普通孩子的时候，就听说过这是一位以隐匿之能名传于世的神灵。 他在传说中曾经执行过很多厉害的任务，而且大多都安然返回了。 就连先后两代神王都对他大加倚重，是个十分厉害的神灵。 可传说归传说，现在看，怎么都有一点名不副实啊。 “他应该是在惊慌失措吧。” “毕竟在您的剧场当中，就算他是奥林匹斯的真神，也逃不脱您的掌控。” 相比起少年人的随意，老者精神就紧绷的多了。 科隆一边在心里怒骂奥林匹斯无能，只会降下大洪水针对普通的凡人，对真正的威胁却视而不见；一边神情肃穆，如同一位虔诚的神职者。 这么多年过去了，科隆十分明白，其实死亡并不可怕。 “或许吧，惊慌失措的神……呵，不过我还得让他在这里留一会。” 有些不置可否，少年人随即轻轻勾了勾手指，好像拨动了无形的线。 虽然科隆谎话连篇，但至少有一句是真的。 那就是在这处他经营了千年，一点点亲手搭建，堪称地上神国的剧场里面，没有人能逃脱他的掌控。 西风之神，自然不可能例外。 “去准备一下，好好迎接客人。” “只是杀了一头狮子可证明不了什么……如果他仅只于此，那也就没必要到处跑了，索性留在这里陪我。” “当然，如果他真的能证明自己的能力，那我也会送给他一份礼物。” “虽然这不是曾经的那一座城，但这座奥罗亚城被我亲手建立起来，多少还是有些意义的。” 奥罗亚，不是奥罗拉，前者只是后者的替代品。 但沉默离去的科隆明白，哪怕是替代品也要看替代的是什么。 他知道年轻人说的礼物是何物，那是一份从‘过去’提取出来的礼物，也是一份不可思议的‘奇迹’。 它是【虚假的不死】，因为在过去，曾有伟大的存在给这座城里的凡人许诺，而他们也确实凭此逃过了大洪水七日七夜的灾难。因此这份力量也就由虚化实，变得真实存在了。 不过…… “不死……如果我也能不死，我又怎么会走到今天……” 眼神晦暗，科隆却没打算做什么。 除非能有办法让他逃脱对方的控制，不然他很清楚，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城中宙斯的神殿内，可是还一比一复刻了一个雕像，而科隆看到过它不止一次。 那是一个身穿祭祀袍，却没有一丝信仰的家伙。 他也曾经试图和神做交易，而后果……每一个青铜人类都很清楚。 你当然可以欺骗神灵，实际上也从来不乏这么做的人……只要你永远不曾谎称虔诚。 因为只有这个，诸神真的能够明察秋毫。 第290章 相对的试炼 “这就是……奥罗亚？” “真是令人惊讶。” 穿过密林和山丘，披着狮皮化作的衣物。 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赫拉克勒斯终于找到了之前老者所说的地方。 在到来之前，年轻的英雄曾经对这里有过很多种猜测。 原始的围栏，茹毛饮血的生活。 古老而血腥的祭司舞蹈，或者绘满各种奇怪符号的战士。 这并非他凭空捏造，而是人类王国间的传言确实是这样的。 这些位居于大陆北方的人类似乎在肉体上更有天赋，但又因为他们信奉邪神的野蛮而缺少文明的光芒。 然而如今亲眼所见，眼前的一切都让赫拉克勒斯大为惊讶。 一座建在山林中的城市，还有如此规模，哪怕是在外界也并不多见。 尤其是隐约可见的城中神殿……这里和外界的城邦又有什么区别呢？ “怎么，我们勇武过人的英雄看来对此有点惊讶？” 迎接的队伍唱着悠扬的曲调，眼中饱含着好奇与憧憬的孩子在远处观望。 科隆一边带着年轻的英雄向城中走去，一边适时发现了他的疑惑。 “是的，这里的一切和外面流传的确实不太一样。” “尤其是……这些神殿，以及它们的形制，好像也有一些不同。” 踏进城门，刚好路过一座高大的建筑。 赫拉克勒斯有些意外的发现，这居然就是属于西风之神仄费罗斯的殿堂。 但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座神殿的规格明显与他在外界见过的不同，在很多地方都有着不足。 “呵呵，这不奇怪，因为包括你看到的这个在内，它们都是建立在很久之前的神殿了。” “那个时候的神王还没有册封十二位主神，西风之神也只是神王的近臣。他的神殿，自然要在某些方面受到限制。” 声音平静，科隆如数家珍的介绍道：“至于为什么这里的神殿有这么多，同样是过去遗留的原因。” “早在一开始它们就是这样，一直流传到了今天。” “一开始就是这样……吗？” 神色微动，赫拉克勒斯有点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神王册封主神，好像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 他甚至不知道第四代人类有没有在那个时候诞生，又或许诞生了，但还没有记载那段时间的文字。 所以这竟然是一座千年古城吗，它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建好，甚至当时比外界的人类王国还要先进。 “呵呵，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不值一提。” “远道而来的英雄啊，之后我可以向你讲述这座城市的历史，但在这之前，还请允许我在此代表城中的居民招待你。” “你杀死了危害一方的巨狮，城中的每一个人都渴望听你讲述你的故事。” “我们在城市的中心为你准备了宴会，还请你不要推辞。” “……好吧。” 虽然依旧有不少疑惑，赫拉克勒斯还是点头应下。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问出了自己积攒了很久的问题。 “我在来到这座森林之前，我曾经听说过关于诺弥萨巨狮的不少传说。” “据说它不仅生性残暴，而且受到了一位邪神的掌控。” “不知道作为本地人，你们有听说过附近有‘邪神’存在吗？” “邪神？这倒没有。” 微微摇头，老者像是很意外的样子。 “大概是以讹传讹吧，我们在这里已经安静生活了这么多年。” “远道而来的英雄，你看这里像是有邪神的样子吗？” “……确实不像。” 人人安居乐业，衣着各样的人们在城中行走。 看着城中的幸福安乐的居民，尽管心中总有一种怪异感，赫拉克勒斯还是这样说道。 毕竟这样的一座城市，确实不像是有邪神存在的样子。 也许真的是谣言吧……谣言止于智者，等他离开之后，一定会将这里真实的一切，告诉外面诸国人民。 …… 奥罗亚的中心，火焰燃起。 一路行来，走到这座城市的核心。 一处高高的石台上，赫拉克勒斯看到了仿若盛满动物的油脂的凹槽。 火焰在上面燃烧，石台旁边篆刻着灶火女神的标志。 有点像圣火祭坛，但又和如今的祭坛那么相像……看着这一幕，赫拉克勒斯确认，这座城确实有些年头了。 “滋滋——” 火堆被架起，肉食冒着油光。 大量的食物被端上来，摆满了临时搭建出的场地。 一桶桶的酒水被倒入杯中，各色水果种类繁多。 年轻的英雄再次感到惊讶，不仅因为这里物产的丰富，也因为这里的人们明显对这样的大餐并没有那么渴望。 就像老者说的，他们只是期待着年轻的英雄讲述自己与妖魔搏杀的经历。 这让赫拉克勒斯也不由感受到一种被重视的感觉，那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真是一座富足的城市。” 感叹一声，年轻的英雄问道： “像这样的聚居点在这里多么？” “当然不多。” 看起来年迈的科隆早已不复年轻时的高大健壮，但明显还是要比寻常的老人高上不少。 他端起酒杯，微笑着说道： “实际上，在这座森林里并没有其他的部落，奥罗亚城就是唯一的聚居点了。” “方圆百里之内，再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你一路上也应该见到了对吧。” 默默点头，赫拉克勒斯的确没有见到其他人类活动的痕迹。 实际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相信这里居然会有一座城池。 不过事实毕竟就摆在面前，所以年轻的英雄只是笑笑。 而在他身前，科隆则是站起身，举杯邀请道： “赫拉克勒斯，从大地南边而来的英雄，你用自己的能力赢得了我们的尊重。” “在神的见证下，请允许我向你敬酒，以此表达我对你的敬意。” 科隆举杯，场中一同来参与宴会的人也纷纷举杯。 尽管双方语言不通，但赫拉克勒斯还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 有农夫，有祭司，有工匠；有老人，有少年，有孩子…… 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崇敬，年轻的英雄也不禁举起酒杯。 他他与每一个人对视，准备说点什么。 厄琉息斯那次不算的话，这才是他出道以来的第一战，它是如此值得纪念…… ……？ 高举酒杯，赫拉克勒斯的笑容突然敛去了。 原本想要说的话被他咽下，他凝重的看着场中，犹如在看着什么敌人。 “咦？” 科隆似乎有些意外，他看着举杯的英雄，不由问道： “看您现在的样子，是对我们招待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为什么没有女人？” 深吸一口气，并没有转身，赫拉克勒斯突然问道。 “……这个啊，算是我们的传统之一吧。在这样欢迎英雄的宴会上，本来就不该有女性。” 愣了一下，科隆随即回道。 “是吗，可是这里甚至没有女童……” 目光扫过场中，这一刻，之前的怪异感清晰了起来，年轻的英雄思维前所未有的敏锐。 “我就当这是你们的习俗，那请你告诉我，这里的食物又是什么呢？” “……食物？” 科隆不解。 “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农田，没有养殖，没有村镇，甚至如你所说，这座森林里没有其他的聚居点。” “孤零零的一座城，建立在这样广袤的森林里，你告诉我，你们的食物从何而来？” “……那当然是因为有神的存在。” 科隆答道，他的脸上依旧微笑。 “神的力量可以解决很多事情……所以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如果没有，看在奥罗亚人对您的敬意上，请允许我继续向您敬酒。” “那如果我拒绝呢？” 放下酒杯，赫拉克勒斯平静的问道。 “拒绝……为什么要拒绝呢？” 笑容不变，科隆的眼中有一丝莫名的情绪。 “您没必要如此才对。” “是啊，为什么要拒绝呢？” 这一次，声音从身后传来，赫拉克勒斯不由下意识的转头。 刚才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祭袍的存在，他身上好像绘制着战神的标记。 “这是……” “是啊……为什么要拒绝呢……” 不待反应，数百道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赫拉克勒斯再次转身。 整个宴会上的人们正维持着举杯的模样，向他微笑致意。 整齐划一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 这一瞬，即便是赫拉克勒斯也在心中感到一丝凉意。 这不代表他害怕了，因为这是人类对待未知本能的反应。 活人，还是死人，亦或者不是人……这个世界没有‘恐怖谷’的说法，但效果并没有不同。 然而就在赫拉克勒斯的面前，一切还远没有结束。 在过往的日子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 “……是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声音从城内传来，又从城外传来。 他看到有人站上屋顶，有鸟雀飞上树梢。 无论是人类还是兽类，无论地上的还是天空的。 数不尽的生命在齐声高歌好像在吟唱一场盛大的曲目。 “为什么……要拒绝呢？” 神色骤变，这一次，赫拉克勒斯惊愕的发现，声音居然是从自己的身上传来。 他低下头……看到的，是巨狮那张口说话的皮毛。 ······ 轰—— 大地微微震荡，而城市的边角，少年人拿着一只木雕正在雕刻。 只是三两刀间，一个人偶大致的轮廓就已经显现出来。 城市中心的巨响犹如伴奏，丝毫没有影响到手臂的稳定。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安德静静的完成自己的作品。 空穴来风，起必有因，这话说的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就像传言诺弥萨巨狮被邪神控制，那自然也是真的。 早在很久之前，当安德发现这头狮子的时候，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毕竟巨狮虽然拥有着刀枪不入的肉体，但是很显然，安德真正依仗的也从来不是身躯。 犹如一物降一物，对于安德来说，控制巨狮甚至远没有控制一个人类强者来的困难。 毕竟后者往往有着坚定的意志，而前者却没有。在这种情况下，结果自然不必多说。 直到今天，它被杀死了。可连接它的的‘线’，还没有断。 “……除了一身蛮力，看来也有一些观察能力，但是并不多。” “不过他的意志确实强大，哪怕没有饮下我的酒水，但是现在看，他哪怕喝了，我的‘线’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虽然不在现场，但城中的一切显然瞒不过少年人的观察。 沐浴了巨狮的血液，又披上了它的皮毛，在某种神秘学意义上讲，赫拉克勒斯和诺弥萨巨狮就可以在扭曲中被等价。 因此安德寄生在巨狮身上的‘线’，也就有了转换主人的可能性。 不过就最终的结果看，年轻的英雄虽然在谨慎上有所不足，但他确实有那能力处理自己不够谨慎带来的麻烦。 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诡异的手段，不知道只是沐浴血液，就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还行，如果连我的能力都抵挡不了，他又怎么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做不到我想做到的，那还不如留在这里，替代那头狮子，当我的‘看门人’好了。” 给手中木雕粗略的塑型，当它的轮廓被勾勒，剩下的就是精雕细琢。 于是安德的动作轻缓下来，不再像之前那么大开大合。 于此同时，城市的中心处，犹如他雕刻时的伴奏一般，一阵阵的巨响从未停歇。 年轻的英雄在用武力撕开枷锁，试图找到背后的主使者。 轰—— 轰轰…… …… 震动还在继续，愈发强盛的血气冲天而起。 这样的力量虽然还比不上神力，但似乎已经比他很多半神都要强的多了。 安德不由有些侧目，这个人还很年轻，他的潜力还没有被全部挖掘出来……一时之间，少年人有些明白为什么赫拉克勒斯的背后会跟着一个神了。 良久，城市中心的动静终于渐渐的低落下来。 直到某一刻，低沉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像是在朝着安德所在的地方接近。 第291章 同行者 “你来了？” 手上的动作不停，安德对着远方的身影招呼道。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的思维有一点点飘忽。 自从行差踏错的走到今天，这里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家。 不过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他不可能在这里永久的待下去。 只是临别之际，安德想起了曾经生活在这座城池的原型，青铜时代的奥罗拉城时，莱恩先生给他讲过的故事。 “嗯……”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但我还是来了。” “可惜，可惜。” “你可惜什么。” “我可惜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 “哈哈哈哈哈……” 突然笑了起来，哪怕是很久之前的故事了，可这奇怪的文风还是让安德觉得很有意思。 还是过去的日子更好一些……安德随即又沉默下来，神色有些怅然。 那个时候的安德还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他甚至记得自己当时想的什么。可现在，他早就已经不是了。 不仅是因为经历过背叛，更因为血祭和信仰确实会对生命的灵魂产生影响。 虽然神格可以一定程度上屏蔽它们，但也需要使用者自身达到一个基础的下限。 比如‘传奇’，这是凡物哪怕借助神格的力量触及权柄的下限。 但很遗憾的是，直到安德死去的那一天，他都没有触及这个领域。 “嗖——” 破空声响起，一道黑影瞬间打破了安德的回忆。 没有抬头，安德知道，那是一根乌黑的铁棍。 很显然，年轻的英雄对自己的行为很不满，他在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愤怒。 “咔——” “——砰！” 没有抵抗，铁棍应声而中。 在赫拉克勒斯的眼中，那个疑似导演了一切的邪神化身直接被自己的含怒一击化作齑粉，打成漫天的木屑。 然而年轻的英雄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因为他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根本就没有死。 “别这么暴力，年轻的英雄，你已经通过我的考验了。” 街巷旁的一个小屋中，又一个‘安德’从中走出。 赫拉克勒斯双目微眯，随即一拳轰出。 轰——！ 包括‘安德’在内，整整一条长街在纯粹的力量下被摧毁。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又是一道开门声从赫拉克勒斯的身后传来。 转过身，年轻的英雄这次没有再轻举妄动。 看着第三个‘安德’，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靠蛮力确实解决不了。 “你是什么人，传说中北方的邪神吗？” “你控制了诺弥萨巨狮，因为我杀了它，所以你现在想要为它报仇？” 声音中暗藏怒意，赫拉克勒斯冷冷的问道。 他的愤怒并非没有来由，也不只是因为那些诡异的傀儡。 真正让赫拉克勒斯感到怒不可遏的，是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一个被人摆弄的棋子。 对方应该是从他踏进森林开始就盯上他了，而看似凶恶的妖魔也不过是提线木偶。 甚至这个邪恶的存在还妄想控制自己——用那些肉眼难以看到，但却能够影响灵魂的‘丝线’。 “报仇？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年轻的英雄，难道不是你先来找我的麻烦吗？” “究竟是什么让你来到我的领地，做出这样的选择？” “只因为我是‘邪神’，因为诺弥萨巨狮是‘妖魔’？” 摇了摇头，安德反问道： “可我从未离开过北地，而自从被我控制以来，巨狮也同样没有过。” “所有死在这里的人都是主动踏足了我的地盘，而不是我找上门去的。那么年轻的英雄，你又是为何而来的？” “……这是神交给我的试炼，而我也想要寻求一些问题的答案。” 愣了一下，听了安德反问，赫拉克勒斯的怒气也不由减少了些许。 好像对方所说的有些道理，他的确从未在大陆著名的邪神教派中听过对方的名字，不然他也不会对其一无所知。 没有存在感，自然也就没有做过什么著名的恶迹了……不过这既然是神灵安排的试炼，那自己的行为应该也没有问题。 “神的试炼……所以你是奉神的意志而来，而你是他的信徒？” 微微偏头，安德问道。 “不是。” 开口否认，虽然自己并不是无信者，但赫拉克勒斯对大多数神灵只抱有基本的尊敬。 真要说他是具体哪个神的信徒，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不是啊……可既然你不是他的信徒，就单纯因为他是‘神’，所以你才接受他的‘试炼’。” “那我也是神，所以我也给你安排考验，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你——” 第一时间有些被问住了，但很快，赫拉克勒斯就从安德的诡辩中反应过来。 身份不同，情况不同，怎么能混为一谈。 更何况如果不是自己犯下了错误，他又怎么会接受仄费罗斯的要求，完成他交代的所谓任务。 对赫拉克勒斯而言，能惩罚他的从来只有他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规则。 “不要诡辩了，西风之神是奥林匹斯的正神，而且他也向我许诺，可以帮助我令亡者复生，你又怎么能和他一样。” “邪神，今天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以赫拉克勒斯的名义起誓，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声音坚定，赫拉克勒斯毫不客气。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对安德的排斥其实到不完全是因为仄费罗斯的所谓许诺，更多的是因为传统上的观念。 就像大陆诸国一般不认可银月城和他们是同一个种族，也觉得海上的国家与他们有些区别一样，他们同样不觉得北地蛮人和他们相同。 因此在他们眼中，所谓‘邪神’，多少也有些看待异族神灵的感觉，因此赫拉克勒斯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更无论是奥林匹斯诸神也好，还是那些邪神也罢，他们似乎都很在乎人间的信仰。 尽管年轻的英雄不认为自己能杀死神灵，但如果只是覆灭他们在人间的一切，那他也并不感到畏惧。 没人能操纵他的命运，即便是神灵也不可以！ “……死而……复生。” “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 默默念出这个词汇，此时此刻，安德感觉有点巧合。 原来他竟然渴求死而复生的奇迹吗，那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地方能令亡者复生，还有哪里比灵界更合适吗？ 而自己所追求的答案，同样可以在那里寻得。 “嗯……赫拉克勒斯，邪神或正神，不过是力量不同而已。你所谓的正神们覆灭了一个人类的纪元，而我，甚至从未主动踏入过你所生长的王国。” “现代的人类早就已经忘记了，曾经的青铜一代也曾经建立起过辉煌的文明……呵，北方所谓‘蛮族’之所以拥有更强大的体魄，你真的以为是因为‘邪恶的祭祀’吗？那只是谎言，而真相，是因为他们的血脉比你们更接近最初的【生命】。” “至于那个所谓的奥林匹斯神灵向你许诺的东西，我也可以帮助你完成，而且绝对是可行的方案。” 人类天生的能力之所以一代不如一代，正是由构成他们的源头导致的。 而回忆着曾经听过的‘故事’以及自己千年来的见闻，安德继续说道。 “赫拉克勒斯，我不知道你想要复活谁，可我能够肯定的是，万物生灵都经由【轮回之井】转生，那里也记载了世间一切生命的痕迹。” “只要你能找到那里，提取出相应的生命痕迹，再寻找到传说中执掌【空间】的高等神器【斯普莱姆之镜】，那你就能寻找到这世上任何一个凡物的灵魂痕迹。” “然后你只要以此为媒介将之接引，并让他饮下【轮回之井】中象征‘生’的井水，那他就能够由死转生，重新来到这个世上了。” 灵界！ 又是灵界！ 第三次听到灵界的名字，赫拉克勒斯终于不再怀疑这一点。 雅典的博学者，奥林匹斯的正神，被主流文化排斥的邪神，他们都认为‘死而复生’要在灵界才能完成。 由此可见，虽然他们的办法都不一而同，但至少这一点上，应该是不存在问题的。 “那‘不死’呢？” 下意识的追问道，可赫拉克勒斯马上又想起此刻双方应该是敌人。 不过在他身前，安德倒是并不在意，他只是摇头表示不知道。 “如果只是‘长生’，那【轮回之井】的井水本身就有着这样的能力。” “它能让饮用者脱离生死的束缚，拥有近乎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你如果能喝上一口，其实也能获得漫长的生命。” “但‘不死’……那我就不清楚了。” “单纯的难以被杀死，那像诺弥萨巨狮这样刀枪不入的身体其实也可以算达成。” “可真正的‘不死’，那就不是我了解的领域了——我只能让你有机会亲自体验一下。” “亲自体验？” “是的，我可以把体验的机会交给你，但什么时候尝试，由你自己来定。” “这就当做是你完成了我‘考验’的奖励吧，而我们之间的恩怨也一笔勾销，你觉得如何？” 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邪神’，赫拉克勒斯最终点了点头。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不死’是什么样的，既然对方可以让他体验一下，那他就试试好了。 何况他们既然互相都不能奈何对方，而自己也没有真的受到损失，那这样的结果也未尝不可。 不过他的警惕之心倒是丝毫未减，尤其是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 “如你所言，我可以不再计较你之前的行为，但异族的神灵，你所谓的考验，目的又是什么？” “异族的神灵……吗？” 见赫拉克勒斯的敌意终于减去，安德笑了笑，重新回到一开始的位置，从废墟中找到了之前雕刻的木雕。 他拿出刻刀，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工序。 “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为自己选择一个同行者。” “同行者？” “对。” 微微点头，安德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的语气中几分赞叹，因为赫拉克勒斯的确很符合他的要求。 “正如你想要寻求不死的奥秘而踏上旅程，我也有我想要知道的东西。” “然而这世间绝大多数的秘密都隐藏在幕后，只有在少数地方才能找到答案，灵界就是其中之一。” “可正如你所看到的，我虽然有着种种特殊的手段，甚至让奥林匹斯的神灵都在此铩羽而归，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就能在正面击溃一些强大的敌人。” “所以我希望能找到一个同行者，一个能力非凡的人。尽管我们可能抱着不同的目的而去，但至少我们有着相同的旅程。” “可是我并不信任你，我也不放心跟一个陌生的存在一起同行。” 言语直白，赫拉克勒斯毫不避讳自己的不信任。 不过安德对此早有准备，毕竟他也不是很相信这个见面不久的年轻人。 “让我们签订契约吧，以伟大古老灵界意志做见证，一路之上我们不能互相伤害。你提供武力，我负责告诉你一些武力以外的东西，你觉得如何？” 伸手取出一张透明的纸张，少年人郑重的问道。 “……好。” 犹豫片刻，赫拉克勒斯想要拒绝。 但想到今天的经历，他又有些犹豫了。 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靠武力解决的，除非他的力量已经足以掀翻万物。 或许他真的需要一个帮手，而如果有契约的保证，那面前的存在或许就是一个选择。 “很好。” 满意的点点头，少年人笑了笑。 他和赫拉克勒斯依次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看着那用冥河之水浸泡过的纸张化作飞灰。 从此之后的一段岁月，他们就是同伴了……于是少年人摸索了一下，取出了一个金色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 随口回道，安德随即把盒子打开。 而在盒子的正中，正躺着一个精致的小人。 ······ 日落日升，无名森林上空，西风之神在天空疯狂的打转。 距离丢失方向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但却始终没有有用的进展。 此时此刻，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用一点极端的办法了。 被困在一个小小的森林这么久，却根本找不到离开的办法，仄费罗斯的心中自然难免狂躁。 直到又一个夜晚过去，西风之神的耐心终于要耗尽了。 实在不行，也只能承认自己的失误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然而就在仄费罗斯于无奈中准备直接通知宙斯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距离不近，微弱却清晰，和他一直以来寻找的对象几乎一模一样。 “嗯？” “是赫拉克勒斯？” 神色一变，脸上随即布满喜色，仄费罗斯当即向着气息传来的地方飞去。 过去了这么久，可算是让他找到人了。 只差一点，他就要放弃了，但最终还是避免了问题。 果然，他的运气还是一贯的好。 在关键时刻，总是能解决自己遇到的麻烦。 第292章 九头蛇 哗—— 奥罗亚城内，眼睁睁看着自己之前打死的‘居民’转眼间又遍布街巷，敲敲打打修复破损的房屋。 最先被杀的老者甚至还有空向年轻的英雄致歉，表示自己并非有意欺骗。 显然，对这座城市里的所有生命而言，物质的躯壳仅仅只是载体，哪怕再死上千百次也毫无意义。 如果不能抹杀他们被安德的‘线’所操控的‘灵’，那他们就是另类的不死者。 看着这一幕，赫拉克勒斯感觉自己的见识确实还有很多不足，就连一个并没有多少名声的邪神，自己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看似强大的力量，却如同蓄力打在水面的倒影上，丝毫不能伤害天上的月亮。 尽管赫拉克勒斯并不知道，这其实不怪他，而是因为世间【生命】权柄的易主一度导致在这一领域灵性高过物质，以至于强大的精神可以干涉物质，强大的物质却很难反过来干涉精神。 但他只是能够猜到，这世上有类似手段的绝对不止安德一人，他也迟早要面对这些存在。 尤其是他的目标，灵界。 那里在传说中本就是世间灵性的源头，生存着与物质世界截然不同的生命。 所以当赫拉克勒斯离开奥罗亚城，他不禁向安德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安德阁下，既然之后我们就是同行者了，那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漫无方向的在林间行走，赫拉克勒斯一边说话，一边适应着彻底属于他的狮皮大衣。 “你是想问我，如果再遇到像我这样的敌人，你应该怎么才能对付对吧。” 咔嗒咔嗒…… 赫拉克勒斯的肩头动了动，下一刻，一个玩偶小人突然从中钻了出来。 和活人几乎没什么两样，但又存在着微小的差别，给人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不过在契约冥冥之中的影响下，赫拉克勒斯倒是丝毫不感到害怕。 “是的。” 点点头，年轻的英雄没有否认。 “既然我们现在签订了契约，那相互间就是同伴了。” “你说自己不擅长战斗，那如果将来我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又该怎样应对？” “嗯，这个啊……其实对神而言，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像是思索了一下，小人缓缓的说道：“单纯的力量是没有用的，想要对付我这样的存在，如果不能掌握和我类似的手段，那你就需要蕴含权柄之力的东西。” “而真神，每个人天生都具备权柄。” “所以你是说——神器？” 一点就透，赫拉克勒斯当即明白了对方所说的。 神灵天生具备，但凡物也可以借助神器的力量使用。 不过对于他的回答，安德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神器确实有用，但也要分种类。” “寻常的神器或许能让你灭杀寄存在我木偶中的那些灵魂，但如果你的目标是我本人，那就用处恐怕就不大了。” “毕竟人间无法容纳神力，我的本体也根本不在这里。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我真正成神前的寄托，也是曾经承载了【戏剧】神格的造物。” “它因此可以承受我的力量，就像神灵的化身承载他们一样，但它的毁灭也不会真的令我重创。只有一些特殊的权柄，比如【死亡】，它才能让你顺着我垂下的灵性丝线一路伤害到我的本体，或者顺着神灵的神降化身重伤他们的本尊。” “除此之外，还有类似【审判】或【力量】这样的权柄，后者更是最适合你的神权。它不仅能增强你的力量，也可以让你伤害到原本你伤害不到的东西。” “当然，众所周知，【力量】的神权是属于泰坦神灵，撑天者阿特拉斯的权柄。” “所以虽然它适合你，但恐怕还是和你无缘了。” “原来这样吗。” “我明白了。” “【力量】……【死亡】……” “权柄，这就是诸神最宝贵的财富。” 若有所思，此刻年轻的英雄默默记下了这些东西。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而他现在身边就带着万卷书，也正在行万里路。 虽然现在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但赫拉克勒斯相信，他总会有补足缺憾的那一天。 毕竟这才是他的第一个试炼……嗯，当然，算上安德安排的，那就是两个，分别来自奥林匹斯和一个世外邪神。 也不知道他后续的‘试炼’，会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 除了神给他的，他自己还会再创造一个。 “咦？” 正准备再问点什么，突然间赫拉克勒斯听到一声轻咦。 肩头的小人似乎察觉了什么，随即咔嗒咔嗒的动了起来，钻到了他的一个口袋里面。 不得不说，也不知道是这个小人的材质比较特殊，还是安德确实强大。 当它钻进口袋当中，哪怕是亲眼目睹的赫拉克勒斯也瞬间感觉它失去了活物的气息，变得和死物毫无区别。 “好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有人快要过来了。” “呵，差点忘了，你可是他眼里的宝贝来着……记得随便编个理由，这个你应该懂得吧。” 后半句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还不等回话，下一刻，赫拉克勒斯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风从远方吹拂而来。 这股风中蕴含着他熟悉的力量，那是属于神的气息。很快，西风之神的身形就出现在了赫拉克勒斯的面前。 “呼——赫拉克勒斯，我终于找到……咳咳。” 羽翼震动，卷起阵阵气流。 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仄费罗斯才真的松了口气。 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里，西风之神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失踪人口。 和之前相比，气势看起来更强大了一些。 而且在他的身上，一张被简易鞣制了的狮皮正被披在肩上。 只是一眼，仄费罗斯就认出来它曾经的身份。 诺弥萨巨狮，那个让神降化身都毫无办法的妖魔，它现在已经沦为了赫拉克勒斯的手下亡魂。 看到这一幕，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西风之神还是大致脑补了一下事情的真相。 这片无名森林大概就是旧时代伟大神力交手下制造出来的法则扭曲之地了，自己之前也是因此才被困在这里不得离开。 毕竟相比起真神而言，创世古神的力量具备着足够强大的遗留性。它很容易永久性改变一地的规则，这也是现世排斥压制他们的原因之一。 至于现世本身明明比他们更加强大，为什么却不能修补这些缺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一个诸神之间的常识。 就像在第二纪元之初，世界需要等正义女神完成‘立法’的伟业，才能一点点排挤出现世秩序下的混沌残余一样。 如果世界本身自己就有这么智能，那它早就不叫‘现世意志’，而是直接以人格的形态行走人间了。 言归正传，不管这里是如何形成的，可就结果而言，这种异常的法则现象很可能被这里妖魔背后的邪神所利用，让它成为阻挡诸神的盾牌。 但对方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次前来的却是一位如此强大的半神。 哪怕是法则的异常，在面对目标时的反应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相比起自己，赫拉克勒斯就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直接找到了目标，然后斩杀了这里的妖魔。 随着妖魔的死亡，森林中的异变自然随之消散。以至于自己之前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如今却轻易发现了他的身形。 嗯……应该大概就是这样没错了。 虽然还是很好奇具体的过程，但作为一个神，仄费罗斯可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无知，尤其是在赫拉克勒斯面前。 哪怕相处时间不久，他也很清楚这个年轻人的潜力。赫拉克勒斯是主动愿意听从命令，所以自己才能命令他。 但如果有一天他不愿意了，那恐怕西风之神也拿他没办法……所以在年轻的英雄面前，仄费罗斯只是轻咳了两声，然后就表现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赫拉克勒斯，看来你很好的完成了我交代给你的任务。” “邪恶的妖魔已经死在了你的手上，北方的民众从此将不再被它荼毒，你做的很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 沉默了一下，年轻的英雄摇头说道。 “嗯，不管怎么说，你为北地的人类尽了一份力，从今天起，你的名字也会在人间流传。” “尽管这是你为了赎罪而行的善举，但奥林匹斯诸神依旧不会贪墨你的功劳。” 满意的点点头，看着面前年轻人的反应，仄费罗斯觉得自己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里其实是一片连真神都要陷入进去的险地。 他只知道自己完成了任务，而自己马上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如你所见，赫拉克勒斯，你完成了我交给你的第二个任务，而且完成的很成功。但是年轻的英雄，你现在还不能停下。” “在这个世界上邪恶的妖魔遍地，不愿意服从诸神的存在也比比皆是。你现在所做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想要赎清你弑亲的罪行，你还需要继续向前。” 尽管前两个任务都或多或少出了些差错，可结果总是圆满的。 于是按照自己之前的安排，仄费罗斯说出来第三个试炼。 “往南去，越过群山和大河，到那布满瘴气和泥沼的南方去。” “你将在那里找到海德拉，万妖之王的后嗣，远比诺弥萨巨狮更加难缠的妖魔。” “在过去的一千年，它在那里吞噬田地，蹂躏人畜，破坏城池；它所吐出的毒气曾经令成千上万的人丧失生命，它经过的地方令田野化作沼泽。” “它就是九头蛇妖，拥有无穷生命的妖魔。它继承了提丰的血脉，还吞食了生命女神掉落人间的神血。” “你的第三个任务就是消灭它，把这个邪恶的妖魔化作你传奇一生中微不足道的点缀。” 无形的气流卷起地上的枝叶与花瓣，在半空中形成一副画卷。 赫拉克勒斯当即看到了那神灵口中的妖魔，九头蛇海德拉（Hydra）。 他听说过对方的名字，那是一位肆虐在大陆南方水系中的妖魔。 它有着堪称世上最强烈的毒素，甚至能让不死的神灵痛不欲生。 诸神因此忌惮它，但这并不是海德拉肆无忌惮的依仗。 它真正强大的地方，在于它那堪称不死的生命。 海德拉有九个头，其中八个都可以被砍下，但唯有最核心的一个不死不灭。 而只要那一个还在，其他的八个也就能在妖魔强大的躯体下不断再生。 战神曾经试着前去讨伐，但身处人间的神灵根本不是对手。 没有神力做依仗，他根本奈何不了这强大的魔怪。 “九头蛇妖吗……我会杀了它的。” 眼神微动，大陆的南方……赫拉克勒斯记得，银月城应该就在大陆的东南。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去那里看一下……想来新认识的安德会有办法的。 “很好，赫拉克勒斯，我见证了你的勇气，而诸神会注视着你的。” 笑着赞许，仄费罗斯又思考了一下。 尽管自己之前突然找不到人并不怪自己，这完全是敌人太狡猾，也怪这地方天时地利不太好，但他终归要吃一堑长一智。 万一之后还发生类似的事情呢，他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于是西风之神从身上摸出了一根羽毛，并赋予它风的祝福。 “为了帮助你完成任务，也为了奖赏你的勇气。” “赫拉克勒斯，我把它送给你，它可以让无形的风眷顾你，并听从你的呼唤。” “路途遥远，想来它可以帮助你。” “我在奥林匹斯山上，等待你的成功。” 回奥林匹斯自然是假的，但看着赫拉克勒斯接过自己的礼物，仄费罗斯感觉这次应该稳了。 有自己留下的标记，那么无论对方跑到哪里，他都可以顺着这份联系锁定对方的位置，防止和这次一样的事情发生。 (本章完) 第293章 狄俄尼索斯 秋日渐尽，天气转寒。 人间偏北的方向已经有地方下起小雪，野兽纷纷也藏匿起来。 