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心理医生》 第1章 海城 警笛声响起,大巴驶入隧道,耳朵传来轻微不适。 “快了快了,过了隧道就是海城!” “终于要到了!” “隧道还长,急什么。” “各位乘客,请准备好手机和相机,出隧道的时候,就是海城的美景之一,记得从隧道里开始拍,让光线由暗转明,希望大家的生活,也能因为来到海城变得光明灿烂!” 顾然被吵醒。 窗外一片漆黑,警笛声逐渐远去,一辆轿车轰鸣而过,以绝对超过隧道限速的速度炸入隧道。 “嘭!” 顾然模仿细微的爆炸声,为这辆轿车送上祝福。 他不是一个好人。 如果这辆车出事故,一定拍手称快。 “医生,你醒啦。”隔壁大叔传来亲切问候。 顾然毛骨悚然,想起自己为何会睡觉这件事。 前座、后座、隔壁座的人,都看过来。 顾然是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很神秘,最重要的是,平时和心理医生聊天是要钱的。 没有人不喜欢占便宜,除了被占便宜的那个人——也不一定,但此时此刻,顾然肯定不喜欢被占便宜。 “那我们继续咨询?”大叔问。 “叔叔,你还有问题啊?”顾然都受不了了,对方连‘旁边有人就无法撒尿’都问了。 “小问题,只是一些小问题。”大叔一点不介意,彷佛麻烦的是他。 “......” “是这么回事,”大叔往下说,“我啊,喜欢女人的腿,从小就喜欢,一直喜欢,将来大概也会继续喜欢下去,走在路上总是盯着女人大腿看.....” “大叔,”隔壁的女孩忍不住道,“你就是单纯的流氓。” 大叔瞪了她一眼,然后瞥了一眼女孩的大腿。 不愧是“从小喜欢、一直喜欢”练出来的眼神,女孩像是被冷气冻着一般缩了缩身子。 大叔转过头,对顾然说:“我对医生您言无不尽,都丢脸了,您一定要帮我好好看看!” 周围的男性也露出好奇的神情,没有例外。 顾然说:“看女孩的腿才是正常人,不看才有病。” “可我害怕有一天怕被抓——” “不怕被抓才不正常。” “可我担心被抓还要看——” “实话和您说了吧,”顾然累了,“我也看。” 大叔一下子精神了:“医生,你和我一样?” “是。” “你也心理变态?” “......我的意思是,你是正常人,我们都是正常人,没心理病。” 没病反而让大叔怀疑起来,试探道:“医生,有没有可能,我们都有心理问题,只是你自己也不知道? 顾然面无表情。 顾然心灰意冷。 顾然,年纪轻轻,临床心理学冉冉升起的新星,想自杀。 “您要是不放心,”顾然恢复意识,“这样,我这次来海城,是来工作的,已经有心理诊所录取我,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您有空随时找我,如果您真的有心理病,我来替您做手术。” 说到要钱,大叔立马好了。 “既然医生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应该没有问题,就不去医院了。” “医生,我们加一个微信。”隔壁被看了腿的女孩凑过来。 女孩身边的女孩,也一脸跃跃欲试。 “你们是在加医生的微信嘛?”一个男生法官般大声道,“你们是见色起意,试图与帅哥加好友!” 周围一片哄笑。 女孩不好意思了,脸通红。 顾然终于脱困,摆脱自杀危机。 拿出手机,10:52,到海城正好吃午饭,在他盘算着吃什么时,大巴驶出隧道。 “哇~”车上惊呼一片。 光线由暗转明,蔚蓝色的天,无边的海,掩映在椰子树、棕榈树中的现代都市,如一副画卷在乘客眼中展开。 海鸥在天空飞翔,不时能看见飞机拔地而起,或俯冲而下。 顾然也看得出神。 等回过神,大巴已经驶入车站,众人一哄而下,仿佛车上有炸弹。 顾然边上的大叔比吕布还要猛,手臂一撑,肩膀一抵,硬是将走道的人流抵住了。 顾然本不急着下车,眼看大叔如此勇猛,也紧随其后,趁机而起,强行挤了进去。 下车后,空气变得新鲜,他来到大巴侧方,准备取自己的行李。 这里围了不少人,有少男少女,也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儿子女儿一家人,大多是来旅游的。 一中年男子边取行李,还边高声道:“暑假票不好买啊,大巴累死人了,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坐飞机!” 又一名女人抱怨:“有的飞机票比动车票都要便宜,这怎么可能抢到,我说价格就该定高一点。” 顾然在大巴肚子里瞅见自己的黑箱子,眼疾手快,将挡住自己箱子的箱子、以及自己的箱子,一起拿了下来。 “这谁的?”他回头去看。 “谢谢!”说话的女孩,就在他屁股后面,一脸紧张。 是在担心他抢行李? 未免高看他了。 他没有拉着两个行李箱跑过警察的本事,要抢也是抢大巴,大巴司机也在边上呢,不用担心没钥匙。 顾然把粉色行李箱递给女孩。 女孩又说声了谢谢,然后取出手机:“那个,方便加一下微信吗?” “加微信去后面!”人群中有人大喊。 “帅哥,帮我也拿下一行李,就那个黄色的!” “帮我也拿一下!!” 顾然又一次弯腰,取了黄色行李箱,便赶忙出了人群,将行李箱给那人后,快速消失。 从大巴上带下来的冷气,已经消耗殆尽,额头开始冒汗。 但还好,海城不愧是全国最宜居的旅游城市,最冷的时候都有21度,最热的暑假也只有28度,与内陆动不动32度相比,算不了什么。 顾然找了一个阴凉处,取出手机,先是给家里报了平安,才点开一个微信。 【固然如此:你好】 顾然拉住差点被路人撞倒的行李箱,握住手机的另一只手都跟着用力。 【固然如此:我是顾然,已经到汽车客运中心了,请问你在哪里?】 【晴:星巴克,过来吧。】 星巴克,长这么大,顾然还没去过星巴克。 他心情振奋起来,不是因为要去星巴克,而是对新生活的期待。 会像第一次进入星巴克一样,接触很多新事物吧? 顾然拉着行李箱,沿着客运中心巨大的墙体前进,这一路都是店铺,特产店不用说,还有各种快餐店、肯德基等等。 星巴克就在远处,紧邻着麦当劳。 一路走,顾然一边观察这个城市,女孩穿得都像是来拍结婚照一样漂亮,腿长的一定露腿,腰细的一定露腰,身材好的衣服必然合身。 “这城市真漂亮!”他由衷感叹,并用手机拍下天空中正在起飞的飞机。 顾然甚至停下脚步,认真看了一会儿。 他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飞机,以往的飞机,要么是白天的一个小点,要么是夜晚闪烁的警示灯。 等飞机远去,他才继续前往星巴克。 这一路手机拍个不停。 “爸、妈,快看,真有这么蓝的天!”他在【一家人】里发短视频。 路过麦当劳时,他已经准备收起手机,去见那位诊所派来的接机人员。 可就在这时,麦当劳里面的一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位身材绝佳的美人,正在自拍,头上戴着麦当劳的包装袋。 顾然忍不住用准备收起的手机,将这一幕拍下。 “这就是麦门永存的原因?”他大开眼界。 玻璃墙里的美人回过头来,隔着墙壁与顾然对视,她精致白皙的脸漠然无情。 顾然假装对着导航找方向一般,握着手机原地转了半圈,然后继续往前走。 路过星巴克时,迅速闪身进去。 冷气一下子裹住他,原本有些黏糊糊的衣服,似乎瞬间干透了,变得清爽。 环视一圈,店内人不多不少,只坐了小半,但因为大家都尽量隔着坐,导致称心的座位不多。 他也没坐下来的打算,等着被认领。 店内女性都看他,但没有人来认领他。 顾然拿出手机,再次点开‘晴’的微信。 【固然如此:我到了,穿白T恤,拉一个黑色行李箱。】 【晴:等着。】 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就当顾然打算找一个座位先坐下的时候,有人来认领他了。 “你好。” 顾然转过身,看着眼前人,刚冷下来的身心又燥热起来,彷佛这时候,他才真正抵达美丽的海边城市——海城。 女孩露出笑容:“我是苏晴,初次见面,以后多关照。” 顾然看了眼她柔顺的长发,下意识说:“你刚才不是在麦当劳吗,为什么让我来星巴克等?” “有吗?” “你戴着麦当劳的袋子拍照。”顾然提醒对方。 苏晴精致小脸上的笑容更深,与之相对的,笑意却消失了。 如一位美丽又邪恶的魔女,准备使用最恶毒的酷刑。 “很好。”她声音干脆利落,“本不想计较你偷拍的事情,但既然你向我宣战,我也只能反击了。” “......宣战?” ———— 《私人日记》:八月一日,晴,坐六小时大巴到海城,海城很美。 第2章 说:谢谢晴姐 顾然不解。 苏晴没有解释,转而问:“吃饭了吗?” “没,但......” “那就走吧。”苏晴转身朝外面走去。 走,是真的走,不是走去沙县小吃,也不是肯德基,更不是回麦当劳。 两人来到停车场。 苏晴开的是一辆蓝色宝马,具体什么车型顾然不清楚,他没有了解这方面信息的需求。 她打开后备箱,后备箱里有拖鞋、跑鞋、矿泉水等杂物。 顾然将自己的行李箱塞进去,尽管箱子很大,但摆放的姿态显得束手束脚,还没那双凉鞋有气势。 苏晴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关了后备箱,径直回到驾驶位。 顾然跟着过去,想坐副驾驶,结果车门一打开,仿佛看见一个杂物堆,有外套,有文件袋,有书,还有商品购物袋。 绝对很久没人坐过副驾驶了,清理眼前杂物的代价堪比一次小型搬家。 “坐后排。”戴上墨镜的苏晴瞥了过来。 脸又白又精致,墨镜很大,让她别有风情。 “好。”顾然去后排。 结果,车门一打开,里面全是莫名的毛发,有非人类生物体在这里待过。 狗毛?猫毛? “滴!”苏晴按了一下喇叭。 顾然坐进去,坐垫的舒适性不是长途大巴能比的。 “后排也要系安全带。”苏晴盯着后视镜。 交警几乎都不管的事,苏晴怎么会计较?看顾然乖乖找安全带,老老实实系上的样子,她心底笑了一下。 打了转向灯,踩下油门,车顺滑地驶出车位。 顾然盯着窗外,很快便痴迷了,不知名的鲜花盛开,攀附在电线杆子上。 各种棕榈树像是巡逻的士兵,高大的榕树犹如远古活下来的长老一般,在街头述说历史。 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树,最让顾然印象深刻的,是树干类似细颈酒瓶的树。 然后,还有洁白的沙滩、清澈的海水及椰林。 穿着泳衣的男男女女,散步的老老少少,抱着冲浪板,像是冲锋一般冲向大海的冲浪手。 大海中,目光远眺,还能看见星罗的群岛。 能见度太好了,让人怀疑怀疑自己之前是近视,现在才戴上眼镜。 毕竟是盛夏,看久了,眼睛有点疼,顾然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车内不知何时放起了音乐。 “感觉快乐就忙东忙西~” “感觉累了就放空自己~” “别人说的话随便听一听~自己做决定~” “不想拥有太多情绪~” 苏晴双手握方向盘,右手比左手高,右手纤细的食指跟着节拍敲击方向盘。 “很适合心理医生的一首歌。”顾然搭话。 苏晴墨镜下的双眼看了一眼后视镜:“适合所有人,心理医生并不特殊。” “是。”顾然只能点头。 车离开主干道,开始上坡。 海城是海边城市,但除了海,周围全是山,不管是大巴、自驾游,还是坐高铁,都要经过一条长长的隧道。 山坡上树木葱荣,有棕榈、芭蕉等等。 在树木中,不时能看见一间间带院子的独门独户。 像是回到了乡下,现代感十足的蓝色宝马,似乎都悠哉起来。 最后,车驶入一个占地面积很广的院子,院墙上有块牌子,写‘静海心理疗疗养所’。 说是院子,更像是“庭院”,相当精致,一般酒店都没有这么大的占地面积,里面甚至有运动场。 顾然对这个环境很满意,他平时不怎么运动,但这和有没有运动场是两回事。 或许可以考虑经常打篮球,不,既然来到海边,学习冲浪才对。 憧憬间,车已经停好。 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停车场,但停车位依旧专门画出来,足够停二十辆。 “谢谢。”顾然松开安全带,下车取行李。 在他打开车门时,苏晴按了后备箱开启按钮,她取下墨镜,给车子熄火之后才慢悠悠走下来。 她在顾然后面,然后就笑了。 顾然坐下去的时候很小心了,衣服上依然沾了小狗的毛发。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顾然上车的时候磨磨蹭蹭。 她的车自买来至现在,也就是一开始她妈妈坐过,时隔这么久,第一次载人,她都忘了清理上次带小狗出去玩留下的狗毛。 苏晴双手抱在身前,身姿纤细又婀娜,胸部不丰硕,但很饱满。 她穿米色的挂脖上衣,有袖子,但露出肩膀,衣服前方的下摆塞在蓝色牛仔裤里。 简约,又有精致。 她好好欣赏了一会儿顾然取行李,等他取下行李,关上后备箱才上前。 “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直接去报到吧。”顾然回道。 “就在诊所食堂,算是带你去认路。” 顾然想了一下,点头:“谢谢。” “对了。”苏晴靠过来,双眼灿烂,艳艳的嘴唇慢慢绽放笑容。 顾然心一阵跳,两人的气息离得很近,像是要交融在一起。 “怎么了?”他往后退了半步。 “有件事想问问。” “什么事?” “个人方面的,相当私密深入的。” 男女之间是会聊得很深入——甚至可以说不堪入目,要永远相信男人的好色,也绝对不要轻信女人的纯洁,人都一个样。 如果不一样,请找医生。 “什么问题?”顾然难免心动,漂亮女人他都喜欢。 此为他是正常人的有力证据之一。 苏晴微微一笑,煞是好看。 她悄悄问:“你屁股长毛吗?” “......” 顾然抬起头,左右看看。 “你什么意思?一副‘你不是苏晴超级美女本人,是诊所里的精神病,偷了钥匙冒充苏晴去接人’的表情?” 顾然连点两下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屁股长毛不是很正常吗?你不会这点生理知识都不知道吧?” “但问别人屁股长没长毛很不正常。”顾然肯定道。 苏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是你屁股上有狗毛,小色狗。” 顾然连忙往后面看去,一根根白色毛发粘在衣物上,用手去拍还打不掉,十分顽固。 “感谢我吧。”苏大美人惬意一笑,“及早提醒了你,不然等你到食堂,你就能完美融入‘静海心理疗养所’。” 这里是心理诊所,只是为了好听才叫‘疗养所’,在这里的不是医生,就是精神有问题的患者,所以,屁股上带狗毛的,会被融入哪一边? 顾然不说话,一根根清理身上的狗毛。 “哎。”苏晴伸出一根白皙手指,试探性地戳戳他的肩,“说谢谢。” “谢谢。” “谢谢,晴姐。”苏晴一字一顿地教他。 “......你是真不要脸啊!”顾然叹为观止。 苏晴笑了:“认输?” 顾然反应过来:“这就是你说的宣战?” 苏晴点头,胜券在握。 “你是认真想赢,还是开玩笑?”顾然问。 “当然是认真想赢,开玩笑谁在乎输赢。” 顾然也笑了,极具魅力,颀长瘦削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中,焕发出蓬勃的朝气。 “开玩笑我可以认输,但来认真的......我誓死不降!”他说。 “那就继续。”苏晴说,“走,吃饭。” 顾然拉着箱子跟在她后面,边走还边检查,确认身上没有狗毛。 双眼除了留意身上,还总是忍不住偷瞄苏晴的背影,黑发披散,牛仔裤里的臀部饱满圆润,双腿笔直修长。 迈步时,双腿交叉而过的瞬间,没有一丝缝隙,极为紧凑。 一进去,顾然发出舒爽的叹气声,食堂的冷气很足。 打菜有两种方式。 一,拿一个托盘,一路走过去,看见喜欢吃的菜说一声,阿姨便会打一小碗,最后有免费的汤和水果。 二,点餐,食堂单独做,这比较贵。 海鲜不少,鲭鱼的新鲜度明显超过内陆超市里的,顾然点了鲭鱼煮酸菜、耳乌贼,还有一个时令蔬菜。 汤和免费水果自然不能少。 苏晴也点了一份。 两人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顾然说:“你在麦当劳没吃吗?” 刚拿起筷子的苏晴,停下动作,盯着他瞧。 顾然呼啦呼啦喝了一口汤,满足地叹了一口,端起饭碗就吃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示意苏晴回答。 “你刚才使劲盯着我屁股看了吧?”苏晴出口惊人。 “噗——”顾然全力忍住,整个人的脸都涨红了。 苏晴放下筷子,双手十指交叉,托着下巴,盯着顾然看,欣赏全力忍住不喷饭的表演。 然后,等顾然差不多快忍住的时候,这个魔女又笑道:“你是想看我屁股长没长毛?” “噗!”顾然急忙用手挡住。 苏晴身体后仰,双手抱在胸前,拿出俯视的态度,鄙夷地看着顾然。 不管是顾然盯着她屁股瞧这件下流事,还是他喷饭这件恶心事,她的表情和态度都没错。 顾然快疯了。 他真没遇见过这样的人,什么屁股长毛...... 等症状稳定,他捂住嘴的手,手心上多了一粒米饭,他已经尽力了。 苏晴递来一张纸巾,然后全然不在意地开始吃饭,还说: “人的心理真是奇怪,你手心的这粒米饭,明明上一刻还在你嘴里,这时候你却没办法把它吃回去,只因为它是吐出来的。 “如果只是不小心掉落,介意的程度会大大降低,可这两者本质有什么区别?” “因为‘喷’不优雅,且让人联想到呕吐,而‘掉’关联节俭,是美德。”顾然擦干净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人。 越看越不简单。 近乎透明的漂亮,握着筷子的手指纤细白皙,吃饭的嘴唇小小的,十分柔软,只是坐在食堂,食堂像是变成了天堂,满室生辉。 漂亮得像天使! “约瑟夫·康拉德在《黑暗的心》中写道,‘真正的恐惧是人们对自己想象力怀有的恐惧’,放在这里也是合适的吧?” “大概合适吧。”顾然沉吟。 “你怎么不吃了?” “我在想什么能让你喷饭。”顾然神情冷漠,语气平静。 苏晴掩嘴笑了。 但如果说喷饭是10,她现在不过是3。 “我给你出个主意。”苏晴还在掩嘴笑。 “请赐教。” “你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你的屁股,我保证如你所愿。” 顾然拿起筷子吃饭。 脱裤子什么的,他办不到! “没关系啊,”苏晴继续劝说——或者说怂恿,“这是精神疗养院,你做什么都没人会在意的,信我,真的。” 顾然忍无可忍:“我是来当医生的,不是来做病人的,更不是来当猴子被人耍的!” “保持乐观,这么容易被影响,小心被病人传染,出现心理阴影。” “少歧视病人,你这个正常人也给我心理阴影!” “我不是正常人。”苏晴一直快活的语气,忽然冷下来。 “啊?”顾然此时的心情,就像抢了孕妇的座位、瘸子的饭碗、瞎子的手杖。 “我是世界第一美女。”自称不是正常人的苏晴宣布。 “......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宇宙第一美女!”顾然心疼自己的同情心。 “不合格。”苏晴说,“轻易被人引导情绪,普通治疗也就罢了,手术怎么进行?要不是我妈一定要你,我不会让你进诊所。” 她端起餐盘,起身走了。 顾然愣了。 她不但是接自己的普通工作人员,还是负责考核的面试官? 完了。 顾然的心有点冷。 不是担心自己失去这份工作,正如苏晴所说,他是被这家诊所的所长内定的,合同早就已经签了。 五年内,他走不了,诊所也不能辞退他。 他真正感到气馁的,是苏晴会将自己不好的评价,转述给所长。 所长对他有恩,资助他读书,唯独专业水平上,他不想让对方失望。 顾然看向离去的苏晴背影,考虑是否起身留住对方,让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这次必定以面试的态度与专业性,应对她的挑衅。 可一项优秀的他,又有另外的想法:自己是否合格,时间会证明。 在有五年合同的情况下,开始评价低,未必是坏事,这样自己压力小,更能发挥出应有的水平。 就在这时。 将餐盘放回回收点的苏晴,半转过身来,看向顾然。 她右手比作‘枪’,对顾然开了一枪,然后,作为“枪口”的食指与中指放在唇前轻吹。 她满脸笑容。 “......” 顾然想破口大骂! 但吃一堑长一智,万一对方不是在调戏,还在考核呢? 他会以淡然的微笑,像是之前一切情绪都是假的,只是在配合她而已。 世界第一美女(自称)的苏晴,笑着而去,笑声清脆悦耳,如同一只美人猫踩你的胸口。 顾然吃饭的时候,每口都咀嚼三十下,将饭菜咬得稀碎! 已经过了饭点,食堂没人,等着收盘子去洗的阿姨过来,坐在顾然斜对面。 “今天刚来的?”阿姨很热情。 “是。”顾然态度略显近人。 “我看你挺正常的,很快就能出去,别紧张。” “......” “小晴是你的主治医生?少见啊,小晴没负责过男病人,似乎是担心什么移情别恋?” 是移情。 指来访者对分析者产生的一种强烈的情感。 在心理医生这一行,病人成为医生恋人的事情时有发生,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弗洛伊德,就曾和不少女病人有过暧昧。 “阿姨,我是医生,不是病人。”顾然解释。 “这里也有自称医生的病人。” 不等顾然开口,阿姨笑起来:“哈哈,开玩笑!不过这里真有自称医生的病人。” 紧接着,她压低声音:“苏晴就是。” “苏晴?”顾然一愣。 “对。”阿姨面露同情,“这孩子年纪轻轻,长得又漂亮,却得了心理病,我们都配合她治疗,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心理医生,只有这样,她才能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你可千万不能戳破她。” 千万不能戳破她! 她,是指眼前的阿姨! 顾然感受到了心理阴影的气息,眼前的阿姨是一位心灵世界诞生怪物的严重精神病患者! “是这样。”顾然面色凝重,“可她自认为是心理医生,总需要见病人,甚至做手术,哪来的病人给她呢?” 阿姨往食堂外看了一眼,然后对顾然说:“别看她是精神病,久病成良医,她专业知识丰富着呢。” 顾然点头:“精神病中确实有一部分人表现出超凡的天赋。” “以后记得配合她,千万不要拆穿她,知道吗?”阿姨认真叮嘱。 “阿姨你放心,这点专业素养我还是有的。”话锋一转,顾然好奇道,“阿姨,你知道她为什么得心理病吗?” 阿姨轻声道:“她开小吃店的,一伙狗贩子来吃饭,看中她的狗,偷去吃了。 “那伙狗贩子又来,第一次,她煮了苍蝇给他们:第二次,她炸了蟑螂汁;第三次,她烧了耗子;第四次,她剁了自己的手指给他们吃。” 顾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食堂阿姨少了小指的左手,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眼前的饭菜。 “阿姨,我还要去报道,先走了。” “浪费食物!”阿姨对他好感顿无。 顾然赔笑,但还是赶紧溜。 走出食堂,竟觉得全身一暖,也不知道是食堂冷气太低,还是气氛太阴森。 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食堂,独自认真收拾餐盘的阿姨,顾然拉着行李箱,走进28度的太阳中,朝办公楼去了。 ———— 《四日日记》:八月一日,晴,食堂太诡异,苏晴的屁股真圆啊。 第3章 为什么美女都有男友,而且还不是我 食堂位于居住区与办公楼之间,并不难找。 右侧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侧目一看,是体育馆。应该是里面泳池发出的声音,但声音未免太大了,像是有人淹死前的挣扎。 心理医院必定有护工,但顾然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 大门虚掩着,推开后水花声更大了。 顾然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老头在泳池里游泳,声势惊人,像是一头鲸鱼在水面匍匐前进。 水花之大,像是白素贞水漫金山的那场洪水。 老头神情专注,不断用身体鼓动池水,让水浪冲上岸,拍打体育馆墙壁,俨然一位水属性的大法师。 泳池边缘有悠哉的护工,盯着人修长城一般偶尔瞥一眼泳池的老头。 顾然悄悄退走,心里琢磨泳池老头具体是哪方面的问题,在他身上,心理阴影正消散,虽然缓慢但坚定,应该是做过手术了。 回过神,眼前就是办公楼了,远远地能听见某种动物的叫声。 进了办公楼,顾然向前台说明自己的来意。 “你是顾然吧?”前台也是一名护士,短发,苹果脸很可爱,笑容也满分。 “我是顾然。” “顾医生你好,所长交代过了,如果新医生过来,让你们直接去三楼会议室,另一位已经到了。” “好的,谢谢。” “不客气,哦,对了,行李暂时放我这儿吧,我帮你看着。” 顾然再次道谢。 拐进楼梯的时候,发现大厅休息区坐了一名男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神经病。 进电梯后,顾然整理自己的衣服,又拿出手机,对着前置镜头快速扫了一眼自己的发型和牙齿,确保发型整齐,牙齿没有午饭残留。 电梯到达三楼,缓缓打开,他深舒了口气,走了出去。 三楼全是咨询室,会议室在最里侧,左右两间,左侧没人,右侧挂着【使用中】。 顾然迟疑了一下,然后敲门。 “进。”声音沉稳优雅。 顾然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全盯着他。 椭圆的办公桌,一共坐了六个人,其中四个人穿白大褂,两人穿日常服,其中一位便是精致貌美的苏晴。 顾然没仔细打量,看向坐在上首的女子。 “静姨。”他的语气亲切又恭敬。 美少妇庄静露出笑容,用手里的笔指了一下右侧空座:“坐。” 顾然点头,快步走过去坐下。 另一位穿常服的女人,全程打量他,顾然看过来时,她对他友善一笑。 顾然也回以笑容。 “继续吧。”庄静说。 一名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子道:“昨晚吕露发病一次,偷吃床单,今天早上我查房的时候,病情严重恶化,预计一个星期后,心理阴影面积就能达到最低进入界限。” “做好手术准备。” “是。”白大褂男子面色凝重。 “别紧张。”庄静很轻松,“这次你试试【篝火】,如果能驾驭,以后就归你使用。” “谢谢所长!”白大褂男子肉眼可见的振奋起来。 庄静看向下一位,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子。 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子说:“昨晚王睿涵没有发病,暴怒症得到缓解,所长,我建议将他转入疗养楼,通过疗养恢复。” 庄静摇头。 “他才十四岁,马上高中,通过疗养的方式,就算能在开学前让症状基本完全消失,大概率也会出现后遗症,体力比发病之前下降、专注力难以持续、应对压力能力下降,这不利于至关重要的高中学习——通知王睿涵家属,来诊所面谈,告之院方决定手术,看家属怎么想。” “是。”白大褂年轻女子迅速在笔记本上记下。 “好了,散会吧。” 众人纷纷起身。 这样类似查房的总结会议,其实应该在上午开,只是庄静上午有事,这也是她安排苏晴去接顾然的原因。 四名穿白大褂的出去三名了,只留庄静。 “一路过来辛苦了。”庄静对顾然与另一名新医生道。 “不辛苦!”新医生忙道。 “这是陈珂。”庄静对顾然介绍,又给陈珂介绍顾然,“这是顾然。欢迎你们加入静海心理疗养所。” 她又看向苏晴:“小晴,你来带他们,你们三个暂时组成团队,以后也开始单独负责病人。” “嗯。”苏晴点头。 庄静美眸瞥了一眼顾然,浅笑着问自己女儿:“你去接顾然,觉得他怎么样?” 顾然面色平静。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筑起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 “不错。”苏晴却说,“记忆力出色,观察仔细,有挖掘目标内心深处的勇气,也有面对失败不放弃的恒心。” “.....” 记忆力出色,观察仔细,是指记得她在麦当劳? 有挖掘目标内心深处的勇气,是指敢提她用麦当劳包装袋当帽子这件事? 面对失败不放弃的恒心,是死不认输,不肯说‘谢谢苏姐’? “看来发生很多事情。”庄静一笑了之,尽显成熟女人的从容。 她身材婀娜,白大褂里的衣服也很精美高雅。 陈珂眼眸转了一圈,打量顾然、苏晴两人,男的俊美有神,女的精致绝美,很像情侣。 “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带你们去挑选职业卡。”庄静说,“对了,都有住处了吗?” “我有了。”陈珂轻声回道,“我有一位大学闺蜜,在海城工作,让我和她合租。” 顾然说:“我也有了,来之前联系过房东,找好位置了,也约好今天下午去看房。” “嗯。”庄静点头,动作娴雅,一举一动无不极具魅力,“有困难找我,住的地方诊所还是能提供的。” 说着,她莞尔一笑:“只要你们愿意值夜班。” 顾然和陈珂都笑了。 “好了,我还有事,你们回去吧,有问题找小晴。”庄静道。 庄静走后,三人加了微信,苏晴建了一个小群,名字是【静海2队】。 之前三个穿白大褂就是1队?每队三个人?顾然心里琢磨着,觉得像警察,什么特勤一队、爆破组准备。 他们偶尔也爆破,不过炸的是病人的心灵世界。 “晴姐,有什么要我们做的吗?”陈珂主动问。 “有。” “晴姐请说。” “解散。”苏晴率先走了,双腿真的很长。 陈珂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对顾然说:“所长和晴姐看起来都很好相处。” “是啊。”顾然心口不一,完全不觉得苏晴好相处。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陈珂,陈醋的陈,‘王’加‘可’的珂。” “顾然......” “固然如此的固然? 顾然顿了一下:“‘固然如此’的然,故意的故。” “不好意思,下意识。”陈珂歉意微笑,撩了一下头发。 “没事,我习惯了,另外,顾是三顾茅庐的顾,不是故意的故。” “你讽刺我?”陈珂少女似的指着他,开心地笑了,“果然啊,心理医生都喜欢开玩笑。” “苦中作乐罢了。”顾然也笑了。 对她有了好感,喜欢笑的人有一种特别的魅力,何况陈珂本身非常好看,身材又娇小纤细。 两人还是同一批入职,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人会自然地寻找归属感。 “以后请多指教。”陈珂伸手。 “彼此。”顾然与她握手。 两人一起离开办公室,来到一楼大厅,之前在休息区的男子迅速起身,快步朝两人走来。 “阿珂,都好了?”男子长相秀气,一边靠近,一边问。 “嗯。”陈珂笑意深了一些,转而给顾然介绍,“顾然,这是我男朋友乔一鸣。” “你好。”顾然笑着打招呼。 陈珂又继续介绍:“一鸣,这是我同一批入职的同事,顾然。” 乔一鸣说:“固然如此?” 顾然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 “哈哈~”陈珂笑得微微弯腰,她的腰很细, 她好笑道:“是三顾茅庐的顾,故意的然,不是,是然后的然,哈哈哈哈!” 乔一鸣笑道:“抱歉,我女朋友笑点低。” “刚才我做自我介绍,陈珂也说‘固然如此’,怪不得你们是情侣。”顾然一副略显无语的佩服。 其实听到他的名字,大多数人都会说‘固然如此’。 幸好他不叫顾意,不过应该不是他爸爸不想,很可能只是因为顾然他爷爷叫故意,不,顾意。 听了顾然的话,乔一鸣很开心,显然为自己能有陈珂这样的女友自豪。 陈珂笑好了,说:“该走了,菲菲还在等我呢。” “好好好,”乔一鸣宠溺应道,对顾然道,“哥们,下次见。” 他们先走,顾然要取行李,落后一步,何况前台护士要加他微信,这也耽误了时间。 乔一鸣和陈珂到了停车场。 坐上车,陈珂系好安全带便用手机聊天,乔一鸣启动汽车,用导航定位。 一边输入目的地,他一边说:“这哥们挺帅啊。” “还行吧。” “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汽车缓缓起步,驶出车位。 乔一鸣忽然笑着问:“这么认真,和谁聊天呢?” 陈珂疲累地叹气,也不回答,直接把手机屏幕递给乔一鸣看。 乔一鸣快速扫了一眼,见备注是‘菲菲’便笑了:“午饭到现在都没吃,要让你闺蜜请客啊!” “请也是请我一个人,海城消费高,菲菲让我一起合租也有减轻房租的意思,你别提让她请客的事。”陈珂语气稍显严肃。 “我就说说,还差她那一顿饭?要请也是我请她啊,让她帮忙照顾我娇弱、干练、又惹人怜爱的女朋友。” “去你的。”陈珂笑了一下,继续与菲菲聊天。 两人是大学闺蜜,年轻女子,对即将到来的合租生活自然很期待。 何况她终于进入梦寐以求的静海心理疗养所工作,成为庄静的学生,又来到了心心念念的海城,心情焕然一新。 “咦?”这时,乔一鸣忽然按了喇叭。 陈珂抬起头,看见烈日下拉着行李箱的顾然。 乔一鸣放下车窗:“哥们,去哪,我送你!” “不用,谢啦,我租的房子就在附近!”顾然回答。 乔一鸣也不坚持,升起车窗,一脚油门走了。 陈珂低头继续聊天,与菲菲一起商量着今晚去哪儿玩。 菲菲说要骑着她的小毛驴,带她去看日落,然后去夜市吃海鲜,去夜晚的沙滩,围着篝火,听流浪歌手唱歌。 【菲菲:对了,你带拖鞋了吗?没有先去买!】 陈珂迅速回复,指尖快如闪电。 【王可可:带了!还带了相机!(????)】 “这哥们怎么也没辆车,海城虽然没有内陆热,但这种天,也就海里泡着能舒服点。” 她听见乔一鸣说的话,但懒得回。 男友时不时的炫耀,她已经习惯了。 “不过这哥们是心理医生,以后肯定能赚大钱.....”乔一鸣絮絮叨叨聊着,汽车沿着坡道驶远了。 站在坡道上能看见大海,顾然放下行李箱,疯狂拍照。 他充满了分享欲,想立即发给父母,但为了节省流量,还是决定等到了有无线网的地方再说。 嗯,明天一定要问清楚诊所的无线网密码是什么。 他找的房子就在这附近,刻意选的。 房东已经到了,骑着小电驴,戴着头盔,比一般人老实,惜命啊,毕竟还有大把钱没花完。 看完房子,哪都好,就是房租太贵。 “能不能便宜点?”顾然问。 “啧!”房东不是瞧不起,而是觉得难办和麻烦。 他琢磨一下:“这样,小伙子,便宜肯定是不能便宜,这价格我不愁租不出去,我山下还有一栋公寓,专门搞来出租的,价格比这里便宜,你要不去看看?” “看看。” 看看又不要钱,时间他现在又有的是,不行再说。 房东用小电驴带着他下坡——他没头盔,显然房东不在乎他的死活。 风迎面吹来,道路两侧的棕榈树又高又直,光影斑驳,远处海面上海鸥翱翔。 “小伙子,我告诉你啊,在海城,骑电瓶车最舒服......” 如果房东是美女就好了,顾然想。 那他就不用双手拎着行李箱,而是一手拎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为了防止跌落而搂着美女的腰了。 房东的出租公寓是一栋楼,顾然不太懂,看起来像是那种房产只有40年的小公寓? 一个大房间,包括卧室、客厅、厨房——卧室在仓库似的二楼。 还有一个独立卫生间。 “如何,让保洁公司打扫过,床上用品是新的,一个月收你3000,一年起租。” 顾然左看右看,甚是满意,但又纠结价格,一个月3000啊。 但他查过租房网站,也知道,这个价格算低的了。在海城,位置稍好的月租都要4000以上,过万的都有。 “行!” 房子就这么定了。 什么都弄好,顾然闭眼躺在沙发上,一阵疲惫,当疲惫过去,便是独身来到陌生之地的孤独。 这种孤独像一只手,将他按在水缸里,难受得略感窒息。 很想回去。 放弃海城,回到熟悉的地方,回到父母身边,在全是熟人的地方工作生活。 这种感觉很像他高中第一次在学校住宿。 犹如乌云遮掩了太阳,心理阴影在他的心灵世界迅速扩散,顾然左眼睁开,眼珠在眼眶里转动,冷漠地观察这个世界。 “别烦我。”顾然右眼都没睁,语气平静。 左眼珠安分下来,眼帘缓缓合拢,孤独情绪一扫而空,心理阴影老鼠一般遁走消失。 顾然知道自己与众不同。 哪怕是能进入他人心灵世界的心理医生,也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内心,甚至为了防止被病人感染,会时刻保持乐观积极,有的甚至养成耍宝的性格。 可他却能。 在他获得心理医生资质的同时,他也能掌控自己的心理阴影,一定程度上约束阴影里的怪物。 他这些年努力读书,不仅是为了成为合格的心理医生,更为了弄清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多年下来,他还是不解,但有了一些猜测。 别人做不到的,他能做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总有一天,他会主宰世界。 二,他是精神病。 ———— 《私人日记》: 八月一日,晴,为什么陈珂有男友?妈的! 一个人孤独,想爸爸妈妈了,但作为心理医生,我知道,这种依恋早晚也会因为习惯而消失,感情便是这么脆弱的东西,比方说,知道陈珂有男友的时候,我感到遗憾,但现在,到了夜晚,我甚至有点想不起她的长相,至于她跟谁在一起,更是无关紧要。 我真的无法主宰世界吗?我不想成为精神病啊。 有没有第三种可能?一定有,只要我觉得有,嗯。 第4章 精神病人教我内功心法 陈珂的闺蜜菲晓晓,她的出租屋与{静海心理疗养所}一样,都在海城的春海区。 取这个名字,一是因为这里百花盛开,二是被海风一吹,如沐春风,与热海区犹如烧烤架的热浪形成鲜明对比。 三个人没去高端酒店,在菲晓晓的带领下,找了一条美食街。 “这里是自己在菜场挑海鲜,然后让店铺加工,跟自助餐似的。”菲晓晓的兴奋溢于言表,对好友的到来很高兴。 他们坐在店外——海城人吃饭都露天,外面景色好。 桌边就有一棵椰子树,树根处铺陈着砂砾,活像一个海景盆栽,这小小的布置让陈珂拍了好几张照片。 海鲜上来,菲晓晓又说:“喝点酒?” “我不会。”陈珂嘴上这么说,身体却有点跃跃欲试。 “不行不行。”乔一鸣连连拒绝,“我待会儿还要开车回芦城,不能喝酒。” “今天还要回去啊?”菲晓晓不解。 “工作忙。”乔一鸣说。 “不愧是家里有厂的。”菲晓晓半羡慕半调侃。 “小厂,哪比得两位在海城发财的大美女。”乔一鸣的谦虚里有些自豪,“不过话说回来,阿珂去的心理诊所,美女帅哥真多啊!” “美女很多吗?”菲晓晓不怀好意地问。 “别给下套,我说的是事实啊,当然,我家阿珂也是美女之一。”乔一鸣也不避讳,但还是补了一句,“帅哥也多,特别是一个叫顾然的哥们,也是新来的。” “真帅?”菲晓晓问陈珂。 陈珂吃着海鲜,回了一句:“还行吧,没太注意,我盯着庄静老师看了。” 庄静也好看——乔一鸣嘴都张开了,最后还是憋回去。 三人闲聊着,摊子坐满了人,还有拉着行李箱直接过来的。 菲晓晓环顾一圈:“这里也成网红点了,以后得穿街走巷,寻找新的小众又好吃的店了。” “嗯!”陈珂示意自己有话说。 她掩着嘴,将食物吞下,才道:“一起。” “必须的。” “你们找,等十一放假我过来,带我去吃。”乔一鸣笑道,然后起身,“我再去拿两瓶饮料。” “帮我拿一个椰子。”菲晓晓喊道。 等乔一鸣走远,她忽然靠向陈珂。 陈珂正慢悠悠又津津有味地享受美食。 “怎么样?”菲晓晓低声问。 “什么怎么样?” “那个帅哥!到底是真帅,还是一般?!” 陈珂压低声音:“超帅!” 菲晓晓一阵兴奋,陈珂的心情也活跃起来,两人倒不是因为帅哥,而是闺蜜聊私密的乐趣。 “等我和他熟了,介绍给你!”陈珂打包票,好事都想着自己闺蜜。 菲晓晓取出完整的海螺肉,蘸了汁儿。 “吃!”她亲手喂陈珂,“海螺,白煮的,就是要挑这种小的,越小越嫩,大海螺肉质厚,适合炒菜或拌凉菜。” 陈珂问:“你喜欢大的小的?” “大小好像不重要吧?粗硬才是一切。” “去你的,女色狼!” 两人笑在一块。 “什么事这么开心?”乔一鸣抱着三个椰子回来,笑着问。 “和你无关~”陈珂心情很好。 “珂珂要和你分手,和我过日子。”菲晓晓说。 “真的?”乔一鸣坐下来。 “真的。”陈珂说。 菲晓晓搂住陈珂的细肩,另一只手在下巴下比了‘√’,对乔一鸣露出得意的胜利者表情。 乔一鸣还没反应,她自己先爆笑了。 吃过饭,两人送走乔一鸣,在出租屋里收拾东西。 两室一厅,陈珂睡次卧,房租少出500,伙食各管各的。 菲晓晓单膝跪在床上,帮着铺床。 她看了一眼认真收拾的陈珂,试探道:“我怎么觉得你和你男朋友关系不太好?来的路上吵架了?” “因为我坚持来海城工作啊,至少五年。” “这也是。”菲晓晓恍然点头,“他离不开家里的厂子,你又要追梦,不过只要有爱,异地恋没什么,那些分手的都是没爱的,你要对你们的爱情有信心。” 陈珂浅笑了一下。 菲晓晓看她,气质安静内敛,五官漂亮,眼波动人,贴身的衣服勾勒曲线,随着手臂的动作,胸脯微微荡漾。 还有那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腿,尤其是收拾家务的专注与柔和,有一种特别的美。 菲晓晓作为女性都看得入迷。 “就算分了也无所谓,”她忍不住说,“凭珂珂你的条件,在海城找一个亿万富豪都行。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乔一鸣和你吵,阻止你追梦,就是没自信,觉得自己留不住你,担心你被更有钱、更帅的人追求,把持不住自己。” “他不是让我来了吗?”陈珂为自己男友说了一句。 “他不让你来,你就不来了吗?他不是让你来,而是阻止不了你。” 陈珂手里的动作停顿。 “我多嘴了!我杠精!我瞎说!珂珂,你别多想!” 陈珂无奈一笑,继续收拾。 “哎。”菲晓晓忽然压低声音,“收拾完了,出去转转?” 陈珂意动,但还是拒绝了:“明天第一天上班,早点休息吧,后天就是周五了,周五晚上出去。” “好!” 虽然没出去转,但两人聊到半夜,直打哈欠都舍不得睡。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晚了,急急忙忙、风风火火的出门。 菲晓晓骑小电驴冲锋; 陈珂一边往牛仔裤里塞衬衫下摆,一边跑向公交车站。 坐上公交,又整理头发,等公交车开始爬坡上山,才算完成所有梳理。 海城天亮得早,窗外阳光灿烂,树荫斑驳,公交开着冷气。 “静海心理疗养所到了,请从后门下车。” 陈珂下车,冲进诊所大门,按住挎在肩上的包,迈开双腿便跑,阳光照在她身上,活像哪部电视剧里的女主角。 “小姑娘!” 陈珂扭头看去。 一个老头从住宅区的三楼探出头,对她喊:“医生说了,散步150分钟就行,不要跑步!” “老头,你看人家像是新病友吗?”二楼一个窗口传来声音。 “庄大美女说了,生活疗法,是人都需要,她不是人啊!”二楼另一个窗口出现一道身影。 “是新来的医生吧,我听说昨天来了两位新医生。” “又来两个佣人,不错。” 一整面墙,爬满了地锦,有许多窗户,几位精神病人站在窗户口聊天,像是一个个相框,这些人是相片里的人。 陈珂挥手,笑着喊道:“早上好啊!” 像是一缕温和的阳光照射过去,又反射回来,病人们也都道:“早上好,新医生!” 陈珂继续冲刺。 “加油!”众人为她呐喊助威。 陈珂冲进办公楼,在前台刹停,迅速问苹果脸护士:“我迟到了吗?” 护士看了下表:“还有一分钟!”她跟着激动起来。 陈珂冲向角落,见电梯在四楼,想也不想直接爬楼梯。 “抱歉,我来迟了!”走进所长办公室时,她已经恢复了一丝从容,只是柔软的胸口不断起伏,无声地缓和呼吸。 庄静笑道:“早上好。” 陈珂脸有点热,不知道所长是不是听见她与病人打招呼了,幸好她脸现在本就很红很热。 “早上好。”她低头回礼。 她是最后一个来的。 顾然与苏晴已经到了,一人一个沙发,像是庄静的男秘书与女秘书。 “小晴,你先带他们去查房,熟悉熟悉流程。”庄静对苏晴说。 “好。”苏晴离开沙发。 “静姨,那我先走了。”顾然跟着起身。 庄静笑道:“去吧。” 陈珂又对庄静鞠躬,才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到了外面,她再次道歉。 第一天上班就差点迟到,太不应该了! 苏晴没说什么,又没真迟到,这点小事她不会计较。 她自认为性格很好,之前也打算放顾然一马,是顾然自己不知死活,重提旧事,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苏晴先带他们来到二楼,这里全是办公室,有医生的、护士的、会计的,卫生间自然也有。 医生办公室有两间,苏晴带他们进入202。 非常宽敞,贴墙有一排厚重的书架和档案柜,还有饮水机、咖啡机、饮料冰柜。 打印机之类自然少不了。 甚至还有一间更衣室。 办公桌只有三张,排列成“三”字。 “陈珂,这是你的。”苏晴指着最靠门的办公桌。 她又往前走了三步,手按在中间那张桌子,瞅着顾然说:“这是你的。” 顾然看向最里面的办公桌,不同于前两张,这一张上摆满了文件,还有盆栽、镜子等生活用品,显然是苏晴的。 苏晴的意图很明显——监视顾然,不准他上班摸鱼。 顾然觉得没必要:“晴姐,我错了。” 苏晴说:“晚了。” 是分配办公桌晚了,还是现在认错晚了? 苏晴指着更衣室:“换衣服吧。” 陈珂先换,之后轮到顾然。 苏晴也换上白大褂。 在去生活区的路上,她说:“按照所里的规定,在办公室也要穿上这身衣服,但我不做要求,可唯独出入生活区和病房的时候,都记得把白大褂穿上。 “它能提醒你,你是心理医生,不是病人。脱下白大褂,也提醒你,你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心理医生。” 三人走进生活区,身后又多了三名护工,两女一男。 从生活区有窗户就可以看出,居住在这里的病人至少没有自杀倾向,病情都相对稳定。 “住在这里的,要么病情不重,要么已经在病房完成手术,通过生活疗法进行治疗,基本没有大问题,不会伤害自己或其他人。” 苏晴带着两名医生与三名护士进入第一间房,101。 顾然查看手里的资料。 【姓名:赵文杰】 【年龄:36】 【家庭:父、母、妻子、女儿】(以及一些更详细资料) 【症状:2019年3月5日,忽然认为自己有内力,辞职后数次闭关,差点饿死,入院治疗; 【因心理阴影面积小,无法接受手术,只能采取抗精神病药物治疗。 【2019年5月2日,出院。 【2020年6月12日,患上精神分裂症后抑郁症,病情严重时,曾想修炼铁砂掌。 【同年6月13日,入院治疗,心理阴影面积依旧不足。 【2021年10月24日,完全康复,出院后重新工作,过上正常的生活。 【2023年1月1日,与家人外出旅游时,在动车上抢走一位三月大的小孩,声称小孩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要收他为徒。 【2023年1月2日,入院治疗,心理阴影面积依旧不足,诊断为双相Ⅰ型障碍,采用抗精神病药物和锂盐加以治疗。 【2023年1月3日,病情大为好转,仅使用锂盐维持治疗,同时留院观察,使用生活疗法。】 进了病房,三医生三护士都没动,静等赵文杰收功。 他盘膝坐在床上,对着窗外的太阳吞吐,呼吸声清晰有力,胸膛如蛤蟆一般明显地鼓起、收缩。 “呼。”双手下压,赵文杰吐出一口浊气,缓慢睁开双眼。 “苏医生。”赵文杰主动打招呼,语气温和友善。 苏晴点头,问:“今天怎么样?” “内力提升缓慢,”赵文杰叹气,“我终究只是侥幸进入这一行的凡夫俗子,那个孩子才是真正的天才,可惜。” “内力是假的。”苏晴说。 赵文杰微笑摇头,也不辩解。 苏晴回眸,看了一眼顾然与陈珂:“你们谁有兴趣和他聊聊?” “我来吧。”顾然说。 苏晴让开,双手抱在胸前,态度瞬间从刚才的公事公办变成看热闹。 顾然上前。 “你真有内力?”他问。 “有。”赵文杰轻声而肯定地回答。 “能教我吗?我一直对内力很感兴趣,曾幻想自己飞檐走壁,英雄救美。” “不用瞒我。”赵文杰注视顾然的双眼,“‘飞檐走壁’、‘英雄救美’不是你真正的想法,尽管停顿的时间几乎没有,但这两个词是你思考后的结果,因为这两个词比较安全。” “什么意思?”顾然不解。 “我能看见你内心的放纵,说简单一点,如果获得内力,又学会内力的使用方式,你会采取类似采花贼之类的行动。” “噗!”两位女护士扭过头去,掩嘴偷笑。 男护士也在笑,正大光明。 “只是举例,采花贼比较好理解。”赵文杰也笑了,“或许只是喜欢偷窃,七大罪嘛,并非一定是色欲。” “我注意到,你将‘获得内力’和‘学会内力的使用方式’分开,这两者有区别?”顾然问。 “一个内功心法,一个武学招式。” “我猜你一定不会武学招式。” “你的猜测源于对我的不信任,我也不想多解释,我是不会武学招式,不然也不会在精神病院,而是在科学院。只有那个孩子,那样的奇才,才能创造真正的武学招式,让内力发扬光大,为人类开辟一门新的学科。” “你还挺有大局理念。” 赵文杰摇头:“是为了我自己。” “回到一开始的问题,我能学吗?反正也没有武学招式,教我内力也没关系吧。”顾然说。 “试试。”赵文杰抬手,拿出中医号脉的姿态。 顾然将手伸过去。 赵文杰将手指搭在他手腕上,闭目沉吟。 “你的天赋与我类似,很差,但可以!”赵文杰睁眼,有些激动,“从明天开始,你早点来我病房,跟我一起吐纳,三年后就能入门!” “好,明天我就来。” 一行人出去,来到走廊上。 “说说看。”苏晴对顾然轻抬下巴,组长姿态十足,有一种女王的魅力。 “我决定跟他学三年,三年后如果我不能入门,应该会让他怀疑内力的真实性。” “你真要学?”陈珂忍不住道。 “三年时间,如果能治好一位精神病人,这不是很划算吗?”顾然说,“当然,这只是一种尝试。” 如果不采取手术,心理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复发更是常事。 在治疗病人时,心理医生本就会尝试各种疗法,因为人的精神太神秘,不像身体一样,能对症下药。 很多时候,心理医生在病人面前,只是一筹莫展的普通人,是无力的。 苏晴点头:“你可以尝试,但我毕竟是组长,提醒你一句。” “组长请说。”顾然姿态很低,苏晴的临床经验是比他丰富。 “学会内力后,不要成为采花贼。” 六个人,有四个人在憋笑,还有一个在被笑。 顾然道:“我感觉自己好傻。” 苏晴笑了。 这时候,顾然已经感觉到,接下来她说的话,绝对不会是好话,但他仍旧低估了她的恶毒程度。 那个只有外表好看的心理医生,语气像是温柔,又像是俏皮地说:“不止是感觉而已啦。” ...... 过分! ———— 《私人日记》:八月二日,晴,周五的前一天,办公室很喜欢,下了三部医生类型的片子学习。 如果我真的有了内力——不管真假,法律都对我没用了吧?成为采花贼也没关系吧? ———— 《医生日记》:如果没有武侠小说,赵文杰的精神病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表现出来呢? 我用三年时间,挖掘赵文杰的内心,看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逃避现实。 显然,这必然是一件他宁死都要遮掩,乃至因此得了精神病的事情。 我要让他鼓起勇气说出来。 第5章 你当拔起那片海 调戏完顾然,苏晴走进102时,神情已经平静,甚至有一丝冰冷。 速度之快、转变之灵活,像是更换面具那么简单,考虑到环境,可以说是精神分裂。 顾然与陈珂翻阅手里的资料。 102的患者是一名年轻女子。 刘晓婷,比两人只大两岁,住院前正准备结婚,可得了癌症,精神也跟着不正常了。 男友起初来的很勤,一段时间后,也渐渐没了音讯。 来到{静海}后,庄静亲自担任主治,刘晓婷精神很快恢复,但本人拒绝出院,想在{静海}度过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不愿意出院,又是必死之人,没人有把握刘晓婷的病情不复发,这也是她住在一楼的原因——跳窗摔不死。 自然,一楼病房的插座也是摆设,没有通电。 就连吃药,护士也会哄孩子一样检查舌头,防止病人藏药。 “刘晓婷。”苏晴开口。 刘晓婷正在窗边画画,蔚蓝色的大海,游艇拉出翻涌的白色尾浪。 “早上好。”刘晓婷回过头来,面带微笑。 陈珂认出她,和她打招呼的“窗户人”之一。 她心底忍不住惋惜,刘晓婷五官秀气,身材不说多诱人,但也符合大众审美,是一个苗条的姑娘。 如果没有癌症,本该成为幸福的新娘——至少一段时间内是幸福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等死。 “今天怎么样?”苏晴问。 “问‘意义’的次数少了,早上没有赖床,对世界的疏离感也弱了.....” 苏晴静静听着。 最后,刘晓婷说:“生活方面,我希望能给我几本油画方面的书。” 苏晴看向三位护士,其中一名女护士赶紧记下。 最后,苏晴看向顾然和陈珂。 陈珂说:“这次我来吧。” 苏晴让开,双手抱胸站在顾然身边,不像医生,像绝世美女扮成医生拍剧照。 “你好。”陈珂笑着打招呼,“我是新来的医生,陈珂。” 刘晓婷笑了:“我记得你,早上迟到了吗?” “多亏你的加油。”陈珂的笑意深了,她瞥了一眼刘晓婷身后的油画,“你喜欢画画?” “嗯。” “画得很好,是学艺术的吗?” “不,大学是日语系的。” “那就是自学?” “是,店里没什么生意的时候就会用平板画画图。” “店?”陈珂好奇。 “你猜。”刘晓婷没有直接说。 陈珂抿嘴笑了一下,沉吟道:“翻译日语之类的事务所?” “日语简单,会的人太多了。” “奶茶店?” “不是。” “服装?” “也不对。” 陈珂道:“我猜不到了。” “麻辣烫呀。”刘晓婷似乎觉得不猜麻辣烫的人常识有问题。 “我更喜欢吃串串。”陈珂说。 “怪不得我店里生意一直不好,早知道当初开串串店了,对了,下次团队治疗的时候,我做串串给你们吃。”刘晓婷笑道。 很好的一个人,在她身上看不到对死亡的恐惧。 然而,生意好不好、身体是否健康,和性格无关,世界或许因此波澜壮阔,但难免令人愤怒。 聊了几句,六人出去,苏晴让陈珂发表看法。 陈珂整理一番措辞,道: “看起来没有问题,但太积极阳光了一点,我见过一位抑郁病人,表面开心乐观,甚至到了嘻嘻哈哈的程度,心里却想着待会儿怎么自杀——对刘晓婷,还是要密切关注。” 苏晴点头。 在精神病院,医生与家属必须谨慎,因为精神病人真的会突然自杀,不管上一刻表现得多正常。 六人继续查房。 住房区一共三层楼,九间病房,都是单间,现在一共住了六位病人。 楼层越高,病人的病症不一定更好,但自杀风险一定越低。 一楼只住了内家高手·赵文杰、麻辣烫·刘晓婷。 二楼也只住了两位病人,今天都很正常。 说正常,是指病情稳定,没有出现‘不可控思维’。 其中一位是顾然见过一面的游泳老头,住201。 根据档案,他不是水系法师,是“愚公”,与愚公不同的是,愚公搬山,他想拔河。 以身体将河水拔起来,目前正在泳池苦练,希望大家也学习。 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回答:“大陆是不是在海里?其实啊,大陆也在拔河,正是大陆拔河的原因,海水才会一直跟着地球。 “而人类本就来自大海,如果全人类都学会了拔河,那我们便能各自拔起一片海,以海为飞船,进行太空旅行。” 怎么感觉和‘引力’有点联系? 问他会不会跳窗、触电自杀。 他说对空气、电力没有半点兴趣,研究空气、电力的专家太多,走这条路。前期只能学习,没有一点研究未知的乐趣。 出了201,苏晴交代:“加大药量,从半颗提升到一颗。” “是!”男护工应下。 老头由他负责,毕竟能阻止一位经常游泳健身的男人自杀,也只有男人了。 202是一位五十七岁的阿姨。 留在{静海}的原因,是为了学习{静海}的经营模式,她也有心理医生的资质,能进入心理阴影。 可惜,就像旧时代的父母不知道给牙齿排列不齐的小孩带牙箍一样,她的父母也没带她测试,结果走上了房地产大亨之路。 “别催我出院,”刚进门,地产大亨便说,“我有的是钱,钱在我家里就是垃圾。” 查房的过程,她不回答任何问题,反过来劝说六人:“不想努力了和阿姨说,阿姨给你们更好的!” 一位护士用手臂戳戳男护士,示意他上——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不错。 地产阿姨还特意交代顾然:“顾医生,比起这些人,阿姨多给你另一条路,可以让你的人生更轻松。” 顾然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帅到这种程度! 三楼的两位病人更正常。 301的病人做过心理手术,如果说精神病存在根治的可能,心理手术便是唯一的手段。 其余任何疗法,都只能说“控制”。 302的病人是作家,自己上门求收容,说自己有‘幻臭’——各大医院检查了,身体没任何问题,可就是经常闻见恶臭。 他的治疗要求,是将“幻臭”变成“幻觉”,因为可以取材。 想着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庄静把他收监了,不,收容了。 虽然没有治好‘幻臭’,更没有出现幻觉,但作家很满意,没有退房的意思。 因为这里全是精神病,这些人是天然的素材,其中就有能看见幻觉的人。 查完房,病人们去吃早饭,之后还会去耕地区,打理自己种的菜,也可以去喂养小动物,或者四处散步溜达。 苏晴、顾然、陈珂也去吃早饭。 顾然忍不住留意断指阿姨,蟑螂、老鼠也就罢了,就怕她又砍自己的手指。 至于伤害别人,可能性很小。 一般精神病人给别人添了麻烦,都会导致自己精神病复发,觉得自己是废物、该死,更别说主动伤害人。 可真正让他放心在这里吃饭的原因,是庄静允许断指阿姨在食堂干活,他相信庄静的权威。 早饭是自助,顾然拿了海鲜粥,一碟小菜(咸菜炒黄豆),一份煎蛋,一根玉米,一根香蕉,一瓶牛奶。 陈珂也拿了海鲜粥,还拿了一个面包,一个浇了炼乳的烤馒头,一杯咖啡。 苏晴就吃面包和咖啡。 “你不喝咖啡?”苏晴问顾然。 “喝咖啡我睡不着。”顾然说。 “你考试的时候也不喝咖啡?”陈珂忍不住问。 “不喝。”顾然筷子搅拌海鲜粥,试图在里面找到海鲜。 陈珂小小的瓜子脸满是羡慕。 苏晴端起咖啡喝一口,从嘴里一直苦到心底。 想进入庄静的诊所,都要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需要远超内卷的长时间的努力,咖啡自然少不了。 顾然却因为担心睡不着而拒绝咖啡,这人的精神是有多好,还是说智商高? 苏晴反正没看出他智商有多高。 “被骗了呀。”顾然叹气,海鲜粥里没有海鲜。 陈珂点头,很赞同。 “组长,”顾然看向苏晴,“我要反应一个情况:食堂的海鲜粥没有海鲜!” 陈珂也盯着苏晴,期待改革春风吹到食堂。 苏晴淡淡地咬了一口面包:“你以为我没反应过吗?” “诊所不是组长家的吗?”陈珂下意识道。 “是我家的,但不是我的。” “不管是谁的,”顾然说,“海鲜粥里怎么能没有海鲜,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苏晴重复。 “岂有此理!” “不服气?”苏晴又问。 “不服气!”顾然不怕她! 苏晴拿出手机,拨通庄静的电话号码。 “小晴?”庄静优雅的声线,从电话里传出来有一种微醺感。 苏晴点了外放,然后将手机推到顾然身前。 在她拨通号码的那一刻,顾然已经出现心理阴影了...... “庄静老师,”苏晴一本正经,“顾然同学有事情要向你反映。” “哦?”电话里,传来庄静往后靠、身体贴在椅子上的声音,“什么事情?” 苏晴眼眸瞥向顾然,示意他上。 顾然用已经燃烧的眼神回瞪,如果他学会内力,绝对一掌将苏晴从这里打进海里,让她全身衣服湿透! 陈珂......她憋笑憋得很辛苦,不敢发出声音,小脸都红了。 该来的总要来,顾然看向苏晴的手机。 “静姨,我是有事情要反映——食堂里的海鲜粥没有海鲜,我怀疑是不是食堂有问题,克扣了采购食材的钱。” 苏晴竖起拇指,一脸敬佩,但怎么也掩饰不了她的幸灾乐祸。 “哈.....”陈珂憋不住了,被一缕笑意从嘴角跑出来。 她赶紧用手背掩住嘴。 “这个问题啊......”对面庄静也笑了,“让小晴和我说话。” “组长!”顾然赶紧把手机推回去。 “小晴,是你让顾然反应这个问题的?”庄静问。 “妈......“ 对面传来笔敲桌面的声音:“上班时间。” “庄静老师,”苏晴改口,“我再三确认,他坚持反映这个问题,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真是小然?” “真是他。” “嗯,这样,那我让人查查看。” 苏晴的世界观出现裂痕,她说:“庄静老师,我以前反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态度?” “我改主意还不行吗?没事少给我打电话,我们很熟吗?” 啪,亲妈挂了女儿电话。 “组长,原来你真反映过啊。”顾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苏晴。 苏晴的视线从手机转移到顾然身上:“你觉得我是喜欢说谎的人?就算是对采花贼,也要诚实。” 什么意思?! 顾然也反击道:“抱歉,我这个人肤浅,喜欢以貌取人,以为你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类型。” “对你,我是。”苏晴承认这个判断。 “......我也看出来了,不管是办公桌安排、采花贼,还是刚才的电话,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不用这么开心,五年,你有足够的时间被美少女心理医生折磨。” “少女,指12岁至18岁的女性,组长你今年几岁了?” 苏晴看向陈珂:“我今年十六,你呢?” “我也十六。”陈珂回答。 美少女同盟组成了。 “你们心理年龄确实不大。”顾然喝完最后一口没有海鲜的海鲜粥。 “二十岁的大叔说话就是老气。” 具备进入心理阴影资质的学生,如果有意从事心理医生,从初中便开始特训。 初中毕业直接上专业课,二十岁便能拿到相当于其他专业硕士的文凭。 顾然和陈珂都是二十岁,苏晴比两人先毕业,早一年进入{静海},但和两人一样大,因为她是天才——也可能是庄静给她开小灶。 “我有一个问题,”三人中陈珂最正经,“组长......” “没外人的时候叫我苏晴好了。”苏晴说。 这句话让初出茅庐的陈珂心里很舒服,连顾然都觉得人果然复杂,连苏晴都有友善的一面。 “呃,好的,苏晴,”陈珂熟悉了一下这个称呼,“我想问,我们今天只去了生活住宅区,病房不用去吗?” “我妈......庄静老师说了,下一位重病患者由我们接待,不过,到时候她应该会挂名,真要做手术,第一次也会和我们一起。”苏晴回答。 “太好了!”陈珂很期待,“庄静老师一直是我的偶像,我想成为她那样优秀的心理医生!” 庄静,海城大学教授、海城心理学会副会长。 【职业·静谧师】的持有者; 能使用【国王】、【女王】、【骑士】三种心灵怪兽; 【心灵世界·怒放天堂】的觉醒者。 听起来像是什么玄幻小说、卡牌游戏,但其实这些东西只是心灵的产物,就和“书”一样。 书,很神奇,虽然拥有实体,实际却是心灵果实。 【职业卡】、【怪兽】、【心灵世界】,也是心灵果实,但只能在心灵世界中触摸、使用,对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影响。 使用这些心灵果实的条件也很苛刻,心力必须足够。 类似于读一本好书,频繁使用其中的知识,却又不被书的思想影响。 书或许能做到,但心灵果实,一旦长时间使用,多少都会被影响,果实越强大,思想的力量也就越大,后遗症也就越大。 心理医生,大部分也需要心理医生。 心灵果实中,【职业卡】、【怪物】随机出现在任何人心中,只有心理医生能使用他们。 心理医生只能进入有心理阴影的病人心中,在消灭心理阴影的同时,偶尔会在心灵中发现这些果实,将其采摘带走,这便是心灵果实的主要来源。 被采摘的果实,只能保存在【心灵世界】中,这也是开设诊所的基础条件之一。 而【心灵世界】,任何人都能觉醒,可只有在心理医生身上出现,才可能被进入。 【心灵世界】与心理阴影本质一样,但前者让人精力饱满,八十岁还像二十一样精神奕奕,后者却令人自暴自弃,乃至自杀。 那些每天只睡4个小时还精力充沛的、做事坚定的、生活积极乐观的,几乎都是有【心灵世界】的人。 庄静,便是觉醒了【心灵世界】的顶级心理医生。 在她的【心灵世界·怒放天堂】中,有二十一张【职业卡】、三十六种【怪兽】。 获得【职业卡】,才算真正成为心理医生,有资格进行手术。 “快点吃吧。”苏晴说,“我知道你们很期待,吃完就带你们去挑选【职业卡】。” 顾然与陈珂确实非常期待。 第6章 今日的学习对象是:七十二岁还要吃糖葫芦的老太太 三人吃过饭,便立即返回办公楼,来到庄静办公室。 提前交代过,秘书也没拦,直接进去了。 “庄静老师。”两位美少女喊。 “静姨。”顾然打招呼。 翻阅资料的庄静抬起头,犹如电影里二十年前第一美人又重现江湖的第一幕,美得令人忘记语言。 庄静理解两人迫切的心情,笑了一下便放下手中资料,起身说:“跟我来吧。” 不管是进入心理阴影,还是心灵世界,都需要安静。 整个4楼都属于庄静,除了秘书处,这么大的空间,自然不可能全是办公室,还有卧室、静室、健身房。 四人来到静室,这里有六张床。 “躺下吧,小晴,你盯着点,有事叫醒我们。”庄静自己先在床上坐下,梳理着头发,防止躺下的时候乱了发型。 陈珂挨着庄静,也在整理头发。 男女有别,顾然与陈珂之间隔了一张床,他最后一个上床,却是第一个躺下的。 短暂的无所事事,他与站着的苏晴偶然对视,苏晴对他微微一笑。 虽然好看,但感觉不妙。 ‘你不会趁我睡着,在我脸上画乌龟吧?’顾然用眼神警告她。 苏晴抿嘴微笑点头。 顾然身体内涌起一股爬起来、用武力和她理论的冲动。 “都准备好了?”庄静问。 顾然下意识看过去想回话,陈珂的小山挡不住庄静的大山。 大山小山,此时都显得软绵无比,构成绝美的弧度,令人心荡神移。 呼——,小山缓缓升起,挡住了大山。 一看,原来是陈珂在做深呼吸。 “砰!”轻微的撞击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已经闭眼准备入睡的庄静,问了一句:“什么声音?” “顾然不闭眼,我提醒他呢。”苏晴眼神似笑非笑地盯着顾然。 顾然紧闭双眼。 刚才是她踢了一脚顾然的床。 作为专业的、具备天资的心理咨询师,入睡如同演员流泪一般简单,三人迅速睡了过去。 ...... 具备心理医生资质的人,睡着时如果做梦,必然是清醒梦,这也是测试是否具备资质的考验之一。 虽是清醒梦,但和普通人做梦没有区别,早上醒来只要不立马记下,刷个牙的时间就忘了。 今天与平时不同,具备心灵世界的庄静睡在同一间房,心理医生会自动进入心灵世界中。 【心灵世界·怒放天堂】。 一座不高的山,山坡上全是花,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没有太阳,天空却蔚蓝,偶尔飘过一丝一毫的白云,似乎打算用一天时间从众人眼里消失。 顾然便是在这样的山坡上醒来。 他坐起身,撑在地面的手触感强烈,鼻尖花香无比真实,时而会吹来一阵清风。 陈珂也在一旁,痴迷地望着这片景色。 两人连‘真美’、‘好厉害’的感叹都说不出,彻彻底底痴迷了。 以往他们遭遇的梦境,无不荒诞,像是‘突击步枪’一样突突突,全是突然,上一刻还在吃饭,下一刻不知为何又接到家里欠款一百亿的消息。 梦境本就如此突然,如果以梦境来确诊,全人类都是精神病,是突击步枪。 可心灵世界不同,稳定、温馨、不变,淡淡的愉悦,这也是为什么具有心灵世界的人,每天只需要睡四小时。 世人都这么认为,可事实上,不是因为【心灵世界】才精力充沛,而是精力充沛才能有【心灵世界】。 也不是说精力充沛的人,一定能拥有【心灵世界】。 相比之下,有积极向上的性格,正视痛苦、不惧痛苦、允许痛苦的人生态度,这样的人有更大可能觉醒【心灵世界】。 可这很难。 人群中有很多乐观开朗的人,可这只是他们的面具,甚至赖以生存的手段; 还有些人的乐观开朗,是没有经历过痛苦,桃园式的乐观; 也有一些人的乐观开朗,更是妥协之后的结果,每日粗茶淡饭,身体健康就好,可这到底是与生活的和解,还是努力——甚至没有努力——之后对生活的妥协? 如庄静一般持有【心灵世界】的人,必然经历痛苦而依旧对生活充满希望,清楚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并且怎么获得它们。 这是一种超然的人生境界。 绝非神话,人人都能达到,可又如神话般不可触及。 “自己找吧。”庄静也出现在长满鲜花的山坡上,“果实就在这些花里。” 她也没说具体有哪些【职业卡】。 找到了自然会介绍,没找到说了也没用。 “像在三叶草中找四叶草。”从陈珂的语气与表情来看,她并不讨厌这个过程。 “每天查房之后的一小时,你们都可以来这里找。”庄静说。 这是写在合同里的,属于她的义务。 两人谢过庄静,在山坡上找起来,真的一朵花一朵花地找,没有捷径。 累了抬起头,放眼望去,山坡不大,但三个人分散开来,也像是孤身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顾然正如同朝圣者一般在花丛膝行,忽然听到盔甲撞击的声音。 循声看去,只见一套盔甲在花丛中散步,盔甲是马的形状,内部却是中空的。 铠甲十分真实,花瓣被踩得深陷淤泥之中,又或者飞扬而起。 “是【骑士】的战马?”之前不见人影的陈珂忽然出现,竟然距离顾然不算远,吓他一跳。 【心灵世界·怒放天堂】有三十六种【怪兽】,其中三只被庄静完全驾驭支配,【骑士】是三者之一。 “怪兽啊,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拥有。”陈珂向往道。 比起【职业卡】,【怪兽】的力量更极端,拿书做比喻,就是一本极具感染力、诱惑性、实用性的书。 强大又危险。 眼前战马单独出现,显然是庄静在训练自己的【怪兽】,如果战马能脱离【骑士】,完全可以充当脚力。 顾然看了一眼,便继续寻找。 陈珂看向他,忍不住噗嗤一笑,或许是累了,顾然侧躺在花丛中,眼前的花检查完,便翻滚一圈。 不知为何,让她想起烧饼套在脖子上的故事,他懒惰的程度确实很像。 一个小时后,两人退出【心灵世界】,都没有收获。 静室,两人缓缓醒来,神情疲惫,进入【心灵世界】或心理阴影都极为消耗心力。 如果没有【职业卡】,进入心理阴影之后,别说消灭病症了,光是走路都能“累”死他们。 好比出海海钓,没有船,也没有钓竿,这样出海,只有运气极好的情况才能徒手抓到鱼——消灭病症。 而【职业卡】,就是“船”和“钓竿”。 【怪兽】更厉害,如一条听从命令的鱼,出海海钓带一条鱼,这条鱼甚至可以是鲸鱼、鲨鱼,这什么概念? 好事者将持有【怪兽】的心理医生称为宝可梦大师! 那是顾然至今没有放弃的梦想! “失败了?”睁开眼,身体依靠在墙上的苏晴熄灭手机,抬头看来。 “嗯。”陈珂回答。 “别放在心上,现在诊所六个人,只有童玲姐第一次找到【职业卡】,也不是时间越短,【职业卡】越强。” “嗯,谢谢。”陈珂觉得苏晴是完美女神,家庭背景出色,又漂亮,人又好,还是心理医生。 完美女神看向顾然:“你让我失望。” 顾然:“?” 陈珂也:“?” 苏晴说:“我在庄静老师面前那么夸你,你却没有惊艳表现.......知道辜负我真心的后果是什么吗?” 她站着俯视他,表情冷淡,语气带着质问。 不等顾然回答,苏晴道:“今晚我们组聚餐,你们俩的欢迎会,你请客。” “......”顾然雪上加霜,不管是精神,还是钱包。 不过,他没大钱,没办法在海城买车买房娶老婆,但请客吃饭这点小钱还是有的。 “好吧,我请。”他说。 苏晴在乎这一顿饭? “别灰心,”她安慰,“我对你的期望依旧,你就是失败再多次,我依然相信你。” 她在乎更多的饭。 “然后每次让你失望都要请客吃饭,是吧?”顾然说。 一直靠在墙上的苏晴,终于站直了身体,一脸钦佩轻轻鼓掌。 顾然的拳头硬了。 “好了。”将头发重新挽起的庄静笑骂一句。 “你别管,这是我们组的事。”苏晴道。 “我不管,但我记得你今晚值班。”庄静说。 顿了一下,苏晴对顾然说:“明晚聚餐。” 明天是周五,陈珂立马想起,自己和菲晓晓约好明晚一起出去探索海城的事。 但苏晴是上司......算了,改成今晚吧,大不了明天早上定十个闹钟,总能起得来了吧? “值班?”顾然来了兴趣,“我能一起留下来吗?我回去也没事,想多学习学习。” “好孩子。”苏晴欣慰点头,明明自称十六岁美少女,此时却一副大姐姐的姿态。 陈珂的小拳头也硬了,这才第一天上班,怎么就内卷了呢? “我也一起!”她装作很乐意很好学的样子。 