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自重》 第1章 端是泼皮无赖儿,不吃豆腐不欺良(1) “咱嫂嫂可真勾人啊!” “是啊~” “俺也说不上来嫂嫂哪里漂亮,这脸蛋儿黄呼呼分明也没啥看头,可就是和钩子一样,扯着俺的眼珠子。” “是啊~” “土哥,您老别老是啊是啊,说说为啥呗~” 王家巷,几个身着麻布短衫的平民男子放浪形骸的蹲在路牙子上,一溜脑袋齐刷刷的对着小巷对面的豆腐摊。 豆腐摊内,一个说不上好看的女人穿着普通的农妇长裙,盈盈一握的腰间系着洗的发白的围裙,正拿洁白如葱的手背轻轻擦拭着额前的汗珠,顺便将鬓角沾着汗液的碎发拢到耳后。 晌午的烈日照在女人因操劳而发黄的脸蛋上,熠熠生辉。 “土哥!土哥!” 蹲在靠中间位置的一个精瘦男人用肩膀轻轻靠了靠身旁身形壮硕的汉子。 “土哥,您老倒是说两句啊!这大热天的,俺都说的口干舌燥了。” 或许是身旁同伴的催促,亦或许是这秋老虎实在燥人,被喊做土哥的男人这才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卖豆腐的小娘子身上收回,惜字如金的开口道: “身段,气质。” 话音落下,蹲做一排的男子齐刷刷的扭头,充满求知欲的眼神耍耍看向中间那位半搭着眼睑,浑身上下到处散发着混不吝气质的汉子。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巷子对面那正在卖豆腐的女人,晶莹的耳垂居然也悄无声息的颤动了下。 接下来,便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面对这种情况,周围汉子也不催,只静静的竖着耳朵,心中期盼着从这位大哥嘴里学到只言片语,好有机会拿去逗天凤桥得那些掩门窑姐儿。 就在这与热闹巷口格格不入的氛围中,男人仿佛组织好了语言,缓缓开口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且看嫂嫂。 一双动人桃花眼,看谁都含三分情,一颦一笑,自由风情; 就算拿斜眼瞧你,也带着嗔,好像在怪你,又好像在与你撒娇,是也不是。” “是是是。” 周围一圈哈巴狗连连点头,灼热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卖豆腐小娘子带着妩媚的眼眸。 反倒是距离汉子最近的精瘦男子,目光空洞的看着脚边劳作的蚂蚁,嘴里念念有词。 “一颦一笑,自有...自有风情... 一颦一笑,自有风情...” 似是记下了这可以用来哄女人的轻佻之语,精瘦男子这才侧头,两眼放着贼光的盯着自家大哥。 “再看嫂嫂,虽然系着围裙,但正因麻绳收紧,才显得纤腰盈盈一握,这腰一细,自然显得上下珠圆玉润,分外撩人。 更别提天公作美,这汗透了衣料,隐隐若若。” 土哥声音不大,也就堪堪能被周围同伴听了去的音量,眼下竟有被吞口水声压下去的趋势。 一群粗人,虽不懂那些酸溜文人惯用的成语,且卖豆腐的小娘子除了身段,脸蛋儿也并不大出众,但经过土哥这么一说,他们就是觉得这娘们更勾人了。 都是没甚正经活计的泼皮无赖儿,学这些话的目的也低俗的发指,要么为了调戏哪家小娘子,要么为了去天凤桥哄自家流莺欢好,好让她们少从自己腰包吸几口铜钱。 或许是晌午的太阳实在灼热,巷子对面卖豆腐的小娘子微黄的面皮臊的通红,一直红到了晶莹剔透的耳尖; 她一边摆出笑脸应付往来卖豆腐的客人,一边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好个不知羞的王土旺,以前没觉着你这副腌臜嘴皮这么灵活; 这一病过后,反倒变得能说会道了。 以后也不知多少凄惨小娘子被你哄去了炕上,生生糟蹋了。 说是这么说,但心中愤怼大抵是没有的,有的只是桃花盛开时被人粗暴摘走的羞怒。 到底是惯了抛头露面的女人,又是寡妇失业的,比这更直白低俗的腌臜话听得海了去了;新笔趣阁 乍一听这略带小清新的夸赞,心中到底是羞更多还是恼更多,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巷子对面,王土旺隐晦的瞥了眼卖豆腐的小娘子,脸上深沉表情如狂风卷过般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蛮横。 “狗攮的直娘贼,学堂下课了,都把束脩给老子交上来!瘦猴,你去收!” 话音落下,蹲在王土旺身旁的‘课代表’瘦猴急忙起身,假马日鬼的对王土旺做了个蹩脚的学生礼,随即咋咋呼呼的揪着周围泼皮无赖们开始要钱。 一阵鬼哭狼嚎。 虽然面上多有肉疼神色,但碍于土哥精湛的小混混街头搏击术和腰间那包杀人不见血的暗器生石灰以及他屁股下垫的厚实青砖,一个个还是老老实实掏出铜钱缴纳那狗屁的‘束脩’。 当然,想让这群杀才老老实实交钱,光有拳头可不行。 这些酸溜溜的话明显是有用的,很讨那些小娘子的欢心,虽然凭这一手入不得百花楼、怡红院那些高档地方,但见到半掩的门,还是有胆量上去推它一推。 大乾立国百年,除了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杀才,整体风气端是重文轻武; 再加上这里是中京,国都所在,天下首善之地,追捧诗文的风气更是渗入了这座雄城的每一块墙砖。 立国百年,文人花魁的故事层出不穷,照这架势,以后怕不是愈演愈烈。 而我们的土哥,明显是没有吟诗作对的能耐的。 同样九年义务教育,他没有蒸酒造纸的经世之能,也没有带兵练兵的救世之勇,有的无非是一颗孝心。 除了班主任后门那一抹凌厉威严的身影,他在学校习得的知识,大多已经物归原主,还给老师了。 说到底,他也是担心老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将知识还给老师,左右不过是一份真挚的拳拳孝心罢了。 至于走上社会,除了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的鬼点子可以用作写书赚钱,其他的能耐,大多依靠‘度娘’。 以他的水平,其实够不上穿越的最低标准。 可他就是穿越了,以前叫王士旺,现在叫王土旺,上面短了下面长了,倒也符合眼下的事实。 瞎想之际,狗腿子兼课代表已经收好了这节课的束脩,王土旺拿在手上垫了垫,左右不过二三百文,今明两天的伙食倒也有了着落。 土哥是存不下钱的! 别说他一个无业游民,街头泼皮,就连那些有正经活计的百姓,大抵也都是日光族。 如果不吃肉,顿顿糙面饼子凉井水,这钱还是能存下来。 可让土哥一个现代人不吃肉,还顿顿去吃那能吃出秸秆麦麸的粗面饼子,那与其活着,不如再穿越一次。 说到底,还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还好现在这具身体颇具勇力,原本就是王家巷这一代的泼皮无赖,再加上王土旺前世练习多年的军体拳兼街头技法,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也就个把星期的功夫,他就成功从一名平平无常的泼皮成功晋级成为一名平平无常的泼皮头子,管着从前到后不过八九百步的王家巷。 用通俗的话讲,就是从普通野怪变成了精英野怪。 就在他思考今天中午去拿搓一顿的时候,对面豆腐摊传来一个粗鲁的叫骂声。 “好你个卖脸寡妇,洒家买你的豆腐是给你脸,你就拿这老豆腐糊弄我!换嫩豆腐来,要能掐出水的那种。” 围在周围的人群顿时一阵嬉笑,意味不明的视线时不时扫过寡妇那鼓囊囊的胸脯。 得了周围人的嬉笑,买豆腐的黑脸汉子仿佛壮了胆一般,嬉皮笑脸的,视线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女人那裹在围裙下的饱满前襟。 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虽然长得不出众,但架不住身段实在是好,外加上年纪轻,嗜赌的丈夫还死了,怎能不遭人垂涎。 当然了,土哥也很垂涎,他也同样不掩饰自己的垂涎,只不过他和别人那种只图身子的垂涎不同,他是实打实奔着娶了这娘们去的。 黑脸汉子得了彩,更加嚣张,满是皲裂的右手摊开前伸,一副你快把嫩豆腐放我手上的架势,眼瞅着就要戳到女人胸脯上了。 见状,寡妇原本红彤彤的脸唰的白了,妩媚的桃花眼瞬间凌厉起来。 面对这种情况她很有经验; 越是无助,越是惊慌,越是会让这老撮鸟得意; 所以,拿出巷尾买菜大婶教的泼妇架势,才有用。 就在她气沉丹田,柳眉竖起,准备开启‘哔哔哔’的‘消音器模式’得时候,一双大手从后往前,从黑脸汉子的耳边探出。 下一刻,黑脸汉子只觉得天昏地暗,满是茧子的手掌牢牢盖住面门,一鼓大力陡然袭来。 猝不及防之间,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再看清楚周围一切时,被掼倒在地的他只听一个跋扈的声音在身前炸响。 “给老子打!一个月不能下床起步!” 话音刚落,一个个兴奋的怪叫声从前后左右袭来。 紧接着,胸口,面门,大腿,后腰,密密麻麻的痛楚迅速袭来。 尘土飞扬,一群嚣张的无赖围着躺倒的黑脸汉子,兴奋的拳打脚踢。 真摆出架势,这群泼皮一个能看的都没有,但以多欺少,痛打落水狗,他们绝对专业。 能把人打的疼得要死还不致命,更不出伤,没进过几回巡检司班房是练不出这种能耐的。 别以为无赖啥都不会,真正能留在街上还能吃得起饭的,心里要是不藏点奸、不摆杆秤是万万不行的。 拳打脚踢,眼瞅着地上黑脸老男人的挣扎反抗动作越来越小,王土旺这才喝止手下泼皮。 “瘦猴,把这老货丢到巷子头的石狮子前面,脏了老子的眼。” 说罢,土哥转身面对豆腐摊,轻佻的对着卖豆腐的小娘子吹了个口哨,一伸手,从摊子上摸走了五枚铜钱。 “嫂子,算这旬的。” 说着,轻佻表情收敛,阴狠的眸光扫过周围‘远道而来’买豆腐的汉子们。 随后冷哼一声,迈着留情不认的步伐,带着手下小弟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王家巷。 直到最后一名泼皮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安静无比的巷子这才慢慢恢复了一丝丝热闹。 买菜的、买肉的、过路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小声交谈着,似乎谁也不敢扰乱这泼皮留下的死寂。 “这就是那王家巷的净街虎?” “快小点声,不想被泼皮沾上,就别招惹这群人。” “军巡铺不管吗?” “拿什么管,人家姓王,和前头的理国公府沾着亲呢!” “快拉倒吧,都快出了五服了,我姐夫隔壁家的小姑子就在理国公府里服侍那些大小姐,我能不知道?!” “那你到说说,这家伙凭什么这么嚣张。” “能打呗!住这条巷子的谁不知道。 不过,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之前管这条巷子的军巡铺的军爷要调走了,且看吧,这杀才和新来的军爷还有的闹呢!” 嗡嗡得交谈声到处都是,不过原本垂涎着寡妇的男人这次在没有盯着她看了。 不仅如此,周围人仿佛也没把王土旺护着寡妇的事情当回事,更没有嚼两人舌根子的意向。 只有寡妇低着脑袋愣愣的看着桌上盖在綿莎布下的豆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的展颜一笑,那一抹风情,自无人可知。 “嗬,好个粗中带细的泼才,以前倒不知道你还会这般体己人。” 第2章 端是泼皮无赖儿,不吃豆腐不欺良(2) 午正两刻,中京城一天最热的时候。 巷口的集市已经散场,苏寡妇也已挑着担子回到家中,就着咸菜扒拉了两口糙米饭,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泡豆子,磨豆子的准备工作。 二间瓦屋不算破烂,却家徒四壁,曾经家里还有一头拉磨的驴,后来她家那口子沉迷赌博,不仅将她的嫁妆当了个一干二净,就连家里拉磨的驴也牵出去卖了。 连带着苏寡妇每天只能自己哼哧哼哧拉磨。 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总找苦命人。 不过苏寡妇倒也从来没有抱怨过,没有驴就自己拉磨,没有男人就自己抛头露面卖豆腐,如花般的双十年纪,硬是熬成了黄脸婆。 索幸隔壁还住着一个觊觎她良久的王土旺,没事就上门帮她拉磨,倒也让她省下了和那盘大石磨较劲的内力。 当然,她并不大乐意和隔壁那个未曾婚嫁的汉子多接触。 倒不是爱惜自己的名声。 在她看来,那个汉子虽然走街遛巷,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其实却是个相当有人情味的好人;眼下他没找到正经活计,一旦以后找到了,凭他那副板板正正的阳刚相貌,怎么也该娶一位娇滴滴的二七小娘子。 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有什么必要呢? 想着闲事,苏寡妇提着泡满豆子的水桶来到小院磨盘前,刚准备装豆子磨磨,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见状,苏寡妇略微苦恼的抿了抿嘴,一双动人的桃花眼带着些许嗔怨的看向梆梆作响的院门。 “来了来了,别敲了!老娘的门都给你攮坏了!” 在围裙上擦干手上水渍,拉开门闩,不出意外的,满头大汗的王土旺站在门外。 “怎么又来了,你这无赖儿就不晓得找点正经活计干干?” 苏寡妇一点好脸色也不惜的给。 然而,王土旺压根不在意她的态度; 他就喜欢这女人那股子自强不息的劲头和那份深藏在心底、未被繁重生活磨灭的善良。 苏寡妇越是故意保持距离,他还就越要往上靠。 上辈子在海女茶母的鱼塘里游的够久了,这辈子他虽然还是一个钢铁直男,但已然知晓自己该找了什么样的内人。 善良需要善良才能匹配,而苏寡妇心中那份未被艰苦生活磨灭的善良,才是她身上最珍贵的地方,远胜美丽的皮囊百倍。 也不看苏寡妇带着薄怒的桃花眼,王土旺推开大门,径直向小院中的石磨走去。 “嫂嫂,门就敞着。” 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王土旺一边吩咐,一边走到大石磨旁,熟练的将拴在石磨推把上的麻绳套在肩上。 见状,苏寡妇无奈的瞥了眼敞开的院门,闷不做声的回到石磨旁开始添豆子。 石头与石头的摩擦声在小院中响起,敞开的大门外,路过的人也仅仅只是好奇得瞥一眼,便不再关注院中那对配合默契的男女。 泼皮和寡妇,本就是最容易产生流言碎语的组合,在王家巷却被人奇迹般的无视了。 王土旺从不掩饰自己对苏寡妇的惦记,就算别人当着他的面讲,他也毫不在意,甚至会认同的点点头。 久而久之,住在巷子里的邻居哪还有心思嚼这种舌头,没看人家当事人压根都不在意嘛。 嚼舌根子,就得挑那种模模糊糊、模棱两可的事情嚼才有意思。 当事人反应越激烈,大家讨论的才越带劲。 然而没过多久,小院内带着宁静韵味的磨磨声就被打断了。 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嚷嚷,小院门口出现了四五个穿着无袖短衫的壮汉,为首的汉子尤为壮硕,身高接近两米,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脸晒得漆黑发红,一看就是常年在太阳底下干重活的。 此刻,正在拉磨的王土旺也注意到了门口的情况,停下脚步,磨磨声戛然而止。 “找谁?”xbiquge “洒家找王土旺,还有卖豆腐的苏寡妇,是这儿不?” 瓮声瓮气的嗓音响起。 “找你爷爷何事?” 王土旺毫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斜眯着眼睛挑衅的瞅着门外的壮汉。 “好你个直娘贼的鸟人,敢欺到洒家舅舅头上,看洒家不把你锤死。” 一声大喝,黑脸壮汉撸起裤腿,就要破门而入。 见此情景,王土旺卸下肩上麻绳,撸起袖子,一脸凶狠对着大门口狠狠啐了一口。 “有种便来,爷爷好叫你个孙子知道,擅闯民宅,聚众斗殴要流放几千里!” 话音刚落,黑脸大汉迈进小院的脚瞬间缩了回去,不大聪明的眼神中顿时闪过一丝惊疑。 他本是运河码头边一扛包汉子,卖的是苦力,吃的是糠糟,哪里玩得过这些烂泥巴一样不事生产的无赖。 泼皮本就是下三滥中的下三滥,哪有什么义字当头,更别提不牵连家人的道义; 骚扰家眷? 这种挫事泼皮无赖最在行了好吧! 如果只有这些也就罢了,大不了守家几天,和骚扰的泼皮多打几架,谁能想到这个无赖嘴里居然能蹦出流放几千里这等骇人的话。 一时间,铁牛只觉进退不得。 晌午时知道舅舅被打,无父无母跟着舅舅一家生活的他顿时怒发冲冠,怒意冲击下,本就不灵光的脑子哪里想得到自己这种良家子最最惹不得泼皮,一心只想着报仇,顺带把舅舅的汤药费抢回来。 现在倒好,对面一句流放几千里,直接把他干懵逼了。 这个世道,能吃饱已经谢天谢地了! 流放?这和割了脑袋投胎有啥子区别。 铁牛在码头见过那些流放罪人,大热的天,拇指粗细的铁钩钩着琵琶骨,烂肉生蛆,何等凄惨。 可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了,不说舅舅家不好交代,以后自己都没脸面对身后跟着一起来撑场子扛包兄弟。 “你...你姥姥的,你出来,铁牛爷爷和你放对捉单。” “我呸!” 王土旺一脸凶狠的走到小院门口,浑身上下到处散发着不好惹的混不吝气势。 “你个野牛肏的还想和俺放对捉单?! 爷爷问你,老子为啥要打你家舅舅。” 说着,王土旺压根没给铁牛说话的机会,连珠炮似的唾骂道: “因为你家舅舅调戏俺嫂嫂,烂蛆心的种子,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没打死他都算老子宅心仁厚! 来啦!老子就在这儿,你来打,老子绝不还手! 你打完了老子不让你舅娘跟我姓,不让你外甥子管我叫亲爹,老子就不姓王!” “呸~” 听到这臭流氓的话,立在磨盘旁的苏寡妇顿时臊的满脸通红,一双含情桃花眸子嗔羞的扫过王土旺那能挡住一切风吹雨打的坚实后背。 面对气势惊人,步步紧逼的王土旺,铁牛也怂了; 他到底不是武松,王土旺亦不是蒋门神,反倒是王土旺这个泼才居然占着一个‘理’字。 气势惊人的王土旺就这么顶着惊疑不定、连连后退的铁牛,居然硬生生将这个身高两米的壮汉挤到门外巷子中间。 无视周围气势上不落下风的帮手,王土旺盯着铁牛,一声冷哼。 “好叫你个蠢牛知道,某家也不是什么仗势欺人的腌臜货。” 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叮铃作响鼓胀布包。 “这二佰钱你且拿走,给你家舅舅换些汤药,你个狗囊的也被嫌少,爷爷我身上就这么些!” 说罢,王土旺大手前伸,托着钱袋递到铁牛身前, 视线在钱袋和眼前男人不耐烦的表情中来回扫视,铁牛心中顿时泛起惊涛骇浪。 他本就是老实汉子,从未做过仗着身强力壮无理欺人的腌臜事,属于那种‘有理尚能辩三分,无理哑口对无言’的实在人。 自己之前恼怒上头,失了分寸下上门讨要说法,没想到眼前男人居然没有动手打自己一顿,反而把身上钱财拿来予自己。 想到这里,铁牛黑黢黢的面皮顿时臊的厉害。 脖子一梗,瓮声瓮气道: “俺不要!俺这就走!” “好你个杀才!让你拿着就拿着!” 王土旺低骂一声,一把将钱袋塞到铁牛怀里。 面对鼓囊囊的钱袋,铁牛这个壮实的老实汉子好像被烙铁烫到一般,连连后退。 “俺不要,俺舅做了丢人事,俺拿了你的钱,还是人吗!” “滚!少给某扯犊子! 让你拿着便拿着,磨磨唧唧和个娘们似的! 护着自家舅舅有什么错,要错也是你舅舅的错,与你何干; 我这钱不是给你家舅舅的赔钱,是看在你孝心的份上予你的! 拿钱滚蛋!以后要是钱不凑手,再来寻老子!” 说罢,王土旺把钱一丢,扭头向隔壁自家院子走去。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铁牛鼻孔瞪的老大,不断喷出一股股灼热的空气,眼角居然有些湿润。 “王家哥哥!” 就在王土旺开门准备归家时,一声大吼在后方响起。 “王家哥哥,且捎带片刻!” 