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科举日常》 第1章 穿越了 辛月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寅时,天光破晓,赵父和赵母都已出门侍弄庄稼,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天气大热,所以要鸡鸣出门。 否则半晌午太阳光一出来,照得人生疼,就没有办法干活了。 而且这段时间家里难做,大家都不能得闲,庄稼更是马虎不得。 赵家是考虑到她刚进门,还不到三天回门,才容她多睡一个时辰。 现下她也要快些起床了。 她是前日进门的,乡下人家,不通礼仪,她又是进门冲喜的,出嫁时只换了大姐的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扯了半尺红布盖上便进门了。 再加上赵家现在情况特殊,家里银钱不多了,便也没有多余的钱大操大办。 赵家从前算得上村里的殷实人家,赵老爹年轻的时候身强力壮,胆子也大,去过府城做工,很是攒了一番家业。 但几年前做工的时候伤了腿,主家赔了十两银子就把人打发回来,家里出了大量银钱好不容易治好。 没成想治好后腿干不了重活,不能再做工了,自此家里缺了一大进项,境况也没有从前好过。 辛月在井口边简单洗漱了一下,重新打了些水,端起木盆,进到偏房。 先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透气,木盆放到床边的木凳子上,这才去到床边。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行销立骨的少年男子,正是暑热时节却还盖着的棉被,脸色苍白,如果不是胸膛还有浅浅起伏,都要以为已经西去了。 辛月拧干毛巾,仔细的给少年男子擦脸擦手,接着掀开被子,开始例行擦身,擦到心口处的时候辛月一惊。 她怎么感觉赵二郎好似没有心跳了?! 辛月马上放下帕子,把耳朵贴在少年心口,放慢呼吸,半晌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赵二郎要是去了,她今后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 都清理完后辛月起身去了灶房熬粥、熬药,不一会儿便从灶房里传来阵阵的米香夹杂中药的味道。 — 赵之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乏力,头疼的厉害,身上像压了一座大山,想醒却醒不过来。 用尽全身力气艰难的睁开双眼,透过朦胧的光线,只看见屋顶漆黑的排列整齐的瓦片,房屋的大梁有些许腐朽的痕迹,屋顶边角零星分布着几张白色蛛网。 四周都是黄泥砌成的墙,偶尔可以看到脱落的土块,和墙里镶嵌的石头。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赵之晖惊讶的睁大眼,他不过是昨天熬夜查了文献,太累了,就趴在桌上直接睡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心头涌现出不好的猜想。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他不动声色的重新阖眼。 不一会儿脚步声就来到床边,他感觉有人把他半扶起身,先是喂了小半碗白粥,又往嘴边递来一个有中药气息的粗瓷碗。 他嗅了嗅,似乎是一个温养身体、治疗伤风的方子。 顺从的把药喝完,慢慢睁开双眼。 扶着他的是一个女子,更准确的说是女孩,非常瘦小,看长相不超过十五岁。 皮肤干燥,有点泛黄,只能从眉眼间看出来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子。 最重要的是她穿的是长衫,头包布巾,一看就知道不是现代装扮。 赵之晖心中不妙猜想成真,心中暗沉:“你是谁?” 那女孩一见他睁眼便愣在当场,眼中满是惊讶,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先开口。 “你…你……我是…我是辛月。” 辛月先是一惊,接着便是狂喜,太好了,赵二郎终于醒了! “我马上去叫爹和娘,你先歇息。” 接着辛月便跑出门去,手上拿的药碗都忘了放下。 赵之晖见此,最后的侥幸散去,只好默默躺下。 右手搭在左手腕上,给自己把了一下脉,赵之晖松了一口气,不是先天病症。 刚醒来便被喂了一碗药,他不得不怀疑这具身体有什么重病,还好从脉搏来看是受了风寒,还有些许内伤。 没想到,如此时髦的穿越也能被他这个老学究碰到。 看这情况应该回不去了,还好他前世已没有了牵挂。 父母在他高中时就已经先后过世,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从小独立也养成了他处事不惊的性格。 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哪朝哪代,脑海中也没有原身的记忆。 刚想到此处,便突然觉得头痛欲裂,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三分,他紧咬牙关却还是疼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桂花村东头的田地里,村妇们也正在讨论赵家。 “也不知道赵家二郎这次能不能挺过来,听说光是汤药就费去二十几两哩。” “要我说也是辛家不厚道,明明定好的惠丫头,临了要成亲了,又说定的是月丫头,你说这赵二郎可不得呕死啊!” “是啊,这几年赵二郎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辛家送,不知道送出去多少了。” “哎,你们说这惠丫头是怎么想的啊,赵二郎可是咱们村头一个童生,虽说身体是弱了点儿,但是人家会读书啊!” “你还不知道啊?”说这话的村妇,压低声音,慢慢和其他村妇靠近。 “什么?你快说说啊。”其他几个村妇都很好奇,也默契的靠过来。 “这惠丫头前段时间去县城的时候,碰到隔壁村的刘秀才了!” “哎呀,那这两人……”大家伙互相对视,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听说呀,惠丫头刚好去买胭脂,出胭脂铺门口的时候碰到脑袋了,正好是刘秀才扶了一把,所以两人就看对眼了呗!” “不可能吧,刘秀才家好几十亩地,又是县令大人的亲戚,可是隔壁村的大户,他能看上惠丫头?” 村妇们都不太相信,毕竟刘秀才怎么说也算是十里八村的青年才俊,说亲的媒婆把他家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怎么不可能啊,我娘家的小表妹家的小姑子家的女儿刚好那天就在胭脂铺门口,正好看到!”说话的村妇看大家不信,自觉丢了面子,直起腰大声说道。 “说起来辛家虽不算富裕,但是惠丫头长得漂亮,身段也好,那长相十里八村难得有人比得上,还真有可能……” 村妇正议论着,远远的就看到辛月从赵家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个碗,便都停了话头。 “干嘛去呀,月丫头?” 辛月听见有人喊,忙停下脚步。 “王婶子,我去叫娘,二郎醒了!” 辛月认得聚在一起的几人,都是村里出了名的长舌妇,再加上杏花村多是赵氏族人,其余的便是外姓,包括她们辛家也是。 这个时代宗族就是根本,这些外姓的当然没有赵家人过得舒畅,所以格外爱说赵氏族人的家长里短。 说完这句话辛月就忙跑开了,不想和她们多说。 聚在一起的几个村妇都是一脸茫然,虽说刚刚大家嘴上说着担心赵二郎的话,但其实心里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赵老爹断了腿不好过,但没几年赵二郎又考上童生,还是村里第一个童生,有赵家宗族帮扶赵家日子又好过起来。 哪家没有羡慕过,所以这会儿遭了难她们这几个外姓家的才会在背后说说风凉话。 要说有害人之心那倒没有,毕竟都是同个村子的,也就是眼红一下,没有多大的仇怨。 哪曾想赵二郎竟然真挺过来了,他这个年岁就已经考了童生,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考上更高的功名呀?! 这么一想这几个村妇也不敢再说风凉话了,各自退回自家地里忙活去了。 这头辛月可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紧赶慢赶终于跑到赵家的田地,赵老爹和赵家大哥赵安义都在地里忙活,刘桂芳刚直起身准备歇歇,就看到了辛月。 她心里头有些不满,本来婚事被换了人就很不忿,但是想到别人说嫁过来正好可以冲冲喜,去去晦气,说不定二郎会好些,也就同意她嫁过来了。 哪晓得这会儿不在家给收拾家里,跑这里来了。 “月丫头,你怎么过来了,家里头收拾妥当了吗?” 辛月停下喘了几口粗气,欣喜的说道:“爹娘,大哥,二郎醒了!二郎醒了!” 赵父赵母和赵安义听见这话赶忙扔下手中的锄头镰刀,往家里跑去,辛月跟在后头,顺手把家伙事儿抱上跟了上去。 这锄头镰刀一把就得几十文,可不能丢了。 — 这会儿赵之晖已经完全清醒了,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他心里有些复杂。 原身也叫赵之晖,未及弱冠,今年十七岁,一年半前考中了童生,成为桂花村第一个中童生的人。 因原身当时年岁还小,教他的夫子便想多留两年,还推荐了他去县学学习。 明年再让他考秀才,这样中榜的几率也更大。 但是没有想到,原身竟然意外落了水,就此得了伤风。 原身死亡的主要原因伤风只占一部分,另一部分便是他自己落水前就受了内伤。 还心情郁郁,情绪这种东西,非得自己调节不可,一味地自悲自怜,便会越来越消沉。 赵之晖倒是能理解,原身往前的十几年里,虽说不是锦衣玉食,但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读书人心气又重,哪里能忍的住。 原身原本定亲的对象,是一个长相格外漂亮,且活泼可爱的姑娘辛惠儿。 在原身看来她善良美丽,和自己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本来准备中了秀才就去辛家提亲,辛惠儿自己也是愿意的,没想到今年五月下旬原身下学回家的时候辛惠儿突然找到原身,说对他只有对亲哥哥的感情,并无任何私情,希望他不要再纠缠自己。 且这件事辛惠儿根本没有出面,是托人送来信件说的。 原身当然不信,和辛家的亲事是他爷爷定的,从小他便把辛惠儿当未婚妻看待,这些年首饰胭脂他没少送,辛惠儿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每次都会收下赠礼。 而且辛家根本没钱给辛惠儿请夫子认字,她的字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的,现在却用他教的字写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原身当时便已郁结于心,去找辛惠儿的途中又遇到她和隔壁村的刘秀才相谈甚欢。 听着她和刘秀才打情骂俏,只能在背后自己咬牙切齿。 可就算如此,碍于辛惠儿的名节他还是等刘秀才走后才从暗处出来,直言问辛惠儿退婚的原因。 辛惠儿看见他也是惊讶了一瞬,接着说道:“之晖哥,很抱歉,我真的没有喜欢过你,我已经找到真正喜欢的人了。” 辛惠儿说的情真意切,仿佛事实真的如此,但‘赵之晖’和她相处多年,他坚信此前她也是心悦他的。 “惠儿,我不信!是不是你父亲逼你的,因为秀才功名?他不过是痴长我几岁,明年我一定会考上秀才的,我们明明已经说好,为何……” 辛惠儿直接打断他的话,不想和他继续纠缠,刚刚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放下了! “你想得太美了,你也就只能中个秀才,以刘郎的学识,以后可是会中举人当大官的。” 说着辛惠儿白了他一眼:“劝你也好自为之,不要再来纠缠,刘郎过段时间便会来迎娶我,我可不想让他误会!” 说完冷哼一声便准备走,没想到‘赵之晖’拉住了辛惠儿的手。 “惠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赵之晖’痛心疾首,他真的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变化得如此之快。 “放手!我们根本没有交换庚帖,之前只是口头约定,只说定的辛家姑娘,谁给你说定的是我,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你要是再纠缠我,别怪我告诉刘郎,让你再也考不成功名!” 说完辛惠儿甩掉他的手,赶紧跑开了。 ‘赵之晖’看着辛惠儿绝情的背影,暗自掐白了指尖。 她说的没错,刘仁辉比他早两年中秀才,且他家本身就是隔壁村的大户,去年还有一个族姐嫁给了县令做妾。 ‘赵之晖’虽说和他同在县学,却只是一个小小童生,如果刘秀才放出话来,很可能会让他在书院举步维艰。 自此原身便开始郁郁,后来回书院时却又到处听人说他纠缠别人的未婚妻,不知廉耻。 更有歹人堵在他上学路上,把他一顿好打,一个文弱书生,又怎么可能打得过身强体壮的歹人,直接便被打吐了血。 赵之晖一猜便知,这肯定是刘秀才找的人,否则又怎么可能那么巧合,且打的都是内伤,外伤只有一点淤青,一看便是专门养出来的打手。 原身只能暂时从书院离开,回家养伤,谁也没想到归家途中他路过河边,竟然脚滑落了水。 心情郁郁,又伤上加伤,躺了十几天,实在撑不住今晨便一命呜呼了。 赵之晖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不管怎么说,多活一世与他而言已是赚到了。 这是他该报的恩情,从此他便是此世的赵之晖,他的父母兄弟便是他的责任。 想到此处,只觉得心中郁气散去,身体松快了不少。 第2章 初见老婆 他撑着床想要起身,便听到屋外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登时走进来两男一女,当头的女子,是原身的娘亲,刘桂芳。 她身着颜色暗淡的粗布麻衣,眉眼间皱纹沟壑明显,皮肤黝黑,这些时日为了赵之晖的病,更是熬得满面憔悴。 刘桂芳几大步跨上前,带有粗茧的手握住赵之晖扶着的床沿的手。 “二郎,你终于醒了,你要担心死娘了,呜呜……” 说着刘桂芳再也忍不住眼泪,喜极而泣。 后面跟着进来两名男子,年老些的是原身的父亲赵永年,年轻的是原身的大哥赵安义。 两人看着赵之晖起身,也是满脸的惊喜,眼眶泛红。 “娘,不要担心,我没事儿了。”赵之晖这会儿刚醒不久,声音还有些有气无力。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以后可不能再干傻事儿了知道吗?为了那么一个女人,哪里值得你这么做,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娘以后怎么活啊!” 刘桂芳抹着眼泪,虽然很不想再提这件事,但是他一定要和儿子好好说道清楚,那辛惠儿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哪里值得儿子为了他寻死啊! 赵之晖很无奈,原身其实是意外落水的,但是当时天色已晚,周围没有人看到,还是送他回来的牛车师傅听见落水的声音,才把他赶忙救起来的。 那个时候也是辛惠儿和原身留信断绝关系不久,外人不清楚,但家人里知道这个情况,所以都觉得是他自己寻死。 看着赵之晖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熬不过去,村里的大夫又治不了,赵家人连忙把他送去了县城的大医馆。 实在气不过,第二天刘桂芳就带着赵家族人大闹了一番辛家!要不是村长出来劝说,差点儿就把辛大福打死! 现在赵之晖就算想要解释,估计几人也不会信他。 可又不能不解释,不说他对辛惠儿半点儿意思都没有,他也没有忘了刚醒来时遇到的小姑娘辛月,同样姓辛,由不得他不多想。 “娘,我真的没事儿,当时是因为河边青苔多,天色又暗,一不小心踩滑了,我没想寻死!” 在场三人和门外偷听的辛月当然都不信,外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之前辛惠儿要退婚赵二郎就整天郁郁寡欢,眼瞧着生气都失了大半! “好了好了,老婆子,二郎醒了就好,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看她还要再说,赵永年站出来结束了话头,转头看向门外的辛月,递了个眼神给床边的刘桂芳。 “是呀娘,二弟刚刚醒,我们不要再闹他了,我去找村里的黄大夫再来看看。” 赵安义在旁边附和,他也不想再多提辛家的事情,说着就走了出去。 刘桂芳这才反应过来,让赵安义赶紧去。 又把眼泪擦干,勉强笑着去把辛月拉了进来。 她现在对辛月好感度倍增,没想到这冲喜还真有效果,辛月刚嫁过来两天二郎就醒了,心底对辛月的排斥减少了大半! “这是辛月,二郎以前也见过,是你新过门的妻子。” 赵之晖没有说话,暗暗打量着辛月,辛月有些忐忑的看了赵之晖一眼,又低了低头。 说起这件事刘桂芳又有些气,但是没有多说,只是担心的看着赵之晖。 “辛月是个好姑娘,干活麻利,虽然话不多,但是眼里有活,对我和你爹也孝顺。” 赵之晖默了下,刘桂芳不说他也知道怎么回事。 辛家和他们家确实定了亲的,虽说没有交换庚帖,但是村里人都知道他们两家有亲事。 他了落水赵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原本定好的辛惠儿不嫁了,那就只能换一个人嫁。 在原身的记忆中,辛月这个人在辛家就像透明人,碍于礼节他没有多留意除辛惠儿外的其他女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辛月本身在辛家存在感就不高。 记忆中只觉得她是一个老实人,任劳任怨,每次见面辛月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去干活的路上。 但她和辛惠儿比各方面都不出众,身材平平,资质平平,容貌也是平平,找不出任何亮点,也就没有记忆点。 赵之晖在现代是学中医的,在中医院工作,中医升职主要靠资历,他才三十多岁,年纪不大,资历不高,也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主治医师。 而且他本人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刚刚穿过来就被成亲,此时心情还是有点复杂的。 目前只能先把辛月留下,从长计议,相信辛月对他也没有感情,他会找个时间和她说清楚,如果她之后想要和离,他会放她自由。 这个朝代对女性还算宽容,和离的妇人或者寡妇官府都允许再嫁,也不禁止妇人上街买卖。 没有记错的话,辛惠儿和他同岁,辛月比辛惠儿小一岁,今年十六岁,但是看这瘦小的模样,说十五岁都有人信。 还是一个小姑娘呢,就当多了一个小妹妹吧。 这样想着,看着面前脸色忐忑的辛月,赵之晖心中最后一点排斥也散去了。 赵之晖:“知道了娘,我没事儿,你和爹先歇息下吧,我已经快好了。” 刘桂芳:“娘没事儿,二郎刚醒,饿了吧,娘这就去给二郎做饭!” 看着赵之晖面色如常,在场的几人这才放下心来。 刘桂芳先是去了后院,直接抓了一只老母鸡,接着去了灶房,辛月跟了进去。赵永年去门外收拾辛月拿回来的农具,一会儿还要回去地里。 没一会儿赵安义也带了黄大夫回来,看过后确定赵之晖的伤寒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有些内伤,黄大夫又开了几幅药。 黄大夫心里也纳闷呢,此前赵之晖的脉搏微弱,分明药石难治,不然他也不会推荐赵家人去县城的大医馆保命了。 没想到还真完好了,看来大医馆大夫的本事果然比他这草药郎中好啊! 赵家人彻底安心,谢过黄大夫,付了诊金,赵永年和刘桂芳亲自送黄大夫出门。 赵安义这时才走到床边:“大夫说你受了内伤,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人兄弟和睦,‘赵之晖’从小体弱,小时候有人欺负他一直都是大哥赵安义帮他报的仇。 赵之晖考虑一下,还是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我怀疑那歹人是刘秀才找来的。” 