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风气整顿日记》 1. 001 为您提供大神 五朵蘑菇 的《后宫风气整顿日记》最快更新 1. 00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002 祝灵胭吃的不多。一碗粥喝完，又捡了些菜肴，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倒不是她不想吃，而是这副身体是个小鸟胃，吃一点就饱了。 她看了眼桌上的剩饭，又看向桌边守着的小豆子，恭恭敬敬的，躬着身子，清秀的脸上带着干净的笑。 “你吃了没？” 小豆子笑着说道：“主子不必担心奴才，奴才等会儿去寻些吃食。” 那就是没吃。 祝灵胭看着桌上，说道：“坐下吧。” 她吃得很干净，并没有挑挑拣拣，桌上剩下的食物还很完整。 他一个跑路都没门的小太监，不见得能找到更好的饭菜。 当然，他不吃也没关系。 留着下顿吃呗，祝灵胭不介意吃自己剩饭。 小豆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多谢主子。” 他倒没拒绝。 扶着祝灵胭起身，回到床上坐好，便在桌边坐下，吃起来。 他只吃掉了两盘菜。还有一碟子点心，他并没有碰。 祝灵胭眼睁睁看着他将碟子端起来，用干净的手帕盖好，藏进柜子里。 有点惊讶，她坐直身体，问道：“你做什么？” 小豆子藏好点心，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天儿不热，这东西耐放，留着主子明儿吃。” 虽然祝灵胭也想着，吃不完就放起来。 但他这样一个少年人，吃那么点儿，吃得饱吗？ 祝灵胭终于有了一点穿越的自觉。 面前这个不高又瘦削的少年，不是什么纸片人。 “你吃吧。”她清了清嗓子，“我不想吃了。” 小豆子脸上的笑意微收，清凌凌的眼珠看过来，刹那间有些不像一个卑微的小太监。 但仅仅是一转眼，他又露出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是，奴才多谢主子。” 把糕点取出来，坐在桌边，慢慢吃起来。 他吃东西很安静，没有一点儿声音。 不多会儿，他将点心吃完了，又倒了杯冷水，灌进肚子里。 什么叫被贬呢？就是连口热水都没得喝。 祝灵胭叹了口气，看着屋里空荡荡的，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她摸了摸头上，摸到一根钗子。拔下来，是一根雕刻成白玉兰样式的银簪。 “拿去。”她递出去，“换些银钱。” 小豆子看看那根发簪，又看看主子稚气的，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又仿佛不一样了的眼神。 垂眸，恭敬道：“主子，不可。这是您仅有的首饰了，主子想要什么，奴才会想办法弄来。” 不要换簪子。 他如此忠心地维护她的体面。 祝灵胭攥着冰冷的簪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穿越了。不是在打游戏。他是活生生的。这个越来越清晰的认知，唤醒了她的社交无能属性。 “拿去吧。”她低头，强迫自己镇定，“换点吃的，再弄些热水。” 小豆子抬着头，看看递过来的发簪，又看看主子低垂的脸。 一点奇异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不是受宠若惊，也不是感激涕零。 那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随即他低下头，轻声道：“是，主子。” 低头上前，双手接过那根簪子。 “去吧。”祝灵胭暗暗松口气，对他挥挥手。 “是。” 小豆子将簪子揣进怀里，快步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祝灵胭一个人，她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跟人打交道，好累。 屋里只剩下她自己，好奇心渐重，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 屋里就这么巴掌大的地儿，没什么好探索的，她将视线投向门外。 天已经黑了。 另几位美人的屋子里都亮着灯，屋檐下也挂着灯盏，庭院里倒不昏暗，能看到长势旺盛的花草。 她就在门口站会儿，不作声，不乱走，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 “元宵姐姐，你怎么来啦？”只听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 东南角的拱门处，一道提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姿袅袅，宫裙翩然。 元宵？是送她吃食的宫女吗？想到小豆子所说，祝灵胭好奇起来。 “我来瞧瞧祝美人。”只听那提灯姑娘笑道。 “啊？”刚才甜甜的声音，变作吃惊。 “姐姐瞧她做什么？” “可是熙嫔娘娘让姐姐来的？” 院子里住着多位美人，伺候的宫女也多，很快走出来好几位，将元宵围住了。 “不知道祝美人住哪边？”元宵并没有回答，而是笑着问道。 她是熙嫔娘娘身边伺候的，这院子里没有她顾忌的，不论脚步还是语调，都自在舒展。 一个小宫女伸手，指了指。 元宵顺着她的指尖，将视线移过去，随即，吓了一跳！ 只见昏暗的屋子门口，影影绰绰的立着一道黑影儿，一动也不动，好似鬼影一般。 “祝美人？”一个小宫女提高声音，“元宵姐姐来看你。” 真是的，鬼站在那做什么，吓死个人！小宫女也看见了，心里暗骂。 祝灵胭并不知道被骂了，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远远的，便见那黑影儿站在昏暗的屋子门口，轻飘飘点头，看着更叫人心口砰砰跳了。 元宵蹙眉，问身旁道：“怎么祝美人屋里连灯也不点？” 众人支支吾吾，眼神飘忽。 她一个被贬的美人，有她住的地方就不错了！ “去给祝美人送两盏灯。”这时一位美人吩咐身边的宫女。 不看僧面看佛面，元宵姑娘来了，总不能让她在昏黑的屋子里见人。落在熙嫔娘娘耳中，未免对她们印象不佳。 很快，元宵在几位美人的陪同下，进了祝灵胭的屋子。 此时才发觉，屋里点着灯。只是，灯油不多了，灯芯忽闪忽闪的，才显得昏暗。 加了两盏灯，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元宵看清了身前的祝美人，但见清妩柔媚，玉质殊丽，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朱。 绿色纱衣，罩住单薄纤秀的身躯，乌黑油亮长发垂顺及腰，留有少许碎发落在白皙脸颊上。 许是生病清减了，看上去分外惹人怜惜。 “皇上真是无情。”元宵心中不禁叹道。这样一个美人，也舍得叫她受这样的苦楚。 “元宵姑娘好。”见她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祝灵胭主动开口道。 元宵露出笑容，扶着她坐下，关切道：“祝美人是病了？可吃药没有？” “吃了。”祝灵胭回答，“已经好多了，多谢元宵姑娘关心。” 顿了顿，“谢谢元宵姑娘的赠予。” 听她这么说，元宵就笑了，温柔说道：“我却是借花献佛了，得亏我们娘娘没训斥。” 不等祝灵胭露出不安模样，又说道：“我们娘娘一向好心肠，知道我自作主张，不仅没喝斥我，还叫我来问问祝美人，可有什么需要的。” 她模样端正，神情温柔大方，很是可亲。 “这……”祝灵胭没有立刻说话，低头摆弄起膝盖上的衣物。 她有什么需要的？那可太多了。 但，能说吗？ 这位元宵姑娘，和她背后的熙嫔，是客气客气，还是真心照顾她啊？ 祝灵胭不太懂，忍不住想道，如果盈盈在就好了。 盈盈一向擅长这种场面。 “祝美人无需客气。”元宵又道，“我们娘娘说了，既是伺候皇上的，便要有自己的排面，岂能让一群奴才跃到头上去。” 小豆子去膳房要饭菜时，被人欺负了，恰被元宵看到，这才帮他解围，又赠了饭菜。 不止如此，视线在屋里扫视一圈，又意有所指道：“那些不守规矩的，讨不了好去。” 这是说的那两个跑掉的宫女。这不是什么秘密，各宫里都有耳目，早就知道了。 祝灵胭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没什么。” 人家只是跑了，没卷她的铺盖，只能说是人之常情，倒不能算是恶。 “祝美人真是心地善良。”元宵闻言赞道，眼中闪过一抹满意。 她来这儿，并非熙嫔嘱咐的，而是她自作主张。 娘娘打小就不爱动心眼儿，许多事情都是元宵给张罗的，比如拉拢人心。 这位祝美人，虽然触怒龙颜，被贬为美人。但她年纪小，又生得一副好相貌，绝色天香，谁能说没有复起的一日？ 她今日来雪中送炭，只要这位祝美人有几分良心，日后就不会与娘娘为敌。 “善良什么呀。” 身后有人轻声嘀咕。 明明就是无能，废物，连身边的宫人都管不住，叫人给跑了。 元宵只当没听见，温声细语地对祝灵胭道：“我们娘娘院子里的人不多，不然就拨两个过来伺候了。但别的，祝美人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说。” 她表现得太大方了。 又有之前赠饭之事，祝灵胭心想，也许是真的？ 想了想，小心试探道：“那，送我两床被子吧？” 只见元宵微微睁眼，她紧跟着解释：“晚上冷，我睡不暖和。” 就那么一床薄被，怎么保暖啊？冬天虽然过去了，但晚上还冷着呢！ 盈盈穿没穿来，还不知道。今天晚上，若没有一床厚被子，祝灵胭定是要吃苦头了。 屋里的美人们、宫女们，都不约而同地翻白眼。 出息！ 难怪皇上不喜欢她，就这棉花性子，谁能喜欢得起来？白瞎了她那张脸！ “好。”元宵却柔声道，“还有别的吗？” 3. 003 还能提别的吗？ “没有了。”祝灵胭轻声道，“多谢熙嫔娘娘关照，也谢谢元宵姑娘跑这一趟。” 人家一片好意，她不能真的一点儿不客气。 元宵看着身前，眼里不免失望。这样软弱的性子，真的能重获荣宠吗？怕是不仅获得不了荣宠，连性命也—— “好。”她说，“既如此，祝美人好好休息。” 站起身，就要走了。 “元宵姑娘慢走。”屋里的美人们开口相送。 “元宵姐姐，我送你。”小宫女们慌忙上前，簇拥着元宵离开。 祝灵胭后知后觉，她仿佛应该接着索要才是。 这会儿再说还来得及吗？ “……元宵姑娘慢走。” 元宵可能听见了，也可能没听见，总之没回头。 两位美人落在后面，即将迈出门槛时，回头冲祝灵胭不屑一声，才抬脚出去了。 “好了好了，看到你们圆润的鼻孔了。”祝灵胭心说。 慢慢坐回去。 这时，一个小宫女进来，一手捞起一盏灯，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祝灵胭：“……啊。” 有点小气了。 少了两盏灯，屋子里重新昏暗下来。 祝灵胭觉得有点冷，想再出门赏景，又有点懒，慢吞吞起身，爬上了床。 约莫过了两刻钟，两个小宫女抱着两床被子，进了屋子：“元宵姐姐让我们送来的。” 将被子往床上一放，就走了。 怎么说呢？祝灵胭太没出息了。元宵都不想借娘娘的名头施恩，免得这寒酸堕了娘娘的名头。 因此，小宫女送被子时，用的是元宵的名义。 祝灵胭丝毫不介意，谢过一声后，就扒拉过一床被子，铺在最上层。 余下那一床，给可怜孩子小豆子留着。 有了被子，就暖和起来了。祝灵胭没事做，躺在床上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亮着灯的几间屋子。 “瞧她那没出息的样儿。”孙美人坐在窗边，白皙脂润的手掌拍在桌上，气呼呼地道。 “两床被子，她怎么说得出口？”于美人坐在榻上，一张圆脸儿满是不可思议。 “暴殄天物，简直暴殄天物！”胡美人气得在屋里走来走去，脚步咚咚响。 “我听在耳朵里都觉丢人。”陈美人跟胡美人在一处说话，此刻揉着耳朵抱怨。 几位美人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是祝灵胭生着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白瞎了！ 皇上是个不好女色的，每个月进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们这些人见都见不到皇上，更别提搏前程了。 可祝灵胭呢？皇上见过她三次！ 这是多么无上的荣耀，多叫人羡慕嫉妒的荣宠？但凡她有点脑子，必然前途无量！ 可她呢？扶不上墙的玩意儿，活该落得这下场！ 若她一路高升，大家会羡慕，会嫉妒。但她混成这样，又让人恨她不争气。 祝灵胭不知道别人这么想她。 有了元宵姑娘赞助的棉被，她暖和多了，渐渐困意袭来。 “祝美人在何处？” 庭院里响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又是谁啊？祝灵胭从困意中睁眼，慢慢坐起来。 听着外面有人惊呼：“呀，是无伤姐姐！” 无伤？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祝灵胭一个骨碌坐直了，激动的心肝砰砰跳，是盈盈让她来的吗？是不是盈盈也穿来了？ “祝美人住哪间屋子？”只听年轻柔和的口吻说道。 “这边，这边。” 细碎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响起。 脚步声越来越近，逼近门口，很快一道沉静秀丽的身影映入视野。 “下去吧。”无伤姑娘侧脸，对身旁道。 那小宫女往屋里看了看，有些不甘心地退下了。 今儿刮的什么风啊？一个两个的，都来找祝美人。 祝灵胭坐在床上，身体绷直，两手揪着被单，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站在屋里的，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心脏扑通扑通。 血管里唰唰唰，都是激荡的冲刷声。 如果盈盈也穿来了，那她就不怕了啊！ “祝美人。”只听沉静的女声响起，“娘娘让我问您，‘有朋自远方来’，下一句是什么？” 啊？祝灵胭神情一呆。 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下一句是“不亦乐乎”。 这个朝代是有《论语》的，或者说大部分小说的架空世界都不会少了《论语》这种圣人著作。 “虽远必诛？”她想了想，试探道。 无伤沉静的脸庞上，微微扭曲一下，点点头，又问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下一句是什么？” “……安能辨我是雄雌？” 下一句的正确诗句是“乡音无改鬓毛衰”。 但，皇后没必要考她这个。能进宫的女子，都是腹有诗书的，不会答不出来。 那么让人来问她的用意…… 无伤的嘴角抽了抽，眼神有一瞬间的无语，但她还记得主子的吩咐，继续问道：“危楼高百尺。” 这次祝灵胭很熟了，甚至有些激动，答道：“一跳解千愁！” 是盈盈！ 不会错了，一定是盈盈也穿来了！ 面对她堪称灼灼的目光，无伤快要克制不住面部抽动，视线偏移少许：“祝美人歇息吧。” 说完，转身走了。 “无伤姑娘慢走。”祝灵胭坐在床上，伸长脖子，目送她离去，“替我向娘娘问好！” 呜呜呜。 哇哇哇。 盈盈也穿来了！ 祝灵胭忍不住咧嘴，开心傻笑起来。 她跟闺蜜是大学室友，当初闺蜜缺个拎包的，而她缺个老大，两人一拍即合。 后来毕业了，闺蜜不放心她一个人，还特意跑到她工作的城市，陪了她好一阵子。 再后来，她攒了点钱，就辞职开网店了。盈盈见她天天宅家里，皮肤像吸血鬼一样苍白，就把她拉出去旅游。 嗯，然后她们一起穿了。 “幸好。”祝灵胭松了口气。 盈盈穿的是皇后，而不是倒霉的小妃嫔、小宫女之类的角色，否则祝灵胭要内疚死。 至于她自己，无所谓了。 怎么活不是活。 “主子。”这时，一道身影进了屋子，是小豆子回来了。 祝灵胭问他：“怎么样？换到东西没有？” “换到了。”小豆子回答，声音平稳含笑，“主子喝不喝水？奴才带了一壶热水回来。” 说着，将手里提着的水壶放在桌上。 祝灵胭转着脖子看他，说道：“你把脸转过来。” 小豆子倒水的动作一顿，然后慢慢将身体转过来些。 “再转过来。” 小豆子没听话，反而把脸垂下去了：“奴才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 屋里光线昏暗。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生得单薄瘦削，一张秀丽白净的脸庞低垂着，大半埋在阴影里。 祝灵胭不觉攥紧了被面。 这是个活人，不是纸片人。 她有点紧张：“是摔的吗？”她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平静，“不是被人欺负了？” 小豆子低着头，摇了摇：“是奴才自己摔的。” 祝灵胭看着他，纱帽和昏暗吞噬了他大半的脸容，只露出小半边白净的侧脸，安静恭顺地立着。 “好吧。”祝灵胭道。 她现在是个被贬的美人，给他出不了头。 盈盈那边怎样，还不明朗。 “我给主子倒水。”见她不追问了，小豆子便弯腰倒水。 祝灵胭接过茶杯时，才发现他指背上也有伤痕，不像是摔伤，倒像是…… 像有人用脚踩在他的手上，狠狠碾过。 祝灵胭一只手仿佛触电般，不自觉痉挛起来。她低下头，换了只手拿杯子，小口喝起来。 “元宵姑娘送来两床被子。”她示意床角，“我留了一床，另一床你拿去吧。” 小豆子立时看去，惊讶说道：“元宵姐姐来了？是熙嫔娘娘让她来看主子吗？” 他有些高兴。如果主子能被熙嫔娘娘照拂，日子就会好过多了。 “嗯。”祝灵胭没多解释，熙嫔可能看不上她。 熙嫔如果瞧得上她，不会只让人送来两床被子。 但她这里，也没什么让人瞧得上的就是了。熙嫔能让人给她送两床被子，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已经很好心了。 “熙嫔娘娘是好人。”小豆子感激道，随即摇摇头，“主子留着吧，奴才那里有被子。” 他跟流云宫里的其他小太监们一起住，跟他的主子一样，是硬生生插进来的，会被其他人欢迎吗？ “拿去吧。”祝灵胭说，“别让我说第二遍。” 小豆子微怔，视线在她脸上停留，随即低下头：“是，奴才多谢主子体贴。” 抱了被子，出去了。 吃完喝完，祝灵胭这里就不用伺候了。 她毕竟是个女子，小豆子就算是小太监，也不合适。 接待了两拨来客后，时间已是晚了。祝灵胭躺在床上，没数几只羊，就睡着了。 星光隐去，银月西沉。 乳光一般的明亮取代了昏昏夜色，沉寂的皇宫开始醒来。 宫人们匆匆又安静的脚步声，踩碎了最后的属于夜的气息。 终于，天光大亮。 皇后娘娘穿戴完毕，金玉满身，珠翠满冠，迈着庄重华贵的步子，扶着宫女的手，款款走出来。 面上带着如常的微笑，又似乎这微笑有哪里不太一样。 4. 004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见到皇后走出来，殿中等候的贵妃、四嫔、五位婕妤纷纷行礼。 除了贵妃不必跪拜，其他人都跪在地上，恭敬伏下身子。 原本，轮不着婕妤们来请安。 有资格到皇后跟前露脸的，只有贵妃、四妃、四嫔。 但谁让四妃位置空悬呢？只有贵妃和四嫔来请安，倒显得后宫空空荡荡的，很是冷清。 “平身吧。”皇后抬臂，温声说道。 视线在殿中一扫，面含笑意地道：“今儿天气不错，本宫心情甚好。来人，把美人们也叫过来。” 身边的小宫女屈膝道：“是，娘娘。” 轻缓退出殿内。 殿内众人各自归位。 想到昨晚，皇后身边的宫女到流云宫，仿佛去找祝美人说了什么，心中猜测起来。 八位美人，不，如今是九位了。 九位美人分住在流云宫、飞羽宫。 “皇后娘娘有召，诸位美人速至凤仪宫。” 一声传召，使得两宫纷乱忙碌起来。 要去见皇后娘娘，必然不能穿得随随便便。但是精心打扮，就没办法速去凤仪宫了。 呵斥声，吵闹声，忙碌声，交织在一起。 流云宫内，无人问津的西北角的小屋里，祝灵胭已经穿戴好，从屋子里走出来。 站在庭院中，嘴角微微上扬，眼神盛满光亮。 一旁，小豆子担心地看着她：“主子……” 要去见皇后娘娘，可是自家主子穿着素净，头上只簪了一根白玉簪，会不会显着失礼？ “什么事？”祝灵胭转头，看了他一眼。 小豆子欲言又止，最终低下头：“无事。” 不体面又怎么样呢？主子她，没有别的装束和首饰啊！ 就连头上这根白玉簪，还是昨儿让他拿去换银子，他留了个心眼，没有换出去，才能重新拿出来给她戴。 “等下你别跟着了。”祝灵胭看了看他的右脸，昨晚他遮遮掩掩不给看，这时终于藏不住了，青红擦伤，淤血肿胀，爬在白净的脸颊上。 这样跟出去，没人会担心他、关切安慰他，只会换来嘲讽和冷眼。 小豆子也知道，他摸了摸右脸的伤，摇摇头：“奴才跟着主子。” 主子身边就他一个伺候的，他如果不跟去，主子使唤谁？ “不用。”祝灵胭说，目光在另外几间屋子门口扫了眼，已经有人影陆续走出来，“用不着你。” 小豆子听了，眼神一黯。 是了，主子要去见皇后娘娘，那里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们，哪用得着他呢？ 祝灵胭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马上要去见闺蜜了——她觉得现在坐在凤仪宫的人，就是盈盈。 有盈盈在，还怕什么。 “哟，祝美人收拾得可真快。”最先出来的于美人，潋滟的桃花眼瞥过来，在她简略的发髻上扫过，神情讥诮。 祝灵胭看她一眼，没说话。 见她故意忽视自己，于美人的脸色顿时不好。 “祝美人该不会也想跟我们一起，去见皇后娘娘吧？”随后走出来的胡美人，个子矮小，但声音很独特，掩口嘲笑着。 祝灵胭看了她一眼，仍没说话。 这下胡美人的脸色也不大好：“哼，得罪了皇上，还敢出去丢人现眼，不怕没了小命。” 祝灵胭这回也没说话。 不是故意给她们难堪。而是吵嚷起来，怕是没完没了。 她这个人，不爱输。但她们人多，怕她轻易赢不了。等会儿还要见盈盈，很没必要费这个力气。 除祝灵胭之外的四位美人到齐，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忽视某人，组团往外走。 被忽视的祝某人并不在意，抬脚跟在后头。 走出一段，便见到飞羽宫的四位美人，双方汇合。 互相看了看，然后脸上挂起客气的微笑，轻声慢语地说起话来。 “胡美人最近吃多了吗？腰有点粗啊。” “你才腰粗！是不是瞎？” “孙美人是瘦了吗？哎呀，这，这前面后面，看着都一样平了呀。” “你是不是也瞎啊？！” 针锋相对的暗芒，藏在温声细语中。 两宫不太和睦。 说起来，还跟祝灵胭有点关系。 八位美人，分居在两座宫殿。祝灵胭被贬后，就要跟她们住一起了。 住哪儿？上头没有安排。 于是就造成一个尴尬的局面，没有人想接收她，但又不得不接收她。 打了一架后，最终由流云宫接收了她。打输了的流云宫四美，看飞羽宫的四美很不顺眼，根本不想搭理。 但飞羽宫的四美，自从打了胜仗后，空前团结起来，气氛颇好，便打趣起流云宫的四美。 明枪暗箭一直持续到凤仪宫。 祝灵胭眼看着几人不约而同地收起看不见的硝烟，整整裙摆，神情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要多乖顺有多乖顺，矜持地走进去。 哦嚯。 嘴角弯了弯，低垂着头，跟在最后面。一路穿过庭院，登上台阶，迈进门槛。 “给皇后娘娘请安。”九人跪成三排，冲上首之人叩拜。 只听上首传来一声温柔笑语：“平身吧。” 妥了。 