说罢,铁牛迈开健壮大粗腿,三两步追到王土旺身前。 “哥哥是个讲理的,俺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也知道恩和仇两个字有啥区别。 俺身上没别的,这是俺爹留下来的一点东西,你收下。” 说着,铁牛从无袖褂子里掏出一本沾着汗液的油皮小册,册子也就几页纸,封面上‘莽牛劲’三个大字已然晕开,看得出来,铁牛保管的并不好。 王土旺当即摇头。 “某不要!” “哥哥莫嫌不好,莽牛劲虽然是烂大街的军中外功,但练得好,还是能练出一把子力气的! 就是到别处去买,这本册子还要收你百八十钱的润笔费呢!” 说着,铁牛崩起胳膊上壮实的肌肉,像个孩子一样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 百八十钱... 王土旺心里盘算片刻,点了点头。 见王土旺手下,铁牛心中大石顿时放下,拍着胸脯长长松了口气。 第3章 端是泼皮无赖儿,不吃豆腐不欺良(3) 小院内,王土旺坐在石锁上,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手上薄薄的小册子。 一年前,他刚穿越的时候,曾大致了解过这个世界。 这里和他前世历史上的宋朝极度类似,北有大辽,南有大理,西边挨着西夏和吐蕃诸部; 唯一不同的是,开国皇帝脑子一拍,把国号唤作了‘乾’。 更玄乎的是,这个世界有内外功法; 单单是大乾境内,就有一城二山三帮八魁首三十六宗师,更别提什么乱七八糟的喇嘛。国师。 总之,王土旺一开始也抱着练就一身武艺,快意江湖的打算。 可当他发现缸里的面只够揉一个面坨坨的时候,他就理智的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计划。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况且光是一个大乾,就比他想象中难混得多。 出入城市,不仅需要证明身份的‘鱼袋’,路引更是必须的,而且还要交入城费。 为了减少人口流动,大乾朝堂上的聪明人想尽了法子,王土旺一个脑瓜,自然比不过那么多国之栋梁。 闯荡江湖不成,王土旺又生一计,想着吃软饭。 可那些闺中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去城外寺庙上香,也高低不会看王土旺一眼。 阶级间的鸿沟太大了,大到几乎无法逾越的程度。 除了读书,参加科举考试,方才有千万分之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寒门贵子说来也就四个字,背后藏着多少辛酸泪又有谁知道。 为了供养一个读书人,一家老小起早贪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一种就是十几年,父满脸褶子,熬弯了腰,母满手老茧,熬成了老妪,弟年过二十,无钱娶妻,当亲人那淳朴又期待目光聚在身上的时候,这才惊觉,天路难闯,寒门难出贵子。 现代社会都混不好,更别提古代了。 对于那些张口四书五经,闭口诗词三百的穿越者前辈,王土旺是相当佩服的,没了度娘,他连四书五经名字叫啥都搞不清楚。 至于诗词,除了‘鹅鹅鹅’,其他都还给他那严厉的授业恩师了。 突出一个窘迫。 想到这里,王土旺自嘲的笑了笑,摊开名为‘莽牛劲’的小册子,费劲的看了起来。 连猜带蒙,费了老鼻子劲,旺哥这才将这本薄薄的小册子通读了一遍。 简而言之,这是一本连三流功法都算不上的垃圾外功,来历早已无法考究,只知道是中京八十万禁军中广为流传的外功,和‘开门拳’、‘草腿’并称三大烂大街外功。 这门功法没有几重的说法,硬说的话只有一重,照着册子上的画画练,可以练肌肉; 天赋不同,练出的劲力,也就是肌肉力量有大有小。 天赋好的,可以在原本自身的力道上增加三成劲力,天赋差的,一成就顶上天了。 王土旺本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将小册子放在石锁上,照着册子上的姿势,在自家小院中直接开练。 他现在的身体刚好二十,已经过了长力气的阶段,能多一成劲力,自然比没有好,起码打架更得心应手了不是。 就在王土旺哼哧哼哧练功夫的时候,隔壁小院里,苏寡妇正在一口大锅前搅着热气腾腾的豆汁儿。 虽然手上搅动不停,但这会儿,她的心思却一点也不在锅里逐渐粘稠的豆汁儿上。 那她的心思在哪儿呢? 自然在隔壁土哥儿身上。 之前发生的那一幕,直到现在还回荡在她脑海中。 或许站在王土旺一个现代人的角度看,哄一个没读过书的憨憨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放在平均识字率极低的古代,这种口才虽称不上辩士,也足以让旁观者震惊许久了。 为啥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因为文盲不识字,不读书,懂得道理少。 懂得‘理’越少,越会坚定不移的认准了自己所知晓的‘理’,死脑筋往往就是这么来的。 这和越缺少什么,越在意什么是一个道理。 说服这类人,需要一定水平的辩证和切入能力,而这种能力,需要知识和阅历。 而且王土旺上来就是先声夺人,先给那个大黑汉子一个下马威,然后威胁恐吓,最后以孝道之名给点甜头。 先给一棒子后给一枣子,黑脸汉子心中愤怨俱消,剩下的只有对王土旺的感激和尊重。 这种暗合兵法的处世之道,别人看不出来,苏寡妇却是能看出来的。 想到这里,苏寡妇柔美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怔怔的看着锅中逐渐粘稠的豆汁,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要不要试试呢?毕竟...他也姓王啊...” ...... 时间流逝,转眼便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王土旺过得格外充实,每天早起练‘莽牛劲’,中午上街教手下小弟如何做一个有知识的流氓顺带收学费,下午去苏寡妇家当驴,然后回家接着练功。 大乾京城中京的夜晚还是有比较多的娱乐活动的,夜市往往都开到子时,教坊司、百花楼、怡红院等场所更是夜夜笙歌; 只可惜,咱们土哥兜里没银子,大乾美妙的夜生活与他无瓜,长夜漫漫唯一与他作伴的,就只有那个盘得包浆的大石锁。 可惜,这个大石锁现在也要离土哥远去了。 至于原因,该因为土哥练功成瘾,力道越练越没谱,原本分量刚好的石锁,现在提在手上轻飘飘的压根起不到一点锻炼的作用。 原本力道增加只增加一成的时候,王土旺以为自己没啥天赋; 当力道增加二成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厚积薄发; 当力道增加到三成的时候,他狂喜,认为自己是天纵奇才。 可当他的力道增加到四层的时候,他开始懵圈了,不是说莽牛劲最多增加三成力道的吗? 直到现在,王土旺已经算不出自己力道到底增加了多少,只知道原本只能耍七八个上下的石锁,现在全力一丢,能从王家巷巷头抛到巷尾。 如果只是这样,他必然欣喜若狂,可随着力道增加,他的饭量也开始与日俱增。 以前两个糙面饼子搭一碗清水豆腐汤撑得肚皮滚圆,现在五六个比脸还大糙面饼子下肚,居然连半饱都不到。 越琢磨越不对劲,王土旺开始慌了。 穷文富武,以他现在的经济条件,吃饭吃破产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于是乎,秋意渐浓的一个早上,王土旺遣散聚到他家门口的小弟,踏上了去往南城码头的路。 他要找铁牛好好问问,这功法是不是有毒。 第4章 端是泼皮无赖儿,不吃豆腐不欺良(4) 人来人往的码头上,铁牛卸下肩头麻袋,接过王土旺递来的热馒头,大口大口的啃着。 眼下已是吐气成白的深秋,从天不亮一直忙活到现在的铁牛还穿着那件单薄的无袖短褂,包着汗巾的脑袋上,阵阵白烟蒸腾向上。 “哥哥,唔..你找俺啥事?” 看着铁牛铁牛即便噎得翻白眼也使劲往嘴里塞馒头的样子,王土旺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将皮制水袋剩了一小半的豆汁儿递了过去。https:/ 铁牛也不矫情,接过水袋就是一阵猛灌,这才将堵在嗓子眼的馒头冲了下去。 抬起手臂大大咧咧的擦了擦嘴,铁牛再次看向王土旺。 “哥哥,你若不急,俺卸完这船货,中午请你个东道。” 看着这个显然连早饭都没吃就忙着赚钱糊口的憨厚汉子,王土旺还能说什么呢? “某给你搭把手吧!” 说着,王土旺撸起袖子,径直往码头边停靠的那艘大船走去。 铁牛也不劝,江湖儿女,本就没那么多讲究,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麻溜扛起麻袋,向卸货区走去。 另一边,王土旺走进船舱,刚准备堆积的货物中取货,就被一个拿着账本毛笔,留着八字师爷胡的管事拦住了。 “哎哎哎!后生,你哪来的,老夫早上招工的时候没见着你啊?” “某是铁牛朋友,上午没事,给他搭把手!” “这可不行,不符合规矩!” 老管事连连摇头,精明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王土旺。 土哥何许人也,哪里不知道这家伙不想单独给自己开工钱,遂开口道:“某只帮忙,该多少工钱你只给铁牛算就成,不用管某。” 听到这话,老管事嘴角顿时不自觉的扬了扬。 还有这种傻子,今儿真是长见识了。 心里嘀咕了片刻,想着早点收工还能省点时间赶在回家前去养在外室的小妾那儿潇洒一趟的老管事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 “那行,不过老夫这里的货可都是江南运来的好米,要是漏了撒了出了纰漏,你小子走得脱,铁牛可走不脱!” 王土旺懒得和他废话,自顾自的走到堆积的麻袋旁。 伸手揪住麻袋一角,轻而易举扯到肩上。 一袋四五十斤的大米上肩,王土旺身形沉都不带沉的,只觉得和啥都没扛也没啥区别。 一旁老管事自然关注着这个新来的家伙,见他气定神闲的往肩上加码,整个身子好似铁水浇筑般一动不动,惊叹声忍不住脱口而出。 “壮士好力气!” 不知不觉中,居然连称呼都变了。 王土旺也不在意,一肩扛着三个麻袋,共计六个麻袋,就这么腰杆笔直、气定神闲的走出船舱。 看他的样子,怕是再来几个也不是啥大问题。 走出船舱,连接着甲板和码头的木桥被他踩得吱呀作响,迎面铁牛走了过来。 看着王土旺身上结结实实的六个麻袋,铁牛顿时一惊。 三百斤的分量他自认也能扛起,可扛包可不是一把子买卖,大伙可都是收着力的,哪像哥哥这般逞能。 “哥哥,快予俺两个,可不敢累坏了身子骨。” “打不紧,速速搞定,我有事问你!” 王土旺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脚步轻快的越过铁牛,走向卸货的仓库。 见状,铁牛狠狠跺了跺脚,扭头快步走向船舱。 他那里知道王土旺练功练出了问题,明明上限只有一层的莽牛劲,硬生生被他练得没了上限。 眼下这个嘴拙的憨厚汉子能做的,就是干快点,可不敢把哥哥累坏了。 随着王土旺的加入,卸货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四五个搬运工人,大家都是两包两包的抗,只有王土旺一次六包,一趟赶得上别人三趟。 而且这家伙脚步轻快,一点也不像干活的,反而像揣着手机闲得无聊过来刷步数的。 忙的一上午,别人忙得满头大汗,脸上煞白,而王土旺仅仅只是额头挂着薄汗,大喘都不带喘一口。 看着双手抱胸,悠闲等着自己零工钱的土哥,铁牛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自家这个哥哥,怕不是比自己这个天生神力还要天生神力。 领了工钱,告别工友,铁牛领着王土旺穿过热闹丝毫不减的码头,来到码头外围一家挂着招幡的街头小面摊前。 此时,已是饭点,小面摊正是热闹的时候,下了工的搬夫三三两两,或高声谈笑,或小声交谈,挤在小店内,等待着店门口那冒着腾腾热气大锅中做出的食物。 眼瞅着没有空桌可坐,铁牛熟稔的对着大铁锅前正在下面的中年老板招呼了声,随后拉着王土旺蹲在大铁锅边的路牙子上。 “哥哥别看这面摊环境不咋滴,老板手艺可绝对没的说,最要紧的是分量给的足,就适合俺这样的大肚汉。” “那可不!” 大铁锅旁的中年老板笑着接了话茬,显然已经注意到了王土旺这个生面孔。 “不是俺吹牛,就城西码头这片儿,就属俺家面给的最足,价格最实惠。 都是卖苦力的,俺也不惜得苛求你们夹带里那两个字儿,良心过不去!” 话音落下,顿时引得周围一片叫好。 这老板也是个顶意思的人儿,居然学着江湖人的模样,对着周围食客抱拳拱了拱手,随即又引起一阵热闹的哄笑。 王土旺也不是个高高在上的人,乐呵呵的瞥了眼大铁锅内翻滚的面条,道: “某管不到城西,否则就冲你这句话,某就不收你保护费。” 听到这话,中年老爷也是乐呵一笑,冲着王土旺拱了拱手。 “大爷高义,不过俺们这片都是漕帮看顾着,保护费也就做个样子收收,尚能糊口。”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劳您操心。 王土旺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瞅着大锅。 他是真的饿了。 早饭舍了一半给铁牛,又忙了一晌午; 虽然汗都没怎么出,但归根到底人没闲着啊! 外加上他现在练功出了岔子,饭量一个顶过去的五六个自己,真真是饿的极快。 没多大会儿功夫,两个比脸还大的粗瓷碗端到面前,除了表面点缀着肉丝儿的雪里红腌菜,剩下的都是满满的面条。 王土旺顾不得废话,和铁牛并肩子蹲在路边,也不嫌汤烫,拿起筷子开始划拉。 “吸溜吸溜......” 没到下锅面条出锅的功夫,王土旺手上的大碗已经见底; 铁牛也不慢,面条已经下肚,正拨弄着筷子在剩下的汤底里扒拉肉丝吃。 待铁牛将最后一口汤灌进肚里,他这才看向王土旺。 “哥哥,俺还得再来一碗,起码吃个半饱下午才能上工,你呢?” “某饱了。” 王土旺明显在胡扯,就他现在的饭量,得用面摊老板煮面的大铁锅才当得起‘饱了’两字。 不过既然是铁牛请客,就他口袋里那两个子儿还是让他管着自己肚皮吧。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是吃了上顿看下顿,用专业点的话说,就是没什么抵抗风险的能力。 随随便便一场病,就能逼的平头小老百姓家破人亡。 就在王土旺胡思乱想的功夫,铁牛第二碗面也已下去了大半。 剩下的一筷子面条他吃的很宝贵,一边小口小口嘬着汤,一边歪头看向王土旺。 “哥哥,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你总该告诉俺你找俺到底啥事儿了吧!” 闻言,王土旺点了点头,声音刻意压低了少许道: “确实找你有事,你上次给我的那个莽牛劲,我总觉得练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就是力道涨的不对劲,力道长了超过五成,饭量也跟着大了很多。” 铁牛并没察觉到王土旺之前说自己吃饱了和现在说饭量变大之间的矛盾点,也没察觉到王土旺说力道增长五层时眼里的闪烁,他只是挠着头皮,一张早熟的黑脸上满是疑惑。 “饭量大倒是正常,俺和俺爹都练过莽牛劲,饭量都大,可力道大了五成,不应该啊? 俺爹和俺说过,莽牛劲最多也就增加三成力道。 俺虽然不识字,但照着书上画画练了这么多年,力道也就增加了三成多点。 真能增加五层,莽牛劲都能和那些个二流外功掰掰腕子了。” 说着,想不明白的铁牛一股脑将手中面汤混着面条倒进嘴里,扯着衣领随便擦了擦嘴,站起身来。 “哥哥,你且推俺,让俺瞅瞅你的劲力。” 闻言,王土旺上下瞅了瞅铁牛这好似铁打的身子,竟有些犹豫不定。 倒不是瞧不起铁牛,而是他对自己的力道真一点把握都没,就像他上辈子离开部队那会一样,手里压根没个轻重,没练过不小心就被伤了去。 “合适吗?” “来吧哥哥,可别小瞧了俺。” 听到铁牛的保证,王土旺这才站起身子,搭住了铁牛伸出来的手臂,摆出角力的架势。 随着四条健壮手臂绞紧,王土旺开始发力。 当然了,他可不敢一下子用了全力,仅仅只用上了一成力道。 “哥哥,你莫顾忌俺,俺在码头这片掰腕子,就没几个掰得过我的。” 王土旺点头,用上了二成力道。 “哥哥,你莫耍俺。” 王土旺用上了三成力道。 “哥哥,俺刚吃饱,有的是力气。” 王土旺用上了四成力道。 “好哥哥,你这手劲快赶上俺了,不过还差点。” 王土旺用上了五成力道,这下铁牛不讲话了,粗壮脖子上的大筋鼓胀了起来,俨然已经用上了全力。 见铁牛还能顶得住,王土旺又加了一成力道; 然后,他就看到铁牛黝黑早熟的脸快速变红,一双牛眼瞪得溜圆,死死蹬在地面上的脚掌硬是被他推着拖出了两道长长的凹槽。 见到这一幕,王土旺哪里不晓得这家伙已成强弩之末,遂慢慢收回力道。 劲道一手,双臂有些脱力的铁牛顿时哼哧哼哧的喘了起来,而面摊内,此刻正一片死寂。 大家都是混码头的,铁牛这种天生神力让人羡慕的家伙谁不认识; 常年干体力活的他们,力气本就比常人大些,而能拿双倍工钱的铁牛,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推的连连后退。 狗肉攮的!这是什么力王! 就在众人一片安静的时候,面馆内,一个扎着头巾的壮汉当中走出,快步来到王土旺面前,双手抱拳。 “这位壮汉,小人陈三福,漕帮讲武堂弟子,敢问壮士贵姓。” 听到这话,肚子饿的咕咕叫的王土旺随意的拱了拱手。 “贵姓谈不上,某姓王,理国公的王。” 话音刚落,壮汉瞳孔一缩,脸上当即撤出一抹略带尴尬的讪笑。 “原来是理国后人,失敬失敬。” 王土旺也没多说,他和理国公那一脉虽没出五服,但也卡在五服的点子上,除了过年祭祖外,几乎没什么交集。 到了他儿子那一代,连族谱都上不了。 不过王土旺也不多说,本就扯了虎皮,多说无益。 对面也知道这个力大无穷的家伙没了招揽的可能,遂不在多言,找了个有事的由头,礼貌告别。 一旁,铁牛亦结了账,两人相伴离开。 走在大路上,身后的面摊早已没了踪影,铁牛这才开口。 “哥哥不入漕帮是聪明的决定。” “不说这个。”王土旺一点也无继续这个话题的想法,摆了摆手,开口问道: “铁牛,哥哥与你说掏心窝子的话,我原本力气也就大常人少许,刚刚与你角力,最多用了六成力道,你看某这个正不正常。” “不正常!”铁牛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 “那你练莽牛劲时,力道是一点点增加,还是一下子增加。” “一下子增加三成。”铁牛老实回答。 “你爹呢?” “俺爹和俺说过,他也是一下子增加,不过是两成。” 说到这里,铁牛不好意思的瞥了沉默下来的王土旺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哥哥,俺估摸着,应该不是功法的问题。 莽牛劲是俺爹从军中得来的,俺和俺爹都练,军中刀兵也多练这功法,谁也没听说过练到哥哥这种程度的。 哥哥是信人,待俺不薄,俺也和哥哥说掏心窝子的话。 哥哥这身力气,怕是与功法无关,而是和哥哥你的练武资质有关,哥哥你可能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谁?我?” 王土旺表情扭曲,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他现在也回过味儿来了。 自己的资质,绝不是什么劳什子练武奇才! 否则莽牛劲提升的力道绝不是一成一成的增长。 而是三成三成的增长; 铁牛应该是很有武学天赋的那类人,他一下子可以增加三成力道; 而铁牛爹应该是中等之才,一下子增加两成力道。 而自己,下等之才,一下子只能增加一成力道,可这踏马的架不住自己一直突破啊! 莽牛劲硬说只有一层,可自己咋就像吃了大力丸一样一直突破,这不科学...呸!这不武侠! 想到这里,王土旺心中一阵懊悔,早知道练到一半就不练了。 这样的话,力量大的不吓人,饭量也不会涨到现在时时刻刻都在饿肚子的程度。 