有些时候就算不喜欢,还是必须忍耐,这就是人生啊。 探索海城的事,只能放在周六了! “都是好孩子!”庄静挽好头发,又恢复了女教授的从容优雅,“精神病人意外状况比较多,既然是心理医生,就要负起责任来,但也别把值班当苦差事,你们两位美女一位帅哥,办公室聊聊天,时间就过去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笑着对顾然和陈珂说:“{静海}不禁止办公室恋情哦。” 一副撮合的口吻。 陈珂想说什么,顾然先开口了。 “静姨,陈珂有男朋友了。”他解释道。 “是吗?”庄静稍稍愣了一下。 “嗯。”陈珂有点羞涩。 “这样啊。”庄静沉吟,“需要我把你调去一组,和魏宏换一下吗?这样一组全是女医生。” “啊?为什么?”陈珂有些不解。 “你长得漂亮,顾然又帅,以防万一啊。” 陈珂又是觉得好笑,又因为话题不好意思。 她将碎发勾在耳后,羞涩地轻声道:“庄老师,不用了,一组都是有经验的师兄师姐,我去了跟不上,拖大家后腿,不如和顾然一起,慢慢进步。” 庄静也无所谓,只说:“以后闹出事情来可别怪我。” “不会不会!”陈珂急忙道。 也不知道是不会分手,还是闹出事情不会怪庄静的人事安排。 最后,庄静提点了几句: “关于【心灵世界】的秘密,其实没有秘诀。 “如果说有的话,就是保持年轻的心态,这点你们可以和病人学一学,七十二岁的老太还喜欢吃糖葫芦,吃不到就不理自己五十岁的儿子。 “生命只有一次,又人生苦短,用尽全力去生活,吃不了的苦不要吃,承受不了的就放弃。 “五年内,有任何困惑都可以找我,我就是你们的心理医生。” “谢谢静姨(庄老师)。”两人同时道谢。 庄静事情很多,除了诊所,还有海城大学的课程、心理学会的会议等等,三人不敢多打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苏晴便对两人说:“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就要在这个小房间了此一生了。” “没关系,”顾然很乐观,“死后我会把骨灰洒进大海,活着的时候少去一些地方也没问题。” 两人都看着他。 “你好乐观啊。”陈珂道。 “我想有一天拥有属于自己的【心灵世界】。”顾然坐在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椅子很高级,符合人体工学,很舒服。 “骨灰洒远一点,我还打算在海里游泳呢。”苏晴也坐下来,随手拿一本《与白痴的对话技巧》。 顾然的脚轻轻用力,身体便半转过去:“这点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我成骨灰的时候,你就算没死,也老得不能游泳了。” “我比你更乐观。”苏晴已经开始看《与白痴的对话技巧》了,头也不抬,“等你化成灰,我还有75年可以活。” 陈珂温馨提醒:“如果人能活一百年,也就是说,顾然你完成5年合同后就会死。” “喂......” 顾然话没说完,苏晴已经在桌底下用脚帮他转动椅子,让他乖乖坐好了。 那傻乎乎被迫转过来的样子,让陈珂忍不住笑。 为了避免顾然尴尬,她一边在茶水台上泡咖啡,一边转移话题道:“组长......” “不要喊我组长,”苏晴的视线依然在书上,“如果你们喊我组长,我就会时刻注意自己组长的身份,我才二十岁,不想变得和组长一样老气。” “可对于病人而言,庄重一点不是能给他们自信吗?” 苏晴提起头,踢了一脚顾然的椅子——她的腿真长,两者之间的距离可不短。 “你觉得呢?” 明明说不要组长的老气,此时却拿出了组长欺负组员的态度。 “精神病人没心思关心医生是否年轻,性格如何吧?”顾然斟酌着开口,“对病人家属或许有点用处,但积极乐观的医生,家属应该也不会拒绝。” 泡茶的陈珂,若有所思地点头。 之前查房的时候,她会下意识表现出可靠的样子。 但正如顾然所说,一个拒绝沟通的自闭者儿童、只想自杀的抑郁女性、认为医生是杀人凶手的精神分裂病人,不会关注医生是否稳重。 年轻的心态,或许对病人的病情更有帮助。 “可惜啊,少了一顿饭。”苏晴感叹。 这意思是指,顾然的回答没有让她失望。 得到认可的顾然,心理阴影却持续扩大。 陈珂将茶给顾然,咖啡给苏晴,两人都说了谢谢。 “组.....苏晴,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陈珂问。 “可以去住房区、耕作区、动物区、运动馆,前提是,去那里的目的是和病人交流。 “除此之外,都要待在办公室,你可以看档案,觉得自己没问题也可以玩手机、看闲书。 “这倒不是什么规定,只是如果你恰好不在办公室,你负责的病人恰好又要自杀,护士恰好又没找到你,或者你恰好来晚了,庄静老师会让你们知道她残忍的一面。 “如果你的病人恰好还自杀成功了,恭喜你,可以直接把骨灰洒在大海里了。” 当然没有直接撒骨灰那么严重,但擅自离开让护士找不到人,确实不行,不管是工作,还是品德。 三人都在办公室里待着。 苏晴看书,顾然与陈珂看档案。 这里有极其珍贵的资料——《医生日记》,{静海心里疗养所}创立的时间不长,但庄静了不起,她的笔记堪称瑰宝。 里面有治疗病人的完整过程,什么样的病症,用了什么样的药,采取了什么疗法。 连医生与病人一言一行都有,面面俱到,纤悉无遗。 至于进入心理阴影,灭杀病症的过程,更是堪比冒险小说,任何人都能看得有滋有味。 ———— 《私人日记》: 八月二日,晴,第一次进入心灵世界。 发现女人胸部具有魔力,我觉得可以作为心理治疗的一种疗法,等有了女友就开始研究(此处标记为重点)。 《医生日记》: 第一次进入心灵世界,漫山遍野的鲜花,在鲜花中寻找职业卡,同事说像是在三叶草中寻找四叶草。 三叶草代表幸福,四叶草是幸运,我想让每一名精神病人的心田都种三叶草,为此,我需要幸运的力量。 附记: 庄静老师语录:“人生苦短,用尽全力去生活,吃不了的苦不要吃,承受不了的就放弃。” 第7章 我可以保护你,还有她 顾然放下《精神科常用药物》,站起来活动腰,陈珂不见了,苏晴依旧在看《白痴》。 他走到窗前,往山下眺望,晴空与大海映入眼帘。 飞机划过湛蓝的天空,拉出笔直、雪白的航迹云。 大海被陆地上的树木遮掩了一半,看不见海滩,忽然从树木中窜出一个小点,也不知道是水上摩托,还是游艇。 放松了一会儿眼睛,顾然走回办公桌,拿了茶杯去茶水台接水。 装的直饮机,虽说是28度的夏天,顾然依旧喝55度的温水。 水哗啦啦撞击一次性杯子,顾然想:下班后去买个杯子。 转而,他又想到,今晚要值班,明晚又要聚餐,只能等周六了。 水装了三分之二,顾然喝了一口,问苏晴:“我们什么时候能有第一位病人” “诅咒别人得精神病?”苏晴将书往后翻了一页。 “比起得精神病,我更希望病人家属,能重视病人的病情,及早就医。” 苏晴轻笑了一下,明媚无人能及。 她放下书,拿起杯子走过来,顾然让开。 顾然留意到,她喝咖啡的杯子不是陈珂给她的一次性杯子——在他沉迷于档案、《医生日记》的时间里,她已经换成了自己的杯子。 苏晴站在他眼前,面色平静地用杯子接水。 白大褂的领子贴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犹如丹顶鹤般高贵优雅。 苏晴关掉直饮机,顾然将自己的一次性水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口。 “零食要不要?”苏晴问。 她拉开一个抽屉,全是小包装的散装零食。 顾然不喜欢吃零食,但看见旺仔小馒头,想回味小时候的情怀。 “旺仔小馒头。”他说。 苏晴拿了一包旺仔小馒头,撕开后,抬眼看他:“手。” “嗯?”顾然不解。 苏晴直接拿过他左手,一边往他手里倒旺仔小馒头,一边说:“我也想吃,但零食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们一人一半。” “一包旺仔小馒头能有什么影响?”顾然作为医生都不信。 “这一柜子零食,还有一辈子的零食,我都想吃,这么多零食,一半有没有影响?” “我总不能帮你吃一辈子一半的零食吧?”顾然笑道。 “不行吗?你要对你的职业前途有信心,相信自己一辈子都能留在{静海}给我打工。” 包装撕开的口子不大,馒头很艰难才倒出几粒。 “前提是我5年后没死,骨灰没有撒在大海里。” “记仇!”苏晴嫣然一笑,抬眸看他,像是夏日树荫中的一汪清泉。 一小袋旺仔小馒头,倒进顾然手里三分之二,苏晴自己留了三分之一。 “当你长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该停止零食了。”苏晴很满意这个分配。 “恶毒!”顾然掌心往嘴里拍去,一口干掉全部旺仔小馒头。 苏晴望着他,忽然说:“大郎,吃药不要这么急。” “......”顾然的脸色变了。 “不准喷!”就在他身前的苏晴,脸色变得比他还快。 顾然没喷,喷出的欲望有,但只是一丝一毫,能忍住。 确认他不会喷之后,苏晴便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还称赞:“大郎真乖~” 她又用指尖捏着一粒旺仔小馒头,递过来:“来,奖励。” “这是办公室霸凌吧?小心我要在法院告你。”顾然不接。 “在法官面前说,苏晴逼着我吃旺仔小馒头?”苏晴反问。 “......”顾然毅然返回自己的工位。 “哈哈哈哈~”苏晴笑着将那粒旺仔小馒头放进自己嘴里,笑意在双眼中,像是阳光在清泉中微微荡漾。 两人又继续看档案。 过了一会儿,顾然肩膀被路过的苏晴拍了一下:“吃饭。” 顾然抬起头,陈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好。”他放下书。 三人来到食堂,有几位病人也在用餐,此外还有家属一样的人员。 “阿珂。”患癌抑郁病人·刘晓婷主动招手。 陈珂对另外两人说:“不好意思,我过去和她一起吃。” “一起。”顾然提议。 苏晴只好跟上。 三位医生挑了饭菜,与刘晓婷坐一张桌上,食堂的桌椅不是学校那种,而是正经的圆形饭桌。 刘晓婷用的勺子。 就算是住房区三楼的幻臭作家,也不被允许使用筷子。 顾然冷静观察,刘晓婷吃饭不算积极,连苏晴这样控制饮食的人都吃了三口,她才勉强吃一口。 没有食欲是抑郁症的表现之一。 严重时,不止是心理上,身体也会因为吞咽而喉痛、胸痛。 真正的抑郁,绝非一般人以为的‘矫情’。 “帅哥医生的眼神好可怕。”与陈珂聊天的刘晓婷,忽然笑着说了一句。 陈珂快速瞥了眼顾然,清了一下嗓子,若有所指地提醒:“看望女病人需要护士陪同。” 苏晴意外的没对顾然说什么,但她对刘晓婷说:“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 顾然:“......” “不好意思。”他满怀歉意地对刘晓婷说。 “你看我不是看美女的眼神,而是在观察病人,我不会原谅你,回去后我要躲在被窝里哭一个小时。”刘晓婷用勺子戳戳米饭,没有开玩笑。 能来食堂吃饭,证明她已经不会突然爆发,不然现在就可能躺在地上大哭。 “等等,晓婷,我们罚他讲一个笑话怎么样?”陈珂笑道,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刘晓婷认真的语气。 刘晓婷开心道:“好啊!” 苏晴吃得越来越津津有味,双眼如月亮弯,在等待笑话了。 她绝对能拥有【心灵世界】,因为任何事情都只能逗她开心。 顾然:“......” “说啊。”陈珂笑道。 “我想了,但脑袋冒出来的全是......黄色笑话。”顾然说。 三人都笑了。 刘晓婷没有半点羞耻,反而有些不正常的兴奋:“说啊,黄色笑话也行!” 顾然这次真的无语了。 他解释:“其实我刚才讲的就是笑话。” “......啊?”刘晓婷愣了。 陈珂掩嘴笑。 苏晴不吃饭了,一副头晕的样子手扶额头,低头在那儿笑。 刘晓婷冷静下来,甚至有些战场的果断:“我要听笑话。” 发病了。 刘晓婷一开始基本在早上发病,越靠近夜晚,精神状态越好,日落之后基本和常人没有区别。 经过治疗,病情减轻,但爆发时间却随机起来,比如说此时,在中午爆发。 陈珂脸上的笑意立马变成担忧。 苏晴也收敛了笑容,但不是很在乎。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护士已经准备就绪,如果不是医生在,他们早就围过来安慰。 刘晓婷会像婴儿一样,做什么都被护士夸赞——几乎所有精神病人都有这个待遇。 其实她发病的这个过程中,顾然什么都没做。 一开始观察的几眼,也很隐晦,但刘晓婷对外界的目光已经不是敏锐那么简单。 用《狂人日记》来形容没有半点夸张,任谁看她一眼,都以为对方在同情自己。 “嗯——,我想想。”顾然使劲回忆网络段子。 “我和你们讲一个吧。”刘晓婷忽然道。 “好啊!”陈珂应道,做出一副期待的样子。 刘晓婷说:“小时候,我以为自己长大后能拯救世界,等长大后才发现,整个世界都拯救不了我。” “哈、哈哈、哈哈哈!”陈珂逼着自己笑。 苏晴鼓掌。 顾然觉得她是在给陈珂的努力鼓掌。 苏晴双眼看向他,充满威压感。 重压之下,顾然也鼓掌。 “这么冷的笑话你们也能笑?”刘晓婷觉得有趣。 陈珂忙说:“每个人的笑点都不一样嘛,有些别人认为好笑的,另外一些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和智商也有关系,”顾然也哄她,“如果六一儿童节按照智商放假,我们三个都有假期。” “我没有。”苏晴拒绝。 陈珂不好说,微笑中带着淡淡地拒绝。 “哈哈哈哈!”刘晓婷大笑起来,捂着腹部,“哎哟,肚子痛!” 苏晴对顾然一脸佩服:“你还是有说笑话的天赋的。” “呵呵。” 其实两人都在配合他罢了。 笑过之后,刘晓婷的食欲上升了些许。 她问苏晴:“苏医生,下次外出是什么时候?我做串串给你们吃。” “回头我问问,让陈珂告诉你,”苏晴说,“不过你想出去,也要通过病情鉴定。” “嗯!”刘晓婷很重视这个外出资格。 而她明明是可以被家人接回去的,回到了家,想出去还不简单吗?家人一定会陪同。 可她宁愿待在{静海}。 顾然看《医生日记》上说,这种情况,是刘晓婷对外界失望,也不想给家人添麻烦。 吃过饭,有一段午休时间,三人在{静海}散步。 苏晴带他们去耕地区、动物区。 耕地区里有很多蔬菜,生机勃勃,每一位病人进来,都会获得一块地,尽管种自己想种的。 刘晓婷种的土豆。 她说她喜欢吃土豆,也喜欢将硕果累累的土豆拔出来的一瞬间。 “刚才真危险啊。”顾然走在田埂间,心有余悸。 “你还觉得闲、觉得轻松吗?”苏晴笑着问,“病人是甲方,他们发怒,我们就得陪着;他们开心,想和你说话了,不管之前你是挨了打,还是受了气,都得笑着——就像皇帝和他的宫女太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悄悄说我是太监。”顾然道。 “你六一根本不用放假嘛。”苏晴背着手,在繁茂的蔬菜间踱步,时而用手指拨弄瓜果。 休息一会儿,准备返回办公室。 陈珂放心不下刘晓婷,去了住房区。 其实女医生看女病人也要有护士陪着,只是规矩没男医生那么严格,此时她身边便没有护士。 进了门,刘晓婷坐在窗前,似乎准备画画,但又迟迟没有动笔。 回头看见陈珂,她的脸微红。 “阿珂,刚才在食堂——” 陈珂笑了,知道她重新建立了判断力,恢复了理智,所以,此时此刻的刘晓婷,羞耻心爆棚! 陈珂走上去,女流氓似的用手指挑起刘晓婷的下巴:“来,给我讲一个笑话。” 刘晓婷的脸一下子通红,急得头发都要炸毛了。 闹了一阵,她对陈珂说:“阿珂,你能不能把顾然喊来,我想当面和他道歉。” “可以是可以,但你这么害羞,能好好道歉吗?”陈珂笑着问。 “不要低估我哦,”刘晓婷说,“当一个人没有明天的时候,她对人生的坦率能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既然你要求,那我跟他说一声,来不来就说不准了。”陈珂尽量让自己不在意。 “你告诉他,他的颜值对我的病情有好处!” “你坦率过头了!不过,嗯,毕竟是大帅哥,能理解。” “你也跟着享福,好姐妹有福同享。” 陈珂快笑死了。 回去后,她先问苏晴:“晓婷还能活多久?” 不可思议,本就安静无声的办公室,竟然变得更安静。 还有比安静更安静的安静? 这或许是心灵世界的安静。 苏晴放下手里的卷宗,看着陈珂:“她已经很停止使用抗癌剂,如果幸运,还能活到九月,不幸的话......” 陈珂感觉自己的胸口被堵住了。 双眼发酸,眼泪一下子模糊了世界。 但她没有流泪,她还有些难以置信,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本想至少还有一年,哪怕半年,没想到连一个月都是奢望,怪不得她那么在乎下一次外出,又如此坦率。 “我劝你别投入太多感情。”苏晴略微叹气,“何况你的感情大多数是同情可怜,这样的情绪只会加重她的抑郁症,病情恶化更快。” 陈珂轻声吸了一下鼻子。 她没有落泪,只是嗓音有些哑了:“我明白的。” “可惜,还这么年轻。”顾然感叹。 对他而言,说悲伤不至于,毕竟只见过两面,只是难免感慨。 “对了,”苏晴对顾然道,“你以后禁止出现在刘晓婷面前,一是你今天有刺激她的前科,二......” 她顿了一下: “不要在一位注定死去的人身上继续倾注感情,趁现在还不熟,早点断绝联系,{静海}对刘晓婷的关怀,有护士和陈珂就够了。” 她又看陈珂:“连你,我觉得最好也减少接触,但由你自己决定。”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陈珂想也不想。 “但你们也是医生与病人,”苏晴语气加重,“如果你的存在加重刘晓婷的病情,我会禁止你接触。” “我明白。” 苏晴看了她一秒,语气转柔,轻声道:“去卫生间洗洗脸吧。” 陈珂下意识擦了一下眼角,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办公室。 顾然正心里感慨,后领被人拉住,整个人忽然被拽了回去,差点摔倒。 “你做什么?!”他有点被吓到了。 “我说,让你不准再接触刘晓婷,听见没有?”苏晴在他耳边冷声警告。 “知道了。”顾然挣脱,整理自己的领子,“我知道你不是冷漠,是好心,我自己也不想品尝失去朋友的痛苦,我又不是傻子。” 苏晴冰冷精致的脸,如初雪消融。 她笑道:“如果你接触她,品尝的未必只是失去朋友的痛苦了,或许还有爱情。” “打住。” “还不止爱情,刘晓婷虽然可怜,但她是毋庸置疑的精神病人,真要爱上你,发起疯来说不定拉着你殉情——偷藏一块石头、一片瓦片,趁你不注意就抹了你的脖子。” “这么严重?” 苏晴站起身,从书架上找了一本卷宗给他。 顾然翻看,里面全是精神病人伤害医生、护士的纪录,甚至有差点因此死去的。 一行行,一张张伤口照片,头破血流、可怕的牙印、抓痕, 其实很多教科书、很多老师,都曾在心理课程中提到,当病人走向自己,注意他的眼神不对,就赶紧跑。 苏晴站在桌边,低头看着他。 她语气沉静,说:“有陈珂在,在你表现出色前,我妈不能对你多照顾,要一视同仁。 “但也特别叮嘱过我,要我好好照顾你,说你算她半个儿子,我可不能让你死了,影响本就不佳的母女关系。” 顾然抬起头。 “陈珂呢?”他问,“陈珂怎么办?她在刘晓婷身边也很危险。” 苏晴想了想:“想办法浪费她的时间,让她少去病房,最好是来一位精神病人,到时候需要采集信息,需要问话,自然就没时间去和刘晓婷培养友谊。” 陈珂就在门外。 她去卫生间只是匆匆擦拭了眼角,急着回来,然后去病房,意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她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无力地背靠着墙。 心里不仅只是对刘晓婷的同情,更多的是对人生无常的无奈。 好难。 她想起庄静的话,承受不了的关系就放弃,做到这件事真的好难。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她感觉到自己的不成熟,但又为顾然的话感到同事之间的情谊。 如血脉关系一般,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要朝夕相处五年的同事。 “我有一个建议。”办公室内传来顾然的声音。 陈珂听到‘建议’两个字,忍不住竖起耳朵。 “等病人上门,不如在陈珂去看望刘晓婷的时候,我们两个跟着一起去——我们两个也可以浪费她的时间啊。” “嚯!”苏晴失笑,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天真,又有一丝为天真感动的意味,“刘晓婷要杀人怎么办?” “我可以保护你。” 没听见苏晴的回答。 只听见顾然赶紧补充:“当然也保护陈珂。” “就你这点肉?” “嚯!”顾然学着苏晴轻蔑的笑法,“我是脱衣有肉的类型好不好。” “那你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 “......我觉得自己已经够色的了,你比我还色!” “我只想看看你的大腿,你不会连内裤都脱吧?还是说,要继续屁股有没有毛的话题?” “快闭嘴!陈珂要回来了!” ———— 《私人日记》:八月二日,晴,人生无常,珍惜时光,今日戒色。 ———— 《医生日记》:心理医生到底是该以客观中立的态度与病人来往,还是成为知心朋友? 成为朋友,这违背心理医生的准则。 无论是金钱,还是友情,医生都不能给病人。 去引导病人,让病人自己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又怎么获得,才是医生该做、也是唯一要做的事情。 可是,保持绝对的客观中立,谁又能做到呢? 我很迷茫。 希望未来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第8章 窥阴症 陈珂轻揉眼尖,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办公室。 苏晴在看《白痴》,顾然翻阅档案,嘴里哼着李宗盛的歌。 “我准备去.....病房看看。”陈珂有点不自然。 “嗯。”苏晴应了一声。 “我也一起。”顾然合上档案,“看了一上午档案了,去病房拿病人试试手。” 然后,他回头,说出三个人都知道他要说的台词:“组长,请给我保驾护航。” 按照剧本,苏晴叹气,也放下档案。 “你是离不开妈妈的宝贝吗,宝贝?” 呃,台词和计划好的不太一样,准确的说是完全不一样,但意思差不多。 两人起身。 “那个——”陈珂先出声。 苏晴、顾然同时看向她。 陈珂咬着下唇,女大学生似的稍稍举起右手。 “——我和你们一起。” 既然听见了两人对话,她就不能当做不知道,装傻接受两人的好意,让他们陪自己一起,在注定离去的人身上倾注感情。 她决定和两人一起,游走于不同病人之间,不再过于关注刘晓婷。 这是为了顾然和苏晴,也是对刘晓婷的一种保护,两人待久了,她必然会流露出同情,会刺激她的精神。 同时,对她自己也是一种保护。 “嗯哼。”苏晴自然没意见。 “没看出来,你竞争心这么强?”顾然打量陈珂,打扮略显轻熟,但身形娇小,竟然这么争强好胜。 “也不知道是谁主动提议晚上值班,我还没说你呢。”陈珂忍不住道。 这句看似埋怨,但代表关系逐渐亲近的话,让顾然愣了一下。 自己真有这么帅?连有男友的陈珂,都在短短两天之内和他关系变得这么亲近? 而陈珂,以为顾然在怀疑自己在门外偷听到两人的对话了。 她将鬓发撩至耳后,尽显小女人的风情:“走、走吧?” 三人刚走出办公室,还在走廊上,迎面来了后勤工作人员,送来两人的工作牌。 来{静海}报到之前,他们已经在网上将二寸照片发过来。 两人学着苏晴,将工作牌夹在白大褂的胸口口袋上,顿时都有一种正式沦为社畜的仪式感。 “有车吗?”后勤工作人员问,“有的话车牌给我,我输进系统,这样停车就不要钱了。” 两人都没车。 “有了联系我,我在诊所大群里的ID是许富。”后勤人员交代一声,又对苏晴略显克制的恭敬地点了一下头,便走了。 说不定工作牌本该两人自己去取,只是因为苏晴在,对方才会送货上门。 “你在{静海}的地位很高啊。”顾然说。 “没那么高,至少我不能让你学狗叫。” “你对{静海}的期望太高了,就是静姨退休,你成了所长,也不能让我学狗叫,除非你躺在病床上。” 苏晴没说什么,只是背起了药物副作用。 “利培酮:性淡漠,渤起困难;盐酸氯丙嗪:男子胸部女性化;氟哌啶醇:男子胸部女性化;卡马西平:视力模糊......” 顾然想起来了,所长不能让人学狗叫,但瞒着其余人,使用一些特殊药物,是没问题的。 “苏晴,”陈珂笑道,“你再说下去,顾然都不敢在所里吃饭喝水了。” 苏晴的视线瞥向顾然:“我还有办法证明我是精神病,你死了我都不犯法,继续居住在{静海},我妈还会允许我随意外出放风。” 根本没听劝,反而在继续威胁! “晴姐,别开玩笑,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顾然是好汉,绝不吃眼前亏。 “有前途,以后你就是我嫡系了。”苏晴惹人心动的脸露出欣赏之色。 “遵命!” “让你偷所里的药品没问题吧?” “......我们还是讨论学狗叫吧。”这个比较有可行性,也比较安全。 陈珂在一旁听得直笑,觉得这两人大概都能觉醒【心灵世界】。 三人离开办公楼,进入住房区。 所有病人都集中在大厅,大厅的墙壁上写有标语:【拿出倾诉的勇气——大野裕(精神科医师,日本认知行动疗法先驱者)】 这里偶尔会举行集体治疗。 但这次集中不是,六位病人在打牌。 “医生来了!”拔河老头脸色慌张,像是看见警察。 “怕个屁!”幻臭作家根本不怕,“再来一张!” 作为庄家的地产阿姨发了一张牌,幻臭作家立马大骂:“草!” 他的牌炸了。 顾然看了一眼,六人在玩黑杰克,也就是21点。 使用除大小王之外的52张牌,目标是使手中的牌的点数之和不超过21点且尽量大。 地产阿姨直接收走幻臭作家的赌注——3粒瓜子。 陈珂看向刘晓婷,正轮到刘晓婷发言要不要牌,她全神贯注在思考,像是《三体》中的程心决定是否启动引力波发射器。 顾然对幻臭作家道:“你怎么总是说脏话?” “我他么是乡土作家,不说脏话能算乡土作家吗?” “......” 这对两位新医生造成一次相当大的精神冲击,威力堪比宝可梦威力高达120的【预知未来】。 “你他娘的对全世界乡土作家道歉!”顾然忍不住道。 俊美年轻医生说这话,相当于【看我么】,一下子吸引了所有女医生、女护士的注意力。 幻臭作家拿出手机来:“你还不信,自己看!看这个逼,熟悉吧,出名吧?你看他写的,‘干死这个老逼’。你再看这狗东西,角色开口,必然以口头奸污了别人的妈收尾。” “.....这些人就算了,但你至少对部分乡土作家道歉。” 幻臭作家根本不想理他,却又忽然热情:“小兄弟,你有瓜子不?” “没有。” “那你用美色去骗点过来,喏,那些护士手里有的。”幻臭作家指着附近晒太阳的护士们。 几名女护士已经迟疑着是否把手里的瓜子给顾然了。 “小伙子,来,阿姨给你。”地产阿姨牵起顾然的手,一边摸他的手,一边给了一把瓜子给他。 顾然:“......” 苏晴、陈珂,还有女护士们直笑。 “坐下来一起玩?”决定不要牌的刘晓婷回过神,招呼顾然坐下,“阿珂,还有苏医生,你们也来。” 她将不多的筹码分出两份。 “好。”苏晴迈着大长腿直接坐下,“阿姨,下把记得发我的牌。” “有瓜子就发牌。”地产阿姨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陈珂和顾然也坐下来。 “兄弟,给我两粒,就两粒!”幻臭作家哀求,“我之后保证还你四粒!” “顾医生,别信他,他欠我们几百粒了。”一个可爱的小护士说。 “又不是不还,说了赢了就还你,这不是没赢嘛!”幻臭作家像是被羞辱的孔乙己,脸红声大。 又低声下气地对顾然说:“帅哥,就两粒,不行就一粒,行不行?下次放风我给你买一箱恰恰瓜子!” 牌局还没结束,顾然等着也是无聊,便问他:“赌瘾这么大?下次有了瓜子再来不就行了?” “下次的赌注就不一定是瓜子了,换成巧克力怎么办?我不吃巧克力。”幻臭作家说。 “赌注还会换?” “换啊,赌注都是放风之后抽签决定的,不然大家都屯一箱瓜子,还有什么意思?” 顾然点头,确实没意思。 “帅哥,帅哥,帅哥~”幻臭作家轻声呼唤。 顾然笑了,给他五粒。 幻臭作家喜笑颜开,看了一眼顾然的工作牌:“顾然?我记住你了,下本书把你写进书了。” “免了。”顾然可不想成为‘口头奸污了别人的妈’的小说里的角色。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有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我谢你,写你,让你永垂不朽。” “真要谢我,书里不要提我就行。”顾然说。 “发牌!”苏晴纤细手指轻敲桌面。 上一局结束了,地产阿姨坐庄通吃。 幻臭作家立马坐好,什么谢不谢,哪有赌牌重要。 “下注。”又吃了一大把瓜子的地产阿姨道。 苏晴压了两粒,陈珂压了一粒,刘晓婷压了两粒; 内家高手·赵文杰一粒; 拔河老头一粒; “快出院”——三楼另一位病人——一粒; 幻臭作家迟疑片刻,压了一粒,准备慢慢输,多玩一会儿; 顾然扫了一眼自己的筹码,压了五粒。 “小然对自己很有自信啊。”地产阿姨一边用堪比兔女郎荷官一般娴熟手法发牌,一边笑道。 顾然笑道:“人称凉城赌医。” “别给医生丢脸。”苏晴训斥。 几把牌后,苏晴瞠目结舌,心甘情愿地改口:“顾医生,你是赌医。” 顾然赢了小山般的瓜子,幻臭作家快跪下喊‘师傅’的程度。 “赢了可不能走!”地产阿姨很不甘心。 “继续。”顾然拨了一批瓜子给地产阿姨,“这是之前您借我的,五十七粒。” 地产阿姨盯着那五十七粒瓜子。 “这一段不错。”幻臭作家忽然说,表情若有所思,竟然真他娘有一点文人气质。 苏晴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把玩瓜子,视线略带笑意地落在顾然身上。 她那优雅的样子,让手里的瓜子都好像变成了真筹码。 顾然上半身离她远一点,觉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有出息的儿子,好可怕好诡异的女人。 “来的下注!”地产阿姨挽起袖子,像农妇要抡起锄头,用牌技在众人脑袋上一个个砸过去,让他们输得头破血流。 牌正发着,拔海老头忽然大叫起来,吓得护士以为他发病了。 “警察!警察来了!快跑啊!” 幻臭作家怒吼:“你他么有病,我们正经打牌,又不犯法,怕个屁的警察!” 警察真来了。 苹果脸前台带着两名警察,还有一位穿日常服但气质像罪犯的男子。 真警察幻臭作家也不怕。 他站起来,指着警察道:“想抓我,老子是精神病,信不信我抽你......这段不错,小惠!” 名为李慧的护士送上笔记本和笔,幻臭作家奋笔疾书,嘴上念叨: “今日院里来了个条子,我看他八成是来扫黑的,我决定干他。我琢磨一番,选择昨天偷藏的、擦了屁股的厕纸作为武器。站在廊上,看见条子,果然威武,妈的一米九,但我不怕。我拿出纸,战吼他:‘你个老逼,敢来扫我的黑,弄不死你!’条子竟然还想还手,医生这叼东西吃过亏,知道我的厉害,急忙喊道:“警察同志,他是精神病,喜欢玩屎!”条子一听我名声,立马就怕了,转头就逃。赶走了恶势力,我很欣慰,把天下无敌的武器送给了医生。我跟踪他,发现这庸医把纸扔了,狗日的,我记住了,等我有了新武器就来弄你......” 两位警察同志见他是真精神病后,便不跟他计较。 苏晴低声对两侧道:“来活了。” 左右护法——顾然、陈珂——立马精神起来。 三人站起身。 顾然起身时顺带把赢的瓜子揣白大褂兜里,下次还来赌。 苹果脸可爱护士道:“苏医生,两位警察送来一位病人,鉴定是否有精神病,所长吩咐,让你们组负责。” 苏晴看向两位警察。 警察一男一女,男警察有点被苏晴惊艳,慢了女警察半拍敬礼。 “你好。”苏晴点头。 “你好。”女警察自我介绍,“我们是春海区永光派出所民警,这次带一位嫌疑人过来,嫌疑人自称有精神疾病,希望{静海}能帮忙检查。” 苏晴看向嫌疑人,轻抬下巴问他:“什么病?” 嫌疑人老实回答:“窥阴症。” “什么症?”幻臭作家手持笔和笔记本,记者似的凑过来采访。 苏晴看了一眼护士李慧。 护士李慧夺走笔记本:“没收。” “哎!”幻臭作家像是被鱼钩勾住的翘嘴,追着李慧就去了。 苏晴双手插兜,姿态从容,语气冷静:“窥阴症是一种心理精神疾病。” “我说吧!我百度过!”嫌疑人立马道。 苏晴说:“治疗也很简单,可以采用认知行为疗法或厌恶疗法......我有一个请求,希望警察同志配合。” “配合?”女警正为嫌疑人真是心理疾病蹙眉呢。 “窥阴症的病人,因为能从中获得快感,所以一般治疗都不积极,我希望警察严厉惩罚他,让病人下定决心和我们合作,接受心理治疗。” “什么?”嫌疑人傻了。 他说自己是精神病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不被关吗? 等住进{静海},以精神病人的身份,这里的护士、女病人、女医生,岂不是...... 结果被关竟然是治疗手段之一? “我开玩笑的。”苏晴灿烂一笑。 顾然知道,魔鬼来了。 果然,苏晴继续说: “窥阴症是一种心理精神疾病,但不能开精神病证明,这只是一种单纯的心理障碍,法律怎么惩罚都可以——还有,他自称有精神病,想逃避惩罚,这点应该能加重他的罪行?” “当然!”女警笑起来。 苏晴又对病人说:“我这么说,全都是为了你好,让你多吃苦头,下定决心治病,好好改造,说不定不需要医生就能治好你的病,省一笔开支。” “你——”嫌疑人怒而出拳。 顾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嫌疑人手腕,轻轻一扭。 “啊,啊,啊——!”嫌疑人发出一段一段的惨叫,在剧痛之下缓缓蹲下身体。 “还不老实!”男警察暴怒,杀猪似的用膝盖压住嫌疑人,直接锁了他。 “医生同志,谢谢你!”女警吓了一身汗。 “小事。”顾然笑道,“我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和扮演病人的同学斗智斗勇,习惯了,那时候我们就喜欢突发恶疾,袭击同学。” 众人:“......” 女警多看顾然一眼:‘咦?这么帅?’ ———— 《私人日记》:八月二日,晴,在病院赌博。 人生第一位病人是窥阴症,真有意思。 《医生日记》:接待了一位窥阴症,算不上精神病,最多只能说是一种心理障碍。 受此症严重困扰的普通人,可提前去心理诊所,避免将来进监狱。 发现赌博能拉近与病人的距离。 我略懂赌技,又因为心理医生的职业习惯,比一般人更善于观察他人的情绪,赌博或许也能成为我的疗法之一,在打牌的过程中,与病人顺利展开咨询。 第9章 被美色所伤 苏晴签了字,自称有窥阴症的嫌疑人被带走,账单会由会计部送去派出所。 “这个变态出来后,如果病还没好,就交给你了。”苏晴对顾然说,“你在这方面有经验。” 陈珂惊异地打量顾然。 顾然警告道:“凭我多年捕猎病人的双腿,现在追出去的话,还是能追上警察的,我劝你说话谨慎一点。” 苏晴笑了一下,拿出手机,纤细手指起起落落,快速输入文字。 伴随着明显的点击发送动作,顾然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人脸识别已通过,消息内容显示出来。 【晴:是该谨慎一点,那我是不是把你盯着我屁股看的事当场说出来?以免大家以为我没有证据?】 顾然收起手机,面不改色。 “组长,你放心,这个人交给我,我一定治好他。”他保证道。 陈珂对苏晴竖起大拇指,想了想,又把大拇指递给顾然。 “去!”顾然恼羞成怒,对着陈珂做了一个‘少在这凑热闹’的动作。 陈珂觉得好笑。 苏晴也嫣然一笑:“作为一个心理治疗师,我一直相信人类自我成长的力量,顾医生,你再次证明了我的观点是多么正确。” “你够了啊。” 苏晴给他面子,她转身对护士们交代:“放风结束,组织病人进行光疗法。” “是!”护士们点头。 苏晴带着两位新医生跟着,六位病人们被护士带到特别房间,房间内有灯箱,病人们需要在灯箱前坐30分钟以上。 不用灯箱,用明亮的晨光也可以。 光疗法在治疗抑郁症、季节性情感障碍、产后抑郁症上卓有成效。 当什么也不做,只是晒太阳的时候,过往岁月中累积的创伤,那一层又一层包裹着心灵的淤泥,像是被融化了一般。 早起,一边晨练,一边晒半小时太阳,能预防治疗轻度抑郁症,效果有时比药物还要好。 光疗法结束后,顾然与陈珂又在苏晴的带领下,对每一位病人进行细致的询问。 这一天感觉如何,在什么时候不舒服,又在什么时候感觉放松。 和精神病人聊天是一个细致耐心的工作,住房区的病人大多数时候都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但偶尔会忽然病发。 轻的时候,还能回复‘嗯’、‘哦’,或者不说话。 严重时,会情绪崩溃,小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大哭,又或者陷入强烈的自我否定中,情绪意志比喝醉酒的人还要重,旁人怎么都拉不动。 这一天没有病人出现意外情况。 三人从住房区出来,已经到了可以直接去吃晚饭的时间。 走在路上,陈珂忽然停下,眺望远处的天空。 太阳已经不见,但夕阳还在,璀璨的霞辉染红了天,如一缕缕飘逸华美的丝带。 陈珂拿出手机拍照,苏晴和顾然站在她身后,时光静谧。 到了食堂,刚坐下来,陈珂又接到男友的电话,不得不出去说话。 “来查岗了。”苏晴说。 “为什么不能是思念?”顾然道。 “赌今晚的夜宵?你输了,晚上值班的时候你点甜甜圈外卖,三个。” “你输了呢?” “我买。” “也是三个?” “三个。” “今天让你知道什么赌医!” 等陈珂回来,苏晴问她:“男朋友的电话?” “是啊。”陈珂点头,拿起筷子小口吃饭。 “这个电话,是思念,还是查岗?”顾然问。 “嗯?”陈珂不解。 “凭感觉。”苏晴说,“从感觉上,你觉得思念多一点,还是更偏向查岗?” 陈珂笑了,好奇地打量两人:“怎么了?” “你先说。”苏晴道。 “嗯——”陈珂筷子轻轻咬在嘴里,“他说想我了,我也感觉到他很想我,但......查岗的意思也有吧,一半一半。” 顾然与苏晴对视。 “怎么办?”顾然问。 苏晴对陈珂说:“三选一,思念、查岗、思念又查岗。” 一天相处下来,本就年纪相同,陈珂对苏晴也没了对领导的畏惧。 她略显俏皮道:“我选思念又查岗。” “你确认?”苏晴再次道。 陈珂有点迟疑了,她下意识看向顾然。 顾然坐在两人对面,他对着陈珂的左手,在餐盘阴影中弹出一根手指。 1? “思念,仔细想想,思念多一点。”陈珂用认真思考之后的语气回答。 “确认?” “确认。” “啊~”苏晴发出自从见面以来第一声哀叹。 “现在可以说怎么回事了吧?”陈珂好笑地问。 春风得意的顾然,语气轻快地将甜甜圈事件告诉她,完了还伸出拳头,要和陈珂碰拳。 这是同一批医生之间的第一次默契配合。 陈珂也笑着拿出小拳头。 与顾然男人的手相比,她的手真的很小,哪怕捏成拳,也给人柔软之感。 碰完拳,那温暖轻柔的触感传来,顾然才觉得自己冒失了。 陈珂毕竟是有男朋友的,自己怎么能和她有肢体接触? 他可以看出,陈珂也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苏晴对两人碰拳的不满,估计比陈珂男友还要大,她一边吃饭,一边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两人。 “我要在甜甜圈里下毒,”她嘀咕,“一个阳痿,一个绝经。” 陈珂终于感受到顾然之前的恐惧了。 “不要这么做,说也不能说,好吓人的,组长!” “绝经后患抑郁症的概率会下降哦。” “概率下降之前,我已经因为20岁停经抑郁了!” 顾然之前没看出来,一直显得轻熟的陈珂,也有这么逗的一面。 不过能进{静海心理疗养所},被庄静看重,自然是有唤醒【心灵世界】的潜质。 要想唤醒【心灵世界】,就绝对不会是一个沉闷的人。 这不影响工作中的稳重,但工作中的稳重,也不耽误私底下的开朗。 陈珂或许还会一边洗澡,一边哼“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种什么样的种子开什么样的花”。 嗯?怎么有点涩情? 三人吃过饭,又值班。 值班时,办公室特别安静,像是泡在海水里,空气似乎都睡着了,宁静平稳。 某一刻,顾然忽然转过去,吓了正举着手机整理刘海的苏晴一跳。 “做什么?进领导办公室不知道敲门?”苏晴拿她那双泉眼不满地瞪他。 “甜甜圈。”顾然期待。 “胖死你!”苏晴关掉镜头,点开外卖软件,“自己选。” 她把手机递给顾然,顾然递给也一脸期待的陈珂:“你先选吧。” 陈珂接过手机。 苏晴说:“阿珂不要客气,喜欢的就买,别在乎价格。” 虽然甜甜圈不贵,但哪怕只是几块钱的差价,在别人请客的时候,也会有所顾虑。 “苏晴,你有推荐的吗?”陈珂一边选,一边问。 “鲜奶巧心贝不错,其实都一样。”苏晴说。 “那我就点这个。”陈珂将手机小心翼翼地给顾然。 顾然跟自己手机一样拨弄起来,店铺里各种样式的甜甜圈,对他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和花店一样精巧绚烂。 点开购物车,看了一眼鲜奶巧心贝。 “这是甜甜圈吗?和铜锣烧一样,异端,我吃‘治愈小星星’。” ‘治愈小星星’加入购物车。 “鲜奶的我一个人能吃三个。”苏晴一副他没品味的轻蔑,直接在购物车里对‘鲜奶巧心贝’加一。 但她没立即下单,又在手机折腾一会儿。 外卖来的时候,顾然去拿,送来两个盒子,每个盒子里六块甜甜圈。 他们三个,隔壁一组三个,还有六个给前台可爱苹果脸和另外一名护士,让两人和要好的护士分。 然后,第二份外卖来了,陈珂点的奶茶。 接着,第三份外卖来了,顾然点的炸串。 “你们干什么?”苏晴费解,“我们是在值班,不是野餐?” 三个都背着对方坐,其余两人都不知道另外一人点了外卖。 最后,第四份外卖来了,苏晴点的奶茶。 三人围着那一堆外卖,像是在举行什么神秘仪式。 “怎么办?”陈珂也慌了,这不是值班时饿了馋了的程度,而是玩忽职守的量! 最重要的,绝对会长胖。 “只能吃咯。”顾然无所谓。 “我想想,”苏晴抱着手臂,沉吟道,“以后谁点夜宵,另外两人不准点,大不了下次请回来。点夜宵的人也不要多买,比如说这次,我点甜甜圈,就只点甜甜圈,不能多点其他的东西。” “赞成。”顾然、陈珂都点头。 苏晴忽然一笑。 这时候是夜晚,窗户开着,凉爽的夜风吹进来,她轻柔黑亮发丝飞舞,顾然觉得她也能成为疗法之一。 “还有件事。”美人疗法,不,苏晴笑道。 “什么?”陈珂好奇。 “明天顾然请客,可下周五谁请客?”苏晴说。 “你的超前意识是不是用错地方了?”这是受害者发言。 “我请吧。”陈珂觉得顾然挺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晴说,“大家都是有志少女和青年,对自己的要求不能低了,我们设置一个分数制度。” “能不能边吃边说,我炸串冷了就不好吃了。”顾然今天只关心粮食和蔬菜。 最后,三人在顾然的桌子上享用美食,两人直接将椅子挪过来。 “为什么在我这里吃?”顾然不满。 甜甜圈的碎屑、炸串的酱汁,这些都很麻烦。 “谁让你在中间,大家距离你最近。”苏晴说。 是啊,到底是谁让他在中间的——顾然嘴里塞着鸡腿,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来。 苏晴用吸管捅破杯盖,道:“继续说我刚才提到的分数制度,每个人都可以给自己加分,每一分都写下原因,一周结算一次,分数最少的周五请客。” “没有监督吗?”陈珂小心翼翼吃着异端甜甜圈。 “不用监督。”苏晴语气随意,“请客吃饭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们是想通过这种制度,让自己每一周都有所进步,随意给自己加分的人,就让他加去吧。” “有道理。”顾然认可。 陈珂端起奶茶递到嘴边,也若有所思地点头。 作为心理医生,自然谙熟各种奖励制度,知道如何规划人生,比如‘多5%法则’等等。 顾然猛然想起一件事:“既然有了制度,这个礼拜能不能也算进去......” “不行。”苏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可惜顾然是民主的坚定拥护者,他问陈珂:“陈珂,你觉得呢?是不是应该从这个礼拜开始?” 陈珂正在喝奶茶,但不耽误她摇头。 “你们——” 苏晴与陈珂用甜甜圈碰杯,十分默契,一百分的胜利感。 下班时,三人吃得撑撑的。 为了消食,顾然决定走回去,反正是下坡路。 复古样式的路灯,沿着坡道一路向下,各家院墙上爬满花卉,偶尔恰好在路灯边缘,景色如画。 当天夜里2点,【静海2组】群聊。 陈珂:那个,大家睡了吗? 顾然:(瞪大眼表情包) 苏晴:失眠三人组 陈珂:(笑了眯眼表情包) 顾然:我被奶茶与美色所伤,竟然如此憔悴,从今日始,戒奶茶! 苏晴:你有美色吗?别自欺欺人。 顾然:你伤害我的地方还少吗?这才认识一天,不敢想象这样的日子竟然至少还有五年! 苏晴:不是对抗,而是去和解,说不定一个月你就爱上被美色虐待的滋味? 陈珂:(笑了眯眼表情包) 顾然:晚安! 苏晴:晚安~ 陈珂:(呼呼睡觉表情包) 群里聊天结束了,苏晴、陈珂又看了一遍聊天纪录,忍不住笑,心情更兴奋了。 第二天,八月三日,周五。 虽说没有黑眼圈,但三人精神都有些疲惫,进办公室直接开始喝咖啡。 顾然也来了一杯。 查完房,开完会,来到庄静办公室,两人再次尝试在【心灵世界·怒放天堂】中寻找【职业卡】。 顾然没什么精神,进来之后,直接采取‘打滚寻找法’。 就像侧躺在床上,盯着手机一样盯着眼前的花,眼前的看完了,便把自己翻一面。 姿势神态看起来是懒,但他的精神无疑是集中的,集中到,不小心和陈珂撞在了一起。 她今天很累,也用的“打滚法”。 就像《了不起的盖茨比》里所说,只有当两个司机都粗心的时候才会出车祸,两人都很集中地去找花,在山坡上翻滚时自然就不小心了,结果就撞在一起。 一男一女躺在花丛中对望。 两人心跳都不受意志控制地快了一拍。 这个时候,陈珂忽然发现,顾然的眼睛特别好看。 以前她听说过“电眼”,但觉得虚无缥缈,事实可能根本不存在,可现在与顾然对视,她真的有全身通电般的感觉。 一定要想办法介绍给菲晓晓! 顾然这边也心慌了,与女孩靠这么近是一个原因,陈珂有男友是第二个原因,第三个原因是庄静在。 他连忙翻滚出去,这慌乱一滚,就刹不住车,从山坡上一路下去了。 陈珂撑起上半身,看着那身影,脸上写满愕然,随机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顾然翻滚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庄静的注意。 【骑士】立在她身后,她身形优雅,笑道:“小然,现在不是让你在山坡上打滚玩耍的时候!” 顾然停在山脚下,被埋在花丛中。 忽然,他跪坐起来,高举起一朵花,神色兴奋到近乎有些癫狂。 “找到了!我找到了!!” ———— 《私人日记》:八月二日,晴,在办公室吃了这辈子最好吃的一顿夜宵。 《私人日记》:八月三日,大晴,陈珂的呼吸都要喷我脸上,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找到自己的职业卡了! 我是神! 《医生日记》:八月三日,找了属于自己的职业卡,人生梦想终于再进一步! 我立誓,我要成为仁医,把从三叶草中找到幸福,传递给每一位病人! 第10章 他自称新世纪的耶稣 陈珂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 庄静已经习以为常,但也由衷地露出笑容,她站在山坡上,对顾然道:“拿来我看看!” 顾然捧着那朵花开始往山上奔跑,像是捂着一只萤火虫。 三人聚在一起,顾然小心翼翼打开合拢的双手,生怕把花朵弄碎了。 花是白色的,很寻常的小花,在陈珂眼里没有任何特殊之术,证明这张【职业卡】不适合她。 “你看见了什么?”庄静轻声问顾然。 她也看不出这朵花的异常,不然何必让学生自己去找呢。 顾然一时间也说不上来自己具体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他尽力去描述:“一根木棍,有点类似手杖?” “上面是不是还有羊角一样的弯曲?”庄静问。 “羊角?”顾然又仔细去看花瓣。 在他眼里,花瓣像是幻影,时而是花瓣,时而变成木棍,像是随时要消散,这也是他如此小心的原因之一。 “像羊角,也像螺旋,也像蚊香,圈数很少,只有......”顾然等待花瓣变成木棍,确认了一下,“......两圈。” “是曲柄牧杖。”庄静说,“【职业·牧羊人】。” “牧羊人?”两人很疑惑。 在心理医生的教科书上,以及各种网络资料中,披露了一些【职业卡】,但【职业卡】是独一无二的,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也没有一模一样的精神世界,【牧羊人】两人是第一次听说。 “和西方教会有关系吗?”陈珂好奇道。 “我要成为新世纪的耶稣了?”顾然欣喜道。 庄静微微一笑,说:“名字是我随便取的。” ......两人因此了解到,为什么庄静能拥有【怒放天堂】了。 她是苏晴的母亲,根据各方面的官方资料推算,已经43岁,却依旧如三十般年轻,肌肤雪白,身材丰腴,发型优雅,气质迷人。 与苏晴站在一起,真的会被认为是姐姐。 心态不好的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绝对不会拥有如此与年龄不符的年轻外表。 心灵的力量有时候就是能略胜现实一筹,例子数不胜数。 “那到底有什么用?”顾然好奇道。 【职业卡】的本质是‘梦’。 小孩会梦到自己施展轻功,少年少女会做春梦,大人会梦到死去的人...... 各种各样的梦,其中一些特别的,会降落,种子一样落在人的心田,成为【职业卡】。 当心理医生获得【职业卡】时,便拥有了这个梦。 《心理医生职业卡解析》中,用的典型例子,便是‘施展轻功的梦’演化成的‘职业卡’,它能让心理医生施展轻功。 常人会觉得,都已经做梦了,轻功算什么? 其实不然。 再怎么做梦,人依然是现实生物,哪怕在梦境中,心依然被现实束缚着。 经过大量收集资料,证明:很少有人能真正在梦境施展轻功。 飞出去几步之后,便会忽然意识到:‘我为什么能飞?我不该飞,这样很危险’,于是,在梦里也飞不起来了。 大多数【职业卡】,不会让心理医生获得超出常人的体验,就算是化身法师,施展火球,也不会有凝聚黑暗魔力的感觉,因为梦不可能那么清晰,人的本能在阻止。 这也是一种本能的防御机制,太过真实,会丢失现实。 所以,轻功已经是相当稀有的、好玩的、实用的【职业卡】。 庄静回忆自己当初给这张【职业卡】取名【牧羊人】的原因。 她说:“上帝全知全能,能贯通一切歧路和绝境,没有困惑,这根权杖能在【心理阴影】中指引方向。” 心理阴影不是一团雾,而是一个具体的梦境,病症有时候会躲在梦境的角落,寻找会浪费大量时间和心力。 【牧羊人】如果真的能“寻路”...... “以后要赚大钱了。”庄静笑顾然。 “那静姨要不要趁现在继续投资,把合同从五年提到十五年?”顾然提议。 庄静知道他想报恩:“稳定自然好,但人如果还想继续成长,稍稍不稳定更好,你们觉得呢?” 陈珂忍不住说道:“苏晴.....组长也在二组立了一个加分制度呢!” “加分制度?”庄静面露好奇。 顾然解释:“自己给自己加分,一周结算一次,分数最少的周五请客。” “挺好啊,”庄静用赞赏的语气道,“人生其实也是一场没有规则的游戏,但我们可以通过给自己加分或减分,来提升自己的等级。” 这句话让两人如若有所思。 “我敢保证,苏晴绝对是听过您这句话,才想到加分制度。”顾然对苏晴尽可能的抱以恶意。 “嗯——”庄静双手抱臂,想了想,“我说过的名言太多了,有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这句话呢。” 自恋这点,母女也很相似啊。 “算了。”庄静不想了,“陈珂,你继续找,别心急,所里找到【职业卡】的最长时间是十四天,世界纪录更是长达半年。” “嗯,我明白,那庄静老师,我去找了。”陈珂应道。 “去吧。” 顾然也对庄静说:“加油。” 陈珂对他笑了一下,便转身走向花丛。 等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庄静看向顾然。 她嘴角含笑,认真打量他,又伸手替他拂平之前因为翻滚而弄皱的衣服。 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温泉般流入顾然身体。 “我不能在工作给你额外的优待,一方面是因为陈珂,对你们我要一视同仁,另一方面,给你优待反而会害了你。”庄静解释。 “静姨,我懂的,我也想靠自己成长起来。”顾然回答。 “你从小就自立,我对你放心,但遇到困难也别硬撑,尤其是生活上,明白吗?” “我正好有一个难处。” “说说看。” “之前不是说,苏晴弄了一个加分制度,分最低的请客吗?” 庄静面带微笑,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这一周,虽然只有两天,但我觉得也应该用积分制度,分最低的请客,您觉得呢?”顾然说。 完全是为了开玩笑提出的一个难处。 庄静也猜到,她笑道:“我不知道,你们办公室的小事情,你找苏晴,或者三个人投票决定。” “......” 不管是找苏晴,还是投票,顾然都已经败了。 虽说是开玩笑,但他有那么一点点认真在里面的,能让苏晴请客吃饭,他会非常有食欲。 庄静又说:“【职业卡】只能在心理阴影、心灵世界中使用,之前的训练时间安排,周一是童玲、魏宏,周二是江绮、苏晴,以后你和陈珂......” 她顿了一下,嘴里自语一句:“陈珂有男朋友是吧?” “对。”顾然应道,“让我和魏宏医生一起好了。” “你想和魏宏一起,魏宏还不愿意呢,他正在追求童玲。”庄静笑道。 “哦,”顾然恍然,“这样是不好,君子成人之美。” “我想让陈珂和江绮一组,但让你和苏晴一起,又怕别人说我偏心,会给你们开小灶。”庄静沉吟道,“关键是,如果真是你们两个一组,我一定会开小灶。” 顾然觉得,庄静阿姨有少女天真烂漫的一面。 “那我和江绮一组好了。”他提议,“让陈珂和苏晴一起。” 因为每组都要留一个人值班,所以最多只能两人一组,不然病人发病,找不到医生,那就是重大事故。 “不行。”庄静轻轻摇头,“和陈珂一样,江绮也有男朋友。” 顾然苦笑:“静姨,我觉得没关系,不是还有您在吗?三个人呢!何况我也不是见色起意的色情狂。” 庄静笑了:“你不是,她们可以是,你以为女人就不会见色起意了?万一她们主动喜欢上你怎么办?” 顾然深以为然。 从小到大,任何年龄段,他都见识过女人好色的一面。 “那怎么办?”他道,“让我单独一组?那也不行啊,太刻意了,别人也以为您打算给我开小灶,把独门秘籍传给我。” 庄静似乎也为难。 她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这样吧,你和小晴一组,他们真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顾然笑了,说:“您真给我和苏晴开小灶,也很正常啊,毕竟是您的女儿和半个儿子。” “哦?”庄静促狭地故作好奇,“你是以什么身份做我的儿子呢?” “什么身份?”顾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有点红。 “加油!”庄静只说了这一句,给他鼓劲。 顾然有些好笑和无奈。 庄静似乎一直帮他撮合对象? “告诉你一个秘密。”庄静说。 “什么?” “【牧羊人】有第二个梦。”庄静声音轻柔。 顾然吃了一惊,他以为庄静会说苏晴的秘密,结果却是他的职业卡【牧羊人】的秘密。 “有两个梦的职业卡?”他确认道。 庄静轻点一下头,十分优雅。 她说:“这张【职业卡】很贵重,一旦被外界知道,肯定会有心灵怪盗蹲在我家附近,等着我入睡,来【怒放天堂】破坏偷窃。” 【职业卡】对现实没有任何作用,只能在重病患者的心理阴影,或心理医生的心灵世界中才能使用。 但这不妨碍它的价值。 卖给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如果能使用,就能依靠这张【职业卡】提高治疗水平,从而获得大量病人,赚取大量钱财。 等打出名气,侥幸给有权有势的人治病,更是一步登天。 “静姨......”顾然下意识想将【牧羊人】还回去。 庄静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什么也不用说,顾然只好收回手。 “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我没办法使用这张【身份卡】。”庄静说。 顾然点头,决定好好努力,回报庄静的栽培。 “那,第二个梦是什么?”他下意识压低声音。 “‘照管我的羊群,看守我的思想’,可以在心理阴影中,梦见一只羊,吃草一样吃掉被感染的部位。” 哪怕在现实世界中,精神病也会对周围造成影响,尤其是家人,整天面对、照顾一位精神病,自己也会抑郁,甚至疯狂。 心理医生直接进入重病患者的心理阴影,被影响的概率自然更大,每一次手术,都要小心翼翼。 经过长时间的实践,心理手术也了几条需要绝对坚守的规则—— 一,针对同一名病人,手术之间的间隔必须满三天; 二,不同病人之间的手术间隔,必须满一个月; 三,手术中,心理医生的心力耗尽,哪怕是同一名病人,也必须修养一个星期; 四,手术中,不能刻意去找寻找【职业卡】、【怪兽】。 心灵污染一直是心理医生的心头大患,【牧羊人】却能吃掉这种污染,尤其是,能在心理阴影中吃掉,无需返回现实世界修养,提高持续作战的能力。 “手术次数还是在按照规矩来,这是为了你们二组的心理健康考虑,也是避免被外界看出问题。”庄静说。 顾然没有意见。 面对精神病人,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保护自己最重要。 顾然忽然反应过来:“静姨,您不让我和陈珂、江绮一组,不仅仅是因为她们有男朋友吧?” “你觉得呢?”庄静笑着反问。 不等顾然回答,庄静说:“好了,闲聊可以在外面,现在抓紧时间熟悉你的【职业卡】,尽快稳定你的第一个梦。” “嗯!” 在心理阴影中找到【职业卡】和【怪兽】,没有【心灵世界】便带不出去; 带出去,也不代表能使用; 能使用,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梦,虚无缥缈,犹如雾霭,需要一段时间将它稳定下来。 顾然将花朵贴进自己的眉心,像是被钓上来的鱼脱了钩,花朵嗖的一下钻进他的大脑。 顾然抚摸额头,没什么感觉。 他开始再次入睡。 很快有了困意,迷迷糊糊,打了一个哈欠。 “保持似睡非睡、半做梦的状态,”庄静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将梦里看见的东西握住。” 顾然照做。 他抬手一握,只在梦里出现的曲柄牧杖,真的被他握在了手里,触感真实,纹理一清二楚。 不管是进入【心灵世界】,还是在【心灵世界】中将梦具现,都只有心理医生能做到。 更准确地说,只有能做清醒梦的人能做到。 困意不可阻挡。 “啪嗒!”顾然掉脑袋似的低了一下头。 象征【牧羊人】职业的曲柄牧杖一下子消失了,他也进入了属于自己的第二层梦境中。 虽然他的第一层梦还在【怒放天堂】,但他随着他的主意识坠落,进入自己的梦,已经无法再使用【职业卡】。 这也是为什么【心灵世界】是开设诊所的基础之一,犹如农田一般重要。 庄静伸手,拍了一下顾然的肩。 顾然睁开眼,有点楞在那里。 “今天是八月三日,上午八点半左右,你刚获得【职业卡·牧羊人】,在【怒放天堂】中练习。”庄静帮助他清醒。 清醒梦加梦中梦,很严重,但不至于迷失。 可坠落得足够深,时间又足够长,短时间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据说有少数发疯的例子。 这点风险可以忽略不计,不是不会出事,而是没必要担心,人活着也可能突然心梗而死,没有什么是绝对安全的。 顾然确实有些恍惚,但他不是因为睡糊涂了而恍惚。 “静姨,我刚才在短暂的第二层梦境中,看见了【牧羊人】的曲柄牧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太放在心上,那只是你刚获得【牧羊人】,心情激动做的一个普通的梦。” 顾然其实也知道。 在心理学的课本中,有专门一节,谈心理医生获得【职业卡】、【怪兽】之后的心理反应。 其中做梦梦见【职业卡】、【怪兽】,是最常见的心理状态之一。 “记住了,”庄静再三提醒他,“【职业卡】、【怪兽】只在心理阴影与心灵世界中出现、发挥作用,其余任何地方都无效。” “嗯!” “继续。” 顾然再次进入似梦非梦的状态,曲柄牧杖被他握在手里。 “不要急着挥动,慢慢稳住两个梦......” 话没说完,曲柄权杖又消失了,这次顾然没有睡过去,如同在天平上放砝码,这次在【怒放天堂】上放多了,他的主意识更偏向【怒放天堂】,所以没有第二层梦境。 “很难是不是?”看他失败,庄静似乎很开心,满脸笑容。 “是。”顾然脸上的笑容,则是开心中带了一些不甘心和跃跃欲试。 “接下来我教你{静海}的特殊疗法。” 顾然精神一振。 特殊疗法,能让心理医生更轻松地使用【职业卡】、驾驭【怪兽】。 还能在手术结束后,帮助心理医生清除心理阴影——【牧羊人】的羊,则是直接在手术中啃食心理阴影。 “{静海}的特殊疗法,名为‘冰山’,是我从海明威的‘冰山理论’中延伸出来的。” 庄静一边说,一边示意顾然坐下。 两人在花丛中对坐,像是九天玄女传授黄帝经书。 “海明威说,‘冰山在海上移动是很庄严、宏伟的,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而我的冰山疗法,也是如此。 “第二层梦是大海,你是冰山,不管大海如何变幻波动,你都要像冰山一样站定了,还要凝望第一层梦......” 庄静声线柔和,措辞清晰,娓娓道来。 ———— 《私人日记》:八月三日,晴,从今天开始做【牧羊人】,成为新世纪的耶稣。 再说一遍,我是新世界的神! 哈哈哈哈! 附记: ......看了一遍今天的日记,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我不会是有妄想症吧?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是新世界的神,怎么可能得妄想症! 再附记: 嗯,这一段日记可以作为笑话了,可惜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 《医生日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这罗贯中应该也能做清醒梦,到了现代,八成会成为一名心理医生。 获得【职业卡·牧羊人】,掌握的过程不顺利,加油,顾然! 第11章 真理之一:学内功,先戒色 《费曼学习法》说,吃透一个知识的最好办法,就是教给其他人。 《冰山疗法》是庄静自己创造的,又教了不少学生,对《冰山疗法》的掌握已经巅峰造极。 此时为顾然讲述《冰山疗法》,简直如女娲造人,信手捏来。 顾然也聪明,不但听一遍就能记住,还能举一反三。 庄静看顾然的眼神,越看越喜欢。 讲解完《冰山疗法》,庄静问:“你的清醒梦是第五级?” “是。”顾然回答。 清醒梦也是一门学问,从初步的知梦,到精通的探索,最后巅峰的造梦,如学习般有一个又一个的台阶。 清醒梦达到第四级,就是精通,能稳定梦境一分钟,初步探索梦境; 第七级的清醒梦,是巅峰,能改变梦境,但环境是随机的; 第八级能梦到特定的人; 第九级能主动引导梦境,达到这一步,做梦像是在玩自己制作的网络游戏。 据说有第十级,目前的世界心理学学会,没有一个人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但古代有。 如果传说为真,史料无错,号称“睡仙”的陈抟,就是清醒梦第十级甚至更高的大师。 达到第十级,在梦里就是上帝。 在记载中,陈抟能周游天地,穿梭古今,与张良对话,和范蠡闲谈,去见曹操和刘备,与神明饮酒,和恶鬼干架。 在国家图书馆里,有陈抟的三图——《易龙图》《先天图》《无极图》,有人说清醒梦十级的秘密就在三图中。 听起来很像玄幻小说,但云南白药的配方享受同样的保密级别。 “五级的话,”庄静根据经验推算了一下,“四、五天应该就能初步掌握《冰山疗法》,在你掌握之前,可以继续和陈珂一起,每天来找我。” 这是诊所的福利,也是庄静的义务之一。 “好的。”顾然应道。 时间很快过去,陈珂今天依旧没有找到【职业卡】,但心态很好,也由衷地为顾然感到高兴。 三人醒来,苏晴一看就知道今天有收获。 她再仔细打量,便对顾然道:“你找到了?” “巧合,”顾然开心地笑着,“从山坡上滚下去,正好滚到【牧羊人】跟前。” “牧羊人。”苏晴笑得别有深意。 作为庄静的亲生女儿,她不可能不知道【牧羊人】是稀有职业卡,有两个梦。 “小晴,听说今天晚上你们有欢迎会?”庄静问。 “顾然找你告状了?”说完,苏晴视线射向顾然,盯着他。 “胡说!”顾然否认,“是陈珂说的。” “我?”陈珂疑惑。 顾然帮她回忆:“是你提到积分制度的,是不是?” 陈珂想了想,不得不.....点头。 苏晴看了两人一眼,又将视线投向自己母亲:“是有欢迎会,你不会连这种程度的办公室霸凌都要管吧?” 好啊,直接承认了! 庄静一边梳理头发,一边笑道:“既然是欢迎会,人多热闹,让今晚值班的护士细心一点,一组二组还有我,大家一起出去吃。” 顾然快速心算—— 一组三个,二组三个,还有一位庄静,一共七个人,他一个人请客。 他是犯了什么天条般的大错嘛! 何至于此啊! 紧接着,天籁之音出现了,庄静又说:“走所里的账。” “啪!啪!啪!啪!” 庄静、苏晴、陈珂三人一起看来,顾然在鼓掌,表情振奋。 庄静和陈珂觉得好笑。 苏晴好笑又不满,一是被顾然逃过一劫,二是,走所里的账,等同于她花钱请客。 钱自然无所谓,但谁请客很重要。 “对了,”庄静又说,“以后陈珂和江绮一组,每周二来找我练习——陈珂在找到【职业卡】、学会《冰山疗法》之前,每天都可以来。 “小晴,你和顾然一组,时间是每周三。” 三人应了一声。 回到办公室,顾然没有继续看病历,而是去找内功高手·赵文杰。 住房区,101。 “抱歉,早上起晚了,没有按照约定来和你一起练习。”顾然道歉。 “要想学会内功,早睡早起是基本条件之一。”赵文杰道。 顺着病人说下去是心理医生问话技巧之一,顾然说:“除了,嗯——,你说的资质以外,还有其他条件?” “这个世界上什么不要条件?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也有条件,修炼内功当然也有。” “有道理,以后我会早睡早起。”顾然又问,“你之前说这是条件之一,还有什么条件?” “戒色。” “戒色?”顾然听清楚了,但因为不敢相信,所以又确认一遍。 赵文杰点头:“戒色,从今天起,你不能靠近女色。” 完了他又一笑:“自给自足是可以的。” 明明病人医生都是男的,可依然跟着一起来的前台女护士——王佳佳,捂着嘴笑。 “你戒色了?”顾然好奇道。 “是,好几年了,一旦靠近女色,内功就会消失。” “类似《葵花宝典》?那是很厉害的功夫。” “《葵花宝典》不能自给自足吧?我这个还是差一些的。”赵文杰说。 “有也最好别练。”王护士插了一句。 顾然又问赵文杰:“练了这个内功,一辈子不能近女色,你老婆怎么办?” “我跟她说了,”赵文杰语气平淡,“她要是有喜欢的人,我可以离婚,但不能瞒着我,没那个必要。” “那你老婆和你离了吗?” “没有,她是个好女人,可我注定要为内功献身,不能让这一门学问的苗子毁在我手里。” 王护士又说:“已许国,再难许卿。” 顾然来的时候,就发现她在前台偷看言情小说。 “这句话我配不上。”赵文杰摇头,又问顾然,“你能做到吗?” 王护士忽然抹起了眼泪。 “你怎么了?”顾然不解。 赵文杰看王护士的眼神,像是关爱一位精神病。 “我想起了李连杰的《少林寺》,觉远剃度受戒的时候,剃度的和尚问觉远:‘以后要戒色,你能做到吗?’,白无瑕在远处哭。” 赵文杰叹气:“这就是人生。” 顾然说:“原话是‘尽形寿,不淫欲,能持否?’,觉远回答‘能持’。” 说完,他对赵文杰道:“我还没有女朋友,可以戒色,还有其他条件吗?” “只有这两个,条件虽少——比上班时间更早起床、不能靠近女色,但任何一个条件,一个男人都很难做到。” “先试试吧。”顾然没把话说满。 他又不是真要学内功。 赵文杰点头:“下周一我教你。” 问完个人化的问题,顾然又问了一些类似‘一个人时是否会听到什么声音?’、‘饭里有没有怪味?’、‘有没有感觉身上有虫子爬?’、‘看东西有没有忽大忽小?’、‘自己的脸一直在变?’、‘时间会忽快忽慢吗?’等例行问题。 赵文杰很配合,不是那种‘问:性别,答:你看不出来?’的人。 顾然在病历本写下“未引出错觉、幻觉,未见明显思维联想障碍”,之后会由护士上传至电子病历。 站在前台,顾然没急着走,嘴里反复沉吟:“早起.....戒色....” “顾医生,你不会真打算戒色吧?”王佳佳护士很担心。 顾然回过神,忍不住笑了一下,说:“我没有女朋友,就算不想也得戒啊。” 王佳佳莫名兴奋起来:“那医生......你自给自足吗?” 之前也说过了,顾然在每个年龄段都会遇见女流氓,现在来到医院也依然没有逃过这个宿命。 “我还有事,如果赵文杰有问题,立刻联系我。”顾然赶紧逃。 没有病人的情况下,顾然、陈珂,包括从一组分配到二组的苏晴,都只能靠看病历打发时间。 中途想去一组旁听,就是病房区准备做手术的初中生·王睿涵,他的家属来了。 结果对方要求清场,没办法,只好继续看病历。 快下班的时候,陈珂第一个去更衣室换下白大褂。 她坐回椅子,略显气馁:“又下班了,和我想象中的职业生活完全不一样,苏晴,我们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病人?” 住房区里的六位病人,不算他们的病人,只是一组的人没时间,所以他们可以拿他们练练手。 苏晴说:“{静海}收费贵,我妈有时候还会挑病人,病人一直很少。” 精神病院的病人很多,还会分成康复科、心身科、重症科、社工科等等,病房也分男女。 {静海}只分病房区和住房区——实际是疗养楼,病人也都住单间,如果有窗户,那一定是海景房。 苏晴笑了一下,又说:“但这次应该不会挑,你们是新人,不能让你们等太久,你们两个也要尽快找到【职业卡】,并且熟练掌握。” “我会加油的!”陈珂捏了一下小拳头。 接着苏晴去换衣服,她刚出来,咚咚咚,办公室被敲了三下,庄静走进来。 她扫了一眼:“还没到下班时间,衣服就换了?” 只有顾然没。 他是没来得及。 但这没关系。 陈珂已经站起来了,准备认错。 “我做主,下个礼拜顾然先加一分,没意见吧?”庄静宣布。 苏晴和陈珂还能说什么呢? “庄静老师,”因为顾然加分,苏晴的语气显得有些敷衍,“您跑来我们办公室干嘛?” “在‘见森’聚餐,我定好座位了,你开车带小然和小珂过去。”庄静交代。 “知道啦。” 庄静走后,顾然哈哈大笑,苏晴对他咬牙切齿。 “换你的衣服去吧!”她没好气道。 顾然今天太开心了。 找到了【职业卡】,学会了《冰山疗法》,避免了请客,还为下周加了一分。 他合起病历本,走向更衣室,心情之好都溢出来了,嘴上吹起口哨。 调子是: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原本对他没任何意见的陈珂,也看他不爽了。 但有一点,苏晴和陈珂都留意到了,顾然吹口哨很好听,口技非凡。 等他换好衣服,正好五点半,是下班时间——他们本就看准了时间换衣服的,而庄静也是看准时间来的。 顾然关窗,陈珂收拾垃圾,苏晴关空调、关灯。 锁了门,三人一起等电梯。 “我来拿。”顾然朝垃圾伸手。 “不重。”陈珂做了避让的动作。 坐电梯来到一楼,和苹果脸可爱护士打了招呼,三人走出办公楼。 去停车场的路上顺手丢了垃圾。 站在蓝色宝马前,顾然对陈珂说:“我晕车,坐前面可不可以?” “没问题啊。”陈珂完全没意见,去了后排。 车的另一边,苏晴笑着坐进驾驶位。 顾然拉开副驾驶车门,正准备收拾东西,结果一看,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但......