听完弟弟的一番话,赵安义只觉得火冒三丈! “绝对是他,刘家有人在县上开赌场,赌场的打手头子有一门绝活,每次刘大头去讨债得罪了他动了手的,不出半个月便会悄无声息的咽气!” 能去赌场赌钱,且出动刘大头的,都是一些大老赖,根本还不起钱,更不用说请大夫了。 看着面上只有一点淤青,大多数人都想着忍着疼就会慢慢好,就算后面死了也赖不到刘大头脑袋上。 这事儿也是赵安义偶然听赌场的人在酒桌上说起过,知道的人不多。 赵安义心中愤懑,但他只能紧握双拳,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刘大头,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根本得罪不起刘家。 看着赵安义的表情,赵之晖却没有多生气。 “大哥,没关系,刘家虽然不好惹,但是赵家在桂花村同样是大族,县太爷不可能为了刘秀才,把我们赶尽杀绝的。” 不说这些事县太爷知不知情,刘秀才的族姐说到底只是县太爷的小妾,只能在村上作威作福,名头好听,再加上那根本不是他的亲姐姐。 而且刘家那族姐家中也有幼弟中了童生,准备明年报考院试了。 只要刘家有别的人考中,刘秀才就不再是独一份的,亲弟弟和族弟孰轻孰重是个人都分得清。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受了教训,如果真的孤注一掷把这件事闹大,县太爷那里刘秀才也不好交代,自己毕竟不是白身,是有半个功名的。 赵安义也明白这个道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服气。 “二弟,那你还回去县学吗?” 他已经听二弟说了县学中也有人说闲话,二弟这个性格怎么受得住! 赵之晖考虑了下,还是决定不回去了,他刚刚来到这里,虽然脑海中有原身的记忆,但毕竟不熟悉环境,再加上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经受不住二次伤害了。 不过这个仇他替原身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原身是有真材实料的,现在离院试时间还长,他一定可以把记忆中的知识融会贯通。 士农工商,虽说当今天下太平,但只有成为士族他才能和家人生活的更好。 再出现刘秀才的情况才能不这么被动。 赵安义看二弟已经下定决心,虽然心中可惜,但是没有干涉,转头说起另一件事。 “辛月……你打算怎么办?她是娘做主替你娶下的,辛家自知理亏,没有收取彩礼。” 连彩礼都没有,那更别说嫁妆了,看来辛月在辛家比他想的还要不受待见。 “她既然已经嫁过来了,不管之前怎么样,今后她就是赵家的人。” 赵安义点点头,他对辛月无感,虽然是辛家做的孽事,但从始至终和辛月都没有干系。 另一边,赵二郎醒来的消息也在村里传开了,隔得近的人家都差人拿了蔬菜米面来探望,隔得远的比如辛家,却是直接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你别照了,到底怎么办呀!?” 辛大福慌得在家里乱转,辛家的小儿子辛乐自顾自的在一旁啃辛惠儿带回来鸡爪子,根本不理会辛大福。 辛惠儿拿了面小巧精致的铜镜抚了抚鬓角散落的头发。 “爹你慌什么啊,赵之晖醒了又怎么样,就他那个身体,这次肯定养不好了。” 辛惠儿他娘刘燕也说:“就是,当家的别慌啊,那赵家已经闹过一回了,我们可是把二丫头赔进去了,现在又不欠他们的!” 刘燕磕着南瓜子,心底一点不慌,她女儿可是和隔壁村大户人家的秀才郎配上了,童生算什么,她女儿说了,以后她可是举人的岳母! 辛大福啐了一口,妇道人家懂什么,他们毕竟还在桂花村,村里赵家人得势,只要在桂花村一天,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看着婆娘女儿不知事,儿子没心没肺,又看了看院子角之前被赵家人打杂摔碎的家什,辛大福直接出门也不想多说了。 天气晚些时候辛大福去菜地摘了几个南瓜,假模假样的抱着往赵家方向去了,他可不能让赵家找到由头又来他家闹腾。 第3章 准备中 一晃眼赵之晖已经在家休养了几天,脑海中原身的记忆基本吸收消化完毕。 他现在所处的朝代是他前世没有记录的,今年是大庆朝一百三十五年。 大庆朝周边还存在其他几个小国,总体上可以说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已经很多年未起战事。 这要归功于庆朝目前上任过的几位的皇帝还算贤明,没有出现昏君,就算才能不足,也可以持盈守成。 这一代的皇帝刚上任两年,具体性情在小山村的人肯定是不清楚的。 大庆朝自建朝以来历朝历代对读书人都极为敬重,所以庆朝百姓也多以考中功名为荣,且中功名后朝廷还有诸多福利。 他现在还只是童生,将将考中读书人具备科举资格的最基本的功名。 从记忆中看,这个朝代所考的也是四书五经,策论时政。 这几天桂花村里和赵家关系近的人已经陆续来了好几波了,桂花村的村长也来探望过他。 村长也是赵家人,说起来算得上赵之晖的长辈,他叫二叔公,对他期望极高。 赵之晖可以下床走动了,但是长时间运动还是不行,家里这段时间因为他的病银钱已经所剩无几。 虽然没有告知他具体情况,但是赵桂芳和赵永年的脸色却愈发憔悴。 大哥赵安义也是每天早出晚归,回家时身上难掩疲惫,不用说也知道是出去做工去了。 他名义上的夫人辛月已经回过门了,是赵桂芳和她一起回去的,他因为当时还下不来床,所以没跟着一起。 村里人都知道他的情况,辛家便不好多说什么。 辛月前几天就开始跟着赵父赵母一起下地了,这也是为什么赵安义有时间可以出门做工的原因。 赵家小院子能住人的一共有两间房,一间大的赵父赵母住,一间偏房,原本是原身和大哥赵安义一起住。 后院还有一大片空地,是预备给兄弟俩成亲时起新房子的,但这次事发突然,房子现下肯定来不及了。 除此之外赵家院子左边还有一间柴房,右边是灶房,乡下的地便宜,房间面积都不算很小。 院子正中是堂屋,大哥赵安义现在就搬到了堂屋住,搭一块大木板做床,白天把木板收起来,方便大家吃饭,晚上再搭起来睡觉。 辛月刚嫁来的前两天怕压到他,也是在偏房搭的木板子上睡,这几天他已经醒了,就和他同睡的一张床。 他现在这个身体也干不了什么,而且他看出赵母对辛家还是有些不满,怕她迁怒辛月,便也没有拒绝。 每晚忙完辛月都会悄无声息的上床,只占一点点床铺位置睡觉,从不会碰到他。 可能是知道赵之晖不喜欢她,所以除了日常对话,和他交流不多。 赵之晖站在偏房门口,看着天边的夕阳,思索着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辛月拿着农具从门外进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温文尔雅的书生郎,就算身着洗得发白的淡蓝色长衫,也难掩气度。 辛月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只是觉得赵二郎长得真好,比刘秀才好看。 看他快要转头看过来了,她赶忙低下头,想要走开。 赵之晖有些无奈。 趁着现在家里人都还没有回来,他觉得有必要和辛月说清楚。 “辛月姑娘,赵某知你不愿嫁我,但在赵家的日子,不会比在辛家更差了,对吗?” 这是赵之晖偶然间看见辛月手臂上的旧伤猜测出来的。 辛月愣了下,有些不明白赵之晖想说什么。 现在的日子当然很好,虽然农活少不了,但是村里哪家的妇人不干农活,而且刘桂芳虽说不太喜欢辛家,却没有刻意苛待她。 一应的吃食用度都是一样的,辛月也可以上桌吃饭。 她未出嫁前还听说过村里有些人家是不让新嫁妇上桌的,说是要立规矩。 赵之晖继续说:“既然现在不算难过,那么辛月姑娘也不用对我太过见外。” 不用看见他就跑,就低头不说话。 “我不能保证一定会喜欢上你,但你既然嫁过来了,赵某定会好好待你。后面的时日还长,如果辛月姑娘遇到良人也可以直言,我承诺会给你一份嫁妆,让你风光再嫁!” “我…我知道了。” 辛月听着脸色越来越白,几度张嘴想要解释,最终只是低声应了一句。 说完辛月就放下锄头,去灶房做饭。 赵之晖自觉已经说清楚了,便跟着辛月进了灶房。 他身体还未好全,但是家里力所能及的事他都会帮着赵父赵母做。 最开始赵父赵母当然阻止过,阻止不了便由他去了,只是心中觉得熨帖。 看着辛月熟练的淘米做饭,赵之晖跟进去看了看米缸。 只剩小半缸了,看来赚钱迫在眉睫呀! 赵家吃的米不是精米,是最便宜的糙米,米粒细碎,还有没筛干净的谷糠和小石头,每次煮饭前都要挑拣好一会儿。 桂花村地处庆朝西南方,大部分水田都是种的稻米,小部分地种的小麦,所以其实村里人都有自留的谷子。 赵家是因为前段时间把谷仓的存粮卖掉换钱,新的稻谷和小麦还没有长好,所以只能买些便宜的糙米回来对付一阵儿。 有赵之晖在一旁帮着烧火,赵父赵母回家的时候辛月已经把饭做得差不多了。 现在就等赵安义到家就可以开饭了。 趁着空档,辛月又去后院小菜地摘了些小葱,麻利的拌了一盘野菜,加了一大勺辣椒酱。 这是刘桂芳自己做的,算是家传的秘方,赵之晖尝过,味道很好。 夕阳快要完全落下,只剩一点朦朦的光辉。 赵安义到家就先用搭在一旁的毛巾掸了掸身上厚厚的灰,打水洗了把脸。 他是去码头抗大包去了,一天工钱六十文,这收入在村里算不错了,就是太累了,还得早早出门,不然抢不到活干。 “二弟,你让我打听的事我问清楚了。” 赵安义忙了一天,饿狠了,边拿起碗,边交代起来:“糯米一升十三文,白砂糖价贵,一斤六十文,就是没有见着卖蜂蜜的。” 这是赵之晖昨晚交代赵安义打听的,他准备做些桂花糕来卖。 正好身处桂花村,家里也存有些干桂花,最便宜做的就是桂花糕,而且他问过赵安义,县里的糕点铺子没有看到有卖桂花糕的。 庆朝制糖技术成熟,除了蔗糖,已经有了白砂糖。 但没想到白砂糖的价格远比他预计的更高,要知道赵安义去码头累死累活扛一天大包也才六十文。 赵之晖考虑了一下:“大哥,明天买两斤糯米,一斤白砂糖吧。” 没有蜂蜜的话只能不加,希望味道不会差。 赵安义知道他要做吃食的事情的,直接便应下了。 刘桂芳和赵永年这才说话。 刘桂芳:“二郎,你买这些东西干嘛?” 那什么劳子白砂糖比蔗糖还贵十文,不知道买来干什么用。 刘桂芳也知道二郎不会是任性的人,但事情肯定要问清楚。 辛月默默抬头看了赵之晖一眼,没说话。 赵之晖和赵安义商量的时候没有避开她,她也隐约知道一点。 看桌上人都看着自己,赵之晖艰难的咽下口中拉嗓子的糙米。 “我在书上看到一种糕点吃食,叫桂花糕,想做来试试,如果味道不错,说不定可以卖些银钱。” 赵永年皱了皱眉:“二郎,这些有我和你大哥,不用你为银钱操心,安心读书就行了。” 刘桂芳也忙在一旁附和,自从落水醒来后,二郎是愈发懂事了,但也更让她心疼。 赵之晖很无奈,就是知道赵父赵母的固执,所以才会想先和大哥商量。 赵安义看了弟弟一眼,有些好笑:“爹娘,二弟想做就让他试试嘛,反正银钱不多,我多扛两天大包就赚回来了。” 刘桂芳着急:“你二弟哪里会做什么吃食呀!” 不是刘桂芳不信,她家二郎从小就没进过灶房,顶多也就是帮着烧烧火。 赵之晖正要继续劝说刘桂芳,没想到辛月先说话了。 辛月:“我可以帮二郎做,他说我做就行了。” 虽然声音还是小小的,但是桌上几人都听清了,这还是辛月第一次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 赵之晖惊讶的望了辛月一眼。 辛月看大家都在看她,小脸都有一点发红了。 辛月的厨艺倒是不错,但刘桂芳还是很担心,赵永年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刘桂芳的衣袖。 赵永年:“二郎想试就试试吧,月丫头帮着一起做。” 他心底也有些不赞同,但是二郎已经定下主意了,便看他能做出什么花样吧,说不定可以带来惊喜呢! 晚间辛月和赵之晖躺在床上,两人现在还是分开睡的,盖的两床薄被。 赵之晖望着染上夜色的屋顶:“你真的信任我吗?我说的糕点可是从未在平昌县有过的。” 辛月忙碌了一整天,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听到赵之晖的声音才清醒些:“当然了,你是村里第一个童生……”还是我的夫君,后半句辛月还说不出口。 赵之晖笑了笑,因为是童生,所以就相信,这小孩这么单纯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因为我是第一次在这里做糕点。” 前世赵之晖做过桂花糕,但都是用的专门的原料和工具,时代毕竟不同了,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我相信你,我…我觉得你比刘秀才更聪明,所以……所以一定可以成功!” 赵之晖透过朦胧的月光看了一眼黑暗中的辛月,知道她为什么提刘仁辉,前未婚妻因为他抛弃自己,这人又是辛月的大姐,可能辛月觉得自己被打击得没自信了? 考科举是很困难的,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可能刘仁辉确实有些许才能,但如果他一直把心思用在算计旁人上,那他的路不会走的太远的。 所以他从未把刘仁辉当做真正的对手。 不过有人安慰他也是好事:“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的信任。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糕点,我以后再给你做?”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回答,再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辛月已经睡熟了,赵之晖失笑,果然还是小丫头呢。 第4章 桂花糕 第二天一大早赵安义就出门了。 他要先去找之前一起做工的人说说,今天不去码头了。 现在还不是农闲,所以桂花村相约一起做工的人家不多,都是家里原本人口就多,有多余劳动力的。 要往年赵安义这段时间也是不做工的,赵之晖不会下地,只是赵父赵母的话地里忙不过来,但是今年没办法,家里实在太缺钱了。 没一会儿赵父赵母和辛月也出门了,路上刘桂芳还在抱怨赵永年。 刘桂芳:“你不是不知道,家里银钱不多了,你怎么就同意了啊!” 家里之前为了治赵永年的腿,存的银钱已经去了大半,刚过两三年,好不容易有点富余,又遇到赵之晖落水。 送赵之晖到县城医馆的时候大夫当即开了一味人参吊命,就这一味药就花了二十几两,更别说开的其他汤药了! 娶辛月冲喜倒是没花什么银钱,但总归家里又多了一口人吃饭。 如今银钱花得只剩个底了,还借了五两银子的外债,日后二郎还要读书,笔墨纸砚哪样不花钱? 刘桂芳愁啊!看见这些男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心情哪里好得起来。 越想越愁,刘桂芳伸手就在赵永年身上狠狠拧了一下。 赵永年是个疼夫人的,也没有躲开,受了这一下。 “嘶!老婆子轻点,肉都拧要掉了!” 刘桂芳看他还敢喊疼,更气了:“你还知道疼?让你昨天假大方!” 说着又拧了两下,常年做农活的人,手劲可是不小。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老婆子,二郎想上进是好事,而且几十文的我们现在还有,万一做成功了呢!” 太疼了,赵永年边说边躲,边嬉皮笑脸的开口求饶。 刘桂芳冷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转头看见后面跟着的辛月,想着刚刚情景被小辈看到了,难免有些尴尬。 辛月心里却有些羡慕,又想到昨天赵之晖说的话,心情更低落,她其实没有想过要离开。 刘桂芳以为辛月在担心家里的事情,有心安抚她:“月丫头,今天你就看看水田里有没有杂草吧,这活轻快些,晌午大郎东西买回来了,你就先回去。” “好,多谢娘。” 刘桂芳出嫁前是家中的老来子,又是独女,从小受宠,家里没人因为她是女子就看轻苛待她。 赵永年母亲早逝,他爹没有再娶,她嫁过来后赵家上头没有婆母,公爹没几年也过世了,所以是没受过婆家磋磨的。 她自己的父母前几年也因为年纪大了,去世了,大儿子已经懂事,可以自己赚钱,自此可以说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供小儿子读书上。 万幸赵之晖醒了,如果这次赵之晖没有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唉!月丫头,赵家人口少,屋里没有那些腌臜事儿,你就和二郎安心过日子,福气还在后头呢!” 刘桂芳叹了口气,她大致了解辛月在辛家的情况,细节不清楚,但看这次她被辛家推人出来挡火就知道了。 要换一家脾气不好的,可能过不了两年,辛月就得被磋磨死。 而且这几天辛月的表现很让她满意,那辛惠儿可能还做不到辛月这么好呢! 看辛月眼眶微红,刘桂芳也有些感慨,当时同意辛月嫁过来其实有几分是同情她的遭遇。 正好遇到路上的其他村民,刘桂芳就过去闲聊了。 — 赵之晖这时已经起了,清晨空气清新,正好适合读书。 赵家小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破晓的晨光穿过树叶,照在偏房的书桌上。 赵之晖先是练了练字,这一方小书桌,他记得是赵永年专门请人定做的。 旁边的竹篓里还放有原身之前练字的草稿。 赵之晖提笔随意写了一个字,和原身的笔迹差不多。 前世很多人都会给小孩子报课外兴趣班,赵之晖因为对书法感兴趣,所以从小便开始练习书法。 他比较擅长草书和楷书。 草书龙飞凤舞,飘洒自如;楷书工工整整,资韵秀逸。 这个时代的主流字体有些类似楷书,所以书法对赵之晖来说没有问题,多练一下字体会更加好看。 目前庆朝的科举考试没有规定一定使用哪种字体,他觉得可以考虑使用楷书,要知道考官阅卷的时候字迹是很重要的,字写的好的考生上榜率也会高很多。 赵之晖练了会儿字,确认自己没有生疏,便停下了。 拿过桌上放的《大学》专注的看了起来,这是原身手抄的,书本上有很多注解。 巳时赵安义就背着背篓回来了。 赵之晖过去接下他的背篓,看了看买回来的糯米,品相不错。 “二弟,要怎么做?” “先把糯米磨成糯米粉。” 村里有专门的磨坊,村长八年前在村里集资买了一头牛,要犁地或者磨米面大家都会几家一起按顺序用牛。 如果想插队用也可以,交个几文钱就行了。 但他们只买了两斤糯米,用不着去磨坊,可以用石舀先捣一些米粉用着。 只有做出成品了才能说服赵父赵母。 做桂花糕其实很简单,只要有粘米粉,糯米粉,白砂糖和牛奶就可以做。 这里当然找不到牛奶,所以只能用清水代替。 粘米粉就是大米粉,昨天刘桂芳就去村里买了两升,村里买会便宜一些,也就是村里人都没有自留糯米,不然成本会更低一点。 趁着赵安义磨米粉的时候,赵之晖去把家里的干桂花找了出来。 这原是存着准备泡水喝的,现在不是花期,家里存的干桂花也不多。 赵之晖抱着罐子和另一个更小的石舀出来的时候辛月已经回来了,顺手把手中的桂花罐子递给她。 自己拿了小石舀坐下,开始磨白砂糖,庆朝的白砂糖颗粒比较粗,有些微杂质,也要磨成糖粉才行。 蔗糖杂质更多,且颜色也泛黄,这也是他没有考虑蔗糖的原因。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完毕后,赵之晖开始指挥辛月做桂花糕,赵安义在一旁看着。 他实在好奇这书里写的糕点是什么样子,村里的人少有闲钱买糕点的,只有逢年过节走人家的时候才可能会得吃一两块便宜的糕点。 粘米粉、糯米粉和糖粉搅拌均匀,分三次加入清水,再次搅拌均匀,然后用手把其中的颗粒捏成粉末状,装入模具,撒上一些干桂花,最后淋一些糖浆在上面,就可以了。 桂花糕都做好,放在蒸笼上,架上柴火后,辛月才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汗水。 这几日辛月吃好睡好,没有过分劳累,不知道是不是赵之晖的错觉的,他觉得辛月脸色没有第一见面时那般泛黄了,脸颊还长了少许肉。 弄完后三人都出了灶房,夏天实在太热,灶房里就像蒸笼,出来才能感觉到一点微风。 刚刚赵安义看了全过程,这个糕点做法还是挺简单的:“这样就行了吗,那这桂花糕倒是不难做。” 赵之晖点头:“可以了,现在就看做出来味道怎么样。” 赵安义对之后卖桂花糕的事期望更高了。 他不笨相反脑子挺活泛的,要不是上学堂时太过调皮,又实在没有读书的天赋,赵家可能会出两个读书人。 赵之晖叫上辛月和赵安义去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乘凉,几人都拿了一把村里常见的大蒲扇。 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回到灶房,熄了火准备开锅。 