他真的一点也没矫情,没饿过肚子的人,绝对无法理解这种大半夜饿醒了起来灌一桶井水的痛苦。 为啥有那么多人揭竿起义,能吃饱,谁脑子不好把脑袋别裤腰带上造反啊! 几千年的朝代更替,说到底还不就是让咱老百姓饿了肚子。 饭大于天,亘古不变! 第5章 端是泼皮无赖儿,不吃豆腐不欺良(5) 告别铁牛,王土旺一边琢磨,一边往王家巷赶。 眼下已经到了不得不面对该怎么糊口的时候了。 就像一个拖更许久的狗作者,有了钱各种吃喝玩乐,票到失联,可他最终还是要面对银行卡里可怜的余额,然后老老实实坐到电脑前哼哧哼哧码字到天明。 这种面对,是永远逃不过的。 王土旺的现实,就是他那好似黑洞的胃。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并不多。 码头干苦力,赚的还没吃得多。 从军或许是个好主意,但王土旺土生土长的中京人氏,京畿三辅那号称八十万禁军的名头或许能糊到不明所以的外地人,但糊不了他。 大乾立国百年,眼下外敌环伺,中京却依旧歌舞升平,文恬武嬉。 至于禁军,更是不堪。 三衙的那些大老爷,将兵权牢牢掌控在手中,从上到下,无一不贪。 除了贪,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司空见惯。 说是八十万禁军,真正实际人数,怕不是只有五六十万。 这还是天子圣人脚下的禁军,换做守卫地方的厢军,怕不是连一半实缺都没。 就王土旺这样一个大肚汉,纵有千斤力气,耽误了那些小都头吃空饷,人家照样开格出衙。 这个年代投军,怕不是军衙门都没进,就被人乱棍打了出来。 想要在这种上下皆贪的环境下满编一个队伍,那军士只能招林妹妹那种饭量的; 当然了,不是倒拔杨柳的那个林妹妹,那个林妹妹都快被玩坏了。 抛开投军不谈,以王土旺的活计,能干的真心不多。 要么找个富豪替人家看家护院,要么发挥泼皮无赖的主观能动性,去干坏事,再不济,只能上街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王土旺不想胸口碎大石,莽牛劲虽然让他的身体素质得到了不小的提升,但毕竟比不上力量的提升幅度。 如果躺着被别人敲,他怕自己被震死,如果自己拿锤子敲人,怕不是第一单生意就要背上人命官司亡命天涯。 至于出城当剪道的山贼土匪,算了吧,正经人谁当土匪啊! 就像一个选择题,山贼土匪往往和被饿死放在一起,但凡能吃得起一口饭,大多数都不会落草为寇。 况且你以为当土匪就能吃得饱饭了吗? 拉倒吧! 搞得像来来往往的商人都是烤架上的羊肉串一样,伸手就能拿到似的。 人有钱,有钱就能请得起厉害的镖师,吃得膘肥体壮、专职练功打架镖师对上饿的面黄肌瘦的土匪,傻子都知道谁赢谁输。 剪道真要是那么容易,大乾的商业也不会发展的如此发达了。 除了那江南道闹得正凶的方腊和颍昌府那久剿不下的田虎,王土旺还真没听过那个土匪过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快活日子。 一路愁眉苦脸,赶在未时前,王土旺终于回到了家。 这会儿子他也没了给隔壁嫂嫂当驴拉磨的心情了,径直走进内屋,在水缸里灌了满肚皮的水,一头栽倒在床上。 “罢了罢了,赶明儿就把巷尾王二麻子收拾了,卖了他的房,也好轻省一段日子。 二年没削这厮,养的这般肥,合该宰了过年了...” 一阵呢喃,内屋逐渐陷入安静。 就在王土旺昏昏欲睡的时候,小院外,一阵很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恬静闲适的节奏。 床上,王土旺烦躁的翻了个身,扯过绵褥裹住脑袋,可着恼人的敲门声却有着极强的穿透力,一直往他耳朵里钻。 实在耐不住烦,他这才一把掀掉绵褥,骂骂咧咧起身开门。 “吱呀~”一声轻响。 看到门外之人,骂人的话在舌头上溜了一圈又吞回了肚子里。 “嫂嫂?找某何事?” 王土旺揉着眼睛,余光打量着门外窈窕有致的苏寡妇。 闻言,苏寡妇拘谨的笑了笑,背在身后的手露了出来,手里竟提着一刀上好的五花肉。 “今儿见巷口刘大婶买肉,嘴馋的厉害,就狠了心买了一刀。 又想着叔叔这二年多有照顾,就想着请叔叔一个东道; 可叔叔往常这个时候都来...来...” 支支吾吾间,苏寡妇的脸竟然红了,随即这女人深深吸了口气,毅然道: “都来俺家拉磨,今儿左等右等也不见来。 俺寻思,这肉俺要是趁着叔叔不在的时候下了锅去,岂不显得俺是个不知恩的白眼狼。 所以...所以...就冒昧来敲叔叔家门了。” 看着眼前脸皮骚的通红的女人和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王土旺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那就劳烦嫂嫂了!” 王土旺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远的不说,就这耳力,怕是一般人远远比不上; 可这又怎么样呢? 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怎么样愿意多想。 他不是那种一首诗引得京城文坛振动的文豪,也不是提枪上马镇西北的狠人; 说句不好听话,他现在连百花楼闯一遭的茶水钱都掏不出,哪还有心思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还是那点老话,没把度娘文库打包带上,千万别穿越。 ...... 煮豆腐的大锅咕噜噜的响着,白嫩嫩的豆腐放肆的吸收着肉的油脂,而剁成大块的五花肉更是上下起伏,将肉香洒满整个小院。 这个年代底层穷人大多不爱五花肉,在他们眼中,肉越肥越好。 五花肉这种肥瘦相间的,虽然口感一级棒,但还是不够肥,不够腻。 至于吃法,一律下锅烂炖,然后囫囵搋进肚里,落袋为安。 至于什么炒、炸、蒸、烤,统统都是异端。 炒着吃不够爽,炸着吃哪来的油,蒸着吃浪费柴火,至于烤着吃,这些肚里没油水的家伙横不得把烤肉时滴下的油脂都舔干净了去逑。 谁不知道猪肉炸着吃更香,难道穷人没舌头没脑子吗? 还不是生活逼得。 院内的小桌旁,一向稳重的王土旺依旧四平八稳的坐着,只是那直勾勾的眼神也不知是盯着弯腰添柴的苏寡妇的性感臀儿,还是锅里沸腾的喷香肉汤。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就在王土旺等的愈发不耐烦的时候,寡妇家掩着的大门被‘哄’的一下猛地撞开。 随后,一个满身酒气的矮粗汉子就这么踉踉跄跄的买过门槛。 听到响声,王土旺下意识看向门口,带看清来着,嘴角顿时扯出一抹阴狠如狼的冷笑。 嗬~ 王大麻子,老子没找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说起这王大麻子,一脸麻子在整个王家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原名原名王广渠,与王土旺一样,都是前头理国公王氏的亲戚,论辈分,还是王土旺的远方叔叔; 不过他是烂赌鬼一个,早些年不知找了什么门道,和北城富春金赌坊勾搭上了。 后来,这个没屁眼子的家伙一边自己赌,一边到处拉人赌; 最操蛋的事,他还是个专吃窝边草的懒兔子。 光是王土旺熟悉的王家巷,就有三个寡妇的出现和这个烂人有关。 其中就包括了苏寡妇。 就在王土旺脸色越来越阴冷的时候,酒气熏天的王大麻子努力睁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土旺。 “直娘贼的,你是旺哥儿,你小子怎么在苏...苏寡妇家!” 王大麻子大着舌头,狠狠甩了甩脑袋,仿佛不相信寡妇家半掩着的门里,居然还藏着个毛头小子。 另一边,灶台前的苏寡妇脸色难看的要命。 “大麻子,谁让你进老娘的门的!” 闻言,王大麻子踉踉跄跄侧过身子,迷瞪着眼仔仔细细瞅了瞅怒气冲冲的寡妇,嘴里嘿嘿淫笑。 “谁?你个骚皮子问老子谁? 来来来,老子告诉你,你家死鬼男人!” 说着,王大麻子磕绊着伸手入怀,唰的一下掏出一张白纸,重重拍在身旁的石磨上。 “你家那个...那个死鬼生前欠了老子二十两银子,白纸黑字,亲笔画押,你认不认账!” 再看苏寡妇,此时气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丈夫生前是欠了这烂赌鬼二十两银子,可这二十两银子,她早就还了,谁能想到,当初撕了稀巴烂的借条,今天居然有冒出来了。 看着寡妇泫然欲泣的模样,王大麻子嘿嘿直笑,嗅了嗅空气中的肉香,踉跄着就要上前。 “你...你个娘皮既然有钱...有钱买肉养小子,就有钱还我,否则...哼哼!” 然而就在他即将越过桌子的时候,王土旺上手了。 一把搂住王大麻子的肩,王土旺脸上的阴狠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剩下的只有谄媚的笑容。 “叔,渠叔,您快站稳点吧!仔细着别摔了。” 一旁,王大麻子斜着瞅了眼王土旺,嘿嘿的笑着。 “你小子怎么还在,没瞅见叔正...正讨债了吗?” 听着王大麻子大舌头一般的话,闻着酒气,土哥没让自己内心阴狠展露丝毫,反而贼眉鼠眼的瞥了眼已经气的有发抖趋势的苏寡妇,随即拉着王大麻子背对寡妇,奸诈小人似的低声劝阻道。 “渠叔,您这讨债的法子不对。” “咋不对!旺哥儿你今天...今天...不给俺一个理由,仔细你的皮!”王大麻子打折舌头嚷嚷道。 “嗨,您咋就不识好人心呢! 您瞅瞅,今天您喝醉了,又能耐赖寡妇的帐吗? 没有! 寡妇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要是寡妇趁你喝醉,抢了那白纸黑字的欠条,在出门告您个私闯民宅,调戏妇女,您有法子吗?” “有!”王大麻子一声大喝,随即奸笑着压低声音。 “乖侄儿,俺怀里欠条一把,随那娘皮抢! 她要敢摸俺的怀,俺就趁机...嘿嘿...” 身后不远处,寡妇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一口痰啐到锅里。 原以为这王土旺是个好的,哪成想崩个屁的功夫,居然和这害死自家丈夫的搅到一块去了。 第6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哈腰点头巧借刀(1) 王土旺这会子脑子转的飞快。 他没想到这王大麻子做人能没品到这种程度,为了赖寡妇的账,居然伪造借条这等阴损法子都想得出来; 不过他到底两世为人,什么不人不鬼的没见过,不消片刻,便顺着事情走向,理清了思路。 “渠叔,俺也不知道谁给您想的这个法子,这对方明显没把您教全乎咯。 照您这么下去,我估计您不吃官司都悬。” “此话怎讲!” 王大麻子虽然醉,但还不至于脑子完全不好使,听到吃官司三字,酒当即醒了三分。 他只想占寡妇便宜,却不想和那些个穿着官皮的人打交道。 见王大麻子上套,王土旺顾不上腹中饥饿,好似那鼠头军师般低声密谋道: “您瞧啊! 若是寡妇拿了您的欠条,您自己还有欠条,这要是闹到军巡铺; 到底欠不欠钱还两说,您伪造欠条的事情可一准会露馅儿。 毕竟,这借钱双方各自持有的借条,上面‘你’‘我’的位置可不大一样啊!” 听到这话,王大麻子当即出了身冷汗,被风一吹,酒竟然醒了大半。 是了! 自己怎么把这茬子给整忘了,狗攮的东西,要不是旺哥儿提醒,自己一准吃了挂落。 病急乱投医的王大麻子也不顾上自己这个侄子原和自己不大亲了,一把搂住王土旺的肩膀,小声嘀咕道: “旺哥儿,你小子脑子好使,给叔想想办法。” 王土旺嘿嘿一笑,架着王大麻子的肩膀就往小院外走。 “叔,您且回去等消息,待俺过两天召集弟兄们,和您一起来讨债。 到时候,您再把手中欠条改上一改。 就算寡妇拿了您的那份,您也可说被抢了,当自己抢回了寡妇那份。 到时候俺在嚎几嗓子,街坊邻居一聚,容不得寡妇耍赖!” 已经被王土旺带着走到院子外的王大麻子眼睛一亮,搭着土哥肩膀的手重重拍了两下,忍不住称赞道: “好小子,一二年没打交道,没成想你小子倒混出了点门道。 不错不错,这事儿成了,叔带你去富春金耍两手; 俺告诉你你可别和别人说,你说我和富春金管事铁着呢,到时候保准你夹带里银票满满。” “那感情好!多谢渠叔提携!” “好说好说。” 王大麻子再次重重拍了拍王土旺肩膀,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黄调子晃晃悠悠的回家了。 一直目送他走进巷尾自个家,王土旺这才回头,准备溜进寡妇家。 没成想,就这么会儿功夫,寡妇家小院门居然落了锁。 土哥何许人也,厚起脸皮来连自己都怕,左右一打眼,见四下无人,一个纵跃,轻而易举翻过墙头。 此时小院中,寡妇正坐在炉灶前,一边拿着火钳子拨弄柴火,一边抹着眼泪儿。 刚想说话,苏寡妇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个蛆心烂肺的下流种子,给老娘滚出去!” 闻言,土哥也不恼,自顾自的走到石磨旁捡起王大麻子落下的欠条,快速扫了眼后,道: “嫂嫂...” “别叫我嫂嫂,我不是你嫂嫂!” “嫂嫂你莫急,且听某给你说道说道。” 说罢,王土旺拿着欠条走到院中小桌边坐下,缓缓道: “某敢翻墙回来,就是要给嫂嫂你解释一下。 这王麻子蹦跶不了多久了,也就这二日的功夫,嫂嫂且看好了吧! 不过待王麻子出事之后,我还需嫂嫂借我五两银子,不白借,三天时间,五出十归。” 听到这话,苏寡妇当即抬起混着泪水和炉灰的黑乎乎的脸蛋,下意识的惊疑道: “五出十归! 哼~我哪里知道你借了银子要去干嘛,说不得骗完了我,就拿去舍了那不要脸的窑姐儿身上了! 你那死鬼哥哥当初可没少干这些事儿~” 听到这话,王土旺哪里还不知道嫂嫂态度软化,遂趁热打铁道: “自不会欺了嫂嫂! 不说那王大麻子害的哥哥投河,也不说这家伙当年伙同讨债鬼,将我一顿好打,差地要了某小命; 就说这个直娘贼上门欺辱嫂嫂,某就绝不会饶了他去。” 听了这暖心窝子的话,苏寡妇余怒未消的脸蛋儿这才露出一丝妩媚动人的浅笑,拿那桃花眼斜斜的嗔了王土旺一眼。 “可别再俺们娘们跟前说些打啊、杀啊,你们男人的事在前头自个儿解决便罢了。” “那是自然,嫂嫂看好吧,那野牛攮的再上不了你的门” 王土旺嘿嘿一笑,心知已经过了这关。 得了准信,苏寡妇这才喜笑颜开,忙拿粗坯海碗盛了满满一碗豆腐炖肉端到桌前。 王土旺再不废话,拿起筷子,哼哧哼哧往嘴里划拉。 看着他大口大口猛吃的模样,苏寡妇也盛了一碗,坐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吃着。 得亏没一口啐到锅里,否则自己不打紧,反倒是让叔叔将自己的口水吃了去了。 可就算吃了,貌似他也不会不乐意吧! 毕竟这不正经的叔叔,他总是盯着我臀儿,还... 越想越离谱,苏寡妇藏在裙下的双腿死死拢在一起,只觉着这秋老虎厉害的紧,这都快深秋了,天气还这般燥热,而微黄的脸蛋竟臊的通红。 王土旺会和铁牛客气,却不会和苏寡妇客气。 嚼着炖的稀烂的五花肉,感受着舌尖上每一个细胞的欢欣鼓舞,土哥感动得热泪盈眶。 肉啊,自打饭量激增以来,自己已经忘了这种大口吃肉的感觉了。 果然,我就是个俗人,是个无肉不欢的俗人。 呼哧呼哧吃完一大碗,王土旺也让苏寡妇给自己添,自顾自的走到大锅边捞肉。 没多会儿功夫,满满一大锅豆腐炖肉,大多都进了他的肚皮。 吃饱喝足,告别苏寡妇,王土旺刚准备去街上溜达一群,就被站在他家门口的瘦猴堵了个正着。 “土哥,你去哪儿了,俺都在你家门口等了你一晌午了。” “出去有点事!你这时来训某,莫非是某吩咐你的事办妥了。” 闻言,瘦猴鸡贼的扫视了番人来人往的小巷,随即扯住王土旺的衣袖,凑到他耳边低声答道: “土哥,已经有眉目了,街上人多眼杂,还是去家说。” “好!”王土旺眸光一亮,当即推开自家院门,拉着瘦猴走了进去。 谨慎的插上门闩,两个泼皮心照不宣走进里屋。 “土哥,你上次让俺打听军巡铺新来的押捕,俺打听清楚了。” “说说看。” “此人姓陈名录,本是北城烟柳巷附近的一小巡捕,家里有一老娘,一妻和两子。 听说前段时间这孙子给巡检司的一个坐堂师爷使了不少银子,这才把他调到咱们王家巷来当押捕。” 巡检司的坐堂师爷... 王土旺心里思忖着。 大乾的军政其实相当有意思。 主管兵事的有两个衙门,三衙和枢密院。 三衙虽有统兵之重,但无发兵之权,主要负责属下军队的管理、训练、戍守、升补、赏罚等政令。 而枢密院则完全相反,属于纯纯对外部门,若得皇帝许可,有调动兵马之权,至于平时,手压根伸不进军中。 而管着王家巷治安的军巡铺,隶属巡检司,而巡检司,则由三衙下属的侍卫亲军马军司和侍卫亲军步军司共同负责; 至于三衙中剩下的殿前司,只管皇城内的禁军; 这马军司和步军司,其实也有说道; 在巡检司的分工上,马军司主管内城,而步军司主管外城。 紧挨着理国公府的王家巷,准确来说应该属于内城。 准确说起来,巡检司下属的军巡铺,到有点类似今天的治安亭。 根据大乾律例规定,军巡铺的治安控制范围只有街边左右三百步,可随着时间推移,现在的大乾早已军纪驰弥,原本只管左右三百步的军巡铺,控制范围早就扩充到了整条巷子。 据说有的军巡铺,更是牢牢把着两三条巷子。 阴暗的内屋,瘦猴看着沉默许久的土哥一下一下的用食指敲着桌子,心中顿时有些焦急。 “哥哥,莫在敲了,可想到法子没? 若是让这孙子拿了大,俺们兄弟还如何在街上讨食!” 没理会瘦猴的催促,王土旺再次将心中计划完完整整的复盘了一遍,嘴角这才扯出一丝阴狠的冷笑。 “法子倒是有,只怕街上弟兄不晓得形势严峻,贸然出手,弟兄们断了口吃嚼用,怨恨上某。那时事情未成,兄弟们反倒投了敌了,倒打某一耙!” 看着阴影下王土旺那择人而噬的狠厉眸光,瘦猴背后顿时渗出一层冷汗,连连摆手。 “哥哥莫要说笑,俺去与他们分说,要是哪个挨千刀的敢扯哥哥后腿,敢断了众兄弟的进项,俺势与贼不共戴天!” 闻言,王土旺玩味的盯着冷汗连连的瘦猴好几秒,这才眉头微松,对他摆了摆手。 “罢了!既然兄弟你这番说,哥哥我便信你一回! 你且附耳过来,某与你好生说道一番。” 第7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哈腰点头巧借刀(2) 王家巷挨着苏寡妇家的死胡同里,六七个人嫌鬼厌的地痞流正围成一圈,小声密谋着什么。 人群中间,王土旺占据着绝对的C位,一双虎眸扫视四方,顾盼之间,威严尽显。 “各位弟兄,某废话不多说。 前段日子,某派瘦猴打探了一番新来押捕的底细。 这厮名叫陈录,城北人,使银子得了俺们王家巷军巡铺押捕一职。 此人做事风格,某不好多说,不过看样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趁这个机会,某也把话挑明了,咱们这条巷子,怕是要变天,以后街上的治安银子,怕是落不到各位夹带里。 说来惭愧,某虽和理国那边沾着亲,但民终究斗不过官,以后怕是护不住各位了。 大家兄弟一场,某言尽于此,各谋出路吧!” 说罢,王土旺对众人拱了拱手,抬脚就要离开。 人群中,早已与王土旺商量好的瘦猴哪能让大哥下不来台,当即上前一步,拱手挡在王土旺面前,瘦巴巴的脸上尽是焦急。 “哥哥,快别这么说! 俺们虽是街边谁都敢踩一脚的烂蛆,但也晓得一个‘恩’。 哥哥之前领着俺们护着王家巷父老,左右邻里谁不夸上一句。 不说远,单说隔壁宁楼巷,管乡里乡亲收的治安银子是俺们这儿的两倍有余。 可那又怎样,那边泼皮的名声,迎风臭十里。 在看看俺们,出了门,遇到个相亲,哪个不虚寒两句,就算家里出了点事,外邻该搭手搭手,该帮闲帮闲。 诸位弟兄,俺说句心里话,各位别生气; 俺们这群人说到底,都是没用的废柴,亦吃不了正经活计的苦,若不是哥哥衬着,怕不是连西凤桥姑娘的门都推不起。” 一旁几个泼皮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 是啊! 王家巷虽然收上来的治安银子少,但分的人也少啊! 自己这边拢共也就七八个人,听说隔壁宁楼巷有近二十号泼皮,而且那边商户大多不愿交银子,常常聚集亲友,一大家子一起和泼皮开火。 可到了俺们这边呢,该交交该给给,哥哥还让俺们打扫卫生,遇到商户和客人的口角,也派俺们护着商户。 