全是狗毛。 “?” 他疑惑地看向苏晴。 苏晴拉出安全带,爱莫能助地望着他。 安全带勾勒出苏晴饱满柔软的胸部,不,现在不是关注美色的时候,为什么副驾驶会有狗毛? 顾然偷偷瞥了一眼,反而后排变干净了! 他明白了:苏晴把后排收拾出来给他,把副驾驶腾给自己的狗,谁知道他又坐副驾驶? 顾然没坐上去,苏晴也不急,她开车一定要听歌,正在挑选歌单。 等顾然硬着头皮坐上去,歌也选好了。 阿杜的《他一定很爱你》。 车启动时,沙哑的声音正好唱道:“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这不影响顾然清理狗毛的动作。 “顾然,怎么了?”陈珂好奇地探头,“咦?怎么这么多毛?” 开车的苏晴快速瞥了一眼,嘴角微微翘起:“男人啊,体毛旺盛。” 顾然没说话。 车离开诊所,驶上坡道。 苏晴又假装贴心地说:“顾然,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脱毛技术和机器很好的医院,我可以把地址给你。” “你故意的吧?!”顾然忍不了了。 苏晴不再是嘴角微微翘起的程度了,她笑得很开心,还一边笑,一边点头。 “既然知道有这么好的医院,为什么你车上还有这么多毛?”顾然反击道。 “有些人天生就不长毛,比如说我。”苏晴说,“你身上的是狗毛,还是要拿掉的。” 如果只有她,顾然一定说黄色笑话,把话题扯到腰部以下,但陈珂还在,他只能忍了。 陈珂笑道:“顾然,你坐后面来吧。” “不用,到了之后我收拾一下就好。”顾然回答。 苏晴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陈珂,你别心疼他,你知道他为什么主动坐前面?” “不是因为他晕车,我有男朋友吗?”陈珂笑着反问,她已经隐隐猜到答案了。 果然。 苏晴说:“他坐过一次我的车,坐在后面,当时后面有狗毛,这次他让你坐后面。” “顾然,你还有良心吗?”陈珂质问某人。 “别烦,我忙着呢。”某人继续与狗毛战斗。 “哈哈哈~”苏晴和陈珂少女似的笑起来,把阿杜的声音都挤出了车。 依稀恰好又是那句经典:“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两人又是一阵笑。 “好应景!”陈珂笑道。 “喂,顾然,阿杜让你去车底陪他呢。”苏晴的声音有多好听,就有多惹人恨。 “不行,笑死我了!”陈珂又开始笑。 “我说,你们差不多够了啊!”顾然自己也快笑出来了。 ‘见森’距离诊所不远,也在{静海}所在的小山上,一家环境清幽、风格别致的餐厅。 餐厅有一块块露天阳台,每块露台上有一张餐桌,坐在露台上,能眺望远处的大海。 暮色中,有船只在归港。 “等天黑了,满天都是星星。”苏晴是这里的熟客。 顾然和陈珂都有些震撼,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不仅是他们,其他露台的客人也在拍照。 “我们三个人合照一张?”陈珂试探着提议。 “好啊。”苏晴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顾然自然也没意见。 陈珂高举手机,对着三人自拍一张。 “我发群里了!拍得不错!”她道。 顾然点开【静海2组】,照片是很好看。 陈珂脸蛋最小,肌肤雪白细嫩;苏晴精致,连发丝被夜风吹起的弧度都无懈可击。 顾然看了一眼自己,面带微笑,也很帅。 【顾然:完美!】 明明就在眼前,他却群里发消息,这让三人又是情不自禁地轻笑。 这时,庄静、童玲、魏宏、江绮迈步走上露台。 “来这么早?”童玲笑着调侃。 “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苏晴回了一句网络梗。 两人关系很好。 “你们好!”魏宏、江绮对顾然、陈珂打招呼。 已经站起来的两人,赶紧回道:“师兄师姐好!” “我拍了一张你们的照片。”最后说话的是庄静,她用手机拍了苏晴、顾然、陈珂。 画面中,正好是顾然发【完美】之后,三人抬头相视一笑的画面。 “好温馨啊!”童玲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所长,你也给我们拍!” 侍应生来问,是否可以上菜,庄静笑着点头并道谢。 菜上来之前,七人聊天拍照。 天色逐渐暗下来,露台亮起拉电线的老旧灯泡,菜上齐了,{静海}一起干杯,气氛热烈。 夜空晴朗,星河斗转。 ———— 《私人日记》:八月三日,晴,很喜欢海城和静海。 ———— 《医生日记》:接触了内功高手·赵文杰。 他说学习内功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早睡早起;二,不近女色。 这是他看武侠小说入迷之后得出的条件?还是刺激他患上精神病的诱因? 如果是,又是什么让他早睡早起?又是什么让他不近女色? 第12章 你的心里有一条恶龙 顾然迎来自己在海城的第一个周六。 今天他不用上班,但没有睡懒觉,沿着海边的椰树林跑步。 天色还早,黎明前的一丝黑暗很顽强,像是跌落悬崖的人攀住崖壁的手。 空气微凉,海浪轻柔地抚摸沙滩,顾然的黑发被吹起。 海边人很多,春海区有一处海滩以日出闻名,那里全是乱石,此时人潮拥挤。 没有人能每天都早起看日出,但总有人早起看日出,所以,这里几乎天天都有人。 顾然是抢不到位置了,他站在远处看了,日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拍一张照,发了朋友圈,转头去吃早饭。 本想吃海城的特色早饭,可惜,全球化时代,早餐在哪儿都一样,要么中餐,要么面包牛奶培根。 顾然吃油条泡豆浆的时候,觉得只要他还是他,就是进入星际文明时代,恐怕早饭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一边吃,一边玩手机——这点大概也不会变,最多“手机”换成“脑机”,或者其他什么机。 点进微信,昨晚聚餐的七个人,六个人都发了朋友圈。 童铃——又是一年新人,欢迎(^_?)☆(一共九张图,八张食物,中间一张是七人合照——童铃拍摄角度) 六人点赞。 顾然跟赞。 江绮——新人来了,旧人就有福啦,欢迎(^_?)☆(一共九张图,八张食物,中间一张是七人合照——江绮拍摄角度) 六人点赞。 顾然跟赞。 魏宏——师妹好美,师弟只比我差一丢丢(单身),又吃大餐!(一张食物图、一张风景图、一张魏宏怼脸自拍) 六人点赞。 顾然跟赞。 童铃评论:眼睛不好使捐了 魏宏回复:师妹不好看? 童玲回复:你有师弟帅? 魏宏回复:论美貌他是比不上我的 江绮回复魏宏:(呕吐) 顾然评论:争取早日赶上师兄(抱拳) 苏晴——跟班数量+2(三人合照、七人合照、苏晴搂着小白狗的合照) 六人点赞。 童铃评论:美美美美(流口水) 江绮评论:苏苏!艹我!(色情狂) 魏宏回复江绮:我靠,直接暴露本性? 陈珂评论:好美好美,好可爱的小狗,好漂亮的人!(好色好色) 顾然吃油条的动作都停了,被江绮的评论震撼了。 不愧是能进{静海}的人才,都有觉醒【心灵世界】的潜质。 他放下油条,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煎饺,蘸了辣油吃进嘴里,另外一只手点开第三张照片。 把狗的照片放大,仔细研究狗毛,确认就是这狗崽子。 点开‘评论’按钮,输入:改天介绍我和狗子认识认识(呲牙笑) 顾然没给她点赞! 陈珂——海城、静海、静海的人,已经好到我无法用言语形容了!!(七人合照、三人合照、夕阳照、二组办公室照、个人照) 六人点赞。 童玲评论:欢迎欢迎! 江琦评论:师妹好可爱!(舌头舔) 魏宏评论:欢迎师妹 苏晴评论:欢迎! 顾然跟赞并评论:欢迎师妹(憨笑) 庄静——我是他们的老师,年轻开朗的他们不也是我的心理医生么(七人合照) 六人点赞。 童玲评论:老师最美,不接受反驳!(疯狂呐喊) 江琦评论:老师好美!(拥抱拥抱) 魏宏评论:老师一言一行都让人有所得,是真正的leader! 陈珂评论:感谢老师!老师最美!(玫瑰花) 顾然跟赞并评论:老师的优雅无人能及!(玫瑰花) 除了诊所的同事,还有以前同学发的,大多数是趁着暑假出去旅游的照片。 看得顺眼的,顾然也点赞了。 他不是别人发了就会点赞的类型,凡是点赞,都是真心觉得还不错。 浏览完最新的动态,系统显示有三条朋友圈的信息。 一是苏晴。 苏晴回复顾然:在哪? 这么暴脾气?要线下单挑?对方一人一狗,战力堪比二郎神,孙悟空当年都不是对手,顾然自然不吃这种亏,当做没看见。 二是陈珂。 陈珂回复顾然:师妹? 三是庄静。 庄静回复顾然:(捂嘴笑) 顾然都没回,吃掉最后一个煎饺,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结账离开了早餐店。 跑步回到家,明明刚出生没多久的今天的太阳,已经像中午一样明亮。 洗了澡,顾然开始洗衣服。 他新买的洗衣凝珠很好,洗出来的衣服有一股香味。 “嗯?”前两天没发现,今天他才注意到,一盒洗衣凝珠竟然只有18颗。 关键这种洗衣凝珠还贵。 他每天都洗澡,每次只洗两三件薄薄的夏季衣物,太浪费了,他瞬间心疼起来。 合上盖子,他决定以后洗衣凝珠只用来洗枕套、被子、床单。 等会就去买一瓶便宜的洗衣液,用来平时洗衣服,今天最后奢侈一次。 其实洗衣凝珠三盒也只要90,能洗54天,如果请客吃饭,一顿饭钱都不够,但他还是舍不得。 “这就是网上说的年轻人的消费观?” “嗯,也可能是我穷。” 顾然自言自语,洗衣机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开始进水,最后在低鸣声中缓缓转动。 在衣服洗好之前的这段时间,顾然坐在客厅沙发,看起从办公室借来的病历。 “嗡~” 还没沉浸进去,丢在一旁的手机传来震动。 顾然叹气。 他最烦看书或睡觉的时候来信息,来的是正经信息也就算了,就怕伸手去拿了,却是—— 【领奖资格即将失效】、【妹妹~好季末~,哥哥~莱玩啊~】的短信; 比父母还急着给你钱的电话; 以及三大运营商【不给十分就捣乱哦】的骚扰电话。 可明知道大概率是骚扰,又不得不拿。 这次不是。 【苏晴:在哪?】 不是评论,而是直接聊天。 【顾然:干嘛?】 【苏晴:(截图:内容是庄静与苏晴的聊天纪录,庄静让苏晴带顾然、陈珂周末出去玩)】 【顾然:不必了,比起跟着导游,我更喜欢一个人摸索】 【苏晴:那我就这样回话了】 【顾然:可以】 顾然没有说谎,他准备一个人好好在海城这座旅游城市转转。 放下手机,继续看病历。 等衣服洗好,晾好衣服,他独自出门。 他在最近的公交站台等车,公交站台上有为游客准备的旅游地图,他拿了一份。 上面标记了当前位置,以及从当前位置出发,乘坐几路公交车,能去什么景点。 他跟着地图走。 一个一个景点看过去。 有世界闻名的游乐园,有热闹的小吃街,有专卖珍珠的商业街,有景色迷人的海滩,也有足以用华丽一词形容的植物园,以及震撼人心的海洋水族馆。 花钱的景点,顾然抠门的只去了水族馆。 他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海洋生物,海洋面积占据地球百分之七十,或许这些古怪的生物才能代表地球真正的面貌。 在这些鱼类眼里,恐怕人类也奇怪得惨不忍睹,怎么能有生物一直竖着身体的?海马吗?不像啊,雄性不生育后代啊。 ——这些都是顾然一个人逛水族馆时,大脑里的自言自语。 走出水族馆,比照地图,两百米外有一处景点:海边灯塔。 这是海城的第一座灯塔,历史意义大于景点本身。 确认不要钱后,顾然欣然前往。 “那个,可以加个微信吗?”三位穿短裤的女人靠过来。 “抱歉,谢谢。”顾然微笑离开。 如果可以,他也想学季羡林,多同几个女人接触,但他一来羞涩,二来处男怕被嘲笑,三来怕得病,四么,也真心觉得这样不好。 这导致他至今还没有和女人牵过手。 说出去谁能信啊,明明很帅。 正因为没人信,导致他反而更不好意思和女孩接触了,被嘲笑了怎么办? 不过,现在工作稳定了,只等有了一点首付和装修的钱,就可以考虑谈女朋友了。 从水族馆去海边灯塔的路,两侧种了高高的棕榈树,一辆面包车改装的小吃车停在树下,卖鲜榨的水果汁和淀粉肠。 顾然被淀粉肠吸引了,但买的人太多,懒得排队。 “我喜欢的城市有海,我喜欢的人也在有海的城市。”他念着小吃车电子招牌上的句子,踱步走向海边。 树荫洒落,隐隐已经听到海浪声。 仔细嗅了一下,并没有歌词中唱的“我喜欢海风咸咸的气息”,和内陆的风没有区别。 可能是这片海不对劲。 也可能是写歌词的人鼻子不好。 顾然卷起地图,走出棕榈树小路,眼前是沙滩,沙滩上有一处是乱石,乱石中有一块石台,石台上是红白相间的灯塔。 不少人在乱石和沙滩上拍照。 拍了照,本该准备原路返回去坐公交车,可顾然忽然决定,沿着沙滩一直走,看能走到哪儿。 走出去没多远,人群迅速减少,就算有,也是结伴,只有他孤零零一人,但他怡然自得。 海上,有货轮缓缓驶过,很长,只在船头——也可能是船尾,不懂——有一个小房子似的建筑。 可怜,就像玩跷跷板时对面没有人。 等船看不见了,顾然也走回了主干道。 就这么时而做地图的奴隶,时而做思想的主人,时而坐公交车,时而扫码骑自行车。 为炸街的汽车、摩托车送上祝福—— 嘭! 死!! 如此东游西逛了一整天。 在外面吃早中晚三餐,买3L的洗衣液回家。 收衣服,看一小时病历,玩三小时手机,写日记,洗了澡睡觉。 第二天懒得出门,看电视、玩手机、阅读病历、点外卖。 还没回过神,好像人才刚从办公室走出来,周六周日就过完了。 八月六日,周一,顾然吹着“时间都去哪了!!”上班! 可恶啊。 “来的好早啊,顾医生。”保安竟然对他打招呼。 “早上好。”顾然打量对方,发现不是周四、周五的保安,怪不得。 他记得以前去同一家药店买药,都是感冒,第一次的药师只给了他一种药,第二次遇见另一位药师,一口气给他拿了四种。 他不知道哪个更好,只是感叹人和人不一样。 经过车位,没有看见苏晴的蓝色宝马,顾然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 将借阅的病历本放回去,开窗通风,换上白大褂,去住房区。 住房区,101。 “来了。”赵文杰盘膝坐在床上。 “来了。”顾然回答。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王护士。 像王家卫的电影。 “坐。”赵文杰指着身侧。 顾然脱了鞋,也在病床上坐下。 “看着太阳,闭上眼睛。”赵文杰说。 顾然看着太阳,又闭上眼睛,视野黑暗又刺眼,像是光明大军与黑暗大军混战。 “深呼吸,然后迅猛地吐出去。” 顾然照做。 “保持住,然后,想象:一块广茂的大陆,一头无法战胜的恶龙,而你,在一个茅草屋中醒来。 “你是农夫之子,准备屠龙。 “你走出茅草屋,尽可能地筹集资金,寻找武器和装备,经历能想象到的一切困难,只为了屠龙。” 过了一会儿,顾然睁开眼说:“我把龙屠了。” 赵文杰摇头:“如果你真的屠了那头龙,你就学会了内力,你没有战胜所有困难,击败的也不是真正的恶龙。” 他又说:“不要急,以你的天赋,三年可以入门。” 顾然点头:“明白了。” 他又问赵文杰:“你说我有天赋,是根据什么判断的?” “你觉得呢?”赵文杰反问。 “不清楚。”顾然怎么可能知道精神病人是怎么想的。 王护士说:“根骨好?有灵根?” 赵文杰让她少看小说,容易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王护士回他好大一个白眼。 “屠龙啊,”内功高手·赵文杰叹道,“自然心里要有龙,才能屠龙。” 不得不说,有些精神病人有一套自洽的逻辑。 “你的意思是,我心里有恶龙?”顾然好奇。 “没有吗?”赵文杰反问。 “如果你说的是情欲,那我确实有。” “嘤~”王护士用病历本挡住自己的脸,害羞了。 “自己去想吧。”赵文杰很有大师风范,走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的教学方法。 顾然下了床,恢复医生的角色,询问他是否出现幻觉、幻听等症状。 查房结束,走出病房,王护士害羞地抱着病历本,亦步亦趋地跟着顾然,好像两人前往的不是护士台,而是民政局。 俊美丰神的、穿白大褂的医生顾然,双手插兜,身姿挺拔地走在前面; 年轻貌美的、穿蓝色护士服的护士王佳佳,双手抱着病历本,身形娇小地跟在后面; ——她觉得这很浪漫。 “王护士。”顾然回头。 “哎!”王佳佳连忙应道。 “麻烦你把赵文杰的病历、还有他的家属资料发我电脑上。” “好的。” “谢谢。”顾然微微一笑。 “顾医生。” “嗯?” “你好帅。” “......是吗?比不上魏师兄。” “啊?魏宏?地产阿姨喊他丑医生。” “什么?”顾然有些惊讶,魏宏算不上帅,但绝对不丑,五官端正,很耐看。 耐看的人,有时候比美女帅哥更吃香,因为有一种特别的味道,给人一种‘这个人不是特别好看,但长在我的审美上’的错觉。 “主要是魏医生对地产阿姨态度不好,总逼着她赶紧出院。” 这就理解了。 顾然点头。 ———— 《私人日记》:八月四日,第一个周六,晴,自己一个人出去玩了,最喜欢水族馆,问我要微信的那个女孩,腿真白啊。 做小诗一首—— 《我,货船》 海里,货船和自己玩跷跷板 岸边,我和海浪散步 《私人日记》:八月五日,周日,晴晴晴,全是晴,一天没出门,自娱自乐。 葵司隆胸了? 原来挺好看,现在不协调,且没美感,从此不再看葵司。 劝告天下女生们:勿隆胸,天然最美,此为顾然肺腑之言,没有半点作假,葵司为证。 《私人日记》:八月六日,周一,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今日暂晴,早上查房,病人说我心里有恶龙。 ———— 《医生日记》: 八月六日,周一。 内功高手·赵文杰说我心里有一条恶龙,他的精神状况比我预料得更严重,竟然试图传播自己的世界观,这样的病人应该住进病房区。 继续观察,如果真的很严重,我会提议将他转入病房区。 第13章 猜:对男人最大的打击是什么? 回到办公室,苏晴和陈珂已经来了,都还没换上白大褂,正在冲泡胶囊咖啡。 “来这么早?”苏晴好奇地打量,双眼明亮有神,“和赵文杰学内功去了?” 顾然点头,回道:“他说我心里有一条恶龙。” 苏晴喝一口咖啡:“意思是你也有精神病。” “谢谢你的翻译,真是美好的周一。”顾然阴阳怪气。 快乐总是建立在痛苦之上,苏晴很开心,喝苦咖啡像是在喝牛奶、吃蜜糖。 “顾然,帮你也泡一杯?”陈珂手拿一枚咖啡胶囊问。 “谢谢,但我现在心里已经够苦了。” 陈珂也笑了。 顾然在讽刺苏晴,也是故意逗她笑的。 没办法,总要有人来牺牲自己的话,他愿意做那个人,谁让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呢。 他就是有这么大的能力。 陈珂用的不是一次性水杯,而是新杯子,看见这一幕,顾然才想起自己周末忘记给自己买杯子了。 他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打开电脑,王佳佳已经将赵文杰的病历以及家属信息发过来。 其实他自己也能查,但他赶时间,要争取在开会前读一遍。 苏晴和陈珂喝着咖啡,闲聊周末。 陈珂和她闺蜜在海边骑小电驴,被交警抓了,因为没戴头盔。 苏晴出门遛狗,捡了两天狗屎。 当时估计很郁闷,现在说出来却很开心。 “师兄,你呢?”陈珂端着杯子,一副乖巧地样子问顾然。 正在看病历的顾然愣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师兄,还挺记仇。 “坐公交车,走通了一条旅游路线,准备下周再走另一条,争取早日把整个海城玩遍。” “有什么好玩的吗?”陈珂希望得到推荐。 顾然想了想,回答:“水族馆挺有意思。” 陈珂点了两下头,然后说:“我和菲菲——就是我闺蜜——打算下周去学游泳,还准备去潜水,苏晴答应带我们,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喜欢一个人。” 陈珂一笑:“我听苏晴说了。” 如果是玩水,顾然当然希望人多一点,但陈珂有男朋友,哪怕还有苏晴、“菲菲”,他也尽量避免一起行动。 因为换位思考,他不想自己女朋友做这种事。 “这才周一,就开始计划下一周要做什么了。”顾然对现在的年轻人贪图享乐感到无奈。 “这才是生活啊,没有希望,没有期待,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陈珂回答。 喝完咖啡,苏晴和陈珂去查房,两人走出办公室,进了电梯。 “除非诊所的集体活动,不然你们两个这辈子都不会凑在一起了。”苏晴双手插兜。 “我觉得他太刻意了。”陈珂也感觉到顾然拒绝的主要原因。 “你想想,你男朋友,和他兄弟,再和一位单身的美丽女性,三人一起出去玩水,你介意吗?” 陈珂笑道:“如果他准备将这位美丽的女性,介绍给他兄弟,我不介意。” 苏晴看向她:“你打算把顾然介绍给你那位闺蜜?” “是啊。”陈珂点头。 苏晴立马露出凑热闹的表情:“交给我,我来摆平他!” 查完房,就是开会,两组人都齐了。 魏宏第一个汇报:“吕露病情持续恶化,发病时,已经到了不得不用约束带的程度,这周应该就可以开始手术,今天会和家属进行最后一次确认。” 庄静点头。 她怎么看都不像43岁的人,面部润泽细腻,完完全全的美少妇。 魏宏看起来都比她大一些。 但没人敢因此小瞧她,平时就算了,此时在会议上,端庄优雅的气质中,有一丝说一不二的凌厉感。 “你今天用点心,看能不能驾驭【篝火】,我会用【骑士】帮你压制。”她道。 “谢谢老师。”魏宏感激道。 顾然和陈珂心里期待,在没有找到【职业卡】、彻底掌握【职业卡】之前,他们每天都能参加训练。 今天是童玲和魏宏的训练时间,他们能看见魏宏驾驭【怪兽】的场面。 庄静又看向童玲。 童玲立马汇报:“王睿涵的父母意见还没有统一。 他父亲认为,既然王睿涵的心理状况还没到做手术的地步,那就依靠常规疗法和自我意志治疗,觉得这也是一种考验,他母亲则选择手术。” “王睿涵自己的意见呢?”庄静问。 “我在王睿涵稳定期时问过他,他选择手术,理由不是因为手术没有后遗症,只是想见识一下心理阴影。” 在做手术的时候,因为心理医生‘梦体’的进入,心理阴影会强烈波动,导致大脑皮层活动不均匀,病人会断断续续地梦见心理阴影的画面。 童玲又说:“虽然王睿涵本人同意,但他只有十四岁,具体采取哪一种治疗方式,必须由家长决定。” “允许父母探视,让王睿涵把自己的意见告诉父母,让他们三个人自己好好谈谈。”庄静交代。 病房区连家属探视也有严格规定,需要申请。 患者离开病房,出门散步,更是需要庄静的书面许可,且必须有一位医生和一男一女两位护士陪同。 女护士随身携带镇定剂; 男护士随时可以拿出约束带,展现自己专业培训过的捆绑技巧。 “好的。”童玲应下。 之后是江绮的回报。 她上一周被借出去做手术了,周五才回来。 患者的心理阴影情况复杂,不可能一个精神病院或诊所的心理医生,能应对所有情况。 在心理学会中,每一名心理医生的【职业卡】都会登记——未必真实,医院、诊所之间偶尔会向彼此借人。 今天对方借{静海}一次,不但要付手术钱、报销差旅费,还要在{静海}需要的时候,将医生借{静海}一次。 当然,{静海}也要给这位医生付手术费、报销差旅费。 江绮只是简单说了两句,更具体的过程,她已经写在《医生日记》中,之后还会补充一份病历。 她说的时候,顾然无法控制地想起她在朋友圈的留言:苏苏!艹我! 陈珂绝对也在想这件事,因为她表情和顾然差不多。 至于苏晴本人,可能是习惯了,顾然没发现她与上一周有什么不同。 江绮汇报完,庄静看向第二组。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她态度亲切了少许,脸上略带微笑。 苏晴没有。 陈珂迟疑一下,说:“住房区102刘晓婷,最近经常提到外出的集体治疗,可以的话......” 她在这里停顿,似乎在积攒勇气。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将下一次外出集体治疗的时间提前。” 庄静双手放在桌上,五指相对,面露思索之色。 会议室里短暂安静下来。 “可以。”庄静开口,抬眸看向陈珂,“就由你们组负责,苏晴有经验。” “明白。”苏晴应道。 “谢谢庄静老师!”陈珂略显兴奋,带着感激。 庄静对她嫣然一笑,又看向顾然:“你呢?” 顾然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师弟,”童玲亲切地笑道,“有话就说,有疑惑就问,新医生,不懂就问很正常。” “是啊,只要不是常识性的错误,是不会被罚写检讨的。”魏宏颇有经验的样子。 江绮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庄静对顾然道:“说吧,错了也不让你写。” 魏宏微微挺直了背,一副‘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待遇’的表情。 顾然道:“是关于赵文杰的。” 庄静点头:“我看了你的《医生日记》,你在和他学内功?” “是。”顾然应道。 “不得了!”魏宏满脸佩服,“整个{静海},就你有天赋,将来成为武林盟主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啊。” 庄静看向他,魏宏练缩骨功似的缩了一下身体。 庄静又将视线转向顾然:“你有什么发现?” “.....算不上发现,只是猜测。”顾然没什么信心了,他可没有证据。 “猜测也很重要。”江绮鼓励道。 “说吧。”苏晴略感好笑着看过来。 顾然迅速吸了口气,目光坚定起来。 他道:“赵文杰告诉我,学习内功的前提条件,是心里必须有一条恶龙,另外还有两个外部条件,早睡早起和不近女色。” 魏宏显然想说什么,又使劲憋住了。 顾然继续道:“我翻阅了赵文杰的病历和他的家属资料,在病历中,不管是赵文杰本人,还是他的亲属,都说家庭关系很好,周末节假日经常一起出去吃饭旅游。 “可他和我说不近女色的时候,告诉我,他和自己妻子约好了,如果妻子外面有人,不要背着他,他可以离婚。 “既然家庭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不在乎婚姻?之前关系好都是演的?我认为其中有隐情。” “你觉得是什么?”庄静问。 顾然说:“能让一个男人如此逃避现实的,要么孩子不是亲生的,要么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会议室陷入了安静。 同为男人的魏宏点头:“我赞成。目前赵文杰的病情找不到突破点,可以尝试这个角度。” 身为女性比较细腻,童玲迟疑道:“妻子出轨,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或者自己身体出问题,这些问题就算是假的,可一旦说出来,就埋下了种子,将来会影响他们的家庭和谐。” 江绮补充:“尤其赵文杰有精神病,又达不到进行手术根治的程度,存在复发的可能性,会不停怀疑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如果严重,甚至会威胁到孩子的生命安全。” 男人在这方面是脆弱的。 哪怕只是一个陌生人忽然一句‘你和孩子不像’,男人都会胡思乱想。 现在更是医生——不管是不是心理医生——怀疑孩子不是亲生的,对赵文杰会是一次巨大的冲击,一定会埋下怀疑的种子。 “别不说话,”苏晴看向顾然,“谈论病情的时候,有什么就说什么,别把她们当师姐。” “对,尽管说。”童玲笑了。 顾然环视一圈,道:“两位师姐考虑得很有道理,但正因为这个可能性很危险,我才考虑这个可能性。” 众人若有所思。 顾然继续说:“如果不是严重打击,赵文杰为什么突然放弃家人眼里、他自己口中的和睦家庭?”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原因?比如说工作?职场的人际关系?朋友?”江绮问。 顾然回答:“不近女色,妻子想离婚随时可以离——从这两点,我觉得家庭因素大一点。” “你的意思是,”庄静总结道,“赵文杰的妻子出轨,或者他自己身体有问题,但为了维护家庭的和睦,他选择忍耐,自己默默承受,最后精神崩溃,幻想自己有内功,避开外面的世界?” “只是我的猜测。”顾然道。 “可这件事要怎么着手?”童玲问,“直接询问赵文杰,就算猜中了,也只会刺激他。” “病情加重未必是坏事。”苏晴说。 苏晴看向庄静,对自己母亲道:“继续让赵文杰住在疗养所,会加重他的家庭经济负担,还会对他家人的心理、生活关系,持续造成影响。” 江绮点头附和。 她说:“夫妻分开时间久了,另一方还是精神病,赵文杰老婆就是之前没出轨,也会找到新的爱情。” 苏晴又说:“我们的病人不仅仅是赵文杰,还是父母的儿子、孩子的父亲、一整个家庭,就算赵文杰妻子出轨,或者他自己不行,但生活还是要继续,他还有爱他的父母,我觉得可以尝试。” 庄静点头了。 既然确认走这个思路,魏宏提议:“我建议先避开患者,从亲属问起,赵文杰的父亲是最佳人选。 “可以问他是否有所察觉,还可以让他带孩子去做亲子鉴定,只要孩子是赵文杰的,事情就不算太糟。” 庄静看向苏晴。 “赵文杰就由你们负责,作为你们组的第一位病人。”她说。 苏晴道:“保证治好他!” 庄静又对顾然笑道:“不错,这个礼拜顾然你再加一分。” “恭喜恭喜!”江绮抱拳笑道。 周五聚餐之后,一组也知道二组的积分制度了。 苏晴不服:“第一次就算了,你怎么还插手我们组内部的事情?” “内部?”庄静笑着反问,“那我再做主一次,苏晴你扣一分。” 什么也没做的陈珂,就这么排到了第二名。 苏晴心里更不服,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接受扣分,那迎接她的就是真正的“母爱”——加班。 会议结束,接下来是一小时的训练时间。 童玲、魏宏、顾然、陈珂,还有负责唤醒的苏晴,一起来到庄静办公室内的静室。 按照顾然、陈珂、庄静、童玲、魏宏的顺序躺下。 五人很快入睡,梦体被牵引,进入【心灵世界·怒放天堂】。 ———— 《私人日记》:八月六日,周一。 苏晴今天穿的很漂亮,再也没比她穿牛仔裤更好看的人,但我不夸,只默默地看。 好想和她们一起去玩水啊,泳衣一定很好看! 清晨会议,提出了对赵文杰的猜测。 还是清晨会议,苏晴看过来,一句“说吧”,心里有暖流。 ———— 《医生日记》:八月六日,赵文杰到底是妻子出轨,还是自己身体不行? 我没有把握,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第14章 那场大火烧了整个天堂 【怒放天堂】,山坡,放眼望去尽是鲜花。 庄静看着顾然、陈珂两人:“是留在这里旁观,还是自己去学习?” 陈珂很想留下来旁观,但她还是说:“我继续去找【职业卡】。” “我想留下来看看。”顾然道。 “嘶——”魏宏吸了口气,“有观众我的压力很大啊。” 顾然看出他是真的有压力,不是开玩笑,于是改口说:“那我还是去练习吧。” “不好意思哈,师弟。”魏宏道歉。 顾然正要开口,童玲说:“好了,你们师兄弟别难舍难分了,你说一句,他说一句,你们就浪费了我们所有人两句话的时间。” 顾然与魏宏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同时想:我们加起来都没你一句长。 “你们两个,跟我来吧。”童玲带着陈珂和顾然去了山坡另一面。 路上,她问:“你们两个进度怎么样了?” “我还没找到【职业卡】,顾然上个礼拜五找到了。”陈珂回道。 “你们才进来——” “上周三报到,周四正式开始上班。”顾然说。 童玲哦了一声,继续道:“——也才两天,不要急,像我这样一天找到的天才少女毕竟是少数。” 陈珂笑了两声。 顾然则在心里自言自语: 好呀,又是一位自称少女的二十岁以上女青年。 少女就那么好吗? 怎么所有人都喜欢少女? 只是喜欢的方式不同,她们是‘成为少女’,顾然只是想和少女聊聊天。 过了山脊,童玲站定了,道:“陈珂,你继续去找,我和顾然在这里训练,指点指点他。” “嗯。” “加油!” 因为有童玲,又没了厚脸皮的顾然当前锋,所以陈珂不好意思使用“打滚寻找法”。 想起‘打滚寻找法’,她就想到上周五的意外,两人在花丛中的意外对视。 她迅速将浮起来的画面按回记忆的大海中,好像海边捡贝壳时,不小心捡到了一颗人类的牙齿。 她在鲜花中细细寻找起来。 不管是庄静,还是童玲,都安慰她,让她别急,事实也不用急,心理咨询师一般都要花半个月的时间寻找【职业卡】。 可顾然找到了,在这样的氛围中,“一般”没有意义。 “《冰山疗法》学了?”童玲微微仰起头,看着顾然。 她比陈珂还要矮,就算站的远,也要抬头说话。 “学了,庄静老师上周教了。”顾然回答。 连苏晴都喊庄静老师,他也改口了,不再喊‘静姨’。 “会了吗?不懂的问我。” “暂时没问题,等有问题的时候,就麻烦师姐了。” “没事,好了,不浪费时间,开始吧。” 两人也各自训练起来。 顾然在脑海中回忆《冰山疗法》,上周五的场景在他脑海中再现,庄静似乎又为他讲解了一遍。 “第二层是变幻的大海,我的意识是冰山,要在海上站稳,只露出八分之一,凝望第一层梦境。” 顾然开始入睡。 意识坠落,然后“知梦”,在第二层梦境中醒来。 只是因为坠落的意识还不够多,梦境混沌。 在混沌中,象征【牧羊人】的曲柄牧杖,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若隐若现。 ——还不够。 顾然一分为二的梦体同时想。 意识继续坠落,如同沙漏中的砂砾,缓缓从第一层梦境坠入第二层梦境。 这个过程很难,睡意昏沉的同时,偏偏又要让自己始终保持半睡半醒。 ‘睡意无法阻挡,哪怕意志坚定,还有外部刺激,最终依然会被睡意捕获,就像人一定会死般坚不可摧。’ 顾然回忆心理医生的知识。 在他脑海中,除了庄静,一位位老师浮现。 ‘心理创伤,不要去抵抗,也不要逃避,抵抗不了,也逃不了,而是要面对,将问题变成自己人生的一部分——以后你们获得【职业卡】,驾驭【怪兽】的时候,也会用到这个基础理论......’ 彷佛开卷考试,顾然疯狂在脑海中寻找答案。 老师讲过的话,看过的书,都成为他的目标。 或许需要灵光一闪? 不,他面对的是什么问题?掌握【职业卡】,不过是心理医生的门槛,如果前人总结的经验连这种问题都无法解决,经验还有什么意义? 只需要适当的排列组合,窍门一定就在其中。 顾然找到一种解法,开始尝试,在【怒放天堂】中握住曲柄牧杖。 曲柄牧杖被他握在手里。 与此同时,他使劲瞪大双眼,眼皮却如秒针转动般不可撼动地不时落下,困意汹涌。 思维开始不受控制。 困。 ‘困呆了,但我的致命缺点就是不爱拒绝,戴了个帽子就出门......’ 莫名其妙的歌词,莫名其妙地在脑海中冒出来。 思维发散。 “嘿!” 顾然一下子惊醒,曲柄木杖从手中消失。 童玲的笑脸映入眼帘:“现在是八月六日,痛苦的周一;地点,怒放天堂;我是童玲,你是顾然,你在练习掌握【职业卡·牧羊人】。” 顾然吐出一口气,换了一口新的,大脑清醒许多,就好像之前身体内的气息是催眠气体。 他道:“谢谢师姐。” “没关系。”顿了一下,童玲说,“你打瞌睡的样子挺可爱的。”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顾然无奈叹气,“我帅得还真是没有死角,无懈可击。” “哈哈!”童玲大笑,“你们男人都这么自恋?魏宏也是,整天说自己帅帅帅,在办公室照镜子的时间和我们一样长!” 你们女人还不是整天说自己是少女......还不熟,这话顾然是不敢说的。 他故作一本正经:“或许这就是曹操说的,‘天下英雄所见略同’吧。” 这句话的搞笑程度,明显没有之前那句高,就像吃水果拼盘,先吃了最甜的菠萝,再吃西瓜就没那么甜一样,童玲的笑意少了一些。 “好了,继续吧。”她轻笑道。 顾然正要继续。 这时,熊熊烈火如潮水一般,从山坡对面扑来,火红色的无边怒海,咆哮,翻腾。 鲜花枯萎,顾然全身滚烫,眼前的童玲变成火柱,一切都在燃烧。 轰! 一面墙壁出现在童玲身后,墙壁上镌刻着抽象画与呓语般的文字,其中几根线条亮起,于杂乱中勾勒出一副鲜明的图。 一对鸟。 鸟对着顾然眨眼,下一刻,从墙壁上挣脱出来。 简单的线条迅速血肉化,并且发出活生生的啼叫。 一只黑色,剪刀似的尾羽,是燕子,另一只鸟顾然不认识。 两只鸟,燕子落在童玲肩头,在火焰中庇护她和顾然,另一只飞向远处的陈珂。 “劳燕分飞。”童玲轻语,似乎想起什么,语气有些感慨。 顾然也知道另外一只鸟的名字:伯劳。 东飞伯劳西飞燕。 是来自因为亲人或爱人分离患上精神病的患者? “这是师姐的怪兽?”顾然问。 “嗯。”童玲点头。 陈珂从远处跑来,还有十米时,伯劳竟然离开她。 恐怖的烈火中,陈珂的梦体迅速淡化。 这里是【怒放天堂】,不是患者心理阴影,死了也没关系,像是做了一场被烧死的噩梦,但今天是别想训练了。 “快回去!”童玲喊道。 陈珂迅速后退,远去的伯劳又落回她的细肩。 隔着十米,在熊熊烈火的燃烧声中,童玲喊着解释:“伯劳和燕子不能在一起!而且两只鸟身边都必须有人!” 陈珂也喊道:“火是魏宏师兄放的吗!” “好累哦,师弟,我说,你来喊。”童玲道。 顾然:“......” 然后,顾然喊:“童玲师姐说!魏宏师兄在收服【篝火】!这是【篝火】暴动造成的!” “明白了!我们怎么办!” “可以继续找!【职业卡】藏在烧焦的花里!” “知道啦!谢谢童玲师姐!”顿了一下,“也谢谢你,顾然师兄!” 童玲笑得肚子都痛了,燕子在她肩上都站不稳,像是在练习金鸡独立。 “你们......”她有些气喘,“.....是在演戏吗?哈哈哈!” “还不是因为师姐你。”短暂相处,顾然和她距离也缩短了,敢放开了一些说话。 童玲又笑了一会儿,才抹着眼泪问:“她为什么喊你顾然师兄?” “她记仇。” “陈珂?记仇?不像啊。” 陈珂外表文静秀美,既有少女感,又有轻熟的气质,是一位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的异性,怎么看都不会记仇。 “一些人外表过得去,内心不知多黑暗呢。”顾然可以拿顾然举例。 苏晴也行。 童玲忽然问:“你们两个有故事?” “什么?” 他听到了,询问只是表达惊讶和否认。 “就算没有故事,男女之间这样什么‘师兄’、‘记仇’,早晚也会有故事。” 童玲看着顾然,继续道:“顾然,你要真的喜欢陈珂,对她有意思,我完全支持你,但你对她没意思,就别走太近,人家毕竟有男朋友。” “童师姐,你放心。” “还有,不要随随便便对女人说‘你放心’,《红楼梦》里,贾宝玉就对林黛玉说过‘你放心’。” “师姐,我没有咒你死的意思,真的,我发誓。”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读《红楼梦》啊?!” “贾宝玉和袭人那段,我是专门看过原文的。”顾然挺胸抬头,骄傲得像是读了《春秋》。 “......”童玲知道自己被师弟耍了。 还以为多纯洁呢。 但帅哥怎么可能纯洁? 他们身上有被女性主动追求过的从容,这种自信,让他们在男女之事的情商上很高——其实也很难出错,女人基本都会对他们有好感。 相对的,漂亮女人与男人说话时,如果面带那种特别的浅笑,代表她也有着驾驭男人的从容。 不过还好,童玲只在顾然身上看见从容,没看见浪荡。 应该还是处男。 ‘被处男化’的顾然问:“师姐,我还能继续学习吗?” “如果不行,庄静老师不会让你们进来。” 顾然继续学习《冰山疗法》,今天才尝试一次,必须抓紧时间才行。 他开始入睡。 意识坠落,第二层梦境诞生。 与之前的混沌不同,或许是因为【怒放天堂】燃烧着大火,第二层梦境也有火焰。 顾然小心避开这些火焰,继续把握意识的平衡,在两层梦境的天平上,增减砝码。 “呼!” 第二层梦境的火焰忽然暴动。 灼热火焰,仿佛大蛇缠绕猎物一样,向着顾然袭去。 火焰还没靠近,顾然思绪就乱了,心中异想呼啦迸响,梦境中各种怪物随之诞生,瞬间变成了炼狱。 顾然猛然惊醒。 依旧是童玲的笑脸。 一时间,顾然怀疑‘怒放天堂着火’、‘自己与陈珂互相喊话’,都如同《红楼梦》一般是梦。 “现在是八月六日,怒放天堂着火了,我和你聊了林黛玉,你第二次尝试《冰山疗法》,失败。” 顾然清醒过来,彻底弄清第二层梦境与第一梦境之间的区别。 这时候,他才从童玲的笑容中,看出一点幸灾乐祸。 “师姐,你早就猜到我会被火焰吓醒?”他试着问。 “嘘!”童玲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等陈珂找到【职业卡】,让她再被吓一次。” “......师姐你是第一个被吓到的?” “同门师姐弟,有福同享。”童玲挺了挺胸,最多只能算微乳。 顾然无话可说,不愧是能第一天找到【职业卡】的天才,心思活泼如内个内个内内阳·光·彩·虹·小白马。 “师姐,现在怎么办?”他问。 童玲严肃起来:“你要记住,不管是你的职业卡,还是怒放天堂,或者篝火,都是梦,绝对不能当真,当真你就是精神病。” 顾然点头。 坠落很危险。 至今为止,真正确定坠落又回归的,只有一个人,但丁,后来写了《神曲》。 “你可以试试《火苗疗法》,想象心中有一团小火苗,只要心里火苗稳定,外界的火就烧不到你。”童玲又说。 顾然再次尝试。 第二层梦境,依旧火蟒蜿蜒,梦境像是一个罐头,被蟒蛇挤满,他躲在最后一角。 大汗淋漓,但硬挺着不醒。 心中的火苗渐渐稳定,火蟒消失,那些奇诡的梦境怪物,也消失了。 之后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一小时的训练很快过去。 陈珂没有找到【职业卡】,顾然也没掌握【牧羊人】,魏宏收服【篝火】失败。 魏宏有些气馁。 这周要给吕露做手术,如果有【篝火】,他的作用会提升,手术的难度与风险也会降低。 “好了。”庄静拍手道,“顾然陈珂,你们两个明天继续,大家都去忙吧。” 一天最多只能做一个小时的清醒梦,不然会影响接下来的工作效率。 ———— 《私人日记》:八月六日,见到了【篝火】和【劳燕双飞】两种怪兽。 前者威力强大,后者效果特殊,羡慕。 今天被童玲师姐说了,我想,归根究底,还是我主动喊陈珂师妹引起的。 引以为戒。 唉,太累了,说话都要这么谨慎,这帅哥不做也罢! ———— 《医生日记》:八月六日,【怪兽】的威力果然强大,但也有着明显的危险气息,谨慎。 不要坠落,不是谁都可以活着回来写《神曲2》。 第15章 那年他六岁,站着如喽啰,如今二十,依然是条狗 {静海}一组二组都开始忙碌起来。 一组有两位病人需要手术,二组则尝试突破内功高手·赵文杰,以及安排户外集体疗法。 众人都走了,庄静把苏晴单独留了下来。 “什么事,庄静老师?”苏晴语气有多正经,就有多少调侃。 庄静走向自己的办公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看向苏晴:“陈珂那里,你多留意,她和刘晓婷之间,心疼多了是要出事的。” {静海心理疗养所}病房有限,医生有限,收容病人的时候会挑选,刘晓婷被选中,是因为她癌症晚期加抑郁,值得观察与研究。 “这件事我早就提过了,也和顾然商量过。” “哦?” “我本来是打算安排陈珂做些其他工作,减少与刘晓婷相处的时间,但没有新病人,每天都只是看病历,也没什么工作。 “后来,顾然提议,陈珂每次接触刘晓婷的时候,我和他跟着一起去,插科打诨,让陈珂分神,减少对刘晓婷的感情投入。 “目前,我们采取的是这种做法。” “是个好孩子。”庄静点头。 “陈珂也不错,你别总是夸顾然,”苏晴说,“他不是你亲儿子,你的亲女儿在你面前,偶尔你也夸夸我啊。” “还有,”庄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顾然上个礼拜拒绝你,你要再次邀请他,他一个人来这个城市,没有朋友......” 苏晴打断道:“除了顾然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下个礼拜你必须把他带出去玩,这是命令,是工作。” “我礼拜六礼拜天还要加班?” “反正你周六周日也是一个人,还不回来看我,加班又怎么了?” “我遛狗啊。” “你把顾然一起遛了。” 这个说法让苏晴满意。 她笑着点头:“我会把庄静老师您的意思,完完整整地转达给他,强制性地让他跟我出门。” “嗯,就说是我的意思。” 庄静不在乎,她认定顾然不会信,她没有在顾然面前展现过她少女的一面。 没错,庄静,女儿二十岁的美少妇,也自认为是少女。 “赵文杰那里,有情况随时跟我汇报,另外,我也会尽快接收一位新病人,由你们组负责,你想办法让陈珂的重心放在新病人身上。” “明白。” “你说,顾然他......” “你干脆直接跟他签收养协议好了。”苏晴双手插兜。 “为什么要收养?”庄静笑着还击,“我还有一个女儿,我有更好的办法把他变成我的儿子。” “庄静老师这一周扣一分。” “你扣我的分?员工扣老板的分?” “女儿扣妈妈的分,你作为母亲的资格降低。” “去吧去吧!”庄静挥手赶人。 苏晴走向大门。 “对了。”庄静喊道。 “你再说顾然,我现在就下去把他杀了,然后假装精神病。”苏晴威胁道。 庄静看着自己女儿,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但感情却与之前都不同了。 “你别一直和狗在一起,也多和人交流。” “......知道了。”苏晴说,“现在又不用埋头学习,下周准备和陈珂,还有她闺蜜一起去学游泳。” “好事,记得带上顾然。” 砰! 苏晴把门重重地关上,白大褂衣袂飘飘。 秘书从秘书处探出头,一脸八卦地左看右看,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 办公室内,庄静优雅婉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自然喜欢顾然,但希望顾然的到来,能让自己总是看书、遛狗的女儿,也能和同龄人交流,也是真的。 她如此偏袒顾然,说不定真的会让苏晴看顾然不爽,可在她心里,这是好事。 最怕的是没感觉。 以苏晴的美、顾然的帅,以及两人的性格,只要有感觉,不管感觉是好是坏,早晚会彼此吸引。 两人至少要在一间办公室待五年呢,这还不能发生点什么? 庄静甚至都想好了,如果两人真能在一起,她就开玩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把{静海}给顾然了。 不知道那时候女儿会是什么表情,想想都期待和好笑。 ——保持好的心态很重要,被精神病患者折磨、感动,也陷入抑郁的医生,庄静见过、治过不知多少。 庄静放下水杯,拿起桌上的相框。 相框内的照片上,是三个人的合影:与现在几乎没有变化的她,六岁读一年级的苏晴,六岁读一年级的顾然。 苏晴身上,不管是脸,还是发型、衣着,都精致得像公主。 顾然,穿着不合身的、只有中年男人才会穿的商务风旧T恤,下身裤子也不合身,需要依靠一根老旧的皮带,才能绑在腰上,脚上是凉鞋,不伦不类。 庄静轻轻抚摸照片。 那时候她还年轻,参加一次朝阳行动,在一所很贫穷的小学里,为学生上了一节心理学公开课。 课堂上,全是读书靠国家、穿衣靠捡的贫困生。 上完之后,她便留意到顾然。 一个小男孩,五官秀气,在走廊上玩耍,笑起来有种非常出类拔萃的阳光与温柔。 看着他,庄静心里很难受,想到这样一个孩子,可能会因为环境、金钱的原因,自卑、辍学,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特别惋惜。 当时她也有钱,但还没有到能资助一所学校的程度,之后几天,她便开始考察,决定选择十位小孩资助。 每年两件夏衣、两件冬衣。 学费一直资助到学业结束——中专则中专、大学就止于大学,如果有能力,能读硕士博士,也包含在内。 她不信校方的一面之词,亲自走访了村子,确认孩子的家庭条件,以及孩子、孩子父母的性格。 事情是因为顾然起的,但顾然没有因此直接被选中,依旧在考查范围内。 十个名额确定,顾然在内。 离开凉城之前,她又去看这个小男孩。 当时正是语文课,似乎是什么考试,不是试卷考试,年轻的语文老师让大家背古诗,背一首加一分。 城里的孩子,还没上幼儿园就会背三字经,但乡下的穷孩子,能背什么? 大家背的断断续续。 她站在教室后门,看见顾然神情紧绷,别人背的时候,总是在竖起耳朵认真听。 然后,在别人背完,立马站起来重背一遍。 背了几首,语文老师开玩笑道:“顾然,你这算作弊啊!” 所有学生哈哈大笑,几个小男孩笑得很夸张,前仰后合。 站着的顾然也在笑,很不好意思,手一直在裤子上擦汗——还是那条需要皮带的裤子。 十个资助名额,其余九人,庄静并不联系,她不在乎这些孩子有没有出息,也不在乎他们学习好不好,更不图回报。 每年确认九人的情况,按时打款,寄去衣服。 唯独顾然例外,就是因为这节语文课。 十个人的衣服,都不是名牌,但顾然是那种不是名牌却很贵的牌子; 除了学费,她还给顾然寄书,《红楼梦》等名著、《冒险小虎队》等儿童图书、《BBC夜空探索系列》等科普; 知道他有心理医生资质的时候,更是开始与他书信来往——顾然没手机,她也没给他,怕耽误他学习; 鼓励他写日记,潜移默化地教导他各种疗法。 沉浸在回忆中的庄静,忽然笑起来。 顾然一定会吓一跳,之后学习的各种疗法,自己竟然早就学过了,只差揭开最后一层面纱。 连她丈夫最重要的《人生地图疗法》,都因为爱屋及乌,被她丈夫编写在一则故事中,夹在信封里寄过去。 当然,她丈夫主要是考验,并不真的认为顾然能领悟。 静海一组办公室。 “庄静老师对小师弟很偏心。”童玲双手端着一杯咖啡,“今天我教他《火苗疗法》,他一遍就会了,显然早就学过这方面的理论。” 魏宏给自己倒水:“上周吃饭的时候,不就说了嘛,顾然从小就是庄静老师资助的学生,两人虽然不见面,但感情很好。” “说不定将来会和苏晴在一起,成为新所长。”童玲笑道。 “师弟爬我这个师姐上面啊,嗯——,我不讨厌。”江绮沉吟道。 “大姐,你能不能不要开黄腔?”童玲一副受不了她的无奈。 “办公室总要有一个活跃气氛的吧?”江绮有不同意见,“你不搞黄色,魏宏想搞不敢搞,那只有我来搞了。” “说的好像‘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样。”魏宏笑道。 “所长都没说什么!”江绮得意洋洋。 魏宏看向童玲,迟疑一下,道:“童玲,下次我一定会收服【篝火】。” 一种‘总理需要向议会负责’的语气,试探性地传达‘以后我什么事都要向你汇报,我是你的人了’。 “啊?嗯,师兄你加油。”童玲喝着咖啡往自己办公桌走去。 江绮摇头,不是无奈,而是奚落和看戏。 她说黄色笑话逗他们,他们表演青春恋爱喜剧给她看,彼此都是对方的心理医生。 只是魏宏任重而道远。 这怪他自己,童玲来之前,仗着颇能给人感觉的相貌,情史比写的病历还长。 童玲来了之后,忽然一见钟情了,痛改前非,要和她过正经日子。 痛改前非当然是好事,但不代表着,他人就必须对善待痛改前非的人没意见,都是俗人,不是佛门,做不到放下屠刀,就让对方成佛。 魏宏向江绮投来求助的眼神。 江绮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开黄腔归开黄腔,作为心理医生,她有一个原则:轻易不给人建议,尤其是事业和爱情。 一辈子的事,她这98斤的身体可承受不起。 比如说,现在她帮了魏宏,将来魏宏狗改不了吃屎,她对得起童玲吗? 静海二组办公室。 “咱们开个小会。”穿淡蓝色牛仔裤的苏晴,清新、自然、简约。 顾然转过身,陈珂推着自己的椅子来到苏晴桌旁。 “现在有两件事。”苏晴边说,边写,“一是赵文杰,询问他的家人,需要得到他本人同意。” “我来吧。”顾然道。 “还有就是户外集体治疗,时间、地点、人选、活动内容,都要安排。” “这个,我。”陈珂举手。 “你一个人做的完吗?”苏晴问她,“外出考察地点、购买食材道具、为每一名患者进行测试,通过测试的患者才能外出。” 陈珂放下手,咬着下唇有点不好意思。 苏晴笑道:“我们两个一起,还要护士财务帮忙。顾然,赵文杰的测试交给你。” “没问题。” “好,行动!” 顾然离开办公室,去住房区找赵文杰,赵文杰在耕作区打理他的黄瓜。 看见顾然,他摘了一根给他。 “没打农药,纯天然,直接吃。”赵文杰说。 不是市面上的小黄瓜,手腕粗细,看起来老了,顾然简单擦拭,咬去第一口,吃第二口。 清脆,意外的很嫩。 “等我悟出招式,就在一家大学教内功,在学校分配的院子里种黄瓜。”赵文杰一片一片叶子地检查。 “对于你的事情,我们有新的想法,想和你家里人聊聊。”顾然说。 “随你们。” 顾然点头,他转身离去,准备联系赵文杰的父亲。 “顾医生。” 顾然回头。 之前蹲在地里的赵文杰站了起来,两侧的黄瓜藤像是两堵墙。 阳光落下来,蒲扇似的叶子的影子,在赵文杰脸上轻微晃动。 “怎么了?”顾然问。 “你明天还来学内功吗?” 顾然笑了:“来!” 回到办公室,陈珂与苏晴正在挑选地点,有山林,有海滩。 “海滩吧,开阔,沙地柔软,只要盯着,不太容易出事,山里环境复杂。”苏晴说。 “嗯。”陈珂手里拿着一支笔,“海滩又要选哪儿?有好几个。” “这些是往年的......”苏晴忽然抬头,看向走进的顾然,以及他手里的黄瓜。 黄瓜一看就不是买来的水果黄瓜,比红薯都要大,也就是说,不太可能是护士给他的。 “哪来的?”她问。 “这个?赵文杰送我的。” “吃病人给你的东西?”苏晴精致的面容略显严肃。 “......当时在田地里,他顺手摘了给我,我就顺手接了。” “5000字检讨。” “这是第一次,能不能......” “不能。” 顾然知道自己错了,这种事写检讨算好的,一般都要扣钱,500起。 他连洗衣凝珠都舍不得用,怎么舍得500块钱。 顾然背对两人坐下之后,陈珂看见苏晴振奋地偷偷挥了一拳,她忍不住笑起来。 “陈珂?”顾然回头,“都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我倒霉你这么开心吗?” 他是在开玩笑,大家也都看的出来。 “没有啊。”陈珂笑着摇头。 “所以你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是吧?”顾然替她答道。 “少啰嗦!”苏晴的腿太长了,脚尖轻轻一推,就把他的椅子转过去。 然后,顾然就听见两人都在笑。 他回头,两人憋笑。 苏晴一板正经:“葡萄湾的沙滩不错,那里有一家葡萄酒吧,露天的,和对方商量,还能让酒吧负责食材。” “哦,挺好的,省事。”陈珂应道,“但海边,还是注意有人跑到海里吧?” “这点放心......” 顾然转过头去,两人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又带了笑意。 “喂,你们两个。”顾然没有回头,只是无奈。 “哈哈哈哈!”两人直接爆笑,都将脸埋在手臂臂弯里。 但顾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因为5000字检讨不是开玩笑,是真要写。 ———— 《私人日记》:被苏晴罚了写5000字检讨。 岂有此理! 如果是1000字,看在她有美色,我也就忍了,但5000字! 我只能看在她是组长的份上,才能忍住这口气。 不过,我确实错了,这点必须反省。 陈珂身上涂的什么香?坐我身边一直飘过来,女人都这么香吗? ———— 《医生日记》:吃了病人给的黄瓜,被组长罚写5000字检讨。 我心甘情愿。 现在想想,心里后怕不已,病人的东西怎么能乱吃呢?何况还是精神病人? 组长只让我写5000字检讨,太轻了,心里的懊悔羞愧之情,让我的脸都发红。 谨记! 第16章 我啊,最喜欢写检讨了! “啪嗒啪嗒!” 顾然手指敲击键盘,最后按下‘回车键’,关于‘精神科医生吃病人给的食物、5000字检讨’的搜索结果弹出来。 滚轮滑动,没有想要的。 “啪嗒啪嗒!” 输入:精神科不良事件检讨书 又输入:医务人员的检讨书范文、精选 页面来回切换,不同格式、各种句子在脑海中组装,像是从各地收集样本和材料,搭建新的建筑。 建筑名:关于吃病人食物检讨书 “我怀着十二万分的愧疚以及十二万分的懊悔写下这份检讨书,作为一个医生,我为自己失职行为感到了深深地愧疚和不安,在此,我做出深刻检讨......” 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苏晴在他也不敢百度,键盘没有多少敲击声,但依旧清晰可闻。 “......好是好,但事情一下多起来,心头重重的。” 顾然双手离开键盘,握向鼠标的右手,快得拉出残影。 当右手掌握鼠标,网页从检讨书切换成电子病历时,左手也恰好撑住下巴。 一副认真阅读病历的样子。 苏晴和陈珂推门进来。 “顾然,一个好消息!”刚进门,陈珂便笑道,“庄静老师收了一位新病人,由我们组负责!” “是嘛。”这时候,顾然才看向两人。 “别傻坐着,收拾下,一起去采集病史。”苏晴说,“采集过程中,病人对谁最亲近,就由谁主治。” “好!” 说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可毕竟是新人,也不好双手插兜就去了,顾然和陈珂乖乖拿了病历本。 苏晴则什么都没拿。 三人离开办公楼,前往住房区。 护士台有两位护士,一看见顾然,王佳佳立马收拾东西跟上来。 “辛苦了。”苏晴笑道。 “不辛苦。”王佳佳灿烂地笑道。 三位医生走在前面,王佳佳从护士服里快速拿出小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 护士台的小姐妹,一脸看不下去的表情目送四人远去。 “王护士,新病人安排在几楼?”顾然问。 “啊!”王护士应了一声,悄悄收起小镜子,“二楼!” “二楼.....庄静老师还是照顾我们了。”顾然说。 住在二楼,代表几乎没有自杀倾向,只要没有生命危险,某种意义上来说,医生便可以放宽心地慢慢想办法。 刚走到二楼,便听见剧烈的吵闹声。 走廊上,一楼的刘晓婷、赵文杰,二楼的拔河老头、地产阿姨,三楼的幻臭作家、‘快出院’,全都围在203,如同电视情节一般六个人只将脑袋探进去。 如果从203往外面看,门两侧像是长了蘑菇一样各长了三颗脑袋。 还有三名护士在六人后面。 吵闹声是从203里传来的,也就是新病人。 “怎么了?”陈珂好奇道。 “阿珂?”刘晓婷的脑袋脱离队形,“新来的病友,不愿意上交手机呢,和护士吵。” “你们怎么在这里?”顾然问。 “来和新病友打招呼啊,喏,还带了礼物。”刘晓婷从病服兜里拿出两颗橘子,“现在应该用不上了,给你们吧。” 她递给陈珂。 陈珂下意识.....拒绝。 “上班时间我们不能吃东西,不然要罚款500。”她略带歉意地笑着解释。 或者写5000字检讨,顾然在心里补充。 另外五人津津有味地还在看热闹,苏晴道:“堵在这里做什么,都让开。” 哗啦一下,病人们都让开。 四人走进去。 “老赵,你不是说自己是内功高手,你怕个卵子!”幻臭作家低声骂道。 “新时代,内功高手也要服从上级安排。”赵文杰说。 “屁,我看你他么就是装病,单纯不想工作,提前退休养老,让屁股翘的护士伺候你。” “再多说一句,我撕了你的素材本。”护士李慧轻声警告。 幻臭作家像是被斯派克(斗牛犬)堵在墙角的汤姆(猫),汤姆·幻臭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说到屁股,”地产阿姨道,“小顾的屁股很翘啊。” 刘晓婷缓缓点头,颇为认可。 李慧往病房里偷瞄。 “哇,好臭!好臭好臭!”幻臭作家左手捂着口鼻。 “发病了,他发病了!快看,他发病了!”一直没说话的拔河老头,指着幻臭作家大吼,仿佛自己被冤枉般激动。 这老头天天拔河,身体壮实,嗓门堪比喝断当阳桥的张飞,别说二楼,一楼三楼都有他的滚滚回音。 “嘘!”护士们赶紧把他拉走。 进了病房,新患者正与一男一女两位护士僵持。 顾然打量新患者,是一位阿姨,长得还算端正,但神情略显刻薄。 看见穿白大褂的三人进来,刻薄阿姨立马道:“你们是不是领导?” “不是领导,是医生。”苏晴回答。 “我不管,手机必须还给我!”刻薄阿姨吼道。 “这是规定。” “什么规定都不能拿走我的手机!你们拿我手机做什么?放在我身上又会怎么样?” 面对几乎喷沫的怒吼,苏晴依旧平静。 她慢条斯理地解释:“一,手机连接外界,患者可能会受到外界信息的影响,比如说明星之类; “二,现在无法确认你的精神状况,如果出现意外情况,你可能会被骗出密码,泄露个人隐私、转账资金......” 刻薄阿姨手一挥:“我的情况我自己不清楚?我是自己上门来了的,只想在这里住两天散心,明白吗?啊?!” 陈珂有些担心:“病人的情绪好像有些激动。” “跟你们说了我没病!”刻薄阿姨忽然发疯,竟然从病床上摔下来。 这下子把在场三位医生、三位护士都吓了一跳。 其余两位护士还没反应过来,想要表现的王佳佳,已经冲上去。 “阿姨,您没事吧?”她试图搀扶。 “啪!”刻薄阿姨忽然甩了王护士一巴掌。 整个203都安静了。 血液如同看见鱼食的鲤鱼,哗啦一下蜂拥而至,王佳佳年轻水嫩的脸,肉眼可见的红起来。 另外一男一女两位护士,连忙上前控制患者。 “没事吧?怎么样?”陈珂心疼地问王佳佳。 王佳佳垂着脑袋,摇摇头,一言不发地站回后面去了。 打了一巴掌,刻薄患者不再怒吼,她坐回床上,冷笑道:“把手机给我,不然我见谁打谁。” 众人都为她的撒泼感到厌恶。 可这或许是对方的病症之一,那就不是对方的“本意”。 刻薄患者显然也知道一点,仗着自己病人的身份,一人面对六人没有半点退让,像是身后站着斯派克(斗牛犬)的杰瑞(老鼠)。 用中国话来说,就是狐假虎威。 刻薄患者摊手,勾了勾:“手机,拿来。” 两位护士看向苏晴。 顾然开口:“苏医生,病人似乎有暴力倾向,不如先绑了,等她冷静下来再说。” “你说什么!”刻薄患者下床,就要冲向顾然。 这次两位护士都已经有防备,及时制止了对方。 “你要敢绑我,我绝对举报你!叫记者过来!医院别想开了!”患者大声威胁。 苏晴看向顾然,正声道:“顾医生,护士被打我也很生气,但我希望你专业一点,不能为了发泄怒气随意拘束患者。” 刻薄患者冷笑。 顾然视线转向患者:“如果不想被绑,你必须证明你刚才的行为是正常思维,不是因为精神症状的暴怒。” “我证明?凭什么?”刻薄患者回道。 “你不能证明,那就只能根据我们的判断采取措施。” 刻薄患者嗤笑:“怎么证明?今天几号?八月六日,星期一。打人原因?我打人是因为你们不给我手机。还要问什么?一加一等于几?等于2。还有什么?嗯?” “道歉。”顾然说。 “什么?”刻薄患者不敢相信地再次确认。 “道歉。”顾然微笑,“如果是正常人,打了人会道歉吧?” 刻薄患者想也不想:“你有病吧!” 顾然回答:“看来你不是正常人。” 苏晴在他身边,一副‘你还打算继续强词夺理啊’的表情看着他。 陈珂连续点了两下头,说:“在我们正常人的世界里,打了人是要道歉的。” 然后,顾然和陈珂一起看向苏晴。 苏晴无奈,对患者说:“你好,如果你是正常人,打我们的工作人员,必须道歉;如果你是因为精神问题打人,我们只能暂时限制你的自由。” “我就不道歉!我看你敢不敢真......” 苏晴对两位护士说:“绑。” 男护士当场抽出约束带,女护士则去拿病床上自带的约束带。 “杀人啦!” “医院杀人啦!” “强奸!有人要强奸我!” “啊!!” 有热闹可看,六位患者又咚咚地跑回来,六颗脑袋再次上演电视剧一般的场景,重叠在大门两侧。 最后,刻薄患者屈服了:“放开!我道歉!我道歉!” 两位护士暂停约束。 刻薄患者病服凌乱,头发散乱,眼白发红,她盯着顾然,牙齿嘎吱作响。 不是夸张,牙齿真的嘎吱作响。 两位护士都一惊,他们以为顾然是“公报私仇”,现在看来,眼前这位患者似乎真的不对劲。 在顾然眼里,刻薄患者身上心理阴影,犹如风吹蜡烛,鬼影摇曳。 “对·不·起!”刻薄阿姨一字一顿道。 虽然不是面对王佳佳,但顾然也不敢继续刺激对方。 苏晴也看出患者情绪激动,缓和气氛道:“只要你配合我们,确认你具备使用手机的条件,我们会立马还给你。” 刻薄阿姨使劲挣扎了一下,两位护士顺势松开。 “立马给我做!然后把手机还我!”刻薄阿姨将手腕上的约束带甩开。 三人开始采集病史,对方配合地很勉强。 他们也不在意,比这难缠的病人,看得多了——毕竟是新人医生,只是“看过”,还没见识过。 门外。 赵文杰说:“哪有礼貌,哪有文明,都是因为有真正的暴力——法律。” “少污蔑法律,明明是约束带!”幻臭作家纠正。 然后,他又说:“顾然这小子挺狠,他打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明显的老赌鬼,绝对他娘的杀过人。” ‘快出院’看他一眼,怀疑他这样的精神状态,竟然也能和自己一起住三楼。 “我觉很帅啊。”刘晓婷剥开橘子。 三位医生从病房里出来。 幻臭作家第一个凑上去,手里拿着笔和素材本:“顾医生,请问你有没有杀过人?” 苏晴对王佳佳悄声道:“你先去吧。” “嗯。”王佳佳低着头先一步离开。 顾然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回答:“杀过。” “嘶——”‘快出院’到抽一口冷气,也只有他吸了冷气。 “我就知道!”幻臭作家刷刷刷奋笔疾书。 “小伙子,干得不错。”地产阿姨夸奖。 ‘快出院’难以自信地看着她。 “顾医生,吃橘子。”刘晓婷分了一半橘子给顾然。 顾然抬手,竖起食指,虚了她两下,意思是:你小子! 刘晓婷笑了:“好可惜,没让医生你罚款,不过我会加油的!” 拔河老头拉了拉顾然袖子:“大夫,明、明天下午的放风时间,你......”他左右看看,像是在警惕什么。 顾然握住对方的手,稍稍用力,令人安心的力道。 他柔声问:“怎么了?是看见什么了吗?没关系,都可以和我说。” 拔河老头踮起脚,示意要和顾然耳语。 顾然赶紧凑过去。 苏晴和陈珂也面色严肃。 拔河老头说:“你、你还来赌吗?” “......” “......嗯哼。”苏晴清了一下嗓子。 陈珂时而低头看脚,时而抬头打量天花板,咬着自己的唇。 顾然握紧拔河老头的手,让人有点痛的力度,他郑重地回道:“不来。” “那、那、那你的瓜子,能给我吗?” “......不能。” “我、我、我教你拔、拔河!”老头急了。 顾然笑着看他:“你自己练会了吗?” “练、练会了我还在这里?我拔着海,去、去太空打牌!都、都不用桌子,牌不会掉,太空没有引力,你、你知道吗?” 苏晴笑着问:“你不是为了全人类才练习拔河吗?怎么变成了打牌?” “宇航员也在太空种菜。”老头忽然不结巴了。 说完,拔河老头又拉着顾然,对他耳语:“是、是仙女。” 顾然看向苏晴,苏晴穿着白大褂,整个人像是在发光,美得有些虚幻。 见顾然看她,她微微偏头,一副戏弄地表情回看他。 拔河老头继续耳语:“趁、趁她洗澡,偷她衣服,做、做你娘们!” “听您的!”顾然保证。 苏晴快要翻白眼了:“走了。” 下楼,经过护士台,留守的护士站起身,对三人道:“苏医生、顾医生、陈医生,所长让你们去她办公室。” “.....”三人对视。 苏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陈珂说:“我妈妈常说,二十岁的人,不能让人操心。” 顾然看着两人:“仔细看你们两个才发现,你们根本不像二十岁的人,甚至于都不太像人。” “噗!”护士台的护士迅速低下头。 陈珂也在笑。 苏晴一边笑,一边说:“走吧,让你看看我们更不像人的一面。” 临走之前,顾然交代护士:“203的患者一定要留意,必要时,直接采取约束手段,她的病情非同一般。” “哦,好的!”护士赶紧记下。 三人怀着必死的决心来到庄静办公室。 庄静坐在椅子后面,正在电脑上看着什么,三人进来,她也没让他们坐下来等。 站着站着,陈珂忽然有一种读书时,坏学生被老师罚站的感觉。 可她是好学生,从来没被罚过,问题出在顾然这个坏学生身上。 按道理,刚进入{静海},就被一直崇拜的庄静这样惩罚,心里应该忐忑,出现心理压力,晚上睡不着,甚至轻度抑郁才对,可她现在一点也不难过。 三分钟后,庄静看向三人。 “好像还挺骄傲?”她一眼看出三人内心的一部分想法。 苏晴面无表情,陈珂低头。 顾然开口:“庄静老师,那位患者的病情很严重。” “是很严重,但你确认她有暴力倾向?” “......” “让病人在病房大喊‘杀人’、‘强奸’,我在这里都能听见。” 苏晴迅速道:“顾然说要绑的。” 陈珂还有一线良心,没有点头附和。 “顾然要绑,护士就会绑?他是新人,护士会这么听他的话?” “护士不听,我听啊,”苏晴理所当然,“所以归根究底,还是顾然让绑的。” 陈珂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为了不被罚,连‘我听啊’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了。 庄静都被气笑了。 她终于正面朝向三人,顿了一下,她说:“不过,病人打护士,你们能采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还击,也算不错。” 三人没敢说话。 万一是钓鱼呢? 庄静继续道:“但你们如果不能治好患者,等她出院,一定会投诉你们。” “有压力挺好的。”苏晴说。 “从危机中吸取动力,希望你们能做到。”忽然,庄静看向顾然,“小然,真是你提议绑的?” “......是。” “5000字检讨。” 顾然猛然抬头,然后又无话可说地低头:“是。” 庄静又打量苏晴和陈珂。 两人拿出二十年来最乖的姿态。 “你们两个,苏晴写1000字,陈珂500。” 两人没意见,也不敢有。 “处罚不要告诉患者,不能让她怀疑你们的水平,要让患者坚信,你们三个,是值·得·信·赖的治疗师,明白?” “明白。”三人同时应道。 庄静又看了他们一秒,才道:“去吧。” ———— 《私人日记》:八月七日,我与苏晴不共戴天! ———— 《医生日记》:新来一位病人,病情严重。 第17章 裹进被子里 “怪不得天气预报说明天要下雨。”顾然说。 “安静,不要打断我的思路,我还有73个字。”苏晴道。 坐第一个的陈珂回头:“这么快?我500字还有100呢。” 如果只有顾然一个要写检讨,办公室是不准在上班时间写检讨的,可一个办公室都要写检讨的时候,那办公室就允许写检讨。 三人此时都在写检讨。 “哎。”顾然叹气,他才写好一篇,而其余两人只剩几十个字了。 就像考试时,大家提前交卷,唯独他还有整整一面的题没写,一种落后、被抛弃的感觉。 苏晴忽然笑道:“答应我一件事,吃东西的5000字我可以给你免掉。” “不需要。”顾然是这种人? “哦,是先写了吃黄瓜的那5000字?”苏晴一猜就中。 说话的同时,轻微的键盘声一直没停过,陈珂也回过头去,继续想办法凑字数。 “你们怎么有那么多话要写?我500字都编不出来,苏晴是1000字,顾然更是5000字!”她道。 “如果你被罚写5000字,就会觉得1000、500都很轻松。”顾然说。 苏晴道:“如果你能一直看着顾医生的背影,也能像我一样轻松,幸福是比较出来的。” “不对我说声谢谢吗?”顾然问。 “检讨写好就给我。” “微信?” “打印出来。” 打印机“吱——”“吱——”地吃进吐出。 顾然将检讨书送到苏晴手上,苏晴姿态漫不经心,先随便翻了一遍,再从第一页看起。 她读道:“‘尊敬的苏晴组长,我怀着十二万分的愧疚以及十二万分的懊悔’.......抄的吧?” 陈珂右手手肘放在桌上,手掌支撑额头,娇小的身体笑得轻微颤抖。 苏晴瞅着顾然,严肃冷酷的表情,但有一种只可意会的笑意。 顾然否认:“没有抄。” “我百度一下?” “我觉得——” “嗯。”苏晴语气中全是‘我听你胡扯’的耐心。 “我觉得,人类情绪丰富,每个人的思想也不同,但用语言和文字表达出来的时候,就会受到语言和文字本身的限制,出现类似的情况。” “你这是类似?你这是雷同。” 陈珂已经不行了,她甚至拿出手机,将这一幕录下来——她就是觉得好笑到这种程度。 苏晴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盯着顾然。 顾然完全没注意到陈珂,只怕苏晴忽然说一句‘拿去重写’。 他努力挽救:“晴姐。” 苏晴纤细分明的指骨轻敲桌面两下:“办公室,谁是你姐。” “苏组长,你往后面看,绝对不是抄的。” “开头是不是抄的,你老实说。” 陈珂一边录,一边佩服道:“这招厉害!” 回答是,重写; 回答不是,还狡辩?重写! 顾然进退不得,被将死,他忽然灵光一闪:“苏组长,你之前说让我答应你一件事?” “还不算笨。”这才是苏晴的目的,她笑道,“事情之后再说,检讨书也先放我这,现在是上班时间。” 