不过人间的风显然刮不到天上的宫殿，地上的寒意也影响不了众神之乡的美景。 奥林匹斯山上，神王饮下一杯美酒，在山巅俯瞰人间。 不久前，当无形的西风吹拂而来，宙斯从便从中得知了仄费罗斯近日以来的情况。 神王的近臣在信中描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并大大赞美了宙斯血脉的强大。 数千年来，人间诞生的半神并不少见。 尽管其中大多都是因为身为初代神人混血而来，自身的能力并不怎么强大，往往没有值得称道的战绩。 但不管怎么说，神子就是神子，而赫拉克勒斯展现出来的天赋，也是其中独一档的。 而且相比起来，他进步的空间还有很多。甚至以西风之神的眼力，都远无法看到他的极限所在。 于是仄费罗斯将种种书写在送给神王的信中，表示自己对神王和天后的敬意。 这就是第一个具备神王血脉，又被天后喂养的人神之子理当拥有的天赋。天上地下，再难以找到第二个人来。 “不错，他们都没让我失望。” 微微点头，宙斯对此还是感到很满意的。 不得不说，就和之前每一次那样。 尽管他知道这其中有西风之神的奉承的原因，但看完信件后的神王还是很高兴。 毕竟恭维也要对症下药，而宙斯最广为人知的事情，那无非就是他流传于世的情史和他泛滥的子嗣了。 在这一点上，仄费罗斯无疑把握的很好。 “第一次任务出了一点小插曲，但是他能安然从雅典人的手中离去而没有动用武力，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如今看来，他斩杀妖魔的过程也没有出现问题……既然如此，是时候给他上点真正的担子了。” 信中的内容还有不少，仄费罗斯就在其中交代了第三个任务。 斩杀九头蛇，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再往后，宙斯就有自己的其他想法了。 “这才只是个开始……呵呵，不像你们的兄长珀尔修斯，他并不需要借助神器的帮助才能杀死妖魔。” “怎么样，我的孩子，听着你兄弟的成就，你有什么感触？” 随手将纸张点燃，看着信件化作灰尘。 神王没有回头，而是看向大地西方的海域。 曾经的奥迪尔斯山支撑起了天空，而如今天与地的支点则一分为二。 东边的奥林匹斯，以及西方撑天的巨神。 站在山巅，以宙斯的目力甚至依稀可见那千百年依旧未曾屈服的神明。 他依旧在怒视着神山，怒视着所谓‘叛徒’们……旧时代的遗留，真是过去太久了。 而宙斯的耐心，也终于快要消耗殆尽了。 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阿特拉斯也不例外。 他虽然强大且合适，但撑天并不是非他不可。 “对于赫拉克勒斯……我当然为他的成绩感到喜悦，父亲。” “只可惜我远远比不上他，无法像他一样为您效劳了。” 声音年轻而有活力，神王的思考因此被打断。 在宙斯的身后，模样俊美的黑发年轻人看似有些遗憾的说道。 不过虽然如此，但他的语气倒是十分轻松，就像这世间的苦难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呵呵，狄俄尼索斯，我的孩子，你一直都是这样快乐。” 笑着摇了摇头，宙斯也有点无奈。 对方的情况也不知道和自己究竟有没有关系……也许这也是神王命运的一种吗？ 不过不管是不是，宙斯都没有让这一消息外泄就是了。 “哈哈，高不高兴又能怎么样，我亲爱的父亲，神生苦短，自然要及时行乐。” “嘿，如您所见，我既然不能改变命运，那倒不如去享受它。” 从桌面端起一瓶酒，宙斯身后的年轻人猛灌了几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影响，狄俄尼索斯自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对‘酒’这种东西抱有着极大的兴趣。 他曾想过游走在大地上，品尝人间各地的美酒；也曾经想象过参与各国的宴会，赐予他们欢乐与自由。 毕竟他是神，这是他理当具备的权利，没有人有资格剥夺——直到那一天，宙斯告诉他，真正的神不仅拥有不朽，他们还拥有权柄作为神力的源泉。 然而狄俄尼索斯不同，他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神权。 是的，狄俄尼索斯，他是世间第二个没有权柄的神，甚至不像地域神一样有自己的领地。 这位原本轨迹中的狂欢与戏剧之神，酿造与酒的化身没有任何权柄在身上，就如同曾经的赫卡忒那样‘空白’。 这种在神族历史上只发生了两起的事情，让宙斯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都感到万分震惊。 有人说这是诅咒，也有人说这是吉兆。 毕竟客观的来说，魔网的诞生对世界是有着正面意义的。 “啧，如果有的选，那我倒是挺想当一个【酒神】的。这样我就可以酿造出世上绝无仅有的美酒，然后荡漾在这清醒与迷幻之中。” “不过现在也还好——如果您不阻止我去人间的话，那就更好了。” 好像早已不在意自己是否是真神，狄俄尼索斯表现的倒是十分自在。 相比之下，倒是他身前的宙斯显得越发纠结了。 对神王来说，尤其是对于此刻真正凝聚了【王权】象征，并不断将之铺开的宙斯而言，像狄俄尼索斯这样的问题并非无法解决。 他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可以给他一个虚假的神职，然后再让狄俄尼索斯借此吸收信仰……但宙斯一直都没有这么做。 至于原因，有两个。 一个不太好说，而另一个，他早就告诉了自己的儿子。 “孩子，你的状态并非孤例，早在上个纪元，也有一个人和你一样，但她现在却是鼎鼎大名的魔网女神。” “即便是诸神都要仰仗她的力量来传播信仰，分发神术——不然让他们自己一个个来，恐怕累死都完成不了。” “你也可以像她那样，你会有机会的。” “哈哈，话是这么说，只要活得久，总会有机会——所以我还是等机会来了再说吧。” “我现在只想去人间转转，而不是留在神山上，看着这千篇一律的景象。” 嘿嘿一笑，英俊的神灵直接坐到了桌子上。 他不是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了，但宙斯从未答应过他，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狄俄尼索斯对此可以理解，毕竟一个没有神力和权柄的神，他甚至不一定能在人间保护自己的安全。 留在神山是必然的选择之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回，宙斯居然没有立即出言拒绝。 “嗯……” 沉默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王转身看着自己的子嗣。 没有神职，就和赫卡忒一样……这一刻，宙斯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狄俄尼索斯，你真的很想去人间？” “当然，那里可比神山有趣多了。” 如此正式的称呼，让狄俄尼索斯也下意识的严肃了一点。不过这也只是一点，天性上的自由很快又让他带上了放纵的笑容。 他不知道宙斯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反应，但既然问了，狄俄尼索斯也就点头应下。 “是吗……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去吧。” “我不会再阻拦你，甚至我还会给你更多。” 平静开口，宙斯转过身，迎着狄俄尼索斯不可思议的目光。 很奇怪吗？ 既然这是你要求的，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不仅如此，我还会给你更多。 你想要自由和享受，这没有问题。 作为神王之子，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但于此同时，作为宙斯的子嗣，你也应该像珀尔修斯和赫拉克勒斯那样，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如果一切顺利，那自然我们都好。我将成为统治现世的唯一神王，而你，则是辅佐我的神灵。 但是如果这中间出现了些什么意外……尽管那不是我想要的，但必须有人付出些什么。 未虑胜，先虑败。 虽然和厄瑞玻斯的计划似乎很合理，虽然目前人间的战争也正向着宙斯期望的方向而去。 但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失败，神王也不可以。 何况‘克洛诺斯’曾经遗留的‘诅咒’至今都被宙斯放在心上，‘思想取代蒙昧’……他选择放任诸神对雅典动手，甚至暗中推波助澜，又何尝没有这个原因呢。 “我的孩子，你知道吗。” “当赫卡忒通过编织【魔网】获得了神职，她就相当于重新创造了一个概念。这其中也许有其他存在的帮助……但她最终凭此登神” “而你也同样可以如此，甚至我恰好有这么一个机会。” “什么？” 有些惊讶，狄俄尼索斯不知道宙斯说的到底是什么。 神王也没有再卖关子，他只是虚空一握。 下一刻，三色权杖从虚空浮现，被他牢牢握在手中。而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另一道如同笼罩世界的气息。 这股气息与宙斯密切相关，甚至随着神王的呼吸而共鸣。 “狄俄尼索斯，我的孩子。” “自从成为神王以来，我就一直想要给这个世界带来和平与安定。” “但世界是不安定的，诸神是叛逆的，甚至诞生于创世之初的古神也与我作对。” “所以想要做到这一点，那我就要给世界以我的‘秩序’。” “一开始，我并没有这份能力，一直到近千年来，我才得以一点点的在人间铺陈出属于我的‘王权规则’。” “它必将给这个世界带来永久的繁荣……但它还不完整，也缺少了一些东西。尽管我可以亲手去完成它，但我觉得，相比起我，你更需要一个机会。” “作为我的子嗣，作为我的化身，就由你来替我做完我没有做到的。而最终当你完成这一切，你也将成为我的代行者，成为我的‘储君’。” 神王是不需要储君的，所有人或神都知道这一点。 毕竟永生者不需要人继位，而且‘名与器，不可假人’。 但狄俄尼索斯同样清楚，如果事情真的像宙斯说的那样，由自己这个没有神职的人帮他完善了王权秩序，然后代为管理，以此作为自己的‘神职’，那自己还真的能成为这个‘储君’。 神王能做的，自己有很多都能做。 宙斯不在的时候，他也可以代替对方行使权利。 就像诸神的权柄来自世界，他的权柄则来自宙斯 而且最关键的是，因为他的一切实际上都源自于自己的的父亲，那神王父子间的猜忌实际上也不会存在。 只要一念之间，他拥有的也可以失去。 因此无论他掌握什么样的权势力量，宙斯都绝不会怀疑他。 听上去好像很完美……如果一切都像宙斯说的那样的话。 一如西风之神，尽管他的力量和权柄绝大部分都寄托在神王的身上，他自己拥有的仅仅是属于西风的权柄，可这并不影响他的权势和地位。 “听起来不错，我好像占了大便宜啊。” 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容，但宙斯却从狄俄尼索斯的眼中看到了一缕渴望。 不过渴望是对的，对于一个没有权柄的神，不渴望才显得不对，哪怕对方的性格如此散漫。 所以只是只是笑了笑，然后语气变得温和。 “狄俄尼索斯，你是我的子嗣，所以你理应像你的兄弟们一样尊贵。” “如果世界没有给你，我也可以给你……” “这是我作为父亲给你的礼物，当然，你也要自己努力才行。” “那我要怎么做？” 迫不及待的问道，而面对狄俄尼索斯的询问，宙斯则微笑着回应。 “很简单，既然你想去人间，那就去吧。” “找到你的兄弟，就是我刚刚跟你说起的那一个。” “他叫赫拉克勒斯，如今人间最优秀的半神，你们可以一起做一些事情。至于到底要做什么，我会让仄费罗斯通知你的。” “你们会一同做一些大事，在这世界之上留名。” 没有怀疑，狄俄尼索斯一口答应了下来。 哪怕不算有机会获得的好处，只是有机会去人间一行，他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而看到狄俄尼索斯答应的如此果断，宙斯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有疑问，但也不觉得这会是什么问题。 毕竟这只是他给最坏的结果留下的保障，而且这大概率永远都不会用上。 只要没有意外，这就真的只是一个好处。 他将在未来成为奥林匹斯神庭的亚君，成为自己名义上的继承人。 而且说到底，狄俄尼索斯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宙斯不认为对方会是什么老谋深算之辈。 更何况一个没有神职的神，又能翻起什么浪花出来。 “很好。” “这样一来，我的退路也有了。之后，我就可以再激进一点了。” 微微点头，尽管宙斯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战胜命运，但多做一点准备，总不是坏事。 只可惜，他人生的高光时刻却无人能够欣赏。 克洛诺斯下落不明，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如果当自己统一人间的那一天能再见到他，那自己真的想问一问他…… “你给我我们每一个人都留下了评语……” “那面对我交给你的这份答卷，你又觉得如何呢？” 不论力量，只轮作为神王的功绩，宙斯自问无人可比。 乌拉诺斯如果不是生的够早，根本轮不到对方执掌父权。 而自己的父亲也不过按部就班，实则在命运面前一败涂地。 只有他不同，他建立了神庭，完善了世界的秩序，甚至连现世的法则都认可他的功劳。 不管世上有多少人抨击他的道德，但没人能否认他的成果。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提丰如是，我也如是。” 神色平静，宙斯并不在意旁人对他的‘误解’。 只要他还是神王，那千万年后，这世间的种种，都只会变成他成功的点缀。 (本章完) 第294章 康德尼亚与蒙一 人间，靠近大陆南方的一处河流旁边。 越是接近南端，地上的水网也就越发紧密，甚至连河神湖神也屡见不鲜。 对奥林匹斯山上的发生的一切尚且一无所知，在安德的帮助下，几乎没用太久的时间，赫拉克勒斯就来到了这处堪称分界的地方。 此地往北，就是奥林匹斯诸神信仰笼罩的国度。 往南，则是尚未开辟的荒野与河川，而他此行的目标也正潜藏在那里。 至于往东，则是一座闻名遐迩的罪恶之城。 并不是银月城，实际上，几乎没有几个奥林匹斯治下的人真的见过银月城的巫师，但是这座‘罪恶之城’不一样。 它是银月城势力范围内辐射最远端的一座城，也是离奥林匹斯最近的的城市。 如果说银月城远在天边，那这里就是近在眼前的敌人。 事实上，在过去的岁月里，这座城下也从不缺乏残酷的厮杀。 “康得尼亚城，你应该听说过这里吧。” 胸前的衣服上开了一个衣兜，在赫拉克勒斯的身前，木偶露出了自己的脑袋。 他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隐约之间，安德还能在这里看到一些青铜时代的影子。 显然，曾经的遗民们很好的继承了旧日的文化。 无论是建筑还是艺术，都是能看到先祖留下的痕迹。 “康德尼亚……我确实略有耳闻。” 遥望着远处的大城，赫拉克勒斯也不由大为惊叹。 虽然只是一座边境城市，但这里的繁华却一点也不必忒拜的王城来的差些。 “我听说这里是世界上大多巫师曾经求学的地方，至于银月城——据说去那里进修的施法者很少有再回来的。” “就连雅典的大炼金师，大巫师赫尔墨斯阁下年轻时也曾经在这里学习过。” “如果没有康德尼亚，他未必还能有今天的成果。”（见3-173） 城市坐落在河流的两旁，以赫拉克勒斯的目力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边的景象。 河流从西南流向东北，将整座城市一分为二。 西北方的部分一般接待来自大陆诸国的客商，东南方的则属于银月城派遣的官员管辖。 这种划分本来是为了减少因为信仰和制度不同带来的矛盾，但讽刺的是，当夜幕将近，站在这里远观的赫拉克勒斯却感觉自己看到了原始和落后。 一条河，将两边分开。 一边灯火闪烁，另一边却一如白昼。 因为在那里悬浮着一座高塔，在高塔的顶端，点亮了一个足以照亮半个城市的光团。 “那是【人造太阳】，曾经有信奉我的吟游诗人来到过这里。” “据说这是银月城的人们利用远古太阳神的遗骸创造的造物，它本身具备着极强的诅咒特性，但这些施法者却不知怎么将之豁免了。” “不过真的说起来，银月城之所以把它放在这里，多少也有挑衅的意思。因为据说每一个【人造太阳】其实都可以成就一个人间半神——只要他能承受住古神的诅咒。” “所以有人成功了吗？”赫拉克勒斯问道 “没有，这也是我要说的。” 木偶的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道是靠着什么发声。 看着明亮的‘太阳’，安德继续讲述道。 “他们把【人造太阳】摆在这里，其实就是在嘲讽奥林匹斯诸神的信徒。” “毕竟他们可以用巫术使用的东西，大陆诸国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利用。” 默默点头，赫拉克勒斯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一些东西。 这些是他过去受到的教育所没有的，哪怕他曾经也接受过学者的教导。 不过也是，大陆诸国的学者可不会讲述这些不好的历史。大概也只有安德这样的‘邪神’，才能没有妨碍的说起这些东西。 “奥对了，说起来，据我所知，康德尼亚城的建立其实还有一段有意思的建城史。” “这里面涉及到了一段挺老套的爱情故事，被很多诗人编成剧本四处传唱……呵呵，我也是因此才得知的。” 似乎谈兴正浓，也或许是千百年来很少有机会和别人平等的交流。 赫拉克勒斯向城市赶去的途中，安德兴致盎然的继续讲道。 “康德尼亚城，它的名字其实是‘康尼’和‘得俄’的合称。” “据说这是银月城由一座单纯的城市开始向一个国度扩展的过程当中，一位名为康尼俄斯’的人所建立的。” “当时被银月城人所崇拜的初代大先知已经逝去，他们在不同的思想引领下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其中有一些选择了留下，也有一些选择离开。甚至有人找到了黄金时代遗留的建筑，以及他们生活过的痕迹” “这位名为康尼俄斯的人就找到了这座城的残骸，在其上建立了这座城市。” “那是一位强大的战士，也是一个少有不依靠神灵的力量在走到生命的尽头前触摸到神性边缘的存在——可能跨过去了，也可能没有，毕竟依靠神血虽然在走到一定程度后是枷锁，但在半神之前却是最大的助力。古往今来，能够依靠纯粹凡物的力量走出这一步的，其实扳着手指也数得过来。” “当然，无论他曾经有多么辉煌，现在他都和他的故事一起，化为了历史中的一缕的尘埃。” “然后呢？” 正听得入神，赫拉克勒斯突然见安德不再讲了，不由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对所谓的桎梏他没有什么感觉，但对这座城市的来历还是挺感兴趣的。 不过木偶只是指了指远方分开的半边城市，在那里，正矗立着两座铜像。 “正如你所见到的那样。” “那位名叫康尼俄斯的年轻人为了完成昔年曾经许下的诺言，他建立了这座城，但也因此而死。” “他死前的最后一战击溃了敌人——也就是你们奥林匹斯诸神的信徒，并在那时触摸了神性的边沿，可他的生命也由此走到了末尾。” “得知了此事的得俄赶来了这里，但当她来到河边的时候，康尼俄斯却已经死在了对岸的战场上。” “她后来就留在了这座城中，成为了这里的祭司。至于过程中究竟有什么恩怨情仇……” 笑了一下，木偶摊了摊手。 “诗歌有很多个版本，剧本也有不止一个。” “但究竟哪一个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也或许都不是真的也说不定。” “但总之从此这座城市也就以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命名了，并从此一直流传到今天。”（见3-145/147） “……原来如此，为了诺言而开辟一座城市吗……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相比起城市本身与康尼俄斯的英雄事迹，赫拉克勒斯其实没有感受得俄的存在意义在那里，毕竟他没有体会过所谓爱情。 就连生离死别，当他得知人可以死而复生之后，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他只是感慨了一句，然后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至少从这个故事来看，银月城和奥林匹斯诸邦之间的恩怨着实是由来已久了。 康德尼亚城没有看守与检查，也许是因为自信，也许是因为有暗中的手段，总之赫拉克勒斯很轻易就进入了城中。 他来这里一方面是想要近距离了解一下银月城的情况，毕竟那里对于大陆诸国而言更像是一个神秘的禁区。 至于另一方面，则是寻找九头蛇海德拉的踪迹。 和被安德控制的诺弥萨巨狮不同，九首海妖可不是死物，不会固执的留在一个地方。 ······ “呼——” “这位阁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九头蛇妖？” 随便寻找了一个地方安顿下来，赫拉克勒斯就开始打听消息。 银月城如何是之后的事情，他还有一路可以了解，优先杀死海德拉才是当下的第一要务。 这种事情安德其实是可以代劳的，作为当世吟游诗人这一职业的源头之一，千年以来，他不知道得知了多少消息。 不过这毕竟是赫拉克勒斯的试炼，安德虽然不介意帮忙，但在这种小事上，他还是更愿意让他自己行动。 对此赫拉克勒斯是没有意见的，毕竟他不觉得打听消息有多困难。 然而大半天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事情的难度。 “我是来自忒拜的赫拉克勒斯，此行专为斩杀妖魔而来。如果你有相关的消息，那还请告诉我，我愿意为此付出酬劳。” “但如果你说些谎言来诓骗我，那我也不是好招惹的！” 说到最后，脸色不知道是有点发红还是发黑。 在赫拉克勒斯胸前的口袋里，安德适时的动弹了一下。 年轻的英雄并不缺乏智慧，但他还是一不小心被人骗了一回。 如果不是安德表示他得到的所谓‘海妖地址’大概率是假的，恐怕他已经傻傻的找过去了。 “九头海妖许德拉？” 名称有些不一，但明显是因为地域不同造成的口音区别。 看着面前的老者，赫拉克勒斯肯定的点了点头。 “就是它，不知道三位可知道它的下落吗？” “嗯……” 为首的老者犹豫了一下，他打量着面前的英雄。 西风之神没有说谎，他已经将赫拉克勒斯斩杀巨狮的事迹传播出去了。 但消息的传播需要时间，发生在北方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流传到大陆的南方。 所以赫拉克勒斯的名讳自然无人知晓，老者也只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海德拉的所在，但我不能告诉你。” “年轻人，曾经有很多人像你一样，希望能够做下大事，一举成名，但他们的结果却都不怎么好。” “他们要么死了，要么侥幸逃回来，却沾染了九头海妖的毒血，终生饱受痛苦的折磨。” “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去吧，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老先生，别人做不到的，不代表我做不到。” “我是神人之子，听从神灵的指引来这里杀死妖魔的。”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似乎知道些什么的老者，赫拉克勒斯自然不愿意放弃。 他当即说出自己的来历，毕竟这世上还是很少有人敢于拿神灵开玩笑的。 闻听此言，老者明显怔愣了一下。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年轻的英雄，随即叹了口气。 “年轻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但如果你想要去的话，那我就和你一起去吧。” “不瞒你说，其实我之所以知道海德拉，是因为我和它有仇。” “我的三个孩子都被它掳走，至今下落不明，我们村子里的人也都因此而死，只有我因为当时外出幸免于难。” “既然你真的要去与它为敌，那就让我给你带路。如果能成功，那我也可以当是报了大仇。” “如果你不能成功，那就让我和他们一起同死吧。” 老者的话让赫拉克勒斯的拒绝停止在嘴边，如果有这样的仇恨，那他选择同去也很合理。 虽然战斗的时候他未必能顾及到老者，但对方已经报了死志，自己又怎么能拒绝呢？ “好吧，老先生，我可以带上你……说起来，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叫蒙一。” 带着仇恨之色，老者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的兄弟蒙二和蒙三都死在了海妖的手中，我最宠爱的孙子阿蒙也一样下落不明。” “只要能杀了海德拉，没有什么是我不能付出的，我的生命也不例外！” “嗯……” “蒙……一……？” 感觉名字多少有点草率，但考虑到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文化，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后世东方的国度尚且用仲、叔、季等排位顺序当做民间的名字，在卡俄斯类似的情况就更常见了。 不过是用数字记名而已，这再正常不过了……想到这，赫拉克勒斯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如此，那蒙一阁下，我们先休息一日，然后麻烦你给我引路。” “只要你能带我找到妖魔的所在，那我一定将它杀死，为你的家人报仇雪恨。” 第295章 海德拉之劫 在卡俄斯绝大多数的神和人眼中，世上所有妖魔都是天生疯狂而残暴的。 它们是毁灭的化身，也是一切痛苦的源头。 这些邪恶的生命就像它们的始祖提丰一样，给神灵和凡人带来绝望和灾难。 它们应该被毁灭，杀死它们的人也能斩获名望，没人会质疑这一点。 当然，这是人类的想法。 在妖魔们自己眼中，甚至很多荒野上的生命看来，或许人类才是最大的威胁。 看似天生弱小不堪，却又在不断的开拓荒野，占据最适合生存的地方。 神裔层出不穷，诸神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反倒是那些所谓的妖魔，它们往往还只是避居一地，很少出世走动，只要躲得远一些，就不会遇到麻烦。 同一件事情，站在不同的角度，自然就有不同的结论，不过这也与应对者自身的强弱有关。 像九头蛇妖海德拉，它就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东西。 毕竟无论人类也好，还是其他各类种族也罢，都完全无法威胁它不死的生命。 拓荒的人类会避开它，作为方圆万里最强大的妖魔，从来只有它找别人麻烦的份，而没有人敢来寻它的晦气。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上千年，甚至诸神都拿它毫无办法。 然而最近……事情似乎有点不大对头。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源自万妖之王的血脉在示警，海德拉总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啊——该死的东西，你们这是没完了是吧？？！” “我都说了多少遍，明明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他们要送死，我又有什么办法！！！” 布满腐烂气息的沼泽当中，如同小山一样强大的妖魔屹立在大地上。 怒极攻心的九头蛇仰天嘶鸣，它试图吓退面前的这个疯子。 但显然，来到这里的年轻人丝毫没有放过它……放过自己的意思。 “邪恶的妖魔啊，你以为我会退缩吗？” “不，不会！” 义正词严的高举一根随手捡来的树杈，年轻人面色严肃而坚定，仿若无畏的战士。 “九头蛇妖，你残忍的杀死了我的挚爱亲朋，把他们变作了你的食物。” “蒙村的前辈们因你而死，你以为这就可以令我害怕吗？不可能，我蒙九五二六，是不会因此而放弃的！” “啊——你给我闭嘴！” 砰——！ 没有头发的九头蛇怒发冲冠，它蛇尾扬起，一把将面前的年轻人打成肉饼。 庞大的蛇躯拍打着地面，直到那个口出狂言的存在再也看不出人形。 海德拉才终于张开大口，将这些肉酱连着泥浆吞入腹中。 “啊——疯子，疯子！” 砰砰砰—— 蛇躯无意义的扭动，海德拉感觉自己快要精神衰弱了。 三个月了，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换了往日，它现在不是在冬眠，就是肆意的游荡在荒野中，然而如今这一切都变了。 自打遇见了第一个自称阿蒙的家伙以来，海德拉就没有一日得闲过。 这些疯狗一样的‘蒙氏族人’接连不断的前来送死，就好像他们的数量没有穷尽一般。 一开始，海德拉对此视如不见。它觉得这不过是免费的外卖，在毫不客气的嘲讽了来者的无知后把他们做成了烧烤。 可在随后的日子里，这种‘外卖’几乎无穷无尽。 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是那么让人难以理解。 海德拉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于是它越发残忍的杀死了来者。 然而这种残杀在一个月后渐渐中止了，这不是因为九头蛇妖感到了疲惫，而是它逐渐有了一些不详的预感。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开始浮上它的心头。 尽管说不出这是直觉还是什么，但每杀死一个送死的疯子，冥冥之中海德拉就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些什么东西。 它想要探明真相，却又无从下手。 威逼利诱，酷刑折磨，海德拉用尽了一切办法，可那种如山般的阴影依旧在不断碾压而来。 于是恐惧带来了愤怒，愤怒又让它变得更加残暴。 它疯狂的杀死一切靠近的生命，但又完全没有用处。 直到今天，九头蛇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恐惧什么，这种莫名的感觉又是不是错觉。 它只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然它迟早有一天会感到后悔的。 莎莎—— “嗯？” 十八只猩红的眼睛看向远方，哪怕是沼泽的瘴气，也掩盖不了那陌生又熟悉的气息。 海德拉清楚的看到，又有一个年轻人扛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棒向它冲来，脸上全是兴奋之色。 不需要怀疑，类似的场景海德拉已经见了太多了，对方的下一句肯定是这样的—— “九头蛇妖，你残忍的杀死了我的挚爱亲朋，把他们变作了你的食物。” “蒙村的前辈们因你而死，你以为这就可以令我害怕吗？不可能，我蒙九五二七，是不会因此而放弃——” “啊——！” “给我死！” 砰—— 大吼一声，几近疯狂的海德拉再次打死了冲上来的疯子。 在往日里，虽然它是妖魔，但海德拉又不是没有智商的妖魔。 斯芬克斯就是例子，所以九头蛇也很少肆意杀戮。 但近日以来的经历着实让它有些失去理智，单纯的烦扰还在其次，可那冥冥中的警兆让它日不安寝，夜不安席。 此时此刻，海德拉着实后悔了。 是的，就像它之前说的，关于这场‘复仇’闹剧，它其实并不是最开始挑起的那个人。 九头海妖至今还记得那个明媚的早晨，刚刚吃饱的它遇见了那个自称‘阿蒙’的家伙。 对方宣称自己来自一个血脉繁盛的家族，在家中听说了银月城的神奇，所以派他前来求学，不小心误入此地。 于是吃饱喝足的海德拉并没有对他下杀手，反而玩起了恐吓的把戏。 按照常理而言，九头蛇会把这个好运的小子吓得屁滚尿流，权当是一场消食运动了。 而对方也能捡回一条命，顺便在返回人间后宣扬海德拉大人的赫赫威名。 然而让九头蛇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丝毫不怕它，甚至还敢继续挑衅，就好像双方宛若天渊的差距根本不存在一般。 “啊——该死的疯子！” 砰—— 蛇尾拍打地面，每次想到这里，海德拉都咬牙切齿。 自己怎么就一时想不开，把他给杀了呢？ 要是再来一次……好像也没有办法，毕竟这群疯子确实脑子有点问题。 那个狂妄的凡人甚至在自己讲述了万妖之王的伟大之后反而更兴奋了，想要研究一下自己的血脉来源。 那可是能战胜神王的妖魔始祖，这也是他可以冒犯的存在吗？ “如果这是北地，我早就打上尼萨山，去寻命运女神的晦气了！” 赤红的双目满是狰狞，海德拉的周身遍布毒障。 不得不说，那个凡人家族虽然每个人都很弱，但居然都没有被沼泽里的毒素毒死。 也许在凡人当中，他们确实有些本事。 “……” “……就在前面，年轻的英雄，我们已经离那里不远了。” “好，终于要到了。” “之后你尽量躲远一点吧，毕竟真的打起来，我可能也保护不了你的安全。” “这是……又来人了？” 蛇头抬起，海德拉隐约间听到了远处的声音。 然而这一次让他有点激动的是，貌似来者不是那个疯子家族了。 该死的，如果不是没有这个功能，海德拉真的很想热泪盈眶一下。 虽然它可能不是人，但有人比它更像妖魔…… “——吼！” 一声大吼，海德拉决定主动吸引一来者的注意力。 这次它可要收着点力，尽量别把来者打死了。 好不容易来一个正常人，它得了解一下那群疯子是什么来历。 人类的王国能不能有点用，自己的民众出来自杀，他们都不管一下的吗？ 没办法，他们不管，我来管。 “嘶——” 蛇躯扭动，海德拉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爬去。 来者是谁不重要，反正不可能打赢它。 毕竟作为不死的九头蛇，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杀得死它。 ······ 踏踏—— “真是邪恶的妖魔。” 强大的血气激发出来，让沼泽的毒障向四方避让。 赫拉克勒斯一边赶路，一边听蒙一讲述他们一家的故事。 穷困的村子，好学的娃。 重情的村民，破碎的家。 蒙一的孙子阿蒙从小就聪明过人，为附近村镇的人们所赞美。人们都说他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甚至成为传说中的英雄。 年轻的阿蒙也很争气，不仅想办法学会了识字和防身的武艺，甚至还打算长途跋涉，前往传说中的银月城学习巫术，或者成为神灵的祭司。 “银月城也是有神的，外乡人，你应该也知道，只是不同于你们那边，银月城认为世上只有一个神。” “呵，当然，我知道你可能不太能接受，但他们确实这样的。” 蒙一一脸怀念，好像想起了过去的日子。 “再后来啊，我的孙子准备在去银月城前准备一下，去康德尼亚城打听打听消息。” “结果他这一走，就失踪啦。” “村里的人就一个个出来打探，听说他最后出现过的踪迹就在九头蛇活动的地方。所以大家都认为他是被妖魔给害了，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会为你报仇的。” 点了点头，年轻的英雄为这一族人的亲情感到认可。 为了一个失踪的孩子，全村的人都出来寻找，甚至最终被妖魔报复，落到今天的下场，着实值得怜悯。 无形之中，这也加强了赫拉克勒斯此行的决心，他不仅是为了自己的任务，也能为人类除去一害。 “害……年轻人，一会如果打得过你就打，打不过就先跑，不要管我。” “你还年轻，就算现在不是妖魔的对手，早晚有那一天的。” 蒙一感叹，随即又出言叮嘱。 显然，他也不想看这这么有能力的年轻人白白送命。 不过赫拉克勒斯只是摆了摆手，他不觉得九头蛇能拿自己如何。 “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海德拉不是我的对手。” 继续向前，越过小溪，穿过迷瘴。 不知道走了多久，某一刻，在愈发浓烈的毒雾当中，年轻的英雄听到了蒙一的声音。 “……就在前面，年轻的英雄，我们已经离那里不远了。” “好，终于要到了。” 神色一正，赫拉克勒斯的精神亢奋起来。 “之后你尽量躲远一点吧，毕竟真的打起来，我可能也保护不了你的安全。” 踏踏—— “吼——” 上前两步，突然听到一声大吼。 赫拉克勒斯瞬间明白，自己果然没来错地方。 看来这个妖魔是在向自己示威挑衅啊……很好。 那就让我来看一看，你到底有什么能力吧。 第296章 第三人 没有尝试交流，赫拉克勒斯也不觉得需要交流。 在卡俄斯凡人朴素的认知里，像九头蛇这样的妖魔本来就不是好东西。 它们与人类无法沟通，就算沟通也只是为了欺骗与谎言。 于是在听到吼声的一时间，年轻的英雄就一跃而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来——” “妖魔受死！” 拾起随身的铁棒，赫拉克勒斯一击砸下。 千米外的水泽中，海德拉猛然仰头，看着那向自己冲来的人类。 它不闪不避，扬起蛇头冲撞而去。 “咚——！” “吼——！” 一声闷响，伴着九头蛇的嘶吼声。 在赫拉克勒斯的巨力之下，海德拉一时被打的七荤八素。 不过九头蛇妖不止一个头颅，哪怕失了一个，它还有八个安然无恙。 骤然遭受重击，海德拉也察觉到了来人的不凡。它收起了些许轻视之心，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嘶——” “嘶——” “嘶——” “……” 八个蛇头仰天嘶鸣，墨绿色的雾气从中散发出来。 强烈的毒素瞬间腐蚀了周围的一切，就连空间都产生了微小的波动。 霎时之间，刚刚还重击了九头蛇的铁棒眼看着化为铁水，赫拉克勒斯身上的衣物也纷纷溶解。 唯有那巨狮皮毛制成的大衣安然无恙，丝毫不受毒素的侵袭。 “这就是海德拉之毒吗，果然厉害非凡！” 面色凝重，看着手中残破的兵器，赫拉克勒斯顿感妖魔的强大。 不愧是让诸神的化身和千年来的英雄都难以镇压的妖魔，它不仅有着不死的生命，还拥有如此可怕的剧毒。 哪怕是寻常的神器若不小心沾染了这继承自万妖之王的毒素，恐怕都有损威能，需要用神力冲刷许久才能复原。 相比之下，赫拉克勒斯随手寻来的铁棒不过凡物，又怎么可能抵抗这可怕的毒素？ 一时间，年轻的英雄不禁想要寻一件趁手的兵器了。 不然在他将来面对的敌人面前，区区凡物，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哈哈哈……看到了吧，凡人。” “你不是我的对手，千百年来也从未有人能杀得了我，我劝你还是赶紧束手，或许还能保得一命。” 哈哈大笑，海德拉一面惊异于赫拉克勒斯身上狮皮的材质，一面出言嗤道。 虽然它打算让这好不容易遇见的凡人为它做事，但九头蛇可不觉得只凭言语就能说服对方。 终究还是要先打服对方，这不仅是妖魔的道理，也是人类的道理。 “呵。” 冷哼一声，年轻的英雄没有回话。 他将无用的铁棒扔到一旁，身上的血气愈发沸腾。 九头蛇的毒素确实强大，哪怕没有被毒牙咬中，仅仅是散落空气中的部分就让他都有些许头晕。 但刚才短暂的碰撞也让赫拉克勒斯知道，对方的力量远不及他。 砰—— 右脚跺地，在原地留下巨大的坑洞。 赫拉克勒斯飞身上前。 一个蛇头见此想要抵挡，却被包裹在狮皮下的双手直接掐中。 一时之间，粗壮的蛇头被人环住，海德拉正准备挣脱，怎料一股无边大力伴随着痛苦袭上心头。 下一刻，只见一道血柱喷洒而出，却是九头蛇的一个头颅被生生拽下。 “呃——人类，你敢！” 大声的嘶吼，断首之痛下，海德拉怒视年轻的英雄。 这个凡人居然有如此大力……海德拉有些震惊，但却毫不畏惧。 没人能杀了它，即便是它自己都做不到。于是它剩下的头颅张口咬来，却又被赫拉克勒斯轻松的避开。 英雄灵活的身形跳跃在庞大的蛇躯之间，赫拉克勒斯准备故技重施。 哪怕没有兵器又怎么样，他千锤百炼的身躯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一跃而上，试着靠近另一个蛇头。然而就在这片刻功夫，赫拉克勒斯猛然发现，在他的眼前，海德拉断裂的蛇颈处竟然开始衍生血肉，又一个蛇头长了出来。 “没用的，凡人。” “砍掉一个，长出两个，千百万首，无穷无尽。” “这虽然只是凡人的谣传，但掉一个长一个，对我来说却并不难。” 从剧痛中回过神来，海德拉凝视着面前的英雄。 它承认，这个家伙确实有几分本事，自己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 如果是平日，海德拉自然不介意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可想想最近的经历，九头蛇挤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 “凡人，我知道你是为何而来。” “你们都想要杀了我，用我的生命成就自己的名望。” “然而我是九头蛇，是不死的妖魔，即便我不做抵抗，这世上也没人能杀我。” “你是无法奈何我的……但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小忙，我可以离开这里，换一个地方生活。而你，将在人间享受战胜我的威名。” “……妖魔的谎言。” 