听到这个声音，祝灵胭一颗心瞬间放进肚子里，嘴角都不受控制地翘起来。 这语气，是盈盈没错了！ 从前那会儿，她俩就经常玩“跪安吧”的游戏，这语气可太熟了。 抬起亮晶晶的眼眸，就朝上首坐着的人看去。 只见那是一张不太熟悉的面庞。 华丽的装扮，将她映衬得端庄大气。温柔淑静，五官立体，姿态优雅。见她看过去，冲她轻眨眼眸。 祝灵胭的一颗心差点喜悦得跳出来！ 好想拔腿冲过去。 “把你们叫过来，没有别的事，只是许久不见大家，有些想念。”皇后转开眼眸，看向诸位美人们，温柔笑道。 美人们受宠若惊，忙道：“谢娘娘记挂。” “妾身不敢当。” “妾身每日为娘娘祈福，娘娘身子可还好？” 祝灵胭听到这里，不由得朝说话的美人看去。 皇后也看过去，笑容大了几分，颔首道：“我很好，你有心了。” 皇后跟着皇上的时间最久，但今年也不过十九岁。 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身体能有什么不好？只能说，这位美人太会说话了。 站在殿中央说话不合适，美人们自觉分开，走向两侧，与婕妤们一同站在贵妃和四嫔的后面。 “祝美人，过来。”祝灵胭正犹豫站去左边，还是右边时，就见上方坐着的人冲她招手。 她嘴角扬起，屈了屈膝，就快步走去。 殿内众人都看向她。 皇后则笑道：“祝美人瘦了。愈发的我见犹怜。来人，赐座。” 一干人等纷纷睁大了眼睛，愕然看着这一幕。 昨儿熙嫔娘娘派人来探望她。皇后身边的无伤，也去探望她。今儿个，皇后在身边给她赐座？ 贵妃顶着一张秾艳的脸庞，漠不关心地喝茶。 四嫔的目光或多或少带着好奇。 婕妤们和美人们，就掩不住嫉妒了，手里的帕子绞紧。 被眼刀嗖嗖射在身上，祝灵胭毫无察觉，满心欢喜地小跑上前。 有人作伴啊！ 不孤独了，也不惧怕了，就当是一场特别的旅游了！ 她走到皇后跟前，小太监搬来了一张绣墩，就安放在皇后的脚下。她浑不在意，还很高兴，一屁股坐上去。 身子往旁边一歪，结结实实地倚在闺蜜的小腿上，嘴角含笑。 “……”婕妤们。 “……”美人们。 这没骨气的！ 勾引不了皇上，就攀附皇后？ 呸，不要脸！ 皇后端庄大方地笑着，套着精致指套的右手垂下，摸了摸祝灵胭的脑壳。 就像是摸小宠物一样。 “近来有什么新鲜事没有，说来我听听？” 刚才还嫉妒烧心的婕妤和美人，顿时舒服了。 什么得宠。 不过是皇后娘娘脚边的玩意儿。这种一点尊严都没有的宠爱，只有贱骨头才稀罕！ “娘娘要听什么新鲜事？” “我们院子里种的玉兰花开了，不知道算不算新鲜事？” “这会子迎春花都没有开呢，玉兰就已经开了？” 众人说起话来。 皇后笑吟吟地听着。 看上去跟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只除了她腿边多了一只漂亮的“小宠物”。 “人都对上了吗？”祝灵胭极小声地问。 回答她的，是脑壳被轻轻敲了下。 她抿嘴笑起来。 温采盈也是刚穿来，跟祝灵胭不同，她执掌后宫，起码要把人和名字对上号。 今天的请安，分外的和谐。 众人说说话，讨论讨论节气、穿衣、吃食，互相打趣几句，奉承一下皇后娘娘，时间就过去了。 “时辰不早了，我就不留大家了。”皇后开口道，“姐妹们能留在这陪我说话，我很开心。” 众人忙站起来：“能陪娘娘说话，是妾身的荣幸。” 不敢多留，屈膝行了礼，依次退下了。 祝灵胭没走。 她坐在皇后脚边，被皇后摸脑壳。 几位美人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啐”了一口，暗骂没骨气！ 祝灵胭不知道她们的想法。 等人一走，她就仰头冲闺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傻样儿。”温采盈笑起来，站起身，“跟我进来。” 祝灵胭立即起身，跟在后头。 温采盈把身边的宫女们都遣退，屋里只留下她一个，两人坐在软榻上说话。 然而，面对面，两人望着对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想说的，太多了。 “大爷的，沉死了，我脖子都要断了。”最终，温采盈先开口，却是抱怨地揉脖子。 祝灵胭看向她头上的凤冠，上面点缀着满满的珠宝：“纯金的啊！”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还戴着？”温采盈一手扶着凤冠，勉强支撑着脖子。 穿越之前，她也是个穷鬼。 宁可被凤冠压死，也要戴一把过瘾。 005 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所以，我们穿越到一本小说里了。”祝灵胭先说道。 温采盈点点头：“嗯。还是一本后宫文。” “我们都是炮灰。”祝灵胭补充。 温采盈挑挑眉，说道：“不慌，剧情才开始。谁弄死谁还未可知！” 她眼睛里闪烁着搞事的光。 祝灵胭：“……” 这就是她认的老大，一个搞事不息，座右铭是“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女人。 “你先等等。”祝灵胭压下声音说，“我们先捋捋。” 说完，问对面：“那本小说你看完没有？看了多少？还记得多少？” “没看完。”温采盈不在意地扶了扶华丽庄重的凤冠，“知道谁害死我们的，不就行了。” “……” 很好，这很闺蜜。 “你听我说。” 温采盈随意地往靠枕上倚去，拿了块绿豆饼吃起来，说道：“你说。” 祝灵胭张开嘴，却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说什么？皇上会怎么把她们弄死？但她们穿过来后，蝴蝶翅膀扇动，书里的剧情未必还会发生。 就像闺蜜说的，知道谁是敌人就行了。 “你说啊。”温采盈催促。 祝灵胭只好道：“我现在没吃没喝，盖的被子还是昨天熙嫔送我的。” 温采盈立刻道：“想吃啥？姐让御膳房给你做！” 早上喝了点清粥，没几粒米的那种，祝灵胭的肚子里空荡荡的，“吸溜”了一声，说道：“我吃这个就行了。” 从盘子里抓了块糕点，往嘴里塞。 “可怜见的。”温采盈怜悯地看着她，“中午我让人给你送饭。” “谢谢亲姐。”祝灵胭瘪着嘴，眼泪汪汪地道。 “还缺啥？”温采盈又道，“我让人给你送去。” “啥都缺。”祝灵胭撅嘴。 “行。”温采盈摆摆手，打算一会儿交代下去，让人好好给她置办一下。 祝灵胭吃着东西，不忘比心：“感恩。爱你。” 一口气吃了三块糕点，又喝了两杯茶。 “不是要捋捋吗？”温采盈催她。 祝灵胭一抹嘴，说道：“嗯嗯。捋捋。” 交换下想法，看看有没有哪里是看漏的，这都是珍贵情报。 “我们都会死。” “因为我们是男女主之间的绊脚石、眼中钉。” 这本小说，从女主视角看，是一段很不容易、受尽委屈、隐忍而坚持才获得的爱情故事。 她与皇上两情相悦，但皇上不敢光明正大地宠爱她，只能藏着掖着，要等到大权在握，等到不受朝臣辖制，才敢大大方方地宠她。 在这之前，她就是后宫一朵不受宠、谨小慎微、躲避风波的透明人。 任凭后宫倾轧，狂风暴雨，撕来斗去。 直到最后，那些充满野心的、不知足的、虚荣的女人们获得了应有的下场，而她这个不争不抢的剔透灵魂，荣获真爱。 “皇上‘要脸’。”这是她阅读全文后，得出的结论，“他想肃清后宫，但都是借刀杀人。” “这是我们的优势。” 他不会直接杀人，这中间就有了很大的缓冲。 “但我恐怕快死了。” 不妙的是，她就快要嘎了。 因为她长得美，又性格柔顺，且父亲官职低微。 她死了不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她第一个死了。 在这之后，皇上就跟逗猫逗狗似的，宠宠这个，宠宠那个，引导后宫妃嫔们争斗不休。 他还设计四妃位置空悬，当成一块大饼，吊着后宫的女人们。 “救救我。”她可怜看向对面。 温采盈吃着绿豆糕，“嗯嗯”两声，说道：“救你。救你。” 多大点事儿。 她堂堂一个皇后，还保不住一个小小美人？ 祝灵胭便将这事放在脑后，转而叮嘱道：“我们千万不能被他带节奏。尤其是你。” 被他带了节奏，就离死不远了。 温采盈撇撇嘴：“个狗比东西，给他脸了！” 祝灵胭：“……” “你悠着点儿啊。”她劝道，“这不是打游戏，我们是穿越了。” 温采盈的神色终于变了少许，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担忧来：“不知道现实世界，我们怎么样了。” 吃完一块绿豆糕，拍拍手，坐起身。 视线移开，落在窗外陌生的宫殿庭院里。 她们就是累了，在车上睡着了。怎么就穿越了呢？ 温采盈很担心回不去，那她爸妈怎么办，妈妈身体不好，会不会急坏啊？ 祝灵胭想安慰她，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说什么才不显得苍白。 “放心，不会有事的。”她努力做出积极的模样，“别担心叔叔阿姨，姐姐会照顾好他们的。” 温采盈还有一个姐姐。 这给了她一点安慰，叹了口气：“希望吧。” 扶了扶头上沉甸甸的凤冠，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兴奋劲儿。 当皇后是好，但她更想回到现实世界。围着爸爸妈妈，有一份傻比工作，每个月赚点散碎银子，下班后吃吃喝喝，做个普通的小市民。 “会好的。”祝灵胭说道。 对穿越这件事，她倒没所谓。 她不是孤儿，但爸妈早年间离了婚，互相组建了家庭，各自有了孩子，她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 回去在出租屋里开网店，和在这里做一个随时会挂掉的妃嫔，对她来说，没有多大的区别。 盈盈在这里，这两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是一样的。 —— “她怎么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流云宫，几位美人聚在一块儿，年轻漂亮的脸蛋上充满了纳闷儿。 就是说，长一张好看的脸蛋儿，就这么吃香吗？ 皇上宠完，皇后宠。 “谁知道。你们看看她那个软骨头样儿，一点骨气都没有。” 经此提醒，几位美人都想起在凤仪宫时的情景。 纤弱柔美的娇躯，依偎在皇后的腿边，秀美殊丽的脸上，满是奉承。 仿若一只名贵的猫儿。 “呸。” “丢人。” 众人唾弃不止。 过了一会儿。 “她怎么还不回来？” “皇后娘娘留她说什么呢？” 有人探首向外张望。 “哼，娘娘喜欢她，又有什么用？” 这皇宫里，最大的还是皇上。 皇上不喜欢谁，永远出不了头。 “说得是。”皇上喜欢谁，会升她的份位。皇后喜欢谁，会给她封妃吗？ 最多叫去喝茶。 呵呵，一杯茶值几个钱。 “回来了，回来了！”忽然，一个小宫女跑进屋里，“祝美人回来了。” 几位美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僵了一下，又坐回去。 “回来就回来，大惊小怪什么。” 一个个坐得沉着，姿态万千。 只听小宫女道：“祝美人还带了许多东西，像是皇后娘娘赏的！” 这下众人坐不住了。 “什么？” 咻的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屋子。 刚来到庭院中，就见门口出现了一道婷婷款款，翩翩袅袅，似清莲，似晨雾的美丽身影。 几位美人等人盯着门口。 只见祝灵胭的身后，很快出现了两个宫女，继而是四个太监，手里捧着托盘、匣子、箱子等。 一匹匹漂亮得夺目的锦缎。 一对对名器古董的花瓶。 一匣子金瓜子。 一箱子熠熠生辉的金玉首饰。 相较起来，那些茶叶、点心之类的都不够看了。 今儿日头有点大，几位美人被晃得头都晕了，不禁扶了扶额。 “这，这都是娘娘赏祝美人的吗？”不知道是谁问了句。 打头的一位宫女看过去，答道：“是。祝美人妙语连珠，慧心巧思，哄得娘娘很开心，怜惜祝美人身子病弱，便赏下这些东西来。” 不是，她病弱归病弱，赏些药材也就是了。这些金啊银啊绸缎啊古董的，是金子能吃，还是古董能喝？ “这样啊。”干巴巴的声音。 祝灵胭对几位室友点点头，就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她现在有闺蜜撑腰，还怕谁啊。 “小豆子？” 扫视一圈，没看见小豆子的身影。 “进来吧。”她对身后道。 两名宫女对她屈了屈膝，便进入屋子，着手摆置起来。 “花瓶放这。” “匣子放这里。” “布帛放柜子上面。” 几位美人也跟过来，屋里站不下这么多人，便都在门外观看。 “祝美人，你怎么得了皇后娘娘的垂青？”孙美人问道。 祝灵胭一扭头，就看见挤压压的人影。 嘴唇动了动，说道：“可能我长得好看吧。” “……”众人。 就很无语。 瞧着她那张苍白病弱，我见犹怜的巴掌大的小脸儿，又仿佛就是如此。 看着一屋子的金灿灿，玉莹莹，华丽锦缎宝光，几位美人只觉眼晕，转身走了。 她们没长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有什么意义。 “主子——”小豆子回来了，端着从膳房弄来的吃食。看着屋子里的情形，惊讶道：“这是？” 祝灵胭解释道：“皇后娘娘喜欢我，赏我的。” 小豆子大为吃惊！ 他觉得跟做梦似的，主子怎么忽然时来运转了？ “恭喜主子。”他很快露出笑容。 祝灵胭点点头。 小太监们放完东西，对祝灵胭行了一礼，就离去了。 两名宫女却留下来了。 看了看小豆子手里的托盘，皱眉道：“祝美人就吃这个？” 小豆子紧张地握紧托盘：“两位姐姐，奴才……” “你自己吃吧。”瘦长脸的宫女瞥他一眼，然后对祝灵胭行了一礼，“主子稍后，奴婢去膳房取些饭菜来。” 皇后娘娘吩咐了，祝美人病着，得吃点好的。 祝灵胭：“嗯。” 瘦长脸的宫女站直身体，抬脚跨出门槛，很快远去了。 另一名脸儿圆些的宫女，则说道：“主子，奴婢给您量一量尺寸。” 祝灵胭：“好。” 走过去。 一截量尺，在她身上量来量去。 很快，圆脸儿宫女道：“好了。” 收起量尺，站在床边，取出几件华美的衣裙，开始改动。 这是温采盈的衣服，都是新做的，没上过身。因为祝灵胭没得穿，就拿给她应急了。 不过，她身量高挑，又匀称，祝灵胭穿她的衣服，跟小孩穿大人衣服似的，得改动一番。 当然，新衣还是要做的。布匹都送来了。只是时间要长些，先给她改动几件，日常穿着。 “主，主子？”小豆子呆呆道。 祝灵胭收回目光，解释道：“这是月圆。方才出去那位，叫月缺。是皇后娘娘赏我的。” 她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温采盈信不过别人，便把自己身边的人给她了。 “哦，哦。”小豆子答道。 这才如梦初醒般，将托盘放到桌上，恭敬地走过去道：“月圆姐姐，有没有奴才能帮得上的？” 月圆抬眼，目光在他擦伤的脸颊上扫过，落在桌上的托盘上。 “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006 妹妹如今不同了，…… 小豆子哪敢，主子还不曾吃饭，哪有他先填饱肚子的道理。 躬着身子，在一旁候着。 祝灵胭道：“去吧，这儿用不着你。” “是，奴才谢主子。”小豆子应声。 然而，转过身，却从角落里取过扫帚，打扫起地面来。 刚才来送东西的人多，把屋子里带进了些泥土，虽然不很起眼，可耐不住小豆子眼尖。 月圆瞄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主子，奴婢回来了。”不多时，月缺带着两名小太监走进庭院里。 两个小太监各提着一只食盒，瞧着份量就不轻，视线低垂着，躬身迈进门。 月缺月圆是皇后身边的二等宫女。虽是二等，却从小就在跟前服侍了，跟着住过皇子府，又从皇子府进了宫里。 虽然不及无伤那么体面，却也有些本事和派头。 小豆子瞧见两个太监，不禁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 两个小太监没看见小豆子。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把里面的饭菜一一取出，整齐摆好。 荤的素的，汤品、菜肴、点心。 品类丰富，色香味俱全。 “祝美人慢用。”说完，收起空食盒，毕恭毕敬地退出去了。 “主子，用膳吧。”月缺站在桌边，请示道。 月圆端来水盆，祝灵胭心不在焉地洗着手，看着满桌的菜肴，直咽口水。 这份例，远远超出一个美人的待遇了啊！ 闺蜜万岁！ 擦净水珠，勉强维持着淑女的仪态，在桌边坐下。 拿起筷子，享用起来。 饭后。 祝灵胭被月圆扶着，在庭院里走动消食。 有几道不怎么友好的视线，从门口、窗子等地方投过来。 祝灵胭只当没看见。 流云宫修建得精巧别致，就是琉璃瓦片有些褪色了，墙皮也有几处剥落的地方。 到底是给低位妃嫔住的地方，不会花太多银子修缮，她心想。 “陈太医，这边请。”不多时，月缺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位年轻太医。 祝灵胭病了些日子，瞧着就单薄，皇后早就吩咐过，要给她请太医瞧瞧，因此吃过饭，月缺就出去了。 “主子，进屋吧。”月圆则扶着她，往屋里走。 祝灵胭被扶着，进了屋。 “有些风寒，脾胃虚弱，稍加调理就好。”年轻的太医为她诊了脉相，然后收回手指，开始写药方。 不是多麻烦的病症，吃几服药就能好。 写完药方，小豆子恭敬地双手接过，正要去抓药，月缺道：“给我吧。” 小豆子一下懂了，感激地道：“那就劳烦姐姐了。”将药方递出去。 月缺毕竟是皇后身边出来的，余威尚在，她去拿药，必然不会被糊弄。 收起药方，送太医出门。 月圆则道：“主子该歇息了。” 祝灵胭喜欢这句话，立刻起身：“好。” 脱掉绣鞋，整个人躺进丝滑柔软的锦缎中，差点就舒服得哼哼起来。 妙啊，妙啊。铺了多层褥子的床铺，与昨晚真是天差地别。 她病了多日，身体虚弱，很快就沉睡过去。 月圆看了看她，轻手轻脚地取了针线筐，坐在一旁改动衣裙。 日头缓慢西移。 祝灵胭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转醒过来。 “外面什么声音？”她坐起来，听到外面有些动静，便问桌边做针线的月圆。 月圆见她醒了，放下手里的物什儿，走到床边，一边服侍她起床，一边回答：“之前有两个小太监，仗势欺人，奴婢叫他们来给小豆子赔罪。” 祝灵胭眼睛睁大。 想到什么，立刻穿好鞋子，快步走出去。 月圆跟在后头。 庭院中。 已经围了不少人，美人们都出来了，站在檐下看热闹。宫女们则站在外头，冲着一方指指点点。 小豆子站在庭院中，他身前跪着两个胖太监。 此时，两个胖太监的纱帽歪斜，白胖胖的脸上红肿着，眼歪嘴斜地求饶：“是小的不对，小的不该仗势欺人，小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的……” 一边求饶，一边往脸上掌掴。 他们踩了小豆子的手，还欺坏了他的脸，赔罪自然不能只是两句“对不住”。 小豆子低垂着眼皮，侧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看见他的嘴角轻轻抿着。 祝灵胭走过去。 “主子。”小豆子见她过来，立刻躬下了腰。 “就是他们弄伤你？”祝灵胭问。 小豆子余光瞥向地上，回答：“是。” 祝灵胭看向两个胖太监，目光从他们的手上扫过，只见肥猪蹄一样白净。 又扫过小豆子的手，被他拢进垂袖中，但她还记得那只瘦削的手上，狰狞的青紫伤痕。 “踩他们的手。”她道。 小豆子蓦然抬起头，神情愣住。 两个胖太监也呆住了，打巴掌的动作都停下来，很快结结巴巴道：“祝美人恕罪，恕罪啊。” 祝灵胭苍白的脸上，犹如覆着一层薄霜，轻声道：“踩。” 小豆子激灵了一下，忙道：“是。” 他抿了抿唇，清秀的脸庞变得冷硬，然而脚刚抬起，就顿在了半空。 看向身旁，轻声说道：“主子避一避吧，莫污了主子的眼。” 祝灵胭点点头，抬脚走了。 身后，很快响起两道凄惨的痛呼声，交织着冲向上空。 “祝美人，你这样不太好吧？”不远处，一个声音传来。 “李公公和王公公已经知道错了，也自己罚自己了，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说得是，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仅是流云宫的美人们在围观，隔壁飞羽宫也来人了。 该说不说，有人收到过两位公公的孝敬，加上看不惯祝灵胭起复，就主持起“公道”来。 祝灵胭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少女姿容倾城，冷冷清丽的脸庞，疏离又傲慢。 说话的两位美人：“……” 姣好的脸庞顿时绿了。 “什么样子！” “就是，谁不知道皇上厌弃了她，如今不过是——” “轻狂什么！” 月缺冷着脸：“咳。” 她在皇后身边伺候久了，养成一身的气度，只是这么清了清嗓子，庭院中的气氛顿时不同。 一位美人还要说什么，被身后的宫女扯了扯衣角，抬头一看，正对上月缺面无表情的脸。 讪讪一笑，又绷起脸，转身走了。 不就是个宫女？嚣张什么！等她得宠了，别说是一个小小宫女，就是皇后娘娘都得让步三分！ 另外几位美人也走了。 流云宫清静下来。 “豆公公，饶了咱们吧，咱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仗势欺人了。” 两个胖太监的求饶声，已经沙哑起来。 小豆子垂眸，看着自己的靴子，退后半步：“这回就饶了你们，下不为例。” “多谢豆公公！多谢豆公公！” 两个胖太监面露感激，忙不迭地爬起来，揣着伤手，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 祝美人被皇后格外关照，身边的小太监都得势的消息，不到半日工夫已经传开了。 好些人悄悄嘀咕，这祝美人究竟做了什么，为何忽然得了皇后娘娘的看重？ 也有人坐不住，主动登门。 “妹妹可在？”一个优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月缺和月圆行礼：“见过于美人。” “不敢当。”来人纤腰一拧，避开两人的礼。虽然她们如今跟了祝灵胭，但到底是皇后身边出来的。 “妹妹在做什么？”视线往里探去，落在窗边坐着的人影身上。 祝灵胭随意坐着，正拈一块点心吃，明明没有刻意，却展现出弱柳扶风，细腰盈盈一握。 老天爷真不公平啊！ 于美人咬了咬牙，脸上挂起一丝关切，走近窗边：“妹妹身子好些没有？” 祝灵胭扭头，看过去道：“没有。” “……”于美人脸上僵住。 很快，她恢复如常，又问：“怎会如此？是太医开的药不对症吗？” 太医今天才给她诊脉，她都还没吃啊。祝灵胭的脸上并没有笑意，反问道：“有事吗？” 冷淡的模样落在于美人眼里，心潮翻涌，再也装不出来，嘴角弯起嘲讽。 “妹妹如今不同了，得了皇后娘娘的垂青，这就瞧不起同住的姐妹了。” “你们也没瞧得起我啊。”祝灵胭看过去，并没有化干戈的意思。 于美人脸上彻底挂不住，阴沉下来。 她身后的小宫女说道：“祝美人这话怎么说的？我们主子来探望，怎么就成瞧不起了？” 祝灵胭理也没理，低头吃点心。 窗外的屋檐上，一株发芽的石榴树，伸出红通通的枝丫，盖过灰瓦白墙，没入晴空。 她吃点心，看景色，旁若无人极了。 “……”于美人吸了口气，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们走。” 祝灵胭连句“不送”都没有。 当初“祝灵胭”失宠，好多人都来奚落，于美人也在其中。 连句道歉都没有，和好不了。 转眼到了次日。 “给皇后娘娘请安。”一片云霞锦绣，鹅黄、湖绿、桃粉、烟紫、杏白等色彩，仪态万千地拜下。 一张张青春靓丽的面孔，气质冷艳、娇俏、清纯、书卷气、活泼、文静等，各有特色。 不得不说，当皇上真幸福。 “平身吧。”皇后面含笑意，抬手。 “谢皇后娘娘。” 众人起身，各自归位。 贵妃、四嫔入座。 婕妤、美人们则分站在两侧。 至于祝灵胭，她径直走到皇后身边，提起裙摆，在绣墩上坐下。 偎着闺蜜的腿，一副没骨头的模样。 众人都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 不是，就这么没骨气吗？失了皇上的宠，就巴结皇后娘娘？ 她这脑子，也不知怎么长的，竟寻出这样一条出路。 也有人盯着祝灵胭的穿戴。 昨儿，她身上还素净得不得了，头上只一根银簪子，连宫女都不如。 再瞧今日，她身上的烟霞缎子，头上的宝石首饰，还有鞋面上缀着的指肚大小的南珠。 “祝美人这打扮，僭越了吧？”有人道。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007 皇上出现在重华宫…… 说话的是静嫔。 她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祝灵胭，表情不悦。 区区一个美人，穿戴成这样，居然堪与她比肩，像什么样子！ 殿内安静。 其他人都不出声，一双双眼珠儿盯着祝灵胭不放，又或者低头喝茶，然而竖起耳朵。 “我让的。”只听皇后说道，语气含笑，“怎么，静嫔妹妹是不是要参我一本？” 静嫔吃惊得张大嘴巴，仪态都维持不住了：“妾身，妾身并无此意。” “没事，想参就参。”皇后笑容依旧，颇大度地挥了挥手，浑不在意的模样。 这下静嫔坐不住了，立刻站起来，低头屈膝：“妾身不敢。” 谁敢参她。为这么点破事。 皇后恰时端起杯子，缓缓饮茶，殿内一时间无人说话，寂静得针落可闻。 气氛凝滞，仿佛结了薄冰。 “昨儿夜里起了风，刮得树枝呜呜直响，吵得人睡不着。”就在这时，熙嫔开口了，面含关切，“娘娘昨晚歇息得可好？” 她性格温柔，对上恭敬，对下宽和，体现在气质上，便非常可亲。 微笑起来，两边嘴角陷下浅浅梨涡，又给她温柔的气质增添少许活泼感。 “我很好。”皇后朝她看去，笑着说道：“有劳妹妹记挂。” 熙嫔低头浅笑：“娘娘日理万机，我们帮不上忙，只能尽一点无用的心意了。” 皇后笑起来，说道：“怎会无用，真心千金难买，本宫明白。” 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熙嫔妹妹今儿打扮得素净些。本宫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内务府进了几匹香云纱，等下叫人送去你宫里。” 香云纱？众人顿时吃惊不已。 这可是贡品，外面买都买不到的，除非皇上或皇后赏赐，不然她们作为后妃也很难得到。 看向熙嫔的眼神，带着几分嫉妒。 熙嫔亦感意外，忙站起来，屈膝道：“这，这怎么好。” “有什么不好。”皇后微笑道，视线似乎扫过殿内，“妹妹善良大方，心地美丽，这香云纱穿在你身上，也算不辜负了它的名声。” 说着，右手自然下垂，抚摸着祝灵胭的长发。 众人一看，哪还不明白！ 一时间，心里又气又羡，又有些后悔。 “多谢娘娘赏赐。”熙嫔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自是知道元宵做的那些事，根本都没放在心上的，没想到却因此得了好处。 “无需多礼。坐吧。”皇后挥挥手，又看向还站着的静嫔，“静嫔也坐，咱们姐妹坐着说话。” “是。” “多谢娘娘。” 早会继续。 再没有人挑剔祝灵胭的穿戴，还有人夸她姿容殊丽，称赞皇后娘娘好眼光。 也有人奉承皇后：“听娘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倘若每日都能得见娘娘凤颜，受娘娘教诲，便是咱们三世修来的福分了。” 好家伙。 温采盈笑得扁桃体都快露出来了，拿丝帕掩着口，才没叫人瞧见失态。 “这小嘴儿，真甜。” 然而，话说得再漂亮，温采盈一个也没赏。 如花似玉的美人，面上挂着失落，垂头丧气地离去。 “真小气。”祝灵胭说，“人家昧着良心夸你，你好歹赏人点儿。” 温采盈挑眉道：“我不是夸她嘴甜了吗？” 祝灵胭无言以对，只得抚掌：“皇后娘娘说得是。” “中午想吃什么？”温采盈往软榻上一倒，毫无形象地瘫下来。 祝灵胭坐在一旁：“都行。” “那我就让他们看着做了。”温采盈一手扶着凤冠，起身抓了把瓜子，又倒回去。 祝灵胭不爱嗑瓜子，摸了碟子里的红豆糕吃起来。 过了一会儿，内务府的管事来禀事，温采盈扔了瓜子，擦擦手出去了。 祝灵胭一个人，就倒了下去。 她在凤仪宫，待到中午，吃完午饭才回去。 走的时候，又是大包小包的。 几个小太监跟在她身后，捧着玉器、香料、摆件等，往流云宫行去。 这道风景，落入各宫耳目当中。 “娘娘，皇后又赏她了。”重华宫，小宫女禀报坐在庭院中，窄袖俊服，正在擦拭袖箭的贵妃。 贵妃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一截雪白脖颈，低头认真擦拭着精铁兵器，手指不似寻常闺阁女子的白嫩，而是纤瘦有力。 “嗯。”她头也不抬地道。 一个小小的美人。 被皇后喜欢？有什么值得在意。 “娘娘，您别玩这些了。”小宫女见她认真擦着兵器，想着进宫前老爷的叮嘱，不由劝道：“咱们不是在将军府的时候了，这些东西，皇上可不会喜欢。” 贵妃的动作顿住。 “多嘴。”她冷冷说道。 小宫女见她没有继续，便上前将东西收拾起来：“幸亏皇上今儿没过来。若是来了，瞧见您把玩这个，扭头走了怎么是好？” 贵妃抿着唇，眼底氤开郁气。 “皇上驾到——”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自重华宫的外面响起来。 小宫女顿时一脸喜色：“奴婢说什么来着？”飞快将腰带系好，又给主子整了整头发，“好了，好了，咱们快出去。” 刚给主子换了装扮，皇上就来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单单是小宫女高兴极了，贵妃脸上也难掩喜色，快步走出屋子。 庭院里，宫人们跪了一地。 贵妃跑下台阶，脸上透着红润的光彩，提着裙摆迎上前：“皇上！” 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双眸狭长，眉峰锐利，绷紧着脸庞，不怒自威。 “皇上！”贵妃跑到青年身前，终不敢扑进他怀里，有些羞涩地垂下眼睛。 云洛朝低头：“不必多礼。” 伸出一条手臂，扶起身前拜下的女子。 贵妃面颊染上红晕，低头走在他身侧，轻声道：“谢皇上。” 云洛朝刚忙完公务，面上还有些疲惫，一边抬脚往里走，一边淡淡说道：“朕来瞧瞧你。” “谢皇上。”贵妃容光如霞，满眼欢喜，抬眼看过去，又羞涩地垂下眼眸：“妾身很好。皇上日理万机，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她生得妩媚冷艳，露出娇羞模样，顿时光彩照人，夺人心神。 然而云洛朝不知是不解风情，还是没这份福气，只见他颀长身形正步向前，目光未曾斜视半分，自然也就错过了这风景：“嗯。你有心了。” 进屋坐下后，小宫女忙去泡茶。 贵妃蜷首垂眼，喜不自胜又羞涩难当的模样，轻声说道：“皇上今儿怎么有空了？” 云洛朝眼底闪过不耐：“怎么，朕不能休息一会儿？” 贵妃忙抬起头，解释道：“妾身并无此意。” 然而她将门出身，直爽有余，伶俐不足，此刻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拂去他的不悦。 “妾身，只是担心皇上。” 云洛朝神色冷淡。 一只手臂搁在桌上，端坐挺拔，一张极为俊美的容颜，从这个角度看去，显得凌厉而薄情。 贵妃心里乱跳，有些无措地咬住了唇。 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低头扯着衣袖，沉默着不说话了。 “茶来了。” 小宫女的出现，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贵妃忙站起来，接过茶壶，亲自斟茶：“皇上，喝茶。” 云洛朝接过。 垂眸，轻轻吹着水面。 “知道皇上爱喝，妾身也试了试，如今也爱上了这碧螺春。”贵妃坐回去，接过小宫女递来的茶，笑着说道。 云洛朝：“嗯。” 头也不抬，凌厉面容被淡淡水汽笼住，愈发显得距离遥远，高不可攀。 贵妃咬了咬唇，视线往外看了一眼，缓声道：“天色不早了，皇上留下来用饭吗？” 这次，云洛朝抬头道：“好。” 只是短短一个字，贵妃已是喜出望外，忙道：“来人，传膳。” 皇上愿意留下来用晚饭，说明还是在意她的。贵妃放松了些，声音也软下来：“皇上总是不来，妾身可想皇上了。” 她今年十七岁，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虽然进了宫，可是皇上年轻俊美，叫人怎能忍住心动？ 率性大胆的贵妃，直白地诉说着心中的欢喜和想念。 然而端坐在旁的尊贵男人，就如一块千年寒冰，丝毫也未有融化的迹象。 贵妃说着说着，声音慢慢轻了，渐渐止住。 这时，晚膳盛上来了。 “皇上，用膳。”贵妃打起精神，再次挂起笑意，伺候男人用膳。 然而一顿饭后，云洛朝站起身，却道：“朕还有事务要忙，先走了。” 大步离去，衣袍卷动，带起一阵气流。 贵妃愣住，身体先于大脑，迅速奔至门口，张口就要喊：“皇上，别走！” 喉咙滚动，说出口的却是：“恭送皇上。” 眼底涌出一股股失望。 说不清是对他失望，还是对自己失望，又或者对这江山社稷失望——若这江山省心些，他是不是就不用那么忙，就会留下来了？ 妩媚的大眼睛，直直望着门口方向，良久才收回。 夜里很冷。 贵妃一个人躺在绣床上，没有睡意。 皇上来了，皇上又走了。 他来看望她，陪她吃饭，这是应当高兴的事。 可是自打进宫，她见过皇上三次，皇上从来都是坐一坐就走，一次也没有…… 她忍不住想，为什么祝美人不同？皇上传她去朝阳殿，总是一整夜、一整夜，次日才送回来。 为什么？ 祝美人有什么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第8章 008 后宫第一猛女vs…… 又是新的一天。 祝灵胭被月缺月圆精心打扮过，昂首迈步，提着裙摆，走出门槛。 每天例行请安，大抵全后宫只有她一个人迫不及待。 不多会儿，另外几位美人也出来了。 各个穿着漂亮鲜艳的衣裙，佩戴着精巧别致的首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祝灵胭。 “哼。”几人齐齐一扭头，结伴往外走。 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有什么了不起？等她们被皇上宠幸了，比她还风光！ 祝灵胭不在意地耸耸肩。 无所谓，她可以独立行走。 “给皇后娘娘请安。” 凤仪宫内，人渐渐到齐了。 一张张明媚鲜妍的面孔，分列在两旁。 各色鲜亮衣裙，包裹着姣好的身段，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浓浓的青春与生机。 祝灵胭坐在闺蜜脚下，悄悄吸溜儿口水。 虽然她不是皇上，但她也能每天看到漂亮小姐姐，四舍五入……这不是赚了吗？ “娘娘昨日歇息得可好？”熙嫔最先开口，温婉柔美的脸上，少了几分刻意，多了几许真心。 昨儿收了皇后赏的香云纱，一匹匹漂亮的布料，令人很难不喜欢。再见到皇后，就真心了些。 温采盈打了个哈欠，说道：“不太好。” “是怎么了呢？”熙嫔连忙问道。 温采盈捏着帕子，掩着口道：“做噩梦了。” 其实是吃多了，撑得睡不着。但这太毁形象了，自是不能说的。 “怎会如此？”熙嫔担忧道，“要不要请太医来，开一碗安神汤？” 温采盈摆摆手：“不必了。与其喝那个，我不如倒头再睡会儿。” 她这般亲和，逗得熙嫔忍不住笑起来。垂眸时，心中想道，仿佛皇后娘娘从前没有这样温和。 “妾身听说，若是做了噩梦呀，便到日头底下晒一晒。任凭什么不好的东西，叫阳气一冲，也都烟消云散了。”一人说道。 “皇后娘娘贵为凤体，能沾什么不好的东西。”又有一人说，“让妾身说，娘娘睡前喝一碗羊乳，许会睡得踏实些。” 又有人道：“什么噩梦，都来找我，不要找娘娘。”在众人看去时，她拍了拍胸口，“妾身命贱，没什么本事，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好家伙。 祝灵胭听了，心里直呼好家伙。 在她身后，温采盈端庄大方，得体回答：“妹妹们的一片好意，本宫心领了。” 言外之意，这个话题可以过去了。 众人听着话音，果然开始说起别的来。 “本宫昨晚也没睡好。”谁知，却有一人与众不同，再次提起来。 目光看去，见是静嫔。 她偎在椅背上，一手撑在扶手上，抵着下颌，半垂眼眸，懒洋洋的模样。 是这个显眼包啊。 祝灵胭不奇怪了。静嫔这人，有多显眼呢？全后宫加起来，也没有她能跳。 “静嫔妹妹怎么了？”既然她提起，皇后就不能当没听见，面含关切地看过去。 静嫔掀起眼皮，看了皇后一眼，又低垂眼眸：“听说皇上去了重华宫。妾身这心里啊，难受，睡不着。” “……” 殿内一片寂静。 就，这种大实话也能说得出口吗？ 说出来，她不要脸面啊？ 昨日皇上去了贵妃宫里，在场众人谁不知道？但都压在心里，谁都没有提起。 静嫔可真敢说，诚乃猛女也。祝灵胭心道。 她不由得看向贵妃，想看看贵妃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没想到，正对上贵妃看过来的眼神，不禁一愣。 贵妃看她干什么？那话不是她说的啊？ 然而贵妃真真切切地看着她，不是错觉。 贵妃穿着一身黑底绣金的裙袍，身量高挑丰满，容貌妩媚冷艳，肌肤雪白，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面无表情地看过来时，气场十足，叫人招架不住。 祝灵胭不禁怂了，往后缩了缩，紧紧贴着闺蜜的小腿。 随即，贵妃将视线移开了，仿佛只是随意扫过她而已。 “喀。” 贵妃拿起桌上的茶水，低头掀开杯盖，饮用起来。 一旁的静嫔：“……” 只见被忽视个彻底，她气得脸都白了，猛地坐直身体，扬起下巴看去道：“贵妃娘娘，不知皇上龙体可安康？” 贵妃喝完茶，抬起眼睛，说道：“皇上乃天子，有上苍庇佑，自然好着呢。” 看向静嫔的眼神，就如看着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根小草，漠然没有情绪。 这种高高在上的忽视，简直戳到了静嫔的痛脚，几乎跳起来。 但她忍住了，清丽娇俏的脸庞，忍了又忍，而后挤出一抹笑意：“那可太好了。” 随即，佯装叹气：“可怜咱们没福气，进宫这么久了，都没见到过皇上。” 这一声落下，殿内气氛微妙起来。 云洛朝自登基以来，一直忙于公务，鲜少到后宫来。众人进宫数月，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好些人根本没见过他，更别提受宠了。一时间，几乎人人都自怜起来。 更有几道视线，落在祝灵胭的身上。 她可太招人恨了。 要说云洛朝这个皇上当的，还是很有数的。每个月，都固定往后宫跑几次。不多，也不少，反正不会让人觉得他全然不在意后宫。 那他固定的几次，都去哪儿呢？ 凤仪宫必定会去坐一坐，那毕竟是皇后。 贵妃的重华宫，也要去瞧瞧。贵妃嘛，她父亲乃当朝大将军，战功赫赫，这个面子得给。 可祝灵胭，她凭什么？ 要家世没家世，要位份没位份。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偏偏，皇上总是召她！ 总是召她！ 不仅仅是婕妤、美人们对此不甘，就连四嫔都没有这待遇。 虽然她已经失宠了，但曾经得宠时的记恨，卷土重来。 一道道不善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衣衫灼破了。祝灵胭有点扛不住，又往闺蜜腿上挤了挤。 抬头，只见贵妃又看过来。 那双妩媚清冷的眼眸，仿佛藏着两颗黑漆漆的弹丸，引爆了就能将人炸上天！ “……” 关我鸟事。 我都已经失宠了啊！！ 这次，贵妃很快将视线移开了，仿佛只是随意扫过。 祝灵胭不由得松了口气。 “别说你们了，本宫也难得见皇上一面。天子重社稷，这是黎民之福。”场面不太和谐，温采盈作为皇后，便说起场面话。 众人纷纷低头，应道：“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除了静嫔那个奇葩，没人会在皇后面前，大庭广众之下抱怨自己不受宠。 又聊了点别的，便散会了。 祝灵胭跟着闺蜜走进内殿。 “静嫔这小蹄子，头是真铁啊！”温采盈感慨道。 祝灵胭不得不赞同：“真铁啊！” 她敢跟贵妃正面刚！就这一点，祝灵胭就佩服她。 “对了……”想到贵妃，祝灵胭连忙把早上的事，对温采盈说了。 温采盈挑眉：“是吗？我没注意。” 那会儿她的注意力都在静嫔身上了。 “她怎么看的你？威胁你了？”往软榻上一坐，盘起腿，就摸了把瓜子嗑起来。 祝灵胭想了想，道：“怎么说呢？”回想贵妃的眼神，很难说那是威胁，因为她根本没用力。 但祝灵胭还是怕。 要说静嫔是个显眼包，那贵妃就是后宫第一狠人。 剧情后期，包括静嫔在内的很多妃嫔都嘎了，后宫就剩下小猫两三只。 真正被皇上爱着的女人，也就不怎么藏得住了。贵妃嫉妒女主受宠，又是给人大耳刮子，又是叫人在烈日下跪到晕倒，还往人头顶上放梨子，然后拿箭射。 这几样，她哪一种都遭不住！ “如果她把我叫去重华宫，你一定要快点救我！”祝灵胭想想就心跳如鼓，抓着温采盈的手，用力晃。 温采盈被她晃得，凤冠都要掉了，一手扶着，忙道：“放心吧。” 贵妃出身将军府，她也不差，乃是丞相的女儿呢！ 不然，怎么她是皇后，贵妃只是贵妃呢？ “唉。”听她保证，祝灵胭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叹气，“破后宫，啥玩意儿。” 根本不讲道理！ 一个破男人，有什么好抢的？ 如果说，低位妃嫔们争宠，除了爱情因素外，还因为得宠后待遇会变好。那贵妃这种地位的女人，根本就用不着啊！ 她已经是贵妃了，这宫里能给她委屈受的，一个都没有——皇上都只能算半个。 可她还是陷了进去。 今天早上贵妃那样看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想也知道，跟云洛朝脱不开干系。 不然，早不看她，晚不看她，云洛朝过去一趟，就开始看她。不是他还有谁？ “你这种恐男患者是不会明白的。”温采盈瞥她一眼，吐掉瓜子壳。 祝灵胭噎了一下，张口想要辩解，又放弃了：“唉。” “没关系。”温采盈安慰道，摸着她脑瓜，“不明白挺好的，挺好的。” 吃过午饭，祝灵胭才从凤仪宫离开。 “主子，刚才静嫔娘娘来了。”刚回到流云宫，就听到月圆禀报。 月缺不在屋里，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小豆子拿着抹布，正在擦柜子。此刻，安静地看过来，清秀的脸上浮出担忧。 “哦。”祝灵胭惊讶了一下，就平静下来，“她说是什么事没有？” 月圆摇头：“没有。” 一手扶她手臂，另一只手抚平她身后裙摆，服侍她坐下：“见主子不在，便去于美人屋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第9章 009 到时候，皇后娘娘…… 祝灵胭打了个哈欠。 想了想，说：“你拿匹料子出来，我给娘娘做一身寝衣。” 这个“娘娘”，指的是皇后娘娘。月圆当然不会误会，不过她却没动，而是道：“主子，不如过去于美人那里，拜见静嫔娘娘？” 静嫔来找她了。不知道就算了，已经知道了，倘若不去拜见，怕会落下话柄。 她毕竟位份低。 许多事情，还是要注意些个。 “也好。”祝灵胭想了想，站起身来。 见了静嫔，她就去睡觉。 给盈盈做睡衣不着急，她并不缺衣服穿。 这边，她正要出门。另一边，于美人处，静嫔也正在往外走。 “娘娘，合该叫她过来拜见您才是，哪有您去见她的道理？”于美人跟在后面，不平地劝道。 刚才静嫔从小宫女那里得知，祝灵胭已经回来了，就起身要走。 这么给她脸？于美人心里不痛快，试图挽留。 “你在教本宫做事？”静嫔脚步一顿，回过头去，夹了她一眼。 于美人吓了一跳，忙低头说：“妾身不敢。” 静嫔哼了一声，收回视线，扶着宫女的手走了。 昂首挺胸，侧影鲜丽，明媚动人。 能进宫的女子，当然没有丑的。静嫔生着一张清丽的脸庞，皮肤白皙，也是很漂亮的。 不过，无论是妩媚冷艳的贵妃，还是殊丽出尘的祝灵胭，都远胜于她。 但她性格张扬而脆利，昂首睥睨时，意外的夺人注目。 这也正是她的底气。静嫔知道自己的优势，在这个到处都是假惺惺和虚伪的后宫，皇上一定会为她的真性情而打动！ “见过静嫔娘娘。”祝灵胭走到一半，就见到正走来的静嫔，连忙驻足行礼。 静嫔瞥她一眼，淡淡道：“起吧。” 昂着下巴，绕过她，径直往前走去，一直进了祝灵胭的屋子。 祝灵胭带着月圆，跟在后头。 “屋内简陋，招待不周了。”进了屋，祝灵胭寒暄了句。 静嫔没看她，视线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冷笑一声。 什么简陋。 好些玩意儿，她宫里都没有。是皇后赏她的吧？ 但她今天过来，另有目的，没追着纠缠这些有的没的，看过去道：“本宫有话问你，叫她们都出去。” 小豆子去泡茶了，屋里只有月圆，还有静嫔身边的两个宫女。 静嫔话落，她身边的两个宫女就低头退出去了，就剩下祝灵胭身边的月圆了。 “你出去吧。”祝灵胭向后扭头道。 月圆看了看静嫔，没说什么，低头退出去了。 屋子只剩下静嫔和祝灵胭两个。 “不知娘娘有何吩咐？”祝灵胭问道。 “你过来。”静嫔道。 祝灵胭不知她要做什么，往前走了两步。 因为担心刺头儿会给她巴掌，所以她没走太近。 看着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步多的距离，静嫔有些没好气，但没追究，压低声音问道：“本宫问你，你被贬那日，发生了什么？” 她直勾勾地盯着祝灵胭：“皇上为何贬你？” 闻言，祝灵胭一愣。 怎么也没想到，她来此处，竟是为了这个。 “说话！”静嫔一拍桌子，喝道。 她是个急性子。 但祝灵胭并没有因为她的着急，就立刻回答。 这事儿不简单。 否则静嫔不会把人都赶出去，这么悄悄的问她。 是了，打探皇上的动态，这本身就不合规矩。而她披露皇上的私事，严格追究起来，也不是小罪。 皇上本就想杀她。 “娘娘恕罪。”她垂眼道。 见她拒绝回答，静嫔神色一下冷了：“怎么，你觉得皇后娘娘会保你？” 啊。 是这样没错。 想到盈盈，祝灵胭心里松了松，抬眼道：“还请静嫔娘娘不要为难我一个小小的美人。” 她打听的那些，祝灵胭是不敢说的。她非要问，那就是为难了，拿着她的性命开玩笑。 “本宫又不会说出去！”静嫔烦躁起来，“本宫答应你，会保密，还不成吗？” 祝灵胭抿着唇，轻轻摇头。 “你——你别不识好歹！”静嫔恼火了，瞪着她道：“你觉得皇后娘娘会保你多久？” 祝灵胭道：“莫非娘娘想接任，也要保护我？” 静嫔：“……” 她一时噎住了，瞪着眼睛，指着几步之外，那道明净秀美的身影。 谁跟她开玩笑了！ “娘娘请回吧。”祝灵胭道，她打听的那些事，她是不可能说的。 静嫔瞪着她，却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过了片刻，她别开脸，望着窗外道：“你若是能帮助本宫讨得皇上欢心，本宫便护你一时，也无妨。” 她认准了，祝灵胭有讨好皇上的法子。 进宫这么久，除了皇后和贵妃之外，就属祝灵胭得宠了。而皇后和贵妃，若非身份摆在那里，怕不见得能够得宠。 所以，祝灵胭是有真本事的。 至于她被贬，这更好了，静嫔可以从她这里吸取教训，更加了解皇上。 静嫔，为了圣宠，可以不要面子。 