也就是说,如果事情没办好,还没有判定是否合格的检讨书,依然能让顾然重写。 吃一堑长一智,交给庄静的检讨书,顾然再也不敢应付了,认认真真地写自己的心理感受。 但他自己写的开头,放在网上一搜,一样‘雷同’! 下班之后,陈珂带着许多资料回到家,她想尽快安排户外集体治疗,让刘晓婷满足最后的心愿。 菲晓晓也带了工作回来。 两人在客厅各自忙碌。 快八点的时候,菲晓晓伸懒腰,没在意形象,T恤下摆拉起一大截,露出大片肌肤。 “珂珂,”她身体倒向陈珂,抱住她的细腰,“晚饭打算吃什么啊?” 于是,两人开始琢磨点什么外卖。 一个吃麻辣烫,不要米饭;一个吃黄焖鸡,要米饭。 点完继续忙,等外卖来了,麻辣烫和黄焖鸡当菜,米饭一人一半。 陈珂用米饭盖子装自己那半份饭,懒得洗碗。 “对了。”吃的时候,陈珂想起一件事,“这周末学游泳,顾然答应去了。” “真的?!”菲晓晓双眼瞬间明亮,像感应灯听见脚步声。 自从看了陈珂发的朋友圈——周五聚餐的照片,她对顾然心动不已,觉得如此帅哥,不各方面上他,对不起她女人的身份。 “嗯。”陈珂用纸巾轻轻擦了一下嘴角。 她笑道:“你要怎么谢我?有好吃的草,我可是第一时间想着留给你享用了。” “草给我,鸡皮给你,美容养颜!”菲晓晓把自己不爱吃的鸡皮夹陈珂的“碗”里。 陈珂正要说吃鸡皮还发胖呢,手机这时候响了。 菲晓晓露出‘我知道是谁的电话’的表情,面带调侃地继续吃自己的饭。 陈珂拿起手机,是微信视频。 接通后,乔一鸣出现在镜头里。 “阿珂,做什么呢?” “在吃饭。”陈珂调转镜头,给他看菜、给他看菲晓晓,菲晓晓抽空比了一个剪刀手。 “才吃饭啊,吃饭一定要按时,别饿了肚子。” “噫~~”菲晓晓发出受不了的声音。 陈珂一笑,没说什么,问乔一鸣:“你吃了吗?” “吃了,今天和厂里的师傅出去喝酒了。” “少爷在为接班做准备了。”菲晓晓调侃。 “你这张嘴,”乔一鸣笑骂,“怪不得你现在还没男朋友!” 菲晓晓还击道:“等着吧,珂珂给我介绍了她单位的帅哥医生,等我拿下他,看你怎么说!” “帅哥医生?”乔一鸣愣了一下,“阿珂,是那个哥们?” “对啊。”陈珂放下手机,将一缕秀发挽在耳后,低头吃了口饭,“顾然还没女朋友,人品也好,我就想介绍给菲菲,菲菲说,如果成了,请我吃大餐呢。” 乔一鸣大笑:“就为一顿大餐啊!我请你啊!” “不说了,我吃饭,还有工作要忙呢。”陈珂想赶紧吃饭,继续策划户外集体治疗的方案。 “好。”乔一鸣点头,“也别累着,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喝了酒早点睡。” “拜拜。” “拜拜。” 陈珂挂了电话,继续吃饭。 “就这样?”菲晓晓问。 “嗯?”陈珂不解。 “不应该——‘亲一下’、‘mua~’、‘再见,宝贝’、‘你先挂’、‘不嘛,你先挂~’。”菲晓晓声情并茂,还带动作。 “吃饭呢,能不能别恶心。”陈珂笑道。 “情侣不都这样嘛,什么恶心!我要是和顾然在一起,我一天亲他十八遍,口水涂满他的脸。” “......我会不会害了顾然。”陈珂故作认真地反思。 “我错了,最美最可爱的珂珂~” 陈珂笑起来:“还有,你和顾然最好顺其自然,你慢慢试探,觉得他没有谈恋爱的意思,也别强求,不然我夹在中间会很尴尬。” “明白,我也就在你面前这么奔放,出门我就矜持了。” 这点陈珂相信,菲晓晓一出门就成了文静少女。 “珂珂,你说我周末穿什么?要不要买一件骚一点的泳衣?” “咳!咳!”陈珂被呛到了。 菲晓晓一脸淡定地将柠檬水递过去,继续道:“明明都有男朋友了,干嘛还一副纯洁少女的样子。” 喝水的陈珂白了她一眼。 理顺了气,她放下水瓶,说:“别做多余的事情,骚绝对不行!” 顿了一秒,陈珂又说:“但可以买一件漂亮的泳衣,再把腿毛腋毛剃干净。” “你看我这腿!”菲晓晓气得当场撩起裙子,露出两条光洁的腿。 啪啪拍了两下,像是杀猪佬炫耀今天的猪肉。 “看这腿,一毛不拔,还需要刮腿毛?” “你昨天刮过了吧,在浴室里,我洗澡的时候看见了案发现场。”陈珂冷静道。 “.....没意思。”菲晓晓又把裙子放下去,“你太没情调了。” 听见这话,陈珂没有反驳,甚至若有所思。 “怎么了?”菲晓晓夹了麻辣烫里的花菜,看见她表情不对,下意识问。 陈珂沉吟道:“我怀疑我性冷淡。” 菲晓晓已经到嘴边的花菜,都被这句话惊得掉回碗里。 陈珂继续道:“我和一鸣在一起,虽说时间也没多久,但来到新的城市,开始异地恋,分别之前亲一下应该合情合理吧?” 菲晓晓回过神,下意识说:“这种事哪有什么合情合理!和时间地点无关,主要是心情,想亲什么时候都能亲,不想亲,就是洞房也不用亲。” “上个礼拜周三,我来海城的第一天,吃完饭,乔一鸣送我们回来,你先上楼,乔一鸣想亲我,我拒绝了。” “所以你就怀疑自己性冷淡?”菲晓晓不解。 她已经收起打闹的态度,而是认真帮忙分析。 “可能比性冷淡更严重,如果只是冷淡,我也不会拒绝,是心理上......感到不适。” “喜欢.....女人?” “饭好好吃,话好好说。”陈珂警告她。 “那是怎么回事?”菲晓晓饭也不吃了,“你也不可能讨厌乔一鸣,讨厌的话,以你的性格不会和他在一起......会不会是精神病?” “你觉得我像是有精神病的样子吗?”陈珂饭吃的很香。 “那为什么性冷淡?我觉得你还是检查一下,又不麻烦,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庄静看呀,那可是最顶级的心理治疗师。” “上班没两天,就麻烦上级帮你看病?”陈珂反问。 “是有点不好意思。”菲晓晓也反应过来,“那就找你的师姐,再不好意思,就找你一个办公室的苏晴!” “我觉得......没什么吧。” “性福啊!” “你说的哪个‘xing’?” “别岔开话题!”菲晓晓正色道,“珂珂,如果我性冷淡,你会劝我去看吗?再想想,你劝我去看的原因是什么?你自己就是心理医生,怎么对自己的问题那么不重视呢!” 说的都有些急了。 陈珂也半放下筷子,她沉默一会儿,说:“我会找苏晴看看。” “没错!” “另外,我想把这件事告诉乔一鸣。” 做法是对的,但菲晓晓反对:“为什么这么快告诉他?你们现在见不了面,等你和苏晴谈过之后,确认是什么问题,治疗需要多久,再告诉他也不迟啊!” “我觉得很难治,甚至治不好。”陈珂吃了一口菜。 “......怎么会?” “其实我也在给自己看,包括看...嗯,那方面的文字、影像,都没有感觉,不,是觉得恶心。” 这种小秘密,菲晓晓平时要是知道,绝对要闹半天,可现在她没有任何心情。 那可是觉得恶心啊! “男女、女女、男男,各种各样的,一个都不能让你有感觉?全恶心?” “相信我的专业性,就算恶心,我也忍着全看过了。”陈珂以开玩笑的口吻道。 菲晓晓却没笑,追问道:“男人呢,现实中的男人,没有一个让你有感觉?” “没有。” “那你当初为什么答应乔一鸣?” “我只是那方面觉得恶心,恋爱的情绪还是有的,柏拉图式爱情。”陈珂喝一口柠檬水,“二十年,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冷淡,上个礼拜才发现。” 见菲晓晓一脸迷茫、忧虑的表情,她笑道: “又不是必须的事情,没有就没有,古往今来,多少老处女啊。” “人家老处女能自己自娱自乐,体验过,你能吗?” “哪里有天才,我只是把别人自娱自乐的时间用在学习上——我用多出来的时间工作,收获事业也行啊。” 菲晓晓根本没听,一个劲地想办法。 “去医院检查?”她提议。 “进{静海}前,全身体检,大医院,没有漏任何一个项目。”陈珂说。 “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嗯,基本是很难发现和治疗了。”陈珂夹起一块腐竹,“所以,我想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乔一鸣,好好商量我们的未来。” 菲晓晓不看好。 “他家里没有皇位,但真有一个厂子要继承,你......对了,你能生孩子吗?” “感觉不到痛的人,被刺了一刀一样会流血。” “你这个比喻有点下流。”菲晓晓一边出神,一边下意识吐槽。 “但是啊——”她回过神,继续道,“对于男人来说,生孩子当然重要,可性更重要,没看网上说,如果没有性,男人更喜欢和男人一起玩吗?” “我知道。”陈珂说,“所以必须和他说清楚。” “如果他不介意呢?” “那就和他好好过呗。” “可以后他因此出轨?甚至闹到和你离婚?” “那算了吧,我干脆和他分手,及时止损。”陈珂笑道。 “别笑。”菲晓晓严肃道,“这是正经的事情,说实话,不是我对乔一鸣有意见,我是针对所有男人,没有性,不行,除非这个男人不正常。” 陈珂附和着点头,看起来不太关心这件事。 “所以,”菲晓晓总结道,“最好是你直白一点,让他主动退出,对你好,也对他好。” “可是,”陈珂筷子将饭戳散,“我这一辈子怎么办呢?” 身体不行,可精神上她需要陪伴,这是内部,外界,她父母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见过因为女儿大龄未婚而抑郁的母亲,她自己的父母不会,但如果知道她身体有问题,会不会抑郁呢? 就算不抑郁,他们一定会伤心难过,甚至老了、死了,心里都带着忧虑。 作为子女,不能按照父母的意思生活,可也不能让父母一直为自己操心。 “我有一个好主意。”菲晓晓一只手拍在陈珂肩上,“等我拿下顾然,我们三个人住!” “什么?”陈珂抬头看着自己好友。 她和菲晓晓在同一所大学读书,住同一个宿舍,有些课程一起上,但菲晓晓比她提前一年毕业,因为陈珂是特殊的心理学。 菲晓晓的年纪比她大,可就是比她大的菲晓晓,竟然说出这种话。 “也不行。”菲晓晓纠结,“我现在觉得没问题,可等我和顾然结婚,时间久了,说不定就会介意了。” “.....” “最好是我们住同一个小区同一层楼的对门,又亲密,又有私密空间,等顾然老死了,我们两个一起过。” “......你先追到顾然再说吧。”陈珂继续吃饭,不再谈论这个问题。 菲晓晓也捧起饭盒:“你明天记得找苏晴看看啊。” “知道啦。” “还有,你真的没感觉吗?要不要我找一点片子给你,都是我精挑细选之后的。” “谢谢,不用。” 吃完饭,收拾垃圾,工作,洗澡,各自回房间休息。 陈珂躺在床上,开着夜灯,踌躇着是否和乔一鸣坦白这件事。 但她又怕自己的问题是阶段性的,过一段时间忽然好了,到那时候,岂不是欺骗乔一鸣吗? 再等等吧。 不知道是害怕坦白,还是对自己心存侥幸,她决定再等等。 正如菲晓晓所说,两人至少异地恋五年,如果五年之后,两人还在一起,乔一鸣也不介意她的病,她可以选择回内陆。 如果没有,那就是没有缘分。 “嗡~” 手机震动,乔一鸣发来消息。 【乔一鸣:睡了吗?】 【陈珂:正准备睡】 【乔一鸣:我想了想,你最好别给菲晓晓介绍,你和那个人是同事,菲晓晓是你的闺蜜,他们成了还好说,万一没成,你怎么办?】 陈珂看着这条信息。 作为心理医生,再加上对乔一鸣的了解,她觉得这句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乔一鸣说的,自然是他的本意,但真正促使他发这条短信的,是他的担心。 他担心菲晓晓真和顾然在一起,然后作为菲晓晓闺蜜的她,会经常和两人一起外出。 这就等于陈珂会经常和顾然在一起。 这才是乔一鸣隐藏的心思。 陈珂虽然感觉他多心,但也不嫌弃,吃醋在意很正常。 【陈珂:我知道,会让菲晓晓注意的。我的作用呢,只是让两人认识,之后不会插手。】 忽然,陈珂来了灵感。 让菲晓晓和顾然认识,周末一起出去玩其实不是最好的主意,如果户外集体治疗有志愿者,而菲晓晓报名参加,这不是更隐蔽吗? 她立马把‘志愿者’三个字写在备忘录里,准备明天和苏晴商量。 屏幕切回来,正要和乔一鸣继续聊天,房门忽然打开一条缝。 在陈珂的注视下,一只手将一块平板塞进来,然后又默默退出去,门被缓缓关上。 “......这个女流氓!”陈珂笑骂。 坐在床上,她盯着门口的平板,咬着下唇,要不要去拿呢? 她的犹豫和动心,不是情欲上的,而是为了治病。 最后,多年的心理医生学习,灌输的‘有病一定要治,不能放弃’的思想激活了。 她下了床,拿起平板,反锁了门,又跑回床上。 匆匆和乔一鸣说了一句‘睡了,晚安’,便郑重其事地拿起平板。 点亮屏幕,壁纸居然是【加油!】两个字。 这是菲晓晓平时鼓励自己的壁纸,但现在在陈珂的眼里,却有些搞笑和调侃。 “加什么油啊!”她低声笑道。 不过五分钟,陈珂放弃了,没有半点感觉,依旧觉得恶心。 看着恶心,自己脑海里想象也恶心,毫无进展。 太傻了。 她躺下睡觉,脑袋都裹进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又把脑袋拿出来,恢复平时的睡姿。 第18章 场景漫画家 顾然穿着白大褂,赵文杰穿病服,两人如武侠小说里描述的一样盘膝而坐,在病床上,面对窗外。 “今天下雨,影响练功吗?”顾然问。 赵文杰闭着眼:“太阳一直都在,还有,不要说练功,那是迷信,要说学习。” 明明是内功,却又讲究科学。 窗外,哗啦啦地下着大雨,偶尔有雷鸣滚过去,住房区的身体被震得发颤。 练完功,顾然进行惯例的询问。 “今天几号,星期几?” “周二,几号不清楚,七号?八号?” “知道这是哪里吗?” “{静海心理疗养中心}。” ...... “今天我会和你父亲谈话,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确认赵文杰病情没有变化,顾然走出101病房。 今天跟在他后面的护士不是王佳佳,王护士在护士台,顾然犹豫着是否要关心对方。 王佳佳是很可爱,但他暂时没有恋爱的想法,如今正是学习、适应工作的关键时期,他不想分神。 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开口,只是路过时看了一眼她的脸。 似乎没什么问题。 食堂与住房区相连,不用淋雨。 食堂内,一些护工正准备将早饭送去病房区,新来的刻薄阿姨暂时不能离开住房区203,也会享受送餐上门的服务。 断肢阿姨正帮忙送餐。 外面下雨,天蒙蒙亮,屋内亮着灯,食物的热气蒸腾,看她忙碌的背影,顾然总觉得有些阴森。 独自吃了早饭,离开时恰好看见童玲和江绮走进来。 “顾师弟来这么早?”江绮打招呼。 童玲则笑着说了一声‘hello’。 “两位师姐早。”顾然笑道,“我不是跟着赵文杰学内功么,条件之一就是早睡早起。” 江绮好奇地问:“学内功的时候,有没有特殊的感觉?” “肯定有啊。” “什么?”童玲也好奇了。 “腿麻。” “哈哈哈!”两人笑起来。 笑着说了两句,她们去吃早饭,顾然撑伞回办公室,雨气在地面堆积,犹如薄雾。 办公室昏暗,必须开灯。 三台电脑,顾然的独自亮着,他在确认今天的日程安排。 八点至九点,和陈珂、苏晴、江绮一起,在【怒放天堂】练习; 九点半,见赵文杰的父亲; 下午,刻薄阿姨。 如果有闲余,和苏晴、陈珂一起准备户外集体治疗。 嗯,也要抽空写庄静那一份5000字检讨,因为不敢“借鉴”,写得很慢。 特别是3000字之后,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绞尽脑汁。 距离八点还早,苏晴陈珂甚至还没来,但他没有写,而是找出‘与患者家属商谈’一类的记录,认真看起来。 不久,苏晴和陈珂两人一起进来,两人上班时间似乎一致,总能遇见彼此。 “最烦下雨天。”苏晴梳理着略带湿气的衣物。 陈珂也打理沾了露水般的长发。 “你不是有车吗?”顾然头也不抬地说。 “车又不能开到办公室,早上遛狗也很烦,给狗擦脚更烦。”今天的苏晴负能量满格。 是因为名字里带一个晴字? “下雨为什么还要遛啊?”陈珂说。 “我怕它抑郁。”苏晴很无奈。 顾然和陈珂都微微一笑,很有心理医生风格的回答。 陈珂进了更衣室。 顾然给苏晴提建议:“问一下兽医,看平均多长时间遛一次,应该不需要每天都遛。” “你猜猜我为什么养狗?” 直饮机发出低鸣,热水汩汩,咖啡的香气在办公室晕染。 顾然抬头看去,苏晴正对饮水台,背对着他,细腰,饱满的臀部,牛仔裤修长的双腿。 让人想从后方搂住她的冲动。 苏晴微微抬眼,直饮机的操控面板是黑色的,可以当做镜子用。 顾然全然不知。 他不敢一直看,便一边看,一边开口说:“总不能为了遛狗而养狗吧?” “是为了让它遛我。”苏晴道。 热水出得比温水、凉水慢,直饮机持续做功。 她继续道:“我平时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为了让自己多出去走动,才养了这条狗,养狗就必须遛狗,遛狗就是散步,预防抑郁,还能减肥。” “好主意,不过你那条狗,狗毛掉得太厉害了。” “然后呢?因为狗毛掉得厉害,就把它卖了?” 陈珂从换衣间出来:“苏晴,我好了。” “嗯,好。” 正好热水也放满一杯,苏晴将杯子放回办公桌,自己转身进了更衣室。 直饮机继续工作,陈珂开始泡咖啡。 浸泡在咖啡香气中的顾然,忍不住想,有没有二手咖啡的说法,闻了咖啡的香味,他会不会引起睡眠障碍? .....如果算工伤的话,睡眠障碍倒也无妨啦。 苏晴换好衣服,两人没在办公室久留,出门去住房区查房。 隐约还能听见苏晴:“不想出去,今天能不能一直待在办公室啊。”的声音,像个孩子。 晨会结束,顾然四人来到静室,在庄静的配合下进行训练。 庄静说:“现在陈珂没有找到【职业卡】,顾然没有掌握【牧羊人】,等两人进入正轨,你们四个再按照分组进行训练。” 按照分组,今天应该是陈珂和江绮。 明天周三才轮到苏晴和顾然。 【怒放天堂】,鲜花盛开。 陈珂认真寻找【职业卡】,神情十分认真。 江绮在操控【怪兽·暴怒人马】。 心墙轰隆出现,简明的线条冲出墙壁,变成血肉之躯,鬃毛飞扬,高达三米的暴怒人马,带来极其强大的心理压力。 在暴怒人马十米范围内,梦境会沦为噩梦。 静室内,顾然翻身,换了个睡姿;苏晴蹙眉;江绮自己也眼皮抖动。 唯有庄静和远离暴怒人马的陈珂,依旧神态平静。 负责安全的女秘书,看了一眼,没多在意。 【怒放天堂】的山坡上,庄静道:“暴怒人马的能力,是感染对方,让对方处于强烈的暴怒状态,不要压制,也不要抵抗,可也不要被暴怒影响,你要疏导......” 江绮擦着汗,一边费劲地控制【暴怒人马】,一边竖起耳朵听庄静的教导。 苏晴看向顾然:“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训练,这里的心理压力会影响我们训练。” 两人踱步走向远处。 鲜花盛开,碧空如洗,偶尔吹来一阵风,明明是近乎真实的心灵世界,可因为太美,反而令人怀疑是梦境。 “你现在是什么阶段?”顾然好奇道。 苏晴和他们同龄,但比他们早一年毕业,早一年进入{静海},早一年拥有{职业卡}。 “勉强收服了一头怪兽,但心墙薄弱,连召唤出来都费劲,我妈让我多读书、多接触人、多走动。” “怪兽都有了?”顾然惊讶道。 要想收服【怪兽】,除了要有【职业卡】,还必须召唤出自己的【心墙】。 【心墙】,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每个人的【心墙】都不同,古人和现代人看一件事的想法,几乎不可能一致,这就是【心墙】不同的体现。 心理医生之所以从初中开始培养,便是为了养成合适的三观,为【心墙】的硬度、厚度、长度做准备。 二十岁虽然开始工作,五年合同,这五年其实也是一个学习过程,也在为【心墙】做准备,这也是众人称呼庄静老师的原因。 这五年的主要任务是:获得【职业卡】,召唤【心墙】,收服一只【怪兽】。 可苏晴一年便成了。 而且还是十九岁的一年。 【职业卡】也就算了,【心墙】其实年龄越大越容易。 当然,超过五年,到了二十五岁,三观彻底定型还不能召唤,那一辈子也不可能了,除非遭遇重大变故。 不能召唤,也不是说这个人三观不行,只能证明此人三观驳杂,没有不可摧毁的信心,持之以恒的耐心,以及积极主动的人生态度。 “你早熟?”顾然说。 “我确实六年级就开始发育了,而且发育的不错,让你一直盯着我屁股看。” “......” 苏晴瞧不起人似的一笑。 她又说:“我是收服了怪兽,但我刚才也说了,现在【心墙】不稳定,就像装满水的杯子,轻轻一碰,水就会溢出来,所以只能放在那儿,实际能发挥的作用和你一样。” “......我连【职业卡】都还没掌握。” “【职业卡】都没找到的陈珂,就坐在你前面,你气馁伤心的时候,多看看......” “找到了!!” 两人循声看去。 庄静和江绮也望去。 一直文静秀美的陈珂,站在花丛中,手里高举着一朵花,对四人开心兴奋地欢呼。 苏晴看向顾然,继续道:“......你,嗯,别难过。” “是有点郁闷,”顾然笑道,“但更高兴,我、你、陈珂,是一个组的队友!” 苏晴笑起来。 她正要说什么,异变发生了。 随着江绮的目光落向陈珂,【暴怒人马】健硕的双臂,拉起长弓。 “怒!” 伴随一声战吼,弓箭撕裂空气,在鲜花山坡中犁出一条沟壑,直奔陈珂。 陈珂吓得花容变色。 被【怪兽】杀死,只是一场噩梦,可她刚找到【职业卡】,还没有放进自己‘梦中’,这时候如果死了,下次进来还在手里吗? 江绮急得脸色通红,但她只能勉强控制暴怒人马,控制不了已经离开弓弦的箭矢。 叮! 弓箭断裂坠落。 一尊三米高的女王,用双手护住了陈珂,动作轻描淡写。 短暂的安静之后,众人才听见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外界,陈珂和江绮几乎惊醒。 江绮连忙召唤出心墙,暴怒人马怒吼着变成线条,线条如一串串音符般游曳,重新烙印在心墙上。 陈珂第一时间看向手里的花,确认它完好无损,一颗心才落回胸口。 四人重新聚在一起。 “阿珂,对不起!”江绮双手合十,然后又鞠躬,“我给你鞠躬,实在不行,我给你下跪!” “别别,不用了不用了!”陈珂赶紧用一只手拉住她。 “好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庄静轻轻笑道,“真要道歉,晚上请陈珂吃饭,以后多照顾她。” “没问题!”江绮立马道。 “江师姐,我和陈珂是一组的,你刚才也吓到我了。”苏晴这个女人好不要脸。 “行,一起,顾然,你也来。” “我就......” “你不给师姐面子?”江绮逼问。 “.....好吧。” 这事算过去了,大家毕竟是同门,何况一不是师姐嫉妒师妹,暗下杀手;二,没造成实际的损失。 这也是老师的重要性。 如果庄静不负责,进来后自己去训练,这次事故一定会发生。 所以,江绮也问庄静:“庄静老师,您有没有空?” “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玩。”庄静笑道。 “庄静老师,哪次出去人家知道您实际身份后,不是一脸惊吓,怀疑您是天山童姥。”江绮拍马屁。 拍马屁顾然可不会落后。 他道:“容貌更像李秋水,容貌甚美,多看几眼,就会神魂颠倒;随口说了几句话,就如坠云端,我都想追求庄静老师。” 江绮一副遇见高手的姿态。 陈珂在笑。 苏晴一脸鄙夷,甚至夸张地远离顾然一步。 庄静被逗笑了,她说:“好了,今天的主角是陈珂,这样吧,今晚聚餐,还是所里请客,就当给陈珂庆祝了——江绮你中午在食堂请他们吃,点几个好菜。” 她还是被马屁俘获了,又决定用将来会留给苏晴的钱请客吃饭。 “说到食堂,”苏晴忽然插了一句,“妈,海鲜粥为什么有海鲜?” 庄静一脸困惑:“因为是海鲜粥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珂,过来。”庄静打断女儿的嫉妒和埋怨,笑着对陈珂道。 如果是平时,苏晴还要说两句,但今天是陈珂找到【职业卡】的日子,她不但没有继续说,还为自己刚才插嘴后悔。 苏晴瞥向顾然,他正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乖巧,聆听陈珂对自己【职业卡】的描述。 可当她看过去时,他的笑意明显深了。 而且是嘲讽。 还有得意! 这仇苏晴记下了!! 陈珂的【职业卡】是一页纸,上面有网格。 “我给它取名【场景漫画家】。”庄静说,“一共三个格子,上面两小格、下面一个大格。 “小的可以画小场景,允许一个人直接穿梭到场景处;大的可以画大场景,允许三个人进入。” “这是......瞬移?”顾然换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说法。 “嗯。”庄静笑着点头。 “厉害啊!”顾然、苏晴、江绮都惊叹地望着陈珂。 这绝对是宝。 陈珂很振奋。 顾然第二天就找到了【职业卡】,她没表现出来,但心里不可能没有压力。 现在不但找到了,还是相当实用的【场景漫画家】,犹如数月梅雨,忽然晴空万里。 “恭喜。”顾然笑道。 “谢谢!”陈珂笑得时候,嘴角的弧度很美。 “好了!”庄静合掌笑道,“继续练习吧。” 她也开心。 她不在乎两人的赚钱能力,只希望能培养出更好的心理治疗师,帮助更多的病人。 接下来,江绮自己一个人去山坡对面与暴怒人马较劲。 庄静指导陈珂。 顾然依旧和苏晴一起,一旦顾然出错,苏晴必然嘲讽,顾然竟然因此进展十分顺利。 这时候,苏晴又露出‘这孩子是我一手养大’的表情。 ———— 《私人日记》:八月八日,周二,暴雨。 陈珂找到了职业卡,场景漫画家。 苏晴这女人真是又可恨又可爱,屁股真圆,腿真长。 第19章 我搬石头堵她的车! 赵文杰的父亲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也就是九点二十。 见面的时候,江绮作为师姐,陪同顾然一起,如果有不对或不仔细的地方,由她出面纠正。 同时也让患者家属放心,毕竟顾然初来乍到。 见面地点在办公区的小型会议室内。 圆脸可爱小护士送来糖果、饼干和水。 “赵先生,工作日还让你过来,辛苦了。”对方虽然年长,但顾然没有放低自己的辈分。 就像在工作中保持乐观心态一样,心理医生不能让病人、病人家属小瞧,也很重要。 “你好你好。”赵文杰父亲连点了两下头。 他头发全白,身体还算健硕,肚子有点赘肉,穿着整洁,看得出家里有点钱。 顾然说:“这次请你过来,主要是我对于赵文杰的病情有一些新的想法,想在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父亲立马问:“能救好吗?” “只是一次尝试。” 赵文杰父亲沉默了一秒,点头道:“尝试也好,大夫,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保证配合。” “好,那我们开始,中途可能会询问之前问过的问题,但也请你再回答一遍。” 赵文杰父亲点头。 顾然拿出记录本:“我想问一下,赵文杰在生病之前,夫妻感情是否有异常?” “没有。”赵文杰父亲立马回答,“文杰和小燕关系一直很好。” “争吵呢?” “吵架当然有,但都是普通的吵架。” “你还记不记得他们吵架的原因?” 赵文杰父亲想了一会儿,回答:“我记不太清,他们夫妻和我们是分开住的。” 顾然一边做着记录,一边问:“看之前的记录,你们每周都会一起出去玩?” “是。”赵文杰父亲回答,“文杰很孝顺,也很注重家庭,这点最让我们自豪。不仅是对我们,他对小燕的父母也很好,每个月都会和小燕回去一次,每次去都会买礼物,还帮忙打扫卫生。” 江绮看顾然一眼,他字写得又快又好。 顾然又问:“你知不知道,赵文杰曾说,如果史燕有喜欢的人,想离婚,他随时可以同意。” “我知道,但两人感情绝对没问题,他只是不想耽误小燕,这正是他爱小燕的证明。” “或许是无所谓?” “什么意思?”赵文杰父亲一怔。 “宽容也可以是冷漠的别称,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的时候,未必是爱,也可能是无所谓——赵文杰和史燕是怎么认识的?我是指,是自由恋爱,还是相亲?” “相亲。是相亲,但他们感情很好!”赵文杰父亲对这点坚信不疑。 江绮用脚尖踢了顾然一下。 顾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他也明白,这样下去,他也会和赵文杰父亲一样——认定结果,然后将一切都往结果上推导。 他换了一个问题。 “那你有注意到,当某位家庭成员在场与不在场时,赵文杰的情绪、说话次数上的变化?” 他又补充道:“从你的角度,也就是赵文杰母亲在场不在场、妻子·史燕在场不在场、儿子·赵云波在场不在场。” 赵文杰父亲认真回忆,嘴上呢喃似的说着:“我们大多数只在周末见面,五个人在一起,没有缺谁的情况。” “你们中某一个人提议要做什么的时候,赵文杰都是怎么回应的?比如说,吃什么,玩什么,赵文杰是支持还是反对?” “我和他母亲一般不提意见,都是文杰和小燕,或者小云波想去哪儿玩,他们就带我们去。” “到了玩的地方呢?赵文杰对你们每个人提出的意见都是什么看法?”顾然追问。 “小云波提的意见,文杰一般都会满足,反倒是小燕经常反对,孩子还在外面哭过; “小燕的话,她一般只说买水买吃的,文杰也没反对过。 “我和他母亲文杰也不反对。” 说到这儿,赵文杰父亲反问道:“大夫,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文杰才生病了?我们总是忽略他自己的意见,给他的意见又太多了?” 顾然一笑:“你放心,这点压力,我相信赵文杰是能抗住的。” 赵文杰父亲点头:“那孩子不太爱说话,平时也很少和我们谈心,我就怕我和他母亲,像新闻里说的一样,给孩子的压力太大。” 又问了一些问题,赵文杰父亲去看望赵文杰。 “怎么样?”江绮问顾然。 顾然盯着记录本,上面不仅有赵文杰父亲的回答,还有回答时的神态动作。 “看起来没有问题。”他自语似的回答。 “别气馁。”江绮拍了两下顾然的肩,“有的精神患者根本没有所谓的原因,某一天,‘砰~’,一切不正常了; “有的,知道原因,比如说亲人去世、破产,可知道是知道,却怎么都治不好; “还有的,是各种原因导致的结果,整个人生都写着‘不如早死,换个人生重来’两个字。 “总之,能被庄静老师收进来的普通精神病,都不是一般的病人。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除了难治,就是有钱。” 顾然说:“师姐,我想再试试,见一见赵文杰的妻子、母亲,甚至朋友、同事,麻烦你继续陪我。” 江绮也有自己的工作,陪他这位新人接待患者家属,自然是浪费时间。 就算没有工作,待在办公室玩手机也好,何必来会议室傻坐? “没问题,奉陪到底。”江绮一口答应,“和幻想一般俊美的帅哥并肩坐在一起,是我从小学开始就有的梦想,今天终于实现了。” 顾然不由得微笑起来。 江绮也笑着,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背:“中午记得来食堂,我请客吃饭呢!走了!” “谢谢师姐。”顾然再次道谢。 江绮头也不回地挥手离去。 顾然端起没动过的水杯,一口气将水全部喝完,双睛一直盯着桌上的记录本。 回到办公室,不知道是苏晴,还是陈珂,似乎问了他一句:“有收获吗?” 他摇了摇头。 直到苏晴喊他吃饭的时候,他的心神才从笔记上收回来。 “江师姐喊吃饭了。”陈珂也在一旁。 顾然下意识说:“你们去吧,我不饿” “你确定?”苏晴笑着问。 江绮请客,他不去确实不好。 三人一起去食堂,江绮点了一桌菜,闻见饭菜香,顾然忽然饥肠辘辘。 等吃起来的时候,他才真正将赵文杰的事放在一边,回到现实世界,享受美食。 “师弟,尝尝鱼丸,食堂师傅现杀、现打的,鲜得你掉口水!”江绮用勺子给顾然挖了两粒鱼丸。 顾然连忙站起身,把碗递上去,嘴上道:“谢谢师姐!” “师姐,我也要!”魏宏调侃着也把碗递过来。 “去去去,你个老头谁是你师姐!小师妹,来,给你三个!今天的事我再次说一声对不起!” “没事没事!”陈珂也站起身,把碗递上来。 “吃吃,都吃,这个油炸小鳗鱼也贼棒!”江绮招呼着。 六人美滋滋地吃了一餐。 “满足!”童玲拍着明显大了一圈的肚子,“晚上庄静老师还请客,日子太舒服了。” “美中不足是下雨。”苏晴还念叨这件事。 吃过饭,还剩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病人都在午睡。 苏晴和陈珂中午没有午睡,讨论户外集体治疗的事情,既然她们不睡,顾然也不怕打扰她们,趁这个时间,把检讨写好了。 写好送去庄静办公室。 雨一直没停,走在廊道上,看向窗外,大得好像要淹没整个海城。 偶尔雷声轰鸣。 “庄静老师在吗?”顾然问秘书。 “刚从学校上课回来,正在接待客人呢,等我给你问一下有没有空。”秘书灿烂地一笑。 顾然笑着点头。 秘书拿起电话,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了。 “庄老师,顾然来了。” “进。”电话被挂断。 秘书对顾然说:“进去吧!” 顾然有点疑惑,电话对面的声音不太像是庄静。 他敲了两下门,等了一秒,推门进去。 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一道身影,华丽秀美的黑色长直发,末端微微卷曲,浪漫柔美。 她直勾勾地盯着顾然。 顾然愣了一下,这不是庄静,而且这个女孩太特殊了。 不是她一看就很高级华丽的脸,而是她在这个普通的日子里,穿着近乎礼服般的昂贵黑裙,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使人倾倒的魅力。 像是哪里来的公主今天下雨,是伴随雷霆与雨水的雨国公主? 从美色中回过神,顾然思想恢复正常:奇装异服,这是什么精神病? “你是?”他问。 黑裙公主脸侧了一下:“庄静在里面,让你进去。” 顾然心中对这陌生人有些疑惑,但也不在意。 “谢谢。”他朝静室走去。 咚咚,敲了两下门。 “庄静老师,我来了。”他推门进去。 “出去!”庄静急忙喝道。 顾然赶紧关上门,心脏狂跳,脑海中画面翻滚,衬衫、黑色文胸、雪白的肌肤。 “静姨,我”开了口才想起,静室隔音,他喊了庄静也听不见。 顾然看向办公椅上的女人,女人拿着手机,正一脸微笑地欣赏手机画面。 “你是谁?”顾然走过去。 女人抬头看他一眼,不以为然地笑道:“好凶啊。” 她把手机音量放大,庄静的‘出去!’,再次在办公室响起。 顾然脸色阴沉得如外面的雨云,他伸手去拿手机,并不快,但意志坚决。 女人也不避让,将手机递给他。 她看着顾然删除视频,笑吟吟地问:“看见什么了?都看见了?好不好看?她可是你的上司,还是美少妇,说不定,你们因此发展出一段” 顾然看向她。 女人双手一摊,身体往后躺下去,靠在椅子上。 女人用的苹果手机,顾然不会用,删除视频之后,找了一下才看见‘最近删除’,点进去需要人脸识别。 “打开。”他把手机递给对方。 “嗯。”女人躺着没动,只是微微抬脸,做出一副把脸递上来的姿态。 顾然盯着她两秒,用手机去扫,女人忽然把眼睛闭上,手机震动两下,弹出‘未能识别面孔’。 “哈哈哈~”女人笑了,开心得转动办公椅。 顾然心中涌起怒火,怒火自然而然地化为暴力冲动。 他心中默数:一、二、三、四、五、六 怒气得到控制,顾然冷声道:“打·开。” 女人睁开眼,没看手机,盯着顾然瞧,但手机还是打开了。 顾然删掉视频,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头也不回地坐在沙发上,脑海里斟酌着道歉的词句。 等了一会儿,庄静依然没出来。 “你一直在,她一直不出来哦,”女人擅自拿起庄静办公桌上的相框,“一般这种事发生之后,要给彼此一点时间。” 顾然看向她,心中恼怒,偏偏又觉得她说得有理。 他在这里,只会让庄静尴尬,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不是道歉,而是当做没发生。 顾然起身离去,将检讨书留给秘书,麻烦她转交给庄静。 办公室内,长发黑裙女人左手拿着相框,打量照片里的男孩,目光轻描淡写。 “给你占了便宜还敢凶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狠话,她却满脸笑容,曲指在男孩的额头打了一下。 静室门打开,换好衣服的庄静走出来,她左右看了一眼,发现顾然不在,明显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看见自己办公椅上的女孩。 庄静脸上微怒,又变成无奈,最后苦笑道:“你又调皮!” “静姨,你老公死了多少年了,我看这小子挺好的,很俊。”女孩放下相框,笑嘻嘻地说。 庄静笑道:“你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好啊。”女孩身体再次往后一靠,修长的左腿自然而然地搭在右腿上,“静姨,说好了,把他介绍给我,不准苏晴插手。” “和小晴什么关系?”庄静不解。 “嗯?”女孩也不解,她目光瞥向那个相框,“他们两个不是青梅竹马?” “他们俩就见过这一次,这次见面都没认出对方,你说是不是?”庄静好笑道。 “切,没意思。不过,静姨,你还是把他介绍给我,我还要找他报仇。” “换一个。”庄静说,“他是新人,治不了你的轻躁狂。” “我这病能治吗?”女孩冷笑,“静姨,你是担心他得罪我,被我收拾是不是?看来你真喜欢这小子。” 庄静很无奈,对发病的轻躁狂她没办法,何况对方身份特殊。 但女孩说中了一点,她是担心顾然得罪眼前的女孩。 “我让苏晴负责接待你,对外,就说你们两人是好友,这点也是你父母的希望。”庄静说。 女孩想了想,嫣然笑道:“好啊,我就和小晴玩一玩!” 顾然在走廊上,盯着窗外的雨,纾解内心的怒气与冲动。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竟然开这种没有底线的玩笑! 他尽量放空思绪,忽然看见赵文杰父亲在暴雨中跑向自己的车。 车子迟迟没有发动。 赵文杰的父亲在车内想什么?幸福了大半辈子的家庭,忽然一天崩溃。 “嗯?”顾然留意到赵文杰父亲斜对面的一辆车。 暴雨中,像是一只蹲伏的美兽,精美得如艺术品,存在感十足。 这辆车他认识,上周三的高速隧道、上周六在海城的街道,都看见它在超速行驶。 每次他都会‘嘭’一声为她送上祝福。 此时在停车场,也蛮横地占据两个车位,不是那种不会停车的占据,而是直截了当地插入。 是那个女人的? 顾然想了想,给苏晴发消息。 【顾然:晴姐,忙不忙,问你一个问题?】 【苏晴:问】 【顾然: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把汽车轮胎的气全放了,会不会有危险?】 【苏晴:?】 顾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顾然:不是放你的气!】 【苏晴:如果,我也是说如果,我的轮胎没气了,你吹给我吹起来。另外,别人的轮胎最好也别放,除非你不是人。】 【顾然:别人乱停车呢?这时候该怎么惩治对方?】 【苏晴:看附近有没有路障石头墩子,搬过来赌它!】 有的。 {静海心理疗养所}有大理石圆形路障石,防止来客乱开车,开进医生护士病人活动的区域。 虽然在下雨,但顾然毅然决然决定出手。 他借了苹果脸可爱护士的雨披,搬了石头,堵在豪车边上。 不管是不是那个女人的,反正这辆车乱停,堵它绝不冤枉它! 对面,还没走的赵文杰父亲看见了,打伞从车上下来,问:“顾大夫,你做什么?” “这车乱停,我收拾它!” 赵文杰父亲顿了一下,试着问:“我帮你?” “不用不用,你走吧,你儿子我一定给你治好!”顾然又去搬第二块石头。 赵文杰父亲望着他远去,很想让他多注意自己的精神状态。 远处,办公区,庄静正准备送女孩离开。 女孩忽然停下,望着走廊窗外,庄静也看过去。 “静姨,”女孩笑道,“你招的保安很负责啊。” “保安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你别乱来。”庄静警告道。 “我不会乱来,你放心。”女孩凑近玻璃,看着雨帘中的人,想知道这个保安长什么样。 庄静却知道这女孩的危险。 “倾颜!”她伸手去抓住女孩,想把她拉离窗户。 “咦?”女孩忽然笑起来,“原来是你这个坏孩子。” 她曲指在玻璃上轻轻一弹。 庄静看向窗外,“保安”已经堵完车,正跑向办公区,离两人越来越近,隔着雨幕,她都能看清那张脸。 顾然! “静姨,”何倾颜笑道,“去找这个人,我要让他把石头搬开——自己堵的,自己搬开,到时候他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想得美!”庄静拒绝,“老老实实交罚款,然后我让保安给你挪开,不然你今天就待在这儿,晚上跟我一起回家,哪儿也别去。” 完了,她还补充道:“你父母已经把你完全交给我,你要不听话,我让女护士给你上约束带。” “好啊,我和你一起回家,我看你们能堵我多久。我去找苏晴玩。” 庄静还没来得及反应,何倾颜已经飘然而去。 ———— 《私人日记》:八月八日,周二,遇见一个女疯子! 我搬石头堵她的车! ———— 《医生日记》:今天见了赵文杰的父亲,在他的口中,赵文杰对家庭成员近乎无条件的迁就。 可到底是迁就,还是无所谓? 我不下结论,但想继续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20章 顾医生,精神病其实是外星人,你别告诉别的医生 何倾颜走进{静海二组}办公室的时候,苏晴正和陈珂一起,欣赏顾然搬石头堵车的视频。 “他真去堵啊。”陈珂又是惊讶,又是佩服,还觉得好笑。 “这就是男子汉!”虽然是夸奖,但怎么听,苏晴的语气都是调侃。 她又笑道:“多亏了顾然,雨天也没那么讨厌了!” “好开心啊。” 悦耳如音符般的声音突如其来,两人循声看向门外。 一名像是刚从舞会回来的少女,双手抱臂,依靠在门框上,笑吟吟地望着两人。 她的表情一点也没有陌生人的礼貌感,陈珂下意识看向苏晴,觉得两人应该认识。 苏晴冷着脸说:“你是谁?” 何倾颜站直身体,离开门框,迈步走进来。 陈珂作为女性,都惊叹眼前少女双腿的修长,姿态之优雅,衣着之精美。 “小晴晴,你忘了我们睡一张床的时候了?”何倾颜一边走,一边笑道。 “是掐对方的脖子,救护车都被喊来那次吗?”苏晴问。 “不,是整晚要么你压着我,要么我压着你的那晚。” 陈珂左看右看。 苏晴对陈珂说:“别跟她说话,她是轻躁狂,每时每刻都在发疯。” “说我是精神病,你有证据吗?” “你要是来看病,不去病房待着,跑这里做什么?”苏晴冷着声音问。 何倾颜走过来,瞥了一眼中间的办公桌。 桌上放着一本赵文杰的新病历,负责人是顾然,她嘴角一笑,欣然坐下,自然地将左腿搭在右腿上。 她左手手肘支撑在苏晴桌上,手掌托着脸蛋,笑盈盈地望着苏晴:“想你了。” 苏晴忽然一笑:“是车被堵了,走不了了?” “你出的主意?”何倾颜问,然后手轻轻一挥,笑道,“没关系,一辆车换你们两个车位,我赚了。” 苏晴没兴趣和她闲聊:“别在这里发疯,这里是办公室,现在是上班时间。” “接待发疯的人,不是你们在上班时间、在办公室内该做的事情吗?”说完,何倾颜还轻轻‘嗯?’了一声。 “请问,”陈珂试着开口,“您有什么事情吗?” 何倾颜回眸,又大又黑又亮的眼珠上下打量她,忽然伸手:“你好,我是何倾颜。” 猝不及防,陈珂还以为对方是咄咄逼人的性格。 “哦,你好。”她也伸手,和对方握了一下,“我是新来的心理治疗师,陈珂。” “哪个chen?哪个ke?”何倾颜问。 “耳东陈、王可珂。” 何倾颜点头,笑道:“好一般的名字。” 陈珂笑容一滞,倒不是因为名字被吐槽,而是对方的直率。 陈珂笑容恢复自然:“比不上何小姐的别致。” 如果这是漫画,陈珂身边会有一行字,写着她的心理活动:何倾颜,哪里来的玛丽苏女主角。 “是挺无聊,”何倾颜身体往后一靠,躺在顾然的转椅上,“整天倾城之颜,任何人看见我都知道我的漂亮,名字还要这么强调,太刻意了。” 顿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似的提醒陈珂:“对了,你说的‘很别致’的名字,是我建议你上网看一下海城一把手是谁,就是那个人给我取的。” “”陈珂看向苏晴。 苏晴说:“你知道她为什么明明是精神病却没有证明了吗?” 有些人的家属,是绝对不能出现精神病的,陈珂虽然刚毕业,但也知道这种情况。 陈珂再看何倾颜的笑容,之前明明给人亲切的笑容,现在却感觉高深莫测。 现在是法治社会,但她作为一名普通医生,不想惹意外的麻烦。 她对何倾颜笑了一下,转头做自己的事情。 苏晴也不说话。 何倾颜打量顾然的办公桌,拉开抽屉,瞥了一眼又随手关上。 苏晴抬眸看了她的背影,没有开口阻止,她清楚对方的脾气,越是阻止她做一件事,她越是要做。 她如果较真,何倾颜真的要赖在顾然座位上,甚至会给顾然带来麻烦。 不搭理她,以她的病症,根本安静不了多久,就会自己离开。 与此同时,苏晴拿出点开电脑右下角的微信,给顾然发消息。 【苏晴:别回来,车主在办公室,over】 【顾然:?】 苏晴眼眸扫去,前方的何倾颜正在玩笔筒,收回视线,继续在电脑的微信上发消息。 【苏晴:去住房区,等我消息,over】 【顾然:了解】 【苏晴:我想吃麦当劳,over】 【顾然:?】 【苏晴:??】 【顾然:大恩不言谢,over】 苏晴笑了,不想请客的时候说‘over’了? 何倾颜忽然回头,双眼盯着苏晴。 苏晴迅速将微信页面隐去。 “你笑什么?”何倾颜问。 “你猜。”苏晴笑道。 她知道怎么避免刺激精神病人,当然也知道怎么才能刺激精神病人。 果然,何倾颜美得人间少有的脸,神情微变,怀疑苏晴在笑她。 是她的发型乱了? 还是她在自己身后做了什么恶作剧? 何倾颜缓缓站起身,手里拿着顾然的笔。 一直通过桌面小镜子留意着身后的陈珂,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这两人一看又要上演呼叫救护车级别的战斗。 “苏晴!”她站起身,“该去疗养楼了吧,午休时间结束了,去看看新来的病人。” 这是原本的安排。 “去玩精神病人?”何倾颜笑起来,“我也去。” 陈珂发现,苏晴看自己的眼神有点特别。 苏晴决定再救顾然一次,她对何倾颜说:“你跟我走,去见我妈。” “不去。”何倾颜拒绝得干脆利落,“我要去疗养楼看精神病人。” “没有允许,连家属都不能随意进去探望,何况还是情绪不稳定的你。”苏晴说。 何倾颜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似的一笑。 她道:“静姨允许了。” 顿了一下,笑容更灿烂得意:“从今天开始,我能自由出入静海,唯一不能去的地方只有病房区。” “是‘自由出入’,还是必须来?”苏晴怎么可能不了解眼前这个女人。 何倾颜无所谓地一压嘴角:“如果这样说,能让小晴晴你心里舒服一点暂时先这么说好了,等我有空再来纠正你。” 她转身看向陈珂:“好了,走吧,别让病人等急了,对了,稍等。” 她环顾办公室一圈,找到更衣室,走进去换了备用的白大褂。 陈珂看向苏晴。 她认为这不符合规矩,但苏晴是组长,合不合规矩,由她说了算。 苏晴叹气:“让她去吧,跟她多说一句我都嫌烦。” 何倾颜穿白大褂还不过瘾,见苏晴、陈珂都拿了病历,她也兴致勃勃地拿了顾然的。 “换一个。”苏晴伸手拿掉文件夹上的‘赵文杰病历’,给她换了一张新的病历纸。 这个何倾颜无所谓,她指了指自己胸口:“这个什么牌?工作牌?胸牌?我的呢?” “没有。”苏晴推她肩膀,让她赶紧走。 何倾颜被推,身体往前倾倒的姿态也优雅美丽。 三人走在一起,路过一楼前台时,偷吃零食的苹果脸小护士都看傻了,忘记把零食藏起来。 她怀疑这是什么医生类的偶像剧拍摄现场。 ◇ 顾然收到苏晴的情报,径直去了住房区。 他本想去203,询问刻薄阿姨的病情,可手里没有病历,总觉得不对劲,就像冬天没吃烤红薯和栗子。 大厅内,病人都在自由活动,又在打牌。 “小顾,来啊!”地产阿姨招呼道。 “不了不了。”顾然摆手,“你们玩。” 他发现幻臭作家也没打,拿了笔纸坐在落地窗前的长凳上,平时这里可以晒太阳,今天外面全是雨。 顾然走过去,在同一条长凳下坐下,距离幻臭作家两个人的身位。 “今天怎么不玩?”他问。 “我有一个新的小说思路。”幻臭作家沉吟着。 他抬头看向顾然:“顾医生,你替我参谋参谋。” “好啊。”顾然身体微微前倾。 “剧情是这样:精神病人是外星人,准确一点的说法,是外星人的思维电波降临地球,在融合的过程中,因为信号不好等乱七八糟的原因,导致被选中的地球人出现精神病。” “科幻?” 幻臭作家点头:“科幻!” “你不是乡土作家吗?” “主角是个农民,兼具乡土与科幻。” “与时俱进,挺好,然后呢?”顾然问。 幻臭作家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下去。 “精神病人是外星人,精神医生是地球的反击队,力图研究外星人的电波,在阻止外星人降临的前提下,尽力窃取外星人的思维,获取外星技术。” “合情合理。”顾然及时给出反馈。 “主角是个农民,可他不想再做农民,于是和外星人签订了协议,一人一非人联合起来,从精神病院逃出去。” “情有可原,换我我也叛变。” “主角比你高尚,他主要是没得选,毕竟被外星人选中了嘛。” “是我没志气了。” 幻臭作家接着道:“主角一个人当然是逃不出去的,因为外星人电波的影响,主角也没办法完全伪装成正常人,所以只好寻求一位位同胞的帮助。” “同胞是指其他精神病人?” “是啊,都是精神病人,其中有明星、有政治家的家属、有澳门赌博破产实际转移资产的大亨,外星人挑人都是有讲究的。” “正确的思路。” “还有伪装成精神病医生的外星人。” “地球人危险了!”顾然坐直身体。 “别急,地球人狡猾着呢,这个伪装成医生的精神病,呸,外星人,也不敢做得太明显,毕竟好不容易才打入敌人内部。” “是,这么关键的位置,怎么也得发恒星一样大的热才能退场。” “她还是一个美女,勾引另外一名男医生,让他一起帮助外星人降临,给病人打药的时候,使用违规药物。” “那必须得是绝色大美女。”顾然提出条件。 “苏医生那样的可以不?来两段病房黄色描写,至少能多卖好几千本。” “可以可以,三段无妨,我身体顶得住。” “那样的也不错。”幻臭作家的语气忽然有点痴傻。 顾然看向他,又循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苏晴、陈珂、何倾颜从通往食堂的方向走进来——食堂与住房区相连,走食堂可以少淋雨。 大厅内,除了打牌的病人们,护士都朝三人投去目光。 三人也看见顾然。 何倾颜立即朝这里迈步,却被苏晴一把拉了回去,白大褂从肩上滑落,顾然听见幻臭作家吞咽口水的声音。 那确实是相当诱人的一幕。 但幻臭作家是有操守的,他回过神,继续对顾然说:“历经千辛万苦,最后,主角出去了。” 干巴巴的一句,好像大脑养分全部被吸收了,美色果然害人。 顾然抱着手臂,认真想了想:“我觉得结局得改。” “怎么改?” “你前面要把主角写的,嗯,怎么说好呢,就是,好像是外星人,又好像是精神病人,慢慢的,让读者认为,这就是一个妄想症,没别的,可结局,出去的时候,主角忽然召唤了飞船。” 沉默一阵子。 “顾大夫,其实我真的是外星人,这次装幻臭进来,就是为了救走我们的元帅。” “谁?拔河老头?他总是想去外太空,挺合理的。” “这是机密。” “抱歉,我不该问。”顾然说。 幻臭作家赞赏地看着他,然后,他压低声音道: “顾医生,你是一个可造之材,有做球奸的潜质,你帮我把元帅找出来,救出去,等我们拿下地球,把人类赶到澳大利亚,你就是澳大利亚监狱长。 “男人随便你杀,女人随你上,我还能给你申请长生名额,让你充分享受身为人类的所有乐趣,那三个娘们全是你的。” 顾然说:“小心刘慈欣告你。” “他么的!把澳大利亚当监狱,又不是他的创意,他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援经据典!英国人早在1786年” 可以听出他语气中对刘慈欣先生的嫉妒。 骂了足足三分钟,话题早已经和《三体》无关,不对,一开始说什么来着?好像不是《三体》。 “还有蔡依林,唱什么‘我要送你日不落的想念,紧牵着心,把世界走遍’,她知道日不落代表什么吗?殖民!怎么?她想送谁一场殖民?这些唱歌的脑子都有问题!” “歌词不是蔡依林写的吧?”顾然也不确定。 “谁写的?” “不清楚。” “不管,都他么脑子有问题。” 顾然没说话。 过来一会儿,幻臭作家问他:“哎,老顾,你说,蔡依林会寄律师函过来吗?” “应该,不会,吧。” “希望律师函上有蔡依林的亲笔签名。” 顾然扭头看向幻臭作家。 幻臭作家也看着他,两人对视。 幻臭作家说:“蔡依林的腿,嘿嘻嘻嘻嘻!” 不骗人,那是顾然二十年来见过最猥琐的笑容,蔡依林要是看见,估计恶心得懒得和他打官司。 和他同一个法庭呼吸,都像是在被猥亵——便是粗鄙到如此地步的笑声。 “今天!新鲜!改变!再见!”幻臭作家唱得手舞足蹈,“美丽极限,爱漂亮没有终点!嗷呜——” 他忽然站起来,脱了病服,赤着瘦骨嶙峋的上身,学色狼啸月。 “发病了!他发病了!”拔河老头大喊。 护士们快速围拢过来。 顾然站起身,抬手阻止护士,然后对幻臭作家鼓掌。 苏晴、陈珂对视一眼,也没插手。 何倾颜觉得很有趣,跟着鼓掌,或者说起哄。 幻臭作家继续唱:“月光放肆在染色的窗边! “转眼魔幻所有视觉! “再一杯那古老神秘恒河水! “我镶在额头的猫眼! “揭开了庆典! “蔡依林!蔡依林!”幻臭作家手往腹部一搭,做着迈克尔杰克逊的标志性挺胯动作。 蔡依林和迈克尔杰克逊都不会放过他的,真的。 “嗷呜——”幻臭作家啸完,吼道,“跟我一起来!” 所有病人:“嗷呜——” “蔡依林!蔡依林!”所有人都高呼蔡依林。 这显然不是第一次集体发病了。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幻臭作家比划了一个“伍佰‘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的动作。 伍佰加入原告席。 他身体扭得相当有韵律,完全看不出乡土作家的古板、落后、守旧,犹如迪斯科舞厅最靓的非主流。 大厅已经变成演唱会现场。 王佳佳跟着歌声打节拍,小声问身边的护士姐妹:“蔡依林是谁啊?” 护士小姐妹摇头:“可能是老一辈的歌手吧,跟刘德华一样。” 幻臭作家忽然停下唱歌,推开人群,咚咚咚冲向牌桌——并不是真的用来打牌,两步踩着凳子上了桌面。 “下来下来!”这下顾然不能视而不见了。 陈珂担忧。 苏晴抱着手臂,觉得顾某人又有检讨要写了。 何倾颜兴趣盎然,看魔术表演一样目不转睛,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幻臭作家站在桌上,喘着气,虎视眈眈地看着众人。 他把手里的病服往地上一摔,食指指天,唾沫飞溅道: “你们知道现在房价多少吗? “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三流小城都要上万! “大多数家庭节衣缩食,耗尽几代人心血只是为了买一套房子,这样日子是人过的吗? “出路何在! “我!新的救世主!熟读《我的奋斗》!要带领大家” 《我的奋斗》? 现在不是考虑病情的时候了。 顾然大喊:“快把他拿下!” 男护士们一拥而上。 幻臭作家转身从牌桌——并不是真的用来打牌——上跳下,一边跑,一边唱: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 “我就在此刻突然见到你! “蔡依林!YesIdo!” 事后,一张写有【精神病院不是法外之地】的标语,贴在原先【拿出倾诉的勇气——大野裕(精神科医师,日本认知行动疗法先驱者)】的下方。 幻臭作家的户外集体治疗资格被取消,《我的奋斗》从被褥中搜出来,没收。 顾然写一万字检讨。 魏宏在{静海大群}里发言:“两个星期没到,快超过我写检讨的字数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顾然师弟,你是真的高!” 顾然回:“这才哪到哪儿,我准备著作等身(抱拳)。” 苏晴:点赞 童玲:点赞 江绮:点赞 陈珂:点赞 然后,庄静:点赞 —————— 《私人日记》:幻臭,我艹你妈! —————— 《医生日记》:我今天犯了大错,自我意识过剩,在治疗方案的选择上,过于理想化。 对不起,幻臭作家。 对不起,庄静老师,辜负了您的栽培。 对不起,各位护士,给你们添麻烦了。 第21章 家里有宠物的人,夸人的语气都好自然 庄静临时通知下班前所有心理医生开会。 顾然能想到的全部原因,只有一个:他闯祸了,要挨批斗。 进了办公室,庄静已经来了,在她右手边坐着何倾颜,不知为何,她一直穿着白大褂。 但胸前没有名牌,再加她穿着过于华丽的裙子,像是喜欢cos奇装异服癖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可如果看见她的长相,以及与衣着的契合度,所有人都会觉得:世界要允许不同! 因为要处理幻臭作家引起的骚乱,静海二组来的最晚,而顾然更是走在最后面。 三人刚坐下来,对面的魏宏便笑道:“顾然,你非比寻常啊。” “顾然确实不是常人。”苏晴玩着手里的水笔。 刚坐下的顾然又起身,鞠躬道:“对不起!” 魏宏笑了一下,他觉得顾然做错了,但既然诚恳道歉,这事便结束了。 正当他准备向庄静求情的时候。 “我不是在讽刺。” 众人看向苏晴。 苏晴将笔放在会议桌上,用雪白的指腹按住,轻轻滚动。 她没抬头,而是盯着笔,自言自语似的说: “尝试不好吗?顾然是低估了精神病人的不可控,但我们这里不是收容所,也不是养老院,是医院,是要治好病人的,哪一种新药不是试出来的?” 从头至尾,她的语气平静,但正因为平静,反而更有力量。 会议室安静了片刻,何倾颜饶有趣味地打量眼前的一切。 陈珂咬着下唇纠结了片刻,也忽然起身,对庄静道:“庄静老师,顾然这次是引起了骚乱,可” “苏晴、陈珂,”魏宏赶紧站起身,“尤其是苏晴,你们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责怪师弟的意思,我是想,我作为大师兄,站出来训斥顾然两句,这样庄静老师也不好惩罚得太严重。” 苏晴终于抬头:“什么叫‘尤其是苏晴’?你觉得我很在乎他?” “不在乎不在乎。” “我在乎。”苏晴说,“他是我的人。” “喔~”江绮和童玲轻轻鼓掌。 “你们两个什么语气和表情?陈珂也是我的人。” “喔~~”江绮和童玲的语气和表情更加意味深长。 苏晴看向上首,也不喊老师,直接道:“妈” “等等。”庄静打断她,“你们在说什么?” 她不解地望着自己的学生们。 众人面面相觑。 庄静问:“关于疗养楼骚乱的事情,处罚不是已经决定了吗?你们以为我叫你们来,是要继续批评顾然?” 众人以沉默表示:是的! 庄静轻轻一笑,优雅端庄。 她道:“都坐下吧,这次喊大家来,是要宣布一件事情。” 她看向何倾颜,向众人介绍道:“何倾颜,作为实习心理医生暂时加入{静海}。” “实习?”童玲不解。 {静海}的实习时间是七月,一般两个名额,只收海城本地的学生,时长一个月,从来没有八月的实习生。 “特殊情况,”庄静解释,“就像住院和临时监护的区别。” “妈妈的比喻一直用得很好。”苏晴称赞。 何倾颜本就是来看病的。 魏宏问:“庄静老师,那谁来带实习生?” “一组最近有两次手术,没时间,让苏晴带,反正她也正在带新人。” “好。”众人点头。 顾然看向何倾颜,何倾颜对他俏皮地眨眼,然后,眼神瞥向庄静的胸部。 那件事,顾然几乎都忘记了——午夜会不会想起不知道,至少上班时间全忘了。 可她这么一提醒,记忆又翻回那一页。 顾然不敢抬头看庄静。 而恰好在这时。 “顾然。”庄静说。 “在。” “低着头做什么?抬起来。”庄静笑道。 何倾颜笑盈盈地轻轻转动转椅。 顾然抬头了,但没看向庄静,视线聚焦在庄静头顶。 “第二件事,”庄静说,“为了庆祝陈珂、顾然都找到【职业卡】,今晚大家聚餐。” 这个消息大家早就知道了。 庄静再次道:“顾然。” 作为心理医生,自然是能分辨出,对方是否认真看着自己, 顾然看向庄静冲击力太大了。 他一直将庄静当成长辈尊敬,可 他拼命不去想,但正如一项心理实验——他脑袋混乱到无法想起具体名称,越是不去想什么,大脑越是要去想。 庄静笑道:“赵文杰父亲他对你很满意。” 顾然意识分散一些。 庄静继续道:“他知道你每天提前上班,陪赵文杰学习内功,他说,你虽然是新手,但是一个想治好病人的大夫。” 脑海中旖旎的画面全部消失了。 因为幻臭作家事件,犹豫着将来是否克制自己的顾然,听见这话,像是一束光刺穿心中乌云。 “另外,”庄静看向众人,“赵文杰母亲下午给我一张‘不去海边·度假村’的团体票,今天的聚餐,就去度假村,住一晚,明早一起上班。” “耶!”江绮欢呼。 “太可惜了,”童玲说,“老师,为什么不放在周末,这样可以玩一整个白天?” “我可不想周末还看见你们。”庄静开玩笑道。 顿了一下,她又说:“一晚上没人值班没什么,但周末一整个白天都没人值班可不行,对了,二组,等你们有了病房区的病人,你们每周六周末也要有人值班。” 她看向二组时,下意识想避开顾然。 之前,她和顾然一样,已经将办公室的事情忘在脑后,当做没发生,可顾然的眼神让她想起了那一幕。 这也不能怪顾然。 毕竟,是她让顾然看着自己的。 “晚上七点,‘不去海边’集合,散会。” “庄静老师,”一直没说话的何倾颜笑着举手,“我的车被顾然搬石头堵住了。” “谁让你停两个车位。”有错就认,没错顾然绝不迁就。 “我错了,对不起。”何倾颜语气真诚,“下次再也不会了,能请您帮我挪开吗?” 道歉了? 顾然下意识看向苏晴,他自己没车,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怎么应对。 苏晴回了他一个眼神。 顾然理解为——你自己看着办; 实际上这个眼神的意思是——你觉得我会有被人搬石头堵车的经验? 庄静发话:“我会让保安挪开石头。” 会议结束后。 何倾颜跟着静海二组返回办公室,明天,后勤会为她搬来一张新的办公桌,以及一张名牌。 “顾医生。”何倾颜的嗓音悦耳得像是跳跃的音符。 但顾然一点也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什么事?”他心里反感。 第一次见面,这个女人就欺骗他,让他和静姨陷入尴尬的氛围中。 何倾颜略微地靠过来,顾然闻见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压低声音说:“你搬了石头,庄静老师让保安挪开,保安们会不会对顾医生有意见?你毕竟是新人,我觉得应该谨慎一点比较好。” “我也认为,”顾然看着她,两人对视,“新医生谨慎一点比较好,何·医·生。” “叫我小颜颜就好了。”何倾颜灿烂一笑。 顾然转身就走,理都不理她,他虽然不知道何倾颜真的有病,但简单的相处,尤其是第一次上当受骗,他就知道—— 如果苏晴是魔女,那何倾颜绝对是疯女人。 她提醒自己谨慎的唯一目的,就是让他亲手搬开自己堵上的石头,想看他出丑。 回到办公室。 顾然手里拿着幻臭作家的《我的奋斗》。 破破烂烂,但损坏得未免太标准,如同电视剧里的道具——就差写个标签告诉观众:“这个道具我们做旧得很好吧。” 其实《我的奋斗》不是禁书,任何人都可以看——病人当然也是人,被没收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影响了幻臭作家的精神状态。 哪怕是父母,如果影响病人,也会被禁止进入住房区。 翻了两页,读了没两句,熟悉感油然而生,依旧那么枯燥无聊。 下班途中,经过停车场,看见一位保安在大雨中费劲地、一步一挪地搬圆形路障石墩,顾然停下脚步。 何倾颜撑着伞站在一旁,看见顾然,便立马打招呼:“顾医生!” 保安看了一眼顾然,眼神没什么不对,可顾然承受不住,伸手帮忙一起抬。 在面子和良心之间,他选择了良心。 石墩被挪回原位,保安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今天虽然下雨,气温依旧不低。 “谢谢顾医生。”保安居然还向他道谢。 顾然迅速用‘用石头堵车本该是保安做的事,这是对方的失职’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对方应该感谢。 没错,对方应该道谢。 “不,不,是我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顾然也微微弯下腰。 他真的很想成为表里如一的人,但又怕从医生变成病人。 何倾颜早开着车不见了。 顾然和保安一起走到大门,相互告别后,拿出手机搜索,如何使用公共交通抵达‘不去海边·度假村’。 轮胎碾压雨水路面的声音由轻变重,顾然抬起头。 苏晴将车停在路边,副驾驶的车窗缓缓落下。 顾然左右看了一眼,说:“这里是公交车站台,不能停车。” “所以你赶紧上来。” 苏晴果然是小魔女。 吃一二堑,长两智,顾然上车前检查副驾驶,发现有狗毛,然后果断进入后座,哪怕陈珂也坐在里面。 陈珂坐在最里面,对他笑了笑。 顾然上车后,也紧贴着车门,保证哪怕发生意外,也不会与陈珂有任何肢体接触。 “顾然,”陈珂理了一下鬓发,轻熟的气质像绿得鲜亮的苹果,“何倾颜是轻躁狂,父亲是海城的高官,来静海当医生实际是为了治疗,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何倾颜有病,顾然大概猜到,他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的?” “中午她来过办公室一次,还坐在你位置上。”陈珂说。 “怪不得。”顾然恍然大悟,他对司机说,“我还以为赵文杰咨询记录上的小狗是你画的。” 苏晴道:“陈珂,系好安全带,我要急刹教训顾然。” 这也是她是小魔女的证明之一。 “好的。”陈珂系上安全带,一副航天飞船准备着陆前的警戒姿态。 如此配合的陈珂,也很好玩。 以防万一,顾然也跟着系上了。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苏晴说,“绝对不会在咨询记录上乱涂乱画,明白了,一万字检讨?” “” 车内隐约响起陈珂细细轻轻的偷笑声。 顾然身体往后一靠:“一万字啊!” “我猜一下,”陈珂笑着说,“你一定不想参加今晚的聚会,只想回去写检讨,是不是?” “算我一个。”苏晴笑道,“我猜一万字检讨想回去写检讨,但就算我妈允许,大家也都没意见,一万字检讨还是会参加聚会。” 陈珂来了兴致,看向顾然:“顾然,谁对了?” “你们两个烦不烦。”顾然看向窗外。 “你忘了会议上我们两个帮你说话了?”苏晴挟恩图报。 这件事,确实让顾然感动。 “苏晴对。”他不耐烦地宣布答案。 “为什么?”陈珂好奇。 苏晴笑了。 顾然语气略显迟疑:“毕竟,你今天,找到【职业卡】了嘛。” “当然!”他立即又补充说明,“我的这种心情,只是同事之情,你绝对不要有半点误会。” 陈珂用一种莫名的表情看着他。 就像你突然生病了,平时总是和你互为父子关系的哥们,带着礼物来看你,还坐在床边,细致地削了一个苹果给你。 ——陈珂的表情,就是你面对那个苹果的表情。 有点感动,但这感动,总觉得有点接受不能,恶心?嫌弃?你不会是想上我吧? 顾然被她盯着看,感觉脊椎骨都发麻,下意识转移话题:“我们这是去哪儿?” “苏晴说,度假村什么都不用带,可以泡温泉,衣服有人洗,当天就能干,明天继续穿着来上班就行,不想的话,也可以在商场现买。” “所以我们这是直接去度假村?” 嘴上确认着,顾然脑袋里下意识思考,出租房里的门有没有关好,洗完的衣服晾晒没有,垃圾是否丢了。 “不是。”苏晴说,“去我家,接我女儿。” 顾然眼睛没有睁大,只是眼珠子都不动了。 “你·女·儿?”他不解、震撼、困惑。 下一刻,他说:“哦!是那条每天必须散步、不散步就会抑郁、可就算没有抑郁也会疯狂掉毛的狗是吧?” “一万字你好聪明。”苏晴打转向灯,汽车往左拐。 陈珂说:“家里有宠物的人,夸人的语气都好自然。” “你直接说,她夸我跟夸狗一样,我也不会打你的。”顾然道。 “别说。”苏晴故作严肃,“不能告诉他,我怕他知道后,搬石头堵我的车。” 说完,苏晴、陈珂都笑起来。 顾然靠在窗边,嘴角也露出一抹微笑,但比起两人的纯开心,他多多少少有点对两人的无奈。 “放首歌?”遇见红灯,苏晴问。 顾然对陈珂说:“我打赌,她要放一首类似《算什么男人》的歌来嘲讽我。” “赞成。”陈珂点头。 “哼!”苏晴不放了。 过了红灯,苏晴自己轻声哼起来,手指敲击方向盘,这时,恰好雨停了。 ———— 《私人日记》:八月八日,周二,雨过天晴。 有点喜欢心理医生这个职业了。 福利真多! 检讨也多。 ———— 《医生日记》:热爱祖国,忠于人民,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 誓言依在。 我救治病人的心永不改变,这是我的使命,是我的责任。 第22章 一而再,再而三 通过两次狗毛事件,顾然已经知道那是一条白狗,可真正见面,才发现它的白,远超他的想象,很纯粹,相当漂亮。 小狗被苏晴抱着上车,在她的臂弯内,像一个圣洁的婴儿,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好可爱!”陈珂第一时间被俘获了。 “抱抱?”苏晴问。 “抱,我要抱!”陈珂展开双臂。 苏晴将狗递给陈珂,两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彷佛是护士在将刚出生的婴儿交给父母。 苏晴双手稍微松开,小白狗便自己一跃而下,跳进后座。 但它没跳进张开怀抱的、少女的、胸部不算小的陈珂怀里,而是跳到顾然身上。 它蹲坐在顾然腿上,纯洁地微笑着仰望他,顾然理解两人之前夸张的姿态了,真的很像婴儿。 “它好像很喜欢你?”苏晴略感意外。 “难道狗与人之间也有异性相吸的说法吗?”陈珂一副情场失败的不甘和懊恼。 顾然想了想,道:“我觉得,可能只是单纯因为我身上两次沾满它的狗毛。” “有道理!”陈珂不羡慕了。 至于苏晴,一边启动汽车,一边笑着说:“顾然,这是第三次了。” 顾然低下头,裤子上、衣摆上,已经能看见一两根白色近乎透明的毛发。 “靠!”顾然忍不住道,“凭什么!第一次不知情,坐后座;第二次被惯性思维影响,坐副驾驶;第三次,提前看了副驾驶,后排也没有狗毛,竟然还是没躲过!” 小白狗可能觉得顾然是高兴,于是笑容更深了,还抬起两条前腿,攀在他胸口上。 然后,狗毛,掉落。 “哈哈哈!”陈珂已经笑得蜷缩在角落,手捂着腹部。 至于苏晴,她训斥道:“不要说脏话,会教坏小孩子!” 没人关心顾然的三次被害,三次粘上狗毛,一个人只想笑,另一个人则关心小狗的教育问题。 “它叫什么名字?”顾然问。 “苏小晴。” 过了三秒。 苏晴说:“你们怎么不说话?” “怕影响你开车。”顾然道。 陈珂这個墙头草点头‘嗯’了一声。 “这个名字不好听?”苏晴视线开始频繁关注后视镜了——当然,依旧遵守开车时,视线不能离开前方超过2秒。 陈珂犹豫着怎么回答。 顾然直接转移话题:“苏晴,能不能想个办法,让苏小晴从我身上离开?” “小晴,乖,坐副驾驶。”苏晴说。 苏小晴立马离开顾然的双腿,来到顾然与陈珂中间,然后轻轻一跃,精准落进副驾驶。 “好乖啊!”陈珂赞叹,“它能听懂你的话?能不能让它坐我......还是算了。” 在她身边,顾然正一根一根地摘狗毛。 这时,已经进入副驾驶的苏小晴,忽然从侧面探出头,依旧用那张仿佛始终带笑的脸看着顾然。 “顾然,”陈珂笑道,“小晴喜欢你,可能不仅是因为你身上有狗毛。” “我也爱上小晴了。”顾然回答。 “我明白伱们为什么知道‘苏小晴’名字时沉默了。”苏晴点头。 三人哈哈大笑,苏小晴的笑容似乎也加深了。 ‘不去海边·度假村’,从名字就能听出来,位置在山里。 这里有温泉、有小型游乐场、有布满石头的清澈溪水,可以垂钓、可以露营、可以烧烤。 还可以射箭、打高尔夫等等等。 娱乐活动虽多,但晚上能玩的不多。 有一群游客在溪水边围着篝火烧烤,火星飞舞着逸散在夜空中。 烧烤食材是自助的,全放在刀板似的木板上,位于营地一侧,想吃什么自己去拿了来烤。 “新来的实习生呢?”江绮询问何倾颜的下落。 庄静道:“她被父母喊回去了,可能是有些事要叮嘱。” 夏季有蚊虫,{静海心理疗养所}没有选择户外,而是在一个完全由玻璃搭建的小房子内烧烤。 用的是瓦斯炉,两个,烤盘上羊肉、牛肉、猪肉滋滋作响,还有土豆、玉米、虾、芦笋等蔬菜。 虾、鱼等海鲜自然也不少。 摆满一条四米长桌的食材,全部铺陈在生菜叶子上,竟然让人联想到‘华丽’一词。 玻璃房的功能不仅仅是防蚊虫,还能唱歌、打麻将。 “魏宏,”庄静笑着点名,“作为大师兄,你先唱一首。” “我还以为老师你让我先吃第一口呢!”魏宏开着玩笑,欣然接受命令。 他站起来,拿起话筒便开始嘶吼: “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眼睁睁看她走!