有些惊讶，赫拉克勒斯没想到九头蛇海德拉居然能如此有条理的和他沟通。 因此他虽然不打算答应对方的要求，却还是暂时停手，愿意听听对方想要做什么。 “妖魔未必都会说谎，披着人皮的也未必都知道守信。人类，自从我听说了人类中流传的历史，听他们描述那卑劣的神王是如何击败伟大的妖魔之祖，我就不觉得你们真的有所谓‘道德’可言了。” 冷笑一声，海德拉没打算在此多做纠缠。 诸神如何与它无关，它只想解决自己遇到的麻烦。 “凡人，我希望你们能约束自己同类的言行，不要总是来打扰我的清净。” “尤其是一群自称来自蒙村的家伙，简直是没事找事……” “——海德拉，受死！” 九头蛇的话尚未说完，突然间，一声苍老的喝声从赫拉克勒斯的身后传来。 年轻的英雄不需要转身，他就知道那必然是给他指路的蒙一。 果然，一道身影很快就从他身边冲过。一路同行的老者挥舞手臂向前冲锋，脸上满是悲愤之色。 “？” “居然又是这些烦人的东西！” 脸色一变，海德拉本想一尾巴拍死对方。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它又强行忍了下来。 九头蛇尽力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温柔’的摆动蛇尾，试图将这个老家伙推开。 对方来的倒也正是时候，恰好，自己可以直接让这个年轻人把他带走，让他们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砰—— 心中正想着摆脱麻烦后自己要去哪，然而下一刻，海德拉却呆愣在了当场。 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尾巴原本正轻柔的推开那个凡人，可只是一个照面间，对方就直接倒地不起，血液从七窍间流出。 不应该啊，他这是死了？ 可问题是我没打算杀他，他怎么就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人类现在自杀的技术这么厉害了吗，如果不是我亲自动的手，我都没看出来他其实是自杀…… “——海德拉，你这妖魔居然敢在我面前行凶！” 一声爆喝响起，瞬间打断了九头蛇的思绪。 海德拉抬起蛇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愤怒的赫拉克勒斯。 年轻的英雄显然没想到蒙一居然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甚至连他都没有能察觉到面前的妖魔究竟是用了什么巧劲，才将这可怜的老者杀死在此。 看着对方这狰狞的表情，自己之前居然以为它是在微笑？真是失策。 果然，妖魔多有巧言令色之徒。自己之前还是见识太浅，不然又怎么会中了它拖延时间的奸计？ “九头蛇，受死吧！” 不再迟疑，一声怒喝，赫拉克勒斯挥拳迎上。 海德拉血肉再生的能力确实很大强，但他也不是真拿对方没有办法。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作为积年邪神，安德就给他出了个办法。 既然对方生机不绝，那就想办法让它失去作恶的能力，将之分割开来。 而安德则用概念上的‘线’将之连接在一起，让它们在某种意义上还是一个‘整体’。 既然还‘完整’，自然不需要再生。 而既然已经分开，每一部分的力量也就大大减弱。 这样虽然未必能把海德拉杀死，但只要能让它再无法害人，赫拉克勒斯就觉得这办法很好。 像这样凶狂的妖魔，果然还是镇压了比较好。 如果再让它活跃在世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因此而死亡。 ······ 轰—— 轰轰—— 砰——！ 无变大泽之中，巨大的震动声不停的响起。 九头蛇妖仰天嘶鸣，半神英雄的血气冲开了云层。 而距离战场有一段距离的一处小山包上，一个年轻人正拿着一只望远镜，向着战场的方向眺望。 虽然赫拉克勒斯已经找到了解决九头蛇的办法，但他依旧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将妖魔降服。 战斗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而年轻人也看了一天一夜。 “啧，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神王血脉吗，倒是挺厉害的。” “还有这种不正常的扰动，他恐怕和不止一个伟大神力存在命运上的交互。” “真是没想到，本来只是想打探一些消息，结果却遇到了这样有意思的事情。” “这算是什么，某种‘吸引’吗？” 嘴角挂着微笑，阿蒙放下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炼金望远镜，状似无意的撇了一眼远处的天空。 那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应该是个神吧……大概率是这个世界的风神。 看起来是跟着这个神王之子而来的，可惜，自己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不然直接附在他的身上也没什么不好。 嗯……没关系，日子还长的很。相比起赫麦努，卡俄斯可是有趣的多。 神王居然不是这个世界的至尊，在他之外，还有原始神灵分居四方。 诸神不死不灭，享尽世界的赐福。 还有那个破灭了赫麦努的存在，祂应该是原始神灵中的一个吧。 那个所谓的灵界之主就是祂，这也比较符合祂所具备的权柄和力量。 “本来是想去信仰祂的城市看一看，谁知道半路还能遇上第三个世界的痕迹。” “提丰……万妖之王？” “如果我感知的没错，它的身上恐怕也有域外来客的痕迹……究竟是像我一样的存在，还是其他情况呢？” “还有这个神王之子……” 再次举起望远镜，尽管失去了所有力量，但阿蒙神那超然于世的本质依旧留在了他的身上。 观察命运的轨迹，就是其中微不足道的能力之一。 想要取代一个存在，承接它的一切，那它原本背负的命运自然也在其中……所以只是一个照面，阿蒙就发现了赫拉克勒斯的不同寻常。 “神王之子，与外神有关的信仰神。” “嗯……就这么办。” 左右也只是一个分身，阿蒙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如果能借此接触到这个世界上层的隐秘，那最好不过，毕竟曾经的拉也是神王。 如果不能，那就死一下，顺便随机栽赃陷害给一个看不顺眼的神好了。 反正自己只是一个外来者，无论倒霉的是谁……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本章完) 第297章 【修普诺斯之笔】 妖魔和英雄的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直到第三天傍晚，沼泽上的厮杀才终于平息。 在这中间，九头蛇也曾几次试图辩解，但赫拉克勒斯自然不可能相信它的话。 一个刚刚还在自己面前杀戮的妖魔，不管之前的老者究竟是不是它所杀，他们中间又有没有问题，可过去千年以来，海德拉所犯下的罪孽都是毋庸置疑的。 于是年轻的英雄无视了妖魔的狡辩，海德拉也在战斗中渐渐被激起了凶性，失去理智。 从早上到夜晚，再从夜晚到早上。 三天时间，赫拉克勒斯最终不负所望。 他斩下了海德拉的八个头，但又在安德的帮助下让它们与本体维持着联系，使得九头蛇无法衍生出新的头颅。 他将那八个头颅分埋在了大地深处，让它们再不能相见。 不过不死的蛇妖终究生命强大，哪怕是被斩下的蛇头也不停的向外流出毒血。 毒血侵染大地，蔓延到地面上，便造就出了八个占地广大的毒泽。 各种蚊虫鼠蚁开始在其中繁衍生息，与外界迥异的生态也逐渐形成。 至于海德拉的躯体，它同样被分割开来。 脏器被取出，九头蛇就没了力气。 毒牙被拔下，它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年轻的英雄最终用无边的力量掀起山峰的一角，将海德拉最主要的蛇头埋了进去。 这样只要没有意外，它就再也不能在世间作恶了。 “人类，你会后悔的。” 大山下，哪怕被拔去了毒牙，海德拉依旧凶恶。 不过相比起之前，它的心态反而好了不少。 不知为何，虽然它如今狼狈不堪，但那种冥冥中的警兆反而消失了。 就好像原本横在脖颈上的刀被人取走，又或是持刀者找到了更合适的目标。 “你替人类来杀我，你奉诸神的意志来杀我，可是强大的凡人，你真的知道它们的真面目吗？” “你不过听信了他们的一面之言，自以为他们是正义的，我是邪恶的。” “但我的杀戮是为了果腹，只要没有饥馑之忧，我就很少主动害人的性命。哪怕需要寻觅食物，我也从不在意自己的猎物是人类还是野兽，可你的同类和神却不同。” “为饥饿吃人的，会因为不再饥饿而停下；可不为了饥饿而食人的，又会因为什么而中止呢？” “甚至你自己，很可能也只是他们的食物而已，只是你还不自知罢了。” “……妖魔的谎言。” 听着海德拉的诛心之言，赫拉克勒斯没有什么反应。 “呵，不管你信不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另一个视角下的真相。” “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和诸神走上不同的道路的……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万妖之王究竟是何等伟大。” 海德拉核心的蛇头微微摇动，随即一个透明的晶体从中析出。 赫拉克勒斯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安德却示意他将其收下。 “那是应该一段记忆，而看海德拉的样子，这大概就是它继承自万妖之王提丰的遗产了。” “关于提丰的死，我也不是很清楚前因后果。也许借助它，你能够看清那段被遮掩的历史。” “那好。” 轰—— 点点头，赫拉克勒斯拾起晶体，然后将九头蛇彻底压到高山之下。 随着一声巨响，大地微微一颤，曾经不可一世的妖魔就这样被镇压在下面，再不能出来。 终于除去了九头蛇，又完成了一个试炼，一时间，年轻的英雄感觉自己收获不少。 见识增长了很多，也了解了不少之前不知道的东西。 不过想起海德拉最后的话，赫拉克勒斯也不由对那传说中的万妖之王生出了些许兴趣。 提丰，世间最可怕的妖魔，曾让神王失手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留下的记忆，又会说些什么呢。 “不急，先离开这里。” 将晶石收起，赫拉克勒斯并不急着查看里面的内容。 虽然年轻的英雄并不惧怕这里的毒障，但并不代表他就喜欢这里。 更何况之前的战斗虽然获胜，却不代表他一点伤都没受。 海德拉的蛇毒确实可怕，狮皮也不可能覆盖他的全身。 于是一时不察之下，赫拉克勒斯确实染上了些许毒液。虽然这算不上什么重创，但也终究不能随便轻视。 …… 任务既然完成了，赫拉克勒斯便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就在半路上，他居然遇到了一个本应该已经失踪的家伙。 那是一个黑发的年轻人，他被人绑在了一棵大树上，明显已经昏迷了许久。 年轻的英雄自然顺手将其救下，可结果却让他有些惊讶。 “你是说，你就是阿蒙？” “你不是死在九头蛇的手上了吗？” 微微皱眉，赫拉克勒斯看着狼吞虎咽的年轻人问道。 难道自己又被骗了吗，可带路的老者已死，他骗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九头蛇？应该没有吧。” “我只是在前往银月城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被人抢光了身上的东西……倒是你，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们之前应该不认识吧。” 咬了一口大饼，显然已经饿了好几天的年轻人奇怪的反问道。 “嗯……好像是我记错了。” 沉默片刻，赫拉克勒斯回忆了一下，然而结果却令他无言以对。 是的，好像之前的老者从来没说过阿蒙死了，他只是说失踪。 虽然这附近最可怕的就是九头蛇海德拉，没人规定这里的坏事就一定是它干的。 所以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站在海德拉的角度，它确实没有杀过阿蒙……不过它也不算枉死就是了。 毕竟蒙一的仇恨只是个诱因，对方千年来杀死的凡人不计其数。 有没有蒙一指路，自己终究都会找上门来将它杀死。 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赫拉克勒斯很快便反应过来。 他向年轻人致歉，随后又告诉了他关于蒙村的遭遇。 一时之间，名为阿蒙的年轻人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看着他的样子，赫拉克勒斯好像也看到了弑亲时的自己。 都是因为自己的错误导致亲人身死，两人间倒是十分相像。 “……所以说，来自忒拜的英雄，你此行是为了完成神灵的试炼，获取死而复生的秘密吗？” 良久之后，像是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年轻人问道。 “是的，传说中世间万灵的归宿是灵界，而那里就有着死而复生的办法。” “不过这一路路途遥远，一般人恐怕难以成行。” 看出了年轻人的想法，赫拉克勒斯不由劝道。 但显然，突然发现亲人邻居都因自己而死，阿蒙是不会就此放弃的。 “我希望能和你同行，而且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既然你见到了我的祖父，那应该也察觉到了他特殊的地方吧。” “你是说——” 愣了一下，赫拉克勒斯马上反应了过来。 要说特殊，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 九头蛇的毒雾烈性非常，要是换了寻常人恐怕等不及死在它的手上，就已经在沼泽中的雾气下丢了性命，但那名为蒙一的老者却丝毫不怕，可以在其中如履平地。 “那是我们家族的秘传，我们懂得一些特殊的秘术。虽然自身实力不强，但却可以在很多地方帮到你。” “而且不管你愿不愿意和我同行，我都不会放弃探寻死而复生的奥秘。既然如此，你还要拒绝我吗？” 年轻人再次问道，而这一回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赫拉克勒斯终究点头答应下来。 索性距离去往灵界还有很久，他也可以在路上看一看对方的本事。 “安德，对这个家伙，你怎么看？” 队伍里又多了一个人，不过对于阿蒙的加入，赫拉克勒斯还是有些疑虑的。 说到底，自己对他没有什么了解……当然，其实他对安德也一样就是了。 “对于他……我也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但以我多年的经验，这个叫阿蒙的人总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 木偶没有开口，但他的声音还是传递到了赫拉克勒斯的耳中。 “他的一切都很正常，但却给我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可惜，如果能找到那件神器，或许我就可以探究出他背后究竟有没有问题了。” “神器，你指的是什么，之前和我说过的【斯普莱姆之镜】吗？” 神色不变，赫拉克勒斯在心中说道。 “不是，那是【空间】领域的神器，但对于我却用处不大。我想要找的，是传说中的【修普诺斯之笔】。” 木偶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情绪，它的小手一翻，便多了一本小巧的书籍。 那是曾经留给他神格的人送他的礼物，他将之命名为【安德的剧本】。（见3-37） 至于【修普诺斯之笔】…… “据说那是一场叛逆后的产物，一位近乎站在真神顶点的存在因此被贬谪。”（见3-75） “不过他幻想的造物也因此化虚为实，真正具备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威能。” “如果有朝一日你进入灵界，或许能见到也说不定。” 安德没把这当回事，他不觉得赫拉克勒斯运气会这么好，不过年轻的英雄倒是将之暗暗记下。 【修普诺斯之笔】……有机会他会找找看的。 虽然还不知道这件神器有什么能力，但既然被安德如此记挂，想来绝非凡品。 (本章完) 第298章 一夫当关 对于物质界的绝大多数存在而言，第二层灵界以上的领域更多都是未知。 哪怕是那些将神国升入第五层灵界的信仰神，他们也很少了解过前几层灵界。 尤其是梦灵界，没人知道那由幻梦与混乱的时序共同构成的界面里面潜藏了多少危险。 千百年来，曾经有不止一个神灵试图在那里发展信仰，开辟神国，但无一例外，他们最终都为此付出了代价。 于是渐渐的，那里被视为一片排外的禁区。 没有人再敢靠近，只有安德不一样。 毕竟他想要寻找的答案就在那里，所以数百年来，他不断的寻找通向灵界最深处的方式。 尽管最终碍于自身实力的因素，他全都没能成功，可这并非没有收获。 至少他已经可以确定，通往灵界核心的‘路’应该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这段时间中，安德也了解到了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东西。 所谓【修普诺斯之笔】，就是其中之一。 “话说回来，安德，‘修普诺斯’是一个神的名字吗？” 不知道西风之神会在什么时候来安排下一个任务，反正赫拉克勒斯是打定主意要去银月城看一看的。 不过安德之前说过的内容还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位居真神顶点的神灵……这应该是一位足以与智慧女神雅典娜媲美的大神吧。 “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存在，这样的神灵，哪怕不属于奥林匹斯，也不应当籍籍无名吧。” “这世界上强大却不为人所知的神灵可不少，你没听过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随口说道，不过安德也承认，在那些强大的神灵中，修普诺斯确实是最没有名气的那一个。 “他是掌管睡眠的神灵，也是灵界与永夜的力量所孕育的子嗣。” “永夜赐给了他安眠，而灵性则赐给了他梦境。” “传说这位古老的睡神掌握着一切神灵都无法豁免的力量，哪怕是媲美众神之王的存在，也会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他的力量感染，陷入安眠当中。” “于是伟大的灵界意志将第三层灵界作为他的封地，他因此更加不可一世……当然，这也助长了他的野心。” “原来如此。” 微微点头，哪怕没有听后续的内容，赫拉克勒斯也能猜到了。 历代神王都是这样，无非是一场叛乱罢了，只是这位名叫修普诺斯的神灵没有成功，徒留下了一件神器见证他的辉煌。 不过睡神……隐约间有种直觉，赫拉克勒斯觉得在自己将来的试炼中，也许会用的到睡梦的帮助。 虽然他自信自己的力量无人能挡，但这仅仅局限在人间大地。 不提后续可能要前往灵界，就算是冥界和星空，那里力量的上限也不止于半神。 在那种地方，没人敢说无敌。赫拉克勒斯是自信，又不是狂妄的疯子。 “那么安德，你知道这位被贬谪的睡神去了哪里吗？或者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蕴含他力量的东西存在？” “这我就不清楚了，对于他的下落，哪怕是那些灵界生命也没有几个了解的。” 摊了摊手，安德表示不知道。 不过在思索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还是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睡神修普诺斯真正的下落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蕴含他力量的东西，我倒是知道一处。” “在哪？” 下意识开口问道，随即意识到自己不再是独行。 赫拉克勒斯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名为阿蒙的年轻人，不过察觉到动静的阿蒙只是冲他笑了笑，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在冥界的永夜之地。” “那是包裹了冥界的领域，也是原始神的本体，永远安宁的圣乡。” 没有理会赫拉克勒斯的动作，安德的声音渐渐严肃起来。 “夜之母就长居于此，传说中睡神也由此而生。” “在那古老的岁月之前，修普诺斯从这里走出，然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不过在他诞生的地方，必然会有着他的力量留存。” “原来如此，永夜之地吗……” 又多了解了一点东西，赫拉克勒斯暗自点头。然而看到他的反应，安德当即提醒道。 “别多想，我虽然告诉你，却不代表你就可以去。” “永夜之地可不是其他地方，那是世间一切人和神的禁区，哪怕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之王，也不敢轻易踏足那里。” “别看你看起来好像很强，但在那里你什么也不是。除非找到正确的道路，不然那里与你无缘。” “正确的道路，那是什么？” 赫拉克勒斯追问道，安德则随口回应：“正确的道路……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不过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哪怕是原始神的领域也一样。传言在永夜之地存在着唯一一条正确的道路——也就是那传说中的【倪克斯小径】。” “沿着这条道路，你就能避免那里九成的威胁。除此之外，任何人或神闯入永夜之地，就可以等同于直面死亡。” ······ 飒飒—— 艾加里奥山脉以西，一处宽阔的荒原。 风声猎猎作响，吹动旗帜和落叶。 初冬的寒风刮在士兵们的脸上，不得不说，这并不是一个出兵的好时节。 不过神话时代总归是有所不同的，很多后世的规则并不能应用到这里。 所以在能够保障后勤的前提下，这处营地中的士气倒也还算是可以。 尤其是不久前迈锡尼的主力终于来到了这里，而为首者，正是闻名诸国的英雄阿伽门农（γαμμνων，意为‘坚定不移的’）。 正当壮年的国王惩罚了前锋官，命他做未来攻城的赶死者，如果三次不死才能被赦免。 然后他整顿军务，规划未来诸国到来后的位置，并邀请奥德修斯和阿戈斯的将领们前去赴宴。 宴会之上，阿伽门农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用人不当的失误，但也怒斥了雅典人的卑鄙。 一来一往之间，首战的失利好像就已经被略过，一切都看起来恢复如初。 “看来世人对他的赞誉并非空穴来风，阿伽门农还是有些能力的。” 站在一处高坡上观望营地，奥德修斯称赞道。 相比起之前的先锋官，阿伽门农亲自整理的营地就显得秩序井然了很多。 尤其是各种明暗的哨卫，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防止偷袭的发生。 或许在后世，这属于领兵者的基础能力。但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卓越的军事才能了。 “那你呢，你就看着他以联军的统帅自居，安排种种事务？” 莫德不是第一次提这件事了，自从迈锡尼的主力到来，他就不止一次暗示奥德修斯与对方争夺主导权。 然而让莫德失望的是，从头至尾奥德修斯什么也没做，就好像他已经默认了对方的领导。 “急什么，联军都还没来齐，何必做这个出头鸟。” 轻轻摇头，奥德修斯不以为意。 不过他看着还是有些不服的好友，还是多解释了两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我默认了，就会削弱我的名望，后面也再难争取……但莫德，我可不觉得雅典人的手段就仅止于此了。” “……联军……联军……就算都到了，我们真的能联到一起吗？” 语气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奥德修斯知道莫德无法理解，不过没有继续说下去。 倒不是他不想解释，而是他看到下方的营地突然乱了起来。 士兵们从营帐中走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而最中心处的营帐内，阿伽门农同样披甲走出。 看着架势，就好像要迎接一场大战。 “嗯？”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些奇怪，更多的是不明所以。 毕竟此地居高临下，奥德修斯可以肯定，附近绝对没有外敌进攻的迹象。 没有敌人却汇聚军队，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然引起了这等骚乱？ “奥德修斯，你看！” 莫德突然开口，而奥德修斯寻声望去。 在距离营地数千腕尺以外的地方，好像正有一个人影在靠近。 来人手握长矛，身无重甲，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奥德修斯却感觉如临大敌。 那是来自精神的预警，这个陌生的存在绝对是一位当世罕有的强大半神。 至少在个人武力上，哪怕没有交手，奥德修斯也可以肯定自己绝非对手。 “他是谁？” 奥德修斯问道，这样的人居然籍籍无名，而且还拦截在联军的营地之外。 他是来做什么的，又是不是雅典人请来的帮手？ 种种猜测涌上心头，然而还不等一旁同样不明所以的莫德回应，奥德修斯就听到了来者那声传百里的洪亮声音。 他似乎丝毫没有将十几万军队放在眼里，所谓诸国的尊严也不被他放在心上。 他只是站在那里，向着一切可能回应他的人邀战。 “诸国联军？” “可笑。” 冷笑一声，看着因自己的到来而混乱的营地，年轻的英雄高声喝道。 “你们准备攻打雅典？” “来——” “阿克琉斯在此……” “谁敢与我一战！” (本章完) 第299章 金刚不坏 洪亮的声音在连绵不绝的营地中回荡，阿克琉斯身前就是十数万迈锡尼的精锐。 然而纵使闻声而来的兵士越来越多，可持矛的英雄却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如果说在银月城，阿克琉斯多少还有几分谦逊。 他尊重导师的武艺，尊重狩猎女神的射术，也尊重那些知识渊博的巫师们，那当他离开银月城，这不多的谦逊就只剩下了狂傲。 我，阿克琉斯，举世无敌，谁敢与我一战？！ “来者何人，竟敢出此狂言！” 阿克琉斯的声音刚刚落下，一声大喝便从远方传来。 迈锡尼的军队中也不止有他们的国王，此刻最先做出反应的，便是一位实力不凡的将领。 人马皆披铁甲，英勇的骑士开始向前冲锋。 隐约之间，阿克琉斯好像能看到那身铠甲上绘制着些什么东西。 那是象征来者身份的徽章，也记述了祖上尊贵的血脉，不过看着疾驰的马匹，阿克琉斯根本没有辨认的想法。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辨认来历？ 换了你祖上的神灵，还配和我在这人间战场过上几招，但你这个不知道多少代的后裔…… 先接我一招不死，我再给你一个保命的机会！ “来——” 大笑一声，阿克琉斯长矛抡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随即双腿微曲，然后猛然一跃。 动作只在刹那之间，思维不过转瞬之内。 自己的面前是奔驰而来的骑士，对方身上的血气似乎已经和座下的异种坐骑合二为一。 这是波塞冬之子，神马阿瑞翁的后裔，虽然已经不知稀释了多少代，但它和它的主人一样，有来自神灵的血脉。 骑士和坐骑相互配合，能爆发出来一加一远大于二的力量。但此时此刻，攻守之势却截然相反。 锵…… ——砰！ 长矛与骑枪对碰，只是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下压。 高速行驶的马匹如遭重击，只听‘咔嚓’一声，神马的后裔便前腿骨断，在地面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而在马匹的背上，迈锡尼的将领更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一个恍惚，他的双臂便在巨力下折断，自身也从马背上被击落。 然而抡起的长矛并未停下，反而以更猛烈的劲道撞在将领的铠甲上面。 如同豆腐一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伴随甲胄碎裂的声响，迈锡尼将领的意识瞬间模糊了。 只在隐约之间，他好像听到了一声不屑的嘲讽。 “呵，果然如此。” “常人当中，你也算有几分本事，但也仅止于此了。” “希望你的国王，不要让我太过失望才是。” …… 轰—— 联军的营寨中心，刚刚披上不久前神官送来的铠甲，阿伽门农就感受到了远方大地的震颤。 喧哗与议论声随之而来，士兵惊骇的情绪如同会传染一般传开。 这一刻，哪怕身上崭新的铠甲据说来自匠神之手，迈锡尼国王的心中也是一片冰凉。 如此情景，莫非是雅典人的大军打来了吗，可为何自己安排的哨卫却没有提前禀报？ 万人以上规模的部队绝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接近，这不符合常理。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恐怕战神在世，也难免要大败一场。 “来人，雅典来了多少人，警戒呢，为什么没有提前来报，营帐外巡弋的骑兵又去哪里了？” 脸色难看，阿伽门农严厉的呵斥。 然而在他的斥责之下，除了同样不明所以的护卫，前来传信的士兵却露出了一副奇怪的表情。 “陛下……” 犹豫片刻，士兵迟疑的说道： “没有大军，只来了一个人。” “一个人？” “是的，只来了一个人。” 士兵肯定道，不过像是知道国王要问什么，他又继续说道：“巡营的将军去处理了，但看起来……情况好像不妙。” “其他将军已经赶过去了……不过来者恐怕是一位强大的英雄，只有您才能与他对抗——” 轰——！ 轰——！ 轰——！ 话未说完，又是三声巨响，彷如巨神在锤击地面，但并没有更多的厮杀声响起。 就像士兵所说，这确实不像是一支军队能带起的动静，更像是一个勇力非凡的强者在重击营地。 直到这一刻，阿伽门农不得不相信，刚才的声音或许并不是一个名为‘阿克琉斯’的雅典将领领兵前来突袭，而真的是一位强大的半神独自在阵前挑衅。 而且现在，对方依旧堵在营寨之外。 旧的问题被解决了，可新的困惑也随之而来。孤身一人前来营前挑衅，对方这是凭的什么？ 如今诸国交战，几乎当世所有强大的王国都参与了进来。 一时之间，人间笼罩的秩序之力超乎了过去的任何一次。就算对方再怎么强大，也绝不可能在这样的战场上以一敌万。 是人就会累，就会受伤。伤势会积累，人也终将死亡。 所以阿克琉斯如今的行为在阿伽门农眼中无异于自寻死路，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们先跟我来。” 找不到答案，那只好亲自去看看，抛除国王的地位不论，纯以英雄的身份，阿伽门农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个陌生的半神。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招了招手，示意营寨中的士兵们赶紧动起来。 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这么简单的离开。生擒一位半神的功劳，足够掩盖先前先锋的失误了。 …… 营地之外，阿克琉斯随手将第四个迈锡尼贵族的尸体挑起，然后和先前的三个堆叠到一处。 周围的围拢的士兵越来越多，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 谁都知道，孤身一人闯入军中，除非来者是金刚不坏之身，不然他恐怕难逃一死。 但在死之前拉多少人和他一起死，那就没人能够判断了。 因此士兵们的惧怕也就显得十分正常……不过阿克琉斯也不在乎他们的如何，他只是自顾自的等待着真正有分量的人到来。 从这支军队目前的反应看，他们应该是把自己给当成了雅典人。 但只有阿克琉斯自己自己知道，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前去面见过雅典的新王。 一方面，因为在阿克琉斯的内心深处，他其实也不大看得上那个白捡了一个王位的前公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心中隐含的傲气。 自从一路西来，身具不坏之身的年轻人虽然起意要立下不世之功，让人间诸国传颂自己的大名，但他同样很清楚，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事情。 尤其是作为一个目前尚且籍籍无名的人，人间大地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认识自己。 如果就这样前往雅典，他也许会得到礼遇，也许会受到轻视，但无论如何，阿克琉斯都难免要像表演一样展现自己的能力。 “但是这样的看重，我根本不需要。” “我是阿克琉斯，那我自然会用属于我的办法扬名，而不是把我的力量当成别人的工具” “到那个时候，无需表现，只要出现在哪里，哪里的国君就会来迎我入席。” 轻甩矛尖，让上面残留的血液脱落。 阿克琉斯遥望远方的营地，他能感觉到，第一个有点挑战的敌人出现了。 大概那就是迈锡尼人的国王吧，很好。 出道第一战，斩杀一个大国的君主。 当他死去，无论地上还是天上，不论凡人还是诸神，就都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存在了。 “……你是谁？” “雅典居然还有你这样暗藏的底牌吗……不过不管你是谁，既然你残杀我的部下，那就必须为此行付出代价！” 声音从营地中传来，阿克琉斯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疑惑和暗藏的杀意。 流淌神血的英雄大多拥有着过人的欲望，他们很难克制住自己的想法，隐藏自己的声名。 如果不是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不乏半神和神灵，阿克琉斯恐怕也遏制不住表现自己的欲望。 “我是谁……” “呵，很快，你们就再不会问出这个名字了。” 咧嘴一笑，强敌接近，阿克琉斯的精神不由更加亢奋。 感受着四面八方渐渐围拢而来的军队，热血在血管中奔涌。 右脚跺地，然后向着身前暴掠而去。 “来——” “阿伽门农……接我一招！” 刷—— 数里距离犹如不存，数息之间，阿克琉斯的身影就从渺小变得清晰。 迈锡尼的士兵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有阿伽门农和另外几位将领做好了防备。 举枪迎击，迈锡尼的国王无愧于他的过往的威名。 源自神血的力量与周遭血脉源流相同的血气相共鸣，强大的力量流转在枪尖。 锵—— 两道在人间难寻敌手的力量于刹那间交错在了一起，这一刻，阿克琉斯也不得不稍稍止步。 “不错，虽然借助了外力，但你有资格和我过上几招。” “可惜了，今天我不为比武，只为扬名而来。” 枪矛交错，于半空中后退。 阿克琉斯落在地上，说出的话却让阿伽门农无法理解。 来者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强，但自己坐镇军中，对方却孤身一人，身为迈锡尼国王的他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只待大军合围，对方就插翅难逃。 可现在看他的意思，竟然还没有用出全力吗？ 不可能，就算战神在人间之时，力量也较之强不了多少了…… “喝——！” 一声爆喝，阿克琉斯再次持矛向前，而迈锡尼的君主则向前迎上，他身侧的将领紧随而至。 枪矛交错，可这一次，阿伽门农却大为惊骇。 因为在最后关头，阿克琉斯的矛尖微微偏转，竟然向着他的腰腹扎去。 对方这是在找死吗？ 我攻击的是他的心脏，他攻击的却不是我的要害。我身穿匠神的铠甲，他却不过一身皮衣，这简直是笑话。 然而半神的交锋容不得犹豫，只是瞬息之间，两人便分别击中了自己的对手。 一瞬间，一股无边大力透过铠甲轰击在阿伽门农的身上，让他五脏六腑都犹如移位般无力。 然而这一刻，迈锡尼的国王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他只是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敌人。 叮—— 如同与金属相交，不能寸进分毫，自己的兵器毫无用处。 而在他身前，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阿伽门农，阿克琉斯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没用的，不过阿伽门农，我认可你的实力了。” “如果不是遇到我，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战胜你，但很可惜，我乃战神——阿克琉斯！” 上前一步，虽然承认对方的实力，可阿克琉斯并不打算放弃终结对手的生命。 胜生败死，这就是战场的规则。虽然自己有仰仗不死之身的嫌疑，但这何尝不是能力的一种？ “你，不行——让阿瑞斯来！” 留下最后一句话，握紧长矛，阿克琉斯直视着自己出道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敌人。 我会记住你的，但却是在你死去之后……然而就在准备下杀手的这一刻，自封战神的年轻人面色微变，长矛舞动，像是要防备什么东西。 叮—— 嗖—— 一声金铁交击之声，破空之声则随后而至。 阿克琉斯最终还是没能挡住来者，他的左臂衣袖露出了一个孔洞。 “是谁？” 脸色难看，尽管没有受伤，但阿克琉斯还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 自己出道以来第一战，如何能够无功而返？ ……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远在十数里外，一座无名的矮峰上，金发神灵同样发出了疑问。 赫拉让他保护联军一方英雄的安全，他照做了。但偷袭终究不是好事，所以他只瞄准了对方的左臂。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要是自己一击之下导致阿克琉斯失手被擒，那之后就想办法把他放走。 这段时间的牢狱，权当是他狂妄的自称‘战神’的惩罚……然而让金发神灵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金箭银弓居然在这里失效了。 阿克琉斯没能躲过自己偷袭的箭，可自己也同样没能奈何他的不坏之身。 第300章 强者为尊该让我 叮—— 箭矢无功而返，却在落地之前化作无形的雾气散去。 阿克琉斯顺着金箭射来的方向，却仿佛看到了一轮太阳。 光明神阿波罗，被如今的人间尊为太阳神的驾驭金车者。 金发英俊的神灵虽然也为自己的无功而返感到惊讶，但他还是再次张弓搭箭，威慑之意溢于言表。 尽管阿波罗对阿克琉斯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对雅典的态度也很平常，但他既然应下了赫拉的要求，那就不会允许阿伽门农死在自己身前。 哪怕他日后会辞去这份责任，他现在也会尽到自己应该做的。 “神灵？” 注意力从身前的国王身上挪开，阿克琉斯坐视迈锡尼的士兵将他们的国王救走。 两招击败坐拥大军的阿伽门农，虽然仰仗了对方不知道自己不坏之身的优势，但双方的实力差距也已显露无疑。 跑就跑了，相比起一个凡间的王，一个真正不朽的神灵更让阿克琉斯感到兴奋。 看似很遥远的距离并不能阻碍他的视线，远方山腰处的金发神灵清晰可见。 太阳神阿波罗，奥林匹斯诸神中的最善射者。 如果连他的箭也不过如此，那所谓的诸神又有何强大之处？ 呵，阿波罗……往日里你在天上拉扯太阳也就罢了，今天你又怎么敢到人间来与我为难！ “让开！” 哗—— 长矛抡过一个半圆，将身前抵挡的士兵扫开。 阿克琉斯目视着远方的太阳神，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啊……既然你敢到此来拦我，那就让我领教一下你的成色。 嗖—— “嚣张的狂徒，但你确实有几分本事。” 低声喃喃，又是一箭。 不过这一次，阿波罗看到自己的箭矢被早有准备的阿克琉斯抬手挡下。 纵使强大的力道让他倒退数十步，但依旧没能给其带来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伤势。 这个凡人……一时之间，阿波罗不禁感到有些棘手。 又是一个刀剑难伤的不死之身，这些年来，同样的情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在偌大的卡俄斯人间，拥有类似能力的存在也并不止这一个。 大陆以西，人类没有触及，诸神也很少踏足的地方，沉眠着被诸神驱逐离去的上古邪物。 它们承接着血肉大母无上的力量，强大的生机无穷无尽。 