祝灵胭：“……” 心情有些复杂。 妹妹，你不是狗子心里的玫瑰花，舞上天也不可能得宠啊！ “娘娘恕罪。”说完，她再次低下头。 静嫔唰的扭过头，不敢置信逐渐爬上面庞，怒气渐渐涌出：“你说什么？！” 祝灵胭叹了口气，说道：“娘娘恕罪。” “你，你可知道——”静嫔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头顶几乎冒烟，“你可知道得罪本宫的下场？不妨告诉你，皇后娘娘也保不了你！” 好怕啊。 祝灵胭后退半步，低着头道：“娘娘慢走。” 这下静嫔是真的恼火了，但她气极了，反而平静下来。脸色阴沉如水，小刀子一样的视线戳在祝灵胭的脸上，冷哼一声，抬脚干脆地走了。 “主子，没事吧？”月圆走进来，见祝灵胭脸色难看，顿时担忧问道。 祝灵胭苦笑一声，抹了把额头：“没事。” 没事才怪了。 她刚得罪了贵妃，这一下又得罪了静嫔。 要不是盈盈在，她这会儿就该发疯，拿着刀子到处捅人了。 反正活不了，大家一起死！ 但现在，还不到那个地步。祝灵胭发愁，愁得核桃仁大小的脑子都开始疼起来。 “那，奴婢现在去拿布匹？”月圆询问道。 祝灵胭摇摇头：“等我睡醒吧。” 打了个哈欠，往床边去了。 她在凤仪宫吃了午饭，一路走过来晒了会儿太阳，早就困了。 “是，主子。”月圆没多说，服侍她躺下，又为她盖好被子。 祝灵胭困极了，几乎刚闭上眼，人就睡着了。 依稀听到月圆的声音：“我们主子睡下了。于美人慢走。” 还有什么，祝灵胭就没听见了，她彻底睡沉了。 这一觉睡到了日头西斜。 她身体虚弱，多休息是好事，月圆就没叫她。 至于走了困，也是不必怕的，太医给的药方中本就有安神的效果。 “主子醒了。”听到动静，月圆放下剪裁到一半的布料，起身走过去。 祝灵胭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我睡着的时候，有人来过？” “于美人来过。”月圆回答道，一边伺候她穿衣，“没说什么事，听闻主子歇息了，就走了。” 实际上，于美人很是酸了几句话。大意是祝灵胭好大的脸，居然让静嫔久等，还把静嫔气走了。还想说，她不愧是皇后看重的，很是会拿架子。 不过，当着月圆的面，这话涌到嘴边，又被她咽回去了。撇撇嘴，很是不甘地回去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月圆当然不会回禀。主子在养身体，不沾这些糟心事。 “主子要做些什么？”等祝灵胭重新穿戴好，月圆问道。 祝灵胭看见桌上的布料了，于是想起睡前的打算：“抱两匹做寝衣的布料来吧。” “是。”月圆转身走开。 已经不耀眼的日光，从门窗涌进来。月缺在院子里熬药，小豆子在扫庭院，四下有宫女在走动，响起低低的交谈声。 映衬着灰瓦白墙，祝灵胭一瞬间恍惚了下，觉得自己身处一幅画卷中。 很快，月圆抱着几匹缎子来了。 祝灵胭让她放桌上，然后挑选起来。 料子都是好料子，毕竟是皇后赏的，倒不必挑剔这个。 颜色上，祝灵胭很快选好了：“留这两匹。” 孔雀绿、葡萄紫，这两匹的颜色很适合盈盈。 “哎。”月圆应道，把这两匹留下，将另外一匹橙黄色的缎子抱回去了。 祝灵胭挽起袖子，就准备开工了。 月圆之前在给她做新衣裳，见状就收拾起来，将整张桌子都让给她。 “奴婢帮您裁剪。” 祝灵胭一推手：“不用，我自己来。” 就这么点儿工作量，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活儿，如果被月圆分担了，她就没事做了。 没电脑，没手机，没网络，连杂书都没有，说真的古代挺无聊的。 有点事情做，算是打发时间。 “是。”月圆误会了，以为她要表达对皇后的真心，退让开来。 祝灵胭开网店的，什么都卖，卖手工首饰、汉服、手账、手工皂、干花、精油等等。 动手能力是可以的。 给盈盈做两件睡衣而已，手到擒来。 月圆站在一旁，见她“咔咔咔”一顿剪，眼皮猛跳。 哪有这样做衣服的？她都还没量啊！ 祝灵胭低着头，没看见她的眼神。量什么量。盈盈那身材，逼近170cm的身高，高挑紧实的身材，给她一个L码就错不了。 月圆观察半晌，得出结论，祝美人的女红很一般。 罢了。反正是寝衣，娘娘穿不穿的，也没人知道。她摇摇头，走开了，抱起给祝灵胭做的衣服，继续起来。 衣服要做上几日，主打一个消磨时间。 所以祝灵胭下针时，争取将每一针的间距拉近到堪比缝纫机。 温采盈还不知道自己将要有睡衣可以收。 但不妨碍她赏祝灵胭东西。 “不用啦。”祝灵胭有点不好意思了，对她说：“我那儿不缺什么了。”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首饰珠宝，香料摆件，满屋子都是。 温采盈不以为意：“拿着吧。姐给你就拿着。不用不好意思。” 反正她很好意思。东西又不是她的，是吧？哈哈，温采盈赏起来，一点儿都不心疼。 如果允许，她能把整个私库都给自己和祝灵胭分了！ 祝灵胭：“吸溜儿。” 这谁能拒绝。 流云宫里整天搬进搬出，全都是祝灵胭那屋，什么破烂家具都搬出去了，簇新的、名贵的、罕有的物件儿，一件件搬进来。 皇后连床都给她换了新的！ “怎会如此？” “她究竟给皇后娘娘下了什么迷魂药？” “娘娘对她也太好了点儿。” 才从皇上那里失宠，一转眼，又从皇后娘娘这里得宠了。 皇后娘娘可真大方啊。仿佛，比皇上还要大方些。 几位美人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天入地苦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天入地苦20瓶；我才不喜欢提拉米苏1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010 上次的事，知道错…… 风从南方吹来，料峭的春寒被层层吹散，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 碧空万里，春日正好。 温采盈在御花园设宴，邀请后宫妃嫔们玩耍。 “错了，错了！” “静嫔娘娘又错了！” “罚酒！” 诗词、对子这些，理科选手温采盈、祝灵胭都不擅长，便玩起了行酒令。 玩法叫“拍七”，众人围坐一桌，依次报数。凡是轮到含七，或者七的倍数，就不能报了，否则就罚酒。 静嫔看着很机灵的一个人，没想到在数字上很不敏感，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罚酒了。 “喝就喝。”她虽然生气，倒是输得起，拿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随着她抬手，宽松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脂润雪白的腕子。 她飒气喝完，将酒杯放下，一抬下巴：“继续。” 叮叮咚咚，随着鼓乐声响起，又一轮开始了。 难得有放松玩耍的时候，众人都很投入。 在场的妃嫔们，大的如皇后，也才十九岁。小的如祝灵胭，仅有十六岁。 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有不爱玩的？尤其这后宫之中，底色是冰冷与压抑，长年累月的没有自由。 众人玩得投入，没有谁作妖。 “皇上驾到——” 轻松欢快的气氛，在一声尖细的通报声传来后，戛然而止。 皇上？皇上来了？ 皇上怎么会来？一瞬间，场中气氛凝滞下来。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奏乐的宫女们，率先跪了一地。紧接着，皇后起身，率领妃嫔们行礼。 “平身。”云洛朝一手负在身后，缓缓走来。 他今日穿了一件常服。但他身为天子，即便是日常穿着，也绣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威严凛凛。 “在玩什么？”他视线扫过场中，问道。 青年容颜俊美，颀长身形立住，面上没有笑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祝灵胭站在人群的外围，悄悄打量着他。 自从她穿来，这是第一次见到他。 很年轻。 外形条件极为出众，不愧是男主，五官英挺，精致俊美，关键是气质也很绝。 祝灵胭心想，年薪五十万的设计师，捏出来的脸也无非是这样了。 云洛朝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刻意散发威势，却令人不敢造次。 一众后宫佳丽，看到他既高兴又紧张，想说话，又不敢，就连看他都是悄悄的。 “皇后娘娘带我们玩行酒令呢！”只听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去，只见是静嫔。她白皙的脸颊放光，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崇拜又喜悦地看着皇上。 呸！众人心里暗啐。 皇后娘娘还没开口呢，就你嘴快！ 被抢了先口，温采盈并不在意，神色依然端庄雍容，轻轻颔首：“是，今儿天气不错，叫姐妹们一块玩。” 云洛朝对此并无想法，点点头：“嗯。” 又看向静嫔，微微点头。 就是这点回应，已经让静嫔激动的血液急流，耳边嗡嗡作响。 她抿着唇，万分激动，视线几乎粘在云洛朝的脸上，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但云洛朝看了她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侧向身后：“再搬一把椅子。” 跟着伺候的小太监应声：“是。” 不多时，椅子搬来。 云洛朝入座。 鼓乐声再次响起。 后妃们落座后，高兴极了，面颊泛起红晕，眼里闪动着亮晶晶的光彩。 有人悄悄检查着装，是否得体？ 有人借着杯中水面，观察妆容。 有人一遍遍打理青丝。 “开始吧。”云洛朝开口。 他并未看向周围欢喜的妃嫔们。 温采盈倒是望了一圈，才道：“既然皇上来了，那就重新开一局。就从皇上开始吧。” 刚才已经讲过玩法，云洛朝直接开口：“一。” 温采盈接过来：“二。” 在她下面，坐着玉嫔，垂眸轻声：“三。” 刚开局，没什么难的。 数字游戏是这样，越到后面，越容易掉陷阱，尤其速度加快的时候。 “七。”轮到林婕妤，她下意识道。 场中，有几位睁大眼睛。 “八。”坐在林婕妤旁边的张美人，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不对，飞快接道。 刚才睁大眼睛的几位：“……” 不是，至于吗？没见过皇上啊？ 第九迟迟没接话。 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只剩下鼓乐声。 张美人开始觉得不对了，她揪紧帕子，脸色微白，不安地左看看右看看。 林婕妤还没觉出来，她心想“八”怎么会错呢，“七”后面就是“八”啊。 忽然想到什么，她脸色蓦地变了。 “林婕妤错了。”这时，熙嫔掩唇轻笑道，“张美人也错了。” 林婕妤错在她逢七报数。而张美人，她在林婕妤错了后，本不该开口的，但她接着报数了。 “罚酒，罚酒。”熙嫔笑着说道。 旁人还没什么，但静嫔开口了：“怎么这也会错？” 拧着眉头，不大高兴。 她坐在另一侧，还没轮到她。这时看过来的目光，带着谴责。 林婕妤和张美人都坐不住了，腾的起身，就要下跪领罚。 “喝酒，喝酒。”温采盈制止道。 大家在玩游戏，错了就罚酒，不至于跪下。 两人脸色羞得通红，端起酒杯，自罚起来。 “重新开始。”温采盈微笑着，继续主持。 从哪里中止的，就从哪里开始。 “一。”林婕妤低着头，声音低得蚊子哼哼似的。 “二。”张美人的声音也没高到哪里去。 两人羞愤欲死。先前的红晕悉数褪去，脸上苍白得没有血色。 其他人并不关心。 或娇羞，或紧张，余光统统注视着皇上。 “十五。”轮到祝灵胭，她跳过了十四，直接报下一个数字。 她低着头，声音不大，刚好够身边的人听见。 在她身旁是于美人，娇声道：“十六。” 但是这么娇美的声音，云洛朝看也没看过来一眼。 “十七。” “错了，错了！” 又一人错了，手忙脚乱地拿起杯子自罚。 游戏说起来简单，但人在紧张的时候，嘴巴是不听大脑使唤的。 经过了最初的紧张，众人渐渐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游戏，气氛逐渐放松。 有人向云洛朝拍马屁。 有人秋波暗送，一眼又一眼。 有人皓腕翻转，喝酒喝出飒爽英姿。 然而，从始至终，云洛朝的视线没有一次落在她们身上。 祝灵胭坐在长桌尾端，缩在孙美人身后，努力藏起身形。 她看到云洛朝偷看玉嫔。 玉嫔坐在皇后的下首，旁人都以为他看皇后呢，谁知道他看的另有其人呢？ 贵妃坐在云洛朝的另一侧，也没有发现他的真实意图。此刻，面颊酡红，投以深情注视。 祝灵胭悄悄伸出手，从桌上拿了块糕点，又飞快收回来。 孙美人身材好，极为饱满，把她这个豆芽菜挡得严实，她心安理得地吃吃喝喝。 “祝美人何在？”忽然，云洛朝抬头，漫不经心地往人群中扫过。 祝灵胭的糕点瞬间卡在喉咙里，整个僵住。 不是，喊她作甚？ 没等她有所反应，旁边的孙美人已经侧身。霎时间，将她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一道道视线，“唰唰唰”地投来。只见少女猫着身子，一手拿着半块点心，腮帮子鼓起。 满含的敌意，顷刻间转为浓浓的嫌弃。 这谁啊？ 丢人现眼，简直拉低妃嫔们的形象！ 成为人群焦点的祝灵胭，浑身僵直，点心卡在口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皇上。”她硬噎下去，低头站起来。 “上次的事，知道错了吗？”只听云洛朝问道。 上次的事？祝灵胭莫名其妙。 啥事？难道是“她”倒茶时不小心碰到他的袖子，被他贬斥的那件事？ “知错了。”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这么问她，肯定不是为了听她说“我没错”的。 “嗯。”云洛朝点了下头，“坐下吧。” 示意，继续玩游戏。 但是没有人会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 自打他来了，还没主动跟皇后之外的人说过话！祝灵胭凭什么啊？ 一道道阴郁的视线，像一道道X光，交错在祝灵胭的周围。 这回没有孙美人给她挡着了。 静嫔死死地看过来。 贵妃那张气势十足的冷艳面庞，也朝这边看过来。 其他人更不要说。如果目光能杀人，祝灵胭已经碎成渣渣了。 她张了张口，又闭上。 就像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忽然被人踢了一脚。 委屈，但没处讲理。 游戏重新开始。听上去更加热闹了，然而众人心里如何，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祝灵胭看向玉嫔。这个被云洛朝真爱着，为了藏住她，不择手段的人。 玉嫔低垂眼眸，看不清神情，素手拨动腕上碧玺珠串。就像一株静静生长的兰花，凡尘不沾，清风独立。 “前阵子祝美人生病了。”这时，皇后开口了，“我调了两个宫女去照顾她，让太医给她开了药。” 云洛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皇后笑着又道：“皇上今日问起她，可见还是怜惜的。既然她已经知道错了，不如就把她的位份升回去？” 众人一个激灵，纷纷将目光投去。 “下回吧。”云洛朝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根本不在意祝灵胭。 然而，如果他真的不在意，又为何特意问她：“知错了吗？” 他今日来御花园，该不会就是为了祝灵胭？ 祝灵胭到底犯了什么错儿？皇上是不是原谅她了？她是不是要复宠了？ 众人猜测着，心里很不好受。 静嫔的嘴唇都咬出牙印了，眼珠子恨不得化为飞刀，在祝灵胭身上戳出一个个洞。 “好，那就下回。”温采盈笑着颔首。 紧接着，她话音一转：“时间不早了，散了吧。” 众人不太情愿，大家好不容易见到皇上。 可是，又心知肚明，皇上不会注意她们任何一个人，至少今天是这样。 纷纷起身：“是。” 陆续离去。 云洛朝淡漠抬眼，似乎谁也没看，只是浏览花园里的树木。 “皇上，得空了来看看人家呀。”静嫔没走，她轻轻跺了跺脚，娇哝着道。 云洛朝转头，对她点了点。 静嫔瞬间绽开笑容，高兴地转过身，脚步轻快地离去了。 “朕还有公务要忙。”等到人都走了，云洛朝朝皇后点了点头，抬脚走了。 温采盈垂首：“恭送皇上。” 等人走远了，她直起身，对身后道：“把祝美人叫回来。” —— “恭喜祝美人啊。”回流云宫的路上，有人阴阳怪气道。 祝灵胭往旁边看去。 “想必祝美人很快就能复宠了。”又有人道，语气酸溜溜的。 祝灵胭轻声道：“谢谢。”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但她没问。因为，恐怕她们是真要的。 “呵，真羡慕祝美人啊。” “是啊。不像咱们，长得不如祝美人美若天仙。也没什么本事，不能获得皇后娘娘的赏识。” “更没有皇上惦记，特特来御花园问。” 她居然还道谢？几人气得，狠狠掐住手心。以为她们真的在恭喜她吗？！ 祝灵胭无语了片刻。 而后，挤出一个真诚表情：“想开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蘩蘩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等风干的咸鱼2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011 皇上召见。 少女们美丽的脸孔，有一瞬间的扭曲。 想开什么呀！怎么说话的？ 这个祝美人，真是连一根头发丝儿都叫人喜欢不起来！ “祝美人，祝美人。”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小宫女的呼唤声。 祝灵胭转身看去。 “祝美人，皇后娘娘召你。”小宫女跑近了，停在她身前道。 眼睛一亮，盈盈来救她啦！ “别过。”她向身边低了低头，随即收回视线，跟着小宫女往凤仪宫的方向行去。 原地站着数人，皆是面色复杂。 她们看着离去的少女身影。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步姿似流风。 这样美丽的女子，谁会不爱呢？皇上喜欢她，真是一点也不稀奇。 可是，她们比她……难道差的很多吗？ —— 祝灵胭跟着宫女，走在凤仪宫的路上。 心里好不感动。 感谢盈盈派人来喊她。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相处了。 “主子，祝美人来了。”进了殿，小宫女复命。 祝灵胭屈了屈膝：“皇后娘娘。” 温采盈一摆手：“退下吧。” 很快，殿内伺候的宫人们纷纷退出去。 只剩下温采盈和祝灵胭两个。 不用再维持端庄姿态，温采盈往软榻上一歪，张口就道：“呸！晦气！大爷的！姐妹们玩的好好的，他非要来现眼！” 给她气的不轻。 她找机会喊大家一起玩，容易吗？不光是挑日子难，她要从皇后的身份里抽身，腾出时间，也不容易！ 偏偏，玩的好好的，被云洛朝扫了兴。 温采盈别提多火了。 “他有病！”祝灵胭跟着骂，想起云洛朝单独点她名字，也气得不行。 这下好了，她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了。 想想静嫔的眼神，想想贵妃的杀气，他就只需要一句话，就把她推到这么多人的对立面。 “有大病！”温采盈脸色难看。 她是皇后，能保护祝灵胭不被其他妃嫔欺负。可是，如果云洛朝要出手，她能做的就有限了。 “大爷的！他怎么不去死？”温采盈暴躁起来。 今天这事，并不难猜。云洛朝不是难懂的人，他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借刀杀人。 把后宫所有妃嫔都清除，为他和玉嫔的爱情铺设坦途。所以，他是要对祝灵胭下手了。 “玉嫔也不是个玩意儿！”温采盈接着骂，“她从头到尾都低头看戏，我没看见她有半分愧疚！” 两人你侬我侬的，玉嫔会一点儿也不知道云洛朝的目的？温采盈不信。 祝灵胭淡声道：“我看见了。” 她注意了的。玉嫔全程置身事外，表情淡漠的一批。 “没事，他不会直接动你。”温采盈喝了盏茶，冷静下来，“只要他不出手，你就没事。” 云洛朝“要脸”，这是她们第一天碰面，就合计过的。 只要他拉不下脸动手，就还安全。 现在后宫都知道，祝灵胭是皇后保着的，想要对她下手，事前怎么也掂量掂量。 “贵妃我搞不定。”想了想，温采盈又道，“但她那个人，比较高傲，应该不会对付你。” 后宫人员，她穿来这么多天，都摸了一遍了。 贵妃以下，不足为虑。 贵妃倒是能跟她斗个旗鼓相当，但贵妃那个人很高傲，这点反而让温采盈不惧她。 “好哦。”祝灵胭撅起嘴，委屈巴巴。 温采盈叹了口气，安慰她：“没事没事，有姐在呢。” 祝灵胭点点头。 她在温采盈这里，蹭了宫外运来的早春樱桃，又喝了一壶铁观音，才起身离开。 走出凤仪宫时，她神色平静而坦然。 来啊！造作啊！ 云洛朝想搞她，没那么容易。逼急了她，就大喊出他的秘密，他也别想好过！ 回到流云宫。 “主子，您回来了。”小豆子看到她，高兴地躬身行礼，“奴才去取晚膳。” 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嗯。”祝灵胭点点头。 小豆子很快跑出去了，瘦削的身形消失在宫门外。 祝灵胭坐下，喘了口气。 月圆给她倒茶，她看了一眼，没动。 在凤仪宫喝了一肚子茶。 “主子累了？奴婢给您捏一捏。”月圆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揉捏起来。 恰当适中的力量，落在肩膀上。每一寸肌理，每一根筋脉，都得到无上的呵护。 只一瞬间，祝灵胭就酥了。 她半眯着眼睛，享受着月圆高超的按摩技巧。太爽了，是现代社会她享受不起的奢侈。 “王公公怎么来了？”门外，传来月缺的声音。 一个尖细又傲慢的声音响起：“祝美人，皇上有召。” 听到这个声音，祝灵胭吸到一半的空气，差点呛在肺管里！ 月圆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她身后轻声道：“主子，奴婢给您换身衣裳。” 见皇上，当然要梳妆打扮一番。 祝灵胭没动，额头上的青筋迸了一下。料到云洛朝要对她下手，没想到他一天都不等！ 真是败兴。她整个人仿佛被从温泉里捞出来，泡着正舒服呢，忽然接触到冰冷的空气。 心里骂了句，然后慢慢睁开眼睛：“嗯。” “祝美人，别磨蹭了，跟咱家走吧。”门外，王公公催促道。 月圆听了，不禁眉头皱了一下。这是皇上的要求？ “我走了，给我留点吃的。”祝灵胭直接道，说完抬脚向外走。 月圆一愣，才想起她还没吃晚饭。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竟有些担忧。 祝灵胭跟着王公公，出了流云宫。 往朝阳殿行去。 这一路有点远，差不多要走上二十分钟。祝灵胭穿着软底鞋，本来就走得累，偏偏王公公还在催。 “祝美人，还请快些，莫让皇上久等。” 自己好歹是皇上跟前伺候的，这个祝美人可真是没眼色，连个辛苦钱也不给。 王公公心里不高兴，故意催她快走，想让她在皇上跟前失态。 祝灵胭不知道他是抱着这个心思，但不妨碍她觉得云洛朝身边的人都是一丘之貉。 “祝美人，走啊。停下来做什么？”王公公见她停下脚步，顿时斜起眼睛，阴阳怪气地道：“耽搁了皇上的事，你担得起吗？” 