以前看确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现在想想,哥哥大才啊! 一时间,这群平时对王土旺小有怨言的泼皮无赖们脑袋转过弯了。 大伙儿可以散,但哥哥决不能走! 这要是没了哥哥牵头,俺们得喝西北风! 一时间,众人群情激愤,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 “哥哥莫走啊!俺们不能没有你!” “是啊,大不了兄弟们冲一冲那狗攮的军巡铺衙门,让那厮知道俺们不是好欺辱的!” “哥哥待吾等恩重如山,以前俺对哥哥还心有怨气,现在想想,羞煞我也。” 见气氛烘托到位,瘦猴对着王土旺就是深深一拜。 “哥哥,若还认瘦猴这个弟弟,就莫再讲各谋出路这等冷心窝子的话。 那陈录左右不过管着四五人的巡捕,俺相信在哥哥的带领下,这等孬人不过过眼云烟; 大不了这一二月,俺们勒紧裤腰带过活便是。” “是啊哥哥,瘦猴说得对,俺们兄弟齐心,大秤分金。” “哥哥,你要走了,俺都没词儿去哄俺那相好了。” 看着众人七搂八拽,硬是一副不让他走的样子,王土旺咬着牙,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既然兄弟们如此信重某,那某便推了那理国公府安排的差事,再为兄弟们谋一谋吧! 只是某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月大家可能真要勒紧裤腰带过活; 但某自然不会亏待自家兄弟,此事了,自由一番富贵落兄弟们手上,日子也可回到从前那般安宁。 但要是有暗通曲款,背弃自家兄弟的,别怪某翻脸不认人。” “那是自然,哥哥为了俺们连理国公的活计都要推了,俺们再不识数,也晓得轻重。” 瘦猴率先应和道。 瘦猴生的瘦小,又好耍奸计,最怕吃苦。 若不是王土旺瞧得上他,以他的膂力,别说干正经活计了,怕是跟着泼皮们混,也只能混个残羹冷炙。 一旁,众泼皮也跟着嚷嚷,各种赌咒不要钱的乱发。 见众人归心,王土旺这才点了点头,招呼众人靠近,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就在一群泼皮无赖奸笑着讨论计划的时候,与死胡同一墙之隔的苏寡妇家。 小寡妇悄无声息的从偷听的墙角走到石磨旁坐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异彩连连,嘴角更是带着玩味的动人笑容。 没能为的泼皮或许察觉不出什么,但她却察觉到了。 “自家隔壁这个小色狼,还真是个懂兵法的呢~ 夸大敌情、以退为进、反客为主、偷梁换柱、暗度陈仓、挟恩图报、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一计套着一计,只是不知道,你要怎么对付那个新来的押捕呢? 反间计,还是苦肉计?” 苏寡妇小声呢喃着,眼底的期待都快要溢出来了。 沉浸在思绪中的女人并没有察觉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王土旺为什么要在距离她家如此之近的死胡同里讨论这种本该很隐秘的事情。 ...... 接下来的几天,王家巷一片风平浪静,泼皮无赖们每天该干啥干啥,并没因为来了个新的军巡铺押捕就有所收敛。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事的时候,不再守着商户做生意的巷头,反而一有空就往巷子尾跑。 而王土旺这两天功夫,则借着如何欺辱苏寡妇的由头,没事就以商量计谋的名义拉王大麻子喝酒。 时间一天天流逝,就在王大麻子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每月一次交治安银子的日子到了。 泼皮收治安银子,说到底就是保护费,而收保护费的日子,是有说法的。 军巡铺收的,是正二八经的治安银子和防火银子,虽然他们也不干事,但起码有个大义名头在。 两拨都要钱,自然要把时间岔开才行。 所以月初军巡铺收治安银子,月中无赖儿收保护费。 当然,这是理论情况,商户们再也有钱,也顶不住两拨人连着收钱,所以大多数情况是,要么军巡铺压制街头流氓,要么军巡铺押捕位置悬着,便宜了街头流氓。 而王家巷紧挨着理国公府的后门,军巡铺的位置一直由理国王氏派族里老人担着,从不管事;新笔趣阁 现在倒好,不知从哪蹦出来了个陈录。 王土旺虽然没甚能耐,但政治嗅觉还是有的。 这新来的押捕,还真有可能是理国公府的政敌偷摸塞到王家巷来的。 第8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哈腰点头巧借刀(3) 阴历九月半的早上,一切如往常一般热闹。 早起的商户挑着货物,赶在太阳洒出第一抹晨辉的时候,哈着白气,开始摆摊。 往来的农妇提着菜篮,扯着嗓门,为了一两钱的价格,与商户争的面红耳赤; 苏寡妇的豆腐摊依旧是最受欢迎的,豆腐这种富含蛋白质的素材,相当受劳苦大众的喜爱。 而那些不知那在哪里快活了一夜的街溜子们,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分散在集市的各个位置,有条不紊的收起了保护费。 多了少了,这些眼角还挂着眼屎的家伙也不在意,塞进兜里,脚步匆匆的赶往下一家。 而商户们更不在意了。 王家巷的小混混不欺辱人,这几乎是在这里摆摊的所有商户的共识。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在早市结束后,打扫大街;还会拦着别处来的泼皮无赖,禁止他们勒索商户;甚至在客人还价还急眼的时候上来主持一波公道。 最妙的是,他们收的保护费不仅不高,反而有些廉价。 这就出现了个怪象。 王家巷周围几个巷子的商户,都爱往这里钻,商户越多,街越热闹,薄利多销的情况下,混混们的收入反而变多了。 就在混混们照着日常节奏收钱的时候,军巡铺的小衙门里,身穿藏蓝色捕快袍,腰挎朴刀的押捕陈录,正满脸阴翳的打量着这些街溜子。 “方五,这等泼皮腌臜光天化日敲诈商户,尔等就这么看着!” 一旁,名为方五的小捕快躬着腰,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侧立在陈录身后,一双三角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陈录脸上的表情。 “陈大人,不是小的们不管,而是没法管啊~” “嗯?”陈录的眉头瞬间蹙起,一声冷哼。 “汝为捕快,为何管不得!” 见陈录不满,方五的腰躬的更低了,面露苦笑道: “大人,别瞧这些个泼皮无赖放浪形骸,没个正形。 可您随便上街拉个商户问问,若谁敢说这钱是被无赖勒索了去了,保准他第二天在这里做不了生意。 这你情我愿的事情,小人是想管也管不了啊!” 听到这话,陈录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哼,俺倒是不信,这光天化日的,就没人敢说真话!” “大人出马,当然是有的。”方五赔着笑。 只是...” “只是什么,莫要支支吾吾!” “只是...”方五面露难色,随即四下打量了番,微微上前一步,见陈录没有阻止,这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陈大人,这泼皮无赖后头有硬茬子,怕是大人也开罪不起!” “哼!吾身为中京押捕,深受皇恩,吃的是皇粮,何人开罪不起。” 陈录眉头倒竖,一脸横肉抖个不停,显然气的不轻。 见状,方五连忙点头哈腰的告饶,对着地面的眸子中却闪过一丝了然。 土大爷果然算无遗策,这厮来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怕不是背后还有一层算计。 哼!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小人不客气了。 狡诈计谋千回百转,王土旺给他支的招顿时涌上心头。 “陈大人之忠心,小人佩服。” “某要废话,这泼皮无赖身后之人到底是谁?!” “是...是那巷尾的王大麻子,此人姓王名渠,因和那理国公府沾着亲戚,又和城北富春金赌坊勾搭着,故时不时带着一众讨债鬼过街串巷,嚣张跋扈; 而且他手下还有一侄子,名为王土旺; 此人虽头脑简单,但颇有勇力,街战以一当十,是个十足的好手。 吾等小小捕快,哪里是这等人的对手。” “好个鱼肉乡里的坐地无赖户,那富春金赌坊就算在乱糟糟的城北,名声也是迎风臭十里。” 嘴里说着大义凌然的话,陈录心里却有些犹豫。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个棋子。 当初他向巡检司使了银子,打的就是成为押捕,克扣治安银子的龌龊心思,可没成想,这些银子居然分文未动的退了回来; 且上头不仅不追究他贿赂的责任,反而还将他调到城南富庶之地来当押捕; 要知道,大乾京城中京,自古都是南富北贫,东贵西贱的格局,在城南当押捕,可比在城北当押捕的油水多的多了。 况且城北多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在那里当差,危险系数远超城南。 陈录不是憨货; 相反,作为中京土生土长的坐地户,他的眼界甚至超过一些在偏远山区当知府的小官儿。 自己若是不作为,推自己上来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收拾自己一个小角色轻轻松松。 可若是作为,该如何作为呢? 就在陈录沉思之际,方五再度搓着手,凑了上来。 “大人,咱们何不先拿那王土旺开刀,找了由头关了他去,在图谋那王渠。” “不妥!”陈录想都没想拒绝了这个提议。 “拿个瘪三鸟用没有,只会让那厮警觉,要干就干大的! 方五,俺且问你,那王渠日日鱼肉乡里,尔等可有收集证据!” “这个...”方五不敢直视陈录,面露难色,眼神左右乱瞟。 “陈大人,俺与您直说吧,这王渠治下颇有章法,街上泼皮一不偷,二不抢,做的最出格的大抵也就是口上花花、调戏调戏小媳妇儿。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说到这里,方五狠狠咬牙,凑到陈录耳边。 “据说那厮在外放那九出十三归的绝户印子钱,还拿着伪造的欠条,想逼那卖豆腐的苏寡妇屈身于他。” “你怎知那欠条是伪造的?!” 陈录瞪着眼睛,凶狠的看着方五。 见状,方五顿时吓了一个哆嗦,咬着牙纠结了许久,这才重重叹气,任命似的说道: “是那泼皮瘦猴与我说的。 那瘦猴并不服那王渠,只服那能征善战的王土旺; 奈何王土旺是个木头脑袋,一心愚忠,瘦猴五次三番劝那王土旺自立门户,反而被那王土旺各种呵斥; 于是那瘦猴便找到小人,说了此事,打的怕是借大人虎威一用的龌龊心思。 大人若想拿下王渠,只要待王渠勒索苏寡妇时发难,在到王渠那厮家中一搜,便能搜出大把临摹的欠条。 至于小人如何与那瘦猴结识...” 说到这里,方五长长一叹,做足了懊悔样子。 “盖因之前的押捕尸位素餐,从不管巷中大小事,吾等为了生计,自然免不了和这些泼皮无赖打交道; 自然...自然...也收了好处。 大人忠于王事,小人实在佩服,只望大人看在小人坦言相告的份上,最多开格了小人,莫要拿小人下狱,俺家里上有老母,下有稚童,请大人开恩。” 看着方五抱拳请罪的决绝样子,陈录顿时不疑有他。 这厮连自己的受贿的事情都拿来说了,想来更不敢欺骗自己。 况且苏寡妇之事,自己一问便知,压根没有撒谎的余地。 想自己初来乍到,对外眼瞎耳聋,既有坐地户投靠,岂能苛待! 没多犹豫,陈录重重拍了拍方五的肩膀,目视远方道: “尔等何罪之有,咱们就等王渠欺辱寡妇时出手; 待此事功成,尔为首功!” 听到这话,方五瞬间装出狂喜的样子,抱拳弯腰,一躬到地。https:/ “多谢大人。” 然而,这孙子这会子心里正自顾冷笑; 目视远方,装你娘的臊呢! 什么狗屁憨批,真真不及俺家哥哥万一。 被拿了当刀把子,说不定还要替俺王家哥哥数钱,真乃蠢货也。 第9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哈腰点头巧借刀(4) 王土旺家的小院里,王土旺金刀大马的坐在石锁上,身旁一众小弟早已蓄势待发。 若不是肚子饿的咕咕直响,他这会子倒真有点算无遗策的谋士风采了。 门外,瘦猴匆匆推门而入,也不多言,对着王土旺使了个眼色; 见状,王土旺在一众小弟的簇拥中缓缓起身,低声喝道: “弟兄们,随我出发!” “诺!” 众泼皮齐声应和。 莫道中二,王土旺也不想把场面搞的像大军出征一般神经兮兮,但奈何这个年代的人就吃这套。 吃酒喝肉要仪式感,集体出动要仪式感,兄弟相见要仪式感,就连直娘贼的杀人都要仪式感。 故作成熟,只会让人觉得此人心机深沉,阴险狡诈,压根不值得信任。 而会调动情绪,会鼓动人心,会营造仪式感的人,反而能获得一大票忠心。 一诺千金,一怒杀人,才是这个时代的背景音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路人惊疑的眼神中,走街串巷,赶到街尾; 随后,在王土旺的牵头下,一群人又簇拥着这辈子从没这么风光过的王渠,浩浩荡荡杀向苏寡妇家。 与此同时,军巡铺内,陈录勒紧腰带,挎上朴刀,身后站着五名捕快,同样蓄势待发。 落后一步跟在得意洋洋的王渠身侧,王土旺左一句‘渠叔霸气’,右一句‘渠叔威武’,哄得这厮飘得都找不到北。 然而,他的心里此刻却冷静的厉害。 原本他的计划还要更简单一点,就是放出消息,让人知道自己和王渠关系莫逆,然后当街和陈录冲突,极其矛盾。 不过当他猜出陈录身后可能另有势力的时候,他决定把自己摘出去。 对方藏在阴影中,很大可能冲着理国公府去的,而自己又和理国公府沾着亲,若是被拿住把柄,岂不成了一枚打入理国公府最好的钉子。 他虽然瞧不上理国公府那骄奢淫逸的做派,但也不愿被人拿去做刀使了。 政治斗争,你死我活,自己这等小瘪三最好的自保方法,便是弱到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所以,给自己弄个愚忠的木头脑袋外壳,最妙不过。 未时过半,金乌西斜,一行人簇拥着王渠,一脚踹开苏寡妇大门。 “兀那婆娘,渠爷爷讨债来了!” 一声大喝,仗着有人撑腰的王渠当即迈步,跨进苏寡妇家中。 身后,王土旺一行人站的整整齐齐,也不进门,单单只跟着王渠一起大喝。 “兀那婆娘,俺们滴渠爷爷讨债来了!” 小院里,正在择豆子的苏寡妇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刚从盆中挑出的坏豆子哗啦啦尽数落回了盆里。 然而,还未等脸色吓得煞白的寡妇破口大骂,一个大喝声从巷外传来。 “来人,将这擅闯名宅的泼皮拿下!” 话音刚落,一众腰挎朴刀的捕快粗暴的推开门口堵着的泼皮,气势汹汹冲进寡妇小院。 一旁,王土旺眼角微微抽搐,心里吐槽。 喂喂喂,这也太急了吧! 这孙子怀里的欠条还没掏出来呢! 也不怪土哥吐槽,实在是他对这个时代官兵的下限没个清楚的认知。 吏治清明的朝代,官府拿人讲究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方可下狱。 而现在这个文恬武嬉,贪官横行的年代呢? 找个由头拿下狱,之后还不随便炮制,想要啥证据没有! 什么,你说屈打成招? 来来来,把堂下之人官皮扒了,朴刀卸了,官帽打了,拿下,面上刺字,发配八千里!奶奶的,这等忠义之士不去落草为寇,在吾等衙门干嘛,平白倒了同僚们的胃口。 当然了,你得先找个能服众的借口将人入狱才行。 眼下,陈录已经得了‘擅闯名宅’的由头,哪还有心思和这些烂泥似的泼皮耍。 被四五名捕快蛮横推开,泼皮们倒也没发作,只是老实巴交的照着哥哥的吩咐开始演戏大吼。 “忒那狗官!为何拿下俺哥哥!” “来人啊,光天化日,押捕无故拿人。” “住手!放开俺家哥哥,否则休怪洒家翻脸无情。” 泼皮们口水四溅,骂的极凶,若光听声响,怕不是以为他们要和官兵火并。 可仔细一看,这些孙子个个怂得要死,不仅不敢和官兵动手,就连寡妇家的大门都不敢迈进去一步,独嘴上骂的真真够凶。 小院里,被酒色掏干了身子的王渠那是五大三粗的官兵的对手,但他嘴上不服,脑袋被按在泥地依旧叫嚷着。 “直娘贼的狗官!老子不过来讨债的!快放开我! 狗肉攮的,别踏马掰我胳膊! 哎呦!老子胳膊折了,快放开俺!” 双臂束在背后,满身烂泥的被捕快拽着头发扯了起来。 “含鸟猢狲!有卵别让老子出来,老子找人弄死...” 王渠话还没说完,就被脸黑心黑的方五一刀把攮在脸上,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几个带血的门牙喷涌而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起。 然而迎接他的,又是方五的一刀把。 这下满嘴流血的王渠终于老实了。 见王渠安静,方五这才粗暴伸手,从他怀里摸出一袋铜钱和一张欠条。 “押捕大人,人赃并获!” 方五将欠条举国头顶,半跪在地。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门外一名捕快蛮横推开瞪着大眼快活吃瓜的泼皮,破门而入,快步来到陈录身前。 “押捕大人,小的在犯民王渠家中,找到这捆欠条!” 见状,背着手、一脸威严的陈录眼底顿时闪过一抹喜色,伸手接过两名下属手上的证物,仔细比对了起来。 “好你个王渠,竟然伪造欠条,诬陷良人,来人,带回军巡铺衙门,好生看押!” 看着事情败露,王渠终于慌了,漏风的嘴里连连高呼冤枉。 然而陈录压根不买账,只是大喝。 “带走!” 得了气势,陈录一马当先,龙行虎步,率先走向被泼皮团团围住的小院大门。 迫于气势,泼皮们一言不发,连连后退。 此时,王土旺知道该自己登场了。 双腿肌肉紧绷,做出微颤模样,王土旺咬牙迈步,挡在陈录出门道上,凶横的外表下却透着丝丝心虚。 看着挡在出门毕竟道路上怒视自己一言不发的王土旺,背着手的陈录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怎滴,尔等挡吾去路,难道要造反不成!” 一声大喝,王土旺身子猛地一颤,仿佛盯着天大压力一般缓缓抬头怒视陈录,眼中血丝根根可见。 见此情景,陈录心肝儿莫名一颤,如同被嗜血猛虎盯上一般,竟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当即恼羞成怒的伸出手,重重将王土旺推倒在地。 居高临下的看着屁蹲儿着地、摔在一旁的王土旺,心有余悸的陈录硬着头皮一声冷哼,随即装出轻视模样,带着军巡铺人马扬长而去。 ... 军巡铺中,将王渠关进临时看押点,陈录皱着眉头坐在内室喝茶。 一旁,方五点头哈腰的给他斟茶。 “大人,小人看那王土旺对您没有丝毫敬意,要不小人做个筏子,拿了这厮。” “不可!”陈录想都没想,抬手喝止。 “这等忠诚耿直的汉子,若是使计拿下,日后让同僚,让乡里乡亲如何看我!” 他这话说的没毛病,大乾重孝义,极重名气,即便是脸上刺字的朝廷重犯,只要有义名在外,即便流放八千里,一路也有乡勇富贾舍家资热情款待; 说是流放,更像旅游。 这种犯人,就是押送的官兵也不会苛求。 陈录话说的漂亮,心里却想的更深。 王土旺此等素有勇力的愚忠之辈,若是逼急了,趁夜摸到家,拿刀抹了自己的喉,自己还赚的屁的钱。 不过,他未尝也没升起一种将此人收至麾下的想法; 毕竟土哥那一眼,可着实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说人话就是,他被土哥吓到了。 另一边,既善察言观色的方五自然察觉到了上司眼底那一抹不自然,急忙点头哈腰的告罪。 “大人训斥的是,小人想岔了。” “自不怪你,你忠心耿耿,吾都看在眼里。” “多谢大人开恩。 只是这王土旺速来一根筋,押捕大人大量,自不多与他计较。 不若早点将王渠那厮交至巡检司衙门,省得那王土旺再生事端。” 闻言,眼中明暗不定的陈录抿了抿嘴,没在说话。 王渠之事,可大可小。 但陈录觉得,不把此人弄死,怕是难以把王土旺收至麾下。 可若是把王渠弄死,自己在王土旺那里却成了大仇人。 想到这里,陈录竟也起了借刀杀人之心。 