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曲》 1. 一支精锐的军队 为您提供大神 织隅 的《破阵曲》最快更新 1. 一支精锐的军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一款睡不醒的陛下 朱缨步入帝王寝宫。 其间陈设恢宏大气,雕梁画栋无不精美,虽生着炭火却无甚人气,让人感觉冰冷又空荡。 好像是当年的模样,却也不是了。 龙榻上皇帝昏睡,几位太医正在旁侍药,除了偶有碗勺碰撞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太监总管王庇打小就被家里卖进了宫,此后便侍奉在当时还是皇子的朱景身旁,也是看着朱缨长大的。 他正侍立在龙榻一侧,见朱缨进来,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便认出了她,脸上掩饰不住欣喜,快步上前想要跪拜,低声道:“老奴拜见公主殿下!” 正侍药的太医听见动静,忙停下手中动作行礼。 “总管不必多礼。” 亲手扶起王庇,又示意其他人起身,朱缨问:“父皇身子如何了?” 为首的太医面露哀戚,摇摇头道: “回殿下,陛下近几年暴躁易怒,心火郁结不见疏解,身体本就不甚康健,又不爱惜龙体,常是饮酒如饮水,上下无人敢劝,早已亏空了身子,如今怕是······” 太医抬头偷瞟了朱缨一眼,没敢继续说下去。 “怕是时日无多?”朱缨喉咙酸涩。 众人将头垂得更低,不知这话如何能从公主嘴里毫无芥蒂地说出来。 见太医艰难地点了点头,她的心凉了半截。 宁皇后去得早,相比母亲,朱景这位父亲在朱缨心中的印象要深刻得多。 她还记得母亲在世时,每到下朝,父亲都会来陪她们母子用膳,常常是母亲拉着她的小手在宫门口等候。 等看到他的身影,她便松开母亲的手,哒哒跑到父亲身边,拉住他的衣角。而父亲怕她摔着,往往弯腰把她抱起,甚至会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惹得她开心地咯咯笑。 那是朱缨前十几年的人生中,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 后来,她听说自己的母后去了很远的地方,每日只有她和父皇两人一同用膳。 起初她不满,常是气鼓鼓地问母后去了哪里,每当这时,她的父皇总会愣神许久,最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低低哽咽出声。 她是很少见父皇哭的。在她眼里,父亲君子翩翩,少有笑之外的神情,对她和母后向来没有脾气。 时间一长,她就明白了这个问题会让父皇伤心,便不再追问,一心跟自己的母后赌起气来。 不是走了吗,有本事就永远不要回来呀。 她真的没有再回来。 只是朱缨那时还小,过了一段时间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因为父皇待她还是很好,尽管不能陪她日日用膳,但还是会经常为她画像,来看她时带几枝开得正艳的荷花。 朱缨慢慢走至龙榻前,只觉得腿上仿佛灌了铅,异常沉重。 她看向龙床上的人。 现在的朱景早已看不出当年公子风雅的痕迹。他昏睡不醒,瘦得几乎脱了相,眉间郁色难消,鬓边也多了几缕银丝,手无力的搭在床侧,手背青色的血管凸起,虚弱异常。 朱缨一下子红了眼,却哭不出来。 父皇十年不与她相见,就连年关也不许她回宫,是怕她被人暗算遭遇不测,还是不想让她看到日益衰弱的自己? 她接过太医手中的汤药,把剩下的一点点亲自给父亲喂完。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一滴热泪掉在朱景手上。 奄奄一息的皇帝被这滴泪烫到,意识有了苏醒,迷蒙间,他好像看到了宁皇后。 “阿檀······” 他想让宁檀带他走,他不愿留在这里,却说不出话来。 “父皇?”朱缨见他有反应,连忙多叫了几声。 朱景艰难睁开眼,面前的人既像他,又像阿檀。 “······阿缨?” 眼前清明的一瞬间,朱景就确定了这是他的女儿。 赵斌逼宫,他拖着病体,本就不想再苟活于世,只是不愿死于乱臣贼子之手。接着,他看到一队兵士进入崇政宫,武器上均配有一串红缨,这才放下心来,脱力陷入昏迷。 他虽未见过,却知晓朱缨有一支这样的军队,他认得那串红缨。 “父皇,是我。”朱缨紧紧握着父亲的手。 她这些年见惯了生死,而今面对父皇,心中极度伤悲却流不出多少眼泪,只能哑着嗓子说话: “外面的叛军已被女儿料理干净,父皇不必担忧,万事以龙体为重。” 朱景说话已是困难,声音极小。 朱缨凑近,听见他说:“赵氏···流放···寝宫···牌匾之后···” 她听得认真。 只是,她发现父皇的手渐渐变凉了。 --- 丧钟响起,无限哀绝。 当今陛下薨了,朱缨没有父亲了。 她听父遗命,已悉数下了令,将寝宫中所有牌匾卸下,在最厚最大的一块之后找到了那道传位诏书,是写给她的。 那诏书看着年头有些久了,想必是很多年前就写下的。 朱缨身体僵硬,起身时晃了一下,忘不了父皇攥住她手,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你母后的死······” “不要放过···他们···” 九月的天气仍是暖烘烘的,可她的手极冷。 --- 爆竹噼啪,春帖幡胜,又是一年新岁。宿雪难消,朝阳正升起,晨钟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皇宫。 新朝已立,然先帝大丧未过三年,举国同哀,天下庆典一切从简。宫中亦是如此,仅有重要宫殿悬挂了几只牡丹缠枝喜鹊灯笼,明晃晃的烛火映照着,倒是分外喜人。 虽是数九寒天,天色又未尽亮,宫中已经有了几分热闹。 得脸的宫婢大多换了新衣,在雪迹未消的宫道上纷纷往往,低首快行,留下一串串不显杂乱的绣鞋印。 承明殿内,朱缨已经起身,此时洗漱毕,正由宫人服侍梳妆。 乌发如云,被灵巧的手指悉数挽起,梳成繁复的高髻,金笄从中穿过,青涩便褪去几分,多了几分威仪。 昨晚折腾得晚,一直到二更天才睡,困意席卷了朱缨的身体。寝宫地龙烧的暖,她足上仅着一层薄袜,交叠缩在酸枝木圆凳下。 她没有精神,头低垂,下巴埋进颈间银狐皮毛领中,紧阖着眼,一动不动坐在梳妆铜镜前任凭宫人摆弄。 即便已经登基将近两年,朱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 一个抖机灵的男的 她哼了一声,这才满意,问:“江北近来如何?” “放心吧。蔡融是个有分寸的,有他在,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话毕,照雪带人进来继续服侍。 侍婢有序步入殿内,头皆低垂不敢直视圣颜,手中捧着托盘,其上摆放着梳妆所用之物和冠旒冕袍。其中两个恭敬上前,继续服侍朱缨梳妆。 女帝继承了其父母出色的容貌,她肤色极白,几年的战场生活也没有将她晒黑。唇如花瓣,不笑时唇角放平,看上去颇有威仪,令人难以接近;鼻梁高挺,中间靠右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痣;一双丹凤眼看向人时无声含情,眉毛生的极好,不黛而黑,眉尾微微上挑,端的是一副张扬惑人的美人面。细细上过妆的容色更是盛极,叫人不敢直视。 谢韫喜欢看她上妆,就好像是看着一块珍藏的美玉,略加修饰,便成了倾国的和氏璧。 但他知道,朱缨绝不是那被人随意送出又送回的和氏璧,她该是传国的玉玺,受万民敬仰膜拜,被天下英雄趋之若鹜。 只是,旁人仅可欣赏,不可生出觊觎之心。 他淡淡一笑,也不催促,而是退开几步,方便宫人服侍朱缨,自己则移至一旁,透过铜镜静静等她梳妆。 饶是宫人已经习以为常,朱缨还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耳垂默默泛了红。 她若无其事低首,决心给谢韫找点事干,细白却有力的手指在锦匣中一顿翻找,最后拿出一支凤尾衔珠金钗,也不说话,只举着手中钗瞅他一眼。 今上英明神武,当着宫人面的撒娇方式也另类而隐蔽。 见朱缨眼尾上挑,尽是狡黠,谢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接过她手中金钗,上前霸占了侍婢的位置,稳稳把钗簪进她的发间。 美人与钗,无不精致。 朱缨抿唇一笑,不禁又回想起过去在江北的日子,“要是放在以前,这个时辰,我们应该在赶去校场的路上。” 听她说起军营的事,谢韫接话:“多久的以前?若是八九年前,也许某人还赖在榻上,不肯起来。” 听出他的调侃之意,朱缨心中那阵惆怅当即淡了不少,横他一眼理直气壮:“我那时还小,赖床也是人之常情。” 天子威严当前,谢韫从善如流,顺着继续说:“这是自然。稚子贪睡,长大后多半就好了。” 朱缨依然在发困,听完后停下手上的动作,眯起眼盯他,故意唤了许久不曾唤过的称呼:“朕总觉得你这话说的不真心,表哥。” “哪能呢?陛下多虑了。”他只当没听见,姿态无比自然。 “我才不信······” 两人如常拌了几句嘴,更多的是打情骂俏。 钟声再度响起,到了朝会的时辰,朱缨的困意也尽数消了,理好朝服,搭着侍从的手往前殿去。 ---- 道是新岁罢朝,然而朝堂中人照样忙碌,没有几天能真正歇歇的日子。 朝钟三响,掖门前百官序立,文官居左,武将居右,远处阶前鸣鞭声方起,众臣垂首趋步,依次步入崇政宫。 因不是正式朝会,朱缨只着一身绀蓝色暗花锦衣,搭着照水的手,不疾不徐步至龙案前。 她本想认真听人奏事,只是正值春节,大臣们想是怕触她霉头惹她不快,上奏的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不是谁家子女斗殴进了官府,就是何人府上夫人抓了自家郎君的外室。 眼见坐了半个时辰,朱缨愣是一件事没记住。 看着面前须发皆白,颤颤巍巍却又滔滔不绝的老大人,她暗暗苦恼,生怕自己一狠心打断,他便痛心疾首背过气去。 她看向对面众臣,想着找点乐子打发一下这漫长的时间。谢韫离她最近,见她看过来,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 她移开目光,心中忿忿:好你个谢时予! 谢韫站在右侧最前首,除了朱缨无人看得到他神色。 他看着朱缨的手指不断摩挲龙案上的宣纸,早就发现了她的不耐,然而奏事的是位历经三朝的老臣,她心中敬重,自然没有贸然打断的道理。 陛下的小动作不容易被发现,但实在有趣。 他正想着,却猝不及防与她对视,终于没能绷住笑意。 但朱缨很快就不计较了,她不无痛快地想,他就能好过吗? 她在这受罪,他也别想解脱,好歹自己还有个椅子坐。 她只当谢韫方才那一笑是在自嘲。 面前的老臣终于说罢,她愉快地搁下笔,赞道:“爱卿年事已高,对待政事尽心至此,是社稷之福。” 老臣面露喜色,连声说着不敢,退下时白胡子颤颤。 朱缨松了口气,示意照水让诸位臣子接着奏。一位身着瑞云朱雀服的年轻女子上前一揖:“陛下大安,臣有事启奏。” 来人面容明艳,发丝高高束成马尾,正是乾仪使,周岚月。 她出自魏都四世家的周氏,前些年外放在江南大营历练,也是有名有姓的女将军,朱缨在江北,与她仅有一江之隔。 一次两江联营操练,二人相识,很快成为好友。后来朱缨登基,周岚月受命回京,奉旨接管了乾仪卫。 “讲。”见来人是周岚月,朱缨打起精神,心道终于能听些正经事。 “是。” 周岚月站直身子,接着说: “数月前臣奉命查抄赵氏府邸,缴获财富数目巨大。这其中疑点重重,除却赵家这些年在外暗中经商所获的盈利和淮南党羽处所得,便是在朝贪腐,克扣国家钱财。然而兵部掌军政事宜,若是寻常贪墨牟利,断断积不下如此多的银钱。” 朱缨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赵氏谋反已经过去逾一年,后续需要处理的相关事宜却迟迟未能收尾。赵斌靠着兵部尚书一职大行腐败,日常吃些油水便罢,竟敢侵吞户部拨下来的军饷,克扣军械制造所需费用,最初知晓此事时她震怒,接连处置了几个兵部要员,一时牵连甚广,几乎将整个兵部来了个大换血。 她在江北大营时常感待遇还算过得去,而周岚月在江南,总对她抱怨军中艰苦,朱缨还以为是她言辞夸张,现在想来,只怕是这群没心肝的东西顾忌江北有个公主,担心她过得太差捅到父皇那里,才对拨给江北的军费手下留情,而其他大营就没这么好运了。 “起初调查时,臣以为是赵斌一干人猪油蒙了心,吞了些军费到自己口袋里,但每年抽出的数目并不多,只是经年积累,才有如此之巨。” 周岚月顿了顿,从袖中拿出几封书信: “但在臣查过历年军报、与各大营元帅通过书信后才发现,这些年真正落实到各大营的军费与赵氏贪污之数相加,同户部所拨钱款相较仍有不小的缺口。”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谢韫神色一凝,心中有所思,看向座上人。 能让周岚月这样说的,怕不是个小数目。这样的巨额钱款流入民间,其影响不可小觑,若是被拿去练私军,通外敌······ 二人无声对视,朱缨眉头紧锁,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担忧。 殿中归于平静。 须臾,朱缨沉声问:“依你的意思,如今钱不对账,还有一部分银两不知所踪?” 周岚月垂首:“是臣无能。只是臣派人去审了赵家众人,其不知情的模样不似作假。” 朱缨自然不会怪她,目光扫视众人,“诸位爱卿怎么看?” 大殿上一时针落可闻。兹事体大,无人敢贸然开口。 片刻,宁深上前几步行礼。 朱缨等他站定,温声道:“宁尚书新到兵部任职,不知有何想法?” 宁深是已故宁皇后的亲侄子,朱缨真真切切的嫡亲表兄。当年康乐帝朱景登位,宁氏领兵平乱立了大功,而家主和长子皆身死,只留下了宁深这个嫡孙。 然而乱军势大闯入宁府,尚且年幼的宁深被伤了腿,留下了终身的腿疾,长大后也无法走家中长辈的路,被迫弃武从文,入了文官仕途。如今走路虽无大碍,但比起旁人总要更缓慢一些。 宁氏忠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 一个高效的组合 殿内俱是温情,殿外却是另一番景象,大臣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走下玉阶。 平时同行的老师今日有要事,已经先行离开,宁深腿上不便,也不欲与他人多作交谈,缀在人群最后缓步而行。 他不愿,旁人却不遂他的意。未几,有几位大臣刻意放慢脚步等上宁深,想要与他攀谈。 “宁国公年轻有为,实在令我等佩服。” 朝堂上大多以官职相称,这些人却称他爵位,显然是存了恭维讨好的心思。他是今上表兄,又掌着兵部大权,风头正盛,怪不得旁人巴结。 宁深面上不显,神色如常同面前几位同僚寒暄,“诸位大人谬赞,子沉资历浅,日后还需各位多加照拂。” 众人连声应下,想再与宁深多说几句。 周岚月把那几封书信交给照水后才离开,迟了众臣几步。方才议政,朱缨让她与宁深共查军费之事,她本想散后去宁国府找宁深商谈,刚跨出殿门,就见宁深被几个大臣包围的情形。 这不是巧了吗。 周岚月挑眉,步履加快,须臾走至他们身侧,高声道:“这样热闹,诸位大人在聊些什么呢?” 她声音大,冷不丁把众臣吓了一跳。 宁深正听一位老大人说起自家侄子在兵部任职,望他略作关照,身后倏而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他转身去看,周岚月正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眼尾上扬。 二人视线交汇又错开。 众人怵这位乾仪使大人。毕竟此人杀人如麻,行事狠厉,新帝登基时整治皇宫势力,周岚月作前锋,先是一锅端了煊赫一时的御监司,将手里不干净的宫女太监尽数下狱,轻者罚,重者杀;又大行整治宫廷禁军,一改遛鸟赌博之风,该打该杀的毫不容情,一个也没落下。血腥味残留了一月才散去。 宫中从此太平,宫人皆是卯足了劲侍奉主子以表忠心,平时分外和谐,欺凌斗殴之类的事再没发生过。 周岚月一战成名,人人都知道这位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在乾仪卫供职,是实打实的帝王鹰犬。 诸位大臣不敢再留,连忙答道无甚要事,寻了借口匆匆散去。 如今只剩宁深和周岚月二人。后者勾唇,啧声道:“宁尚书如今春风得意,在殿内受陛下关怀,出了殿也如众星捧月般。可惜现在人都被吓走了,是周某的不是。” 她笑的不真诚,眼里是戏谑和讥讽。 宁深神色未变,客套道:“不敢,周大人言重了。大人来找宁某,想必是为侵吞军费一事吧?” 话音落下,对面人别扭道:“当然。你我素来无甚交情,我来找你总不能是为私事。” 周岚月为人不拘小节,本不是四处树敌的性子,日常也远没有如此难相处。她与宁深同出自世家大族,少年时常常见面,就算不交好,面子上也该是过得去。只是她与这人不知是哪里不合,话不投机半句多。 小时候周岚月等人叫宁深玩耍,他总是一言不发独自闷在家中读书。因他有腿疾,最初周岚月心里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对忠义之后的敬重,她也知情识趣,被回绝的次数多了,便不再厚着脸皮相邀。 后来,他的腿疾好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只是走路较正常人稍慢,分明看不出什么大碍,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是他性情沉稳才如此。 周岚月心中的同情渐消,她敬重宁家,但早就看不惯宁深平日里一副闷葫芦的样子。她真的不理解,怎么会有人除了公事之外别无喜好,把日子过得如此乏味。 只如此便罢,更可气的是,朝堂之上此人常与她意见相悖,总是引经据典反驳于她。周岚月纳闷得很,此人师从内阁次辅严庚祥门下,怎么像是专门学了一堆堵她的东西? 她自小从武,不喜舞文弄墨,哪里听得懂他扯的那些大道理,往往被他逼得词穷,在大殿上敢怒不敢言。怨气积多了,便总想着给他找点麻烦,撕开他那副死气沉沉的假面。 宁深不喜周岚月的理由就简单多了。他喜静,觉得周岚月聒噪得很。 他习惯了周岚月这副不好好说话的模样,如常道:“方才陛下还交代了其他要事,命宁某速去处理,若大人不急,改日宁某将拜帖送至贵府,与大人再行商议。” 周岚月啧了一声,看这人态度还不错,便也不再为难他,哼道:“既如此,周某便回府静候宁尚书,告辞。” 她昂首快步离去,腰间短刀藏于鞘中,身上瑞云朱雀服行走间翻飞。 宁深实在是事务缠身,他忙碌的很,见周岚月先行离开,缓步继续向宫外走。二人一前一后,中间隔了不小的距离。 --- 贪污军费事关重大,将朝中几方机构都牵扯了进来,户部和兵部最难安闲。宁深亲至户部,与尚书严庚祥议事,特意要了几个主簿属官帮助查账,户部自然不遗余力配合。 终于商议出了个头绪,宁深拱手:“此次查清军费之事,就仰仗户部相助了。” 严庚祥颔首,客套道:“兵部与户部同属朝廷六部,自当互帮互助,宁大人言重了。” 政事已毕,宁深收起桌上的摊放着的卷轴,公事公办的客气姿态顿时消了不少,说话时依然恭谨,但明显更放松了些。 “户部一连忙了几日,少有休歇,今晚难得无事,老师可要早些回府,当心身子。” 严庚祥作为宁深的老师,几乎算得上他的半个父亲,师生情谊自是深厚。听学生这样说,他也露出笑容:“这是自然。子沉,你有心了。” 两人一起走到外面,各自的马车正停在门口等候,其中挂着宁府标识的一辆格外的精致,行驶起来比寻常马车都要平稳几分,是天子顾惜宁深有腿疾,前几日才赏下来的。 严庚祥看见了,欣慰道:“陛下很是关心你这个表兄。” 他这个学生自小在魏都长大,而天子年幼便去了江北,两人多年不见。他原本担心兄妹生分疏远,现在总算放心了。 “皇恩浩荡。”宁深应:“学生腿脚不便,是老毛病了,老师不是不知道。” 不知想到什么,师生二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 一只替罪的羊 周岚月动作极快,出了宁府便直奔户部查薛永此人的户籍,随后回乾仪卫司,浩浩荡荡带了人朝其住处去了。 着瑞云朱雀服的乾仪卫鱼贯而入,一位衣着简朴的妇人听到动静慌忙出来,不安问道:“各位大人前来寒舍,不知所为何事啊?” 妇人看上去四十来岁,是过惯了清贫日子的样子。周岚月拿出腰牌:“乾仪卫办案,薛永现在何处?” 妇人更是慌张,“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夫君他老实的很,绝不会犯什么罪的······” “进去搜!”周岚月没时间与她多做解释,向手下招手示意。 “哎!各位大人······” 见乾仪卫行动,妇人想阻拦,但终究拦不住,眼睁睁看着他们朝里屋而去了。 其他屋子遍搜无果,周岚月快步走向书房。甫一推门,一股血腥气便扑面而来,那薛永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周岚月一惊,箭步上前查看,见一道利器伤口几乎割开了他半个脖颈,早已没了气息。 “啊!” 妇人尖叫着扑向尸体,周岚月起身退开几步,脸上没有表情,手指渐渐收拢握成了拳。 看这样子,他们晚了不止一步。薛永的尸体冰凉,只怕早在上午时分,就已经被人无声无息夺了性命。 动作还真是快。她心中冷道。 “大人,”一名乾仪卫上前禀告:“兵部侍郎王良兴那边传来话,请您前往他府上一叙。” 周岚月的心猛地一跳,便要离开,临走前吩咐:“将尸体看好,还有,给宁深传个信。” --- 一路上,周岚月心里沉重。 看现在这架势,王良兴贪墨的事怕是跑不了了。若此人只是个兵部侍郎便罢,偏偏除了官职还与李氏沾着亲,是内阁阁老、当今礼部尚书李士荣的妻弟。 魏都四大世家百年簪缨,天下无人不知晓。李氏之显赫,就是连他们周家也要被力压一头,几乎能在魏都横着走,而且朝堂上党羽众多,势力不可小觑。 如若真牵扯了李家,陛下这次就难办了。 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周岚月带着乾仪卫到了王府。 她随着小厮进府,刚跨进门,便见王良兴已在庭院中等候。见周岚月进来,他主动迎上前一揖,笑道:“周大人赏脸,令寒舍蓬荜生辉。” 周岚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懒得和他虚以委蛇,径直说:“不知王大人邀周某前来有何要事?” 王良兴笑意如常,道:“周大人请与我来。” 周岚月被引进书房,王良兴静静关上门,走至一扇屏风前用力一推。屏风轰然倒下,接着是几口梨木制的大箱子进入视线。 她心下一紧,这是······ 只见王良兴将箱子一一打开,霎时间整个书房熠熠生光,几乎闪了周岚月的眼——每口箱子里满满的存着各钱庄的钱币,甚至还有一些银锭和金块。 周岚月吸了一口气,心沉到谷底。 王良兴走到她身旁,笑容好似无事发生,自然道: “方才听闻周大人去找了薛永,我便知道此事瞒不住了。人是我找人杀的,银两也进了我的口袋。如今这些年的钱都在这里,大人缴了赃款,这便捉拿罪臣归案吧。” “为何主动认罪?”周岚月紧盯着他,不愿错过他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可是有人逼迫于你?” “无人逼迫。” 王良兴道:“家中妻子悍妒,中馈管得极严,罪臣这些年常是钱袋空空,实在是难以忍受,这才动了歪心思,仗着官职便利,将手伸到了军费上。想着在外养几房外室,日子也能舒心些。” 这理由委实牵强,周岚月刚要皱眉,余光便看见宁深前来。两人简短交谈几句,不知说到什么令宁深神色一凛,“即刻进宫禀报陛下。” 周岚月点头,向外高声道:“来人!兵部侍郎王良兴牵涉贪墨军费,先将罪臣关押,赃款收缴,府中之人非令不得出!” --- “陛下,王良兴已将全部罪责揽下,这······” 崇政宫内,周岚月面色凝重,她望向高台之上的女帝,谨慎问道。 朱缨垂了眼,一时无话。 她脸色也好不到哪去,魏都世家势力庞大,互相之间又有勾结,先前仅是处置了赵氏一族,就已经令朝堂多有动荡,如今王良兴承认贪墨,李氏那边当如何? 谢韫听闻此事后已经从宫外赶回,他知她为难,出声道:“陛下,不妨先将李阁老召来一见。”事况不明,还是先探探李氏为好。 朱缨知道他的意思,刚要下诏,见殿外守卫进来禀报:“陛下,内阁众阁老在外求见。” 来得正好。 众臣有序进殿,行过礼,便见队伍中出来一人,正是礼部尚书李士荣。 “罪臣李士荣给陛下请安。” 只见他上前撩起官袍,曲膝便跪在了地上,随即叩首,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朱缨心头一振,连带着额前珠坠微颤,镇定道:“爱卿何罪之有?” 李士荣仍未起身,恳切答:“回陛下,罪臣于家中得知妻弟之事,心中惶恐,特来向陛下请罪!” 她无声眯了眼,示意继续说。 “王良兴鬼迷心窍,在外豢养伶人做外室不说,竟如此胆大包天,犯下侵吞军费此等大罪!家中老妻得知亦是痛心疾首,恨不能将其立斩以告慰列祖列宗!” 李士荣抹了把眼泪,状似惭愧:“王良兴千错万错在身,亦有罪臣看管不严,宠弟无度之责,是以不敢请求陛下原宥,唯愿陛下施恩,将此人早日问斩,以证我李氏与王氏忠义清名!” 殿上人俱是一惊,朱缨搭在龙椅上的手指也紧了紧。看管不严,宠弟无度? 情况已经足够明显,李士荣知晓若再无动作,周岚月和宁深指不定何时便查到了李氏头上,届时牵扯一广,李氏必定元气大伤。她这个皇帝顾忌着世家也是难做,便先下手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6. 一对孤单的兄妹 无论如何,丢失的银两已经找到,这桩事了,朱缨还是感到心头一轻。 群臣将要退下,她眼尖,随意一瞥看见许瞻离去的步子有些异样。她使了个眼色,女官立马上前留人:“许阁老留步。” 许瞻应声停下,眼中虽有不解,却还是转身,尽量快地回到殿内玉阶之下,揖道:“陛下,不知还有何事吩咐?” “无甚要事,只是方才见爱卿腿脚似有不便。” 朱缨关切道,“不如朕命人备辇轿,送爱卿回府。”说罢便要吩咐随侍。 “不过是天寒着了凉气,陛下不必挂怀。”许瞻低首,温声道,“辇轿于礼不合,臣惶恐。” 朱缨闻言也不强求,只说,“许卿素日政务繁忙,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莫要累垮了,大魏江山可不能没有爱卿。” 许瞻听罢眼中有暖意,回道:“陛下关照,臣不胜感激。”接着极有分寸地说,“大魏能臣辈出,没有离不开谁这一说。陛下龙体康健,才是我社稷之幸。” 朱缨淡淡一笑,随口侃道:“朕闻许家公子常年在各地游历,很少回魏都来,爱卿满心扑在政务上,竟也不思念。” 许瞻眼中肃然淡去,难得流露出温情和怀念。 他道:“敬川小子散漫惯了,素来不上进,在外看见些秀山丽水便忘了家,臣也不愿管束他。” “许公子过得潇洒,定是乐在其中。”朱缨笑道。 她想,此时许瞻的想法也许与当年的父皇无甚差别,许敬川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她在江北很是想家。 --- 送走了许瞻,殿门一关,朱缨原本坐得笔直的身体登时放松,对留下的几人摆了摆手,随意道:“都坐。” 众人依言落座。 朱绣黛眉紧蹙,开口道:“这件事着实蹊跷,怕没有如此简单。” 此事处处有疑点,王良兴只是小小侍郎,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就算他所说为真,光是养几房外室,哪里就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险,贪下如此巨额的钱款。 宁深道:“便是不简单,如今也只能简单。” “李士荣这个老狐狸,果真精明又狠辣。”周岚月气道。 她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不通文墨,但身为周氏女见惯了这些权势争斗,怎能不明白其中关窍,“他夫人也真是狠得下心。”为了夫家如此轻易舍了亲弟弟,换作她是万万做不出的。 “我会派人暗中继续查。”许久不语的谢韫开口,渐台之事仅有他和朱缨知情,故不便多言。“若能抓到李氏的把柄,日后也是一张好牌。” 众人皆颔首。 “好了。”聊了一会儿,见殿中寂静,朱缨伸了个懒腰,对众人道:“明面上此事已了,也该有个放下的样子。趁着未出正月,早些回府去歇着吧。” 皇帝下了逐客令,几人也知情知趣,纷纷离开。 待到众人离去,朱缨迫不及待走下玉阶,拉起谢韫往内殿去。她疲乏得很,要回去补觉了。 “我会让渐台继续查。”谢韫没那么快从事务中出来,他被她拉着走,边说道:“李家那边······” “打住。” 朱缨把他打断,她坐在榻上,没好气地说:“想查什么自己查去,我要歇息了。你要是再说,我便让照雪把你赶回府。” 虽然明知照雪不敢,谢韫还是乖乖不说了,躺在一侧默默凝视她的睡颜,觉得陛下真是好看。 谁知朱缨又睁开眼,突兀道:“旧菜式都吃腻了,明日我要让御膳司添一道松鼠鳜鱼。” “都依你,快睡。”明明是睡觉的时候,怎的又想起吃来。 谢韫伸手去蒙她眼,但很快手便被拉下来,继而被抱住了手臂。 他低头看她,见身侧人已经翻了个身面向他,就着抱他的姿势睡了。 --- 魏都所处地带较北,正月里甚是寒冷。大雪过后,往日里精神的四季青看上去也暗淡了些,高耸的屋檐上镶着清凌凌的冰坠子,不时掉下几絮残雪。 申时已过,夕阳将要落山,陈府早早点起了灯笼。整个院子灯火通明,照得本就未黑的天色更是盈盈如昼。 一袭月白色的锦裙从廊下亭亭行过,动作间裙边如波澜微荡,不急不乱,只带过环佩相击的叮当声。 女子走至一间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随后推开门进入。 “阿兄。” 陈皎皎提着食盒走向书桌,看清眼前景象后微蹙了眉,无奈道:“怎么又把茶盏打翻了。” 书案上有一滩水渍,旁边则是被碰翻的茶盏。她接着说,“不是说让人给你递吗,有没有烫到?” “你给我备的茶温度刚好,哪里会烫到。”陈霖笑道。 男子一身白衣,周身气质文雅,唇红齿白,看上去很是俊俏,再往上却系着一条白绸遮住眉眼,甚至半个鼻梁也藏于其下,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陈皎皎一叹,眉间蓄着忧愁。 阿兄自小活泼好动,喜欢舞刀弄剑,跟着父王学了一手好功夫。奈何天意弄人,少年时一场大火将他心爱的兵器烧了个尽,他自己也没逃过厄运,被浓浓黑烟烧坏了眼睛,再也看不到光。自此,他变得温和寡言,也开始试着握笔读书,让一根白绸主宰了人生。 陈皎皎望向远处的陈设。虽然身体不便,可他没有忘记心中所爱,房间中仍摆着一架子的长刀利剑,甚至还有几对亮闪闪的镖。 陈皎皎不愿兄长唯一的喜好都被断送,但每每看到那些泛着寒光的兵器心中便发怵,担心他不慎受伤。可兄长又不喜时时被人伺候,她便只能吩咐小厮注意着屋内动静,若有何异常即刻来禀告。 她放下食盒,拿起一旁的布帕将水渍擦净,随后从食盒中拿出饭食,一一细心摆在他面前。 陈霖听着动静,劝道:“你身体不好,这些琐事不必日日亲自来。” “不看着你用饭,我便不踏实。”陈皎皎轻声道。 她自小体弱多病,旁人在草坪上踢键子玩蹴鞠,她只能在房中日日喝苦药,时间长了便无师自通,学了一手还算过得去的医术。 “阿兄,我只有你了。”她看向那一抹白绸,恳求道:“你定要保重。” “又多想了。”陈霖微微一笑,宠溺道:“爹娘和幼弟都记挂着我们呢。” 陈皎皎红了眼,心中酸涩。 身为东北王之女,享受着锦衣玉食,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她七岁时和长兄来到魏都为质,只在新岁时与爹娘见过两面,平时一直依靠书信联系。魏都的府邸虽然宽阔,却总是空荡荡的,远没有家中温暖。 每每东北来信,她总要晚上偷偷点起蜡烛看了又看。她真的很羡慕幼弟,能够时刻陪在父母亲身边。 陈皎皎不愿说这些惹兄长伤心,自己咽下所有情绪,强笑道:“阿兄说的是,皎皎失言了。” 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接着说:“爹娘来信了,阿兄先用膳,稍后皎皎念给你听。” “今日有些疲累,皎皎。” 陈霖揉了揉太阳穴,为难道:“不若你将信留下,明日我叫小厮念,可好?” 自眼盲后,陈霖精神便大不如前,这样的情况是常事。陈皎皎没有多想,顺从点头:“也好,那阿兄今日就早些休息。” 待到吃完饭,陈皎皎放下心来,又嘱咐了几句便准备不再打扰,拿起食盒离去了。 房中无人,陈霖眼上覆着白绸,看不出情绪,片刻后抿了抿唇,起身拿起桌上那封家书,放进了书桌旁的抽屉里。 --- 闺房中炭火温暖,花色的狸奴正窝在软毛锦垫上打着盹。满屋的暖融融驱散周身冷意,陈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7. 一位谨慎的属下 过了两炷香的功夫,照水轻声步入内殿,腰间缀饰稳稳未晃。 见她进来,谢韫低声问:“何事?” 照水怕吵醒朱缨,刻意压着声音:“昭平长公主来了。” 朱缨有所觉,立刻睁了眼,带着未睡醒的困顿从谢韫身上起来,吩咐道:“请至正殿,朕稍后便来。” 她转头看谢韫,后者道:“你且去,渐台那边,还需我出宫处理一趟。” 朱缨眼底已是清明,不满地撇了撇嘴,顺手帮他理了理被自己弄皱的衣襟,“速去速回。” 他眉眼间带了笑,“臣遵旨。” ---- 谢成正在崇政门外等候,见谢韫出来恭敬行了一礼,跟在他身后快步往外走。 “如何了?”谢韫脚步不停,沉声问身后人。 他走得快,腰间玉佩下缀着一条暗红色挂穗,随动作轻晃。 谢成自小长在谢府,本是主母辰阳公主亲手选在儿子身边侍奉笔墨的书童,后来跟着谢韫去了军营,也习了一身功夫,之后随谢韫回京,算得上他的心腹。 “都办妥了,正在宫外等候督帅。”谢成低首。 谢韫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继而翻身上马。 古朴厚重的宫门缓缓开启,二人策马飞驰而出,身后披风裹挟着寒风飞扬。骏马快行,在宽阔的道路上印下雪迹。 --- 正是迎新岁的时候,昭阳大街两侧分外热闹,各种小摊前人满为患,琴楼酒家生意也兴隆。 庆丰楼上,原本在后间数钱的掌柜听闻贵客前来,忙起身出去迎接。谢韫受接引一路上至三楼,进了一雅间,已有人在内等候。 “小人见过督帅。”来人神情恭敬,朝谢韫行礼。 “坐。” 谢韫落座,也示意他起身,“说吧。” “是。”邢元坐下,接着说: “谢府近来可是热闹。常氏不堪折磨,如今已是疯癫,只怕时日无多。家主那边与往常一样,接连不断着府里人送酒进去,消沉得很,前些日子您派去照看的医士也被赶了出来,到了如今,怕是没有郎中愿意去了。” 谢韫饮了一口茶,漠然道:“既然父亲不愿看病,我这个为人子的也不好逼迫,日后不必再派医士前去,免得让父亲徒增烦恼。” 他当初特地选了极烈之药,如今谢宣绝无恢复的可能,换多少医士也是徒劳。 邢元恭敬应下。 “你原先一直在江北,让你千里赶路到魏都,路上劳累了。” 谢韫吩咐道:“兵部王良兴案来得蹊跷,恐没有那么简单,你带人继续查,若查出什么蛛丝马迹,立刻来禀报。” “小人遵命。”邢元一揖,随即为难道:“不过······”他没说下去。 “什么?”谢韫凝眉。 “督帅动用渐台查理此案,定要时刻顾忌着陛下那边的态度。毕竟女帝已然登基,不似从前在军营那般······” 谢韫扫了一眼:“你是怕陛下猜忌于我?” 邢元不语,鬓间有了细汗。 他道:“你只管查,此事不必挂心。” 邢元忠心于他,担心他受帝王猜疑属正常。只是猜忌与否这档子事,他和朱缨在军营的时候就已经解决,那时候朱缨觉得他不信她,还生了好大的气,谢韫便再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 他最初的目的是为母报仇,惩治有罪之人,如今事了,渐台就成为他亲自为陛下铸造的一把利刃。 “我忠于陛下,一如渐台忠于我。” 谢韫如是道:“你可明白?” 渐台众人对谢韫足够信任,邢元是聪明人,心中了然,起身拜道:“小人遵命。” ----- 朱缨指间拈着一枚棋子,正凝视着面前棋盘思索。她撑着额头,发髻间流苏略颤,发出叮当响声。 与她对弈的女子一身苍绿色广绫宫装,发饰素雅,只簪了银钗和几朵绒花。