锅盖刚刚揭开,沁人心脾的桂花清香便飘了出来,白色的糕点上面点缀少许黄色桂花,显得格外精致。 赵安义不顾刚出锅,伸手就拿了一个,咬上一口先被桂花糕的软糯惊艳到。 烫得他呼了两口气:“呼,这是我们做的?太好吃了!” 赵之晖也拿了一块,入口软糯香甜,却又甜而不腻,带有淡淡的芬芳的桂花香气,清新怡人! 这个时代没有筛网,他便省略了过筛这一步,所以没有前世的桂花糕那么软,但目前来看这个口感已经足够了。 赵之晖又拿起一块,递给一旁眼巴巴望着的辛月。 这次做的不多,赵安义自己拿了一块,又递了一块给赵之晖,剩下几块就等赵父赵母回来再吃。 赵之晖手拿桂花糕却没有吃,和赵安义商量起来:“大哥,你觉得怎么样,这个生意可以做吗?” “当然可以,味道非常好,早知道我读书的时候也应该认真点儿的,哈哈哈!” 赵安义很高兴也很兴奋,他其实早就想做点儿小生意了,但是弟弟还小,家里壮劳力不够,本来今年弱冠是要给他相看人家的。 他原先的准备是成亲后先做货郎卖一些小东西,没想到这就快实现了! “但是二弟,这定价你觉得多少合适?” 赵之晖看辛月把手里的桂花糕吃完了,又把手上的那块递了过去。 辛月一愣,接过后,后知后觉的有些欣喜。 看着辛月嘴角的笑容,赵之晖想着之后可以多做一些其他口味的糕点出来。 “这个我已经想过了,一块八文钱。” 家里的蒸笼不算大,有两个笼屉,一次可以做小孩手掌大的桂花糕二十块,做一次大致要用掉一升大米,半升糯米和两百克左右白砂糖,成本在四十文左右。 这还是没有算磨米粉成本的,扣除掉成本一笼可以赚一百一十五文的样子。 赵安义有点迟疑:“这个价格会不会太贵了,县里的好味斋的糕点也就五六文一块。” 桂花村属于平昌县,是广宁府下最偏远的小县城,下辖有十一个村庄,他们桂花村离县城不算非常远,在县里属中上水平。 县里总共就两家糕点铺子,赵安义说的好味斋是走平价路线的,味道一般,还有一家采芝坊糕点更好吃,价格也偏高,普遍都是十几文左右。 赵之晖:“不会,我们的桂花糕比县里糕点味道更好,叫价八文也有还价余地,但最低降到七文钱。” 桂花糕打开市场后后续肯定还要上其他糕点,如果价格太低以后就不好定价了。 其实赵之晖最擅长的是药膳,他是会做饭的,一个人住又不爱吃外卖都是自己做。 但药膳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吃,所以他才决定做糕点。 两人正说着,外面赵父赵母回来了。 今天他们是特意早些回来,想看看赵之晖做的怎么样了。 辛月过去接过锄头,刘桂芳看到辛月,好奇的问:“月丫头,怎么样,做出来了吗?” 辛月刚吃过桂花糕,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 “娘,味道特别好,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 辛月嘴角带笑,虽然这本就是她第一次吃糕点,但真的很好吃。 刘桂芳和赵永年尝过后也被桂花糕的味道惊艳了,果然是好吃到能写进书里的东西! 赵之晖把定价说出来和赵永年也商量了一下,大家都同意这个定价。 吃过后赵安义和赵永年先把剩下的米,都磨成了米粉,预备明天先做一些出来试卖。 第5章 开卖 这是赵之晖第一次坐牛车,牛车车棚四周没有封闭,特意只做了一个棚顶,方便村里人放东西,造价也便宜。 就这样简易的车棚,在桂花村那都是少有的,只有黄家做牛车拉人的生意。 黄家是因为家里有大夫,村里人有个小病小痛都是找黄大夫看病,所以进项当然比其他村人多,这才买得起牛车! 上县城一趟就是两文钱,来回得要四文。 赵之晖有些新奇的四处张望。 牛车上还有其他人,现在已经快到六月下旬了,田里的稻谷马上就要收获,家里要是缺什么东西得趁着这个空隙早些去县城买好。 否则收稻子的时候根本抽不出时间上县城。 难得有空闲,村里那些爱说闲话的凑到一起,便聊起来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隔壁刘家村的刘秀才,要娶县城里地主的女儿了!” 自以为小声的话一出,大家伙都竖起了耳朵。 “咋个可能,我媳妇儿娘家就是隔壁村的,没听她说过呀。” “真的,我亲耳听到住刘家隔壁的人说的。” “那辛家那丫头咋个办哟!前阵子不是还听辛家的刘燕说媒婆都要上门了吗?”,嘴上说着担心的话,眼里却是嘲讽。 “辛家的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个儿,辛惠儿哪比得上城里的姑娘呀!” 后面的赵之晖没有仔细听了。 说话这几名村妇是前面先上车的,根本没有发现最后才上车的赵之晖两兄弟。 赵安义有些担心的看了赵之晖一眼。 赵之晖安抚的笑了笑,不管是辛惠儿和刘秀才现在都不是主要的,他们的结局他会拭目以待。 牛车慢悠悠的晃着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那几个村妇还在嘀嘀咕咕,说了一路了,也不知道累不累。 “哎,你说赵二郎知道了会不会休了月丫头,去娶辛惠儿呀?” 赵之晖:“……?”,怎么还扯到他头上了。 眼看着越说越过,赵安义正准备出言制止,没想到他们前面的一个中年妇人先说话了。 “你们两个碎嘴子,忍你们一路了,怎么嘴巴还越说越大了!当我们赵家没人了是吧!” 说话的这人也是赵家本家的,就住在赵之晖家前面不远,叫赵芳。 那几个村妇一看被赵家人听到了,立马闭上了嘴,赔笑了两句,毕竟是一个村子的,看她们闭嘴赵芳也没有多计较。 正好到县城了,那几个妇人下车又看到赵之晖两兄弟,一脸尴尬的跑开了。 赵之晖和赵安义找到赵芳:“芳婶婶,多谢您了。” 赵芳没有想到他们两兄弟今天也来县城了。 她毕竟是本家的,男人不好掺和女人的事儿,所以平时听到有人说道赵家人她一样会说话。 “这有啥呀。”赵芳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她看赵安义背了个大背篓有点好奇。“你们这是要去卖菜吗?” 赵安义:“二郎从书里看到一种吃食,我们想做来卖卖试试,也算贴补家用吧。” 他们一边说一边慢慢往城里走。 这件事赵家已经商量过了,只要开始卖了,一定是瞒不过村里去的,所以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赵芳拎了一个大篮子,里面是她们家最近攒的鸡蛋,专门挑了大个的想拿来卖。 “那正好,到我那儿去吧,正好租的摊子还没到期。” 她嫁的男人也是赵家的,亲戚比较远了,算是她远房堂哥,当时家里人都舍不得她远嫁,所以就相的本村人。 育有一儿一女,都已经成亲了,女儿嫁到了城里一个开杂货铺的男人家,至今被村里妇人们羡慕。 她这次来除了卖鸡蛋,也是想看看前段时间刚怀孕胃口不好的女儿。 赵之晖和赵安义推辞不过,只能跟着赵芳去了她的摊位。 没想到摊位还挺宽敞,位置也好,在相对繁华的街道边,一整条街都是卖菜,卖早食、面条的小贩,现下这个时辰街上都是叫卖的吆喝声。 赵之晖包了一些糕点送到赵芳这里道谢。 赵芳不收:“不用不用,这位置是他爹租来卖菜的,哪晓得他卖得快,就多租了一天,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大的位置,二郎呀,这吃食你们还是留着卖吧!” 赵芳虽然不知道油纸里包的是什么,但是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那肯定是加了糖的,糖价贵,一个小忙哪好意思收嘛。 赵之晖坚持送,赵安义也来劝:“婶子这可不是小忙,这里位置这么好,我们两兄弟一时间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摊位呀,可不能推辞了!” 已经这样说了,再推辞就太见外了,赵芳无法只能收下,想着一会儿拿去给女儿女婿甜甜嘴。 赵之晖和赵安义把桂花糕和发糕,还有专门打包的油纸摆了出来。 昨天赵之晖还说了大米发糕的做法,这个更简单,辛月也做出来了。 所以这次一共做了四十个桂花糕,四十个发糕,发糕定价三文一块,五文两块。 没有做多少,先试试好不好卖。 他们摆出来的小盘子上是小块的糕点,这也是赵之晖提议的,用来试吃。 其他的成品就放在背篓里,里面有干净的棉布,可以稍稍保温,冷了的桂花糕和发糕毕竟没有热的时候口感好。 现在时间还早,也没有客人上门,赵芳看他们摆出来的东西有点好奇。 看着又白又黄的,不知道是什么吃食。 要她说还是书生郎有本事,眼看这赵永年家是又要起来了,等外孙出生了,也要送去学堂,还有大孙子,回家得多督促孙子的功课了。 赵之晖琢磨着,还是得吆喝一下,但他是第一次卖东西,有些无从下手。 赵之晖:“大哥,不然你吆喝两声?” 赵安义:“……” 赵芳噗呲一下就笑了,也不知道桂芳妹子怎么只让了两个男人来,乡下男人哪会叫卖东西呀! 城里买菜的妇人都精明的很,就像他家那口子,人家要讲价,多说几句就饶给人家了,不然菜能卖得那么快? 赵芳:“大郎二郎,你们给我说说,这是啥吃食,婶子我给你们打个样。” 两兄弟都是一喜,把试吃的盘子端了过来。 赵安义:“芳婶子,这个叫桂花糕,这个是发糕,你尝尝,都加了白糖的,味道可好了!” 赵芳闻着有淡淡桂花清香的糕点,有点惊讶,用小竹签插了一块尝了尝,眼睛都睁大了。 “真有桂花的味道,还挺甜的!”比之前年节女婿带回来的糕点还好吃。 赵芳尝过了,想了想先吆喝起来。 “桂花糕,桂花糕,又甜又糯的桂花糕,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嘞,不买也可以免费尝尝味道!” 现在这个时辰,出门的都是各家买菜的妇人,听到说不买也能免费尝味道,好奇的围了过来。 “这是啥呀,不买也可以尝?” 赵芳:“当然可以,一人一块,可以尝尝味道,我这叫桂花糕,可是加了白砂糖的,买了绝对不后悔!” 说话的妇人先用竹签尝了一块,也被惊艳到了。 “什么价钱呀?” 赵芳看了眼赵安义,赵安义赶忙接过话:“桂花糕八文一块。” 众人有些惊讶,这么贵! 赵安义:“这位夫人你不能光看价格呀,你看看我们的成品,这么大一块呢,还加了不少白砂糖的,白砂糖价钱多贵大伙不是不晓得嘛。” “而且我们这桂花糕可以是县城里独一份,你在别家肯定没见过。” 说着赵安义从背篓里用油纸包着拿了一块桂花糕出来。 这没切小的桂花糕更加精致,小小的桂花错落在白色绵软的糕点上,格外好看。 大小比小孩儿巴掌还大一点,刚拿出来冒着热气,隔老远就能闻到甜香,闻着味儿就知道加了不少糖。 还不是蔗糖,是白砂糖,不然不可能是雪白的,倒是值这个价。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一定这么说,都是经年的老狐狸了,哪个买东西不饶饶价的。 “那你这价格也太贵了呀,八文钱都能买两个肉包子了!” 赵芳:“大妹子,这话就不地道了,肉哪能和糖比呀,这炸油条还比烤饼价贵呢!” 猪肉一斤虽然也要不少钱,但是和白砂糖肯定没法比的,刚刚赵芳在旁边听着加了白砂糖都有点儿心惊。 两人又来回拉扯了几番,最后还是赵安义出面,降了一文钱。 那妇人当即买了两块桂花糕离开。 后面围观的人乘着这股东风,也买了十几块走。 还有一些觉得桂花糕价贵的,买了发糕,发糕味道也不差。 连带着赵芳的鸡蛋都卖的快了些。 看着生意步入正轨,赵之晖也准备走了。 赵之晖:“大哥,我先去书院了。” 赵安义应了一声,忙着帮其他顾客打包去了,赵芳也在旁边帮忙。 赵之晖这次去书院是退学的,他准备自行在家学习。 退学很顺利,山长知道他退学的大概原因,没有为难他,就是中途遇到了童生院的老师。 秦夫子也是秀才,和之前教导他的严夫子是好友,且中秀才的名次比严夫子高,他考中童生后严夫子会推荐他来县学,就是因为秦夫子。 严夫子自觉学问没有秦夫子好,不想耽误自己的学生。 秦夫子叹了一口气:“唉,真的决定了吗?” 赵之晖自从入院后,考试历来都是第一名,可以说是确定的秀才了,但如果回家荒废了学问,能不能考得上就是个未知数了。 这也是刘秀才这么针对他的主要原因。 女人不过是消遣,他是不想有人超过他,秀才易考,举人难得。 上一次平昌县有人中举,还是十年前,从此之后平昌县再没人中过举人,他是县里至今最年轻的秀才,县学教谕曾言他也是有最大机会考中举人的秀才。 县令是要政绩的,如果治下有人考中举人就能往政绩上添一大笔。 但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一个比他更加年轻,学问更好的人,县令哪里还能看到他! 他打压学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直非常小心,只敢打压平民学子。 赵之晖对秦夫子愧疚行礼:“学生愧对夫子,辜负夫子的教导,但学生家里为了学生已经牺牲良多,不敢再劳累家里了。” 看着赵之晖心意已决,秦夫子也无法了:“明年没有中榜才是辜负,回家也切记好好温习,不可懈怠!” “学生晓得,多谢夫子!” 秦夫子看着赵之晖远走的背影,拎着赵之晖送的糕点,暗想:回家得给好友报个信,不能让这么有才学的学生被就此耽误了。 赵之晖准备去县城贴招工告示的地方看看,糕点生意家里不让他动手,现在离明年八月院试还早,可以找个账房一类的工作先做着。 正往那边走,他甚至有些悠闲的欣赏沿街古景,没想到半路听到了喧哗。 “爹,爹别打了,哎呦!别打了!” “你给我站住,小兔崽子,给我抓住他,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让你给我逃学!” 只见一个华服少年男子,左躲右闪,在人群中穿行,身形灵活的越过后面想抓他的中年男人。 边跑还边喊,“爹,我绝不会再去书院了,你放过我吧!” 说着人影竟朝赵之晖这个方向过来了。 赵之晖正准备往旁边闪避,没想到被人抓住了手腕。 “爹,别打了,我同窗来找我了,我先走了啊!” “走哪儿去,给我站住吧你!”一把抓住赵之晖另一只手腕。 身处中间的赵之晖:“……”,手疼。 第6章 蓝家少爷 赵安义准备收摊了,桂花糕和发糕卖的很好,这会子功夫已经卖完了。 赵芳也去了女婿家,就等赵之晖过来就可以回家。 没想到去的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跟了一个穿着华丽的小少爷! 赵安义:“二弟,这是……你的同窗?” 赵之晖满脸无奈,蓝少洋一定要跟过来,他实在拒绝不了。 蓝少洋则很激动,终于逃过他老爹的皮鞭了! 蓝少洋:“大哥,你是之晖兄的大哥吧,哎呀,我是他同窗,我叫蓝少洋,见过赵大哥!” 赵安义第一次见二弟的同窗,而且是这么热情的同窗,实在有些难以招架。 赵之晖简单和赵安义说了一下情况。 刚才蓝少洋突然抓住赵之晖的手时,他根本没想起来蓝少洋是谁,还是后面才慢慢回忆起的。 他们是同一个童生课室的学子。 按理说县学是不招童生的,赵之晖是童生试成绩出众,又有熟人推荐才得入学。 蓝少洋就是单纯的靠“钱权”进去的。 县里最大的几家铺子都是蓝家的,包括但不限于绸缎铺,酒楼和茶馆等等。可以说是平昌县最大的富户。 最主要的是蓝家在府城有关系,蓝父是府城大家族的旁支子弟! 这些赵之晖不清楚,他没认出来蓝少洋,单纯是因为蓝少洋在书院时就经常逃课,虽然考中了童生 ,却是排名末尾,座位也在末尾。 赵之晖座位在最前头,当然不会关注蓝少洋。 他之所以想起来,还是开学时蓝少洋就穿着一件华丽的绸缎衣裳,颜色和他今天穿的有些类似。 刚才的情况是蓝少洋又一次逃课,被夫子告到了蓝老爷那里,所以蓝老爷才会带着蓝家的家丁追打蓝少洋。 赵之晖常年都是课室第一,蓝少洋虽然经常逃课,但童生课室总共也就十几人,第一名他当然是有听说过的,这才拉了赵之晖当挡箭牌。 事情说清楚了,赵之晖也开始对蓝少洋下逐客令。 他和蓝少洋没有太多交情,今天之前话都没说几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蓝老爷会同意蓝少洋和他走,但是他不想给家里引来祸事。 “你爹已经走了,你也可以走了吧,我们要回家了!” 刚刚过来的路上蓝少洋一路叽叽喳喳自顾自的说个没完,实在太聒噪了。 蓝少洋:“别呀!之晖兄,我们刚刚不是已经说好要去你家做客的吗?我现在回去的话又得挨几鞭子!” 赵之晖眉头紧皱:“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和床,而且刚刚我没同意!” “之晖兄,之晖兄,我们可是同窗呀,让我去做客吧,我还没去过你家,正好去见见伯父伯母啊!” 蓝少洋边说还双手握住他的肩膀边晃,晃得赵之晖头晕。 赵之晖本就体弱,乡下人再怎么细养营养也没有城里人好,何况蓝少洋本就比他大一岁,直接高了他一个头。 赵安义赶忙过来阻止,“哎哎哎,二弟大病刚痊愈,别晃了,去就去嘛,可以睡我的房间!” 蓝少洋这才停手,赶忙放开赵之晖:“多谢赵大哥,不过之晖兄你病了吗,怪不得我前几天都没有在课室看见你。抱歉抱歉。” 赵之晖缓了缓,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长衫,撇了蓝少洋一眼,心说你隔三差五才去点个卯,能注意到才怪! 赵安义收拾好了,他们要先去米铺,多买一些糯米,还得再买一些白砂糖。 今天做的桂花糕和发糕都卖完了,这个生意既然能做当然得趁着县里其他两家糕点铺子没反应过来前,多卖一些了。 三人一起往米铺走去。 这头赵芳已经到了女儿赵小花的院子。 赵小花嫁的这家祖上是走行商的,赚了不少钱,她公公老了后觉得走南闯北的不安稳,所以在县里盘了间铺子开起了杂货铺,死后这铺子就传到了她相公手里。 家里婆母还在,对赵小花也算优待,没嫌弃她是农家女子。 赵小花家里是一进院,院子面积还算大,围绕着院子有一整排的房间。 赵芳和赵小花就在正中的堂屋交谈。 赵芳很担心:“小花,这段时间吃得下东西了吗?” 赵小花前段时间突然孕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 赵小花脸色苍白,看到母亲到来很高兴:“还是害喜,现在勉强能吃下一些白粥了。” 眼看着赵小花瘦了一大圈,挺着一个大肚子,赵芳心里更加着急。 “肚子里肯定是个小子,闺女哪这么调皮啊。” 赵芳只能调笑几句,安慰安慰赵小花。 “对了,小花,这是你永年叔家的大郎二郎给的,你试试能不能吃得下。” 赵芳想到什么,把赵之晖递给她的油纸包拿出来,打开就能看到四块桂花糕,两块发糕。 赵小花拿起桌上的糕点试探性的闻了闻,闻着倒是香甜,也没有害喜的反应,咬了一小口,尝出味道后眼睛微微睁大,又咬了一口。 接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起来,不一会儿一块桂花糕就下了肚。 赵芳看赵小花顺利吃下,赶忙问道:“感觉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赵小花等了等,没有害喜的反应,也惊喜了:“没有害喜,说不定宝宝也喜欢这个糕,娘您说这是哪儿买的啊?” 如果价钱不贵,她可以让相公去多买一些。 “娘,这个糕卖价多少?” 赵芳还没有回答,旁边突然传来女婿向聪的声音。 “这是村里你永年叔家做的,听说是他家二郎从书里看来的吃食。” 赵芳看女婿问的着急,有些纳闷,还是如实答了。 向聪这次回来是拿库房钥匙的,他娘出门的时候忘了带。 店里就他和他娘操持着,没有额外招人,所以只能他回来拿,没有想到看到了岳母和媳妇儿吃糕点。 “这个是不是叫桂花糕,我刚回来的时候还听几个人来店里问有没有卖,没想到回来就看到了!” 杂货铺也会卖糕点,但是种类没有专门的糕点铺子多,原本有人来问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只以为是县里那两家糕点铺子出了新品。 但是后面问的人多了起来,便对这个名字留了心。 “对,我那侄子说这是县里独一份的,他卖价是八文,最多饶价一文钱。” 赵芳已经看出来了,女婿是想在杂货铺卖这糕点。 — 赵之晖和赵安义已经把东西都买好了,正在城门口等牛车。 赵之晖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是白砂糖,赵安义背篓里是糯米,蓝少洋也提了几斤糯米。 他自己主动提出帮忙,非要提的。 “之晖兄,你家住哪个村呀,桂花村?桂花村在哪里呀,嗨呀我还是第一次去呢,安义哥你累不累,要不我再多提几斤吧。 之晖兄我们午时吃什么呀,出来的急没吃早食,有些饿了,我们到家是什么时辰,要走多久呀,你们村里……” 赵之晖脸色越来越黑,实在忍不了了。 “给我住嘴,再多话不给饭吃!” 蓝少洋马上闭上嘴巴,委屈的撅了噘嘴。 除了他爹,县里还没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书院里其他学子知道他的背景都捧着他,府城里主家的人看不起他,他也不想去主家。 算起来可能赵之晖才是真正把他当蓝少洋而不是‘蓝’少洋。 