第10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哈腰点头巧借刀(5) 话分两头; 且说陈录这厮既想卖好给王土旺,又想把王渠弄死不谈; 王土旺这边,一众泼皮正挤在他家内屋,个个奸笑不止。 而王土旺金刀大马的坐在床榻上,理所当然的接受着众人的吹捧。 “哥哥好计谋,陈录那厮纵然一身官皮、嚣张跋扈,也要喝俺们的洗脚水。” “俺最佩服的还是哥哥的百戏,那...那...” “声厉色荏” 王土旺恬不知耻的提醒道。 “对对对,声厉色荏,哥哥那声厉色荏的模样,任谁看了不竖起大拇指夸一句有情有义的汉子; 不像俺,为了憋住不笑,劲都去了八成。” 就在这汉子得意洋洋说着的时候,一旁瘦猴对着他的腰眼就给了他一拳。 “野牛攮的,不会夸人就莫开口! 哥哥为了俺们,连脸都豁出去了,尔等还拿哥哥脸面开涮。” 一听这话,汉子当即吓得脸都白了,顾不上腰眼疼,对着王土旺连连摆手。 “哥哥,俺可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啊! 俺这嘴拙,这...” 说着,汉子也不知该如何辩驳,急的竖起巴掌就要往脸上呼。 然而就在下一秒,王土旺蒲扇般的大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臂。 “都是自家弟兄,王二你嘴笨,某能不知! 别的兄弟都哄到娘们了,就你这笨皮嘴连那些流莺娼妓的门都推不开。” 说罢,一时间有些凝固的氛围再次活络起来,众人想起王二糗事,纷纷哈哈大笑。 男人嘛,管它什么氛围,把事儿往下三路一扯,立马心照不宣。 看着与大伙笑作一团的王土旺,瘦猴对汉子不满的面容渐渐勾起了笑容; 只是这厮长得贼眉鼠眼,笑起来不仅没有豪迈之气,反而显得格外猥琐。 “哥哥,兄弟都有相好的,就你还独棍棍一根,这让俺们脸面往哪儿搁!” “此话有理,依我看啊,王二妹妹就挺好,小娘子细皮嫩肉,长得标致,今年二七了吧,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我看挺合适的,那小娘子惯是个能说会道的,以后掌了家,绝不叫哥哥吃了亏去。 王二,你觉着呢?” 一旁,王二咧着嘴,一脸憨笑的点着头。 长兄如父,他爹早走了,独一个老子娘,妹妹婚事他还真就说的算。 而且,他还就服王土旺。 面对兄弟们的起哄,王土旺连连摆手,拒绝他们的好意。 可拉倒吧,二七!自己一二十岁的讨个十四岁的老婆,这也太刑了。 王土旺自认没什么定力,这要是真讨过门,自己难道睡院子吗? 可不睡院子,一二七姑娘就霍霍了? 不管咋说,他接受不了。 所以,从源头掐断念头最好。 方正前身二老没得早,婚事自己说的算。 见王土旺死活不点头,瘦猴凑到他近前,道: “哥哥,你还盯着隔壁那寡妇呢~ 你是没瞧见,今天那寡妇瞧俺们的眼神,恨不得把俺们剥了皮丢磨里磨成豆汁儿。 再说了,她家那个烂赌鬼死人也配让您叫一声哥哥?!” 闻言,王土旺无赖似的一耸肩,道: “那烂货自然不行,可某就爱叫嫂嫂~”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懂的都懂的嘿笑。 待笑声停歇,王土旺这才正了正脸色。 “好了,不笑了! 经此一役,那苏寡妇某以后再不会去招惹。 不过此事还没完。 瘦猴,你将前些日子收上来的治安银子收拢收拢,带上兄弟们去王渠那厮家中将他家房子的地契寻来。 再去西凤桥那头寻个做假契的师傅,做个房屋继承的白契,继承人写我。” 听到这话,众人眼神一阵意动; 而王土旺自然知晓这些人心里想什么,财帛动人心,他可不会天真到凭一张嘴就让这些没甚节操的泼皮无赖们服气,遂接着说道: “做完这些,去那楼店务办个白纸黑字的红契,证明这屋真属于咱们; 记住,对上那些伸手的,别苛刻了银子,钱不凑手就把日后卖房收益多许点。 拿了红契后,再去寻那庄宅牙人,挂牌卖了去。” 听到这里,众人喘着粗气,一双微红的眼睛时不时扫过边聆听,边重重点头的瘦猴。 “做到这一步,最缺不得盯梢。 兄弟们多辛苦辛苦,盯着庄宅牙人,必要的时候给点颜色瞧瞧,可不敢让这些鸟人贱卖了去。” “哥哥放心,俺们自然有数。” “那厮鸟人敢下爪子,兄弟们剁了去。” 泼皮无赖们个个胸脯拍的邦邦响。 见状,王土旺满意点头。 “王渠那厮房子随不大,但某估摸着,少说也能卖个二百两。 咱们兄弟八人,某三,各位七,没意见吧!” 无赖们一盘算,到手少说二十两,这等大财要是落到夹带里,那还有意见。 “哥哥拿五分吧!”瘦猴在旁劝道。 话音刚落,王土旺抬手打断,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莫多言,难道某现在说话不管用了不成!” “哥哥说话自然是管用的。”瘦猴无视周围隐晦的、藏着威胁的视线,对着王土旺重重拱手。 待众人离开,已是月上三竿。 王土旺独自一人躺在小院里,头枕着石锁,看着漫天星光,脑中各式各样的脸蛋复现消失,不断轮回。 瘦猴倒是个聪明的家伙,只从自己只言片语中察觉到自己要与泼皮无赖分割,立刻就做出反应以五成收入这等得罪人的话,将自己也择了出来。 也罢,这小子是个有眼力劲的,带着混倒也不碍... 只是苏寡妇,实在让人意难平。 他不在乎苏寡妇耳力过人,也不在乎她背后有什么故事; 他只是觉着这么一个勤劳踏实的女人很适合自己,况且她也就双十年纪,自己更没啥罪恶感。 只是仅此一事,他察觉到了以往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苏寡妇,并不在意她现在自己的身份。 从她被王大麻子刁难开始,这个女人就表现的不像一个正常的寡妇。 她不慌! 拖着这一两周的时间,正常寡妇就算再信任自己,也该时不时上门问问情况。https:/ 可她呢,竟然老神在在的憋得住气。 要知道,审判并不可怕,审判之前的等待才是最可怕的。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个女人置身事外,压根就没把王大麻子当回事儿。 要么是她能轻松解决王大麻子,要么是她随时可以脱身离开,抛弃苏寡妇这重身份。 若是前一种,王土旺不在乎,可若是后一种,对他朴素的择偶目的来说,就算得上毁灭性的打击了。 概率对半分,但土哥也不准备在这女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寡妇也坐在自家小院中,兴致昂扬的看着空中的月亮。 今天临晚王土旺和小弟们的谈话她也偷听了。 现在的她很确定,王土旺就是她要找的那个打进理国公府的钉子。 这等算无遗策的计谋,这等阴险狡诈的性子,就算真的屈身于他,那又如何。 况且,这小贼还会体己人,一点也不讨厌。 就在寡妇美滋滋的等着王土旺明天找自己借钱的时候,一声冷哼从她屋内传来。 听到声音,苏寡妇脸色瞬间变了,提起裙角,只一个眨眼功夫,便冲进屋内。 随后,低微到难以听闻的谈话声想起。 “呦~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圣女大人呀~” “少在吾面前做这副骚货姿态,郑玄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呵~当朝计相的事儿小女子哪知道,圣女自去暗点问呗。” “吾再警告你一遍,别摆出一副骚货样子。” “你管老娘?! 老娘又不是圣女,我就骚怎么了,我还想男人想的睡不着呢,你管得着吗! 有事说事,没事滚!” ...... 第11章 混不吝引入豪门,烈女贼逆推重山(1) 阴历九月的最后一天,王土旺照常赖床。 自打前几日得了近八十两银子,这日子便好过了许多。 不用半夜起来猛灌一通凉水,不用见到啥食物就走不动道,更不用没事去寡妇家蹭饭。 是的,王土旺已经大半个月没与寡妇讲话了。 一开始苏寡妇没察觉出什么,后来过来敲了两次门,没得到回应; 或许是怕敲得多了惹人闲话,便再没来敲了。 对王土旺来说,这很好。 可就算能填饱肚皮,王土旺也不练功了。 八十多两银子,够他大吃大喝一年多,若是练功,可就说不定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盘算过,若‘莽牛劲’别人只能练一重,那他现在差不多已经练到了接近三十重的境界。 简而言之,他的劲道足足强于一般汉子三倍。 这意味着他要是与人握手,真就一不小心把别人手骨捏的粉碎。 而他不练莽牛劲还有另一个原因。 这门功法对身体素质和耐力提升并不多,这意味着他若全力与人干架,很可能先把自己手臂干折。 就在他闷头呼呼大睡的时候,自家小院的门急促的响了起来。 期间,还伴随着‘旺哥儿’、‘旺哥儿’的叫唤声。 掀开被子,王土旺披上一件中衣,黑着脸开了门。 门外,只见一面若桃花的姑娘穿着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下身着嫩黄色的盘金彩丝锦裙;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王土旺的同时,眼底闪过难以察觉的疏远和嫌恶。 “旺哥儿,大老爷唤您过去呢~” 闻言,睡眼惺忪的王土旺搭眼瞧了瞧眼前年纪算少女但内在不一定算的女人,淡定点头。 “嗯,仁大爷唤某何事。” “吾等奴婢怎知。” “那某何时去?” “大老爷已经在理荣堂等着哩。” “那某换个衣服便去,晴儿姑娘请回吧!” 说罢,王土旺门也不管,转身穿过小院,走进内屋。 名为晴儿的姑娘却不走,只是带着两个小厮打扮的家丁,安静的等在门口。 没一会儿功夫,一身黑色短(shu)褐的王土旺走出小院,随意瞥了眼等在门外的晴儿姑娘,合上院门。 “劳烦姑娘久等了。” “不碍事,跟我走吧。” 简单交流了两句,王土旺跟上晴儿,往理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晴儿玲珑有致的背影和裙儿下时隐时现的曲线不时展露,可王土旺的注意力却不在她的身段儿上,而是在她精致的衣物上。 这会儿功夫,他正琢磨理国公大房大老爷找自己的原因。 说起这理国公府,那可真真了不得。 一百年多前的乱世,战火连年,民不聊生,四位大将军随乾太宗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劳; 大乾立国后,乾太宗以国礼厚封了这四位将军,他们分别是理国公王代战、陈国公彭天宇、徐国公蒋胜、卫国公沈平,其中尤以理国公王代战战功最为煊赫,权倾一时; 后历经六朝,理国一脉依旧在军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不过这两代没甚能人,势弱了不少。 准确说来,这王代战其实算得上王土旺的高祖父,只不过王代战以军法治家,除了嫡子袭了爵位,其余次子大多去了军中各谋出路。 到了这一代,理国王氏早已不及当初,嫡长一脉辈分最高的,便是老太太王彭氏; 老太太共生三子,因为偏爱幼子,也就是三房老爷王庐,故暂未分家。 现在的理国公府,住着大房、二房、三房,三位广字辈的老爷。 未穿越时,前身与理国公府走的极近,简直是那大房嫡子嫡孙、比自己矮一辈的王元海的狗腿子。新笔趣阁 可自打王土旺穿越后,他便极少和理国公府走动。 以他不算过人的眼界也能看出,理国王氏追究排场,各种衣穿住行开销极大,就连丫鬟的衣服都是御贡的江南织布,极致奢华,烈火烹油。 外,朝堂没有说得上话的大员; 内,没有撑门抵户管理家族的族长; 再加上这等做派,简直和那猪圈中养的正肥的猪一般引颈待戮。 亦步亦趋的跟着晴儿,王土旺沉默不言,然而走在前面的晴儿,脸色却越发通红。 女人对视线的敏感程度远超男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身后那浪荡子,视线片刻不离自己腰肢,晴儿甚至感觉那灼热的视线穿透了布料,一寸一寸扫过自己柔嫩的腰肢和那羞人的部位。 她是家生子,从小在理国公府长大,哪里不晓得府里下人的归宿; 颜色好点的丫头,早就被老爷少爷霍霍了,运道再好点,就能被收入房中,成为姨娘; 若是没个好运道,要么拉出去配小子,要么便赏了下人。 准确来说,王土旺也算‘小子’。 只不过这个小子在理国公府里的名声极差,下人都道他不学无术,成天与地痞流氓为伍,吃喝女票赌样样精通; 这等凶残的泼皮,要是嫁了去,怕不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所以面对王土旺的视线,晴儿心中其实没甚羞赧,更多的还是惊惧。 索性王家巷距离理国公府的后门并不远,身旁亦有小厮相随,晴儿忍着惧,尽力将腰肢曲线藏于裙下,煎熬着将王土旺带到理国公府中央的理荣堂。 “旺哥儿,理荣堂到了。” 女孩疏远的声音响起,王土旺当即回神,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对着晴儿点了点头,阔步走进理荣堂。 堂内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眼扫过,主人未到,堂下站着的大多都是与王土旺一样的未出五服的亲戚。 王土旺也不见外,对着众人拱手,叔叔伯伯喊得亲切。 没一会儿功夫,正主也到了。 理国公府大房袭爵老爷,广字辈的大老爷——王广仁。 此人年近五十,头戴天青紫金冠,内穿烫金流彩斜云蓝锦袍,外面套着一袭银鼠皮制成的拖地披风,端是富贵逼人。 只可惜,脸上打着的粉也盖不住那被酒色掏空身子留下的黑眼圈。 见正主到了,堂下众人当即停止寒暄,个个摆出自认为最谦恭的笑脸,对着堂上点头哈腰,宛若花田里的向日葵。 王土旺也随着大流,躬身行礼,只不过那嘴角却带着一抹常人难以察觉的冷笑。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四个字——烈火烹油。 不说其他,单单这孙子身上的袄子,价值就不低于二百两银子; 这些银子若是放在平常四五口之家,省些的话,都够三四年的嚼用了。 想到这里,王土旺越发坚定了要把自己名字从王氏族谱勾了去的想法。 若是日后王氏倒台,诛九族的话,以大乾父四母三妻二的杀法,指不定就论到自己头上了。 台上,王广仁半眯着眼睛,简单点了点头变算打过了招呼。 “都到齐了吗?” 一旁小厮急忙上前,躬着腰小声回答道: “老爷,都到齐了。” “那你便把事情与族亲们说了罢。” 闻言,小厮点头哈腰连连称是,随后上前一步,挺直腰板,居高临下的看着王氏族人。 “各位族亲,此时劳烦各位跑一趟,实是有一番富贵要送与诸位。 大少爷下月即将娶亲,对面是谢郡陈氏的世家小姐,老太太和老爷对此次娶亲格外重视; 府内大小事项众多,人手有限,希望各位老亲不吝时间,能搭手的都来搭把手。 事成后,老爷老太太自有封赏送至老亲手中。” 这话说的傲慢,台下族亲即便极个别心有不满,但大多数却急吼吼的凑到小厮近前。 “仁大爷客气,都是族亲,能用得上俺们就谢天谢地了。” “海小爷大婚,族人自当帮忙,这都是本分。” 这些急头白脸献笑脸子的说自己也就罢了,还用话把那些家里有事儿或生意且不愿浪费时间的族人给架上了。 说到底,理国王氏并不是缺人,堂堂一个理国公府,家仆超过三百,哪里缺人! 无非就想摆出一副氏族和谐、善待老亲的脸子罢了。 角落里,王土旺冷眼旁观,余光时不时扫过堂上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喝茶的王广仁。 又想要面子,又舍不得身段与泥腿子族亲亲近,让一个小厮说话,言语之间还多有傲慢,道一声骄婢奢童丝毫不过分。 当然了,同为将族之后,族人里自然有没被富贵腐蚀、骨头硬、脾气臭的人。 果不其然,堂下一青年男子冷着脸越众而出,对着台上抱拳拱手。 “仁兄弟,吾在京营尚有差事,日日点卯,片刻离不得;贤侄大婚当天,吾自会登门道喜。 至于帮撑场子,恕吾分身乏术。” 看着前方年轻男子的背影,王土旺也在思忖。 该不该趁着这势头,也跟着辞了差事呢? 片刻,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若想将族谱中自己一脉勾了去,眼下得罪了族长王广仁并非良策。 这个年代的某些时候,家法的执行优先级甚至高于国法的执法优先级; 自己无权无势,得罪了族长一脉,对方不仅不会把自己开格出族谱,反而会通过各种手段给自己小鞋穿。 不妥,不妥,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且待时机吧! 堂下,有了领头的出现,不愿做这趋附之事的族人跟着越众而出,拱手致歉。 堂上,面色稍稍有些难看的王广仁不轻不重的放下茶杯,一声轻响回荡在安静的理荣堂中。 他本想借着嫡孙大婚之机,与族人搞好关系,没成想这些族人这般不识大体,简直给脸不要。 不过想到对方势力,他也不好发难。 说到底,大乾兵权早已分成两份。 三衙对内,枢密院对外,而理国公一脉大多人脉聚集在枢密院。 而眼下这位与自己对着干的族人,已然投了三衙,虽然职位不高,但也不是自己想管就能管的。 “罢,家中有事的族人,便自行离去罢。” 说了句不软不硬的话,王广仁起身轻甩衣袖,头也不回的往后堂走去。 台下,带头年轻族人冷笑着撇了眼王广仁的背影,无视倨傲小厮,扭头就走。 不欢而散,堂下族人去了小半; 见要脸的走了,剩下不要脸的便彻底放开了,拉着小厮各种赔笑。 王土旺自然没走,单论一个不要脸,他的段位比在座所有族人要高多了,但他也不至于逮着一个小厮舔。 这家伙只是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手捧茶杯也不喝,只是仔细端详着上面精美的花纹质地。 小厮见他这般模样也不敢恼,府中下人家属大多居于王家巷,哪个不开眼的敢惹这个混不吝。 若是真惹恼了这杀才,‘攮你老母’可不就单单只是一句骂人的话了。 谁也不想多个便宜爹,虽是奴才,但怎么说也是理国公府上的,自有一份体面在。 第12章 混不吝引入豪门,烈女贼逆推重山(2) 理荣堂。 管事小厮忙了一晌午,终于将舔着脸的王氏族人都分了活计,打发走了。 擦了擦头上薄汗,又补了点粉,小厮这才走到堂下,笑脸盈盈的瞧着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的王土旺。 “土哥,您听着这么久了,有瞧上的活计没?” 闻言,王土旺笑眯眯的将手中精美茶杯揣进怀里,仰头瞟了眼小厮,似笑非笑道: “某哪敢在水哥儿面前拿大,你瞧着有啥别人不愿干的活计,分了某便是。” “哪能啊!瞧您说的,土哥叫奴狗剩儿就成。”小厮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奴瞧着那守院的活计就挺好的,既不用点头哈腰招待客人,也不用出那蛮力气,跟着吃吃喝喝便管。” “那感情好!” 王土旺笑眯眯的撑着椅子扶手起身,拍了拍名为水儿的小厮肩膀。 “你小子不错,某这会儿回去,便与那王二、狗蛋说道说道,别没事在你老娘门前晃荡。” 听到这话,水儿眼底闪过一丝屈辱,面上却不露分毫,赔笑道: “劳烦土哥跑一趟了。” “小事。” 王土旺打着哈哈,晃晃悠悠的离了理荣堂,心中冷笑。 这水儿老娘,本是老太太房中婢女,长得颇有颜色,但霉就霉在没被理国三位老爷中任何一位瞧上。 年岁大了后,便拉出府许了水儿老爹; 水儿老爹原是府上车夫,死的早,他老娘这三四十岁的半老徐娘又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偏偏就爱勾搭人。 光土哥手下泼皮,就有王二、狗蛋、石板儿三人是他便宜老爹,听说瘦猴也去过,不过貌似一趟下来后就被嫌弃了。 水儿老娘曾经也暗示过王土旺,但他既不想多个便宜儿子,也不想和王二等人做连襟兄弟,遂拒了。 想着不着四六的事儿,王土旺找到账房,领了十两银子,离了理国公府。 平淡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一转眼,十月中到了,理国公嫡子嫡孙王元海的大婚良日,也到了。 提前两周,王土旺便被招到了理国公府,做着迎接新娘子的准备。 说是准备,其实这家伙就是到点大吃大喝,没事在府里前院溜达,名义上是检查漏洞,其实就是吃饱了撑得。 对此,干着苦活累活的族人颇有怨言,却也不敢在土哥面前造次。 