祝灵胭笑了一下。 “公公过来。” 王公公不动，皱眉道：“祝美人，赶紧走了，误了皇上的事，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祝灵胭仍是笑着，说道：“公公附耳过来，我只说一句话，说完我们就走。” 王公公皱着眉头，见她打定主意不动，于是很不愿意地靠近，说道：“祝美人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他没有凑得很近，虽然他是个阉人，但毕竟是半个男人，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祝灵胭也不介意。反正，足够他听清楚就行：“王公公，皇上是要死了吗？等着我给他哭丧？” 王公公一愣，只觉耳边仿佛打了一声轰雷，差点把他的魂儿劈出来！ 两脚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眼珠子四下转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气急败坏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失心疯了不成？！” 祝灵胭敛了笑，语调漫不经心：“公公一直催我，我还以为——” “住口！住口！”王公公拼命打断她，哪怕四周没人，他也不敢叫她把话再说一遍，指着她，手臂直打颤，“走！走了！” 祝灵胭挑动眉梢，慢悠悠地走着。 王公公不敢再催她了。 脸色阴沉，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是真不怕死！” 祝灵胭看他一眼，道：“要不我们走快点？公公？” 王公公的脸色更难看了。狠狠瞪她一眼，阴沉沉地道：“祝美人还是慢慢走，别走太快，岔了气。” 还有一半的路程。 祝灵胭走得慢悠悠，硬是把二十分钟的路程，走成了半小时。 王公公不敢催她。 他怕她发疯，跑去朝阳殿，在皇上跟前来一句：“王公公说您快死了——” 他怕不是立时被杖毙！ 而他又不能主动告状。这种欺君之言，他敢吐露半个字，祝灵胭死不死的另说，他肯定被连累！ 真恶毒啊这女人！王公公恨恨不已，同时在心里警惕起来。 “皇上，祝美人到了。” 随着一声通报，正在用膳的云洛朝抬起头。 只见朝阳殿门口，出现一道纤细身影。明珠缀发，环佩叮咚，身姿延秀，垂首步入殿中。 “进来。” 低下头，继续用膳。 祝灵胭走进去，在不远处站定，行了一礼：“皇上。” “嗯。平身。”云洛朝头也不抬地道。 祝灵胭站起身，并不抬眼，只听着男人吃饭时，偶尔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 饭菜的香气直往鼻腔内涌，香得她直咽口水。但云洛朝没喊她一起吃，她也不想跟他一起吃。 过了一刻钟，云洛朝放下筷子，擦手净口。 “陪朕走走。”说着，抬脚往殿外走去。 祝灵胭跟在后头。 天气转暖，即便天际晚霞被乌沉沉的云山吞没，越过宫墙的风也不冷。 庭院里栽种的树木，已经萌发绿意，随风簌簌作响。 云洛朝的龙靴踩在石板上，发出沉着而稳定的声音。 祝灵胭穿着软底绣鞋，脚步轻盈得几乎听不见。 宫人们没有跟得很近，只垂手恭候在不远处，既能随时听候召唤，又听不清主子们说的话。 两人在朝阳殿外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天色彻底黑沉。 云洛朝似乎走累了，又似乎消食的差不多了，调转脚步往殿内走去。 祝灵胭跟上。 “皇上，喝茶。”李为霜端来茶水，轻轻搁在龙案上。 他是云洛朝身边的大太监，总管一切内务。 眼神扫向祝灵胭，提醒道：“祝美人。” 那意思是，快上前给皇上倒茶。 身为后妃，这是她应当履行的义务，小意侍奉皇上，李为霜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祝灵胭不由想起上一回，原主给他倒茶，只是不小心碰到他的衣袖，就被发落了…… “公公有何指教？”她抬眼，面露询问。 李为霜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长脸儿，细长眼睛，看着就是精明厉害的模样。 他这种精明的人，最看不得蠢货。 此刻，祝灵胭在他眼里，就是个没长脑子的蠢蛋。 多好的承恩机会，祝美人怎么就像根木头似的，呆站在那里呢？他心里不屑，神情还是温和的，瞄瞄祝灵胭，又瞄瞄茶壶。 祝灵胭垂下头，只当没看见他的暗示。 李为霜：“……” 他看了眼正在埋头办公的皇上，嘴角压了压，亲自倒茶。 “出去。”云洛朝道。 祝灵胭顿时抬头，询问的目光看向李为霜，请问是叫她出去吗？ 李为霜没搭理她，行了一礼，道：“是，奴才告退。” 躬着身子，慢慢退出去。 云洛朝没有制止。 但这并不能证明，他就是让李为霜出去。 于是，祝灵胭行了一礼，也道：“妾身告退。” “你留下。”却听云洛朝说道。 祝灵胭心里一沉，说不出的失望，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 李为霜退出去时，把小太监们也都叫出去了。 此刻，殿内只有云洛朝和祝灵胭两个，分外安静。 在一片寂静中，祝灵胭左脚累了换右脚，右脚累了换左脚。 “倒茶。”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响起。 祝灵胭看去，发现他手边的茶杯空了。 一瞬间，她脑子里浮出几个场景。 A，走路的声音太大，被贬。 B，头上珠钗反光，被贬。 C，倒茶的姿势不对，被贬。 D，…… 就看他找不找事了。 如果他存心找事，她再小心也躲不开。 “是，皇上。”她抬脚上前，走到桌案边，拎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水。 此时，云洛朝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第12章 012 朝阳殿一日游。…… 云洛朝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自己名义上的妃嫔。 少女垂首，恭敬柔顺地立在案旁。细腰楚楚，容貌殊丽，仪静体闲。 无疑她是美丽的。 但在云洛朝的眼里，她的美丽如风吹过就会碎掉的柳絮，脆弱且虚浮。 没有任何价值。 他轻啜香茗，目光投向殿外。眉峰压着的冷漠，渐渐如冰雪般消融。 在后宫深处，藏着真正的珍宝，他心之所爱。她饱读诗书，心有锦绣，善良仁义。只可惜，他无法光明正大地爱着她。 每当想到这一点，他胸中便杀意翻腾…… “喀。” 空杯放回桌上。 年轻的帝王收回飘远的视线，伏案继续忙碌。 一旁，祝灵胭悄悄打了个哈欠。 真是的。喝个茶，也能喝得荡气回肠，情绪三起三落。 不过，不找她事就好。 大殿内静悄悄的，只有云洛朝翻阅折子的声音。没人说话，没有书看，没有游戏玩，时间被拉得很漫长。 祝灵胭双目呆滞，神游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李为霜走进来，上前劝道：“皇上，歇会儿吧。” 不得不说，他是个很称职的秘书，对云洛朝忠心耿耿，细致又体贴。 云洛朝当真有些累了，将御笔一扔，整个人向后靠在金龙腾飞的椅背上。 他闭上眼睛，面露疲色，李为霜好不心疼，朝祝灵胭使起眼色。 “公公？”祝灵胭无声道，眼神清澈而迷茫。 李为霜恨不得给她一巴掌，控控她脑袋里的水！怎么就这么呆呢？ 冲她努努嘴，然后在自己的肩膀上捏了捏，又指指皇上。 这下示意的够清楚了。 祝灵胭再不懂，就是装傻了。 她咬了咬唇，腼腆地低下头，用脚尖在地上划圈圈。 别问，问就是害羞！ 李为霜：“……”用力闭了闭眼，然后睁开，躬身上前，亲自给主子捏肩捶背起来。 他还担心皇上生气，毕竟他一个臭太监，哪有活色生香的美人叫人受用。 不放弃地继续朝祝灵胭使眼色，让她有点眼色，快点过来。 祝灵胭头也不抬。 “祝美人可看清了？”李为霜扬声，提醒道。 不会按也没关系，她肯过来就够了。毕竟，皇上喜欢她嘛。 李为霜坚信，皇上喜欢祝美人。不然，怎么贬了她之后，还召她伺候？ 想着白天那句“知道错了吗”，明显就是祝美人做了什么，令皇上不悦了，但又舍不得不理她。 作为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李为霜有义务撮合一下。就是，这个木头美人，她是真木啊！ 难怪皇上之前生气，这能不气吗？他脸上笑容增大，又唤道：“祝美人？” 祝美人，祝美人。 祝你奶奶啊！ 低着头都躲不过，祝灵胭实在没办法了，慢慢抬起头来。 目光落在云洛朝的身上。 “不必了。”好在，云洛朝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睡死过去，他坐直身体，又往案前伏去。 李为霜心疼极了，精明的细长眼睛里，快要闪动泪光：“皇上，您歇息会儿吧。这么多折子，要批到什么时候？” “退下。”云洛朝冷冷道。 李为霜张了张口，又识趣的闭上了，应道：“是，皇上。” 退出去之前，给祝灵胭使了个眼色。 别木头桩子似的呆站着了！好好服侍皇上，履行自己妃嫔的义务！ 李为霜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空旷的朝阳殿，只有细微的呼吸声簇动。 祝灵胭低头，一动不动。 听李为霜的？怕不是嫌死的不够快。 话说回来，云洛朝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李为霜算是他的心腹，居然也不知道他有个真爱，还敢怂恿她近身。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夜越来越深了，云洛朝丝毫没有结束工作的意思。 只在疲惫时，放下笔，揉揉眼睛，转转脖子。 偶尔抬眼，余光又落向旁边，静静站立的身影。 她倒是比那些个识相一点，不会搔首弄姿的打扰他。他非常烦女人的香粉味儿，更腻歪她们的贴近。 她这样识趣，他都舍不得她死太快了。 —— 亥时。 云洛朝终于放下公务，准备歇息了。 “皇上，请宽衣。” 李为霜带着小太监们，围绕着云洛朝，伺候他褪下一层层衣袍，摘下珠串玉佩等饰物。 嘴里唠唠叨叨：“皇上，您不能总这么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 “奴才看着您，比皇子府那会儿，瘦了好几圈。” “奴才心疼啊！” 李为霜一腔情真意切，然而云洛朝面色淡漠，没有任何表情。 祝灵胭站在角落里，撇了撇嘴，也面无表情。 云洛朝办公的时候是很认真。但，现在才十点半啊！ 他吃好喝好，穿好住好，有二十个漂亮妹子当老婆，还有一整个全国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服务着。 加班到十点多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外头起风了。”李为霜还在唠叨着，“膳房准备了姜茶，皇上喝一碗再歇下？” 云洛朝冷冷道：“不喝。” 李为霜劝道：“皇上，喝一碗吧？您连日劳累，若是不小心被风寒侵体……” “不喝。”云洛朝不耐烦打断。 李为霜没招儿了，便把主意打到祝灵胭的身上。 他视线在寝殿内扫过，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人。她被一个小太监挡住了，要不是他眼神好，都找不着她。 眼角抽了抽，李为霜挤出笑脸，看过去道：“祝美人可要喝一碗？” “不用了。”祝灵胭摇摇头，“皇上不用，我，我也不用了。” 李为霜：“……” 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不是，这个祝美人是脑子坏掉了吗？让她喝姜茶，是让她劝皇上喝呀！ 她这个意思，是让皇上哄她喝？怎么想的！ 李为霜从来没见过这么轴的后妃，恨不得替她长张嘴。 “这，夜里天寒……” “退下。”云洛朝打断了他。 李为霜没辙了，暗叹一声：“是，皇上。” 率领一干小太监退下。 殿内只余云洛朝和祝灵胭两个人。 “就寝吧。”云洛朝说道，长腿迈动，往龙床走去。 乌黑长发披在背后，纯白寝衣罩住挺拔匀称的身材，走动之间，带起一阵轻风，夹杂着他身上昂贵的香料气味。 祝灵胭慢吞吞地跟上。 走到床前时，见云洛朝已经在外侧躺好。她仔细一瞧，发现他连眼睛都闭上了。 ……就睡啦？ 祝灵胭差点笑出声，赶忙忍住了。 很好，这样就很好。不用进行尴尬交流，太舒适了。 轻手轻脚地上床，在紧贴着里侧的地方躺下，悄悄拉过一床锦被，盖在身上。 云洛朝闭着眼睛，将烦躁掩在眼睑下方。 身旁女子的动作虽轻，却仍被他清楚地收入耳中。假如她敢不规矩，可就不要怪他“失手”了！ 他拳头已然握紧，然而身旁已经安静下来，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云洛朝等了等，竟不知该失望还是松口气。她未免也太软弱无用了？他可是皇上，她居然就这么睡了？ 四下寂静无声。 皇上的寝宫周围，那是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连鸟雀都飞不进来。 祝灵胭闭着眼睛，默默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肉串，四只羊肉串…… 咕咚。 晚上没吃饭，肚子里空空荡荡的，她这副身体很瘦弱，没有脂肪可以消耗，别提多空虚了。 又饿又冷，滋味儿很是难言。 不过站了一晚上，身体疲惫过度，渐渐的困意袭来。 “谁在外吵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低沉不悦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她惊醒。 祝灵胭睁开眼，看向身旁，云洛朝已经坐起身，此刻撩开帐幔，正看向外头。 背影散发着低气压。 祝灵胭这才注意到，外面竟有哭声。仔细听去，能辨明“皇上”“娘娘”的字眼。 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呜呜”声，但很快就消失了，仿佛被人捂了嘴。 不多时，李为霜进来：“皇上恕罪。” 云洛朝看过去，声音冷漠厌烦：“什么事？” 李为霜答道：“是静嫔娘娘，身子有些不适，遣身边的宫女来禀报。” “身子不适找太医，找朕作甚？”云洛朝喝斥一声，然后甩下帐幔，“滚！” 这种后妃争宠的戏码，他从小看到大，没道理到他身上就不懂了。 被打扰睡觉，还是这种令人腻烦的破事，他身上的低气压几乎要凝聚成剑。 “是，奴才告退。”李为霜赶忙起身，退下了。 祝灵胭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装睡好，还是坐起来说点什么。 不，当然是装睡！ 云洛朝转过身，正要重新躺下，就看见靠里的位置，躺着笔直的一根。明明是个活人，却莫名让人觉得她在躺棺材。 心里一阵无语，云洛朝懒得搭理她，一抖被子，躺回枕头上。 “咕噜噜——” 忽然，一声肠鸣响起。 “咕噜噜噜——” 又一声肠鸣，而且比刚才还要长，清晰地响彻在帐幔内。 云洛朝睁眼，看向身侧，眸光覆冰。 祝灵胭：“……” 事已至此，她没法再装睡了。坐起来，抱着要命的肚子，小心翼翼地看去。 “我，我也滚？”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等风干的咸鱼6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求暴富但求发财5瓶；爱吃酸辣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013 本宫要知道，昨晚…… 半夜，深宫。 小太监挑着灯笼在前面走，一团昏黄光晕将将驱破黑暗。 祝灵胭紧跟着他。 低位妃嫔没排面，她半夜被赶回去，只有一个小太监送她。 “你没吃饭？”当时，云洛朝坐起来问。 祝灵胭如实回答：“没来得及。” 听了这话，云洛朝看都没看她，撩开帐幔对外面道：“来人。”等李为霜进来，就吩咐道：“送她回去。” 别说关切体贴了，连基本的人为关怀，她都配不上。 他没有治她一个吵他清梦的罪，还要感谢静嫔先把他吵醒了。 此刻，走在寂静的夜色中，不敢抬头。 巍峨皇宫被黑夜吞没，轮廓与夜色融为一体，没有白天的壮丽，给人阴森之感。 小太监在前面挑着灯，走得急匆匆的。祝灵胭丝毫不抱怨，跟着快走。 “祝美人，奴才就不送了。”来到流云宫的门前，小太监住了脚，口吻不耐烦。 祝灵胭道：“多谢公公，公公慢走。”这一路上，他没催过她，也没有故意走快给她难堪，祝灵胭领情。 小太监没再说什么，转身匆匆没入黑暗中。 “主子！”听到动静的小豆子，最先跑了出来。 月缺月圆很快也穿戴好，走了出来。 “主子怎么回来了？”两人簇拥着她往屋里走，低声问道。 祝灵胭脚步急匆匆的：“有吃的吗？” 几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小豆子飞快道：“有，给主子留了的。” 祝灵胭临出门前，叮嘱了一声，给她留吃的。虽然皇上不大可能饿着她，但主子既然吩咐了，当然不能不听。 “主子，慢点吃。” 回到自己的地盘，祝灵胭不用再夹着尾巴，当即在桌边坐下，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几人看着她的吃相，不禁有些心疼，小豆子迟疑着，问出来：“主子，皇上……没让您吃饭吗？” 这样子，不像是没吃饱、加点宵夜，倒像是饿了好几天一样。 这会儿御膳房早就不供应了，但他们给她留了热水。祝灵胭一手点心，一手杯子，吃一口、喝一口。 猛吃几口，才抽出空来：“没。” 说完，继续埋头吃。 “怎，怎会如此？”小豆子不解。 而且，还半夜就给送回来。三人担忧，又不敢问出口，眼底全是担心。 “呼。”终于，干掉大半盘点心后，祝灵胭感觉活过来了。 热水下肚，整个人暖和起来了，刚才摸黑赶路的阴森恐怖感也被驱逐。 “都歇着吧。”她起身道。 小豆子行了一礼，躬身出去了。 月缺和月圆伺候她洗漱更衣，才退了出去。 祝灵胭躺在床上。 柔软舒适的触感，把上半夜躺棺材的阴影一扫而光。她伸了个懒腰，然后侧身蜷起，闭上眼睛。 这糟心的一天。 —— “废物！都是废物！” 东南侧一处宫殿中，亮着一盏盏的灯火，传来女子疯狂恼怒的声音。 殿内，满地狼藉，宫女们低头跪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祝灵胭，我跟你势不两立！”将桌上最后一直茶盏也摔成碎片，静嫔一手按住桌上，气急叫道。 披头散发，姣好的脸孔上挂着泪珠，面颊透着愤怒红晕。 能看出她精心打扮过，但是经过一番摔摔打打，妆容已经凌乱。 “主子，主子……”一个小太监，在门外探头探脑。 静嫔立刻瞪过去：“滚进来！” 小太监忙躬身进来，跪下磕头。 “什么事？” 小太监忙禀道：“回主子，是祝美人。她被送回来了！” 听到前半句，静嫔下意识就想抓起什么扔过去。抓了把空气后，她听到了后半句。 收回手，挑高眉头看去：“仔细说。” “就，就是刚才，朝阳殿的云公公送祝美人回流云宫。”小太监回答。 宫中没有秘密。 即便是大晚上，也有的是人没睡。祝灵胭被送回来，用不到天亮，就会传遍整个后宫。 “呵。”静嫔眉头高高挑起，戾气从眼底退去，玩味好奇取而代之出现在她脸上。目光扫过一屋子的狼藉，她皱眉嫌弃道：“收拾收拾。” 转身，走向床铺。 —— “主子，主子。” 仿佛刚睡着，就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唤。祝灵胭的眼睛都睁不开，含含糊糊道：“怎么了？” “主子，该起了。” 月圆站在床边，将被子扯开，露出祝灵胭的脸，手里拿着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 这一下，祝灵胭立刻醒了。 “天亮了？”她有些难以接受，她刚睡着啊，怎么就天亮了？ 月圆柔声道：“是。该去凤仪宫请安了。” 祝灵胭头一次不期待去凤仪宫。 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由着月圆给擦脸，拉着坐起，穿衣服。 月缺已经在梳妆台前等着了。等她坐过去，就利落地给她挽发、上妆。 以祝灵胭的颜值，完全可以素面朝天。只不过，画画眉，会显得人更有精神。抿一下口脂，会让人看上去气色好。 在后宫中，元气满满是很招人喜欢的。寡淡着个脸，如丧考妣似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过分解读了。 “主子，该走了。”月圆催促道。 祝灵胭出了门，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 庭院里，已经立着数道身影，叽叽喳喳说着话。祝灵胭顿时明白了什么，月圆把她吃饭的时间给砍了，她已经是多睡了一会儿。 “终于出来了啊。” “祝美人不愧是服侍过皇上的，跟咱们这些人不一样。” “才等了两刻钟又算什么，哪怕等上两个时辰，也是咱们的荣幸呢。” 才一走近，就听到阴阳怪气的奚落声。 祝灵胭抬眼，从几位美人的脸上扫过，对上一双双不善的眼睛。 “有劳诸位久等。”她垂眸颔首。 “不敢不敢。” “能等祝美人，是咱们的福气。” “当不得祝美人的客气。” 祝灵胭便不再说什么。 抬脚往外走。 月圆掐的时间刚好，她们之前也都是这个时间出门。今日她们先到，是提前集合了，不是她迟到。 “祝妹妹。”刚走出不远，身后有人快步走上来，状若关切道：“昨儿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妹妹怎么回来了？” 祝灵胭没说话。 被赶出来了啊！还能是为什么？她睡不惯龙床，主动要回来吗？ “瞧你，怎么揭人伤疤。”一人瞥她，佯装教训地打另外一人，“妹妹被赶出来，够难过了，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我可真谢谢您。 祝灵胭仍没开口。 “我错了，是我说错了。”那人连忙掩口，作失言状，而后真诚改正：“妹妹，对不住，姐姐啊就是性子直，有口无心的，妹妹别见怪。” 祝灵胭还是没说话。 不过，倒也没恼。她都大学毕业三年了，这群小姑娘才十六七岁，还是高中生的年纪。 她看她们，就跟看一群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小孩似的。 当然，静嫔除外。 贵妃更除外，这俩都是毒打别人的人。 一条小路走到尽头，换了另外一条。 祝灵胭始终不言语，另外几人的戏唱不下去了，这样跟一拳打棉花上有什么区别，颇没意思。 这时一人关切道：“不管怎么样，妹妹可要‘想开’啊！” “是啊，一定要‘想开’啊！” 其他人纷纷叮嘱，听上去真诚而关切。 祝灵胭有点好笑，于是就笑了出来，终于回头，看着几人说道：“诸位姐姐的关心，我会如实禀告皇后娘娘。想来，娘娘一定会嘉奖姐姐们的善心。” 这话一出，几人顿时脸色变了。 “一点小口角，你也要向皇后娘娘告状？” 太小题大做了吧？ 太恃宠生娇了吧？ “我们不过是关系关心你罢了，你怎么反咬一口？” “就是，我们是关心你。你怎么能误会呢？” 祝灵胭脸上含笑，转回头，大步向前走。 饿了。 找盈盈要点吃的。 才走出一段，忽然瞥见前方站着的华丽人影。 祝灵胭脚步一顿。 她就知道，昨晚被云洛朝赶出来，今天肯定不得清静了。 前方站着的人影，正是静嫔。穿着一件海棠色宫裙，头上戴着黄金和宝石打造的首饰，妆容精致，比平时多了几分明艳。 