却~不闻不问!” 苏晴和陈珂对视一眼,一下子笑起来。 “嗯?”魏宏不唱了,一脸惊疑,“怎么了?我唱得不好听吗?” “没事。”苏晴摆手,满脸笑容,“可笑的不是你。” 人家明明说的是‘好不好听’,她却说‘可笑’,真是可笑。 ‘切。’顾然心里抗议。 “抱歉,魏宏师兄,”陈珂也笑道,“但我们笑的真不是你,你唱得很好听。” “当然好听啦,”江绮道,“当初不知道给多少女孩子唱过情歌。” “......”魏宏无法反驳,这是事实。 他浪荡的上半生,靠的不仅仅是给人亲切感的脸,还有歌喉。 每次给妹子发语音,偶尔即兴给对方唱一段,故意温柔,或刻意嘶哑,曾经有妹子将语音保存,想念的时候就拿出来听。 江绮又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说:“啊,魏宏师兄,我不是拆你的台,只是如实告诉童玲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没关系。”魏宏笑道,“我想让童玲知道我的一切,彼此间不有任何隐瞒。” 江绮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陈珂也从这句话感受到,魏宏确实有花心的潜质。 “来,顾然,”魏宏拿起另一个话筒,“咱们师兄弟情歌对唱一首!” “?” 顾然似乎沦为了缓解气氛、渲染气氛的工具。 “快!快!”魏宏催促,还扬了扬手里的话筒。 “小然,去吧。”庄静柔和地笑道。 “唱,快唱!”江绮起哄。 苏晴、陈珂在看热闹,原本认真烤肉、似乎没关注四周的童玲,也一便给烤肉翻面,一边笑着看过来。 顾然接过话筒,缓缓站起身:“.....唱什么?” “《因为爱情》!”江绮立马道。 “《小酒窝》!”陈珂的兴致也很高。 “《只对你有感觉》!”苏晴道。 “《在一起》!”童玲说。 庄静喝了一口清爽的柠檬水,也笑道:“《月亮代表我的心》也可以。” “到底唱、唱什么?”顾然竟然结巴了。 “哈哈!”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合掌。 魏宏放得很开,大方道:“你在五首歌里挑一首,我都行。” “......我只会唱《因为爱情》。” “那就《因为爱情》?” “《因为爱情》。”顾然点头。 “喔~”江绮发病了似的欢呼。 魏宏又问顾然:“你王菲,还是陈奕迅?” “陈奕迅。”顾然拿出手机,调出歌词。 前奏轻轻响起,众人不再发出声音,满面笑容,期待地等着歌声响起。 到了节奏点,轻微的‘给你一张过去的cd’已经响起,顾然抬起话筒,又放下话筒,最后近乎崩溃道: “我能不能......” “唱!”异口同声,具体是哪些人顾然已经分不清了。 “汪!”他唯一确定的,是苏小晴的声音。 没办法。 顾然豁出去似的,唱道:“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喔!!!” 哗啦啦的掌声。 魏宏深情唱道:“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顾然不是怕和男人对唱,他怕的是,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唱歌,心虚。 可当唱到中途,魏宏对他投来深情的眼神时,顾然受不了了,歌没走调,但平铺直叙如‘42分的论述类作文’。 可他越这样,魏宏越来劲,竟然还要搂他的肩! 如果唱的是《精忠报国》,搂肩没有任何问题,可这是《因为爱情》! 顾然赶紧躲开,两人一边唱,一边交手,一个要搂,一个不让搂! 等两人唱完,众人纷纷鼓掌,江绮甚至可以说是拼命。 “好!”她喝彩。 “顾然只有技巧,魏宏全是感情!”苏晴的恶毒点评。 什么感情? “师弟唱得不错,很有潜力!”也不知道魏宏说的什么潜力。 他看向陈珂:“陈珂师妹,顾然和我唱了,你也和江绮合唱一首情歌!” “我要吃烤肉......”陈珂已经拿起筷子了。 江绮拿起另外两个话筒:“快来阿珂,我们唱《想把我唱给你听》!” “可以不唱吗?我五音不全。”陈珂试着挣扎。 “不行!” 江绮全程牵着陈珂的手唱《想把我唱给你听》,最后还想吻她,吓得陈珂蜷缩起身体,脸蛋拼命远离。 最后还是被亲了一口脸颊。 “这是职场霸凌!”陈珂低声痛斥。 顾然点头赞成。 童玲笑着给两人夹烤好的肉。 所有人都唱了,连庄静都唱了一首《梦里水乡》。 在这之前,顾然没听过这首歌,可当听到庄静轻语呢喃般唱到‘暖暖的午后,闪过一片片粉红的衣裳’时,他已经喜欢上这首一听就很有年代的歌曲。 庄静真的很优雅,很有气质。 一边唱,一边吃烧烤,感觉饭量比平时大好多。 也不知道是因为唱歌消耗体力,还是因为大家一起唱歌很好玩,心情好导致饭量好。 也可能是因为时间长,一边吃一边消化了。 吃完了烧烤,众人去泡温泉,女生的归女生,男生的属于男生。 “顾然,”分别前,江绮很坏地提醒道,“小心魏宏!” 顾然被她说得心里一怕。 不过还好,魏宏是扎扎实实的异性恋,和女生们分开不久,就放肆起来。 “师弟,看,那个女人的腿。” 顾然看去,评价:“太细。” “可以了。” “我喜欢匀称的,稍微多一点点的肉也能接受,细得皮包骨头就有点丑了。” 魏宏根本没听:“那个人!快看!好大的胸!” 顾然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看第二眼。 师兄弟两人,路过好大的胸时,都没说话,走过后才若无其事地继续聊起来。 泡完温泉,是按摩。 那个老技师,手劲可能比顾然还大。 她问:“这里痛不痛?” 顾然面色凄惨:“痛!痛!好痛!” “小伙子,看吧,我按对了位置,这就是经验!”大妈兴奋起来,力量再次加重。 “啊——”这是魏宏的惨叫声。 顾然除了被询问,没有发出半点声,可正因为没有发出声音,反而暴露他到底有多痛。 按摩完,轻松了很多。 可这轻松,到底是因为按摩,还是因为终于摆脱按摩师的折磨呢? 之后是自由行动。 魏宏约顾然一起去打斯诺克,顾然不会玩,陪着玩了两局,就不打了。 魏宏自己找人凑了一桌,打得极为入神。 顾然看了一会儿,便准备出去走走。 苏晴和苏小晴在草地上玩飞盘,当飞盘掷出去,冲上去的苏小晴像吸铁石般吸引了沿途的目光。 这些目光随着苏小晴回来,便再也无法离开苏晴。 苏晴长发濡湿,穿着自己带的睡衣,短裤和吊带,没多少暴露,最多只能算清凉。 这抹清凉,却犹如夏日里的冰块一样让人离不开。 苏小晴将飞盘捡回来,兴奋地绕着苏晴跑了几圈,然后跑了很远的路跑到顾然身边。 绕着他跑了一圈,又兴冲冲地往回跑。 那么长的路,长到顾然和苏晴都懒得走过去跟彼此打招呼,腿短的小狗却一点也不嫌累、嫌麻烦,想也不想地来回跑了一圈。 顾然没走近,也没走远,就在远处看苏晴和苏小晴玩飞盘。 苏晴丢飞盘,苏小晴追飞盘,咬住飞盘,然后,送到了顾然这边。 顾然看向苏晴,苏晴远远地招手。 顾然低头看飞盘,摆出奥运会冠军投掷铁饼的动作。 发力。 “轰!” 似乎有一声极为短促的空气轰鸣。 苏小晴兴奋得追出去,跑到一半停了,飞盘落在苏晴不远处,被她自己捡起来了。 它看看苏晴,又扭头看顾然。 “汪汪!汪汪汪!” 嗡~ 顾然拿出手机。 顾然发完这一句,抬头望向远处的苏晴,看手机的苏晴正露出笑容。 她收起手机,朝着顾然丢出飞盘。 顾然本想看看,当苏晴将飞盘丢到他手里,苏小晴会不会骂它妈,但飞盘的落点,远得顾然都懒得去捡。 苏小晴兴奋得跑过去,身上白色的毛发都在飞舞,充满生命的活力。 不愧是每天都散步的狗,就像日收入一万的人一样健康、积极、活泼、快乐。 苏小晴咬着飞盘给顾然。 它还‘汪’了一声,像是告诉它,别在给本公主乱丢! 顾然丢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苏小晴很开心,咬着给它妈送去。 苏晴正蹲着拍照,镜头里,咬着飞盘的苏小晴跑得非常开心,可当镜头微微上移,顾然入镜之后,视频的主题变了。 不太像是萌宠,而是.....该说是亲子,还是家庭呢? 苏晴觉得好笑。 就这么玩了半小时,苏晴给苏小晴系上狗绳,给顾然发消息。 或许是按摩后太放松,也或许是玩得开心,顾然竟然心口如一了一次。 发完,苏晴抬头看顾然,顾然正低头看手机,他看着看着就笑了。 苏晴也笑着带苏小晴离去。 顾然抬头,无奈地笑着,目送美人和美狗远去,心想:这就是心口如一的代价,下次还是老实点吧。 抬头望天,星河旋转,星星多得让人怀疑,天空不会是机场吧?那一颗颗星星,其实是一架架亮着航行灯的飞机。 他哼着《梦里水乡》的‘玲珑少年在岸上,守候一生的时光,为何没能做个,你盼望的新娘’,也去泡第二次澡了。 ———— 《私人日记》:八月八日,周二,雨转晴,白天变成黑夜。 狗挺有意思,如果不掉狗毛,又不需要散步,还不需要上厕所,我可以考虑养一只。 满足这个条件的,只有别人的狗,只需要玩,不需要养,就像不需要负责的一夜情。 我并没有一夜情,也不需要,我是纯爱的战士,我是洁身自好的......罢了,至少日记里应该对自己诚实一些。 我想和外星人伪装的精神科美女医生发生至少十七八段黄色情节。 附记: 再也不按摩了。 第23章 都怪她们! 明天毕竟要上班,顾然洗完澡,便躺在澡堂的通铺上玩手机去了——玩手机也算睡觉时间。 而女生那一边,苏晴洗完澡,代替了要去睡觉的庄静,与江绮、童玲、陈珂打麻将。 “小晴睡了?九万。”陈珂问。 “玩了一会儿飞盘,睡了。”苏晴摸牌。 “等等,碰。”童玲喊道,苏晴将牌放回去。 “二筒。”童玲道。 陈珂摸牌,迟疑一会儿:“二万。” 苏晴伸手摸牌......童玲喊:“胡了,谢谢。” “阿珂,你是不是困了?”江绮调侃道。 “这样的局面还继续打万牌,没认真玩。”苏晴也是调侃,但语气更认真一点,两次摸牌失败让她有一点小小的报复心。 一局结束,她们开始洗牌了,陈珂动作明显慢了一拍。 码牌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少女的灵活,抓牌时,更是缺少牌友之间的协调性。 “真困了?”江绮忍不住问。 童玲说:“困了就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苏晴看着陈珂,示意她不用因为自己是新人,就不好意思离桌。 陈珂面露迟疑。 三人抓牌的动作全都停下来。 “不像是困了,”童玲打量陈珂的脸色,观察她的肢体语言,“是有事?” “......嗯。”陈珂点头。 “让我猜猜。”江绮来了兴趣,“是顾然私下偷偷骚扰你了?觉得自己和你至少五年内在同一间办公室,早晚会发生点什么?既然早晚会发生,那不如现在提前发生?” “什么呀!”陈珂笑起来。 苏晴右手手肘撑在牌桌——这是真牌桌——上,食指横着搭在下唇,她一直在打量陈珂。 当陈珂笑的时候,她说:“事情似乎不是很严重,或者说你不太在乎?” “不要把我当病人啊!”陈珂笑道。 “什么事,说呗。”江绮继续打麻将,“二条。” “是这样的,我没办法.....;呃,我对.....;嗯,其实我......” 三次欲言又止,准备出牌的童玲不打了,认真看向陈珂。 三人都没催促,最后,陈珂鼓起勇气,道:“我没办法和男人亲密接触,觉得很恶心,但有恋爱的感觉,取向也正常。” 她们都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各种精神病、心理障碍,她们见多了。 “和你男朋友也是?”童玲问。 “嗯。”陈珂点头。 “担心性病?”童玲又问。 陈珂摇头。 “怕打针?怕疼?”江绮说。 陈珂苦笑,一脸‘别闹了’的表情。 苏晴分析:“有人享受接吻,可接吻的本质不过是唾液交换,吃别人的唾液当然是最恶心的事情,会下意识拒绝,你可能有一些心理上的障碍。” “还有一种可能。” 众人回头,说了去睡的庄静,不知何时来了。 “庄静老师!”陈珂站起来,羞涩极了。 “有庄静老师在,伱就等着享受性福生活吧!”江绮一如既往。 苏晴也起身:“妈,你坐。” “你坐吧。”庄静示意女儿坐下。 然后,她举起手,向众人示意手里的水杯:“本想喝口水,提醒你们别玩太晚,然后就去睡觉,没想到偷听了陈珂的秘密。” “没有。”陈珂急忙道,“其实我最想咨询您,但怕麻烦老师,不好意思开口。” 庄静微微一笑:“理解你的顾虑,但下次有任何精神心理上的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找我。 “外界有一种偏见,认为和精神病人待久了的医生,也会患上精神病。 “精神病不会传染,但精神病人带来的压力,会让医生护士生病。 “你们记住,要随时保持乐观开心的心态,千万不要因为见多了悲欢离合,就愁眉苦脸,认为人生不值一过。” 苏晴道:“妈,你要么帮陈珂,要么睡你的觉去,别废话了。” 庄静微微瞪了她一眼,风情万种。 她的视线转向陈珂,道:“小珂,你拒绝亲密接触,还有一种可能——不想别人干涉你的人生。你仔细想想,在你的人生中,是否有人生被强烈干预,且持续时间长的事情。” 陈珂若有所思,然后自语似的慢慢道: “强烈的对抗,好像没有,但一直在对抗,从我决定成为心理治疗师开始,我的父母就一直不认可,他们没有强烈反对,但每次都会让我放弃。 “等我上了高中,足够了解心理治疗师后,便将您当成偶像,发奋学习,想要来海城,我的父母也不认可。 “包括我的男朋友,他也没有强烈的反对,但和我父母一样,一直提意见。” “啊,真可怜,简直像是被催婚催了十几年。”童玲一脸同情,还有感同身受。 “我之前就治过被催婚催抑郁的病人,男男女女都有。”江绮说,“还在庄静老师的指导下,写了一篇相关的论文,庄静老师说,这是新风向,能赚大钱。” “我是这么说的?”庄静问。 江绮立马回答:“您的意思是,催婚已经成为年轻人必然经历的一个阶段,催婚方面的心理问题值得研究,然后您没空,就收治了几位病人,让我研究——这些话在我耳朵里,就成了‘这是赚大钱的新风向’。” 苏晴不满:“能不能别走题?” 众人又看向陈珂。 庄静喝了一口茶,随意道:“顾然不是每天都早到学习内功吗?小珂,以后你也早起,来我办公室,我和你聊聊。” “不用了,太麻烦老师您了!”陈珂连忙婉拒。 “就这么办,都早点睡。”庄静直接转身离开。 等她走后,江绮笑着道:“恭喜了,陈珂,获得‘每日早起半小时’的奖励。” 陈珂没被逗笑,她有些内疚:“我早起,庄静老师也要早起,我不想麻烦她。” “放轻松。”苏晴安慰道,“我妈那个人做事有极强的目的性,你可能不是麻烦她,而是被她看上,成为新的研究目标——她跟我说,当初她生我,顺带研究了产前产后的心理状态。” 众人安慰了一番,再加上事已成定局,陈珂也不再纠结。 “陈珂,这件事你告诉你男朋友了吗?”童玲关心道。 “还没有。”陈珂轻轻摇头,温柔秀美,“我打算弄清楚原因,以及是否可以治疗,如果能治,多久才能治好——在这之后,再告诉他。” “如果治疗时间长,他要分手怎么办?”江绮问。 “那就分手咯。”陈珂语气轻松。 三人都觉得很奇怪。 陈珂知道她们奇怪什么,笑着解释道:“他不可能来海城,也一直不赞成我来,让我五年后回去,但现在,我已经喜欢上{静海},不想走了。” 这是她刚刚下定的决心。 “喜欢上{静海},还是喜欢我们?”江绮促狭地笑道。 “喜欢工作氛围。”陈珂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 “那就是喜欢苏晴和顾然?”江绮步步紧逼。 “是啊,都挺好的。”这点陈珂有点不太想否认,便略显羞涩地大方承认了。 苏晴微微笑起来。 她说:“很好啊,我喜欢陈珂,如果你走了,我妈肯定会招新人,到时候谁知道会来一个什么样的人。” “还有!”童玲正色道,“海城的风景和气候,全年都可以穿裙子短裤,吃冰淇淋!” “童玲超级怕冷。”江绮说出原因,“她老家是内陆北方的,但又恰好在供暖地区之外,她都快得恐冬症了。” 陈珂道:“我也很喜欢海城,梦想着能接父母过来玩,如果条件允许,还要在这里买一套房,定居下来,接待冬天从内陆来旅游的朋友和亲戚。” “这你要和她说。”江绮双手搭在苏晴肩上,“是不是,晴姐,未来的所长大人?” “那你打牌还敢赢我的钱?”苏晴说。 童玲和陈珂都笑起来。 “我也不想啊,是你牌技太差!”江绮喊冤。 苏晴说:“小心我放狗咬你。” “苏小晴?就凭它?我张开双手就把它搂在怀里,用女性热情的亲吻让它窒息!” “我说的是顾然。” “顾然?狗?”顿了一下,江绮以她的脑回路说出了极具她风格的话语,“你们办公室玩得真花啊!” “和我没关系!”陈珂急忙澄清。 童玲欲言又止地看向苏晴,最后,试探着问:“你和顾然......擦出火花了?” “顾然和小晴的关系,都比和我好,你说呢?”苏晴反问。 “哪個小晴?”江绮插了一问。 苏晴真的有点后悔给小白狗取名‘苏小晴’了。 不,这都怪顾然,没有他,‘苏小晴’这个名字没有任何问题。 一阵打闹后,众人都恋恋不舍地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清晨,山间缭绕着淡淡的雾气,路灯还亮着,顾然已经起床,在度假村的跑道上跑步。 山林间的跑道,景色不错,鸟声清脆悦耳。 跑道上人不多,但也三三两两,不至于没人。 顾然看见了庄静。 她跑在前面,显然比他早起,穿着合身的运动服,看背影完全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郎,身材婀娜多姿。 顾然迟疑一下,便加快速度追上去。 “庄静老师,早上好。”他落后半个身位。 “小然啊。”庄静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笑容,“苏晴早上要遛狗,还要把狗送回去,你跟我的车去上班?” 如果是昨天之前,顾然不会有任何迟疑地答应下来。 但昨天静室内的画面,明明想忘记,却在深夜里突然浮现,随着时间的持续,他竟然没了一开始单纯的尴尬和排斥,开始有一丝主动窥探的冲动。 “又在胡思乱想!”庄静笑骂。 “我没有。”顾然赶紧道。 现在不是深夜,他的情绪没有失控。 庄静柔声笑道:“没有你犹豫什么啊?” “我是不想麻烦您。” “你能有多重?载一个你能耗我的多少油?而且,你觉得我对你还在乎一点油?” “这倒不是,只是......您想:您这么年轻,和我一个异性一起上班,从一辆车上下来,被护士、被保安等工作人员、被病人、被病人家属看见,多不好啊。” 庄静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是没说。 她本想说——你有这样的顾虑,证明你自己的心思先不对了。 可这话不好跟晚辈说。 而这个时候,庄静意识到一个‘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她也在顾虑。 唉,都怪何倾颜那孩子的恶作剧! 只能等时间消除两人之间的尴尬了。 庄静对顾然很喜欢,如果没有这件事,她甚至喜欢到可以拉一拉顾然的手,偶尔抱一抱他,现在是什么都不能做了。 顾然见庄静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立马道:“好的,那谢谢静姨了!” 庄静回过神,莞尔一笑:“好了,认真跑吧。” 两人一起跑步,第二圈的时候遇见了江绮。 她和庄静打完招呼,便立马兴奋地问顾然:“顾然,你是苏晴的狗?” “啊?”顾然莫名其妙。 “什么?”庄静也满是疑惑。 江绮便将昨晚的事——除了陈珂的部分——说了,最后道:“苏晴说‘她和你的关系,还不如你和苏小晴’,你快老实交代,到底怎么样?” “她说得对。”顾然点头。 庄静看了他两眼,笑了一下。 跑了一会儿,她说:“你们继续跑吧,顾然,半个小时后在停车场等我。” “嗯。”顾然乖乖应道。 等庄静离去,江绮好奇:“怎么回事?” “庄静老师说顺便送我去上班。” “哦,对,你没车。”江绮反应过来,她完全没有多想。 两人跑了一会儿便分开了,庄静不在,江绮又有男友,两人跑一起不合适。 庄静走回宾馆,在洗澡前给苏晴发了一条消息。 这句话让苏晴很难受。 如果庄静只说‘因为爱情’,她只会冷笑; 如果庄静只说‘为了维系同事之间的感情’,她会内疚,然后找顾然解释; 可她偏偏说了‘因为爱情’,又说‘为了维系同事之间的感情’,这样一来,就算她是为了后者而解释,也会有前者的意思在里面。 最可气的是,苏晴似乎由不得不去解释。 ‘都怪江绮!多嘴什么啊!’她恨得牙痒痒。 苏晴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不需要去找,和顾然的聊天记录在第一个,点进去就是对话界面。 隔了很久,苏晴都给苏小晴洗完澡,顾然才回复信息。 苏晴连忙拿起手机回复,给狗擦水的布直接盖在狗身上,苏小晴脑袋顶着毛巾,不解地抬头看她。 等顾然坐庄静的车,到达{静海}时,又收到一条信息。 什么意思? 哪个少女?一个男生又是谁? 收起手机时,顾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 《私人日记》:八月九日,周三,晴。 竟然在度假村醒来,坐静姨的车去上班,一个离奇的早上。 苏晴不会喜欢我吧? 第24章 讨厌帅哥,没有人比顾然更讨厌 “眼泪再苦再咸又是晴天~”顾然吹着口哨走进二组办公室。 “心情这么好?”陈珂笑道。 顾然没回答,惊奇地看着她:“今天来这么早?” 陈珂做了一个无奈表情:“昨天打麻将,庄静老师说我心理有问题,让我以后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时到她办公室,和她聊天。” “怎么?你有赌瘾?”顾然拿了一个一次性水杯,按下直饮机的按钮,水哗啦而下。 “秘密。”陈珂回答,又问,“去庄静老师办公室,你觉得我要穿白大褂吗?” “不要。” “哦。” 顾然再次点击按钮,水停了,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陈珂。”他道。 “嗯?怎么了?”陈珂抬头。 “你觉得我怎么样?” 陈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顾然解释,“作为一位女性,你觉得我值得被喜欢吗?” 陈珂更不理解他的意思了。 “等一下,”顾然再解释,“先声明,如果你感觉被冒犯,或者你男朋友可能觉得不高兴,伱可以立马喊停,总而言之,我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男女之情。” “......我知道了。”陈珂点头,“作为一位二十岁的少女,我觉得你没有一点值得被喜欢的地方。” “......我不帅吗?” 陈珂打量那张脸,清俊雅致,她看久了都心跳微微加速,生出邪念。 “还行......吧。”陈珂为难道。 “那我的才华呢?” “你有什么才华?” 顾然陷入自我怀疑。 仔细想想,除了成为{静海心理疗养所}的心理医生,他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而这一点,在苏晴、陈珂面前,也不算突出之处。 论外貌,陈珂小腰很细,文静秀美,气质轻熟;苏晴更是大美人,令人觉得高不可攀,清雅绝美。 论家世,他家的房子是政府帮忙盖的乡下小楼,穷到政府都怕他上街流浪的地步。 “我明白了。”顾然点头。 陈珂欲言又止,可刚才顾然说,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着实打击一位自认为还是美女的少女之心。 怎么能对她这么说呢? 说顾然长相还行,是她恶作剧程度的反击。 “我去找庄静老师了。” “嗯,我也去赵文杰那里。” 陈珂先离开,顾然在更衣室换上白大褂,走出办公室,恰好遇见后勤组送来新的办公桌。 二组办公室不算特别大,真要放下这第四张办公桌,现有的三张都要稍微紧一紧。 但也不影响什么,反正苏晴本就能用脚踹到顾然的转椅了。 顾然走进住房区大楼,王佳佳护士立马抱着病历本,从护士台出来,跟在他后面。 “脸没事吧?”他回头问。 “没事。”王佳佳灿烂地笑道,“还收了一笔‘挨打费’呢,顾医生,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顾然笑了:“你留着自己多买一点消肿的吧!” “人家已经不肿了!” “那就是胖了?” “顾医生~~” 其他类型的医生被病人打了,有没有“挨打费”顾然不清楚,但精神病医生和护士,被打了有补贴。 从设立补贴就可以看出,挨打是常事。 {静海心理疗养所}因为有条件地收治病人,发生暴力事件的情况相对较少,但也时而发生,至于那些精神病医院,哪天没有病人闹才不正常。 走进101,顾然和赵文杰完成今天的内功早课。 “昨晚怎么样?”顾然问。 “挺好的,什么时候外出郊游?” 在病人眼里,外出集体治疗就是郊游,其实{静海}的目的,是为了让病人不与社会太分离,习惯外界的目光和环境。 “快了,负责的医生很积极。” “是陈珂医生吗?她是一位好医生,我听刘晓婷说了。” 顾然没再理他,继续问:“最近有没有看见与以往不同的东西?或者吃饭味道不对?” “没有幻觉,放心吧,我内力深厚。“ 顾然在咨询记录上写下:幻觉严重,自认为内力深厚。 一面写,一面问:“细细说说你看见的东西,吃到的食物的味道。” ...... 例行的询问结束,顾然写完今天的咨询记录,道:“我想见见你妻子,商量你的病情,可以吗?” “可以,你就是看上她也无妨。” “我是有职业操守的。” 回到办公室,第四张办公桌已经布置好,空间虽然小了,但谈不上拥挤,只能说紧凑。 如果何倾颜好相处,甚至可以说是“热闹”,可惜她是一颗地雷,让三人小心翼翼。 苏晴已经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开口说话。 顾然坐下来,拿起电话,给赵文杰的妻子打电话。 “你好。” “你好,我是{静海}的医生顾然,关于赵文杰的病情,我想和你当面谈谈,这件事已经得到赵文杰本人的允许,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今天就有空!”赵文杰妻子很积极,当即回答。 “那好,上午九点半可以?”顾然试着道。 “好,没问题,谢谢顾医生!” 苏晴忽然提醒:“上午要问诊新来的病人。” 本来应该昨天下午问诊刻薄阿姨,可昨天下午出现了‘幻臭作家唱歌演讲’事件,不得不取消。 “不好意思,下午两点可不可以?”顾然连忙改口,“上午我还有一位病人,实在对不起。” “好的,我会准时到。”赵文杰妻子没意见。 顾然挂掉电话,自语似的说道:“史燕看起来很关心赵文杰。” “杀人犯偶尔也会回到杀人现场。”苏晴说。 顾然回头,办公桌近了,他一回头就是苏晴的脸。 有的美女看久,就觉得有各种缺陷,而有的美女,看了一眼想看第二眼,看的时间长了,会忍不住爱上对方。 明明没有经历任何刻骨铭心的事,却爱对方爱得死去活来——苏晴就是美到如此程度。 “你的意思是,史燕关心赵文杰,是担心他精神恢复?”顾然问。 “我只是提醒你,”苏晴说,“别忘了这种可能性。” 顾然若有所思地点头。 苏晴不明白他为什么心情不佳,明明自己已经道歉,还说出那种直抒心臆的话。 她本以为,两人今天见面会显得有些羞涩,或者互视一笑。 可没想到,顾然走进办公室,两人对视一刹那,她就察觉顾然兴致不高。 看了顾然一秒,苏晴说:“听太多意见就走不好路,有人说人生应当及时行乐,又有人说成由勤俭败由奢——你先认定‘赵文杰的病情是因为妻子出轨,孩子不是亲生’的思路去治疗,不要多想。 “寻找证据,证明这个猜想是真的,或者证明是错的,一次别想太多。” 顾然忍不住感叹:“你人真好。” “真这么想?” “还能有假?” “我看未必。”苏晴笑了,她站起身,出门去住房区查房了。 顾然隐约觉得她的笑容有些意兴阑珊。 他继续翻看赵文杰的病历,病历中提到,赵文杰喜欢金庸的小说,最喜欢《天龙八部》。 顾然没有看过《天龙八部》的小说,连电视剧都看得断断续续,从来没有哪一個版本从第一集看到最后一集。 他在网上找了正版的《天龙八部》电子版小说,付费买了。 记得在《天龙八部》中,也有出轨情节,什么宝宝出轨段正淳、康夫人出轨乔峰但没成等等。 顾然重点看这些情节。 等陈珂回来,又出去查完房,和苏晴再次回到办公室,三人一起去开会。 “何倾颜没来吗?”会上,庄静问。 苏晴示意顾然回答。 顾然说:“没来。” “嗯。”庄静点头,“你那一万字检讨不用急,下周一给我。” “......”昨晚那么快乐,顾然都快忘了检讨的事情,“好的。” 众人都露出微笑。 “苏晴,”庄静又道,“周五一组手术,你也参加,但必须全程服从童玲的安排。” “嗯。”苏晴点头。 会议结束,顾然、陈珂、苏晴去庄静办公室,一起进入静室。 一进入这里,记忆便涌上来,便是在中间这张庄静固定使用的床上,庄静在床边换衣服,黑色的文胸上有精美的蕾丝花纹,乳肉雪白细腻。 顾然克制住自己吞咽口水的冲动。 依旧按照陈珂、庄静、顾然的顺序,三人躺下,进入训练。 顾然终于初步稳定了《冰山疗法》,五次有一次能成功,坚持到使用的第一个梦。 他握住曲柄牧杖,默念‘我找到的地方’,然后松开曲柄木杖。 曲柄木杖倒下去,很自然地指向顾然当初找到的山脚。 顾然感受了一下,总结道:“只能指出方向,不是能确定具体距离。” 至于第二个梦,召唤出一头小羊,啃食自己的心理阴影,顾然还全然不解。 那显然是一个很深层次的梦,需要他几乎完全沉浸在第二层梦境中,却又能在第一层梦境清醒,这很难。 第一个梦,是熬了三夜不睡觉,还能非常清醒地上完一节数学课; 第二个梦,是熬了五夜不睡觉,还能清醒地上完一节数学课。 “顾然,”梦醒后,庄静道,“一组周五的手术,你和苏晴一起参加,和她一样,服从童玲的命令。” “是!”顾然兴奋道。 苏晴问庄静:“顾然掌握第一个梦了?” 庄静点头:“小然很有天赋。” 苏晴忍不住回忆,自己用了多久才掌握第一个梦?反正不是一个星期,半个月,接近一个月。 而顾然,上周三报道,今天恰好也是周三,整整一个礼拜。 陈珂一脸羡慕,道:“恭喜你!” “我还是有一点点值得被喜欢的地方吧?”顾然笑着反问。 陈珂不甘心,捏针似的合拢拇指与食指:“就一点点。” “哈哈哈!”顾然大笑。 正要恭喜顾然的苏晴,瞥了一下嘴角,没开腔。 顾然对她道:“你看不起我的得意也没用,静姨都说了,‘小然很有天赋’!” “是是是,你很有天赋。”苏晴敷衍道。 “陈珂,不要有压力,但如果你能在周五之前初步掌握第一个梦,我也让你参与。”庄静道。 “我会努力的!”陈珂几乎用立誓般的气势回答。 其实,顾然就算进去,也没什么用,能在中平均五次使用一次第一个梦,不代表能在患者的中使用。 阴影面积荒诞怪异,如梦一般不可琢磨: 上一刻你在教室上课,下一刻忽然丧尸爆发,天空落下太阳,系统可以兑换豌豆射手; 你发现丧尸是前男友,于是你不要系统,自己打造了一门火炮,开炮打死了他; 这时,又来一具丧尸,你发现还是你前男友,所有丧尸都是你前男友,你望着哪一张张脸,惊叹自己竟然记得全部前男友的脸。 ——阴影面积有时候便是如此诡异。 当然,大多数的阴影面积相对稳定,如果变得相当诡异,那就不是一般的精神病,需要庄静这样的顶级心理治疗师出手。 甚至,有些最难缠的精神病人,需要数名庄静这样的顶级心里治理师,不计代价和时间地持续治疗,才能消灭心理阴影。 三人回到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便去住房区问诊刻薄阿姨。 刻薄阿姨躺在床上刷短视频,嘴里骂骂咧咧。 “也不看看你几岁,五十多岁的人,美颜美得鼻子都没了!” “又是剧本!儿媳不孝顺当妈的,儿子伸张正义,有这样的儿子吗?编也要有事实依据!” “汉服汉服,这么喜欢汉服,怎么不见你们去杀清朝余孽!” “死钓鱼的,别让我现实见到,见一次我砸一次石头!我还要在湖面划船!” 每一个视频,她都要骂一句,没有例外,对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现象都不满。 三位医生都没说话,静静地观察着。 “看什么看!”刻薄阿姨回头,她鞋也不穿,冲下床,对着顾然就是一耳光。 顾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又想被绑?” “强奸啦!”以刻薄阿姨的嗓音条件,不去演张飞可惜了。 男护士拿出拘束带。 喊了一声,她便停了,冷笑着威胁顾然:“你绑我啊!别以为你长得帅,就能对所有女人为所欲为,我这辈子最讨厌帅哥,越帅我越讨厌!” “那你有多讨厌我?”顾然问。 “没有人比你更讨厌!” “顾医生,还绑吗?”男护士问。 “再等等,”顾然面色严肃,“让我听听她还能说什么,进一步分析她的病情。” “......” 苏晴说:“一万字检讨,我将庄静老师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送给你:别轻信患者。” “呼!”刻薄阿姨深呼吸,情绪稍稍得到克制。 她是自己来{静海}寻求的治疗。 压制住情绪,刻薄阿姨第一时间道:“抱歉,我刚才是气话,不要当真。” “绑了。”顾然说。 拿拘束带的男护士道:“顾医生,不能您说绑,我们就绑啊,病人现在的状况......” “啊!!” 刻薄阿姨面目狰狞,双手死死掐住顾然的脖颈,她自己因为用劲过猛,脸色反倒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顾然!”苏晴和陈珂急呼。 男护士愣住了,女护士也没想到。 顾然双手抓住刻薄阿姨的双手手腕,就像当初贝吉塔掰断19号人造人的双手一样,缓缓掰开了刻薄阿姨的双手——是掰开,不是掰断。 “都说让绑了。”顾然无奈,脖颈上烙印着一双红手印。 刻薄阿姨在道歉的时候,心理阴影根本没平息,反而气球般的膨胀,然后在刻薄阿姨伸出双手的瞬间爆炸。 刻薄阿姨张嘴来咬,但男护士和女护士已经回过神,迅速上前压制,将她绑在床上。 “你没事吧?”苏晴盯着顾然的脖子。 “要不要紧?”陈珂也关心道。 顾然右手捏了一捏脖颈,自语似的说:“她是不是被人掐过脖子?一般人就算生气,也不会掐对方的脖子,会本能地避开这种杀人方式。” 正在压制刻薄阿姨的男护士和女护士,同时回头看向顾然,目光写满钦佩。 ———— 《私人日记》:八月九日,周三,晴。 就算她喜欢我,我也配不上她,以我的条件,努力一点,或许才能适合王佳佳这样的海城本地可爱女孩。 放弃幻想,顾然,‘她喜欢我’可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不要自我意识过剩。 不贪美色。 谈事业: 今天有一件爽事,被病人掐了脖子,没在意自己的伤势,说了句超级装逼的话,哈哈哈哈! 你真帅啊,老顾! ———— 《医生日记》:八月九日,周三,正式接触刻薄阿姨这位新病人。 病人攻击医生、护士的手段,病人自己是否被他人用同样的手段对待过? 有人打过刻薄阿姨耳光、掐过她的脖子? 需要验证。 第25章 医生当然会讲笑话和唱歌啦 刻薄阿姨已经失去理智,彷佛真要被杀了一般挣扎,大喊大叫的声音似乎能传到海边。 苏晴看向顾然身后的王佳佳:“安定,昏迷。” 王佳佳手脚麻利地取出安定注射液,走向刻薄阿姨。 “杀人啦!救命!” 陈珂转身将房门关上。 很快,刻薄阿姨睡过去。 “患者不合作啊。”顾然打量睡过去的刻薄阿姨,观察她的睡姿、神情、指甲等等。 苏晴道:“中午、下午、晚上、还有每天早上,我们在多个时间点来收集病史,看患者病情是否有变化; “另外,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向她确认,是否可以就病情询问知情者,收集信息。” 顾然和陈珂点头。 苏晴又看了两眼,转身离去。 走之前,陈珂对护士们道:“如果病人醒过来,要求主动见医生,立即通知我们;她情绪稳定,也通知我们。” “明白!”三位护士应道。 顾然走在最后,对快贴在他身上王佳佳低声道:“王护士,病人醒过来还闹,再静注10mg安定。” “好的,顾医生~”王佳佳笑着回答。 走在最前面的苏晴,低声对身边的陈珂说:“好的,顾医生~” 陈珂右手握拳,抵住不断翘起的嘴唇。 “你会不会开除她?”陈珂也压低声音问。 “为什么要开除她?有她在,享受被人喜欢的顾然,工作的时候一定很开心,他开心,我也开心。” “什么?” “你工作的时候开心,我也开心。” “对了,”陈珂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我现在不是要早起,去找庄静老师聊天吗?今天遇见顾然,他突然问我,他有没有值得喜欢的地方,还问我他帅不帅。” “办公室骚扰?” “不是!”陈珂笑道,“他特意强调,对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男女之情,把我气坏了,所以当时我说,我觉得你身上没有值得喜欢的地方,长得也只能说还行。” 苏晴若有所思。 然后她忽然笑起来,点了两下头,一副弄懂什么的样子。 “你说他怎么忽然问我这种问题?”陈珂好奇。 “可能是想女人了。”苏晴语气随意。 陈珂注视苏晴,苏晴点头,再次确认了这个回答。 “你们聊什么?”顾然没有追她们,但他步子大,两人又一边走一边聊天,所以他三两步赶上来。 “病情。”苏晴根本不需要演戏。 “发现什么了?”顾然问。 “不告诉你。”苏晴笑起来。 “嗯?” “嗯。”陈珂点头,“伱已经有101了,不能再让你负责第二位病人,这是我小小的竞争心。” 顾然怀疑道:“真在说病情?你们两个不太像是为了個人成绩做这种不利于病人治疗的人啊。” 苏晴对陈珂说:“没白养他。” “是啊,当初拉屎撒尿,好不容易呢。”陈珂点头,露出回忆顾然童年的神情。 顾然好奇:“怎么只有拉屎拉尿,没有喂奶吗?你们两一看就是奶量充足的人。” “去死!”两位美少女同时骂人。 这次说话有点过了,像是骚扰,但顾然没有半点愧疚,是这两人先埋汰他的。 拉屎撒尿,等他老得不能自理了再来伺候他吧! 三人又去了其余病房。 包括{静海}在内,许多收治精神病的场所,都有严格的规定,多长时间医生查一次房,护士多少小时巡逻一次。 {静海}算轻松了,毕竟比起医院,更像是研究所,但也有每天清晨、上午、下午三次查房的要求。 如果值班,晚上还有一次查房和巡逻。 先是101·内功高手·赵文杰,他正在病房打太极,姿态从容,打得漫不经心。 “还记得多少,老赵?”顾然问。 “全部记得。”赵文杰回答。 “那就是没入门。” “难。”赵文杰一脸感叹地收招。 打太极,重意不重招,顾然最近也开始研究武学。 “你们在说什么?”陈珂不解。 “听不懂就对了。”顾然记仇,也不想回答她。 “内家高手的事,凡人不会懂。”赵文杰答道。 陈珂无疑是美女,轻熟的气质令人怦然心动,因此,一位男护士开口道: “在李连杰版的《倚天屠龙记》中,李连杰向洪金宝学太极拳,洪金宝问他记得几成,李连杰说他连自己老爸姓什么都忘了,洪金宝说他学会了。” 陈珂恍然。 苏晴看向顾然,语气中略带鄙夷:“你们到底是内家高手,还是在演内家高手?” “金庸也是内家高手,不然写不出这么真的东西。”赵文杰回答。 “电影是王晶拍的,原著里没有这段对话。”男护士又说。 “王晶也是内家高手。”顾然语气平静。 别说其余人,连赵文杰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对众人点头道:“没错,王晶也是内家高手,拍各种电影,就是在练武,寻求招式。其实李连杰也是内家高手,一心学武,求过佛、还被什么气功大师骗过。” 顾然说:“病情似乎有加重的迹象。” “顾医生,你背叛我!”赵文杰瞪大双眼,万分不解。 “你也在演戏?”顾然惊奇。 “废话!”赵文杰有点生气,“我又没见过金庸、王晶、李连杰,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内家高手!” 说完,他又道:“习武之人,无一不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我觉得他们大概率不是。” “给我认真回答!”苏晴训道,“再胡说八道,取消你的活动时间。” 身为内家高手,赵文杰能屈能伸,当即苏晴问什么,他答什么,乖得像是在登记工资卡银行账号,生怕对方写错了。 离开101,苏晴对顾然说:“病人脑子糊涂,你也脑子糊涂?” “我哪有脑子糊涂?” “你从早上糊涂到现在。” 顾然欲言又止。 赵文杰在后面探头探脑,看热闹。 被说脑子糊涂也不恼,在他的世界观,别人说他越糊涂,他自己越正常,内力越强。 而这段对话,听得他很欣慰,顾然的脑子在正常人眼里开始糊涂了,证明他快要入门了。 他跟着医生们一起,进入102——病人之间,只要医生许可,是可以彼此来往的。 102是刘晓婷,即将结婚却查出癌症,因此得了抑郁症的原麻辣烫店老板娘。 进门后,陈珂笑道:“晓婷,开心吗,时间已经确定了,外出集体治疗的日子是下周一。” “太好了!”刘晓婷放下画笔。 她站起身,面对众人。 “对了,阿珂,”她问,“我最近看了一些抑郁症的书,想让自己能开开心心地出去玩,但书上说,对于抑郁症患者,治疗方针并不是让对方开心起来,而是平和。” 陈珂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间。 用网上流传甚广的《人间失格》里的一句来说,‘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抑郁症患者在体验极度快乐之后,瞬间便会体会到极度绝望。 乐极生悲,‘欣喜若狂和万劫不复’是‘太阳与白昼’的关系。 “我明白,”刘晓婷抿嘴一笑,“我是癌症晚期,所以能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 癌症能治好,但价格之高昂,不是刘晓婷家庭能负担的。 和刚研究出来的新药相比,{静海}的住院费和治疗费,完全是沧海一粟。 其实算不了什么的,不管是抑郁症,还是没钱看病,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还有更多家庭,只是没生重病,如果运气不好,得了治疗费昂贵的病,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因为没钱而死。 只是,刘晓婷就在他们身边,在他们眼前。 “没错,所以我想让你帮个忙,”苏晴转移话题,“一起筹备这次的户外集体治疗,把它打造成你喜欢的、众人难忘的一次活动,你愿意吗?” “我可以吗?”刘晓婷迟疑道。 “以你开麻辣烫的经验,无论如何比我们在行。”顾然说。 “其实我更想开一家花店,如果有下辈子,我好想开一家花店。” “布置成花海怎么样?”陈珂再次转移话题,“在花海中举办这次活动?” “葬礼在花海中举办就好了,以前我看电视剧,看见里面的角色死在花海中,总觉得很美。” “啊!”顾然忽然想起来似的道,“刘亦菲版本的小龙女和黄晓明,就是花海里修炼《玉女心经》的?” 众人:“......” 相当僵硬的话题转移技巧。 刘晓婷看着他:“顾医生,你给我讲一个笑话吧。” 顾然缓缓看向苏晴和陈珂——怎么又是我! 加油——两人的眼神简单易懂。 陈珂的眼神很纯粹,但苏晴的绝对有看热闹的成分在里面。 万众瞩目下,顾然只能勉强自己。 他缓缓道:“一个,外国人,一个学中文的外国人,知道‘方便’在中国的意思,是‘上厕所’的含蓄说法。 “某天,她邀请朋友来家里玩,朋友说:‘你方便吗?你现在方便我就去。’” ...... 当时的情况,根据顾然观察是这样的—— 众人眼珠互看,看哪个蠢货会被这样的愚蠢的笑话逗笑。 当然没人笑。 顾然决定再试一次。 “大妈早上去广场散步,看到有个老头拿着海绵笔在地上写大字,忍不住凑上去看。 “老头看了大妈一眼,提笔写了个“滚”字。 “大妈心想:看一下至于吗? “老头又看大妈一眼,又写个“滚”。 “大妈再也忍不住了,上去一脚将老头踢倒在地! “警察来了问咋回事? “老头委屈地说:‘我就想写句‘滚滚长江东逝水’,刚写头两个字,就被这个神经病踹倒了。’“ 有几个人轻轻地笑了。 连苏晴都微微抿唇,极美。 刘晓婷却如裁判般严格,摇头道:“抄袭。” 顾然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如同心口被插了一箭’。 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因为大家都笑了,笑得比顾然两个笑话都开心。 顾然有点不服输,他决定再......抄袭一个笑话。 他道:“一个人牙痛,去看医生,医生说牙有点磨损,问那个人晚上睡觉磨不磨牙? “那个人说不知道啊,睡着了怎么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磨牙。 “医生说:奥,单身。” “顾医生,”刘晓婷非常非常非常认真地说,“不行你就给我唱首歌吧,阿珂说你唱歌很好听。” “哈哈哈哈!”众人爆笑。 顾然竖起右手食指:“暂停,等着,等我明天来找你,不让你笑出来,我给你唱歌!” “网上的笑话我都看过。”刘晓婷说。 顾然愣了一下,放下食指,双手插兜道:“晓婷啊,我们是患者和医生的关系,我是医生,不是郭德纲和于谦......” 刘晓婷抽泣:“我好想再去看一次小岳岳的相声,呜~” “别哭别哭!对身体不好!”顾然连忙道,“明天,就明天,我给你讲笑话!” “不行,我没有多少明天了,每一天都给我讲笑话,我不笑你就唱一首歌。” “每一天?!” “呜呜~” 苏晴和陈珂看过来,苏晴依旧是看热闹,而陈珂......在拜托中,竟然还有威胁。 “好!好!好!”顾然摆手,应下来。 然后,刘晓婷蹭蹭蹭往回走,脱掉脱鞋,盘膝坐在床上。 她望着顾然:“唱吧,顾医生。” “......现在?” “嗯~” “今天不算......” “呜呜~” 不是假哭,也不是卖萌,是真的哭,很伤心,眼泪不要钱一般哗啦啦而下。 “我唱!”顾然断然道。 刘晓婷擦着眼泪:“我想听《恭喜发财》,以前我开麻辣烫,每天早上开店的第一件事,就是听一遍这首歌,就像那些上了年纪的老板给财神烧香一样,很有仪式感的。” 擦去眼泪,说完话,她看着顾然,等他的《恭喜发财》。 一秒后,苏晴笑道:“唱啊,大家都等着呢。” “.....第一句是什么?”顾然问。 “我恭喜你发财~”刘晓婷语气欢快得让人难以想象她之前在哭。 “我恭喜你发财~” 一秒后,顾然说:“第二句呢?” “你可以看手机的。”刘晓婷贴心道。 “.....查房带手机扣500。”顾然说。 刘晓婷眼睛一亮:“这么好玩?那你唱!”她更期待了。 顾然转身,白大褂十分潇洒:“王护士,安定。” “顾然!回来!”陈珂一把抓住顾然的手臂。 “我不!” “回来!” “呜呜~” ......最后,刘晓婷教会了顾然整首《恭喜发财》。 离开102,刘晓婷没跟来,她的画还没画完。 站在走廊上,苏晴对陈珂说:“你早上查房的时候,和她说了顾然唱歌很好听?” “嗯,闲聊的时候说的。”陈珂视线转向顾然,“实在对不起。” 顾然沉吟道:“你说我唱歌好听,她就让我唱歌,到底是她想听歌,还是想让我唱给你听?” 陈珂愣了一秒,下意识道:“移情?” “基本是了。”苏晴说,“因为你关心她,刘晓婷把自己对恋人、父母的感情,转移到你身上,想在死之前,为你做点什么。” “那.....” 苏晴打断她:“没事,这正是我们收治她的原因之一,想看看这类病人的症状,代价不过是顾然每天唱一首歌。” “明天我就把她逗笑给你看!”顾然不服,“一个人的笑点是固定的,只要找到,同一个笑话都能让她笑十天半个月!” “我有绿钻会员,你要不要?”苏晴问。 “......” 陈珂很歉意地看着顾然,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这件事确实因她而起。 顾然倒是不介意:“小事一桩,我也想为刘晓婷做一些事。” ———— 《私人日记》:八月九日,周三。 从早上就开始脑子就糊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是说没什么意思? 第一次享受了绿钻会员,原来一首歌的时间那么长,有种怎么听都听不完的感觉,怀疑自己开了单曲循环。 ———— 《医生日记》:刘晓婷今天的画,又是游艇在大海中航行,这有什么意义吗? 一想到她即将死去,又觉得,有没有意义都没有意义。 或许庄静老师收治她的原因,不仅是观察她这位情况特殊的病人,还为了观察面对这样的病人,医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该有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但我真心认为,每天为她唱一首歌,算不上麻烦,相反,能为她做到一点点她想让我做的事,我很开心。 第26章 与白痴的对话技巧 一楼查完,众人走到二楼。 拔河老头在201门前探头探脑,见众人上来,连忙招手:“快,快来!” 那姿态,好像他帮忙卡住电梯门,等众人进去,要一起去哪里。 等众人走近了,他急吼吼地催促:“你们快点,我急着去训练!” “整天泡在水里对身体不好。”陈珂善意地提醒。 “子、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拔河老头不买账。 顾然笑道:“这句话说得好,一是说各有所求,二是强调每个人的身体素质存在差别,三,从精神病人的角度来说,201把自己当成鱼人,鱼人在水里待多久都可以。” “还、还、还是你懂我!”拔河老头频频点头,“下、下次,我把儿媳,介、介绍给你!” 众人全都笑起来。 顾然点头:“笑话素材不就有了嘛!” 进了201病房,拔河老头拉住顾然,低声问他:“顾、顾医生,你上了苏晴和陈珂没有?上、上次,我让你偷她们衣服!” “快了快了!”顾然应付道。 “快了是什么时候?” “等下雪的时候。” “那太久了!”拔河老头急了,“还是我把儿媳介绍给你,我等着抱孙子呢!我要带我孙子练拔河,将来成为第一批外星人!” “好了!”苏晴微微提高音量。 拔河老头立即和内家高手·赵文杰一样,乖乖地站在原地,像是马拉松志愿者一般,对任何自己知道的问题都有问必答。 顾然和陈珂现在很好奇,两人来{静海}之前,苏晴是以什么样的手段统治这家精神病疗养院的。 在拔河老头的积极配合之下,201的查房很快结束。 拔河老头拿着泳镜,快速冲出房门,一边跑,一边脱病服,泳裤竟然已经穿在身上了! 一位男护士颇为感慨:“男足和lpl要是有这样的精神,怎么会被小西八虐!” 又看国足,又看lpl,这要么是一位勇士,要么有受虐癖。 王佳佳小声说:“王者荣耀才是电子竞技项第一!” 然后,她又问顾然:“顾医生~,伱平时玩游戏吗?” “偶尔玩一会儿。” 成年后,庄静给顾然买了一台华为手机,作为一位年轻人,自然会在学习的闲暇之余尝试手游以及需要手的游戏。 不过他没时间去看比赛,所以不会受伤害。 王佳佳很明显地雀跃起来,准备等有空的时候,拉顾然一起打游戏! 她激动得都差点直接问顾然平时玩什么游戏了,幸好专业素养足够,苏晴的存在感又十足,才让她忍住兴奋的心情。 202是地产阿姨。 她的房间最豪华。 空间当然所有房间都是一样的,但家具不同,地产阿姨的病房内,沙发、电视、冰箱齐全,窗台更是种满了花卉。 甚至还有一排书架。 如果是一楼的病房,这些都不被允许,但二楼可以。 在陈珂查房的时候,顾然便打量书架。 书架上,大多是心理医生方面的书籍,此外便是《‘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这是真的吗》、《你是吃出来的》、《你可能不知道,香蕉不能治便秘》、《我的地产奇迹:这样盖楼就对了》(这是地产阿姨自己写的,据说销量等于员工人数)。 除了《我的地产奇迹:这样盖楼就对了》外,从其余书的种类可以看出,地产阿姨某种意义上也在刷朋友圈。 只是比起那些经常转发“警告!这五种常吃的食物致癌!”的老人们,她看的都是名字虽离谱、但实际很正经的科普知识。 查完房,地产阿姨抓住顾然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顾啊,吃不了苦就来找阿姨,别不好意思,知道吗?” “是是是。”顾然艰难地抽回自己的手。 每当这时,苏晴和陈珂都笑得很开心。 203原本没人,现在住的是刻薄阿姨,现在还处于“安定”中。 众人上了三楼。 301是“快出院”,术后恢复很好,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302是幻臭作家。 他的房间也都是书,多得都溢到了地上。 众人一进去,他便对顾然道:“顾医生,对不起啊,你给我的新书提意见,我反而害你被罚。” 顾然‘没事’两个字都已经跑到舌头上了。 幻臭作家却转头就对苏晴说:“苏医生,苏大美女,我反省了,也认错了,就恢复我户外集体治疗的资格吧,大家都去我不去,多影响团结啊!” “就是为了团结才不让你去。”苏晴语气平静。 “苏医生,你再考虑考虑!”幻臭作家明显着急起来,“我可是在新书里,把你写成帝国的最顶级卧底,还白嫖了顾然这样的人类帅哥!” “我是不是要对你说一声谢谢?”苏晴的声音明显冷淡了。 “大恩不言谢,你恢复我的资格就好。” 众人都被逗笑了。 苏晴也笑了,她自然不会和精神病计较,而且,作为一名心理治疗师,在心态上最重要的一点,是—— 精神病人不是没事找事,也非无病呻吟,这是一种病,是生病的大脑在向患者发出错误的指令。 这也是发病的精神病人不犯法的原因。 “户外集体治疗的时间是下周一,这段时间如果你表现好......” “绝对好!”幻臭作家立马道,“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西,我绝不往北!” 苏晴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说下去:“......如果你表现好,我会考虑一下。” “考虑?!”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幻臭作家满意。 他焦急地想着办法,忽然看见顾然。 “顾医生,你帮帮我!黄色片段我他么给你加到5节!”他撑开五指,皮肤绷得死死的。 看来,这五节是真刀实枪、绝对火辣的五节,而非雾里看花、似是而非的五节。 “不是我不帮你,这事我说了不算。”顾然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幻臭作家急匆匆道:“苏晴说了算啊!你只要吹吹枕头风,她还能不答应!” “我和她都不睡一個枕头,怎么吹?” “你们不是偷偷同居了嘛!”幻臭作家脸色涨红,为顾然的欺骗与推脱感到愤怒。 如果拔河老头在,一定会喊:发病了!他发病了! 男护士和女护士不着痕迹地围过来。 顾然说:“你不知道,苏晴养了一条狗,掉毛之厉害......你见过电视剧、电影里天使出场的特效吗?就是比那个特效羽毛还多的掉毛,因为这件事,我和她分手了。” 苏晴看他一眼。 虽然苏小晴是她的女儿,但她还是非常赞同顾然这个说法。 “分手?就因为一条狗?和苏晴这么的美人分手?你他娘的没病吧!” “有啊,”顾然双手一摊,“我对狗毛过敏。” 幻臭作家愣了一下:“那怎么办?要不然我把女主角换成庄静?” 整个302都死寂下来。 顾然想暴揍幻臭作家一顿。 但对于有认知混乱的病人,直接揭穿事实,让他认清真相,只会使情况恶化。 有时候,必须用委婉的方法来解决它。 所谓委婉,便是:确保和病人的思想一致,最好是用病人自己的词汇——病人说:“三体舰队已经在路上’,你就说‘自然选择号,前进四’。 不管是苏晴,还是顾然,之前顺着内家高手、拔河老头、幻臭作家的话题说下去,便是这个原因,这个时候也不能揭穿事实。 当然更不能使用暴力。 对病人使用暴力,就不是扣500、写检讨那么简单了。 可顾然也不想将‘庄静’牵扯进来。 他转移话题,好奇道:“你这么想去,是有什么原因吗?” “说了啊,影响团结。” 顾然拉着他,走到阳台边,窗外阳光明媚,天色一片蔚蓝,没有半点杂色,远处大海波澜不惊。 一切都像是被窗户框起来的一副画。 “你和我一个人说,”顾然低声道,“我不告诉别人,你知道,作为心理治疗师,替病人保守秘密是最基本的。” 幻臭作家往后瞥了一眼,确认苏晴等人听不见,才悄悄对顾然道:“我得到消息,元帅会参加这次户外集体治疗,我必须去!” 顾然认真看着对方。 幻臭作家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我明白了。”顾然说,“你好好表现,我帮你争取资格,作为条件,我和苏晴的黄色情节加到8节。” 幻臭作家伸出手。 顾然也伸手。 两人在窗前用力地握了手。 离开302,顾然道:“幻臭作家的病情恶化,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的病症——每写一本书,他都会彻底沉浸进去,将自己当成书中的角色。” “那之前的幻臭?”陈珂不解。 她忽然醒悟:“怪不得他的病历很简单,且基本全是自述。” 苏晴倒是不意外:“我妈会收治他,那他一定不会是幻臭这么简单,她没点明,显然在等着他自己暴露出问题,或者,等我们发现他的问题。” 陈珂心情沉重,秀美白皙的脸露出沉吟之色,觉得事情复杂起来。 原本以为随时可以出院的幻臭作家,竟然也是一位严重的精神病患者。 “这么大的发现,我觉得我可以加一分!”顾然说。 陈珂抬起头,看向顾然,发现他没有半点因为患者病情变化,而感到沉重和为难,反而......跃跃欲试? 顾然一眼看出她的疑惑,兴奋地笑着解释: “比起‘医生’,其实我更喜欢‘侦探’这个身份,绝不错漏任何一个可疑之处,找出患者的‘破绽’,将‘犯人’绳之以法!” “你别代入太深,小心也得病。”苏晴提醒。 “你是好心的吧?” “当然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我心急了。’看着神情轻松的两人,陈珂在心中自语,‘忘记了普通心理治疗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要心急,缓解压力最好的办法是行动,专注一次一次咨询和治疗,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她给自己做心理疏导。 陈珂也不羡慕苏晴和顾然的心态。 两人当然是强大的,可她敏感却又自我纠正的能力,她认为同样了不起——这样的看法,一部分同样是自我治疗,还有一部分,是真的这么认为。 最后,苏晴道:“明天早上开会的时候,把302的情况放在会上一起讨论,由谁负责,到时候再决定。” “好。”两人应道。 查完房,便没什么事了,可以看病历和《医生日记》,也可以在病房闲逛,随时关注病人的状况。 玩小游戏也可以,比如说飞行棋、叠垒乐、打牌之类——必须和病人一起玩。 绝对不能玩手机,除非午休。 苏晴要处理户外集体治疗的事情,开车外出了。 陈珂留在住房区,和病人们一起玩游戏,同时观察病情。 如此天赐良机,顾然果断返回办公室,抓紧时间写一万字检讨。 上班时间写检讨,就像上学时,在上课时间偷偷写家庭作业一样,完全不觉得苦,反而有一种赚到的错觉。 可当他走进二组办公室,里面却有人。 何倾颜来了。 昨天她穿的是黑色小礼服,今天穿黑色短袖旗袍,头发盘着,精致妩媚,风韵又雅致。 她正坐在苏晴的位置上,看着那本《与白痴的对话技巧》,听见声音,抬眸看了一眼顾然。 那一眼,像是真的民国贵小姐。 何倾颜,人如其名,有倾城之颜,脸蛋精致而又冷艳,穿着旗袍,典雅与魅惑在她身上完美协调在一起。 “你等等!”何倾颜的声音像是在唱歌。 她轻舔了一下手指——这个动作在她身上相当诱人,快速翻动《与白痴的对话技巧》。 然后,她停顿在某一页,看一眼,照本宣科地对顾然道:“你好?” 顾然看着她,没有说话。 “嗯?”办公室内,何倾颜略显茫然,“是我的语气不对?还是这本书没用?” 声音、话语是茫然,但她的表情分明在笑。 “抱歉,只是想和新同事开玩笑。”何倾颜放下书,双手抱在胸前。 当她双手抱在胸前时,这个部位一下子从她无一不令人着迷的身体上凸显出来——旗袍被胸部撑起了一个惊人的弧度! 顾然没说话,径直走进去,坐在自己位置上,开始写检讨。 肩膀传来被水笔轻戳的触感。 “哎。” 顾然没理她。 何倾颜在他身后道:“我发现你一个问题。” 顾然依旧没说话。 “你很没礼貌诶。”何倾颜的声音略显不满,听起来像是可爱女人在怀里撒娇。 “......什么问题?”顾然双手不离键盘,敲击得飞快。 “你好帅。” 顾然没说话,但双手离开键盘。 他回过头,何倾颜右手支撑在桌上,手腕托着脸蛋,指尖把玩着水笔。 “你真觉得我帅?”顾然问。 “你先说我,你觉得我好看吗?”何倾颜反问。 顾然打量她,何倾颜眨了一下右眼。 “好看。”顾然说。 “怎么好看?” “冶艳。” “冶艳?” “郑还古的诗句,‘冶艳出神仙,歌声胜管弦’,你的外貌如神仙,声音像唱歌般美妙。” 何倾颜一下子笑起来,果然如玫瑰般冶艳。 “你挺会说话嘛。”她很满意。 “好了,你觉得我帅吗?”顾然问。 “嗯——” “怎么了?”顾然身体微微前倾。 “你替我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我觉得我也必须想一个合适的词还给你,这样才有礼貌——你先等我想一想。” “不用想,帅,还是不帅?”顾然只想知道答案。 “不行~”何倾颜轻轻摇头,“我必须找出一个如同‘冶艳’于我一般的词来形容你,在想到之前,我不会回答‘你帅,还是不帅’的问题。” “......你在耍我?” 何倾颜愣了一下,道:“你等等。” 然后,她又拿起《与白痴的对话技巧》,舔了一下指尖,认真地翻阅起来,同时还呢喃自语:“书上没写这种反应啊,难道他不是白痴?” “......”顾然回过头去,继续快速而猛烈地敲击键盘。 身后传来何倾颜得意的笑声。 “谁让你一开始不理我,哼哼~小白痴!” ———— 《私人日记》:八月九日,周三。 何倾颜,有多好看,就有多招人恨。 可我不应该恨她,恨是能转换成等量、甚至多倍的爱。 附记: 顾然啊顾然,你帅不帅自己不清楚吗?为什么还需要女性的认同?怕被说‘普通又自信’吗? 分析:归根究底,还是我的心动摇了,假设我不想着要和谁在一起,帅不帅重要吗? 从明天起,戒一切美色! ———— 《医学日记》:302的幻臭作家,显现出真正的病症。 佩索阿有一本诗集,名为《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这是诗人的浪漫,可当我面对精神病人,由衷地感觉到:人心复杂,真的略大于整个宇宙。 第27章 轻躁狂的特点之一:挥霍金钱 顾然全神贯注,不再搭理外界的一切,这对专业的心理治疗师来说很简单。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看了一眼字数,竟然已经五千多字。 明天中午,不,今天晚上加一会儿班,就能把它写完。 顾然带着满足,起身去吃饭。 不经意间留意到苏晴座位上的何倾颜,他心里有点诧异,轻躁狂的人也能安静坐这么久? 仔细一看,她正津津有味地在《与白痴的对话技巧》上写读书心得。 读书心得是以漫画的形式留下的,画得相当好,一眼就能看出扮演白痴的是苏晴,试图与白痴对话的是何倾颜。 何倾颜抬头,脸白唇红,熠熠生辉的黑色大眼睛很美。 “别看!”她小女孩子似的害羞,将书搂在怀里。 顾然想了想,又坐回自己的座位,给电脑设置了开机密码。 身后,何倾颜轻轻“切!”了一声,略带笑意和不屑,似乎在说:凭这也想挡住我? “你要这么担心,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何倾颜将笔帽轻轻盖过去,发出啪嗒一声,“你邀请我去吃午饭,我不就必须离开办公室了吗?” 顾然犹豫。 他又唤醒电脑,搜索‘如何防止文件被删除’,网上提议带走硬盘或上传网盘。 硬盘是什么? 网盘又是啥? 没有个人电脑的顾然,对两样东西完全不懂,全然陌生。 “请我吃饭,请我吃饭。”何倾颜再次道,水笔敲击桌面。 顾然搜索‘什么是网盘’,很快,他弄明白了,像是输入银行卡密码一样偷偷注册了账号密码,将检讨书上传网盘。 退出网盘,吃饭。 “哼!”何倾颜气呼呼地目送他离去。 等顾然消失,她又笑出来。 “本小姐给你机会,你自己不要,怪不了我了。”她转着手里的水笔,左腿搭在右腿上。 午饭时间,食堂有患者、有护士、有会计、有后勤等等人员。 顾然一路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平时也有很多人注视自己,可这样彷佛自己是穿新衣的国王一般的待遇,可从来没有过,除非周围全是女生。 他当即找到一边吃饭,一边用佩服眼神盯着他的魏宏。 “魏宏师兄,我怎么了?你们在看什么?”顾然不解。 “顾师弟,伱就这么爱写检讨?” “到底怎么了?!” 魏宏指了指他的白大褂,顾然当即就反应过来。 他脱下白大褂,在白大褂后面,是一幅用笔很轻的画,画上是顾然不小心打开静室门,看见换衣服的庄静。 “何·倾·颜!”顾然低声喝道,一把将白大褂攥紧。 “你怎么和她搅合上了?”魏宏大口吃炒牛肉,“听说她来历不一般,最好别和她走太近。” 顾然沉吟一会儿,拿起白大褂往食堂外走去:“谢了,师兄。” 他迅速回到二组办公室,何倾颜早就等着他一般在微笑。 她伸出手,摆出大小姐等待人搀扶起身的姿态。 “你还不笨,”她说,“知道回来找我,不然我就把你偷看静姨换衣服的事情说出去。” 顾然表情平静:“你想怎么样?” “先吃饭。” “你是千金之子,我是凉城乡下的穷小子,”顾然说,“你就发发善心,不要折腾我,让我好好工作,摆脱贫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以吗?” 何倾颜眼神迟疑。 她收回手,抱在胸前,瞅着顾然道:“你很穷?” “上个星期搬家,一时兴奋买了洗衣凝珠,太贵,我舍不得用,又买大桶的洗衣液——如果这個月不发工资,我下个月吃饭的钱都没有。” 何倾颜没说话。 顾然继续道:“我没什么本事,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老天给的心理医生天赋,我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如果我在{静海}待不下去,根据合同,五年之内我也不能去任何精神病院、心理诊所,我.....” 他双眼湿润。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他说,“读书的时候,从来不在乎自己的鞋是什么,因为不会被嘲笑; “填写家庭地址、父母职业的时候,也不需要迟疑尴尬; “毕业了,女孩买车,男孩首付买房,而我,拼了命才获得这份工作,我从凉城来海城,坐了整整六个小时的大巴,因为大巴最便宜。 “我现在就站在深渊的边缘,你只要轻轻一推,我就会摔下去。” 何倾颜眼神闪烁。 “好了好了!”她蹙眉,“最讨厌哭穷的人,听得我就心烦。” “你不是心烦,”顾然声音放缓,控制情绪,“你是见不得、听不得这种事,你很善良,所以我·求·你,不要再欺负我了。” “行了行了,没意思。”何倾颜露出很不耐烦的表情。 她看一眼顾然,犹豫道:“你也别太自卑,心理医生做手术还是能挣钱的,你长得也马马虎虎,找老婆没问题,不要太悲观。” “谢谢。”顾然道。 “作为道歉,我请你吃午饭。”何倾颜说。 “不用,我......” “你不接受我的道歉?”何倾颜双眼看着他。 顾然顿了一下:“好吧,谢谢。” “扶贫嘛,本就是我该做的。”何倾颜笑着伸出手,摆出大小姐等待人搀扶起身的姿态。 ......等等。 顾然看着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一下子警惕起来。 难道何倾颜也在演戏? 他说的都是真的,经历没有一点造假,只是情绪没那么悲观,按道理来说,如此演技,不可能被何倾颜看穿才对。 再看何倾颜,逐渐开始不耐烦,似乎......没有在演戏。 “你不给我面子,那别怪我恃强凌弱了。”何倾颜说着,就要收回手。 顾然伸手搀住她的手腕。 她穿的是短袖旗袍,露出两条雪白的细胳膊,除了病人,这还是顾然第一次与异性直接接触。 何倾颜站起身,上下撇他一眼:“处男?” “......呵,怎么可能!” “那就是肾虚?” “当然不是!” “那你手抖什么?”何倾颜感兴趣地问。 “我是害怕,你父亲身份地位很高,我怕得罪你......” “行了行了!”何倾颜收回手臂,不耐烦地往外面走去,身姿婀娜。 正如顾然预料,患有轻躁狂的大小姐,最讨厌奴才。 她喜欢刺激的玩法,喜欢有人挑战她的权威,然后她再用权威狠狠折磨对方,让对方慢慢屈服。 去食堂的路上,顾然扮演得很狗腿。 甚至还问苹果脸护士借了一把遮阳伞。 “何小姐,小心台阶。”他一边打伞,一边虚着伸出手,做出随时搀扶的动作。 到了食堂,他又是打菜,又是端汤,还清理桌面和凳子,忙前忙后。 女护士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觉得顾然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顾医生怎么......这样?”有人低声道。 男护士道:“值得呀!” 何倾颜的美,能摧垮一切意志,一举一动无不风情万种。 远处和刘晓婷吃饭的陈珂,也不时看向两人。 吃完饭,何倾颜轻轻擦着唇角,盯着小心翼翼、屁股似乎都只坐半边、埋头认真吃饭的顾然。 看了会儿,她嫣然一笑:“满足了吧?” “什么?”顾然抬头,眼神茫然。 何倾颜双手托着脸蛋,看着他笑,她不说话,只是笑。 “我说的都是实话。”顾然道。 何倾颜放下双手,拿了一张新纸巾,给顾然擦嘴角,吓得他猛然后仰上半身。 “我错怪你了,”何倾颜笑道,“你不只是小白痴,还是小坏蛋,但.....嗯——,只能算鹌鹑蛋,我一口,就能把你吃掉。” “......你在说什么?”顾然问。 “好。”何倾颜将纸巾轻飘飘地丢弃,“就按你说的,你很穷,这个月不发工资,下个月就要去要饭,我来帮你——帮你追求苏晴,和她在一起,你就有很多很多钱。” 说完,她微微前倾身体,脸上满是笑意地继续道: “等你和苏晴结婚,说不定还能和守寡丈母娘发生点什么呢,怎么样,我的扶贫计划?” 她的呼吸甚至都吹到顾然脸上。 “......” 何倾颜笑出了声,婉转动人,犹如最优美的音符。 笑完,她轻声细语:“我虽然是神经病,但也是心理咨询师,你的小把戏,我最多只能给……” 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零分?还是三分? “另外,”她又道,“《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说过吗?所以最好不要再在我面前哭穷,不然等你真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以为你又在骗我,而放弃帮助你。” 顾然屁股坐圆满了,收起小心翼翼的姿态和神情。 “你一开始就发现了?”他问。 “与其说是发现,”何倾颜打量自己的指甲,“不如说,我从来没相信过你,能进入{静海}的人,会这么脆弱?轻易坦白自己的过去,动不动就湿了眼睛.....这个造型也看厌了,该去做新美甲了。” 说完,她便起身走向陈珂。 在陈珂、刘晓婷的注视下,她亮出手指,似乎在问美甲的事情。 远处,童玲、江绮、魏宏朝顾然投来询问的眼神,顾然也只能摇摇头,示意没事。 幻臭作家病情出现变化,他一点也不紧张,但何倾颜的存在,却让他感到沉重的压力。 患有轻躁狂的人,其实不用住院治疗,但一旦情绪激动,兴致盎然,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 如果何倾颜认为需要,会毫不犹豫地散播他闯进静室、看见庄静换衣服的消息。 顾然不想庄静的名誉受到任何影响,更不能因为他自己! 他拿出手机,给苏晴发消息。 顾然一喜,打不过就逃跑,这有什么问题?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他是心理治疗师,学的是‘不要逃避,要正面面对困难’,可这一套是给病人的,他作为正常人,能逃就逃。 紧接着,苏晴又发来一条消息。 ......这个魔女! 顾然放大照片。 在照片最下方,紧靠着桌子的是苏晴的双腿,绝妙完美的线条,令人心荡神怡。 如果一定要从这个世界上选出什么东西,是值得顾然摸一下就去死的,那一定是苏晴的腿。 顾然正要回复。 “发病了!她发病了!”拔河老头的声音炮击般轰炸食堂。 顾然立即起身,左右一看,发病的是刘晓婷。 “晓婷!晓婷!”陈珂抱着刘晓婷,不断呼喊着,像是奋力拉住坠落悬崖的失足者。 