瞧着朱缨的沉思状,她面上笑意浅浅,是端庄娴静之相。 须臾,朱缨放下棋子,垮了肩道:“皇姐赢了。” “是我险胜。” 对面人开口,声音如面庞一样温雅:“你心不静,可是为了兵部一事?” 朱缨拿了一块点心,叹道:“皇姐快别提了,从前我在军营无忧无虑,如今才知父皇的不易。” “为君者心怀天下,事务自是繁忙,你登基将近两年,竟还没能习惯?” 朱绣笑着,将棋子从棋盘上分开收好,交给一旁的侍女。 朱缨吃着点心,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前几日去寿康宫时见太妃抱恙,如今可大好了?”她登基后尊贤妃为太妃,现在在后宫荣养。 “许是腊月里天寒气燥,这才让母妃着了凉。陛下送去的炭火足,现下已是大安了。” 朱缨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等她吃完,朱绣把手边的茶盏递出,道:“父皇的孝期将出,后宫无人,群臣不会坐视不理,想必很快就会上奏催促选秀之事了。” 热茶入喉冲散了甜腻,朱缨眼都不抬,一边擦去无意沾在手上的水渍,理所当然道:“有谢韫在,我还选什么秀?拒了便是。” “难不成你只要他一人?” 朱绣诧异,但很快便理解了。毕竟过去父皇的后宫里妃嫔寥寥,一向是与皇后伉俪情深的,阿缨受父母影响,也是个专情的人。 不过这样的理由,朝臣那边可不会接受。 想到这里,她接着说:“你与督帅情深,可众臣并不清楚,若想应付过去,只怕还要费功夫。” 朱缨啧了一声:“这是我的私事,容不上他们置喙。更何况我一个女子,选那么多男人进宫来有什么意思?到时候谈不上高兴,累都要累死了。” 一个谢韫就已经让她够呛,她可不愿耗费阳寿,享这所谓的齐人之福。 她挑眉,继续说: “哪位爱卿敢不体谅我?若是女子,我就将人赏给她;若是男子,我便将人赏给他夫人,让他尝尝独守空房的滋味。” “净胡言。” 一向温良又规矩的长公主被弄得一愣,嗔怪道:“你这语不惊人死不休,可莫要到外面乱说。”叫那些老臣听见,怕是得被气得当场撞柱。 朱缨悻悻住了嘴,又拿了块点心吃,显然没有悔改之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8. 一次偶然的相遇 朱缨听罢心中欢喜更浓,含笑注视他眼睛。 谢时予其人自小相貌出众,尤其生了一双上等的眉眼,姿态走势英气,深邃有如寒星,到眼尾时却微微一抹上挑,生生在凛冽中添了一分迟来的柔意。不作表情时眸光清冷,看上去就不像容易接近的主;私下面对朱缨时却自顾自一变,温和得像变了个人,把那双眼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想起过往,他们曾在山间点点萤光中,向彼此迈出了第一步。后来他给自己买过的钗环珠玉不计其数,若认真算来,恐怕早就定过八百次情了。 朱缨眼眸一转,顿时起了心思,对摊主感激道: “我家郎君是个榆木脑袋,成亲后从未给我买过什么东西,今日多亏姑娘的簪子做得精巧,怕是连他都觉得好,这才肯花钱送给我。” 二人年纪轻轻,没想到竟已经成婚了。 女子惊讶之余,看这男子一表人才,没想到对自家夫人却如此吝啬,原来是空有其表。 这样一想,她心中便多了几分鄙夷,这姑娘貌美如斯,竟会委身此人,当真是命苦。 谢韫才不管女子如何想,他只关注到朱缨的话,不确定地问了一遍:“你方才叫我什么?” 朱缨故作羞涩地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可谢韫偏偏从中看出狡黠。他急切想要追问,匆匆付了银子拉着朱缨离开。 待二人走远,朱缨见他要开口,抢先一步打断:“别问!” 她方才果敢,现在回过味来又觉得羞怯难当,便捂了谢韫的嘴不让他提。可他偏要说话,朱缨无法,慌忙间口不择言: “你若再问,我可就后悔了!” 谢韫很听话,立马不再问了,眼中喜意明显淡了几分,却什么也没说,带着朱缨去看杂耍。 朱缨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里直发虚,虽然他神色早已恢复如常,可她总觉得看上去有些失落。 随着杂耍之人拿起一个燃着火焰的铁圈掷向上空,几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照亮了众人的眼睛。 “阿韫,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在人们的喝彩声里,朱缨唤他名字,凑到他耳边认真说: “我永远不会后悔的。别忘了我是皇帝,君无戏言。” 你是我最爱的人,不要失落,也不要害怕。 谢韫低头注视她,眼底光华灼灼,骤然起了波澜。 ---- “姑娘你瞧,那两人······” 昔儿眼尖,看见前面糖人摊前的人似乎有些面熟,男子只露出一半侧脸,而女子正对着她们方向,此时仰头望着面前男子,笑得格外灿烂。 是陛下和督帅。早就听坊间有一些传闻,没想到是真的。 陈皎皎看向远处姿容明艳的女子。置身闹市里,明堂上威仪肃然的陛下像是换了个人,面上满是愉悦,顾盼间尽显明丽柔媚,犹如锦绣团花开遍,繁漪不绝。 她将要移开目光,下意识想拉昔儿的手回避,不成想朱缨注意到她的视线,已经看了过来,谢韫有所觉,也侧目望向这边。 猝不及防对视,陈皎皎顿了顿,不着痕迹收回伸向昔儿的手,朝着前方二人的方向走去。 “姑娘、公子。” 本想行礼,又想起这是在宫外,陈皎皎只好轻轻一福,换了个称呼轻声问候,“安好。” “郡主同安。”朱缨点头回道。 她在宫宴上见过陈皎皎,知道是东北王之女怡景郡主。听闻她自小体弱多病,再看面前人脸色微白,腰身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便知传言为真。 朱缨喜爱美的事物,现在有一个姿容清丽的病弱美人站在她面前,自然是多了几分怜惜,于是关切道: “郡主身子弱,如今天寒,可莫要着了凉。” 今上日理万机何等尊贵,竟主动出言关心。陈皎皎心中微动,冲她道谢:“多谢姑娘,皎皎定会当心。” 督帅手里拿了不少油纸包,几乎全是零嘴吃食。她能猜出是谁的手笔,不由得抿嘴一笑,出声说: “不远处南街上有一叫馔玉斋的糕点铺子,这时候应该有刚出锅的牛乳糕,滋味清甜。姑娘难得出宫一次,若是喜欢可去看看。” 朱缨一听说有好吃的点心,精神便一振,觉得面前女子更美了几分,当即点头道:“我记下了,稍后就去找一找。” 陈皎皎听罢柔柔一笑,低垂了头准备离开,“那皎皎便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朱缨心中感叹,要说大魏地方上有什么出了名的忠臣,东北王算其中之一。此人是前朝时便得封的异姓王,不知是不是被前朝压迫久了,在大魏铁骑攻破城门时乃是臣服最为干脆、态度最为积极的一个,之后也对朝廷谦卑至极,不敢有半分逾矩。 原本朝廷担心此人如墙头草般飘忽不定,今日归顺得容易,明日也可能归顺别人。谁知在魏都下令,要边地各王侯交出子嗣为质时,毅然决然将一双嫡长儿女送至魏都,给各地做了表率,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天地可鉴的忠心。 只是到底可怜了两兄妹,年纪尚幼却远离父母膝下,一个患有目疾,一个身体病弱,在魏都相依为命这些年,必是惶惶不可终日。 思及此,她叫住转身欲走的陈皎皎,又怕叫周围人听见,凑近低声道: “宫中冷清,郡主闲暇时可多进宫来,让御医为你调养一番身体,再者,就当是与我做做伴。” “皎皎明白了。” 陈皎皎没想到朱缨会说这些,露出一个感激的笑,随后知趣道:“今日之事皎皎会烂在肚子里,出宫只为散心,什么人都没有见过。” 目送陈皎皎离开,朱缨回头看向谢韫:“走吧,去买牛乳糕。” 谢韫怀疑:“买这么多,何时能吃完?” “不是有你吗。” 朱缨才不管这么多,拉着他便走,嘴上嘀咕,“不行还有照水和照雪呢。” 馔玉斋生意十分火爆,二人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牛乳糕。谢韫把朱缨从拥挤的人群中解救出来,怕她听不见,高声道:“现在想去哪?” “回去吧!” 朱缨气喘着,心情却很好,同样大声回道。今日在宫外已经很久,她心满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9. 一款八卦的月老 “陛下,宁尚书来了。”照水从殿外步入,在屏风外出声禀报。 朱缨拧着的眉松了松,应道:“请进来。”随即从花桌前起身,绕过屏风回到书案前。 片刻,宁深进入暖阁,站定行礼:“臣宁深给陛下请安。” 朱缨颔首,出声道:“快起来吧,坐。” “是。” “漏夜召表兄来,是想问一件事。” 宫人默默上前奉茶。待到宁深落座,她道:“你可知德宁钱庄?” “德宁钱庄?” 宁深怔了怔,觉得有些熟悉,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一番后想起了一些,如实答道: “德宁钱庄原本是宁氏的产业,收益还算不错。直到一年先帝下令官宦家中不可从商,宁氏的产业便悉数发卖了。据臣的印象,德宁钱庄从宁氏脱离后便到了一富商手里,只是不知为何,明明瞧着经营得不错,没过几年却关了店。” 朱缨闻言,向照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将放着那几枚铜钱的托盘呈上来。 朱缨拿起一枚完整的一看,上面赫然刻着“康乐九年”。 “禁商,朕记得是康乐八年的事?” 她眉头皱得更紧,将铜钱放下,追问道。 “正是。那年官商分开,闹了不小的动静,不过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宁深看见朱缨拿着的铜钱,心中不解,试探道:“陛下拿着的,难道是曾经德宁钱庄铸的钱?” 朱缨不置可否,让照水把那些四分五裂的铜钱呈给宁深。他心下诧异更甚,拿起一枚仔细查看。 不对,这钱为何······ 一个令人惊异的念头顿时涌上心间,宁深脸色一变,立即抬头看向座上人。从朱缨的神情里,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为真。 宁深忙起身向朱缨一躬,认真道:“陛下,此事绝与宁氏无关。” “朕知道。” 朱缨对宁氏足够信任,她一叹,让宁深重新坐下,“此次召表兄来并非是兴师问罪。” 她揉了揉太阳穴,道: “此钱是朕在宫外从一小乞儿手中所得,已经派人查过,没什么问题。想必是那孩子拿着讨下的钱想买些东西吃,却不成想这钱已经无法再用,险些被商贩殴打时才叫我们偶然撞见。” “只是,虽有百姓知晓这铜钱已经过时不用,却感受不出重量不够、硬度不对,乃是掺了铅的劣钱。” 宁深沉声接话,继续说:“依臣之见,这钱来自宫外,就必定还有未被发现的。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将这些仍在外流通的劣钱全部收回,以免在民间造成祸端。” “那便下令,让各地彻查。” 朱缨眸中带冷,“掺了假的、过了时的、重量不够的,统统都要召回。” 宁深拱手,意有所指道:“陛下,莫要忘了一处。” “你是说宫中。” 朱缨肃然:“朕知晓了。” --- 圣旨一下,各地方开始行动,但大魏疆域辽阔,想要搜查劣币需费一番功夫。这样过了几日,便到了正月十五。 这天有元宵宫宴,宫中早就开始准备,云麟台四周高高挂起了锦灯,远远望去各处通明,美不胜收。殿内一片衣香鬓影,不时有谈笑声响起。 陈皎皎由侍女陪着缓步入殿,她解了斗篷,露出内里一袭鹅黄色衣裙,本是充满生机的颜色,可她脸上病容明显,人又消瘦,便将这份生机削减了七八分。 昔儿扶着她静静落座,见不远处几个贵女正在寒暄,她也没去参与,而是默默垂下了眼,只等陛下来了开宴。 虽说是元宵佳节,可她身边除了昔儿再无亲近之人。家中其他亲人远在东北,兄长又有眼疾,不便出席宫宴。 陈皎皎在魏都这些年深居简出惯了,她喜安静,从无与贵族子女交际的习惯,是以她身侧的位置空着,只一人坐一席。 贵女那边不知是提了什么,一阵娇笑声传来。 陈皎皎闻声望去,恰好与其中为首的女子目光撞上。她下意识躲开,那女子却讥笑了一声,往她这边来了。 “远远就见这里孤零零坐了一人,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怡景郡主。” 女子衣着华丽张扬,应付似的屈了屈膝,佯装善意道:“郡主殿下近来病可好了?” “劳李姑娘挂心。”陈皎皎不愿与之多言,只客套了一句。 女子嗤笑了一声,随即道:“看着还是老样子。郡主既身体如此,平时便少出门走动,也莫要多管他人闲事。” 来人是李士荣之女李敏玉,在魏都骄纵跋扈乃是出了名的。 先前有一年制新衣,陈皎皎带着小厮去布庄拿早已定好的布料,正好与带着一行人的李敏玉碰上。她行事高调惯了,见陈皎皎手里的布料顺眼便想要,陈皎皎不愿生事,便松口让与她。只是这芝麻小事不知为何传到了先帝耳朵里,那时的陛下正愁没法子打压世家,便借着这事,以对郡主不敬之名责罚了李敏玉,顺道敲打了一番李氏,当晚又降下诸多赏赐对陈府作补偿。李敏玉以为是陈皎皎告的状,自此便与她单方面结了怨,每每碰面总要刁难几句。 陈皎皎早已习惯,抿唇不言。李敏玉见她这副受气包的样子更是不屑,继续说:“郡主无亲人在身边,便要识时务一点,有几分质子的样子。” “你还知道她是郡主呢?” 身后传来一突兀的女声,众人回头去看,原来是周岚月。 周岚月照样是一身瑞云朱雀服,腰间别着乾仪刃,无声散放着威压。她冷着脸快步走近,冲着李敏玉道: “既然李小姐知道面前人是郡主,就该收敛一点,免得让人觉得你李氏教女无方,平白出来丢人现眼。” “你!” 李敏玉自小与周岚月合不来,如今碍于她的官职又不敢呛声骂回去,见她维护陈皎皎,只能咬牙道,“我竟不知你二人何时交好起来,真是臭味相投!” “闭嘴。”周岚月眼神一厉,吓得李敏玉一个瑟缩。 她声音中不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 一场惊险的宫宴 对上周岚月的眼神,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没好气道:“你别乱点鸳鸯谱。” 周岚月的爱好很简单,舞刀弄枪、招猫逗狗,再加一个无底线敛财,基本上能将此人概括个完全。若非要说还有别的什么,那就是撮合姻缘,在军营时就是如此,活脱脱一个江南月老,现在回了魏都还不肯消停。 朱绣和宁深虽年龄相仿,各方条件也堪配,可朱缨看得清楚,这两人性子太相似,都偏向于安静内敛,平常说话如同方丈见了住持,除却沾了些亲戚关系外擦不出一点火花,根本没有可能。 “还是长公主聪明啊,确实,能养幕僚还要什么驸马,平白给自己添堵。” 周岚月是打心眼里羡慕朱绣的日子,一边觉得这样真好,一边又不愿死心:“主要是他们俩站一起真的挺配——” 朱缨无语,一句话堵了她的嘴:“其实是你想成婚了吧?你再说,明日我就去那些世家公子里相看一番,挑个好的把你嫁了。” 这话戳了周岚月的软肋,她忙道不敢,随便找了个理由脚底抹油般逃了。 --- “陛下驾到!” 女官肃正洪亮的通报声传来,殿内安静下来,臣子及家眷纷纷起身行礼,请安声响彻整个云麟殿。 朱缨一身正红色云锦裘衣,其上瑞凤纹配着牡丹刺绣逶迤开来,行走间金线暗纹若隐若现,肩上和曳地裙摆处均镶了珍珠,华美非凡。繁复的云髻间簪钗精致,两边步摇下的流苏垂至耳侧,随着她的步子小幅度晃动。 她一步步登上玉阶,行至中央面向众人,扫视一周后扬声道:“今日元宵佳节,众卿不必拘礼,随意即可。” 众人齐道“谢陛下”,待到天子落座,才有序坐下。朱缨举起酒樽,下令开宴。 殿外宫人一级级下传命令,成几列鱼贯而入,踩在团花长毯上的步履稳而轻,缓缓至各贵人桌案前蹲身,将手中托盘摆放着的珍馐菜肴一一呈上。殿内歌舞升平,酒杯相击声回荡。 朱缨看向左首处,见他穿了前些日子制的新衣,心中愉悦。谢韫坐在下首,顾忌着是在宫宴上,只冲她颔首示敬,眼底浮上点点笑意。 朱缨心中一动,把身后照雪叫来不知吩咐了些什么。后者听罢抿唇似在忍笑,匆匆从殿后台阶走到谢韫身后的谢成面前,低低说了句话。 照雪走后,谢韫见谢成缓缓挪到自己身侧,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暗暗有了猜测,问:“陛下说什么了?” 周围全是人,谢成张了张嘴没说出口,最终俯身凑到谢韫耳边,原封不动将话传到: “陛下说,‘今晚督帅甚是养眼,请爱卿宴散后勿要离开,来承明殿与朕一叙。’” 谢韫听完,立即抬眼望向某人。朱缨依然维持着威严端庄的模样,见他看过来,连忙装作不经意移开视线,耳朵却诚实地泛了红。 他忍俊不禁,垂下眼。 朱缨惯爱如此,明明是极严肃的场合,却偏要差人来说两句不正经的话,如今又不肯承认,自己害臊了去。 这厢宴酣正浓,宫宴上群臣向皇帝敬酒乃是惯例,许瞻作为内阁宰辅,这时候自然是第一位。他起身作揖,举杯遥祝朱缨:“陛下,今晚是元宵夜,臣便祝陛下所愿皆能得偿,我大魏百姓家家团圆。” 朱缨很高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赞道:“许卿最知我心中所想。” 若说她如今有什么愿望,便是大魏社稷安定、民生顺遂;再加一些私心,就是查明母亲之死背后的真相。 许瞻身边还坐了一年轻男子,容貌俊逸,衣着气质俱佳。朱缨没有见过,可又觉得眼熟,出声问道: “许卿身旁的可是家中公子?” “回陛下,正是犬子敬川。” 许瞻笑着回道:“小子一心在外游玩,许久不曾归家。奈何家中老母溺爱,几次念叨着要见孙儿,这才让他赶着元宵归来,还算是有几分孝心。” 话说着,许敬川站起恭敬行礼:“见过陛下。” “免礼。” 朱缨语气随和,信口侃道:“虎父无犬子。许公子一表人才,不入朝为官倒是可惜了。” “陛下谬赞。草民闲云野鹤惯了,也无雄才大略,若入了仕,想必才是有辱门楣。”许敬川扬起唇角,拱手回道。 这番话谦逊中透着机灵,众人听罢不禁露出笑,让场上气氛轻松了几分。 许瞻恨铁不成钢,无奈地摇摇头,朝着朱缨道:“陛下,犬子散漫无才,若一朝食君之禄,只怕是尸位素餐、浪费皇粮。臣不指望他如何,便由着他去吧。” 朱缨笑了笑,让二人坐下,没再说什么。 她环视一圈,锁定了陈皎皎的身影。这姑娘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心情不佳,面有愁容。 朱缨有了主意,照水会意走下台阶,不知干什么去了。 陈皎皎一人坐在案前,没什么胃口,无意中抬眼一望,却见许相身边站起一位陌生男子,她手一颤,银筷便掉在地上。那人与兄长身量体格均相仿,不仔细看,她还以为是目疾恢复的陈霖。 原来是许氏公子。陈皎皎拾起筷子,心中惆怅。 若是兄长无疾,现在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意气风发、无忧无虑? “见过郡主。”正想着,身侧传来一沉稳的女声。 陈皎皎转头去看,竟是女官照水。她没和照水打过交道,但这是今上身边的红人,没人会不认识。 她不免惶恐:“大人安好。是有什么事吗?” “陛下有令,请郡主去前面坐。”照水言简意赅,却让陈皎皎一惊。 她忙看向远处女帝,见朱缨望着她这边,心中一暖。想是陛下看她一人孤单,才派照水前来。 “谢陛下恩典。”陈皎皎向照水轻轻道谢。 照水带着她向前走,最终到了昭平长公主席案前。陈皎皎刚要见礼,听朱绣温和道:“不必多礼,快坐。” 看来长公主是收到了陛下的传话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一段昔时的记忆 她必须做出…… 朱缨心头一跳,当即放下手中金箸。 她就说为何谢韫脸色那般诡异,让她感到凉飕飕的,原来是袁持忠在背后捅她刀子。天地可鉴,她可从未想过要选秀! 谢韫话音刚落,立马有几个老臣出来附和,请陛下早日充实后宫。朱绣见状不由莞尔,今晚阿缨怕是睡不好觉了。 这边朱缨慌忙瞟了某人一眼,果然见他神情愈发温和了。 她心中暗苦,这些大臣光顾着嘴上说,是丝毫不管她的死活。 “众卿。”她连忙打住,镇定道:“朕登基不久,如今并无选秀的打算。” 又有大臣想开口劝谏,朱缨没给他机会,道: “先前为江山社稷考虑,先帝的孝期才以日代月,易为二十七日。然父皇驾崩,朕心甚痛,三年期内不欲行大选之事,望诸位爱卿成全朕孝心,莫要再提。” 朱缨此话将姿态放得极低,又将先帝与孝道搬了出来,众臣听了几乎要稽首以表惶恐,皆不敢多言。 袁持忠听罢果然痛心疾首,老眼含着泪,离席顿首道:“是老臣思虑不周,请陛下降罪!” 朱缨松了口气,面上却分毫不显,温声道:“太傅也是为社稷着想,何错之有?快起身吧。” 她不敢看谢韫,只吩咐照雪,将自己桌案上的一盘葡萄送去给他。 谢韫见她这副心虚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想着逗逗她,于是不接示好,故意冷着脸偏向别处。 朱缨当了真,心下沉重,想着这下可完蛋了。 --- 翌日下朝,朱缨面无表情,顶着冠冕凤袍回到承明殿。 她不等宫人伺候,自顾自坐到妆台前开始拆卸头上沉重的凤冠簪钗。几个侍女见状皆是噤若寒蝉,屏着呼吸小心翼翼上前服侍。 照雪一进内殿,发现陛下仍是清早起来那样子,心中便打鼓。 别看陛下与督帅在朝堂上一副君臣相敬的模样,实际上殿门一关,小日子有滋有味着呢。平时小打小闹,陛下佯装气恼,但常是过不了多久便被督帅哄好,再也装不下去了。今日却不太一样,看上去不像装的,不知是督帅昨夜做了什么过火的事惹恼了陛下,让她从睁眼起就垮着脸直到现在。 朱缨是气恼,但更多的是难为情。 昨晚她以为谢韫生气了,十分识趣地去哄,打感情牌和讲道理双管齐下,自顾自滔滔不绝了一刻钟,最后才知他是假装的。某人表面上正人君子,可若他想,各种诱惑引导可谓是信手拈来,她自然是鬼迷心窍没能顶住,什么事都抛到脑后不记得了。如此报应便来了,晨起时她困倦不已,险些没能起身。 她被折腾得不轻,下定决心要给谢韫点教训,于是一早上没给他好脸色,下朝便赶他回府反省去了。 照雪默默帮朱缨换上常服,出声问:“陛下,可要现在传膳?” 朱缨无甚食欲,瞥了一眼书架上的西洋钟,简短道:“时辰还早,不急。”随即抬步往书房去了。 正在案前处理政事时,照水从殿外进来。拱手行了一礼:“陛下。” 她未抬头,目光仍锁在手中奏疏上,径自问道:“查完了?” 前几日吩咐照水在宫内搜查有无劣币踪迹,如今算来已有一周时间了。 “是。陛下命肖统领带着红缨军从旁协助,速度比料想中快了不少。” 照水应声,道:“臣等已将所有可查宫室尽数搜过,并未发现有劣币踪迹。” 朱缨停笔,抬起了眼,重复道:“可查宫室?” 照水料到她要问,当即回道:“正是。重年宫供奉祭祀,坤宁宫安置太后遗物,均是禁入之地。臣不敢妄自进入搜查,这才前来询问陛下的意思。” 朱缨点了点头,垂眸思量。 照水所说不假,自大魏建国以来,重年宫便是供奉朱氏祖宗的宫室,平日里严加看守,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仅有历年皇帝祭祖时才会打开殿门。这样的重地,自然不能说搜就搜。 而坤宁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本不是什么禁地。但自从她的母亲宁皇后去世后,她父皇便下了令,不许任何人变动宫中陈设,就好像母亲还在一样。这样一来,坤宁宫便也成了等闲不可踏足的地方。 朱缨久久未言,最后起身,“你随朕去一趟坤宁宫。” --- 因着皇帝重视,宫人日日洒扫不敢懈怠,是以坤宁宫依旧气势恢宏,不见荒凉,只是长久无人居住,到底少了一些人气。 朱缨在正殿前默立片刻,终于让守卫打开了门。 她迈步进去。 这座她自小生活的宫殿仍是如记忆中一样,未有半分陌生之感。妃色暗纹纱帘、乌木书台、母后的剑架,甚至她幼时喜爱的几只布老虎也整整齐齐排放在矮榻边,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 走进内室,那张楠木雕花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也摆放如故,沉香木凤榻上还留着母亲的锦被,旁边挨着她用过的小枕头。依稀记得那时母亲哄她入睡,常是柔声细语哼着歌谣。 朱缨眼中忽地一热,记得母后仙逝后,父皇也常来坤宁宫,一呆就是一整夜,也是对着这些东西发呆吗? - 那天晚上的月色很澄澈,父皇没有来,但她和母后都已经习惯了。她从前问过母后为何父皇不来,得到的回答是:为帝者不能时时刻刻守护自己的小家,因为他有不容拒绝的责任和身不由己。 母后如常服了药,带她到榻上就寝。朱缨在母亲怀里,嗅到了一阵从未闻过的异香,算不上难闻,但香气太浓,让她感觉晕晕乎乎的。 阿娘今晚怎么焚香了……她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想。 好像睡了没多久,朱缨是被热醒的。母亲的怀抱好似热得不正常,她揉了揉眼睛,使点劲推了母亲一把,想要从怀中出来散散汗,“母后…” 身旁人没有回应,朱缨撅了撅嘴,只能坐起身向殿外叫人。谁知一向沉稳的宫人进来看了一眼便乱了手脚,慌忙高声呼救宣太医去了。 小阿缨呆愣着,后知后觉侧头去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一次波折的议政 这权,今…… 照雪人机灵,待谢韫来了便自觉带着宫人退下,不忘带上了殿门。 朱缨心中本就没多大火气,只是需要哄哄,某人早就摸透了她的性子,私下里又惯是个肯低头的,于是只用了一顿早膳的功夫,二人便和好如初了。 正腻歪着,照水在外求见。朱缨让她进来,见她身后跟了一个红缨军的士兵,手中端着一个不大的匣子。 照水面色不佳,“陛下。” “如何?”朱缨看到她身后的匣子,心缓缓沉了下去。 “坤宁宫搜宫已毕。臣在西厢一偏房里,发现了一个匣子。” 照水侧身从士兵中接过,躬身呈到朱缨面前,“里面共二百两钱,全部是于康乐九年铸造的劣币。” 朱缨接过匣子打开,见其中满满当当放着铸好的铜钱,与那天从小乞儿那儿得到的钱一般无二。 她拿起一枚,轻一用力,手中铜钱随即碎裂成两瓣。 她松手,碎币洒落在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谢韫见状眸色一敛,开口确认道:“坤宁宫偏房?” “是。”照水回道,“这间偏房曾是先皇后的侍女绿瑚的住所。” “绿瑚······”朱缨重复了一遍。 此人她有印象,曾经是母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但品级不高,进不了内殿服侍。 她抬眸:“可知此人的下落?” 若这钱是母后的东西,就不会放在宫女的居所。劣币在偏房发现,只能证明坤宁宫宫人曾与宫外有来往,其中最可疑之人便是这个绿瑚。 照水摇头:“搜宫匆忙,还未曾调查。” 朱缨想让周岚月去查,却又止了话。让乾仪卫去查多年前的一个宫女,未免大张旗鼓,打草惊蛇。 她侧头,发现身旁人早已望她许久。 未等她开口,谢韫道:“交给我吧。” 这件事还是应暗中查,渐台就是最好的选择。 朱缨点了点头,又对照水道:“将内阁众臣唤来,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 宁深奉诏前来,刚到皇宫门口,见长公主正在不远处下马车。他停驻等候,待到朱绣走近,行礼道:“长公主安。” 朱绣颔首,问道:“宁尚书安好,可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朱缨召见得突然,又未说所为何事,不免让她有些疑惑。 宁深摇摇头,接着说:“前几日陛下下旨命各地搜查劣币,现已过去半月,应是要了结了。” 朱绣的猜测与宁深不谋而合,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向崇政宫方向走。正说着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女声。 “长公主殿下!” 周岚月扬声叫道。见二人停步回眸,于是加快脚步,走上前一揖。 “周大人。”朱绣素来觉得周岚月性格很是讨喜,她一笑,温声问道:“这是要去哪?” “去见陛下。”周岚月直接忽略了对面的宁深,朝长公主笑道:“劣币之事查出些东西来,臣正要去崇政宫禀报。” 朱绣听朱缨说起过周宁二人的矛盾,暗暗感到好笑,接话道: “我与宁尚书受陛下传召前来,既如此,就请周大人与我等同行吧。” 周岚月笑得无破绽,应了一声“是”,瞅了宁深一眼。 宁深没说什么,一抬眼却与周岚月对视。二人默契地同时将视线移向别处,随即一左一右把朱绣隔在中间,一道朝崇政宫去了。 --- 帝王书房极是宽阔,同时容纳几十人也不显拥挤。殿内麒麟金炉中香气氤氲,烧得正旺的银炭不时发出噼啪声响。 众臣已悉数到达,按官职品级有序肃立,等待皇帝开口议事。 “陛下,周大人并非阁臣,参与内阁议事怕是不成体统。” 见周岚月在玉阶旁安然而立,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内阁辅臣,刑部尚书汪成异议道。 “无妨,朕要说之事她也有参与。”朱缨睨了他一眼,淡道。 这汪成她记得,曾经是许氏的门生,不过她去江北时还没听过朝堂有这号人,这几年无功无过,勉强爬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脱离许氏多年,许家的知情识趣半分没学到,反倒与其他世家党羽走得颇近。 当初没让周岚月进内阁,一是因为周家她老爹正值盛年还未荣休,仍是内阁大臣,父女二人同在内阁未免失衡,令众臣不满;二是因为她需要一位心腹做直属于自己的耳目,控制了乾仪卫,行事也可方便些。 周岚月心思敏锐,行事果断,平日里有内阁商议之事,朱缨也从不对她避讳。 汪成听罢也不好再说什么,退回先前的位置,不着痕迹向右前方向一瞥。 见时候差不多了,朱缨清声道:“今日召各位爱卿前来,是为先前的劣币一事,严卿。” “是。”严庚祥恭敬应下,出列道: “有乾仪卫从旁协助,劣币清查之事已全部结束,除了先前陛下手中那几枚外,还在魏都几十户百姓处发现,数量不多,如今已全部召回。” “臣已将各地送上的消息一一看过,得知劣币只在魏都有过踪迹,且均出于德宁钱庄。此外,所有劣币皆产自康乐九年至十一年,其中铜含量不足正常钱币的一半,乃是以铅代铜所铸。” 先前那些劣币朱缨已在朝堂上公之于众,此时众人均是了然。那些铜钱看似寻常,但仔细辨别便知分量不够,且质地脆而易碎,原来是减少了铜、增加了铅的缘故。 “德宁钱庄······”大臣中不乏有人记得这曾是宁氏的产业,议论声渐起。 “诸位大人不必猜疑,康乐八年先帝下令官家禁商,自此德宁钱庄便被发卖,与宁氏扯不上干系。”宁氏是外戚,朱缨不便开口,朱绣开口解围道。 宁深拱手,接话道:“宁氏家业清白,早在先帝禁商时便脱了个干净,绝无逾矩之事。” “宁尚书无须多虑。” 严庚祥身为内阁次辅,在朝中影响颇深,见自家学生遭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此次清查若无宁家提供线索,户部行事绝不会如此顺利。” 这位严阁老是先帝在位时一力提拔上来的寒门子,一向只忠于皇帝,是康乐帝为制衡世家培养出的心腹,也为朱缨留下了一位纯臣。 “宫外情况如此,宫内朕已命人查过。” 朱缨道:“其余宫室皆无大碍,仅坤宁宫一处查出一匣子德宁钱,但并非铅所制,乃是正常的铜钱,诸位爱卿不必挂心。” 这说法是之前她与谢韫商量好的,坤宁宫查出劣币一事不算小,如今朝堂之上势力难分,她作为皇帝,尽数坦诚未必是好事,不如暂且隐瞒,先在暗中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一张不值钱的嘴 你与长公…… 此话一出,群臣皆惊。 “古来铸币皆是如此,何来统一一说!” “魏都与地方的铸币向来互不干扰,想要收拢,谈何容易!” “请陛下三思!” 面对众臣反对,朱缨没有立即出声,她垂下眼,思绪飞转。 铸币一事关乎国计民生,重要性自不必言说,以往一向是由官府下放给几个大钱庄来做,魏都与各地自己铸自己的币,流通时再去指定钱庄兑换。 此法通行千年,历朝历代大多延续,极少变动。只是仔细一想,大魏地方各行其是,所铸之钱规格样式皆有很大出入,必会带来诸多不便。 大魏经济难以再上台阶,这就是症结之一。 她手撑着额角,扫视殿中人。 谢韫深深望了她一眼,出言驳道:“若因古时不存便不可为,那各地州郡岂非亦无存在的必要?” 前朝时地方行分封,诸侯国间各行其是谁也不服谁,没坚持多久便迅速衰败,被现在的大魏取而代之。大魏开国皇帝英明睿智,当初顶着巨大的压力废除旧制改行州县,这才有了现在的地方。 谢韫此话直接把意思上升了一个台阶,若是再有人反对,便有质疑先祖决策之嫌了。 既然设州立县可行,为何货币不能改变旧制度呢? 前面一个陛下,后面又来一个都督。众人心中疑虑颇多,但碍于威压不敢正面出言,皆是小声凑在一起议论。 “敢问陛下,这统一之法如何施行?”宁深久未作声,方开口问。 他想听朱缨说一说,毕竟陛下登基以来各地还算安分,如今劣币一事既出,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殿内嘈杂消下去。 朱缨:“收回地方铸币之权,此后由魏都统一铸币,再向各地下发。此外,回收旧币改换新币。” “老臣斗胆。” 一直沉默的许瞻叹了口气,道: “这统一之事说来简单,只是地方铸币已久,且所造之钱大多由少数贵族掌握,百姓手中甚少。想要推行统一,必是难上加难。” 众人觉得许瞻言之有理,纷纷附和。 “许相所言甚是。只是我觉得,不试试怎么知道。” 周岚月冷眼观望了半晌,忍不住异议: “这法子若是能成,一可促经济发展,二可加强我大魏各地联系,这对朝廷而言是好事。时间长便长了,功在社稷之事,徐徐图之又有何不可呢?” 周阁老见女儿失礼,竟敢公然与首辅叫板,碍于场面又无法出言提醒,只好使劲使眼色。 她不是阁臣,只是被陛下特许在殿内听政,可不要引得许相不满才是。 “罢了。” 朱缨沉吟许久,终于开口退让道:“此事再让朕想想,容后再议。” --- “宁子沉!” 从崇政殿散了出来,宁深正往宫门方向走,听身后传来一女声。 他转身看去,发现是周岚月。 除了她,也没人如此大胆,在宫中直呼他的字。 宁深停步等她过来,问道:“何事?” “没事便不能叫你?同僚之间打招呼不行吗。”其实周岚月找他有事,只是下意识呛他一句。 “方才陛下提的那法子,你觉得如何?” 周岚月问他的理由很简单,此人虽然相处起来费劲,但还是有些才能在身上。 她不好直接去找朱缨,身旁有个谢韫,二人眉来眼去间显得她多余;长公主呢性情太柔婉,她都不敢高声说话。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宁深,还能与她说上几句。 “正如你在殿内所说,大有可为。” 宁深和她一起往前走,“但不可操之过急,还需再斟酌。” 周岚月点点头,说:“不过我没想到,许相竟会反对。” 她印象里的许瞻向来精明,眼光又长远,统一货币分明是件大好事,他居然也没有赞同。 “许相年岁渐长,想着求稳也不意外。”宁深心中同样不解,只能如此道。 “可能吧。”周岚月也想不出别的解释。 片刻,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没忍住,朝宁深凑近了些,低声问:“你与长公主怎么回事?” 身旁女子的清香萦绕在他鼻腔,宁深不自然地退开了些,疑惑道:“什么怎么回事?” “别装蒜,你们今天一起进的宫。” 周岚月语气中压抑着兴奋,心道自己果然没看走眼:“难道皇家与宁氏有再度联姻的打算?” “…胡说什么,我与长公主是偶然在宫门相遇。” 宁深反应过来,一时失语,“此话以后莫要再说。” 他们宁家是外戚,若是无意传出去谣言,难免又要被有心人斥责狼子野心。 “这样啊。”周岚月心中不知是失望还是什么,不死心地怂恿道: “其实你年纪也不小了,长公主处处都好,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宁深习惯了她这副样子,也没放在心上,只平静道:“乾仪卫司如今清闲,果真是周大人整治有方。” 长公主无处不好,但与他只是朝中同僚关系,实在生不出什么男女之情。 更何况,他的婚事连他自己都不急,不知周岚月急什么劲。 