她眼风一扫，等几人走近了，理也不理其他人，径直盯着祝灵胭说道：“过来，本宫有话问你。” 祝灵胭抿抿唇，走过去道：“见过娘娘。” 静嫔却没开口，而是转过身，扶着宫女的手，款款向前走去。 意思很明显，并不想被其他人听见。 祝灵胭便抬脚跟上。 与其他人拉开一段距离，静嫔才开口道：“昨晚皇上召你？” 这话都是白问的，祝灵胭道：“是。” “都说了什么？”静嫔又问。 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打听皇上的隐私。 “说话！”见她不答话，静嫔没耐心地催促道。 祝灵胭看她一眼，少女白皙清丽的脸庞，眉峰挑得高高的，尽显厉害。 “皇上没说什么。” 静嫔一百个不信，停下脚步，转过身。戴着瑰丽指套的手指，戳在她的肩头上：“你觉得本宫会信？把本宫当傻子，嗯？你好大的胆子！” 被皇后另眼相待，又如何？她要捏死她，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不敢。”祝灵胭避开她尖尖的指套，后退半步，“皇上真的什么都没说。” 静嫔仍然不信，脸色变幻，忽然收回手道：“那都做了什么？” 不等她开口，喝道：“别说什么都没做！本宫要知道，昨晚的一切！” 这有什么好打听的？ 祝灵胭心里叹了口气。既然她非要问，她也只得给她一个答案：“就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静嫔没听清，拧眉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第14章 014 给我吃一口。…… 祝灵胭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去。 “你刚才说什么？”静嫔皱紧眉头，问道。 “就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祝灵胭小声说。 静嫔这回听清了，眼睛慢慢睁大，好像受到什么冲击似的，身子晃了晃，脸上匪夷所思。 什么叫“这样这样，那样那样”？静嫔不知道，也未听过这样的说法。 然而脑中转过几圈，又仿佛明白了。脸上腾的一下红透了，晶亮的眼眸迸出羞恼，指着身前就喝斥：“你！大胆！” 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只见身前哪里还有人？在她刚才出神的时候，祝灵胭跑了！ 静嫔恼怒地朝前看去，恰见一道青色身影，提着裙摆，跑得飞快，脚后跟都露出来了。 姣好的脸蛋儿，扭曲起来：“别让本宫捉到你！” 此刻，恨不得将人抓回来，狠狠教训。 “本宫倒要看看，你往哪儿跑？”冷哼一声，静嫔收拾神情，昂首向前。 皇宫就这么大，她能上天不成？ 祝灵胭已经追上大部队。没有停留，径直向前。越过众人，一口气跑到凤仪宫。 抵达凤仪宫门口，才停下脚步，整理一下衣裙和发髻，抬脚迈入。 按规矩，她该同美人们一起抵达。但因为她近日颇得皇后青眼，于是这般出格行径，倒也没人阻拦。 穿过庭院，来到主殿前，走上台阶，被宫女们引着入内。 “给娘娘请安。”她屈膝道。 温采盈早就免了她的跪礼，虽然祝灵胭并不在意这个。她们是大学室友，四年中她没少跪在大姐面前求带饭。 是的，温采盈是给小弟带饭的那种大姐。 不仅如此，她还经常嫖温采盈的平板，游戏机，连作业都抄她的。 这么好的大姐，祝灵胭穿越了都要接着傍。 说起来，当初经常有人说她没骨气，大学毕业聚餐时，还有人一脸忠恳地劝说：“她不是真的对你好，你长点儿心吧！” 祝灵胭没有心，这辈子都长不了。 “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温采盈正在内殿喝茶，见她来了，就对她招招手，随口问道：“吃饭没有？” 祝灵胭走过去，坐下：“没有。” 温采盈便看向一旁：“去给祝美人弄点吃的。” 无伤低头应声：“是，主子。” 等人出去了，温采盈就把茶杯放下，问道：“怎么回事？昨晚上……” 祝灵胭搓了搓手，说道：“你听我跟你说。” 把昨晚根本来不及吃饭，在朝阳殿干站了三个小时，云洛朝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利用，睡觉时一眼都不看她……说了一遍。 “我穿着衣服睡觉的！” 云洛朝知道吗？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反正他没管。 “哈哈哈！”温采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委屈你了，委屈你了。” 祝灵胭耸耸肩：“他真是一点儿也不掩饰。这是看我好拿捏。他换个人试试？” 召人过去了，看都不看一眼，话都不说一句。什么宠爱，分明就是幌子。长脑子的人都起疑了。 “别搭理他。”温采盈说，恰好这会儿无伤回来了，手里端着托盘，“吃饭，吃饭。” 祝灵胭不说了，闷头吃起来。 托盘上是一碟点心，以及一碗煮过的羊乳，上面飘着枸杞、葡萄干、黑芝麻。 闻着真香。 祝灵胭正饿呢，但不忘道：“多谢无伤姐姐。” “祝美人多礼了。”无伤屈了屈膝，退到一边。 羊乳有些烫，祝灵胭拿小勺舀着，吹一吹，喝一勺。 “主子，人已经到齐了。”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道。 温采盈随口道：“知道了。” 小宫女屈了屈膝，退下了。 无伤站在一旁，眉头挑起，目光在祝灵胭的头顶上扫过，什么都没说。 温采盈正看着祝灵胭吃早饭，虽然吃过饭了，但还是被勾起了食欲，凑过去张嘴：“给我吃一口。” 祝灵胭想也没想，舀了一勺羊乳，并一粒葡萄干，喂给她。 然后低下头，继续吃喝。 无伤等人看在眼中，纷纷震惊！ 满眼不敢置信。共用一个碗，甚至一个勺子？主子她……她和祝美人，为何会如此亲近？ 莫非祝美人是主子流落在外的同胞妹妹？ 无伤等人心中猜测不已，但当事人根本不在意，温采盈还道：“别着急，慢慢吃。” 让她们等去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哪儿不是坐着。 外间，贵妃等人按例落座，因皇后娘娘没出来，便先说起话来。 贵妃性情高傲，极少搭理人，因此众人行礼过后，言谈间便不提她。 至于静嫔，她一天到晚得罪人，在座的全都被她挑衅过，除了不跟她一般见识的，就是跟她有梁子的。 “听闻昨晚，静嫔妹妹身体不适，不知可吃了药，好些没有？”问话的是端嫔。 静嫔脸色不好：“有劳姐姐关心，已经好多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昨晚佯装不适，想引皇上来探望，谁知皇上不来，大失脸面。 静嫔知道今儿会被嘲笑，因此衣着华丽，妆容精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端嫔果然道：“那就好。以后妹妹再生了病，还是先找太医才是。论治病救人，还是太医更熟悉。” 这正是昨晚云洛朝说过的话，跟一柄软刀子捅心里似的，静嫔脸色不好，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没说。 心里暗骂，读书多了不起？会骂人了不起？呸，皇上还不是不喜欢你！ 静嫔和端嫔的纠葛，要追溯到刚进宫那会儿。有一天端嫔在御花园看书，奇花异草相簇，但见佳人冷艳高傲，幽香静雅，端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静嫔看见了，心中惊艳不已，顿时上前讽刺，想激得端嫔再也不来御花园看书——被皇上瞧见，还有旁人出头的机会吗？ 然而，端嫔虽然爱读书，性格也静雅，却不是吃亏能忍之辈，当即就反刺过去。 两人唇枪舌剑一场，静嫔惜败。 自此之后，静嫔不敢再惹她。连贵妃都敢惹，却不敢惹端嫔。 今日被端嫔扎刀子，她想了想，也忍下来。 端嫔见她老实不语，便住了口，端起茶杯，优雅轻啜起来。 “玉嫔妹妹昨儿可是没歇息好？我瞧着你气色有些倦怠。”熙嫔关切地问身边。 被她问到的玉嫔，摸了摸眼下被粉底遮掩的青色，轻声道：“做了噩梦，多谢姐姐关心。” “是什么样的噩梦，竟叫妹妹怕成这样？”熙嫔关切问道，“待会儿回去时，在日头下多走走，晒晒太阳就好啦！” 她温柔关切，玉嫔感激道：“是，多谢姐姐。若姐姐不烦，陪我走走可好？” 熙嫔立即笑着应下：“好呀，正巧我也没事，我们去御花园走一走。” 御花园？皇上等闲不会出现在御花园，一个月也不见得来上两回。昨儿已是来了一回，今日是必不会来了。 玉嫔面上无异，浅笑道：“好，便这么说定了。” 说着话，里面有脚步声传来，众人连忙看去，果然见皇后娘娘从内殿走出来。 在她身后，是亦步亦趋的祝灵胭。 “参见娘娘，娘娘千岁。”众人齐齐起身，向皇后行礼。 温采盈在上首坐下，面含笑容，抬手道：“不必多礼，平身。” 随着她落座，祝灵胭也在她脚下坐好。 一如既往，靠着她的腿。 往好了说，是皇后娘娘脚边没有尊严的小宠。往坏了说，她这是把皇后娘娘的凤体当椅背啊？！ 只是，众人视线扫过，没有人找茬。 位份高的，不屑如此。位份低的，不敢如此。 静嫔倒是个例外，但她昨儿丢了脸，今天不被人找茬就是幸事了，不敢冒然露脸。 “听说昨儿个静嫔身体不适？”谁知，她虽没开口，皇后还是提到她，“叫太医没有？” 温采盈身为皇后，应该关心一句，倒说不上是故意。 静嫔难得柔顺，起身道：“多谢娘娘关心，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温采盈点点头，继续道：“若是身子不适，便好生休养着，不必大老远的跑过来。” 静嫔躬身道：“多谢娘娘体贴。” 她能屈能伸，倒没什么说的，这茬就算揭过了。 众人日常闲谈了些话儿，温采盈便道：“时辰不早了，大家散了吧。” 身为皇后，她手上有许多宫务要处理，并不清闲。甚至没有留祝灵胭说话，让她也回了。 祝灵胭倒是想帮帮她，但这于规矩不和。 皇后可以放宽规矩，对她格外爱护些，但她不能越矩，插手不该她碰触的权力。 “祝美人，等等。”走到半途，忽然身后有人叫道。 祝灵胭转身，就看到一个眼熟的宫女：“我们主子有请。祝美人，跟我来吧。” 她往宫女身后看去，只见静嫔立在石板小道的岔口上，冷着一张俏脸。 ……还来？ 祝灵胭不想去。她昨晚没睡好，满脑子只想回去补个觉。 但是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静嫔：“娘娘有何吩咐？” 静嫔瞥了她一眼，说道：“跟本宫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静嫔：你好好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更啦~ 第15章 015 我告诉娘娘一个秘…… 碧霄宫。 祝灵胭抬眼，看了看上方的宫殿匾额，随后抬脚迈入。 静嫔的宫里打理得很不错，庭院干净整洁，栽种着奇花异草，墙角攀爬着热烈的凌霄花，像是花仙子住的宫殿。 “主子回来了。” 宫里的仆婢们纷纷行礼。 静嫔从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中穿过，尖俏的下巴高昂，抬脚迈上台阶，进了主殿。 殿内的宫女忙碌起来，仔细服侍她坐下，为她卸指套、擦手、端茶、捏肩。 祝灵胭跟进去，看着静嫔态度自然地享受着这一切，仿佛天生尊贵。 这倒没错，她能够被封嫔，出身家世必然不俗。 她不由得想起“祝灵胭”，出身就普通得多了。 正想着，就听到静嫔开口了：“家里是做什么的？” 高贵如静嫔，自然记不得位份低于她的人，家里是什么境况。 祝灵胭垂眸答道：“家父在光禄寺任职少卿。” 从四品的官儿，这已经是家族中最出息的了。叔伯们，均不如父亲。 报家世是这样的，并不是报亲爹，而是报家族中最出息的一个。如果家族没落了，就报祖上。 “光禄寺少卿啊。”静嫔点点头，脸上带了点轻蔑。 “想不想更进一步？”她抬眼看过来，白嫩手指端着茶杯，尾指优美翘起，轻轻吹了吹水面。 祝灵胭心情平静：“不知道。” “……” 静嫔吹茶面的动作顿住了，抬起眼睛，脸色有些恼火：“什么叫不知道？” 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静嫔就没见过这么轴的人，说起话来，一句句都不在道上！ “回娘娘，妾身不是家父，无从知晓家父的志愿。”祝灵胭垂着眼睛，声音平缓。 静嫔被她气笑了，没心情喝茶，叮的一声将茶杯掼在桌上，捏着帕子道：“装傻是吧？跟本宫耍滑头？你信不信本宫——” 她家世显赫。 往宫外递个信儿，许多事情便水到渠成。 而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份，娘家一般不会拒绝她，不论是收拾个小官儿，还是扶持个小官儿。 祝灵胭当然明白，静嫔在威胁自己。 但她心中一片平静—— 拿家族前程要挟她，还不如当下给她一巴掌，更叫她跪得快。 再说起祝家。 “祝灵胭”在家中时，并不受宠，这从她入宫后的性格就能看出来，她相当内向怯懦。 她是家中庶女，母亲是伶人出身，比不得家中其他姐妹，生母要么是良妾，要么是通房，她的出身太差了。 出挑的模样，并没给她带来多少便利，相反让她在姐妹们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 父亲也不怎么注意她，一年到头，话都说不上两句。唯一一次，是她十四岁那年，被庶妹推落池子里，一身湿透狼狈地回院子，叫父亲瞧见了。 当时父亲看她的眼神，“祝灵胭”不懂。但之后，她的日子好过了些，身边还配了教养嬷嬷，以及女先生。 “祝灵胭”可能会顾及家族，但祝灵胭不会。 哪怕是她亲生父母在此，被要挟前程，她亦无所谓。 “娘娘想不想知道，昨晚我为何会被赶出来？”祝灵胭抬起眼睛，看向前方问道。 静嫔一愣，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说！” 这正是她的目的。 铺垫了那么多，只是怕祝灵胭不肯说，所以先给她点压力。 早上去凤仪宫的路上，她就该打听出来了，偏偏祝灵胭一通胡言乱语，气得她懵了，叫她跑了。 “这是一个秘密。”祝灵胭说道。 眼看静嫔眉毛竖起，就要发怒，她不慌不忙道：“我若将这个秘密告诉娘娘，娘娘可否允诺，以后当我是透明人、空气，再不搭理我？” 诚然，她不太在乎祝家怎么样。 但静嫔太能跳了，祝灵胭不想总是应付她：“如果娘娘答应，我便把这个秘密，告诉娘娘。” 顿了顿，“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娘娘若知道了，绝不吃亏。” 她向她保证。 “非常重要”四个字，像是钓鱼的鱼饵。 静嫔本能察觉，如今谁是鱼，谁是鱼饵，仿佛有些位置倒换了。 她紧紧盯着祝灵胭。掐着帕子，绷紧脸儿：“若你所言为真，本宫便答应你。但若你胆敢戏弄本宫，可不要怪本宫手下不留情！” 砰的一声，她用力拍在桌子上。 什么秘密，是她不敢听的？静嫔偏要听！ “妾身不敢戏弄娘娘。”祝灵胭说道，视线在屋中扫过。 静嫔一挥手：“都退下。” 虽然身边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但有些事，静嫔还是有分寸的。 “现在你可以说了。”殿内只有两人，静嫔坐不住了，起身来到祝灵胭身前，抬起她的下巴。 祝灵胭看着眼前这张青春俏丽，又有着不符合这年纪的狠辣果决。 “说话！”静嫔瞪她，“磨蹭什么！” 还真是，一秒钟都不等。 “娘娘……”祝灵胭真不是要磨蹭，主要是静嫔年纪还小，“皇上……” 轻细的，平淡的，仿佛清晨雾气蒙落在水面上的声音。 有两个字从静嫔的耳边飘过去了，她根本没听清：“大声点儿！” 眼神满是催促与急迫。 祝灵胭沉默了下，重复一遍：“皇上不行。” 低轻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内响起，细微又清晰。静嫔这回听清楚了，杏仁眼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 一息，两息。 睫毛眨动，带起细微的风，随即狂眨不止！ “你，你说，你刚才说——” 俏丽的面庞，期待与好奇之色，寸寸崩裂，垮掉。 “不可能！” “你定是胡言乱语！” 静嫔涨红着脸，扬手就往她脸上扇过去。竟然诋毁皇上，诋毁她心目中那么神圣又完美的男子，祝灵胭，真该死！ “本宫让你胡说八道！” 她清亮的眼眸里喷着火，她自己不知道，她看上去气急败坏的。 祝灵胭说出口，就做好了准备，侧身躲过，没让这一巴掌落在脸上：“娘娘，我说的是真话。” “你以为本宫会信！”静嫔一下没打着，举起手又要打：“敢污蔑皇上，敢戏弄本宫，你死定了！不仅你要死，本宫要禀报皇上，诛你九族！” 她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恨意如针，仿佛祝灵胭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很爱皇上。 而祝灵胭，她一句话仿佛往那道神圣影子上，泼了一盆屎！ 她恨死祝灵胭了，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想要将她撕成碎片！ “娘娘，我说的是真话。”祝灵胭仍是重复道。 静嫔根本不信。 但祝灵胭的神情太笃定了，冷静得过分，还带着一丝怜悯。静嫔疯狂的举动，慢慢停下来，惊疑又迷惑地看着她。 “皇上召我侍寝，从未成功过。”祝灵胭爆出更多的细节，“昨晚，又试了很久，什么花样都试了，什么地方都试了，始终不成。” 唰！ 静嫔的脸上血红血红的！ 自小金枝玉叶的长大，身边的人无有不尊重的，连异性的手都没牵过，如何听得了这般狂言浪语？ 她指着祝灵胭，“你”了几声，脚步虚浮又踉跄着后退，仿佛她是什么可怖之物。 “皇上……就把我赶出来了。”祝灵胭为这段胡说八道做结尾。 静嫔的脸色变来变去。 逐渐苍白起来。 她摇摇晃晃，手向后摸索着，扶到桌子，歪歪扭扭地坐下来。恍惚，魂魄出窍，难以置信，惊异不定，不知所措。 更想到一件事——昨晚她叫人去朝阳殿，说自己不舒服，是不是……是不是…… 神情变幻着，她连呼吸都忘记了，良久，才看向祝灵胭，喝道：“刚才的话，足以治你死罪！” 祝灵胭垂眸。 她难道会去找云洛朝求证吗？ 如果云洛朝没那个毛病，静嫔的话，足以让她永远失宠。 如果她说对了，静嫔敢去找他求证，就等于揭下他的脸皮，她的下场就是个死。 静嫔不敢的。 “你刚才的话，当真——”静嫔想问，想再求证一遍，不会是她听错了吧？这怎么可能呢？ 祝灵胭便退了一步：“许是皇上不喜欢我，才对我提不起兴致。” 这话出来，静嫔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看着她颠倒众生的美貌，又皱起眉。 怎么可能呢？谁会对着这样一个美人儿，提不起……轰！她才意识到什么，脸上霎时红透了。 “你住口！”简直脏了她的耳朵。 静嫔强忍着揉耳朵的冲动，脸色几经变幻，最终沉沉道：“出去！” 这消息太惊人了，她要消化消化，要好好想想。 “是。”祝灵胭躬身，“还请娘娘不要忘了答应的事。” 静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本宫记得。”她眼风扫过来，“但若你敢欺骗本宫——” 祝灵胭低头道：“我有几条命，敢骗娘娘？” 说完，退出去了。 碧霄宫中，春景盎然，精致美丽。 祝灵胭绷着脸，走出碧霄宫很远，脸上绽开笑意。 哈哈哈！ 剧情中，云洛朝从未宠幸过玉嫔之外的女子，冷静自持，片叶不沾。 她刚才对静嫔说的话，只不过是把他的行为提炼了一下，祝灵胭觉得自己总结得没毛病。 “主子回来了！” 进了流云宫，庭院里扫地的小豆子立刻迎上来。 祝灵胭对他点点头。 “我补个觉。”进了屋，她对月缺月圆说了句，就直奔床铺。 昨晚没睡好，早上又是被喊醒的，她要睡个天昏地暗！ 鞋子一脱，倒头就睡。 月圆还想喊她吃点东西再睡，没想到她沾枕就着，微微摇头，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 温采盈带着宫女们，走进朝阳殿。 “皇后娘娘千岁。”朝阳殿伺候的小太监们，立刻跪下行礼。 温采盈笑容温和，抬手道：“平身。” 视线往里一望，问道：“皇上呢？” “在里头呢。”李为霜躬身出来，恭恭敬敬地请了安，然后说道：“皇上在忙，娘娘稍候片刻。” 温采盈面色不变，站定脚步道：“好。” 忙什么事，竟让皇后在外面等？ 这是他的发妻，是他还是皇子时，就娶回身边，并借助了家族势力的女子。 温采盈面含浅笑，眼里闪动着玩味。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啵啵(*￣3)(ε￣*) 第16章 016 升职加薪。 “皇后。”过了小半刻钟，云洛朝从殿内走出来，“有何事？” 温采盈屈膝一礼：“皇上。”然后说道，“天气好，我出来走走。有些想念皇上，便来了。” 他们是夫妻，她跟后宫妃嫔们不同，此番来瞧他，只会显得帝后情深。 云洛朝面色未变。然而仔细看去，能发现他眼底浮起些不耐。 “皇上不会怪我吧？”温采盈似未发现，说完羞涩地垂下头。 云洛朝眼底不耐更浓，将视线从她头顶移开，望向宫墙之外，声音温和：“怎么会？” “那就好。”温采盈松了口气，又抬起头，“皇上在忙什么？” 云洛朝道：“批奏折。” 微微一愣，温采盈有些歉然地道：“是不是我打扰到皇上了？” “朕刚即位不久，朝务繁忙。”云洛朝解释说，“待朕得空了，便好好陪你。” 温采盈识相地道：“既如此，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了。” “李为霜。”云洛朝转过头，“你替朕送送皇后。” 李为霜忙道：“是，皇上。” “……”温采盈。 嘴角抽了抽。你大爷的。有本事找个年轻力壮，英俊帅气的侍卫送老娘啊！ 找个又老又丑的太监，老娘看不起你！ “对了，臣妾有一事要麻烦皇上。”抬脚要走，温采盈忽然想起似的。 往后伸手，从无伤的手里接过一本宝册，笑着说道：“我打算提一提祝美人的位份。这孩子实在乖巧，很合我心意，且皇上又喜欢她。不妨将她升回婕妤。” 云洛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宝册，没说话。 “李公公。”温采盈只当他默许了，将宝册递向一旁。 李为霜哪敢接。倘是妃嫔伸手送东西，他也就接过来了。但皇后伸手，哪有他接的份啊！ 再说，皇上没发话，这事允不允还没说呢！ 可是不伸手的话，这不是得罪皇后了吗？ “哎，哎。”他缓缓伸手，余光瞄着皇上，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地接过来。 温采盈笑着，很是大气爽朗的姿态：“皇上忙，臣妾就不多打扰了。盖了印，臣妾就走。” 好家伙。 他不在上面盖章，她就不走了？ 云洛朝直觉哪里不对，但又不愿意相信，印象中温柔包容、细致体贴、对他顺从有加的皇后，会变了样子。 “好。”他点点头，便转身往殿内走去。 这回，他没有出来。 “娘娘，宝册盖好了。”李为霜捧着宝册出来，殷勤恭敬地笑着，递出去。 温采盈接过，顺手递给身后的无伤。无伤打开宝册，确认上面盖了印章，才重新合上。 李为霜眼皮子跳了一下。无伤这么没规矩？还是说，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我们走了。”温采盈瞥他一眼，“就不劳烦李公公了。” 李为霜还要送，但温采盈已经带人转身，他只好止步：“恭送娘娘。” 不一会儿，朝阳殿恢复了寂静。 