顾然赶过去,手指在刘晓婷手腕上一扣,心率105次/分,相对于刘晓婷平时的心跳,可以说是“飙升”。 她溺水般大口呼吸着,表情露出窒息似的痛苦,脸色煞白。 “先带她回房间!”顾然一把将她抱起,大步朝住房区走去。 陈珂连忙跟上,手紧紧握住刘晓婷。 “晓婷,没事的,想象一个箱子,将一切不好的东西都放进去,上锁。再想象碧海蓝天,想象户外集体活动......” 陈珂就像移动的吊瓶,紧随其后,努力稳定刘晓婷的情绪。 食堂吃饭的人也都一窝蜂跟上来。 地产阿姨道:“小婷,坚持住,阿姨卖房给你治病!” 可她住进{静海}时,就下了命令,在她出院之前,她自己说的、任何关于钱的命令,都不允许执行,唯一有效的只有遗嘱。 “晓婷,我去外太空给你找黄金钻石,你等着我!”拔河老头双手拼命滑动,在空气游起泳来。 顾然对护士们沉声道:“把他们带回病房!” 一名病人病发,会引起其他病人发病。 护士们比他经验丰富,但有医生在场,护士必须得到医生的指令才能行动,顾然一说,他们立马控制住地产阿姨、拔河老头。 赵文杰试图使用内功治疗癌症。 幻臭作家稳坐泰山,自语道:“又有同胞降临了。” 护士李慧在一旁盯着他。 “快出院”端着饭碗,站得远远的,一边吃,一边打量食堂。 在食堂阴暗的角落,断肢阿姨咬着自己没了的那根手指,她凶狠的样子,彷佛那根手指还在,又要重新将手指咬断。 回到102,顾然将刘晓婷放在床上。 不久,刘晓婷情绪稳定了,一旦情绪稳定,精力也不再流逝,开始在她体内缓缓积蓄。 顾然和陈珂离开病房,没有打扰她。 病房门没关,有任何情况,医生和护士都能冲进去。 “她的抑郁症是因为得了癌症?”何倾颜好奇道,她不知何时跟过来了。 顾然看她一眼,又与陈珂对视,两人心中都忽然一动,一种默契油然而生。 轻躁狂的特点:思维敏捷,精力充沛,富有自信,积极乐观 还包括:挥霍金钱、性欲旺盛、冲动地参与有问题的活动、鲁莽驾车、极度缺乏耐性、强烈而又冲动的恋爱等等。 挥霍金钱! “是。”陈珂叹气道,“她都订婚了,结果查出癌症,住院后,未婚夫也走了。” 顾然说:“刘晓婷家也试图社会募捐,但没有上新闻的病人,哪能那么轻松募捐到足够看病的钱。 “但何小姐,如果以你的名义发起捐款,一定会有很多政界、商界的人物捐款。 “你现在也是医生,要不要试着救救她?” “本来我打算帮忙的。”何倾颜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食指轻点太阳穴,“但你们两个联合起来在我面前演戏,让我很反感,所以还是算了。” “何小姐!”陈珂急了。 顾然大概了解这个疯女人的性格了。 他道:“何小姐,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他这句话真心实意,只要能救病人,只要不犯法,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做。 “那我就说了。”何倾颜笑起来。 顾然和陈珂望着她。 何倾颜道:“不要叫我何小姐,也不要对我用‘您’,叫我阿颜。” “.....什么?”陈珂愣了。 顾然道:“就这样?“ “另外,夸我可爱。”何倾颜双手背在身后,略显俏皮地笑吟吟道,“对了,我说的是鹌鹑蛋一个人。” 陈珂根本无所谓,甚至可以说求之不得,她望向顾然。 顾然没有犹豫:“阿颜,你很可爱。” “真心话?” “真心话!” “好吧。”何倾颜笑起来,“我可以帮忙发起募捐,也可以让本地的媒体报道,但能不能筹集到足够治疗癌症的资金,就要看她的命了。” 五千多万,何倾颜肯定拿不出来。 她家毕竟是当官的,她开的跑车其实也没过百万。 听说她父亲还能更进一步,自然不会没有政治智慧,贪图享乐,在乎那么几个钱,被对手找到把柄。 “太好了!”陈珂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别高兴太早哦。”何倾颜手指缠绕鬓角垂落的一缕卷发,“她的病情等不了多久,但捐款却不是一蹴而就的,她可能等不到那时候了。” 陈珂的心又沉下去。 刘晓婷的病情,确实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顾然安慰道:“我们尽我们所能,她最后结果如何,就交给命运吧。” 陈珂点头,迅速振作起来,对何倾颜说:“何小姐,请问你什么时候发起募捐?” 何倾颜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备注为‘死老头子’的人。 “好了。”她一摊手,又对顾然道,“阿然,你是不是要请我吃饭?” “周五,我让苏晴请你吃饭,怎么样?”顾然看出这两人不对付,自己也想省一笔钱。 他是真的拮据。 “你能让她请我吃饭?”何倾颜笑了,有点不信。 “如果我让她请你吃饭,你答应我一件事。” “关于黑色文胸事件?” 陈珂看向顾然。 顾然硬着头皮说:“是,黑色文胸,怎么样?” “好啊~”何倾颜笑道,“但如果没有,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很公平吧?” “公平。” 苏晴现在是负一分,怎么翻盘?必不可能!周五请客的一定是她! ———— 《私人日记》:八月九日,晴。 刘晓婷的病情迎来转机。 何倾颜这个人还怪好的。 (另:划掉今日日记中的‘戒美色’) ———— 《医生日记》:八月九日,刘晓婷在食堂发病了。 治愈癌症的新药需要很多钱,希望刘晓婷支撑到第一次治疗资金的到位。 癌症治愈后,刘晓婷的抑郁症会好吗? 第28章 如果能重来,我不会避开那个吻 “募捐的事,先别告诉刘晓婷。”顾然看了一眼病房。 陈珂也看着床上的刘晓婷:“我也这么认为,等筹够了钱再告诉她,她现在最重要是保持心态平和,不能大喜大悲。” 思路转变了。 两人开始考虑刘晓婷抑郁症的治愈。 “嗡~” 顾然拿出手机,本能地转身远离几步,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手机界面。 这台华为到他手上两年了,里面的秘密,足以让他当庭认下自己从未犯过的死罪。 其实,男人好色根本不是问题,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他可以对这个观点负责。 人类毫无疑问是动物,那最能体现男人兽性的是什么?答案只有一个:性欲——繁衍。 而女人的兽性,体现在物欲上——保证孩子有足够的资源。 这绝非是手机内有秘密的开脱之词。 顾然解锁手机,是苏晴发来消息。 顾然将苏晴的消息又看了一遍。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保存的聊天记录,他觉得这就是了。 收起手机,回头看去,恰好见陈珂走进病房,他三两步跟了上去。 何倾颜也走进病房,看了一眼窗外的海,又打量刘晓婷画的画。 “晓婷,感觉怎么样?”陈珂轻声问。 过了两秒,刘晓婷才缓缓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我感觉好冷。” 陈珂伸手,轻轻搭在刘晓婷额头:“晓婷,我给你做一次催眠吧,你最快乐的时光是什么时候?” “我没有快乐的时候。”刘晓婷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最后一個恋人竟然那种人。” 顾然观察她,确认她已经从抑郁症发作中脱离,现在的悲观情绪,只是因为癌症。 “我给你讲个笑话?”他试着道。 刘晓婷不说话。 两秒后,顾然改口:“......我还是给你唱首歌吧。” 何倾颜看过来。 刘晓婷的视线也从天花板落到他身上。 “嗯哼!”顾然真的没搞笑,但效果似乎很好,“任贤齐,《浪花一朵朵》,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慢慢的爬在沙滩上,看那浪花......” 刘晓婷忽然说:“顾医生,伱的搞笑天赋真令我窒息。” “.....我自己也窒息。”顾然点头赞成,“不如这样,晓婷,我拜你为师,你教我说笑话?” 刘晓婷眨了两下眼,一根眼睫毛掉落,陈珂轻轻伸手,温柔地将它取走。 下一刻,刘晓婷猛然坐起身,吓三人一跳。 她看着顾然:“好,我教你!” 话虽然说出来了,但顾然还要强调一点:“如果要学费的话就算了。” “你的穷也让我窒息。”何倾颜在一旁道。 “不要学费。”刘晓婷摇头,“你喊我师父就行了,将来,你就用我教你的笑话,逗笑其他抑郁症。” “师父!”顾然抱拳。 刘晓婷愕然:“不下跪吗?” 顾然:“?” 陈珂将脸瞥向另外一边,笑起来。 顾然双手插兜,医生般严肃正经:“刘晓婷,你别得寸进尺,小心我取消你的外出资格!” 刘晓婷躲进陈珂怀里,对顾然哼了一声:“没礼貌,对师父不敬!” 陈珂笑着轻拍她的肩膀。 “你们两个好像夫妻啊。”何倾颜忽然说,好奇的目光在顾然与陈珂之间来回。 刘晓婷一把搂住陈珂的细腰:“阿珂,不要,越帅的男人越不可靠!” “不对!”何倾颜反驳,“男人都不可靠。” “我说.......” 顾然还没替男人说完话,何倾颜又道:“既然都不可靠,当然要选择帅的。” 刘晓婷抬头瞪着陈珂,希望得到她的回答。 陈珂想了想:“如果男人都不可靠,那我不谈恋爱了。” “太极端了。”刘晓婷摇头,“性生活还是要有的,和谐愉快的亲密接触,女人会变得更美。” 三位医生——姑且也把何倾颜当成医生吧——都不说话了。 他们才二十岁,还没办法在如此场合之下,坦然说这方面的话题。 他们是心理治疗师,不是做肛门指检的医生。 私下里又是另一回事。 闲聊结束,确认刘晓婷情绪稳定、具备基本的认知能力后,两人开始询问病情。 “昨晚你睡得怎么样?”陈珂问。 “有一些轻微的失眠,但也正常睡着了。” “半夜有没有醒来?” “没有,本来想偷偷醒来的,趁护士不注意自o的,但没醒过来。” “......”陈珂看着刘晓婷。 刘晓婷郑重道:“我相信你,什么都会告诉你。” 这份信任令陈珂感到沉重,作为医生,知道病人晚上打算偷偷醒来,应该叮嘱护士注意。 可刘晓婷醒来是为了...... 她岔开这个话题:“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也就刚入院那会儿,有一阵子会听到癌细胞的窃窃私语,后来庄静老师给我开了药,慢慢就好了。” “有没有觉得世界都是假的?我是假的,顾然是假的,{静海}是假的?” “没有,那是什么?好好玩。” “现实解体,听起来非常科幻,但一点也不好玩。你有伤害自己的想法吗?” 问诊是无聊的,何倾颜待了一会儿便离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顾然和陈珂才从病房里出来。 过程很顺利,他完成了与苏晴的约定,没让气氛太绝望,也没有太兴奋——没法兴奋,完全是因为他办不到。 站在走廊上,顾然轻声说:“留意到了吗,刘晓婷的行为反应幼稚化?” “嗯。”陈珂语气低沉,“应该是为了逃避死亡引起的新精神障碍,还有——” 她摊开手,那根睫毛在她手心。 “——这根睫毛是意外,还是因为癌症?”她说。 “让医生来检查吧。”顾然叹气。 他说的医生,自然不是精神科医生,而是癌症方面的专业医师。 陈珂将睫毛攥紧,好不容易在癌症筹款上等到了转机,癌症和抑郁症却忽然都有恶化的迹象。 “好了。”顾然打断她的思绪,“地产阿姨和拔河老头都发病了,等着我们去看呢,你可不要因为刘晓婷会说笑话就偏爱她。” “.....顾然。” “怎么?” “你转移话题的能力也很僵硬。” “我努力了!” “知道。”陈珂笑起来,“谢谢你,其实——” ‘你和苏晴的密谋我都听见了,很谢谢你们,我也不会让你们担心’她想说这句话,但莫名其妙的害羞起来。 “其实?”顾然好奇。 “没什么。”陈珂将小巧的双手放进白大褂兜里,“走吧,先去看201房的病人,对了‘地产阿姨’和‘拔河老头’是什么称呼?你怎么能给病人取外号?” 她盯着顾然。 “苏晴说她快回来了。”顾然道。 “转移话题没用。” “你自己不也转移话题吗?‘其实’后面是什么?” “给病人取外号,扣分,自觉一点,两个人,两分。” “我怎么没发现呢,陈珂,你好像有点s啊。” “所以你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因为给病人取外号这种很不礼貌也不专业的事,给自己扣分吗?” “你和我聊得这么亲热,你男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请你和我保持三米远的距离,除非必要,不要再和我说话。” “我准备和他分手了。” “至于嘛,陈姐!”顾然惊愕,“就为了让我扣这一分?” 陈珂努力忍住不笑,冷冷道:“两分。” “......我不信。” 陈珂当场拿出手机。 ‘o’——这是顾然的表情。 他急忙做了一个‘有话好好说,你别摔我茶杯’的手势:“别冲动,我扣,但扣1分行不行?看在我是初犯!” “行,另外,我希望积分制度能长久正确地持续下去。”陈珂说。 “在这点上,我和陈姐您的意志,毫无疑问是一致的。”顾然保证。 陈珂点头,收起手机,往楼上走去。 走在后面的顾然,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想:陈珂不会也有精神病吧? 陈珂原本觉得好笑,此时却笑不出来,就在刚才,她真的有一股冲动,顺势和乔一鸣坦白,然后分手。 她自己有问题,又决定留在海城,那就不能耽误乔一鸣的时间。 女人的青春无价,男人的时间也能卖到猪肉价,都很珍贵。 可如果当场分手,顾然或许真的以为,她是因为他不给自己扣分才赌气分的手。 自己的事,也该认真处理了,她心想。 两人怀着不同的思绪,走进了拔河老头的病房。 拔河老头、地产阿姨都没什么问题,反正只要不危及生命,病情不恶化,众人也不太放在心上。 至于发病......精神病人不发病,那还是精神病人吗? 从地产阿姨的房间出来,赵文杰的妻子来了,顾然又急匆匆赶过去。 江绮提前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用手机打游戏。 “抱歉,我来迟了!”顾然道。 赵文杰妻子起身:“你好,我是赵文杰的妻子史燕。” “你好,我是顾然。” 两人握了一下手,重新坐下。 江绮也将手机放在桌下,悄悄摸摸地打。 “关于赵文杰的病情,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史小姐,问题可能之前问过,也可能会涉及个人隐私。 “原则上,史小姐可回答,可不回答,但我还是希望史小姐能尽量配合我们,好吗?” 史燕点头。 她长相清秀,脸型很小,三十多岁身材也依然纤细,看不出一点发福的迹象。 “赵文杰曾和我说,”顾然打开咨询记录,摘下水笔笔帽,“他和你有约定,如果你有喜欢的人,随时可以告诉他,他会同意离婚,这是真的吗?” “真的。” “对于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他脑子有问题。” 顾然记录的动作一顿,打量史燕,问:“你们夫妻感情很好?”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我的,我很爱他。”史燕面无表情。 江绮瞅了一眼史燕,低头沉思,双手继续玩消消乐。 “在赵文杰生病之前,你们的夫妻生活是否和谐?” “和一开始一样。” “是否和谐,是,还是否?”顾然再次询问。 史燕掉整了一下双腿的姿势,终于有些扭捏起来:“......还行吧。” “你有没有留意过,你们一家人外出时,当某一人不在,赵文杰的情绪会出现明显变化?比如说,当他父亲不在,他变得沉默,当他母亲不在,他变得积极。” 史燕想了下:“偶尔会沉默,但感觉上,只是单纯因为少了人,和是谁没关系,大多数的时候,少没少人都一样。” ...... 送走史燕,顾然又重新翻阅了一遍咨询记录。 他不可能直接询问史燕她是否出轨,目前手里的证据,也证明不了什么。 史燕自述爱赵文杰,唯独这一点,顾然有把握,认为是真的。 等他回过神,江绮竟然还在他身边,只是不玩消消乐,而是打起了《王者荣耀》。 “江师姐......” “结束了?你先走吧,我打完这局。” 顾然一脸莫名地自行离去,他写检讨、苏晴外出闲逛、江绮偷偷打游戏,原来大家都在摸鱼啊。 当走出会议室,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赵文杰的病情上。 如果找不到突破口,病情又不恶化到出现的地步,那只能依靠不停吃药,等待不知会不会到来的自愈。 顾然回了一趟办公室,苏晴已经回来了,正手持《白痴》与何倾颜对峙。 应该是上面的笔记让她恼火。 看了一眼走进来的顾然,她继续对何倾颜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样的特殊情况,请你记住,别人的东西,在得到别人允许之前,不准碰。” “那你倒是早点和我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何倾颜漫不经心地回答。 随即,她也注意到了顾然。 何倾颜笑起来,问苏晴:“阿然算谁的东西?” 这句话已经让顾然有想插一句的冲动。 结果,苏晴瞥他一眼,说:“无主之物。” 他实在忍不了:“我当然属于我自己,怎么变成了无主之物?” “既然你有自己的意志,看见我的东西被何倾颜破坏,为什么一句话都没说?”苏晴问。 “因为我当时自身难保。”顾然想也不想地回答。 苏晴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竟然认可了这个答案。 “好过分,阿然!”何倾颜凑过来,双手牵起顾然的右手,摇晃着道,“从头到尾我都在陪你玩,你竟然说自己自身难保,你什么意思啊?” 这种被女人撒娇的滋味真是太爽了。 不对,眼前到底什么状况? “很简单,”苏晴看穿他的茫然,“何倾颜热衷于游戏,她正在玩弄你。” 顾然看向何倾颜。 何倾颜竟然点点头,还说:“阿然难道不想被我这么漂亮的少女玩弄吗?” 又是一位自称少女的女青年。 顾然推开她的手:“要玩弄我也等我有时间再说,现在没空,你继续玩弄苏晴吧。” “经过中午的测试,你比苏晴好玩,我现在想和你玩。”何倾颜笑道,明亮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顾然。 顾然经常对视病人的眼睛,可这样被一位貌美惊人的女孩子盯着,就算他是心理治疗师,也忍不住心跳加速。 这是基因的决定,不是他的意志出了问题。 顾然看向何倾颜身后的苏晴,直言:“救命。” 何倾颜笑起来。 苏晴想板着脸,但也没办法克制笑容。 她道:“何倾颜,你要是耽误我们的工作,你看我妈收不收拾你。” “陪我玩也是工作。”何倾颜继续盯着顾然,像是小女孩在打量圣诞老人。 “你试试看。”苏晴不想多说,坐回自己的位置。 何倾颜望着顾然,笑道:“阿然,你的嘴唇好性感,亲过嘴吗?” “......” 何倾颜忽然闭着眼睛凑上来。 顾然连忙后撤。 “啊!”进来的陈珂被撞倒。 “陈珂?你没事吧?”顾然赶紧伸手去拉。 办公室里全是何倾颜阴谋得逞的笑声。 ———— 《私人日记》:八月九日,晴,周三。 刘晓婷半夜竟然做那种事,忽然有了值班的动力。 不行不行,这个想法绝对不能有,写在这里,只是证明我在日记中的诚实。 一天也不想在办公室想待了,叽叽喳喳的女人,吵得我心烦意乱。 我不该退的! ———— 《医生日记》:今天见了赵文杰的妻子,她是爱他的。 难道正因为彼此相爱,妻子却偏偏又出轨,在这样的矛盾之下,赵文杰才精神失常吗? 第29章 痛!痛!痛! 陈珂扎扎实实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鼻子还被顾然撞了。 按照最新的自我疗法,能责怪别人就千万给自己揽责的原理,顾然率先开口:“你怎么站我后面?” 陈珂想揉鼻子,想揉屁股,但自称少女的坏处来了,她不好意思,少女可是连厕所都不上的。 她没有顾然的小心机,忍痛好奇道:“你们聊什么?看起来很热闹。” “对于你来是说是热闹,对我们来说是吵架。”顾然无奈回答。 “明明是调情。”何倾颜有不同看法。 咚!咚! 苏晴扣了两下桌面,冷声道:“工作。” 众人回到自己的座位,顾然看见,陈珂在坐下时,“嘶~”了一声,将小屁股远离凳面。 刚才把屁股摔疼了? 是不是该买杯奶茶作为赔偿? 顾然不知道怎么向女性道歉,买奶茶给对方已经是他想象力——以及财力——所能达到的极限。 但下一刻,他又想,陈珂是别人的女朋友,如果收到他的奶茶,要不要告诉她的男友呢? 不说,有隐瞒的嫌疑。 说,虽说是为了道歉,但自己女朋友被其他男人送吃的,男朋友多多少少应该会有一点不高兴吧? 顾然决定不买。 这绝对和‘买奶茶不可能只买陈珂一个人,苏晴必须有,何倾颜不能少,一楼负责收外卖的苹果脸护士也要有,不算他自己,就要四杯’无关。 顾然给陈珂发微信。 为了避免私聊暧昧,他在{静海二组}的群聊里发消息,这个群目前只有他、陈珂、苏晴,何倾颜还没加进来。 陈珂将表情包保存,然后立马发送进群里。 紧接着,她发了一条私信: “咳~”苏晴轻咳一声。 “感冒要多喝热水。”何倾颜站起身,她一会儿都坐不住,主动给苏晴倒热水。 “你们俩要不要?”她又问顾然和陈珂。 “不用不用,谢谢,我自己就可以了。”陈珂站起身,正好蹲累了。 “没关系没关系,你坐!”何倾颜强行把陈珂按回了凳子。 这时,何倾颜打量她的耻骨:“你是处女?” “.....什、什么?” “要么就是喜欢女人?” 陈珂更不解。 “一定是。”何倾颜自顾自地点头,“只是碰你一下,你脸就那么红,真可爱。” 陈珂也不知道自己是屁股痛得不想说话,还是不想和何倾颜说话。 咚!咚! 苏晴再次敲击桌面:“工作。” 何倾颜不说话了,愉快地给顾然、陈珂倒水。 太开心是因为看见陈珂在痛苦吗? 顾然没看到这条消息,因为何倾颜就在他身边。 穿黑色旗袍,挽着头发的她,鬓角留了一缕打着卷的黑色发丝,浪漫柔美。 这样的美人,以优雅的姿态端茶送水,让人心底有一种熨帖。 结果,顾然还没喝上一口水,苏晴便说:“下午查房。” 苏晴又对何倾颜道:“如果你想跟着一起去,就把衣服换了,这里是疗养所,不是t台走秀。” “稍等!”何倾颜轻巧地转身进了更衣室。 不久,她换了白大褂出来,那张华丽脸蛋、搭配她浪漫的卷发,和人们想象中的女医气质一点也不像。 但是,好看。 这就够了。 “这個怎么夹?”何倾颜拿起后勤送来的工作牌,“阿然,你帮我戴一下。” 她不由分说地将工作牌塞到顾然手上,然后对着他的手挺起胸。 那饱满的弧线,没撞到顾然,但顾然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撞到了,像是被枪指着一般砰砰直跳。 “抱歉,忘记你是男生了。”何倾颜又自顾自的拿走工作牌,“我自己试试,嗯,是这样吗?” 她低着头研究,很顺利地戴上了。 顾然回过神,发现苏晴正低头翻阅手里的病历。 陈珂似乎在与屁股的疼痛做对抗,因为苏晴的话,让她平白担忧起来。 万一处女真因此没了,那她也太惨了。 而且,该让谁负责才好? “走吧!”何倾颜道。 众人去了住房区,进行例行的查房。 首先是101的内功高手·赵文杰。 例行的询问后,顾然道:“你的妻子我今天见过,接下来我想单独见一见你的母亲,可以吗?” “医生你到底在找什么?”赵文杰问。 顾然注视他两秒。 他转过头,对苏晴说:“你们能先出去一下吗?我有话想和赵文杰单独说。” 苏晴看了一眼赵文杰,对顾然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陈珂、何倾颜、还有王佳佳等护士,也跟着离去。 房门关上了,但苏晴隔着门上的玻璃,留意着病房内的情况,以防发生意外。 众人也好奇里面的状况,可又不敢触碰苏晴,只能在稍远处探头探脑。 顾然背对他们,似乎在和赵文杰说着什么,赵文杰表情出现明显的抗拒,似乎在聊让他极其不快的事情。 病房一般不关门,可一旦关起来,隔音效果极佳,他们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啊!”王佳佳忽然轻叫了一声。 医生护士们的注意力一下子紧绷起来,病房内,赵文杰双手捂着耳朵,全身颤抖。 他突然站起身,面目狰狞,双眼泛白,双手掐向顾然。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顾然已经将赵文杰按在床上,反剪他的双手,嘴上还说着什么。 赵文杰奋力挣扎,力道很大,像是知道自己即将被屠宰的猪羊,病床都被撼动。 “苏医生?”众人都看向苏晴。 医生和患者发生冲突,他们必须赶往现场,确认是患者发病,还是医生虐待病人。 这是他们的职责。 苏晴表情冷静,目光始终注视房内:“谁也不准进去。” 王佳佳等女护士呼吸急促,男护士也攥紧拳头。 精神病杀死值班医生、护士的新闻,可是真实存在的,万一顾然出事,或者赵文杰出事,都可能是致命的。 在众人眼里,赵文杰无声的嘶吼、痛哭、发了疯一般乱咬,如发了疯的野兽。 常人打出一拳,本能地会避免使出让自己受伤的力量,精神病人却不,他们突破了‘保护自己’的本能,力量大到常人感到惊愕。 赵文杰足足挣扎了十分钟,全程都是自杀式的全力。 十分钟后,才安分下来。 顾然一屁股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头发被汗水濡湿,双手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 苏晴打开门,走进去。 “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她的语速比平时稍快。 顾然看向赵文杰,他如木僵患者一般呆坐在地上。 顾然道:“病症找到了,但他有没有事还......” “我是问你有没有事?” 顾然怔住了。 心底有一股不知道如何表达的情绪。 他甩甩手,道:“还好,只是写病历和检讨可能费劲了。” 苏晴对身后的护士们道:“把赵文杰约束,二十四小时看护,有任何问题立即联系我。” “是!” 苏晴让顾然在护士站休息,她和陈珂、何倾颜一起,继续查房。 查完房,四人一起来到庄静的办公室。 庄静刚结束视频会议,还不知道住房区的事情,对四人的到来有些奇怪。 “坐。”她笑道,“怎么了?” “两件事要向你汇报。”苏晴先看向陈珂。 陈珂稍稍坐直身体,汇报了刘晓婷的事情。 庄静安静地倾听着,无论是刘晓婷病情恶化,还是何倾颜帮忙筹款,都没让她露出意外的表情。 “做得很好,陈珂。”最后,庄静才柔和地笑着称赞。 陈珂摇头,轻声到:“我没做什么。” “已经足够了,”庄静说,“但你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身体上只能顺其自然,可精神上,你要像在大风中呵护一根羽毛一样,保护刘晓婷的精神状态,让她坚持到资金到齐。” 陈珂没有保证什么,只是无言地点了一下头。 “倾颜,你也做得很好。”庄静看向何倾颜。 何倾颜略显不满:“静姨,你把我安排在二组,是不是已经想到我会帮忙了?” “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啊!”庄静对她的喜爱之情一目了然。 “还有一件事。”苏晴打断道,“顾然找到了赵文杰的病症。” “哦?”庄静露出好奇的神色,气质高雅。 顾然组织了一下措辞:“我之前的猜测,确实猜中了一部分。” “是赵文杰的妻子出轨了,还是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庄静问。 “这么惨?”何倾颜都愣了一下。 “确实出轨了,但不是赵文杰的妻子。”顾然说。 陈珂下意识道:“难道是赵文杰自己?是因为内疚压抑,才患上精神障碍的?” “也不是赵文杰。”顾然轻轻摇头。 顿了顿,他道:“出轨的是赵文杰的母亲。” 办公室陷入安静。 陈珂、何倾颜一脸愕然,苏晴沉吟,庄静若有所思。 “小然,”庄静抬头,“你继续。” 顾然道:“‘早睡早起’、‘面对太阳要闭眼’,我猜赵文杰一定亲眼看到自己母亲不洁的场面。 “这画面一直存在脑海中,对于一个孩子,母亲是神圣的,《世上只有妈妈好》是儿歌,也是所有人的心声。 “如果母亲遭受侮辱,孩子用再恶劣的手段去报仇,人们也会对他留有一丝同情。 “在孩子眼里伟大神圣的母亲,却做出了这种背叛家庭的事情。如果家庭本身不和睦也就罢了,可大家其乐融融,父母恩爱。 “越是这样,赵文杰越压抑,越是觉得恶心。 “随着压抑的时间越久,他的心理创伤扩大,对夫妻关系怀疑,对爱情怀疑,觉得一切都是虚假的。 “甚至,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亲生的,如果不是,这个家庭......还是家庭吗?” 陈珂恍然:“怪不得他对史燕说,如果有喜欢的人,可以对他说,他会离婚。” 顾然道:“他喜欢《天龙八部》的原因,不是因为甘宝宝出轨段正淳、康敏出轨白世镜、全冠清,他看的是段誉。” 段誉,母亲出轨,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的孩子。 在小说里,他能因此娶段正淳的女儿,可在段誉心里,让他选的话,他是选自己可以娶这些女孩,还是选母亲不出轨? 这是一种巨大的悲痛,只是金庸将这种痛,用段誉可以娶“妹妹们”掩盖过去了。 办公室内,五人一时间都无言。 “为什么偏偏是内功呢?”陈珂又问。 苏晴猜测:“作为常人已经无能为力,他或许在寻求超自然的力量,也可能,希望像段誉一样,改变不了事实,也能有失有得。” 对于赵文杰,他只有失去。 在这件事上,没有半点可以安慰他,让他精神勉强维持平稳的事情。 至于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连自己都怀疑,怀疑自己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妻子和孩子的存在只会让他更痛苦。 他肯定也怀疑,或许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亲生的。 一切,从源头就错了。 可做错这件事的,是他的母亲,他除了将这件事死死藏在心里,还能怎么办? “做得很好!”庄静笑起来,“你们也别难受,找到问题不是应该开心吗?” 她继续道:“你们要帮助赵文杰,让他坚强起来,他的人生不该浪费在这里,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顾然、陈珂都点头。 苏晴说:“妈......庄静老师,我打算安排赵文杰的亲属来陪护,现在这个时期,家人的陪伴对他很重要。” “可以。”庄静允许了。 “该选谁?”顾然问,“他的妻子和孩子,还是他母亲?” 不同的选择,不同的治疗路线,他是新人,拿不定主意。 庄静没回答,她看向苏晴。 苏晴笑起来,有点小小的得意。 她道:“顾医生,你为什么要把她们分开?他们是一个家庭,还有他父亲。不管是让赵文杰放下芥蒂,还是继续默默承受,他最终面对的都是他的家人,家人,一个都不能少。” “这样做,会不会刺激到他?”陈珂担心地问。 “不会!”说话的是顾然。 众人看向他,顾然沉吟着回答:“赵文杰是真正的男人,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再大的苦,他也能自己一个人咽下去,我相信他。” “在精神学上,我是不太赞成这种想法和做法的。”庄静笑道。 “但是,”何倾颜说,“这样的男人很有魅力。” “你喜欢?”苏晴看向她。 何倾颜回望:“比起赵文杰,我更喜欢手一直颤抖的顾医生。” “我也觉得顾医生很帅气。”陈珂忍不住说。 “那顾医生你呢,”何倾颜视线转向顾然,“我、苏晴、陈珂,你觉得谁更漂亮?” “......”顾然左右看了一眼,最后看向苏晴,一边用眼神向她求助,一边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我也好奇。”苏晴露出落井下石的微笑。 这个小魔女! “在我心里,庄静老师最美,”顾然发誓似的说,完了还一句,“无人可及。” 庄静愉快地笑起来。 苏晴抿嘴,又是好笑,又是鄙夷; 何倾颜双手抱在胸前,撇撇嘴,好像在说:没劲; 陈珂觉得好笑,偶然低头,看见顾然还无法控制颤抖的双手,笑意浅了,但笑容温情了少许。 众人离开庄静办公室。 “倾颜。”庄静喊住她。 何倾颜停下脚步。 “觉得{静海}怎么样?”庄静问。 何倾颜回头,双眼望着上方,沉吟道:“很有趣,不管是病人,还是医生,如果静姨您能一直收治有趣的病人,我说不定会真的留下来工作。” 她视线看向庄静,又说:“只要您不怕我耽误他们工作。” “耽误吗?”庄静笑着反问,“或许会更有趣。工作必须开心,因为人大半生都在工作,这是我的观点。” “我是轻躁狂。”何倾颜提醒。 “你身边有三位医生,是你折腾他们,还是他们折腾你呢?” 何倾颜话锋一转:“静姨,我撮合苏晴和顾然怎么样?” “我还想把你介绍给顾然呢,让你有一位精神病医生老公。”庄静笑道,“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麻烦你撮合苏晴和顾然了。” “......这件事让我再想想。”何倾颜纠结起来。 她不是爱上了顾然,而是觉得,比起撮合苏晴和顾然,自己再插一足,似乎更好玩? ———— 《私人日记》:八月九日,晴,周三。 何倾颜的胸真大啊~ 想揉! 仔细想想,只要我不怕死,任何人的胸我其实都可以揉吧? 既然如此,苏晴的胸、腿、屁股,我也想揉。 到这,心中忽然不安,这种话真的能写出来吗? 我写日记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对生活更用心、更敏锐、更有自己的看法,从生活中源源不断获取更多营养,可不是为了给自己留下犯罪证据的。 日记啊,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 《医生日记》: 我问赵文杰,我要见你父亲,赵文杰没意见。 我问赵文杰,我要见你妻子,赵文杰没意见。 我又问赵文杰,我要见你母亲,他说:“医生你到底在找什么?” 很寻常的对话,但我感觉到一丝抗拒,赵文杰不想我和他母亲见面。 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只有孩子才能练成使用内力的招式? 是因为,只有从头来过,他才能放下一切? 雨果在《巴黎圣母院》写:“世界上最浩瀚的是海洋,比海洋更浩瀚的是星空,比星空更浩瀚的是人的心灵。” 想弄清楚赵文杰的所有想法,或许比弄清楚宇宙到底有多少颗星星还要难。 可不管多难,我也不管病人自己有什么想法,我只贯彻我的想法:治好他。 第30章 和女医值夜班,嘿嘿嘿 到了下班时间,顾然选择值班,每隔半小时去一趟住房区,观察赵文杰的状况。 陈珂也值班,放心不下刘晓婷。 苏晴和何倾颜掐点准时走,两人同时把车开出去,逼停了彼此两三分钟,最后苏晴选择退让——这些都是顾然亲眼所见。 黄昏时,天空像是有穿霓虹衣裙的仙女飘然经过,只留云彩似的裙摆在空中,缓缓朝西收拢。 等衣裙消失,天空又没有太阳的亮了一会儿,不久就彻底暗下去。 顾然飞速敲击键盘,一行行文字落下,一万字检讨书逐渐完成。 “顾然。” 他抬起头,心神还有些恍惚,问:“有事?” “你,”陈珂转头看着他,“什么时候去查房?” 顾然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现在去吧。” “那好,我等你一起。”陈珂笑道。 “你不会怕,嗯~~,黑吧。”顾然中途伸了一个懒腰。 陈珂故意装作没听清。 他们走出办公室。 两人独处似乎是第一次,安静得有些尴尬,陈珂道:“你的检讨书写完了吗?” “还差三千多字,争取今晚写完它!” “你留下来加班不会是为了写检讨吧?”陈珂问。 “是啊。”顾然很诚实。 “不狡辩啊?” “作为心理治疗师,对自己诚实是基础,何况你又不能扣我工资。” “小心我告诉苏晴。” “伱要背叛革命吗,陈珂女同志?” “什么革命?”陈珂笑起来,“我怎么不知道?” “推翻苏晴的组长暴政,我当组长,然后,”顾然道,“施行我的暴政。” “那我选择苏晴。” 两人走到一楼,和值班护士打了声招呼,对方正用手机偷偷看剧,被他们吓了一跳。 见是他们,又正大光明地看起来。 “小心我告诉苏晴!”陈珂笑着又说了一遍。 “珂珂~”不是苹果脸的护士撒娇。 站在一旁的顾然很不解。 从办公区出去后,去住房区的路上,他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什么时候和护士关系这么好的?” “你和王护士关系不是更好吗?”陈珂反问。 顾然没说话。 他其实也苦恼,他能看出王佳佳对他有好感。 血淋淋的剖析内心,他对王佳佳,只有男性对女性的欲望,没有在一起的点点念头。 既然如此,他就该告诉她,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可是,对方还什么都没做,他就说出这种话,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 有切实的实验证明,男性在男女关系上确实容易自我感觉良好,他可不想在至少要待五年的{静海},成为护士们的笑柄。 见顾然没说话,陈珂为自己的闺蜜问道:“顾然,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没仔细想过。” “现在仔细想一下。” 第一个想法,当然是身材好、脸好看,顾然从不是一个脱离群众的人。 “长相合眼缘,”他说,“性格有趣,不有趣也行,但起码善良。经历干净一点,我相信出淤泥而不染,但只想接触那些不靠近淤泥的人。” 陈珂点点头。 菲晓晓完全符合。 “最好呢,”顾然又说,“外表时尚一些,穿衣好看。” “什么才是穿衣好看?女孩子的衣服可不是你们男生的,复杂着呢。” “嗯——,就是,找到属于自己风格的人,像你一样,轻熟是你的风格,你穿各种轻熟的衣服.....申明,我只是举例,没有......” “到了到了~”陈珂三两步走进住房区。 她不是恼怒顾然对她没意思。 她是气:自己又不丑,他一副她是瘟神的姿态,很伤她的少女自尊心。 两人一一查房。 赵文杰又闹了一次,打了镇定剂睡了。 刘晓婷在病房里玩手机,可能病情又轻微发作,没搭理两人,自闭似的盯着手机。 “晓婷,记得多喝水。”陈珂给她倒了一杯水。 有些患者,吃抗抑郁药特别口渴,如果不能立即喝到水,都会引起焦虑。 查完剩余的房,两人从楼上下来,还没到一楼,听到护士们的声音。 “.....连個陌生人都不如!”是值班的男护士。 两位心理治疗师默契地停下脚步。 顾然是因为:有好戏看! 陈珂是因为:这时候出去,当事人会尴尬。 “陌生人?我对陌生人说那么多话?我的心都被狗吃了是吧?”值班女护士。 “是我的心被狗吃了!” 沉默一会儿,男护士又道:“我他么就是一只喜欢美羊羊的沸羊羊!” 陈珂听到顾然克制不住的轻笑声,她瞪了他一眼,让他有点同情心,但转过头,她自己也露出微笑。 顾然凑近了一些,想去偷看。 陈珂把他拽回来! 又等了一会儿,两位护士都没声音了,他们走下去。 护士站,女护士在护士站内,男护士蹲在住房区入口处,什么也不干,干巴巴地望着外面,像风干的蛤蟆。 “顾医生、陈医生!”女护士站起身。 男护士也站起身,站在不远处,眼睛怎么都不去看女护士。 “嗯。”顾然崩住自己的表情,“过一会儿麻烦你们巡逻,多留意今天发病的病人,如果赵文杰流口水、尿在身上,记得帮他换衣服。” “多给刘晓婷倒水。”陈珂补充。 “好的!”女护士赶紧记下。 走出去时,路过男护士,顾然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 走在顾然身后的陈珂,忍不住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快走。 男护士一脸莫名。 两人走远后,陈珂笑道:“你做什么?!” “安慰他啊,我可是心理咨询师!”顾然道。 “少来,明明是奚落,你就想看人家的热闹!” “那就是他安慰我,让我开心。” “你也好意思要娶善良的女孩子,自己有点良心吧!” “‘我连个陌生人都不如!’、‘沸羊羊’,哈哈哈!”顾然大笑,走路都七拐八拐,在夜色中漫不经心。 陈珂想说他,但他笑得太有感染力,让她也忍不住笑。 也在笑的人,显然是没办法教训另一个人的。 顾然心中很畅快,不是因为护士的事,是因为今天找到了赵文杰的病症。 笑着笑着,他对着大海方向大喊了一声,声音在夜空中徘徊。 “你要死啦!”陈珂赶紧拉住他。 顾然满脸笑容,心中快意,他说:“陈珂,你说,我沿着大海一直走,能像上坡一样走到天上去吗?” 陈珂知道,顾然现在对自己的人生踌躇满志。 她看向大海。 天黑之后,大海只留几点碎碎的灯火,和天上星空连成一片,如果沿着大海一走,或许真的能像上坡一样走到夜空中去。 “你说话很有诗意嘛。”她道。 “其实我是一位诗人。”顾然自我介绍。 “诗人?” “嗯,我已经写了一首诗,念给你听?” “好啊。” 顾然一想:“......算了。” “怎么了?害羞?” “不是,你看,大半夜的,孤男寡女,我给你念诗,你还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呢。” “好,孤男寡女,有些话我想和你说。”陈珂决定好好说说这件事,让他明白,不用他提醒,她也知道他对她没意思。 “别!”顾然拒绝。 原本陈珂想说其他事,但现在对另外一件事好奇了,她问:“你是不是在这方面吃过亏?被有男友的女人告白过?” “高中的时候。”顾然也没隐瞒。 “真有?”陈珂一下子来了兴趣,“说说,我替你做一次心理治疗。” “真的心理咨询,不是看热闹?” “你以为我是你?” 顾然笑笑,明显不信,但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他道:“我初中已经确定,我将来一定要成为心理治疗师,所以文化成绩只能算一般。” “这两者之间有必然联系吗?” 顾然当做没听见,继续自述:“我把大量时间用在心理学上,文化课作业能不做就不做,实在要做,就抄,当然课还是认真上的。” “你是这种人啊。”陈珂点点头,笑得别有深意。 “你真的在做心理治疗?” “你继续。” “上了高中,我和一个朋友经常抄班级里一位女生的作业,后来,这位女生和我那个朋友在一起了,再后来......大概是过完年的新学期,学校里的广玉兰开花的时候,我抄作业,那女孩忽然对我说,喜欢我,被我那个朋友听见了。” 陈珂不解:“那这个女孩,一开始为什么要和你那个朋友在一起呢?” “不清楚。”顾然望向夜空,“到了高二,我的朋友去了另一个班级,那个女生还是和我同班。” “很尴尬吧?”陈珂露出同情之色。 “是啊,不好过,然后......” “还有‘然后’?” “然后,那个女生,姑且称之为‘a’,a的舍友、她的闺蜜b,某天也向我告白。” “不寒而栗。” “再然后......” “还有?” “a和b闹掰了。” “哦,这样。” “最后,b的新闺蜜c也向我告白了。” “abc,你补钙呢?”陈珂忍不住道。 “是维生素吧?”顾然下意识纠正。 陈珂没搭理这个话题,又问:“这么多人喜欢你,你就没有心动过哪怕一次吗?” 顾然笑了:“为了成为心理治疗师,连文化课作业都不做了,我还谈女朋友?倒是你,我佩服你,还有余力去谈恋爱。” 普通心理治疗师不用这么努力,但成为{静海心理疗养所}的治疗师,成为庄静的学生,只有这么努力才行。 陈珂忽然不说话了。 走出去两步,她才语气平静地说道:“其实我和你一样,我和乔一鸣,就是我那个男朋友,是在我确认被庄静老师录取后,才在一起的。” “那不是很痛苦?” “痛苦?” “刚在一起一个月就分开,异地恋。” “嗯——”陈珂抬起头,望着夜空,发出像是叹气,又像是思索的声音。 “还好。”她道,“其实我和他.....要听吗?” “我最喜欢听八卦了,不对,我也给你做一次心理咨询。” “去!”陈珂笑骂一句。 她笑容浅了一些,继续道:“他和我一个大学,我大一,他大三,我大二,他大四,这两年,他一直在追求我,足足两年。” “真爱。” “帮我占座,不停给我送早饭,无论我怎么拒绝,他都坚持,说什么等我考虑谈恋爱的时候,让他排在第一个。” “好男人!我是做不到!”顾然佩服。 “是很好。”陈珂低下头,又抬头,“我配不上他。” “为什么?”顾然反问,“他为你这么做,而不是为了其他女人,这恰恰证明只有你配得上。” “我不想回去了。” “你又在说什么,听不明白,请你重新组织语言。” “我不想回以前的城市了,我想留在海城。”陈珂的语气很轻。 顾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心理治疗师不是指引人生的导师,更不是无所不知的上帝,相反,心理治疗师——尤其是在精神病院内工作的心理治疗师——自杀率比常人高。 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事业,怎么选? “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顾然认真道。 “嗯?”为了缓解气氛,陈珂抿嘴轻笑。 “先说我自己的事,”顾然一面组织语言,一面说,“我二十年没有恋情,也不全因为不想分心。 “每当面对一位女孩,我都认真地想,我是单纯想和她发生关系,还是想和她结婚吗?如果不是结婚,我就不会和她在一起。” “不像其他年轻人,只要感觉到了就在一起,不在乎将来,不去深究内心,强行推进?” “对。”顾然点头,“所以,你也可以想一想——你爱他吗?千万不要像那些人一样,回答‘爱’,问她为什么,回答‘因为他爱我’。 “你要正面面对这个问题,你爱他什么?表现在哪里?将来的打算中,有没有他?” 陈珂没说话。 顾然又说:“我称之为‘金字塔爱情疗法’,只有两人之间的爱是‘金字塔’,才能在一起。 “这个世界,太多‘吊脚楼爱情’,但我们.....不止你和我,所有人,都不应该放弃‘金字塔’,每一块基石都很清楚,爱得明明白白,有理有据。 “你对他的感情,是金字塔?还是吊脚楼?” 陈珂站在原地。 顾然双手插在白大褂里,站在她身边,眺望着星空,想起高中那些一个个身影。 金字塔爱情,他虽然这么说,可这世界上,极好的父母很少,极好的孩子很少,极好的爱情也很少。 但,作为个人,面对一些无法抉择的问题时,金字塔爱情可以帮上稍许的忙。 陈珂回过神。 “谢谢。”她将被晚风吹乱的发丝挽在耳后。 “申明!”顾然强调,“你如果分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半点怂恿的意思!” “嗯,只是你给我做了一次心理咨询。” “恩·将·仇·报?” 陈珂又嗯了一声,道:“因为你说话实在太讨厌了。”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一针见血?”顾然笑起来,“作为心理治疗师,这是必须的。” “作为心理咨询师,你挺会安慰自己的。” “嗯?” 陈珂没说话,明亮的双眼笑着看了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你真打算分手?”顾然追上去,“我开玩笑的,什么金字塔,都是我胡扯的!我觉得与其漫长等待,不如嫁给一位爱自己的人,人生匆匆,短短数十年,还有各种意外,喂!你站住!不准分手听到没有!” “放心好了,不会供出你来的。” “这还差不多,等等,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是第三者一样!” “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我胆小?是谁怕黑让我陪着一起查房的?何况,我是胆小吗?我是不想无缘无故被冤枉,谁想被冤枉?” 陈珂忽然噗嗤一下笑了。 顾然当即指出:“你绝对是在想象‘我把顾然供出来,顾然一边被人打,一边不断解释’的场面,所以才会笑出来!” “乱猜什么!”陈珂稍稍提高声音,又笑着道,“只是想起网上一个笑话,菩提祖师让孙悟空走,让他别提什么报恩,只要日后惹祸,不把为师说出来就行。” “没跟你开玩笑,你保证!” “保证,我保证不会说出顾然。”说完,陈珂白了他一眼,像是在说‘这样总行了吧’。 “这样才好。”顾然放心了,“这样下次你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我免费给你心理咨询。” “谢谢。” “不客气,帮我写检讨就行。” 陈珂愣了,轻熟的气质都没了,有点傻乎乎的感觉。 “防止字迹不一样,你先写一份,我自己抄,我也会将你的语言习惯改成我的,不多,三千字就行。” 陈珂觉得,其实‘有病’两个字形容顾然,确实恰如其分。 ———— 《私人日记》:八月九日,周三,夜空晴朗,值班。 洗完澡,写今天的日记时,手机里放的是苏晴的歌单,写到这里,是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 ‘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么~’ 这句有心理咨询师的感觉。 谢谢晴姐的绿钻会员。 可是,你凭什么不值班?嗯? ———— 《医生日记》: 抓住生活中每一件开心的事,让自己保持开心。 要想治好病人,必须保持自己的健康,想给周围人带去快乐,先让自己快乐起来。 第32章 哪有精神科医生不会写诗的 谢惜雅,十六岁,海城国际高级中学的高二学生。 主要症状是抑郁。 能住进{静海心理疗养诊所}的原因,不是因为患者病情有多么复杂,而是有钱,再加上庄静需要病人给二组练手。 病房内,十六岁的谢惜雅已经收拾好,坐在被子叠得整齐的床上,身边站着一位端庄的妇人和一位上了年纪的护士。 “护士长,这些天麻烦你了。”端庄妇人说。 “不用客气,照顾病人是我们应该的,惜雅去了{静海}也好,庄静教授是世界有名的心理治疗师,那里环境也好,一人一间病房。” 护士长说着,瞥见苏晴等人,连忙对端庄妇人道:“来了!” 众人寒暄几句,焦点很快落在谢惜雅身上。 她穿着西装式的校服,胸口打着蝴蝶结,下身是黑色百褶裙,一头黑色长发,清纯的小美人。 在顾然眼里,像是在玩日本女高中生的角色扮演。 “为什么穿着校服?”苏晴看向端庄妇人。 接待医生接过话题:“谢惜雅有强迫症,必须穿着校服,连睡觉都要穿,不穿就会不安。” “那换洗?”苏晴又问。 “我给惜雅买了10套。”端庄妇人回答。 人群中的顾然拿出手机,搜索‘海城国际高级中学’,这所学校的校服居然真的是这样。 校服价格他没留意,看见这所学校有‘马术课’、‘高尔夫球课’、‘冲浪课’就关了。 顾然说:幻臭作家对此事的评价是——他娘的。 抬起头的时候,他留意到,一直没说话的谢惜雅看了他一眼,顾然装作没发现,收起手机。 “是坐我们的车去,还是你们自己开车?”苏晴对端庄妇人道,“我看病人情绪稳定,你们自己开车更好一点,可以跟在我们后面。” “苏医生你安排。”端庄妇人道。 众人离开病房。 除了端庄妇人,谢惜雅身边还跟着一位女护工,鞍前马后。 顾然走在最后面,与苏晴一前一后,{静海}跟来的护士则跟在谢惜雅身边。 “大小姐,嘿嘿,大小姐。”一名被护士半搀扶半胁迫走路的病人,看见一行人忍不住停下脚步。 “放我出去!我没病,我要告你们!”一间房内传来病人怒吼。 来的时候这哥们没发病,出于好奇,路过的时候,顾然探头从窗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哈!”玻璃对面,骤然闪出一张人脸,笑得牙龈全部露出,眼角全是皱纹。 顾然被小小地吓了一下,忍不住又笑着凑上去,仔细打量患者的表情。 “你好。”他打招呼。 病人一直笑,笑容角度不变,诡异得像是一张人皮面具。 顾然也笑,笑容角度不变,像一张画。 “顾然。”苏晴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她回头,整个队伍都跟着回头。 顾然收起笑容,一边快走跟上队伍,一边兴奋道:“这间房里关着一位怪物级别的患者!” “那也轮不到伱研究。”苏晴说。 接待医生笑道:“小心了顾医生,这是一位连环杀人犯,警察局那边盯着呢,怀疑他在装病。” 顾然回头,诡笑病人对着玻璃哈了口气,在上面写:我会去找你。 “快走吧!”端庄妇人一阵寒意,低声催促道。 苏晴撇了眼顾然,警告他:“跟紧了。” 顾然对诡笑病人笑了一下,转身跟上。 连环杀手将眼珠贴在玻璃上,像是在看望远镜,死死盯着顾然,脸上依旧是诡笑。 在顾然眼里,这人的心理阴影已经庞大到挤满病房的程度,甚至如黑水似的溢出病房。 但当他走出五米,再回头时,心理阴影又消失得无隐无踪。 如果诡笑杀手逃出来,真可能找上自己,顾然已经开始算警察局会给多少悬赏费了。 连环杀人,起码五万。 考虑到海城经济发达,又是旅游城市,必须保证安全,或许赏金能达到三十万! 一夜暴富就靠他了! 当然,赏金越高,这人越不可能逃出来,不但医生护士盯着,警察局还专门留了人盯守。 顾然本人也不希望对方逃出来,万一没直接找他,而是找别人呢? 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这个世界尽量和平,然后他再稍稍比现在有钱一点点。 也不用多,让他有贷款可以还、也还得起贷款就好。 太没出息了...... 顾然赶紧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精神病院果然一个治愈与致郁并存的地方。 {静海}的救护车离开海城精神卫生中心,后面跟着一辆顾然不认识的豪车,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见私人司机。 “你在想什么?”苏晴问沉默的顾然。 “我在想,”顾然沉吟道,“私人司机的数量多,还是领导、老板多?” “肯定私人司机呀。”护士在豪车上跟着患者,说话的是铁网后面的救护车司机,“有的领导配置两到三個司机!” “不愧是领导,毕生都在为人民群众创造就业岗位。”顾然叹服。 救护车司机不说话了,以他的见多识广,觉得顾然这位新医生多多少少脑子有点问题。 苏晴笑了一下,问:“你有驾照吗?” “庄静老师让我学了。” “真是听话的干儿子。” “连迪奥做干儿子的时候,都要装成好青年,何况是我呢。”顾然轻挠左侧锁骨。 “迪奥?奥迪?和我的宝马是什么关系?” “没有波纹、有宝马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jojo的奇妙冒险》是顾然极少数看过的动画,是为了放松,但他不敢完全放松,所以挑这些角色脑子有问题的动画来看,分析他们的脑回路。 曾有同学问:动画角色能有什么脑回路? 顾然答:精神病人也没有脑回路。 “你怎么了?”苏晴微微侧首,打量顾然一直在挠的地方。 “好像被蚊子咬了。”顾然拉开衣领,露出锁骨,真的有一个小小的蚊子包。 “别挠。”苏晴在他锁骨上瞥了一眼,又忽然发现他的喉结很性感。 “烦,穿着衣服都能咬到我。”顾然松开领子,尽量不去关注。 “可能是疯蚊子。”苏晴将视线从他喉结上移开,她都有要上去轻轻吸血的冲动。 “不会有疟疾吧!”顾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蚊子包。 疟疾可是会死人的。 一想到海城精神卫生中心有连环杀手,还有携带疟疾的蚊虫,顾然忽然来了诗意—— 蚊虫感染疟疾 人类被迫杀人 这里是海城 医生来了,很快,他带着蚊子包与杀手函走了 医生也要,远离海城的精神中心 ...... 顾然轻揉锁骨。 写诗并不能让他忽略蚊子包带来的瘙痒,如同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精神病人,也会被精神病院看守罪犯般的现实手段,收拾得服服帖帖,乖巧如真正的罪犯。 对了,诗名:《在海城精神卫生中心,偶遇海城的精神中心》 到了肿瘤医院,接了疲惫憔悴的刘晓婷,救护车开往春山,返回{静海}。 路上遇见公交车,慢得要死。 众人都很无聊。 刘晓婷说:“顾医生,今天的歌呢?” 苏晴、陈珂立即露出看热闹的表情,只有王佳佳期待和崇拜。 “笑话!”顾然不服,“你觉得我说不了笑话?!” “你说。”刘晓婷道。 “......我已经说了,第一个‘笑话’是双关,第一重意思是‘我要说笑话’;第二重意思是‘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们没听出来吗?” “听出来了,但没感觉好笑,所以没笑。”苏晴说。 “好冷。”陈珂点评,“而且,没有笑话需要解释,需要解释的不是笑话。” “我觉得很有意思啊~”王护士笑道。 “唱歌。”刘晓婷盯着顾然。 “好吧,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 “别蹭热度!”刘晓婷忽然呵止。 “什么?”众人不解。 刘晓婷喃喃自语:“做检查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五月天上热搜了,演唱会假唱,我花855买的票,两张1700,一层看台,21台1层,15排21号、15排22号,和离我而去的前男友......” 眼看刘晓婷要发病,陈珂赶紧道:“不唱歌了,顾然,你不是会做诗吗,现场做一首。” 刘晓婷抬起头,看向顾然。 顾然很想说,你当我是曹植吗? 就算是曹植,在走不了四步的救护车内,也做不出诗来啊。 苏晴好奇:“你还会写诗?” “有才吧?”顾然炫耀。 “待定。”苏晴说,“你先写。” “要关于我,还没有人给我写过诗。”刘晓婷提要求。 .....这个年代,谁会给谁写诗? 顾然冥思苦想,沉吟道:“2023、8月、10日。” 救护车司机笑了,还笑出了声。 “从肿瘤医院出来,坐在去精神病院的车上,堵车,我在想:遗嘱写给谁。” “顾然!”陈珂语气很不客气,直接训斥。 顾然也知道自己搞砸了,连忙道:“不是,我还在酝酿,酝酿!刚才不是诗,重来!” “是啊,该写遗嘱了。”刘晓婷轻声说。 “晓婷,别听他的。”陈珂连忙安慰。 王佳佳也帮忙按摩背部,舒缓刘晓婷的气息。 苏晴看着顾然,笑得意味深长,她慢慢说:“某些人又要写检讨了。” “手下留情晴姐!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的,诗人就是喜欢无病呻吟,我犯了诗人都会犯的错,何况,一万字检讨昨天才写好,这样下去,检讨快成我的家庭作业了!” “检讨...家庭作业......”刘晓婷捂着嘴,低头笑起来。 救护车内,众人安静,看着她笑。 “你们都上当了,之前都是铺垫,”顾然了一下衣领子,“这才是我真正的笑话!” 苏晴这个没有波纹、有宝马的女人,完全不懂‘这才是我真正的逃跑路线’的含金量,毫无感情地宣布: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扣一分。” 0分。 顾然快速思索: 苏晴现在负一分,今天周四,距离周五晚上下班还有31个小时,如果在这31个小时内,他再扣两分,或者苏晴加分,他会输掉与何倾颜的赌约,到时候不得不答应一个患有轻躁狂的病人的条件! “我选择写检讨。”顾然冷静道。 “那就写500字检讨,另外扣一分。”苏晴说。 “当我没说。” “我觉得扣分很应该。”陈珂也不满顾然写的诗。 顾然觉得锁骨上的蚊子包又开始痒了。 轰! 车外传来轰鸣,一辆跑车完全不顾黄色实线,从下山道超过前方乌龟似的公交车。 有跑车领头,后面堵了许久的司机们,道德素质直接下降,纷纷超车。 “嘭!”顾然为他们送上祝福。 “是何倾颜的车。”苏晴说。 顾然决定这次算了,毕竟刘晓婷的捐款还需要何倾颜,她也不是坏人,是病人。 嗯?难道何倾颜是传说中的病美人? 救护车司机也想超车,但未来老板在车上,他不敢,怕被扣工资。 到了{静海},何倾颜的跑车今天依旧毫不讲道理的霸占两个车位。 从车上下来,苏晴带着端庄妇人、谢惜雅去庄静办公室,陈珂陪着刘晓婷去住房区。 距离吃饭还有半小时,顾然想着是直接去食堂吃午饭,还是回办公室。 刚犯了错,他决定表现好一点,回办公室穿白大褂。 何倾颜在办公室,今天依旧穿得华丽。 小吊带,外面是在腹部打结的衬衫,下身是前短后长的裙子,双腿笔直修长,整个人有一种轻盈感,似乎在发光。 看见顾然挠着锁骨进来,她问:“怎么了,小然然?” “被蚊子咬了。” “蚊子?我看看。”何倾颜好奇道。 “蚊子咬了有什么好看的?”嘴上这么说,顾然还是拉开衣领给她看一眼。 “别动,我帮你涂药。” “你有药?花露水?” 何倾颜舔了一下中指,在顾然身上的蚊子包上轻揉。 顾然:“......” “好了。”何倾颜很满意,“你可不许用嘴去舔。” “.....我没那么变态。”顾然说。 “没有吗?你进门就看了一眼我的腿。” 两人靠得很近,她抹胸式的小吊带很贴身,又圆又鼓的胸部,随着她说话,轻轻呼吸,令人魂牵梦绕。 “我是看你的裙子,没见过这种样式的。”顾然解释,“我去换衣服。” 他走向更衣室,何倾颜站在他身后,臀部靠在办公桌上,笑道:“你穿白大褂超帅的,满足了我的制服欲。” 顾然进了更衣室,换完衣服,忽然发现蚊子包不痒了。 口水这么有效果? 顾然不信,一定是心理作用。 出来,彷佛刚从舞台上下来的何倾颜,炫耀道:“甜吧?我来的路上嚼了糖。” “什么牌子的糖?”顾然忙问。 他怀疑这种糖混合口水能治蚊子咬。 ———— 《私人日记》:八月十日,周四,晴。 见到一位病人,再次认识到世界的参差。 一口气做了两首诗,我难道是天才? 何倾颜将口水涂抹在我身上的时候,手指轻轻揉动,我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个女疯子。 不,考虑到她的美貌,应该是:女妖精! 我喜欢妖精,也喜欢魔女,如果她们也都喜欢我,二选一我该选谁好呢,好纠结啊。 哈哈哈哈,好蠢! ———— 《医生日记》: 去海城精神卫生中心接了一位病人,不穿校服没有安全感,很有意思的症状。 第33章 你不要过来啊 “名字?随便买的,没留意。”何倾颜明亮的眼睛轻轻一眨,似乎要放出光来,“晚上我开车送你回家,路上给你吃我的糖。” “谢谢,但不用了,你回去的时候拍张照发给我就行。”顾然说。 “那我们加微信。” 两人加了微信。 何倾颜让顾然等着,她去换白大褂,然后和他一起去吃饭。 顾然玩着手机,何倾颜的微信头像是她自己的Q版,小女孩骑着一只小白狗冲向镜头。 看画风,和她留在《白痴》书上的相似,应该是她自己画的。 小女孩很可爱,但小白狗不知为何吐着舌头,一副急着去当舔狗的样子,整体而言,非常不错。 顾然正要点进她的朋友圈,这时,更衣室传来哼歌声。 他抬头看去,更衣室门留了一条缝,没合拢,更别说反锁。 顾然脑海里出现一个邪恶的念头:打着报复何倾颜欺骗他进入静室的名义,闯进去看她换衣服。 这当然只是想想,就像经过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想进入校园,回到从前一样不可能。 “她总是~只留下电话号码~从不肯!让我送她回家~” 听到歌声,顾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何倾颜换好衣服出来,双手插兜,又抱在胸前,摆了两个造型。 “美吗?”她笑着问。 “美,世界第一。”顾然往外走去。 “哼~”何倾颜不满,跟上,嘴上继续唱,“越疼她~越伤心~永远得不到回答,到底她~怎么想~应该继续猜测吗?” 当她唱‘还是说好全忘了吧’的时候,双手食指使劲在顾然背上戳。 “你做什么!”顾然痒得身体都扭曲起来。 “我问你,”何倾颜质问,双手保持一指禅,“我和苏晴到底谁更美?” “庄静老师最美。” “哈——”何倾颜对着双手十指轻轻哈气。 这动作一出,还没落到身上,顾然已经全身痒痒,像是被轻柔的羽毛扫过脚底,他抬腿就跑。 恰好一组的三个人走出办公室去吃饭。 何倾颜指着逃跑的顾然喊:“顾然是色狼,偷看我换衣服,快抓住他!” 顾然经过时,魏宏对他竖起拇指。 童玲笑着送他离去。 江绮喊道:“顾师弟快跑,我替你拦住她!” 这......这顾然还能跑吗?跑了真要背上偷看女医换衣服的罪名了。 结果何倾颜过来,一副代替顾然道歉的姿态对三人说:“不好意思,我们两個在闹着玩。” “伱够了。”顾然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苏晴说不要搭理何倾颜了。 一组的三人笑笑,没当回事。 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但他们没有邀请顾然一起的意思,因为邀请了他,便要邀请何倾颜。 顾然也不想让他们惹上麻烦,所以主动落后几步。 “我好吧,主动替你澄清。”何倾颜悄悄和他说。 “那谁冤枉我的呢?”顾然问。 “我和苏晴到底谁更美?” “苏晴。” “为什么?!” “你也是美人,但没有美德。” 何倾颜左手支撑右手手肘,右手抵着下巴,沉吟道:“没有美德的美人......这不是更美吗?” “或许吧,世界上也有人更欣赏没有美德的美人。”顾然敷衍道。 “你是什么人?” “我是顾然,{静海心理疗养所}的心理治疗师、精神病医生。” “你这样胡搅蛮缠的风格我很喜欢。”何倾颜笑道。 “你这样胡说八道的风格我不能接受。”顾然说。 “我明白了,”何倾颜忽然小女孩似一步一步得意踱步,“你的毕业论文一定是戏剧疗法,就算不是,你最擅长或最推崇的也是。” “你怎么知道?”顾然好奇。 “哼哼~”何倾颜微微抬起下巴,她有所有女孩梦寐以求的天鹅颈,“你总是配合我,连语言风格都和我贴近,之前,你和病人交流的时候,你也和他们演戏似的搭话。” “厉害!”顾然鼓掌。 “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心理咨询师呢!” “哪个方面的?” “你猜。” “......画心疗法?”顾然认真思索之后给出答案。 “厉害!”何倾颜鼓掌,表情都和之前鼓掌的顾然一模一样。 顾然怔住了半秒,然后忍不住失笑,何倾颜也笑起来。 “你有【职业卡】吗?”顾然问。 “有啊,很厉害哦,还有怪兽呢,和苏晴的一样厉害。” “那苏晴的怪兽一定很厉害,连你都只敢说和她一样厉害。” “要我告诉你是什么吗?” “什么?” “我和苏晴谁更美?” 两人边走边聊,如果换一个正常人,完全不会察觉何倾颜的不对,只会觉得她非常有魅力,和她说话非常开心,半点也不沉闷。 男人在她面前更是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不提她的美貌,只说聊天,在她这里,男人根本不需要自己找话题,她总是能抛出一个又一个话题。 轻躁狂特点之一:情感高涨、落笔成文、出口成章。 如果何倾颜的症状没有‘鲁莽驾车’,她不会被送到{静海},会依靠她在心理学上的造诣,在政治或经济上发挥她的才能。 两人来到食堂,每人选了三个小碗菜。 何倾颜吃的时候,很自然地将她的三个菜和顾然的三个菜,当成两人一起点的六个菜,每个菜都吃。 这样自来熟的女孩,顾然反而不会觉得她喜欢自己。 “顾医生。”沸羊羊护士端着菜盘过来。 “滚开。”何倾颜挥手,“我和顾医生交流病情呢。” 她不耐烦的神色,也让人觉得亲近,像是朋友间的打趣,从沸羊羊护士表情就能看出来——他笑得暧昧,主动将空间让给两人。 “上午干什么了?”何倾颜用勺子盛两块麻婆豆腐。 “查房、训练、送刘晓婷去肿瘤医院、去接新病人。”顾然吃饭。 “嗯!这个豆腐好吃,麻麻的!”何倾颜用顾然的勺子,给他盛了两块豆腐,“再来点汤汁,你尝尝。” 顾然吃豆腐,又刨了一口汤泡饭。 “好吃吗?”何倾颜望着他,双眼永远神采奕奕。 顾然点头。 “今天我送你回家?” “不用。”顾然依旧拒绝。 “我都让你吃了我的豆腐了,你还不愿意?”何倾颜将汤匙放下。 “你开车太危险。”顾然说。 “谁说的!” “我亲眼所见,”顾然自己用汤匙挖麻婆豆腐吃,确实好吃,“今天上山的时候,你超公交车。” “我急着上班,就今天一次。”何倾颜竖起一根手指。 “上个礼拜六,我在路上也看见你飙车。” “你确定是我的车牌?我这种入门级的跑车,海城满大街都是哦,你去海边走一圈,所有路边停车都是一样的。” “八月一日,我来海城,你在高速飙车,在隧道超速行驶。” “八月一日?”何倾颜沉吟起来。 顾然饭吃了一半,用番茄蛋汤泡饭,呼啦呼啦刨了一口,又尝了一大口红烧肉,又呼啦呼啦刨一口饭。 香。 “这·么·说,”何倾颜缓缓回过神,“我和你,比你和苏晴,更早认识?是不是?” “不是。” “而且,你来的第一天,就在路上遇见我,周六出去玩又遇见我,世界那么大,你不觉得这是缘分吗?” “你的入门级跑车满大街都是,我可能看错了。”顾然说。 “你什么星座?我看我们两个配不配。”何倾颜兴奋道。 “天马座。” “好巧,我是女神雅典娜欸。” ——这就是轻躁狂的社交能力。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何倾颜又问。 “打算?”顾然吃好了,擦着嘴说,“之前我可没骗你,我只有当心理咨询师的能力,将来的打算也只有留在静海当医生。” “不不。”何倾颜摇指,姿态迷人,手指纤细白皙。 “怎么个‘不不’?” 何倾颜用她勾魂夺魄的声线道: “国家发展经济的时候,经济学家入仕;国家关注法治,法学系教授当官;国家强调环境保护,环境专业的做一把手。 “现在,随着社会快速发展,民众的精神问题越来越严重,官方也越来越重视,如果不是因为我爸,我妈早就进入系统了,现在只能在海城大学担任心理学主任、副校长。 “顾然,如果心理学专业知识足够出色,你完全可以给国家治病,让国家精神保持健康。” 顾然打量何倾颜,人如其名,有倾城之颜,卷发浪漫。 “我对你刮目相看。”他佩服道。 “其实这些都是我爸跟我说的,”何倾颜笑起来,“你可以考虑一下,给人看病,哪有给国家看病有意思呢,是吧?说不定还能达到传说中的清醒梦第十级,在梦里成仙了也不一定呢。” 传说,‘睡仙’陈抟没死,在梦境中长生不老。 不时有能做清醒梦的人,宣称自己梦到了陈抟,得到陈抟传法。 顾然也梦到过,就在得知‘陈抟传说’的那几天,就跟他之前获得【职业卡】当天,晚上在自己梦境也能操控曲柄牧杖一个道理——小孩白天看奥特曼,晚上梦见自己变成奥特曼。 他对当官没兴趣,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可对治疗国家精神很有兴趣。 何倾颜不再开口,认真吃饭。 她吃饭很优雅,又有一种小孩玩积木的快乐,令人看得津津有味。 “有件事,”顾然踟蹰着开口,“我要向你道歉。” 何倾颜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又擦了擦嘴,才道:“什么事?” “我说你是美人,但没有美德,是开玩笑,你人很好。” 何倾颜笑了:“真的?” “真的。”顾然点头。 “是因为自己感觉内疚才道歉的呢,还是因为......怕得罪我,影响刘晓婷,影响你的前途,才道歉的?” “完全没考虑过你说的后一种情况。” “你是美男,”何倾颜认真道,“有美德的美男。” 顾然开心得快笑了。 但他没笑,因为何倾颜说的是‘美男’,如果她用的是他更中意的‘帅哥’、‘俊男’,他可能真的会笑出来。 “我和苏晴谁更美?” “庄静老师最美。” “哼~”何倾颜不再说话,继续吃饭。 顾然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没把何倾颜拉进了{静海二组}的群里。 虽说苏晴没有拿腔作调,但二组毕竟是她说了算,她没有将何倾颜拉进群,他也不好擅自拉人。 关键是:何倾颜的医生身份只是掩饰,她是一位病人,还是临时病人。 他给苏晴发消息。 【顾然:还没结束吗?我饭都吃好了】 【苏晴:两位中年妇女太能聊】 【苏晴:你去疗养楼看看】 【顾然:了解】 【苏晴:别让患者伤到我女儿】 【顾然:?】 【顾然:你还是医生吗?】 【苏晴:自己人面前,我有必要装模作样吗?】 【顾然:(羞涩)】 【苏晴:(沙发上,苏小晴盯着平板,接着忽然躲到抱枕后面,警惕地盯着平板)】 【苏晴:结束了!(泪目)】 【顾然:恭喜(抱拳)】 又过了一会儿。 “吃好了。” 顾然收起手机,端起餐盘:“走吧,去疗养楼散步。” “我喜欢这个说法。”何倾颜也端着餐盘起身。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颜值高得令人炫目,照在两人身上的光似乎都比别的地方更明亮、更有角度。 