周岚月的声音倏地一顿,她听出他在讽自己多管闲事,心里也清醒过来。 “你就当我没说。” 她无法反驳,半天憋出这么一句,借口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宁深没拦她,待其走远才迈动脚步。他在宫道上一人独行,许久后不知为何,突然笑了一声。 分明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如今不管自己,反倒来指点他。 当真闲得慌。 --- 周岚月火急火燎离开,本想着回周府,然而心中有事,不知为何就到了乾仪卫司。 她站在门前叹了口气,算了,权当她突击检查,看看里面那群小兔崽子在干什么。 回到乾仪使书房,她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不由得一阵懊恼。她和宁深什么关系啊,怎么就操心起他的终身大事了?可不就是吃饱了撑的。 周岚月觉得,自己这嘴有时候的确该罚。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女子抱着卷宗路过,无意瞥见乾仪使竟在书房,走过几步又生生退了回来,站在门口诧异道:“大人怎么回来了?” “…无事,回来看看。”周岚月不知怎么回,半晌挤出一句。 “大人平日里繁忙,还说面圣后便要回府睡大觉,谁知是诓我们,果真还是放心不下司里事务。” 苏若胭杏眼一弯,脸颊露出一对梨涡,随即跨进书房。 周岚月强颜欢笑,其实她真没那么勤勉。 “对了,大人。”苏若胭走近她书案,低声道:“方才你还没回来,韦顺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一个胆怯的皇子 她有的是…… 周岚月浑身气场一冷,眼中凌厉如利箭般射向他。 先前乾仪卫被御监司压得厉害,连带着北司也形同虚设,到了朱缨登基才又正常运转起来。 根据旧规,北司直接对皇帝负责,并不受乾仪卫司管辖,但先前局势艰难,北司这一势力要收回皇帝手里,借助乾仪卫是最有效的法子。 周岚月接管乾仪卫司后,在朱缨默许下开始着手料理北司,掌握了诏狱,把寒门出身的苏若胭扶为北司使,将世家排除在外。 自此,北司与乾仪卫内部的边界渐淡,隐隐有合为一体的趋势。 然而,这些虽有皇帝默许,终究没有成文规定。周岚月作为乾仪使权力扩大,便惹了他人不满。 韦顺不敢到朱缨面前叫板,但其举动却明晃晃写着,他也要如周岚月一样,在北司分一杯羹。 周岚月自然不会同意,陛下好不容易才将世家势力驱逐出乾仪卫中心,岂容韦顺这种人再来猖狂! 她冷笑,朝面前人走近一步,盯着他道:“就凭我是乾仪使,而你只是我下属的一个佥事。” 她将声音压低,脸上却带着明晃晃的张狂。 此话果然戳了韦顺的痛处。他神情顿时沉了下去,毒蛇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周岚月。 “有什么意见,去找陛下啊。”周岚月哪里会胆怯,眼中尽是嘲弄和同情。 苏若胭在靠后一点的位置,心里大呼爽快,看着韦顺那样子,真担心他下一秒便气昏过去。 “韦顺,平日我给你几分薄面,但你最好安分点。” 周岚月才不管他会不会昏,她面上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你与李氏那点破事我懒得查,但从你府上传出的那些信,我不说,你便当我不知?” “不想死,就把尾巴给我夹起来。” 说到最后,韦顺面色已是一片苍白。那些信他传出时极其小心,周岚月是如何…… 他脸上是不可置信,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甚至还扯出一个笑,“大人耳目通透,下官拜服。” “下官还有事,便不妨碍大人了,先行告退。” 待到他悻悻离开,周岚月吐出一口气,眼中看不出情绪。 苏若胭悄悄观察她的脸色,随后移开目光,看刑架上几人伤口触目惊心,先吩咐狱卒:“给人松绑,找个大夫来,好生看顾着。” 这些人本是无辜百姓,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在诏狱里丢了命。 “是。”狱卒手脚极快,不一会儿便收拾干净退下了。 偌大的审讯室唯余二人,苏若胭看向周岚月,宽慰道:“大人消消气。” 后者一叹,摇了摇头。乾仪卫看似被她牢牢抓在手里,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内部危机重重。 虽说乾仪卫眼线众多,但也有难以窥探的地方和无法得知之事。若不是前段时间谢韫告知,让她拿捏了韦顺的把柄,此次真不一定能这样轻易过去。 毕竟北司名义上仍是独立,她身为乾仪使插手其中事务,难免惹人非议。 是她的疏忽。周岚月垂眼。 看来她要快些将这些事料理好,莫要徒增麻烦,给陛下添负担。 --- 这厢众人退下。 见朱缨久久没有反应,谢韫问道:“在想什么?” 她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向他,“你也觉得我所说荒谬?” 方才谢韫虽然出言维护,但也可能是不愿看她受群臣攻讦,未必认同她的想法。 “不。” 谢韫否认,继而道,“统一铸币乃是大势所趋,就算陛下不做,将来也迟早会有。” 货币无法同一,各地往来均要受限,这样的坚墙厚壁总有一日要坍塌。 “可众臣的反应你也看到了,想要破旧立新,不是件容易的事。” 朱缨见他支持,眉头舒展几分,随后又叹。 前朝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朝臣的意见未必是真正为社稷着想,但其中世家利益纷杂,终究需要顾忌几分。 谢韫没接话,温声问:“可还记得安眠草?” 朱缨一愣。 当年江北军远征南诏应战,费了不小功夫。战事初了,他们还未拔营,伤残的士兵不在少数,军医忙不过来,便就地找了几个医士帮忙。谁知这南诏大夫和江北的不大一样,给重伤之人诊治时要先灌一碗不知是什么草药做的汤,味道极怪。 江北军哪见过这架势,还以为是上当找了几个江湖骗子,坚决不肯就范,南诏大夫同样恼火,两边僵持不下。 奈何军医实在稀缺,众人无法,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将人活活耗死要好,于是乖乖任由南诏人摆弄了。 如此,奇怪的事便发生了。 那汤灌下去没多久,伤兵便陷入沉睡,没了知觉,处理伤口时的撕心裂肺竟然一点都没出现。待人醒来,中间发生的事也一概不知,只以为是睡了个好觉。江北军医那边惨叫痛呼声此起彼伏,而南诏民间医士这边却安安静静。 大伙俱是称奇,经过询问才知那汤药乃是一种名叫安眠草的草药所制,此草有麻醉之效,适宜入药,仅在南诏生长。旁人闻所未闻,而南诏人却已经使用多年了。 后来南诏战败与大魏订立和约,通商往来也频繁起来。南诏人聪明多智,得知外面没有安眠草后便抓住机会,将其晒干磨成粉售卖。其他地方的百姓没见过这种草药,纷纷排斥不愿购买,之后见识了其威力,便渐渐放松了态度,也效仿南诏将它入药。 那时朱缨和谢韫启程回魏都勤王,安眠草已经在江北推广开来,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传至魏都一带,进而覆盖整个大魏。 “当然。” 朱缨笑了笑,回答道。这东西是多少伤病之人的福音,她如何会忘。 “先祖皇帝开通大运河时同样满是反对之声。” 谢韫走近,“如今这条运河沟通南北,漕运繁忙,所过之处舳舻万千,尽是繁荣气象。” 想要走得长远,便不能一味守旧。 她眼中一动,抬眼望向对面人。 历代王朝几经更迭,若想前进,总要有人当马前卒。货币壁垒困扰大魏多年,若是能统一铸币,将这一大困难消除,那便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可若是不成,就是颠覆祖制、祸害社稷的罪人。 朱缨不怕遗臭万年,她只在乎身前事。这法子是冒险了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章 一道狰狞的伤疤 如霜华月…… 康乐帝一生有三个子女,朱绣为长,朱缨行二,最小的一位是皇子,名为朱绪。 这位三殿下乃是贵妃李氏所出,亦是唯一一位在宁皇后仙逝后出生的皇嗣,自他降生,康乐帝便再未驾临过后宫。 他出身足够高贵,本应在宫中受尽宠爱,可不知为何,康乐帝对其态度淡淡,鲜少去看望他们母子。其母妃李贵妃对他不谈溺宠,只在学业上极其上心,态度严厉。 于是在宫中人眼里,这位殿下空有显赫出身,却爹不疼娘不爱,性格在母亲多年压迫下被养得木讷怯弱,是个十足的小可怜。 “是。” 朱绪偷偷瞄了她一眼,低声应道,不自在地用手搓捏着衣袖。 朱缨顺着他动作目光向下移,在看清他的衣着后皱了皱眉,抬眼看向跟在朱绪身侧的嬷嬷,问罪道,“你们就是这样照顾静王的?” 她去江北时朱绪才三岁,从前也没见过几面,谈不上多有感情。可就算如此,他也是她的骨肉手足,是她亲封的静王殿下。 宫中人惯会见风使舵,看他衣着陈旧又落魄,可见平日里受尽怠慢。 这宫里到底有她看不见的地方。朱缨想。 “奴婢冤枉!请陛下明察!”老妪慌忙跪下道冤。 朱缨瞥了一眼,这嬷嬷乍一看并不张扬,身上宫衣却是簇新,腕间的玉镯更是体面,显然是慢待主子尽紧着自己。 她不欲与其多费口舌,正要将其发落了再寻些人来侍奉朱绪,面前少年却开了口:“皇姐恕罪。” 他眼含纠结,还是求情道: “臣弟衣裳多,想是嬷嬷早间眼花,错拿了往年的衣服给臣弟,只是一时疏忽,还请皇姐息怒。” “既如此,便罢了。” 朱缨看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而吩咐身旁随侍道: “挑些布料给静王做几身衣服,再看看有什么缺的物件,一并给添上。” 宫人躬身道是。 朱绪眼中难掩欣喜,抬头看向朱缨,恭敬一揖:“多谢皇姐赏赐。” “起来吧。再过几年能开府了,朕给你寻最好的地段。”朱缨勾唇。 分明是皇子,却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她觉得这位幼弟着实是可怜了些,建府时多照拂些也使得。 “出了正月天气回暖,但依然寒凉,你穿得单薄,早些回吧。”她关怀了一句,又道:“朕还有政务,便不留了。” 朱绪乖顺应声,行礼目送朱缨离开。 身侧嬷嬷见皇帝走远,忙向少年叩首道谢,语无伦次道:“多谢殿下求情,老奴没齿难忘!没齿难忘!” 她平时对静王苛待,本以为今日难逃一死,没想到还是殿下出言,保住了她性命。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朱绪眼中沉了沉,又迅速恢复原状,将她扶起道:“嬷嬷平日教导,绪儿不敢忘记,如何能看着嬷嬷丢了命。” “老奴日后定尽心尽力侍奉殿下!”老妪甚是感动,起身后眼含热泪,向朱绪保证道。 “好了,我们回去吧。”朱绪迈步,复又朝朱缨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脸上带笑,眼里却晦暗,“皇姐说了,让绪儿小心着凉。” --- 夕阳在山,天色见暗。 魏都城门将关,近郊已少人逗留,河流之上水色粼粼,船夫也大多行船靠岸,不再渡人。 远处匆匆走来一个裹着头巾的女子,以面纱覆脸,看不出年纪。 见船只尽数停泊,她暗暗焦急,忽然瞥见还有一船上有渡夫,于是一喜,快步赶向岸边。 女子走近,急声问道:“可还渡人?” 渡夫戴着茅草斗笠,看不见面容,操着一口粗哑的声音:“今日天色已晚,不再渡了。” 女子没发觉异样,忙低头摘下荷包取出钱,“还望通融,钱不是问题。” 渡夫默了默,似乎是见她确是急切,须臾松口:“上船吧。” 女子这才松口气,应了一声,抓紧背上的包袱上了木船。 行至水中央,她左右顾看一番,见四下平静无人,这才放下心,一面催促渡夫,“我有急事,麻烦快些。” “姑娘如此焦急,是要赶去何处?”斗笠和蓑衣将渡夫悉数遮掩,只露出半个棱角分明的下巴。 他漫不经心地摇着船桨,原本粗粝的嗓音渐渐变成年轻男子的冷冽,却透着十足的杀意:“离开魏都,躲避追杀?” 女子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发觉出其声音的变化。 她被戳中心思,猛然抬起头,只觉得浑身发冷,惊呼一声下意识想逃跑,却发现四面环水,已经无路可逃。 “渡夫”没有理会,一松手,任凭船桨沉入水中,随即闪身站起,从袖中射出两枚飞镖,一枚飞向女子小臂处,另一枚则直直冲她面门而去! 女子见状大乱,覆着的面纱也掉下,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将手中包袱向他掷去。那包袱不沉,但“渡夫”躲闪不得,还是被砸得一个趔趄。 木船空间狭小,被二人动作弄得左摇右晃,让那飞镖只中了一枚,连着衣袖钉进她手臂,另一枚射了个偏,被躲了过去。 一声闷响,女子惨叫,随后顾不上别的,咬牙不再犹豫跳下船。 袖口的布帛被狠狠撕裂成两半,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一声哀鸣,木船也被拖得剧烈一晃。 “渡夫”稳住身形,见人已经入水,他唇边牵起冷笑,作势欲纵身追向水面,将其在河水中除掉。 远处突然传来声响,他抬眼去看,面色微变。 对岸飞身跃来几个劲装之人,手中皆有武器,轻盈踩着水面快速朝他而来,身手看上去绝非等闲之辈。 渐台之人…… 眼见几人渐渐靠近,来不及思索,他嘴角沉下去,转身又看了一眼女子落水的地方,水面被血色染红,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小。 “渡夫”收回视线,随后干脆利落地再次飞出一枚镖,只见水中又爆开一朵血花,他才离船踩水,朝着另一岸迅速离去。 人已经远去,赶到的几人没有再追,到水中捞起了重伤的女子。 她失血过多,又在冰未消尽的河水中待了太长时间,一到岸上便昏迷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手臂、肩上均有伤。” 其中一人蹲身检查一番,问道:“统领,怎么做?” 谢成看了地上女子一眼,回答说:“先带回去。” --- “醒醒,醒醒!” 女子被声音和推搡的动作唤醒,她悠悠醒转,发现四下环境已变,不再是冰冷的河水,而是一间陈设古朴大气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章 一口清甜的茶酥 她摘下玉…… “我没有!” 货币关乎社稷民生,知情不报乃是大罪。绿瑚猛地抬头,连声否定,随后却又踌躇,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曾在宫中当差,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能猜出男人地位非凡,言语间更多了几分斟酌与思量。 那件事,她不能说。 “那钱确实是草民的。” 落水与被追杀的惊吓已经平定,身边又有个谢成盯着,绿瑚镇定下来,脑中飞转。 良久,她挤出一抹笑,答道: “说来惭愧,先太后娘娘仁厚,待身边奴才们极好,时常赏下簪钗首饰,只是这东西虽好,到底是官造的,不能变成实打实的银钱。草民家中贫寒,想着早做打算,于是便冒险托人将自己平日做的绣活拿出宫卖了,也好为以后出宫攒些嫁妆。” “可这些到底是犯禁才得来的钱财,草民拿着它们,日日惶恐难以安眠,所以在出宫时全都留在了宫中,也算求一个心安。” 此番话漏洞百出,谢韫眯了眯眼,不相信事情如此简单。 他再度开口,冷声道:“只是如此?” 绿瑚忙应声,称不敢胡言。她重伤刚醒不久,此时努力保持镇定,出了一身冷汗。 一旁的谢成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见她面色还算正常,朝谢韫摇了摇头。 后者半晌没说话,之后侧首问:“她的伤是怎么回事?” 身边随从禀报:“我们赶到时那人正要灭口,或许是匆忙间镖射了个偏,只中了手臂和肩膀,并未伤及要害。” 听到“镖”,谢韫眼底沉沉,像是随口一说,又似有所指。 “先前王良兴府上那个管家,好像也是死于镖伤?” 谢成神色一凛。据周岚月所说,薛永确是被银镖割颈而死。 谢韫不语,思索片刻后起身,吩咐道:“先送她入宫。” --- 又过了两日,在朱缨的授意下,严庚祥以户部尚书的名义重新提起统一铸币之事。 众臣见次辅于朝会再提此事,便明白了陛下的心意,见她执意坚持,出言时也斟酌几分。 朱缨是有备而来,将前些日子她与谢韫几人商议好的章程一一摆出。殿中反对之人看陛下准备充分,认真讨论了半晌,无奈地发现此法似乎并非全然不可行,最终还是松了口。 女帝登基以来地位见稳,世家间暗中通过信,也默契地选择了退让。 异议见少,朱缨亲自拍板,下旨预行此法。 千百年延续至今的铸币之策,终于在这一年的春日有了变动。 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铸币一事解决,朱缨心情大好。散朝后谢韫不在宫中,她一人闲来无事,与照水和照雪聊了几句有的没的。 谈笑间,她忽然记起元宵宫宴时她与陈皎皎只遥遥望了一眼,也没说上话,之后便再没见过。 朱缨性格要强,偏偏喜爱温和柔婉的美人。 陈皎皎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可生活未免太孤独了些,让英明神武的女帝大人平白生出些保护欲。 “元宵宫宴之后,怡景郡主那边可有动静?”她开口问道。 按理说自己在宫宴时给了陈皎皎恩典,她应该会来求见谢恩的。 照水想起这茬,答道:“那日郡主向宫中递了帖子,想是欲来面圣谢恩的,只是那时候您正为劣币之事烦心,除了朝臣不见旁人,臣便将郡主拒了。后来又派人来提了几次,但您始终不得闲,这几日倒是没听说。” 这些日子确实是政务繁忙,她唯一的闲暇便是那天去锦园透了透气。但陈皎皎一看便知是个心思敏感的,可不要以为是她故意不见才好。 思及此,朱缨道:“今日事少,给郡主传个信,说朕午后在承明殿等候。” 照水应声。 照雪在一旁听着,侃道:“陛下待郡主可真好。” 朱缨待周岚月、朱绣她们好,是因为一个是多年挚友,一个是亲厚的长姐,如今却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质子郡主另眼相待,这让她不免称奇。 朱缨长眉微挑,睨了她一眼,懒洋洋道:“这话说的,好似朕平日都虐待你们一般。” “哪能呢。”照雪笑嘻嘻接话道:“臣这就传话去。” --- 这厢陈皎皎正在陈府厨房里给陈霖熬药膳。她穿了一身便于活动的窄袖衣裙,雾气浮腾间氤氲了她的面容,但仍可看到微蹙的柳眉。 兄长从前身体强健,可自伤了眼睛后便大不如前。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像她一样好生调养便是,可陈霖平时看不出,一到生病,骨子里的固执便显现出来,十分抵触旁人来照看,便是医士也常被拒之门外。 陈皎皎气恼却也没办法,自己知道兄长那些老毛病,索性亲力亲为为他熬好药膳,装进食盒送至他房间门口,让他自己来取。 今日便是如此,陈霖生病将自己闷在屋里,她便给他做些吃食进补,才从厨房出来,便听门外守卫禀报说宫中来了人。 她一惊,急忙前去面见。来人是个绿衣高髻的女官,看上去职位不低,见到陈皎皎后端肃一礼,将朱缨的意思传到。 将人送走后,陈皎皎回到屋里,这才没忍住低头一笑。 前几日陛下政务繁忙,她几次都没有见到,还以为是陛下已经把自己忘了。 匆匆用完午膳,她漱了口,便坐到了梳妆台前,挑了几支簪子在发间比划起来。 临到出府,她又苦恼起来。虽说陛下富有山河万里,什么东西都不缺,可她若是前去什么都不带,未免失礼。 陈皎皎思来想去,还是返回厨房,拿了一碟龙井茶酥。这点心工序复杂,她花了一上午时间,最后也只做出来不到十个。 先拿去给陛下尝尝,若是陛下不喜欢,她也可以再做别的。 --- 听殿外侍卫禀报说怡景郡主来了,朱缨让人进来,随后放下撑着头的手,从贵妃榻上起身。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陈皎皎由侍女扶着跨进殿门。 她穿了一件丁香色绣花夹袄,下身着一袭晴蓝色锦裙,外罩了兔毛披风,发间除几朵绒花外,还罕见地戴了支白玉嵌珠蝴蝶钗,多了几分清透婉约。 她款款步至朱缨对面几步处,端正行礼:“臣女给陛下请安。” “快起来。” 朱缨见她今日精神气不错,还认真打扮过,愉悦道:“瞧着郡主今日面色红润了些,不似之前苍白,病是好些了?” 陈皎皎依言起身,水亮的杏眼望向她,含着笑答道:“托陛下的福,已经好多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章 一口吃人的水井 他又不是…… 陈皎皎看着朱缨的动作愣了神,如今的陛下丹凤眼微弯,眉间花钿也好像透着光,神态间尽是愉悦。 朱缨拉着她指尖打量了一番,满意道:“果然好看。” “陛下,这是御用之物,臣女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朕说敢就敢。” 朱缨摆了摆手,“这戒指并非宫中所造,你不必担心,安心戴着吧。” “谢陛下赏赐。”陈皎皎心乱跳,不好再说什么,又行了个礼谢恩。 “快回吧,一会儿天黑了,路便不好走了。”朱缨笑道。 陈皎皎点头应了一声,随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出了承明殿。 待到上了马车,她才小心摸了摸手上发烫的玉戒,抿唇一笑。 她得回去多做几样点心才是。 --- 陈皎皎走后,朱缨正色看向照水,“在暖阁?” “是。”照水答道:“许阁老在暖阁等候,已有一盏茶功夫了。” 朱缨唔了一声,心中纳闷这个时辰许瞻来做什么,向书房走去。 右首红木雕花圈椅上,许瞻正襟危坐,宫人上的茶一口未动。见朱缨来了,他立即起身行礼:“臣许瞻给陛下请安。” “不必多礼。” 朱缨免了他的礼,到上首书案前坐下,问道:“许卿今日来是有何事?” “早朝时铸币之事尘埃落定,此法周密,又并不冒进,欲在各地推广想必不会有太大阻力。” 许瞻听她问起,回道: “但铸币乃是大事,臣想着行事处处都应告知陛下。如今内阁已将事务下放六部,只待执行,故特地前来知会陛下一声。” “内阁办事向来利落,朕很是放心。” 听许瞻这样说,朱缨一笑,想起他这些时日的反常,唇一勾道:“这段日子朕与众卿商议铸币之策,本还算顺利,然许卿始终有异议,倒是让朕心中打鼓,不敢妄断了。” 她垂眼笑着,手中捏了根狼毫笔,在宣纸上慢条斯理画了几下,状似随口道: “一直到今日早朝时,爱卿才勉强松了口。朕夜里难以安眠,觉着这铸币改革之法并无大纰漏,却不知为何爱卿如此表现。” 许瞻在朝中声名极佳,又是首辅,这次他坚持反对令众多大臣为难,也给朱缨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臣惶恐,望陛下恕罪。”许瞻听完当即屈膝跪地,“说来惭愧,这些年来臣年岁见长,眼界到底是不如了。” “大魏至陛下这代不过三十余载,奈何盛世难续,情势不容乐观。臣一心求稳,想让我朝传承百年,不堕祖先基业,对一些新的尝试便抵触了。后来明白过来,统一之法功在千秋,分明是臣投鼠忌器,老糊涂了。” 他脸上带着羞惭,额头叩地:“臣愚钝,险些误了国之大运,请陛下降罪。” 朱缨起初没说话,须臾一哂,“许卿一心为国,是朕之股肱,何错之有?快起来罢。” 她亲自从桌案前走出,将许瞻扶起。 “陛下放宽心。” 许瞻起身,抬眼都有了泪光,涩声道:“身为臣子,便要为大魏赴汤蹈火。当初臣如何待先帝,现在便会如何待陛下。” 朱缨一怔,眼底的一点寒意也尽数消融。 十余年前朱景初登基,若不是他舍身救驾挡住刺客一剑,恐怕她父皇早就丢了性命,朱氏江山也危矣。 许瞻这般说是告诉她,自己仍会用最大的忠心效命于她,不惜再次送上性命。 她眼中微动,语气也愈发温和真挚:“许卿之心,朕明白。” “太后娘娘去的早,陛下幼时被送至江北,委屈了。” 许瞻眼中闪着欣慰,如今不似臣子,倒像是一位寻常长辈,“若她看见陛下如今的样子,必会十分高兴。” 听他提起母亲,朱缨目光更加柔软,温声道:“有许公辅佐,想必母后也会放心的。” “是臣僭越,怎的与陛下说起这些。” 许瞻拭了拭眼角的泪,方才回过神,拱手道:“时辰不早了,事务既已说完,臣便先告退了。” “也好。”朱缨颔首。 等到许瞻出了暖阁,她脸上笑意渐渐放下,随后吐了口气,复回到龙椅坐下。 看来是她多想了。 看了看案上被自己画的乱七八糟的宣纸,朱缨执笔蘸了丹砂,在上面缓缓勾了个圈。 --- 天气回暖,魏都入了春。宫中焕发了些生机,崇贤馆旁的桃杏生了嫩叶,结着的花苞上缀着露珠,只等再暖和些便要开放。 朱绪下了学,正沿着宫道往回走。 距他上次见朱缨已经过了一月有余,自那之后,他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该有的份例只多不少,再也无人敢欺侮于他,是以他一改往日的怯弱畏缩,腰背挺直,显得大方体面了不少。 身后嬷嬷殷勤想替他背装书的箱箧,被他回绝。 “殿下,前些日子贵太妃传来话,命您若无事便前去一叙,也好让她检查课业。” 嬷嬷不似从前的颐指气使,而是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恭敬中又带着谄媚,“老奴瞧着今日不错,想来贵太妃也闲暇。” “不了,改日再说吧。” 听她一口一个“贵太妃”,朱绪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嘴上应付了一句。 “以老奴看,贵太妃也是疼爱殿下。” 嬷嬷的意思被驳回,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脸上堆了笑,“老奴在宫中几十年了,从未见过如贵太妃一般对子女课业如此上心的,必是娘娘对殿下寄予厚望。等到殿下日后建府得了陛下重用,娘娘也就放心了。” 聒噪。 朱绪在前面走,瘦削的脸庞上神色冰寒。 若那样也称得上“疼爱”,世间人人都将是慈母。说得好听点是她对自己寄予厚望,若说实话,便是她只在乎学业,一心偃苗助长,分毫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 受陛下重用······ 朱绪嘴角勾出一抹嘲意,他那母妃可不会满足于此。 身后老妪仍在喋喋不休,他心中更是烦躁,脚步一转朝不远处的松树林走去。 嬷嬷见状,脸上挤出的笑纹消失不见,急声道:“殿下!午后还有功课,贵太妃说您不可懈怠······” 朱绪耐心彻底耗尽,眼底掠过杀意,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他转身看向她,脸上甚至带了笑,轻松道:“绪儿只是想透个气,嬷嬷与我一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章 一个生闷气的男的 室内烛…… “陛下,不若还是算了……” 陈皎皎在马背上坐得直挺挺,身子僵直动也不敢动。 见自己双腿离地好远,她紧张得脸色都白了,心中生了退缩之意,试探般向地上站着的劲装女子提议。 “什么算了,君子言出必行。” 朱缨一手拉着马缰,一手调了调马鞍,好让她坐得舒适,抬眼看见马上女子的窘状,不由得扬唇笑,“你这样子,还真像朕当初学骑马的时候。” “陛下英姿,我如何能相比。”皎皎羞窘别开头,道:“莫要取笑皎皎了。” “不用怕,这马温顺得很。” 朱缨看她实在是害怕,心中的调笑之意也收起来,安抚道:“总要出来透透气,不能一直闷在屋子里。” 那日两人约好了骑马,今日朱缨无事,便命人将皎皎接来了马场。她叫御医看过,知道皎皎身子骨弱,适当骑骑马也好强健身体。 “东北王的女儿,将门虎女啊。之前明明那么期待,怎么现在怯了呢?” 朱缨在她细嫩的手背上拍了拍,继续引诱道:“等你学会了,出门就不用坐马车了,牵一匹马,想去哪里都可以自己去。” 陈皎皎被朱缨说得心动,于是咬了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点头道:“陛下说得对。” 见她想通,朱缨笑了笑,挥退周围侍奉的宫人,“既如此,朕先带你走走。” -- 花落草齐生,莺飞蝶双戏。刚过清明,气候正是宜人的时候,暖融融的日光照在身上并不感到燥热,春风不时拂过,吹乱了女子垂在颊侧的一缕乌发。 朱缨如在江北时那样长发高束,穿了一身绛紫色骑装,牵着马缰带着陈皎皎在马场上走了一段。她信步缓行,马也走得极慢。 陈皎皎起初不安,现在适应了些,反倒觉得这样散步有些乏味。可回头望去,她们离马厩已经有些远,若要回去便又要走好长的距离,不免浪费时间。 她有心让马跑起来,又不想朱缨受累,于是出声道:“陛下不若与皎皎共乘,也好让马儿跑快些。” 朱缨循声抬头看向她,道:“想快一点?” 陈皎皎双手扶着马背,含笑点点头。 “也好。” 朱缨带着这样一位娇软美人好似乌龟在爬,明明在马场上却不能纵情驰骋,早已忍得难受,听陈皎皎这样说便也不再拘着。 她翻身上马,动作十分利落,坐在了陈皎皎身后。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陈皎皎呼吸一滞,她有些不自在,身子比初上马时还要僵些。 朱缨没觉得异样,以为是她还在害怕,将人圈得更紧了些,“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陈皎皎红了耳根,沉默着点点头。 “要是难受就告诉我,坐好了。” 朱缨是女子,知道骑马时的不便。接着,她夹紧马腹,一扬手中缰绳,喝道:“驾!” 通体黑亮的骏马随即撒开四蹄,带着两人向前方飒沓而去,所到之处俱是卷起烟尘。 饶是做好了准备,突如其来的飞驰还是让陈皎皎一惊,她慌忙闭上眼。 适应了片刻,她好奇地睁眼,余光看到两侧景物皆快速后退,不由得感到新奇,纵是身下颠簸不停也忘却了惧怕。 春风不似往常般柔和,而是朝面颊刮来,她却觉得有趣和快意。随即听到身后朱缨为了让她听清而特地提高的声音,夹杂着欢快和放松,“感觉如何?” “臣女不怕!”她高声道,听上去好似答非所问。 陈皎皎侧身看朱缨,她五官精致得过分,丹凤眼顾盼间流露出艳色,此时面上满是肆意张扬的笑意,在暖阳下好似闪着光。 她望着她,也一起笑了。 --- 朱缨在马场上撒欢,又有美人在怀,多少有些乐不思蜀,直到一同用了晚膳才放人离开。 这厢她是尽兴,却忘记了承明殿里还藏了个生闷气的谢时予。 可怜陛下有家不能回,分明是自己的寝殿,硬是在隔壁暖阁更衣沐浴,洗去一身尘气后才磨磨蹭蹭回去。 朱缨没让宫人出声行礼,待到众人全都退下合上殿门,她吐了口气,慢吞吞绕过檀木屏风。 掀开重重鲛绡纱帐走到内殿最深处,她才看到谢韫的身影。这人向来不畏冷,在寝殿连外袍都没披,只穿了一件薄罗长袍。 他显然是刚沐浴不久,此时散着乌发,比平时多了些放松和随性,冷峻的眉眼都显得柔和了几分,手中正执了一卷书,垂眼在书案前观读。 朱缨暗自得意,白日陪一个美人骑马,到了夜间又有另一个美人等她回家。 她心中这样想,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只故意弄出些声响,若无其事走过去,笑着问:“可用了晚膳?” “回得挺早。” 谢韫早就听见动静,只是佯装不曾察觉。 见大尾巴狼凑近想要蒙混过关,他连头都没抬,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没头没尾地淡淡道了一句,好像只是在陈述某个事实。 朱缨暗道不好,不禁心虚地咳了一声,忙绕过书桌走到他身边,讨好道:“是我错了。” 她性子张扬,对要好之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憋着。但谢韫性子沉,纵是心中不快也大多不会宣之于口。好在朱缨足够了解他,能觉察出他情绪的细微变化,大多时候也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现在看他这副样子,明显是嫌自己在外快活了一整日却忽略了他,心里正憋闷着呢。 “我教皎皎骑马,一时兴起便忘了时间,下次不会了。” 早晨她离开时说好了回来与他一起用晚膳,玩得玩得就忘了。朱缨自知理亏,老老实实认错,接着靠在圈椅旁揪住他衣袖,小声嘟囔:“皇帝当久了身子虚,没骑多久就累了,腰也酸……” “少来。”谢韫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她在装,所以丝毫不为所动。就算是已经登基,朱缨也没有荒废武功,更何况她的身体强健,曾与敌鏖战两日不休尚且精神十足,现在又有御医们兢兢战战养着,哪里就娇气得连马都不能骑了? 朱缨从两个字中精准地捕捉到他情绪的松动,于是哼笑一声,两步走到谢韫身后,双臂圈住他脖颈,弯腰将唇贴在他耳畔,小声控诉道:“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带几个男人去跑马了呢。” 书是看不下去了。谢韫手一松,把书卷撂在案上,接着捉住她手,将人往自己面前拉。 单薄的春衣勾勒出朱缨纤细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章 一窗零落的桃花 百姓无有…… 待到二人从净室沐浴回来,已经是三更天了。 书案上尽是狼藉,朱缨嫌害臊,撇不下面子叫人进来伺候,坚持亲力亲为,拉上谢韫一起清理,一定要把混乱恢复原样。 “你留的那些折子我看过了,挑出来几本,明日你看看。”将倒在一边的青瓷鹤首花樽扶起摆正,谢韫道。 朱缨一大早去马场撒欢,却坏心眼地留了一堆折子让他代劳,嘴上说什么“信任爱卿”,实则就是自己想偷懒。 她笑眯眯应了声,一边硬着头皮,将沾了水渍、皱巴巴不能再用的宣纸揉了团。 最近新币推行顺利,各地也安分,没什么大事,大臣上的折子不是无病呻吟,提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就是歌功颂德,感念太平盛世。 她向来不信这些,时常是看得头脑发晕、烦不胜烦,索性把这烂差事推给谢韫,若是有要事,他也会筛选出来告知她。 白日里骑了马,晚上也没消停,此刻朱缨却不觉疲倦,没什么困意。两人回了榻上没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见她揉了揉眼,谢韫问:“乏了?” “没有,是我眼睛在跳。” 朱缨抬手按住眼皮,郁闷道:“都说右眼跳灾,不会出什么事吧。” “别多想。”谢韫拉着她一只手,安抚道:“崇政宫围得像铁桶一般,我们很安全。” “你这些日子也别四处乱跑。”朱缨还是有些不安,又怕他那边出问题,肃着脸叮嘱。 谢韫觉得好笑,为了让她安心,从善如流道了声好。 说了一会儿话,朱缨也有了困意。 昏昏欲睡之际,她忽然惊醒,听见殿外有人高声禀报道:“陛下!蜀州急报!” 睡意去了大半,她神情一凛,立刻起身披上外袍,扬声冲殿门道:“进来说话!” , “是蜀州太守差人送来的急报。” 从来人手中接过折子,朱缨一目十行看过一遍,随后递给谢韫,神色变得凝重,“蜀州发生地动,情况危急。” 从折子上看,蜀地这次地动威力不小,众多房屋倒塌,百姓流离失所。想来若不是损失惨重难以对付,也不会上急报奏明魏都请求援助。 她吩咐道:“将折子呈报内阁,告知六部。” “遵旨。”来人应声退下。 她垂着眼叹了口气,睡意算是尽消。 方才眼皮直跳,本以为是自己的祸,不想却是百姓之灾。 朱缨思忖片刻,缓缓言道:“蜀州太守杨茂为人温良胆小,此次怕是镇不住,必须派一位刚强稳重之臣前去赈灾。” 谢韫颔首,问道:“你心中已有了人选?” 朱缨摇摇头,神色微微苦恼:“你可有推荐之人?” 没有听到谢韫答话,她疑惑抬头,见他盯着自己不发一言。 看他这副模样,朱缨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斩钉截铁拒绝:“不行。” “有何不行?” 谢韫料到她会拒绝,道:“我身在高位,又是武将,在川蜀无人敢欺,派我前去,也能显示你对灾情重视。” “就是不行,我自会派可用之人前去。”朱缨狠狠瞪他一眼。 这些道理她如何会想不通,但就是不能让他去。 “可用之人在何处?”谢韫拆穿她的嘴硬,认真问道。 朱缨一哽。是啊,在哪呢? 