这是把他当朋友了吧,这么一想蓝少洋心里顿时好受了,也不再觉得委屈。 赵之晖看着身边莫名傻笑起来的人,无奈的望天,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缺心眼儿啊。 不一会儿村里牛车的就来了,再过不久就到正午时辰了,这是上午跑的最后一趟车,早上赶集的人都慢慢聚集过来。 但是因为他们这边有一个穿华服的少爷,在乡下泥腿子里十分显眼,村里人都和他们隔的远远的。 牛车到了后大家伙也犹豫着走在后面,没办法赵之晖三人只能先上车。 “之晖兄,我忘了给伯父伯父带见面礼了!” 走到半路蓝少洋才想起来这事儿,实在失礼。 赵之晖没在意:“没关系,父亲母亲不会介意的,村里不兴这个。” “那下次吧,下次把给大哥的礼一起带上。”蓝少洋嘻嘻一笑,这样自己又有一次可以逃一次课的机会了,他可真是聪明。 赵安义也笑了,二弟这同窗真的活泼。 到村子的时候,正好在河边看到刘桂芳和辛月,两人刚洗好衣服,准备回家。 “大郎,二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刘桂芳看到几人有些担心,难道卖得不顺利! 三人下车,赵之晖把手里的东西顺手递给递给辛月,让她把手里头装衣服的木盆放下。 “这个我来,你提这个,轻巧些。” 又转头对刘桂芳说:“娘,别担心,就是很顺利我们才会回来这么早。” 这么一说刘桂芳就安心了。 “对了娘,这是我的同窗,蓝少洋,来家里做客的,今晚可能会住家里。少洋兄,这是我娘,这是我夫人辛月。” 蓝少洋上前见礼,有些意外赵之晖竟然已经成亲了。 别人的夫人蓝少洋自然不好多说话,一路上只顾着和刘桂芳交谈,逗得刘桂芳哈哈大笑。 赵安义跟在后面,赵之晖端着木盆和辛月走在最后。 等几人都走了,河边其他洗衣服的和刚下牛车看热闹的人瞬间议论开了。 没想到赵家二郎竟然有个有钱大少爷同窗,看样子还不是普通富户,有见识的人当即指出来那少爷穿的可是绸缎衣裳。 第7章 解惑 众人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怎么了?” 赵之晖刚才就发现辛月今天异常的安静,有些疑惑。 辛月面色平静,摇了摇头,没有把今天听到的闲话说出来,转头问起卖糕点的事。 赵之晖见状便没有多问:“今天卖的很顺利,我看明天我们可以每样多做二十块,就是明天又要辛苦你和娘了。” 辛月笑了笑:“不辛苦,灶上的活都是忙惯了的。” 做做糕点,可比在地里忙活轻松多了,哪里算得上辛苦。 赵之晖看了看辛月的手,在前世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在上学,她就已经是满手厚厚的老茧了,心里有些异样。 “我想在县里找一份工做。” “但是你的身体还没好全,受不住劳累。” “快好全了,等糕点生意步上正轨,多存一些钱,我们可以在县里盘一家小铺子,你和娘在铺子里卖糕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辛月有些意外的看了赵之晖一眼,见他眼中隐约带了些怜惜,眸光微闪。 辛月:“让爹去吧,地里的活我一个人就忙得过来。” 赵之晖皱眉不同意,辛月着急的说:“我在辛家就是这样,地里家里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做,我可以做的,让爹去县里就行。” 赵之晖面色沉沉,心里对辛家更添了几分不喜! “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铺子还是没影儿的事儿呢。” 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家了。 门口围了好些人,都是听说赵之晖城里的同窗来了,过来看热闹的。 蓝少洋一听是来看他的,直接窜了过去。 “大爷大娘好啊。 对对对,我是赵之晖同窗,对,我们关系可好了。 哎呀,衣服没花多少钱,自己家做的。 没有没有,没成亲呢,我爹说等我中了秀才就相看。 多谢这位大娘了,我娘说她来定人家。 ……” 几人绕过人群,进了院子,刘桂芳在门口陪着蓝少洋。 刘桂芳脸上堆满了笑容,乡下人家哪里见过什么富家少爷呀,村里哪家嫁了城里小户人家那都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更别说这富家少爷是儿子同窗好友。 小伙子还格外好说话,十分和气,一点没有其他少爷看待乡下人高高在上的意味。 赵永年听到消息也从地里赶回来了。 虽说村里是一天两食,但是今天有客人在,所以赵家决定今天吃三餐。 家里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吃肉了,赵永年吩咐赵安义去村里常年爱钓鱼的人家里,买两条鱼回来,中午可以吃酸菜鱼,又让辛月切了一块腊肉。 辛月则麻利的开始抓酸菜,赵之晖也帮忙去后院摘了些葱和韭菜。 不一会儿灶房里就出来一阵阵的炒肉香气,门外摆龙门阵的人都在纷纷咽起口水。 村民们陆续告辞,毕竟是人家家里待客的饭食,再厚的脸皮也不可能留下一起吃啊! 蓝少洋进院看见门口小桌上放了一个茶壶,当即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嗯?好涩,这是什么茶叶?” 赵之晖给他倒了一杯烧开放凉井水:“是我爹自己炒的粗茶,不清楚名字,喝这个井水吧!” 就这茶叶不是有身份的人,赵永年还不乐意拿出来泡呢。 蓝少洋喝了口递过来的井水,透心凉,还带着一股甘甜,一下子就把心头的热气去了大半。 “哇,之晖兄,你们村的人家都好热情,第一次遇到比我还能说的人!” 赵之晖失笑:“走吧,去吃饭了。” 刚走到堂屋门口,就闻到了酸菜鱼鲜香麻辣的香味。 “好香呀,这是伯母做的吗,伯母手艺真好!” 刘桂芳哈哈一笑:“不是不是,是月丫头做的,你试试味道,还有这个腊肉,别客气!” 蓝少洋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筷子都停不下来。 桌上的几人都赞不绝口! “没想到弟妹手艺这么好,不过肯定还是伯母腌的酸菜居首功,味道真不错!” “这小子净会哄人,哈哈哈,我还有一小坛子新鲜酸菜,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家,随时都可以做。” 蓝少洋满口答应,桌上的人都以为他是说的客气话,没当真,当然刘桂芳也没说假话。 吃饱喝足后赵之晖陪着蓝少洋坐门口椅子上消食。 辛月去了后院喂鸡,赵父赵母和赵安义都去了村里的磨坊,准备把今天买来的米全部磨成米粉。 “之晖兄,你真的从县学退学了吗?” 这还是蓝少洋吃饭的时候无意间听见的,他没想到有人愿意从县学退学,要知道多的是童生想上县学去不了的! 赵之晖放下手里的书:“对,今天办的。” “那你……是不准备考功名了?”但是蓝少洋看赵之晖好学的模样也不似不考了呀! “考自然要考,出了县学不代表我考不上秀才。” 蓝少洋不明白:“可是县学里的夫子都是县里最好的,出了县学你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夫子教你?” 赵之晖很诧异他居然明白这个道理:“你既然知道的话,那你为什么要一直逃课?” “……” 蓝少洋面色一僵,选择实话实说,有些垂头丧气:“我觉得我不是读书的料子,而且我不喜欢读书。” “你已经考中童生了,说明是有些天赋的。” “你不知道,我把你当朋友,就直说了吧。我爹虽然在县里看着派头很大,其实在府城什么也算不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蓝家老太太特别讨厌我爹。 我每次上府城都会被老太太考量学问,主家的嫡系少爷也会一起,但是……人家现在已经是举人了,我还是一个小小童生。 我爹想让我比过主家少爷,这根本就不可能。” 赵之晖有些明白了,这就是自信心已经被打磨完了。 “所以你就决定放弃读书?任他欺凌?” “当然不是,我是想换一条路走,朝廷虽然前些年废除了商户子不可科考的规定,但是朝廷官员还是歧视商户出身的学子,这也是为什么主家那人考上举人后一直没有更进一步的原因。” 赵之晖点点头:“所以你想从商,不想科考?” 蓝少洋看他理解了,觉得遇到了知己:“对,你看,我科考最多考上举人,很难在再往上走,但是如果从商,我爹现在已经给我打下了基础,我自认从商也有天赋,有朝一日说不定可以让蓝家商号遍布天下呢!” 说到底蓝少洋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想法天真无可厚非。 赵之晖想了想:“你有没有想过你爹为什么一定要你科考。只是为了和主家嫡系比?” 蓝少洋一愣,难道不是吗?如果能比主家嫡系考得好,主家的资源可是会向他们家倾斜的。 “府城的蓝家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地位,但是家中资产肯定不会少,那他们又是为什么一定要让子弟坚持科考呢?” 蓝少洋想说话,但是被赵之晖打断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有钱的一定比不上有权的!光拿你爹说,在这个小小的平昌县,你问问你爹给县令上的多少税?逢年过节奉上的节礼有多少?” 这个道理其实前世看过电视剧的人多少都知道一点,这是暗地里默认的规定,古代的商户地位低,就算你做到全国闻名,一样要给朝廷交钱,不过是换些好听的名头罢了。 为什么那么多商人喜欢资助穷苦书生?就是希望他们得势后可以给自己撑腰,因为这个时代官员欺压商户已经成了惯例! 当然,一个朝代那么大,肯定不乏有无能的官员被商户联合欺压架空的,但是从大环境来看,单纯的商户是无法动摇官僚体系的。 赵之晖看蓝少洋不答,继续说:“考中举人就不能再上一步是你那主家嫡系少爷说的吧?他不行你就不行?你认为你比他差在哪里!” 说到这儿蓝少洋就不服气了:“我当然不差,我爹说我从小就比他聪明,要不是他比我年长不可能会比我先考中举人!” “那就不要听他胡说,行不行只有等你认真学了,认真考了才知道!” 说完赵之晖就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有些事还是要本人自己想清楚才行。 如果不是看蓝少洋人不错,他也不会说这么多。 蓝少洋面色犹豫:“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赵之晖:“不是我觉得你可以就行,你要先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认真努力的在学。” 蓝少洋自己思考了一阵,决定明天回家问问老爹银钱的事。 “之晖兄,你说你为什么要退学呀,我真的很需要你,好兄弟,你回去县学吧!我可以让我爹和山长说说的!” 赵之晖刚看入迷,思绪又被打断了:“不行,我得罪了人,暂时不会回去县学了。” “得罪人?”蓝少洋很诧异,赵之晖被他这么闹腾都不生气,居然还能得罪人吗? 赵之晖简单的给蓝少洋说了说刘秀才的事,不管怎么说先给蓝少洋说清楚,以免之后遇到刘秀才被倒打一耙。 按刘仁辉的嫉贤妒能,又见风使舵的秉性,是真的有这个可能。 蓝少洋听罢很生气的站起身:“县学里竟然有这种人,山长怎么会让这种人猖狂啊!” 他一直觉得山长虽然看上去严肃,不近人情,但是处事还算公平,没想到…… 赵之晖拉了一把蓝少洋,让他别太激动:“山长也没办法,刘家有女子嫁给县令做妾室了,听说格外受宠!” 山长现在年纪也大了,家里就靠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童生去得罪县令。 蓝少洋重新坐下,越想越生气,半晌莫名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赵之晖没有继续问,专心的看起自己的书,蓝少洋也让赵之晖拿了一本《孟子》,自顾自的看起来。 — 刘桂芳看蓝少洋爱吃腊肉,所以晚饭做的是腊肠,炒了些时蔬,额外用辣椒拌了一盘野菜,没想野菜倒十分受他欢迎。 蓝少洋常年待在城里,不常见野菜,一桌人就他吃的最多。 都吃罢后刘桂芳和辛月在家里烧水洗澡,其他几个男人都准备晚些时候直接去河里洗。 城里少爷第一次在河里洗澡,兴奋异常,还抓住一些小鱼小虾,不过因为太小了,最后放生了。 赵之晖找了一套干净的里衣给蓝少洋穿戴。蓝少洋穿上会短一些,但只是睡觉的里衣不妨事。 当然不可能真的让蓝少洋睡堂屋,最后是赵之晖和蓝少洋睡,辛月和刘桂芳睡,赵永年搭了一块板子和赵安义睡的堂屋。 这也让蓝少洋更加意识到赵家的清贫,心里暗暗定下一个主意。 第8章 蓝家来人 蓝少洋是被一阵阵的甜香给馋醒的,他从小就爱吃各种糕点,但是好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糕点香味了。 醒来的时候看到床边木凳子上放着昨天穿的衣裳,这是昨晚他换下来后刘桂芳洗的,这个天晚上也热,所以干的很快。 他换上外衣,闻着香味就来到灶房。 灶房里赵之晖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 定睛一看才发现他们在做一种他没有见过的糕点。 赵之晖在灶前烧火,赵安义把刚出锅的一屉桂花糕端到一旁的灶台上,赵永年马上接手,切成大小差不多的方块。 辛月和刘桂芳则在另一边和米粉,准备做下一锅。 蓝少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刚醒,现在时辰还早,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听见声音几人才发现他过来了。 赵之晖走了出来,他擦了擦满头的汗。 “这个是桂花糕,我之前在一本游记上看到的,现在家里在做桂花糕的生意。” 蓝少洋这才想起昨天遇到赵安义的时候是看见他在收拾摊子:“昨天你们就是卖的这个糕点?” 他昨天以为是赵安义是来卖菜的,没想到是糕点。 接着又好奇的问道:“我可以试试吗?” 还没等赵之晖说话,这头刘桂芳已经洗干净手,用盘子端来了几块。 刘桂芳:“二郎啊,陪少洋去堂屋吃吧,就当早饭了,灶房热,这里不用你烧火了。” 蓝少洋忙接过盘子:“多谢伯母,伯母人真好,下次过来我也带些我爱吃的糕点给您试试,保证您一定喜欢。” 刘桂芳高兴的连声答应,又催着他们离开,灶房热气太大了。 刚坐下蓝少洋就迫不及待夹了一块桂花糕。 赵之晖在一旁给蓝少洋倒了一杯凉白开,虽然家里之前爱喝生水,但赵之晖看见后都会嘱咐他们烧开了再喝,所以家里也日常备有凉白开。 蓝少洋连吃两块桂花糕这才说话:“这个桂花糕太好吃了,比我在采芝坊里买到的都不差了!” 赵之晖也拿了一块,虽然他已经吃过早饭了:“还有一种发糕,和桂花糕口感不同,味道也不错。” 发糕刘桂芳也拿了两块,蓝少洋试了试,果断竖起大拇指。 “这是哪本游记看到的呀,还有写其他的吃食吗?” 赵之晖顿了下,接着无比自然的说:“忘记名字了,游记之前落水掉进河里,找不到了,下次要是想起什么吃食,也请你吃!” 蓝少洋有些遗憾,不过实在找不到他也没办法。 “那这个糕点卖价几何?” 赵之晖有些疑惑:“问这个做什么,我娘不会收你钱的。” “不是,我家里有茶楼,想着可以买些糕点,放在茶楼里面卖。” 他一说赵之晖也有些心动,如果能批量卖,那肯定比每天上县城摆摊要好很多,也没有这么辛苦。 但是…… “这个事情你能做主?” 蓝少洋翻了一个白眼,不要看他逃课就以为他整天无所事事好吗,他逃课就是因为想去店里学做生意的。 给茶楼进些糕点这种小事情,他当然能做主,茶楼历来也是有卖糕点的。 “你要是实在担心,这样吧,我拿回去给我爹也尝尝,正好醉香楼也可以进一些,这是县里最好的酒楼,这个就得我爹做主了。” 不得不说,赵之晖狠狠心动了,当即去给蓝少洋单独包了一些桂花糕和发糕。 还特意嘱咐道:“这两种糕点凉了也没关系,隔水蒸一下就行,口感还是一样好,但是不能蒸太久,也不能久放。” 蓝少洋记下了,准备回家好好给他爹说道说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赵安义就背着背篓出来了。 准备趁早赶牛车去县里卖桂花糕,今天发糕多做了一屉,桂花糕还是只做了四十个。 昨晚几人商量过了,桂花糕毕竟价高,如果做多了卖不完,反而不美。 今天赵之晖不去县里,再加上昨天赵安义已经熟悉了,他们回来前,还在同一条街上定下了一个稍小的摊位,定了三天,摊位费就花了十五文。 没一会儿来接蓝少洋的马车也来了。 赵家人和蓝少洋走出门才发现来的是两辆马车,另一辆马车正在陆续往下搬东西,周围围着好些人。 蓝少洋看了看围观的人,皱眉:“这应该是我娘准备的。” 前头一辆车下来一个婆子,是蓝家的下人,但是看气势比蓝少洋还有派头。 那婆子看都没看周围村民一眼,直接走到蓝少洋跟前:“少爷,这是夫人让我准备的,送给赵童生的。” 又笑眯眯的转头对赵之晖说:“赵童生,真是抱歉,昨天我家少爷突然拜访,太唐突了,少爷年纪小,还有些任性。” 说着又微微欠身,对刘桂芳和赵永年致歉,端的是一副笑脸,两人连连摆手后退。 至于站旁边的辛月,那婆子似乎一点没发现还有一个人一般。 蓝少洋眉头更深:“行了吴婆婆,回家吧。” 吴婆婆这才转身站到了马车边上。 蓝少洋欲言又止:“之晖兄……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望伯父伯母。” 他手里抱着刘桂芳送的酸菜坛子和赵之晖包的糕点,脚步有些僵硬的往马车走去。 “少洋兄,下次再会,下次见面希望你的功课能更进一步。” 蓝少洋愣住,然后缓缓笑了,转头兴奋的应答:“当然会了,等着吧,下次一定一举击败你!” 赵之晖挥了挥手,和家里人把吴婆婆让下人放在地上的东西搬进屋里,直接关上了院门,隔绝了外面那些人的视线。 有些说酸话的,在门口就议论开了。 不过赵家人没管。 刘桂芳看着桌上摆着的几匹布和几盒子糕点,还有一些新鲜蔬菜,心里有些怪怪的。 “明明是来送礼的,怎么我这心里头就这么不舒服呢?” 辛月也皱眉附和道:“因为不是真心的吧!” 别说刘桂芳了,就是赵永年和辛月,心里也不舒服。 赵之晖拍了拍辛月的肩膀:“娘,没关系,东西收下吧。” 辛月有些担心的看了赵之晖一眼。 那婆子刚下车辛月就看出了她眼中的鄙夷和嫌弃,对她什么态度暂且不提,和赵之晖交谈的时候更是直接称呼的功名,语气高高在上,点出蓝少洋年少不懂事,明里暗里的希望赵家人不要贴上去。 再看送来的东西,那颜色暗淡的布匹也就看着好看,这颜色在村里别说辛月了,就是刘桂芳这个年纪的都少有穿这么暗色衣服的,只有上了年纪的婆子才穿。 打开糕点盒子,里面装的也是最便宜的绿豆糕和白糕。 更别说蔬菜了,乡下人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不是赵家人贪图贵重东西,是那婆子的一系列操作很明显可以看出来,蓝夫人根本不待见他们家,也不想赵之晖和蓝少洋交友。 赵之晖毕竟不是真的少年,前世是活到了三十多岁的,所以情绪调节的快,安抚的看了辛月一眼,表示自己不在意。 势利眼不管什么时代都是不缺的,如果后面他真的考中功名了,那婆子就是另一个态度了。 赵永年叹了口气,让刘桂芳把东西收起来,布匹反正也放不坏,至于糕点,就留着待客吧。 几人各自忙活去了,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赵之晖收拾了一下,背着一个小背篓也出门了。 今天要去小河村严夫子那里一趟,毕竟之前是他推荐赵之晖上的县学,现在他不去了,总要给严夫子一个交代的。 现在时辰还早,桂花村在小河村上游,离的也不远,他决定走路过去。 这几天他已经在下意识的锻炼身体,等内伤好全了,就要加强锻炼的强度了。 一路上都很顺利,赵之晖到严夫子家的时候他正在上课。 严夫子在自己家开了一个小学堂,束脩收的低,周围村子来的人也多,就算考不上功名,可以多识些字也是好的。 赵之晖敲门的时候还可以听见里面孩子背诵三字经的声音。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童过来开门。 “赵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一见来的是熟人,那小童直接笑开了,哪里还有刚开门的矜持样子。 这是严夫子最小的儿子,今年十岁,当时严夫子忙不过来还是赵之晖教他启蒙认字的,对他很是亲近。 “我是来找夫子的,他今天在吗?” 严夫子有时间的话也会去县里参加一些老友举办的文会,偶尔会不在家。 “在的,昨天爹爹看过一封信后就没出门,还在念叨你呢!” 两人边走边聊,赵之晖猜测那信应是县学的秦夫子递来的。 走到一间房间窗外,正好看到严夫子在指导学生文章,严夫子也看见了他,又说了几句就结束了话头。 “走吧,和我去书房聊。” 严夫子打发走了儿子,就带着赵之晖去了自己的书房。 赵之晖把背篓放下,把里面几包糕点和赵母让带的香肠腊肉拿出来,放在一边。 严夫子正想开口拒绝,又看赵之晖拿出一叠纸张,放在他的面前。 “夫子,这是学生这几日写的文章,请您指教。” 严夫子被噎住,只能看起文章来。 刚开始看他的眉头皱的越深,脸色也愈黑,可看到后面眉头又渐渐松了,再看下一篇脸色已满是惊喜,看完最好一篇甚至大声说了一句好! “哈哈哈,最后这篇文章,写得真是妙啊!” 赵之晖矜持的笑了笑。 严先生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前面几篇是故意的吧,懂得欲扬先抑了!” 赵之晖无奈,前几篇是他刚穿来时,还没有理解透原身的知识,所以按自己的见解写的。后面两篇才是他这几日写的。 但记忆和现实毕竟有差距,所以他才会一起拿来,想让严夫子评判一下。 “夫子,依您看我明年中榜的几率大吗?” 严夫子捋了捋下巴上的美须:“如果都按最后一篇文章的水平来写,中榜几率非常大,看来这段时日你也没有松懈!” 严夫子暗中点头,如果在县学实在难走,回家也不失为一步妙棋。 接下来赵之晖和严夫子很是讨论了一番学问,赵之晖把这几日遇到的难题都提了出来。 严夫子知道的就会立即给赵之晖解答,不知道的则会和赵之晖一起翻书寻找答案,或是用笔记下,准备下一次文会带上去问问好友。 赵之晖待到申时三刻才走,回家也是慢慢走回去的,没想到快到家的时候,会遇到一件预料之外的事。 第9章 大订单 昨天蓝少洋的到来,在村里掀起了一阵风波,今天早上来的那两辆高大的马车,更是让这场风波达到了高潮。 村里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有心人更是在村里到处撺掇! 有说赵之晖傍上富家少爷,赵家马上要搬去县城住的;有说那富家少爷家中有一小妹,看上了赵之晖,要赵之晖休妻另娶的;还有离谱的居然说赵之晖救了蓝少洋一命,所以早上拉来了一马车银子要感谢赵家! 这些事情赵家人当然是极力否认,但是根本没人相信,就算没有一马车的银子,肯定也有送了银两的,早上众人可是都看到送了好几个盒子! 什么?都是送的普通糕点?不可能,糕点还用那么好看精美的木盒子装? 闹到后面,赵家本家都来问赵永年具体是怎么回事了,最后还是赵家族长,也是桂花村的村长出面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辛惠儿当然也听说这事了,所以才会趁着赵家人被这件事绊住的时候过来找辛月。 “死丫头,快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来的是谁!” 辛惠儿边说边用力拧辛月手臂内侧的嫩肉。 辛月只能极力闪躲,摇头表示真的不清楚。 辛惠儿:“死丫头,别以为嫁人了就收拾不了你,我告诉你,你不过是赵之晖娶不到我,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根本不想娶你,劝你看清形势,只有我得势了你才会有好日子过!” 辛月眼眶泛红:“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富家少爷是来找二郎的,我们没说几句话!” 辛惠儿自从昨天听见这件事后她心里就满是忐忑惊慌,现在听见辛月脱口而出的二郎一股无名火更是直接冒了出来! “二郎也是你能叫的吗?” 辛月耳朵微动,淡淡瞥了辛惠儿一眼,低声说:“大姐,我和二郎已经成亲了,他现在是我的相公!我当然能叫!” 辛惠儿怒气上头,抬手就要给辛月一个巴掌! 赵之晖正好这个时候到了,看见辛月被打,来不及多想直接把背篓丢下,极速跑去,险险的抓住了辛惠儿的手! “你在干什么!”赵之晖一把推开辛惠儿推开,忙转头去看辛月的伤势。 还好刚才拦住了,看辛月脸上只有一点微红,没有大伤这才放下心来。 辛惠儿被突然一推,没站稳倒在一旁,直接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赵之晖竟然会吼她推她! 赵之晖很生气,这气不只是对辛惠儿,还有对辛月的。 “你就站在这里让她打?!” 辛月脸色一白,张张嘴没有说话。 赵之晖阴沉着脸,又转过头看向辛惠儿:“辛姑娘,我赵家自认从未对你不起,为何处处和我们赵家过不去!” 辛惠儿回过神来,不敢置信:“之晖哥,明明是她先欺负我的,你怎么能吼我!” 赵之晖心中更加不满:“辛姑娘,请你注意称呼,我是你的妹夫! 辛月既已嫁我,就是我赵家的人,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跑到别人家里殴打亲妹妹,还妄图勾引妹夫,要是传出去与你的名声有碍!” “之晖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我们之前……” 赵之晖实在不想再听,他也不想知道辛惠儿突然转变态度是因为什么,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请你马上离开,我们赵家不欢迎你,虽然我不打女人,但是我不介意为你破一次例!” 辛惠儿不敢相信,赵之晖从未这么对她,就算是……都未曾这样过! 都是因为她,肯定都是辛月那个贱女人拾掇的! 辛惠儿狠狠瞪了一眼辛月,没想到赵之晖往前走了两步,直接挡在了辛月的面前,辛惠儿怕他真的动手只能转身悻悻的离开了。 赵之晖转头看向辛月,心中烦闷:“为什么刚刚不躲,我知道你能躲开。” 辛月心中忐忑,捏紧自己的手指,面色发白,显得另一半微红的脸颊愈发明显。 “我,我忘记了,下次我会躲的!” 赵之晖叹了一口气重新过去拿起背篓,拉着辛月的手回家了。 家里没人,他把辛月拉回了房间里,又去找来了药膏,洗净手,轻柔的替辛月上药。 两人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辛月心中有些羞涩。 “我刚才不是不想替你报仇。” 看辛月愣住,赵之晖继续说:“回来的时候遇到几个村里人,他们和我说了今天家里的事情。” 他也是回家路上才听说,村里的谣言这么猖狂的,如果这时候他还手打了辛惠儿,谣言还不知道要怎么发展。 “不管怎么说这事是我们夫妻的事,不能再连累的家里,但是下次,我希望你自己来还手!” 赵之晖上好药,把药膏放下,眼睛直视辛月。 辛月垂了垂眼,咬了下唇:“没关系吗,还手的话没关系吗?” 赵之晖坚定的点点头:“当然,你相信我吗?” 辛月抬头直视赵之晖,没说信不信,而是:“我想要相信。” 赵之晖面色平静:“我会证明的!” 接着轻轻搂住了辛月,这是辛月嫁过来后,两人的第一个拥抱。 辛月也缓缓抬手,拥住赵之晖。 赵永年和刘桂芳、赵安义是落日的时候才到家,其实后面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是村里人还是拉着三人说了好一会儿闲话。 知道辛月被打,刘桂芳当即就要找去辛家报仇,还是赵安义和赵之晖拦住了,她只能在家骂了辛惠儿几句,还勒令赵之晖绝对不要再搭理她!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的过着,一连过了好几日,蓝少洋都没有消息传来。 赵之晖的内伤好了,但找工的事情不太顺利。 县里新开的铺子很少,老铺子伙计又是早就招好的,都是熟手,现在做工做不容易,轻易不会辞职。 与之相反的是糕点生意很顺利,每天都要卖四十块桂花糕,六十块发糕,一天下来除去成本可以赚接近三百文,这几天净收入一两余五百文钱,可把赵家人高兴坏了。 要是再赚十几天,就可以还清外债了! 因为这是赵之晖想出来的点子,赵安义去卖的,赵家商量了一下,准备还清外债后,把钱都给两兄弟,老两口不拿钱, 赵安义本来想把大头给赵之晖,他只收两成的,但是赵之晖没同意,他只负责了出方子,每天都是赵安义起早贪黑的卖糕点。 最后商定的是收益一人一半,两人再各自拿出一部分钱给刘桂芳,当做老两口的养老钱。 这几天赚的钱赵之晖拿去木匠那里定做了一批模具。 赵安义则收了一些木薯、干红枣和山药,准备开发新糕点,都是周边有村子盛产的,很容易就收了一批,约好过几日送到赵家。 赵家的日子红红火火,这天早上又迎来了两个好消息! 赵永年有些忧愁,这田里的水稻眼看就要收了,赵安义却只有下午有空干活,但是要赵安义丢了卖糕点的生意,赵永年心里又不舍得。 他吧嗒了两口大叶子烟,正打算和旁边剁猪草的刘桂芳商量一下,没想到院外传来了敲门声。 这个时辰谁会上他们家来呀? 刘桂芳:“老头子,寻思什么呐 ,还不快去开门!” 赵永年开门才发现门口是认识的人,邻居家的赵芳。 赵家的小院在村子西北边,已经靠近边缘了,后面是一大片荒地,之前看中这里就是想着位置大,如果两兄弟要成亲在后面新起房子也方便。 就是比较空旷,一般村里人回家不会往这边过路,最近的邻居就是前面的赵芳家了,但两家人交情不算很深。 看赵芳手里提着几斤猪肉,后头跟着女婿向聪,一副上门拜访的样子还有些诧异。 “永年啊,好久没来看你了,最近身体可好啊。” 赵芳满脸笑容,和赵永年寒暄了几句。 赵永年请人进门,刘桂芳听到声音也出来了。 几人一起走到堂屋,说笑了几句,赵芳这才步入正题。 “不瞒你们说,前段时间我去县城,遇上你家的两个小子了,听他们说家里在做糕点的生意?” “对对,劳烦你了,那两小子要不是遇到你也不会这么顺利。” 赵永年和刘桂芳没有意外,当天两人回来就给他们说过这事。 这时候赵芳问起也直接承认了。 赵芳客气了几句,又说:“这是我女婿向聪,是开杂货铺的,想从你们这里进点桂花糕和发糕买,不知道行不行?” 赵永年和刘桂芳对视一眼,这才知道她的目的,但是他们也没做过生意呀,大半辈子都是在土里刨食的,拿不定主意! 两人都有些犹豫,辛月听到动静,从后院过来了。 提了茶壶当即给几人倒上茶:“赵芳婶子,我相公和大哥出门了,还没有回来,看天色也快回来了,你们先喝点茶水,等我相公回来和您谈吧。” 赵芳看了向聪一眼,见他暗中点头,便同意了。 转头和刘桂芳聊起了家常。 辛月给几人都添了水,又拿了些家里的糕点出来招待,转头就去了门口张望。 果然没一会儿赵之晖和赵安义都回来了,赵安义背上背着今天去取的糕点模子。 辛月快步上前,把家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赵之晖进屋看见之前见过一面的赵芳和一旁面相精明的陌生男子。 “哎,二郎回来了,你赵芳婶子有事和你商量,你们聊吧!” 刘桂芳和赵永年把位置让开,赵永年实在不懂这些,直接便出去了,刘桂芳坐在一边,听着几人商量。 赵之晖坐下先喝了一口茶:“不知道向大哥想要定多少糕点?” “我那铺子不是什么大铺子,定多了消化不了,所以想着桂花糕定三十块,发糕四十块。”向聪这几天已经观察过了,发糕毕竟价格低些,买的人也多,但是桂花糕的赚头应该更多。 “这个没问题,向大哥应该也知道我们家糕点,用的都是真材实料,所以就算批发这价格也不可能很低。” 向聪明白,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还专门花钱雇人去试探过,就算再怎么饶价,桂花糕最低也是七文钱一块。 赵安义放好东西也进来了,手上还拿了一个花朵形的模具。 赵安义:“正好给向大哥看看,这个是我们刚定好的模子。” 这是赵之晖专门画好找木匠定做的,有两种花样,一种桂花形状,一种桃花形状,考虑到耗损,各定了五十个,共一百个模具。 还有其他花样的,还没做好,所以先拿了这两种的回来用。 向聪看过后对这个模子很满意,本身方形的桂花糕就已经显得很精致了,如果用上这个模子肯定更加好看,同时心里对谈低价的事也不抱什么期望了。 赵之晖不和他客气,等他看过模子后直接把和赵安义在门外谈好的价格说了出来:“桂花糕每块六文,发糕每块一文五厘!” 虽然不抱期望,向聪还是和赵之晖饶起价来,发糕他是满意的,但是桂花糕他觉得价贵了,他心里价位是五文。 三人好一番拉扯,最后赵之晖两人还是没有降价,没办法,向聪只能同意了。 还好赵安义说桂花糕要有新口味,想来应该更加好卖,他也安心了一些。 赵之晖又和向聪商量在他这里定白砂糖,杂货铺也会卖白砂糖,就是进得少,他现在直接和向聪定,肯定比出去买要便宜很多。 谈好后赵芳和向聪就准备告辞,赵永年和刘桂芳想留人吃饭,两人都推迟了。 走到门口却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往赵家这边来了。 赵安义和赵之晖也看见了。 难道蓝少洋真的说动了他爹? 马车到了后下来的却不是蓝少洋,而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厮,说自己是蓝少洋的贴身小厮,也是来定桂花糕的。 赵安义忙把人请进门,还没走远的向聪有些惊讶。 蓝家他听说过啊,县里的大商贾,没想到和赵家也有关系吗? 向聪把这个问题问出来,想看看岳母清不清楚。 “听说蓝少爷和赵二郎是同窗好友,前段时间还来赵家做过客。” 赵芳还真知道,虽然她当时不在家,没有看到蓝少洋,是后面听村里其他人说的,还为此遗憾了好一会儿。 向聪有些庆幸,幸好他先来的,蓝家定的数量肯定不会少,到时赵家还接不接他的小单都是两说了! 这头赵家人听过小厮说完蓝家定量后,直接愣住了,赵安义甚至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真的定这么多,一天一百五十块!?” 小厮微微一笑:“是的,赵家大哥没有听错,我们蓝家在县里有两间茶楼,还有一间大酒楼,就这一百多块还不确定够不够分呢 ” 听着这数量,就算是赵之晖心中都难掩激动,更别说其他几人了。 商量后定好了糕点钱一月一结,那小厮当即就要先交半个月钱作为定金,赵之晖赶忙说了要做新口味的事情。 最后也和向聪一样,先交了十天的定钱,这十天先送原味的桂花糕和发糕,等新口味做好后,再重新商定糕点数量和价钱。 蓝家定的量大,价格比向聪的便宜,桂花糕,五文一块,发糕一文一块。 赵之晖、赵安义出门送蓝家人,赵永年和刘桂芳看着桌上的近四两银子还有些没回过神,向聪的定钱一两余两百文,蓝家的定钱二两余七百五十文。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赚了近四两银子!简直像做梦一样! 小厮正准备上马车,又想起还有一件事忘了说:“对了赵童生,我们公子说他还给您找了一份工,在醉香楼做账房,月银六两,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去。” 赵之晖和赵安义都是一喜 ,赵之晖答应了下来,他正愁在家没事做呢。 “替我谢谢你们公子 ,他这几天回去学院了吧。” “是呀,自从那天从您家回去后,公子就变得好学了,这几天一直乖乖待在书院,也没有逃学,老爷可高兴了!” 赵之晖送完人回来,听到家里人讨论明天早上的安排。 刘桂芳显得很亢奋:“月丫头,明天你就不去地里了,和我在家里忙活就行,地里就等你爹去做。” “娘,没事儿,地里那么多活,爹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而且本来赵父的腿就有旧疾,更是辛苦不得。 赵永年也抱怨:“我一个人怎么忙活的过来呀,还想说让大郎来帮我呢!” “不行,大郎要去送货,哪里有空做农活!” 赵安义看着桌上的银子,直接提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我们请人做吧,过不了几天马上第一茬水稻就要收了,等收了稻子又要种第二茬,不管怎么安排我们都忙不过来的” 赵之晖闻言也赞同:“嗯,爹娘,请人来做吧,地里的稻子差不多也成熟了,我们可以先收,现在不靠卖稻子赚钱,等交了税,剩下的稻子我们就自己留着吃!” 赵之晖实在不想再吃糙米,有条件的话当然是新米更好吃。 村里的水稻其实都可以收了,但是村里人靠种地赚钱 ,都想着多长几天说不定可以多卖一些,所以才会现在还没收。 刘桂芳和赵永年犹豫了会儿,还是同意了,现在家里当然是做糕点最重要。 第10章 解决舆论 蓝家小厮回去后不是去的蓝少洋的院子,而是先去了主院的书房。 蓝家老爷蓝进海正在书房中看账本:“都办妥了吗?” “是的,老爷。” “他家里对你什么态度,赵之晖什么反应?” “态度不冷淡也不过分热情,就算我说了要定的糕点数量后也没有非常热情,但是却不会因为我是下人而看低我,感觉就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客人! 赵童生也是,走的时候是他亲自出门送的我,还关心了少爷的学习。” 这不是他替赵家说好话,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而且他没有想到赵童生会出门送他,之前跟在少爷身边也有遇到过其他农家考中功名的学子,就算不是眼高于顶,但对于他们这些奴籍下人还是有些看不起的。 蓝进海也暗自点头,看来他没有看错人,第一眼看见赵之晖的时候他浑身的气度,让他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农家学子,如果不是身上发白的长衫,那长相气度一点不输府城的少爷。 不然他也不会任由儿子和赵之晖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夫人的性格,当晚故意告诉夫人儿子的去向,顺势让夫人再试探了一下赵之晖。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还懂得审时度势,少洋有这么个朋友,就算没有考中功名,今后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蓝进海放下账本:“少洋还在房间看书吗?” “是的,少爷这几天一直很用功,在书院上课时偶尔会走神,但是没有再逃学了。” 蓝进海很欣慰,那天少洋回来后问了他为县令送节礼的事,原本他不想说,但扭不住少洋的坚持。 两父子深谈了一夜,后来蓝少洋就变了,这完全是意外之喜! — 家里多了两个大单子,赵安义早上就不再去摆摊卖糕点了,但还是要早起送货,上午送向聪的杂货铺和一半蓝家的订单,下午送另一半的蓝家的订单。 这样主要也是因为一次性做太多的话赵家家里人手不太够。 这几天早上赵之晖都会和赵安义一起坐牛车上县城,去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恰好这天便在村口遇到了桂花村的村长,赵保田。 赵保田年纪大了,家中光儿子就有三个,劳动力足够,他闲暇下棋的时间便多了,正好在村口大榕树下下棋的时候遇到准备去乘牛车的赵之晖兄弟。 他啪嗒放下一颗棋子,转头和赵之晖打了一个招呼:“之晖呀,你们两兄弟这两天怎么有空天天往县里跑啊?” 周围村民听着问话,偷偷竖起了耳朵。 赵之晖和赵安义也闻声也看到了赵保田。 赵安义笑着先开口:“二叔公,您怎么今天有空下棋啊!” 赵保田捡起一旁的石子砸了一下赵安义:“臭小子,快给我老实交代清楚。” 赵之晖:“二叔公,我在县里找了个工,现下在醉香楼做账房先生。” “哟,那不错呢,二小子有出息!” 旁边听见这话的其他村民很惊讶,毕竟醉香楼可是县城最好的酒楼,听说县太爷都去吃过饭的。 赵安义心中很自豪:“当然了,我们家现下在做糕点的生意,也是二郎研究出的方子,味道可好了。” 在场众人又是一惊,糕点生意? 赵安义前段时间上县城卖糕点这个村里人是知道的,但是每次赵安义都只卖半上午,下午回家继续在地里忙活,后面几天更没看他去了,村里人都以为这个生意黄了。 当时刘燕还在村里嘲讽过赵家,以为逮着个什么吃食方子就能拿来卖钱了,生意要真这么好做,谁还种地呀!赵家肯定起来不了! 这时也有村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赵家大郎,你家之前不是没有卖糕点了吗?怎么现在还去啊?” 赵安义转头看了眼说话的男人,也是赵家人:“三叔,您是听谁说的呀,这个消息可是过时了,糕点生意一直有在做,县里的茶楼定了好多,家里做不过来,这几天没法卖零散的了,直接给茶楼送的货!” 嚯!茶楼都定了糕点! 赵之晖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爆了一个大消息:“对了,二叔公,我们家里要收一些干桂花做糕点,两文一斤,还要收些南瓜木薯,您老有空帮我在村里问问,可以直接送到家里去,我夫人负责在家收!” 说完赵之晖就准备走,赵安义也和在场众人告别,谁也没注意到两人心照不宣的笑容。 两人走后,村长吆喝着在场的其他赵氏族人,溜溜达达的也准备走,说是要去村里帮忙问问哪家要卖。 等那几人走后,其他人这才议论开了。 “看来赵家真的要起来了!” “可不是,那干桂花以前村里送人都没人要,现下居然可以卖钱了!” “唉!