进了住房区。 顾然问护士台的值班护士:“狗呢?” 护士看了一眼监控:“在刘晓婷房里睡觉呢。” 顾然眼尖,看见她桌上亮着的手机,屏保已经换成了苏小晴。 随便一拍,都是壁纸级别的照片,可见苏小晴之可爱。 “原来是小晴晴。”何倾颜也看见了,脸上露出恶魔般的笑容,双手五指活动起来。 顾然感觉身体又开始发痒了。 “我先去了!”何倾颜直奔102。 虽说苏晴有令,主要是来看苏小晴的,但顾然还是打算先去101,不算查房,只是顺带看一眼。 王护士抱着查房记录就跟了上来。 她笑得很开心,她最喜欢和顾医生两个人单独查房,像约会。 这时,恰好苏晴带着谢惜雅母女走进住房区,顾然便等了一会儿。 苏晴没了微信聊天时的直率,此时的她,有医生的沉稳,以及{静海}继承人的威严。 护士台内的护士连忙起身。 “苏医生。”护士主动打招呼。 苏晴点头,吩咐道:“这是新来的病人,安排在103。” “好的。” 住在103,不是说谢惜雅有自杀倾向,所有病人都是从一楼开始住,确认没有自杀风险后才会升楼。 “稍等。”端庄夫人开口,“麻烦把房间打扫一下。” 护士笑道:“房间我们每天都打扫,床褥也都是新的,卫生这方面您放心。” “我相信{静海},但还是请再打扫一遍。”端庄妇人坚持。 “好的。”护士也没生气,立即去安排人了。 端庄夫人对自己雇佣的护工低语两句,护工和司机拎着两个大包跟上护士,一起去了103。 苏晴问顾然:“你要去哪儿?” “正准备去看看内功高手。” 用‘内功高手’这个说法,是顾然想逗谢惜雅——不是男人逗女人,是精神科医生试图唤起抑郁症患者兴趣。 “内功高手?”苏晴反问。 “赵文杰啊。” “你给患者取外号?”苏晴打量他,缓缓笑起来,“扣一分。” “内功高手也算外号?而且我.....”顾然不想说下去了,毕竟还有“客户”在。 给“客户”取外号确实影响不好。 但内功高手算外号吗? 算吗?算吗?算吗?算吗?算吗?算吗?算吗?算吗? 苏晴带谢惜雅母女去103,经过顾然时,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 顾然懂她的意思——我们两个分一样了。 顾然觉得自己可以加一分,因为他为了给病人看病扣了一分,这件事之后他一定要申述! 他带着王护士走进101。 结果,苏晴和谢惜雅母女还没走远,整个午休的住房区都听见一声赵文杰的大喊。 “你不要过来呀!!!” 苏晴笑着返回101。 陈珂和刘晓婷走出102,来到101。 何倾颜抱着苏小晴走出102,来到101。 休息的护士、能自由活动的病人,全都挤在101门口。 赵文杰骑在窗台上,一脸愤怒和惊恐地望着顾然:“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这里有领导,所以顾然看向苏晴。 苏晴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精致清雅的脸上笑得很开心。 “笑什么?”顾然不解,“病人将自己代入步惊云这种武侠小说角色,病情明显出现变化,你作为医生,居然还笑得出来?” 苏晴稍稍侧过身去,掩嘴,不那么明目张胆地继续笑。 顾然郁闷地看向赵文杰。 “你不要过来!”赵文杰试图翻窗。 “赵文杰!”顾然喝道。 赵文杰停住动作。 “我们比轻功怎么样?”顾然放松语气,“范围限定在{静海},我让你先翻窗,让你先跑,如果我跑得没你快,从今往后我不踏入101半步; “如果你输了,你今天家人过来,你好好陪他们散步——你这位内功高手,不会跑不过我吧?” 赵文杰迟疑了好一会儿。 顾然没催,也没趁机上前。 “我、我是持久型的。”赵文杰视线游离不定。 “那就跑到你跑不动为止,直到你开口说‘结束’,中途你要是跑在我前面超过3秒,算我输。” “好!”赵文杰翻窗跳下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顾然跟视频中的跑酷一样,三两步冲到窗前,彷佛真的会轻功一样翻过窗。 穿着病服的赵文杰,发疯一样跑。 顾然又是三两步,便和他齐头并进。 他大声对赵文杰道:“我在精神病学院遛过所有同门!扮演狂躁病人,拿把西瓜刀,从北门砍到南门,无人可挡!爬楼、翻墙、跳河,田径队的都不是我的对手,人送外号‘发疯的成龙’!” “武当!青云纵!”赵文杰仰天怒吼。 吼完,冲了一段距离,便“哈~哈~哈~”的喘气。 赵文杰这个整天只坐在床上修炼内功的高手,已经气喘吁吁。 但精神病人的意志是非常人级别的顽固,累也不停下脚步。 “汪!”苏小晴醒了,这么好玩的事情,狗当然要插一脚,追着医生和病人就出去了。 “顾然!”苏晴急忙来到窗前喊话,“照顾好我的狗!它少了一根毛,你也别回来了!” 端庄妇人忍不住看她一眼,病人和医生出去,也没见她这么着急的。 陈珂觉得顾然回不来了。 何倾颜捂着肚子哈哈笑。 谢惜雅微微踮起脚,眺望远去的顾然和赵文杰。 ———— 《私人日记》:八月十日,周四,晴。 可惜赵文杰没见过我同门,不然不会和我比发疯。 真怀念当初可以乱杀人的学生时代啊。 ———— 《医生日记》: 赵文杰的病情稳中向好! 第34章 来来回回 赵文杰躺在病床上,面朝窗户,背对顾然。 偶尔咳嗽两声,是剧烈运动、长时间跑步后的不适。 医生、护士、患者围了一圈,用恶俗一点的比喻,像是享用女体宴一般地围着赵文杰。 一名护士替他擦着汗。 苏晴给苏小晴做检查,确认自己的宝贝女儿没事,苏小晴很累,但也很开心,这比每天早上不温不火的遛人畅快多了。 狗都累,顾然不累。 他面色红润,稍微出了一点汗,发丝粘黏在肌肤上,很有男人的性感。 “顾医生~”王护士递来纸巾。 “看把你累的!”何倾颜接过纸巾,擦拭顾然的额头,亮晶晶的双眼紧紧盯着顾然的脸。 顾然挡住她的手,拿过纸巾,自己擦了。 “你不去吗?”刘晓婷低声对陈珂道。 “我去哪儿?”陈珂不解。 刘晓婷自语:“顾然腿好长,体力也真好,据说通过手指能看出下面的长度,我感觉他不小。” 周边的护士将耳朵贴过来。 陈珂赶紧拉了一下刘晓婷的病服袖子。 苏晴瞥着何倾颜,何倾颜还以十万伏特的超级媚眼。 顾然没搭理这些,他对赵文杰道:“你输了,按照约定,今天你要认真陪家人散步。” 赵文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顾然将擦过汗的纸放进白大褂兜里,王佳佳收回想要去接的手,她的表情有点可惜。 “别怪我把你逼得这么狠,”顾然继续道,“你每天都吃药,喝味道很苦的冲剂的时候,是不是先用少量滚烫的开水融化,再掺温水或凉水,将水温降低到能入口的程度,最后一口将药全部咽下去? “我现在对伱做的,就是用开水融化冲剂的环节。 “家人陪你散步,是温水,如果没有这一步,只吞咽开水,是能治病,但也会烫伤你,让你得其他病。” “咳!”赵文杰咳嗽一声。 “你不觉得我这个比喻很好?酝酿一下,完全可以写成诗......” “你敢在病人面前写诗,我扣你工资。”苏晴警告。 “......我们说回病情。”顾然道。 “你别管我,咳咳!”赵文杰咳道,“我待的越久,你们挣的钱越多。” “是苏晴挣得多,我要是让你待久了,卷铺盖走出静海大门的就是我了。”顾然笑道。 医生、护士,以及其余患者都被逗笑了,只有赵文杰没笑。 顾然继续道:“别把自己困在过去,待久了,就回不来了。” 他看着睡在床上的赵文杰,声音轻柔,不像是医生在说话,像朋友一起坐在夜晚的马路牙子上,朋友的自言自语。 “佛说人死如灯灭,一盏灯,便是一份缘,一盏一盏的灯,你不要守在熄灭的灯旁,那里只有黑暗,去呵护那些依旧亮着的灯,让它们不要熄灭,也让你自己光明灿烂。” 顿了一下,顾然轻笑道:“比如说你的妻子,那么大岁数的人,提起你还会脸红害羞,这么可爱,你舍得你们两人之间的灯熄灭吗?” “不,咳,是。” “我亲眼所见,什么不是。” “......燕子三十六,下个月才三十七,不是那么大岁数的人,还小。” 顾然失笑。 他也不说了,弯下腰,伸手拍拍赵文杰的被子:“见到你父亲,替我谢谢他的招待劵,就是度假村按摩师的手劲太大了!” “都出去吧。”他转身离开病房。 众人都散去。 苏晴用抱孩子的姿态抱着小狗,问顾然:“他能恢复吗?” “当然能。”顾然肯定,“过了抗拒和否认期,他会重新站起来,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这里。” “交给你了,如果你能让赵文杰重新回到社会,我会为你申请奖金。” “多少?”顾然眼睛亮起来。 “待定。” 何倾颜背着手,稍稍围着腰,一直盯着顾然的脸看,众人都当没看见她。 “还有一件事晴姐,”顾然趁热打铁,“我觉得我今天的表现,完全可以加一分。” “你知不知道,”苏晴一边抚摸着累得睡着的小白狗,一边望着他,“谢惜雅的妈妈刚才叮嘱我,不能让你接近谢惜雅,觉得你不靠谱。” “我不靠谱?” “翻窗,和病人赛跑,整個所都看见了,大门外都有人在看热闹。” “这是一种疗法,聆听病人的语言,进入病人的状态,将病人从奇异思维中拉回来,我的戏剧疗法可是......” “病人家属不认可,你说的天花乱坠、海城下雪也没用,记住了,禁止踏入103。”苏晴说。 何倾颜捏拳鼓劲道:“小然然,别气馁,我觉得她不是否认你的疗法,而是担心你太帅,会趁虚而入,和谢惜雅发生不正当关系。” “......她只是怀疑我的疗法,而你在攻击我的人格。” “幸好你还有无死角的颜值,没有人可以攻击。”何倾颜说。 顾然喜欢她的声音。 “谢惜雅毕竟是高中生,”陈珂说,“长得又漂亮,家里人有这样的担心也在情理中,她不止是禁止你给谢惜雅看病,也禁止男护士进入谢惜雅的病房。” 顾然其实无所谓。 {静海}的病人足够多,他有的是爆金币,不,证明他戏剧疗法的地方。 可听了陈珂的话,他忍不住沉吟道:“女高中生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抑郁?看似关爱、实则是铁笼子的母爱?” “我看过病历,”苏晴说,“没这方面的迹象,具体情况,还要慢慢观察。” 顾然点点头,也不再去想,反正又不会是他的病人。 “那个,苏晴、顾然,”陈珂开口,“我下午有事,和庄静老师请了半天假,能麻烦你们帮忙照看晓婷吗?” “什么事?”苏晴觉得有点奇怪。 如果今天有事,为什么昨晚会拜托她把苏小晴带来? 刘晓婷是陈珂的病人,确认是否适合宠物疗法,自然应该是陈珂自己来观察。 陈珂读懂她的意思,歉意地解释:“其实是今天早上才临时决定的,我本来想等到周六周日,但庄静老师建议我今天就去办。” “庄静老师也对我说过,”顾然点头,“早晚要做的事情立马去做,小到打扫卫生,大到人生决定。” 陈珂笑着点头。 苏晴看顾然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意味深长。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当然仅限于体力。”顾然问。 陈珂还没开口,他又说:“申明,我这是单纯的同事......” “单纯的同事情,我知道。”陈珂干脆利落地打断他,都学会抢答了,“谢谢,但不用。” 顾然点头,不再说什么。 陈珂返回办公室,换了衣服,拿了包,离开{静海心理疗养所}。 为了节省时间,她直接打车去火车站。 坐在车上,她拿出手机,搜索‘海城’、‘癌症’、‘捐款’三个关键词。 搜索结果中,当地政府网站排在第一个,上面写:海城一把手倡导关注癌症患者,自己带头捐款,呼吁各界献爱心。 退出这个词条,下面则是什么学校展开献爱心活动,每个学生都捐钱。 海城国际高级中学的捐款更是夸张,就像压岁钱五块和压岁钱一万的天壤之别。 还有经常上新闻的企业和集团,也纷纷捐款。 陈珂总算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经常组织班级捐款了,虽说钱是捐给了需要的人,但她依旧为权力的力量心惊。 如此之多的资金,仅仅只是因为何倾颜的一条短信,然后她父亲的一句话。 当然,权力也有限制,何倾颜父亲想一句话办到这种程度,也必须以给癌症患者捐款的名义。 陈珂不再多想,这毕竟是好事,何倾颜父亲权力越大,筹集的资金越多,刘晓婷的病情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她的病情也不能再拖了。 以现在的阵势,至少第一次治疗的钱应该没问题,陈珂心中略感安慰。 随即,她又想到自己的事情。 她打算回南城,和乔一鸣说清楚。 乔一鸣追她两年,她作为心理咨询师,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别人的单纯付出而内疚,那是一种捆绑。 人生不止两年。 父母为孩子付出几十年,孩子也有权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依旧没办法做到发一条短信结束两人的关系。 她想面对面,不隐瞒、不回避地好好谈一次。 “师傅,请问到火车站还有多久?”她身体前倾问。 “二十五分钟。”师傅拽拽的,一种对海城交通了如指掌的自信。 “谢谢。”陈珂重新靠回座椅,买了时间最近的动车票。 车到火车站,列车从火车站出发,又到南城,再次打车,在车上,她给乔一鸣发消息。 约在南城大学北门的咖啡厅。 陈珂坐在露天座椅上。 明明两个月前还在这里上学,现在看周围的环境,竟觉得恍如隔世。 比起南城大学,{静海}反而更亲切,更像是她的容身之所。 当她回过神来,发现,在这种时候,自己居然还在担心刘晓婷,为自己错过下午的查房而惋惜。 谢惜雅今天刚住院,她却不能参加她的第一次咨询。 赵文杰能和家人好好相处吗? 宠物疗法怎么了呢? 还有户外集体治疗的筹备。 “阿珂!”乔一鸣到了,满面笑容,“怎么突然回来了?想我了?” 陈珂站起身:“先坐吧,喝什么,今天我请客。” 乔一鸣隐约察觉气氛不对,陈珂太客气了。 他笑道:“你刚开始工作,怎么能让你请客,要请客等你发了工资再说吧!” “今天我想请你。”陈珂坚持。 “你怎么了?”乔一鸣确认了,真的有事。 他坐下来,两人面对面。 八月十日,烈日,下午,咖啡厅几乎没有客人,少数几个也都在店内,店外热浪翻滚,海市蜃楼般的空气。 周围没有人,店内的人只看得见,听不见,陈珂将自己的心理问题全部说出来。 半晌,乔一鸣才反应过来,确认似的问: “你的意思,你没办法和人亲近,你们所长认为,这是你抗拒他人插手你人生的一种表现,只有走自己想走的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种心理障碍才有可能治愈?” 陈珂点头。 她说:“一鸣,我想留在海城。” “可以啊!”乔一鸣道,“我支持,等病好了再......” “我打算一直留在海城。”陈珂说。 乔一鸣不说话了。 两秒后,他问:“那我们怎么办?一直异地?” 陈珂沉默,很久才道:“我们分手吧。” 乔一鸣盯着她,缓缓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陈珂摇头。 “对我没感觉了?”乔一鸣又问。 “不是。” “那我们为什么要分手?”乔一鸣说,“我可以等你,两年我都等了,难道不能再等两年?” 他想去牵陈珂的手,陈珂和以前一样缩了回去。 她看向街道,又收回视线,直视乔一鸣。 “一鸣,”陈珂说,“我知道,你追了我两年,我们在一起一个月我就提出分手,很对不起你,可如果我不说出来,及早结束这段关系,我只会伤害你更深。” “如果我也去海城呢?”乔一鸣试探着问。 “你愿意吗?”陈珂问,“就算你愿意,能接受无法与人亲近的我吗?一年可以,两年可以,可以一辈子吗?” “你的病总会好吧?”乔一鸣不甘心道。 “这是一种心因性疾病,也就是心病,心病难医,连庄静老师也没办法,让我慢慢恢复。” 乔一鸣不说话。 过了一分钟,他忽然将桌子掀了。 “轰!”桌子砸在地面,发出巨大沉闷的动静。 咖啡店店员推门走出来:“做什么......” “闭嘴!”乔一鸣吼道。 他像一头野兽,面红脖子粗,眼神狠厉。 “陈珂,我问你!”他指着陈珂道,“是不是顾然那穷鬼?你是不是看上他了!车没一辆,全身上下加起来买不起老子半件衣服!” “和任何人都没关系。”陈珂站起身,面对暴怒的乔一鸣依旧保持冷静,“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乔一鸣,我感谢你喜欢我两年,但这两年内,我从来没让你等过我,也多次主动让你放弃,现在,我也不会因为你追求我两年,就放弃自己的人生。” 她继续道:“我喜欢{静海},那里有亲切的师长,有需要照顾的病人;我喜欢海城,四季都可以穿裙子,可以吃冰淇淋......” “就他么为了这些!” “就为了这些!”陈珂肯定道,“但那是我想过的生活。” 乔一鸣喘着粗气:“所以,老子两年的付出,就被你当成一个屁放了?你到底是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还是看上顾然那小子了,或者看上了那什么狗屁庄静老师的资源,想成为她的衣钵传人?!” “乔一鸣,我再说一遍,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和任何人都无关。” “还是你那个打算一直留在海城、却连个房子都买不起的闺蜜怂恿你,让让你留下来陪她,啊?!” 陈珂不再说话。 她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她睁开眼,语气平静:“一鸣,我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以你的条件,也完全可以找到一位漂亮正常的女孩,我们分手吧。” 陈珂扫了店内的收款码,付了200,转身离去。 乔一鸣抬腿踹向身旁的桌子,桌子被踹出去很远,一直滚到马路上。 他站在原地,充血地双眼瞪着陈珂。 回火车站的车上,陈珂知道菲晓晓在上班,依旧忍不住给她打电话。 “怎么了,珂珂?”菲晓晓压低声音。 陈珂有些后悔打扰友人了,忙说:“没事。” “有事你说,我上厕所呢。” “真的?” 电话对面传来水花声。 陈珂赶紧将手机拿远,笑骂道:“菲菲!你这个变态!” 菲晓晓毫不介意,笑道:“可以说了吧,你白天打给我,肯定是大事,让我猜猜,被开除了?” “我在南城。”陈珂说。 “真!”菲晓晓连忙压低声音,“真被开除了?怎么回事?就算被开除你也不用直接回南城啊!” “不对!”菲晓晓反应过来,“陈珂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陈珂笑了两声。 “陈!珂!”菲晓晓忍不住骂道,“你害得我尿都憋回去了!” “菲女士,我在出租车上呢,你注意影响。”陈珂说。 菲晓晓问:“是去出差了?” “我和乔一鸣分手了。” 对面没了声音。 “喂?”陈珂疑惑。 “别说话,我酝酿尿意呢。” “......” 过了一会儿,菲晓晓说:“分就分呗,你留在海城,还可以和我作伴呢,这件事我早就想说了,但怕影响你做决定,才一直忍住没说。” 陈珂低下头,无声地笑了。 “乔一鸣可是以为我和他分手是你怂恿的。”她开玩笑道。 “我怂恿的就我怂恿的,我怕他?不就是一个厂的继承人嘛,我还共产主义接班人呢!”菲晓晓语气轻松,“珂珂,今晚我请你吃饭,咱们好好庆祝一番。” “好啊!”陈珂笑着应下。 菲晓晓怕陈珂情绪失落,劝道:“你也别内疚,他是追你两年,可这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如果因为他单方面追了两年,你就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这个世界早乱套了。 “还有他给你买东西,你哪次没回请?请得你都自己啃馒头了,要我说,纯粹是他骚扰你两年,还让你的生活水平降低!” 陈珂听着电话对面闺蜜不讲道理的偏袒,车内空调太低,又有些闷,她伸手打开一线车窗。 风吹进来,发丝飞舞。 她没和菲晓晓说,她心里没有一点沉重,反而全身轻松,彷佛今天才终于要真正去海城,开始自己的工作、新的生活。 与此同时,乔一鸣也驱车前往海城。 “顾!然!” 上架感言 因为追读少,没有后续推荐,所以只好上架了。 上架时间:明天中午 请追读的书友放心,不管成绩如何,我肯定是会认认真真写完的。(这里再次向《我的女友是声优》的书友道歉) ———— 感言: 这应该是除了《完本感言》外唯一不会删除的、与正文无关的章节,所以在这里说几件事。 第一件: 本书中关于心理学、精神科的知识,请大家不要当真。 如《封神演义》于商周历史,《西游记》于玄奘西行,本书一切精神病人和心理病患者,都是我的彻头彻尾虚构,如果和现实不符、与专业知识冲突,都是我的不对。 虽然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会当真,但容我先穿上锁子甲。 第二件。 就是我在写这本书的一点点小感想: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有一想起就觉得自己孤独、伤心的过去,和身份地位无关。 《甄嬛传》里雍正不得母爱,母亲出轨隆科多,说:“也是这样一个阴霾天,朕躲在帐帏后面,额娘被隆科多牢牢地抱住,皇阿玛他是天子啊!” 这当然是电视剧虚构的,但不得母爱是真的,作为皇帝也有难言之隐。 ——赵文杰的灵感也来自这里。 平时大家出门,看起来都正常,但我相信,随便采访一个人,这个人一定能说出一個自己不为人知的痛苦和心酸,只是和其余人一样,没有向人抱怨或是怨恨过。 所以,有一段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孤独的过去,完全没什么! 就跟人都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一样! 大家都有,所以就等于没有,所以我们都要往前看,实在没办法走出阴影,那就努力维持自己现在已有的快乐、品质、生活、爱好。 “佛说人死如灯灭,一盏灯,便是一份缘,一盏一盏的灯,你不要守在熄灭的灯旁,那里只有黑暗,去呵护那些依旧亮着的灯,让它们不要熄灭,也让你自己光明灿烂。”(引自:《恋爱在精神病院》) 已经熄灭的不去管了,看好剩下的烛光,不要让它们熄灭了。 不管有没有令人感到孤独的过去,都希望大家能看见美好,多关注美好,去享受现有的美好。 最后,衷心希望大家每天都有一件开心的事——2023年12月8日的开心事最好是发财,这样我也有首订了。 掠过的乌鸦!死活不起床!水星异种! 第35章 戏剧疗法! 精神医院分几种。 一种类似养老院。 久病床前无孝子,当家人身心憔悴,无力照顾患者时——又或者干脆直接觉得患者是累赘,便会将患者送入这一类医院。 将这些病人安置在病院里,其实,对于社会、家庭乃至患者自身都是最好的。 第二种,养老院和精神科医院结合。 这类精神医院的老年科,或康复科,有养老院的功能,照顾一些痴呆老人,伺候吃饭、拉屎撒尿。 老人的精神疾病复杂。 既有因为年老导致的认知衰退,也有身体原因引起的精神病,别说治疗,能保住现有的功能都勉强。 另外,这类精神医院的临床科等科室,会进行正常精神病治疗。 第三类,就是类似{静海心理疗养所}这种,研究型,探索疗法。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研究精神病遗传的医院,收治的病人全是母女、父子、母子、父女、爷孙、姐妹等近亲属病人。 既然是研究类型的,自然要出结果,顾然已经开始为‘赵文杰的研究结果’烦恼了。 八月十日,下午,病人活动时间,活动大厅。 今天由苏晴带着病人、护士一起做体操,进行肌肉康复训练,避免病床上待久了肌肉萎缩。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 《桃花朵朵开》的歌声中,因为想不到思路,顾然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落在跳体操的苏晴身上。 就算扎着头发、穿着白大褂,依然无法遮掩她的青春活力,曼妙身姿。 偶尔一个扭腰动作,伴随紧盯着前方的专注眼神,有一种在专门给他跳舞的妩媚亲切感。 顾然将笔吸在人中,看得聚精会神。 百忙中,苏晴瞪他一眼,然后又迅速转化成亲切笑容,继续带病人护士们一起运动。 顾然有一种自己是幼儿园老师男朋友的错觉。 跳完体操,热身结束,便是积极乐观的舞蹈,与时俱进,精神病院也在跳抖音热舞。 顾然切换投屏。 众人跟着苏晴跳起来。 “草原最美的花!” 苏晴双手托着脸蛋。 “火红的萨日朗!” 所有人跟着她抱起双臂、扭腰、向后顶胯。 “一梦到天涯遍地是花香!” “流浪的人啊!心上有了她!” “千里万里也会回头望~” 顾然拿出手机拍摄视频,镜头里,一开始还是所有人,但因为苏晴好看、跳的又好,慢慢镜头里只有她。 苏晴像是感觉到了,扭动双肩的时候,看了过来,不管是动作,还是眼神,都很有风情。 顾然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恋爱了。 被美色所迷。 镜头忽然被挡住。 “哎,别烦。”顾然错开身继续拍。 “我是在救你,小然然。” 顾然这才发现挡住镜头的是何倾颜。 他扭头一看周围,今天入院的谢惜雅母女在一旁参观,穿着白大褂的庄静正笑着站在端庄妇人身旁。 刷的一下,顾然收起手机,站起身。 庄静对他点点头,脸上笑容深了一些。 顾然低下头,迅速对何倾颜低声道:“伱怎么不早提醒我?!” 何倾颜小声回复:“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顾然无话可说。 连着跳了几首舞,苏晴让大家休息,她走到庄静身边说了几句,又来到顾然这里。 她也压低声音:“我一直给你使眼色,你怎么不看?” “使眼色?” “不是使眼色,难道是对你抛媚眼?” 顾然双手揣在白大褂兜里,他确实有这种感觉。 他也沸羊羊了嘛? 可恶! “注意形象,别给{静海}丢脸,平时好色没人管你。”苏晴教训道。 “怎么能说好色呢?那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我看见漂亮的花、厉害的挖掘机,也拍照。” “你敢说自己不好美色?”苏晴问。 “还好,偶尔,一般,没事的时候。”顾然回答。 何倾颜笑得都掩嘴了,十分开心:“顾然,你这人真逗,能不能有点大帅哥矜持啊?” 大帅哥? “我刚才向我妈建议,”苏晴说,“让她允许你进行一次戏剧疗法,如果你表现出色,未必没有机会接触谢惜雅。” “我现在反而不想接触她了,免得被告上法庭,但戏剧疗法我愿意展示,看对哪些病人合适。”顾然说。 苏晴抬手,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指着顾然,警告他:“戏剧疗法就戏剧疗法,别再跑步了,明白吗?” 就像何倾颜让人滚开不令人讨厌一样,被苏晴用手指着,非但不会觉得她不礼貌,反而会认为,这是彼此间关系亲密到一定程度的体现,甚至是打情骂俏。 等等。 难道这又是沸羊羊的自觉? 不行,冷静! 顾然走向大厅最前方,面对所有人,包括医生、护士、患者。 苏晴怕他出意外,跟在身边。 何倾颜感觉会很好玩,也跟了上去。 他也没走过场,直接道:“接下来我们不唱歌不跳舞了,我们来演戏。” “顾、顾医生。”拔河老头举手。 年纪虽大,却很乖巧。 顾然做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拔河老头说:“你怎、怎么有,两个老婆?” “你脑子彻底坏了吗?”地产阿姨反驳,“还有我呢,是三个!” “十三个?”拔河老头反问,然后手指点着刘晓婷等患者、王佳佳等护士,数量不够,又看向庄静、谢惜雅母女。 刻薄阿姨说:“就他那样,还十三个老婆?一辈子光棍!” 幻臭作家道:“不管有几个,苏晴第一个。” “不、不对啊,这才十二个。”拔河老头数完了。 刘晓婷提醒他:“还有陈珂。” “哦,对对,还有陈珂!”拔河老头舒坦了,强迫症得到满足。 “陈珂第一。”刘晓婷又和幻臭作家争辩起来。 ‘快出院’道:“我觉得,新来的女医生最好看。” “谁他么问你了!”幻臭作家直接嘴臭,“你有个屁的审美!” 顾然看向苏晴,双手一摊,示意:这可不能怪我。 苏晴没看他,对众人道:“安静!” 大厅的音量键直接关闭。 顾然一边对苏晴竖起大拇指,一边对众人道:“我们演的是心理剧,不需要太专业,大家放轻松。 “开演之前,需要一位自愿担任导演的人,有谁愿意吗?” “我!”幻臭作家举手,一脸的非我莫属、义不容辞。 顾然又问:“还有其他人吗?” 没人说话。 “好吧,幻.作家先生,请来前面。” 幻臭作家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顾然,又飒然转身面对众人。 “你可以把手放下了。”顾然提醒。 幻臭作家环视一圈大厅,才傲慢地将利剑般举起的右手放下。 顾然凑到他耳边,声音极低、语速极快地叮嘱:“你他么给我注意点,敢乱来,我向上面举报你外星人的身份。” 何倾颜将耳朵凑过来。 她原本华丽高级的鹅蛋脸,因为抿嘴笑变成了可爱的苹果脸。 “你放心!”幻臭作家大声回答,好像关羽喝了酒要去斩华雄。 何倾颜小手指掏了下耳朵,被震到了,脸色有点痛苦。 苏晴微笑起来。 顾然没有解释怎么演心理剧。 理论谁会听?直接实操。 “作家,你先确认角色:在场任何一个人,你都可以让他担任你想让他出演的角色。” 幻臭作家身体像是被绑住了了,只把头扭过来看顾然:“任何一个人?” “任何一个人。”顾然肯定。 这下子不得了,幻臭作家像是拿了尚方宝剑的钦差。 “你,”他第一个指向刘晓婷,“出演女疯子!” “导演,”刘晓婷站起身,“我想要挑战更有难度的角色!” “那你演男疯子!” 刘晓婷都跟不上幻臭作家的逻辑了,她是抑郁症,不是精神分裂。 “也行。”但她现在什么都愿意尝试,没有尝试过的更是要尝试。 幻臭作家对赵文杰道:“你演女疯子。” “有病吧你。”赵文杰是城里的体面人,读《金庸》长大的,和嘴臭的作家不是一路人。 “对!”幻臭作家道,“就是这个骂人的感觉!” 他又看向地产阿姨:“你演赵文杰那个逼。” 对拔河老头老头道:“你演死太婆。” 地产阿姨起身:“你说什么!” 幻臭作家迅速后退,一手搭在顾然肩上,对地产阿姨怒道:“来啊,我的剑也未尝不利!” 顾然抬手,做了稍安勿躁的动作。 “看在小顾的面子上,饶你一条狗命!”地产阿姨坐回去。 “呵!”幻臭作家不以为然,“新来的,你演拔河老头,就是这个肌肉男。” 这个外号居然和顾然取的一样。 刻薄阿姨没搭理。 苏晴看过去。 刻薄阿姨想起自己与‘镇定剂+约束带’亲密接触的时间,很不甘心地看向拔河老头,模仿他的神态。 幻臭作家对‘快出院’道:“你演元帅。” “元帅?什么国的?哪一位?” “傻子,说出来不就暴露了嘛!”幻臭作家训斥。 “啊?”‘快出院’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想从别人的剧本里找到自己的台词。 “我演我自己,其余护士小妞、狗腿子,你们也演自己。老顾,你也演自己。” 顾然点头。 女护士、男护士们笑着嘀嘀咕咕,不在乎被说成‘小妞’和‘狗腿子’——也可能是因为庄静在一旁看着,所以文明又礼貌,极具职业精神。 “苏晴,你是女主角,一位外星人女医生,肉体是你的伪装,你的本体是一只八爪鱼。” 苏晴微笑:“什么是八爪鱼?” “八、八爪鱼太、太老套。”幻臭作家磕磕绊绊改口,“你的本体就是苏晴,你已经和人类融为一体。” 说完,他急忙说下一个:“新来的女医生也扮演自己。” “我不是外星人吗?”何倾颜问,“我还挺喜欢八爪鱼的。” “你就是你自己!”幻臭作家坚持。 “可以了吧?”顾然问。 幻臭作家盯着庄静那边,似乎很想把她们加入进来,但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角色,只好不甘心地点头:“好了。” “那好,待会儿开始演戏的时候,你站在需要说话、做动作的角色身边。 “你说一句,对应的角色跟着说一句;你做什么动作,对应的角色做什么动作——大家都明白了吗?” “意思是,”‘快出院’举手确认,“他做什么我们做什么就行了,是吧?” “是。”顾然点头,“但大家的演技可以比他好。” “那肯定啊。”‘快出院’很自信。 幻臭作家也不介意,他自认为是导演、是剧本家,不会演戏很正常。 顾然道:“现在,大家对自己说:‘我是某某某’,某某某是你要出演的角色。” 刘晓婷说:“我是男疯子。” 赵文杰说:“我是女疯子。” 众人断断续续都说了。 “好,开始吧,幻作家,你来。”顾然道。 幻臭作家想了想,走到刘晓婷身边,刘晓婷开始依葫芦画瓢。 幻臭作家抬起双手,提起左脚:“武当青云纵!” “武当,青云云.纵!”刘晓婷的平衡差极了,摇摇晃晃。 幻臭作家瞥了一眼她摇晃的胸口,放下手脚,道;“哎,练功好热。”他脱下病服。 刷! 所有男病人、男护士都看向刘晓婷。 刘晓婷跟着做了一个脱衣服的动作,但没脱衣服:“哎,练功好热。” “靠!” “靠!” “这不是台词!” “这不是台词!”刘晓婷一本正经。 护士们都笑了。 幻臭作家觉得这女人不好拿捏,放过了她,走向赵文杰。 赵文杰盯着他。 幻臭作家捏兰花指,给自己细细描眉。 赵文杰给自己描眉。 “你什么动作!”幻臭作家直接拍开他的手,“连娘们都演不好,将来还怎么做男人!重来!” “.”赵文杰捏兰花指,给自己描眉。 幻臭作家又抹口红、喷香水、敷粉、戴文胸、穿丝袜,动作相当标准。 赵文杰是有羞耻心的,所以快第二次发疯了。 做好这一切,幻臭作家(没穿上衣)走到刘晓婷身前:“老赵,来一发?” 等、等赵文杰做完,幻臭作家迅速跳到刘晓婷身旁,兰花指没了,毅然道:“臭娘们,也想坏我修行,滚!” 他凭空抽了赵文杰一巴掌。 刘晓婷兴奋了,一边说着台词,一边真抽了赵文杰。 啪! 没等幻臭作家演被打的反应,赵文杰就捂着脸倒下了。 “兰花指!”幻臭作家急忙提点赵文杰。 赵文杰捂着脸,颤颤巍巍地竖起小拇指。 “好!”幻臭作家很满意,他游目四顾,又逮住一个,他走向拔河老头 把所有人戏耍了一遍,幻臭作家心满意足地走向顾然。 他站在顾然身边,双手放在腹部,像是抱着什么圆形之物,表情舒坦又痛苦。 “啊,要出来了,慢点!” 众人:“.” 幻臭作家又跑到苏晴身边,双腿啪得一下跪在地上,双手似乎扶着什么,嘴巴张开 顾然把他抓起来,扼住他的脖颈。 “老顾、老顾,你这是做什么!我在帮你啊!”幻臭作家使劲拍顾然的手臂。 “那是什么?”顾然指着远处。 幻臭作家眯起眼睛,有点近视眼:“【拿出倾诉的勇气,大野裕,精神科医师,日本认知】” “下面。” “【精神病院不是法外之地】” “明白?” “明白!” “真的明白?” “真明白!” 顾然松手:“你继续。” 幻臭作家走到何倾颜身边,面朝顾然,双腿啪得一下跪在地上,双手似乎扶着什么,嘴巴张开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顾然又把幻臭作家抓起来,再次扼住他的喉咙,在他耳边低语:“你明白个屁!” 他根本没用力,幻臭作家当然也不怕。 幻臭作家低声回应道:“难道你想让庄静扮演这个角色?小顾,你别的得寸进尺,除非你给我带包烟,不然别想!” “.” “顾医生!”刘晓婷拍掌道,“你放开他,说好了演戏,大家都演了,为什么你不演!” “对!”赵文杰一个青云纵跳到凳子上,捏着兰花指,“你不演,我们也不演了!” 他已经进入状态,把自己看成东方不败,轻易拿捏兰花指。 “必须演!”刻薄阿姨怒吼。 “我觉得挺、挺好!”拔河老头也赞成。 何倾颜很严肃地举手:“我可以为顾然,不,艺术献身!” 她绝对是故意嘴瓢。 “好样的!你是自己人!”众人拍掌。 “顾医生,放开他!”众人又道。 顾然对幻臭作家低语:“演密谋。不准玩黄的,你敢,我现在就向庄静揭发你!” 幻臭作家悲痛地演了一出密谋戏。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后,被拔河老头怒骂:“没见过你这么不中用的!” “废物!”赵文杰训斥。 “叛徒!”‘快出院’点评。 幻臭作家痛哭,抹着眼泪道:“不懂,你们不懂,我是为了更伟大的目标,但我是不会放弃顾苏组合的!” “新来的女医更好。”‘快出院’坚持。 “我也这么认为。”拔河老头叛变了,“这小姑娘更有意思,不过,太有意思不适合当老婆。” 他替顾然纠结起来。 “明显顾然和陈珂更有CP感好不好。”刘晓婷的移情持续发作,要替陈珂找一个好归宿。 “顾医生,再来一次!”赵文杰道。 “这次我要当导演!”地产阿姨举手。 顾然欣慰,幻臭作家乱来也不是好处。 “既然大家这么感兴趣,那我们以后每周举办一次心理剧!好了,现在大家说:我是我自己。” “我是我自己!” “不是‘我自己’,赵文杰说‘我是赵文杰,不是女疯子’,明白吗?” 结束后,顾然赶紧来到庄静面前,解释心理剧的作用——庄静当然不需要解释,但谢惜雅母女需要。 ———— 《私人日记》:八月十日,周四,晴。 苏晴跳舞真好看,想让她教我未来的孩子跳舞唱歌,嘿嘿。 你要冷静,顾然! 绝对不能成为沸羊羊! 苏晴对你没意思! ———— 《医生日记》: 用戏剧疗法,表演了心理剧。 301房的病人,颠倒众人的身份,很明显地体现出了他的症状。 颠倒身份是为了好玩,证明他扮演外星人也是为了写作,他的症状不是精神分裂,单纯只是想写出以假乱真的。 要怎么治疗呢? 让他尝试别的写作方式,还是放弃写作? 亦或者,干脆每次写作都住进医院,就像一些作家写作时前往僻静的海边或山里吗? 求首订! 求月票! 晚上老时间,应该还会有一章。 (本章完) 第37章 第一天开车就剐蹭了 顾然面不改色,甚至能冷静思考,是否应该伸手搂苏晴的腰,以更直观的方式展现两人的亲密关系。 但他不敢! 哪怕他想。 很想! “你先走吧。”顾然对苏晴说,“接下来交给我。” 苏晴转身离去之前,叮嘱道:“晚上我妈让你去家里吃饭。” “静姨已经和我说了。” 苏晴走后,顾然看向乔一鸣,他似乎陷入了沉思,脸上依旧维持着四五分愤怒。 “乔兄,我们去会客区坐下来慢慢聊。”顾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自己先走向会客区。 乔一鸣看着顾然的背影,不管如何,他决定先给他一脚,把他踹倒后,按在地上打一顿再说。 “怎么了?” “病人逃出来了吗?” 五名保安冲进来,手持各种压制发狂精神病人的工具,眼神严肃而火热。 “暂时.”苹果脸护士打量乔一鸣,“.应该没事?” “乔兄,过来!小苹果,麻烦倒两杯消暑的酸梅汤来!”顾然招呼道。 乔一鸣沉着脸走过去。 “小苹果?”苹果脸护士指着自己,有点装可爱。 顾然已经自顾自地和乔一鸣聊起来。 他压低声音:“乔兄,不瞒你,我不但没有和陈珂有什么暧昧,连她要和伱分手,都是庄静老师告诉我的。” “我能理解你,”顾然又道,“换成我,女友去了异地七八天,忽然就提分手,我也要追过来问清楚,万一不是女友自己的想法,是出了什么事呢,是吧?” 乔一鸣不说话。 苹果脸护士送来酸梅汤,一举一动依旧在装可爱。 顾然喝了一小口,继续道:“能说说具体什么情况吗?” 乔一鸣还是不开口。 顾然望着他,说:“你也知道,我是心理咨询师,你和我说说,我帮你分析,看能不能找到原因。谁对谁错,对了又怎么样,错了又如何,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你不知道?”乔一鸣盯着他,声音死冷。 “我不清楚。”顾然很坦然,“我和陈珂的关系只是普通的同事,闲聊也是聊病人,对于她,我甚至只知道她叫陈珂,在{静海}工作,南城大学毕业,没了。” 乔一鸣看了他大概有七八秒,才端起酸梅汤一饮而尽。 咕嘟咕嘟的声音,听得十分清楚,像是在生吞活咽什么。 乔一鸣用近乎砸的方式,将杯子使劲放回桌面,引得苹果脸护士很不满——还是有一点故作可爱。 乔一鸣瞪着顾然:“她说想留在海城。” 顾然思考了一下:“乔兄的工作在南城,没办法来海城?” “我他么在南城有厂子,来个屁!” “这么有钱?”顾然很惊讶,“说个题外话,乔兄,我父母就是厂里打工的,每年中秋节,厂里发月饼、花露水、蚊香,我就会想象,厂长到底多有钱啊。” 乔一鸣沉默。 但顾然这句说到了他的得意处。 从他上大学开始,每年采购中秋礼品、过年年货,都由他负责,厂子里有以前同学的父母,他都会多给一份。 说好心也是好心,但炫耀的意思更多。 “家里有厂,这就没办法了。”顾然沉吟。 他又问:“能说说你们之间的恋爱经历吗?谁追的谁、谈了几年、交往到哪一步?陈珂来海城之前你们也有交流过,当时是怎么约定的?” “我他么追了她两年!”说起这个,乔一鸣就克制不住怒火。 顾然知道这点,值夜班的时候陈珂对他说过一句,但此时他装作不知情。 这不是欺骗,只能算善意的谎言,因为最根本的‘他和陈珂没有关系’是真的,其余就不重要了。 “追了两年?她拒绝了你两年?” “没有!”乔一鸣否认。 这点和顾然知道的不一样,据陈珂本人说,这两年内,她多次向乔一鸣表示了拒绝。 陈珂在撒谎?其实是个绿茶? 还是乔一鸣自作多情? 乔一鸣说:“我告白,她说毕业前不谈恋爱,但两年,我给她买早饭,她也给我买;我给她买奶茶,她也请我喝;我请她看电影,她一定也会请我!” 顾然端起酸梅汤抿了一口,思索着乔一鸣的话,再结合他对陈珂浅薄的理解。 他觉得,这应该是陈珂不想欠人情,而不是对乔一鸣有想法的意思。 可这话乔一鸣在气头上肯定听不进去。 他换了一个问题:“你们来海城之前是怎么商量的?” “还能怎么?她答应了,五年合同完成后,回南城!”乔一鸣愤怒道,眼神乱晃,似乎想找东西摔。 这人好像有隐藏的暴力倾向。 以顾然的经验,没结婚前,乔一鸣或许不会伤及另一半,潜意识维护自己的形象,可一旦结婚,生气时暴力就会施展到女性身上。 这种暴力是由‘厂子’引起的。 从小将一些物一些人当成自己的东西,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是小圈子里的老大。 结婚后,这类人就会将女性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当自己不满时,就会对女性动手。 这么看,陈珂分手还躲过一劫。 乔一鸣继续道:“我追了她两年,她毕业那天,我买的花都快填满她的宿舍了! “我就在所有人面前,单膝跪在宿舍楼下,用大喇叭向她告白! “结果就一个月!一个月!她就要和我分手! “我这些年付出的时间和心血算什么?如果她对我没有意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我!” 乔一鸣又想摔东西。 如果不是保安还没走,眼前的桌子和桌子上的两个水杯,肯定已经遭殃了。 “她没拒绝吗?”顾然问。 “拒绝个屁!只说自己两年内不想谈恋爱!” “那个,乔兄,这个说法,一般意义就是委婉的拒绝。” “那她为什么要给我带早饭?为什么请我喝奶茶?还请我看电影?你说,为什么!” “那就奇怪了,”顾然故作不解,“可她又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呢?仅仅因为她想留在海城?就算一辈子异地恋,如果她真的爱你,也没道理说分就分啊?” 乔一鸣喘着粗气,鼻孔肉眼可见的收缩膨胀。 过了一会儿,他冷声道:“那个婊子说她性冷淡,只有留在海城才能治好!” “性.冷淡?” “呵。”乔一鸣抬起头,露出嘲讽的笑容,“老子追她两年,在一起一个月,手都没牵过,我他么还以为捡到宝,有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友,结果她告诉我她性冷淡!” 顾然想到陈珂每天早上去庄静办公室咨询。 难道真的是因为精神方面导致的性冷淡吗?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相比之下,因为精神问题导致的阳痿更常见——这也和男女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有关,男人会就医,女人不在乎。 “乔兄,我说句公道话,如果陈珂真的是性冷淡,又打算留在海城,那她做的没什么不对。” “那我两年——” “乔兄!”顾然打断他,“你冷静地想一想,你身体正常,家缠万贯,你真的能和一位性冷淡、还异地的女人结婚吗?我不是替陈珂说话,我也是男人,我从男人的角度帮你,给你提意见。 “你付出的两年当然重要,可人生数十年,为了这两年,牺牲数十年,值得吗? “你只需要确定一件事:陈珂和你分手,到底有没有第三者,如果没有,分了也就分了,你情我愿,如果有,那就.乔兄你想做什么都行。 “但是,千万别害了自己,你年轻、有钱、手里还管着人,完全是社会精英,没必要因为一点不愉快毁掉自己的人生。 “言而总之,对于这件事,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就这一个看法:弄清楚有没有第三者,给自己一个明白,认清陈珂到底是一个什么的人,给自己两年的付出一个交代。” “第三者,你不是?”乔一鸣冷声瞅着顾然。 顾然真的对他无话可说了。 他苦笑道:“我、我女友、还有陈珂,三个人一个办公室,大家都是心理咨询师,揣摩心理一流的水准,我女友还坐我后面,你觉得我有本事在七八天内,追到我女友,又让有男友的陈珂喜欢上我吗?学催眠的是陈珂,不是我。” 越说越心酸。 还什么两位女友,他一个都没,苏晴是拿了63块钱的友情出演。 乔一鸣瞅顾然,觉得他也没这本事。 甚至他能追到苏晴这样的大美人,他都不太信。 他怒气稍稍平息,问道:“那你觉得,陈珂为什么和我分手?有没有第三者?” “概率.不大。”顾然摇头,“周末不清楚,工作日时间,陈珂一直待在所里,现在负责的病人也是一位女” “怎么了?”他忽然停顿,乔一鸣皱眉追问。 “可能是那位女病人的原因。”顾然自语。 “什么意思?” “一般情况,病人的消息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但这位病人的情况特殊。”顾然拿出手机,一番操作后,点开捐款网页。 他把手机放在两人中间。 “刘晓婷,”顾然介绍道,“准备今年国庆结婚,结果查出癌症晚期,患上抑郁症,男友一声不响地消失了。” 乔一鸣盯着网页,确认消息是真实的。 “陈珂一来,就留意到了这位病人,现在负责治疗——说是治疗,其实更像是照顾——她。 “你也清楚,对于一位前方是死亡、通往未来的阶梯已不复存在的人,对人生会有哪些看法。 “刘晓婷不在乎任何人的意见了,只做自己想做的事,陈珂或许从她身上学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干脆利落的和你分手。” “那就是这个女人的错?”乔一鸣抬头盯着顾然。 顾然说:“我可以肯定,陈珂不会和病人说自己的事情,所以刘晓婷也绝对不可能劝她分手,这一切都是陈珂自己的决定,归根究底,还是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让她觉得应该断掉。” “另外,”他收起手机,“你想打我、骂我;甚至打陈珂、骂陈珂,都还好说,但如果你想对病人出手,不仅我不同意,那些保安也不会同意。” 乔一鸣没说话,沉默地坐了许久。 最终,他叹着气起身,同时道:“谢了,哥们,是我冲动了。” “没事。”顾然也起身,“我只是不想被当成第三者,这事真和我没关系。” 乔一鸣点头。 他道:“其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的差不多了,就算现在不分,五年时间,我和陈珂分手的概率也很大,现在结束就结束吧。” 乔一鸣担心的是顾然,他和陈珂五年朝夕相处,他能放心吗? 这也是第一时间来找顾然的原因。 乔一鸣往外面走去,顾然送他,两人之间本没什么矛盾。 “乔兄,我建议你待会儿出去,找个小店,买瓶AD钙奶,开车去海边慢慢喝完,让自己通过味觉回到童年,没有男人的童年是想娶老婆、买房子,你会更快乐。” 乔一鸣好奇:“这就是心理咨询?” “算是吧,”顾然笑道,“自然疗法,这个疗法不建议病人吃药,而是将病人放在一个环境中,让病人自己成长起来——我女朋友的研究方向。” “不吃药是好事,行,我试试!”乔一鸣点头。 两人到了停车场。 “今天晚上真的有事,你刚才也听见了,要去丈母娘家,”顾然笑得眼睛都快弯了,“不然一定请你吃海鲜。” “没事。”乔一鸣挥手,“我走了,你回去吧。” “好。” 顾然正要让开,乔一鸣也正要拉开车门进去,这时候,陈珂从{静海}大门进来。 她急匆匆地跑,双腿修长,身形纤细苗条,像是早上上班快迟到的美女白领。 路过停车场时,她留意到两人,一脸的诧异,但她没停,带着诧异的表情继续跑进了办公楼。 “牛啊,”顾然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对乔一鸣说,“这要是我,请假半天外出,绝对不会再回来上班了。” 乔一鸣盯着他:“那婊子急急忙忙回来看你?通知你和我分手了的好消息?” 顾然实在没办法。 他拿出手机,拨通陈珂的电话,同时对乔一鸣道:“你别出声。” 两人都不说话。 乔一鸣看顾然手机里对陈珂的备注,确实是‘陈珂’,不是‘亲爱的’,也不是‘第二个她’。 “嘟——嘟——” 响了两声,电话接通了。 顾然还没开口,对面的陈珂发问了:“你怎么和他走在一起了?你没被打吧?” “差一点。”顾然说,“乔一鸣怀疑我和你有一腿,幸好我站得直立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歪。” “是是,你最正,你最直,”陈珂敷衍两句,“什么事?我马上进电梯了。” “你到底为什么和乔一鸣分手?”顾然问。 乔一鸣竖起耳朵。 对面叹了口气,陈珂说:“现实不可能,性格上也合不来,不分能怎么样?” “现实不可能我了解,性格上是什么原因?” “和他在一起我很累,每天都要聊天,我想看书和病历都没时间,而聊天,也是频繁试探我,怀疑我有没有变心。 “庄静老师说了,我的心理问题,是因为我不想人生被干预。 “我想留在海城、留在{静海},不想在认真看书阅读病历的时候,还要应付别人的电话。 “刘晓婷也给了我启示: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顿了一下,陈珂继续道: “乔一鸣,你也在听吧?你可以骂我自私,但我不想因为‘大方’、‘重感情’,就放弃自己的生活,我祝福你,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 “最后一个问题,”乔一鸣狠声道,“既然你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给我买早饭、请我喝奶茶、和我一起去看电影?还答应我的告白?” 安静了片刻,好像对面有点惊讶和无语。 “给你买早饭、请你喝奶茶、和你看电影,是因为我不想欠你,我说过几次了,可你自己当做没听见,还拿我给你买早饭的事,在男生间到处炫耀。” 乔一鸣的脸色白了。 “答应你的告白,是因为我刚好毕业,确认入职{静海},可以谈恋爱,而你追了我两年,我想试着和你相处一下,看我们之间有没有缘分。” 陈珂继续道:“但没有,我来到海城,从来没有想起过你,甚至觉得轻松。 “每次接到你的电话,我都心情沉重;和你分手后,我在回来的路上,也完全没有悲伤。 “我努力,也试过了,也确认了:我们之间不合适。 “最后,还是那句话,这件事和任何人都无关,我没有喜欢的人,也不喜欢你,这就是我分手的理由。” 陈珂把电话挂了。 乔一鸣无力地靠在车上。 看他的样子,顾然难免同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他刚一碰上去,乔一鸣猛地一挥手,哐当一声巨响,顾然的手砸在附近一辆车上,剧烈的痛感传来。 顾然甚至有一瞬间感到窒息,本就是夏天,他立即出了一层薄汗。 乔一鸣冷眼直视他,恶狠狠道:“少给老子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一群傻逼精神病!滚开!” 他将捂着手的顾然推开,拉开车门上了车,轰鸣着驶出车位,冲向大门。 顾然捂着手,盯着远去的汽车。 他很想揍乔一鸣,这件事根本和他无关,他却成了出气筒。 可这里是医院,而他是医生,他就是不能任性,不可以出手。 他低头看了看手,也不知道撞到哪里,外表看不出什么,却出乎意料的痛。 他转身走向办公楼,叮嘱苹果脸,让她不要乱传刚才的事。 上楼时,按了电梯,停在一楼的电梯门立即打开,陈珂站在里面。 顾然看她一眼,走进去,按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给你添麻烦了。”陈珂轻声道。 “如果这点麻烦,”顾然没回头,语气平静,“能让你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我觉得很赚,当然,不是因为你,任何一个人,我可以为他做出这种程度的牺牲。” 陈珂笑了一声。 “礼拜六,大家一起学游泳的时候,我请你吃冰淇淋。”她说。 “所以我就很奇怪,”顾然回头看她,“为什么乔一鸣会把你的请客,当成你对他有好感呢?” “自恋型人格吧。” 顾然想了想,说:“应该劝他住院的。” 电梯门开了,他揉着手走出去。 在陈珂眼里,顾然的动作像是活动筋骨,打算揍人。 很快下班了,陈珂打算值班。 顾然和苏晴一起离开办公室。 “你开车。”苏晴抱着苏小晴坐进副驾驶。 “我开?”顾然反问,“我拿到驾照就没碰过车!” “就是给你练啊。”苏晴将副驾驶门关上。 顾然有点心虚,但也跃跃欲试,他上了驾驶位,一板一眼地调整好座椅、后视镜。 然后,他问:“怎么挂挡?” “你挂挡都不会?” “我在驾校开的是桑塔纳。” “.这里:这样是前进,这是后退,这是空挡。” “转向灯这个没变。你这是自动挡,只需要踩刹车油门就行了是吧?” “对。” “好了,没问题。”顾然确认自己已经挂上D档,然后双眼注视前方,缓缓踩下油门。 “别紧张,放松.” “从现在开始不准和我说话!” “汪!” “你也闭嘴!” “好凶啊,”苏晴抱起小狗,笑着说,“咱们不理他了好不好?嗯?” 苏小晴笑眯眯地盯着顾然。 “你这只舔狗,没出息!”苏晴打它的小狗脑袋。 去庄静住宅的路上,顾然忽然靠边停车。 “怎么了?不是开的挺好吗?”苏晴疑惑。 顾然开双闪,挂P档,松开安全带,迅速下车,瞄了一眼路边喝酒吃肉的乔一鸣,来到他的车旁。 他想把轮胎气放了,但又怕乔一鸣真出事。 他拿出出租屋的钥匙,路人似的经过,使劲给车子来了一下,画了一条大大的白痕。 顾然迅速返回车上。 苏晴已经解除双闪,兴奋道:“快跑!” 顾然瞥了一眼后视镜,打了左转,一脚油门驶出车位,蓝色宝马扎入车流。 ———— 《私人日记》:八月十日,周四,晴。 第一次开车就剐蹭了别人的车,真他么爽! 让你喝AD钙奶你不喝,你喝酒,就别怪我弄你了! 附记: 苏晴解除双闪的那一刻,我觉得她在我心里点亮了一盏灯,这个女人太有魅力了。 ———— 《医生日记》: 明天要做手术,今天很紧张。 (本章完) 第39章 顾然成为父亲了(义父也是父亲吧?) 八月十一日,周五。 顾然早早来到{静海},不管是陈珂,还是苏晴,都还没来。 倒水时提醒自己周末一定要去买水杯,倒完水回到座位,他打开电脑,阅读昨天晚上凌晨12点的病房记录。 {静海}的护士分成三班,顾然现在看的,是下午四点至午夜十二点的小夜班的病房记录。 午夜12点至早上八点的记录,要到八点,才会由大夜班护士完成记录。 左手拿着一次性杯子,小口啜饮温水,右手握住鼠标,一页页记录翻过去。 “嗯?” 顾然放下水杯,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302幻臭作家的病房记录上写道: 【病人夜里10点,在窗台玩手电筒,值班护士警告一次;】 【夜里11点,病人再次在窗台玩手电筒,值班护士没收了手电筒;】 【夜里12点,值班护士交接班前,没有发现病人在靠近窗台。】 “怎么了?一大早就面色凝重。”陈珂步履轻快地走进来。 顾然抬头,陈珂今天穿了条纹T恤,阔腿牛仔裤,挎着白色的帆布包,很普通的一套,她穿起来却很有韵味,时尚而轻熟。 贴身的T恤,凸显她的上身,浑圆诱人; 纤细的腰肢有一种窈窕感。 顾然问:“你昨晚值班到几点?” “病人睡了之后我又待了半小时,九点半离开的办公室。” “作家夜里10点疑似出现新的病症。” 陈珂放下自己的包,也不去打开自己的电脑,直接走到顾然办公桌旁,低头看向屏幕。 顾然将屏幕往她那边转动少许,避免两人靠得太近。 陈珂凝神看完,沉吟道:“有必要考虑给他降低楼层了,但现在一楼和二楼都没空房。” “今天是这周的最后一天,前几天庄静老师都没查房,今天应该会来,到时候我们把情况说一下,如果真的要降低楼层,就算是把休息室腾出来,也要让他搬下来。” 顾然说这话的时候,一开始还看她,后来收回了视线。 被T恤包裹胸部就在眼前,还是无袖的,纤细的胳膊白得发光。 陈珂盯着电脑屏幕,点了点头,心中全是对病人病情恶化的担忧。 “我换衣服,去看看作家。”顾然说。 陈珂‘噢’了一声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地让开,顾然起身走向更衣室。 “顾然,我用一下你的电脑,我把记录看完,我急着去庄静老师那里!”陈珂对着更衣室喊道。 “没事,你用!”从更衣室里传出来的顾然声音有点沉闷。 陈珂坐下来的时候,眼睛都没离开过屏幕,右手握住鼠标后,迅速滑动滚轮。 等她回过神,被站在身边的苏晴吓了一跳。 “伱用顾然的电脑?” 不知为何,陈珂感觉苏晴略显不解和好奇的表面语气中,蕴藏着生气等其他情绪。 这是她作为心理咨询师以及女性的直觉。 “苏晴,你别误会!”陈珂迅速解释一遍前因后果。 “这样啊。”苏晴点点头。 陈珂将目光落向苏晴的胸前:“小晴晴,好可爱啊,啊,抱就不必了。”她往后退一步,避开苏晴将狗递来的动作。 苏晴微微一笑:“你不是要去我妈那里吗?赶紧去吧。” “哦,对了!”陈珂也不换白大褂了,直接离开二组,赶往庄静的办公室。 苏晴目送她离去,又瞥了一眼更衣室。 她在顾然的位置上坐下。 她上来使出‘哉佩利敖光线’这样的必杀技——直接打开浏览器,点进浏览记录。 “什么是网盘?”她不解。 “如何防止数据被删除??” 汪! 苏小晴叫了一声。 苏晴迅速将病房记录调出来。 “你在做什么?”顾然的声音已经在她耳边,刚才的事他显然已经看到了。 “查房。”苏晴左手抚摸苏小晴,右手滚动滑轮。 “我是医生,不是患者,你也不是庄静老师,要对我进行督导,你查我什么房?” “我说错了,”苏晴抬头,对他微微一笑,“其实是查岗。” 顾然也报以微笑。 汪! “早上好。”苏晴打招呼。 “早上好。”顾然回应,“要不要我晚上发一个网址给你,你要真人视频、动画、还是,分门别类,我都有,每个种类我还有至少两到三个备用网站。” 苏晴上半身微微后仰,惊疑地望着他。 最后,她关心道:“你,注意身体。” “注意什么身体,我说的盗版电影、盗版动画片和盗版!” 苏晴起身,一边将苏小晴递给他,一边说:“等这个月发了工资,就看正版吧,除了QQ会员,这个我可以一直借给你。” 她走向更衣室。 关门后又打开门,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她安慰道:“我了解你的经济状况,所以你看盗版我不算你做坏事。” “苏晴.” “说‘阿门,赞美苏晴上帝’。”苏晴纠正。 “门后的苏晴,我现在晚上睡觉都能在床上找到狗毛,”顾然低头看看笑眯眯的苏小晴,又看向苏晴,“你能不能.” “等我!”苏晴把门关上了,“我和你一起去查房!” 顾然又低头与苏小晴对视。 “小苏晴,”他说,“你真是又可爱又讨厌。” “汪~”苏小晴双眼望着他,笑得非常甜。 顾然伸手挠挠它的下巴,也不知道是痒,还是想咬顾然的手指,苏小晴在他怀里滚了一圈。 “啊!” “啊!!” 顾然亲眼看见狗毛粘在他衣服上场景。 苏晴换好衣服,顾然立即把苏小晴还给她。 “放地上,”苏晴后退一步,“虽然昨天小晴没有让病人和护士过敏,但我们身上最好不要有狗毛。” “.你要不要听一听你说了什么?” 去病房的路上,顾然一直在清理自己身上的狗毛。 他一边低头清理,一边说:“苏晴,以后真不要让苏小晴接近我了,我家床上找到狗毛不是我在夸张,是事实。” 苏晴没说话,拿出手机。 过了一会儿,顾然的手机响了。 ‘窥阴症’来的时候,她也当面不说话,反而用手机给顾然发过消息。 顾然拿出手机。 【苏晴:(粘毛器~点击跳转或复制本条信息)】 【顾然:!】 【苏晴:不要有对抗情绪】 【苏晴:如果刘晓婷适合宠物疗法,陈珂给她买的小狗也掉毛,你怎么办?】 【顾然:我怎么办?我把你分享给我的粘毛器借给她!】 苏晴先笑出声,然后才是—— 【苏晴:哈哈哈哈哈】 【顾然:这算是语音,还是文字?】 【苏晴:算AR吧】 顾然也笑了。 苏小晴腿最短,跑得却最快,已经冲到住房区大门,回头等着两人。 苏晴笑道:“她昨天在这里待了一天,已经喜欢上这里了。” “喜欢上这里,就回不去了吧?”顾然说。 “你在说陈珂?”苏晴修长的脖颈扭过来,望着他。 “不,我的意思是说,在{静海}随意行走,有很多人陪着玩,还能时时刻刻见到你,有过这样的一天,苏小晴应该回不到‘一整个白天都独自待在家’的生活。” “会吗?”苏晴不解,“我早上遛完,就把它送去宠物店,宠物店会带它散步,带它玩游戏。” “.那你之前说,不遛它就会抑郁?” “孩子整天上学,没有父母的关爱和陪伴,难道不会抑郁吗?” 顾然不说话了。 “有些家庭,”苏晴继续道,“就算孩子有父母,也没享受过父母之爱,父母只是单纯给钱,钱当然非常重要,但仅仅给予足够的物质,不能算合格的父母。” “你是合格的母亲。” “但苏小晴只有母爱,没有父爱。”苏晴停下脚步。 顾然心一跳,跟着停下来。 苏晴对他说:“你做苏小晴的义父吧!” “什么父?” “如果它成了你的义女,你身上再沾了狗毛,心情就不会那么不痛快了。”苏晴温暖地笑着。 但她说的话一点也不温暖! 绕了半圈,结果还是让他死心,老老实实接受狗毛! “还‘苏晴上帝’,我昨天说的没错,你就是小魔女!”顾然低声道——距离住宅区近了,不敢大声。 苏晴微微侧首,略带质问地笑着问顾然:“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给人取外号?” “我喜欢提取一个人最重要的特征。” “那比起魔女,我不是更像‘美女’吗?” “不要脸的美女,不就是‘魔女’吗?” 苏晴沉吟,然后好看地微微一笑:“随你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走近住宅区,护士们齐声打招呼。 “随我?” ‘那我想摸一下你的美腿。’顾然痴心妄想。 “汪~” 顾然吓得全身一抖,本能地以为苏晴抱着小狗在他身边,结果低头一看,只有苏小晴乖巧地蹲立在他脚边。 顾然警告地指了指它,不准它乱说,迈步走向住房区。 苏小晴迅速跟上,步伐欢快,小跑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蹦一蹦的。 “顾医生,早上好!”昨晚上夜班的护士打招呼。 不上夜班、明明八点才上白班的王佳佳护士也来了,拿起病历便走出护士站,跟在顾然后面。 顾然看她的时候,她对顾然灿烂微笑。 苏晴不为人知地压了压嘴角,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 开始查房。 先是101。 “老赵。”顾然进去。 赵文杰对他充耳不闻,闭眼对着朝阳修炼内功。 顾然环视一圈,众人默契地离开病房。 一番挣扎后,赵文杰蜷缩在房间一角哭泣。 “顾医生,”一位年长的护士开口,“这样刺激病人,真的合适吗?” 她是护士长,不然也没资格当面置疑医生的治疗方案。 “合不合适,”顾然看了一眼赵文杰,“就看你们能不能看好他,别让他自杀了。” 护士长:“.” “里,坠崖不死总会有奇遇,赵文杰每天都被我推下悬崖,又被你们盯着死不了,那只能捡到奇遇,脱胎换骨了。” “顾医生的解释,总是通俗易懂,形象具体。”一名男护士说。 顾然来劲了:“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 苏晴说:“不准在病房里里提你的梦想。” “好的。”顾然应道。 两人离开病房,去刘晓婷那里。 主管101病房的女护士,看了一眼赵文杰,又看向护士长:“护士长,顾医生说的是真的吗?还是.” 年轻医生的夸夸其谈? 护士长沉吟思索片刻,道:“今天是这周最后一天,庄静所长一定会大查房,赵文杰的情况我会反应。” “好的。”101女护士感激道。 {静海}的护士都是精挑细选,「陪伴」并非说说。 护士,尤其是主管某病房的护士,能与自己主管的病房病人,几乎能实现情绪上的共振。 101护士看赵文杰每天都这么痛苦,她无法对抗医生顾然做出的决定,只能请求护士长帮忙说话。 查房102病房,谢惜雅居住的103顾然没去。 苏晴查完之后,他也什么都没问。 两人去二楼,重点关注了刻薄阿姨,对方的易怒症还没好,确认她病情稳定,没什么问题后,两人又去三楼。 ‘快出院’有问必答,快出院了。 来到302,顾然看见自己惦记了一早上的幻臭作家。 一见顾然和苏晴,他立马道:“苏医生,顾医生,请你们把手电筒还我,我没有拿它自杀!” “没收物品,不是只有自杀一个原因。”顾然道。 幻臭作家的情绪明显比之前激动。 他见顾然这么说,苏晴又不说话,当即认为无法从两人身上要回手电筒,便直接道: “妈的,神气什么,不过是两个沽名钓誉的傻逼陪聊!” “陪聊?”顾然略感兴趣,决定和他聊聊。 他接着说:“我是心理咨询师,有精神科医师资格证,世人对这个职业有轻蔑的误解,以为我们聊聊天就能挣钱,实际上我们” 幻臭作家打断道:“和一般陪聊相比,你们聊得比较走心,我知道。” “这话也不能算错。”苏晴插了一句。 “但还是陪聊!”幻臭作家挥手,像是锤烂什么,“脱衣舞娘也可以自称是舞蹈家或者正经女团,她们还可以宣称脱衣舞更艺术,甚至更‘女权’。” “我知道你是个作家,”顾然说,“作家又都喜欢讽刺什么.” “不是作家喜欢,是语文老师们喜欢,他妈的!” “不管这些,”顾然道,“我们停止‘陪聊’、‘脱衣舞’、‘女权’等话题,我们这里没有这些,也不关心,{静海}只有医生、护士、患者,三者都必须服从{静海心理疗养所}的全部规定,而你,违反了规定——”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质问道: “——病人未经允许不准与外界联系,谁允许你用手电筒给外星发信号的?” 幻臭作家正色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用是类似‘旗语’的语言吧?具体意思.我猜猜,是‘我在这里’?” 幻臭作家脸色大变。 他慌张地左看右看。 苏晴和护士们都当没听见、没看见,像是电视剧里傻乎乎的女主角和路人。 幻臭作家压低声音,又急又怒地质问顾然:“你怎么知道我发的什么信号!你是谁!有人背叛了帝国?!” “凉宫春日告诉我的。” “谁?新来的那个女高中生?” 顾然摆手,示意不聊这个话题。 他建议道:“比起旗语,我有一个更好办法。” “什么办法?”幻臭作家狐疑道。 顾然真的说悄悄话了,他说:“在书里加一段‘我玩苏晴腿’的情节。” 说完,他看着幻臭作家,等待他的回应。 “前戏?” “最好是单独。” 幻臭作家蹙眉:“我记得郁达夫在《过去》里,有写过看女人腿就能多吃一碗饭的情节,到时候我抄.化用一下——行了,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写书。”顾然说。 “写书?” “书里最好透露少许帝国的秘密,这样的书籍一定会震撼市场,获得星云奖,甚至诺贝尔文学奖,你会获得海量的曝光度,潜伏在地球人中的宇宙人,自然会找到你。” 幻臭作家严肃地缓缓点下头。 “加油!”顾然拍拍他的肩,又低声提醒,“别忘了我的条件,不然别想让你的书发表。” 幻臭作家没看他。 他注视苏晴,对她点头。 意思是:苏晴同志,你牺牲一下。 ———— 《私人日记》:八月十一日,周五,鲜花盛开的清晨。 再次确认,海城真的哪里都是花。 苏晴让我做苏小晴的义父,这会不会是她小心翼翼试探的少女心? 她喜欢我? 既然她喜欢我,如果我跪下来求她,让她给我摸一下腿,她会答应吗? 美色害人,我需要心理咨询。 但我能对静姨开口,说想摸苏晴吗? 说了之后,她又会怎么帮我治疗呢?会让我心想事成吗? 我也可以写一本了,虽然无法出版。 附记: 好好的我,怎么就日渐变态了呢? ———— 《医生日记》: 302病情出现变化。 我暂时认为是好事。 用手电筒给外界传达消息,这是病情的变化,也代表他脑海中的剧情有了变化和进展。 (本章完) 第40章 大查房 顾然与苏晴走出302病房。 “你对他说了什么?”苏晴好奇道。 “我说,”顾然稍微避开护士们,大着胆子对苏晴低语,“我想摸你的腿。” 苏晴难掩震惊,美女的震惊表情总是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觉得真可爱。 “你喜欢同性?”她问。 顾然脸上的会心一笑没了,没人能在这会心一击下保持笑容,除非那个人真的喜欢同性。 “苏医生,顾医生!”一位护士快步走来,“庄静所长来了,马上要开始大查房,请伱们赶快过去!” “好的,谢谢。”顾然往楼梯口走去。 “你的‘你’是指我?”苏晴一边跟上,一边反应过来,“你跟病人都瞎说什么!” “你就为了治病牺牲一下吧。” “是为了治你的病牺牲一下吧,我报警了。” “求你了。” “求我也不会给你摸。” “我是求你不要报警。” “谁知道呢?”苏晴笑得意味深长,“你的梦想是诗人,诗人都喜欢一语双关。” “闭嘴啊,伟大的苏晴组长说了,禁止在所里提及‘顾然的梦想是诗人’这件事。” “被我说中了?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我都敢调戏。” 噔噔噔,顾然的腿比所有人的都长,三两步就到了一楼。 庄静正在护士站翻阅病例。 平时主要待在病房区的童玲、江绮、魏宏,以及陈珂,还有预想不到的何倾颜,簇拥着她。 此外,以护士长为首的值班护士们,组成了第二道墙。 犹如一层层的花瓣,而庄静是花蕊。 到了一楼,两人都安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混入医生那一堵墙,站在陈珂身旁。 “早啊。”何倾颜笑着对顾然打招呼,右手除拇指以外的四根纤细手指,弹钢琴似的上下舞动两下,十分漂亮。 “早。”顾然应了一声。 何倾颜笑着看了他两秒,说:“早上的顾医生也好帅啊。” “谢谢,咳。” 庄静抬头,环视一圈:“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童玲回答道。 “走吧。” 一群人像是结婚车队般声势浩荡地行动起来,首先进入的自然是101病房。 庄静问了一些常规问题,又听取了101主管护士的汇报。 主管护士说完,看了一眼庄静身后的护士长。 护士长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所长,我对顾医生最近采取的疗法有些疑问。” 原本就安静的病房,此时连衣物的摩擦声都没了。 新医生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陈珂担忧地看向顾然,换做是她,作为一个刚来十天不到的新医生,被护士长质疑,一定会惊慌失措,怀疑人生。 顾然心跳加速,但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他没急着辩解,等待庄静发话。 庄静的身姿轻松而优雅,她问护士长:“什么地方不清楚?” “顾然医生采取了刺激病人的疗法,但病人的病情完全没有缓解,甚至出现翻窗等危险行为,而今天早上我询问顾然医生,顾然医生也承认患者有自杀风险。” 庄静看向顾然。 “是。”顾然点头。 “你仔细说说。”庄静双手放在白大褂里,笑道。 在她身上,漂亮与美丽共存——漂亮是外表,美丽的是仪态和举止。 这样的人,就算九十岁也会被当成美人的典范。 顾然对101护士道:“请把赵文杰昨天下午的病历给我一下,谢谢。” 101护士在平板上操作几下,然后连着笔一起递给顾然——主管护士记录时,用的全都是平板。 顾然稍微看了一眼,用笔重点标记出一段,然后递给庄静。 庄静一边看,他一边说: “在刺激病人的同时,我让病人家属来探望病人,和病人一起散步,在运动馆打羽毛球、在耕地给农作物浇水、在动物区喂养动物。 “在耕地,病人妻子询问病人最近如何,病人说很痛苦;妻子又问他,是否愿意回去居住,病人说,‘明天是购物日,下周一是户外集体活动,不想回去’。 “这当然是病人逃避现实的表现,但也可以看出,我的刺激疗法并没有真正的伤害到他,不然他不会这么回答。 “所以,他现在的表现,更可能是对病情变化的抗拒。” 庄静将平板递给护士长,护士长看完,童玲等人要了过去,一一看起来。 庄静问童玲三人:“你们觉得呢?” 魏宏笑道:“护士长的担忧很正常,顾师弟做法也没不对。” 一般而言,就算是医生之间,也不会对其他医生采取的疗法多说什么。 “顾师弟或许有问题,”江绮看完,又将平板递给一直想要看的何倾颜,“但尝试的价值还是有的。” 庄静点头,她又问顾然:“关于病人对亲属说,自己在医院很痛苦,病人家属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说了。”顾然想起昨天下午与史燕的对话,“我反问她,赵文杰提到的不出院理由,没有继续修炼内功吗?病人妻子摇头。 “我又说,那为了防止我的疗法刺激到病人,希望家属多抽空来陪伴他。病人妻子答应了。” “病人家属没有反对你的做法?”庄静确认。 “没有。” “那就继续吧。”庄静看向护士长,“如果有问题,及时通知我。” “是。”护士长点头。 她也没想过庄静会让顾然中止治疗,那不可能,只是在庄静面前说一嘴,顾然刺激赵文杰的时候会注意点。 何况,庄静现在没表现出来,但平时看顾然的眼神,目光中的欣赏和溺爱,她一个护士长看得明明白白。 另外,现在说了,如果真出事,也和她无关了。 离开101病房,进入刘晓婷所在的102。 陈珂肉眼可见微微紧张起来,顾然甚至听见她深呼吸的声音。 刘晓婷表现得很好,有问必答,逻辑清晰,情绪稳定。 接着便是103,这还是顾然第一次进入这间病房。 眼前的病房,已经别具一格,温馨的小窗,可爱的地毯,雅致的书桌书柜衣柜,还有一台小冰箱。 乍一看,还以为走进了某位女高中生的闺房。 众人下意识想换鞋,并且留意脚下,不敢把她家里踩脏了——这间房与走廊之间的变换,就是如此突兀。 谢惜雅穿着西装、百褶裙,打着蝴蝶结,一头黑色长发扎成马尾,清纯漂亮的小美人。 “惜雅,在这里睡得好吗?晚上有没有失眠,或者做噩梦?”庄静柔声问。 “挺好的。”谢惜雅声音很轻。 “有没有听见从前没有听见的声音,或者感觉饭菜味道不对?” 谢惜雅摇头。 顾然留意到,她在摇头的时候,似乎又看了自己一眼。 又问了几个问题,庄静看向负责谢惜雅的苏晴:“你没有试着让惜雅换下校服?” 苏晴答道:“病人昨天刚住进来,我想让她先熟悉环境,下周开始尝试治疗。” 庄静点头,又对谢惜雅道:“惜雅,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有问题也可以来找我,千万不要闷在心里。” 谢惜雅点头,表情有些犹豫和迟疑。 “看来现在就有想说的,”庄静笑起来,“说吧,没事。” “庄静阿姨,”谢惜雅开口,“我能不一直待在病房吗?” “当然可以。”庄静有些不解,“你进来的时候,护士应该告诉你,只要医生允许,除了查房吃药等特殊时间,病人可以在住房区自由活动,甚至能在护士的陪同下,去运动、种菜、照理小动物。” “.我就怕,别的病人伤害我。”谢惜雅小声道。 有几个人把目光看向顾然,这里就不点名了。 显然,这些人认为,主要责任是顾然那天的心理剧,作家的一系列不但有病且很变态的行为——比如说脱衣和跪舔,吓到谢惜雅了。 庄静微微一笑:“那我让两位护士陪着你好不好?” 谢母雇佣的护工立即道:“庄静所长,夫人也说,让惜雅多出去走动,但如果要让护士陪同的话,请一定安排女护士。” 庄静继续对谢惜雅道:“你母亲这样的安排,会不会让你感觉反感?” “没有。”谢惜雅轻轻说,“我们学校的初中部,有一个初一的女生出事了,从那以后大家都很小心,我也有点害怕。” “那就好!”庄静笑道。 她轻轻抚摸谢惜雅的头发:“在这里可以畅所欲言,只要不伤害别人,想做什么也都可以,对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说不。” “不吃药也行吗?” 庄静笑了:“你很幸运,一般不行,但负责你的医生是苏晴,她用的是自然疗法,尽量不给病人吃药,除非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病人。” 谢惜雅抿着嘴唇点头。 离开103,庄静都踏上二楼台阶了,大部队还没完全撤离女高中生的病房。 庄静对苏晴道:“仔细留意初中女生这件事,病人的病情不一定是遗传和自发的,也可能是习得。” “嗯。”苏晴也注意到了。 所谓‘习得’,是指不是亲身经历,而是虚假习得的。 比如说,看见电梯坠落摔死的视频,变得不敢做电梯,这就是习得。 谢惜雅轻度抑郁,外加穿校服才感觉安全,很可能是那名初中女生被扒掉校服,遭遇了非人的惨状,让她“习得”了恐怖症,感觉穿着校服才安全。 二楼的病人分别是拔河老头、地产阿姨、刻薄阿姨。 刻薄阿姨连庄静都敢骂,庄静始终维持微笑。 明明是善意的微笑,在精神病人眼里,是嘲讽、是奚落、是瞧不起,总之都是负面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精神病人也不是在瞎骂人,是大脑让她以为别人瞧不起她。 骂一个瞧不起自己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杀一个准备杀自己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到了三楼,‘快出院’没问题。 幻臭作家的情绪已经稳定,也没什么问题。 庄静问了一句:“为什么晚上玩手电筒?” 顾然替他解释了。 幻臭作家自然以为顾然为了‘在中摸苏晴的腿’,会帮他掩饰。 顾然当然也只说他是在想情节。 幻臭作家很满意,决定让顾然不止于摸,还能尝尝味道。 这次,稍微得到内幕消息的苏晴,能看出这两变态脸上的默契。 查完房,便是一周一次的团队会议。 就在住房区,护士站旁边的大会议室。 很多人没座位坐。 人太多了。 除了医生,还有大夜班护士、早班护士、社工科的、营养科的等等。 顾然都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钻出来的,平时都看不见。 如果遇上实习期,据说人都挤出会议室,站在走廊上。 庄静主持会议,斟酌道:“102病房” 众人一愣。 101的赵文杰没事,有事的是102的刘晓婷? 查房时,刘晓婷可没表现出异状。 陈珂和102主管护士都紧张起来。 庄静继续道:“.留意她的情绪变化,她很期待下周的户外集体治疗,说不定会在治疗结束后自杀。” 陈珂悚然一惊,惊醒过来。 最近的刘晓婷太有迷惑性了,彷佛看透一切,让她差点信以为真。 这也和她最近忙着操办户外集体治疗、研究宠物疗法有关,另外还有杂事分心,没有仔细留意。 “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陈珂慎重应道。 “对刘晓婷来说,户外集体治疗就是欧亨利里的最后一片落叶吧。”庄静无奈一笑,“面对病人,不能太消极,也不要太往积极处想,太多出院病人忽然自杀的例子了。” “是!”众人都应道。 “302,”庄静思索幻臭作家的病情,“暂时不用降楼层。” 她又说:“贸然变换楼层,会影响病人的情绪,我们不能轻易升,更不能随意降,可能原本没事,反倒因为降楼层,病人情绪波动,反而出现自杀倾向。” 她吩咐:“护士加强巡房,接下来的一周,巡逻时间从30分钟一次变更为15分钟一次,和病区相同。” “每隔一个小时记录班制内病人的病室表现。” 一条条指令吩咐下来,众人都竖起耳朵听着,手上认真记笔记。 “还有一件事,”庄静说,“今天确认一下103的主管护士,有人愿意主动担任吗?” 和医生无关。 一组三人发呆。 何倾颜用笔画画。 陈珂盯着自己的笔记,圈下‘病人表象正常,但出院后自杀’这几个字。 顾然低头,好像桌上有人和他对视。 医生们不说话,护士们一时间没有人开口。 这时,苏晴忽然说:“我推荐王佳佳护士。” “啊?”王佳佳连个座位都没有,没想到这样的自己,会成为会议的焦点之一。 陈珂抬起头。 {静海}未来的主人,终于要对小护士出手了吗? “王佳佳最近表现出色,”苏晴继续道,“主动值班,对待病人认真负责,工作时情绪积极稳定。” “我、我还年轻!”王佳佳犹犹豫豫道。 做主管护士当然好,算是小小的升职,和有点大的加薪。 工作上,比现在当然要更用心,可工作量会减少一些。 可成为103主管护士,虽然还能和顾医生一起查房,但当负责103的苏晴在时,她必须跟在苏晴身边。 面对王佳佳的推辞,苏晴说: “我、陈珂、顾然,我们也年轻,最重要的是,103病人很年轻,她又有穿校服的强迫症,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具体原因,但她倾向于与同年人交流是一定的。” “王佳佳,你考虑一下?”庄静问王护士,“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103比较特殊,病人家属有些苛刻。” “庄静所长,我也想竞争103主管护士!”一名女护士忽然举手。 顾然瞥了一眼,是美羊羊护士。 看见是她,陈珂和顾然默契地对视一眼。 顾然又用目光去找沸羊羊护士。 被陈珂用手肘撞了一下,让他别太过分,少嘲笑别人,可他不是嘲笑,是想安慰。 沸羊羊护士一脸淡漠,像是无所谓,又像是绝望。 成为主管护士,排班自然和以前不同,没办法在和他一起深夜巡房聊天了。 “护士长,”庄静看向护士长,“你觉得呢?” 护士长想了想,提议道:“103的病人不是恰好需要两位女护士吗?不如让她们两人共同担任主管护士,她们也都年轻,彼此一起分担,也好减轻压力。” “就按护士长说的办吧。” 小事,庄静不想拂了护士长的面子。 护士长必须有一定的权威,才方便管理其他护士。 庄静看向大门:“让病人进来吧。” 每次大查房后,病人都有一次直接对庄静提意见的时间,有些医生会因此挨骂、写检讨。 ———— 《私人日记》:八月十一日,周五。 果然跪下来求也没用。 什么畜牲连初中生都不放过? 我自认为不是,但一旦到了某种环境中,或许我也会被情欲操控,现在对苏晴的渴望已经证明这一点。 不接近谢惜雅是正确的。 她对我有企图,会让我的意志力下降百分之五十,虽然我的意志力是无穷大,下降一半也是无穷大,但毕竟下降了。 ———— 《医生日记》: 记住——看似病情稳定,却在出院后自杀的例子,有很多。 绝不能轻易放走赵文杰! 不,绝不能轻易放走任何一位病人! (本章完) 第41章 团队会议 会议室外的护士将患者送进来,对应的主管护士让座,并且秘书一样站在患者身后。 谢惜雅不但有两位主管护士,还有一位护工。 “烦死了!”幻臭作家瞥了一眼302主管护士李慧,“我是鲸鱼,你是藤壶吗?每天都跟着我,我又不是母鸡!” 李慧微笑。 “一个跟班气派什么!”赵文杰道,“那边还有身边跟着阿大阿二阿三的赵敏郡主呢。” 谢惜雅见他看着自己,她低下头,左右看了一眼两位护士和护工。 “安静!”护士长喝道。 等众人安静下来,庄静笑着问赵文杰和幻臭作家:“你们最近关系不好?” “自从昨天的心理剧后,两人就不对付了,”刘晓婷解释,“昨天晚上打了三个小时乒乓球,不在乎赢球,主要是让对方一直去最远的地方捡球。” 苏晴身体没动,绝美的脸也没动,只是眼珠看向顾然。 顾然和桌面持续交流中,似乎入定了。 何倾颜嘴唇凑到他耳边:“顾医生,好像是因为你诶。” 顾然没听见。 “是我允许他们一直打乒乓球的。”昨晚值班的陈珂解释,“都在疗养楼,我认为与其强行让他们分开,不如找到一个安全合适的方式,让两人发泄心里的情绪。” 庄静略一沉吟,看向顾然:“顾医生,赵文杰是伱的患者,你觉得呢?” 顾然抬头,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更加端正,然后看向赵文杰:“你打赢了吗?” 赵文杰愣了下,他看向101护士。 101护士弯下腰,在他耳边说:“比分503:492,我们赢了几分。” 赵文杰也调整了一下坐姿,更加放肆,然后对顾然道:“我们赢了11个分,恰好是一局的数,我零封他!” “妮·嘛!”幻臭作家缓缓站起身,又被李慧双手搭在肩上按回去。 李慧对众人微笑,好像家长代替熊孩子道歉。 “那不打了,”顾然说,“除非作家赢了其余所有患者,不然我们不接受挑战,他也没资格挑战我们101。” “江湖规矩都这样。”赵文杰点头赞成。 “赢了就想跑?”幻臭作家起身,又被按回去。 “干脆举办第一届乒乓球大赛。”地产阿姨沉吟,要不是她穿着病服,会下意识令人以为她是与会的老总。 她道:“最强者代表我们{静海心理疗养所},和其他精神病院打比赛,最后,全国的精神病冠军,可以邀请马龙打友谊赛。 “活动主题是:呼吁全世界关注精神病人。 “中途拉一些赞助,我保证明年大家都能开上特斯拉,包括那条狗。” 那条狗是指苏小晴。 “忙活一年才开特斯拉?!”幻臭作家明明是乡土作家,却对特斯拉不满。 “马龙.”刘晓婷纠结,“比起马龙,我更喜欢许昕啊,他在我心里排第三位。” “游、游泳比赛也可以,我想见郭、郭晶晶,趁她游泳,我去更衣室偷、偷、偷她衣服!”拔河老头说。 他很激动。 偷衣服不像是开玩笑。 ‘快出院’连忙提醒他:“郭晶晶是跳水的,李冰洁才是游泳的!” 赵文杰似乎意动,想提出举办武术大赛,说不定能遇见同道。 “安静!”护士长再次怒喝。 “好了好了,”庄静摆摆手,笑着缓和气氛,“大家积极性都很高,这是好事情,我想了想,我们先举办乒乓球大赛,如果顺利且成功,积累经验后,再举办其他,好吗?” “好!” “许昕、马龙,都是人夫啊,虽然人夫更刺激。” “我要成为全国武林盟主!” “如果最后击败了马龙,我是不是就是世界冠军了?” 护士长:“安静!!” 会议室立马肃静。 庄静笑道:“乒乓球的事慢慢来,这一周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刘晓婷第一个举手。 庄静柔和微笑,示意她说。 刘晓婷道:“我要求医生必须学会说笑话,最好是能组成组合说相声!顾然医生的搞笑能力真令我绝望,都快影响我的病情了!” 赵文杰指着顾然:“哈哈哈哈!” 不觉得好笑,也硬是要嘲笑。 他的样子反倒逗笑了其余人。 护士们抿唇憋笑。 虽然听到刘晓婷说‘影响病情’,但不管医生,还是护士,都不是很在意。 “刘晓婷的病似乎好了一点。”魏宏抓住机会,对童玲低语。 童玲笑而不语。 比起病人说了什么,医生更关注病人说话时的情绪。 如果真的绝望,刘晓婷就不会提出让医生学相声这种建议。 陈珂盯着笔记本上的‘病人表象正常,但出院后自杀’。 庄静看向顾然。 “老师,”顾然开口,“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苏晴抿唇,抬头看天花板。 陈珂低头,小指挠了挠眉间。 何倾颜笑吟吟地看着无力的顾然。 谢惜雅偷瞄他一眼。 “那,”庄静想了想,“以后每周购物活动结束后,组织一次全体看相声,活动负责人由刘晓婷你担任。 “你写申请表,具体时间、看什么相声,医生只要没有工作,必须参加,病人自愿。” “我没问题了。”刘晓婷点头。 陈珂忽然想:这样一来,刘晓婷是不是有了新的活下来的理由? 在下周一的户外集体治疗后,又会为看相声活动努力活下去? 幻臭作家举手。 “请说。”庄静柔和一笑。 “我需要一puter。”顿了一下,幻臭作家补充,“外星puter。” puter?”庄静重复这个词。 puter是英文,翻译过来是电脑,但电脑发明者是美国佬,所以puter更能指明我需要的puter,而不是其他。” “李笑野患者,”庄静说,“你应该清楚,我们不可能无条件满足病人的需求。” “我自己出钱。”幻臭作家道,“特斯拉这种级别的车我都不放在眼里,更不会在意一台外星puter。” “只会说一puter?”赵文杰嗤笑,“外星人也是国外的牌子,也有英文名。” “我发言你插你吗的嘴!” “我就看不惯你,怎么了!” 两人隔着会议桌怒视对方。 拔河老头双手麻花一样纠缠在一起。 “吵什么吵!要死就去死,别在这里废话!”刻薄阿姨怒道。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会说笑话,大家就不会吵,如果我没得病,大家就不会得病了.”刘晓婷自言自语。 这三人已经有发病的前兆了。 “赵文杰。”顾然开口。 赵文杰没搭理他,死死盯着幻臭作家,两人双眼都开始充血。 “该不会,”顾然试探着继续道,“你开的就是特斯拉吧?” 赵文杰迅速看他一眼,不说话了,低头盯着自己指甲看。 幻臭作家嗤笑:“不仅是特斯拉,所·有·电·车,都·是·垃·圾,垃——圾——!哈哈哈哈哈!” “惜雅,”苏晴语气平淡,“外星人的英文是什么?” 一直没说过话的谢惜雅有些不知所措,然后才缓缓道:“Alienware。” 苏晴看向幻臭作家:“李笑野,大作家,准备进军科幻题材的未来星云奖获得者,谢惜雅,一位高中女生,连她都知道的英文,你不知道?” 幻臭作家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面无表情,指着谢惜雅。 气氛凝重。 阿大阿二阿三默默上前稍许。 “今天晚上我找你,”幻臭作家声音没有起伏,“我要和你第一个打乒乓球。” 就像一个壮汉拿着铁铲子怒吼,说让你小心点,他今晚要去你家偷菜,你有本事在QQ空间一直守着。 ——现场氛围大概如此。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谢惜雅,很礼貌地轻轻鞠躬,略显尴尬地笑道:“我打乒乓球还不错,要不您换一个人吧?” 昨晚幻臭作家打球,不,捡球的场景,她看在眼里。 “你等着!”幻臭作家放下指人的手——他的另一只手,从提意见开始,始终像天线一样举着。 好像不举着,就会没信号,无法传达自己的语言,也接收不到众人的信息。 “庄静所长,”他道,“我再次重申我的诉求:我需要一台外星puter。” 不管是幻臭作家与赵文杰的争吵,还是其余病人快要发病,庄静都不为所动,微笑着默默注视一切。 她笑道:“我能问一下,你想用外星puter做什么吗?” 使用病人的语言是最保险的,不容易刺激对方,也更方便沟通。 这点在应付婴儿时也一样。 婴儿会重复大人一句话的最后一个词,利用这个规则,爸爸妈妈可以让婴儿一直最喜欢自己——在应对精神病人的时候,利用精神病人的规则,也能让病人稍微乖乖听话。 见庄静使用‘外星puter’,而不是‘外星人电脑’,或‘Alienwarputer’,幻臭作家的情绪稳定一些,彷佛女性看见自己男友坐下来撒尿一样。 赵文杰那样的,完全是‘对准了马桶圈尿’级别,绝对要逼疯人。 可对身为特斯拉车主、又是精神病人的赵文杰,幻臭作家瞧不起特斯拉的态度,也像是拉屎没冲一样臭,属于不得不开口指责的重大事件。 幻臭作家回答道:“我准备谢、呸!写科幻题材。” 谢惜雅快速看他一眼,收回视线时,经过顾然。 “嗯。”庄静应了一声。 “所以要用外星puter。” “外星puter不便宜。” “让我家人送过来,我和他们谈。如果他们不答应,我把我的财产全部捐出去;如果你们不答应,我让他们投诉你们。” 幻臭作家不愧住三楼,和‘快出院’一个级别,逻辑清晰,需求明确。 庄静看向医生和护士们:“大家觉得呢?” 苏晴说:“由李慧护士决定吧,比起我们这些医生,她们主管护士更了解病人。” 302主管护士李慧成为焦点。 “慧儿!”幻臭作家抓住李慧的白色护士服,可怜巴巴地仰望着她。 李慧想了想:“如果电脑交给我保管,并且规定使用时间,我想没问题。” “没问题!”幻臭作家立即回答。 “那就通知李笑野的监护人,让他们今天来一趟。”庄静说。 “明白了。”李慧点头。 “嘿嘿~”幻臭作家笑得如得了皮肤病的老鼠一样猥琐。 “你可以把手放下了。”庄静提醒一句,又问,“其他人,有没有意见?” “我!”赵文杰道,“我要求换掉顾然!” “不行。下一个。” “那我要求陈珂做我的主治医生!”赵文杰又道。 “你的医生只能是顾然。” 刻薄阿姨道:“我想出院。” “你的监护人已经递交保护住院申请书,如果想出院,必须你自己以及家属都同意,我会让你和家属通话。” “算了!该死!”刻薄阿姨咒骂。 地产阿姨道:“能不能让小顾做我的主治?” 庄静看向顾然,顾然低头与桌面对视。 庄静视线又回到地产阿姨身上:“顾医生是新人,目前负责赵文杰,又要学笑话,偶尔还要经常性写检讨,暂时没时间。” 何倾颜用手肘戳戳顾然。 顾然一动不动。 ‘快出院’举手:“庄静所长,我快出院了,能不能让社工科给我安排一些工作,像四指阿姨、猫爪老头、废物中年人、旋转木马、赵子龙一样,在所里干活啊。” 顾然抬起头,难掩双眼中的震撼。 原以为食堂的断指阿姨已经是{静海}怪谈,没想到和她一样的竟然还有四位! 这{静海},不会全是精神病吧? 遍地都是患者,真令人兴奋啊! 庄静想了想,回道:“周六周日进行健康体检的时候,你负责记录,从这项工作开始怎么样?” “好的,谢谢所长。” 病人们又冥思苦想了一些建议,好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越到后面,建议越古怪。 什么‘医生与病人互换身份一天,让彼此更加了解’、‘医生也尝尝抗抑郁药’、‘需要年轻漂亮的足疗’、‘建议举办舞会’、‘想回到从前,把病房打造成教室’等等等。 会议快要结束时,庄静竟然对何倾颜说:“倾颜,最后的发言由你来替我说。” 顾然立即揣摩起来。 庄静是何倾颜的主治医生,这是她治疗何倾颜的方式之一? 何倾颜笑盈盈地对庄静点了一下头,没有一般人的错愕、羞怯、推辞。 她站起身,对病人们道:“各位病人,我今天想说的是——不要因为自己有病,就觉得低别人一等。 “恰恰相反! “天才的得病率远超常人! “近的,就在我们这里,顾然和陈珂,两位二十岁的天才医生,全有病。” 顾然低头不语。 陈珂食指挠挠头。 “十九岁就成为医生的苏晴,更是想都不用想,当然,我也不遑多让。” 顾然看向苏晴,苏晴百无聊赖,似乎已经神游天外,一副等待领导发言结束的样子。 “远的,不提什么梵高,艺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我眼里他是画家,在你们眼里他可能就是二流子,看重的不是他的画,是画能卖多少钱。 “我们就说英国首相丘吉尔。 “他死了,所以也不用为他保密,他就是躁郁症患者,正因为躁郁症,才获得旺盛的精力,支撑他领导二战时期的英国。 “所以不要担心自己的病,也不要拒绝自己的病,这是我们天才的证明! “谢谢大家。”何倾颜优雅女骑士般行了一礼。 幻臭作家使劲鼓掌,甚至站了起来。 苏晴瞥他一眼,根据顾然提供的情报,幻臭作家此时应该认为英国已经成为外星人的国度。 再深入一些,他‘精神病等于外星人的理论’,得到了一些事实作为支撑——天才大多是精神病。 什么梵高的《星空》,那不是抽象,是写实。 二战其实是外星人掀起的一场战争,而万世一系的日本、同为画家担任元首的德国,一看就是外星人夺取了政权,试图发动侵略战争。 幻臭作家激动得脸都红了。 puter!我需要一台外星puter!”他灵感大爆发。 他觉得自己此时能挑战写出《三体》的刘慈欣。 不对,在他的意识中,或许写出《三体》的刘慈欣也是外星人,只是这个外星人,是来自帝国,还是来自三体文明,就不得而知了。 开完会,顾然竟然有些精疲力尽。 他可是能在偌大校园一口气跑四五圈的人。 由此可见,肉体强壮的人,也要小心精神上的疲惫,如果有不适,请尽快就医,欢迎致电静海,顾医生电话:131 “师弟!” 顾然回过神,看见江绮站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 “是不是特别累,想休息一会儿?”江师姐笑道。 “没有。” “女人喜欢下面硬而不是嘴硬的男人,是不是,苏晴?” “反正我不喜欢硬开黄色笑话的人。”苏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江师姐,我赞成你的观点!”何倾颜点头。 江绮哈哈笑了两声,但没接何倾颜的话题。 和这样的大小姐说话可要留神了,她敢回应一句,以后算账,就是她江绮带坏大小姐。 “累了等会再睡,”江绮对顾然道,“庄静老师把大查房选在今天,就是为了让你们累,让你们尽快入睡。” 顾然猛然醒悟过来,立即打起精神。 “走吧,准备手术!”江绮挥手道。 ————— 《私人日记》:八月十一日,周五,团队会议。 开会开会,能开一个多小时? 大家能不能做点正经事? 唉,话是这么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其他什么病也就算了,交流对精神病是必须的。 外星puter是什么东西? 特斯拉又是什么车? 百度了一下。 我的见识真是一天比一天广,无法想象未来的我会多么变态。 最近好久没想起我主宰世界的梦想了,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按照前面所说的——磨刀不误砍柴工,我应该先主宰世界才对。 那全世界都是我的温柔乡。 我该怎么主宰世界呢?磨刀不误砍柴工,何倾颜说了,看书、治病、积累经验,等待时机。 ———— 《医生日记》: 留意赵文杰出现新症状,抵消我对他造成的刺激。 302房病人,提到的外星puter是一个电脑牌子。 他可能以为,这个牌子是潜入地球的外星人创办的,申请电脑可能是写,也可能是为了研究电脑里的外星人暗号。 总之,这些东西都能让他想象出更多剧情。 可是,到底应该让他继续沉浸在幻想中,还是尽全力把他拉回来? 这取决于幻想的尽头是什么。 自己恢复? 彻底变成人物,走上人物的命运? 我准备尝试双管齐下: 一边想办法,用温和的手段把他拉回来; 一边引导他的幻想,让他以外星人的身份死心,决定潜伏起来,伪装成地球人,认真生活。 感谢【瞎子阿炳】的盟主; 感谢【土豆星辰】的盟主; 感谢大家的订阅、投票。 (本章完) 第42章 心理阴影清除手术 陈珂羡慕地望着顾然,对他说:“加油。” 顾然嗯了一声,笑道:“我死得尽量硬气点,不给我们两个丢脸。” 陈珂因为没有掌握【场景漫画家】的第一个梦,无法参加手术,所以他以轻松的语气,说了句自贬的话。 “觉悟还算不错。”苏晴伸着懒腰起身,“这世界上有太多失望,就是因为有太多不该有的奢望,放低心态,可以稳定情绪。” “你这么瞧不起我,就没有想过会影响我的情绪吗?” “在这个只顾自己的年代,打击你,能让我情绪稳定而愉悦,有什么不对吗?我连上班都是‘面对老板的期望,少问自己为什么,多问老板凭什么?’” 何倾颜显然相当赞成这个观点,帮苏晴补充:“‘拒绝精神内耗,有事直接发疯。’” 你们当然可以! 一个老板亲女儿,一个真的疯女人。 何倾颜忽然用手指戳顾然的腰:“小然然,不允许在心里说我的坏话哦!” “嘶!”顾然触电似的闪躲。 苏晴笑了,问他:“伱怕痒?” “不怕啊。”他茫然地摇头。 “是嘛。”苏晴笑得意味深长。 从那张清雅绝美的脸上,顾然只能感受到恐怖。 “不准你欺负顾然。”何倾颜闺蜜似的挽住顾然,“小然然,我保护你!” 顾然想把手抽出来,何倾颜抬起另一只手,对着五指轻轻“哈——”了口气。 像是不听话的小孩看见母亲弯腰脱鞋,顾然一下子老实了。 苏晴上前,从中间将两人分开。 她语气平静地警告何倾颜:“你自己想怎么疯都行,但请你别影响所里其他人的情绪。” 何倾颜与苏晴对峙。 忽然,她肯定道:“苏晴,你吃醋了!” 何倾颜兴奋得像是只用一个币就抓到了自己想要的娃娃。 顾然没有心思去担心被挠痒痒了,也忘记了何倾颜挽住自己时,不想触碰到些许柔软。 陈珂小心翼翼地窥探苏晴的情绪。 可惜她主要学的是催眠疗法,只有对躺在床上的人有高强度的情绪感知能力。 下一刻,何倾颜笑道:“别吃醋了,我也牵你的手,我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好闺蜜。” 她挽住苏晴的手。 是吃这个醋? 苏晴低头看了一眼:“松开。” “那我挽顾然,他是第一次,被我影响了情绪,不知道会不会很快结束。” 苏晴没说什么了,往办公室门外走去。 何倾颜笑嘻嘻地挽着她,经过时,又挽住顾然:“我们三个一起走。” 接着,她看向陈珂:“珂珂,你也一起来,顾然,你牵她的手。” 陈珂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 “你们过家家吗?”在门口等他们的江绮,看见三人手挽着手,忍不住笑道。 “其实我是小红娘,”何倾颜道,“正把一对痴男怨女勾结在一起。” 苏晴抽出自己的手。 顾然也紧随其后。 “没关系。”何倾颜笑着背起手,“我是你们两个的红绳,只要我活着,你们两个的姻缘就不会断。” 陈珂的价值观,和苏晴、何倾颜不同。 为了苏晴和顾然的情绪,她决定自我牺牲。 她上前一步,好奇地问何倾颜:“何医生,你对姻缘有研究吗?我最近刚分手。” “我帮你算算!”何倾颜一下子来了兴趣,“你什么星座?” “唔——,我对这些不了解,出生日期是八月二十六日。” “那过几天不就是你的生日了吗?” “是吧。”语气不确定,但不是不确定,是不在意。 “什么是吧?就是!小晴晴、小然然,你们听见了,小珂珂过几天生日,你们别忘了生日礼物!” “不用!真的不用!”陈珂试图挽回,她觉得自己好像雪上加霜了。 苏晴和顾然都没回头,但两人都听见了。 “八月二十六生日礼物”顾然沉吟。 “别人一分手,你就这么上心?”苏晴瞧不起他似的撇了一眼,“难怪你挨揍。” “上心?”顾然回过神,“我在想,八月二十六号我还没发工资!” 苏晴觉得好笑,她压低声音:“觉得陈珂生的不是时候?” “太不是时候了!” “我借你。” “不会是高利贷吧?” “你真以为我家是开精神病院致富的?” “你是在承认,还是否认?” “我说的意思很难懂吗?” “不难,只是我不敢相信,生日礼物送贺卡怎么样?我亲手写的贺卡,诚意满满,无价之宝!” 众人走出住房区,太阳早已经完全升起。 光芒璀璨,彷佛手电筒对着瞳仁一般将世界照得透亮,没有一丝阴暗。 “这样的地方,哪怕只是出来走动,病人的病情也会变好。”顾然忍不住道。 “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自然疗法的原因。”苏晴也沉浸在这样的日光与景色中。 从{静海}所在的半山腰往下望去,春山脚下树木葱茏,苍翠欲滴,远处是如巨大蓝色宝石的海洋。 大海与春山之间,下方是兜风的绝佳去处——海边公路,上方是每隔两分钟必有一趟的航线——飞机绘下浪漫的航迹云。 继续往前走,就是病房区。 这是顾然第一次来病房。 没有想象中的阴森恐怖,两米高的棕榈树被当成竹子,哪里有角落,就往哪里种。 病房的总体结构是「回」字型,最中间是一个大型天井般的中庭草坪。 天气好时,病人可以在护士的陪同下,在草坪上散步。 病房一共三层,病房十八间,‘回’字有三条边都是病房,三条边里每条边有两间病房,第四条边是护士台和治疗室。 江绮为顾然、陈珂、何倾颜三人介绍这里的情况。 “现在病房区一共有七位病人,不是说这些病人都达到了做手术的程度,还有几位是因为其他原因。 “还有因为长年情绪不稳、症状干扰严重、认知能力或智能不足等原因的。 “比如说,101房的病人,拉屎拉尿都要人伺候的,你不伺候,她就敢把屎吃回去。” 这些症状顾然他们当然学过,可这还是第一次接触真实的病人。 与病房区相比,住房区简直是正常人待的地方。 “这里的护士很辛苦吧。”陈珂忍不住道。 “护士还好,处理卫生的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护工,要么找不到工作,要么以前就是给家家户户照顾临终老人的阿姨。”江绮说,“她们的工资和福利也更好一些,庄静老师时不时请她们吃饭,夜班必点外卖。” 一行人走进电梯。 病房区只有三层,对于医生护士要不要电梯都无所谓,但病人需要。 就像汽车修理厂,哪怕只有两层楼,也需要一个车库般大的电梯。 仿佛没动过,像是刚进来又出去,电梯已经抵达二楼,他们朝手术室走去。 手术室分成两个小房间,一间是手术室,另一间是观察室,中间用透明玻璃隔开。 庄静、童玲、魏宏等人此时在观察室。 众人走进观察室,顾然看了一眼对面的手术室,三名护士正在做准备,测试一系列监测生命特征的仪器。 手术内一共七张床,七张床恰好围拢成一个圈,圈中央留出足够的空间,就像那里还有一张看不见的床。 “陈珂也拿一份病历。”庄静吩咐。 陌生的病房区护士给众人分发病历。 给顾然时,多看他一眼。 不是详尽的大病历,上面只是一些简单情况。 【吕露,女性、二十九岁未婚,家中亲属有爷爷、奶奶、父亲。】 【海城医院门诊转入,临床诊断为思觉失调症。】 【第一次发病约为十八岁,出现被害妄想、情绪激躁、自语、幻听、进食障碍。】 【陆续在海城医院、应用心理学研究所、北城大学第一钢医院精神科住院及门诊追踪治疗,服药顺从性低。】 【2023年3月15日,病情加重,情绪非常容易激动、经常自语、伴随幻听、夜眠极差,谩骂家人并攻击亲属,只有吃床单的时候情绪才能稳定。】 【由海城医院转入本所,进行五个月观察评估,决定进行心理阴影清除手术。】 【本次手术已获得‘海城卫生局局长、海城心理学会会长、静海心理疗养所所长、病人两位监护人签字’】 “准备手术的医生请签字。”护士提醒道。 给顾然笔时,女护士轻声细语地指着‘医生签名’说:“在这里写你的名字。” 她亲切得令顾然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女性总是对他温柔又热心,这让他的素质极高,毕竟大家都很好,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世界,他怎么会是坏脾气呢。 陈珂在一旁看顾然签字,难掩羡慕。 顾然得意地瞥了她一眼,把笔和责任书还给护士。 一位护士从外面进来,向庄静汇报:“教授,病人已经睡着了。” 庄静点头:“开始吧。” 护士出去,下一刻,病人便连人带床,被推进玻璃对面的手术室。 “走吧,小师弟,我们男医生的更衣室在另一边。”魏宏招呼顾然。 两人进了一个小单间。 魏宏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尺码,不帮你找了,你自己看着大小随便挑一套穿,尽量宽松,别太紧影响睡眠就行。” “嗯。”顾然应了一声。 两人换好衣服,走进手术室,女医们还没来。 顾然看了一眼第八张床上的病人,长得很顺眼,五官大气端庄,算是可以在婚姻里有资格挑剔的水准。 “可惜吧,”魏宏感叹,“可惜正因为漂亮才得了这场精神病。” 因为漂亮? “魏宏。”庄静冷淡的声音从观察室传来。 魏宏颤抖两下,不敢再说话。 有护士帮助两人贴各种仪器,主要是大脑和手腕,不像《黑客帝国》那么夸张,嘴里、后脑勺都塞一根巨大的管子。 帮顾然贴仪器的女护士,盯着顾然的脸看了好几眼。 “咕噜!”她没忍住,吞咽了口水,声音清晰可闻。 魏宏立即吹一声口哨。 观察室内的众人都笑了。 庄静没说什么,她知道这是魏宏不着调,但这种不着调能缓解气氛,让医生保持愉悦的心情。 看了一眼,观察室内的护士们都有些跃跃欲试,甚至想看看顾然的身体。 可顾然并没有传说中的六块腹肌,只是体态好了点,肌肉匀称了些,腰细了那么稍许而已。 女医们一窝蜂走进来,顾然忍不住注视。 尤其是苏晴和何倾颜,精致清雅、浪漫绝美,哪怕穿着宽松的手术服,依然难掩她们的气质。 经过顾然时,何倾颜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 七张床,两个男人,四位女人,魏宏与江绮之间隔了一张,顾然与苏晴靠在一起。 魏宏躺下之前,有点可怜巴巴地越过江绮望向童玲。 苏晴对顾然说:“是不是很像乔一鸣和陈珂?” 顾然看向玻璃,这是单向玻璃,他看不见对面,但他知道对面看着他们。 “不予置评。”他躺下了。 两人虽然是悄悄话,但观察室监测手术室的任何动静,陈珂当然听见两人的对话了。 庄静笑着对她解释道:“苏晴没有恶意。” “她昨晚和我说了,”陈珂笑起来,“为了缓解顾然的紧张,会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 显然,魏宏遥望童玲的这一幕,在手术室上演不是一次两次了。 庄静从护士长手里拿过麦克风,亲自对手术室道:“报告情况。” “准备完毕。”大队长童玲回答。 “现在重复手术室规则。” “第一,禁止梦体超能;” “第二,禁止离开心理阴影,窥探病人隐私;” “第三,禁止原地逗留;” “第四,必须服从队长命令;” “第五,三级恐惧、四级紧张、四级忧虑时,哪怕梦体没有受损,也必须主动退出心理阴影。” 说的是不可触犯的规矩,但庄静的声音轻柔静谧,犹如催眠曲。 当五条手术规则说完,顾然、苏晴、何倾颜等六位医生已经入睡。 陈珂激动地握紧双手,庄静展现出了最顶级的心理咨询师实力,几句话便能轻而易举地催眠其余心理咨询师。 其中,除了顾然,另外五位都是立起【心墙】、意志坚定之人。 作为研究催眠疗法的她,看见眼前这一幕,像是抢劫犯看见运钞车,佛教徒看见如来佛,饥饿的半夜三更想起家里还有泡面,早上起床神清气爽发现已经迟到两个小时。 总之就是,她现在很想做点什么。 但她什么也不能做。 一位病人、六位医生的仪器上,脑波曲线稳定。 ◇ 顾然在坠落。 他在无数不规则图形组成的深渊中坠落。 眼花缭乱到想呕吐,身体的失重令他心跳加速,未知带来巨大的恐慌。 一只手稳稳抓住他的手腕。 “冷静。”苏晴淡雅悦耳的声音传来,“不要让现实支配你的梦境。” 顾然努力睁开眼,看见苏晴随着他一起坠落,又有一种“她在悬崖边抓住他”的诡异感。 他深呼吸,集中意念。 坠落感消失。 顾然睁开眼。 穿着白大褂的苏晴站在他身旁,一只手抓住他。 “呼!”顾然呼出肺里的一口气,也将巨大的恐慌排出。 梦体依旧略感不适,好像刚从船上下来,残留着坠入深渊的下落感。 “说个笑话缓解下气氛。”苏晴笑道。 顾然苦笑:“饶了我吧,我在现实被刘晓婷折磨,到了梦里还要被你折磨。” 苏晴没有坚持,或者说,她自己就是在说笑话。 她松开顾然,稍稍侧身,对顾然轻声道:“看,这就是心理阴影。” 顾然放眼望去,沉重的黑暗如轻纱般笼罩世界,荒草无边无垠,惨淡的月色照亮脚下一条泥土小路。 其余几人也在身边。 童玲穿着登山装,像是去登山的女大学生; 魏宏披坚执锐,看起来像是古代将军,和他现代人的气质不搭; 江绮一身猫女、蜘蛛侠似的紧身衣,之前没发现她胸部这么大,身材这么好; 何倾颜一身黑色哥特服,伞状的裙摆高贵,漂亮的蕾丝边典雅,洁白如玉的手,持着一把黑伞。 他再打量自己,T恤休闲裤。 他抬起头,问:“你们在玩cosplay?” “我是方便行动。”登山家·童玲解释。 “我也是。”猫女·江绮说。 “铠甲虽然没用,但能给我安全感,安全胜过一切,能稳定梦体,师弟,我也建议你转职重铠骑士,和我一起打江山。”魏宏道。 “不必了,谢谢。”顾然迅速拒绝。 他看向何倾颜:“你——” “好看啊。”何倾颜提着裙摆转了半圈。 确实好看,有种诡异的绝美感。 顾然心念一动,也和苏晴一样换上白大褂。 “哦~,情侣装!”江绮起哄。 “白大褂就是我的重铠!”顾然道。 “师弟,”重铠·魏宏道,“你唯心了啊,务实一点,我这才是重铠。” 梦境说唯心. 一番插科打诨,顾然的心情平和下来,梦体也稳定了。 童玲看他一眼,见他身上没有再飘散梦烟,脱离解体苏醒的危险,立马道:“开始探路吧,不要在原地长时间逗留。” 众人点头。 顾然也很严肃。 基本常识他自然有,长时间在原地逗留,要么被怪物袭击,要么和他刚才一样,坠入梦渊。 魏宏走在最前方,江绮其次。 然后是童玲、苏晴、何倾颜、顾然。 最弱的顾然非但没有站中间得到保护,反而被安排殿后,出事全靠他自己跑,不能跑则死。 深沉的夜色恍若真的黑纱,在空中轻轻拂动,顾然甚至有轻纱摩擦身体的触感。 不像是在荒野,像是在一片笼罩黑色帷幔的舞台上。 一行人在泥巴小径上行走,童玲道:“顾师弟,看你的了。” “好!” 顾然观想冰山,运气十分不错,一次就成功了,他于虚无之中抓出【曲柄牧杖】。 心里默念:“造成心理阴影的梦魇在哪里。” 他松开【曲柄牧杖】。 【曲柄牧杖】摔倒,指向东方,那里没有泥巴小径,全是荒草。 童玲没有迟疑,对魏宏道:“魏宏师兄,你带路。” “嗯。”魏宏沉声道。 他做一个抗重物的动作。 空间在他双手间扭曲,一根古朴的灯柱出现在他肩头。 “像不像电线杆。”苏晴对顾然笑道。 两人中间的何倾颜,调皮地用伞挡住她,好像苏晴是雨,她和顾然在躲雨。 “别说像!”魏宏大声道,“这他么就是古代风格的电线杆!” 顾然笑了一下,知道两人都在缓解气氛。 在他前方的何倾颜,像大小姐带着随从出来郊游,姿态优雅从容。 魏宏朝着东方,离开泥巴小径,迈入荒草。 童玲、江绮紧随其后。 就在苏晴要跟上时,忽然一阵嗡鸣。 因为那嗡鸣声太熟悉了,以至于顾然下意识从兜里拿出手机,也真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我的电脑:别进荒草】 顾然来不及多想,越过何倾颜,一把抓住苏晴的手腕。 “先别进去!”他喊道。 ———— 《私人日记》:八月十一日,周五,上午十点。 人生第一次心理阴影清除手术。 在这一天之前,我每天都在幻想这一天,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依旧超越了我十几年的幻想。 ———— 《医生日记》: 有幸参与了一组的心理阴影清除手术。 姓名:吕露 性别:女 病名:思觉失调症 (本章完) 第44章 术后的交谈与会议 稍微缓解了一下心情,顾然便小声离开了手术室。 进行手术时,医生会主动让自己陷入深层次的睡觉,些许吵闹不影响还在心理阴影中的其余人。 何况他几乎没有发出声音,门也是特制的。 让脱离心理阴影的医生继续躺在手术床上,或许能保持绝对安静,可对该位医生的心理状况不利。 在早些年,规定不允许提前离开,导致有医生忽然发疯,抡起仪器砸死了另一位医生。 到了走廊,顾然又一次深呼吸,然后拐进观察室。 “老师。”他略显歉意。 庄静笑了一下,柔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 庄静点头:“出去转转,转换心情,等手术结束后再回来。” 顾然点头,离开观察室。 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陈珂小声对庄静道:“庄静老师,我出去一下。” “给他做一次咨询吧。”陈珂虽然没说理由,但庄静也能猜到。 “.好的。”陈珂有点不好意思。 庄静的视线没有移开手术室,等陈珂小声离去之后,才看了一眼观察室的门。 陈珂来到走廊,视线左右瞥了一眼,又走到玻璃前,看向一楼的中庭,顾然正坐在室内草地的长椅上。 她下楼,倒了两杯冰水。 送过去时,发现刚才还空手的顾然,手里已经有了一杯水。 “帅哥果然受欢迎啊。”她说笑着,尽量缓解顾然的情绪,“我这杯水来的不是时候。” “不,来的正是时候。”顾然手里护士替他倒的那一杯,已经被他一口气喝完了。 陈珂将水递给他,自己也双手捧着另一杯水坐下。 长椅旁有几棵竹子,竹子根部有日式风格的地灯,白天灯也亮着,给人以温馨。 几道光柱利箭似从户外插入草坪,有一种希望刺入黑暗的感觉,令人忍不住想用手去接住这光芒。 顾然也这么做,他摊开一只手,让光芒落在掌心。 陈珂看了一眼,发现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你的手很好看。”她称赞。 顾然失笑,道:“只是做了一次手术,你也没必要把我当成‘放屁都能得到夸赞’的婴儿。” “你脑袋还不清楚吧?平时伱可不会用这种比喻。” “所以我现在说的话,你都别放在心上。” “看来你有话想对我说。” “有个问题。” 陈珂笑着抿一口水。 “还是乔一鸣的事,”顾然看着她问,“那天我和他聊了一会儿,他说追你两年,给你送早饭,请你喝奶茶,时不时还给你送花。” “嗯,哪里有问题?”陈珂一副青年女教师面对少年学生的姿态。 “这些我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请你看电影,如果你不想谈恋爱,为什么会答应?还回请他看电影?”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陈珂侧过头来。 不等顾然回应,她又收回视线,略显无奈地轻轻一笑。 她道:“接下来的话可能听起来像是狡辩,但都是事实。” 顾然笑了笑。 她忽然又看向顾然,提醒他:“我本来不打算再提起任何过去的事情,从今以后只往前看,但因为你现在是‘放屁都能得到夸赞的婴儿’,我才勉为其难,翻箱倒柜,吃一鼻子灰,把过去拿出来给你看。” “散文家!”顾然打了一个响指。 “是的。”陈珂微笑点头。 然后她开始回忆。 “他第一次请我看电影,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她说。 “接近圣诞的一个周五,一周结束,又临近节日,我们女生宿舍打算一起去看电影。 “等我到了,才发现是他策划的,他所在的宿舍也都在。 “我不好直接离开——有时候应付一下人际关系,反而更能摆脱麻烦的人际交往,你现在的婴儿脑袋能明白?” “我受伤的是肚皮,脑袋只是被踩了一脚,不影响我的智商。” “我现在不想说我的事了,想听听你的故事。” “晚上不是要聚餐吗?到时候我可以成为你们的下酒小菜。” 陈珂笑起来,笑容有一种淡淡恬静,轻熟女人的魅力。 “那我继续,”她道,“他请两个宿舍看电影,而我最不喜欢欠人情,又找机会请了回来,并且下定决心,再也不集体看电影,但后来.”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翻箱倒柜的时候,被一股浓郁的尘埃扑在脸上。 “.我和菲菲——也就是我同宿舍的闺蜜——一起看电影的时候,总是能偶遇乔一鸣。” “你们宿舍出了叛徒?” “是啊,可我不好意思撕破脸。” 她继续道:“等我们到了那里,他问我们看哪场,还没等我从偶遇的疑惑、生气中回神,他已经买了同一场,还有大份的爆米花、大杯的可乐,看完电影,又买电影周边,强行送给我们。 “当时我闺蜜见他大方,觉得他还不错,虽然没有多怂恿,但那种情况下,也有些撮合我们的意思,就替我收下了礼物。 “然后我只能继续回请。 “这样的事,两年内大概发生了四五次,来来回回总计有八九次。” 给回忆画上句话似的,陈珂喝了一口水。 将水吞咽下去之后,她又继续。 “其实乔一鸣没哪里不好,这也是我毕业答应他的原因,但两人在一起后,我发的朋友圈他要审阅,一次心理学毕业聚餐,有男有女,他就有点生气; “我打电话、发消息,他虽然不直接查看,但每次都会问是谁。 “尤其是,我习惯了孤独,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喜欢没有任何打扰地独自看书用功,这个时候我不会接电话,也不会回消息。 “我每次都会提前和他说好,要看书了,可他还是觉得我不一定在看书。 “当然,我也知道,有这样相处的情侣,但作为我个人而言,我觉得很累,你能理解吗?” “完全理解。”顾然也不喜欢认真看书时被打扰。 他会觉得心烦意乱,少看一点书,少花一点心思,他就觉得自己要被其他人超过,无法进入{静海}。 进入{静海}是他决不允许失败的目标。 如果说,人生中要有一次拼命的时候,对于顾然而言,进入{静海}就是。 这点对陈珂或许也一样。 “再后来,我发现自己的心病,又想留在静海,既然这样,干脆就和他分手了,大家各奔前程——这就是全部的故事。” “两年没明白他是哪种风格的恋人,你作为心理咨询师有点不合格。”顾然说。 “哪里有两年啊,”陈珂伸直了腿,光芒照在她膝盖上,“除了送早饭、奶茶、看电影的时候说两句话,整整两年,我几乎都在看书,和你一样的。” “我不一样,我没花时间,我进去静海全靠天赋。” 陈珂笑了一下。 顾然喝了一口水,也觉得自己牛吹得有点大。 过了一会儿,他说:“男女之间,有些事情总是要在一起之后才能发现,才会真正确认彼此间是否合适。 “在一起之前,或者结婚之前,很少有人使用暴力、冷暴力,在一起之后,说是本性暴露也好,爱消失了也罢,总之就是不一样了。” “嗯。” “不需要的东西,趁早扔掉,不要放在那里吃灰。” “好,扔掉。”陈珂放下纸杯,双手捂面,“催眠:输入关键词‘乔一鸣’、全选、删除、进入回收站、清空回收站。” 她放下双手,对顾然女机器似的明媚一笑。 “.你是在搞笑吧?”顾然问。 “你是谁?” “因为我和乔一鸣见过,所以连我也删除了吗?” “是啊。”陈珂拿起纸杯,笑着啜饮一口。 顾然有点羡慕:“我当初也想学催眠。” “男孩子都对催眠感兴趣。”陈珂说。 这没办法反驳。 顿了顿,他说:“抱歉了,让你吃一鼻子灰。” “你是真心感到抱歉吗?” “这还能有假的吗?”顾然觉得好笑。 “既然你觉得欠我,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也不知道手术结束没有。”顾然抬头看向手术室所在的方向。 “没结束,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休息。” “我觉得更像是审问。” “我问你,”陈珂直接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这个问题.你觉得我有吗?”顾然反问。 “看起来不像,上班时间没有给谁发过信息,也没收到谁的信息,不对,偶尔好像会收到信息?” 顾然都被她说愣了,除了运营商以及验证码,他哪收到过什么信息。 下一刻他想起来了,陈珂指的应该是他和苏晴几次用手机面对面聊天的事。 “不是。”他说。 “明面没有,隐藏的呢?” “我藏在硬盘里的那些不是我的女友,那是大家的女友。” “你挺大方。”陈珂笑着调侃他,“也就是说,没有现实意义上的女朋友,那有喜欢的人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轮到我了——你看黄色电影吗?” 顾然以为她会知难而退,结果陈珂沉默一会儿,回答说:“看过,为了治病。” 顾然有些歉意的“哦”了一声,想起她不能和人亲近的心病。 “轮到我了吧?”陈珂笑道,因为刚才的问题,她有点脸红。 “你这么执着做什么?”顾然离她远了点,“喜欢我?抱歉,我没谈过女朋友,所以也想找一个没有谈过男朋友的,我不是歧视你,是我玻璃心,是个看不清现实、活在旧社会的处男。” “.”陈珂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挺好的。”她只能干巴巴附和一句,然后继续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好感的不少,喜欢的.应该没有吧。”顾然也不确定。 “那没关系了。” “没关系?你不会真喜欢我吧?” “顾然医生,你作为心理咨询师,看不出来我喜不喜欢你吗?”陈珂笑起来,然后鹦鹉学舌,“你有点不合格。” 顾然没忍住笑了。 “干杯。”他递出纸杯。 陈珂一边和他用冰水碰杯,一边说:“我还没喝过酒。” “我也是。” 两人干杯。 顾然一口闷了,陈珂本只想喝一小口,见他这样,嘴唇也不离开纸杯了,也一口气喝完。 顾然看她喝得艰难,笑道:“我是口渴了,你没必要这样啊。” “舍命陪君子,嗯哼。”冰水喝多了,陈珂觉得喉咙反而有点不舒服,清了下嗓子。 顾然拿出一颗糖。 “哪来的?”陈珂下意识问。 “护士给我的。” 陈珂收回准备去拿的手,抿嘴笑道:“那我不能要。” 顾然也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回过神来,他觉得将别人带着心意送自己的东西转送出去,确实很不礼貌。 两人没说话了,坐在室内草地的长椅上。 不久,传来手术结束的通知。 他们同时起身,手里拿着喝完水的纸杯。 陈珂走在前面,忽然听见顾然喊她。 “陈珂。” “嗯?”陈珂回头,让人联想到文静古典美人的脸上,略显疑惑。 顾然站在草地中,一束光照在他肩上。 他神态认真,略带微笑道:“我们真的进入静海,真的成为心理咨询师了。” 陈珂低下头,忍不住笑了。 然后,她抬起头,也笑道:“嗯,是啊!” 陈珂不好形容那种感觉,只能想到一个非常不适合两人可又非常恰当的比喻—— 新婚的第二天,男人和女人坐在一起吃饭,男人忽然对女人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女人笑着给男人夹菜,说:“吃你的吧!” 陈珂感受到顾然的纯真,还有一种‘虽然没见过,也不知道彼此,但在不同学校,不同的自习室,两人在同一时间为同一件事一起努力’的默契感。 陈珂抬起手,捏起小拳头。 “现在没关系了。”她笑道。 “当时是有些尴尬。”顾然笑着和她碰拳。 “接下来还要一起继续加油!”陈珂说。 “嗯!” 两人回到观察室,庄静打量顾然,他身上的恍惚感与残存感消失了,看来陈珂的心理咨询进行的不错。 再看陈珂,也面带笑容,是对自己咨询满意,还是自己也被治疗了? 手术室内,病人连人带床被推走了,童玲、苏晴等人正陆续走出手术室。 不一会儿,她们走进观察室。 “简单汇报一下。”庄静坐在椅子上,放在腹部的双手五指交叉。 童玲斟酌措辞,三秒后开口: “在荒草地,我们先跟着顾然的【曲柄牧杖】所指的方向前进,中途遇见青发梦魇。 “梦魇破碎后,我们又跟着黑色飞蛾前进,一次就找到了路径,进入源头。 “源头是一个蜘蛛巢穴,蛛丝是白色床单。 “起初,我们以为源头是长着患者面孔的女蜘蛛,但尝试击败一次后,心理阴影没有消失,女蜘蛛也复活了。 “后来根据病历,找到了染血的白色床单,这才消灭了源头。” 童玲没有说顾然‘人生地图疗法’的事,这算商业机密,在庄静知晓之前,不能在护士面前提及。 听完童玲的汇报,庄静点头,看上去不太在意。 这对她来说完全是个小手术。 然后她笑着问:“顾然走到哪儿了?” “荒草地。”苏晴说。 “被一只白发梦魇剖腹,死得痛苦,可怜的Mr.顾。”何倾颜指腹抹过眼角,好像那里有泪花。 假模假样! 顾然没说话,他的死因到底是因为剖腹,还是头上那一脚,目前未知,还待探究。 “要努力了,”庄静对顾然说,“吕露的病情不算严重,一组没保护你,但苏晴和小颜在,你都被白发梦魇难住了。” 这里顾然必须开口为自己申辩。 苏晴与何倾颜这两个人,一个说死一死对他有好处,还有一个直接送他去死。 顾然挺直腰背,可还没等他开口,苏晴说:“我们没帮他,他自己要求,说死一死对自己有好处。” “还和白发梦魇打得有来有回呢,不依靠【职业卡】和【怪兽】。”何倾颜说。 “是这样吗?”庄静问顾然。 “.就当是这样吧。” 庄静笑起来,大概也猜到具体情况了。 “好了,”她站起身,“术后会议到此结束,术后报告下周三交上来,苏晴和何倾颜每人写一份500字检讨给我。” “为什么啊?”何倾颜不解且不满。 “我是为了他好。”苏晴觉得自己是有理由的。 两人看着庄静,庄静还没说话。 “啪!啪!啪!啪!”顾然一个人在那里鼓掌。 哪怕众人看向他,他依然面不改色,不,反而露出不畏惧强权的神色。 苏晴对他微微一笑,没有感情。 何倾颜笑吟吟地竖起食指,轻轻哈气,意思是:你的痒痒我挠定了。 庄静平和地笑着看他们,然后笑意更深地笑了一下,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她迈步走向观察室的门。 众人的站位如水流般随着她变化,苏晴和何倾颜两人自然而然地围向顾然。 “庄静老师,我有事情单独向您汇报!”顾然这只狐假虎威的狐狸,当即紧随老虎而去。 找的借口也无懈可击。 陈珂像是自语,又像是和苏晴聊天一样说道:“我越来越好奇心理阴影里发生的事情了。” “我也好奇。”连一起进入心理阴影的江绮也这么说。 “顾师弟是不是被霸凌了?”魏宏的怀疑没错! “都去换衣服吧。”童玲指挥道。 顾然跟着庄静走出病房区,没去办公室,庄静带着他走到动物区。 这里有一些常见的动物,鸡、鸭、兔子、鹦鹉、还有两只鹿、几只猴子。 去的路上,顾然将自己‘手机’的事情说了。 对于这件事,庄静只说了一句:“那不挺好嘛。” 她拿起菜叶喂兔子,兔子凶呼呼地撕扯菜叶。 “小然,你知不知道,兔子其实不吃胡萝卜,也不能多吃有水分的蔬菜,主要是吃干草。” “是这样吗?我还不了解这些。” “所以不要相信书,教科书也不行,书是人写的,哪篇文章能作为教材,也是人决定的,人都是不能全信的。” 顾然不清楚庄静想要说什么。 庄静笑着看向他:“不明白我说什么?” 伴随她身体的动作,菜叶的位置被拉高,兔子吃不到,只能借助笼子立起上半身,可也只能舔舐菜叶,无法卷入兔嘴中。 “不明白。”顾然摇头。 “不要完全相信‘人生地图疗法’,也不要完全相信我。” “不相信‘人生地图疗法’我可以做到,但没办法做到不相信您。”顾然肯定道。 他在庄静面前,说的任何话都有一种学生面对老师的不确信,哪怕一加一等于几,他都需要庄静说了是‘二’,他才能确定答案是‘二’。 可这句话,他说的很肯定。 庄静打量他,然后光彩照人地一笑。 当兔子好不容易咬住菜叶时,她顺势松开手,任由兔子将菜叶全部拿去。 “回去吧。”她拍拍手,“你们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 顾然没走,他问:“‘人生地图疗法’有什么问题吗?您又有什么瞒着我吗?” 与其憋在心里,自己胡思乱想,不如直接问明白。 “苏晴父亲把‘人生地图疗法’以寓言故事的方式写下来,送给你的时候,疗法还没有完善,这就是它的问题。 “苏晴父亲对疗法很得意,连我和苏晴都没告诉,当然不是因为舍不得,只是一个丈夫和父亲的孩子气,想在完善之后向我们炫耀。” 顾然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他连忙道:“那封信我还” “现在不用。”庄静打断他,“等你把它完善之后,再拿来给我,这是我给你的课题。” 顾然有一种找到目标的热血感。 “您放心,我一定完成它!” “至于我有没有什么瞒着你,”庄静故意想了想,“那就多了,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反正时间还长,以后慢慢和你说吧。” “里面没有什么阴谋吧?”顾然试探着问。 “阴谋?” “您或者苏晴生病了,恰好我有匹配的肝之类?” 庄静笑了,顿了一下,似乎又回味了一遍顾然的话,笑意更深了。 她带着笑意道:“你就放心你的肝吧,也不用担心你的肾,我和苏晴的身体很好!” “也就说没有阴谋咯?”顾然也笑起来,“只要没有阴谋,瞒着我多少事都可以,我不介意。” “我本来也没有和你汇报所有事情的义务吧?”庄静调侃。 顾然挠挠头,有点说错话之后的羞涩。 “回去吧,”庄静说,“手术的事不用放在心上,第一次谁都这样,想办法照顾好赵文杰,办好户外集体治疗活动,才是你目前该认真去做的事情。” “嗯,明白!” ———— 《私人日记》:八月十一日,周五。 豁然开朗的一天。 总觉得自己登上了出发的探险船,终于迈出人生的第一步。 静姨穿着白大褂,喂养兔子的姿态,简直是圣母。 ———— 《医生日记》: 吕露的源头是一张染血的白床单,为了吃下那张床单,消灭那一段记忆,她的心变成了蜘蛛怪物。 我忍不住想:心理阴影,到底仅仅是头脑中的虚无幻想,还是世界最恐怖的真相? 我想洗白全世界的床单。 (本章完) 第46章 为了复仇,幻臭作家打了一个星际长途 顾然没说话,投降似的默认这一分不算了。 苏晴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又有一点自身美色得到有力证明后的得意。 首先要声明,顾然自认为不是好色之徒,二十年来依旧是处男足以证明这一点。 问题主要出在苏晴身上。 她有着让所有男性倾心的绝世美貌和窈窕身材,而顾然理所当然的也始终站在男性这一边,所以被她迷惑也是理所当然,不是他个人好色的原因。 如果说美貌还能依靠长时间相处抵消部分,但她刚才露出的可爱表情,又彷佛是烟花在夜空熄灭后,忽然又再次漫天绽放的突袭,所有人都要‘啊~~’。 凡是能看见这场烟花的,哪怕是电线杆,都要行注目礼。 ——以上看起来沉甸甸、厚得像落叶堆积的文字,便是顾然投降书上的具体投降原因。 “真没用!”何倾颜毫不留情地当场批评,“就苏晴这点姿色,这种假可爱,也能把你迷成这样?” “.我哪有被她迷住,我是因为你的鲁莽,在向她道歉,所以选择认输——你好好地吼别人耳朵做什么?万一真的出问题呢?” 何倾颜很满意:“原来伱也是与其自责,不如指责别人的人啊?” 顾然现在没心思理会她。 他是一个正常人,眼前的万众瞩目,必须想办法蒙混过去。 这时,陈珂从三人身上收回视线,对病人们道: “大家看到了,刚才就是我们医生团队为大家演示的小品,不需要追求有趣,也不需要刻意寻求被理解,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就行哦,多简陋的都没关系。” “噢~~”众人恍然。 信不信随他们了,反正顾然自己信了,他微微鞠躬行礼,好像春晚小品演员即将下台。 让他没想到的是,苏晴也点头行礼。 双手放开后,她白玉雕琢似的耳廓有点红,是耳朵觉得有点热吗? 何倾颜当然不会行礼,可也没有拆穿。 说明结束后,病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只要不发病,基本能算正常人,所以组织节目没什么问题。 可当幻臭作家找到谢惜雅,要和她打乒乓球时,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转移了,这点和常人不一样。 “谢惜雅小妹妹,打死他!”赵文杰喊出自己的加油声。 “作家,别给我们老人丢脸。”拔河老头说。 “谁他么跟你们是‘我们’,我比顾然都年轻!”幻臭作家骂道。 “那你不是更惨,十来岁发际线就后退。”地产阿姨吃着地瓜干。 如果在外面,这些零食她肯定不会吃,但在精神病院里住久了,就什么都想吃,就像夜班想吃零食和泡面一样。 其余人也都吃着各自买来的食品,坐在沙发上,看两人打乒乓球。 这时候,不管是普通护士,还是主管护士,或者医生,都会稍微退远一点,除非病人需要帮助,或者做了需要制止的事,护士才会上前干预。 幻臭作家拿起两个球拍,塞了一个给谢惜雅,然后自身气势汹汹地走向球台一侧。 而对面,拿着球拍的谢惜雅,像一个二十一世纪唱‘太阳当空照’的幼稚园女童,忽然被拉回二战。 然后在一秒内,被戴上大得遮脸的钢盔、塞了一把重量和她自身等重的步枪,让她去冲锋陷阵。 “勾手发球!”幻臭作家像是偷瞄人家女生裙底一样猥琐地盯着球。 啪! 球被击出去,没等幻臭作家回神,球又从他身边飞过。 谢惜雅打量手里的球拍,发现自己拿反了,于是赶紧调整过来,抬起头时,与傻愣着的幻臭作家对视。 这就恰如:幼稚园女童扶起完全遮住脸的钢盔,看向敌人,发现敌人已经被击毙一样。 过了一会儿,谢惜雅小心翼翼地问:“您不捡球吗?” 幻臭作家回神,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哪一样左右环顾一圈。 “侥幸,一定是侥幸,这就是钓鱼界传说的新手运。”他说着,捡起球。 “勾手发球!” 捡球。 “运气,一定还是运气,但事不过三,老天爷说的。” “勾手发球!” 捡球。 “错觉,一定是错觉。” “勾手发球!” 捡球。 “苏医生,我好像出现幻觉了。”幻臭作家问苏晴。 “你看见什么了?” “一个不知廉耻、穿日本校服、打球时裙摆晃来晃去、随便露大腿肉的少女,竟然屡次将我堪比樊振东的勾手发球打了回来。” “那不是幻觉。”苏晴名字很晴朗,说话风格却很无情。 幻臭作家认清现实,看向不知廉耻的少女。 “勾!手!发!球!” 啪。 出事故了,护士们下意识想上前,被谢惜雅打回来的球,击中了幻臭作家的裆部。 “打——”他缓缓跪倒在地上,一手捂裆,另一只手举起发言。 都以为他要骂人,说打你吗,结果他道: “打·电·话给歌者,买一张二向箔,地址:银河系、猎户座旋臂、太阳系、第三行星、中国海城、{静海疗养中心}、兵乓球台的黑色制服雌性!” 被护士搀起后,他喘着气对谢惜雅道:“你等着,我要把你降维到二维空间!” “您是,”谢惜雅问,“夸我像二次元吗?” “是二维!” “好了好了,别吵了!”李慧道,“明天要去海城医院体检,也让医生检查一下你今天受的伤。” 幻臭作家退场后,谢惜雅拿着球拍,看向其余几人。 “丫头,你是打乒乓球的?”地产阿姨嗑着瓜子——地瓜干不准多吃,瓜子也是,就一丢丢。 “我每天练习钢琴、周末骑马或打高尔夫、一周两次舞蹈课、半个月一次插花课、每一个月爬一次山,上次打乒乓球还是两个月前。” “那你很有天赋啊。”‘快出院’忍不住搭话。 谢惜雅有着毋庸置疑的漂亮,校服裙摆晃动的样子,连精神病人——幻臭作家——都无法忽视。 “没有的事情。”谢惜雅受到惊吓似的谦虚。 “只是作家先生太没有天赋了,所以衬托我的好像很厉害,兵乓球我从来没练过,只是看人家打的。” 谢惜雅接着道:“不说这个了,还有人要打吗?” 她小心翼翼的窥探众人,一副好想结束快战争,赶紧回幼儿园吃饼干的样子。 “我们就算了,”刘晓婷看向赵文杰,“武林盟主,该你上场了。” 武林盟主坐在懒人沙发上,挥挥手道:“先赢了我的弟子再说,顾然,你去试试她的身手。” 顾然当然不想。 可没等他拒绝,已经被二向箔锁定的制服少女,便期待地偷瞄他。 之前也说了,面对精神病人要谨言慎行,有时候只是简单的拒绝,也会让病人发病,觉得自己没用。 严重点自杀,或者干脆杀了拒绝她的人。 “去吧。”苏晴下令。 现在她哪里还有一点四十六亿年来地球最可爱女孩的样子! “可不准输了,”何倾颜道,“你代表医生,就是代表我。” 顾然走向兵乓球台,本想中途去捡球,已经有女护士捡了递给他。 他道了声谢谢,拿着球走到球台,握住幻臭作家留在战场上的武器。 “顾医生会打球吗?”谢惜雅好奇道。 “我只喜欢练俯卧撑。” 谢惜雅脸红了。 “顾医生,请注意您的言辞!”谢家护工指责道。 顾然并没有开玩笑,更没有对一位女高中生讲颜色笑话,他平时都在看书,看书看累就做百十来个俯卧撑。 平时上课偶尔屠杀全校,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对于乒乓球,他只知道,打出去的球,似乎要在对方球台区弹一下? 顾然把球顺利打出去,谢惜雅顺利把球打回来; 顾然把球打出去,谢惜雅把球打回来; 顾然把球打出去,谢惜雅把球打回来; 顾然把球打出去,谢惜雅把球打回来; “你们在干什么?”幻臭作家看不下去了,“这是打乒乓球嘛?!” 不是顾然打得好,是谢惜雅打得好,每次都返还‘只要挥拍就能击回去’的球。 “有点像单纯为了运动的情侣羽毛球。”刘晓婷说。 “不会是顾医生和患者恋爱了吧?”‘快出院’挺看重谢惜雅的。 “重点是这些吗?”幻臭作家心痛不已,“这个马上就要被我降维的不知廉耻少女,一直在下流地甩裙子,她在勾引顾医生!苏晴,你还不管管!” 他不说顾然还没注意。 他一说,顾然下意识看向谢惜雅的裙摆。 现在的女孩都很高,她身材窈窕,裙摆最低处恰好与球桌齐平,每次打球裙摆飘起,都会露出一点点雪白肌肤。 黑色裙摆、白色肌肤;黑色裙摆,白色肌肤.如此反复。 乒乓球真好玩。 “请暂停一下!”谢家护工喊了暂停。 顾然抓住飞回来的乒乓球。 这个动作他做的极其自然,让不少护士双眼放光,觉得很帅。 谢家护工把谢惜雅带走,回来的时候,谢惜雅裙子下面穿了一条运动长裤。 “你龟儿做得啥子事情!太不上道了!”幻臭作家换了方言,让人看不出是他在对谢家护工表示不满。 这次顾然没有再你来我往的慢慢打了。 他瞄准刁钻角度,谢惜雅的水平是不错,但也达不到在这种情况,还能次次打出友好球的水平。 很快,顾然败下阵,比分11:6,他很满意。 他满意便证明:只需要努力,他有信心能赢过谢惜雅。 当然,他不会在乒乓球上努力,努力也没用,难道国乒还指望他争光吗? 陪病人们玩闹一会儿,又组织他们排练,周五的欢乐时光一晃而过,眨眼到了激动人心的下班时间。 “按照这一周的积分,由我和顾然请陈珂吃饭。”在二组办公室,苏晴宣布。 “什么什么?”何倾颜还不知道这件事。 顾然和她解释。 陈珂对苏晴说:“不用了,既然有两个人平分,那大家AA好了。” “是规矩,就要好好遵守,我希望这个制度能一直持续下去。”苏晴说。 “是啊,”正在解释的顾然,忍不住插了一句,“我也希望有人能好好遵守规矩,不要装可怜,让别人不加分。” “我也是凭本事,让自己和你保持同分的,”苏晴到现在还有点小小的得意,“如果你也能办到,我也不算你违背规则。” 说完,她笑着走进更衣室。 “原来还有这么好玩的事。”何倾颜点了三下头。 然后,她突然想起似问顾然:“那我们之间的约定呢,应该算你输了吧?” “苏晴没请客吗?” “你也.” “苏晴没请客吗?” “两个人一起不算.” “苏晴没请客吗?” “你也被降维了吗?变成了复读机?” “是平局吧?”顾然确认。 何倾颜笑着看了他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我现在能理解你为什么被苏晴的故作可爱迷惑了——行,是平局,这次我饶你一次。”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被自己帅到了? 顾然心跳有点加速。 陈珂轻咳一声,扰乱了空气中的某种魔力,她问:“晚上吃什么?” “越贵越好。”何倾颜理所当然地说。 顾然看何倾颜一眼。 陈珂看顾然一眼。 陈珂说:“随便吃点吧,晚上吃太多容易发胖。” “那好吧,随便就随便,”何倾颜也所谓,“点几个菜可以,吃牛排、火锅、烧烤也行,哪怕是自助的,我也OK。” “何倾颜,我有件事想问问你。”顾然道。 “有件事我想先问你,你应该称呼我什么?”何倾颜假装不满地反问。 “.小颜。”顾然说的有点艰难,“我很好奇,你这样的大小姐,平时都吃什么?” “你在想什么?”何倾颜歪头笑着打量他,“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大家吃得其实都一样。 “当然,作为市高官的女儿,我也吃过一些一般人吃不到的东西,但味道上不会有人与人之间阶级差距那么大。 “那些东西唯一的好,就是好在保证食材好、味道好,不会像探店或点外卖一样,吃到一般甚至难吃的食物,食材也得不到保证。 “明白了,小然然?” “明白。” 喜欢长篇大论也是轻躁狂的特征之一。 苏晴换好衣服出来,何倾颜、陈珂、顾然三人轮流进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到现在,顾然才看见何倾颜今天的衣服,依旧是那么华丽。 用苏晴当时的话来说:“就是明星也不会在平时穿这种衣服。” “所谓的明星也不过是俗人。”何倾颜反驳。 她微微抬起下巴,露出无人可及的雪白天鹅颈:“只有被万众瞩目的时候,她们才觉得自己有资格、好意思穿上华丽的衣服,而我不同,我只因为是我自己,便足够华丽。” “说得真好。”顾然赞成。 苏晴看向他,然后把车钥匙给他:“你开车。” “我开就我开。” 顾然有个小秘密,他昨晚睡觉前看了不少驾驶技巧的视频,也把介绍蓝色宝马功能的视频看了。 作为共产主义接班人,怎么能不时刻准备着? “还有你,”苏晴看向何倾颜,“我妈让你周六周末也跟着我,待会儿开车的时候,你走我们后面,我们带路。” 何倾颜手指点在太阳穴,检索记忆似的看着地面,嘴上自语似的说道:“我的刹车好像有点坏了。” “开车的是我啊!”顾然提醒她。 “你确实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但不能因为是你,刹车就会变好吧?” “那——先去修车?”顾然询问众人的意见。 苏晴一边抱起睡在凳子上的苏小晴,一边说:“她的话你也信?” 这种情况,应该停止闲聊,关窗、熄灯、一起去停车场,然后在苏晴的指挥下找个地方吃饭。 可顾然真的很想问,‘刹车坏了’不能信,‘你确实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能不能信啊? ———— 《私人日记》:八月十一日,周五下午。 从各方面的反应来看,我确认了一个事实:我大概真的很帅,绝不是陈珂说的‘尚可’。 不过外貌怎么样都无所谓,我不喜欢这种浮在空中的东西。 世间唯有真才实学,才是能压得住身体的事物,让我感受到脚踏实地的安心。 但可以帅的话,自然越帅越好。 ———— 《医生日记》: 下午大家的病情都很稳定,只有302李笑野受了不重、但因为区域特殊、所以也不轻的外伤。 精神病人不止有精神病,也有常人身体上的病。 身体上的病与精神上的病,彼此之间的联系也要考虑的。 感谢【小清姬大胜利】的盟主。 感谢大家的订阅、打赏、投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