李为霜擦了擦额上的汗，心中模模糊糊涌上某些念头，又被他死死压下去。 帝后伉俪情深。 怎么会貌合神离？这不可能。 —— 祝灵胭睡得正沉，就被月圆摇醒了。 “怎么了？”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 月圆低声道：“主子，快起来，皇后娘娘有旨意传来。” 啊？盈盈传旨了？ 人还没清醒，已经被月圆扶起来，飞快穿衣裳，月缺紧接着上手，给她梳头挽发。 两人利落飞快地把她捯饬好，一左一右，架着出了屋子。 “祝灵胭接旨。” 传旨的是凤仪宫的太监，祝灵胭见过的。 她跪下接旨。 等到听完旨意，不由一呆。 “主子。”月圆在身后轻扯她的衣襟。 祝灵胭忙回神：“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娘娘千岁。” 小太监传完了旨，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笑吟吟地站在庭院中，说道：“恭喜祝婕妤。” 这份旨意将她又升回婕妤了。 祝灵胭知道这是盈盈给她的福利，正高兴着，笑着道：“多谢公公。” 让月圆拿红封给他。 小太监又贺喜几句，便离去了。 月缺和月圆指挥人搬东西。 指挥谁？当然是流云宫里的其他宫女、太监们。祝灵胭已经升职为婕妤了，这流云宫里的任何人，包括美人们，她都能使唤。 “都小心点儿。”小豆子满脸掩不住的喜色，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聚精会神地监督着干活的人。 祝灵胭要搬去寒翠宫居住。 她升职了，再住在流云宫就不合适了，所以搬回寒翠宫去。 从紧紧巴巴的五人间换到三人间，不说宿舍面积大了近一半，就连屋子都大了不少。 还得是盈盈！ 祝灵胭搬进新宿舍，心里由衷感动，恨不得给姐姐卖命。 “妹妹又回来了啊。” “恭喜妹妹。” 一张张嫉妒、排斥、笑容僵硬的脸庞，很快映入眼帘。 祝灵胭看过去，脸上笑意稍淡：“嗯。” 她们并不欢迎她回来。除了竞争的成分外，还因为她被贬搬走时，双方闹得不太愉快。 或者说，是她单方面不愉快，她们根本没往心里去。 “你说说你，怎么就惹了皇上生气？如今被贬，姐姐就算想帮你，也帮不上。” “进了这宫里，人人的命运都是如此，你也不要太难过，只当自己倒霉吧。” “妹妹搬去流云宫，这些衣裳首饰便用不上了，就留在此吧。” “妹妹虽然没有前途了，但姐姐们还要拼搏。这些银子，妹妹就赠予姐姐吧。” 祝灵胭回想着，当初被贬的时候，一道道身影走进来，红唇开开合合，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往人的心上扎。 而“她”坐在床边，张着嘴，很用力地想要发声，却没能改变任何。 “刚搬回来，恕招待不周了。”祝灵胭淡淡道。 她如此冷淡，没有招待的意思，几位婕妤便讪讪走了。 不多会儿，几个宫女捧着匣子走进来了：“见过祝婕妤。这是我们主子，吩咐交给祝婕妤的。” 将匣子放下后，就退下了。 祝灵胭看了眼，是曾经从她这拿走的衣裳、首饰、银两等。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求暴富但求发财2个；等风干的咸鱼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才不喜欢提拉米苏30瓶；Cantucci10瓶；爱吃酸辣粉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017 玉嫔心中如吞了一…… “看什么看，再看主子也不会让你回来……”小豆子拿着抹布擦角落里的灰尘，嘴里嘀咕着。 祝灵胭看过去道：“在说什么？” 小豆子直起腰，脸上有些生气：“奴才在说侍书。” 祝灵胭花了一秒钟，才想起这人是谁。 “当初主子病了，她和小雨一前一后跑了，现在赵婕妤身边做事。刚才来送东西的，就有她。奴才见她临走还偷瞧主子，心里来气！” 主子当初处境艰难，身边正需要人的时候，她们跑了。 若是主子刻薄狠毒，她们在主子身边吃了苦头，跑也就跑了。可当初主子多宽厚啊？ 曾经有一次，小豆子给主子求药回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处理伤口时，看到侍书也在，蹲在地上正哭。 他一点儿也不同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路是她自己选的，没人逼她。 “若她想回来，主子可别心软。”他煞是认真地劝祝灵胭，“她能背弃主子一回，就能背弃第二回。不管她说什么，主子都不要让她回来。” 祝灵胭点头：“嗯，不让。” 她不追究她们跑路，是因为这算人之常情。但是原谅她们，当做没发生过，那不可能。 “那就好，那就好。”小豆子舒了口气，挠挠头，“是奴才多嘴了。” 祝灵胭没责怪他，还道：“如今我升了位份，也给你涨些银钱。” 小豆子顿时喜不自胜，立即跪下谢恩：“小豆子谢主子恩典！” 见他这么高兴，祝灵胭也笑了起来。 她升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几个宫里。熙嫔使人送来了贺礼，另外几位大佬没什么表示。 同为婕妤的几位，有的镇定自若，有的过来贺喜。低她一级的美人们，也有几位过来表示。 再去凤仪宫请安时，跟祝灵胭同行的人就变了。 不过，她的工位还是在皇后脚边。 “祝婕妤的爱好还真是独特。”静嫔瞥了一眼，说道。 她只是答应不找祝灵胭的茬。但说句话而已，算不上找茬。 祝灵胭客气道：“静嫔娘娘谬赞。” 静嫔翻了个白眼。 没再说什么。 昨天祝灵胭的一番话，让她到现在还是懵的，脑子像浆糊一样，大多数时间都心不在焉。 至于别人，瞧了瞧新晋的祝婕妤，心中什么滋味都有。 这个看着老实巴交的祝婕妤，她们都看走眼了，她竟是如此能钻营！ 真想看看，假如有一日她升为嫔妃，还坐在皇后脚边吗？ 呸，呸！谁盼着她晋升？她一辈子坐在皇后脚边吧！ 坐在右边第二位的玉嫔，仍如往常那般不起眼。此刻低着头，没人看得清她的情绪。 垂于袖中的纤细手指，捏得发紧，证明她不如表面上看去的平静。 祝灵胭的晋升，让她心里如吞了一口隔夜饭，想吐又吐不出来。 阿洛告诉她，什么都没发生。可是，睡得好好的，大半夜了，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他如何将她赶出去？ 高傲自负如云洛朝，提也没提祝灵胭一句。玉嫔不知道那晚的详情，碍于以往的表现，她也没问。于是，心里就多想了。 她忍不住想，会不会是祝灵胭有了媚上的心思，阿洛被惹恼了，才将她赶出去？ 一想到他们纠缠的画面，玉嫔就压不住心绪，飞快低下头，掩住眸中汹涌。 说会儿话，众人就散了。 祝灵胭照旧留下来。 “谢谢姐姐给我升职。”只有她们两个人，没有外人，祝灵胭跳到温采盈后面，俯身给她捏肩。 温采盈一挥手：“客气。小事。” “我现在住的屋子大多了。”祝灵胭说，“让我想起咱们大学入学那会儿。” 温采盈也想起来，感慨道：“那会儿住的宿舍最好了。” 她们大一入学时，分配的宿舍那叫一个宽敞明亮，还是木地板。 只可惜，大二就搬去另外的宿舍楼，挤得要死，窗户还小，很是适应了一段时间。 “你还想叔叔阿姨吗？”顿了顿，祝灵胭问道。 温采盈肩膀一紧，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哽咽的声音响起：“想啊。” 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根本止不住，她拿帕子去擦，哭得压抑。 即便她是皇后，也不能随心所欲。或者说，就因为她是皇后，她哭起来很严重，更不能放肆。 祝灵胭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沉默着，走过去将她的脑袋抱在怀里。 她自己不想家。但她能理解盈盈。她一直是个孝顺的女儿，毕业后没留在大城市，跑去三线城市，找了不对口的工作，只为了留在爸妈身边孝顺。 谁能想到就穿越了呢？虽然叔叔阿姨会有人照顾，但失去一个女儿，想也知道会是多沉重的打击。 温采盈哭了一会儿，就直起身，擦着眼泪，努力平复情绪。 “会好的。”她说，“一定有办法回去的。” 祝灵胭便跟着安慰：“是啊，说不定等我们在这过完一生，那边才只是睡了个觉。这么一想，还赚了呢！” “嗯嗯，就是。”温采盈附和道。 两人没再提这个话题。 祝灵胭用帕子沾了水，给她擦拭脸上的痕迹，又给她简单盖了粉，描补过去。 “对了，昨天静嫔找你了？”想起来什么，温采盈问道：“没找你麻烦吧？” 祝灵胭摇摇头：“没，一劳永逸了。” 把昨天见静嫔，说的那些话，重复一遍。 “哈哈哈！”温采盈笑得前仰后合，“可以可以，没毛病。” “是吧？”祝灵胭笑道，“我也觉得没毛病。” 他那玩意儿，既然不用，那跟不能用有什么区别？从结果上看，明明就是一样的。 “不会有问题吧？”祝灵胭唯一担心的是这个。 温采盈眉头挑动：“能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啊。”祝灵胭说，“我就是有点担心。”这个事儿吧，它万一有问题，那就是大问题。 温采盈很淡定：“出自你口，入得她耳。说完就完了，回头问起来，你别承认。” 问就是不知道，没说过，不是我。 “好！”祝灵胭用力点头，听盈盈的就没错。 温采盈却又“哈哈哈”起来，抓着祝灵胭的手臂说道：“干得漂亮。” 人模狗样的狗东西，他就是不行！ “你别笑了，笑得我心慌。”祝灵胭打了个哆嗦。 温采盈笑点很低，一点儿小事能笑很久，笑得祝灵胭受不了，开始疑神疑鬼。 “哈哈哈！”谁知说完，她笑得更厉害了，拍着桌子，脸都笑红了。 殿外，无伤等人都听到这笑声，意外之余，都替主子高兴。 不论如何，祝婕妤哄了娘娘开心，那娘娘就没白疼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蘑菇要控制一下榜单字数，所以明天不更，后天照常更新。爱你们哟~===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等风干的咸鱼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奔向白昼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又更喜欢太太啦啦、饮酒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018 向祝婕妤学习！ 祝灵胭升职这事儿，说大不大。但对于还算风平浪静，可以说是无聊的后宫，就是个谈资了。 各处宫殿里，好些人琢磨这事儿，都想不明白。 皇上明明才贬她为美人，怎么又升回去了呢？难道侍寝那晚，发生了什么？ 可是，若是祝灵胭讨了皇上欢心，又怎么会被半夜赶出来？ 总之，这事儿实在蹊跷，叫众人都想不明白。 “王美人。”这日，无伤走出凤仪宫，手里拿着腰牌，正要去尚衣局办事，就见手里提着食盒的王美人。 “无伤姑娘好。”王美人柔声说道，“敢问娘娘可在忙？” 无伤便问：“王美人有何事？” 王美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细声细气道：“我煲了鸽子汤，不知道娘娘喜不喜欢。” 她不是多么会说话的人。这也是第一次，她去讨好人，而且是学了别人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红透了。 无伤明白过来，扫了一眼食盒，说道：“娘娘在里面。” 说完，道了声：“奴婢还有事，先走一步。”抬脚匆匆走了。 “多谢无伤姑娘。”王美人对着她的背影道谢。 虽然只是一名宫女，却是皇后跟前的大宫女，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当然是要客气些。 若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安稳体面，做个什么美人，倒不如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 但，谁进了宫，不为锦绣前程呢？ 整了整神色，王美人提着食盒，恭敬柔顺地迈进凤仪宫。 温采盈正在看礼单，有个皇亲国戚要过寿了，宫里不能一点儿表示也没有。 “叩见皇后娘娘。”王美人就是在这时被带进来的。 温采盈看着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将礼单放下，笑道：“妹妹可有什么事？” 被她叫一声“妹妹”，王美人受宠若惊，激动得脸都红了，强自镇定道：“妾身没有旁的本事，炖了一盅鸽子汤，不知道娘娘喜不喜欢。” 温采盈笑得和气：“正好我渴了。呈上来，我尝尝吧。” 不仅喝了她带来的鸽子汤，还邀请她一起坐下，两人一起喝汤，边喝汤边说话。 全然没想到皇后竟如此和气，走出凤仪宫时，王美人的脚下都是飘的。 娘娘真温柔啊，宽和大方，端庄美丽，简直让人忍不住亲近。 难怪祝婕妤天天牛皮糖似的，贴着娘娘不放。 但从今往后，娘娘可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想到这里，王美人眼里划过坚定的光。 次日早会时，众人说起话来，温采盈笑着说了句：“王美人煲的汤很不错。” “妾身，妾身……”王美人的脸上腾的红了，手指绞着，整个人不知所措。 在一道道扎人的目光中，她屈了屈膝，小声道：“娘娘不嫌弃，是妾身的荣幸。” “原来王美人会煲汤啊。”有人意味深长道。 “得空了，还要向姐姐请教一番，望姐姐别烦。”又有人道。 王美人已经镇定下来，微笑看去，说道：“岂会？自家姐妹，能够互相交流，我亦是很愿意的。” 祝灵胭看着这场景，还以为温采盈接下来会被汤汤水水轰炸。 没想到，是她狭隘了。 “这是妾身绣的帕子，不知娘娘喜不喜欢。” “妾身跟母亲学过制香，此是穿女不传男的技艺，原是当不得什么，但妾身别无所长，这包香囊孝敬娘娘。” “这是妾身做的风铃，挂在廊檐下，风一吹来，叮叮当当，可以给娘娘解闷儿。” 祝灵胭惭愧不已：“我就知道，只有我是废物点心。” 温采盈笑得咯咯的，一边吃着樱桃，一边说道：“别这么说，你有你的优点。” 祝灵胭眨巴眼睛：“比如？” 温采盈答道：“比如，你特别有自知之明。” 祝灵胭撅嘴。 “你都不哄哄我！” 有这么实话实说的吗？太扎心了。 屋里没有旁人，温采盈理直气壮地说：“哄你有什么用？我跟你说，人要诚实面对自己，不能自己骗自己，那太可悲了！” “好好好。”祝灵胭说不过她，立刻认怂。 静嫔等人不屑谄媚，但婕妤和美人们都争抢着来凤仪宫献殷勤。 温采盈也没让她们白做，口头夸赞和物质赏赐，一个不少。 只是，都比不过给祝灵胭的那些。众人看得明白，但仍然高兴。 皇上不来后宫，她们这些底层小妃嫔，过的日子也就那样。讨好了皇后，日子就好过些了。 “无伤姑娘，等等。”这日，无伤办完事情，走在回凤仪宫的路上，又被人拦住了。 她站定脚步，看向身旁问道：“美人有何吩咐？” “不敢当。”于美人忙道，眼神微微闪烁，“是，想跟无伤姑娘打听点事儿。” 说着，手底下塞过来什么。 无伤看也不看，后退半步避开，淡淡说道：“美人有话请讲。” 于美人有些尴尬，不得不将准备的银票收回袖子里：“我想知道，祝婕妤是如何孝敬娘娘的？” 无伤连银票都不肯收，恐怕不会认真回答她。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娘娘打理后宫，很是辛苦。妾身不能帮娘娘分担，但也想让娘娘宽慰些……” 无伤明白了。 这是一个欲壑难填，想骑在所有人头上，独宠一份儿的妃嫔。她面上平静，说道：“娘娘很好，有劳美人记挂了。” 说完，欠了欠身，抬脚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于美人跺了跺脚，面露不甘。 有于美人这样，迂回打探的。也有阳谋写在脸上，光明正大找上门的。 “祝姐姐在做什么？”这日午后，一个软软的声音传进来。 一袭黄衫闪现在门口，生就一张圆脸儿的少女现身在门外，笑容稚甜：“妹妹可打扰姐姐没有？” 嗯，打扰了。 祝灵胭很想实话回答，但她也知道，这样回答没意思。 “常婕妤有事？”她看过去问。 少女跟她不住在一个宫殿，但都是每天一起上班的人，祝灵胭还是认识的。 只见少女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提着裙摆，小猫似的跳进来，笑得有点羞赧：“说不上什么事。就是，来瞧瞧姐姐在做什么。” 就闲着无聊来串门呗？ “姐姐，这些都是什么？”不等祝灵胭说话，常婕妤脚步自然地走近了，看着桌上，好奇问道。 祝灵胭低头看着身前，瓶瓶罐罐，臼子，木杵，以及自己手上沾染的深红浅红的颜料。 “做口脂用的。” 盈盈觉得现有的口脂颜色，镇压不住她头上金灿灿的凤冠，也显不出她一国之后的气质。因此让她给做几个颜色，突出霸气范儿。 “姐姐做这些，是孝敬皇后娘娘的吗？”常婕妤已然猜到了。 “……嗯。”既然她猜到了，祝灵胭也就没有瞒着。 “哇。”常婕妤坐在她身边，一手托腮，神色复杂地感叹起来，“姐姐真是有心。人又本事。难怪皇后娘娘对姐姐另眼相待。” 祝灵胭没说话。 拿起木杵，继续捣碎花瓣。 常婕妤也不尴尬，似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动作，语气天真地道：“妹妹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请教姐姐。” “说吧。” 常婕妤改为双手捧脸，遥望凤仪宫的方向，口吻艳羡又苦恼：“姐姐可知道，皇后娘娘最喜欢什么？妹妹一直想讨娘娘欢心，却不得其法。” 祝灵胭低着头，不敢看她。 小姑娘脸儿圆圆的，她如果抬头，正好能看到她娇憨稚气的侧脸线条，以及剥壳蛋白般的无暇肌肤。 超可爱一萝莉。 果然美色是大杀器。祝灵胭低着头，淡声说道：“昨日皇后娘娘不还赏你两匹贡缎吗？” 闻言，常婕妤有些羞赧地笑了笑，转过头看她，说道：“可是，跟姐姐比起来，远远比不上啊。” 她就是想知道，怎样能让皇后喜欢她，非常喜欢她，最好是最喜欢她，比祝灵胭还要喜欢。 “……”你在想屁吃。 盈盈如果喜欢别人超过她，她会立刻化身阴暗酸鸡，疯狂报社。 “姐姐，你就告诉我吧？”常婕妤绵软的小手，捉住了祝灵胭的手腕，摇晃道：“看姐姐也对皇后娘娘一片真心，到时候咱们一起孝敬娘娘，让娘娘更开心，不好吗？” 说得如果祝灵胭不答应，就不是真心盼着皇后娘娘好似的。 手腕被握住，捣碎花瓣的动作就停下来。 祝灵胭有些没招。 常婕妤这样明明白白的计谋，倒不让人讨厌。 “娘娘喜欢啊……”她轻声说。 温采盈喜欢什么？多年的朋友，祝灵胭知道她的大部分喜好。 她喜欢热闹，喜欢人多的地方，喜欢各种活动，曾经一口气参加三个社团，还都是干部。 她好面子，喜欢直抒胸臆，心直口快，但对外却又委婉又得体。 喜欢逛街，喜欢爬山，喜欢吃吃喝喝。 但如今，她喜欢的这些，这个世界又能提供给她多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日更啦！啾咪~ 第19章 019 我不是什么好人，…… “娘娘喜欢好听话儿。”祝灵胭看着身前的小姑娘，“你说话甜一点，她会喜欢的。” “嗯嗯。还有呢？”常婕妤点动着小脑瓜，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问。 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喜欢听好听话儿。这天底下，几个人不爱听？ 她想知道的是，祝灵胭是如何哄得娘娘开怀，对她另眼相待？ 祝灵胭怎么可能告诉她。她自己要当盈盈最好的朋友，撇过眼说：“这些就够了。多做多错。” 常婕妤撅嘴。 但祝灵胭已经不理她，拿起木杵，继续做口脂了。 常婕妤撅了撅嘴，重整坐姿，在一旁坐好，改为专心地看着她做口脂。 “姐姐，你自己琢磨的吗？”她赞叹地说，“姐姐真是心灵手巧。” 小姑娘活泼又外向，嘴巴不肯闲着，祝灵胭不得不说：“谢谢。” “姐姐学这个多久啦？”只听她又问，“以前都是做来自己用吗？” 祝灵胭又应道：“嗯。” 常婕妤一手托腮，眨动着清澈的眼眸，纤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扇动。 侧脸蒙了一层薄薄的日光，镀上浅金色，能看出脸上细细的绒毛，稚态可爱，又朝气蓬发。 她看着看着，忽然冒出一句：“姐姐，可以教我吗？” 祝灵胭调配颜料的动作顿住。 抬起头，朝她看去。 少女眨巴着清澈的眼睛，好似没有任何阴谋诡计。 “不可以。”祝灵胭冷冷道，收回视线，“再问就出去。” 不是她小气。 口脂这东西，是沾口的，万一出了事，害的可是盈盈。 “我也想给皇后娘娘做口脂。”只听小姑娘可怜巴巴道，祝灵胭立刻就要翻脸，她忙改口：“那我不学了，不学了。” 祝灵胭这才松开眉头：“嗯。” 至于她在旁边看着，倒没什么。 要说口脂这东西的难度，还真说不上。能入宫当妃嫔的女子，家世必然不错，找点门路学一学，毫无困难。 常婕妤如果真心想学，那她肯定能学到。祝灵胭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撇开。 “谢谢姐姐！”常婕妤高兴起来，立刻挽起两只袖子，兴致勃勃的扫过桌上，“姐姐，这个是什么？” 祝灵胭看她一眼。 小姑娘眨巴眼睛，仿佛只是问一问。 但她问完材料、制作流程，那跟学有什么区别？ “月圆。”祝灵胭叫道，“把东西收了。” 常婕妤脸上顿时一苦。 眼看着月圆走过来，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走，摆上茶水糕点果盘等，然后退下了。 “姐姐平时都做什么？”常婕妤倒没客气，拈了块点心，小口小口吃起来。 祝灵胭想了想，说：“没什么可做的。” 挺无聊的，一天天的。没网络，没手机，也不能出门逛个街。 “姐姐也觉得吗？”听了她的话，常微柠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我也是！我一天到晚，不知道做什么！” 开始对祝灵胭诉起苦来。 她位居婕妤，倒不愁吃穿，但是皇上根本不往后宫来，她即便带着家族的期望，也无处施展。 每天只有去凤仪宫请安时，能见见人，跟人说说话，有些乐子。 “回到住处，便只能呆坐着，窗外的柿子树我都数清几片叶子了。吃完午饭就是睡觉，睡起来继续发呆。” 祝灵胭觉得她过成这样也不容易，便道：“出去走走，或者读读书。” 常微柠撇嘴：“读什么书，又不考功名。” 说完，意识到什么，忙掩嘴改口：“读，自然是读的，皇上喜欢有才学的女子，我平日里常常读书的。” “……很好。”这改口改的，真是毫无诚意。 常微柠有些不好意思，眨巴一下眼睛，然后说悄悄话似的压低声音：“我知道姐姐好性儿，才来找姐姐说话，没想到姐姐比我想的还要好性儿。” 祝灵胭在后宫中其他人眼里，形象是很割裂的。 有人觉得她木头，有人觉得她冷傲，有人觉得她脸憨心刁，实际上再奸猾不过。 也有常微柠这样，觉得她是个安静温柔的人。祝灵胭……祝灵胭觉得她还是有点眼力的，别的不说，她这个人是个很好的听众。 “没你想的好性儿。”她淡淡说。 常微柠嘻嘻一笑，说道：“姐姐不爱跟人来往，是不是？可我这个人，就喜欢热闹。只是，这后宫里，我只喜欢姐姐。” 嘶。好甜。 祝灵胭扛不住小姑娘的甜言蜜语，差点绷不住冷淡，忙低头喝茶：“谢谢。” 常微柠也端起茶杯。 屋里一时寂静下来。只有月圆坐在不远处，拿剪刀剪裁布料的嗤嗤声。