这赵二郎怎么就没有投生到我们家呢。” “你家?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多的银钱让赵二郎读书!” 这人一说其他人一听,是呀,赵二郎这么厉害不就是因为读书读得多吗? 不行,本来家里娃子上这么久学堂自己名字都写不明白,不想浪费钱的,现在一定得上! 这里几人还在激烈讨论,却没注意到有大半的人都慢慢往后退,悄摸着往自己家的南瓜地和赵家方向去了。 再说这边,离开的赵保田直接来到赵家小院,后面跟着其他几个刚才一起起哄的赵家族人。 赵永年等在门口,看见村长过来,忙迎了上去。 把几人请进屋,拿出自己家做的桂花糕,发糕,还有之前蓝家送来的几样糕点招待大家。 “二叔,事情还顺利吗,大郎和二郎都走了?” 刘桂芳和辛月也紧张的候在一旁。 赵保田点点头:“嗯,已经妥了。” 他喝了一口茶,又吃了些端上来的糕点,微微眯眼,味道果然不错。 其他几人看村长动手了,也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今天这事其实是赵之晖和赵保田提前商量好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他知道村里早晚又会被有心人带起舆论。 还不如在最开始就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天降横财让人羡慕嫉妒,恨不能抢过来自己拥有! 但如果是靠双手一点点积累的财富,就算知道家里富裕了,大多数人都不会太过极端,眼红也只会觉得那是别人的本事大。 再加上有利益关系来往,反而还要过来求你。 赵家在村里位置本就偏僻,只有这样赵之晖兄弟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人才能相对安全一些。 吃完一块糕点,赵保田又说起另外一件事:“你们家之前说要招工,这个可是真的?” “是真的,家里现在忙不过来,所以准备先把水稻收了,一共有二十亩水田,要招三个人做工,一天五十文钱。” 赵保田看了眼后面跟来的几人,人选他已经找好了,都是赵氏族人。 “你看看这几人你满不满意。” 刘桂芳知道村长是在说笑,也笑着接过话头:“二叔看你说的,三哥,四哥,五哥那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当然满意了!” 赵永年是他这一辈里年纪倒数第二小的,他还有一个弟弟,再加上他爹娘走的早,族里很照顾他们,这也是为什么招工第一个就想到联系村长的原因。 “有桂芳妹子这话,我们就放心了,肯定把稻子给你收的干干净净!” 赵家几人都很高兴,村里人上城里找工不容易,经常是一大帮人集结了一起去,这样那些人精一样的工头才会勉强不克扣工钱。 但是县城距离远,而且人一多做工更不容易了,主家不一定能挑中你。 现在在村里就可以做工,距离近,工钱又高,村长昨晚和他们说了后几人当即就同意了。 — 赵之晖进了醉香楼,正巧在门口遇到楼中另一位王账房,这人比他先进来三个月,是秀才功名。 赵之晖正想和人打招呼,没想到那人直接无视,绕过他就走了。 醉香楼一共四个账房,除了赵之晖都是秀才功名,另外两位对他还算友好,只有这王账房,似乎对他很是不满。 赵之晖也没在意,他只是来做工的,也没打算做一辈子的账房,只要不故意使绊子就行! 进了酒楼,就看到了酒楼的负责人黄掌柜在帐台里看他的账本。 黄权正看得入迷,就见赵之晖进来了 ,赞赏的看了赵之晖一眼。 “赵童生,这一手字写的真是好啊!账目也做的清晰明了,一点错处都没有!” 原本蓝老爷通知他要塞一个账房进来时他是不同意的,但是毕竟人家才是真正的大老板,他只能盼望进来的不是一个酒囊饭袋。 后来有听说只有童生功名,便不抱期望了,没想到这人有大才呀! 他已经听这几天跑堂的小二说了,赵童生账目算得又准又快,待人还和善,他今天一看账目才发现,这字写的更是好! 他本人是上过学堂的,也试过科考,但考了几次连童生都未中,便放弃了,此生最佩服的就是学问好,字写得好的人。 赵之晖矜持的笑了笑:“黄掌柜谬赞了。” 他知道黄掌柜之前对他是有意见的,不过他能理解,任谁知道自己的单位要塞进来一个关系户都不会高兴。 黄掌柜又夸了赵之晖几句就走了,心里想着得多和赵之晖套套近乎,等关系近了,求字也方便不是! 两人都没有发现刚出去的王账房其实一直藏在门外,在门口恨恨的瞪了赵之晖一眼这才离开。 醉香楼是包饭的,食三餐,中午赵之晖是和楼中其他人一起用的饭。 刚刚吃完饭,门外的小二就说有人来找他,还没出门就看到门面蓝少洋的身影。 “之晖兄,今天我旬休,专程来看看你。” 赵之晖也很高兴,来醉香楼上工前,本想拜访蓝少洋,但是门房说他一直在县学安心上课,便没有打扰,只是写了信送去了书院。 “你这几天学的怎么样,都听懂了吗?” “当然了,之晖兄可不能小看我。” 蓝少洋在前面领路,边说边进了包厢,现在还是午饭时间,所以赵之晖也有时间和蓝少洋聊聊。 其他一起吃饭的伙计惊讶看着两人离开,没想到赵童生看着不声不响的,居然认识他们少东家! 第11章 发现重生女 赵之晖因为要回村里了,所以上的是白班,下午申时一刻便可以离开。 走到时候还背着一个背篓,这是找楼中借的,里面装了蓝少洋给赵家人的见面礼。 出城的路上,遇见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想着辛月应该没有吃过,就买了两串,包好放在了背篓里。 现在时间还早,赵之晖没打算坐车,走回家也就一个半时辰,只当锻炼身体了。 就在临近村口的树林处,突然窜出来一个白色的身影,赵之晖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熟人。 “辛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赵之晖看辛惠儿站在路口中央,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他,便想直接绕过,没想到却被辛惠儿拦住了。 辛惠儿现在很恐慌,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为什么愈发超出她的预料! 明明,明明赵之晖应该早就死掉的!为什么赵家会变得越来越好?! 唯一能解释的,只有…… “你不是赵之晖!” 辛惠儿这几天一直睡不好,面容非常憔悴,但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赵之晖心中一凝,疑惑的问道:“辛姑娘又在耍什么花样,赵某就站在这里,莫非是发了癔症?” 辛惠儿却非常肯定:“之晖哥绝不会那样对我,你不是之晖哥,你这个孤魂野鬼!竟然霸占了之晖哥的身体!去死吧!!” 辛惠儿边说边举起双手冲了过来,两只手分别拿着一张黄符,上面还画了不知名的血红色符咒。 赵之晖猝不及防的被贴了个正着。 辛惠儿兴奋异常:“哈哈哈!去死去死,绝不能,绝不能再有其他人……” 贴完后她就跑到树林里暗中观察赵之晖的反应,嘴里还在低声呢喃着什么,模样癫狂。 赵之晖看着左右两边肩膀上贴的符纸很无奈。 他是无神论者,但任谁经历过莫名的穿越后也不能再坚持这个观点,辛惠儿冲过来的时候他还担心了一瞬,没想到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揭下左边肩膀上的符纸看了一眼背面,这个是……浆糊? 怪不得能粘上,原来涂了浆糊。 他把两边的符纸都揭下,冲着辛惠儿摇了摇,然后直接撕掉了。 辛惠儿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是她专门去县城最有名望的道人那里求来的,为什么他毫发无损? 赵之晖站在辛惠儿躲藏的树前:“辛姑娘,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做这样离谱的事情 ,但我只能说,现在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不论是以前的赵之晖还是现在的赵之晖,都不会再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和怜悯,今天的事我会找村长说明的,你好自为之!” 说完就走了,没再理会辛惠儿。 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辛惠儿会变化这么快了,看这样子,她是重生了! 她上辈子应该还是嫁给了‘赵之晖’的,但估计婚后不幸福,或者还发生了什么其他不好的事。 与之相反的可能是刘仁辉真的考上了举人。 所以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退了与赵家的亲事,巴结上了刘仁辉! 不过这与他无关,自己的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自以为多了一些前世的记忆便能借此飞黄腾踏,绝不会有好下场! 无论什么时候靠别人都不如靠自己! 赵之晖猜的不错,辛惠儿是重生的。 上辈子刘仁辉也曾在今年找过辛惠儿,她虽然有几分心动,但她已经订婚,为了自己的名声,再加上‘赵之晖’对她称得上有求必应,所以拒绝了。 她进门的时候,‘赵之晖’已经考上了秀才,村里人都说他是十里八乡最有可能中举人的,甚至县令大人还派人来接‘赵之晖’参加过宴会。 成亲的时候县令和县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来送过礼,当时她有多得意,后面的日子她就有多后悔! 和现在一样,‘赵之晖’考中秀才后不久就落了水,赵家掏空了家底勉强把人救醒。 但‘赵之晖’身体废了!落水时正值冬天,赵家人看赵之晖久未归家出门寻找,在河边找到了一半身体泡在水中的‘赵之晖’。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落的水,只知道大夫说泡的时间太长,寒气入体,从此‘赵之晖’便瘫了!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赵家人当然不能接受,花费重金把人运去府城大医馆医治,还是同样的结果。 赵安义怀疑是刘仁辉派人暗害,只身去找刘仁辉报仇,被人打断一只手丢了出来! 赵永年没有办法,拖着自己的病腿重新出门做工,刘桂芳日日在家给人洗衣赚钱,又因为担心两兄弟的伤势夜夜哭泣,时间一长就瞎了一只眼! 最开始辛惠儿还抱有期望,但她实在忍受不了伺候瘫痪病人的日子,趁着自己还有些许姿色,便跟着一个其他府城来的富商跑了。 她还记得她出门那晚,‘赵之晖’就躺在床榻上静静看着她,眼神黯然,没有阻止,她知道‘赵之晖’是不想拖累她,也是同意她走的。 她知道,那才是她的之晖哥,现在这个人一定不是,一定是孤魂野鬼! 辛惠儿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了家,家里刘燕正在逼问辛乐。 “快说啊,银子是不是你拿的,拿到哪里去了!” 辛乐很不耐烦的退了刘燕一把:“我都说了,不是我,我哪儿知道你的银子在哪里,烦死了!” 刘燕很着急,辛大福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家里丢了银子想找人都找不到! “不是你还能是谁,那可是二两银子,快点给我拿出来!”说着又打了辛乐肩膀一巴掌。 辛乐推搡了刘燕几下,直接越过她跑出门走了。 刘燕扶住一旁的柴火,这才看见辛惠儿。 看她神色有异,有些担心:“惠儿,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脏了啊!” 刘燕想帮辛惠儿拍掉身上的尘土,可她今天穿的白衣,怎么拍都弄不掉。 辛惠儿看着身上脏污的白衣,深吸一口气:“娘,没事,我先回去了。” 刘燕没在意,以为她是累了,问起另一件事:“惠儿,你今天去找刘秀才了吗,他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啊,我听人说他要娶地主的小姐,这不是真的吧? 你可得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用用手段把刘秀才勾住了,听到了吗,惠儿,惠儿?” 辛惠儿没有理会刘燕,躺在床上难得有些迷茫。 她做错了吗? 不!绝对没错! 赵之晖可不知道辛惠儿的心路历程,他顺利的到了家。 辛月在路口等他,看他过来了走上前想接过他背上的背篓。 出门的没看赵之晖背背篓,以为他是在县里买了什么东西:“这是买的什么?” 赵之晖躲过她的手,和她并肩前行:“不是买的,少洋今天旬休,这是他送来的,说是补了上次的见面礼。” 辛月看了赵之晖一眼,赵之晖摊了摊手:“我知道,我也不想收的,但是少洋说答应了要给娘带糕点,这是他专门派人去府城买的,不是给我的,我没有权利替娘拒绝。”所以他就带回来了。 两人说笑着进了家门。 刚进院子赵之晖就看到院中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下面放了些南瓜和木薯,是今天村里人送来的。 “今天来的人多吗?” 赵之晖看堆积的数量不少,光是南瓜就得有几十个了。 “对,南瓜收了三百五十斤,木薯收了五百斤,干桂花也收了两百斤,最近还不到花期,村里的干桂花都收来了,总共花了一两多银子。” 赵之晖点点头,他准备后续做一些南瓜山药糕和木薯千层糕,再加上之前收的红枣这次可以上的新款一下就能添好几种。 还能给桂花糕多增加几种新的口味。 这个时代水果太少了,不是完全没有,除了本地产的,想吃其他水果就得花大价钱去产地买,他们这个小乡村是显而易见没有的。 后面定做的一些模具也快做好了,刘桂芳知道了又要念叨几句。 刚拿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呢,又得送出去。 正事说完了,赵之晖把下午买的糖葫芦拿了出来。 天气太热,糖衣已经有些化了,还好外面包的有油纸,没有弄脏。 “这个给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赵之晖把糖葫芦递给辛月。 辛月疑惑抬头,等赵之晖把油纸打开才发现竟是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包裹着晶莹的冰糖,模样喜人。 她眼神发亮,这是第一次有人送糖葫芦给她,从前在辛家,不管辛大福带了什么回来,绝对不会有她的份儿,她只能在旁边看着辛惠儿和辛乐眼馋。 眼馋还是其次的,主要是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让她心里很难受,但这种难受,随着时间增长越来越麻木。 她现在还记得刘燕逼她嫁给赵之晖的场景,当时辛家所有人都以为赵之晖醒不过来了,赵家就要败落! “二丫头,你帮帮你姐姐吧,赵家家境殷实,你嫁过去不会受苦的!” “难道你就忍心看我们辛家被村里的吐沫星子淹死吗!?” “死丫头,快说话,哑巴了,到底答不答应!” …… 光线暗淡的柴房里一半放的各种柴火,一半铺了一张简陋的床榻,下面垫的谷草,上面铺的满是补丁的破布,这就是辛月在辛家的床,冬夏皆是如此。 辛月坐在床上没有说话,只能盯着一旁破洞的墙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里只有刘燕和辛月两人,刘燕说干了口水,辛月还是没有回答,骂了她几句就出去了,接着辛大福满脸怒色的进来,抬脚就踢到辛月肩膀上! “你还敢不答应,老子养了你十几年,让你帮个小忙都不行,养你还有什么用!” 又踢了辛月两脚,把她踢到在地,抡起拳头拳打脚踢,边打边骂!辛月只能双手抱头,护住脑袋。 辛大福还是有理智的,至少他没有打在脸上手上这些遮不住的地方。 半刻钟后辛大福出门,重新换了刘燕进来。 刘燕蹲在辛月跟前,假意抹了抹眼泪:“二丫头呀,不是爹娘逼你,我们养你长大不容易,你就救救我们吧!” 辛月喘着粗气,忍着身上的剧痛,死死盯着刘燕:“我答应了,从此辛月和辛家再无瓜葛!恩断义绝!” 刘燕被辛月冷冽的眼神镇住,打了一个激灵,但听她答应,又欣喜的跑出门通知辛大福,根本没有在意后半句话! 赵之晖看辛月不接,直接把糖葫芦递到她嘴边:“想什么呢,快试试好不好吃。” 他把另一串也拿出来,放到了堂屋的桌上。 “这一串是给娘的,你先试试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下次回来再给你买。” 辛月回过神,接过糖葫芦,咬了一颗,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笑眯了眼! 赵之晖看着越来越开朗的小孩儿,心里也很高兴。 “这么喜欢山楂?” 辛月点点头,比起纯甜的糕点,她确实更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你要试试吗?” 辛月把糖葫芦递到赵之晖嘴边,他犹豫了下,还是咬下一颗,摆了摆手,表示不要了。 没一会儿辛月就吃完了。 赵之晖看辛月这么喜欢,想着之后可以收一些山楂,做山楂糕。 刘桂芳和赵永年还在地里,虽然找了人帮忙收稻子,但他们也不想闲着,便跟着下了地。 看时辰快回来了,就是有些奇怪没有看到赵安义。 “怎么没见大哥?” 辛月有些调侃的笑了笑:“大哥去隔壁小河村了。” 赵之晖更疑惑,这个时辰去小河村做什么? 辛月看他还是没明白,更觉得好笑:“你不知道吗,小河村于家的女儿听说今天有媒人上门提亲呢!” 于家?有些熟悉,似乎就在严夫子隔壁,但这个和大哥有什么关系。 赵之晖一愣,反应过来:“难道大哥……” 辛月点了点头:“对,我也是听娘说的,大哥小时候就喜欢于家姑娘,经常在学堂调皮捣蛋就是想引起那姑娘的注意,后来于姑娘年岁渐大就减少了往来,不过大哥还是有空就往小河村跑。” 这个赵之晖倒是没有想到,不过原身之前算得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知道也正常。 辛月又接着说:“于姑娘比大哥年岁小一些,今年正好到了年龄,于家开始相看人家了,本来爹娘今年准备请了媒人去提亲的,但是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一时间没有顾得上。” 赵之晖心里有些担忧,这样算来,如果大哥没有娶得佳人,自己可是有大罪过。 “那今天于姑娘答应提亲了?” 辛月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这是她听今天来卖南瓜的村妇说的,赵安义听说后立马就去了小河村。 说曹操曹操到,赵安义回来了。 看他脸上没有伤心的样子,赵之晖放心大半。 “大哥,怎么样?” 赵安义咧嘴一笑:“都谈好了,过两个月我就去提亲!” 两人都为赵安义高兴。 “你小子,新口味的糕点可别给掉链子了!” “放心吧大哥,保准你抱得美人归。” 赵安义拍了拍赵之晖肩膀,两兄弟对后续的生意更加上心。 第12章 小集 赵之晖家的水稻几天时间,全部收完了。 水田也重新犁过,种上了第二茬稻子,平昌县这边都是种的两茬水稻,就是这个时代的种子没有前世优良,所以产量不算很高。 赵家有水田二十亩,其中良田十五亩,薄田五亩;旱地还有十亩,五亩种了春小麦,七月下旬收割,其他地种了些蔬菜等作物。 时年好的话一亩良田可以产两石半,也就是三百七十五斤左右谷子,薄田要少些,只能产一石半多,二百八十斤谷子。 大庆朝田税是每亩地收取百分之十,谷子都晒好后里正和村长已经来家里称过了,开了一个条子,交税需要自己把谷子拉去衙门,到时衙役会核对这张条子再开收据。 赵之晖看着谷仓旁边分出来的几百斤要交税的谷子,久违的又有了些读书的动力,考中秀才就可以免交赋税! 今年因为家里做了糕点的生意,所以谷子拿了一半收入谷仓,剩下的留一部分吃用,其他的全部磨成米粉。 此前家里没有种糯米,赵永年还专门去找了村里育有糯米谷种的人家,定了一批种苗。 拿了五亩良田出来额外种的糯米,等这一茬收获后,糕点的成本就要更低一些了。 这天正好是平昌县的小集,又是赵之晖做工旬休的日子,家里人都有空闲,便约好了一起起早赶集,没想到赵安义开门的时候看到几个陌生人正等在门口。 赵安义和赵之晖上前挡住家里人,询问后才得知这几人是周边村子走街串巷的货郎,这次来是想定些赵记糕点。 “赵记糕点?” 几人已经被请进屋,既然是来买糕点的那便是客人。 就是这几人说的赵记糕点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赵之晖有些疑惑的看了赵安义一眼。 