大陆中央，距离奥迪尔斯山遗址不远的地方，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也移居到了那里。 它继承了万妖之王提丰痛击神王时留下的力量，源自现世君主的力量使它的生命与秩序相连。 只要世界的秩序与规则不曾崩塌，那就没有什么能够杀死这头可怕的妖魔。 相比起旧日的世界，如今的卡俄斯大地早已变得繁杂太多。 不过阿波罗也很清楚，这些所谓的不死者其实并非真的不死。 它们每一个看似无解的力量背后实则都有着对应的破绽存在，只看能不能找到罢了。 上古邪物的力量源自血肉大母那不知来源的【生命】权限，所以想要克制它们，也就需要同等的【生命】或对应的【死亡】。 而斯芬克斯的秩序尽管强大非凡，但实则它自己也被自己的秩序所限制。 智慧从神王的头颅中跃出，冥冥之中，或许也预示着什么东西。 所以凡是被斯芬克斯的智慧难倒的存在，哪怕比它强大也难逃一死。 但反过来，如果能破解它的智慧让其无路可走，那凡人也能够割下它的头颅。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道听途说，那曾经沐浴过赫斯提亚神血的妖魔就是太阳神的亲历了。 阿波罗曾在首战失利之后去求教过自己的姑姑。 解铃还须系铃人，来自赫斯提亚的力量，想来她应该有解决的办法才对。 不出所料，灶火女神果然没让他失望。 只不过在听完女神给出的答案后，阿波罗不得不感叹，也许这些所谓的‘破绽’之所以存在，或许就是在等待对应的人。 “阿波罗，我知道你的来意，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神力的克制之法。作为天生的守护与火焰女神，对我而言，火焰与守护的力量看似矛盾，实则却是我一体两面的体现。” “火焰可以驱逐灾祸，守护安宁，所以凡人称我为家宅的守护者。但反过来说，火焰也可以带来灾难，让我的力量不起作用。” “所以想要破开我的神力，你只需要寻找到除我之外另一个具备着‘守护’之意的火焰就可以了。比如凡人中流传的最初圣火，用它的力量淬炼你的箭矢，那就足以破开妖魔的身躯。” 赫斯提亚的话很清楚，她也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然而阿波罗却尴尬的发现，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将之实行。 毕竟虽然如今的凡人大多以为圣火来自灶火女神的恩赐，但阿波罗却明白，人类的火焰实则是由盗火者普罗米修斯所窃取，然后交给人类的权能。 没人能影响它，除非普罗米修斯亲自将其收回，或者这火焰真正的主人允许。 不然哪怕阿波罗贵为奥林匹斯的主神，也拿它没有任何办法，更不可能借助它的力量。 因此无奈之下，阿波罗只得放弃了挽回自己的颜面，坐视妖魔在北地徘徊，只在最后留下了一则似是而非的预言。 杀死诺弥萨巨狮的，必然是来自人类的力量。 不是他杀不死这个妖魔，而是太阳神遇见了未来，这是他留给凡人英雄的考验。 一时之间阿波罗遇到的麻烦便被解决了。 当然，就最终的结果而言，他的‘预言’好像也确实实现了。 赫拉克勒斯以人类的身份杀死巨狮，日后人间或许会因此认为太阳神也具备着窥视命运的能力。 不过虽然诺弥萨巨狮已经被杀死，可阿波罗如今却又遇到了一个身具不死之身的英雄。 每一个不死者的背后都有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影响，哪怕神灵也难以违逆。 前者的破绽他很清楚，那后者的要害，又会是什么呢？ “嗯？” “阿瑞斯，原来是你……你终于来了。” 看着还在凡人军阵当中冲杀，却隐隐间向自己方向冲来的阿克琉斯，阿波罗先是皱眉，随即神色舒缓下来。 作为一个神灵，躲避凡人的邀战可不好听，可如果不能破开不死之身，阿波罗确实拿他没有办法。 所幸既然阿瑞斯已经来了，那这里也就用不上他了。 “你应该也听到了吧，‘战神阿克琉斯’，这个凡人自称是大名……既然现在你来了，那这里就由你处理吧。” “想来身为正牌战神，你应该不会连他都处理不了吧。” 淡淡开口，阿波罗收起手上的银弓。 “哼，阿波罗，我的事情就用不着你来提醒了。” 神色不善，驾驭着青铜战车阿瑞斯自一旁的空中落下。 严格的说，阿瑞斯和阿波罗本来没有恩怨，但战神一边忍受不了阿芙洛狄忒有时候看向阿波罗的目光，一边又不忍心呵斥美神。 至于阿波罗……如果阿瑞斯直言斥责阿芙洛狄忒，他其实不会为了美神分辩。但如果只是无能迁怒，那他也不会惯着。 于是一来二去之之间，他们两人间的关系也就变差了起来。 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冲突，但言语上的纠缠却从未少过。 “很好，阿喀琉斯是吧，我记住你了，就连雅典的忒休斯都没有你这么狂妄。” “既然你想做战神，那我就让你去到深渊里去做好了！” 不再理会阿波罗，阿瑞斯的最后一句响彻云霄，震得山林间的飞鸟四散而逃。 随着一声呼和，战神招来自己的青铜战车与驾车的四匹神马，然后向着人间的战场冲去。 这世上不是谁都有资格挑衅神灵的……如果这都能忍，那他这个战神就真的不需要做了。 ······ 咣—— 砰——！ 长矛与铜剑碰撞，后者当即倒退而去。 大营西侧，不知杀了多久的阿克琉斯终于正眼看了下刚刚接了自己一招的对手。 自于大营外两招击败迈锡尼王，一路以来，阿克琉斯如入无人之境。 凡是敢挡在他身前的，不是横死就是重伤。 哪怕有军阵护卫，也没有几个人能接下他第二招。 当然，双拳难敌四手，在王权规序的镇压之下，哪怕是半神英雄也不可能孤身于数十万人中纵横来去，阿克琉斯也不是没有失手。 只是在他的不坏之身面前，无论什么样的手段，都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你是谁？” 隐约间感应到一道强大的气息正向这里接近，阿克琉斯倒不那么着急了。 既然有神找上门来，他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倒是刚才这人能接他一招而无伤，哪怕有军阵助力，也绝非等闲之辈。 “我是伊塔卡国王奥德修斯，强大的英雄，你应该不是雅典人吧。” 手臂微微发颤，奥德修斯心下暗惊。 他虽然不以武力见长，但也看和谁比。 然而只是短短一个照面，奥德修斯就明白，阿伽门农输得不冤。 哪怕早就知道对方的不坏之身，恐怕他也就坚持个十几回合就要败下阵来。 换了自己来，还大有不如。 “奥德修斯？” “我听说过你……但我是不是雅典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微微点头，阿克琉斯暂缓脚步。 他的目光扫过周遭，而见他停下，四周的士兵再不敢轻易向前。 “雅典人虽然叛逆，但对诸神还是抱有尊敬的，他们本身也是智慧女神虔诚的信徒。” “但你之前的话，可听不出一点对神灵的敬畏。”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必要敬畏，等我胜过了阿瑞斯谁是战神还不一定呢！” 不屑的一笑，阿克琉斯淡淡说道。 “诸神生而不朽，哪里是你能够比肩的？” 见持矛的凶徒停下手来，奥德修斯也松了口气。 武力上他固然不如，但既然来者不是雅典人，那或许自己能用言语来将其劝退。 “阿克琉斯，我听闻天神地母与世同生，没有他们，就没有如今的世界。而后泰坦神灵完善了万物万灵，有了他们，才有了山川湖海，日月星辰。” “这等造物之功，又哪里是你能比肩的。纵使你有再大的勇力，又怎么能和神灵媲美？” 奥德修斯的话本是世所共知的事实，哪怕是远方匆忙赶来的阿瑞斯闻言也脸色缓和了几分。 哪怕他说的不是自己，但作为神族一员，又怎么是凡人可以比肩的？ 然而听了这话，阿克琉斯却是更加不屑。 “呵，这就是你的所谓道理？” “那我问你，按照你的道理，盗窃之人该当何罪？” “自然是按照偷窃之物的贵重来论罪，按照被盗者的身份来论罪。” 奥德修斯答道。 “是吗……可要我看，恐怕并非如此。” 长矛转动，阿克琉斯大笑出声。 “我听说盗取贵族刀剑马匹的凡人被人用国法诛杀，盗窃神庭大位的神灵却能够成为主宰世间的君王，这就是力量大于规章的道理。” “我看这世间的位置本没有恒定，万物的命运也没有常理，只不过是等待有能者取之罢了，而我，就是有能者！” “来——阿瑞斯，我知道你已经来了，你不是号称战神吗？” “你我且在此地战上一场，你若胜了便罢，你若是不能胜，那这战神之位，不如就让给我坐如何？” 声音震动高天，让云层震荡四散。 哪怕奥德修斯有一身的道理，面对这样的狂徒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如今的场面也用不着他来解决了，当阿克琉斯的话音落下，奥德修斯便听到一道愤怒的吼声。 “狂妄，凡人——我必杀你！” 怒发冲冠，阿瑞斯此刻怒不可遏。 如此狂徒要是不被杀死，那自己还有何颜面坐在奥林匹斯的金宫当中？ “杀！” 从青铜战车上一跃而起，阿瑞斯持剑向前。 “你要死，但不仅是你，还有你的亲朋好友，和你有关的所有人！” “以战神的名义发誓，卑贱的凡人，在我们两人之间，只能留下一个！” 第301章 断臂的‘维纳斯\’ 神的誓言自有其力量，狂怒之下的阿瑞斯更是如此。 一语落下，与其神职对应的法则便生出感应。 如果面对的是其他凡人，恐怕在冥冥中战争秩序的影响下，阿瑞斯真的能够顺利将之斩于手下——当然，他会不会因此付出些其他的东西就说不好了。 然而此时此刻，不朽的神与不死的人遥相对望。 一个被现世的伟力赐予了不朽的本质，而另一个则被冥河洗礼，在仪轨的庇护下拥有了不死之身。 这一刻，没人知道谁能在这场关于‘战神’之名的纷争中最终获胜，但所有人又都很清楚，既然他们没人会死在这里，那争斗就绝对不会停歇。 除了传说中的命运女神，没人能得知他们的下场，也或许就连命运女神也不能知道。 “杀！” 战场之上，回以一个简单的词汇，阿克琉斯将手中的长矛扔到一旁，随即大步向前。 凡人的兵器已经仅止于此了，它无法与神的武器碰撞，哪怕那并不是真正的神器。 这件他人眼中的神兵利器没有资格参与这场争斗，面对真正的神灵，相比起武器，阿克琉斯只能仰仗自己的身躯。 “好胆！” 一声怒喝，站在英雄的对面，阿瑞斯怒发上指，瞋目欲裂。 区区人类，居然也敢如此藐视于他，甚至是的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这样一来，如果他再持剑向前，那纵使最终赢了，恐怕阿瑞斯也要沦为诸神的笑柄。 哗啦—— 将盾剑扔到青铜战车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阿瑞斯放弃了兵器，他同样大步向前，准备与敌肉搏相见。 尽管人间的武艺并非全部源自于他，但战神对此也绝不陌生。 随着一声闷响，伴着地面的颤动，在战场的中央，完美如同雕塑的两具身躯就撞击在了一起。 砰——！ 最原始的搏杀在拳掌间交错，力量与力量的对碰毫无花哨。 在原本的神话当中，赫拉克勒斯就曾在与宙斯的角力中胜过了未曾展现神灵本相的神王，让天上地下的诸神都为之感到震惊。 如今的战神阿瑞斯固然还比不上宙斯，可阿克琉斯也不过是一介无名之辈，直到今天，他的存在才为世人所知晓。 无论胜负，这场战神与‘战神’的战斗都必然会载入史册，让后来者仰望与膜拜先辈的事迹。 轰——！ “哈哈哈哈哈……阿瑞斯，原来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眨眼间交手了数十个回合，四周的士兵擦着就死，碍着即亡 直到被人一拳轰在脸上，阿克琉斯倒飞出去在地上撞出一个大坑，他才稍稍停手 然而人间的英雄尽管受伤，阿瑞斯却也绝不好受。他被年轻的英雄一脚踹在腰部，如果不是神躯强悍，恐怕内脏都要化为齑粉。 一时之间，阿克琉斯不由大笑出声。 尽管此刻并还没有占据明显的上风，甚至在力量上还存在着差距，但他知道，这一战自己恐怕是赢定了。 对面的神灵不是是别人，他可是战神阿瑞斯。 作为战争的主宰，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权柄的影响。当阿瑞斯的气势越是威猛，当他战斗的意志越是激昂，那他能展现的力量也就越是强大。 反之，如果迟迟不能获胜，那他所拥有的也会一点点流失。 毕竟战争从来只眷顾胜者，而且哪怕是狭路相逢的勇气，也会再而衰减，三而枯竭。 “……该死，凡人，你竟以为你能胜过我！” “就算我的卫队不在这里，你也休想与我对抗！” 同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阿瑞斯此刻万分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诞生的早一些。 与第二纪以前的泰坦神灵不一样，也许是因为那时的天地初开，神灵也受到了世界的影响，以至于那些古老的神圣往往都拥有着极其强大的真身与体魄。 所以他们生而知之，甚至很多在诞生时就是成年。 但作为后来的神灵，哪怕身为战神的阿瑞斯已经比其他兄弟姐妹要强的多了，可这终究不能让他满足。 “呵，不过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才淬炼出了这样不坏的身躯……但是我能感觉到，你这非生非死的状态绝不正常。” “这世上可没有凭空得来的力量，不死之身……你以为自己真的无敌了吗？” 冷笑一声，经过短短的战斗，阿瑞斯认为自己已经看破了虚实。 之前的交手中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在阿克琉斯的身躯当中，阿瑞斯根本感觉不到一点活物的痕迹，甚至还夹杂着些许对神灵天然的恶意和排斥。 这种感觉不像其他，倒有点像是曾经前往冥府的时候，阿瑞斯亲自感受到的那让诸神都为之忌惮的冥河之力。 承载誓言的冥河维持了神灵间的秩序，而它对违背誓言者的惩罚正来自于被破坏的秩序对神灵妄为的本能憎恨。 所以除了誓言的之河，斯提克斯又被世人称作憎恨之河，因为它确实默默容纳着这种原初的恨意。 然而这样的力量就连神灵都感到忌惮，又何止是人类呢……，神灵接触它只是会被消解神力，消磨神性，但凡人接触它却必死无疑。 即便是神与人的子嗣，也不过能够坚持一段时间，而不至于触之立死。 因为身体里非人非神的气息，这些半神能够使冥河之力在身躯中长久驻留，但这依旧是是有其限度的。 没有任何一个活人能被冥河之力侵染身躯的每一寸血肉，除非它本身已经永坠冥河。 想到这里，阿瑞斯不由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身上的气息也再次勃发。 作为战神，只要他心中的战意仍旧旺盛，只要发自内心的相信自己能够获胜，那这个凡人就绝不可能在力量上胜过自己！ 就让我来看看，它的破绽到底在哪吧…… 轰——！ 大战再起，然而这一次，哪怕要受到不少的伤害，阿瑞斯依旧不惜代价的试探着阿克琉斯的破绽。 别让我找到……阿克琉斯是吧，我记住你了。 你确实有点本事，但很快，这里就是你的死期！ …… 哗—— 人间大地，迈锡尼驻地之外，骤然爆发的战斗固然引来了阿瑞斯的注意。 但除了他和一直留意的阿波罗外，其实还有另一个神灵也刚好在这附近。 美神阿芙洛狄忒，她正因为搞砸了农业女神德墨忒尔的事情而烦恼。 再加上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并没有返回神山，她也就留在了这里，并因此察觉到了此地的动静。 当然，美神对此的探查比不过战神，她的速度也不可能胜过阿瑞斯。 所以当她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阿波罗远去的背影以及正在与阿克琉斯大战的战神。 大地之上烟尘滚滚，但瞒不过女神的注视。 只是一眼，她就看清了此刻的战况。 阿瑞斯手段尽出，阿克琉斯越战越勇。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神逐渐发现，哪怕他使出各种手段试探，但以【战争】神职带来的敏锐洞察力也丝毫不能窥见这个凡人的破绽。 隐约间，他的神职甚至给他一种预感——面前的人‘没有破绽’。 尽管这很不可思议，但神职给出的反馈是不可能出错的。 于是一时之间，原本旺盛的战意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而阿瑞斯的身上又在之前的交手中受了些伤势。 尽管这些都是他为了试探对手主动付出的代价，可别人自然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从旁观的角度看，这就是阿瑞斯被一个凡人压着打，且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废物！” 微微咬牙，这一刻，阿芙洛狄忒心中好像憋了一团火。 是，我是搞砸了德墨忒尔的事情，但如果不是你赫拉，我会嫁给阿瑞斯这个废物？ 还有你，阿瑞斯……战神，我看改叫败神好了。 你打不过神灵，现在连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凡人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呼——不能生气，我得先把他带走。” “忒休斯好歹已经死了，你失误一下也就罢了，要是再输……” 尽管心中不满，但阿芙洛狄忒还是决定暗中出手相助，待逼退这个凡人后和阿瑞斯一起离开。 不提阿瑞斯一向对自己舔的可以，就说大战在即，战神信仰的基盘也不能动摇。 日后面对雅典娜的时候，可还需要他这个正牌战神出力呢。 想到这，阿芙洛狄忒暗自隐匿了身形，向着战场摸去。 这种隐身一类的神术很容易被人看破，但也要看使用者和敌人是谁。 神灵亲自使用的神术在这一点上还是很强大的，更何况对手也不是另一个神灵。 于是悄无声息间，美神越过了围拢起来的兵士，来到了阿瑞斯的青铜战场旁边。 这里刚好有阿瑞斯留下的青铜短剑，可以用来偷袭这个人类…… “——！” 手指摸上剑柄，阿芙洛狄忒刚一抬头，然而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充满杀意的目光。 下意识的倒退一步，美神显然有些被吓到了。 然而还不待反应过来，她就听到了一道狂傲而讽刺的笑声，以及一道闪电般接近的人影。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神灵吗？” “单挑不过，还想偷袭？好，就让我来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又有些什么手段！” 源自冥河的力量对神灵的气息何等敏锐，早在很远的地方，阿克琉斯就察觉到了阿芙洛狄忒的靠近。 只是他之前不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再加上来者气息并不锋锐，不像是擅长战斗的神灵，他索性也就没有在意。 可让阿克琉斯没想到的是，暗自潜入的神灵居然来到了阿瑞斯的战车旁边，准备举剑偷袭，这可就惹恼了他。 好好好，既然你们不讲规矩，那也就别怪我欺凌弱小了！ 下意识把阿芙洛狄忒归类在了‘弱小’里面，阿克琉斯一步就逼近了美神的身前。 也许是因为太过相信自己作为战神的直觉，而阿瑞斯又太过相信美神，以至于此时他方才反应过来，连忙从背后一拳击出。 然而身具不死之身的阿克琉斯怎会在意这些，他丝毫不在意身后的攻击，大步向前，然后迎着美神刺来的铜剑，伸手向前握去。 “锵——！” “给我撒手！” 长剑刺上胸口，阿克琉斯仿若未觉。 他一把握住剑锋，然后将之从美神的手中夺来。 从未经历过这些的阿芙洛狄忒简直被吓傻了，不过阿克琉斯可不会等她。 握住剑柄，年轻的英雄用力一划。 “撕拉——！” “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 “……” 大笑出声，阿克琉斯伸手接住女神的断臂。 见阿瑞斯撵上，他也不恋战，反而一跃而走。 “战神无耻，比武不过，仰仗数量取胜。” “美神无能，手持利器，还比不过我赤手空拳！” “这把剑就当是我的战利品，今日斩神一臂，我且放你们一马。来日再战，且让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 此番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但阿克琉斯也满足了。 所谓夺取战神之位，他其实更多的也就是一说。毕竟神灵的权柄不可剥夺，这也是古往今来的定论。 现在夺得宝剑，还斩下神灵的手臂，对阿克琉斯而言已经是大大的收获了。 正好他也感觉有些疲惫，不如就此退走，看看对方有何反应。 “放肆，卑贱的凡人！你——你竟然敢！” 眼见妻子被人砍下手臂，阿瑞斯闻言气急，可看着手臂被斩下的阿芙洛狄忒，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追击。 敌人固然可恨，但他总不能强阿芙洛狄忒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何况仔细想想，以他当下的实力，就算能追上对方，又能拿阿克琉斯怎样呢？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回到神山，回到那个没有人间枷锁的地方。 没有神力的辅助，仅凭他们这一代神灵神躯的自愈能力，断掉的手臂可就不知何时才能长回来了。 何况这狂徒着实不凡，一时之间，阿瑞斯也要想想自己该如何应对才好。 第302章 艺术 “嘶——” “呃……” 青铜车架在天空中疾驰，四匹神马不断是奔腾着。 怀抱着断臂的美神，阿瑞斯不由心急如焚。 人间是人和人不同，神和神也是不一样的。 尤其当那些自身就象征世界一部分的古神诞生以后，世间诞生的新神尤其如此，阿芙洛狄忒就是其中的典型。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到神职的影响，爱与美的化身本就不该有强大的体魄，也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因素导致的，总之美神的神体确实显得比其他神灵要脆弱不少。 被人一剑砍断胳膊，这其实并不奇怪，但对绝大多数神灵而言其实也不是什么算得上号的伤势，甚至换了阿瑞斯自己，这可能还会激起他神职的反应，让他浴血之下愈战愈勇。 但同一件事放在阿芙洛狄忒的身上，她就直接昏厥倒地，直到现在才醒过来。 阿瑞斯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作为一个战士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是因为美神缺了什么，而且这和他也有关…… 然而很遗憾的是，没有看过‘剧本’的阿瑞斯不可能知道，他本来有机会拥有一个疑似和原始神灵有关的神子，他将执掌世间的爱欲，哪怕阿波罗都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可能有关，可能无关，但对不知道这件事的阿瑞斯而言，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阿芙洛狄忒的问题联想到这里就是了。 相比起这些，他正紧张的看着苏醒过来的美神。 “唔……我这是——” “！” 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阿芙洛狄忒下意识的想捂住额头。 可下一瞬，她就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缺了一根手臂，她被人砍掉了一只手！ 她，世上最美的女人，被一个凡人砍掉了一只手！！！ “……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声音划破天空，刺的阿瑞斯耳膜发痛。 但想到对方是为了帮助自己才落得现在的下场，战神又不由自责起来。 “该死的人类！” “他们怎么就不肯乖乖的听话，每天从早到晚给我提供信仰，然后老老实实的去死？！” 自责了一瞬，然而阿瑞斯很快意识到，作为战神的自己怎么会有错呢？ 神和神的冲突，神可能有错。 但神和人的冲突，错的一定不是自己。 于是阿瑞斯很快找到了罪魁祸首，那就是整个人类。 人类这个物种果然天生叛逆，只知道享受神灵的恩惠却不知道回报，反而总不知足。 还有那些人类中某些悖逆的言论……整个世界都是属于诸神的，你还来讨论神与人的关系？ 家畜也有资格和主人讨论地位了，简直是笑话。 “阿瑞斯！你干的好事！” 一声高亢的斥责，瞬间将战神的思维拉回当下。 刚才突面惊变的阿芙洛狄忒像是已经接受了现实，她正一脸愤怒的看着这个无能的家伙。 你不是战神吗，结果反应的还没有一个凡人快，你怎么还不去死！ “阿芙，我也不想的，可我在战斗中更多的依靠战斗本能来指引自己。” “我对你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又怎么会因为你的靠近而警惕呢，只是那个凡人……” “够了！” 开口打断阿瑞斯的辩解，阿芙洛狄忒咬着牙说道：“我看你就是无能！” “一个忒休斯，我就当是个例；现在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来，你依然打不过。” “指望你是没有用了，看来还得我自己出马，不然再过一万年，你也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不会的阿芙。” 连忙解释，阿瑞斯据理力争：“你知道的，这远不是我真正的实力。” “在人间与人单挑，我并不比其他善战的神来的有优势。【战争】神职对个人的武力有所加持，但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大，但我有军队！” “凡人就是凡人，他们永远无法理解神权的伟大之处。那个卑贱的蚂蚁，他还妄想篡夺战神的名号——呵，如果【战争】的神职只是让我更能打一点，它又凭什么成为这世上顶级的神职之一？” “我的教会为我训练了卫队，他们每一个都受过我神血的洗礼，也能施展低级的神术……他们将在战场上成为我权柄的延伸，甚至当大规模的战争爆发，我才能从浩大的战场上获取强大的力量。” “阿芙，这才是我真正的力量所在——如果不是这样，以母神的脾气，她也不会在训斥我之后仍然让我做对抗雅典娜的主力——” “住嘴！” “阿瑞斯，所以你还感到挺自豪？” 有点被气笑了，阿芙洛狄忒实在理解不了阿瑞斯的脑回路。 这都说的是什么玩意，你居然还感到很得意？ 赫拉明知道你是个废物，还不得不捏着鼻子让你做事，就是因为你这个废物还有废物利用的价值是吧……但凡你有一点脑子，恐怕也说不出来这种话来。 一时之间，阿芙洛狄忒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赫拉忌惮雅典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压根不相信在攻打雅典的过程中这个情敌的女儿会不做反应。 阿瑞斯虽然只是她准备的一张牌，但也远远不该在这时候打出来，尤其打出的理由还如此可笑——因为阿瑞斯打不过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凡人，所以只能以此来挽回早已不知道丢到哪里的颜面！ 摇了摇头，随着距离神山越来越近，肩头的伤口也渐渐愈合。 不过听着阿瑞斯堪称‘睿智’的言论，阿芙洛狄忒还是准备自己做点什么。 指望他是不行了，好在神山上也不全是废物，至少其中的不少人还是有些能力的。 而在这些人当中，阿芙洛狄忒首先想到的就是某个又矮又瘸的家伙。 论颜值，在人均颜控的卡俄斯神灵眼中，赫菲斯托斯无疑是残废中的残废，以至于向来没有神灵愿意与他亲近。 但论手艺，哪怕是独眼巨人也远远比不上他。 锻造是一种人间的行为，它也可以变成人文神职的一种。 但打造神器其实并不只是依靠所谓【铸造】神职而来，它更多的是一种特殊的禀赋。 世界本身有这种能力，天成或伴生的很多神器都因此而生。 某些神灵在一些特殊的时间节点也有这种能力，比如盖亚的镰刀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最后一种存在，他们天生就有类似的特殊禀赋，比如曾经的独眼巨人，又比如现在的赫菲斯托斯。 他们都有着铸造神器的能力，而且赫菲斯托斯还尤为强大。 他总是能造出一些有特殊功能的东西来，而阿芙洛狄忒也用到过这个能力。 某个传说被阿芙洛狄忒送给女儿出嫁的礼物，最终导致了忒拜数百年悲剧的源头其实就是这样一件东西。 它其实是赫菲斯托斯铸造的神器——当然，不是有着权柄的真正神器，但也绝非寻常造物。 这样的产物，则被赫菲斯托斯命名为‘次神器’。 次神器不一定真的比神器威力弱小，但它们一定没有权柄的力量，而且普遍力量有其极限。 但在相比起数量稀少的真正神器，这种东西已经是难得的珍品了。 “走吧，阿瑞斯，去找赫菲斯托斯，让他来帮忙我们想想办法——别看着我，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而不是只会用肌肉思考问题！” “哦，我忘了，你现在就连肌肉都比不过别人了。” 继续冷嘲热讽，让阿瑞斯的脸色不断变化起伏。 不过战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而是调转车架向神山山脚的一处宫殿而去。 匠神赫菲斯托斯平时很少待在神山，他更爱留在从小长大的利姆诺斯岛上。 只是最近为了人间的事情，他还是在神山暂时停留了一段时间。 “赫菲斯托斯打造的东西确实有不少没用的东西，但也有不少用处奇特。” “希望这一次，我能找到一件能帮我解决麻烦的神器吧……” 叹了口气，阿芙洛狄忒感觉自己真是流年不利。 要不是时间紧迫，她还真的不想拖着断臂去见这位缺了条腿的铁匠。 …… 是夜，奥林匹斯神山矗立在浩瀚无尽的星空之下。 某座从神山主体上延伸出来的峰峦上方，一条裸露在外的熔岩河流从中流淌而出。 河道宛如浮空而生，让熔岩从山腹流入半空盘旋又回返，在空中绕出了十八个圆环。 这是赫菲斯托斯权柄的体现，也是他铸造神器的助力。 毕竟相比起他匠神的大名，其实他真正的神职是掌管火山与熔岩的神灵。 如入无人之境，青铜战车驶过一道道熔岩河流构成的‘河道’。 一扇黑曜石大门自动打开，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 相比其他神灵神殿的金碧辉煌，这通体由黑曜石铸造的神殿却显得有几分阴暗。 再加上里面不停响动的各个工坊和建筑，哪怕赫菲斯托斯为自己的宫殿摆满了金银装饰，也依旧像他自己一样，与奥林匹斯诸神格格不入。 走进其中，阿瑞斯还意外的看到了样貌各色的少女。但当神力在眼中流转，他瞬间就看穿了背后的秘密。 即便是宁芙仙子也少有愿意跟随匠神的，这些当然不可能全是自然而生的精灵。 实际上，它们全是一些做工精致的人偶。 它们在一个个工作台上敲敲打打，一件件精美的饰品、器物、家具、兵器从中被造出。 如今神山上九成九的造物，实际上正是来自于此。 “都说匠神没有神国，他选择给自己的信徒一次新生的机会——那些残缺不全的，身躯衰老的，丑陋不堪的，都能在赫菲斯托斯手下找到心仪的躯体，以另一种方式再活一世。” “现在看，传言恐怕并非虚假。” 之前没有来过这里，阿瑞斯也有些惊讶，不过他也只是一看而过。 奇淫技巧而已，这些做的再好，还不是个为诸神打铁，铸造器物之人？ “行了，你闭嘴。” 冷冷的开口，阿芙洛狄忒快走两步，一路向里。 她是来过这里的，而且不止一次。 很快，在神殿的深处，他和阿瑞斯就见到了赫菲斯托斯的存在。 “……嗯……” “所以说，你们遇到了一个拥有不死之身的凡人？” 哪怕身处自己的宫殿，但不知道是不是预见到了来者，赫菲斯托斯的真身依旧没有暴露在地上。 高高的金座让他悬浮起来，刚好比阿瑞斯的身高高上一线。 “是的，如你所见，他给了我一剑。” 并没有隐藏自己的伤势，甚至阿芙洛狄忒知道，虽然作为美神的自己无时无刻不是‘美’的，但在赫菲斯托斯眼中，或许此刻的自己才是‘最美’的。 “嗯……我明白了。” 果不其然，阿芙洛狄忒看到了匠神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看来自己的问题妥了。 只是稍作思考，赫菲斯托斯就微微抬手，让一个侍从人偶从库房取来了一个金色的大网。 大网闪着亮光，显得华贵异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它的那一瞬间，阿瑞斯就产生了一种冥冥中的厌恶感。 “这是什么？” “就像你看到的，这是一张网。” 淡淡开口，赫菲斯托斯说道：“只不过哪怕是你掉进这张网里，一时半会也出不来的——我是说，哪怕你在神山上面，也依然如此。” “呵，我怎么会掉进网里。” 心下一惊，阿瑞斯却表现的不屑一顾。 他以为找到了自己对大网厌恶的原因，因为它可以威胁到自己，真是巧夺天工的铸造啊……然而阿瑞斯不知道的是，他跟这张金网的缘分可不止于此。 在原本的神话轨迹中，阿瑞斯可不是阿芙洛狄忒的丈夫，恰恰相反，赫菲斯托斯才是。 然而纵使如此，两人却依旧搞到了一起。 于是为了抓奸，匠神就做成了这张大网，将赤身裸体的美神和战神一网成擒，然后招呼奥林匹斯山上的所有神灵来旁观——至于这里的他是个什么心理，那一般人恐怕就无法理解了。 “有了它，什么不坏之身都没有用。” “因为你不需要杀他，只需要困住他。” “不坏之身又不是举世无敌的力量，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对付。只要稍稍动一动脑子，其实有很多种解决的办法。” 依旧盯着阿芙洛狄忒，赫菲斯托斯介绍着自己的神器。 然而就在阿瑞斯准备上前接过的时候，他却又收回了手。 “你什么意思？” 阿瑞斯问道。 而面对战神的质问，赫菲斯托斯一脸奇怪。 “你不会打算白拿走我的东西吧，我确实要为了应对雅典做点什么，那是天后的交代，却不代表我要收拾你留下来的烂摊子。” “你——” “闭嘴。” 再次打断阿瑞斯，阿芙洛狄忒微微一笑，整个神殿内顿时百花齐放。 “那么，赫菲斯托斯，你想要什么呢？” “我要你——” 平静开口，然后在阿瑞斯勃然色变的脸色下，赫菲斯托斯继续补充道。 “我要你做我的‘模特’。” “嗯？” “我的意思是，我要照着你的样子做一个人偶。” 眼神中闪过一丝痴迷，赫菲斯托斯缓缓说道：“世人只知道完美是艺术，却不知道残缺也是一种美。而恰到好处的残缺，更是美中之美。” “之前，我只是有了这个想法，但还不知道应当怎么表现它，直到我今天看到了你，尊贵的美神。” “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美。” 下意识直起腰，矮小的匠神双眼闪亮。 “我要给你做一个等身的人偶，只在现在的基础上略作修改——当然，我向你承诺，除非神山倒塌，神庭不再，不然我绝不会让它流传到外界。” “它将会是极致的艺术……至于她的名字，我打算给她起名为【断臂的阿芙洛狄忒】。” 第303章 点燃的火与启示 一夜过去，直到第二日清晨，在阿瑞斯焦急的等待过后，阿芙洛狄忒终于从环绕熔火的神殿中走了出来。 不管在听到赫菲斯托斯要求后的心情如何，但美神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条件。 不死的阿克琉斯并非真的无敌，但匠神却是她此刻能想到的最快也最合适的帮手。 至于一个雕像……留下就留下来吧，反正那个瘸子也不打算把他心中‘完美的艺术品’拿出来展览。 只是也许为了掩耳盗铃，阿芙洛狄忒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否决了那个和自己关联密切的名字，而是让赫菲斯托斯想一个新的。 匠神对此则从善如流，毕竟在他心里，其实也想给自己完美的杰作一个特殊的称呼。 于是双方谈妥，这件事就此定下。 在离开之前，美神还邀请赫菲斯托斯之后前来参加自己的‘处决大会’，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决那个狂妄的凡人。 而匠神虽然不怎么感兴趣，但他也没有拒绝。 一点小事，就当是去看个热闹了。 “哼！” 神殿大门在身后闭合，阿芙洛狄忒手提金网，对殿外被她提前逐出的阿瑞斯视而不见。 半天前，阿瑞斯似乎对赫菲斯托斯提出的‘一比一’‘完美复刻’‘等身雕像’这件事有一点意见。 虽然他的意见并不重要，但为了防止惹出麻烦来，阿芙洛狄忒还是让他先离开了神殿。 如今事情尘埃落定了，自己想要的神器也到手了。 但看着等待的战神，她心中对阿瑞斯的不满却并没有消失。 呵，奥林匹斯的新一代神灵还真是一帮‘人才’，除了神王有些本事，剩下的男神一个比一个无能。 只会跟在宙斯前后当狗腿子的西风之神，神体残缺的瘸子，又或者阿瑞斯这样没用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血脉带来的缺陷……还好我和他们不一样。 十二泰坦与我都是天父的初代子嗣，而他们只是一些后时代的神灵而已。 只是可惜—— “唉……” 想到这里，阿芙洛狄忒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真是不巧，自己怎么就没有诞生在第二纪元。 在那个时代，何曾发生过神灵被人类击败的事情。 更何况除了言论之神，美神感觉十二泰坦中的每一个都比阿瑞斯之流要强的多。 那个时代的神灵，才有些神的样子。 “行了，阿瑞斯，你赶紧去做些准备，安排陷阱。” “等我们擒住那个凡人，就将他带到神山上来，然后在这里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一脸不耐，阿芙洛狄忒摆了摆手。 “什么不死之身，我还真的不信，在强大神力的力量之下，十万里河山都要化为齑粉，一个王国都要变成历史的烟尘，区区一个人类，他要拿什么来抵抗！” 尽管手臂上的血肉已经开始寸寸生出，但美神心中的恨意反而愈发浓烈了。 阿克琉斯……雅典娜欺负我也就罢了，虽然不愿意承认，可阿芙洛狄忒还是知道她的厉害，但你怎么能和她一样！ “呃，阿芙……好吧，我知道了。” 微微张口，一旁的阿瑞斯想要说点什么。 但看了看明显已经有些厌烦的阿芙洛狄忒，他决定还是等人抓到了再说吧。 和美神不一样，亲自与阿克琉斯交手阿瑞斯已经分辨出了对方不死的根源，那是来自冥河的力量，贯通着冥界本源的伟力。 斯提克斯，身为大洋神的长女却又早已脱离大洋神系的束缚，成为了冥府的一方诸侯。 她执掌的力量是如此特殊，又如此让诸神忌惮。宙斯都对她报以敬意，而寻常的神灵则没有人愿意与她亲近。 阿克琉斯，神人之子，被冥河之力洗礼的存在，他真的这么容易杀死吗？阿瑞斯不敢肯定，但恐怕没这么简单。 毕竟脱离了人间大地，失去压制的不仅是诸神的神力，那来自冥河的力量也同样如此。 或许来到了神的领域，憎恨之河的威能才会真正展露出来。 “嗯……不过母神应该是有办法的。” 冥河的力量很难缠，但思量片刻之后，阿瑞斯最终觉得自己多虑了。 自己和阿芙就算不行，不是还有赫拉在吗。 天后可是分得了神王的部分权力，那也是他们婚姻的见证。 在其他的地方，这份权利或许并不那么明显，但在神山，它却被无限放大了。 斯提克斯的力量能阻拦别人，因为誓言之河的力量太过特殊，但它绝对阻止不了神王之力。 所以既然结果是好的，他又何必坏了阿芙的心情呢。 “等他再来，我会把他引到准备好的陷阱里来。以这个凡人狂傲的态度，哪怕察觉到了不妥，他恐怕也不会后退的。” 言之凿凿，阿瑞斯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 “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就算有些问题，也只会成为一桩美谈的。” “哼……希望吧。” 不置可否，阿芙洛狄忒随意的点点头，然后把金网抛给阿瑞斯。 布置陷阱什么的，用不着她来干。 这次是她大意了，作为爱与美的神灵，居然用剑和人战斗。 类似的事情，绝不会再有第二次发生。 ······ 一场大战，以双方的退走宣告结束。 奥林匹斯的战神回到了神山，但人间的‘战神’却在战后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气势盎然的与神一战，看上去酣畅淋漓，但当一切结束，阿克琉斯却有一点郁闷。 他赢过神了吗，好像赢了，但又赢得不完全。 而且不得不说，这些所谓的神灵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善战斗的美神且不论，但如果那个驾车的战神和射箭的神灵一起，他恐怕就不是对手了。 这不是他的不坏之身不够强，而是因为他自身的力量其实还很有限。 或许阿克琉斯确实是人间半神中的佼佼者，但如果抛去他的不死之身，其实远算不上巅峰。 而且最关键的是，一面无物可破的盾往往还需要搭配一把无坚不摧的矛。 阿克琉斯之前没有，哪怕夺取了阿瑞斯的铜剑之后，其实也算不上有。 这是一把神灵的剑，但谈不上‘神剑’。 它确实锋利，但不足以让它的主人在与神灵的交战中取得上风。 “呼——老师说的对，诸神还是有点能力的……但如果此时就前往雅典，我又有点不甘心啊。” 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铜剑，阿克琉斯将之插在一旁。 他思索了一下，随即心中有了打算。 单单一个神灵，其实没那么可怕。 但奥林匹斯是一个神系，还有庞大的教会和王国。 在这些方面，阿克琉斯无疑拍马也赶不上，但幸运的是，他也不是一个人。 他还有老师，还有曾经结识的朋友，还有教导过他箭术的女神。 他完全可以和他们求……嗯，和他们炫耀一下自己的成就，然后再隐晦的表达自己的需求。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的信应该写给谁呢？ “……还是老师吧，他认识的人比较多，应该能想些办法出来。” 