要说可用之人,她身后也是有的,但均不适宜派去赈灾。朱绣作为长公主自然不行,周岚月习武是好,但身担帝王亲卫重职,不能随意离都;宁深沉稳缜密,可他腿上有旧伤,显然不适合远走川蜀,去做赈灾这种需要赶时间的事。 至于其他人······ 朝中局势扑朔,世家依旧猖獗。有些大臣在明面上能看出属于何方势力,剩下的大多数却明暗不定,或许是忠于皇帝的纯臣,或许早已暗中投靠了那些世家。 这些东西她摸不清楚,便不能交托信任,更别说判断谁人可用。 她这皇帝啊,做得可真憋屈。 见朱缨别过头,谢韫一叹,道:“你这样聪慧,怎会看不出谁是最好的选择。” “何为最好的选择?” 朱缨转过头瞪他,“蜀州守着大魏边疆,明面上是大魏的地盘,却常有南部邻国扰乱,势力交错,还有匪患,历代派了多少人前去整治均是无果,几乎放任其自流。如今突发地动,又有了流民之患,你不是不清楚,为何就不知其中艰险······”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气得眼都红了。 作为一国之君,她心中有天下万民,却也不愿看着自己重要的人离开她身边犯险,为原本安稳的生活添上一笔危难和不定。 她当然有自私的一面,即便这不是作为统治者该有的品质。 一定有万全之策的,她慌忙地想。 金戈铁马、刀口舔血的日子过够了,她私心希望谢韫后面的岁月都能陪她在安逸繁华中度过,不愿余生再有半分风险。 听她竭力向自己解释蜀地的危险和困难,谢韫明白她的意思。 他不发一言,只是上前将她圈进臂弯。 周身被暖意包围,朱缨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不断默念让自己冷静下来。 待到她情绪平复了些,谢韫才开口,低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清楚朱缨这是关心则乱。方才她说的那些话有夸大的成分,蜀地虽略有动乱,不似魏都安定,却远没有那么严重。 令她实在担忧难以放下的,是另外一件事。 “经营德宁钱庄的那个富商也在蜀地。” 朱缨从他怀中出来,压抑着眸中涌动着的情绪,“若真有圈套,你待如何?” 这才是真正令她不安的事。 确实,地动是天灾,无人能够操纵,可如今出了这等事,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也清楚谢韫是赈灾最好的人选,便也算得到他或许会借此次机会,顺道去寻找那富商。 既然如此,他们会趁机制造什么样的“意外”,谁也说不准。 若她真让谢韫去,难保不是入了他们的圈套。这圈套带来的后果,她承受不起。 “那便请陛下赐恩,派遣精兵和最好的武器与臣同行。” 谢韫唇角微翘,竟还迎着她沉抑的目光开了句玩笑,随后认真道,“阿缨,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朱缨垂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0章 一位三脚猫的情感导师 我…… 正如许瞻所料,朝会上朱缨当机立断,下旨赐谢韫总督之职,不日携带物资,前往蜀地救助灾情,并派遣多名有过救灾经验的官员和两万官兵随行,便于营救灾民。 派出官兵治灾是以往的惯例,似乎并不稀奇。但一次命两万人同时出动却是少有。一可见蜀州此次受灾严重,二则不由得令有心之人揣测女帝的心意,到底还是对这位督帅大人格外宠信,竟放心令其率如此庞大之众出走魏都。 不知情的人这样想,知晓内情之人却不是为此意外。 周岚月心里有不解,但信任朱缨的决策,下朝后一溜烟跑得飞快,干脆地回了周府。 之所以没回乾仪卫司,是因为以韦顺为首的那一帮子人不够安分,每每朝堂上发生些大事,便总要装作无意去她书房试探一通,企图套出什么陛下告诉她的消息来。 她又不是傻子,偏生这些人觉得自己聪明绝顶,能把她忽悠得团团转。 今日陛下拍板决定了赈灾一事,那些杂碎又要活泛起来了。周岚月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独自回了府邸。 她漫无目的在书房里踱步两圈,坐下喝了口茶。约莫过了两刻钟,听小厮通传宁尚书前来拜访。 周岚月颇感意外,说让人进来。见宁深走进书房,她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 宁深没立即答话,而是不客气地转身,直接从里面闭上了书房门,让她更觉诧异。 “周大人。” 看周岚月因疑惑而微微瞪大眼,他步履稳健朝她走近两步,简单一揖便开口道:“贸然来贵府拜访,是有一事询问。” “陛下为何会派督帅前去蜀地?”宁深微微皱了眉,低声问她。 早朝朱缨下旨时他便明白了用意,谢韫去蜀州一趟,必是要顺道去寻找当初接管德宁钱庄的那个商人,将先前铸币一事查清,可偏偏将时机选在赈灾这个节骨眼上。 这样一来,藏在暗处之人必然也能猜到,若是对谢韫出什么阴招,他们远在魏都,想要支援也是有心无力。 劣币之事发生在康乐年间,距现在已是久远,想要调查清楚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他认为这法子实在冒险,不知陛下和都督是作何打算。 “我猜是要借机查当初德宁钱庄的那个富商,陛下又关注百姓疾苦,因此谢韫是上佳选择。” 周岚月回答,随后眉一挑,奇道:“以你的脑子,会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事?” 她觉得离谱,到底是她变聪明了,还是宁深变笨了? “你猜的?”宁深面含诧异,追问道:“陛下未曾知会你?” 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他不敢那么笃定。 朱缨和谢韫的事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宁深心细如发,能看出二人感情深厚,远超寻常帝王宠信,所以他才疑惑。 据他的了解,朱缨绝不是一个不惜牺牲心上人换取重要情报的冷情之人,为何这次就狠得下心将谢韫外派蜀州? 若是谢韫出了什么意外,她在那个位置会更孤寂。 “没有啊。” 周岚月觉得莫名其妙,然后迅速反应,气不打一处来,“敢情你是自己拉不下脸去问陛下,这才跑来问我了?” “你觉得陛下防着你?”见宁深不语,她更加觉得纳闷。 这对表兄妹之间的怪异气氛她早有所觉,分明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结果都放不下面子,一个默默关心,一个不敢靠近,看不到一点兄妹间的亲昵。 “······没有。” 宁深否认了她的后半句,继而垂下眼道:“你与陛下更亲厚,我本以为陛下会将重要之事告知你······” 他与朱缨虽沾亲,小时候自己也常进宫,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是在江北长大,就算有再深的感情,只怕现在也淡了。若非如此,他们之间说话时也不会那样生分。 “喂,宁子沉。” 周岚月听罢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能不能讲讲道理?我是与陛下亲厚,但你这个做表兄的怎么还与我比起来了?” “陛下平时看着与你有些生疏,但有什么好事忘过你?哪次秘密议事时有我没有你?她从未对你有过防备和猜忌。” 她抱臂,只觉得皇室人真是别扭,“从前说你闷还不高兴,我说错了吗?要是你没有摆出一副这么冷淡的样子,陛下也不至于这样为难,连对兄长好都要找理由。” 她这一番话正中要害,宁深果然抬起头与她目光相接,眼中情绪复杂。 周岚月被看得心里发毛,一边别过视线,一边继续语重心长:“你只要清楚,陛下那儿没有我知你不知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陛下的人在告知或传唤你的路上。” “行了,反正赈灾的事你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赶紧回去用早膳吧,我也饿了。” 她懒得对宁深说客套话,反正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况且,就算自己留他用膳,以他的性子,肯定也是客气一通然后婉拒。 “今日多谢周大人。”宁深起身,认真朝她躬身一礼。 二人都明白,他不是为赈灾之事道谢,而是为她说的那一番关于兄妹的话。 周岚月没制止,结实受了他一礼。她心中感慨,真没想到她这种从前在军营里撩猫逗狗的人,有一天也能成为别人的感情先生。 正想着,便见门外小厮提醒道:“大人,夫人唤您去前厅用膳。” 思绪被打断,周岚月这才想起咕噜许久的肚子。她应了一声,随即起身往前厅去了。 --- “月儿,方才听人说宁国公去找了你?” 饭桌上,周夫人执起公筷,给女儿夹了一块点心,装似无意询问道。 周岚月没听出母亲话中深意,以为就是寻常问候,点头道:“川蜀地动,陛下派了谢韫前去赈灾。宁深来与我商讨些相关事宜。” 她正吃得开心,却见母亲放下了筷子。 周岚月一愣,赶紧跟着搁下碗筷,问道:“怎么了,母亲?” “为娘知道你自小拔尖儿,也没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1章 一段荒芜的母子情分 我不…… 川蜀事态紧急,内阁需督促六部将各项物资尽快调度妥当。 宁深自周家离开后便去了兵部,这边的朱绣也是一样,直至过了午时才回到长公主府。 她手边放了几本账册。 魏都的富商大族这次倒是乖觉,一听蜀地遭灾,无需朝廷授意便自觉募捐了好些金银粮食来。 朱绣奉旨负责此事,一口气忙碌了整个上午才得空歇一歇,下午还要继续。这样还不算完,天子脚下遍地是豪富,她这几日怕是都会如此度过。 朱绣不怕累,只觉得这些人还算有些良心,他们交出的越多,蜀州那边的状况就越能好过一些。 她在宫里用过早膳,到现在已有许久,现在却也不觉得饿,便没有再传午膳。 府中上下了解主人的脾气,俱是安静当差,无人前来打扰。 门外有人敲了敲,朱绣没有抬头,道了一声:“进来。” 浅蓝色的袍角从门槛拂过,半束发的男子容色俊逸,步履轻柔上前一福,随后将手中小碗放在了桌案上远离书卷的地方。 收回手,他自觉退了半步,声音低柔悦耳:“殿下未用午膳,若是得了闲,记得用些梨羹填填肚子。” 朱绣唇角微微一扬,温声道:“你有心了。” “有什么事是小人可以为殿下做的吗?”他含笑屈了屈膝。 他站在看不见案上公务的位置,朱绣看在眼里,心中也觉愉悦。 燕若是她府上的幕僚之一,也是较为受宠的一个。她不喜没有分寸之人,同时需要时刻提防着企图混进她府上的细作,而燕若这份知情识趣令她感到舒适,也就不吝偏宠他几分。 她颔首,笑道:“本宫正缺个磨墨的书童。” 燕若闻言知意,乖顺地走至墨砚前。 --- 朝阳方升,熹光透过厚密的层云洒下宫阶。 众人皆端正衣冠,静穆而立,朱缨在最前首,高髻凤冠,猩红色的冕袍逶迤。 她不发一言,只望着城楼下缓缓行进的大军,为首的男子高坐马上,身姿挺拔如松。 城楼上众人只知陛下衣冠华美,无人看得见她的神情。 朱缨无精打采地提了提唇。 昨日设了践行宴,今日他们启程前去蜀地赈灾,这一别,下次再见就不知是几个月后了。 她始终放不下心,终于在昨晚变了卦,勒令谢韫不许自作主张在蜀地调查富商一事,否则就改派旁人去。 这几天事态匆匆,自己一时昏了头,竟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什么劣币,什么富商,分明都可以日后慢慢查,放弃在这个节骨眼上插手此事,才是最为安稳和周全之法。如今其他都不重要,她只要谢韫平安无事。 待到将来蜀地安定,她将幕后那些人一一铲除,有的是时间寻找真相。 朱缨目色沉郁,静静目送军队越行越远。 视线里,队伍最前的人好似回了头,朝城楼的方向望过来。她一振,本想迎着目光与他对视,却不知怎的眸中一涩,最终垂下了眼。 方才晨起时她愁眉不展,因为谢韫这一去有太多的不定数,纵是准备再充分也免不得她忧虑。 谢韫本人倒是心宽,好似并不担心,还反过来安慰她。朱缨心中稍定,接着又因一句话沉入谷底。 “好了,阿缨。” 他说:“我不可能永远留在魏都。” 整理衣襟的手指一颤,她本想追问,然而时间匆忙,终究没有问出口。 定是她误会了他的意思。 身上凤袍绣纹繁复却单薄,微凉的风让思绪飘回。她眉间带了些烦躁,摆摆手将众臣挥退,自己静静站了片刻。 什么情啊爱啊,她现在都不想管,只等到谢韫安然归来,她再和他慢慢算账。 昨晚他嘴上答应得好,可此人狡猾,等到了蜀州天高皇帝远,他可未必还会这么乖顺。 “给肖远传话,如有要事立刻传信,不得有误。”朱缨吩咐道。 大军渐渐远去,最终在她眼中变成了一个点。 “看紧谢韫,让他老实赈灾后速回,不许去查别的事。如有违逆,朕绝不轻饶。” --- 分明是白日,景阳宫里却半点不见澄亮,纱幔层层悉数垂下,殿内昏暗又冰冷,尽是压抑。 “给母妃请安了。” 嘴上这样说着,朱绪的动作却无恭敬,甚至见腰都未见弯,自顾自地寻了张圈椅坐下,“不知有何事?” “昨日本宫传了话,为何没来?” 隔着帷幔,一道沙哑的女声传来,只听这裂帛似的声音不能得知女子的年纪。她语气中不善,全无母亲的慈爱。 “昨日乏了,歇得早。”朱绪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眼中全无在意。 他与他这母妃相看两厌久了,早就没有了做戏的必要。 苍白而瘦的手忽地将纱帐一把掀开。 走出的女子三十许岁,年轻时大抵也是美人,奈何脸上偏执而狰狞的神情将这份美感折损了大半,身材极瘦,皮肤几近苍白,鬓角竟已有了几缕银丝。 “被那小蹄子封了一个静王,翅膀便硬了?” 她步子有些不稳,仍然一步一步朝圈椅上的朱绪走去,最后到了他面前,“你身上流着我们李氏的血,难道还想在宁家人手下讨饭吃?” “先皇后过去是皇后,如今追封为太后,贵太妃娘娘不也一直被她踩在脚下?” 这些话朱绪早就听腻了,现在更是没有一点反应。 他讽刺地嗤笑一声,眼睛微弯看向母亲:“我作为母妃的儿子,自然应该效仿。” 这话结结实实踩在了李氏的痛处上。 她身体难以自控地颤抖,怒色反而让脸上多了分红润,抬手欲打朱绪耳光,却在用力时被他死死扣住了手腕。 朱绪不紧不慢地站起,捏着手腕轻飘飘向后一推,她便无法控制地退了好几步。 “母妃,莫要如此易怒。”他说,“儿臣说的也是实话。” 将喉中腥甜咽下,李氏站稳身体,铁青着脸问:“你把齐嬷嬷怎么样了?” “嬷嬷年事已高,儿臣体谅她不易,便送了她一程。” 李氏当然听懂了话中意思,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疯了,你真是疯了······” “这不正是母妃所希望的吗。” 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体抽了条,已经与成年男子相差无二。 朱绪笑了一声,接着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道:“儿臣杀伐果断,才配得上母妃一直肖想的那个位置。” “皇姐登基已许久了,母妃。” 他不再去看李氏,转身离去,又在跨出殿门前提醒道,“绪儿便静候舅舅的好消息了。” 荒凉的宫殿里空空荡荡,只剩李氏一人。 她脱力坐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2章 一望故乡的星月 谁能拒绝一个心思纯善…… 正说着话,照水进来似是有事要禀。 朱缨抬抬下巴,示意她说。 “尚宫局挑选的宫人已给静王送去了,静王殿下看上去很是欣喜,正在殿外等候,欲面圣谢恩。” “静王?” 一旁的周岚月听着不由瞪大了眼,把声音压低道:“那是李士荣的亲外甥,陛下还是少招惹。” 李家蠢蠢欲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静王是李氏所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朕明白。”朱缨自己有分寸。 她本也不欲与他走太近,只是想让这位弟弟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好些,不至于让旁人见了说大魏天子心胸狭隘、苛待手足。 于是她吩咐照水:“跟他说朕在议事,谢恩就不必了,让他早些回去吧。” 照水出殿把话传到,便行礼离开了。 刚过晌午,日光依然毒辣,重重玉阶下朱绪缓缓站直身体,身后随从慢他一步起身,接着利落上前,为他掸去衣上尘灰,又整理衣摆。 他的教养嬷嬷无端坠井惨死之事在宫中已传开了。 早上方从景阳宫出来,便听陛下担心他受惊,于是安排了新的宫人伺候,俱是尚宫局调教出来的聪慧能干之人,又恭敬周全,用起来不知比齐嬷嬷强了多少倍。 朱绪带着人向住所方向走,在无人注意时勾起一个笑。 姐姐分明想对绪儿好,又为何要把绪儿拒之门外呢。 --- 朱缨一连恹恹几日,直至收到了谢韫传来的第一封家书,得知他已顺利进入蜀州境内,这才心情明媚了些。 朝中风平浪静,每日就是遥遥观望西北战事和蜀地灾情,她一人在宫中无聊,准备与陈皎皎一起出去散散心。 朱缨对皇宫之外的地方并不熟悉,被问起想去哪里,只说想挑几件新鲜首饰戴。宫中的珠钗簪花虽是华美,但墨守成规,在花样上便逊色了些,反倒不如民间匠人所制精巧新颖。 陈皎皎听她这样说,引着车夫绕过两条街,最后将马车停在了一家名叫珍玉坊的店铺门前。 “进去看看吧,姑娘。”在宫外不能唤陛下,她便像上次偶遇那样称了姑娘。 朱缨点点头,和陈皎皎一前一后跨进门槛。 这家铺子是魏都中数一数二的大簪坊,但此时客人不多。掌柜眼光毒辣,见二人装束便知来了贵客,当即放下手中算盘起身来迎,殷勤道:“二位客人,想买些什么?” 一楼的首饰成色平平,朱缨看不上眼,直接上了二楼。 那些被束之高阁、贵女有重要场合才能狠狠心买下的头面珠钗,被她随意一指,眼睛眨也不眨便命人包了起来。 掌柜乐开了花,弯着的腰也更低了几分。 朱缨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放松,才不担心露富引起麻烦。 除了给自己挑了一些,她也没忘了陈皎皎,镯子耳铛簪环一个也不少。 皎皎起初被问起喜不喜欢,还能含笑点点头。到后来见朱缨选下的越来越多,仍然没有停手的迹象,便微微皱了眉,低声提醒道:“姑娘,够多了。” 朱缨刚要拿起锦盒中的珊瑚镂金镶珠步摇一看,被陈皎皎这么一说才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包下的东西,手放下咳了一声,跟笑如开花的掌柜道:“就这些。” 掌柜忙不迭点头,招呼小厮将东西细细包好。 等待的间隙,朱缨随意扫视了一圈,无意间瞥见一旁博古架最高层摆放着的一个金丝镶白玉的檀木盒,看上去十分精巧,不由让人好奇里面放着什么物件。 她出声询问,掌柜笑着欸了一声,将那木盒小心地拿下来,放在桌案上。 木盒打开,细柔的玄色锦缎间横躺着一支蓝水翠玉长簪,玉质莹润,沉淀着清澄的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样式也极为别致,温润的翡翠被雕刻成两株玉兰,花瓣卷曲舒展,其上甚至还有几滴水珠将落未落,栩栩如生。 朱缨欣赏了一会儿,之后一笑,也没问价钱,径直对掌柜说:“这个也要了。” --- 从珍玉坊离开时还早,朱缨吃腻了御膳,本想就近寻一处酒楼用晚膳,可皎皎说外面不安全,坚持把她劝回了宫。 世间女子大多喜爱精致华丽的饰物,朱缨也不能免俗。 今日难得无事,用过膳,二人便在寝宫里拿着买下的新首饰捣鼓。 朱缨坐下喝茶,听陈皎皎在身侧“咦”了一声。她不禁疑惑:“怎么了?” “原来陛下右手掌心有颗痣。” 陈皎皎盯着她手,奇道:“皎皎的兄长手心也有一个,从前原是没有,竟是不知何时长出的,那次发现了想看,兄长还不让。” 她笑了一下,眼含希冀,“我听闻手心有痣之人会一生大富大贵,生活无忧。” 朱缨挑眉,下意识去看自己掌心的痣,无奈道:“确实是大富大贵。” 可这无忧却是难。 陈皎皎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轻声安慰道:“待到四海清平,无忧也不是难事。” “但愿如此吧。”说是这样说,但真正想要实现又谈何容易。 朱缨笑了笑,没有将这个沉重的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话锋一转,用方才陈皎皎的话祝福道:“那朕便祝愿皎皎和你兄长余生都能大富大贵,生活无忧。” “陛下也要无忧才好。” 烛火下陈皎皎的神情满是认真。朱缨心一暖,点点头,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 “今夜的月色十分明亮。” 她侧首望向窗外,道:“你瞧。” 陈皎皎循声看去。 魏都繁华,人潮喧闹,大多时候难以看到星星,而今晚月色澄澈,云被阵阵风吹散,让星星也冒出了头,正挂在天边闪烁。 她怔怔望着天空,之后却又突然垂下头。 朱缨发觉她的异常,问道:“不喜欢赏月?” “没有,只是想起了家乡。” 陈皎皎平复了心情,翘起唇角笑了一下,道:“记得在北地时,每晚都能看到这样的景色,满天都是星星。到了冬天更是好看,脚下是厚厚的雪,抬头又能看见很大很圆的月亮,星星好似也离人很近,总觉得伸手就能摘到。” “你这是想家了。” 朱缨眼中温软,她理解这种滋味,“身为质子不易,朕只愿你能将魏都也当成自己的家。” 这样的话终究是苍白,她抿唇。 “朕与你一样,同是自小离了家乡,身边无亲人照拂,只能在静夜无人时望着天发呆。江北景致宜人,星月明澈,不似魏都这边山原沟壑,常有漫天的尘土。可那时朕偏生觉得,还是魏都的夜更好看些。” “陛下在江北思乡,想必宫中的先帝和长公主也是同样的思念您。” 陈皎皎垂着眼,闷闷道:“皎皎思家,可父母与幼弟在一起,不知有几分念着皎皎。” “当初东北王送你们兄妹一同来魏都为质,一则是为其他藩王做了表率,二则应是放心不下,才存了让你们二人相互照拂的念头。这些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3章 一个落难的少年 朕不介意同他玩玩。 “多谢督帅体恤,率先救助牧县百姓。有您在,实属我牧县之幸。” 牧县县令跟在谢韫身侧靠后的位置,就着衣袖擦了擦鬓边汗水,一边弓腰陪着笑。 以他的官阶,平时哪里能见到谢韫这种品级的官员,现在可要好好奉承着。 听他话语中几乎溢出的谄媚之气,谢韫神色淡淡,回道:“陛下心念蜀州灾情,吩咐不留余力救顾百姓,牧县受灾最重,本该如此行事。” 县令连声称是,又歌颂感激了一番天子恩德。 好大喜功的风气哪里都有,这样的官员也并不少见,谢韫不欲计较什么,正走着神,却听见方才路过的房屋废墟之下好似有隐隐呼救声传来。 他脚步一顿,接着走近,发现是一人未被救出,多半个身子被压在断裂的木头之下,只露出沾上脏污的上半身。一头鬈发已经被雨水浇湿,看上去分外狼狈。 见到是灾民,谢韫没有多说,向身后跟随的几个官兵招了招手,随后一手抽出佩剑。 几人合力一起将木块取走或翘起,把压在下面的人救了出来。 被救出的人看身形是个半大少年,腿上伤势不轻,上半身应是没什么事,恢复自由后由官兵扶着站起,对着众人叽里咕噜不知说着什么。 谢韫没听懂,只能凭手势看出似乎是在表示感激。 少年抬头露出一双浅色眼睛,五官轮廓深邃,再看生着鬈发,于是他了然,“西域人?” 两人语言不通,县令忙应声,道:“蜀州守着大魏边疆,重视发展商贸,平日西域和南部人是多一些。” 谢韫颔首,吩咐人将少年好生安置,之后却皱眉看向县令。 “我记得这里是守军已经巡救过的地方,方才那少年的位置如此明显,为何却未能救出?” 依照约定,他带来的官兵救援县城一部分地区的灾民,剩下的一小部分由县令作主,归县城原本的守军负责。他们已视查过几条街,如今这里正是守军所管的地方。 县令面露尴尬,“督帅有所不知,蜀州地广人杂,我们的人手和物资又有限,以往遭灾,一向是先顾大魏百姓······” “所以便对邻国百姓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那少年耗死在这里吗?”他神色如同凝了霜。 危难时刻先保本国百姓,他能够理解,但这份取舍也应分清楚情况。那西域少年就被压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守军将他救出轻而易举。 更何况,他们带来的和各方募捐的粮草辎重足够充裕,多救一个人或少救一个人,并不会威胁其他蜀州百姓的生死。 方才的情形,多半是守军在救出附近百姓时就发现了那少年,却因看他不是大魏人而选择坐视不管,不肯耗费一丁点的精力去救一个西域人。 他早先听闻蜀州边疆异国百姓矛盾尖锐,常起冲突,如今看来,其缘由并非无迹可循。 若地域中人心冷漠情谊淡泊,甚至相互仇视,又该如何实现安定? 这样的毛病,绝不只是一个小小牧县有。 “下官不敢,督帅恕罪······” 县令听他这样问冷汗直流,唯唯诺诺一时不敢张口。 他当然惧怕谢韫,怕这位朝廷来的总督大人在天子面前一句话,别说他的乌纱帽,就是人头都可能保不住。 沉默好像让天气更闷热了。谢韫面沉如水,身后其他人自是大气不敢喘。 “章大人。” 许久,谢韫开口唤县令,提醒道:“蜀州这些年动荡,牧县若想安稳保富,还须大人多费心才是。” 他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只知迎战退敌,其他什么都不用管的小将军了。 即便他奉天子命来蜀,重在救助百姓,可也不能做得太绝,让这些官员面子上过不去。 “督帅折煞了,这是下官分内之事。” 章县令连声道不敢,暗里心思飞转。 这位督帅不是个绣花枕头,做事进退有度极有分寸,虽然看上去沉肃严冷,却并不是吹毛求疵、毫不容情的主,反倒是提点多一些。 “大人能明白,本督便放心了。” 谢韫眼神不经意般掠过章县令的衣袍,状似称赞道:“想来牧县受灾前定然十分富庶,这其中大人的功劳不小。” 虽然受灾后多日未曾洗漱更衣,显得灰头土脸十分狼狈,但章县令衣着锦缎,颜色低调却有繁复的暗纹,若将沾上的尘灰洗去一看,便可知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衣料。 章县令注意到了谢韫的目光,也听出了话中深意,不由得浑身一抖,懦懦道:“督帅谬赞……” 已经走到了官兵救灾之地,谢韫没继续搭话。他示意县令停步,带着身后几人投入援救去了。 这一番敲打,足够这牧县县令坐立不安一段时日了。 现在来看他日子过得滋润,至于实情如何,到底是全县富庶还是只他一家富庶,须等调查过后再做定论。 水至清则无鱼,这话不假。 但若是欺压百姓、只知搜刮膏腴的无能庸官,就绝不能留。 --- 初夏时节的魏都已经有了热意,正午膳后,朱缨出来散步。 照水跟在身侧,为她撑伞避着太阳,心道陛下政务繁忙虽不能日日得闲,但最近一段时日里,这饭后消食却坚持得不错,还是归功于谢都督临走前的叮嘱。 不过从前是怕她积食,然而最近朱缨食欲不佳,用膳明显快了很多,今日也只是吃了小半碗米饭便落了筷。 “这几日天气热,陛下若没什么胃口,不若晚膳加一道山楂糕,也好开胃。” 放在往日这些都是小事,照水自己就能作主,但前几日朱缨下令削减宫中用度,首先将自己的膳食撤了一半。承明殿上下不敢懈怠,纷纷节衣缩食了。 朱缨想了想,点点头又补充道:“晚上若有荤腥就撤了吧,朕也吃不下。” 宫里锦衣玉食惯了,节俭一些也好。 她一边走着,想起一些高兴的事,不由得勾唇。 这几日查工部的账,朝堂上果然不少人慌了神。工部虽为六部之末,但手底下管着的工程众多,里面能捞的油水可不少。 她知道工部尚书唐正江是李士荣的人,这一查,不知李氏准备如何应对。 西北开了战,川蜀又在救灾,需要国库开支的地方还多着呢,让这些大臣出出血,权当犒劳将士和百姓了。 空气中淡淡芬馥的香气传来,原来是几丛茉莉开了花。 朱缨抬头一望,跨过隆福门,便到坤宁宫了。 她眼中多了些怀念,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洁白细小的花瓣。 母后从前喜爱茉莉,父皇便在坤宁宫种了许多,附近的花园里也有不少。 然而母后去后,坤宁宫中的茉莉花好像知道没了主人,纷纷枯萎凋零。父皇得知后,想要留住这些妻子喜爱的花草,不惜移入崇政宫亲自照料,可照样控制不住它们生命的流逝。后来他听宫中花匠的,将其移至繁花茂盛的隆福门前生长,这最后几株茉莉花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4章 一座古怪的佛塔 是可以时…… 翌日,清泉寺挂上了几盏灯笼,门前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马车,原本还算敞阔的寺门显得有些拥挤。 来自各府的男宾女客下了马车,纷纷朝东道主问候道喜。 许瞻始终含着笑,同他们道谢和寒暄,吩咐小厮将人迎进寺中。 紧凑有力的马蹄声传来。 赶来的女子未着饰物,乌发用一顶银冠高高束起,看着越发英姿飒爽。迎着众人目光,她拉紧缰绳,身下骏马的步子慢下来。 “许公安好。” 她下马走到寺门前,向许瞻利落行了一礼,“周某恭贺老夫人高寿。” “多谢周大人。不过,此次齐聚诸位只为礼佛祈福,随意即可。” 许瞻也冲她一揖,道:“周大人赏光,请进去说话。” 周岚月微笑颔首,跟着小厮跨进古寺大门。因为不是执行公务,她只着了一袭窄袖便服,平时的凌厉之气收敛不少。 不远处人影涌动、声音略有嘈杂,她蹙了蹙眉,不欲再向前凑。今日是许老夫人的寿辰,她是被家中父母强迫着代表周家来的。 因着最近大魏不太平,又是天灾又是战事,许瞻本不欲为母大办寿宴。而朱缨得知后表示这是难得的喜事,十分支持许家操办,第一时间送来了丰厚的赏赐作为寿礼。 当然,朱缨也有自己的考量。 这件事若换做是旁的家族,她未必会如此爽快地支持。许氏是魏都大族,又不似其他世家般声名不佳,隔三差五便要生些矛盾纠纷。 借着许老夫人的寿宴一事,她希望能扭转些许近日的紧张气氛,也当是冲冲喜,愿江山社稷早日走出危难泥潭。 大魏上下应对问题,但不能一直沉浸在不安和慌乱中。允许许氏操办喜事,这也是女帝发出的一个信号。 有了皇恩准许,各家纷纷收到了许家的请柬,约定的地点却并非许府,而是魏都郊外的清泉寺。 许瞻办事最是周到,他明白朱缨的用意,但又不希望许氏太过扎眼,这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他将地点选在许氏名下的寺庙,不办寿宴,不收厚礼,只为礼佛,一则其母信佛,全当顺从母亲之愿;二则也带众人虔心对佛,为川蜀和西北祈福。 他位极人臣,这样的举动便做了极佳的表率。 “周大人。” 听见有人唤自己,周岚月循声回头,原来是陈皎皎来了,身边还有她鲜少露面的兄长,以白绸覆着双眼,正由人扶着向这边来。 “陈世子,郡主。”周岚月回了一礼。 朱缨和陈皎皎走得近,这一来二去的连带着她也与之相熟起来。 “平日极少见世子出来,今日倒是难得。” 不多参加这样的场合,陈霖明显有些局促,拘谨地对周岚月的方向笑了笑。 陈皎皎接过话茬,代替兄长婉声道:“今日天气晴好,兄长在府中憋久了,便出来转转。” 寒暄了几句,陈霖似是体力不支,陈皎皎便先声告辞,带着兄长去前厅休息了。 周岚月懒得与前厅那些不熟悉的人虚以委蛇,便没有与之同行。 她将贺礼交给许家的小厮,接着问和尚讨了口斋饭,百无聊赖地闲坐了一会儿,便寻寺中的僻静地躲清闲去了。 这座寺庙已有些年头了,个别屋檐墙角的地方显得有些残破。看里面的屋房建筑,似乎还是前朝流行的样式。 周岚月腹诽。 这寺庙比寻常的要大许多,许家也不说翻新整修一番,若换成她,肯定将这佛寺收拾好,盼着吸引香客挣些香火钱。 她步子快,不久便到了寺庙边缘,正欲掉头往回走,却被院墙角落一座高塔吸引了目光。 一旁的老树生长茂盛,将其遮掩了一多半,但周岚月眼尖,敏锐地发现藏在树后、分明与众多厢房风格不同的这座塔。 它看上去足有四五层高,外形却又不是佛塔,并不像供奉佛祖的地方,也不像是寺中人的住所。 四下无人,她心中好奇,思忖片刻后上前几步,推开了门。 在外看其貌不显,进来后却别有洞天。塔中十分宽敞,陈设大多以石砖铺就,看上去丝毫不觉陈旧,坚固而簇新,又不像木屋那样,随意一动便会发出好大的声响。 此地虽气派,不过应是空置许久了,没有一点人气。 周岚月放下心,一边感叹,一边登上台阶向楼上走。 走到第二层的位置,周岚月本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息,谁知那边却传来了人交谈的声音。 她动作一顿,立刻回头想离开,谁知听到了“大军”等字眼,硬是让她停下了脚步。 她屏住呼吸,轻轻靠近了几步。 “鱼儿已经入网,就等公子行动。” “父亲怎么说?” “他们初到达,不宜操之过急。待形势缓和,立即动手。” 听着应是两个男子,而且其中一个是主子,另一个是其父派来传话的心腹。 周岚月躲在台阶旁能看到一人的衣袍一角,她静静听着,缓缓皱起了眉。 白色的衣角······ 心中的疑云告诉她继续听下去,又急切地想得知里面二人的身份。 她沉思,没有留意周边事物,脚下不察便不小心碰到了地上放着的铜鼎香炉,发出一声碰撞的轻响。 周岚月一惊,迅速躲到台阶旁的屏风之后。 里面说话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声响,厉声喝道:“谁?!” 有脚步声慢慢接近。 她神色沉下,无声抽出袖间藏着的短匕首。 早上出门时周夫人怕冲撞了佛祖,让她把刀放下,她把腰间佩刀交给了府中小厮,袖子里却还藏了把短刃。 他们这些上过战场的人,哪里还会信佛,藏起匕首也只是为了让其他拜佛之人安心罢了。 周岚月满心关注着当前的形势,忽略了身后。 电光火石间,突然一人从背后伸出手臂,捂住了她的嘴。 她手一抖,下意识举起匕首反抗,而身后人反应够快,另一手死死拦住她挥过来的匕首,低声道:“是我。” 分辨出是宁深的声音,她顾不上惊讶。 宁深松开捂着她嘴的手,直接反其道而行,拉着她快速向楼上逃去。 他们不知道里面两人的身手,若直接下楼,说不定会与他们撞上。 情急之下,两人多半想不到他们竟会反过来上楼躲避,如此,就可以为他们争取到逃脱的时间。 到了第三层,宁深不加犹豫,直接推开窗户,“从这儿走。” 这么高的地方,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5章 一位畏缩的好官 那个蠢蛋…… 看她的神情,宁深嘴角一抽,不免有些无语,道:“若想用这个当把柄,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周岚月被一眼看穿,嘻嘻一笑正要回嘴,便听远处传来喧闹声。 抓住一个小厮询问,听其说:“陈世子不见了,怡景郡主告知了家主,正带着人四处找呢。” 二人一听,跟着一起寻找,不久后听人说找到了。 陈世子有目疾,不知为何与引路小厮走散。众人找了半晌,几乎将佛寺探了个遍,最终才在南边一处樟树林里发现了昏迷倒在地上的陈世子,来时洁白的衣袍都沾上了许多尘土。 陈皎皎心急如焚,拒绝了佛寺将人留下医治的提议,匆匆知会许瞻后便带着兄长回了府。 如此喜庆的日子却出了这样大的意外,许家自然难辞疏忽之责,许瞻亲自上门赔罪,又诚心诚意向陈府送去了好些东西。 佛寺中离去了好些人,一时有些冷清。 沉默显得尴尬,周岚月努力想着话题:“说起来也奇怪,分明今日寿星是许老夫人,却连面都没有露。” “听人说许老夫人身体不好,早些年中了风,如今全靠侍女伺候,不方便也是有的。” 宁深接话,“不过今日这拜佛,本也不是为了庆贺寿辰,许公心里也清楚,只要那个最重要的目的达到了便好。” 最重要的目的,当然就是陛下希望达到的那个目的。 周岚月认同,和他一起跨出寺门。 --- 距牧县五十里开外的锦城城墙上,蜀州太守杨茂已火急火燎转了好几个来回。 谢韫身边的副将带着一多半官兵,已于几日前开始搜救,与蜀州守军一起不眠不休共战数日,还带来了充足的辎重粮衣,算是解了锦城的燃眉之急。 虽是如此,可这作主之人留在牧县迟迟不见来,到底让杨茂心中惴惴难安。 依照传来的信,应是今夜便会赶到锦城,而城墙外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父亲。” 