赵安义知道一些,他经常给县里两家茶楼和醉香楼送糕点,时间长了暗地里已经有部分人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们没有开铺子,就暗中叫他们家是赵记糕点铺。 赵之晖只负责开发新糕点、新口味,买卖的事情全权交给赵安义负责的,所以他不清楚这件事。 货郎们对这件事也是有了解的,每次都是赵家大郎送的货,赵家二郎不清楚这个很正常,其中一个货郎解答了赵之晖的疑惑。 “对呀,赵童生您可能不清楚,现在赵记糕点味道好,价格公道的事已经在县城里传遍了,大家都想进些糕点来卖!” 就是怕他们不接小单子,所以几人才会一起来,商量好接到订单就平分。 半个月前新糕点就送去茶楼了,蓝家当即又下了一大批的订单,还额外多出了钱,定下合约,千层糕、南瓜山药糕和南瓜木薯糕只能卖与蓝家。 批发价千层糕一块十文,后两种分别是十二文和十一文,价格都不便宜,所以向聪知道这件事后也没有强求。 别看这个价格高,一进蓝家茶楼和酒楼糕点价格就得翻一倍! 几个货郎商量后决定桂花糕和发糕各口味每样定五十个,这笔订单不算小了,赵安义给了他们和向聪一样的进价。 刘桂芳在旁边听着,都有些怕他们卖不完。 货郎却是不担心:“老夫人多虑了,过段时间各村大丰收,县城还有大集,说不定我们还得来你们这里定哩!” 刘桂芳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老夫人,心底高兴,瞧这称呼,听着就好像自己是县城里的富家老太太一样。 商量好订单,又写下契约,货郎们这才离开。 赵家人也准备出门赶集了。 村里的稻子收得差不多了,公中的晒谷场每天都有人守着,一有空位马上就有人搬来谷子晾晒。 乡下人种的稻谷一般自家不会留多少,都会卖去县城里的粮行,等再过段时间会有一个卖谷子的高潮期。 卖了粮食人们兜里都有余钱,肯为自己花费的也多,顺势而生会有一个大集。 那时街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不过这半个多月时间赵家已经进项几十两了,不缺钱,所以小集他们也想去逛逛。 这也是赵之晖的想法,前段时间家里太忙,很久没有添新衣了,趁着现在布庄人不多,先多买些布,再买几件成衣,不然大集的时候挤都挤不进去。 大集逛逛其他新奇店铺就行了。 到了县城,赵家几人慢慢悠悠的逛着,赵之晖给辛月买了一串糖葫芦。 原本想给刘桂芳也买一串的,但是她还停留在老思想,觉得这把年纪了,不适合再吃零嘴,赵之晖便没有坚持,稍后买些其他吃食就行了。 赵安义则在观察周边的店铺,他之后想盘一个小铺子做,赵之晖也有同样的想法。 大钱两兄弟都留着没动,再过几个月就够盘个铺面了。 辛月也很好奇的四处张望,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县城,却是她第一次慢慢逛街,从前都是来去匆匆,卖完菜马上就会被刘燕赶回家。 没一会儿就到了布庄,不是蓝家的布庄,蓝家卖的绸缎布匹银钱太高,穿在村里的话太显眼了。 这一家永兴布庄相对平价,也是村里人首要选购的一家。 “哟,赵账房今天怎么有空来光顾啊,怪不得我说开门的时候怎么听见喜鹊在叫唤,原来是有贵客临门呐!” 布庄的掌柜去醉香楼吃过饭,一眼便认出了赵之晖。 见此情形赵家人都很自豪,这外面的人脉可都是二郎自己本事,没本事的人谁搭理你! 赵之晖和掌柜寒暄几句,介绍了家人,又说想买些布,掌柜当即叫小二从后面库房搬来几匹布料。 后面库房放的都是好布,他是知道赵之晖家里有做其他生意,自己又颇受醉香楼的黄掌柜器重,肯定买的起。 有颜色艳一些的,也有颜色暗一些的,还有几匹颜色适合男子。 掌柜的先拿了一匹浅绿色的,扯开一些给赵家人展示:“这一匹是我刚从府城进来的,纯棉布料掺了一些真丝,透气又凉爽,正适合这个季节穿。” 刘桂芳上前摸了摸,几个男人不懂选布,自觉走到了后面。 一上手的手感刘桂芳就知道是好面料,而且仔细看还能看到布匹上绣了小白花,透着一股俏皮。 “月丫头,来,试试看!” 她把辛月叫到跟前,拿着布匹往她身上比划着试了试,满意点头,当即让小二开了六七尺布。 辛月见状赶忙阻止:“娘,太多了,我做一件衣裳就够了。” 她个子不高,一米五多,但她年纪还小,今后可能还会长。 “别跟娘客气了,正好做一件衣裳一条裙子,要是有多的,还可以给你做几个小荷包!” 刘桂芳也是从姑娘过来的,哪个姑娘不爱美!说着又看中了两匹,都让小二开了六七尺布。 她自己选了颜色稍暗一些的,又给家里男人各选了一些。 原本赵之晖还想买些成衣,这下刘桂芳不干了,该花的就得花,但做衣服自己就能做何必多花钱呢! 这一趟下来虽然掌柜看在赵之晖面子上给了优惠,但还是花费了三两多银子。 买的时候不觉得,出了布庄赵父赵母就有些心疼了。 这一时间突然有钱了人果然会膨胀,要在往年,什么时候会在布装一次性买过这么多布料呀! 赵之晖见状赶忙转移话题,他是不在乎这点儿银子的,虽说开源节流,但如果一直节流不开源的话生活一样不会有好的变化。 再加上现在糕点生意初步步入正轨,远的不说,日常生活买衣裳的银钱肯定是不缺的。 “爹娘,我之前听酒楼的人说城南有一家老字号羊肉汤馆,味道极好,正好到午时了,我们今天就吃羊肉汤吧!” 赵安义也说:“是呀娘,走这好一会儿我都饿了,走吧走吧!” 刘桂芳无奈被赵安义拉着走了,赵永年在后面笑呵呵的跟着。 赵之晖看街上人多,转身想拉着辛月的手,被她躲开了。 “……?” 辛月最近一直在家做糕点,没有下地,皮肤养得白皙不少,所以有点微红一眼就能看出:“在街上呢,人多!” 赵之晖笑了笑,小孩儿这是害羞了,他也不强求,今天穿的长衫衣袖宽大,便递了过去:“拉着些衣袖,街上人多,小心走丢!” 辛月这次没有抗拒,乖乖的拉着衣袖。 赵之晖看着小孩儿乖巧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微痒。 还没等他想明白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抬眼一看才知道是到了胭脂铺门口。 赵之晖想了想,脚步一转就进了胭脂铺。 之前原身给辛惠儿买过胭脂,所以这个地方他还有记忆,也是到了这里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未送过辛月胭脂或面脂。 没道理之前送辛惠儿,现在不送辛月! 辛月被他拉着进了胭脂铺,还有些懵,进这里做什么? 她没有用过胭脂,在辛家时偶尔看辛惠儿使过,但是她毕竟干活的时间更多,所以没有过多关注过这些。 赵之晖之前来过,虽然有段时间没见了,但是店里小二还是有印象的,看两人进门,当即便迎了上来:“赵公子,有时日没见了,正好店里进了新品,您要不要看看?” 辛月一愣,反应过来赵之晖应该是买过胭脂给大姐,心里微微有些别扭。 赵之晖尴尬了一瞬,自然的接话道:“那就拿出来看看吧,再把店里的面脂拿些过来。” 小二更高兴了,赶忙把新进的胭脂和面脂拿了过来,这两样哪样价格都不低,今天可是运气好啊,正好遇见赵公子带夫人逛集市! 正巧这时找父赵母和赵安义找了过来,刚才突然不见赵之晖和辛月的人影,走回来才发现他们进来胭脂铺。 还是那句话,不论哪个年纪的女子都是爱美的。 赵之晖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拉着刘桂芳让她也挑两个胭脂。 小二见又来生意了,也高兴的介绍起来:“这位夫人,这个颜色的胭脂是我们刚刚新进的货,正好适合您用,来您试试这个颜色……” 果然不愧是城里的小二,巧舌如簧,几句话就把刘桂芳和辛月说的心动了,两人挑起了胭脂,又各自挑了两盒面脂。 赵之晖做主又专门买了两盒擦手的脂膏,在灶房做事看是轻松,但是对皮肤的伤害也是很大的! 除此之外赵之晖还挑选了一面铜镜,这个价格不低,赵家此前只有刘桂芳的房间有一面,这次正好胭脂铺有卖就又买了一面。 这个时代的铜镜可不是前世电视剧里面那样模糊不清的,打磨的十分光滑,光可鉴人,背面还雕刻有精致的花鸟图案,非常好看。 赵安义本在一旁耐心等着,赵之晖开口调笑起来:“大哥,不买一面送给大嫂?这里的铜镜这般精致,村里可是少见!” 赵安义闻言也心动了,买了一面稍小一些的,准备过几天送去于家。 都买好后把东西装进胭脂铺送的小竹篮里,拎着小竹篮便去了城南的羊肉汤馆。 至于之前买的面料,约好了稍后过去取。 走到馆子门口才发现几张桌面都没了空位,看样子过来的稍晚了。 几人还在犹豫是否换一间店铺,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大哥,大嫂,这里!” 赵之晖闻声看了过去,在汤馆靠左边的桌上坐了一桌肌肉结扎的高大壮汉! 其中一个面目俊朗,仪表堂堂的汉子正朝他们这边招手,。 他刚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就见赵永年和刘桂芳高兴的走了过去。 赵永年走近抱住那汉子锤了两下肩膀:“阿弟,你终于回来了,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 这称呼一出口,赵之晖便想起来了。 此人是赵永年的弟弟赵永英,赵之晖记忆中有这人,他从小就好动,小的时候爬山玩耍时遇到一个猎户,是村里的退役军人。 因为服役时伤了身体,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赵永英一直跟在那猎户手下学武艺。 那人便把赵永英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赵永英长大后也成为了猎户,后来打猎时在山上救下一名女子,是县城镖局家的女儿。 两人感情发展顺利,成亲后赵永英便不做猎户了,跟着镖局一直走镖,因为武艺了得在镖局里很受器重。 这次就是因为接了一个比较远的活计,一走就是几个月,赵永年前几天还念叨了几句。 这一桌坐的都是镖局的人,看他们过来连忙起身,他们也差不多吃完了,和赵家人寒暄了几句就准备离开。 等赵家人落座赵之晖才发现赵永英旁边还有一个做男装打扮的女子,这应该就是他小婶崔丽曼了。 第13章 废了刘大头 赵永英这次走镖去了将近三个月,镖局众人刚刚回来,今天遇见纯属巧合,他本来准备吃完午饭就回村看望赵永年的。 赵永年很激动,刘桂芳也很高兴,她嫁过来时赵永英还在村里当猎户,当时家里没有分家,赵永英年纪不大,对她很尊敬,她是真心把他当亲弟弟看待的。 “大哥,听说最近家里不太好,这是怎么回事?” 赵家此前的亲事被退了,二郎落水病危,到处借钱周转。 赵永英还是快到县城的时候遇见村里人才听说的这件事,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赶回村里。 赵永年安抚道:“没事儿,都已经解决了。” 细节没有多说,这还是在大街上,等回了家再细说。 见状赵永英没有追问,崔丽曼也就是赵小婶看着赵之晖旁边的辛月:“这便是二郎新娶的夫人?” 赵之晖看着长相英气的小婶,听着她语带怒气的话,觉得她可能是误会了。 “小婶,这便是辛月,我的夫人!” 辛月知道自己是受了辛家的牵连,惹了崔丽曼不喜,努力扬起一抹笑,有些忐忑:“小婶好。” 赵之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明显维护的动作,让崔丽曼皱了眉头。 刘桂芳见状忙开口:“事情和辛月无关,她是个好姑娘,做事妥帖,家里人都满意!” 赵家人对赵永英好,投桃报李,崔丽曼自然对赵家人也很好,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差点就要带着镖局的人去把那辛家砸了,还是赵永英劝住了。 她从小是在镖局长大的,性格泼辣火爆,就算嫁了人因为赵永英的纵容,也没有变得多柔和。 崔丽曼听着赵家人都维护辛月,又看着小姑娘面上忐忑的神情,没再说什么。 几人很快吃完准备回村。 出城前赵家几人又去布庄取买好的布,这才让赵永英真的相信家里确实没事了。 — “太过分了!” 听赵之晖讲完之前的种种,崔丽曼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就准备出门! 赵永英和刘桂芳等人赶忙起身将她拦住。 赵之晖过来劝说:“小婶,辛家不足为惧,主要是刘家,现在还动不得!” 他心情有些复杂,前世父母去世后亲戚和他都减少了来往,很少有人这么关心他。 但明年他马上科考,现在根本撼动不了刘家,还可能会打草惊蛇。 赵安义:“是呀小婶,那刘仁辉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害二弟不能科考,那我们就更不能如他的愿!” 赵永英揽住崔丽曼的肩,神色有些紧张。 “曼曼,你现在不能生气,别动了胎气,一切有我在!” 屋子里沉寂了一瞬,刘桂芳马上反应过来。 “曼曼,你怀孕了?!” 崔丽曼也反应过来,刚才太生气,直接忘记这件事了…… “额……对,怀孕也不影响我的身手,一定得教训他一顿!” 赵永英按着崔丽曼,强制她坐下:“我说了有我在呢!” 赵永年马上附和:“弟妹,永英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赵之晖和赵安义对视一眼,都有些后怕,还好刚刚拦住了! 又是好一阵劝说,才让崔丽曼消了气。 刘桂芳得知崔丽曼怀孕了很高兴,这是他们的第一胎,此前怀过一次,当时在走镖途中,因为赶路颠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流掉了,为此崔丽曼自责了很久。 这一次赵永英尽快赶回来,保胎也是一方面原因,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不准备再离开了。 镖局是崔丽曼二叔开的,都已经交代好了。 他们在县城里有一间小院子,就在镖局旁边,所以不打算在赵家过夜。 辛月刚刚一直默默听着他们交谈,见赵小叔两人准备走了,这才进灶房把提前准备好的糕点取出来,忐忑的递给崔丽曼。 她有些怕崔丽曼不收她做的糕点。 崔丽曼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不会再迁怒辛月,收下了糕点,对辛月脸色也变得和善。 临走前赵永英和赵之晖详谈了一番。 “二郎,对明年的院试可有把握?” “我有信心榜上有名!”赵之晖这段时间的文章让严夫子越来越满意。 蓝少洋还会把县学里的试题带来和赵之晖一起讨论,据蓝少洋说,赵之晖写的策论水平比课室里现在的第一名还要好一些。 赵之晖对院试不担心,主要是后面的乡试,所以他从未松懈过。 赵永英看他信心满满,也很欣慰。 “小叔,你刚刚说的……” “你放心,我知道现在不能动刘仁辉,但刘大头这个小人物总是得吃到教训才行!” 赵之晖安心了,这人只能算小炮灰,就算动了相信刘仁辉也不会替他出头。 果然,没过几天赵之晖去酒楼上工的时候就听说刘家赌坊中,有一名打手,被仇家打断了双腿。 送去医馆时已经晚了,有一条腿脚筋都断了,另一条腿勉强接好也差不多废了,走路都费劲,只能短暂走几步,今后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醉香楼半下午的时候客少,几名小二都围在帐台闲聊,正说到这件事。 “这么严重啊,报官了吗?” 另一名小二嗑着客人剩下的瓜子,漫不经心的回答:“赌坊本身也不正规,怎么可能报官,只能说是报应吧!” 剩下几人点头同意,他们小县城作奸犯科的事情不多,赌坊可以说是县城里最大的毒瘤。 本来安分的农户商户,被一步步诱惑着开始赌博,一发不可收拾,没钱了又借赌坊里的钱,那高额的利息根本还不起,就此家破人亡的多了去了! 赵之晖也在帐台里,默默听着他们交谈。 平昌县县令不能算完全的贪官污吏,他奉行中庸之道,要是真的有什么草菅人命,影响颇大的事是会管的,但各个商户送上的节礼也照收不误,只要商户所求之事,不会危及他的官位,方便之门就会大开。 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几人正说着,没想到黄掌柜进来了,还微微躬身,在前领路。 看样子是有大人物要来,帐台的小二赶忙放下瓜子,过去伺候。 黄掌柜身后是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男人,那人身后还跟着蓝进海,正恭敬的对那中年男人说话。 这么一看那男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意识到这一点,赵之晖心底一惊,不会还真的为了一个打手来找他算账来了吧! 等几人走近,赵之晖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县令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便上了三楼包厢。 没过一会儿却又有几人来了醉香楼。 赵之晖看着面前的几个书生,眸光闪了闪,只当没有看见,自顾自的算账。 刘仁辉则眼含恶意的看着帐台后面的人,就是这个人,害得刘大头废了,他现在手下根本没有更好用的人手。 虽然没有找到证据,但是赵之晖那个镖局里的小叔刚回来,刘大头就被人偷袭了,怎么看都和赵之晖脱不了干系! 他眼神一转,看了旁边另一个书生一眼。 那书生会意,立马走到了账台前面:“哟,这不是赵兄吗,有些时日没见了,赵兄竟到醉香楼当上账房了。” 赵之晖抬头:“这位兄台,你认识我?请问尊姓大名?” ……!! 气势汹汹来找茬,结果人家连他是谁都记不得,分明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那人恼羞成怒:“你!哼!不知道县学的夫子们知道你这么堕落会不会觉得失望!” “也对,你本来就是个无耻小人,毕竟连别人的未婚妻都勾搭的人,那人品嘛……”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好些客人都在好奇的往这边观望。 赵之晖挑了挑眉。 大庆朝开国时第一位皇帝是受了一个当时的大商户扶持上位的,登上皇位后依照诺言封了那位商户之女为皇后。 但后来外戚干政,商户本性贪婪,朝堂贪腐成风,差点二世而亡! 末年时那位皇帝及时醒悟,大刀阔斧改革,商户地位达到史上最低,同时推行儒家思想,提高读书人的地位。 此后多位皇帝都是这般行事。 商户被要求不能穿绫罗绸缎置买田地,不能乘坐华丽车马入市,不能顿顿吃肉,甚至每隔一段时间便不许一日三餐,商户及商户之子不得入士科考等等,有诸多限制! 上行下效,就算是平民也是极为鄙夷商户的,读书人如果为商户做事名声更会受极大影响。 但长时间的重农抑商终于出现问题,商业发展不起来,只靠农业支撑不了大庆朝的运转,所以从上一位皇帝开始便陆续消减了对商户的限制。 当今更是鼓励读书人找工做事,自给自足,大有要锻炼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的意思。 发展至今大部分人消除了对商户的偏见,但还有一部分心底依然把商户当做底层。 这也是刚刚那书生说他会让县学夫子会失望的原因。 赵之晖做严肃表情,打断了他的话:“这位兄台休要胡言乱语!我早已成亲多日,夫妻琴瑟和鸣,什么时候勾搭过其他人?” “再者你说我勾搭别人未婚妻,那这人姓甚名谁,是哪家人的未婚妻,如果你说不出来便是诬陷,小子已有童生功名,你这般构陷于我简直丢尽读书人的脸!” 那书生刚准备开口,想到什么脸色一慌,隐晦了看了身后一眼。 刘仁辉眼中的不悦渐深,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这小子竟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赵之晖却没管他们是什么表情,朝着东方拱了拱手:“当今圣上鼓励学子出门做工,体会民生,今下的读书人当然得以圣上之言为准则,就算是夫子知道我出门做工,也只会高兴,怎会失望呢!” 说着赵之晖还鄙夷的看了那书生一眼,书生脸皮越来越烧! 不明真相,随意构陷他人,是为不义;不按当今圣上所言行事,甚至在公开场合批判,是为不忠! 他不忠不义的名声传出去,今后还怎么科考! 考官钦点名次时会派人到各个乡镇调查,如果被调查出来就算学问足够,也不会录用。 想到这里那书生脸色由红转白,血色尽失,再不敢和赵之晖争辩,捂着脸便夺门而逃! 周围看热闹的客人看吵架的其中一人走了,觉得没意思,也没再关注这边了。 刘仁辉走上前,就在赵之晖以为是要给小弟报仇的时候,没想到他只是阴鸷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便带着后面的人上了二楼的包厢。 醉香楼一共三楼,二楼是中等水平的消费,以刘仁辉的财力,偶尔可以来吃一顿,至于为何挑选在今天,当然是因为刚刚上去三楼的县太爷了。 