阿尔忒弥斯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但阿克琉斯下意识的不想向女神求助。 于是他取出一张野兽的皮毛，然后以美神的神血做墨水，开始在上面书写内容。 鲜红中闪烁着金霞的笔迹落在兽皮上，阿克琉斯先是详细描述了自己一路以来的见闻，然后又说起了自己没有直面见雅典新王的想法，接着就是他前来联军大营的挑衅。 在信中，阿克琉斯点评了一下联军所谓的英雄——阿伽门农略通武艺，但应变不及；奥德修斯只会耍嘴皮子，实力也就那样。 再到最后，他描述了自己与神灵交手的经过。 “阿波罗射术惊人，勉强可以与阿尔忒弥斯殿下一较高低，但他不过一暗箭伤人的小人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阿瑞斯武艺平平，虽然有些实力，但为人狂傲自负，尚且不是我的对手。” “……至于阿芙洛狄忒一介女流，正面放对，我都可以让她一只手——就是她可能比较客气，我还没来得及让她，她反而先‘让了’我‘一只手’，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客气归客气，将来再战，我可不会手软。” “随信附赠，见手如见吾功。” “下次见面如果她还敢来犯，我就把她绑了，送给老师当见面礼。” “……” “……由此可见，诸神不过尔尔，不过窃居神权，无能无智……若非没有趁手的兵器，我定将他们一一斩于马下……” “……今特邀老师来见我神威，于联军营外大败诸神……” 洋洋洒洒数千字，引经据典，词藻华丽。 毕竟如今的阿克琉斯可不是原本轨迹的那一个，从小在银月城长大，他多少也是读过书，学过不少知识的。 避重就轻，选择性实话根本难不倒他，阿克琉斯表示老师喀戎的教导他都铭记在心，一向谦逊有理，只是诸神如阿瑞斯之流太过张狂。 “嗯……就这样，等老师来了，我再旁敲侧击一下，看能不能搞来一把真正的神器，到时候我看谁还是我的对手。” 满意的点点头，阿克琉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他随即在地上划出一道仪轨，然后低声颂念咒文。 没过一会，随着虚空一阵波动，一个透明的圆环在仪轨上方浮现。 圆环的背后仿佛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世界，模样与人间一模一样。而在圆环当中，一个长有三只眼睛的麻雀从中扇着翅膀飞出。 这是与喀戎签订了契约的灵界生命，至于种族……阿克琉斯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作为高位灵界生命的一员，这种奇特的生命天生具备【灵界穿梭】的能力，可以很快的往来大陆的两端。 “将这封信和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交给老师，这些血肉就是给你的报酬。” “这可是真神的的血肉，之前我欠你的可算都还清了。” 将兽皮折迭和盒子放在一起，阿克琉斯笑着将事先分割下来的‘战利品’送给面前的鸟雀。 而三眼麻雀的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意外，随即卷起东西，和那虚幻的圆环一同消失不见。 以阿克琉斯的经验，用不了多久，他的信件就会放到喀戎的案头了。 至于半人马贤者什么时候会来，那他就不清楚了。 “很好。” “万事俱备，只等老师来了。” 不知道美神已经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也不知道战神的速度无论如何不会比喀戎来的慢，阿克琉斯只知道自己可以放松一二了。 几天的功夫而已，自己又怎么会出事，那是不可能的。区区诸神，能奈我何？ 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阿克琉斯的思绪和信一样飘得很远。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一封信，将带来他的老师。 一趟神山之行，将带回一张金网。 如果说之前厄琉息斯的独立又覆灭，联军营地的冲锋和洪涝还只限于凡人的战斗，那此刻他的存在，无异于点燃了一把火焰。 火焰开始燃烧，让远在尼萨山上的命运女神惊愕的看着混杂在一起的命运丝线；火焰继续燃烧，不知位处何地，给人间带来灾祸的魔女胸口剧烈的起伏。 同样是这一刻，刚从神山上走下的阿瑞斯突然感觉如有神助，他【战争】的神权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起来。 一时之间，阿瑞斯感觉这或许是世界的意志的恩赐，是对他被凡人挑衅的补偿。 “这是胜利的预兆吗，人间将兴起刀兵，天空和大地都不能幸免。” “作为【战争】之主，也许就是我的时代了……” 双眼中神光熠熠，冥冥之中，阿瑞斯感觉自己预见到了未来。 他看到那个名叫阿克琉斯的凡人被锁在神山的铜柱之上，即将面对诸神的惩罚。 神不会凭空生出预兆，所以这就是命运的一角，也是自己作为战神一路高歌的开端。 想到这里，回过神来的阿瑞斯不禁加快了脚步。 战胜雅典娜，获得最后的胜利……这必将大大拓展【战争】的概念。 就和完整的【海洋】一样，谁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完整的【战争】能不能完成最后的跃升呢？ 阿瑞斯不知道，但既然命运都给出了启示，那想来未尝不会发生吧。 (本章完) 第304章 根分三等 莎莎—— 伏在桌案前，认真的浏览着桌面上的文件，时而用笔勾画批改。 虽然已近傍晚，但工作了一天的安德莉亚还是不得空闲。 国内国外的事务，对联军动向的探查，各种知识的学习都填满了她一天的时间。 像这样的日子，安德莉亚已经持续很久了。寻常之人恐怕早就已在繁重的工作中累倒，只有她这样的神裔才能一边坚持，一边习惯这繁重的课业。 理论上再过一个水钟时，今天就算结束了。 身为新王的安德莉亚就可以脱离这些让人烦闷的工作，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过万事总有例外……看着不久前刚送来的军报，安德莉亚轻挑眉梢，连眼角上的疲惫仿佛都散去了不少。 看着有点好笑，不太像是正常情况下能发生的事情。 但看着倒霉的对象，安德莉亚又觉得十分解气。 “……联军营地异动……疑似上午……有人冲击大营……” “……死伤……迈锡尼……阿瑞斯……阿芙洛狄忒……以及……阿克琉斯？” 断断续续的声音持续飘起，安德莉亚低声诵读着报告上的文字。 军报上的文字很简短，只是大致描绘了从阿克琉斯冲营到战神下场的全过程。 严格的说，阿克琉斯冲阵所造成的死伤其实并没有想象的多，他更多的只是打击了联军恢复不久的士气，而不是让他们直接付出多少伤亡。 毕竟在如今人间的战场上就是这样，除了少数神器，没人能做到大规模的杀伤，或是让一个人摧毁一支军队。 如果有，那军队也早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战神被人夺走了武器，美神被砍断手臂……真的假的？” “好歹也是与女神在‘战争与胜利’的领域齐名的神灵，他这么……这么好对付的吗？” 迟疑了片刻，出于对‘神灵’这一群体的尊重，作为前神职者安德莉亚终究没有说出太过分的词汇。 但从她眼角的笑意看，不管这份军报是不是来逗她开心的，安德莉亚都确实很开心。 毕竟虽然看似发生了很多事情，实则忒休斯的死亡其实没过去多久。 而假使要让安德莉亚选择在这件事里她最厌恶的人和神，那前者必然是她那背叛父亲的兄长，后者则是战神和美神。 原因无他，单纯因为这两人虽然在围杀中起的是负面作用，但存在感却着实很高。 一个是差点把忒休斯围死在厄琉息斯的阿芙洛狄忒，如果没有神降载体的反抗她甚至就成功了。 一个是被干爆化身的阿瑞斯，但他之所以被消灭，还不是因为他追的最急切？ 因此看到这段消息，安德莉亚在将信将疑之余又自然很高兴。 一个强大的半神教训了他们……这多少勾起了她的回忆。 如果当时父亲也有一个得力的帮手在身旁，或许历史就会被改写吧。 “你说……这有可能是真的吗？” “你跟我说过，神灵的权柄也需要力量来支撑，他们的神力在人间更是等同于无。而人间的半神绝大多数‘近神’的地方，又恰恰是被他们神血改造而成的强大躯体。但战神……他毕竟是‘战’神。” 拿起军报，安德莉亚捋了捋发丝。 柔顺的黑发披在肩上，在月色下泛着光泽。 ‘战’这一字她咬的很清晰，毕竟无论怎么说，阿瑞斯也不该这么容易就受挫才对。 “这是真的，在你受到信件之前我就已经确认过了。” “实际上，你大可不必对阿瑞斯有太多的顾忌。而且他的对手，也不是一般的人类。” 微笑开口，名义上是顾问，实际上在最近一段时间充当了半个‘丞相’的莱恩也放下了手上的文件。 远比军报到来的时间还早，其实早在战斗发生的时候，他就已经隐约察觉到远方那几道不正常的波动了。 阿克琉斯，卡俄斯神代最知名的凡人之一，阿克琉斯之踵的大名更是成为了一个无论东西都口口相传的俗语。 在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背负上了‘强于父亲’的预言。 命运让他以此诞生，拥有了让神明惊惧的力量。 不过命运总是无情的，祂给了阿克琉斯辉煌的人生，但也留下了致命的破绽，让他终究难逃死劫。 这很正常，毕竟神话也好，传说也罢，它们往往都是这样。 无敌的能力大多都死于命运的巧合，因为他们之所以能得到那无敌的能力，或许本就是命运的偏爱，而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 一如卡俄斯的阿克琉斯能够金刚不坏，却不知道给了他这份能力的誓言之河本身有没有这份能力；童话中的女巫能够赐予勇士赐福，战胜强大的敌人，但她们自己却无法拥有祝福的力量。 九界的英雄齐格飞也曾沐浴龙血而刀枪不入，但看他能够屠龙就知道，那位提供龙血而被杀死的龙本身大概是不具备不死之身的。 不然它是怎么被杀的？哪怕是‘剧情杀’，那也证明了命运在其中的作用。 由此可见，命运被列为世界的四大支柱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千年，万年，从开始到结束，横亘于万物之间。 祂看似没有展露自己的力量，实则处处都有祂的存在。 当祂需要的时候，凡人便能由地升天；当祂不需要了，那原本被偏爱的又会毫不留情的被抛弃。 于是卡俄斯的人间战神留下了阿克琉斯之踵的破绽，童话的勇者在故事结束后也就不能继续自己的冒险，九界的屠龙者也‘巧合’的因为一片树叶的遮挡而不再完美，为日后的失败埋下祸根。 可见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出了价格。 “居然是真的？” 并不知道莱恩在一瞬间想起了那么多东西，甚至感慨命运是无所不在，安德莉亚只是有点小小的惊讶。 她还以为这里面有夸大的说辞，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作为雅典的王，她也应该做点什么了。 “如果这是真的，一个在战场上败给凡人的战神……嗯，那我是不是应该找人去寻找他，许给他封地和财富，让他成为我的利剑？” 瞬间转变了思路，安德莉亚缓缓说道。 显然，放任这样一个与联军和奥林匹斯诸神有怨的强大半神孤身在外是不明智的行为。只有让他加入雅典，才是对双方都好的行为。 但让安德莉亚感到意外的是，莱恩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你不会成功的，因为他还有他的‘劫难’要度。” “虽然他通过取巧的方式既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又规避了命定死劫，但命运的馈赠又怎么是能轻易白得的礼物？” “虽然我还不能肯定他应劫的方式是什么，但无论如何，他都绝对要走这么一遭。” “劫难吗？” 轻轻念出这个词，安德莉亚沉默了片刻。 她不知道为何这位陌生的半神要渡过劫难，但如今的雅典似乎也是如此。 西方诸国就是他们的劫难，不过反过来，或许雅典也是它们的劫难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为了活跃一下沉闷的气氛，安德莉亚随口笑道：“唔……既然是劫难，那渡过了总该有奖励吧，不然岂不是太不公平了一点？” “如果是他的话，会得到奖励吗？” 说的人很随意，并没有觉得真的会有什么奖励。 然而再次出乎安德莉亚的意料，莱恩竟然点了点头。 奖励……大概真的有。毕竟这场劫难早已不只是一两个人或一两个神的，而是整个世界都要陷入里面。 甚至就连莱恩自己，恐怕也不能脱身。 “奖励……自然是有的。一如国家之间的交战，对两国而言是劫难，可渡过的却能够开疆拓土，渡不过的才会国破家亡。” “对阿克琉斯来说，他的劫难同样如此，甚至不只是他，这个时代的很多人又何尝不是这样。” “不过就像两国交战，国王、贵族、士兵所面对的困难不同，胜负带来的结果也不同那样。” “在这个时代，同样是面对劫难，他们所能收获的奖励自然也不一样。” “至于划分的标准……自然就是他们的根性次第了。” 看着安德莉亚好奇的目光，莱恩顿了一下，随即意味深长的说道：“根性次第……或分三等，大抵是先天而定，但后天也有影响。” “有人生来是半神，有人生来是奴隶，这本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无论愿意或者不愿意，世间就是如此，你只能够接受。至于这三等分类……” “其中人间众生，凡根性上者，自当成其‘天’道。” “如先天古神一般，只要世界尚在，就权柄不坠，不入轮回。” “至于根性次者，当可成其‘人’道。” “如那信仰诸神，需得众生膜拜，万灵景从，才能高坐神国。不然终会域崩人死，到头皆空。” “而那最下下者，大概难有成就。要么坠入下界，要么轮回转生，不会再有更好的下场了。” 所谓根性，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其实就是命运重视的程度，先天的禀赋与后天成就的统称，安德莉亚也能够理解。 这个时代也没人在意所谓公平与否，超凡既然真实存在，又那里来的所谓公平。 “那这个叫阿克琉斯的家伙……” “他大概介乎前两者之间吧。” 对于安德莉亚的问题，莱恩并不能十分肯定，只是略作猜测。 “他身上背负的命运可不少……” “但如果他渡不过这生来必至的劫难，那就等待他的，恐怕就只有第二种结果了。” ······ 夜色渐深，雅典关隘以外，一处隐蔽的山谷中，阿瑞斯提着金网，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这里。 自拿到了东西开始，阿瑞斯就一刻不停的赶路，并沿途观察地形。 直到在这里，他方才找到了一处适合埋伏的所在。 金网的神异他早就了解了，哪怕是他身具神力，一时半刻都难以挣脱，更不要说区区一个人间的人类。 只要他被网住，那就注定难逃一死。 “很好……就这里了，现在就等他来了。” “该死的，我堂堂主神居然沦落到用陷阱算计人类……哼！” 冷哼一声，亲手将陷阱埋好，阿瑞斯点了点头。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PS：看问的有点多，我索性统一回应下好了。至于为什么回在正文呢，当然是因为作者的话有些地方看不到——咳咳，懂得都懂。 再说说具体内容吧：有人说阿克琉斯打阿瑞斯这里是降智，是硬削神灵，是违背了前面的逻辑和设定——讲道理，这我可不能忍啊，我这明明是为了逻辑和设定削弱了人类，削弱了阿克琉斯好吧，别搞反了，战神没被削。 说实在的，我都已经尽量让作为主神的阿瑞斯表现的没那么菜了，好歹给他按了几个debuff加没权柄全开才打不赢。真按神话原典，他可是两军对垒时被正面干翻，然后跑回奥林匹斯找宙斯哭诉，表示老爹我这次出去好惨啊，亏得我跑得快，不然我就要被打的躺死人堆里忍受痛苦了。而且哪怕现在逃了也没完，因为挨了对方一枪，导致自己力量受损了。 面对这情况，宙斯能说什么，他当然也很无奈啊，直接大骂你这蠢货别在我面前哭，你一个神灵这么废物，如果不是我儿子早收拾你了。所以说阿瑞斯战场开片，没一个照面三招倒地就已经是在本书逻辑下强化后的结果了，我努力的给他找能打赢的理由，奈何找不着。 再说句题外话，知道为什么前面被干碎化身的是战神，现在倒霉的也是战神吗，就是我多少想给诸神挽尊一下，别看起来那么菜。 只不过别的神原典好歹很少正面表现和凡人的战力对比，最多被赫拉克勒斯干翻过，但阿瑞斯这货就不同了。后来想想，反正你都已经这么惨了，那倒霉事就继续你上吧，省的其他神跟你一起倒霉，于是就这样了，笑。 总之就这样了，你说剧情水没问题，这东西个人有个人的看法，但神话框架应该是不会有这种明显错误的。如果你看见一个觉得应该很厉害的存在表现很拉，感觉不合理——不用怀疑，我当年看的时候也这么想的，但结果就是如此，我也没什么办法。可以说本书前面又是压制神力，又是纪元变迁，各种各样的内容本就是为了帮毫无逻辑的神话圆一下，原本的神话神灵可是战力全开照样被人干死，这你能找谁说理呢。 所以综上，放过战神吧，他就是菜，没办法。 以上。 第305章 一网成擒 翌日。 相比几日前的混乱，联军的营地已经恢复了秩序。 又有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率军赶至，在大营的不远处安营扎寨。 联军规模肉眼可见的增加了，但被打击的士气却迟迟没有恢复，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所恶化。 各种谣言在底层之间传播，唯一有可能主持局面的阿伽门农又在养伤。 于是当阿克琉斯又一次出现在大营前的时候，这种不安的情绪更是被继续放大了。 所幸阿瑞斯这次倒是没掉链子，他先是站在军阵中怒斥了阿克琉斯的卑鄙无耻，居然在之前的战斗中通过偷袭美神引诱他失神。 随后他又拒绝了阿克琉斯的再次挑衅，而是要求明日再战。 毕竟他短时间内往返神山，精神上的疲惫是在所难免的。 对于阿瑞斯的这个借口，阿克琉斯只是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 早一天晚一天对他没什么区别，既然对方要求推迟，那就推迟好了。这样等他赢了，阿瑞斯也就没有理由再为自己开脱。 “所以说，这就是你选择的交手之地吗，倒是山清水秀。” “想来在你自己选中的地方失去战神之名，你应该也没有遗憾了。” 声音间带着一丝笑意，阿克琉斯随意的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一处不小的山谷，一面三面临山，唯有一处出口。 河水顺着出口流入山谷，看起来就像是一处适合瓮中捉鳖的地方。 不过这只是对于凡人的军队而言的，只需扼守住唯一的出口，千军万马都难以前行。 可对于金刚不坏的阿克琉斯而言，这世上的一切关隘都如履平地。 除非有其他神在这里等他，不过感受着体内冥河气息的反应，阿克琉斯可以肯定，此地只有阿瑞斯一个神。 “呵，来吧。” “说实话，我之前还以为你会叫几个神来埋伏我。不过现在看，你也知道什么是羞耻，什么又是笑话。” 拔出之前夺取的铜剑，阿克琉斯举剑前指。 而站在他对面的，正是脸色难看的阿瑞斯。 “……狂妄而卑劣的凡人，你也只能嚣张这么一会了……” 想想今天的计划，阿瑞斯努力咽下一口气。 自己没叫别人来是对的，冥河的力量让这个人类对神灵的气息极其敏感。 如果自己真的叫了帮手，他未必还肯过来。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以这小子的张狂自然不会惧战不至。 而只要他来了，那结果就只会有一个。 “……杂种，受死！” 这一句话，阿瑞斯说的是真心实意。 而很快，时隔数天时间，阿克琉斯与阿瑞斯间的战斗就再次打响。 剑与盾相碰撞，力量与力量的对决。 无名的山谷中传来了仿佛永无止尽的震荡声，林间的生命四散奔逃，只为躲避半神与神灵的交锋。 这一次没有了其他的干扰，阿克琉斯与阿瑞斯间的战斗从早上一直打到了傍晚，但两人却依旧没能分出胜负。 毕竟身具不坏之身的英雄本来就不可能再有所谓‘失败’，而做足了准备的阿瑞斯更是对自己的胜利坚信不疑。 他的斗志不仅没有被消磨，反而越发上涨，在神权的引导下进一步加强了他的力量。 直到接近晚上的时候，也许是一天的战斗让战神有些疲惫。 一个不小心，他便被阿克琉斯一剑斩断了一丝头发。 阿瑞斯为此大怒不已，可无论他接下来怎么使力，都依旧无法真正伤害到英雄哪怕一丝一毫。 “哼，真是个乌龟壳子。” 虚晃一招，阿瑞斯退后一段距离。 他冷冷的看着阿克琉斯，而后者也毫不犹豫的反瞪回来。 一天的战斗终于见到了获胜的希望，阿克琉斯不禁有些欣喜。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阿瑞斯的话给激怒了。 “今日天色已晚，你我就此休战吧。待明日我此时此地，我再来此地败你。” 毫无惭愧之意，阿瑞斯当即转头就走。 而此时阿克琉斯才反应过来，对方不过吃了个小亏，居然就要直接弃战而逃。 “我说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主动邀战，原来竟是为了跑起来没有负担，亏我还以为你是暗中埋伏，想要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此刻，阿克琉斯只感叹老师为何还没有赶到，要是自己能有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兵，又怎么会迟迟不能获胜。 不过纵使如此，阿克琉斯还是再次感应了一下四周。 方圆百里之内神性沉寂，应该并没有神灵暗中埋伏。 至于神器……阿克琉斯其实没怎么见过神器，冥河之力也和神器无关，一时间他也没有多想。 于是上前一步，他就向着阿瑞斯追去。 有本事你就一路逃回神山，我再一路追赶，到时候造成的影响恐怕比我胜过你还要巨大。 念及此处，阿克琉斯的速度不禁又快了几分，只是眨眼间，二人就来到了山谷入口处。 一追一逃，一前一后，阿瑞斯刚刚越过谷口，阿克琉斯就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这一刻，只见一道金光由虚化实，从原本毫无异样的地面升起。 不得不说，在原本的神话轨迹里捉奸成功的金网确实非凡。 神山上的阿瑞斯和阿芙洛狄忒不曾发现她的踪迹，如今的阿克琉斯同样没有。 只是一瞬间，年轻的英雄就落入网中，无论如何动作都难以破网而出。 “哈哈哈哈哈……成了！” 当即止步，阿瑞斯大笑出声，声音震动田野。 他看着被网中的俘虏，感觉自己今天着实没有白费力气。 你不是很能打吗，不过是仰仗人间环境。 待到了神山之上，我看你还能怎么打！ “……哈哈哈，凡人，你——嗯？” 正准备嘲笑一番，然而下一刻阿瑞斯就回首远望。 在那个方向，刚刚有一道陌生的半神气息一闪而逝。 “……算了，先回去要紧。” 好不容易埋伏成功，阿瑞斯可不想出些岔子。 于是他与网中愤怒的英雄对视了一眼，随即准备离开。 再过一会……再过一会，待我广邀神山诸神。 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我再将你斩杀，以此挽回我损失的声名。 ······ 数百里外，一处位于半山腰的洞穴内。 一个明显比常人高了不知道多少的身影正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极目远眺着远方的景象。 之前仰仗着一些手段，他没有让自身的气息泄露出去。 可亲眼目睹学生失手被擒，喀戎的心情一时间难免有些激荡。 不久之前，收到阿克琉斯的信件之后，半人马贤者就预感到了不妙。 预言显示，阿克琉斯本该死于战争。 这个战争究竟指的是哪一场战争，还是说干脆就是执掌战争的神，却没人能够肯定。 预言总是模糊的，可阿克琉斯直接挑衅神灵的行为还是太过大胆了。 就连喀戎都没有想到，只是离开了银月城不久，对方竟然就变得如此狂傲。 也许他就不该来银月城，不来这里，他就能提早适应人间的生活，也不至于这般自视甚高…… 一时之间，喀戎有些后悔。 或许正是拥有的太多了，阿克琉斯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点，如今他已被奥林匹斯的神灵擒下。 而不管是阿克琉斯的渎神之举还是奥林匹斯神明对银月城的敌视，恐怕都不会轻易的将他放过。 “唉……你在人间胡闹也就罢了，又何必要闹到神山上去。” “别人奈何不了你，你还真以为神王也拿你没办法吗？” 面露忧色，喀戎本不该担心阿克琉斯的安全。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学生和冥河之力的适应程度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完美，就好像命中注定他要接受斯提克斯的洗礼一样。 寻常的神灵根本奈何不了勾连冥界本源的冥河之力，只有极少数存在才能真的伤到他，但偏偏宙斯就是其中之一。 无论如何，连冥王名义上都是神庭的一份子。 不用尝试，喀戎也不觉得阿克琉斯能抵挡神王的无上力量。 “单凭我的力量，恐怕是没有办法了。” “奥林匹斯神山……那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喀戎不可能就这样坐视自己的学生受难，但他又没有能力将阿克琉斯救回。 毕竟他虽然活得久，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真神。 想要在神山救人，只能依靠别人的帮助。 而第一时间，他想到的就是赫卡忒和阿尔忒弥斯。 这两位女神无疑是最有可能出手相助的，但喀戎思虑片刻，他决定还是要把另一个神灵也拉下水。 这两位女神到底与奥林匹斯没什么联系，对神山上的情况也不了解。 如果要救回阿克琉斯，智取总比硬来来的好些。 而说到智慧和对神山的了解，也就唯有雅典娜殿下了。 “刚好，这孩子本就打算站在雅典一边，而雅典的新王又曾经是女神的神官。” “且待我去找她求情，只要女神愿意出手，想来她必然不会视若无睹。” (本章完) 第306章 说客 时间紧迫，半人马自然不敢浪费。 于是趁着事情才刚刚发生，喀戎一路直奔艾加里奥山脉而去。 尽管之前他和雅典王室并没有什么联系，但喀戎曾与赫尔墨斯有过几面之缘。 这些年来，很多人也都听说过他的存在。 于是当他来到建立在山脉上的要塞后，没过去太久，他就成功见到了本来已准备睡下的安德莉亚。 没做多余的客套，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喀戎便将今日的变故合盘托出，然后表明了自己的诉求。 愿意支持雅典的阿克琉斯在与战神交手时不幸被擒，而现在，他希望能得到智慧女神的指引。 “你是说……阿克琉斯？” 疲惫中难掩惊讶，安德莉亚看着突然前来拜访的高大半人马，着实没想到会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在白天的时候，莱恩才刚刚与她说起这位陌生的半神，没想到在晚上就又一次收到了关于他的消息。 正面对决神灵，拥有万夫不当之勇、金刚不坏之身。 这样的英雄愿意从银月城来到艾加里奥，为‘伸张正义’而支持雅典，这本身是一件好事。 何况就算半人马的说辞有所隐瞒，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能救出阿克琉斯，想来也能顺势将其纳为友盟。 因此如果可能的话，安德莉亚其实很愿意为此施以援手。 可思虑片刻后，迎着喀戎的目光，她最终缓缓摇头。 “尊敬的贤者，我小时候曾经听说过你的名字。” “你是一位富有智慧和仁慈的长者，曾帮助过很多毫不相干的人脱离困境。” “所以就我个人而言，我很愿意帮助你救出你的学生。但很可惜，我恐怕没办法把你遇到的困难转告给女神。” “因为事实上，从战争的有预兆开始到今天，女神从没有降下过任何神谕。” “尽管神术的赐予不曾间断……类似短暂没有回应的事情对永恒的神灵而言也并不罕见，但我想，你的时间恐怕没有那么充裕吧。”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朗了，喀戎自己也很清楚。 没人知道阿克琉斯究竟什么时候会引来神王的关注，雅典娜又会在什么时候给予回应。 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半人马只得失望的告辞。 安德莉亚对此没有多做挽留，毕竟她也清楚对方的时间有多么紧迫，而自己也确实帮不到他。 然而就当喀戎无奈走出要塞大厅，他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刚好也准备走进的年轻人。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一股莫名的直觉涌上他的心头。 于是半人马下意识的微微弯腰，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高大。 “这位先生，请稍等一下……我有一个疑惑无处解答。” “我是说，假使我想从那巍峨的奥林匹斯山峰之上，从那九道云层上的金殿之内救出一个亵渎神灵的凡人，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成功呢？” 话才刚问出口，喀戎就已经后悔了。 这样的事情又怎能随便告诉别人，他真是昏了头了。 哪怕前来拜访雅典新王，他也只是为了获取雅典娜的帮助，而不是这位新王本身的。 如果随便一个人都能解决问题，那奥林匹斯显得也太过无能了。 “前往奥林匹斯救人？这我倒是没有想过，我想也没有哪个雅典人会去思考如何出入神山吧。” 年轻人摇头拒绝，顺道开了个玩笑，闻言喀戎也不由掐灭了心中最后的希望。 果然，他就不该抱有这种妄想，或许只有赫卡忒殿下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然而下一刻，年轻人随后的话语却让半人马愣在了原地。 “不过我虽然没想过，但我倒是知道另外一个人一定做过类似的打算。” “有了他的帮助，出入神山或许并非妄想，甚至你还能找到很多帮手。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他好像也在雅典。” “什么？” 喀戎惊愕，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然而身前的年轻人却没有给他多问的机会。 他只是笑着越过半人马高大的身躯，走入大厅里面，顺手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他被人们称为伊洛斯伯爵，是一位在雅典富有名望贵族。当初在雅典卫城举办的大辩论会的时候，我们就刚好坐在一起。” “就个人而言，我想他一定不会拒绝你的。如果你真的打算实施那疯狂的想法，他也肯定能给你带来不小的帮助。” ······ 日落日升，转眼间一夜过去。 战争的阴云尚未蔓延到雅典境内，城市的街道上川流不息。 大大小小的商队穿梭在泛雅典境内的城市之间，给这个新兴的王国注入活力。 在奥克罗波利斯城与雅典中间的平原上，大大小小的建筑星落棋布。 这是王国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它夹在卫城与雅典之间。 这里也是王国最昂贵的地方，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在这里拥有自己的庄园。 然而在这一天，用特殊手段赶路一夜的喀戎推开豪华庄园的大门，前来拜访这位富有声名的伯爵。 在来之前，半人马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自己还是被情绪影响了，其实雅典一行根本没有必要，更何况是询问一个凡人那样的问题了。 要知道，人和神间的联系再紧密，又怎么可能比神和神间来的密切。 与其寻求雅典的新王传达消息，他何不直接请阿尔忒弥斯代为转达？ 同样是在奥克罗波利斯建有神殿的神灵，荒野之主的圣所与帕特农神庙的距离，可比它们与雅典王宫的距离近多了。 不过问已经问了，虽然是情绪不稳定下做出的决定，但喀戎最终还是来了。 也许是抱着万一的想法，也许是因为某种莫名的直觉，总之既然可以顺路拜见阿尔忒弥斯，那半人马索性就先来这里看看。 于是在当黎明的辉光照耀大地，喀戎就来到了这位伊洛斯伯爵的庄园。 然而直到他在侍从的带领下见到了这位伯爵本尊，半人马才赫然发现，面前的这位‘伊洛斯伯爵貌似有点熟悉。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他好像是…… “伊阿珀托斯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 喀戎难以置信，他前来寻找的‘帮助对象’竟然是避世已久的言论之神。 而坐在他对面，伊阿珀托斯默然无语 我怎么在这里……你以为是我想在的吗？ 要不是当初一不小心去看了那场辩论，然后又一不小心帮别人‘代打’了一下，我现在又怎么会留在雅典？ 问题是这也不怪他，在事情发生以前，谁又能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呢。 只是一场小小的辩论，最终引动了诸神的交战。 只是一枚金苹果，引起了如今几乎分裂的神庭。 当时随手帮助的路人甲，结果居然继承了雅典的王位。 而现在她更是带着雅典人一路西去，堵住了西方诸国东来的道路。 面对这种情况，我又能怎么办呢？ 如果我现在告诉宙斯这一切都是误会，并希望能继续隐居人间，不参与诸神之间的纷争，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呵呵，三个儿子，一个在撑天，一个在填海，还有一个至今被神庭通缉。” “妻子和投入外神怀抱的前太阳神赫利俄斯搞在了一起，答应庇护我的是曾经对抗神庭的地母盖亚。” “而过去的数百年，我更是一直居住在雅典，甚至在最近参与了雅典王位的更替……” 这么多buff加在一起，无论谁看了都不会相信伊阿珀托斯这不是蓄谋已久。 意外有存在的可能，但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它的概率太小了。 所以他肯定早就对神王暗怀不满，只是最近才暴露出来。 而智慧女神雅典娜，就是他新的投靠对象。 而面对这种情况，伊阿珀托斯表示毫无办法。 当一个人开始怀疑你了，那么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何况隐约之间，也许是旁观者清，伊阿珀托斯感觉自己看清了这场神战的本质。 宙斯就是要借此机会扫清人间不受控制的力量，他要让一切都归于他的秩序之下。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这个最弱小的泰坦神灵不就是最好的下手对象吗？ 就算没有这些事，宙斯大概率都要找个借口对他动手。 而如今有了借口，自己更不可能有幸免之理。 “所以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一直在这里留意着前方的动静。” “只是局势应该不会很快出现巨变，我也不以战力见长，因此也就没有与雅典的新王相见。” 神色平静，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开了。 伊阿珀托斯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毕竟面前的这个半人马他听说过。 银月城的半人马喀戎，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宙斯有关。 那么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恐怕要么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就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更可能是两者皆有。 毕竟如果单纯是后者，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伯爵，喀戎不该需要自己帮忙。 “那你呢，远道而来的客人，我听过你的名字，你又是为何而来？” “不过不管为了什么，我想你都该清楚……作为言论之神，我也只有嘴上的功夫值得称道了。” (本章完) 第307章 暗道与莱瓦汀 “您太谦虚了伊阿珀托斯殿下……虽然您的名声并不显著，但所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您和您后裔所做下的事迹是多么伟大，哪怕过去一万年，它也永远无法被人磨灭。” 豪华的庄园内，仆人早已退下。 半人马弯腰行礼，向古老的神明致敬。 没想到只是一次心血来潮，竟然就让他遇见了旧时代的泰坦，喀戎一时间都有几分不真实感。 至于他方才所说的话也并非奉承，毕竟言论之神虽然从未有过强大的力量，但对世间的生灵而言，他和他的子嗣的确是货真价实的‘造物主家族’。 从黄金时代提议创造生命，拜访灵界，到白银时代协助地母创造生命。 青铜时代更是举世皆知皆知，普罗米修斯的大名至今还在人间流传。 而第四个人类世代，伊阿珀托斯其实也不曾落下。 因为曾抛石生人的丢卡里翁与皮拉称他为祖父，虽然他们早已不是不朽的神灵，但血脉的联系却也不曾断绝。 从这个角度看，这位言论之神和后天生灵的缘分还真是紧密的出奇——当然，他和神王的恶劣关系也同样如此。 初代神王时期，乌拉诺斯是他们兄弟共同的敌人；二代神王时期，他违背克洛诺斯的命令参与了白银一代的创生。 如今宙斯当位，他的妻儿子女更是一个都没落下。 这种奇怪的‘命运’，不想的时候还不觉得。 可一旦把他们连在一起，那任何一个人看了都难免沉默。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言论】天生和君王犯冲，又天生契合后天的生灵……不过不管如何，喀戎觉得虽然只是第一次见，但伊阿珀托斯依旧可以信任。 没人觉得这样的神会倒向宙斯，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拒绝罢了。 “……所以这就是我面对的困境了，尊敬的泰坦。” “我的学生被战神俘获，他的生命危在旦夕——尽管他犯下了渎神的罪名，但这只是无心之过。” “而且阿克琉斯对奥林匹斯以外的神灵并无不敬，尤其是盗取天火的贤者，那也是他所敬佩的神灵之一。” 言辞恳切，半人马努力的为阿克琉斯说些好话。 然而对伊阿珀托斯而言，这些都是无用功。 人间没有人能够在言论之神的面前说谎，至少喀戎远做不到这一点。 不动声色间，他就分辨出了哪些是真的，哪些夸大其词，哪些又是谎言。 那个叫阿克琉斯的半神或许真的敬重一些神灵，但那绝对不包括自己。 至于普罗米修斯……大概也仅限于‘这是个不错的神’。 不过尽管如此，伊阿珀托斯却没有点破这一点。 如果他不想帮忙，那他绝不会因为一个凡人是否尊敬自己就改变主意，而反之亦是如此。 至于他究竟愿不愿意出手相助……实际上在伊阿珀托斯看来，这件事的关键根本不在阿克琉斯，也不在喀戎或者自己。 那个凡人能否活下来，完全看宙斯和其他的原始神灵怎样想。 神王的打算越发清晰了，就连自己都能看出端倪，原始神又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那就是谁不愿意看到宙斯统一人间，谁又选择视而不见。 而宙斯面对可能到来的阻力，他又会做出怎样的应对。 “唉——” 叹了口气，伊阿珀托斯有点无奈。 如果可能，他压根不想掺和这种事情。 奈何三个儿子拉的仇恨有点高，宙斯不可能容忍他继续逍遥。 既然无路可退，那只好先主动出击摸摸情况。看看棋盘上究竟有几人落子，又是几人围观。 到了那时候，他也不介意干一次老本行，站在正确的一方，替其做一个游说诸神的使者。 “……喀戎，关于你遇到的困难，我也很遗憾。” “但如你所知道的，我从不以力量在诸神间显名，自然也无法直接帮你。” “不过我终究活了很多年，在某些事情上，我的确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决定既然做下，伊阿珀托斯也就不再犹豫。 想要试探结果，在一开始的时候最合适不过。 于是言论之神招了招手，随即一副地图便从屋内飘来。 隐约间，一股温暖而恒久的力量从上面传来。 被这种力量照在身上，就如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 “这是……” “这是奥林匹斯山上的一条暗道，可以直通太阳神殿。” “它的修建者是上代太阳神赫利俄斯，至于他为什么要建……我也不知道。” 说不知道，自然是谎言，伊阿珀托斯实际上很清楚。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妻子名望女神克吕墨涅和赫利俄斯暗中来往。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私会的地方往往在大海上。 那里是大洋神女们的地盘，也是克吕墨涅最熟悉的地方。 无数的海洋生命可以替她报信，让她的秘密隐藏下去……然而克吕墨涅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伊阿珀托斯其实早就知道了。 只是他什么也没做，也没有能力做些什么。直到第二纪末，大日东临，正躲在东海的赫利俄斯首当其冲，受到了堪称完美千刀万剐的折磨。 于是从那一天起，赫利俄斯就没怎么再踏足过海洋。 