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皇宫是活的？”忽然，小姑娘凑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祝灵胭一愣，脊背上爬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想起那晚跟小太监走夜路的情景了。 “胡说什么。”她不引人察觉的抖了一下，轻斥道。 常微柠托着腮，看向窗外，脸上的欢快活泼一点点褪去：“我时常觉得，这皇宫是活的，就像一头怪物，蛰伏着，冷冰冰的眼睛盯着一个个人影儿。趁人不备，它就张开大嘴——” “别胡说！”祝灵胭打断道。 常微柠这下没说了。 祝灵胭却已经开始联想了，皮肤窜上一层凉意。 她不知道怎么劝这小姑娘，因为后宫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是剥削人的地界儿，说它是怪物，一点儿没错。 “这种话，不要乱说。”最终，她只劝道。 话刚说完，目光落在常微柠忽然滑落的衣袖，以及露出来的一截雪肤上，不由瞳仁一缩：“你手臂怎么了？” 常微柠收回视线，落在自己布满伤痕的手臂上，随手拉下袖子：“这个啊。怪物咬的。” 怪物？什么怪物？ 祝灵胭刚才看见了，那分明是咬痕、割痕、抓痕，新旧都有，交错着层层叠叠。 “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小姑娘的眼神闪烁着，倾身靠近过来，跟她咬耳朵，“我啊，曾经有个情郎。” “！！！” 祝灵胭只当自己聋了：“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常微柠笑了，挑挑眉梢，有点得意地说：“我知道，姐姐听见了。” 她转而看向窗外，眼神闪烁着，竟有些出神：“我本来想嫁给他的。可是，我大伯不许。他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把我送了进来。” 祝灵胭简直想站起来，捂住她的嘴，把她推出去。 她就知道，这姑娘不是小白兔，是个黑心小白兔：“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 常微柠笑着，转头看过来，盈满光亮的眸子闪烁着：“姐姐，你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是吧？” 这像担心她说出去的样子吗？ 祝灵胭绷着脸，说道：“你若不想被人知道，就不该说。说出口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她倒是可以不告诉别人，包括盈盈。可是，谁知道常微柠还对谁说过？万一泄露了，她怎么撇得清？ 仿佛猜到她想说什么，常微柠挑挑眉：“我只告诉了姐姐。真的。” 祝灵胭面色淡淡：“你好自为之。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看错我了。往后，你夹着尾巴做人。” 常微柠定定看了她两眼，脸上渐渐浮现失望。 祝灵胭以为她放弃跟自己交心了，谁知她说：“姐姐，你果然是个好人。” 说完，起身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寒翠宫，祝灵胭都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她想到常微柠手臂上的伤痕，又不由得皱眉。 “看着至少有两个月历史了。”她跟温采盈闲聊时，把常微柠手臂上有伤说了出来。 常微柠有情郎的事，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但这既然是秘密，她就不会对人说起。除非，这件事影响到她和盈盈了。 “自残？”温采盈听了，皱起眉。 后宫一点儿风声也没有，所以不可能是有人欺负她。再想到“皇宫是一头怪物”的说法，两人更倾向于她的伤是自残导致。 “这年头也没有心理医生啊。”祝灵胭叹气。 以常微柠的年纪，搁现代还没成年呢，真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宫里没人霸凌她，而她那黑心小白兔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被人霸凌。所以问题出在哪儿？ “我给你拨点银子，如果她再去找你，你好好跟她聊聊，看看她有没有喜欢的。吃吃喝喝都不算事儿，想穿漂亮衣服戴稀罕首饰，也可以满足。”温采盈道。 祝灵胭点点头：“好。” 说完，又提起另外一事：“如果有人送你口红，你别用。” “怎么啦？” 祝灵胭就道：“这是沾口的东西，万一有点什么，很危险。” 温采盈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放心。我又不傻，除了内务府和你送来的，我一概不用。” “那就好。”祝灵胭道。 转眼到了月底。 “皇上召了静嫔娘娘。”小豆子从外面回来，将膳食放在桌上，说着最新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第20章 020 昨晚静嫔娘娘进了…… 听到这个消息，祝灵胭没当一回事：“嗯。”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云洛朝总要搞事的，不可能指望他一直安安静静，那么他召静嫔就是意料之中了。 小豆子悄悄看她，见她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失落或伤心的样子，心里暗暗松口气。天子无情，主子能保守本心，不被繁华权势蒙了眼，就是最好的。 吃过饭，天色还早，祝灵胭让月圆陪着，在庭院里散步。 屋檐下挂着宫灯，晕出昏黄的光晕，隐隐约约勾勒出宫墙的轮廓。 远处高耸的楼阁沉没在夜色中，祝灵胭想起常微柠的话，只觉它们像一尊尊伫立的凶兽。 “你怕鬼吗？”她问月圆。 月圆面容平静：“主子怕鬼？” “有点。”祝灵胭点点头，“你不害怕吗？” 月圆的回答很有意思：“鬼不可怕，因为人死后会变成鬼。” 这倒是个思路，祝灵胭心想。 就听月圆又说：“都说鬼会吃人、杀人。可如果鬼杀了我，我就会变成鬼，我就可以找它报仇了。” 她话锋一转，“如果是人害了我，我却不一定能报仇。” 她总结道：“人比鬼可怕。主子，不要怕鬼。” 好，好有道理？ 祝灵胭一下没那么怕了，她不再看朦胧的皇宫轮廓，别开眼道：“我们进去吧。” 再也不晚上散步了。真是自找罪受。 这会儿睡觉还早，祝灵胭叫来小豆子，给她讲故事。 小豆子平时很安静，但是特别好使唤的一个人，让他干什么，总能奇异的办到，连说故事也是。 “主子今儿想听什么？”他小跑过来，笑着问道。 祝灵胭道：“你随便讲。不要吓人的那种。” 小豆子应声：“奴才遵命。” 定了定神，张口就来：“从前，有一户人家……” 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总能信口编出来各种各样的故事。 祝灵胭常常听不完，让他留着，第二天接着讲。他总是应下，第二天也没忘记，能接着讲。 “月圆，赏他。” 月圆知道她赏人的规矩，拿了二百文钱，装在荷包里，递过去。 小豆子不好意思接，但是他推不掉。主子自打那次病好了，人就变了些。虽然还是不怎么爱说话，性子却强硬了许多，常常说一不二。 “奴才谢主子赏。”推不掉，他就高高兴兴地接过来了。 他如今也不同了，伺候的主子是正当红的祝婕妤，旁人见了他，还要叫一声“豆公公”。拿了钱回屋，也不会被人抢，说不定一觉醒来还会多些。 “你们也下去吧。”遣退小豆子，祝灵胭让月缺月圆也退下。 两人应了一声“是”，放好手里的物什儿。 “祝婕妤何在？”就在这时，一个冷傲的声音传来。 正退出去的月缺月圆顿住了脚步，抬头往外看去。 祝灵胭也看过去，只见一名宫女提灯走进来，说道：“我们娘娘要见你。走吧。” “静嫔娘娘？”月圆皱眉道，她认得这个宫女，是静嫔身边伺候的，“娘娘不是在朝阳殿么？” 话落，那宫女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喝道：“我只问你们，走不走？” 这是什么态度？月圆不悦，正要说什么，祝灵胭先一步道：“不去。” 屋外的宫女脸色一愣。 月圆也意外，扭头朝身后看去。 “送客。”祝灵胭直接道，转身就往里间去。 月圆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天晚了，我们主子要歇下了。有什么话，还请静嫔娘娘明日再吩咐。请吧。” 那宫女被祝灵胭干脆利落的拒绝给噎住了，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婕妤敢拒绝自家主子，愣是没想到怎么办。 “祝婕妤，可要想好了！”她追着祝灵胭的背影，拧眉喝道。 祝灵胭没给她半点儿反应。 人已经脱下鞋子，坐上床了。 月缺一手一个，把月圆和那宫女都推出门，然后反手关门。余光也不瞥一个，抬脚就走了。 月圆性子圆滑些，对那宫女道：“慢走，不送。” 按规矩，她该叫这宫女一声“姐姐”。毕竟她是静嫔身边的人，自己只是婕妤身边伺候的。 但月圆曾经在皇后身边伺候，性子仍是傲气的。 那宫女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终究是没辙，跺了跺脚：“见风使舵！我们娘娘可没……走着瞧！” 月圆神情一动，什么都没说，目送她离去。 祝灵胭完全不关心静嫔为什么叫她。 这么晚了，爱谁谁，反正不去。 倒头就睡，沾枕就着。 第二天早上，从月圆口中听说了消息：“主子，昨晚静嫔娘娘进了朝阳殿，被赶出来了。” 宫里没有秘密。之前祝灵胭半夜被赶出来，一夜之间传遍了后宫。如今静嫔遭到同样的境遇，也是如此。 “哦？”祝灵胭夹菜的动作一顿，便恢复如常，继续吃起来。 月圆在旁边布菜，一边详细说着：“听说静嫔娘娘进朝阳殿，才刚刚半个时辰，就被赶出来了。” 什么叫赶出来？当然是因为静嫔的脸色很难看。 静嫔本来就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或者说她就是那种有事都写在脸上的性格，因此从朝阳殿回来时，还对着身边的太监发脾气。 “不知静嫔娘娘怎么得罪了皇上。”月圆说着，声音压得低低的，“皇上对后宫娘娘们着实有些……” 这不是她一个宫女该说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之前祝灵胭也被赶出来，叫人好生嘲笑一番。若非皇后娘娘力挺，这会儿还翻不过身。 静嫔贵为嫔，就算被奚落嘲讽，好歹还是嫔，倒不至于多难过。只是皇上这样，实在叫后宫很不安。 从来只见贪恋美色、在后宫流连忘返的皇上。像今上这样对后宫无情的，实在少见。 “吃完了。”祝灵胭擦擦嘴，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月圆送她出门。 庭院中，另外两位婕妤已经准备好了，正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 这场面祝灵胭很熟，当初她被赶出朝阳殿时，美人们就是这么凑一块儿的。 “哎呀，祝婕妤听说没有？静嫔娘娘昨晚……”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她说话。 看着神情，颇有些窃喜。后宫就这么多人，皇上厌弃的越多，她们的机会就来了。 “祸从口出。”祝灵胭看两人一眼，奉劝道。 静嫔是什么好性儿的？那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手段狠辣的主儿。 被她知道谁嘲笑过她，等她回过神，非得把仇报了不可。 被她警告一句，两位婕妤顿时噤声。虽然还有些不服，但到底不再说了。 一路上，跟另外三位婕妤汇合，又跟美人们汇合。 抵达凤仪宫不久，贵妃等人也到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 温采盈坐在上首，温和抬手：“平身吧。” 祝灵胭偎着她而坐，视线在殿中一扫，发现缺了静嫔的身影。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看向往日静嫔坐的位置，只见椅子上空着。 温采盈察觉到众人视线，解释一句：“静嫔妹妹身子不适，在宫中休养。” 众人了然。 什么生了病。无非是昨晚丢了脸，她要面子，才不来的。 “要不，待会儿咱们去瞧瞧她？”说话的是熙嫔。 她一向很会做人，说出这话倒也不突兀。 端嫔冷笑一声，端起茶杯，不言语。 贵妃如常淡漠，只是神情看上去有些困惑。 玉嫔低头抚弄腕上的珠串，倒是轻声应了句：“好啊。” “那咱们结伴去。”熙嫔立刻看过去道。 今天的话题也没什么新鲜的。无非是聊聊天气，聊聊吃喝，说说闲话。 散会后，祝灵胭跟着温采盈进了内殿。 “昨晚静嫔派人叫我。”她坐在软榻上，说道：“我没去。” 温采盈不觉得有什么：“不去就不去。怎么，她难为你了？” “没有。”祝灵胭摇摇头，“都那么晚了，她难道派人来抓我吗？如果她这样做了，才真叫人笑死。” 静嫔多好面子啊。因为这事，都不来请安了。如果做得出大半夜抓低位妃嫔撒气的事，真是能被人笑上三个月。 “嗯。”温采盈很淡定，“别怕她，有事派人来说一声。” 祝灵胭乖乖点头：“嗯。” 她倒不怕静嫔。因为，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在凤仪宫坐了一会儿，祝灵胭就走了。 行至半途，意料之中的，见到静嫔身边的宫女。已经换了一位，态度很客气：“祝婕妤，我们娘娘有请。” 这次祝灵胭没有拒绝，抬脚就跟着走了。 抵达碧霄宫，发现宫里气氛凝滞，偌大的宫殿竟然没有什么杂音。行走的宫人们低着头，神色匆匆，噤若寒蝉。 “娘娘在里面。”引领她的宫女在台阶前停驻，没有跟进去。 祝灵胭抬脚，迈上台阶。 上次来这里，宫女们花团锦簇，侍奉着尊贵的主人。这一次，殿内空空荡荡的，一丝儿声响都没有。 窗前的软榻上，静嫔斜倚在绣枕上，侧头看向窗外，妆容精致，但浑身散发着令空气结冰的低气压。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求暴富但求发财、等风干的咸鱼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又更喜欢太太啦啦、呼吸之野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021 我不是娘娘的敌人…… “静嫔娘娘。”祝灵胭走近，行了一礼。 听到动静，静嫔偏过头，目光如刀子一样射来，像要将人戳出百八十个洞：“昨晚本宫叫你，你竟敢不来！” 祝灵胭不慌不忙：“我这不是来了吗？”又说，“娘娘有何吩咐？” 看着她轻飘飘的回应，静嫔噎了一下，胸中的怒气都被四两拨千斤，全都没着落起来。 忍不住抬手，用力拍在炕桌上：“砰！” 她瞪着身前的人，心里乱糟糟的团着无数令人作呕的猜想，令她没心思追究祝灵胭的敷衍。 索性下床，走到她面前。 她想要以势压人，无奈跟祝灵胭一样，都是小矮子。 对视两息后，她把头扭到一旁：“上次，你说皇上……那些话，可都当真？” 上次那些话？祝灵胭心中一动，来之前的猜测更有数了两分。 “当真。”她也不问哪句话，反正她哪句话都是真的。 “你若敢骗本宫！”静嫔扭过头来，娇俏的面容上，一双眸子极为锐利。 祝灵胭低头：“不敢。” 殿内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祝灵胭抬头，看见静嫔皱着眉头，显得烦躁又压抑。想了想，她问道：“娘娘，敢问昨晚……”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你敢打听本宫的事？” “……”大姐，你还敢打听皇上呢。 行吧，祝灵胭闭嘴了。 然而没过多久，静嫔反而说起来：“你可知，昨晚皇上提到了你？” 她紧紧盯着祝灵胭，让祝灵胭不由得感慨，这姑娘生气的样子是真好看，像火焰一样明烈而有生命力。 “是吗。” 这可不是静嫔想要的反应，皱眉道：“你不意外？” 如果祝灵胭很意外的话，应该会吃惊地问：“怎么会？”还会面露惶恐，担忧。 可祝灵胭的反应太平淡了，就像皇上只是喝了口茶而已。静嫔目光打量着，问道：“那你可知，皇上说了什么？” “不知。但我可以猜。” 静嫔的一股火气刚生出来，就听到她说：“皇上若是对娘娘很满意，那必是贬我了。” 祝灵胭猜得很大胆：“而若是皇上对娘娘不满，那必是夸我了。” 闻言，静嫔瞪圆了眼睛，她猜得分毫不差！目光恨不得将她看透：“你为什么这么说？” 这很简单。 云洛朝满脑子都是清理后宫，这些妃嫔们他是一个也不爱，他还要为真爱守身。召静嫔过去，会有什么好事？ 多半就跟那次召她一样，什么也不干，冷落着，找机会挑错儿。 不过，静嫔贵为嫔，又性格尖锐，只是挑她的错儿，未免太浪费了。将她当成一把刀，让她去杀人，就再合适不过。 “娘娘，是我猜对了吗？”祝灵胭问。 静嫔黑着脸，不说话。 “皇上把娘娘送回来，所以是娘娘犯了错，皇上对娘娘不满？”祝灵胭又问。 静嫔脸上更黑了：“本宫没有！” 她干了什么？什么也没干呀！自打进了朝阳殿，就是陪皇上吃饭，陪皇上散步，陪皇上办公。 她已经忘了祝灵胭的话，甚至觉得她的话是无稽之谈，皇上这样俊美冷傲的男子，岂会是她说的……那样？ 既然皇上召她，就是喜欢她，要宠她了。静嫔心里很高兴，就在皇上办公时，摇了摇他的手臂，让他歇会儿，陪陪她。 谁知，皇上的御笔一歪，把折子划了。当时龙颜阴沉下来，让人把她送回去。 她慌忙祈求，撒娇讨好，只换来冷冰冰的一句：“跟祝婕妤学学。” 祝灵胭？她有哪点儿好？皇上竟如此看重她，还羞辱自己！ 静嫔气得牙都快咬碎了，不等回到云霄宫，就让人去叫祝灵胭。结果祝灵胭不来，气得她一晚上没睡着。 在把祝灵胭骂了一万遍之后，她骂累了，忍不住怨起皇上。 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在折子上划了一道么？再说，她力道很轻呀！怎么会划那么长一道子？ 又冤枉，又委屈，还一肚子气。她脑子里满是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个怀疑终于再也按不下去。 她忍不住想，是不是祝灵胭说的是真的？皇上就是不能人道，所以故意弄了这一出，好把她送回来？ 这个念头一旦浮上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让人守在寒翠宫的路上，硬是把祝灵胭拦了过来，跟她再确认一下。 这事，后宫上下，她没别的人可以说。倒是祝灵胭，话是她先提起的，静嫔也只能跟她说。 “我相信，娘娘没错儿。”祝灵胭说道。 静嫔哼了一声：“就算你不信，本宫也没错！” 但是皇上发怒了，还让人将她送回来，更是说出那么羞辱人的话，静嫔难受极了。 皇上怎么这样对她？太小气了，太无情了！ 但忍不住又想，会不会是她误会了？皇上不是找借口赶她出来？那封折子真的很重要？ 她眼神一会儿怀疑，一会儿阴郁。 “娘娘别想了。”祝灵胭见了，劝起来：“日子还长着。娘娘想要验证，往后机会多得是。”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静嫔犹豫着，问了一句。 她被皇上冷落，只是怀疑。可是，祝灵胭却是肯定的不行。 祝灵胭反问：“娘娘以为，皇上为何不爱来后宫？” “当然是因为，皇上心系天下！”静嫔想也不想就说。 “心系天下，跟找女人过夜，有很大冲突吗？”祝灵胭问。 她话说得直率，静嫔听不下去，脸上又红了。 “他白天忙公务，晚上搂女人睡觉，这能耽误什么？”祝灵胭的话更加露骨，“娘娘家中有兄长吧？谁真正对女色避而远之？” 静嫔当然有兄长，亲生的、隔房的、表字的，一大堆。 她回想了下，几乎人人都有通房、侍妾，洁身自好的也只是成亲之前屋里干净些，但从没听说谁好大年纪了，还不近女色。 “皇上已经二十一了。”祝灵胭又下一剂猛药，“他从没有过子嗣。娘娘，您仔细想想。” 静嫔愣住了。 从没有子嗣。 这意思是说，不仅没有人为他生下过孩子，甚至没有人怀上过他的孩子。 “这，这……”她像是被雷劈一样，心神震荡，表情恍惚。 “我希望娘娘不要针对我。”祝灵胭一脸恳切地说，“我不是娘娘的敌人。” 皇上都不行。她们还为他争斗什么？好滑稽！ 静嫔心乱如麻，如果皇上真的不行……她没什么心思应付祝灵胭了，摆摆手。 “娘娘保重。”祝灵胭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庭院中，宫人们仍旧小心翼翼地做事，就连抬眼看过来，都仿佛怕发出声音般。 祝灵胭没有多看，走出云霄宫。 她没有对静嫔说出真相——云洛朝不是不行，他只是对她们所有人都没兴趣。 因为，没有证据。他并不宠玉嫔，玉嫔本人也不爱找存在感。这个真相，很难取信于人。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只要静嫔不要为了云洛朝，对付她就好。 回到寒翠宫，还没进屋，就见月圆走出来道：“主子，常婕妤来了。” 常微柠？她好一阵子不来了。 嘴上说喜欢她，想跟她说话。可是后来，祝灵胭奉温采盈的命，想要跟她吃吃喝喝，都找不到机会。 看见她，就跟没看见一样，扭过头就走。今儿个是怎么了？ “嗯。”祝灵胭点点头，往屋里走去。 “姐姐回来啦。”常微柠从桌边站起，微微笑起来。 她今天的打扮变了一番，水蓝色的衣裙，衬得她静娴秀丽。 就是笑起来的感觉，还是黑心小白兔那样，祝灵胭盯着她的小虎牙看了看，说道：“嗯。你有事吗？” “没事不能来找姐姐吗？”常微柠歪头，甜甜地道。 腿长在她身上，她当然能来。祝灵胭道：“想吃什么？喝什么？” 常微柠的脸上一呆，没跟上她的节奏，片刻后恢复过来，笑道：“姐姐拿我当孩子呢？” 可不就是吗？祝灵胭足足比她大了六七岁。但这是不能说的，她随意坐下，说道：“没有。只是皇后娘娘赏了我好些吃食，我一个人吃不完。” 常微柠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姐姐，以后说话不要这么直。” 这也就是她，不缺这些个。换了旁人，怕不要记恨在心里。 祝灵胭不以为意：“我又不对别人说这些。” 常微柠一愣。 祝灵胭看向她道：“你以为谁来找我，我都招待的吗？” 常微柠的嘴巴张了张，灵巧的嘴巴难得笨拙起来：“难，难道……” “你说话好听，我才招待你。”祝灵胭接着道，“别人来我这，从没一句好听的。” 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常微柠放松下来，笑着道：“姐姐也爱听好听话儿？” “谁不爱呢？” 正说话间，月圆端了吃的喝的出来。 茶是上好的茶，点心也是御膳房做出来，精致可口的点心。 还有祝灵胭恃宠生娇，特别吩咐御膳房特别定做的五香猪肉脯。纹理清晰，上面撒满了黑黑白白的芝麻粒。 “别客气。”祝灵胭大方道，“你好好陪我说话，我就让人去炖燕窝，娘娘赏了我好些金丝燕。” 常微柠：“……” 张了张口，本来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竟然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常：你是真怕人不记恨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