一年轻女子走上城楼,关切道,“高处风大,不若进城中等候。” “你怎么来了?”听到女儿声音,杨茂一急,“不是让你在府中等候吗?” “府中有兄长看着···” “那个蠢蛋,你指望他!” 杨茂气道,笨硕的身子微晃显得有些喜感,“赶紧回府,别让他惹出事来。” 杨锦灵回想起自家兄长干过的蠢事,觉得父亲所说不无道理,的确是自己欠考虑了。 她无奈,只好点点头。正欲离开,见之前派出的郎官赶回报信,脸上带着喜色。 “朝廷的人再有五里便要到了!” 杨茂一振,连忙吩咐众人做好准备。 他回头看杨锦灵,吩咐道:“灵儿,立即回府让人备好酒菜,你兄长办事我不放心。” 杨锦灵嗳了一声,匆匆走下了城楼。 --- “督帅奔波辛苦,先吃些东西垫垫吧。” 大军人马众多,进城时花了不少功夫,待到一切料理好已至深夜。 迎谢韫回到太守府,杨茂擦擦鬓边的汗,吩咐侍女斟上了酒。 牧县的情况已经好转许多,谢韫才带兵离开,转而继续向锦城行进。坐在太守府正堂,他回想起方才进城时在街上看到的情形,锦城虽邻近牧县,但受灾情况明显要轻许多。 谢成先一步赶来,听方才的禀报,这几日已将灾民悉数救出,如今只要确保百姓有足够的粮食水源,再加快屋房道路的重建,便能帮助锦城上下顺利度过难关。 由于是一方大员的官邸,太守府比寻常百姓居住的屋宅要坚固,这次地动并未遭受太重损失,加上前几日已然重新修葺过,看上去倒也不算太狼狈。 但谢韫眼睛毒,进门时便看见门槛处有几道裂缝,庭中器具还有破损和磕碰的痕迹。 相较牧县县衙,这太守府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 心头微松,谢韫垂下眼看向饭桌,却微微蹙起了眉。 蜀州这些天境况艰难,可桌上餐食却没几分艰难的样子,饭菜汤水一道不落,份例几乎赶上了承明殿的御膳。 他抬眼,“杨太守昔日最是刚直求实,如今竟也变了吗。” 冷不丁听谢韫说这样一句,杨茂便知坏了事。 揣测错了意,他心中羞惭,赶紧让人将桌上菜肴撤了一半,愧道,“督帅莫要取笑老臣了。” 谢韫这番话并非没来由,他与杨茂确实是有些渊源。 那年江北军征讨南诏,扎营时中了敌军的计,几乎一半粮草被烧成了灰。事发紧急,营中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去就近的蜀州借粮。 谢韫带着一支军队来求援,可蜀州边境商贸火爆,匪患也猖獗,他们顺利借到了粮,却差点被埋伏的匪徒所劫。 土匪人多势众,又多是亡命之徒,江北军难以脱身,不得不与之打一场。然土匪狡猾得很,一见情势不对便跑得飞快,一溜烟便没了影。谢韫急着回驻营应战,在这吃了瘪也无暇顾及,见没有多少损失便未曾再追。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远在锦城的太守杨茂得知竟在自己管辖的地方出了这等事,表示怒不可遏,誓要将被劫走的粮草讨回来。 敢在边境作威作福的土匪寨子里鱼龙混杂,大多有不止来自一个国家的人,常让各国感到棘手,久而久之便成了各方都不想管的法外之地。 可杨茂是头倔驴,知晓这帮土匪逃到西边后,直接一封书信传到西边接壤的小国国主的桌案上,告诉他这窝土匪动了大魏的粮草,要求配合将其剿灭。 态度之强硬,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西部小国国力微小,还得依附东边的大魏过活,哪里敢有异议得罪,唯唯诺诺表示一定全力支持。 于是,在南诏胜仗差不多一年过后,江北大营几乎都要忘了这档子事,却猝不及防收到了从蜀州运输来的、所谓“补偿江北大军”的三车曾经被劫走的粮草。 此事叫朱缨念叨了许久,说杨茂此人奇怪,在蜀州内务上总是畏手畏脚,显得有些庸碌胆小,但在交涉外务上却足够强直,一腔为国之心十分难得。 此次听说朝廷派来的人是谢韫,杨茂还微微松了口气,心中庆幸好歹曾接触过,不必像从前招待陌生朝廷来臣那样全无头绪,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6章 一个靠不住的草包 让谢时…… “扣扣”的敲门声传来,令跪倚在屏风外正昏昏欲睡的侍女惊醒。 这么晚了,是谁会过来? “开门吧。” 屋中屏风内的女子从软榻上起身,烛火映照下隐约看得到精致的侧脸轮廓。 她轻轻开口,对犹豫的侍女道。 侍女依言开门,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她不禁讶异,“少爷?” 被称为“少爷”的人摆摆手示意她躲开,径自冲进房间,到矮桌前拿起茶壶,匆匆倒了一杯冷了的茶灌下去,显然是渴极了。 他额头上还带着汗,应是刚从外面赶回来。 大魏民风开放,蜀州更是自由,可没什么女子闺房不许他人擅入的老旧规矩。 就算是女子招赘或豢养面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穿戴整齐的女子款款从屏风后走出,见男人这副样子,语气中带了嫌弃,“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她这样说着,手上却撂下书卷,接过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啧。” 男子听她这话十分不满,抗议道:“有这么说自己兄长的吗?” 女子在他对面坐下,示意侍女退下,淡声道,“我离府去城楼的时候怎样嘱咐的你?还不让说了?” 见他不言,杨锦灵轻轻“哼”了一声。 她离开府邸去城楼之前,分明与他说的好好的,要他不许离开,老老实实在府中主事,等候总督与援军到来。 多亏她被父亲赶了回来,刚跨进大门便与企图偷偷溜走的某人撞了个满怀,估计是又想与外面那些商人厮混去。 父亲的话果然没错,她这个兄长就是靠不住。 杨锦澄被一口没来得及咽下的茶水呛住,他自知理亏,赶紧讨好道:“好妹妹,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必然不会了。” 他得把她巴结好了,若是父亲得知,自己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他嘴上虽这样说,却也在暗暗腹诽。 怎么就这么倒霉,出门时被她给撞上了,害得他错过了原本与人约定的时间,硬是拖到这么晚了,才趁府中人不注意溜回来。 杨锦灵对他这一套毫无反应,只瞥了他一眼,追问道:“所以你是又去找你那群狐朋狗友了?” “这话说的,怎么能是狐朋狗友呢?” 杨锦澄辩解,见胞妹眼色不善,又找补道:“这不受灾了吗,桑乔他们的商肆全没了,我身为太守之子,理应对他们多多帮助······” 杨锦灵懒得和他多言,反正在他眼里那帮人就是亲兄弟,比对自己这个妹妹还亲。 她索性把他打断,换了个话题:“那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欸,你这里安全,我那有父亲的人守着,就等回去抓我呢······” 杨锦灵没了脾气,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懒懒起身:“那你坐着吧,我要睡了,走的时候不用叫我。” 然后径自走入屏风后,放下层层帷幔,将他彻底隔绝在了前厅。 无视了身后杨锦澄的叫声,杨锦灵抿唇。 什么兄长,她一定要去告状,让父亲打断他的腿。 --- “如你所料,那日许家的事一过,魏都热闹了不少。” 临平殿里,朱绣拿起绣绷,剪去背面最后一点线头,“昨日我离府时,还见数辆马车从乐盛大街上陆续驶过,不知哪家府上又办了宴。如此,魏都也算是恢复正常了。” 软榻另一边,朱缨不觉意外,撑起头唔了一声,“这才有几分样子。先前满城一副好似缟素戴孝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突厥人已攻破平州,就要打进魏都了。” 地方有难,魏都自然不能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忘我地沉浸在繁华锦绣中,但也不必如现在一样呼天抢地,好像不知欢欣为何物。 蜀州灾情在好转,西北也传来捷报,偏生天子脚下整日哭丧着脸。 她原本很是纳闷,询问之后才知是众人认为帝心难测,担心她哪天突然发难,以不顾国难为由治他们的罪。 朱缨有些哭笑不得,却又感到悲哀。 她看得明白,整个魏都都心照不宣,谨慎到夸张的地步,不用想也知道得益于父皇在位时的高压统治。 看来天子与朝廷的形象想要扭转,任重而道远。 “这是什么话。” 平州紧邻魏都,乃是皇城北部至关重要的屏障,哪有这样开玩笑的。 朱绣嗔了她一眼,又道:“许瞻做事果然周全,竟能想到将寿宴改成拜佛的法子。” 朱缨一笑,接话道:“他向来有分寸,倒不枉父皇倚重。” “许老夫人寿辰那日,我派人前去露了个面,听说是许瞻独自一人在门口迎客。” 朱绣摇摇头,感叹道:“世家大族大多枝繁叶茂,人丁众多,再观许家就未免单薄了些。许瞻如今位极人臣,可妻子早亡,唯一的儿子又不着家,连亲祖母的生辰也不露面。这般看来,许氏嫡系一脉竟剩下许瞻与其老母了。” 朱缨也觉感慨,可并不熟悉许敬川其人,只道:“毕竟是唯一的嫡子,早晚要回来的。” 那日元宵宫宴上草草一面,看上去应是无心仕途,一心周游玩乐,他日许家一朝换代,难说能否维持旧日风光。 “说起这位许公子,倒是也巧。” 朱绣想起什么,杏眼弯了弯,“你右手掌心有颗小痣,许敬川也有,不过是在左手掌。父皇得知后觉得巧,险些给你二人定下婚约。不过母后当时刚生下你,自是万般不愿,这才作罢。” “现在看来多亏如此,许敬川没有建功立业之心,喜好游山玩水,想必在宫中关不住,与你未尝合适。” 见话题渐渐跑偏,朱缨揉揉眉心,道:“若真有婚约,在江北时谢韫必定不与我好,我欲抱得美人归,势必要回宫大闹一场解除婚约,届时有损皇家颜面,许家那边也不好交代,这可就怨不得我了。” 这样说着,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其实很久之前,自己和周岚月已经讨论过这件事了。 - 那时她还没有登基,依然在军营,与谢韫互通心意不久,怀着心事叫周岚月出来喝酒。 “你说我父皇会同意吗,我和他。”朱缨手撑着下巴,隐隐有些担忧。 “家世堪配,两情相悦,还是亲上加亲······陛下想必高兴都来不及吧?” 周岚月想不出朱景不满意的理由,眼睛一转,幸灾乐祸道:“不过说不准陛下动作快,早已经在魏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7章 回看江北少年时(1) 好…… 当年宁皇后留下遗诏,希望爱女在她死后远走魏都从军,而不是像她一样失去自由,一生困在深宫做金丝雀。 起初皇帝朱景因皇后之死大恸,不舍两人唯一的女儿也离去,便私心将朱缨多留了几年,准备等她长大一些,再圆其母心愿。 然而没过几年,一向温和的康乐帝突然性情大变,与世家势同水火,连最喜爱的女儿也不放过,逐其离开皇宫,前往江北大营。 没人知道那年发生了什么,朱缨也不知道。 她以为是父亲不再喜爱她,可在自己离宫时,她分明看见他红了眼眶。 她走时身边跟着的侍卫,从前她也见过,那是父皇身边最得用的一支亲卫。 她明白,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只是此时还不是她知道的时候。 这一年,谢韫十四岁。他十岁来到江北军营,四年间已到将军职,少年将军名号之响亮在魏都也有听闻。 只是此时的谢小将军不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整日里沉闷的很,只在打了胜仗时脸色才好些,让人看出几分少年意气。在战场上好像不畏死,受了多少伤也不在乎,只奔着战功去了。 军中同伴对他又畏惧又崇拜,私下里常说他不像世家子,倒像是一心向上爬的寒门子弟。 朱缨那时不过九岁,被迫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身边只有照水和照雪两个侍女和数十个亲卫。 军中生活艰苦,条件往往不尽人意,她便总闹。 主帅吴老将军接到圣旨,说要将二公主放在江北大营历练,他心中便纳闷,寻思着江北军近来做了什么惹陛下不满的事,才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 老将军碍于公主身份尊贵,又想着这么个水灵漂亮的半大姑娘,初来军营不适应也是情理之中,往往对朱缨吵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里多加照拂,有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 然而,事情传到了谢小将军耳朵里,这便难以轻轻揭过了。 他看不下去自己一向敬重的老元帅被如此磋磨,准备亲自去给这个娇娇公主一点教训,好让她安分一点。 - 远远就能听见公主营帐里的吵闹声,谢韫皱眉,加快了脚步。 里面侍女守卫跪了一地,甫一进帐,就有什么东西朝他脸飞过来。 少年神色一凛,迅速闪身。 东西落了地,原来是公主气急扔出的绣枕。 “滚出去!” 里面小姑娘声音娇纵中带着气,一听就知还是个孩子。 谢韫绕过地上的绣枕,向前走了几步。 矮几旁不肯吃饭的小公主柳眉微竖,正撅着嘴生气。 她稚气未脱,但已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像极了过去的宁皇后,只是矮了点,看身形还不过他肩膀。 听闻近几日吴帅家中新添了孙女,也怪不得他看着心软。谢韫想着。 可惜今日来的不是老元帅。 谢韫走到桌前,见桌上饭菜都是军中的样式,只是还未动,看上去已放了许久。 他说:“军营中饭食珍贵,不吃便没有了。” “少废话,本宫要沐浴!” 朱缨才不管来的是谁,看也不看他,只管提要求。 她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已近半月,从未洗过一次像样的澡,虽然照水姐姐每晚都打了水帮她擦身,但擦和洗总是不同的。 她现在只想好好洗个热水澡,哪怕是简陋的浴桶也行。 谢小将军抿唇:“大营外向南有一条溪流,水流较缓,公主大可带人前去。” “那里的水又脏又凉,我要烧好的热水······” 他耐心用尽,扬声吩咐守卫:“来人,公主不饿,把饭菜撤了。” “哎!” 朱缨没想到有人敢这样对待她,当即抬高声音叫了一声,抬起头怒视他。 面前的少年着一身银白色甲胄,头发挽成利落的高马尾,眼中含着不耐,却丝毫不影响那一副好相貌。 好英俊的小将军呀。 朱缨心情明媚了一瞬。 只这一瞬功夫,两个穿甲胄的兵士迅速进帐,动作利落地端走饭菜。 朱缨只想先洗个澡,没想不吃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晚饭被拿走,她心头气极,觉得面前人白长了这么一副好皮囊,怒气冲冲指着他鼻子:“你大胆!” 可惜朱缨年纪还小,这句话听不出丝毫威严,反像是在强撑面子。 谢韫本也不怕她,冷声回道:“这里是军营,不是皇宫。” 他不再留,转身离去,出帐前吩咐:“带公主去找河流。” 朱缨当然不肯随守卫去找河流。她闹了一会儿,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身上却出了一身汗,黏黏的难受。 她一个人生闷气,见半天无人理会,实在是受不了了,跑出帐找到门口肃立的守卫,委委屈屈问:“······哪有溪流?” --- 从出发找溪流的那一刻,到沐浴后回到营帐,朱缨的脸色便没有好过。 她承认,暑天里洗冷水澡是有点舒服,但她原本想要的是热水,如今却咬牙屈服,这对铁骨铮铮的公主来说比死了还难受。 不仅没热水,连晚饭也丢了。 她垮着脸缩在软榻上,小口吃来时藏在帕子里的点心,嘴里鼓鼓囊囊,像只仓鼠。 可惜只有一块了,她吃不饱。 若是那些饭菜还在······ 不对,那明明是给她的饭,怎么处理都应该是她说的算,凭什么那人说撤就撤? 她越想越不甘,命照水去厨房询问饭菜的下落。 不一会儿,照水归来,脸上带着凝重,在朱缨期待的注视下缓缓摇了摇头。 她实在无法,方才去问饭菜,回复说已分给了别的兵士;问能否借厨房一用给公主做点东西应付应付,又说营中规定,非饭点厨房不可用。 朱缨气得险些摔杯盏。残存的理智驱使她坐下想别的法子。 照雪比照水还小两岁,还是单纯天真的时候,试探着说:“公主不妨亲去寻一趟谢小将军,皇室与谢家毕竟沾亲,您说几句软话,他定会照拂您的······” “沾亲?” 朱缨正不解,听见照雪对他的称呼,当即睁大眼睛:“你说他姓谢?” 天下姓谢的人家数不胜数,但能与皇家沾亲的只有那一家,这又是在江北。 朱缨大悟。敢对自己态度那么差的人,自己早该想到的。 谢韫,辰阳姑母膝下那位小世子嘛。 此人乃是辰阳公主和江北谢氏的家主谢宣之子。其母称作公主,但实际上并不姓朱,而是原先江南王的女儿。 当年朱缨祖父在位时,这位江南王忠心不二,在一场硬仗中不幸亡身沙场,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圣上怜其年幼丧父,遂将她收为养女,称为辰阳公主。 这位公主虽然没有皇室血脉,但自小与今上朱景一起长大,姐弟感情甚好,朱缨要称一声姑母。 谢韫既是她的儿子,那与朱缨就是表兄妹。 “我去找他。” 思及此,朱缨充满了干劲,从榻上起身收拾了一番,便朝着谢韫营帐的方向匆匆去了。 守卫进帐禀报时,谢韫正在温习兵书。 他心中诧异,传来消息说这位公主殿下已经沐浴归来,现在不知又来做什么。 他让把人放进来。 守卫去通报的那一刻,朱缨已经有点后悔了。 她感到忐忑,先前谢韫不是不知道她是谁,不还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吗? 刚知道身份的不是谢韫,而是她啊! 朱缨正想着要不要溜走,守卫已经进去又出来,说请她进去。 朱缨闭了闭眼,帕子在小手里绞啊绞。 算了,豁出去了。 --- 在守卫不解的目光里,朱缨缓缓挪进大帐。 她低着头,看上去十分拘谨,怕是过去九年从未如此瑟缩过。 她走得实在慢,谢韫等了半天没见着人,抬头才看见她在远处,速度如同乌龟在爬。 于是他皱眉:“公主腿脚有恙?” “·····没有。” 朱缨一哽,咬牙道,“那个,我好饿。” 原来是为此而来。 谢韫如实道:“军中过了时间不备饭食。” 朱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8章 回看江北少年时(2) 我…… 谢韫年纪轻,却已经积攒了不少军功,现官至正五品定远将军,是直属江北主帅吴毅的将领。 他手下掌管着不少士兵,没有战役时便带着众兵在校场操练。 此时天色尚早,旭日将升,在天边洒下一道金黄色的辉光。军营外有百姓居住,水乡矮房间隐有鸡鸣传来,被校场上将士高喊的声音掩盖。 练过一阵,谢韫让众人歇息片刻。他随意擦了擦汗,阳光下,脑后高高束起的马尾都闪着光。 昨日听吴帅提起越州异动,若是开战,仅江南军怕是不够,他们江北也需早做准备。 “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 校场外声音嘈杂,谢韫思绪被打断,他起身去看。 朱缨身着利落,正独自一人和比她高出快两个头的守卫对峙,身后未带侍从。 或许算不上对峙,因为对面的守卫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只有她脸色不佳。 谢韫无奈,这几日刚听说她不再闹事,果然没多久就暴露真面目了。 再看下去,指不定这位殿下要生出什么幺蛾子。 他出声让守卫退下,看向朱缨问:“殿下来做什么?” 朱缨露出喜色,却又立刻将唇角压下,严肃道:“不要唤我公主,我今日是来训练的。” “训练?”谢韫诧异。 细皮嫩肉的殿下一副欲盖弥彰的姿态,怕不是来寻开心的。 他沉声告诫:“校场虽不比战场凶险,但操练强度极大,容不得公主戏闹。您玉体尊贵,怕是承受不住。” “不试试怎么知道?”朱缨知道这个小将军瞧不起她,但她还没有试过,就绝不会退缩。 她仰头看向谢韫,声音清脆:“父皇送我来军营,本就是想让我在此历练的。若是什么都不做,我心里不安的很。” “何况,我也想成为母后一样的厉害女子,表哥便允了我吧。” 这小女子年纪小,鬼机灵劲却一点不少。 见朱缨搬出了帝后,谢韫不好再说些什么,最后松口说:“那公主便随我进去,切记,不可捣乱生事。” 且看她进去要搞什么花样。 朱缨欣喜应下。 谢韫把她交给了女兵营,并未多留,最后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离开去了男兵那边。 女兵这边,主事的女将知道朱缨是公主,便不自觉多顾了几分,目光频频往她的方向看。谁知这位公主看着娇贵,操练却很是积极。 她看着旁边的女兵有样学样,动作虽然笨拙,做得也不太标准,但胜在态度端正。一上午下来汗浸透了衣衫,愣是没喊一个累字,令女将大为赞赏。 一同操练的女兵们见来了这么个漂亮又刻苦的妹妹,心中高兴得很,休息间隙纷纷同她打招呼。 谢韫就在不远处,也看在眼里。他承认朱缨的表现出乎意料,自己原本以为这是她新的闹事法子。 他这位公主表妹,莫不是开窍了? 其实朱缨连死的心都有了,只是他们不知道。 公主努力保持神态自若,步履正常地回到大帐。门口帘子刚放下,她就腿脚一软,几乎瘫在了地上,紧接着呜呜哭了起来。 “公主!” 这把照水和照雪吓了一跳,匆匆跪下想要将朱缨扶起,谁知后者迅速躲开,哭道:“别碰,疼,我疼啊······” 二人又慌忙收回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急如焚,不知拿朱缨怎么办才好。 朱缨没想到军营操练是这样的。 进去的时候,她看众人个个精神抖擞,本以为对她来说也不在话下。谁知那些操练动作越来越难,越来越累,她到后面几欲晕厥,眼前都冒出了星星。 偏生谢韫就在不远处,她停也不敢停,只能假装自然,浑浑噩噩熬到了最后。 她现在悔得很,怎么就鬼迷心窍,想出这么个牺牲自己讨好别人的法子! 早知如此,就是谢韫一辈子不和她说话,她也不会踏进校场一步。 朱缨哭累了,发丝都沾到了脸上,抽抽噎噎说:“扶我到榻上,轻一点·····” --- 近来军务繁忙,这一日,谢韫忙到太阳将落,才从外面回到营帐,将将坐下喝了口水。 听守卫禀报说,公主午时回到帐中便哭了个昏天黑地,声音凄惨,直传到了百米开外,后来却诡异地安静了许久,一直到此时才有了些许动静。 谢韫沉默。 上午在校场结束操练时,他还看见朱缨炫耀似的对他点了点头,随即仰首离开了。 他以为自己低估了朱缨,现在又是怎么了? 毕竟是自己带她进的校场,如今朱缨情况不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 谢韫脚步快,来的时候朱缨才从小溪沐浴回来,坐在铜镜前,由照水替她把头发擦干。 朱缨看着铜镜面无表情,唯有眼圈是红的。 她已经有些呆滞了,方才醒来她想沐浴,想起又要跑去几里之外的小溪,不由得悲从中来,又掉了一场眼泪。 她好想回家,她想找父皇,可是是父皇要她走的。 谢韫也对她不好。 回不得宫,江北也不欢迎她。 小公主不禁更伤心了,她觉得自己如话本里的那些穷书生一样,天下之大却无处容身。 正想着,就听门外守卫通传:“殿下,谢小将军来了。” 朱缨心情糟透了,她现在根本不关心谢韫的死活,只想独自待着什么都不做。 不过她还是让谢韫进来了。 她懒得抬头看他,垂着头有气无力:“有事吗?” 谢韫见朱缨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再看她歪在一边有些怪异的坐姿,心中明白了几分。 “上午离开时明明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都是装的?” “不用你管。” 她努力瞪了他一眼,闷闷地说。 她上午为了伪装努力正常走路,感觉每走一步都能跪在地上。 谢韫被她顶回来也不恼,他抿唇:“操练中受伤在军营中是常事,我已将军医传来,正在帐外等候。如无大碍,将养两日便可恢复。” 她嘴硬想拒绝,又听他幽幽道:“讳疾忌医的人,当不了厉害女子。” 这话熟悉的很。 朱缨想起,进校场时她怎么说的来着? “我想成为像母后一样的厉害女子。” 朱缨感觉自己快要七窍生烟,又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最终没有说话,默许了谢韫的行为。 自己这位表妹眼睛红的像兔子,必定吃了不少苦。 谢韫难得嘴上聪明,出言安慰道:“公主虽身体弱,但资质不差,若勤加努力,未必不能得偿所愿。” 朱缨正生气,猝不及防听他说这么一句,怔住了。 奇了怪了,这人是在安慰她? 谢韫不管她怎么想,转身便想走,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 “等等!”朱缨回神,忙站起叫住他,结果起身太快又扯到了伤处,小小嘶了一声。 刚才谢韫的安慰让她心情好了些,现在她顾不得伤,小心翼翼问:“那,你还生气吗?” 谢韫停步,眼中有疑惑:“生什么气?” 她答:“就是那晚我去找你······” 朱缨本想说那晚我去找你要饭菜的事,碍于面子支吾了半天没说出口。 这下谢韫听明白了,所以这人破天荒地大清早来校场给自己找罪受,是为了让他不再生气? 其实那天晚上他先行离开,出去透了透气,便不再恼了。 自己母亲确实是个心善之人,朱缨年纪小,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况且,她并不清楚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9章 回看江北少年时(3) 怎…… 康乐十一年,是朱缨在江北的第四年。这年秋日,江北遭了涝灾,农田淹了不少,他们在军营也不好过。 歹人趁此机会起事,煽动百姓生了匪患,朱缨受命随军剿匪,在伙伴接应下一人轻骑杀入匪窝,一剑砍了土匪头子。 于是,在十三岁这年,她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战功。 夜晚庆功,朱缨受了军中称赞,皇宫那边也赐下恩赏,她自是十分高兴。 只可惜谢韫不在军营,他北上去了淮北,不知干什么去了。 上次二人通书信还是在剿匪前,谢韫告诫她莫要冒险,万事以性命为要。 这两年来江北太平的很,很多将士都回家种田去了。但谢韫不知是不是接了什么军务,整日里神神秘秘的,还常出去四处游历,十天半个月才回来。 这次就是如此,朱缨心里默默怪他,让她在如此欣喜的时候无人一起庆祝。 虽然这几年来她与军中伙伴相处甚好,但他们与谢韫总是不同的。 她郁闷,庆功散后独自散步,走到一片草地上席地而坐,靠在石头上。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这表哥也算半个师父,但两人之间没实在什么尊卑可言,她常单方面和他拌嘴,也慢慢开始直呼其名。 如今二人越来越熟悉,谢韫不在军营的时日,她感到乏味的很。 正想着,朱缨身后有风传来。 她心中一紧,迅速站起,抽出腰间长剑。没想到对方速度更快,她一转身,一件衣裳便劈头盖脸砸过来。 朱缨接住,定睛一看,怎么是她自己的衣服? 她立刻抬头看去,对面人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什么地方赶来。 少年身姿颀长,紧绷着脸:“马上就入冬了,你穿一件单衣?” “你怎么回来了!”朱缨又惊又喜,叫道。 谢韫神情缓和,叫她把衣服穿上,才道:“在回来路上接到消息,说江北军剿匪大胜,殿下立了功。于是快马加鞭赶了一日,才在晚上回到军营。” 原来是专门回来给她庆祝的呀。 朱缨了解这人有话不爱直说,但她现在已经能敏锐的捕捉到他的言外之意,心里美滋滋。 他又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她。朱缨低头拆开,里面放着好几种不同样式的点心。 她眉眼染上喜悦,朝谢韫挤了挤眼睛,奉承道:“还是表哥对我好。” “知道我对你好,下次就别再那样冒险。” 朱缨心虚,说知道了。 不知是谁这么可恶,竟给他传了信。 白日里剿匪时本没有那么顺利,是她用了点损法子,趁虚而入混进匪寨,才一举拿下敌寇首级。 当时朱缨没多想,一心只要胜利,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十分冒险,若是外面的援军来迟一步,她多半就要交代在那里。 看她这模样,八成没有真心悔改。 谢韫沉下声音:“你若真死在匪寨,陛下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朱缨嘴角慢慢放下了。 从九岁到江北,父皇与她偶尔通过书信,但一次都没有叫她回魏都,他们父女已经四年没见了。 这几年朱景与世家矛盾愈加尖锐,但在书信中却还是四年前那个温和的父亲。朱缨能感受到,自己的父亲很爱她,也很想她。 若是她死了,父皇没了母后,又没了女儿,他该有多伤心? 现在应是悔改了。 谢韫摸摸她头,低声说:“所以,你得平安活着。” 左右今日她立了功,朱缨不愿将气氛搞得如此沉重。 她仰头眼睛明亮,扬起唇角故意问:“那你呢?我若是死了,你会怎么样?” 谢韫瞥了她一眼,拉着她往回走,“你今天若是死了,我现在就不该在这里,应该在送公主尸身回魏都的路上。” 朱缨嘴角上扬更明显,嬉笑道:“有表哥给我扶棺,死也值了。” “闭嘴。” --- 之后的两年算得上是一段平静又美好的时光。每日的操练过后,朱缨也没有闲下,跟着夫子学习诗文谋略。 她觉得,自己离实现心愿越来越近了。 谢韫比朱缨更忙。朱缨去营帐找他,常能看到桌案上各类书卷堆积如山,有他自己看的书,也有营中待他处理的事务。 自打老元帅病了一场,军营大小事务几乎全归了他一人,实在是忙碌。 朱缨身上的娇纵无理早就在军营被磨得不剩什么了,在女兵营混得风生水起。 她天赋高,又是谢韫手把手教出来的,如今军中少有人是她的对手。再加上这些年各种小功劳挣了不少,在军中当了个不大不小的校尉,也算是个小兵头子。 谢韫忙得分身乏术,她就常常去帮忙,大多时候确实给他分走了不少负担。 “将军,今日是不是多亏有我?” “公主聪慧。” 只是也有意外的时候,这忙帮着帮着就变了味。 “州府传信说东海近日倭患猖獗,我们要好好筹措舰船才是。” “倭人狡猾,命东海卫加强防卫,如有异动立即报回大营。” “我看话本里说倭人身形矮小,长相奇丑如猴,可是真的?” “······你安静点。” --- 众人原本没把倭患一事放在心上。 倭人阴险,但国小物乏,向来不敢与大魏硬碰硬,只敢在海上如海盗般掠夺民财,待到大魏守军回神赶来便逃之夭夭。这次不知是走了哪门子运,双方交战时海上忽然起了逆风,将东海卫守军的船阵吹得四处分散。 倭人趁机进攻,东海卫不敌,传信到江北大营求援。 谢韫带兵到东海迎敌激战一天一夜,倭人那边见形势不利,便顺着海风灰溜溜跑了。 虽说顺利平定倭患,但海上战场混乱,谢韫百密一疏间还是受了伤,被一支利箭直直贯穿了右臂,一直挺到倭寇尽退。 他在船上漂了一整天,血迹洇湿了半边衣袖,从船上下来便没能挺住晕了过去,只能暂留东海。 另一边朱缨在大营听说了此事,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冲着东海卫去了。 谢韫醒来时,朱缨正坐在他床边往汤药里加糖。她眉皱起,看上去心情不好。 他开口,声音因为刚刚苏醒有些沙哑:“什么时候来的?” 朱缨回:“一个时辰前。” 她把药碗端起,舀了一勺到他嘴边,简短道:“喝。” 谢韫喝下,入口觉得这药味道不对,活像是加了点药材兑成的糖水,怪异的很。 他眉眼间染上无奈:“我又不是你······” 这位公主殿下喜欢吃甜食,害怕喝药,生病受伤的时候往往要在药里加大量的糖,骗自己是糖水才能勉强喝下。 朱缨不容他拒绝,冷着脸喂他第二勺。 谢韫受不了,用没受伤的左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这才结束这场另类的惩罚。 等到喝完药,她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恼意:“受伤不去找军医,硬是耗到倭人逃跑,怎么,你喜欢他们?” 谢韫呛了一下,解释道:“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我身为主帅需时刻盯着,不好走开。” 朱缨懒得理他,拿起空药碗欲走。 她听东海守军说了,江北军来援之后倭寇气焰大减,节节败退,怎么就挤不出时间帮他处理一下伤口了? 分明是他固执,拿性命开玩笑。 “阿缨。”谢韫见她生气,连忙抬手去拦她,忘了自己的伤口。 右臂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还是拉住了她的手。 朱缨大惊,立刻放下碗去扶他,急声道:“你做什么!” 谢韫任由她查看伤口,辩道:“倭人奸诈,不知他们会耍什么花招。我若不时时看着,心中难以安定。” 朱缨听他这么说也生不起气来。她重新坐下,闷闷道:“我明白。” 是她方才着急了,作为军中人,她清楚将帅的责任之重,也知道有谢韫这样尽职的将军,是众将士之福。 “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谢韫明白她的意思,声音变得柔和:“下次上战场,我会更小心的。” 朱缨蹙着的眉舒展,什么脾气都没了,弯起眼睛点了点头。 --- 康乐十三年,南诏进犯川蜀一带,江北军奉旨南下迎战。 此战历时数月,起初南诏兵强力盛,江北军出师不利,调整策略不再与其硬碰硬,改为围困。 南诏地盘小,一心要犯蜀州扩大面积,现在被围得如铁桶一般,国内粮食很快就见了底,军民生存都成了问题。 朱缨带了一队女兵,没有跟随大军部队,而是在南诏周边不断进行骚扰袭击,弄得南诏守军防不胜防,日日风声鹤唳,士气疲靡。最后与江北大军汇合,一鼓作气发动攻势,一路势如破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0章 回看江北少年时(4) 是…… 谢韫走到二人面前,先是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朱缨,随后冷眼转向男兵。 他褪了甲胄,但佩剑还未摘,站在男兵面前比他高了半个头,气势逼人。 男兵无地自容,忙道了一句“末将告退”,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只剩下谢韫和朱缨两人。 朱缨看他脸色不对,试探问道:“等很久了吗?” “若我说不久,你准备与他相处到何时?”谢韫盯着她。 “我本想着找到萤火虫便回的······”朱缨嘟哝着。 谁知找了这么久,这山上恐怕根本没有萤火虫。 “是吗,那为何与他在此谈情?”谢韫神色晦暗,逼问道。 朱缨傻眼了,谈情? 那人不是想与她交朋友吗? 她不解,皱眉辩道:“我们正常说话,如何就是谈情?” 谢韫被一句“我们”刺激到,冷笑说:“夜半三更来后山捉萤火虫,这样拙劣的借口,也只有公主会相信。” 他心里气朱缨易骗,接着讽道:“军中严禁兵士之间谈情说爱,你二人找的这地方倒是足够隐蔽。” 眼见谢韫三言两语便给她定了罪,朱缨气得说不出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不可置信,抬头看见他眼中带着讥讽,委屈便涌上心头。 她红了眼圈,怒道:“你都已经这么清楚了,又何苦来问我?” 一阵凉风吹过,朱缨抖了一下,也逼出了她的眼泪。 见她哭了,谢韫心中的气消了大半,声音不自觉变软:“我若说错,你大可以辩解,何必要哭?” 触碰她手,果真摸到一片冰凉,他叹了一声,脱下外袍给她披上。 “我为何要辩解!” 面前女子被暖意包围,眼泪掉的更凶了。 她哽咽,又偏要大声:“我、我与你说过了,是他邀我来找萤火虫,又不是我约的他!结果上了山,他又说这山上根本没有萤火虫,他找我有别的事,可我怎么会知道啊!” “我在女兵营根本不认识他,还谈情,亏你说得出口!” 朱缨越说越伤心,嘤嘤哭个没完,嘴里还要骂他。 谢韫理智回笼,知道是自己说的话过了分。 