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一条只有赫利俄斯、克吕墨涅以及伊阿珀托斯知道的密道。 这条密道足够隐秘，隐秘到除了掌握【太阳】神职的神灵，哪怕身在太阳神殿以内，也根本不能察觉——当然，言论之神不觉得这能瞒过神王。 只是他本就是为了试探宙斯的态度而去，所以神王不管‘发现’还是‘没发现’他都能得到答案。 至于半人马喀戎……想来他既然决定拯救自己的学生，应该就已经做好了失败身死的准备。 “我可以把它交给你，权当是我给你的支持。” “只要沿着这条密道，你就有可能安全的出入奥林匹斯。不过你应该也明白，如果你的准备仅止于此，那是不可能将一个凡人带离神山的。” “当然，我明白。” 再次感到震惊和庆幸，喀戎没想到居然能有这样的收获。 奥林匹斯山上居然修建有隐秘的暗道，而伊阿珀托斯居然是少有的知情者，这简直难以想象。 但不管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半人马都郑重的向言论之神表达了感谢，然后收起了这份地图。 这样一来，最大的问题就解决了。 喀戎不打算强攻神山，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哪怕是地母盖亚，也因此折戟，不可一世的提丰也只是短暂功成，随后就失去了生命。 既然要智取，那如何与阿克琉斯取得沟通就是很关键的事情。 何况智取也不代表不需要武力，无论如何，力量都是最大的保障。 “指望魔网女神直接出手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她这样的存在一旦踏上神山，无论宙斯在哪里都一定会有所感应，所以我只能试着请赫卡忒殿下代为接应……嗯，不仅如此，她还得对这件事足够‘感兴趣’。” “真正离开神山的这一步，还是要靠我自己来完成。我是不可能做到的，但阿克琉斯，他未必不行。” 向伊阿珀托斯再三致谢后选择离开，半人马贤者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算看到了一丝希望，至于要具体要怎么救出自己的学生，那还要另行讨论。 阿克琉斯的不坏之身可没那么简单，他与冥河的契合也超出了世间所有人神的想象。 甚至有的时候喀戎都在想，也许阿克琉斯只是生的太晚了，不然他才应该是执掌憎恨之河的神灵才对。 当然，这种猜测到底太过离奇，不过半人马倒是因此毫不怀疑阿克琉斯应对诸神攻击的力量。 他真正的缺陷在于，神山解封了诸神的神力，也解封了斯提克斯那联通冥界根源的力量，但他本人还只是一个半神。 因此阿克琉斯根本无法真的与神抗衡，这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哪怕最寻常的真神也不是他可以在奥林匹斯山上胜过的。 除非……他也能执掌与之等位的力量。 只有这样，他才能杀出众神的圣乡，脱离注定的死亡。 哗—— 思索间，虚空一阵波动，而喀戎见此顿时面露喜色。 下一刻，如同被人投掷出来，一个密封的石匣穿过虚空，落在了半人马的身前。 没有丝毫异象，如果不是到达时的虚空震动，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但只有喀戎自己知道，这件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历，它的力量一旦释放又有多么可怕。 “呼——” “感谢伟大的新月女神，荒野之主。” “感谢伟大的唱诗天使，神圣的依文洁琳殿下。” “我必将感念您的恩义，在人间传播您的圣名。” 默默祷告三遍，喀戎缓缓睁眼，然后靠近身前的石匣。 又一个关键的助力来到了，其实对于魔网女神是否愿意相助这件事，半人马是报以未知的答案的，但阿尔忒弥斯却有所不同。 喀戎相信这位善射的女神一定不会对阿克琉斯的遭遇视而不见，而结果也的确如此。 她虽然没有亲自出手，但她却拜访了一位喀戎自己绝无法打动的存在，然后从她的手中借到了面前之物。 这是一把不为世人所知的神剑，是力量，也是诅咒。 “只要握住就要经受大日焚身的酷刑，这不是虚假的太阳，而是真正天体至尊的焚烧。” “哪怕是真神都要在这种可怕的诅咒面前受创……何况对他们而言，这柄并不契合的神器给他们带来的负担，恐怕比提供的力量还要巨大吧。” 神剑莱瓦汀，喀戎也只是在不久前意外听魔网女神赫卡忒提起过它。 关于这把神剑，赫卡忒的评价很直白：能用的不需要，需要的用不了。 虽然哪怕对强大神力的真神而言，一柄高等神器固然能让他们力量大涨，就如同【雷霆之击箭】对突破真神限制前的宙斯一样。 但如果使用它的代价是承受真正太阳的焚烧，那恐怕使用者绝大多数的力量反而要被这柄神器所束缚。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莱瓦汀的力量再强，也只能束之高阁了。 “不过世上没有无用的东西，只有不会用的人。” “通过前任太阳神的密道潜入神山，用远古太阳神的遗骸逃离牢笼……呵，这么一看，太阳和神庭的缘分好像同样不浅。” 拾起石匣，喀戎不敢打开查看。 神器的诅咒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只是将之收起，然后匆匆离开。 接下来他要做的准备还不少，不过最关键的倒是已经得到了解决。 只希望阿克琉斯的运气能够好一点吧……至少能撑到他赶去神山的那一天。 ······· 人间之上，喀戎还在四处奔波。 然而在另外一边，阿瑞斯也终于带着自己的俘虏返回了奥林匹斯。 没有回自己的宫殿，毕竟阿芙洛狄忒还在等着他……想到这里，战神紧了紧被盖住的金网。 这个凡人还是太过猖狂，哪怕被自己擒住也毫不低头。 阿瑞斯本打算先给他个教训，只是考虑到阿芙希望公开将其斩杀，他也就暂且忍耐，只是用兽皮裹住，将内外的声音隔绝了。 先通知阿芙，看她是什么想法，反正有母神兜底。 既然这个人类已经来了神山，那他就别想再活着回去。 (本章完) 第308章 处刑 日头东升，照在无边的云海上面，翻起道道金霞。 乐声与百花的香气时而袭来，环绕着众神所居的圣土。 数不清的车架在天空上驶过，带来了一位又一位往日里不常居住在神山的神灵。 像是一场盛大宴席的前奏……自金苹果宴会之后，奥林匹斯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神灵齐聚一堂。 灶火女神站在神山的一角，她看着车流如织的天空，神色有几分忧虑。 “赫拉，我其实一直不建议你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称号就大动干戈，掀起人间的战乱……但这终究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也阻止不了你们。” “但现在仅仅为了杀死一个人类，阿芙洛狄忒和阿瑞斯就这样声势浩大的邀请诸神。” “这样的行为，真的有必要吗？” 距离神山主峰不远的另一座山峰上，赫斯提亚能看到一根被高高立起的金属巨柱。 那本是设计用来惩罚神庭敌人的地方，可实际上从建成那一天起它就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 能被杀死的，往往用不着大动干戈。 而值得重视的敌人，往往都是不死的神族。 直到今天，一个凡人将被束缚在这里处死，甚至这件事情还引得诸神如此关注。 这真的有意义吗，至少赫斯提亚感觉不到它的用处。 而且最关键的是，美神和战神胡闹也就罢了，为何身为天后的赫拉没有加以阻止，反而乐见其成？ “因为我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长一点教训……呵呵，我敬爱的姐姐啊——这可不是我的问题，而是阿瑞斯太不像话了。” 与赫斯提亚的忧虑不同，赫拉一身金红色的长裙曳地而下，语气也格外平静。 她看着远处聚集的神灵，冷静的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儿子。 “阿瑞斯来找过我了，也跟我说了那个凡人的问题。” “那个即将被处死的‘罪犯’可不是一般的人类，他是接受过冥河根源洗礼的半神。” “所以阿瑞斯怀疑自己根本没法真的将其杀死，所以让我来做最后的保险。” “不敢劝说阿芙洛狄忒放弃打算，于是让我来给他兜底…呵，…他想的倒是挺好的。只要到时候他和这个女人下的来台，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眉头再次皱了皱，作为长姐，数千年来赫斯提亚一直想要化解这些弟弟妹妹与侄子侄女间的矛盾。 可显而易见，她的努力也从来没有成果。 “所以赫拉，你拒绝了阿瑞斯的请求？” “当然没有，我答应了他。” “如果我不答应，那他和阿芙洛狄忒又怎么敢这样广邀众神观看他们的‘处刑大会’呢？” “天后虽然不是神王，但至少这一次，我言出必践——当然，如果他们奈何不了这个凡人，我会什么时候出手解决这个麻烦，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语气平淡，嘴角又像挂着一丝嘲讽。 对于阿瑞斯，赫拉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可失望的了。 不过对雅典娜发难终究还要用到他们两个，所以赫拉索性顺水推舟。 就借这件事情再敲打一下他们两个，也好让他们明白，究竟谁的话才是最有用的那一个。 “……” “唉……” 低声叹气，赫斯提亚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一家人的问题。 她虽然被凡人尊为家宅的守护者，可实际上她本身没有子女，也就谈不上给出合适的解决办法。 “希望你们能少闹一点矛盾吧，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呢。” 赫拉没有回应，虽然她尊敬自己的姐姐，但她也有自己的立场。 如果阿瑞斯能解决这个凡人，破开冥河的力量，那自然一切好说。 毕竟赫拉虽然也深恨宙斯的无情，但她也承认，宙斯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神明。 可一边没有能力解决问题，一面又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 “哼。” 冷哼一声，赫拉注意到了远方的动静。 那个被阿瑞斯捉来的凡人，已经被押上了高台。 ······ 哗啦啦—— 嘣——！ 双手用力扭动，拉扯着身上的锁链。 金属碰撞的声音与空气的震动声此起彼伏，然而此刻的阿克琉斯赫然发现，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挣开这道枷锁。 四肢被锁在铜柱上面动弹不得，尽管看不出铁链的材质，但年轻的英雄也知道这绝非凡物。 就像曾经罩住他的那张金网一样，哪怕神灵都很难轻易挣开。对于人间的人类而言，这更是难以撼动的难关。 然而虽然做不到，但被带到这处高台上的阿克琉斯依旧没有停下。 他看着四周那一道道如同看小丑一样的眼神，然后毫不客气的回敬回去，就像在回望一些垃圾。 “哈哈哈哈哈……阿瑞斯，你是来请我做客的吗？” “还是说在众神的见证之下，你终于觉得应当把战神之位让给我了。” “如果是这样，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你的好意。” 哈哈大笑，阿克琉斯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自从数天前中了埋伏，他就已经知道有这一天了。 阿克琉斯知道神灵的强大，他也见识过真正神器的威能，所以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逃离出去。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低头认错，至少阿瑞斯，他还不配！ “够了，卑贱的凡人，你的母亲忒提斯给了你神的血脉，但你父亲的低劣却玷污了它，以至于你竟然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罪孽。” “来自诸神的神血不是你妄为的理由，哪怕神王之子也因挑衅神灵而遭受惩罚，直到今天还在冥界服刑。” “而你，也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大声呵斥，阿瑞斯义正辞严的宣布了罪犯的下场。 然而看着还想说些什么的阿克琉斯，他紧忙挥了挥手。 数天前，他将对方带到了阿芙洛狄忒的面前，可美神却让他准备一场足够盛大的处刑，以此惩罚这个凡人。 阿瑞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阿芙洛狄忒却认为这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仪式感’，于是战神也只好答应下来。 不过尽管如此，能不和对方争论还是不要争论的为妙。 毕竟无论如何，他在阿克琉斯的手上吃过亏也终归是事实。 “来人，行刑！” 伸手一指，下一刻，阿瑞斯真正的力量铺陈而去。 强大的神力在他的权柄下凝聚的如同实质，然后缠绕在了放置一旁的刀剑之上。 只是一瞬间，这些本就材质非凡的兵刃便拥有了切开天体，撕裂地层的力量。 哪怕尚未被舞动，诸神也能看到神山附近如同波浪般卷动的千里云层。 千刀万剐，这是阿芙洛狄忒要求的死法。 因为她被阿克琉斯砍下了胳膊，所以她也要对方经受同样的酷刑。 甚至她还做好了准备，等这个人类死后，她要将他的灵魂捆绑在冥界的深处，白日受刀劈斧砍，晚上便又恢复如初。 如此日日夜夜，永无休止，以此来警示人间的凡人。 “是，殿下。” 阿瑞斯既然发令，随即便有两位身形虚幻的侍从一旁走出。 他们是曾经信仰战神的生灵，如今则在阿瑞斯的神力加持下以灵体的形式来到这里。 二人先是向诸多观礼的神灵行礼，然后拾起一旁的刀剑。 “渎神者，受死吧。” 无边的力量感充斥在体内，看着被锁住的阿克琉斯，二人用尽全力劈砍上去。 然而看着劈来的刀剑，阿克琉斯只是哈哈大笑，似是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中。 刷—— 咚——！ 一阵破空声过去，随后是一声巨响。 如同敲击在巨钟之上，刀剑倒飞而回。 行刑的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反震而来的兵器打在身上。只是一瞬间，被神力加持的武器就将他们打成了粉碎，连一声惨叫都没能留在世间。 “哈哈哈哈哈……阿瑞斯，这就是你的‘惩罚’吗？” “果然，你在人间奈何不了我，在奥林匹斯山上，你依旧奈何不了我！” 哗—— 见此结果，场中一片哗然。 而听着阿克琉斯的笑声，阿瑞斯不由大声喝道：“住口，取我弓来！” 阿瑞斯虽然不以射术见长，但战神的箭术也有几分水平。 接过长弓，阿瑞斯拉弓如满月，随后一箭射出。 巨大的风压破空而去，仿若将数百里的云层从中间吹开。 然而下一刻，足以洞穿神体的一箭落在了阿克琉斯的身上，却依旧只发出了一声‘锵’的声响。 毫发无损，就如同打在了一个死物身上。 不过这一次，不少神灵倒是都看出了些许不对。 就在刚刚箭矢和阿克琉斯碰撞在一起的瞬间，他们好像看到了数不清的细小纹路在对方的皮肤上面浮现出来。 漆黑的符文若隐若现，就好像战神击中的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亡灵。 “阿瑞斯，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太轻，太轻了，如果只有这点本事，你可杀不死我！” “该死！” 暗自咬牙，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阿瑞斯就知道，斯提克斯的力量没这么容易破开。 严格的说，如今的阿克琉斯应该已经死了，他只是不知道为何欺骗了生死的法则，仍旧以生者的身份存活在世界上。 但他的整个躯体，与其说是血肉，不如说是冥河力量的载体。 “阿芙，别急，我还有办法。” 连续两次失败，场中的气氛已经发生了变化。 虽然美神从开始就没有说什么，但阿瑞斯已经看出了她压抑的不满。 其实早在上神山的第一天，阿瑞斯就暗中尝试过了，他根本没法真正伤害到这个人类。 所以他没有强烈阻止阿芙洛狄忒的原因，只能是他另有依仗。 “既然刀劈斧砍不能杀你，那就用雷劈火烧。” “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如今也不过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只等我剁下刀来。” 长吐一口气，如果不是没有办法，阿瑞斯其实不想这么做的。 毕竟他从赫拉那里偷取雷霆终究不是一件能说出口的事情，也难免有损天后的颜面。 不过为了阿芙……之后母神想要怪罪他，他再听着就是了。 第309章 神火 哗啦啦—— 锁链阵阵作响，就阿瑞斯做下决定的关口，行刑的高台可并没有停下。 也不知是好奇这凡人的不死之身，还是在事先收到了邀请。 总之看着不惧刀兵的阿克琉斯，有不止一位神灵下场一试。 四大风神之首的仄费罗斯不在现场，可他的属神与兄弟姐妹却并没有缺席。 北风神玻瑞阿斯、南风神诺托斯与东风神欧洛斯便在阿芙洛狄忒眼神的逼视下唤来狂风，从三面吹拂过来。 三面神风一起，掀起无边沙尘与烟气，整个奥林匹斯的天空都在一时间显得混沌一片，难以看清分毫色彩。 作为权柄近似的神灵，三位风神合力制造的神风让不少旁观者为之色变。 然而足足吹了半个水钟时，当神风停下，阿克琉斯却依旧毫发无损。 风神无果，又由冥神接替。 自从不和女神厄里斯暗中遵从黑暗之主的命令，听从宙斯暗示送上金苹果开始，知道自己必然不会再被哈迪斯信任的冥府神灵便来到了神山。 只是奥林匹斯诸神并不喜欢神职晦暗的冥界神灵，他们也融入不进地上神明的圈子里。 现在为了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他们自然不会手软。 摩洛斯将厄命附加在了阿克琉斯的身上，试图让他陷入不幸。 然而女神很快便惊愕的发现，面前的凡人不生不死，他属于‘生’的命运不在这里，而属于‘死’的命运又无法影响。 这并非意味着命运的影响对他无效，但至少摩洛斯的力量不足以做到。 无奈之下，她只好第一个退下。 摩洛斯放弃，破坏之神刻尔与腐烂之神欧律诺摩斯紧随其后。 后者试图用神力腐蚀阿克琉斯的躯体，降低他的防备，而前者则拾起那被战神神灵加持下的长刀，向着被捆缚的英雄劈砍而去。 两位冥神都出了全力，可当他们击打在阿克琉斯的身上，所留下的依旧只有一声宛如金属碰撞的震动。 待烟尘散去，年轻的英雄依旧毫发无损，甚至面露讽刺之色的看着天上的众神。 “太轻了，莫非神灵都是如此弱小吗？” “如果是这样，怕是不止阿瑞斯要把神职让给我，不如你们几个也把位置让我坐如何？” “住口！” 阿克琉斯的狂言再次激怒了诸神，甚至一些原本只是来看戏的神明也不由出手。 然而无论是什么力量，无论何等神力落在阿克琉斯的身上，却始终无法击破那被冥河之水浸染的身躯。 唯一有所建功的反而是彩虹女神伊里斯，她唤来的虹光一时晃花了英雄的双眼，让他难以清晰的视物。 可面对无所不在的光芒，阿克琉斯只是闭上了双眼，就令伊里斯不得不无功而返。 此时此刻，尽管斯提克斯依旧在冥界奔流，从未来到过陆地之上，但在场的所有神明都不禁心下震骇。 没有出手前，他们大可以嘲讽阿瑞斯的无能。 但真的出手后，他们才明白这凡人的棘手，以及冥河的强大。 一直以来，相较地上的凡物，神灵无论是在权柄神力还是神体上面都有着绝对的优势。 所谓‘半神’不曾掌握神权神力却依旧能沾染一个‘神’字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他们能在躯体上与神灵媲美。 因此在过往的岁月中，诸神不是没有见过体魄强大甚至犹胜神灵的人类，甚至也早已习惯。 可再怎么强大的身躯，终究会有一个限度。 直到今天，他们才赫然意识到，居然真有人能把身体淬炼的如同神器一样坚韧，哪怕用尽手段也难以威胁。 “呵，这下好了。” “费尽力气邀请众神，要是最后没法杀死这个人类，那恐怕笑话就真开大了。” “呵，我早就看阿瑞斯不顺眼了，他有什么本事，如果不是天后之子，有什么资格和阿芙洛狄忒结为夫妻。” “正好，如果这次真让这个凡人活下来，他每活一天，阿瑞斯恐怕就一天无颜在世间行走。” “这你就想多了，战神的脸皮可厚的很……而且这也不至于，无论如何，还有神王和天后给他们兜底。 “只不过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恐怕就连陛下也脸上无光。” “……” 一时间，一阵阵议论声在诸神间传开。 他们大多在看阿瑞斯的笑话，只有少数人真的关心阿克琉斯的死活。 说到底，像他这样亵渎神灵的人类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当初宙斯之子可比他过分多了，但他最终的下场也够惨，因此诸神自然不会太过愤怒。 “……真是一群落井下石的家伙。” 暗骂一声，听着周围传来的声音，阿瑞斯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算了，看来寻常的办法确实没有用了。 阿瑞斯偷偷回头望了一眼，但他显然什么也没看见。 不提赫拉和赫斯提亚的所在的地方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就算没有，只要有意隐瞒，那她们也很难在奥林匹斯山上被察觉踪迹。 “……够了，阿克琉斯，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深吸一口气，看着被束缚在高台上的英雄，阿瑞斯终于开口了。 不等对方回应，随着话音落下，他便向前走了一步，然后高高举起右手。 下一刻，神山的上空遍布云层，一道道雷火如同长蛇般翻滚，携带着毁灭万物的威势。 传闻从神山上扔下巨石，九天九夜才落到地上，从山脚到山峰也可以看到九道云层。 神山的峰顶上本应见不到云朵，可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却凭空浮现，笼罩了山巅。 这一瞬间，之前还肆无忌惮的阿克琉斯好像也感受到了些许威胁，不禁正色看向天空。 雷电，上天惩罚生灵的权柄，传说中唯有神王天后才能掌握的大权，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虽然阿克琉斯一向信任自己的不死之身，但现在也不由有几分紧张。 老师曾经说过，如果说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伤到他，那也唯有与原始神灵相关的力量才能做到了。 而神王的力量，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哈哈哈……你终于也知道怕了吗？！” 艰难的驾驭着偷去而来的雷霆，这一刻，阿瑞斯感受到了诸神变化的眼神。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看这个凡人的脸色就知道，他这一回注定在劫难逃了。 “雷霆助我！” 一声大喝，彷如拽着天空下沉。 刹那间的寂静后，一道紫红色的电光从天空垂落。 充满着毁灭之意的雷霆瞬间击打在石台的中央，将阿克琉斯整个包裹进去。 好像只是一个呼吸，又好像过去了很久，没人知道时间在这一刻流逝了多少。 除了少数的例外，几乎没人能看到那布满锁链的邢台上是怎么样的。 他们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而恒在的力量似乎闪烁了一下，随即便是几乎无法听到的轰鸣。 “这是……死了吗？” 之前的山头上，赫斯提亚下意识的问道。 “当然是……没有。” 沉默了一瞬，赫拉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你……” “我自然是看着。” 淡淡的开口，赫拉随即闭口不言。 失败，确实如此。 阿瑞斯不是她，哪怕他能凭借父子间的关联使用偷取的雷霆，也不可能真正使用它权柄的力量。 不过就在刚刚短暂的碰撞中，赫拉也看清了冥河之力的虚实。 这份力量确实强大，尤其是冥界本源的联系让它更是具备了某种诸神难以企及的本质。 可这里终究不是冥界，所以不需要宙斯亲自出手，她就可以解决这个人类。 只要用天后的权柄隔绝神山与冥界的联系，她就能用【雷霆之箭】一点点磨去对方的冥河之力……然而赫拉并不打算这么做，至少现在不打算。 毕竟阿瑞斯这个蠢货，为了一个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竟然敢盗窃他母神的力量。 “贱人，等解决了雅典娜，下一个就是你！” 没有说出来，但赫拉的眼神已经变得危险。 阿芙洛狄忒……你不会一直得意下去的。 ······ “死了吗？” 铺满鲜花与宝石的座椅上，阿芙洛狄忒同样问道。 然而在场没人能给她回答。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缭绕在场中的雷电终于散尽，诸神才看到里面的场景。 没有什么灰烬，也没有残肢断臂，有的只是阿克琉斯那嘲讽的笑容。 “神王……” “就这？！” “哈哈哈哈哈……” 肆意的笑声在天空中回荡，这一刻，之前对所谓神王的滤镜瞬间破灭。 阿克琉斯一直以为宙斯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没想到不过如此。 所谓能够毁灭大地的雷霆，原来竟也奈何不了他的不死之身！ 咔—— 咔咔咔—— 双臂用力，身上的锁链渐渐有了崩断的趋势。 哪怕这是专门预备来捆缚神灵的链条，可在雷电与冥河的寒热交替下也变得脆弱。 而看着这一幕，忍耐了一整天的阿芙洛狄忒终于忍耐不住了。 她猛的站起，愤怒的眼神直视阿瑞斯的方向。 果然，这个家伙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还好她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阿芙，你听我说，我还和母神提起——” “够了，我受到的侮辱，不需要她来帮我洗刷！” 生硬的打断，阿芙洛狄忒转过身，与在一旁看戏的赫菲斯托斯对视了个正着。 匠神也不感到尴尬，只是所以回以一个笑容。 “赫菲斯托斯，你的要求我答应了。但你答应我的，现在也可以开始了。” “当然没问题，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觉得或许需要一点小小的助力。” 点头应下，赫菲斯托斯轻敲扶手。 那悬空的黄金座椅便托着他矮小的身材飞起，落在了阿瑞斯的身旁。 “不知道你能不能这偷……借来的雷霆之力交给我一部分？” “我曾经驾驭过很多火焰，但神王的雷火，我还真没有用过。” “你，你什么时候……” 有些意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阿瑞斯一点都不知道阿芙洛狄忒什么时候和匠神有了‘约定’。 然而不待他说些什么，美神的眼神就横了过来。 “给他，既然你不顶用，我只能找别人来帮忙了。” “我……好吧。” 咬了咬牙，阿瑞斯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阿芙，你总要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吧？” “很简单。” 阿芙洛狄忒没有说话，倒是赫菲斯托斯主动解释道。 “你看，你捉不住这个凡人，我的金网捉住了。” “所以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她自然想着让我来解决。” “至于办法……这倒不是我想的，而是她主动要求的。” “阿芙洛狄忒殿下认为既然冥河是地下的河，那它的力量就该用天上的日来克制。” “既然一日的力量不能消磨它，那就用神灵长久的力量去对抗它。” “因此她请我出手，借取了太阳神的神殿当做场地，又以神车上的太阳之火来熬炼这个凡人的体魄……当然，如果能再加入雷火作伴，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神之所以是神，就在于我们的权柄和永恒的生命。” “一日不行就十日，十日不行就百日。” “除非斯提克斯远在冥界的力量能一直这样消耗下去，不然终有一天，这个凡人会被我炼化。 “他的身躯铸将成器物，灵魂禁锢其中……从此一万年不变，直到那永恒的尽头。” 对这件事，就算没有阿芙洛狄忒的报酬，赫菲斯托斯都挺感兴趣的。 以冥河力量为材料锻造人傀，这可是很少有的机会。 如今有机会试一试，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310章 分裂的太阳 一日无果，直到日落时分，阿克琉斯最终被金网束缚着带去了属于太阳神的宫殿。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阿波罗的神殿，然而早在他代替赫利俄斯驾驭金车驱使太阳之前，这位给人间带来光明的神明就已经拥有自己的宫殿了。 属于阿波罗的真正神职终究是【光明】而不是【太阳】，尽管二者是如此契合，但他依然更喜欢住在自己的神殿。 所以赫利俄斯昔日的殿堂就这样空旷了起来，除了停靠在这里的【太阳金车】，这里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阿波罗殿下很痛快的就把神殿借给了赫菲斯托斯殿下，因为他根本就不住在这里。” “没有哪个神灵会允许别人在自己的神殿里胡来，除非这里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 神山脚下，一处河流旁边，头戴花冠的宁芙仙子惊恐的望着握住自己脖颈的手臂。 作为服侍神灵的宁芙，她从未想过有人敢在奥林匹斯山下对她动手。 然而现在事实摆在面前，这半人半马的生灵和别人不同。 他就像那个被抓到神山上的凡人一样，视奥林匹斯诸神的威严于无物。 不，应该说他们本就是一伙的。 惊慌之余，宁芙终于反应过来。 面前这个半人马好像就是在打听那个人类的下落——所以他到底要做什么？ “诸神将他看押起来，只待明日正午就要开始了。” “库克罗普斯（独眼巨人的统称）举锤，匠神兴火。” “赫菲斯托斯殿下将用天上的雷火，游走地下的地火，于人间灶台上燃烧的明火一同煅烧，将那亵渎神灵的狂徒炼化。” “无论你要做什么，都绝不可能成功的。” 天火来自雷霆，地火来自赫菲斯托斯的神职。 作为实质上的火山与熔岩之神，他本就掌握着大地的火脉。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赫菲斯托斯之所以能拥有铸造神器的天生天赋，很可能也与此有关。 毕竟在久远的岁月前，世间第一把镰刀正是来自于大地深处的烧锻。 要说两者间存在联系，似乎也说得过去。 至于最后人间灶台上燃烧的明火……那其实是曾经赫菲斯托斯回归神山之后，赫斯提亚亲自送给他的灶火。 她送这份礼物的本意也很清楚，这原是女神为了缓和赫菲斯托斯与赫拉间的矛盾的赠礼。 不过显而易见，赫斯提亚的想法又一次落空了。 “……天火，地火和灶火，厉害，赫菲斯托斯，不愧是闻名于世的工匠之神。”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矮小不堪的身材，但也无人敢否认他在这方面的能力，就算同样天赋异禀的库克罗普斯们也不得不认可，甚至甘愿沦为他的仆从。” ‘仆从’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但在诸神眼中确实差不多，毕竟他们从未将巨人们当成同类。 而听了宁芙的威胁和警告，喀戎不仅不怒，反而放心了不少。 之前抓来对方逼问阿克琉斯的下落，半人马一度认为自己遇到了个死忠份子，对方一直在拿谎话骗他。 不过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或许正如对方所说，阿克琉斯真的要被‘炼化’了，而他现在就被提前关在了太阳神殿中。 “好了，我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去睡一觉吧，等你一觉醒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当然，我建议你醒来后最好不要返回奥林匹斯。毕竟虽然被我捉来并不怪你，但恐怕不是谁都会像我这么想的。” 微微摇头，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喀戎果断的将面前的宁芙打晕过去。 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了，想来那里此时无神看管，应该可以顺利将阿克琉斯救出来。 嗯……应该没问题。 在脑中思索一二，半人马随即激发了手上的一道符文。 随着一阵隐晦的魔网波动散去，他的身形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弭无踪。 地图上的暗道入口就是这里，据说在提丰之乱前，这里本来是一位河神治理的河流。 只不过一场变乱葬送了一切，原本的河流被污染，哪怕重新引流，也早已经大为不同。 无声的潜入河中，曾经的大洋神女，名望女神克吕墨涅或许就借着拜访兄弟的名义在这里频频来去。 大概过了两个水钟时，半人马终于找到了密道所在。 “这里……需要‘太阳’的气息才能打开。” 将背后的石匣取下，喀戎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一丝缝隙，然后瞬间合拢。 刹那之间，哪怕在某种力量的压制之下，河底也险些直接鼎沸。 暗吸了一口凉气，喀戎连忙收回石匣，然后望向身前缓缓打开的门户。 “这个通道应该没错，就是它……是不是小了一点？” 嘴角微动，半人马一时间有点尴尬。 千算万算，他忘记了自己足有常人两倍的身高…… “算了。” 努力弯腰，喀戎尽量让上半身以一种仰躺在‘马背’上的姿势走进了密道。 奥林匹斯山是曾经万山之祖的神躯所化，只有神力才能将其破坏。 既然没法扩大，那就这样吧。 虽然困难了一点，但他也可以这样一点点的走上神山。 ······ 奥利匹斯山上，太阳神殿当中。 赫利俄斯昔日的居所一片安静，只有【太阳神车】，源源不绝的散发着光芒。 车辕、车轴、车轮犹如黄金，车轮上的辐条犹如白银，预留用来束缚牲畜的辔头上镶着晶莹的宝石，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在神器的旁边，正是被捆缚于金网当中的阿克琉斯。 嘣—— 双臂用力，阿克琉斯再一次尝试挣脱出去，然而他也再一次的失败。 赫菲斯托斯所打造的大网并非无坚不摧，但也不是他此时的力量能够轻易撼动的。 何况除了金网，太阳神车其实同样也在压制着阿克琉斯的活动。 这也是此地没有看守的原因，因为寻常的看守还比不过这件神器自发的威能，而真正的神灵又不愿意在此屈尊。 “阿瑞斯……” 默默念出这个名字，阿克琉斯只觉得自己对神灵还是太过信任了。 堂堂战神，竟然会用这种暗地里的手段对他下手，简直无耻至极。 早晚有一天，他也要用这个金网将对方绑在万军阵前，让他也享受一下自己受过的耻辱。 叮—— “嗯？” 脸色微动，阿克琉斯猛然转头。 就在刚刚，他好像听到了一阵从地下传来的动静。 然而这里是奥林匹斯，是太阳神的宫殿。 这里的地下又怎么可能有生命存在，莫非太阳神也眼瞎到了这种地步，连自己的宫殿都看管不好了吗？ 叮…… 叮叮—— 咔—— 声音并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又响了起来。 某一刻，随着一阵石板开合的声音，神殿的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在阿克琉斯震惊的目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老师？！” “你怎么——” “——小声点！” 低喝一声，喀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面前狼狈的学生。 虽然眼睛依旧有神，但破烂的衣衫依旧证明了他最近并不好过。 自己早就告诉他要谦虚谨慎，但他还是这么不听话，以至于落到今天的境地。 “好了，等回去再说你的事情。你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还真以为没人能奈何的了你吗？” “现在，你且听我说完，然后跟我速速离开。” 沉声开口，半人马不给阿克琉斯说话的机会。 现在每过一分钟，二人的危险就上升一分，他可不能浪费时间。 于是不过三言两语，喀戎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所以您为我找来了一把无比强大的神器，它能号令太阳，斩灭神躯。而您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让我逃离神山吗。” “不然呢？” 反问一句，喀戎脸上有几分庆幸。 “我原本是打算强闯到你关押的地方，趁机将神剑给你，然后杀出神山。” “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一不小心我们都有可能留在这里。不然既然碰巧无人看守，我们倒是免去了很多麻烦。” “只要你现在斩破这张金网，然后跟我离开，没人会发现你的踪迹。” “等诸神察觉，我们早就离开了神山。” 喀戎的计划没什么问题，阿克琉斯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赫菲斯托斯的打算与太阳金车，导致他这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窗。 只要他想，不需要战斗，不需要面对任何神明，他现在就可以离开。 然而这一刻，阿克琉斯心中想起了白日里无功而返的雷电。 那是神王的力量，惩罚万灵的雷霆，可居然对他不起效果。 年轻的英雄不理解神的领域，在他看来，既然雷电伤不了他，那就代表神王也不过如此。 老师说的未必是真，毕竟他自己也承认，他并不了解神王所拥有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 “……老师，先让我看看这把剑吧。” 沉默片刻，阿克琉斯低声开口。 而喀戎也不以为异，只是将身后的石匣扔了过去。 太阳神车的光芒本可以阻止一切事物靠近阿克琉斯，可那石匣却对光芒毫无反应。 于是看着落在身前的匣子，阿克琉斯抬手向前。 石匣上面的盖子被一寸寸挪开，年轻的英雄感受到了一股无边的热浪在他身上燃起。 体表，内脏，血肉，骨骼。 没有颜色，没有形状，无法观测，无法触摸。 犹如置身大日的正中，被无尽的光与热煅烧，如果换了其他任何存在，此刻纵使不死，也早已疼痛难忍。 然而阿克琉斯是例外，他就像毫无感应一般将手伸进石匣。 这无穷无尽的力量根本无法伤害他，直到他握住那把剑的剑柄，也依然如此。 “这就是……太阳吗……” 右手没有收回，尽管阿克琉斯知道，此刻的他只要一剑就能将金网斩开，再一剑就能劈翻这座神殿。 源自九界的神器在承载了卡俄斯太阳的力量后拥有了更加强大的力量，冥冥之中，年轻的英雄感觉自己好像感受到了很多。 斯堪的纳维亚神话中，这把剑曾被火焰巨人所执掌，进而掀起了诸神的黄昏，斩杀了阿斯加德的神灵。 这一刻，如果不是知道诸神的不死无法违逆，阿克琉斯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真正的杀死那个可笑的战神，成为战争新的主人。 “……这就是，太阳。” 依旧没有将手收回，阿克琉斯看向一旁的太阳车。 一股无形的联系在二者间生成，或者说是以他为媒介，两件神器在相互感应。 于此同时，阿克琉斯感受到了一种渴望。 这把剑的一部分在渴望着什么……而它就在太阳金车之内。 它是太阳，它也是太阳，它们都是太阳。 它们在渴望重归一体，不过年轻的英雄有种预感。 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恐怕未必是件好事。 “呼——” 将手收回，神剑的信息在脑中闪过。 火焰的世界，重塑的剑身，一个骑乘八足骏马的无上身影，被锁入一处安静是地方永不见天日……某一刻，阿克琉斯突然把石匣合上。 这是这把剑的记忆，也是它的过去。 而看到这一切的阿克琉斯只是微微抬头，看着自己身前的老师。 为了将他救出神山，老师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吧，他向来不愿意招惹神灵……但很遗憾，纵然如此，他还是要让对方失望了。 虽然对方是为了他好，但阿克琉斯有自己的想法。 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毕竟人间的英雄或许性格不同，但害怕死亡的，还真没有几个。 “老师，您先离开吧……我不打算离开这里，至少现在不打算。” “这把剑的力量很强，超乎我想象的强大，它或许能做到很多事情。我感谢您把它给我送来，但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在那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经过这次的失败，我已经认识到了我自己的缺陷，但既然有缺陷，那才更需要弥补不是吗。” “而现在，就刚好有这么一个机会。” 平静开口，摸着石匣，阿克琉斯的声音越发坚定。 “就像这把剑一样。” “它曾经破损，然后被火焰重铸，而这一次，我也将会如此。” “最强的矛，最强的盾，我们将聚集在一起，怀着对神族的憎恨，掀翻这座恒古的神山。” 第311章 名望 放弃离开的机会选择留下，阿克琉斯不仅是想要挑战神庭，也是不希望喀戎继续留在这里。 毕竟别看半人马之前说的有多么顺利，但其实两人都知道，哪怕这里没有看守，可他们想要安然离去依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没人知道诸神什么时候会发现阿克琉斯逃走了，也许是一天，也许只是一刻。 而一旦被发现，他或许还有金刚不坏之身做依仗，喀戎可未必还能离开。 既然这样，不如让老师先离开吧。 这场大戏的主演，留他一人就足够了。 “胡闹，阿克琉斯，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又以为神王是什么人？” “别以为自己学了些本事就能肆无忌惮了，这个世界上比你更强大的存在还不知道有多少。如果神王震怒，那你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是老师，如果宙斯真的如此强大，那在这里，在奥林匹斯山上，在属于他的领域，为何您还能安全的来到这里？” 沉声开口，阿克琉斯看向喀戎之前来的方向。 “您曾和我讲述过原始神灵的强大，但如果这是真的，那我就本就不可能离开，因为这样强大的神灵不会看不见眼前的东西。而如果这是假的，那就让我戳破他强大的谎言。”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后悔。况且如果连更替的两次的神王都无法战胜，我又该如何推翻‘死于战争’的命运呢？” 沉默不语，阿克琉斯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喀戎。 是的，他险些忘了，自己的学生还背负着这样的预言，而也正是因此半人马才让他离开。 何况到了这一刻，喀戎自己也有了一些动摇。 提丰之战的时候，他在银月城中躲避灾难，并没有看到神王与万妖之祖的战斗。 可早在第二纪元的转折点，他是亲眼看到过上代神王的伟力的。 哪怕穷尽大陆的东方到西方，也不过一步。 从星空到大海，也只是翻掌之间。 在这样存在的面前，自己竟然安然无恙的进入了神山，这本来就很不合理。 可也许是因为太过担心自己的学生，他此前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或许你说的对，阿克琉斯，想要打破命运，就需要向死而生的勇气。” “也许这就是你的机会，呵，既然这样，你就好好利用这把剑吧。” “将它给我的人告诉我，这把剑其实注定会在这个纪元结束的时候来世上走上一会，这是属于它的，也是属于太阳的命运，但它真正的主人未必是你。”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有人更需要它，不要犹豫，遵循你想要的结果吧。” 见阿克琉斯主意已定，喀戎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这固然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少年成名的他不懂得敬畏，也不知道这世上真正的力量在哪里。 可认真的想一想，纵使曾经的神王统治了日月星辰，拥有世上至强的力量，他们就战胜了命运，扭转失败的结果了吗？ 恐怕没有，而且他们都输得很惨。 哪怕神灵不死，可他们的下场又与死亡有什么区别呢？ 一个已经不见了踪迹，而另一个，至今挂在天上，在沉眠中俯瞰人间的众生。 神王尚且如此，又何况是阿克琉斯。 如果现有的办法无法对抗注定的死亡，那反而不如让他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去走好了。 毕竟自己可以将他救出神山，却没有办法替他更改命运。 这一步，终究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 “我曾经有过很多学生，但现在想想，他们其实最终都沿着自己选择道路走向死亡。” “你不是第一个……但我希望你和他们不一样。” “当然，我会的老师。” “或许战争就是我的劫难，一如阿瑞斯的誓言。” “他亲口所说，我和他两人之间，只能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抚摸着面前的石匣，年轻的英雄缓缓说道：“他说的没错。” “就像预言所说的那样。” “我和‘战争’，只有你死，与我活。” ······ 沿着狭窄的道路，喀戎最终又离开了奥林匹斯。 半人马的心情有些复杂，但也有几分释然。 不过除此之外，他心中的疑惑也渐渐浮上了心头。 之前东奔西跑，喀戎没有细想。 可现在想来，阿克琉斯其实说的很有道理。 联通神山内外的密道，这是太阳神修建的没错，其他神灵被他隐瞒过去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问题来了，作为传闻成就了伟大神力的神王，作为奥林匹斯山的主人，宙斯竟对此一无所知吗？ 喀戎不知道答案，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当想到了这一点后，他总觉得有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不过大概是他多想了吧，毕竟就算宙斯真的发现了，那对方的目光也不是自己能够感知到的。 …… “好了，别再看了，他已经走了。” “呵呵，真是不得不说，赫卡忒创造的所谓‘巫术’确实很神奇，她在精神领域上的造诣也让我都感到惊讶。” “哪怕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到你的注视，这种感应能力已是很多神灵都远远不及的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奥林匹斯山的顶峰，与金宫重叠又交错的另一重空间之内。 金发英俊的神灵饮下美酒，怀中则抱着一位动人的美人。 在二人的面前，虚空微微泛起波澜，太阳神殿中的一切是那样清晰可见。 毫无无疑，能在阿斯加德神域中如此随意的观看神山，除了宙斯以外再无第二人能够做到。 而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既然赫拉克勒斯的事情暂时不需要操心，神庭一方与雅典的战斗又刚刚开打，作为神王的他不待在神山也没有去其他地方的必要。 而且正如阿克琉斯所说的那样，既然灵界中不可能有瞒过灵界之主的事情，无光之域里不存在能瞒过厄瑞玻斯的事情，那奥林匹斯山上自然也不该有事情能瞒过他宙斯。 更何况哪怕再退一步，白天阿瑞斯盗取雷霆力量的行为也足够将神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假使没有他的默许，就算战神是他的子嗣，他也绝不可能使用雷电的力量。 哪怕后世神话的记载里面，也只有赫拉才能在出行时让乌云和雷霆为她作伴，至于阿瑞斯…… 这个废物，他也配吗？ “呵呵，说来也很有意思，毕竟克吕墨涅……他的疑惑也是有道理的。” “作为神王，我竟然默许了神山上存在这么一条暗道——而你应该也很奇怪，因为他又是怎么知道这条密道的呢？” “按理来说，除了你和赫利俄斯，应该没人知道这里才对……别看着我，这可不是我透露出去的。” 微笑着和怀中的美人说话，宙斯就像是没有看到她那变幻不定的脸色。 他默认了这条暗道的存在，一方面自然是知道的‘暗道’就是‘明道’，而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这位美人了。 自打赫利俄斯封印星空，失去了情人的名望女神毫不犹豫就转换了对象。 直到今天，宙斯还记得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哭诉自己的悲惨经历，讲述言论之神是如何如何没用，赫利俄斯又欺骗了她的感情。 为了此事，她请求神王帮忙确认她是否没有被母树的力量污染，而宙斯也答应了下来。 然后就像过去的很多次那样，确认着确认着，两人就滚到了床上去。 “是伊阿珀托斯，只有他了！” 微微咬牙，克吕墨涅忽略了宙斯的调侃，而是瞬间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原来如此，难怪言论之神对她向来不闻不问，竟然是把她当成了小丑一般看待。 该死，我会走到今天还不是因为你吗？ 作为名望女神，渴求地位和权利更高的存在本就是神职驱使下的本能。 你应该理解我才对，而不是在放任后责怪我！ 更如果你不是这么默默无闻，我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会这么做，大半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陛下，这是对您的冒犯和蔑视。像这样的人类和神灵，就应对处以极刑，才能让世人敬畏您的权威。” 一字一顿，明明是名义上的丈夫，但克吕墨涅却像是在面对一个仇人，又或者是她神生上的污点。 既然你想要隐居，那就一辈子待在那里好了，为什么要出来呢？ 你出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和神王作对？ 克吕墨涅太清楚宙斯的无情了，别看他看起来对自己好像不错，但从他从未公开过两人间的关系就能看出来，自己在对方的眼中其实什么也不是。 她可不想被宙斯当成一个叛徒……然而面对名望女神的建议，宙斯只是摇了摇头。 “别急，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我。” “但是克吕墨涅，其实他们所做的事情也是我所希望的。” “阿克琉斯，来自灵界天使的神剑，银月城的半人马，太阳……你知道吗，曾经在很久之前，我是见过这把剑的，至少也见过它的一部分。” “你知道当时看到它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你不知道。” “恐惧，担忧，羡慕，愤怒，无奈……毕竟那个时候，我在创造这把剑的人面前，还显得太弱太弱了。” “陛下，我……” 有些不明所以，克吕墨涅显然已经跟不上宙斯的思路了。 谁能让神王感到恐惧？不，那只是神王还没有触摸伟大之前的事情吧。 谁都有弱小的时候，曾经的风神不也是如此…… 不过克吕墨涅也不知道她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不言。 不过她没有意识到，其实神王的话不是说给她听的，严格的说，在宙斯眼中，名望女神只是一个摆件罢了。 一个美丽些的摆件，最多因为是神有些特殊。 除此之外，像这样的摆件，他还有很多很多。 “我知道，他想要掀翻神山——这没问题。” “山不能倒，但其他都可以商量。” “这个凡人想要来挑战我，这也没问题。” “在他走到我面前之前，我绝对不会对他动手。” 没有理会一旁的克吕墨涅宙斯继续说着。 犹豫片刻，自以为找准了思路，克吕墨涅小心的问道。 “……那陛下，您是准备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吗？” “当然不会。” 再次笑笑，宙斯摇了摇头，有些随意的开口道：“如果我想杀他，又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呢。” “作为众神之王，这世间所有的神灵都应当听从我的命令。区区一个凡人，为什么要我来动手。” “就算真到了那一天，也自然有我的使者出面，他会请来天地间‘德高望重’的神明，然后将这凡人镇压下来。” “这样的故事……很合理对吧” 宙斯的笑容很和煦，但没来由的，克吕墨涅却打了个冷颤。 ‘德高望重’的神灵……所以神王陛下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他想要请谁，他需要请谁？ 亦或者……他只是想看看，如果他‘请’了，又有哪一位真的会来呢。 不管来，又或者不来，这都是一个答案。 尽管是被迫做出的答案，但也是一个选择了。 而在这片天之地间，真正有资格让那些神灵被迫做出答案的，除了原始神灵，也就只有宙斯一人了。 “陛下……真是深谋远虑。” 低声恭维一句，这一刻克吕墨涅感受到了恐慌，但莫名的，她又有几分兴奋。 不错，就是这样。 这就是她想要的。 名望，权利，以及把一切都握在掌中的人。 神王是如此深不可测，他必然是最后的胜者。 而这些……又怎么是伊阿珀托斯能给她的呢。 …… 一夜时间，匆匆而过。 翌日清晨，阿波罗取走了他的太阳车，而赫菲斯托斯也带着准备好的东西来到了太阳神殿。 尽管对阿克琉斯的平静有些惊讶，但匠神没有多问。 他就是一个打工的，而这个凡人，也只是他工作的材料罢了。 第312章 烘炉 “不错，是个好地方。” 材料已经备好，该做的准备也都完成了。 宛如黄金浇筑的悬空座椅在神殿中环绕一周，沐浴在太阳神力残留的气息当中，赫菲斯托斯对这里的环境感到很满意。 不要说他在奥林匹斯的神殿，纵使是利姆诺斯岛的火山口处，其蕴含的力量也远及不上此处，这对匠神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毕竟炼制神器，只要材料到位，他还是有把握的。 可将一个具备冥河之力的人类练成神器或者人傀，他当真没有做过。 哪怕是对赫菲斯托斯来说，这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一不小心，就有失败的可能。 “来，开始吧……这张网就送给你了，权当留个纪念。” “如何，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没有收回金网，反正这已经是交换出去的东西了。 赫菲斯托斯没有表露敌意，反而对阿克琉斯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听说银月城的赫卡忒殿下是巫术的起源，而最初的炼金术也是在那里由一个名叫赫尔墨斯的人创造的。” “在你的印象里，我的技术比之炼金与巫术如何？” “自然远远不如。” “魔网女神也不曾认为自己是巫术的巅峰，而炼金术的极致更是难以揣测。” “你想与它们比较，恐怕是想多了。” 淡淡开口，阿克琉斯虽然不知道匠神真正的水平，但他依然觉得对方想的太多。 不说别的，光是封印了神剑莱瓦汀的石匣，就是对方无法做到的东西。 “是这样吗……或许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见识一下的。” 微微点头，赫菲斯托斯并没有怎么生气。 说到底，阿克琉斯即将是一个死人，而且炼金术的目前也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伟大成就。 对话于是就此结束，匠神在神殿中默默等待起来。 世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神殿外的影子渐渐偏斜。 待太阳行至午时的关口，赫菲斯托斯面色一肃。 他的右手微微抬起，无形的力量在他的掌心环绕。 自太阳被封印在星空中，运行在天上的烈日就变成了三轮交替往复的太阳，它们分别代表了早上，正午与黄昏。 这一刻，太阳神殿本身代替了正巡游在天上的‘正午’，而没有被使用的‘朝阳’和‘黄昏’则纷纷散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力量。 三道泾渭分明且性质各异的火焰跟着从赫菲斯托斯的手中飘出，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浩大的熔炉，将阿克琉斯笼罩其中。 ‘朝阳’的力量加持在‘雷火’上面，给毁灭的雷电带来生机；‘黄昏’加持在地火上面，让地心熔岩的烈焰更显厚重。 而灶火没有‘太阳’可以与它连接，它只好自发的吸引着缠绕在太阳神殿上的情绪。 它将世间生灵对太阳的渴望化作燃料，煅烧起熔炉中的英雄。 一时之间，三种火焰在同根同源的太阳之力下仿佛取得了某种一致。 熔炉中的空间好像也被扭曲的不成样子，让人看不清内里的究竟。 不过下一瞬间，赫菲斯托斯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从炉中渗透出来，让他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冰冷。 “冥河……可惜了。” “如果冥河不是那么排斥神性，那我还真想用它的水来淬火。” 神色微微变化，随即又舒展开来。 透过构成熔炉的火焰，赫菲斯托斯看向内部的那道身影。 想要开始熔炼，第一步就是削弱对方身上的冥河之力。 “你其实没必要做这种无谓的反抗的，毕竟这里不是冥界。” “斯提克斯的力量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无穷无尽。你的坚持除了给你带来一些痛苦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能动摇这个凡人的意志，也许自己能更轻松一些。 然而虽然熔炉内没有传出声音，冥河的力量也没有衰减。 赫菲斯托斯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做无用功，对方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随你吧，左右也不过多花一点时间。” “既然这是你自己选的，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观察了一会情况，确定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改变。 赫菲斯托斯随即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这是锻造的第一阶段，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单纯力量上的对拼。 他不指望将冥河之力消磨干净，但至少要先压制下去。 而这一步，恰恰需要足够的时间。 …… 嗤—— 火焰燃烧，三种不同的色调覆盖了一切。 此刻的熔炉内，和之前相比，阿克琉斯身周早就已经大变了模样。 束缚他的金网被褪下，放置在一旁的火焰里面。 三道不同的火焰光环环绕着英雄的身周，不断与幽蓝的气息相撞。 这是冥河的力量在与它们相互消磨，而就像赫菲斯托斯所说，隐约之间，阿克琉斯确实渐渐感受到了些许疼痛。 不过这种程度的痛苦显然不被放在眼里，坐在熔炉正中，阿克琉斯一抹手臂，之前的石匣在光芒闪烁后便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太阳……相比神王的雷霆，它的力量好像反而更厉害一些。” 一如赫菲斯托斯没有将他放在眼中，阿克琉斯其实也没有把匠神放在心上。 四周的火焰熊熊燃烧，可如果不是他还指望着对方的所谓‘淬炼’，年轻的英雄早就拔出长剑，劈开面前的神火了。 甚至此时此刻，他都能感受到石匣的躁动。 沉眠的神器在渴求圆满，但阿克琉斯却压下了这种波动，毕竟现在不是时候。 奥林匹斯的匠神，他应该有几分本事吧。 阿克琉斯不知道，可他愿意试一试。 于是在无穷无尽的火焰当中，时间缓缓流逝。 第一日，什么也没有发生。 哪怕有意识的收敛身上的冥河之力，但阿克琉斯其实并不能很好的主动操纵这股力量。 它只是被动的保护着自己的宿主，而不是化作他力量的一部分。 在受到威胁的时候，这是无坚不摧的盾。 但显而易见，年轻的英雄并不能主动控制这面足以对抗神力的盾牌。 第三日，火焰依旧。 身处熔炉当中，阿克琉斯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年轻的英雄不知道那位冥土的女神有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又有没有什么打算。 但至少目前为止，他身上的力量似乎没有衰减，依旧牢牢的抵抗着神焰。 第七日，变化终于发生了。 少许从未见过的材料从熔炉以外被投掷下来，落在了阿克琉斯的身旁。 只是一瞬间，它们就很轻易的被火焰化成了灰烬，然后以烟尘的方式被吸入胸腔之中。 阿克琉斯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流动的越来越快了，他的力气好像大了一些，又好像感官更加敏锐了。 “这是给你的补品，用于强化你的身躯，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吧。” “这是我根据你的体质专门调制的配方，除你之外，它对任何活物都是足以致死的毒药。” “但在你的身上，它反而可以激发出你更深一层次的潜能。” 赫菲斯托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的声音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强化这个人类的躯体，也是他打造计划中的一部分。 “呵，那就继续吧。” 来者不拒，阿克琉斯坦然接受。 第十四日，渐渐习惯了每日落下粉尘的阿克琉斯再次注意到了新的东西。 这一次，落入熔炉的材料像是某种油状的液体。 当它落到身上，年轻的英雄感觉自己好像又有了些许‘生’的感觉。 冥河的力量似乎真的消退了——不，它不是消退，而是更深层次的和他融为了一体。 不过体现在表面上，就是隔绝神火的寒流减弱，些许热意扑面而来。 “来吧。” 神色不变，年轻的英雄知道匠神的打算。 冥河的力量会遏制外界的力量，但如果让神火再在外面施加压力，再用这种特殊的材料处理，他就有可能一点一点的真正和冥河之力融为一体。 到了那个时候，他或许依旧是‘不死’的，甚至比过去还要难以伤害。但随之而来的，或许也会露出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破绽。 “赫菲斯托斯……看来他的确有些本事。” “但如果只有这些，那恐怕还差的很远。” 隐隐有些期待，阿克琉斯在火焰中等待。 这是危急，也是机遇。 想要战胜死亡，这每一分力量，都是他不可或缺的积累。 ······ 铛—— 铛—— 铛—— …… 钟声响动，奥林匹斯山上，又过了一天。 距离赫菲斯托斯前往那个太阳神殿，一眨眼就已经过去了四十八天时间。 之前的日子里，哪怕每日去问，战神也只得到了‘安静等待’的答案。 那个狂妄的凡人在神火之下始终不为所动，没有丝毫被炼化的迹象。 直到几天呀，阿瑞斯一度想要劝阿芙洛狄忒放弃了，然而今天傍晚，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关于那个凡人的炮制，匠神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按照这个趋势，他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成功了。 “阿芙，你也收到消息了吧。” 心情不错，战神敲响了美神神殿的大门。 因为之前的一系列失误，阿芙洛狄忒已经有很久没有理会他了。 好在今天的消息终于有了改善，哪怕没有母神的帮助，那个该死的凡人也坚持不下去了。 “我当然知道，毕竟如果还要指望你，那恐怕我什么事情都别想办成。” 没好气的横了一眼，阿芙洛狄忒一眼就看出了阿瑞斯的来意。 最近自己是有点冷落他了，虽然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有点无能，但终归有点作用。 美神知道，自己骂他没问题，但总要让他感觉自己有一点收获。 就像凡人中的赌博，亏钱可以，但不能一直亏钱。 先让第一个人赢钱，然后让旁观的人跟着走进自己的赌桌，再让后续跟来的人们一起输上一把。 就在他们懊恼的时候，再给他们一些赢的机会，这样才能让那些留下的庆幸，离开的后悔。 一来一去，在拉扯中主导胜负最终让入局的人再也不能离开。 人间的赌局是这样，应对阿瑞斯这样的神也是如此。 “我累了。” 淡淡的开口，阿芙洛狄忒转身向神殿内走去。 看似不想交流，但她却没有将对方赶出神殿。 阿瑞斯见此不由眼睛一亮，连忙追了上去。 “阿芙，你等等我。” 夜色渐深，月挂枝头。 太阳神殿的火焰还在烧着，诸神的神殿常明不灭。 神山尝尝部分日夜，今天也是如此。 这个夜晚，还很长很长。 第313章 摧山 是日，夜色深沉。 月轮在天空滑动，两道剪影挂在一年盘上面。 人间此时已经入冬，但神山之上依旧满是春意。 作为远古山神乌瑞亚神躯所化的山峰，奥林匹斯其实既是死物，也可以被认为是另类的‘活物’。 所以它在受到损伤后可以自我修复，也会在力量有所盈余的情况下扩展支脉的长度。 在这种情况下，不同神殿的位置也就发生了些许偏移，太阳神殿就是其中最明显的例子。 当它的主人背叛神庭，新的太阳神又只将这里当作停放车架的工具，这处失去了神灵的宫殿就在山脉自发的运动中缓缓偏离了主峰。 它的位置更接近整个奥林匹斯山脉的南方，屹立在这一片最高的地方，承接起循环往复的烈阳。 嗤…… 神殿内部，相比起数十天前，这里已经大变了模样。 三颗看不清内里的光球悬浮在空中，如同三道立柱般环绕四方。 在它们的中心点，一座巨大的熔炉无声的燃烧着。 熔炉周围，数十个模样与人类无异，但身上毫无生气的存在正源源不断的将一些东西投入其中烧锻。 至于赫菲斯托斯，他正坐在悬浮的黄金座椅上，打量着空中闪烁的光球。 这就是太阳的碎片，如果没有它，这世间早就因为赫利俄斯的堕落而失去阳光。 而哪怕这只是一个碎片，它所代表的权柄也丝毫不比赫菲斯托斯作为火山与熔岩之神的神职来的弱小。 如果说太阳神是天生的贵族，赫菲斯托斯就和西风之神仄费罗斯一样，他的神职天生并不强大。 如果不是作为工匠的天赋，他恐怕也不会被宙斯请回奥林匹斯，甚至借助信仰坐上主神的位置。 “……可惜，我根本无法容纳它，阿波罗也只是借助神器操控它。” “之前我还以为只是神王不允许，可没想到它竟然是这个样子……” 转动座椅，赫菲斯托斯绕着象征‘正午之阳’的光球转了一圈。 隐约间，一种疯狂与混乱的精神正从内里发散出来，让他不由止住了靠近的想法。 “太阳的源力，神职的核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击碎神明的权柄？” “是传说中的上一代神王吗，又或者，这其实是宙斯所做的。” 看着面前的光球，赫菲斯托斯不由为炉中凡人的狂傲感到好笑。 远古太阳神，曾经主宰半个星空数千年的泰坦，而他如今的下场却如此凄凉。 哪怕是现世赐给他的神职权柄，也被人以未知的手段击碎，化作散落在大地上的繁星。 在这个世界上，谁敢说自己举世无敌，又有谁能够长胜不败呢？ 三个纪元过去，世上从未有过这样的存在。 那些实力弱小的纷纷活了下来，而那些自持武力的，最终反倒都因此而亡。 “呵呵，这有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午夜将过，今天就是第四十九天了。” “用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就会与冥河的力量彻底融为一体，从而达到力量的巅峰。然而这一刻是他有生以来最强大的时候，但也是最弱小的时刻，因为他的灵魂会暴露出来。” “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伤害他，反而是在成就他，所以斯提克斯的力量没有阻止这一过程。” “但当他的身躯与这份力量合一的刹那，也正是我将他的灵魂拘拿出来的时候。” “失去了灵魂，再强大不朽的躯体也只不过是一件死物。它只会化作新神器的养料，再也不能阻挡我的炼化……” 注意从光球上移开，赫菲斯托斯默默等待午夜时分的到来。 神器的铸造没有这么快，剥离身躯与灵魂也只是第一步，虽然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传说七是属于灵性的圣数，他选择在第四十九天月圆时分完成这一步，多少也有些类似的原因。 “嗯，该放置最后的材料了。” 时间默默流逝，某一刻，赫菲斯托斯张开手，将神血投入炉中。 大火熊熊，里面却没有生息。 这个凡人在一开始还偶尔和他交流几句，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楚死期将至，反而不说话了。 不过说不说话都一样，将熔炉盖住，赫菲斯托斯精神紧绷。 自己一会的机会，只有一次。 ······ 嗤…… 火焰燃烧，熔炉之中，在阿克琉斯的头顶上方，滴入炉中的神血于刹那间变成雾气。 双眸微闪，神血的气息是如此清晰。 根本不需要判断，阿克琉斯就认出了它的主人。 阿瑞斯，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的神血开始环绕在年轻英雄的周围，为最后的蜕变尽一份力。 “呼——” 杀意在眼中闪过，阿克琉斯长吐了一口气。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开始在他的身躯中蔓延。 虽然没有神力，但是在年轻英雄的肌肉血管当中，一种与巨人们类似的巨力开始逐步酝酿、蔓延。 这并不是一种正统的能力，也无法和真正强大的诸神对抗。 但这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却让阿克琉斯的心越发激荡，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大杀四方。 “不，再等等，我还没有到极限。” “很快了，别急……你们很快就能合为一体了。” 努力按耐下自己的想法，阿克琉斯双手摁住身前的石匣。 石匣微微颤动，内里的东西似乎要挣脱出来，与外界的光团合为一体。 但阿克琉斯不会让一把剑左右自己的行动，武器就是武器，它永远只会握在使用者的手中。 哗—— 嗤…… 火焰的燃烧在持续，阿克琉斯身周最后缠绕的寒流也渐渐缩回身躯挡住。 然而这一刻，年轻的英雄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火焰的炙烤了。 这些力量再无法影响他，这才是真正的不坏之身。 精神紧绷起来，阿克琉斯暗暗等待着最后蜕变的完成。 一会后，就是他离开这座熔炉的时候了。 ……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太阳神殿内，赫菲斯托斯凝视着面前的熔炉。 火焰俞烧俞旺，三色神火好像也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某一瞬间，当银车走到大路的正中，匠神身体猛然坐直，伸手向熔炉探去。 实质的手臂开始转化为可以接触到灵魂的状态，神躯在它主人的意志下改变起自己的性质。 然而就在这一刻，赫菲斯托斯脸色猛然一变，他下意识的抽手后退，将一具傀儡拉来，挡在自己的身前。 砰…… 砰—— 砰——！ 连续三声震荡在同一刻完成，随即一道金光从熔炉内升起，然后瞬间撕裂火焰构成的壁障。 宛如一轮烈日在面前升腾，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而当赫菲斯托斯回过神来，他身前的傀儡已经化成灰烬，而那个本应在炉中的凡人正站在他的身前。 “你……怎么可能……不，这把剑！” 双目闪动，赫菲斯托斯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一把金红交织的神剑被握在手中，紫绿水晶所制作的剑鞘散落在地上。 浩然无边的气息在神剑中流转，此时此刻，就好像一位真正的太阳神站在自己身前。 “你——” 歘—— 不等匠神开口，阿克琉斯上前一步。 神剑剑尖后指，剑柄狠狠撞击在赫菲斯托斯的胸前。 只是一下，原本悬浮的黄金座椅轰然碎裂，遇到矮小的身躯跌落到太阳神殿的地面上。 赫菲斯托斯不是没有防御，但他的努力在一件真正的高等神器面前无疑是徒劳。 而且与其他的神器不同，也许是因为融入了远古太阳神最核心的权柄，虽然具备了强烈的诅咒，但莱瓦汀也有其他神器所不能及的地方。 那就是在某些情况下，比如如今自己曾经的一部分近在咫尺的时候，哪怕握住它的人没有神力，也能将它的力量完整发挥出来。 踏踏…… “我讨厌有人在天上和我说话，尤其那个说话的还是神灵。” 伸手拨开烟雾，阿克琉斯缓缓上前。 然而看着落在地上的赫菲斯托斯，一时间他也有点惊讶。 “原来是个瘸子，我还以为你是不屑于和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呵，还请原谅我的冒昧，毕竟我会这么想象神灵，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这把剑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理会阿克琉斯的无礼，赫菲斯托斯艰难的站起身来。 对他而言，阿克琉斯用剑柄的碰触本身并没有那么可怕，然而在接触那把剑的瞬间，他好像感受到了大日天体的焚烧。 没有几个神灵能无视这种伤害，即便他本就是执掌火山与熔岩的神也一样。 “这就与你无关了，工匠先生。” “实际上，我本打算用你来试一试这把可以带来黄昏的神剑，但你终究帮了我一把，又是第一个见证我新生的人。” “所以我今天放你一马，但如果你还敢挡在我的面前，那我下次绝不会再留情。” 阿克琉斯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哪怕原本的神话上面，他也曾在愤怒中将敌人的尸首拖在奔马之后，残忍的对待敌人的残躯。 不过喀戎的教导还是起到了作用，于是年轻的英雄用目光扫过宫殿，然后看向了有些热闹起来的神山。 就在他离开熔炉的瞬间，一道连接天穹的光柱直射星空，得见天日的神剑似乎在呼应星空上的天辰。 然而覆盖黄道的结界稳如泰山，它没能吸引来星空的太阳，只是让安静的神山变得沸腾。 “凡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随手将崩散的座椅化为原样，然而赫菲斯托斯发现，黄金座椅内部的符文已经在太阳的灼烧下化为灰烬。 匠神只好将它放到一旁，然后看向即将离开的英雄。 “这里是奥林匹斯，神王尚在。” “我不知道有这把剑的你是怎么被阿瑞斯捉住的，但如果你现在逃走，可能还有一丝机会。” “但如果你触怒了神王，那你必死无疑。” “将这把剑给我，或者告诉我是谁铸造了它，我可以帮你离开，这是你唯一的生路。” “唯一？” 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阿克琉斯只是摇了摇头。 “神王是世间主宰，他在奥林匹斯山上统治众生……我早就听腻了这些。” “但在我看来，他也没什么本事，甚至就连他任命统治大海的海皇，也根本无法号令汪洋。” “工匠，既然你会打铁，那就好好的打，而不是掺和到战士们战争之中。” “既然神王并非永恒，而是可以更换……那王位轮流做，为何就不能轮到我呢？” 神王无法对抗命运，可见想要战胜命运，怎么也不能弱于神王。 于是年轻的英雄不再与匠神说话，而是感应起阿瑞斯的位置。 既然对方曾经发誓，说他们两人间只能活下来一个，那自己就成全他。 姑且斩了他的头颅，见识一下神明的不死之身。 “嗯……找到了。” 循着气息的感应，阿克琉斯微微偏头。 阿瑞斯和美神都在那里，也省的他再费功夫了。 握住神剑雷瓦汀，下一刻，三道光团不分先后的向这里冲来。 然而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阿克琉斯偏转剑身，只接下了象征‘黄昏’的那一颗。 “来，别急。” “先让我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力量。” “如果你不过如此，那还是老实回匣里待着吧。” 神剑侧举，对自己的武器同样不客气。 阿克琉斯上前一步，遥遥对准远方隐现光芒的山峰。 掀翻奥林匹斯山的第一步，自然不是打神王。 在面对最后的敌人之前，先从摧毁战神神殿所在的山峰开始。 第314章 ‘救驾\’ 午夜时分，月满中天。 银月的光从西方照落，在神山上拖出长长的剪影。 奥林匹斯主峰的侧后，一座通体由青铜铸成的威严殿堂当中，战神从床上惊醒。 月光透过天窗照在雕塑一般的身躯上，阿瑞斯的神情有些不好看。 有碍于阿芙洛狄忒今天的‘奖励’，他不过才刚刚睡下。 可还不等他休息，【战争】神权带来的敏锐灵觉就惊醒了他。 此时的宫殿内不止他一个人，只是与阿瑞斯相比，美神依旧毫无所觉的在铺满玫瑰、石榴与桃金娘的床上舒展着身体。 哪怕没有主动施展自己的力量，沉睡中的阿芙洛狄忒依旧足以魅惑众生。 然而此时被惊醒的战神却根本没空欣赏这不知被多少人鉴赏过的美好景色，因为在他的感知当中，一道恢宏浩大的气息正在山脉的一角升腾。 哗—— 下一刻，正如阿瑞斯所预料的那般。 一道璀璨的光柱拔地而起，仿若将天空和神山连在了一起。 不过感受着那光柱中传来的气息，阿瑞斯反而松了口气。 “是太阳的力量……赫菲斯托斯在搞什么，大晚上的闹出这种动静来。” “嗯，不对，好像他说神器的熔炼正在这两天要做出突破，所以这就是他的手段吗……” 没有怀疑其他，阿瑞斯只是微微摇头，此刻他不禁有些羡慕赫菲斯托斯的天赋了。 自太阳被封印之后，不是没有神灵对那取代太阳的古神遗骸感兴趣。 然而除了阿波罗能够借助【太阳金车】的力量代为驾驭以外，就再没有哪个神灵能够利用它们的威能了。 在今日之前，没人知道匠神居然也能引动太阳的力量。 哪怕只是间接使用，这也是一种了不得的能力。 “哼，同为母神所生，他在样貌和力量上可都比不过我，更没有我这样美貌的妻子。” “会打铁又怎么样，还不只是一个工匠。” 冷哼一声，阿瑞斯不打算继续围观对方的铸造了。 半夜里吓他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真是浪费时间。 尤其是看到阿芙洛狄忒好像也被这巨大的动静所惊醒，阿瑞斯赶忙上前。 “唔……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赫菲斯托斯白天说过的事情。” “神器的炼制有了突破，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尽管冥冥中的预警依旧，但阿瑞斯依然很是随意的说道。 要知道，他的这种来自神权的灵觉也不是次次都生效的。 比如曾经那次让他丢了大脸的意外，最终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见3-113） 大概只是因为太阳的力量太强大了吧，要知道母神曾经说起过，如果太阳不曾分裂，恐怕时至今日的远古太阳神早就掌握了足以与神王地母相匹敌的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让他本能的感受到威胁。 “这样吗……看来进展还算顺利。” 睁开眼睛，阿芙洛狄忒轻轻伸了个懒腰，让战神不由瞪大了眼睛。 没有理会阿瑞斯炽热的目光，阿芙洛狄忒透过天窗看向远方升腾的光柱。 大日的力量如此温暖而热烈，这深夜里升起的骄阳惊动了神山上下所有存在。 然而就和阿瑞斯一样，纵然光柱升腾，可依旧没有神灵前去查看。 早在几十日前，赫菲斯托斯的铸造就已经广为人知了，自然不会有人感到意外。 只不过看着看着，阿芙洛狄忒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中好像出现了别的什么东西。 “那是……？” 光柱于刹那消散，原本散射的光好像回到了原点。 赫菲斯托斯所在的山峰上，一道光斑闪烁了一瞬间。 下一刻，正面对着美神的阿瑞斯感到一股莫名的悸动感袭上心间，他不由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然而浮现在他目光中的，只有一道宛如可以分开大海的光芒。 “阿瑞斯……” “受死！” 轰——！ 如同晨星与大地相撞，奥林匹斯山不由静止了一瞬间，然后以战神所在的山峰为起始，南方六分之一的山脉开始寸寸折断。 刹那之间，所有还留在神山上的神灵都意识到了不对，然而他们也已经来不及出手救援了。 而与此同时，踏在天空上的阿克琉斯正震撼的看着自己一剑下造成的成果。 只不过是挥了挥手，奥林匹斯绵延千里的山峰就在他面前崩塌，溅起冲天的烟尘。 哪怕主峰依旧巍峨不动，可在过去的岁月中，年轻的英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曾经，半人马也曾告诉过他，真正的神战能够击穿大地，甚至撕裂天空。 无上的原始神灵更是可以让群星坠落，大日临海，乃至粉碎苍穹。 可从小到大，阿克琉斯从不曾真的见到这样的场景。 在他的认知中，只知道连狩猎女神也要弯弓搭箭，大海的君主也要在顶级的半神面前无言。 隔着冥河之力，直到不久前被神力击打，诸神的力量也没有让阿克琉斯动容。 然而此时此刻，这种翻山倒海的场面却令年轻的英雄不由失声。 “这……” “……这就是神灵真正的力量吗？” “还是说，这只是独属于这把神剑的神威？” 握紧剑柄，没有真正执掌过这等力量的英雄根本无法判断强弱，他只知道诸神之前对他出手的动静加起来也没有这一剑来的声势浩大。 眼眸微微发亮，阿克琉斯大步上前，向着阿瑞斯气息所在的地方一剑扎下。 趁他病，要他命。 虽然不知道堂堂战神为何没能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攻击，但阿克琉斯也不会手软。 无边的力量感正顺着剑锋朝他涌来，这一刻，年轻的英雄感觉自己举世无敌。 “阿瑞斯……滚出来！” 轰——！ 洪亮的声音在神山上回响，阿克琉斯大笑出声。 神王又如何，先收拾了这个挡路的，然后再一一领教这众神的斤两。 “来——” “——来战！” 犹如大日在神山升起，整个奥林匹斯山以东都由黑夜变成了白天。 太阳与战争的碰撞，开始于神山上演。 ······ 轰—— 轰—— 轰隆隆——！ …… 奥林匹斯山脉上空，千年未见的神战正在爆发。 然而在主峰之上，一切却像是没有发生一样。 宙斯位居金宫首位，正愉快的看着远方的震荡与轰鸣。 犹如助酒的伴奏，又或是一场盛大的剧目。 神王只是用力量定住了奥林匹斯山的主峰，然后就对此视而不见。 而与宙斯不同，此时的金宫当中，一位位神灵正纷纷走进，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 他们全部是被阿克琉斯的动静所惊醒，然后来此等待宙斯命令的神灵。 阿瑞斯正在苦战，可在场的神灵没有一个前去帮他。 这并非因为什么恩怨，而是所有人都知道，近日以来神王并没有外出。 既然没有离开，那宙斯不曾第一时间将撼动神山的凡人镇压也就必然有其缘由。 相比于制止这一场战斗本身，诸神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宙斯其实和那个人类另有关系……那他们又何必动手。 “陛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留在神山的诸神渐渐到齐，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列。 “战神擒回的囚犯正在神山肆虐，阿瑞斯殿下正在与敌交战。” “不知道……陛下可有命令示下？” “……嗯？” 饮下一杯美酒，宙斯示意一旁的青春女神倒满，他像是才注意到金宫外的纷争。 伸手轻敲桌面，神王环视一圈诸神，随即在各色目光的注视下微笑开口。 “外间作难的凡人，我已知之。” “他本不过是海神之女与凡人所生，有幸得冥河女神相助，成就不死之身。” “然而他自身力量有限，原不该有这等力量在神山肆虐。只是他手中的兵器给了他力量，才让他有今日神威。” “只是看了那件兵器……我却是不好出手。” “兵器？” 有神灵感到意外，他们来的匆忙，根本没有注意阿克琉斯手中的长剑。 有神灵暗暗留心，他们来的路上就看到了那把强大的神剑。 那是一把堪比【雷霆之箭】的高等神器，偏偏不知为何，竟然能被那个人类发挥出全部威能来。 看宙斯的态度，恐怕这里面还真有秘密存在。 “陛下，不知那把神剑又有何特殊之处？” 独属于主神的高台上，今日刚刚返回神山的风神微微行礼。 而宙斯见此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却很是满意。 果然不愧是自己最看中的下属，专门在今天将他叫回来。 哪怕不需要事先吩咐，也知道问题的关键到底是什么。 “此剑非我所有，也不是人间诸神的宝物。” “数千年前，我初登神王之位，前去拜访灵主、地母。” “不出所料，那把剑应当正是来自灵界。” 面带微笑，宙斯留意着诸神变化的神色。 “诸位皆知，我自继任神王以来，一向对原始神灵尊敬有加。” “哪怕地母来犯，若非她想要掀翻神山，我也不愿于她为难。” “如今这个人类既然得灵界之主赐下宝剑，想来必然多受青睐。如果由我将他斩灭，难免惹出事端。” “所以不知诸位谁愿替我出手，擒下这个冒犯神山的狂徒？” 无声之间，宙斯模糊了概念。 没人规定拿着来自灵界的剑，就一定是受灵界之主意志而来。 更何况这把剑究竟是否与灵界有关，如今也不过是宙斯一面之词。 只不过此时此刻，倒是没人指出其中的问题。 毕竟这可是一把从未见过的高等神器，也就只有创世古神才有执掌的可能。 而以奥林匹斯诸神来看，除了原始神本身点头，应该也没人敢擅自将这样的神器出借。 所以事情应当不会有假，这个人类的来历也的确是真。 可既然身份确定，那问题来了。既然这是真的，那又该由谁来动手将他擒拿呢？ 虽然如今的诸神没有几个见过莱恩全力出手，但‘原始神’三字，就足以让他们不敢出声。 “……陛下，此事恐怕并不简单。” 安静当中，西风之神再次打破了平静。 而宙斯则微微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关于阿瑞斯殿下与这个人类的事情……对错暂且不说。” “可若是由神庭诸神出手，难免会造成一些麻烦。” “须知陛下即位以来，神威无上，先镇地母，再败提丰，哪怕是创世古神，也必然不敢轻视陛下的威名。”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恰恰在今天这件事情上，若是神庭诸神出手，难免会被视为陛下与古神间的较量。无论最终输赢，都只会徒惹麻烦。” 风神意正词严，不管平日里看不看得上仄费罗斯，可此时诸神都不由暗暗点头。 能不动手就是好的，曾经提丰之战时的惨状可还历历在目。 至于宙斯同样微微颔首，似乎对仄费罗斯的说法也很烦恼。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处理呢？” “我以为陛下可以手书一封，遣人请诸位避世的神灵来此助战，他们也应对不会拒绝。”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避免陛下与古神的冲突，不至于酿成大祸，也不会使神庭威严不存，让凡人从此轻视诸神的存在。” 神色依旧恭谨，仄费罗斯接着说道。 “更何况星空、大海之中多有能者，不逊于诸位主神。只要能请来一二，想来必然有人能够降服这个凡人，还神山上下一片安宁。” “好！” 轻轻抚掌，神王闻言不由大笑。 他的目光随即缓缓扫过诸神，然后询问他们的意见。 “对于风神的建议，诸位可有什么异议吗？” 宙斯发话，自然没人会有异议。 反正出力的不是他们，其他人是谁都可以。 见达成了一致，宙斯目光回转，继续问道：“诸神既然都没有意见，那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可究竟要请谁来助阵，也是一个问题。” “不过一事不烦二主，仄费罗斯，你且取我的信物，代替我走上一遭吧。” “和之前一样，我相信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第315章 差距 无形的风从奥林匹斯山巅呼啸而出，绕行连绵不绝的山脉盘旋不定。 从宙斯手中接过‘重任’，仄费罗斯自然不敢怠慢。 只是在出使之前，他也不忘仔细观察那个制造出来这般动静的凡人。 人间已有千年没见过真正的太阳了，仄费罗斯同样如此。 然而此时此刻，就连他也分辨不出那个人类的力量与远古太阳神究竟有何分别。 夹在神山与天空之间，犹如旧日的泰坦在今日归来，肆意发泄着自己对诸神的怨憎。 “不……还是有区别的。” “那两颗太阳……” 神色不变，但心中却不由掀起波澜。 西风之神感觉自己隐约间或许发现了什么秘密。 那三颗悬挂在神车背后，每日迅游人间的骄阳，真的是远古太阳神永眠之前所遗留的圣物吗？ 之前他以为是这样的，但现在看，也许结果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呼……” “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只是诸神间的利益之争而已，又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呢。” 吐出一口气，对神而言，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是比长眠更可怕的，那自然就是永恒的折磨。 也正是他们自己这样想，他们才会赐予那些渎神的凡人永生，然后再给他们以无穷的痛苦。 长生乃无间地狱之大劫，宙斯对普罗米修斯的惩罚就是如此。 只是相比起自己方才联想到的东西，仄费罗斯甚至感觉先觉者受到的惩罚也不过如此。 许珀里翁，曾经星空的霸主，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呵，我还是想得太多了，不过这倒是也提醒了我。” “寻找神庭以外的帮手……最后一位陛下自有成算，可我该做的也不能少，那么我该找谁比较合适呢？” 将心中的不安抛到脑后，西风之神暗自盘算。 冥界……大概是没必要的。 虽然神王曾经起誓，不干预两个兄弟对冥界和海洋的统治，但名义上二者也都是奥林匹斯的主神。 何况自从神王获得了匹敌原始神的力量后，再无人将他们三兄弟放在一起比较。 所以从这个角度，冥王自然是不行的。 而除了哈迪斯之外，冥月女神也好，冥河之主也罢，仄费罗斯又不是本纪元诞生的新神，怎么会在明知道阿克琉斯‘来历’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情。 因此无需前往冥界，自然就被排除在选择的范围以外。 至于大海……它的优先级还是要往后放的。 于是只是略作思索，仄费罗斯便身形一动，向着天穹之上赶去。 星空虽然不比神山，但那里对神灵的限制也没有多少，尤其越接近星空的深处就越是如此。 哪怕是为了时间考虑，这里也是西风之神第一个选择的目标。 ······ 星空深处，晦暗无光。 穿行在大大小小的天体之间，仄费罗斯想起了曾经这里爆发过的神战。 二代神王就是在此与远古太阳神争锋，可现在他们都早已失去了踪迹。 而当时只是游走在边缘的自己，却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世事无常，委实难以捉摸。 甚至自己今天拜访的第一个对象，也恰好就是当年的另一个当事之人。 …… “向您致敬，尊敬的光明之母。” “一别数千年，您愈发光彩照人了。” 漆黑的虚空中，仄费罗斯最终在一处偏远的蓝色天体上显出身形。 一处朴素的宫殿建立在天体上面，如果不是很确定自己没走错，恐怕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位泰坦神灵的住处。 但仄费罗斯很清楚，这片荒僻的角落正隐居着那位走到强大神力顶点的古神。 光明之母忒亚，从许珀里翁战败至今，人间万年已经没有过她的踪迹了。 可哪怕没过接触，只看分离了部分【光明】神职的阿波罗就能知道，这位泰坦古神究竟掌握着何等力量。 “尊敬的光明之母，我奉神王的命令而来，向您询问一件事情。” “……” 一开始，没人回应他，可当仄费罗斯报出宙斯的名字，他终于听到了一阵响动。 随着一阵门户开阖的声响，时隔数千年，西风之神终于再次见到忒亚。 只不过曾经对方是他不可企及的存在，而现在，他却是秉持神王之命的使徒。 踏踏—— “仄费罗斯……你来做什么。” 缓步向前，浅色的长裙刚刚触及地面。 从神殿中走出，光明之母平静的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没有敌意，但也没有善意。 西风之神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神王的寻找，恐怕这位避世的古神根本不会理会他。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是带着神王的意志而来。 无论她是怎么想的，都要听完自己传达的意愿。 “忒亚殿下，还请恕我无礼。” 微微一笑，仄费罗斯没有直入主题。 他只是打量了一下这片荒凉的星辰，然后像是有些随意的问道： “不过在向您转达陛下的意志之前，我有一个困惑想要向您请教。” “据我所知，自纪元终末以来，许珀里翁殿下好像已经数千年未有踪迹了。” “不知道……您有没有他的下落——” 嗡—— 下意识倒退一步，仄费罗斯面色大变。 他的话音尚未未落，可虚空的震荡已经扑面而来。 没有毁天灭地的气势，没有浩大无尽的声音。 不过刹那之间，仄费罗斯只感觉一股无边大力镇压在他的身上。 他可以反抗，但的任何动作都只会迎来更大的代价。 这一刻，西风之神自成为主神以来的些许自满不由瞬间消散。 直到真的直面对方，他才赫然发觉，哪怕是同为强大神力，他与真正顶级神灵的差距依旧如此巨大 如渊如海的神力，凌驾他不止一筹的权柄。 哪怕被阿波罗分离了部分【光明】的力量，忒亚仍然是世界光明领域的至尊。 “这就是强大神力的极致，魔网女神口中‘神力等级20’的存在吗……” “伟大神力的力量我无法揣测，但我却能感受到真神极致的威能……” 一时间心中震撼莫名，仄费罗斯毫不怀疑，对方只要拿出三层实力，恐怕就能将他轻易击败。 这等实力……比起平日里根本不曾展露力量的宙斯，西风之神对忒亚的感觉是如此直观。 “殿下——还请住手。” “实际上，我正是为此而来。” “如今的奥林匹斯山上，正有一个执掌着神器的敌人。而那把神器……” 鼓起神力对抗起那浩瀚的压力，仄费罗斯缓缓说道：“那把神器给我的感觉，与曾经的许珀里翁殿下简直一模一样。” 刷—— 眼前一闪，仄费罗斯就看到了来到身前的忒亚。 泰坦女神的眼神注视着他的眼睛，而西风之神则再次保证。 “这是真的，正是发现了这件事情，我才来到这里，打扰殿下的隐居。”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面无表情，光明之母的内心其实并不怎么愤怒。 许珀里翁……她劝过对方不止一次了，可他依旧一意孤行。 不过对方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其实她早已不在乎了。 但不在乎归不在乎，如果真的有了对方的下落，那忒亚还是愿意去看看的。 尤其是仄费罗斯方才所说，那是一把与许珀里翁气息一样的神器。 如果真的是这样…… “——谁？” 微微抬首，忒亚的眼中仿佛闪过一道神光。 在星空深处，一颗黯淡无光的天体随之瞬间化作尘埃。 然而下一刻，光明之母就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显然，她的攻击并没有伤害到真正的敌人。 “！” 神情一变，事生肘腋之间。 一旁的仄费罗斯直接化作无形的气流，远离了这处危险的天体。 让他感到幸运的是，直到他成功的离开，也没有受到任何对他动手的存在。 “是谁！” 在离开的第一时间寻找目标，然而西风之神一无所获。 他只感受到了一股隐晦的力量环绕在四周，与那处天辰上的忒亚遥遥相对。 “嗯……都给你机会了，还不赶紧跑路？” 突然之间，一道隐约有些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仄费罗斯下意识的想要再次化风散去，然而这一回却没有这么轻易了。 宛如一枚重锤砸在脑中，西风之神的眼前一黑。 他不敢再迟疑，而是飞速的向着远方跑去。 不管是谁敢阻碍神王的命令，她都会付出代价。 但在这之前，仄费罗斯觉得还是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使命要紧。 “……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止我。” 没有理会离去的风神，忒亚的目光一直在虚空中游走，像是在看着一个无形的存在。 直到仄费罗斯的气息渐渐远离，那个不停移动的存在才停止了动作。 像是明白自己确实瞒不过忒亚的目光，终于在虚空的一阵波动过后，红衣红裙的女孩显露了自己的身形。 “是你……” 好像认出了这个其实素未谋面的神灵，忒亚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当然是因为那把剑不属于你，何况我还答应过别人，要帮那个无趣的家伙一把。” 随意踢开一块星空中漂浮的碎石，赫卡忒直接坐在了一块不规则的小型天体上。 她的表情明显有点不开心，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她现在应该坐在月轮车上，品尝新做的果汁。 嗯……不是果酒，只是果汁。 在没有变成蓝色之前，她一贯觉得果汁比酒要好喝得多。 “我要去帮忙，可我又不想帮忙。” “没办法，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叫阿克琉斯的家伙——他看起来很谦逊，但实际上可傲慢的很呢。” “想来想去，索性我就来找你了。” “嗯……总之今天你哪里也别想去，人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所以，我们之前认识？” 没有对别的事情提出质疑，忒亚再次问道。 虽然不能肯定，但她此刻有一种直觉，对方会来找自己，恐怕不止是这些原因。 她似乎不想让自己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尤其是被宙斯的人邀请……此时冷静下来，忒亚也恍然所觉。 自己或许不该就这么过去，至少也不该仅听信仄费罗斯的一面之言。 但是问题来了，如果只是为了找点事情做，那对方完全可以拦住西风之神就够了。 所以她选择拦住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之前？当然不认识，也不需要认识。” “你待着就行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撇了撇嘴，晃了晃小腿，赫卡忒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哪怕没有塞勒涅的关系，今天她依旧会选择阻止忒亚而不是别人，而且更不会阻止仄费罗斯离去。 没办法，作为一个记仇的人，虽然赫卡忒从来没有主动报复过光体女神，但她也不会阻止别人去对付她。 尤其这一次，既然她主动踏向了那片无法躲避的深渊…… “这就是命运。” 一本正经，赫卡忒随口说道。 来之前她做了个预言，但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没看见就没看见了，她也不是很在乎。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早在黄金时代，赫卡忒就已经学会了。 第316章 蛊惑与分星 黯淡无光的星空边缘渺无人迹，只有天体的碎片沿着惯性滑动，如同一架永不停歇的星仪。 俞是接近星空的边缘，黑暗与破碎的星辰就显得愈发密集，而空间的‘厚度’也愈发单薄。 不知逃出了多远的距离，直到身后传来的危险感逐渐散去，仄费罗斯才终于松了口气。 星空太大了，尤其是在核心以外的星空。 一旦在这里遇到危险，西风之神也不敢保证，神王就一定能够及时察觉。 “……真没想到，光明之母居然还有如此强大的敌人。” “也幸好我走的及时，不然能和忒亚为敌的存在，恐怕不是根本我能对付的。” 心头不禁有些后怕，在真神的领域，仄费罗斯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相比起这些强大神力顶峰的存在，哪怕唤来其他三位风神为他助阵，西风之神也不认为自己有多少胜算。 说到底，如果不是现世法则的平衡，这些存在有一个算一个，或许都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呼——也算是让我体会了一下力量的差距吧。” “相比光明之母，阿波罗还是太稚嫩了。” 微微摇头，仄费罗斯吐出一口气。 忒亚怕是没有前往人间的可能了，但他的任务还需要继续……不过就在准备动身之前，西风之神的心底却冒出了些许疑惑。 神力等级20，这现世法则下的极限，他今天算是已经体会了。 而且按照他自己的感知，就算是天后赫拉，其实和忒亚相比也是存在差距的。 仄费罗斯不知道原因，或许这是因为天后的神权本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也或许是因为千年间的信仰的确不足以支撑赫拉的晋升。 总之即使是金苹果之会后爆发在大海上的神战，西风之神也从未感受过今天这么强大的压迫。 由此可见，和这位古老的泰坦神相比，天后的确还有所不如。 但是…… “但是雅典娜殿下呢？” “以一敌三，还占据上风，可我一点也没有从雅典娜殿下的身上感受到过类似的压迫感，这又是因为什么？” 疑虑在心间闪过，仄费罗斯最终没有多想。 就像看到阿克琉斯手中的剑一样，就算那和远古太阳神有关，可神山毕竟还有神王坐镇。 无论雅典娜有没有隐藏什么东西，神王的力量都是横扫一切的保障。 只要宙斯一天没有露出颓势，作为神王忠心耿耿的忠臣，仄费罗斯就没什么可怕的。 “嗯……忠诚如我，举世皆知。” 暗自点头，西风之神辨认了下方向。 接下来，他还有两个地方要去拜访。 失败一次可以，但他不会两次辜负神王陛下的信任。 无论威逼利诱，该来的人，都必须到场。 ······ 相比起在光明之母这里的无功而返，仄费罗斯后面的行程倒是顺利的很多。 先是在星空的极南，西风之神见到了冥府诸神名义上的兄姐，同样久不出世的两位神明。 天光之神埃忒尔，白昼女神赫墨拉。 作为原始神灵力量激荡下诞生的神明，他们十分痛快的应下了仄费罗斯的邀请，只是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一时间，西风之神也有些分辨不出他们是不是真的做出了决定。 但直到被白昼女神送出他们居住的宫殿，仄费罗斯还是没有出言质疑。 反正自己已经表明这是神王的邀请，他们直接拒绝也就罢了，但如果表面答应再随后拒绝，那恐怕就由不得他们了。 完成了任务的一部分，仄费罗斯没有停下。 他沿着星空的轨道继续行进，最终停在了一处遍布死星与尘埃的星域当中。 最后一个目标，无光天体之神科俄斯，他就隐居在这里。 与忒亚居住的地方不同，如果不是光体女神常常往来人间，恐怕仄费罗斯也不会想到能在这里找到这位泰坦神明。 “……如我方才所言，福柏殿下。” “神王的命令我不敢篡改，无论接受与否，还请科俄斯殿下能给我一个答复。” 蕴含宙斯气息的信物被拖在手中，西风之神看着离去的福柏，默默等待光体女神一会的答复。 正如他所预料，和自己的妻子相比，科俄斯一点没有掺和外界事情的想法。 他甚至都没有出来迎接的打算，而是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宫殿当中。 所幸还有一个……作为同一类人，西风之神相信，光体女神会想办法说服她的丈夫的。 就算最终不行……只要她本人肯来，就已经足够交差了。 …… 踏踏—— 漆黑的廊柱，无色的浮雕。 珠玉宝石点缀在古朴的神殿内，却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科俄斯依旧静静的矗立着。 高大的身材上没有多少衣物，只有一条裹住腰部的厚布，厚实的肌肉清晰可见。 如同两个极端，在无光天体之神的身上从来看不见多余的装饰。 他不喜欢，也觉得没有必要。 “福柏，你又来劝我了？” 声音厚重而低沉，如同天体运行时沉重的轰响。 然而福柏没有回话，她只是提着自己的裙摆，缓步走到了丈夫的身边。 “感觉怎么样？” “近些年来，世界的源力应该又上涨了不少吧。” “在你的感知中，你距离那一步还有多远？” “犹如天和地。” “或者深渊到星空。” 声音平静，科俄斯似乎对此看的很开。 然而站在他的身旁，福柏却默默攥紧了袖子。 是的，犹如天和地，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作为曾经与天父战斗过的存在，福柏很明白那种压力。 哪怕被自己的神职反噬，哪怕操控着天空与大地相连，她的父亲依然有余力将他们镇压在手下。 而自己的丈夫科俄斯，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旧距离那种境界遥不可及。 “福柏……你要明白，想跨越这一步，重要的从来就不是力量本身。” “群星与黑暗，只有这两个神职与我契合的领域可以支撑我向前。” “但后者不是我可以想象的，而前者……你应该明白” 微微摇头，科俄斯没有继续说下去。 然而站在他的身旁，福柏却不想明白。 “这不是理由，科俄斯，你现在做不到，所以你就等在这里，等着天降命运的垂青？” “你就没想过做点什么吗，做点你能做到的，而不是留在这里无所作为！” 声音越来越高，福柏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 但看着依旧不为所动的科俄斯，女神却只感觉一阵无力。 难道你就一点前进的想法都没有吗，如果活着的目的就是在冰冷的地方永恒的存在，那这和死亡究竟有什么区别？ “……科俄斯，你听我说，你并不是没有机会的。” 深吸一口气，福柏突然从背后抱住自己的丈夫。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做了，自从不记得什么时候的第一次争吵开始，福柏就已经厌倦了科俄斯的无聊。 没有趣味，不懂得享受。 没有进取心，甚至连已经拥有的都不愿意使用。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伟大神力的天堑太过艰难，以至于让科俄斯放下了一切心思。 又或者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只不过她用了万年才看清。 但福柏不想等了，尤其是现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今天错过，她以后每次想起，恐怕都只会有懊悔和遗憾。 “科俄斯，你听我说。” “你之前告诉过我，随着人间的变化，神王血脉的流传，你渐渐看清了一些宙斯的秘密。” “人间的王权或许就与他成就伟大神力的原因有关，他的权柄越大，或许他的实力也就越强。” “这是你告诉的，我相信你也不会骗我，是吗？” “……” 默不作声，科俄斯没有反驳。 三代神王，他们最终都跨过了这难以逾越的天关。 没人不好奇其中的秘密，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只是科俄斯不会主动去做什么，他只是静静的观察着世界，而猜测便因此而来。 这些猜测既是他的猜想，也是他希望福柏放弃纠缠的说辞。 神王的道路也许不可复制，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特殊。 不管对方想做什么，这都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好，既然你承认了，那你继续听我说。” 抱的更紧了一些，福柏的眼中好像跳动着火焰。 “你知道的，我经常到人间与诸神走动。” “而最近在凡间，发生了一件大事。” “奥林匹斯神庭分为了两派，他们相互征伐，神王却对此视而不见。” “今天西风之神的到来更是带来了一个消息……他告诉我，来自银月城的凡人竟然在大闹神庭，而我们，竟然是他想要请来的救兵。” 语气越发高亢，福柏的声音尖锐起来。 “救兵——多么可笑啊。” “众神之王对付一个凡人却需要我们的帮助，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可是科俄斯，你认为宙斯是笑话吗？” 没人觉得宙斯是笑话，哪怕他的敌人也不会。 不过无光天体之神依旧没有说话，他很想知道，福柏究竟是怎么想到的这些，她又到底想说些什么。 “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科俄斯，那让我猜猜神王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值得一个伟大神力这么做的，不是为了力量的增涨，就是为了击败另一个伟大神力。”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这两件事情，可以在神王的身上等于一件呢？” 声音回落，哪怕在自己的地方，福柏也下意识的小声了一点 如果科俄斯的猜测是真，那或许宙斯击败原始神的行为本身，就能够增涨他的力量。 “所以福柏，你想说什么？” “宙斯要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语气依旧平静，如同一座高大的铁塔。 尽管福柏的猜测是如此惊人，科俄斯的态度依旧平淡。。 “我是想说……如果这是真的，那神王的第一个敌人，或许就是灵界在人间的触手。” “他的第二个，或许就是永夜和黑暗。” “不想统治一切的王，必然不是合格的王者。科俄斯，你觉得宙斯能成功吗？” 不等回应，福柏就给出来自己的答案。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可以，毕竟我们的女儿给他生下了后代。” “而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作为一个合格的君王，宙斯看着只能击败而无法真正奈何的原始神灵，他究竟会怎么做？” “科俄斯，你不能统一星空，是因为神王也想。” “可是从没有人规定，支撑黑暗之主力量的象征……就不能让两个伟大，一同主宰世间的沉浮。” “你亲口告诉过我，世界的源力还在上涨，而真正的黑暗，也并不例外。” “……” 沉默不语，科俄斯承认，福柏刚刚的话确实让他心动了一瞬间。 是的，这理论上不是没有可能。 一个完整的象征只能支撑一个伟大，但如果某一个象征的力量太过弘大，那并非不能继续分割。 作为最初【物质】主体的盖亚是伟大，现在只剩下了大地的依旧还是，只是她早已不如过往。 那现在的【黑暗】既然能造就在伟大神力中都绝非弱者的黑暗之主，那如果有办法将他分开，是不是也可以呢？ 科俄斯不知道，因为他对伟大神力了解的太少。 这也许可以，也许只是他的妄想，但这的确是一种思路。 只是这种想法只持续了一瞬间，下一刻，科俄斯就感觉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 星空如此冰冷，无光的天体尤其如此。 可作为无光天体之神，他现在依旧感觉到了冰凉。 是的，这的确是个好办法，甚至让他都不由心动。然而方才的种种，真的就是福柏想出来的吗。 科俄斯不知道，但他知道，哪怕避世隐居一个纪元，恐怕世人依旧没有忘记他的存在。 宙斯没忘，厄瑞玻斯没忘，也许还有其他人，也同样没有遗忘。 一个站在伟大之下顶点的存在，就算再如何低调，也不会被人忘记。 “……福柏，或许你说得对。” 像是被说服了，科俄斯伸出了右手。 随着虚空的波动，一件造型奇特的事物随即落在了他的掌中。 “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 “只是你的力量还不够，所以我将我掌控的一半天体借给你。有了它，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了。” “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吗？” 女神感到了惊喜，但她又有些不知足。 不过看着科俄斯的背影，万年以来，福柏第一次觉得他顺眼了不少。 “我的话……再等等吧。” “等到……更合适的时候。” 没有回头，科俄斯厚重的声音在神殿内回荡。 既然还有人记得他，那躲是躲不掉的，不过只要自己还没有亲自动手，一切就都有回旋的余地。 至于什么时候轮到他自己下场…… 科俄斯不确定什么时候合适，但那至少不是现在。 第317章 金宫之前 虽然没有得到最想要的结果，但当福柏握住那枚成十字型交错的石架，她依旧感到十分欣喜。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说服了顽石一样的丈夫，让他不再固守在死寂的星空中。 要知道，尽管单以面积而论，无光天体之神其实才是绝大部分星空的实际掌控者。 但单纯的数量又有什么意义呢？ 荒凉的星域再广大，也比不上黄道十二星宫与人间烟火的绚烂。 “我是光体之神，不是寒寂女神。” “星空虽然没什么不好的，但是人间对我来说或许更加海阔天空嘛……” 踏出宫殿之外，福柏向等待已久的仄费罗斯露出了一个笑容。 阿帕忒的办法果然很管用，自己现在不就已经得偿所愿了吗？ “仄费罗斯殿下，如神王所说，我会帮助神庭镇压那个狂悖的凡人。” “至于科俄斯……他还有些事情要做。但是纵使如此，他也已经表达了他的诚意。” 将实质的十字收入袖中，福柏尝试调动这原本属于丈夫的权利。 这一刻，数不清的天体映衬在她的心中，好像随时可以被她任意调遣。 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感也开始在周身浮动，整个星空好像都对她敞开了怀抱。 而在福柏的身前，西风之神同样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如同远古海神沉睡之前，将执掌近海的权柄交给了自己的子女那样。 不过是短短的时间，再度见面的光体女神已经变得比之前更有威胁感了。 仿佛与星空同呼吸，又好像与散落在群星间的天体融为一体……只不过二者隐约间还是有几分隔阂，难以圆融无碍。 泰坦神科俄斯，这还只是他力量的一部分……遗憾的看了一眼福柏身后的石殿，仄费罗斯最终轻轻点头。 只要有一个开始，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这位古神愿不愿意了。 “既然如此，就多谢福柏殿下了。” “还请和我一同前往神山上，终结那个凡人的闹剧吧。” 在身前带路，仄费罗斯向着来时的方向赶去。 在天上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神山上的情况如何了。 ······ 轰——！ 此时此刻，仄费罗斯正心念的奥林匹斯山上，战斗早已经升级了不止一次。 群山之间，高逾万丈的巨人手握大锤，击打在阿克琉斯的身上。 而年轻的英雄也不再是之前的模样，他好像在激烈的战斗中熟悉了自己新的身体。 原本无法操纵的冥河之力溢出体外，在他的身上化作了一套狰狞凶悍的黑金铠甲。 当巨锤落在甲胄上，刺骨的冰寒顺着武器蔓延到巨人的身上，让它连连后退。 而阿克琉斯只是冷笑着举剑，向着自己身前的敌人杀去。 越战越勇，越战越强，尤其是敌人的数量多与少根本影响不了此时的阿克琉斯。 任你前路来，我只一路去。 在阿克琉斯的眼中，只有战神一个敌人。 “疯子——该死，还有赫菲斯托斯这个废物！” 锵——！ 剑刃相撞，又一把武器断为两截。 看着逼近身前的神器，阿瑞斯只能起身闪躲。 严格的说，站在奥利匹斯山上的战神其实并不畏惧仰仗神器之力的阿克琉斯才对。 毕竟对方终究不是远古太阳神复生，也未曾接触过神的领域。 哪怕学的再快，在真正的神明眼中，他对神级力量的运用依然显得有些稚嫩。 然而理论终究只是理论，当阿瑞斯的武器第一次被斩断开始，他就不可遏制的落入了下风。 敌人无法伤害，那把如同大日临尘的神剑更不敢触碰。 从开始到现在，战神感觉万分憋屈。 “可恶……哪怕我有一把再寻常不过的真正神器，它只要拥有‘不被破坏’的能力，这个凡人又怎能逼我至此！” “赫菲斯托斯，你真该死啊！” 咬牙切齿，虽然对方同样无法真正击败他，但此刻不断躲避的阿瑞斯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上蹿下跳的猴子。 尤其是神庭其余神明迟迟不来援助，更让战神感到愤怒。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都在看戏吗？ 然而想是这么想，阿瑞斯却也不肯开口求援。 有本事你们就一直看着，看着我们将神山打成废墟！ 心中恼怒，又别无他法。 看着再次向自己攻来的英雄，战神只得再掏出一把武器迎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 锵——！ 挥剑下落，剑锋划过的轨迹处露出阵阵黑色的痕迹。 虚空开裂，草木化作灰尘。 战神身前，阿克琉斯一边大笑，一边对阿瑞斯穷追猛打。 “阿瑞斯，你怎么又逃了？” “我记得你的誓言，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现在我来了，你为什么不敢与我应战？” “凡人，有本事你不要用这把剑，不过仰仗兵器之力，又算什么本事！” 看着自己断裂的第十八把武器，阿瑞斯终于怒骂出声。 然而听了战神的质问，阿克琉斯反而再次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阿瑞斯，也不知道是谁先暗中动手，布置陷阱等我中伏。” “又是谁率先仰仗神器之力，将我暗算在人间？” “来来来，我也不欺你，你只要肯大喊三声，说‘阿瑞斯敌不过阿克琉斯，自愿让出战神的名号’，那我今天就姑且先放你一马。” “待我打上神山，夺了神王之位，倒也未尝不能再把这名号还给你用用，哈哈哈哈哈……” 声音震动群山，阿瑞斯脸色涨红，金宫之内的诸神也都闻之色变。 夺取神王之位，这可是历代神王心中的禁忌。 只有宙斯依旧笑容温和，一口饮尽青春女神斟满的酒液。 如果一个凡人喊出夺取神王之位的言辞都要发怒，那宙斯就没有闲的时候了，所以他自然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虽然这个人类的想法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但由此可见，神王也能看出银月城的人平日里到底有多么猖狂。 就算阿克琉斯是个例，也要有一个合适的环境孕育这个个例才行。 何况以宙斯的了解，他这样的存在恐怕还真不少见。 那些灵界之主的信徒也就罢了，他们至少是敬神的，只是他们的教义里只有至高唯一的原始神。 但那些巫师们，可就真的没把诸神放在眼中了。 “万物皆有源头，不只是人，还有神也是这样……” “赫卡忒……如果有的选，我是真不想和你刀兵相见啊……” 轻声叹息，对这个自己神生中见过的第一位女神，宙斯总是有一些格外的好感。 然而走到今天，似乎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避免了。 微微抬头，宙斯的目光仿佛穿越了金宫的顶端。 仄费罗斯带着他的信物离开，他又怎么会真的不关注呢。 只不过对他而言，来或者不来，这本身就已经是答案了。 “诸位，暂且不必忧虑。” “西风之神现已归来，想必此番闹剧也该要结束了。” “福柏殿下受邀而来，且让我们看看泰坦神灵的本事吧。” 微笑开口，宙斯继续看向战场的动静。 一个福柏，究竟能不能解决这个凡人呢？ …… 轰——！ 金宫以外，群山之间。 再次巨锤砸中身体，和显露出真身的巨人相比，阿克琉斯无疑是如此渺小。 然而以力量做衡量，二者的差距恐怕截然相反。 神剑莱瓦汀，九界的日神手中曾经不败的神剑，最终被火焰巨人苏尔特尔于毁灭中重塑。 如今的它又承载了真正太阳的权柄，哪怕放眼整个世界，也没有几件神器能够和它比肩。 手握无敌的神剑，接二连三的被打扰追击之后，阿克琉斯的目光终于从阿瑞斯的身上短暂离开。 很好，战神很能躲，不愧是‘战神’，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同样的本事了。 既然你们非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站在天空中，阿克琉斯拄剑虚空，他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无穷无尽的光与热开始在他掌间汇聚，让本就华丽的神剑越发璀璨。 卡俄斯的【胜利】在于雅典娜的长矛，而九界的【胜利】，正来自于曾经的莱瓦汀之剑。 【胜利】与【战争】的碰撞似乎在此地再次上演，而三位巨人就是倒在战场上牺牲的兵卒。 “来，你等接我一剑——” 上前一步，阿克琉斯正抬手欲斩。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猛然看向天空的方向。 漆黑的夜色下突然翻起些许流光，由十及百，以千至万。 数不清的流光从天而降，每一道又都蕴含着无尽的神能。 而它们共同的落点，则有且只有一个。 “好……你们又来一个。” “不愧是诸神，这是你们的拿手把戏了。” 不怒反笑，阿克琉斯将手中的长剑微微偏移轨迹。 随即一道撕裂夜空的光弧从神山上升起，直接粉碎了满天的星落。 “力量，还不够……” “而且既然你们想躲，那我就让你们躲无可躲！” 眼神闪烁，握住足以焚灭苍穹的神剑，阿克琉斯放开了自己的限制。 下一刻，象征着【朝阳】的光团便从太阳神殿所在的方向升起。 它于刹那间落在莱瓦汀上，激起一阵剧烈的波澜。 而在阿克琉斯的感应中，几乎只是瞬息，这把本就强大的神器力量更强了数成。 “最后一道……” 眼神挣扎了一下，阿克琉斯最终没有这么做。 尽管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剑和那些光团到底有什么联系，但年轻的英雄只是知道那三轮太阳到底是什么。 银月城从不缺乏类似的东西，那是蕴含古老神明意志的诅咒之物。 尽管这三轮太阳远比银月城所拥有的加起来都要强，但它们本质应该是同一种东西。 而这种东西，一旦全部聚集在一起，恐怕不是绝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宙斯……神王……” “既然你在神殿里不来见我，那就让我去见你吧。” “就让我用手中的剑来称量一下，卡俄斯的神庭，到底有几分轻重。” 不再理会阿瑞斯，也不再理会三个巨人，更没有理会天上匆匆赶来的两位神明。 阿克琉斯看向了奥林匹斯的主峰，那建立在撑天神山上的金宫。 这座宫殿本不叫这个名字，但在占据了阿斯加德之后，宙斯就改成了这个名字。 这里也因此成为新的‘太阳’照耀世间的起始，人间光明源头。 刷—— 风声在耳畔划过，年轻的英雄跃向巍峨壮丽的金宫。 距离传说中的众神之王只有一殿之隔，直到这一刻，阿克琉斯终于放下了最后一点戒心。 如果神王真的如传闻般强大，能够一手压服奥林匹斯诸神，那自己又怎么可能到现在依旧毫发无损，没有收到丝毫阻拦呢？ “阿瑞斯，听说你是神王之子？” 咧嘴一笑，阿克琉斯举起神剑。 “现在，你没得跑了。” “就在你父亲的面前，在天上与地下一切神明的注视下。” “战争与我，分个高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