王土旺对旁人不满心知肚明,但他毫不在乎。 当个泼皮无赖就这点好,闲话酸话统统入不得耳,只要不开罪了那些个高来高去的大人物,一双拳头足以保他顺风顺水。 日子一天天靠近,大婚当天,整个理国公府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悦的氛围,小厮女婢脚步匆匆,即便左右无人,脸上也挂着得体的笑容。 至于厨房,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火,卖相精致的各种菜肴更是不要钱的往外端。 迎新娘子的红毯,一路从国公府正门铺到了朱雀大街,沿街红幡随风飘荡,尽显奢靡; 理荣堂内,雍容华贵的老太太膝下孙儿孙女重孙重孙女环绕,富态的面容上满是欢笑,下手侧,大房王广仁领着妻子王蒋氏端坐,等待着新娘子的到来。 几乎每隔小半个时辰,都有小厮进来汇报新娘子的行程。 前院,王土旺跟着国公府的护院,四处巡逻。 “都打起精神来!这次咱们府来的客人身份都尊贵的紧,容不得半点马虎。” 为首的老护院腰挎单刀,一双虎眸扫过身后众人。 闻言,一旁一个年轻护院急忙凑到他身前,边应和边小声问道: “裘护院,您说俺们只守着前院,后院那边咋办?” “少管闲事!”为首的裘护院严肃的打量了眼旁边问话后辈。 “后院自有健妇守着,恁多女眷,让你进去你敢?! 况且今日大房海小爷大婚,后院更不是俺等厮杀汉能挨着的地儿!” 说着,裘护院还拿眼重重瞪了瞪到处张头探脑的王土旺。 “旺哥儿,说的就是你,莫再往后院张望了!” 话音刚落,护院们顿时一阵小声嘲笑。 护院队伍里,王土旺耸了耸肩,并不在意的跟着笑了笑。 其实老护院完全是误会他了。 土哥眼尖,刚刚瞥见一个府中婢女行色匆匆的穿过不远处的抄手游廊,觉得总有哪些地方不对的他这才多瞅了两眼。 这二周,他早就把府里的婢女认了个全,那婢女他自然也认得; 此女名叫鸢儿,是那王广仁妻子房里的婢子,惯是个会扭屁股的狐媚子。 只是这次,这臀儿咋溜得不顺溜了呢? 微微摇了摇脑袋,王土旺将心中疑惑压下,不再关心。 说不得人家姑娘来了月信儿了呢! 巡逻还在继续,随着宾客越来越多,国公府门前聚集了大量的马车、轿子,宾客的车夫也被引到前院侧面休息。 反倒是王土旺等人,被大老爷叫到了中院筵席举办的地方。 此刻,众多宾客即将入席,护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在筵席外围,反倒是王土旺因为姓王的缘故,被安排到最末的桌子就座。 于他同坐的,还有贵客们的护卫。 这层安排,自然也包括了让王土旺这个王家人出面招待护卫的算计。 随着新娘子顺利抵达,拜堂送入洞房后,众多宾客开始落座。 视线来到王土旺这桌,一众护卫围坐在桌子周围。 这些护卫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前几桌自家主人的身上,既不动筷子,也不与周围人攀谈。 这倒是便宜了王土旺,干脆扔掉筷子,左右开工。 左手拿着一整条炖猪腿啃得满嘴流油,右手抱着酒坛子,咕咚咕咚猛灌,毫无形象可言。 得亏这一席处于整个筵席的角落,没人注意,否则就他这吃相,就能把理国一脉的脸全丢光喽。 酒还未过一巡,消失了一会儿的新郎官便带着一众小厮女婢,从侧门走了出来,准备给尊贵的宾客们敬酒。 王土旺自然注意到了新郎官,见这孙子要从自己这桌旁路过,这才有些不爽的放下手中猪腿,正襟危坐。 视线一路留意着这位曾经把自己当小弟呼来喝去的理国嫡子嫡孙王元海,王土旺心里冷笑。 这般快就结束了?! 你小子要是进了水哥儿老娘的房,怕不是比瘦猴还遭人嫌弃; 就在王土旺心里嘀咕的时候,王元海领着一众小厮女婢,目不斜视的越过王土旺这桌。 看着新郎官儿的背影,土哥刚准备拿起之前猪腿接着啃,手上动作忽然一顿,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继续该吃吃该喝喝,只那余光一直留意着新郎官。 筵席首座,新郎官王元海在其爷爷王广仁的招呼下,开始挨个敬酒。 能坐在首席的,要么地位尊崇,要么就是地位尊崇的王家老亲,王元海哪敢有丝毫怠慢,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得体亲近的笑容,端着酒杯挨个躬身问好。 然而,就在王广仁领着王元海敬到文官那桌时,异变突起。 只见王元海与其中那名坐在首座、官员打扮的老者敬完酒,刚准备绕开他往席下走去的时候,王元海身后端着酒的女婢忽然从托盘下抽出一把小巧无比的分水刺。 此女面若凝霜,拿出分水刺,不由分说便对着首座老者后心重重刺下,电光火石间,不仅靠的最近的王广仁爷孙毫无反应,就连王土旺这桌一直关注那里的护卫,都来不及喊叫出声。https:/ 然而就在闪着莹莹蓝光的分水刺即将刺下的瞬间,忽听空气一阵炸响。 紧接着,就听一声闷哼伴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与此同时,坐在王土旺身侧的护卫一声大喝,感激的看了眼王土旺空空如也的左手后如猛虎般冲出。 尖叫声,大喝声适时响起,场面顿时大乱。 再看那意图谋刺的女婢脸色已然煞白; 她左手拖着肿如馒头的右手小臂,怒意冲冲的瞪了眼远处依旧大吃大喝的王土旺,这才一个纵跃,冲向外墙。 鹅黄色的裙角翻飞,被废了一臂的女贼竟展现出极其轻灵的轻功,脚尖轻点外围墙壁,就这么唰的一下冲进夜色,视周围护卫于无物。 而已然冲到首席老者身边的护卫并未深追,只是寸步不离的护在老者身边,严厉凶狠的目光瞪着周围一切胆敢靠近之人。 此刻,理国王氏的护卫也冲进筵席,努力维持着秩序。 没一会儿功夫,骚乱在王广仁等一种理国公府主人的维持下,渐渐平息了下来。 而我们的土哥,这会儿也终于吃饱了。 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王土旺提着一坛还未开封的女儿红,趁着护卫保护自家贵人离开的档口,从侧门溜出了国公府中院。 第13章 混不吝引入豪门,烈女贼逆推重山(3) 临近子时; 赔笑送走了最后一名客人,怒气冲冲的王广仁回到了理荣堂。 这会子的理荣堂灯火通明,除了王广仁,他的两位弟弟——王庆和王庐皆面色凝重的坐在堂内,一旁,裘护院面若素缟,霜打了茄子一般跪在堂下。 走进理荣堂,脸上气的青一块白一块的仁大爷看着堂下跪着的老护院,气不打一处来的他对着老护院的后背就是一脚。 “哎呦~” 一声哀嚎,佝偻着身子的老护院顿时被踹了个狗吃屎。 见他这副赖猪模样,王广仁更气了,上去对着裘护院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好个狗攮猪肏的腌臜东西! 让你看家护院,你就这样护院的? 闲常时弄个鸟嘴,卖弄杀好拳棒,真要你上场,见个纸糊,也好吓一炰骚尿! 那一个贱婢!贱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提着厮杀凶器,刺杀当朝计相! 气煞老子,气煞老子! 老子今天非把你脑袋揪下来当尿壶使!” 咆哮声响彻理荣堂,就在王广仁怒的愈发不可控制的时候,坐在下首的三大爷王庐皱着眉头开口了。 “大哥,好小些声,老娘今晚吓着了,刚大嫂二嫂哄了睡下了,莫吵醒了!” 听到这话,一口气憋在胸口,涨的满脸通红的王广仁也不好发作了,恶狠狠的瞪了裘护院一眼,由着小厮扶着,气喘吁吁的走到首座落座。 顺了好一会儿气,王广仁这才看向自家三弟。 “老三,你看今晚这事儿,可是冲着吾家来的。” 闻言,王庐放下手中刺客所使的分水刺,侧头看向茶几上碎成两截的猪腿骨,兀自皱了皱眉。 “只怕是一石二鸟。” 说着,王庐顿了顿,这才抬头看向自家不学无术的傻大哥。 “陈郡谢氏那边如何?” “还能如何,我那亲家老儿与我无二,气的胡子都打颤。” “可与你说道什么关于海哥儿婚事的事。” “那倒没有。” 听到这话,王庐紧紧攒在一起的眉心这才松开少许,仔细分析道: “计相郑玄是哥哥亲家的同门师兄,吾等就算去郑大人门上赔礼道歉,也需大哥亲家引路,所以万万不可苛待了人家孙女。” “这是自然!”王广仁点了点头。 “吾回去便与坦哥儿分说,莫让吾那儿媳妇招孙媳妇站规矩。” 大家族大多规矩极重,王广仁之子——王坦,他的媳妇荆氏直到现在,每天早晨都要去王广仁妻子蒋氏房里站规矩。 听到大哥如此配合,王庐当即点头,接着说道。 “如此甚好,还有大嫂房中女婢和你儿媳荆氏房中使唤的女婢,颜色好的或是和海哥儿走得近的,统统打发了出去,若是有海哥儿问起,便说是我说的。” “有这般必要?”王广仁面色不虞的盯着王庐。 “有! 若那刚入门的谢氏是个好妒的,以海哥儿那等面团性子,能压得服吗?! 大哥,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圣上已经透出要对北边用兵的意思了。 吾理国一脉,三代不入军中! 再这么下去,军中人脉怕是找也找不回了! 故稳住谢氏女,借陈郡谢氏之门路与当朝计相交好,掌握大军后,人吃马嚼的粮草方可再无桎梏,这关乎子孙后代百年大计啊! 这等时候,莫说区区婢女;就算要我三房上下之性命,又有何妨。” 看着苦口婆心劝阻自己的三弟,晓得事情轻重的王广仁叹了口气,重重点头。 “你嫂子与坦哥儿媳妇那里,吾去分说。” 谈完外面的大事,王庐显然松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丢丢笑容,伸手指了指茶几上沾满王土旺口水的猪大腿骨。 “想不到吾王氏,居然有这等好手。 裘护院,尔惯是会练武的,可有把握隔着百十步将这玩意儿砸中刺客持凶器之手。” 原本听到三老爷唤自己名,裘护院还高兴了一秒,可待他听清问题时,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小人...小人...” 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裘护院如泄了气的皮球般重重跪倒在地。 “小人做不到。” 这压根就不是准头的问题,就算有一副好准头,没两把子过人的力气,也压根没法将这玩意儿笔直的投出去; 毕竟这不是标枪,而是一根残留着肉的猪腿骨。 见裘护院这损样,王庐哪里不知道王土旺是个有能耐的家伙,扭头看向一旁立在身侧的中年仆从。 “林有余,吾家这英儿名甚?” 一旁,名为林有余的中年仆从不慌不忙上前一步,躬身回答道: “回老爷的话,此人名为王土旺,住在后头的巷子里,他家老子是王席。” “靠什么活计立身,可曾婚嫁?” “回老爷的话,那王土旺乃是街头...街头浪荡子,靠管巷内商户收大大小小的治安银子过活,未曾婚嫁。” “王土旺,土字辈的泼皮?有意思...”王庐呢喃着,随即眼睛一亮,扭头看向上座大哥。 “大哥,此人颇有勇力,予了吾罢,正好明年开春动兵,将这小子丢进禁军摔打摔打。” 王广仁这会子正心疼自家媳妇房里的那几个未得手的漂亮女婢,哪有心思管这个,摆了摆手,意思你随便搞。 得了大哥同意,王庐再次笑着开口道: “不若再将开格出府的婢子挑出个把舍了他去,也好叫这小子归心?” “......” 王广仁一阵沉默,但在大义之下,还是眼歪嘴斜的点了点头。 话分两头; 就在国公府三位大老爷决定拉几个婢子给王土旺配小子的时候,王土旺正被一把锋利的剑尖抵着咽喉。 “英雄饶命!” 漆黑一片的内屋,王土旺二话不说,双手举过头顶,毫无气节的来了个发国军礼。 黑暗中,抵着脖颈的剑尖更用力了。 “手放下,老实点!”清冷的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时竟让王土旺摸不清声音传来的方向。 “现在我问你答,你何时察觉到我的!” “没察觉到,察觉到就不会被女侠拿剑顶着脖子了。” 王土旺缓缓放下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哼!顾左而言他,我是问你在理国公府时!” 听到这话,王土旺右眼皮猛地一抽,心里直接骂开了。 好了泼妇!我好心装作不认识你,你丫的居然把话挑明了! 见王土旺沉默,持剑女贼手上用力,锋锐的剑尖顿时刺破了他的咽喉皮肤。 察觉到脖子一痛,王土旺立马怂了,倒豆子似的嚷了起来。 “女侠且慢!某这就说! 那啥,某在理国公府待了十来日,府里婢子身段早已了然于胸。 女侠你顶替的那名婢子名为鸢儿,惯是个会扭臀儿的狐媚子,今日下午某观你走路扭捏,一反常态,便起了疑心; 待婚宴时,你随王元海那厮路过某,某闻出了你身上无丁点香粉味,这点放在常人身上,倒也不值当怀疑。 可那理国公府但凡是个能动的,都爱往脸上抹点粉粉末末,男子都不例外,端是毫无阳刚之气; 于是某上了心,时时刻刻注意女侠你的一举一动。 女侠饶命,某不过被那理国公府强拉了去当...破绽!” 一声低喝,察觉到剑尖颤抖的王土旺脚跟瞬间爆发惊人之力,整个人如同莽牛一般,倒卷而出。 屋内黑暗中,被王土旺登徒子言论说的满脸通红女贼刚察觉到王土旺的动作,手中长剑下意识往前一递。 奈何她本身就受了内伤,外加上惯用手被王土旺丢出的猪腿骨所伤,一个不察,竟被一身莽劲的王土旺拉开了距离。 “轰隆!” 一声闷响,放手一搏的王土旺不管不顾,整个后背重重砸在月光笼罩的小院内。 就在屋内女贼准备冲出去干掉王土旺的时候,隔壁忽然传来了苏寡妇泼辣的尖叫声。 “老天爷呀,怎好叫俺糟了你们这些这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 老娘是寡妇!寡妇!汝等大晚上不睡觉,来寡妇家拿贼,拿你娘的臊呢!” 静了片刻,寡妇带着哭腔的哭骂再次响起。 “滚呐,老娘床底有甚好搜的! 哎呦喂,别他姥姥的开老娘的箱子! 老天爷呀,您老睁眼劈死这些全家遭瘟的烂腚眼子畜生罢,搜贼人却把老娘的小衣搜出来了,还是人吗!” 小院里,王土旺顾不上眼下紧张的气氛,咧着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这娘们骂人还真有意思! 和唱歌一样! 就在王土旺越发淡定的时候,屋内女贼撑住不了。 她内伤极重,刚刚又强运内力使自己声音左右飘忽不定,现在听隔壁寡妇话中透出的意思,怕不是抓自己的官兵已至隔壁。 一时间,女贼急火攻心,乱窜的内力瞬间突破限制,整个人头晕眼花手脚无力,重重摔倒在地。 听着屋内扑通一声肉体接触地面的闷响,王土旺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脑子转的飞快。 眼下,摆在他面前又两条路可选; 第一条,直接举报一波,让官兵对上女贼,把自己摘出来; 虽然自己可能会被怀疑与女贼一伙儿,但可能性并不大。 第二条,进门替女贼打掩护,凭自己击退的功劳,想来官兵也不会太过难为人。 只一个片刻,王土旺就做了决定。 二话不说,他毫不犹豫的转身朝小院院门走去,准备开门迎官兵。 管汝是铝贼还是铜贼,先吃俺一波正义的举报! 就在此时,黑漆漆的小屋内,一个黏糊叽叽的柔美嗓音陡然响起。 “嗯↗↘官人~来嘛~奴家要~” 声音不大,但已足够传遍小院,若耳力稍微好点,怕是待在隔壁都能听的到。 刹时间,整个天地一片安静,隔壁寡妇的叫骂声消失了,官兵翻箱倒柜的动静消失,仿佛连风儿都停下了喧嚣。 小院里,头皮麻的好似过电的王土旺一顿一顿的转过身,满脸绝望的望着自家黑洞洞的内屋门。 里面,唯衣物被脱下发出的窸窸窣窣声隐约响起。 这一霎那,王土旺的心思千回百转。 问:屋内躲了个女贼,和躲着一个光溜溜的女贼,有区别吗? 答:有! 这婆娘想自爆! 若她被逮,单凭这一嗓子,自己怕不是也要进诏狱体验一把大乾的刑具锻造水平; 到那个时候,就算没瓜葛,在什么辣油皮鞭、牛油蜡烛面前,自己也会忍不住痛招了算逑。 这狗攮的害人精! 拳头捏的嘎吱作响,王土旺牙一咬,硬着头皮赴刑场般冲进内屋,重重的脚步声落在旁人耳中,尽显饥渴本质。 第14章 混不吝引入豪门,烈女贼逆推重山(4) 边走边脱。 待王土旺走进黑漆漆的内屋,合上屋门,摸到榻边的时候,他身上就只剩下一件单薄的中衣。 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王土旺凭着感觉,一把掀开被窝,咻的一下钻了进去。 下一秒,他的手便摸到了细腻的衣服料子。 奶奶的,这娘们没脱干净!竟晃点老子! 肚里骂娘之际,一把锋利的匕首穿过被褥,顶在他的胸口。 “别动!再动攮死你!” 感受着耳边喷出的如兰似麝的热气,王土旺冷哼一声,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身侧。 这会儿,他也豁出去了。 若能把搜查官兵糊弄过去也罢,若糊弄不过去,大不了孟婆汤里滚一遭,所以这娘们要是不配合,他自不会手软。 无视顶在胸前的匕首,王土旺如蛆般蠕动着往床榻里面挤。 “呵,你个娘皮若再拿刀子比划,休怪某翻脸无情,鱼死网破。” 听到这般决绝的话,蜷在里侧的女贼顿时一惊,刚想放些狠话,就被王土旺粗鲁的捏住手腕,拿掉了匕首。 随后,这混不吝欺身而上,动作麻利的翻身而起,顺势将女贼压在身下。 “开始你的表演吧!” 中门大开,前襟失守的女贼正慌着呢,冷不丁听王土旺来了这么一句,大惊失色道: “什么表演!” “你用计逼某入瓮,到了这个时候,还敢与某装傻!” 听着王土旺凶横的语气,女贼心中千般古怪,万般滋味霎时涌出。 想自己堂堂白莲教圣女,今日竟落的与一泼皮同床以谋生计,而且这小贼还是坏自己好事的那个,真乃平生不遇之奇耻大辱。 可路毕竟是自己选的! 吾乃江湖儿女,事权从急,罢了! 她自不是犹犹豫豫之人,那男女之事虽未尝试过,但见也见过不少,当即脸蛋屈辱的歪向一侧,檀口微张,如泣如诉的莺啼声悠然响起。 被这声音一激,王土旺不仅没有意动,反而清醒了不少,当即以手撑床,吱呀吱呀,有节奏的摇了起来。 这一摇,身下女贼面若桃花的脸庞瞬间红的要滴血似的,柳眉下的大眼眸里竟憋出了一滴屈辱的泪珠。 狗贼!待吾内力恢复!吾誓杀汝! 就在两人卖力表演的时候,两个轻巧的落地声出现在小院中,女贼本就是耳力惊人之辈,知晓逮自己的官兵已经翻墙进入小院,情急之下,完好的左手竟一把勾住王土旺的脖子,将原本还保持着距离的他硬生生拉到自己脸边。 “官兵进来了,继续不要停!” 耳边,幽兰若竹的轻语声响起。 闻言,王土旺冷静点头,伸手就把女贼内里穿的小衣拉下肩头,露出她皎洁如玉的双肩,紧接着,他调整呼吸,做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满是阳刚的气息混着酒香,一下一下喷薄在女贼肩头; 这下好了,女贼脸上红润顿时快速蔓延,只两三个眨眼功夫,晶莹玉润的耳垂便红成了樱桃。 一番操作,在两人精湛的演技下,倒是让院内官兵信了大半,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这床摇的倒是和要散架一样,还挺猛!” “俺上俺也行,只是这女的叫的...嗯...怎么说呢!有点千篇一律的感觉。” “哥哥此话怎讲?” “俺在那百花楼听过这种叫法,那里面的小娘子好像都这么叫。” “哥哥的意思是,这些小娘子的叫法就和俺们每日点卯训练武艺一般,都是专门练出来的?” “意思不差,就是汝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现在咋办?” “管他呢,走,进去瞧瞧!” “走走走...” 说着,两个官兵脚步加快,急吼吼的就要往内屋钻; 见官兵就要进来,女贼抵触再次少了三分,一把搂住王土旺,热力惊人的双腿竟瞬间勾住了他的腰肢。 而王土旺此时哪有什么狗屁旖旎心思,继续折腾自家摇摇欲坠的床。 “啪!” 一声重响。 里屋门被一脚踹开,橘红色的火把光芒洒进黢黑小屋。 下一秒,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在王土旺耳边炸响,差点没把他耳膜干穿。 而门口两名官兵,一脸正义的冲进里屋,瞪大眼睛使劲瞧着床榻。 一抹雪白划过,王土旺瞬间扯过被褥,盖住女贼外露在空气中的香肩与脸蛋,望向官兵。 “谁! 欸...两位官爷!不知这...何事?” 看不到女人,一名官兵回味着刚才一闪而过的白腻,施然开口; “当朝三司使遇刺,大索全城,尔等快起来,俺们要搜查!” 