他不会哄人,只有将她连同自己的外袍圈进怀里,低声道歉:“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 “你消停点,若是再哭,明早起来眼睛就睁不开了。” 朱缨爱美,听他这么一说果然没了动静,老老实实在他身上蹭眼泪。 她心里别扭着,许久不见说话,只能听见低低的鼻子吸气声。 谢韫有心讨好她,低声问:“他与你说,后山没有萤火虫?” 她不说话,下巴放在他肩膀,闷闷点了点头。 “在这等我。” 谢韫让她坐进凉亭,抽出身上短剑交给朱缨,自己只拿个刀鞘,进了后山深处。 朱缨哭累了,她不知道谢韫要去干什么,乖乖在凉亭里等他。 不久,不远处有树叶窸窣声传来,是谢韫回来了。 谢韫只着单衣,手里捏着刀鞘,走到朱缨身旁递给她。 朱缨不明所以,下意识接过,低头去看。 刀鞘之中有点点星光闪现,随即星光飞出暗鞘,照亮了小小的凉亭,也照亮了她的眼睛。 是萤火虫。 朱缨怔怔看着飞舞的星星点点,神情微微迷茫。 她默默失神,转眼看向谢韫,曼妙眸光里渐渐盛满笑意。 她问:“你这是在哄我吗?” 谢韫不看她,“不是要萤火虫吗,给你找来了。” 他惦记着自己想看,于是深更半夜到后山深处,用自己藏剑的刀鞘,给自己装来了萤火虫。 “表哥呀。” 朱缨此时什么不痛快都忘记了。 她起了坏心思,美眸流转: “军营中那么多男兵,实际上和我都是点头之交,没有一个相熟的。这么多年了,我就与你最熟。” “与其担心我喜欢他们,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呢。” ······ 之后朱缨又说了什么,谢韫都不记得了。 自打他们二人从后山下来,分别回到大帐,他脑海中一直是这一句话。 他突然意识到,朱缨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她今年十五岁了。若是在魏都,说不定都已经定下亲事了。 她的一句话让他忧虑,若是有分寸,自己就该与她保持距离。 虽然他二人并无血缘,但他终究是她表哥。 只是表兄妹吗? 若他当真知足,为何会乱了呼吸? --- 朱缨隐隐发觉,这几日她与谢韫之间的关系好像变了,因为他在有意无意的远离她。 从前她去谢韫营帐,他无论多忙都会让她进去。 自己要帮他处理事务,他也不会拒绝,有时事务不多,便让她坐在一旁看书,到了饭点还留她一起吃饭。 不论是营中议事还是私下相处,谢韫的反应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但令她摸不着头脑的是,现在她去找他,他常以公务繁忙为由避而不见,军中设宴犒劳时也不再与她坐在一起,而是有意无意地向男兵靠拢。 男兵那边见多年与表妹一起的谢将军突然转了性,自是新奇不已,便大着胆子,待他比平时更热情了几分, 朱缨在女兵堆里几次心不在焉看向他,但男兵们将他围簇拥在中间,她连他一根毛都看不见。 难不成是那日在后山自己说的话过了火,唐突了他? 朱缨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得去跟他说清楚。 夜晚蝉鸣声阵阵,到了营中就寝的时间,已是少有人声,仅有远处几支巡逻兵在换防。 朱缨特地挑了这样一个时间,为的就是掩人耳目,想着把谢韫门前的守卫支走,自己好趁虚而入。 不过待到她接近,发现谢韫帐前无一守卫,周边一片寂静,唯余帐内还燃着莹莹烛火。 朱缨心中暗喜,怕是谢韫知道自己要来,这才特地遣走了守卫独自等她。 她急着和谢韫冰释前嫌,便没多想,悄悄步至他门前。刚要掀帘进去,却听到了帐内低低的谈论声。 里面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她不认识。 “江南一带均已布置妥当,现在只等将军下令,便可继续向北推进。” 谢韫的声音隐隐传来,“这几日,西苑那边可有动静?” 那人回:“还是老样子,日日都得闹一番。” 谢韫正想说话,突然瞥见帐外有人影闪动。 他面上蓦地一冷。几乎是瞬间,他拍案起身,将手边一枚印章掷出,向帐外人而去! 朱缨在外面听得云里雾里,正思索,突然听到一阵破空声向她袭来。 她大惊,身下脚步一闪,迅速避过朝她飞来的不明物体。 玉质的印章落在帐外沙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有些心疼,走几步蹲身捡起,还不忘吹了吹沾上的土。 败家得很,上好白玉制的私印说扔就扔。 另一边,谢韫已经掀帐走出。 见是朱缨,他眼中冷厉褪去,诧道:“阿缨?” 说罢他上前,将她上下检查了一番,“可有伤到?” 朱缨看向他,摇了摇头。 她心中满是疑惑,一时忘了自己的来意。 谢韫将她带进帐。 帐内陌生男人普通长相,衣着不俗,看上去三十来岁,正眼含敌意地盯着朱缨。 他道:“将军,此女······” 谢韫打断:“她不是外人。”说罢扫了男人一眼,声音中有警告:“无需在意。” 朱缨武功高,近些年几乎能和他打成平手,方才在帐外又刻意敛了气息,竟让他没能察觉。 他本以为将要暴露,发现是她后反倒松了口气。 有些事,让她早点知道也好。 谢韫又道:“你先退下。” 男人立马低头,恭敬称是,随即出了大帐。 帐内一时安静。 见男人离开,朱缨若无其事笑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1章 回看江北少年时(5) 他…… 一听疏远,朱缨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当即兴师问罪:“如今难道不是谢将军主动疏远于我?” 谢韫哑然。 近日他确是有意不多与朱缨相处,但他不是想疏远,只不过是怕自己心思不纯,到头来二人翻脸,连兄妹也做不成。 更何况,谢家的那些事······ 她是如此磊落的人,向来见不得那些腌臜事。 谢韫心中前所未有升起一丝的悔意,又很快被他狠狠挥散。 他眼中情绪不明,终于下定心思,向她坦诚:“近几日谢府闹出的动静,想必你也听说了。” “是有耳闻。” 他没接她的话,而是改说谢家的事,朱缨有些不快,却被他弄得莫名紧张,只好顺着他的问题走。 这些天谢府可是热闹,据说谢韫父亲,也就是家主谢宣的妾室与府内侍卫有染,被扣了好大一顶绿帽子,闹得满城风雨。 朱缨不解,这事说大也不大,无非是名声不太好听。辰阳公主早逝,谢韫又离开谢家已久,听起来与他没什么关系。 大晚上的,难不成要和她八卦? “是有什么问题吗?”她忍不住问。 谢韫没有回答,直直望向她:“想听听我从前的事吗?” --- 谢韫之母辰阳公主本是江南人,后来被收养进宫,从小和当今圣上朱景一起长大,姐弟间情谊甚笃。 这位公主虽然聪慧,却没有什么野心,再加上自小患有心疾体弱,便没有如旁的皇子皇女般参与朝堂之事,而是日日绣花弹琴,一心只想着嫁个好人家,将来回到自己的家乡。 那年春日,谢宣代谢氏至魏都朝见皇帝。 刚及弱冠的江北才子一袭月白锦袍,容貌举止俱是俊逸不凡,只一笑便将百花烂漫都比了下去,勾走了年少公主的心。 那天过后,辰阳公主茶不思饭不想,终于求到了圣上面前。 当时的皇帝还是朱缨祖父,老人家怜爱辰阳,最终允了她的婚事,准许其在魏都建公主府。 只是这位公主心思单纯,认为江北与江南不过一江之隔,距自己家乡甚近,便一心要与未来夫君去江北。 那年秋天,辰阳公主如愿远嫁,自此与魏都相隔千里。 成婚后,两人也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次年,辰阳公主诞下小世子,取名为韫。无奈生子后落下了病根,再加上心疾顽固,她的身子骨便越发虚弱起来。 谢宣喜好风雅,常常去琴楼戏院看戏听曲,这一来二去便认识了不少女子。辰阳纯善,惦念夫妻情谊不愿声张,加之江北天高皇帝远,谢宣行事便越发放肆。 而辰阳公主这边呢,她因体弱无法侍奉夫君,以为自己有嫡长子傍身,下半辈子已是安稳,便由着他去了,甚至帮着谢宣,暗中纳下了一房良家妾。 大魏开国皇帝乃是女子,因此女子地位甚高,与男子相差无几。除非是女子过于高嫁、男子入赘或是皇帝充实后宫,男女成婚后通常不纳妾。 辰阳公主这般做法在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人人均为公主抱不平,偏生她不这样认为。 妾室姓常,姿容过人又唱得一口好曲,甚得家主宠爱。 起初她还算安分,后来见这位公主主母在江北无所依靠,身体虚弱又性情和软,便逐渐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于是勾结医士,在原本医治心疾的汤药里动了手脚,让药性变烈。 辰阳无所察觉,心疾却渐渐加剧,身体日益衰弱下去。谢宣日日与小妾厮混,连带着自己的嫡子也闭门不见。 因此,谢韫的童年很少有父亲的参与,只看得见缠绵病榻的母亲和悉心教导自己的祖父。 谢韫的祖父谢秉历经三朝,曾经担过太子太傅,后来官至首辅,深受器重,年老致仕后便回到家乡江北荣养。 老家主英明睿智,将嫡长孙留在身边亲自教导,又对辰阳这位公主儿媳多加照拂。 然而,饶是谢秉屡屡警告,照样无法左右自家儿子的心。 多年来辰阳独守空房,眼见着常氏春风得意,心中越发积郁难消。更何况心疾艰难,又日日服用烈药,身体早已是虚弱难当。 家中长媳病体不愈,谢秉又倒下了。老人家明白长子昏聩,是个扶不起的烂泥,临终前将自己积累半生的势力与人脉悉数交给了疼爱的长孙。 那一年,谢韫八岁。 谢秉去世,谢宣接任家主,这对辰阳母子来说不是好事。下人惯会见风使舵,多年来,常姨娘在后院只手遮天,而主母软弱无宠,又无半分公主之势,是最好拿捏的主。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那天是个雨夜,辰阳精神气好了一些,便拉着谢韫出门散步透气。 行至花园时,谢韫记得母亲先是身体一僵,接着开始剧烈颤抖,而后捂了一下心口,若无其事地拉着他转身离开。 甫一回房,她便如秋风中飘落的树叶,直直倒在了地上。 年少的谢韫吓坏了,慌忙让侍女去请医士,却只收到了医馆遍寻无人的消息。于是他又叫侍女通知父亲,去其他医馆找医士。 母亲在自己怀里温度渐冷,呼吸艰难,那时候,他心里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母亲最终没等到医士,也没等到父亲。 呼吸停止的那一刻,谢韫听到母亲声音微弱,最后唤了他一声。 “韫儿······” 二十五年何其长,可她没有回到日思夜想的家乡,也未能带自己深爱的孩子,去看一看江南的水草。 那天的夜很长,雨也很大。 人人都说辰阳公主是因病早逝,但谢韫知道,不是的,他母亲虽体弱,但还不至于油尽灯枯。 当时在花园让母亲颤抖的那一幕,他也看到了。他看见自己那又敬又畏的父亲,和他心爱的妾室在不远处的廊下肆意调笑,做着一些恶心的事。 辰阳公主下葬后,谢韫自请去江北大营参军。 他尚且年幼,待在府中势必遭人欺凌,他要去军营立战功,查清楚真相,再也不要受制于任何人。 待到他羽翼丰满,便是为母报仇之时。 谢韫走后,常氏在府中好不痛快,唯一不如意的便是始终没给谢氏再添子嗣,不知是不是因为谢宣早年纵情声色,掏空了身子。 她一日无子,便一日无法站稳脚跟,自是心急如焚,时间长了便动了歪心思,想着侍卫年轻力壮,必能给她一个孩子。 不过,这见不得台面的下作事很快就被揭穿了。谢宣得知后怒不可遏,将常氏关进了柴房,听闻是日日折磨,生不如死。 - 朱缨低下头擦眼泪,谢韫莫名,低头看她微红的眼,“你哭什么?” 她难过:“我本以为你身为公主之子,小时候必是舒舒服服长大,无一处不顺心,谁知还有这般经历······” 不料她感性至此,谢韫无奈,安抚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介怀。” 朱缨伤感完理智回笼,这才问道:“所以,你便是借着谢老大人当年给你的那些资源,建立了如今的渐台?” 谢韫颔首,道:“祖父一生鞠躬尽瘁,积累下的人脉都是不可多得的大才,若没有他们,渐台不会发展如此之快。” 她点点头,又说:“那常氏好生可恶,若不是你查出她那些事,想必现在还在你家府上作威作福呢!” 其实她觉得谢韫那便宜爹更不是个东西,但碍于他的面子没说出口。 “你猜到是我了?”谢韫挑眉,觉得朱缨很是机敏。 她得意,“我不仅猜到了,我还知道,你当初成立渐台,八成就是为了查明辰阳姑母去世的真相。” 谢韫眼底有笑意,“阿缨聪慧。” 他一顿,看似漫不经心:“外面只知常氏与侍卫有染,被我父亲责罚,但实际上远不止这些。” 在朱缨好奇的目光中,他心中沉沉,直视她说:“常氏之罪是我向父亲告发,以他的脾性,必会让常氏生不如死,连带着她的家人都不会好过。” “参与过谋害主母的下人、医士,如今都已死。另外,谢氏家主因妾室之事大怒,当晚误食了脏东西,导致身体受损,此生都不会再有子嗣。” “这些都是我所为。” 谢韫心如死水。 今晚她撞破渐台之事,他不愿再隐瞒,索性将一切告知于她,也是给自己一个痛快。 现在她知道了全部,便会明白自己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好,又该怎样看他呢? 朱缨愣住。 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止于常氏便算结束,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大的事。 谢宣是家主,他不能再生育,也就意味着谢氏只会有谢韫这一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待到谢宣百年之后,江北谢氏这个庞大的家族就是谢韫的囊中之物。 为了替母报仇,不惜牺牲自己的父亲。如此手段,实在是······ 实在是太解气了! 朱缨赶紧问:“那你做了这些,你父亲他知情吗?” 若是知情,谢韫岂不是犯了谋害生父之罪?到时候别提什么继承家族,说不准她还得亲自去保人! 谢韫垂下眼,如实说:“他并不知。” 为母报了仇,借人之手了结恶毒庶母,还无形间料理了昏聩父亲,永绝后患!如今谢宣被宠爱的妾室背叛,成了孤家寡人,便会念起告发常氏的谢韫,念着他的好,从而想要重拾父子之情,心甘情愿将谢氏交给谢韫。真是高明极了! 见朱缨的表情带着一种诡异的热情和崇拜,谢韫心中不安,试探性叫道:“你怎么了?” 朱缨回过神,眼睛亮得好似盛了星辰,“没什么,我觉得你当真是智谋过人,天衣无缝!” 谢韫怔怔望她,开始怀疑自己说的话。 朱缨的反应,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还在喋喋不休:“我跟你说,对待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就该如此,若换做是我,定要拿柄长枪过去······” “等等。” 谢韫打断她,不确定地问:“只是这样?” “我对亲生父亲下手,你不会觉得我虚伪又狠毒吗?” 朱缨感到迷惑,“为什么会那样觉得?替母报仇,做出什么事都是情理之中。你那父亲对你只有生恩,没有尽到半点养育之责,我可不希望你被那劳什子孝道禁锢得不会动。” 原来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事,在她心里根本不值一提。 谢韫心中震颤。 她反应过来:“你是怕我因为这点子事对你心生芥蒂?” 见他不语,她心中的猜测确定了大半,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你真是······” “不对啊。”她又觉得不对,重新问回最初的问题:“这件事我之前又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想说话,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我·····” 朱缨直言:“那日我在后山说的话原就是玩笑,若你是因此事对我避之不及,那么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2章 回看江北少年时(6) 她…… 有士兵发现,越州之战虽已胜利,作为功臣的谢将军却无半点喜色,从战场上回来后除了军医交流,几乎没有与别人说过话。 没人敢去触他霉头,只敢远远议论。不久有军令传下来,谢韫要亲审抓获的战俘,怕是小朱将军的重伤让他受了刺激。 毕竟,朱缨这次实在是凶险。除去几处深可见骨的刀伤,还有一处箭伤极重,直直贯穿了肩膀。若是再往下一寸伤了心脉,便是回天乏术。 军医在大帐中忙活了一整夜,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可如今仍是昏迷,算下来已有近三天了。 谢韫在朱缨床前守了两夜未眠,终于被照水劝着去洗漱了一番,才在软榻上闭了会儿眼,但他睡不安稳,没过多久便醒了。 此时朱缨还未醒,他去看了一眼,索性把公务全搬到了她这边。 战事初定,大营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他不得闲暇。 谢韫坐在书案前,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屏风后沉睡的朱缨。 他眸光微沉,不知在想什么。 那日班师回营的路上,朱缨的血几乎染透了他的铠甲。 殷红滴落,他手中湿热,心里却是压抑不住的冷。 祖父和母亲都走了,你也要弃我而去吗? 他拿着毛笔的手用力,眼底渐渐染上疯狂。 从前他畏缩,觉得朱缨对他无意,那他便做一辈子兄长。可是现在,谢韫不愿了。 士族偏爱近亲通婚,真正的表兄妹尚且可以,他们之间并无血缘,为什么不行? 她拿他当兄长,无妨,她总会开窍的。 若她爱上旁人······ 谢韫将手中快要变形的狼毫笔放下。 他起身,缓缓步至朱缨床前,拉起她微凉的手。 榻上女子无知无觉,面上是重伤后病态的苍白,一动不动在昏睡,不似往日鲜活。 快醒来吧,阿缨。 待你醒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寻来。 忽然,朱缨眼球转动了一下。 她感受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温热而有力,这份暖意让她不自禁想要靠近。 是你吗? 她身上哪里都疼,但努力蜷曲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 “阿缨?”谢韫原本垂着眼,突然感受到朱缨的动作,忙抬眼看她,平静无波的眼中迸发出希冀。 只是朱缨伤得太重了,他不死心,又唤了她好几声,却没了方才的反应。 转眼晌午便要过去,帐外守卫来禀告事务,谢韫无法,最后摩挲了一下朱缨的手,转身出了帐。 待到事了,太阳已经要落山了。 谢韫正往回走,离大帐几步远时,听到里屋照雪喊了声“公主醒了!” 他一振,控制不住加快速度,所有疲倦都不见了踪影。几步掀开帐帘,见朱缨正由人扶起,靠在软垫上准备喝药。 被人扶着坐起的那一刻,朱缨只觉得全身各处的感官都随之苏醒,剧痛袭来。她狠狠皱了眉,恨不得来个人将她打晕,继续昏迷下去。 帐帘掀开,是谢韫回来了。 她忍着不适,侧首看向快步走来的人。 谢韫这几日显然也不好过,他眼底生了血丝,下巴冒了青白的胡茬,手臂上缠着的纱布难以完全遮住,束袖外露出一抹雪白。 明明也受了伤,却还是如往常一样忙碌,好像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关心。 榻上女子好像瘦了一圈,唇上无甚血色,只用一双依旧澄澈的眼怔怔盯着他。 谢韫胸前起伏,他身形高大,缓缓走到床边蹲下,尽量与她平视。 “感觉怎么样?”他轻声问,又有些沙哑。 朱缨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就红了眼。 人前他们是同袍,上下级分明,人后却不是,他会教她用枪、为她上药、替她挡伤,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将帅,也会因为她而心慌气恼,又被她一句话哄好。 这样的特权,只属于她一个人。 后来,她的眼神开始追随他,种种情绪也为他牵动。有一种感情控制了她,而这份感情绝不是亲情。 “······你起来。” 许久没有说话,朱缨的声音低哑。她让谢韫坐下,看着他略带憔悴的眉眼正含着关切。 她被这一眼击中,原本能忍受的痛苦好像突然加重了不少。 帐内众人早已退下。她不愿再忍,撑着向谢韫靠近了些,随即眼中盛满的泪簌簌落下,脸埋进他怀里哽咽。 “我疼·······”动作间牵动了肩上的伤,可她不在乎。 哪里会是兄长呢?她明明那么爱他。 谢韫被她的动作弄得方寸大乱,他担心碰着朱缨的伤口,僵着身子任她抱。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把一只手虚虚搭在她未受伤的后腰处。 他摸她头发,声线中含了不自知的慌乱和自责:“是我不好,当时支援若能早一步,我······” “你又要怪自己吗?”朱缨哭得一抽一抽,打断他的话。 这人总是这样,每次她出了什么事,他便恨不得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战场上刀剑无眼,哪里是他的错呢? 可人就是这样,爱一个人,便见不得她受委屈,甚至不知天高地厚地,将上天带给那个人的磨难,尽数归咎于自己的不完美。 她从谢韫怀里出来,掀起他一边衣袖,“你呢,你疼不疼?” 二人挨得极近,朱缨能看到他手臂纱布下一抹红色,是隐隐渗了血。 她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颊上泪渍未干。谢韫抬手帮她拭去,低声安抚道:“只是小伤。” 这点伤不及她的十分之一重。他不想再提,拿过一旁小几上的碗,专心喂她喝药。 朱缨小时候怕苦嗜甜,可行军之人什么苦都吃过,时间一久,便不会再怕区区一碗汤药。 她喝得很快,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谢韫拿起锦帕帮她擦了擦嘴角,又拢好她身上单薄的衣裳,提议道:“还是躺下为好,仔细伤口。” 朱缨漱了口,乖乖躺下。 她受伤太重,身体还很是虚弱。没拉着谢韫说了几分钟话,便撑不住眼皮的沉重睡了过去。 谢韫坐在床边凝视她的睡颜,久久不愿离去。 又过了一刻钟,他才起身,轻轻将手从朱缨手中抽出。 她这样,叫他如何舍得放手。 --- 康乐十五年,两江大营远征南越得胜,南方彻底安定,大魏终于收复了这一富庶的希望之地。 之后,海上贸易逐渐放开,百姓生活日渐富裕,处处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江北大营这边,原先的主帅吴老将军已逾耳顺,向朝廷上书乞还,安心回家含饴弄孙去了。 半生戎马,攒下无数战功,最终能够衣锦还乡,是难得的有福之人。老将军回乡喜悦,临走前毫不客气地将全部担子推给了谢韫。 营中信任,功勋又足以服众,谢韫接下圣旨,顺理成章接管江北大营,成为了大魏最年轻的一营主帅。 朱缨在营中摸爬滚打了八年,资历上自是不必说,两广一战中又立下大功,官职也得到了擢升。 成了主帅,谢韫这边事务更是繁重。朱缨开了窍,恨不得时时与他在一起,而今却发现与他说句话都要挤时间,心里很是不满。于是待伤恢复,她便省了谢韫来看她,日日跑到主帅营帐晃荡,反而自己的营帐好像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谢韫被她闹得不习惯,试探说:“你身体方大安,还是要注意歇息才是。” 朱缨不高兴,“你嫌我烦?” 谢韫默默闭了嘴,生怕惹了她生气,以后便不再来了。 一抬头就能看见朱缨,他自是欣喜,只是有些摸不清她在想什么。 她受了次伤,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这厢朱缨见他不说话,心中急了,当即起身瞪他。 她声音不大,却滔滔不绝: “好啊,我当之前那段时日你为何疏远我,本以为是在后山那次吓着了你,原来根本就是嫌我烦!还跟我扯什么‘并非兄妹之情’,我是鬼迷心窍才信了你的话!你拿这些甜言蜜语诓我,可见熟练的很,平日里定是与旁人哥哥妹妹相称惯了。如今无人可招惹,便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3章 回看江北少年时(7) 我…… 朱缨在帐中单独坐了很久,胸中一腔沸水还是没有恢复平静。不成想谢韫竟追了过来,而且未经通报就径自掀开了帐帘,可见有多匆忙。 她错愕:“你······” 见她神情古怪,谢韫才意识到不妥,当即僵住步子,停在了原地。 他回头望了一眼门口,又看回她,声音很不自然:“抱歉,是我太急了。” 他的姿态是前所未有的局促和别扭,竟又要转身出去,重新通报后再进来。 朱缨见状连忙阻拦:“好了好了,你快回来!” 谢韫才作罢,乖乖过来。 见他走近,朱缨立刻想起自己才在帅帐大放厥词过不久,窘迫地别开眼不敢与他对视。 本以为最早也要到明日才会与他再见,谁能料到他会这么快追来啊,一点缓气的时间都不给! 谢韫现在无暇照顾她的想法,一心只想要答案。 他竭力保持平静,眸中光亮却令人难以忽视,“在帅帐的时候,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顾左右而言他:“什么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谢韫不恼,只是胸口起伏,明显有忐忑:“那我告诉你我的意思。” 他开口,一字一句珍而重之: “我喜欢你,你呢?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朱缨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意识到谢韫在说什么。 成功消化掉他的话语后,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充斥在耳边的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好像不只是自己的?还有他的······ 她迟钝地一低头,望见他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这些都是买给我的吗?” 谢韫抿了抿微干的嘴唇,想起同袍说过的话,如实道:“从前听李际他们说过,如果男子过于吝啬,是不会被心爱的姑娘垂青的······” 如他这样的人,也会暗暗记下这些私下偷偷说的浑话吗? 朱缨忍不住眼一弯。 “我给你买了······” “不用向我介绍。” 她抢先打断了,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包包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其实她已经闻到了香味,谢韫最了解她,每次都会买她喜欢的东西来投喂的。 这种小事,根本不用担心嘛。 她心想:你的上一个问题,我还没有回答呢。 这么重要的事也不着急,真是······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可朱缨依旧没有答复,而是莫名开启了一个新问题:“你是谁?” 他微怔,还是答:“谢韫。” “我是谁?” “阿缨。” 朱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但她还是遵从本心:“你喜欢的是谁呢?公主殿下、小朱将军,还是你的表妹?”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答案,这不就是在为难谢韫吗? 明明这些身份都是自己,可不知为何,她却突然钻了牛角尖。 谢韫却没有感到奇怪,他说得清清楚楚,好像知道她想要什么: “我喜欢的是朱缨自己。” 话音落下,朱缨恍然,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好像忽然消散了。 一直以来,自己都担心别人因身份而看重和喜爱她,甚至心生逃避,害怕听到不愿接受的答案。 她因此不安,在发现自己对谢韫的感情后,这种感觉就更甚。直到现在,她心里那块石头才轰然落地。 千万个身份里,她最想成为她自己。 于是,朱缨也不再胆怯:“我也喜欢,我喜欢谢韫自己。” 终于得到了盼望已久的回应,谢韫浑身一轻,仿佛身后忽然涌起一个巨大的皂角泡泡,让他整个人都飘起来。 这种喜悦格外陌生,与打了胜仗、得报母仇时都不一样,强烈得难以抵抗。 他久久凝视着眼前人,由心地笑了。 那笑中不添任何杂质,没有强撑的冷漠,没有埋藏的怨恨,只有纯粹的欢喜和满足,亮如寒星的眼里也开出了一片繁花。 朱缨很少见他这样笑,不禁短暂一愣,随后也咧开嘴角。 心里那点咚咚声好像越来越大了,像有只鸟儿正扑腾一样。 她红透了脸,先发制人地圈住他脖颈。 少女自顾自跳起来。 谢韫将人稳稳接住,双手托住后腰和脊背不让她掉下去。 然而这还不够,他就着这个姿势,甚至孩子气地带她转了好几个圈,惹得朱缨实在没忍住,脸埋在他肩头傻笑出声。 好蠢的场面,可不能让别人看见。 她稍稍抬起头,与他面庞近在咫尺,垂在身后的一束乌发都飞到前面,从谢韫耳边痒痒扫过。 “你喜欢我,就要喜欢全部的我。乱发脾气、不讲道理、固执又记仇的我,你也要一样喜欢。”她说。 后者一边抱着她,一边仰头看她,“它们都是组成你的一部分,不是吗?” 那些都是她的属性,失去任何一个都不再是完整的她。 他喜欢她自己,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只要是她,他就会一样喜欢。 何况,她说的这些算什么“缺点”呢?只是一些可爱的小性子罢了。 左右他不会让自己掉下去,朱缨索性松开手臂,改去触捏他红起来的耳垂,摸起来热热的。 忽略了某人不自在的模样,她弯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更加凑近他,用动作表示了自己的情绪。 “姑母不在,以后换我疼你啦。” 她忍着悸动,蜻蜓点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 这年中秋,谢韫带着朱缨离开军营,去谢府祠堂拜见了他的祖父和母亲。 这几年间,朱缨不是没有来过谢府,但这次情况特殊,她心里不断默念,却还是生出一阵紧张来。 然而当真正进入古朴厚重的祠堂,面对着座座牌位和盏盏明烛时,她心中那点局促又奇异地消散了。 她双手合十,小声喃喃:“谢老大人,辰阳姑母,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他的。” 这话说的。 谢韫没有出声打断,垂下的眼中含着暖色。 自从母亲离世,他便去了军营,少有踏足谢府的时候,只在逢年过节才会回来拜祭祖父和母亲。 今日与从前一样是来祠堂,却不是他独自一个人了, 从祠堂出来,朱缨拉着他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忽然想到什么:“诶,之前你说军中禁止谈情说爱,那我们岂不是犯了禁?” 虽然她不记得军规里有这么一条,但她相信谢韫对军规定了如指掌,肯定比她强得多。 “······” 他默了一瞬,片刻后抿了抿唇,坦白道:“没有,那是我编的。” “哈?” 朱缨险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想通了他当时那样说的动机,看穿一切般横他一眼,“怪不得······” 那时她要是真跟那个男兵有些什么,某人岂不是要暗搓搓怄死?可不得找个能压得住自己的东西来忽悠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4章 一句远方的情诗 几乎将酸一…… 从贤太妃宫里出来,天色已擦黑了。 朱绣见时辰不早,便没有强留朱缨,两人一个向西回临平宫歇息,一个向东朝承明殿去了。 “陛下,是蜀州的信。”回到寝宫,照雪过来禀报。 朱缨本欲早些歇息,此刻睡意登时去了大半,接过书信的动作略带了急切,将印得严丝合缝的火漆揭开。 有点厚度的信封中放了不只一张纸,粗略扫一眼,看样子足足有七八张。 她丹凤眼弯了弯,随即全部取出,从最上面的一张开始看。 最开始的内容十分官方,完全就是以臣子口吻写给君主的奏折,大致交代了近期蜀州的情况和赈灾成果。 这些东西她在早朝时已了解不少,但还是耐着性子细细看完,得知蜀州状况向好,眉头就渐渐舒展开来,接着往下看。 再往后的笔迹明显松弛了些,写的是他在蜀州经历的一些趣事,上到发现牧县人不似寻常蜀州人般嗜辣,下到有猫偷偷钻进他的住处,洋洋洒洒,几乎事无巨细向她汇报了一遍。 朱缨不觉得无聊乏味,津津有味地从头看到尾。 到了最后一张,来信之人终于忍不住显出原形。从女帝的寝食开始问,俨然一副老妈子的模样,然后提到自己在蜀州如何孤寂,几乎将酸一字透了个尽。 朱缨没绷住笑了一声,目光继续向下,发现最后还留了一句诗。 东君忽沉暮,犹自望星关。 她一怔,随即眼中泛起暖意,唇角的悦色显露无遗。 谢韫不善用言语表达爱意,但外物会代替他说话。 似是心中有感应一般,朱缨拿过一旁的信封,手指在外面摸索,果然触碰到一个小小的鼓包。 她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发现是一串红豆,上面还连着几片翠绿的叶,应是在蜀州那边摘下不久。 朱缨轻轻哼笑了一声。既然相思,就加快动作,速去速回。 她将书信和红豆仔细收好,然后将笔沾上墨,伏案静静开始写回信。 写到最后,她微微歪了头,接着眼中划过戏谑,也在最后题了一句。 搁下笔,朱缨抬头问照水:“宫中可有地方种了红豆树?” 待谢韫接到她的书信,已经是几日后的事了。 他将事务交代完,才回到住处关上房门,然后拿出收在袖中未曾弯折的信,揭开信封。 看着纸上行云流水不失锋利的笔迹,好似书写之人的温度也随之传到了他手里。 谢韫眼中泛起柔色。 天子的墨宝何其珍贵,分明看了他厚厚的一叠信,却只给回复了短短两页纸。 纸上的内容也好似公事公办,对他先前信中的问题一一作了回答,此外还在他写的事情里挑了两件,惜字如金地写了几句,接着一番慰问,就当是已经批复。 一封简短的信,说白了大意就是—— 饭吃了,觉睡了,你的信朕都看过了,祝你安好。 谢韫没觉得灰心。他不善说那些肉麻的情话,而朱缨与他不同,喜欢有什么说什么,却总是拉不下面子,用笔墨留下最真的想法。 是以她写信向来如此,不了解的人以为敷衍,但她必然已经认真看过了书信。 他眼睛不离手中信,继续往下看。果然,在第二张纸的最后,他终于看到了想看的东西。 前面的字句好像没有感情一般,到这里便露了馅。 映入眼帘的是一句诗,正好与他上一封信中的那句相对。 空对相思子,星关不欲言。 徒然与红豆对望,宫阙深冷,寂寞无人言语。一字一句满含凄切,尽是相思,怎一个难捱了得? 若换作旁人,现下说不准已经开始落泪了。可谢韫多了解她,看完后久久未言,最后没忍住弯起唇角。 说朱缨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对诗词歌赋的理解均异于常人,脑子里都是旁人从未有过的想法。何况,她并非伤春悲秋的人,要是换一个她平常的做法,应是写一句轻松些的来宽慰,而不是留一句如此沉重的,让他一人徒增伤感。 所以,她的意思可能是—— 光拿串红豆来有什么用?不如早去早回来得实际,我懒得与你说。 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感觉到自己精准接收到了她的意思,谢韫眉间沉郁尽数散去,不禁笑出了声。 他从信封中掏出一串红豆,不过不是他当时放进去的那串,应是她从宫中不知道哪里摘来的。 不是说没用吗,那为何还要寄来一串? 口是心非。 他在心里笑她,手上小心翼翼装进腰间的荷包。 “督帅,外面都准备好了,特来知会您一声。” 一阵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叩叩的敲门声响起。他将信收好放进木屉,扬声朝门口道:“知道了。” 门外兵士应声。