听到这话,王土旺急忙赔笑道: “两位官爷说的莫不是今晚理国公府郑大人遇刺之事?” “正是!” “那可太巧了,某今晚就在现场,那救下郑大人的猪大骨,还是小人抛的呢!” 一听这话,两位官兵顿时肃然起敬,准备搜查的脚步当即停了下来。 “阁下可是王土旺?” “正是在下。” “失敬失敬,既是王壮士当面,自没有再搜下去的理由,打扰了!” 说着,两个官兵握刀抱拳,竟然就这么退出了房间,临离开还贴心的将门待上了。 看着关闭的房门,王土旺一时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本以为就算搬出自己救下郑玄郑大人的事实,也要好好费一番口舌,没成想,这官兵竟退的如此干净利落。 他哪里知道,郑玄护卫在保护郑玄离开理国公府时,曾把王土旺好好夸了一番,就连王土旺那糟糕的吃相,在他眼中也成了不拘小节的壮士做派。 这倒是让郑玄上了心,与前来保护的巡检司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提了一嘴。 俗话说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揣摩上官的心思本就是职场必修课,况且这个上官是主管天下财计的当朝计相。 于是乎,王土旺的大名也跟着一道传遍了巡检司。 就在王土旺愣神之际,身下女贼陡然发力,如同一头雌豹般猛地将土哥推开,随后一把扯起衣领,盖住香肩,蜷缩床角冷眼斜视他。 见状,王土旺轻蔑的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 “呵,这就准备动手弄死我了? 来吧!这等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的事儿某见得多了!” 女人不言。 “某自认没做错什么,左右不过‘忠于人事’四个字罢了。 既收了那理国公府的钱,遇了事自理所当然出手。 汝若怨某,取匕首攮死某便是。” 说是这么说,可刚刚在床上那会儿,他早就把这娘皮的剑和匕首都摸走了。 见蜷缩在床角的黑影没动作,偷摸松了口气的王土旺耸了耸肩。 “至于刚才之事,事权从急,某就不说那救你一命的挟恩图报的话,就单论某占了你的便宜。 你且放心,某虽无赖,但也不会平白赖了你的账。 你若年过二九且愿意,某娶了你无妨,你若不在意,某亦可保证此生绝不将此事与二人分说,你若气不过,拿匕首攮了某,某也认了。 某不愿留甚劳什子隔夜仇!你有任何想法,划下道来,某接了!” 床角,柏曌子蜷缩着一动不动,心乱如麻。 于无声处听惊雷,此人表面一副浪荡子模样,可刚刚在床上时,表现得却极为克制,更不论她师父从小教导她,莫以怒杀人。 可... 沉默了不知多久,女人这才缓缓扯过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你...你且去吧,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再有第三人知道,三刀六洞吾誓杀汝!” 女人冷酷到接近无情的话回荡小屋,落在王土旺耳里,却格外亲切。 “如此,多谢女侠!” 长长松了口气,一拱手,王土旺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麻溜穿上。 “女侠,此屋留汝养伤,某去也!” 说罢,扎上腰带,好不拖泥带水的扭头就走。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准备在王二家一直借宿到年后,顺带和王二妹妹培养培养感情。 虽然这二年还不能娶了那小妮子,可熟络一下总归没错。 至于刚刚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贼,去他妈的! 成年人的世界,谁当真谁便是那自讨晦气的含鸟猢狲! 就在王土旺即将快步走出小屋的时候,自那床榻上,带着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你去哪儿?” “某去兄弟家借住!”王土旺头也不回的答道。 “那你明日去那药铺子,买人参三钱、太子参六钱、黄芪白术各两钱,煎了予我。” “可!”王土旺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伸出手。 “女侠可有银子否?” “吾去刺杀,身子自然越轻便越爽利,哪有那黄白之物,你且去买,待吾身子利索了,便还你。” 听到这话,王土旺眉梢一跳,混不吝的笑了起来。 “女侠此言差矣,汝等高来高去之人,某哪的寻的得,还是现将银子舍了某,某再速速去那药铺抓药。” “没钱!” 柏曌子裹着被褥,怒视王土旺。 “那便没法子了。” 王土旺耸了耸肩,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 见状,柏曌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正欲张口骂人,却见那王土旺脚下生风,早已离了内屋,推开院门扬长而去。 “混蛋,还与我玩那欲情故纵的路子。” 小声嘀咕着,柏曌子裹紧被褥,缓缓躺下,并无半点慌张,仿佛算准了王土旺会拿着药回来。 她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套路没见过,那些个道貌盎然的谦谦公子都爱整这么一手欲情故纵的法子,还美其名曰——惊喜; 等啊等啊...等到日出,公鸡咯咯叫; 等啊等啊...等到日上三竿,腹中咕咕叫; 等啊等啊...等到日薄西山,金色光辉洒满小屋,王土旺终于回来了。 这会儿他正打着酒嗝,唏嘘的胡渣子上满是油渍,晃晃悠悠走进小屋。 再一看,此人手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劳什子草药! 走进内屋的王土旺看都不看一眼自家床榻,自顾自找了床烂棉褥子,也不嫌脏,就这么铺在地上,躺下便睡。 看着猪一样打着呼噜的王土旺,柏曌子气的眼都红了,稍微收束的内力再次逆行,一口淤血喷涌而出。 也不知她是无意还是故意,那一口鲜血,不偏不倚喷的王土旺一头一脸。 地面上,王土旺睁开睡得发红的眼睛,草草抹了把脸,这才看向床上。 “女侠有何吩咐?” “药呢!” “什么药?” 面对王土旺惺忪睡眼中带着的莫名其妙的眼神,柏曌子积攒了一天的怒气彻底爆发了,血沫子混着口水喷射而出。 “老天无眼,怎么不发一煌煌天雷劈死你这全家遭瘟的烂腚眼子的登徒子。 老娘被你害了算计,折了手臂,又按在床上吱呀吱呀厮磨了那甚久,让你买药,你他娘的都给老娘忘了! 你咋不忘了你姓啥!野狗攮的下流种子。 整天不学无术,非要看那婢子扭屁股,老娘就不扭!就不扭!你奈我何!” 事实证明,就算是平日里圣洁如莲,高高在上的圣女也是会骂人的,至于平时为啥不骂,是因为还没到气头上。 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女人,王土旺懵了。 这...以钱易物,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况且老子还没问你要跑路费和劳务费呢! 床上,女人喘着粗气,泛着猩红的大眼睛死死盯着王土旺,接着骂道: “你!要么现在弄死我,要么立刻去给老娘买药,最好的药! 如若不然,老娘伤愈后立马一掌拍死你!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老娘是白莲教的人,你若杀了我,自有你好看!” “女人果然不可理喻...” 王土旺果断认怂,麻溜起身,嘀嘀咕咕的溜出小屋。 第15章 混不吝引入豪门,烈女贼逆推重山(5) 土哥前脚刚出门,后脚一个鬼鬼祟祟的窈窕身影就摸进了他家。 仔细一瞧,竟然是隔壁苏寡妇。 “你来干嘛?” 气性未消的柏曌子裹着被褥,斜倚床头,瞧不都带瞧苏寡妇一眼。 门口,苏寡妇笑意盈盈的迈着小步子,施施然的走到床边坐下,悠闲开口道: “俺来瞧瞧你呢!还能干嘛~” “瞧完了可以走了!” “别急啊,让俺再瞧瞧。” 坐在床边的苏寡妇一声浅笑,在柏曌子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摸进被窝。 下一秒,寡妇脸上笑容一僵,一抹嫣红顺着锁骨爬上脸颊。 随后,这娘们强忍着羞意,似笑非笑的开口调笑道。xbiquge “呦!这褥子咋还...” “要你管!” 柏曌子的脸颊亦臊的通红,唯一完好的左手揪住苏寡妇手背一阵猛掐。 苏寡妇吃不住痛,急匆匆收回伸进被窝里的手,捂着红彤彤的手背嗔骂道: “骚狐狸,这会子倒装起清纯来了,昨晚叫的那么大声,差点没把老娘院墙掀翻了去。” “你再胡说,我...我...” “我什么我!”苏寡妇寸步不让,带着薄怒的桃花眸子斜斜的瞅着柏曌子。 “什么东西都与俺争,小时候便也罢了,现在男人都与老娘争。 俺且问你,你行刺失败后,为何不来俺家寻我,反倒来这王土旺家。” “要你管!” 柏曌子梗着脖子,拿后脑勺对着苏寡妇。 “切,不来俺家俺还不稀罕呢!俺再问你,你为何不去怡红院避着!” 见寡妇拿怡红院据点说事,柏曌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云狐媚子,你还好意思拿这个问我?!吾正要与你说道说道呢! 你管着中京大小事儿,那怡红院被渗透和筛子有何区别!平时做落脚地儿倒还成,这等时候,吾怎敢去! 此事,吾回山东后,必然要向教主告你一状!” “扯你娘的臊!”一听告状,苏寡妇顿时急了,不由分说扯住柏曌子衣领。 放在平时,她的手上功夫自然拿不住柏曌子,可现在柏曌子身受重伤,实力十不存一,竟被苏寡妇这从小欺负到大的冤家闺蜜拿住了衣领。 “教中何时管过我!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老娘能把怡红院拉扯起来,自食其力的同时每年还往山东输银子! 你们还想老娘怎样!与那皇城司掰手腕子吗?! 再说了,你此行刺杀本就是私仇,凭你圣女的脸子,还调不动老娘的手下! 老娘不告你个以私误公就不错了,还想去教主面前嚼舌头。” 床上,柏曌子被她骂的哑口无言,兀自生着闷气;放在过去,这家伙敢这般训斥自己,早就被自己按在地上狠狠地抽屁股蛋子了。 揪着柏曌子衣领的苏寡妇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趁她不备,竟一把掀开被褥; 柏曌子躲闪不急,露出肿胀如馒头的右臂。 上下打量了番,看着闺蜜如此惨状,苏寡妇这会子也笑不出来了。 “该死的,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随后,苏寡妇不由分说按住柏曌子额头,这才发现她浑身上下烫的吓人,眼眶顿时红了。 “还受了这么重的内伤!快坐好,我度点内力给你! 该死的,叫你当初别练《四观三净圆融融功》,你非要逞这个能为! 怎滴,这世道就你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天纵奇才? 恁多前人练了都爆体,就你能耐!” 骂骂咧咧的责怪着,苏寡妇手上动作也没停,强行将柏曌子身体掰正,背对自己,随后双掌拍在她背上,体内内力汹涌而出。 感受着后背不断传来的清凉,受了大委屈的柏曌子哪里感受不到自家好姐妹的关心,眼眶顿时红了。 就在她准备阻止苏寡妇的时候,身后传来苏寡妇的叫骂声。 “赖死搓皮的玩意,还不运功!老娘我又不晓得你功法运行路线!” 闻言,柏曌子咬了咬牙,运起内力。 说起这《四观三净圆融融功》,作为白莲教瑰宝级功法,自有三份玄妙,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 通过此功练出的内力,别的妙用不谈,唯独有一妙用,不得不说; 练了此功,可以强行吸收三种属性的内力,纯阳,纯阴以及中正平和的内力; 据说这门内功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玄阴真经与赤阳神功。 可神功妙用虽多,但桎梏却也不少; 其中功法运行轨迹更是重中之重,一旦体内内力运行出了丁点岔子,轻则重伤,重则爆体而亡,端是吓人的紧。 简单点说,和跑步岔气有点类似; 正常人岔气缓一缓就好,练了《四观三净圆融融功》后,岔气就成了大忌; 所以江湖上那些专门扰乱对手内力运行的功法,就成了这门内功的天敌。 苏寡妇给柏曌子度内力,就是想让柏曌子借自己的内力,强行将走岔的内力掰回来。 时间流逝,转眼一刻钟时间过去,苏寡妇提醒一声后,收回双掌,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此刻早已汗珠密布。 “今日打住,王土旺说不得就快回来了,我明日再来。 切记,再不可妄动内力!” 撂下一句话,苏寡妇带着满身香汗,莲步轻点,离开小屋。 至于手臂上的伤,对常年行走江湖的柏曌子并算不什么,内力一顺,神功自会疗伤。 就在苏寡妇离了王土旺家没多久,土哥回来了。 这厮也是好本事,不仅拿着几包用纸包着的草药,手上更提着一个铁皮炉灶和一个用来煮药的陶罐。 放下杂物,王土旺快步进屋,走到床边木桌旁,放下药物。 “女侠,且帮某看看,买的分量可有误。” 闻言,斜倚在床头的柏曌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也不拒绝,拿起药物开始检查。 没一会儿功夫,她就将几个药包都拆开来检查了一遍,这才开口; “无误。” “嗯。”王土旺点了点头,拿起一包转身走向院外; 转身的瞬间,这厮嗅了嗅狗鼻子,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无声叹了口气。 寡妇来过。 ...... 小院里,王土旺蹲在炉灶前,面无表情的扇着火。 就在他想事情的时候,小院门响了。 “咚咚咚...” 带着节奏感的声音传遍小院,王土旺顿时心里一紧。 以前他对门响没有丝毫感觉,但现在屋里藏着个刺客,由不得他不谨慎。 丢下扇子,王土旺一边高呼“来了来了”,一边擦着手走向院门。 “吱呀”一声轻响,门开了。 此刻门外,理国公大房管事奴才水儿正领着两个小厮,满面笑容的站在门外。 “给土小爷请安了。” “原来水哥儿,寻某何事?” “回土小爷的话,大老爷有请。” “现在?” “自不是现在,老爷请您明日中午,过府吃顿家宴。” “好,某知道了,明日自会登门拜访。” 得了准信儿,水儿那还敢在这面无表情的泼才门前多待,对着王土旺一阵点头哈腰,转身告退。 就在王土旺准备关门的时候,一个窈窕的身影冷不丁的挤进了他家院子。 低头一看,原来是隔壁个把月没来往的苏寡妇。 “嫂嫂,某准备歇了。” 常人听了这逐客的话,自然不会多待,谁知今日的苏寡妇,耳聋的厉害; “好个没良心的旺哥儿,俺以前隔三差五唤你吃饭; 现在发达了,连理国公府上的小厮都唤你土小爷,倒和俺生分起来了! 这会子太阳还没下山,你要困觉?你这锅炉不烧了?! 老娘不信! 来,你且去床上躺着,老娘看着你困觉!” 说着,苏寡妇就要扯王土旺袖子。 这院门还敞着呢,土哥哪里敢和她拉拉扯扯不清不楚,急忙竖起手掌,挡在身前。 “嫂嫂,你...你注意点!” 苏寡妇扯不到王土旺,竟扭着肥臀儿一把挤开了他,‘duang’的一下关上了院门,霸气转身,妩媚的桃花眼挑衅的盯着他。 面对彻底豁出去的苏寡妇,王土旺也是头大如斗。 这要是放在过去他不知道苏寡妇底细的时候,他上去就是一套今日办事,明日办酒的操作; 什么寡妇不寡妇的,该改嫁改嫁,谁叽歪揍谁。 可他现在基本已经确定苏寡妇和屋内那个病痨鬼刺客是一个来路,鬼知道哪天人就跑没了。 就在王土旺皱眉沉思的时候,对面的寡妇,心里也在打鼓。 她之所以急头白脸的闯进来,一是王土旺已经个把月没搭理她,她急了。 至于第二个原因,出在她那闺蜜身上。 她那闺蜜从小就是个不服气的男人性子,但凡苏寡妇有的,柏曌子必抢; 明明柏曌子自己也有一份,也不罢休,就是要抢。 偏偏苏寡妇是个面团儿似的软糯性子,从小到大这么些年,两人之间倒也没甚大矛盾。 但是现在不同,那女人就躺在屋里,连褥子都湿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事还煮点药喝喝,这般下去,怕是内伤治好了,肚子也大了。 对此,苏寡妇不敢赌。 王土旺是个好的,她很中意,这次她不想让。 第16章 勾前搭后生二心,女贼夜入土哥怀(1) 金乌西落,小院里一片安静,只余炉灶上的瓦罐噗嗤噗嗤的响着。 王土旺与苏寡妇已经对峙了好一会儿了。 他俩谁也不说话,就这么瞪着对方。 苏寡妇又羞又怒,哪里肯先开口。 而王土旺则不想把事情说开。 不过眼下再耽误下去,药怕是直接煮成渣子了。 咬着牙,王土旺迈步,准备绕过苏寡妇,去往炉灶边; 而苏寡妇却寸步不让,一个斜迈步,挺着鼓囊囊的胸膛,挡在他的身前,仰着脑袋挑衅的看着他。 “嫂嫂,有些事儿说开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听到这话,苏寡妇顿时眉头一皱,察觉到丝丝不寻常的意味。 不过,她并未多想,依旧一言不发的挡着她。 见状,王土旺也没招了,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指着内屋。 “嫂嫂,那里有个不喝药就要死的家伙,某就算陪你在这儿站一夜也无妨,反正某不关心她死活,可嫂嫂你呢?” 一下被道破心思,苏寡妇瞳孔骤缩,竟被这话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在说甚胡话,什么死不死,谁又要...又要死了!” 苏寡妇设想过王土旺会用借口忽悠自己,比如说有喜欢的人了,再比如说屋里有陪睡的漂亮小娘子,谁成想,王土旺竟一下子点破了自己的身份。 看着桃花眼中满是惊慌的苏寡妇,王土旺微微摇头,再次叹了口气,迈步走向炉灶; 这一次,苏寡妇没拦他,当然了,心神剧烈震颤的她也不敢拦他。 蹲在炉灶边,按照医嘱又给瓦罐中添了些水,王土旺这才侧头看向呆立小院中的苏寡妇。 从侧面看去,这女人前凸后翘,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端是撩人的紧。 而此刻这局促难安的样子,更是给她添了一抹柔弱,让人恨不得搂进怀里狠狠给她两拳。 “嫂嫂,天黑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王土旺最后提醒了一句; 而就是这一句,惊醒了身份被戳穿的苏寡妇。 只见这娘们柳眉一皱,索性不装了,裙角翻飞,快步来到王土旺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何时察觉到的?” “有段时间了。” “何时!”寡妇咄咄逼人的追问道。 “王大麻子骚扰嫂嫂的时候,嫂嫂反应太过平淡了。” 听到王土旺平淡的话,苏寡妇瞬间炸窝了,指着王土旺的鼻子怒斥道: “难道老娘就不能信任你吗?! 好个蛆心烂肺的玩意儿,我道你为何个把月不理我,原来老娘信任于你反倒被你怀疑上了,真真瞎了我的眼!” 面对寡妇的指责,王土旺心里也不痛快的紧,当即起身,一步逼到寡妇近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她。 “那某可猜错了?你是不是那白莲教的人?! 某不过中京一泼皮无赖,单单只想找个安分守己的娘们过日子; 既识破尔等身份,未告发已是仁至义尽,某还闭眼锁耳,装出那任事不知的憨傻样子; 到头来,尔等却步步紧逼,还要某如何?!” 话说开了,王土旺索性不再保留。 “尔等高来高去,倘若事发,一走了之! 到了那时,某如何自处?!” “我...我自然不会一走了之!”苏寡妇低垂着脑袋,支支吾吾的辩解着,只是这话怕是连她自己也说服不了。 “哼!” 土哥一声冷哼,尽显男儿本色。 “汝欺某眼瞎耳聋不成,那白莲教老巢在山东,京中有个鸟甚的根基。 某猜的不错,尔等京中产业,说破了天去也不过二三赌坊,一二青楼! 若东窗事发时,你我已成夫妻,你我有何能耐在这中京继续立足!” 王土旺声音不大,甚至刻意压低了少许,不过听在苏寡妇耳中,却如早春惊雷般振聋发聩。 这小贼真真厉害! 不过,小贼说要和我结为夫妻耶~ 还说要和我在这中京踏踏实实过日子! 这...这可如何是好...我要和小贼困觉吗? 这这这...好羞人...不过小贼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 礼貌性的震惊了片刻,苏寡妇就开始往歪处想了; 可她这一想,立在她身前的王土旺绷不住了。 这娘们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我在骂你!骂你呢!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介于对峙双方中的其中一方开始脸红扭腰桃花眼乱瞟,小院中的紧张对立气氛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转而有种向恋爱轻喜剧发展的趋向。 王土旺当然不能让气氛就这么发展下去,毕竟再拖下去,怕不是要擦枪走火。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苏寡妇双臂护着胸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我...俺...俺还没准备好!你先...先憋着,等俺想好再说。” 说罢,娇羞欲滴的苏寡妇也不敢多瞧土哥,臊红着脸,扭头冲出了小院。 看着寡妇消失的背影,王土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打心眼里不想和这些江湖教派扯上关系,不是妖女不美,也不是侠女不飒,而是江湖人大多不讲规矩。 但凡和江湖门派扯上,还没等自己做些什么,就天然继承了所属教派的敌人; 这些敌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这些人不玩阴谋,只玩阴的; 什么下毒、趁黑抹脖子、暗中偷袭,一刻都不会让自己闲下来,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喝个酒心里都不爽利。 人活一辈子,若天天提心吊胆,还不如早点下去重开一个账号。 况且江湖人混的再好又能怎样,想要权力和银子,还不是要和当官的勾结。 自己是中京土生土长的坐地户,本就处于大乾的权力中心,何必舍近求远,与那江湖人勾搭不清。 想着不着四六的事儿,王土旺熬好药,端着让屋内面色复杂的女贼服了,这才躺下睡觉。 ...... 翌日。 早早起床,套上黑色短打,扎上腰带,赶赴理国公府赴宴。 与后门护院道明来意后,王土旺静静站在台阶下的石狮子旁,安静等待小厮通告。 看得出来,前几日大婚刺杀一事,还是给这座百年国公府带来了不少影响,首当其冲的,便是护院再不如往日那般悠闲,反而个个神情紧张,如惊弓之鸟。 而暗地里,更有不少隐晦的视线四处打量。 看样子,江湖人的不讲规矩还是给偌大的国公府好好上了一课。 就在王土旺兀自打量门口石狮的时候,理国府后门哐当一声打开了,面上带着谦卑笑容的水儿一身精致锦袍,急匆匆的迎了出来。 “让土小爷久等了。” 瞅了眼这人模狗样家伙,王土旺咋了咂嘴。xbiquge “别叫某爷,某当不起,水哥儿不嫌弃叫声土哥便是。” “土哥,久等了,请随我入府,咱们先去给老太太请个安。”水儿从善如流,笑容依旧。 “如此甚好。”王土旺点头。 这大乾以孝治国,自己一族亲入府,自当先与王老太太请安。 顺着抄手游廊一路穿行而过,一行人绕开后厢内眷居所,顺着高墙大院间的小巷,一路来到理荣堂门外。 此时,理荣堂内,王老太太左右坐着大儿媳妇云太太,二儿媳妇沈太太,三儿媳妇刘太太,下首一众孙子孙女重孙重孙女言笑晏晏; 而那大房嫡子嫡孙王元海,正带着新婚燕尔的妻子谢氏,与老太太请安。 就在众多小孩子吵吵闹闹要谢氏讲那新婚感受时,水儿从侧门进了理荣堂通报。 “老祖宗,那王土旺来给您请安了。” “让他进来。”王老太太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轻飘飘的摆了摆手,随即便与那下首的大房云夫人分说起来。 “前儿个海哥儿大婚,那刺客刺杀当朝计相,差点没把我吓出什么好歹。 后来啊,多亏了这旺哥儿是个又能为,隔着半个园子,竟把那计相救了下来。 你是没瞧见,老身房里的丫头都快把这小子说成天上武曲星下凡了。 今儿个,老身可得好好瞧瞧这旺哥儿是不是个有三头六臂的。” “能给老太太老爷分忧,自然是个好的。”大房的云夫人温婉的笑着。 “那可说不准,外头的人没甚家教,这旺哥儿又没个没爹娘老子,指不定是个邪头八角的,冲撞了老太太。”二房沈夫人笑盈盈的插了句嘴。 正说话间,得到允许的王土旺大走进理荣堂,见堂上莺莺燕燕乱花迷眼,也没多瞧,对着上座的王老太太抱拳鞠躬。 “见过老太太。” 首座,王老太太细细打量了眼身形高大壮硕、皮肤略黑的王土旺,原以为是一武力过人的翩翩美少年,现在看到这货,顿感期待幻灭,心中本能的就有些不喜。 她惯是个喜欢颜色好的,无论男女。 像三房王埰宁、王埰荷,王埰露都生的一副好颜色,而三房最小的嫡子,年近九岁的王玉圭,更是长得和个瓷娃娃一样,极受老太太宠爱。 王土旺生得不丑,阳刚之气更是极重,可这一身平民装束的贴身短打,怎么看怎么碍眼。 不过三房的庐老爷已经动了将王土旺收归麾下的心思,她倒也不好再表现出不喜。 理国一脉这代就出了王庐这么个稍微有点能为的子孙,况且王庐本就是王老太太老来得子的小儿子,最得她的喜爱,这份体面还是要给的。 沉默了片刻,老太太脸上依旧挂着慈祥的微笑,眼底的笑意却收敛了。 “起来罢,可曾用过午膳。” “还未,给老太太请安后,还要去大老爷那儿一趟。” “那便去吧,别让大老爷等的久了。” 说着,失了兴趣的王老太太对着一旁伺候的水儿摆了摆手。 “领着旺哥儿去寻大老爷罢。” “奴这就领着去。”水儿一躬到底,随后迈着碎步领了王土旺出了理荣堂。 待两人走远了,理荣堂内这才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老太太您瞧瞧,媳妇儿说的没错吧!这头也不磕,吉祥话也不会说,惯是个粗野习惯了的。 要我说呐,这外头的就是不入家里的知书达理,您瞧瞧咱们家的孩子,哪个见了长辈敢摆着个脸,可不得乱棍打一顿。” 二房沈夫人眼底藏着得意,直拿眼儿去瞅那一言不发的三房刘夫人。 刘夫人心里一阵气结,面上却不露,嘴上更是一言不发。 王庐此人好以军法治家,四个孩子被老太太宠着不好多说,但妻子小妾的嘴却管得极为严实,个个都与那锯嘴葫芦无二。 首座,王老太太虽然没搭理自家这个碎嘴子的老二媳妇,心里却未尝不认同她的话。 说到底,理国公一脉还是富贵久了,早就打心眼里瞧不上外面这些泥腿子亲戚。 第17章 勾前搭后生二心,女贼夜入土哥怀(2) 话分两头; 却说那王土旺离了理荣堂,跟着小厮水儿却没往那国公府前头走,反而在抄手游廊转了个弯儿,径直向那东路院去了。 这国公府整体四四方方,中路院划给了大房,王老太太跟着大房过,西路院予了二房,而东路院儿,则舍了三房。 “水哥儿,不是说大老爷唤某吗?怎向着东路院儿去了?” 闻言,水儿浅笑着侧身道: “瞧奴儿这脑袋,忘了和您说了,大老爷今儿身子不大爽利,便让三老爷代他请土哥这个东道。” “庐大爷今日不上衙?” “三老爷今儿休沐。” 行吧!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王土旺还能说啥呢。 这国公府也是规矩大,二房三房想请人,还得先在大房那儿过一道,待一来二去熟悉了,方能以自己名义下名刺。 只不过,这庐大爷搞的这么正式,所图不小啊!难道馋小爷身子? 正常来说,理国公府一脉想找王土旺这等穷亲戚,派个小厮把人唤来便是,压根不需要以族长王广仁的名义来请; 当然请也有请的好处,起码一些眼皮子浅的家伙会大为感动,纳头就拜也不奇怪。 王土旺眼皮子就很浅! 于是乎,当王庐在酒宴上说出要给他封五十两银子的大红包,以及赏他个把丫鬟服侍他的时候,土哥感动的眼泪水汪汪,当即抄起酒坛,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坛。 “庐大爷,肉麻的话俺不会说,从今往后,您若指东,俺绝不往西,您让我撵狗,俺绝不捉鸡。” “旺哥儿怎得如此见外!”王庐皱着眉头,心里却对王土旺的表现格外满意。 “汝父在时,与吾最是亲近,旺哥儿唤吾庐叔便是,以后没事常来东路院走动。 汝那兄弟玉圭,整日好往女儿堆里钻,奈何老太太疼爱的紧,吾也不好多说什么,汝正好替吾教教这小子何为男儿本阳刚。” 这话说的漂亮,既显得亲近,又不失自己作为长辈的威严。 对此,王土旺还能说啥呢,唯灌酒尔。 一通好喝,土哥也不见外,逮着桌上好菜就是狼吞虎咽,他自知自己装不来那斯文模样,索性不做作; 见他这般,王庐更觉此子虽粗鄙,但豪爽异常,值得一信; 不过他心机颇深,脸上不露分毫。 “旺哥儿,吾观你颇有勇力,不知有何奇遇?” “嗨,瞧叔叔说的,俺这辈子都没出过中京城,哪儿寻得甚劳什子奇遇。 不过是前段时间与那码头一黑汉子不打不相识,他便舍了俺一本莽牛劲,练着练着,便成了这般,可能是俺天生就力气大吧。” 听到这话,王庐也不怀疑。 王家巷毕竟是理国公后门,只要他想,那里发生的事情什么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既颇有勇力,旺哥儿可想以此谋些正经差事?” “那自然是想的,俺前段时间还寻思着,这般年岁未见媒婆上门,怕不就是自己泼皮儿的身份吓着左右邻里了。 正巧前段时间坑了那巷尾王大麻子一把,存了点银两,还想着寻那媒婆讨个婆娘回来暖被窝呢!” 王土旺丝毫没有半点掩饰自己劣迹的意思,只大大咧咧的道来。 王大麻子一事,王庐自然是知道的,对此,他不仅没有丁点反感,反而觉得此子不仅颇有勇力,算计起人来,竟然也有两手。 上位者就是这样,不怕你坏,就怕你没能耐; 尤其是在军中,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事儿屡见不鲜。 王庐出生将门,虽比不上先祖那般能征善战,但起码的道理还是懂得。 放下酒盏,仔细琢磨了片刻,王庐悄无声息的瞥了眼喝的面红耳赤的王土旺。 “旺哥儿若不嫌庐叔多事,吾倒是有个门路。” 一听这话,王土旺的眼睛亮了。 “庐叔有何见教?!” “军巡铺押捕如何?” “可!”这会子王土旺哪里顾得上喝酒,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事情定下,王土旺又是一阵感激涕零,拍胸脯表忠心,端是把王庐劝的多饮了些。 直到出了理国公府后门,冷风一吹,王土旺脸上憨厚傻笑这才尽数收敛,冲着大路啐了一口浓痰。 好个惯会演戏的孙子,居然和爷爷玩起了礼贤下士!我呸! 如是这般也就罢了,尔等居然让爷爷去王家巷干押捕,鬼知道那新来押捕陈录后面藏着什么庞然大物,老子躲都来不及,还让我当排头兵给你们排雷! 奶奶滴,想使老子这把刀,也不知尔等有没有这个能耐! 就在土哥肚里骂骂咧咧个没完的时候,身后理国公府后门再次大开,水儿提着一个包裹,急匆匆的赶了出来,看到王土旺的背影,这小子连连摆手。 “土哥莫急,土哥莫走,土哥莫把这封的银子忘了!” 说着,水儿小碎步冲到王土旺身边,喘着气将封着银票的红包套递给了王土旺。 紧接着,这小子又冲后门方向摆了摆手,招呼出了一个背着行囊、脸色煞白的小娘子。 “土哥,三老爷吩咐过了,将晴儿许了您,给您端茶递水、洗笔研墨,这是奴契。” 闻言,王土旺立刻扮出感激模样,对着东路院的方向重重拱了拱手,看都不泫然若泣的晴儿,接过银票和奴契,转身就走。 身后,水儿还在高呼。 “土哥,莫忘了明日再来府上一趟,小人带您去那巡检司衙门置办官服官牌。” 对此,王土旺脚步不停,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记下了。 大步走在回家的路上,王土旺听着身后稀碎急促的脚步声,只觉人生境遇之奇特,大起大落来的实在太快。 曾几何时,这晴儿还是大房云夫人的房里丫头,指不定哪天就跟了王广仁或王广仁之子王坦,混成姨太太。 没成想这二月时间不到,就被开格出府,许了自己这个‘小子’。 拿着奴契,王土旺意味不明的摇了摇头,脚步不停,平淡开口了。 “你家里可还有人?” 身后,晴儿陡然一惊,连忙气喘吁吁的回应。 “奴...奴家里只有老父和一幼弟。” “既家中有人,明日便随我一道去那判户司,消了贱籍归家去罢。”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扑通一声,一回头,只见那晴儿竟直挺挺的跪倒在地,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清秀的脸上满是惶恐。 “旺大爷莫撵奴儿,奴...奴儿会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也会那暖...暖...” 见她这般惶恐模样,王土旺哪还不知道她的心思,心里顿时不痛快的紧。 这吃人的世道对女人太苛刻了,晴儿回到家中,多了张吃饭的嘴不说,怕是想正儿八经嫁个人都难;新笔趣阁 毕竟明媒正娶,她的嫁妆对她老父来说都是个不小的负担; “你那老父和幼弟可在京中。” “回爷的话,不...不在,皆在洛北老家。” “洛北啊...一去几百里地,倒是某考虑不周了! 既如此,那你便跟着某罢!” 说完,王土旺不再多言,转身向家走去。 临到巷口,王土旺没在自家门前停下,反而走到隔壁苏寡妇家门前,重重敲响了院门。 “嫂嫂!嫂嫂!” 高呼声响起,没一会儿功夫,套着围裙的苏寡妇开了门; 当她瞅见王土旺身后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时,这黄脸婆的脸瞬间拉的老长,冷冰冰的问了句。 “咋滴了?” 面对寡妇这般态度,王土旺也不在意,眼神示意了下身侧的晴儿。 “嫂嫂,她叫晴儿,原是理国公府大房的丫头,某瞧着眼热,就讨了过来; 这段时间让她住你这儿,你也好教教她某土大爷家里的规矩。” 你土大爷家的规矩为啥要找老娘教!老娘是你的啥?! 苏寡妇正欲炸毛,忽见王土旺眼睛眨的飞快,还一边往他自家内屋比划,心里顿时了然了这小贼的意思。 懂了是懂了,该演也得演,否则这光天化日的、自己清白寡妇的人设可就崩了。 没多想,寡妇柳眉一竖,张口就来。 “扯你娘的臊,老娘什么时候知道你家规矩?! 不就是屋里藏了个小骚蹄子嘛,有甚不好意思承认的!街坊们谁不晓得! 旺哥儿啊,不是嫂嫂说你,你小子还换个折腾吧! 你屋里那个,叫起来别说人了,隔壁陈大婶家的旺财都顶不住那骚劲儿,就今早,俺还瞅见那畜生逮着母狗一个劲儿的攮呢!” 苏寡妇这话说的大声,不仅把王土旺骂了,还把她那冤家闺蜜也一同骂了进去。 王土旺屋里,柏曌子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气的直打摆子,要不是苏寡妇晌午才来给自己顺了内力,这会子怕不是又要一口淤血喷出三丈远了。 感受到隔壁王土旺屋里隐约传来的杀意,苏寡妇不怀好意的咧开嘴笑了。 太有意思了,这个笑柄,老娘要玩一辈子! 小院外,纵是老脸皮厚的王土旺也顶不住这娘们的骚话,黑着脸望向身侧脸红的和猴子屁股一样的晴儿。 “别听某嫂嫂瞎咧咧,这几日你与她同住,学学怎么做豆腐,也算是谋一门吃饭手艺;若是看上了哪家小子与某直言,某替你上门讨姻缘。” 说罢,王土旺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交于苏寡妇。 “嫂嫂,这算住宿银子。” 说罢,王土旺也不看这两个女人,头也不回的往家走去。 第18章 勾前搭后生二心,女贼夜入土哥怀(3) 晌午巳时末,换了一身深蓝色官皮、挎着朴刀的土哥走在朱雀大街上。 理国公府距离那些官老爷办公的内城并不远,只一个晌午的时间,王土旺便从巡检司领了官服、朴刀、腰牌等物件儿,又去了判户司,将自己的户籍改成了军籍。 作为最底层的武装治安官,管理一处军巡铺的押捕是要入军籍的,而押捕以下的捕快、帮闲,则不能入军籍,没有俸禄也吃不上皇粮。 晃晃悠悠沿着街边一路前进,就在王土旺即将抵达王家巷的时候,一个武师打扮的人忽然从巷子中冲出,拦在他身前。 此人一身灰色贴身短打,行走顾盼,带着一股子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威严,而他身后,更是光明正大的背着一柄与他身高差不多的细刀。 “王家兄弟,借一步说话。” 男人轻轻拱手。 “请!”王土旺虽然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但此人从走出巷子到现在,一双招子时刻不离自己脸庞,怕是有备而来。 而他既然拱手相请,想来也不会立刻动手。 跟着男人,走进小巷。 刚刚进入,窄巷两侧就瞬间冲出几名武师打扮的家伙,腰挎朴刀,牢牢把住巷口。 王土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思转的飞快。 不穿官服,却持武器,光明正大的走街串巷,巷子口说封就封。 首先排除白莲教; 东城住的多是高官勋贵,给白莲教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在东城这般行事。 既不是白莲教,那...是陈录身后的京中贵人吗? 埋下疑惑,王土旺对着眼前威严男人一拱手。 “不知壮士拦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吾名薛九,楚王府护卫统领!” 话音刚落,王土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忌惮。 楚王府! 当今皇帝共生八子,其中两个早夭;一个玩耍时落了井,没救回来;一个成年开府后染了风寒,一命呜呼; 剩下四子,老大嫡长子为当朝太子,这老二就是楚王; 此人乐善好施,在朝野中素有仁王美名,就连见了路边的癞皮狗,都要吩咐手下安排一顿鸡腿。 而且坊间皆传,楚王不喜权斗,最好吟诗作对,郊游会友,广受翰林清贵的追捧。 只是这楚王护院,好端端的寻某作何? 王土旺思忖之际,薛九也片刻不停的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巷口相邀,此人片刻不带犹豫,便随自己入巷,要么是自恃勇武,不将吾放在眼里;要么就是问心无愧,心里没鬼,自然不怕暗巷。 再看此人入巷后,面对吾手下封住巷口,除了微微皱眉,并未开口相问,怕不是已经对吾身份大概有所猜测; 正当他仔细观察之际,王土旺一双虎眸也盯上了他的眼睛。 “薛统领,尔拦下某,可是楚王的意思?” “正是。”薛九点了点头,随即对着楚王府的方向拱了拱手。 “理国嫡子嫡孙大婚那日,王爷也在现场,观你出手不凡,颇有勇力,便动了爱才之心,愿屈尊与阁下认识认识。” 王公贵族招揽会武功的江湖人士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况且王土旺土生土长的中京人,背景更是比那些江湖人干净的不知道哪里去了。 只不过,这可是楚王啊!皇帝二子! 想到这里,王土旺脑海中瞬间蹦出两个大字! ——夺嫡。 这等要命的事,别说参与了,就是稍微沾了点边,都可能菜市口跪一遭。 当然了,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 楚王势大,自己不过一平头百姓,况且对方的人还把住了巷子; 虽说这些人不敢当街杀害军巡铺押捕,可之后的小鞋自己也穿不起啊! 想都没想,王土旺重重抱拳。 “王爷不赀之躯,不嫌某升斗小民低贱,某岂敢拒绝。” “好!”薛九点头,快步上前扶住土哥拳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兄弟不愧是王爷看中的壮士,过些时日,王爷设下筵席,望王兄弟莫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