过了片刻,谢韫也走出房门,带了几个人快马往锦城边缘去了。 他们带来的赈灾物资量大,再加上蜀州之前的,锦城原本的几座仓库已经放不下,只能在郊外临时搭建起一些军用营帐来作储放之用。 之前这些事务是由太守杨茂在管,今早谢韫方从邻近的青县察看灾情赶回,午后有些闲暇,便打算来这边看看。 掀帘进了主帐,里面正忙碌,几个主薄从吏正在案旁整理文书,见了他匆忙行礼,神情俱是意外,“督帅怎么来了?” “正好闲暇,过来转转。” 几天的相处议事下来,其中有两三个是熟面孔。 谢韫颔首,“你们正常办事,不必在意我。” 许是实在抽不开身,几位属官恭谨应下,便赶紧低头投入手上事务去了。 谢韫自顾自环视帐中一圈,一众灰蓝暗褐中突兀地夹杂着一抹湖绿色衣裙,一眼望去十分显眼,看身形像是个年轻女子。 帐中不是没有女官,此人装束利落并无繁冗缀饰,但看衣着不像属官,倒像是个官家小姐。 他微微皱了眉,问:“那是何人?” 谢韫身后跟着一位主事,是来到锦城后杨茂担心他身边人手不足安排的助手,不过他习惯用自己的人,有什么事还是照常吩咐谢成和肖远。这位主事也是个识趣之人,只在谢韫传唤时出现,从不乱献殷勤。 主事今日奉命跟随一起,向他望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忙回答道:“那是太守府上的姑娘。” 谢韫听罢眉头皱得更紧:“纵是杨茂的子女,也不该在仓廪府库中随意游荡。” “督帅有所不知。” 主事听完毫不慌乱,而是笑着继续道:“姑娘聪敏早慧,及笄后常助太守处理些日常事务,全当历练。起初众人本是不服,可一番较真下来均不敌姑娘心细能干,便心服口服,再无异议了。如今灾情当前,姑娘怕人手不够,便过来帮帮忙。” 官员借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5章 一只百年难寻的草包 你这屎…… 门外传来众人问礼的声音,谢韫循声转身,见杨茂掀开帷帘急匆匆进来,揖道:“督帅怎的来了?” “城中状况见好,便来这边一看。” 他答道。看杨茂袖角都沾上尘灰,应是刚从哪处灾民安置地回来。 杨茂了然,余光瞥见那边绿色衣裙的身影,忙抬高声音道:“灵儿,还不来见过督帅!” 大魏援军驻扎在锦城这么久,他怕冲撞了贵人,始终没让一双儿女露面。但今日谢韫来了,想必也已经看到了杨锦灵,还是主动介绍和解释一下为好。 “不必了。”谢韫道:“方才已见过。” 看杨茂面露疑惑,他补充道:“杨姑娘的案册写得不错,便交谈了几句。” “原来如此。” 杨茂神情中的不解散去,笑说多谢指导小女云云。 “那日听大人说,这里与城东商市离得不远?” 离开主帐,谢韫又随杨茂一同去看了几个营帐,确认没有纰漏。 待到看得差不多,他才停下步子,声音平稳:“现下时辰还早,本督欲前去一观。太守自便就是。” “锦城商市乃是整个蜀州最为繁华的地方,督帅可放心去。” 笑眯眯目送谢韫等人骑马离开,杨茂准备去歇歇,自家女儿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将他吓了一跳,忙抚了抚胸口。 “父亲,您真的不跟着去?”聪慧能干的女儿一改往日的淡定,脸上带着几分忧心忡忡。 杨茂再度不解,于是听见杨锦灵说:“看来是兄长未曾知会您,他今日一早便溜出了府。” 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此时的杨茂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那个臭小子只要偷偷出府,十次有九次都是去商市厮混! 一想到谢韫很可能碰到杨锦澄,而自己却不在场,他胡子一抖,气得狠狠拍了下大腿。 顾不得与女儿多说,杨茂忙不迭拉了一旁的小厮,“快,我们去商市寻督帅!” -- 在商业发达的蜀州诸城,不少百姓凭依商市维持生计。身为治所的锦城更是如此,灾情一见好,城东商市便立刻恢复了开放。 刚过未时不久,正是热闹的时候。街道两侧遍是锦绣红绡,人潮如织,多的是碧眼高鼻梁的外国商人,牵着的骆驼马匹背上驮着沉甸甸的货物,操着一嘴拗口的大魏官话与店主还价。 密集的市肆摊位间叫卖声不绝,有产自大魏的瓷器、丝绸,有产自西南小国的木雕珠宝,甚至还能见到北部草原上才有的奶酪和烈酒。 穿着麻布短衫,露出宽腿长裤的南诏少年衣领上挂着繁复精致的配饰,手臂上托着两只活蹦乱跳的黄毛猴子,不停表演着各种花哨的杂技,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高声叫好声。 “早就听闻蜀州商市热闹非凡,最繁华之处连魏都也有所不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红缨军统领肖远奉旨来蜀护卫,今日也随谢韫来了城东,跟在身后不由感叹。 “欸?那不是杨太守吗?”肖远疑惑出声。 谢韫闻声回头顾看,发现方才送他离开的杨茂居然也来了商市,正带着几个人小跑着往他们这边赶,扶着腰带身子摇摇晃晃,十分滑稽。 “总算找到督帅了,老臣来得还不算迟!”几人停步稍作等候,杨茂气喘着到了谢韫面前,显然是累得不轻。 他抽出布帕,擦了擦流到鬓角的汗,殷勤笑道:“方才欠考虑,督帅先前未曾来过商市,今日是第一次,还是老臣与您一起为好。” 说着话,他悄悄扫视谢韫周围,没有看到杨锦澄的身影,暗自松了口气。 说起这位杨家公子,分明与杨锦灵是亲兄妹,性情上却没有相似之处,才干也不及其万分之一。 他自幼不喜读书,长大后也不愿入仕为官,反倒日日去商市集肆与胡商厮混。多年来办了两件全蜀州闻名的大事,至今令人议论不绝—— 其一是将交好的几十个商人带进太守府中喝酒,太守得知后怒而将其打出家门;其二则是与一个在商市相识不到半天的南诏少年一起去花楼寻欢作乐,待到他喝醉醒来,发现身上的钱袋早已被偷走空空,就连原本身上穿着的锦罗衣袍也被扒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身不值钱的中衣。 在蜀州百姓眼里,这位太守家的公子是位百年难寻的草包,是天爷派来给太守府的劫难。杨茂作为父亲也深表认同,无从反驳。 这臭小子,最好别让他们遇见。 “有劳杨大人。”谢韫对杨茂的改变主意没说什么,继续向商市深处走。 “看蜀州去岁上报的折子,匪患较从前轻了些。如此,商业发展应是更无顾虑了。”他道。 杨茂称是,神情中也多了轻松:“正是。周边小国依附大魏过活,蜀州乃是贸易门户。少了这一威胁,商市比往年更繁华,百姓的生活也能更富庶好过些。” “大人治理有方。” 谢韫道:“商贸活跃是好事,但蜀州守着边境,杨大人可要警惕着些,莫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老臣明白。” 他所说也是杨茂一直重视的,要时刻提防着小人,以及一些野心昭昭、妄图颠覆的小国趁虚而入。 二人话刚说完,前面一阵嘈杂。 “杨公子可别乱说,草民靠真本事挣钱,怎么就是昧著良心了?就算是太守府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你的那些器具分明有鬼,要是问心无愧,就全都翻开看看!”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岂能随便示人!杨公子锦衣玉食不知百姓苦,草民有妻儿老母,凭借算卦养活全家,您这一闹,草民日后还要如何维持生计?公子这是将人往死路上逼!” “你这屎盆子扣得真不错!我看你嘴挺会说的,以后靠口技说书为生也行啊!实在不行下狱也好啊,里面一日三餐顿顿不愁,保管饿不着你,你的妻儿老母不用担心,我会让人照顾好他们的······” 自称“半仙”之人对杨锦澄的威名早有耳闻,却不成想这么不好惹,听他口若悬河丝毫不见怯,顿时被损得说不出话来。自己的算卦器具里面装了些东西,一直是靠行骗为生,自然不能听杨锦澄的亮给众人看。 他说不过,又怀着心虚,便想着撒泼耍赖,激起围观众人的同情,好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6章 一对感情亲厚的冤家 饿死也…… 杨锦澄如实答: “是。商市中人鱼龙混杂,熟悉这里的商人了解情况,不会轻易上当。但除了进货的商人,还多的是前来买卖或看个新鲜的普通百姓,他们不清楚其中关窍,就容易受骗,上了那些人的钩。还有那些先前没有来过的外国商人若受了骗,便不愿再来交易了。” “这些情况难以避免,还需官府加紧干预,另想法子才是。” “督帅说得有理!” 杨锦澄见时机已到,连珠炮般兴奋道:“蜀州商市这几年看似十分繁荣,但混乱、欺凌和压迫处处存在。若能得到大力整顿,建立良好的秩序,让每一个来交易的商人都受到官府的庇护,想必······” “澄儿,住口!” 方才的那番话顶多斥他胆大,这一番话就称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杨茂大惊,赶忙提高声音制止,心中的绝望又多了几分。 他现在只感到如芒在背,连谢韫的脸色都不敢看了。 诚然蜀州商贸繁荣,但士农工商祖制不可违,商人始终是最末之流。微贱之身不比士人农民,何谈受到官府的庇护? 前朝禁止与外贸易,制定了严格的限制政策,如今朝廷允许商贸发展已是网开一面,怎可再生贪婪之心,妄图得寸进尺? 杨茂觉得自己对杨锦澄还是过于慈爱了,放任他混迹市集不说,一个没留神竟让他生出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来。 从前儿子在自己面前不是没说过这些话,而他却以为不过是年少单纯才有的孩子气想法,心里并没有当回事,只佯装气怒将其制止,事情就算翻了篇。 怪他没有重视,未曾察觉他竟是当了真。 家丑不可外扬,可今日明摆着已经扬到了谢韫面前。背上教子无方的过失事小,若是再借此参他一本,那事情可就大了! “商人也是人,为何不能像农户士吏一样受到优待?商业在蜀州的地位举足轻重,那些出力之人功不可没,也应得到相应的回报。” 无视父亲警告的目光,杨锦澄强作镇定,心道机会千载难逢,绝对不能错过。 他定神,抬头直视谢韫,坚定道:“这些都是小民一人的想法,与我父亲无关。若督帅也觉得离经叛道,就请只罚我一个人吧!” “督帅!犬子痴蠢,方才全是胡言算不得数,您莫要放在心上······”杨茂心急如焚,连忙上前求情。 杨锦澄刚开口时让谢韫也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敢情刚才的交谈是这位杨公子早就想好的,就在这儿等着他呢。 传言不可尽信,先前打听来的消息说太守公子是个草包,现在看来却未必如此。 “只是闲话几句,杨大人不必紧张。” 谢韫面色如常,道:“本督以为,杨公子之言倒是新鲜,未必不能一听。” 边疆商贸虽发达,但同时也伴随着杂乱无序,这些他早有耳闻。朱缨从前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也说过打算出手整治,好让边地贸易进一步扩张,继而造福当地百姓。只是登基不久事务繁多,缠得她没有精力去做,后来也就耽搁下来。 今日杨锦澄所说的这些话好像荒诞不经、违背祖训,但其中可取之处颇多,日后说不准可以实现。 他眼中多了几分欣赏:“既然杨公子对商市颇为了解,本督身边还缺一位向导,你若愿意,改日可随行一同视察。” 见谢韫没有怪罪,杨锦澄已觉喜悦,隐约觉得事情有戏,又听说让自己与他一起来商市,更是喜上眉梢,忙道:“小民愿意!” “督帅,犬子年幼不懂事,莫要让他冲撞了您,不若还是换一个人选······” 杨茂哪里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真的和谢韫一起行动,唯唯诺诺开口,试图改变现在不利的状况。 “无妨。”谢韫道,“莫不是杨大人放心不下令郎的安危?” 杨茂面如菜色,但只能摆手否认。 放心不下的哪里是他的安危,分明是怕他说些有的没的! 杨锦澄在旁边看戏,心中乐不可支。 他老爹在蜀州是最大的官,平时只有他祸害别人的份,哪里能看到现在这副敢怒不敢言的吃瘪怂包样。 嘿,真是解气! --- 今日锦城天阴,比平时要凉爽些,不时吹来习习凉风。夜晚蝉鸣声轻了些,偌大的府邸少有人出来走动,显得十分寂静。 红漆房门吱呀一声轻响,让独自傻坐着的杨锦澄回过神。 他扭头看去,喜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下午时他在商市说了太多话,看父亲的脸色就能想到,回来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但他被软禁过太多次,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本想着一两日便过去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谁知他还是低估了父亲的怒气,督帅前脚才走,自己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关进了屋子。 门外有人把守着,眼看着到了深夜也没人过来送饭,显然是要让他饿肚子涨涨教训。 杨锦灵沉默着把门关上,方才放下头上兜帽,将手中食盒撂在桌子上,冷哼道:“不来怕你饿死。” 杨锦澄嘿嘿一笑,迫不及待将食盒打开。 待他狼吞虎咽吃完,杨锦灵才道:“我听闻今日你惹了父亲生气,是因为在商市上对督帅说了不妥的话?” “根本没有不妥,督帅都说了,我的话‘未必不能一听’。” 杨锦澄辩解,“是父亲太古板,一时难以接受。” “你那时说了什么?” 杨锦澄把自己说过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然后摆摆手,“你那么守规矩知礼数,应该也不能理解吧。” 毕竟他的想法违背祖制,商人原本就是地位卑贱的。 “······这些话,你从未对我说过。” 杨锦灵眼神复杂,原来他并不是没心没肺。 她以为自己与兄长无话不谈,可他心中有这样大的想法,自己却一无所知。 “这些虚妄的东西也许根本无法实现,没必要说出来。” 杨锦澄耸耸肩。他从前试过跟父亲说,不也被当作是“童言”无忌、单纯不经事了吗? “你该相信督帅的话。” 出乎意料地,杨锦灵鼓励道:“他没有立即否定,就说明是有希望的。” “那就借你吉言?” 杨锦澄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7章 一场亲情的破冰 哪个表兄?…… 谢韫自小没在钱财上受过委屈,这些黄金对一个县令来说是大数目,但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他让谢成起来,问道:“听肖远说,这几日的伙食不太好?” “倒也还好,只是量比之前少了一些,灾情当前,也是正常的。”不知将军为何突然提起这茬,谢成有些不解,还是如实道。 “既然是我的东西,就自然是我作主。” 谢韫将木匣合上,然后朝他的方向一推:“充公,就当是给百姓和将士改善伙食了。” 谢成一愣,接着懂了他的意思,笑道:“遵命。” 章县令想要强行拉他们下水,谎称这金子是将军的东西,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了退还的必要。反正谢韫不会姑息,到时候直接禀报给陛下,他同样逃不过。 现在天降横财,还能用来给百姓添道菜。 这桩事了,谢韫问:“让渐台查的事情如何了?” “暂时还没有消息。”谢成摇头。 渐台中最为得用的几人比他们早几日到达蜀州,已经查了许久,但那造□□的富商狡猾得很,或许是隐瞒了姓名,让他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摸出踪迹。 他稍有踯躅,还是开口:“将军,还要继续查吗?先前陛下特地嘱咐过,此次不让我们插手······” 谢韫眼皮一掀:“待到回去,本督一定替你在陛下面前记一功。” 谢成和肖远一个德行,整日里张口闭口都是陛下,生怕自己不知道他们是被朱缨收买的“眼线”,专门给承明殿通风报信。 那还不是知道只有搬出了陛下,您才会服软吗。 谢成知道谢韫没有生气,挠挠头暗自腹诽。 “只是调查,又没有动手,不算。” 看他一副怕被问责的样子,谢韫挑眉,“放宽心,若出了什么差池,我替你们担着。” --- 这天日光晴好,伏在树干上的蝉振翅,在炎热中发出阵阵响声。 朱缨畏热,阖宫上下不敢怠慢,早早就给承明殿供上了冰,散发出丝丝凉意。 “皇姐这里的东西好吃。”坐在书房一侧案前的少年小心地咬了一口手中点心,开心地弯起了眼。 朱缨见他露出年少稚纯的模样,不由也淡淡笑:“你若喜欢,朕让人给你送些过去。” “送去绪儿那里便不好了,不如在承明殿。” 而朱绪却摇摇头,不好意思地抿了唇,脸上也浮起红晕:“皇姐以后多唤绪儿来就好。” 支吾了半天,原来在这等着呢。 少年腼腆里夹杂着小心翼翼,好似初次探出巢来的雏鸟,心中满是不安,只要稍有异常就会再度缩回。 朱缨打趣:“在这儿有什么好?” “和皇姐呆在一起,绪儿完成课业时更认真。” 注意到她的目光,朱绪羞赧,“在这儿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东西,不会被嬷嬷约束。” 朱缨展颜,心中微微一叹。 到底还是个孩子,她勾心斗角个什么劲。 “你若不嫌累,以后可以常来。”她勾起唇角,看到朱绪脸上果然多了喜悦。 “谢皇姐!” 承明殿很欢迎他,不似景阳宫冰冰冷冷,视他如仇敌。 桌案后的朱缨锦袍雍容,鬓间金钗华贵,眉心描着的花钿添了几分艳色,那双出众的丹凤眼最是清亮,颊若细瓷,配上毫无差错的妆容,着实是风华无双。 朱绪飞快地瞟了一眼她,随即含怯垂下头,眼底却划过一道贪婪。 皇姐可要一直对绪儿好。 “陛下,周大人到了。” 听门外来人通报,朱绪识趣合上摊开的书,装进箱箧起身向朱缨行礼,“绪儿先告退了。” 朱缨颔首,吩咐照水送他离开。 进殿的周岚月与将要离去的朱绪撞上,她一愣,接着对人一揖。 朱绪没出声,怯然点点头,跟着照水出了殿。 “出什么事了?”待大门关上,殿内只剩她们二人,朱缨开口问。 “是诏狱那边。” 周岚月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供词,“绿瑚的家人招了。” 当初他们只是从绿瑚先前的住所中发现了一匣德宁劣钱,也许只是偶然,并不能确定此人是否牵涉其他更重的罪名。 朱缨心里只是有猜测,担心其与宁后之死有关,恰巧这时渐台从杀手手上把人救下,并带回了宫中。 一个离宫多年的老宫女,又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平头百姓,素日无冤无仇,为何有人想要除掉她?再听绿瑚对劣币的解释,漏洞百出不肯实言,其中必有蹊跷。 朱缨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其有罪,又怕放其离开后悔之晚矣,于是只能将人扣在宫中,继续将人安置在坤宁宫原来的住所,如从前一样清扫宫殿,照发月例。 谁知才过了短短一月的时间,人就变得精神恍惚胡言乱语,嘴上说着什么“不是我害的娘娘”,整日里疯疯癫癫。 做了亏心事良心不安,如今重回故地,自然惶惶不可终日。经此一事,朱缨反而确定了心中所想,绿瑚与母后的死脱不了干系。 她早就让人着手去寻找绿瑚家人的下落,得到的消息是大多都已离世,除了一些远到十万八千里的远房亲戚,就只剩下赌鬼夫君和一个姐姐。 朱缨派去的人很快将之控制,并带到了北司诏狱审问。 从周岚月手中接过,她看见供词上写的内容,朱缨眯了眼,“只是如此?” 供词上只交代说绿瑚常托人给家中带银钱,尤其是在离宫前几年,而且数额极大,并不像宫女正常的分例。 周岚月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据查到的消息,绿瑚与家中人关系疏淡,往来并不密切,了解想必不多。看两人的反应,不像是有所欺瞒。” 朱缨心知这样的结果也算正常,探知真相远不会这么轻易,但也并不是全无进展。就看绿瑚给家中大量补贴,也足够说明其中有问题。 她将供词放下,目光重新看向周岚月,“今早坤宁宫递来消息,你猜猜,‘疯了’的绿瑚又说了什么?” 周岚月面露不解,她眼露晦色,道:“她说,‘贵妃娘娘饶命’。” 周岚月手一抖,脱口而出:“······李氏?” 朱缨没说话,沉下的眼中情绪翻滚。 绿瑚是皇后宫中的宫女,却与贵妃有了牵扯,这让她如何不怀疑?朱绪是李氏的儿子,方才与他相处也是存了试探之心,看能否找到破绽,但看其反应,好似并不知情。 这并不足以打消朱缨的疑虑。母后去时朱绪年纪尚小,或许他是真的不知,但其母未必手上干净。 李氏······ 或许,她该找个日子去会会这位称病多年的庶母。 “此事乾仪卫不必再管,朕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8章 一个知心的挚友 不是将军,…… 她笑了,轻描淡写道: “其实也没说什么。当局者迷,陛下与宁国公是嫡亲的表兄妹,血浓于水,分明关心彼此却表现疏淡。臣身在局外看得清楚,才多说了几句,好让误会早些破解、少些兜兜转转罢了。” “朕许久不曾关注,你与他的关系倒是好了许多。” 朱缨轻笑,僵坐许久的身子放松了些,随后半是认真,对她温声道:“多谢。” 这份情,她承了。 周岚月收起平时的随性,抬眸对上朱缨的眼睛,神色微愣。但这份错愕很快就淡淡散开,转而在眉间化作一点笑意。 面前人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若换作是旁人,此时恐怕早就惶恐下跪、大呼“折煞”了。可作为多年的知心好友,周岚月了解,这一句谢并不是以陛下的身份所言,而是单单作为朱缨。 不是将军,更不是什么皇帝。 周岚月不会、也不愿去与她较真分辨什么身份和礼数。那重重玉阶之上的位置已经够冷了,若连她也退后一步,那朱缨身边还剩下几人,能让她在孤寂时说说心里话呢? 于是她放松了本欲撩袍下跪的姿态,只拱起手一揖,柔声道: “臣的本分。” --- 入了夜,陈府上下十分静谧,平时廊下点着常亮的灯笼也灭了不少,只留下了寥寥几盏。进到内院,只有梨玉斋中烛火摇动,想是屋中主子还未就寝。 “姑娘一向怕黑,不若还是多点几盏灯吧?”昔儿侍立一旁,面露关切。 “不必了。” 陈皎皎眉心微蹙,细声道:“只要屋里有光就好。现在府中只我一人,何必徒增花销。” 从前府中夜晚也明亮,是因为兄长双目有疾,她担心出事,方便常常前去看顾。现在兄长不在,也就没了点灯的必要。 “天气热,让府里的人早些去歇息吧。”她道。 昔儿自小跟在她身边,最是明白主子心中所想,看出陈皎皎心中郁郁,出言安慰道:“姑娘莫要忧心了,世子定会安然无事的。” 陈皎皎垂眼掩下眸中失落,口中低喃,又像是在祈祷:“一定会的。” 自那日陈霖离开前往温泉山庄养病,她便再也没能看他一眼。 负责医治他的那位名医说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可去打扰,须发花白的医士照看陈霖已十年有余,她自然不会不信。本想就算不能亲自侍药,只一同去温泉山庄看着也好,可兄长却又极力阻拦不要她去。 她知道兄长的脾气,只能不再坚持。 如今距他离开已过去许久,不知情况可有好些吗? 陈皎皎孤身日日守着府邸,心中牵挂兄长安危,却又不敢前去打扰。她又慌又怕,给北地的父王和母妃写了家书,也迟迟不见回信。 昔儿见她仍是愁眉不展,便想着换个话题,笑着道:“姑娘这些日子都闷在府里,想是让陛下也担心。” “莫要胡说。” 陈皎皎轻轻斥了一句,心思却不禁跟着去了别处,短暂冲淡了愁思。 自从兄长病倒,陛下再也没有召她入过宫,补品赏赐却如流水般送了来,问候也不曾少。想必是怕她为兄长之事忙碌,也就不便再来召见。 陈皎皎眉头舒展了些。再过两日,她便主动递了牌子入宫面圣,好些日子不见阿缨姐姐了,她也十分想念。 督帅在蜀州还未归,深宫空寂,姐姐独自一人,她也该去陪伴说说话。 --- “陛下,李尚书在外求见。” 这李氏,果然消息灵通得很。 朱缨扫了一眼众人,道:“让他进来。” 殿内寂静无声,几乎针落可闻,殿下地砖纤尘不染,身穿各色官袍的臣子垂首不敢直视圣颜,黑压压跪了一地。 李士荣由人引着进入,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心中一沉。 行至跪着的众臣最前处站定,他不动声色,向高处座上行礼。 上方人唇一勾,将之跪礼免去,道:“李卿来得正是时候,朕才下令召见礼部众卿,你便来了。” “回陛下,臣统领礼部,自然没有让下属独自面圣、自己却躲在其后的道理,这不合礼数。” 女帝字字不善,李士荣自然不会听不出,可他只装作不明。 立于朱缨身侧的照水微微抬了眼。李氏猖狂,与上对话分毫不让,竟还敢暗里回刺,听其话语,倒是责怪陛下越过尚书宣召礼部属官,乃是不合礼数之举?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礼数规矩,也要朕点头才算合得。” 朱缨也不恼,只一笑而过,说得云淡风轻,接着步入正题: “既然李卿是礼部之首,不如说说此事该如何向朕交代。” 她语气轻松,好似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常事。大殿气氛却陡然紧张了些,令玉阶下跪伏的众人身子俱一僵。 终于到了重头戏,李士荣利落撩袍屈膝,谢罪道:“礼部失职酿成大错,臣万死难逃其咎!请陛下治臣重罪!” 关于朱缨说的“此事”,他在赶来的路上已经接到消息。这并不是件小事,若论严重些甚至会背上叛国不忠的罪名。 昨日朱缨心血来潮,一起身便去了崇贤馆,想着去瞧瞧,也好看一看大魏日后的栋梁之才。届时馆中先生正在授学,她也就没有打扰,转而先去了正堂隔壁的藏书阁一观。好巧不巧里面放着几本新奇的书,朱缨也没有见过,兴致一起便随手拿了两本回宫。 这一来便出了事。皇帝身边见多识广之辈众多,朱缨将此书拿给太傅袁持忠一看,却见这位苍颜白发的老臣当即变了脸色,颤颤巍巍跪地不敢出言。 她坚持问下去,终于才从袁太傅口中得知,此书乃是前朝一位皇子所写,其中记载的众多未有听闻的文化,皆是出自前朝皇室。 大魏开国皇帝开明,听闻当年不知从何处发现了一农户之家,竟是隐姓埋名数年的前朝皇室中人。地方太守自作聪明,将人尽数格杀后上奏折意图邀功,而祖皇帝勃然大怒,当即摘了他的乌纱帽,斥其先斩后奏、对无辜之人赶尽杀绝。 对人尚且如此,更不必说书本文集,祖皇帝登基后并未大肆毁坏,而是顺其自然发展存亡。百姓感念新帝恩德大度,倒使民心聚如堡垒,新朝江山向稳。 时间已是久远,前朝皇室覆灭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9章 一桩划算的交易 谢韫颇为无…… 他执掌礼部多年,势力多半从这里积累,再由此延伸去各个地方,渐渐织成了一个紧密的网,说白了,礼部就是李氏壮大的底气和资本。在这里,几乎所有紧要的官职都由他的人把控,供职于此的众人都是受他信任的心腹。 而现在,朱缨却要以退为进,借一个重可人头落地的罪名,逼迫他舍弃手下,自断一臂,让随李氏姓的礼部从内向外捅破一个漏风的洞。 若朱缨今日没有如此高调行事,他大可暗中打点好一切,为此事寻找一个绝佳的替罪羊,将损失降到最低。可如今礼部官员跪满了大殿,若他顺从朱缨,公然拉手下顶罪,待到事情传出,李家追随者势必会寒了心。 到了那时,所有人都会怀疑他的立场,李氏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将功亏一篑,皇帝就成了最大的受益之人。 是以,他绝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见他久久沉默,朱缨也收起笑意,懒懒地收回手,扬声道:“来人——” “陛下多虑了!” 李士荣终于抬头,高声道,“回陛下,礼部上下乃是一体,臣身为尚书办事不利,愿与众人同罪!” 杯中热气蒸腾,氤氲了朱缨锋利的眉眼。望着下方整齐俯首的众人,她一扯嘴角。 和她想的一样。 “你们都先退下,朕与李卿有话要说。” 事情还未了便赶人,退出殿外的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但只能依言退下。 “起来吧。” 殿门关上,朱缨免去李士荣的跪,却也没抬头,慢条斯理道了一句,“朕有意保下爱卿,奈何爱卿不肯领情。” “陛下说笑了。” 看他油盐不进,朱缨也不恼。 “朕听闻,工部的账已查完了?” 她神色中是漫不经心,好像只是简单提了一句,再无其他目的,只是听在李士荣耳里,这句话无疑一道惊雷。 兵部的事过了没多久,朱缨突然下令,让人着手查工部的账。工部尚书慌了神,马不停蹄派人前去李府报信,他第一时间授意人前去打点,力图瞒天过海,不让皇帝的人查出端倪。如今已过去数月,他本以为这场博弈已经结束,谁知会在这时候被翻出来提起。 工部的油水太多,终究没能保住。朱缨用了一个冒险的法子,在同一时机对工部和礼部双管齐下,逼他缴械放手。 看着高台之上年华尚好的女子,他目光凝住,语气轻而淡,却让人听之生寒:“礼部之事尚未解决,陛下便要动工部,不怕操之过急,最终伤己吗?” “朕身为天子,所做之事皆为天下。纵是伤己,也有后人为吾鸣冤。” 好似听不出李士荣话中威胁,朱缨笑意如常,道:“朕并无他意,爱卿,莫要如此着急。” “可愿与朕做个交易?” 看着殿下之人,她继续道:“礼部和工部有爱卿管着,朕自然放心,可是若管过了头就不妥了。李卿,你得让朕夜里能安睡才是。” 这番话直白得不能再直白,几乎将矛盾摆到了台面上。李士荣不言,等着她的下文。 “朕不欲大动干戈,李卿,你也该拿出些诚意来。” 朱缨道:“两部琐事繁多,爱卿的人再有能耐,也不免有疏忽的时候。朕派遣几人前去为你分忧,这样一来对谁都好。” “爱卿意下如何?”她身体微微前倾,接着放慢语速,似是诱引般说:“朕一言九鼎,你若肯松口,工部账案之事一笔勾销,绝不再提起。” 女帝身段放得极低,加之许下的东西十分诱人,让李士荣也动摇起来。 他沉下心来权衡着,朱缨这一番话,将自己想要的和他想要的都堂而皇之摆在了桌上,可谓是异常坦诚。 若他答应与之交易,势必要牺牲几个自己布置在两部的棋子,却不至于丧失威信,让李氏内部瓦解。而如此一来,工部账目错漏一事就会如尘灰般飞扬散去,这把悬在他头顶的刀轻轻落下,他也能继续保住对工部的把控,不致损失惨重。 李士荣表面神色自若,道:“若臣不愿如此呢?” “无妨,朕不欲强人所难。” 朱缨无所谓地笑了笑,“李卿与静王应是有些日子不见了。他与朕亲近了不少,若你来得是时候,指不定还能在崇政宫遇见他。” 贵太妃李氏深居景阳宫,这对母子是李士荣的软肋。她深知这点。 果不其然,李士荣明显一震,自然垂落在袖中的手渐渐收紧成拳。 女帝说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是在借绪儿的安危来威胁他。未过及冠的半大孩子天真稚纯,身在深宫与之朝夕相处,无疑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 他不敢赌朱缨会不会真的动手,毕竟,她身上流着宁氏的血。 内心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攻破,李士荣松了拳,最终确认道:“陛下方才的承诺,可是当真?” “自然。”朱缨回得干脆,“君无戏言。” 殿下人一叹,无声接下了这通交易。 他再度下跪,开口道:“是臣治下不严,疏忽大意。礼部左侍郎高益掌管崇贤馆诸事,默许前朝禁书流入学堂,其心可诛,请陛下降罪!” “爱卿果真识时务。”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朱缨心中愉悦,下令道:“既如此,来人!” 礼部那帮人她清楚得很,真抓住细查没一个干净。不管李士荣弃了哪一个,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听着殿外臣子的高声喊冤和咒骂,以及被人拖走的声响,李士荣闭了眼,心中微沉,却又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暂且让你得意几日吧,只是到时候可别忘了哭。 --- 八月太阳毒辣,日光向下一洒,让蜀州的天气炎热似火烤,纵是傍晚时分也不见凉爽。锦城却丝毫不受影响,从受灾中缓过劲来的百姓忙碌又热情,处处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在这样的氛围里,杨锦澄也不嫌热,扔了手中的扇子,快步跟上前方高大的身影,“城东商市大的很,不知督帅想看点什么?” 这段时日谢韫依旧忙着重建蜀州的事,调了大批人手前去各地救助,自己四处奔波察看,也发现了些蜀州官场暗藏的问题。 他一一记在了心里,打算等回到魏都后告知朱缨。恰巧今日与杨茂议事后在太守府遇见了杨锦澄,想起先前在商市的约定,开口邀他与自己同去一趟。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0. 一条精致的手帕 督帅竟有心…… “大魏欲要发展商贸,还缺少一些秩序。”谢韫道:“还有公平。” 那日杨锦澄在商市上说过的话,在他父亲眼里是大逆不道,就算放到朝会上提出也照样会被批驳地一无是处,说不准还要扣上顶离经叛道不配为官的帽子。 但如今的商市是什么样,谢韫已经看到,朝廷想要商业发展,让商贸更多地推动经济,就必须做出一些改变。 “正是如此!”杨锦澄眼中猛地一亮,随即难掩兴奋道:“督帅会把这些禀报给陛下吗?” “陛下关注蜀州商贸已许久了。” 算是隐晦回答了这个问题,他道:“你还有什么想法?” 少年思考片刻,斟酌道:“小的见识不多,只从蜀州的商市来看,每日人来人往虽然热闹,但没有明确的制度规矩,管辖无序,常有欺压抢劫这类事发生。周边小国的商人够买下的东西明明够装五辆马车,却被歹徒所劫,最终只能带着两辆马车回家,甚至有的连命都丢了。依我看,我们应该对这些商人的安全多加保护才是。” 他继续道:“还有,边疆地区与邻国间贸易最是兴盛,如果我们能降低外贸税赋,来我大魏行商的人一定会更多的。” “你说的不错。” 谢韫沉静听着,神情有了松动。待到他告知朱缨,这些法子未必不可一试。 “是你方才说的,自己‘不务正业’?”思绪收回,他心情还不错,对杨锦澄问道。 “啊?”杨锦澄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低下头道:“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本督倒是觉得尚可。” 谢韫说:“何必一心追求读书做官,能在商市里混出些名堂也算本事,不是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 杨锦澄怔住。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可以受人钦佩了。 他想道谢,谢韫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没有等他便一人径自向前去了。 少年抹了把脸,忍不住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大声道:“督帅,您等等我啊!” - 等到他追上,谢韫正驻足站在一个五颜六色的摊位前。 杨锦澄顺着他眼神望过去,待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很快将刚才的话题忘在了脑后,弯着眼介绍:“督帅先前应该没见过,这是蜀绣,出了我们蜀州可就看不到了!” 眼前的小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绣品,其上纹样栩栩如生,片线光亮,针脚细腻整齐,一看便知手艺不俗。摊位之后坐着一位衣着简朴的妇人绣娘,正低头在手中的软缎上绣制。 入眼多为香囊、手帕之类的饰品,平时应是招待女客为多。 杨锦澄没想到谢韫竟会被这些吸引,见他不语,迟疑开口:“督帅?” 谢韫嗯了一声,不去看他,径直看向绣娘:“打扰,这个多少钱?” 绣娘显然也与杨锦澄相识,抬头看见二人后冲少年点了头,对谢韫报了价钱。后者听后颔首,爽快地拿了银子。 一旁的杨锦澄心情复杂,没想到督帅平时看着沉稳睿智光风霁月,竟喜欢这种女儿家用的东西,还到外面上街来买。 “原来督帅喜欢这些啊,哈哈。”他干笑两声,差点咬了舌头。 “······” 谢韫看他一眼,辩道:“不是给我买的。” 杨锦澄大悟,随即更惊诧了——督帅竟有心上人? 才不理会他怎么想,谢韫接过买下的手帕,神情中多了几分柔和。 他从前听说过蜀绣,阿缨没来过蜀州,见到后一定会很高兴。他挑了一条绣着几朵茉莉花纹样的,她应该会喜欢。 朱缨自小喜欢张扬艳丽的东西,不喜寡淡细小之物,但却有一个例外。 先皇后宁氏喜爱茉莉,似是出于母女间某种奇异的心意相通,这清新洁净的小花也成为了她的偏爱。以前她打扮时喜欢摘几朵簪在头上,现在碍着身份很难再实现,顶多是在宫殿院子里种上几株观赏。 谢韫想着,既然发髻上不能再戴,能在手帕上出现也是好的。 他将手帕细细叠了收好。不过一念的功夫,杨锦澄已经倚在摊位旁和绣娘寒暄上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桑乔呢?” 绣娘摇头不知,“好几日没见他了。” 桑乔是他的好友,是个卷毛蓝眼的突厥少年,应该是才来蜀州不久,平时做一些卖花灯拨浪鼓的小本生意,摊位就在绣娘的隔壁。而今却不知去了哪里,连自己的小摊都不见了。 杨锦澄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旁边取代了桑乔摊位的小贩也与他相识,于是向一边走了两步,打听道:“桑乔人呢?” 一旁被问话的小贩又矮又瘦,活像个猴子,此时醉醺醺的,回道:“那小子喝酒欠了我们酒楼的钱,话又说不清,早把摊位卖给我们逃了!” “这家伙······” 不是说好了,没钱就来太守府找他吗。 杨锦澄暗自腹诽好友不够义气,不过桑乔自在惯了,消失几天后又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反正是死不了。 他很快释怀,转而想起了什么,去跟谢韫介绍方才说话的瘦猴小贩。 “督帅有所不知,你别看他好像守着这一个小摊摊过活,实际上本事大着呢,是个大掌柜!放眼整个锦城商市,往东走一大片都是他们东家的,整整二十七家店面铺子!他东家······” 说到这儿,杨锦澄不知为何大惊失色,慌忙转头问小贩:“冯掌柜,我怎么记得自从地震后就没再见过你们白老板?不会是······” “瞎说!我们东家好着呢!” 冯掌柜微阖着一双醉眼,喃喃道:“能不能小声一点?我们东家行事低调,不欲暴露身份,之前被你发现也就算了,你还带个人来······” 他正说着,昏沉的脑海中忽地划过刚才听到的话,吓得顿时酒醒了大半,继而猛地从木椅上站起身,指着面前的另一人惊慌失措道:“杨少爷,你刚才叫、叫他什么?” 督帅?那不就是东家让他躲着的······ “哦,这是······” “不必了。” 谢韫打断,黑沉的眼中闪有寒光,紧盯着冯掌柜,开口却是问杨锦澄,“你方才说,这位掌柜的东家姓什么?” 虽然不知为何督帅周身气场突变,杨锦澄眼神略有迷茫,但还是如实答:“姓白,白老板啊······” “白宗庆,是吗?” 他目光转向冯掌柜继续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1. 一次有心的试探 她这一生都…… 谢韫坐下,“这条线索至关重要,陛下心急如焚,日日不得安眠,怎会不想快些查清?” “若今日放手,经年过后,我们该去何处寻找白宗庆的踪迹?那是个活生生的人,不会一直在原地停留。” 这一番话直直戳进了谢成的心窝子里。 陛下勒令他们在蜀州不许沾这件事,无非是担心他们的安危,哪里会是对真相不急切呢?就像将军说的,这个渐台寻查许久都毫无头绪的人,好不容易在商市有了下落,如今只需顺藤摸瓜,若这次不做,待几年之后,他们真的还能再次找到白宗庆吗? 况且,明天将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也许这次放过,下次见到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天下没有那样好的事,机遇只有一次。他们不知道没有这条线索会失去什么,若是找不到,或许就永远无法得知真相。 找不出劣币一事的幕后之人,陛下嘴上不说,心里又该是如何的失望呢? 至于安危什么的······ 他明白,将军从来都把陛下的事放在第一位。而他与渐台上下,皆以将军马首是瞻。 沉心思索后的谢成下定了决心,他起身抱拳,坚定道:“属下这就去唤吕述!” 见他想通,谢韫神色松动,补充道:“慢着,先把肖远叫来。” 作为红缨军统领、朱缨派遣随行的最大“眼线”,他得亲自把人说服。 --- 今日圣上驾临,素日昏暗不见光的景阳宫难得点起了几盏烛火,暖黄色的光将大殿照亮不少,看上去多了几分人气。 “陛下今日,怎有空来了本宫这里?” 李贵太妃坐在侧位,操着低哑的嗓音,向主位之人询问。她垂下眼似谦恭状,遮住了其中含着的阴郁。 听说朱绪近日尤其爱去崇政宫,这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把她招了来? 宫女敬上的茶被朱缨搁在桌上未动,她只看了一眼,而后笑着接话道:“朕多年未见李娘娘,听闻您玉体欠安已久,今日恰好想起,便想着来探望一番。” 她视线转移到身侧之人身上,深居简出的李贵太妃上妆梳髻,看着却没什么精神,细腻的脂粉铺在脸上好似戴上了一张假面,遮掩不住遍生的细纹和满面的憔悴。 她暗自心惊,算下来李氏不过三十几岁,竟已是如此老态,可见多年来生活并不舒心。 “多谢陛下挂念。” 淡淡望了一眼送来的各种珍稀补品,李氏道谢:“都是老毛病了。” 说起来,朱缨小时候没有见过她几次。但母后离开后,这位贵妃也曾风光得宠过几年,不过她到江北没多久,就听说其圣宠大不如前了,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朱缨对父皇想宠幸谁不感兴趣,不过,这位贵妃娘娘孤居深宫十数年,也是个可怜人,好在膝下有子,也算聊作慰藉。 若是生在一个简单的官宦之家,身后没有那样庞大的家族,或许日子还能好过一点。 半真半假客套了几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 殿内安静许久,朱缨主动开口:“朕有一事不明,还望娘娘解惑。” “陛下请讲。” “朕听其他几位太妃说,明安太后生前礼待后宫,对各宫娘娘都极好。” “明安太后”,是朱缨登基后追封给其母的谥号。 她目光直视李氏,问道:“那李娘娘呢,也是如此认为吗?” 李氏袖中手指收紧。她从未如此称呼过宁氏,但这个称号无疑已经深深刺刻在了她心里,让她每每于深夜寂静时痛苦嫉妒到发狂。 先为皇后,后为太后,身前身后俱是尊贵无比,正如朱绪说的,她这一生都要被宁氏踩在脚下。 “太后娘娘待后妃极好,确是如此······”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是啊,宁氏贤德大度,宽容又和善,后宫交口称赞,无人不心悦诚服。若不是她及时知道了那件事,恐怕会真的眼盲心瞎,傻傻地与她做了好姊妹。 李氏心中自嘲,同时不免有些慌神。朱缨突然提起宁氏,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看来李娘娘心中亦如是。” 朱缨微眯了眼,声音微微增大:“无奈母后一生仁德,到头来却被奸人所害,到如今亦无从查知真相。” “为人所害?” 李氏诧异:“那时太后身体本就虚弱,一直拿药吊着,却还是没能撑过去,怎会是有人蓄意谋害?应是陛下多虑了。” “但愿如此。” 朱缨观察她的神色,又添了一把火:“娘娘可还记得绿瑚?” “绿瑚?” 李氏按捺住狂跳的心,如常道:“陛下恕罪,此人本宫认识吗?好似想不起来了。” “她是从前侍奉在太后身边的宫女,如今已重新回到宫中当差。” 朱缨道,“整日疯疯癫癫的瞧着不大对,有次嘴里却喊出了李娘娘,仿佛认识似的。” “陛下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怀疑是本宫害了太后娘娘?” 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李氏露出不悦的神情:“当年太后病体难愈,本宫有协理六宫之权,常与后宫中人走动。坤宁宫中的宫女印象深些也并不稀奇。” 两人一时无话。 须臾,朱缨眼中没有过多的情绪,淡淡赔罪道:“是朕唐突了,娘娘莫怪。” 到底没有确切的证据,也许真是她想多了。现在她正在前朝料理李士荣,对后宫这位李家人还是莫要逼太紧。 毕竟李家是棵大树,想要撼动并非易事。 见试探不出东西,她不欲再留,起身告辞。 向外走了两步,她脚步一停,好似又想起什么,回首看向身后行礼的李氏,轻声道: “娘娘会让绿瑚好好活着的,对吗?” 不去看她失去血色的面容,朱缨藏住眼中的晦色,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门槛。 --- 夜色黑沉,团团乌云将月光遮掩。一辆马车从人影嘈杂处显现,缓缓驶向都城边缘,最终停在一片静谧的湖水前。 四下寂静无人,等候已久的李士荣向马车走来,随后贴近侧面木窗,低声道:“可算来了。” “发生了何事?” 马车上的人没有现身,只是隔着窗间布帘说话,听其声线沉稳,是个男人。 “工部的账目没能抹平,被她抓住了。” “无能。” 马车中传来一句低斥,男人问道:“你打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2. 一条近在眼前的线索 本督没…… 今夜注定不太平。魏都浇透了一场大雨,千里之外锦城北缘的横云山庄同样不能安寝。 鱼贯而入的官兵手中举着火把,火光在夜里分外明亮,与冰冷的甲胄刀剑相映照,几乎晃了人的眼。 “大人饶命!” 山庄里的下人小厮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俱是吓得不轻,一动不敢动地跪在地上,心中都在打鼓,担心是庄中人犯了什么大事。 一行人从正门大步走进,为首的谢韫腰间佩剑、着窄袖便装。 他环视一圈,最后拿出令牌,将目光停在一个看起来最为得脸的管事身上。 “白宗庆在哪?” - “督帅,人找到了!” 方才试图隐瞒的管事正在地上瑟瑟发抖,谢韫扫了一眼,对外道:“带进来。” 说罢,一个衣冠散乱的中年男人被士兵押进山庄正堂,然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属下抓到他时,他正爬上围墙,试图翻墙逃走。”士兵将人放下,禀报道。 谢韫唔了一声,目光移向地上的人:“白老板,久闻大名。” 白宗庆摔倒后顾不上疼痛,赶忙用手撑起身体,慌乱看向正位上说话的男人:“你们是何人?” “朝廷查案之人。” 谢韫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白老板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德宁钱庄的事吧?” “朝廷······” 听到“德宁钱庄”几字后的白宗庆心下大乱,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惊声道:“你就是谢韫?!” 近日被派遣来到蜀州的高官仅有魏都的谢都督一人,再看面前人面容俊朗、气度不凡,与民间传闻中的别无二致。如此······ “白老板是聪明人。” 被轻易猜出身份的谢韫并不意外,他让闲杂人等退下,一边道:“既如此,还望白老板能将当年实情悉数告知于我。” “什么实情?”白宗庆不安道。 “德宁钱庄暗造劣币的事,白老板,你可不要说你不知情。” “暗造劣币?” 冰冷的砖地上感受不到天气的炎热,白宗庆面色发白,惊诧道:“草民经营德宁钱庄短短不过几年,期间小事已想不起来,但从未做过如此罪当杀头之事!莫非您在说笑······” “本督没空与你说笑。” 听其佯装糊涂试图蒙混过关,谢韫沉下目光,“想不起来便继续想,本督陪着白老板。” 铸造劣币乃是按律当斩的大罪,绝不能认。 白宗庆汗珠掉在地上,他不敢说话,生怕被抓住错漏,可一直沉默又不是办法。 他不由得悲从中来。若当时没有一时糊涂上了贼船,没有被那万贯财宝迷了眼······ 谢韫早有准备,像是无来由地轻声提了一句:“听闻离这不远的六阑街很是热闹,白老板可有了解?” “你怎么会知道······” 方才还算得上镇定的白宗庆当即大乱,心神错乱般抬起眼,难以置信叫道:“是冯四害了我?!” 受商市那天发生的事启发,谢韫让渐台着重去查了那位冯掌柜名下的产业。白宗庆狡猾,隐姓埋名在锦城生活多年,那产业明面上属于冯四,实际上尽是他的地盘,这横云山庄便是其中之一。 他独自居住在此,难怪让人遍查无果。从冯四入手顺藤摸瓜,这一查便有了筹码。白宗庆妻子早亡,剩一双儿女多年前跟随他从魏都迁入锦城,如今正栖身于六阑街上的一座小院中。 谢韫已派人将其牢牢看好。 凡人皆有弱点,白宗庆常年不与儿女共居,想必心中有亲情,始终是忧心某日东窗事发,即使自己杀身之祸难逃,也要避开祸连子嗣。 “只要白老板如实招来,我不会伤害他们。” 谢韫低声诱导,身子也从座椅上微微前倾,“暗造劣币一事,究竟是何人指使?” “无人指使,全是我一人······” “是吗?” 他微眯了眼,“看来白老板还未想清楚。既如此,不妨先放下这件事,说些轻松的。” “坤宁宫有一匣子德宁劣币,是从一名叫绿瑚的宫女房中搜出的。” 谢韫继续道:“当年德宁钱庄是否曾与她暗中联系?” “绿瑚······” 见没在追问劣币背后之人,白宗庆情绪微微放松,他被谢韫的话绕住,下意识以为这就是一个“轻松的”问题。 他清楚今日罪责难逃,但对孰轻孰重还是有分寸的。 他从脑海中仔细搜刮这个熟悉的名字,过后斟酌片刻,哑声道:“这个人我记得,但联系不多。那个人只交代说她办好了事,让我们多给她些钱······” “‘那个人’是谁?”谢韫追问。 白宗庆张了张口,又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张皇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可曾想过,今日我审了你,待到我离去,你口中之人可还会留你?” 谢韫继续攻心,“你在这里隐居避难多年,自然是想活着。如今踪迹暴露,若还想活命,就听我的。” “老实交代实情,本督保你一家安然无恙,平安离开蜀州,前往江北。” 前面的话已让白宗庆动摇,后面的一番保证更令其心动,若能得到江北谢家的庇护······ 他在心中激烈斗争许久,而后下定决心,却好像抽干了身上力气,坦白道:“草民说的话都是真的。并非装糊涂,而是确实不知。” “当年找到我的那个人,听口音像是北地人。那时我刚从宁氏手中接手德宁钱庄,手头正是紧张,那人便说让我与他合作,从中牟取利益。 我本是不从,可那人给出的条件实在令人动心,还说他已打通关窍,不必担心被官府发现,而且德宁钱庄曾是宁家产业,就算事情暴露,也大可嫁祸于他们,然后全身而退。我那时年轻,想着有这样一个发财的机会,头脑一热便答应了。” 北地人? 此事听着有些荒唐也有些草率。谢韫心中满是疑云,问道:“你要如何证明,你的话句句属实?” 白宗庆已经打定主意跟着谢韫保命,自然是知无不言。他细细回想,笃定道:“我的库房里还存有当年那人留下的信物和一封密信。” 谢韫精神一振,立即吩咐派人跟随他一起去拿。 - “督帅,不好了!” 谢韫在正堂等候许久却不见人归来,却见方才派去与白宗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3. 一个用镖的刺客 谢韫恐怕…… 夜月清寒,横云山庄中静静燃烧的火把忽然斑驳摇动,院墙内蓦地爆出一阵喧哗嘈杂声,紧接着是铠甲相碰撞的闷响。 混乱中,黑衣男子很快突出重围越过高墙,疾如掠过一道残影,另一人于后紧追不停,同样迅速翻过围墙。 二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先后飞入山庄外的茂密树林,动作之快令人惊叹,惊起一阵倦鸟离巢而出。 带着热意的风快速擦过面庞,带着树林中独有的草木泥土香气。 前方人速度不减,谢韫屏气看准时机,足尖一点纵身扑向一棵歪脖子老树,而后单手扣住斜伸出来的枝杈凌空而起。 他的身影瞬间拔高数尺,轻盈跃过重重树冠,步步向黑衣男子追近,而后陡然从树影间落下,正正拦在向前疾奔之人面前,接着抽出腰间长剑,凌厉迅速袭向黑衣人面门。 男子以黑布蒙面,只能看见瞳仁蓦地一缩,旋即灵活避过袭来的剑风,然后回身拉开距离,朝面前人飞出一对燕尾银镖。 又是镖! 谢韫目光短暂一顿,之后来不及思考,闪身侧过飞旋而至的银镖后继续向男子逼近,投入当前的交手中。 两人势均力敌,一时间胜负难分。 茂盛而翠绿的枝叶隐天蔽日,黑衣男子虽身手不俗,可毕竟交战时间已久,在驰骋沙场精于近战的谢韫面前渐渐落了下风,显出些许疲态。 谢韫抓住机会,趁其不备攻去一剑,只听见一声闷响,长剑挟着凛冽的寒光,刺入了男子的左肩。 肩膀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男子顾不上去看伤口,向后猛退了好几步,之后握紧手中匕首快速向前攻击。 面对突然猛烈的攻势,谢韫也逐渐感到吃力,好在男子没有坚持太久,一息间剑与匕首相碰撞,发出一声兵器相击的清脆响声。 这一击力度尤其强劲,双方俱是被震退一大段距离。 因失血导致眼前微昏,黑衣男子半跪在地。 后方一阵马蹄奔腾和步伐声,他目光一敛,趁谢韫还未近身利落从地上爬起,然后立刻加快速度,向树林远处奔逃离去。 “将军!” 山庄中来的援军来迟一步,谢成下马抱拳,请示道:“可要再追?” “不必了。” 手臂被震得微麻仍未缓过劲,谢韫直起身体望向那人逃跑的方向,沉声道:“追不上的。” 此人不善近战,但精于远攻和暗器之流,一手镖用得出神入化,而且飞檐走壁的本事极高,身手灵活。如今人已远去,想要再追上是不可能的。 谢成点头,余光瞥见谢韫脚下的血迹,惊道:“将军,您的手······” 谢韫闻声低头去看,才发现竟不知何时被那黑衣人所伤,在手背上留了一道两寸的口子。 那伤口看着不浅,而且还在不停地淌着血,十分触目惊心。 “无碍。” 同战场上受过的伤相比,这样的伤口只是小儿科。谢韫草草看了一眼,见上面无毒,简单包扎止住了血。 “横云山庄那边······” 凶手逃脱,白宗庆这个人证已死,只留下一个信物。然而黑衣人来路不明,八成是劣币案幕后之人派来的灭口杀手,那个铜符极有可能已经被调过包。 如此一来,无论铜符指向之人是谁,都也许是受真正的始作俑者设计陷害的替罪羊。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铜符根本没有被黑衣人发现,就是白宗庆当年收下的真正信物。 谢韫沉思,眉头深深皱起。可见背后的人藏得极深,又有众多得力人手拥护,手段高深。 经黑衣人这一搅合,事态愈发扑朔迷离了。 但好在有一件事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白宗庆去库房之前说过的话。 绿瑚和宫外的人有联系,且为那人办过一件大事,至于“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只要绿瑚本人还在他们手里,就总有查清的那天。 无论那铜符是真是假,总归能够提供一个信号,或许对查清此案有所帮助。 谢韫决定先将东西收好,待到回宫后交由朱缨再行定夺。 “搜查那间库房,一寸也不要放过。” 他心中仍存着希望,万一白宗庆所说的那封密信是他没来得及找,仍然放在库房中呢? “若有异样,立即禀报。” --- 月明星稀,不远处的山庄中渐渐归于平静。临近的树林中踉踉跄跄跑出一人,他手捂着左肩上的伤口,鲜血几乎浸透了半边衣裳。 四下无人,男人卸下黑布面罩,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惨白的嘴唇。 他从裤腿撕下一块布条,团成团压在肩膀处止血,拿出药粉给自己撒上,喉间因疼痛溢出一声闷哼。 袭来的剧痛冲散了失血造成的晕沉感,他眼中清明了些,从衣襟中拿出一封像是书信的东西,一手将其抛进了身旁又深又阔的湖水中。 纸张浸透了水,上面的墨迹渐渐消失殆尽。 男人放松了些,思索着刚才的事。 终究是来晚了一步。若他在谢韫来之前就已经杀掉白宗庆离开,现在就可以顺利全身而退,也不至于久久蛰伏在那小小一间库房里等待鱼儿上钩,最终还受了伤。 大都督的身手果然不同凡响,出手招招凌厉带风,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吃力和疲惫。 所幸白宗庆已死,劣币案死无对证。他将那铜符也掉了包,就算谢韫要追究幕后之人,也断断查不到他们头上。 正想着,男子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苍白的脸庞上挂着一个阴鸷的笑,看上去分外诡异。 他放下捂在伤口上的手,温热的血几乎将整只手都染红了。 是他多虑了。 只要计划能够成功,谢韫恐怕就活不到那时候了。 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意,男子开始考虑当前的事。谢韫为人行事刚强果断,怕是很快就会下令关闭城门追查他的下落。 自己从他们手中侥幸逃脱,虽没被看到相貌,但左肩这一处伤就是最明显的标志。 绝不能再留在这里。为免暴露,他必须在城门落钥关闭之前离开锦城,之后也要一路不停地离开蜀州地界。 必须今晚就行动。 顾不上伤口的疼痛,男人咬牙站起身,向城门方向快步奔去。 --- 已近亥时,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4.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 天爷…… 站在不远处的谢韫最早发现异常,他眼神一厉,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扣住妇人欲行凶的手一扭。 妇人痛呼一声,手指脱力松开匕首,另一手中的香囊也随凶器一同摔落在地。 人群中爆出一阵惊叫,纷纷四散。 杨锦灵因惊吓后退几步,幸而被后方守着的侍女扶住,才不至跌倒在地。 妇人向后重重摔倒,仍不死心还想再次去拿匕首,被反应过来的守卫制服。 她眼神中有恨意,却流下一行泪,嘶哑叫道:“太守府欺压百姓,贪赃枉法,愧对天下人!” 话音刚落,她面上带着解脱无力地躺倒,口鼻流出一片猩红。 服毒自尽。 守卫上前探其鼻息,低声报道:“没气了。” 又是死无对证。谢韫缓缓沉了脸色。 还没从生死一线中缓过神来的杨锦灵踉跄上前几步,看见地上的尸体,颤抖着手想要掀开帷帽。 侍女见状惊忙提醒道:“小姐,莫要冲撞了您!” 杨锦灵聪慧能干,可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被侍女的话语惊醒,她慌忙后退两步,不再去看那具尸体。 她急喘了几口气,颤声对谢韫道:“多谢督帅相救。” “不必言谢。”他道:“杨小姐受了惊,还是早些回府吧。” 出了这样的事,施粥自然无法再进行下去,等候的百姓很快散去。 - 听说女儿险些被刺,杨茂后怕不已,对着谢韫这个救命恩人千恩万谢,后面几日的施粥换了人,倒是没有再出过岔子。 赈灾事宜已近尾声,基本上都是军队在做最后的收尾。这几日谢韫一直留在居所没有出门,料理一些棘手的事。 前有黑衣人暗杀,后有妇人行刺,他怀疑两事之间有联系,在让渐台暗中调查。 从横云山庄拿回来的铜符已经被细细擦拭干净,正被他拿在手中。缓缓摩挲着符牌上的纹路和字样,谢韫一言不发,眼中情绪难明。 东北王,陈则义。 不管这块符牌是真是假,所指向之人都是谢韫意料之外的。 东北王一直安分守己,怎会做出暗造劣币祸乱江山之事?如果是真正的背后之人为了混淆视听,又为何会选择嫁祸给这个几乎低调到透明的边地王侯? 他心中一团乱麻。 用写信说明这些东西并不安全,未免消息泄露,他想等到回到魏都再亲口告诉朱缨。 到时久别相见,他又平安归来,阿缨一定不舍得生他的气,就算生气,也能被自己哄好。 他可没有说话不算话,是白宗庆自己跑到他面前的。 太久不见相思成疾,谢韫归心似箭。好在蜀州已经安定,离返回不会太久了。 他正想着,就听谢成在外求见。 谢成手中拿着一封信,进来禀报道:“将军,是宫中来的信。” 听朱缨写了信来,谢韫心中喜悦,伸手去接,不知为何在起身时突然感到一瞬的天旋地转,门外带着热意的风吹进来,却让他感到浑身发冷。 见他微微一跄,谢成吓了一跳:“将军,您怎么了?” 他扶住面前桌案,等到昏沉感渐渐过去,才答道:“无碍,可能是坐久了。” 将军身体强健,岂会因为久坐而头晕? 谢成面带担忧,“属下去找个医士来。” “不必了。”谢韫摇摇头,道:“回去歇着吧。” 谢成不放心,最终还是退下。 谢韫揉揉眉心,接着很快睁开眼,手上不停拆开信封上的火漆。 他得好好看看阿缨给他写了什么。 --- 翌日一早,肖远在谢韫的厢房门口等候。他在台阶前转了又转,心里有些诧异。 奇怪,平时将军起得最早,怎么今日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见他开门? 昨日他听谢成说过,将军的状态好像不太好,可能是太过劳累的缘故。 前段日子又是赈灾又是查案,将军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使,如今难得遇到得空的时候,多休息休息也是好的。 肖远心中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珠钗晃动的轻响。他转头一看,竟是杨锦灵,身后跟着一个侍女,好像也是来找谢韫的。 他抱拳问候,杨锦灵也一屈膝,“肖统领。” 她朝厢房门口望了一眼,问道:“督帅可在房中?” 肖远应了一声,疑惑道:“杨小姐有事找我们将军?” 他话说完,面前女子俏脸微红,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解释道:“前几日在粥棚险些受袭,若不是督帅及时出手,小女的性命怕是堪忧。” “今日带了些自己做的点心,特地过来向督帅道谢。” 看着女子略带羞涩的神情,肖远心中警铃大作。 他连连摇头,劝道:“我们将军从来不收女子的东西,小姐还是请回吧,您的心意我会传到的。” 天爷,将军在蜀州惹上桃花了?万万不敢啊! “这样吗。” 杨锦灵有些失望,听他这样说也不强求,又觉得谢韫洁身自好,柔声道:“有恩就要报答,小女想要当面向督帅道谢。” 听她这样说,肖远为难。他不能替将军做决定,于是回道:“那小姐先在此等候片刻,待我去通报一声。” 他走到厢房门前敲了两下,唤道:“将军?” 屋中无人应答,肖远隐隐感到不对,压抑住不安又叫了两声,敲了几下门。 “肖远。” 焦急中终于听到回音,可门内声音虚弱又低哑。 他暗道不妙,一下推开了房门,刚向里面走了两步,又被谢韫的声音生生止住脚步。 “莫要进来。” “将军!” 肖远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震住。 房中的谢韫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面前的地上淌着一滩鲜血,与他嘴角流下的那抹红一般无二。 “关上房门,不要声张。” 谢韫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极度异常。 他用手扣着桌沿,无力地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强撑着冷静,看向门口的肖远,嘶哑着声音指挥道:“去找医士来。” - 气氛中满是沉重。守卫远远而立,只谢成和肖远两人站在院子里,俱是一言不发,竟反常地蒙上了一层面罩。 肖远听了谢韫的吩咐,飞快赶去寻了大夫来,如今已经诊出结果。 将军染了疫病。 是数十年前在其他地方已经发生过,但至今仍未能寻到有效药方的瘟疫。 患病之人高烧难退,干咳不止且口吐鲜血,与将军的症状几乎一致。 “这病销声匿迹多年,为何会突然降在将军身上?”谢成垂目,自言自语般道。 肖远摇头,眼中带着隐忍的情绪,咬牙道:“定是有人蓄意谋害。” 他从前听军医说过,像瘟疫这些传染极强的病症,并非是不与染患病之人接触就不会染上,若是碰过那人用过的物件,也会有染病的可能。 瘟疫一有便会出现一大片。不止是谢韫一人,他们刚才接到消息,军营中也发现了患病的兵士,如今已经隔离起来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5. 一次艰难的抉择 我会替你…… 一般这样的禀报大多是十万火急的要紧之事,无人敢开玩笑。朱缨敛了笑意,收起放松的姿态,其他三人也识趣地散开。 殿内一时安静到压抑,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 士兵送来的急报被呈上来交给圣上,朱缨利落揭开火漆抽出信纸,一目十行看过去。 某一刻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突然变了脸色,缓缓抬起头望向殿下人。 “······瘟疫?” 朱缨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微颤。 她没再说话,复去看信上没有看完的内容,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好的消息。 然而无人听得到她的祈祷。看到后面,她觉得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一般,紧紧锁着那几个字: “督帅不慎染疫,高烧难退。” 哪个督帅? 谢韫吗? 下一次抬首,她脸上带着些茫然,目光微愣,“‘督帅不慎染疫’是什么意思?” 士兵不敢回答,赶忙垂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瘟疫是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一旁的众人心中俱是一惊,纷纷抬首看向座上女帝。 没有人胆敢接话,朱缨神色怔怔,机械地又将信看了一遍。目光划过最后一个字,她浑身冰冷,那阵寒意直直钻进心里。 她突然感到难以言喻的翻转和昏眩感,胃里一阵钻心的疼。 她状态不对,照水忙唤:“陛下!” 然而朱缨难以接话,闷哼一声险些摔下龙椅,骨节泛白的手紧紧抓住桌沿。 “快传御医来!” 其他人惊呼,想要传唤御医,又被眉心紧蹙的朱缨制止。 负责传信的小士兵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慌乱间得了掌事女官一个眼色,连忙悄悄退出大殿。 “去传唤内阁众臣。” 朱缨抬头,眼神中带着恨意和决绝,几乎忘了周遭的一切,“只有他们敢动手吗,我也敢!” 她急喘了几口气,一字一顿道: “有人要他死,朕偏要将他拉回来。” 蜀州地动刚过又爆发瘟疫,她不相信会这么巧合,必定是有人蓄意所为。 他们想夺她的帝位,想除掉她身边所有重要的人。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陛下!”照水和照雪大骇,下意识看向仍在一旁的少女。 朱缨注意到她们的反应,想起陈皎皎还未离开,缓缓移动视线。 她眼中的戾气还未收回,那一眼几乎将陈皎皎吓得一颤。 朱缨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冷硬的目光尽力柔和了些,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极度的悲与怒把她弄得几乎窒息,陈皎皎当然能够理解。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她压住心中的怯意,如常笑道: “宫中的景色实在好看,皎皎斗胆,可否请陛下赐恩,让皎皎留在宫中小住一段时日?” 朱缨听完明白了什么,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也好。” 方才说话时忘记了她还在,皎皎聪慧,知道自己听到了秘密,索性向她求个恩典直接住在宫中,直接切断了自己与宫外的联系,也就没了泄露消息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让皎皎留宿宫中,也能做出自己独自寂寞留她解闷的样子,减轻有心之人的怀疑。 让宫人带着皎皎退下,她沉下脸色。她的数万将兵在锦城危在旦夕,阿韫也是。 她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 日头西斜,崇政宫正殿大门才打开,大臣们陆续散去。 朱绣退至门槛处,眼含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最终还是离开。 留在空荡殿中的朱缨身心俱疲。方才商议瘟疫之事该如何处理,她心中明白,诸臣提出的是最合适的法子。 封城避患,舍弃锦城一地换其他地方无恙,不可任瘟疫泛滥,危及大魏江山。 可这样做,无异于是将锦城百姓和兵士推向火海。 还有谢韫。 短暂将所谓帝王威仪抛之脑后,她俯下身子,将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中。 自己有难时,有他帮她解决;如今他有难,她却只能在千里之外的深宫之中旁观。 天下之主的身份尊贵无比,实则深受桎梏。到了关键时刻,救不了自己在意的人。 朱缨正强迫自己冷静,心头突然跳出一个离奇的想法来。 从前历代皇帝中有抱病不上朝者,朝会一停动辄数月,万事不也正常运转?若她能将事务全都安排好,是不是就秘密离宫去锦城? 再者,心怀不轨之人躲在暗处作祟,她在这个节骨眼上称病辍朝,前朝一时纷乱,也许可以让他们露出马脚来。 此法冒险,但也许可以一举两得。 心中的想法渐渐成形,朱缨看向身旁人,严肃低声道,“去替朕收拾几身便于行动的衣服来,素朴一些,不要太招摇的。” 照水和照雪初听完有些不解,但她们了解朱缨,很快就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二人大惊,随即匆匆走下玉阶,屈膝下跪恳求。 “陛下三思!” 衣裳布料被攥出褶皱,朱缨神色紧绷,语气带着警告:“朕意已决,不必再多言。” “陛下!瘟疫凶险,您身为天子,不能不顾圣体安危啊!” “天子之躯重要,我就能轻易舍弃他吗?” 朱缨下意识站起,身子因发问而微微前倾,目光近乎无措地看向两人,“被困在锦城的不是别人!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二人皆是动容,忍不住抬首看向阶上人,一向以刚强示人的大魏女帝垮了肩膀,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是了,如今锦城沦陷,命悬一线的不是旁人,而是谢韫。世人皆道一句君臣情笃,可他与陛下的之间的情谊,又岂是短短一句“君臣”足以说清的呢? 他们都将彼此放在心尖上,或许更重于自己的命。少年时在军营相识相知,相互陪伴,一同走过了不知多少载春秋,曾经那样多的艰难困苦都携手挺了过来。现在陛下御极,却要她眼睁睁看着心中分量最重之人在一场来路不明的瘟疫中白白送命,这叫她如何能宽心? “别再说了。” 朱缨身心俱疲,抬起手臂将双眼遮住,哑声道:“只要是朱氏族人,谁来当皇帝都是一样。朕会在离开之前留下一道旨意,若朕没能回来,便传位给皇姐,总之不会让江山社稷归了旁人。” 纵有滔天权势,若是逃不过孤寂冷清的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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