今天正巧打听到了县太爷出门的时间,刘仁辉可不想因为赵之晖这种小人物耽误自己的大事。 赵之晖在县学是很有才学,但是他现在做了账房,读书最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就等着看,明年赵之晖定会落榜! 赵之晖没有因为刚才的插曲分心,专注的把剩下的账目清算完毕,然后拿出一本游记看了起来。 这是黄掌柜允许的,条件是赵之晖用草书给他写了一篇文章。 赵之晖会另一种没见过的字体,这是黄权后面才知道的,看过后简直惊为天人,强烈要求收藏。 等很多年以后,黄权年过古稀,赵之晖的书法一字难求,这篇文章更是作为了传家宝被黄家世代保存! 书看入了迷时间就过得很快,等下一位换班的账房来的时候赵之晖才惊觉已经到了下工时间,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回家了。 刚出醉香楼的大门,发现辛月给他做的手帕忘了拿,又返了回去。 这段时间秋老虎太厉害,赵之晖这种不爱出汗的人,额头也会时不时冒汗,辛月知道后专门用前不久买的布料,裁出几块给他做了手帕。 这个时代没有卫生纸,读书人使用手帕是很普遍的。 而且辛月专门找村里擅长绣工的人请教过,每张手帕上都绣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的花样。 走到帐台,之前来换班的那位账房,也拿了一本书在看。 看他又回来有些奇怪:“赵账房怎么回来了,是有东西忘了拿?” 赵之晖点点头,从帐台的算盘下找到了手帕,这张绣了几枝梅花。 “这是令夫人绣的?绣工不错,果然蕙质兰心啊!” 赵之晖笑了,知道这是客气话,毕竟辛月还是初学,手艺能好到哪里去。 “谬赞了,听说令正才是厉害,做菜手艺连黄掌柜都夸赞过,差点就要挖过来做掌勺了!” 那账房比赵之晖年纪大,他扶了扶下巴上的美须,开口大笑:“欢迎到家做客,试试夫人手艺。”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赵之晖就出门了,刚出门口几步没想到听到了身后传来刘仁辉的声音。 转头才看见刘仁辉正跟在县太爷身后,两人交谈的很是愉快,县太爷严肃的表情都柔和了。 刘仁辉更是衣冠楚楚,与县太爷说话不卑不亢,一点不见方才的阴鸷,端的是一幅翩翩读书郎的风范! 赵之晖摇摇头,这人可真是会装啊,怪不得县令这般器重他。 第14章 新房 时光如流水飞逝,转眼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节了。 赵安义的亲事已经定下,定在了明年正月初六,彩礼也提前送过去了。 家里的糕点生意大卖,先前来过的几个货郎进的糕点果然在大集全部卖完,后面又来定了好些。 更有其他货郎听到风声,也来进了糕点,想卖到其他县城去。 马上就要春节,蓝家的茶楼和酒楼糕点订量猛增,好些人都专门去茶楼或者酒楼订了糕点,准备送人。 光这几个月糕点生意的纯利润就有三百五十两,除去日常开销也还有两百七十两。 这里面的支出大头就是赵家新修的房子和赵安义准备的彩礼。 赵安义成亲要修新房,赵家糕点做的量多了,之前的灶房忙活不开,也要重修,赵之晖和家里人商量后决定干脆直接修一间大房子。 后院的那片荒地赵家联系村长全部买了下来,因是荒地,又是在乡下,所以银钱不多,只花了十五两。 修房子专门买的青砖和上好的瓦片才是花费最多的。 青砖制作工艺复杂,在村里除了那些大地主,少有普通农户用得起青砖起房子,在桂花村更是头一份。 青砖抗腐蚀性强,相比于前世的红砖,青砖的抗压强度、耐碱性、耐久性和使用寿命都比红砖强不少,所以赵之晖果断决定全部用青砖。 光是这些青砖和瓦片就花费去了二十五两,还没有包括为了拉青砖赵家专门买的牛车九两。 因为使用青砖起房子,赵之晖还专门画了图纸,村里人不会做,所以是请的县城里专门的匠人,其他不需要技术含量的粗活请的村里人做。 这期间还发了一件事,导致村里的王癞子死了。 当天的活计全部完工,正是深夜。 赵家新房工地上这些天都会留两人守夜,这天刚好是赵安义和赵大强——赵芳的儿子,守夜。 赵安义刚刚定了亲,正兴奋着,拿了一壶酒再让刘桂芳炒了些花生,和赵大强边吃边聊。 “大强哥,你和嫂子怎么样啊,什么时候要二娃?” 赵大强和娘子已经生了一胎了,是个女儿,赵芳便催着让生二娃。 赵大强喝了一口酒:“唉,这事情急不来,也不知道娘成天催什么。” “芳婶子是替你们着急嘛,再说她不是不喜欢云云,前天我还看她给云云拿糕点吃来着。” 赵大强也知道这个道理,在村里哪家要是没有儿子,可是会被人说绝户的,再加上这个农业时代女子干活的体力终归没有男人好,家里男人越多,那这个家壮劳力也越多。 “唉,不说了,你小子现在得意了,家里生意越做越大,盼了几年的心上人也快进门了!” 赵大强知道赵安义家在和妹夫家做生意,日前去给妹妹妹夫送节礼的时候,眼看着妹妹打扮穿着是越来越好,连他们家今年进项都比去年多多了。 可以说整个桂花村都有受益。 地里的稻谷南瓜等等就不说了,只说这次修房子,赵之晖找的好些都是赵家族人,在这个农闲的时候能有一份工钱不低的活计,过年的肉都能多买几斤! 听着这话,赵安义难免露出自得的笑容,正想再多聊两句,没想到远处传来几声异响。 两人瞬间放下酒杯,凝神细听。 夜色的遮掩下,几个漆黑的人影,正悉悉索索的把堆在一起的青砖小心的往麻袋里装。 旁边已经装好了一袋,看那麻袋鼓鼓囊囊的样子,已经装了好一会儿。 刚刚的声音是其中一个矮小黑影,不小心拿掉了砖块发出来的。 “癞子,你小心点儿啊,笨手笨脚的!” 其他几人吓了一跳,这次本就是冒险来的,要是被抓到可就惨了。 被说那人却不以为意:“没事没事,我已经打听过了,赵家只留了两个人守夜,现在这个时辰早就睡熟了。” 虽是这么说,但几人还是不放心,准备再捡几块就撤。 “狗娘养的,干嘛呢!” 赵大强拿着一根木棒直接敲在其中一人的手臂上,那人发出一声痛呼,手里的青砖掉落在地。 其他几人看这情形撒腿就跑!还有人想去抬那袋装好的麻袋,因为太重一时间没有抬起来,又被赶来的赵安义打了一棒子! “抓贼了!抓贼了!咚咚咚!” 赵安义敲着铜锣,大声喊叫。 村里人被惊醒,慢慢亮起烛火,赵之晖赶了过来,身后跟着辛月和赵父赵母。 在众人合力下,小毛贼没有意外的被抓住了,一个不落,全部被押去了村里祠堂。 烛火把四周点亮,赵之晖才发现这里面还有一个熟脸,其他几个都是生面孔。 是村里有名的小混混王癞子,经常在村里欺负小姑娘小男孩,年纪大的他怕打不过。 手脚不太干净,但是没有偷过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就是些瓜果蔬菜,所以村里才会留他这么久。 村长赵保田赶了过来,外衣有些凌乱,满脸怒气,审问了一番才知道,竟是村里人伙同外人来偷盗。 抬手就给了被几个村民压着的王癞子一巴掌:“王癞子!我念着你爹小时候帮过我,这么久以来你没犯大错,所以才一直忍耐你!没想到你竟然伙同外人进村!”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赵保田小时候上山砍柴,崴了脚,王癞子他爹去通知的村里人,他爹在的时候和村里人处的还是不错的。 自从王癞子爹娘死了后,再没人管教的王癞子行事越来越过分,这情谊也就不剩几分了。 王癞子连连求饶:“我错了,保田叔,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是他们逼我的啊!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其他几人自然是矢口否认,都说是这王癞子指使的,反正就算送官王癞子肯定罚得比他们重。 赵保田不再听他们的狡辩,和村中年纪较大的族老商量了下。 一致决定,把王癞子逐出桂花村,这些小贼全部打一顿,明天一早送交官府。 赵之晖紧皱的眉头松了些,这样的处理他还算满意。 逐出村子的惩罚已经算重了,城里招工或者做小工都是需要填报来处的,如果出远门,查得严的城镇还要检查路引文牒的,拿不出来就是流民。 流民在这个时代是最底层,县官可以随意处理,被打死了都不会有人可怜。 王癞子以偷盗罪名被逐出村,他的土地房屋会被全部收回,周边村落没人会收留他,就算他之后出了牢狱日子也不会好过。 其实这年头很多村里发生的事是不会报官的,皇权不下县,宗族在村里势力很大,再加上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闹大了日后其他村提起来可能都会说桂花村出了一个小偷。 但这件事关系到赵家,赵保田看赵之晖满意的神色,也松了口气,这一步走对了。 王癞子听着赵保田的决定,脸色直接惨白:“不要啊,保田叔,求求你,看在我爹娘的份上,对,对,这不是我的主意,是……” 他的话还没出口,直接被人打了一拳,一看竟然是辛大福。 “老子最恨小偷了,还敢狡辩,打不死你,明天就给送交官府!” 说着不解气的又打了几拳,都以为他是想教训小偷,也没人多想,赵保田劝了几句,让人把小偷先关进祠堂,众人这才散了。 赵之晖觉得有些奇怪,重点观察了一下辛家几人的反应。 刘燕在低声咒骂:“呸,真是没用的东西,应该放把火,把房子直接烧了!” 自从赵家开始在村里收东西后,她家里的日子就不好过起来,村里人都知道两家人有矛盾,最开始还担心辛月会出来帮辛家,有所收敛,没想到辛月根本没管过。 天天都有人找她不自在,还有人专门让自己养的狗来她家门口拉屎撒尿!找人理论骂又骂不过,打也敌不过人家人手多,可是气死刘燕了。 她看赵家也是越发不顺眼,今晚她可不是出来抓贼的,是来看赵家遭难的。 辛惠儿也在一旁,穿着一身浅绿衣裳,身躯微微发抖,一阵风吹过衣衫包裹出姣好的身形,脸上露出惹人怜爱的表情看着赵之晖。 赵之晖没理会,而是专心看着辛大福。 辛大福收手后竟然一直望着祠堂那边,眼神有些忐忑,注意到赵之晖看着他后,又心虚的催促刘燕赶紧离开。 等辛家人走远后,赵之晖才收回视线。 辛月看赵之晖没动,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辛惠儿的背影,有些难过:“怎么了?该回家了。” 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赵之晖安抚的拍了拍的她的背,以为她是被今晚的事吓到了。 “走吧,没事儿了,贼人已经抓住了。” 辛月点点头,看他没有异色,安心了一些。 赵之晖慢步往家走,陷入了沉思。 难道这件事还有一个主谋? 青砖刚刚拉回来的时候赵家是请了五个人看守的,现在马上要完工,青砖数量不多了,所以只留了两人守夜。 但他回忆了下,没有在家附近看到过王癞子的身影,他怎么会这么巧知道守夜的人在前面,刚好绕到了背面偷砖? 反而是辛大福,前两天他还看到过,这边段时间村里人都想看青砖大瓦房,很多人围在这边,还有人专门绕路从赵家门前过,本以为辛大福也是这样,现在看来事有蹊跷。 赵之晖理了理衣袖,不管有没有,不能再有第二次!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翌日赵保田带着几人进祠堂,想把人提去官府的时候却根本没见人。 只剩几根麻绳还在原地! 赵保田一惊:“怎么回事,赶快去找人!去王癞子家看看!” 可不能让人跑了,他是看出来了的,赵之晖最为重视家人,想到昨晚赵之晖的脸色,催着几人赶快去找! 祠堂的钥匙在他身上,要是处理不好,以为是他把人放了,赵之晖可能会和族里生出嫌隙呀!眼看赵家出了一个人物,这时候不抓紧抱大腿,过了时候可就晚了! 他自己也赶忙往王癞子家跑去,还没有到地方,就见前面的几人停了脚步。 赵保田跑了过来,有些奇怪;“怎么了,还不快过去。” “爹,不用去王癞子家了,你看看,这…这是不是王癞子?!” 听着大儿子的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直接把赵保田吓出一身冷汗! “这…这是…去请之晖和安义过来,先不要动。” 赵之晖刚准备出门上工,就遇到了来找他的赵有富,他是村长大儿子,一直跟着村长做事,被当做下任村长培养。 他心里暗想,可能是王癞子那边出事了。 果然,等他和赵安义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躺在水渠里的王癞子的尸体。 王癞子背面朝上,身体已经僵硬,后脑勺有一个碗大的破洞,旁边还有一个沾血的石头。 表面上看是逃跑的时候,脚滑摔倒,砸到石头上摔死的, 赵安义和赵之晖对视了一眼,都发觉了事情的不简单。 明明好好关在祠堂的人,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赵安义有些担心昨晚的事,会不会是刘仁辉的报复。 赵之晖沉吟了一会儿,知道村长是想看他的态度:“直接埋了吧,毕竟也是村里人,人死不能复生,过往烟消云散。” 赵保田松了一口气,招呼着几人把人抬到王癞子家后山,准备在那里给他挖个坑埋了。 至于报官,这自然是没有了,昨晚大家打了王癞子一顿已经出气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而且村长的本意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反正王癞子已经死了,不管这里面有没有蹊跷,村里没有那么多精力查,只能当他是自己摔死的。 只是那些逃掉的小偷,赵保田不确定赵之晖是否想追究,所以才让人请了赵之晖过来。 回家路上赵安义开口问道:“二弟,你说会不会是……” 赵之晖知道他说的是谁,摇了摇头,他确定不是刘仁辉,否则不会是这样的小打小闹,他其实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只是没想到那人下手这么毒辣。 最后赵之晖和赵安义决定,再买一批次一些的青砖,把赵家连同后院,全部围一圈高三米的围墙! 这件事也在村里引起了一番讨论,时间一长,村里就没有人再说这件事了。 第15章 新房完工 赵家新房修好了。 这段时间赵家门前简直比城中集市还要热闹,日日都有村里人专门过来观看,此前村口的闲聊下棋的人都转移到了赵家旧院子不远的地方。 还自带瓜子和板凳,每次赵之晖下工都会先被猛夸一顿才能进家门,弄得他有时想故意晚些回家。 辛月知道了也不给他解围,就在旁边笑嘻嘻的看着。 今天是最后一天上工,酒楼给他放了十天假。 下工时间也给他提前了,快到家时赵之晖便又遇到了村民们。 “哎哟,赵家二郎还自己背背篓呢,可真是懂事!” 赵之晖无奈,他好歹满十七岁了,不是七岁,背个背篓还能被夸懂事?这些人真是找不到好话夸了。 但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长辈,赵之晖也不能不理,只能停下脚步,和他们互相寒暄。 正巧辛月过来添茶水,躲在一旁偷笑,二郎无奈又耐着性子温柔答话的样子真好看。 赵家对村里人来旁观是没有意见的,不忙的时候偶尔还会一起过来摆摆龙门阵,有时新糕点出锅了也不会吝啬的拿出来招待村中的小孩子,天气冷了后还专门烧了热茶送来,只是这样一来人们就更喜欢过来了。 也不是没有回报,村里人经常会送些自家地里的蔬菜,与赵家田地相邻的人家甚至会顺手帮赵家打理一番。 终于把所有问话都应付完的赵之晖,一眼就看到门边提了一个茶壶的辛月。 辛月还在捂嘴偷笑,没想到被赵之晖敲了一个脑瓜崩。 “哎哟,好疼!”辛月捂着额头。 赵之晖敲的时候控制了力道,知道绝对不会疼:“我没有用力,你就知道偷笑,不来救救你夫君我!” 话刚出口,赵之晖就看辛月脸红了,他也有些尴尬,说顺嘴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此前他和辛月说话都会格外注意,从没说过会引人误会的话语。 辛月这几个月都没有下地,地里农活不多,是赵永年在做,收稻子、麦子是请的人家做,监工房子又有赵安义,所以只在灶房和刘桂芳做糕点。 再加上她日日都涂新买的面脂和手脂,皮肤简直白里透红,手上的老茧也掉了许多,看着不似村里人,反而更像城中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 这些时日吃好喝好五官长开了些,身量似乎也高了不少,不施粉黛却更显清秀美丽,头上戴了一支样式简单的翡翠发簪,因为害羞,脸色微红,眸含春水,这样子看得赵之晖愣在当场。 直到辛月跑开才回过神来。 赵之晖进了院子,看了一眼灶房,才去堂屋放下背篓。 辛月站在灶房内,脸蛋还有些微红,心里像装了只小鸟,雀跃不已。 这段时间虽然她们晚上是睡在一张床上,但盖的是两床被子,赵之晖从未越过楚河汉界,一直与她保持距离。 她知道书生郎不喜欢她,她当时答应嫁过来也是为了逃离辛家的牢笼,怕自己再在辛家待下去会活不了几年。 但婚姻大事毕竟是决定一个女人后半辈子的事情,当时那种情况,她只能期盼嫁过来后在婆家受的打骂能少一些,所以一直厚着脸皮主动讨好赵家人。 没想到嫁过来后的生活比她想象中更好,公婆从未苛待打骂她,大伯不会因辛家的罪过针对她,连小婶小叔后来也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她从心底感激赵家人,这段时间的相处,更让她对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赵之晖,抱有了一丝幻想。 今后的日子不求他对她多么好,只愿能像村里其他夫妻一样就是莫大的恩赐了。 辛月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茶壶放下,眉目间多了些忧愁。 她知道自己喜欢上赵之晖了,但就算他不再喜欢辛惠儿,赵之晖也不一定会喜欢自己。 今天的称呼,可能只是顺嘴的乌龙。 赵之晖以童生功名去过县学,现在还在城里大酒楼当账房,见过的出色女子不知有多少,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不会识字,没有才华的乡村农妇。 等赵之晖考中秀才,甚至举人后一定会有媒婆上门,这样的人就算是做小 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到那时候自己…… 辛月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门外突然传来赵安义的声音,辛月连忙出了灶房,在门口遇到赵之晖的时候还有些微微羞涩。 赵之晖看着辛月,有些刻意的转移目光,看向门口的赵安义。 桂花村这边的冬天虽然不会下大雪,但是依然湿冷,村里都会用火炉烧柴取暖,农闲的时候村里人会去山上砍柴,赵家族里是有私山的,族人除了去公山砍,还会去私山。 这么多柴火当然不是全部都自家烧用,有些会拉去县里没有山地的小户人家卖,或者烧些炭拉去大户人家,也会有人收。 一捆柴就是十五文,一筐炭要贵些,四十文,冬天用量又多,这可是一个赚钱的好法子。 赵家今年当然也有自己砍柴,但是家里的生意要烧柴的时候太多了,根本不够用,所以今年大肆在村里收柴。 现在家里不缺钱,赵安义今天是专门去县城里卖炭的地方买炭去了,城里专门做卖炭生意的烧的炭更好,烟雾也会少一些。 做糕点的时候就用价钱便宜的柴火,这些炭会用作家人取暖用。 前些日子已经买过一车,刘桂芳想着过不了多久家里要添人,今天便又让赵安义买了一车。 赵安义叫人不是让人搬炭,这些炭都是直接拉去后面的新房子,房子已经修好,晾晒通风一阵时日了,专门修有牛棚和进车的侧门,直接可以把车赶到柴房去。 他看赵之晖出来了,才把身后竹筐递过来,又从车后面搬出来一个。 赵之晖走过去一看才知道是两筐的野鸡野鸭。 赵安义:“这是小叔送来的,他忙着回去照顾小婶,说明天再过来。” 赵永英不干镖局后又做回了猎户,但是为了照顾崔丽曼,进山时间都不长,当天就会回来了。 他走了这么些年的镖也有存银,打的野味便没有再卖,偶尔会送来给赵家尝尝新鲜。 这次是因为赵家即将乔迁,所以他专门提前几天进山打了些野鸡野鸭,也让明天的乔迁宴多些肉菜。 野生鸡鸭虽说小些,但是经常跑动,味道比家养的更加筋道,更好吃。 “好,先把炭拉过去吧。” 赵之晖点点头,准备把两个筐子都搬去后院。 家里为了明天的宴会,已经定好了菜,现在是冬天肉食不怕坏,所以直接定了一整头猪,稍后也会杀好送来。 赵安义已经走了,辛月见状也赶忙过来搬起另外一筐。 赵之晖挡了挡:“我来吧,这些鸡鸭还是活的,有些重。” 辛月试探着抱起一筐:“我抱得动,之前做惯了农活,这点儿重量不算什么。” 见她坚持,赵之晖没有再阻止,抱着一筐就往后院走。 到了后院刚刚放下,却听见身后一声痛呼! “怎么了?” 转头才发现是辛月手被竹筐的竹子划了一道口子。 赵之晖连忙牵过她手,拿随身的干净手帕按在伤口上。伤口有些长,但不深,按了一会就止血了。 按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牵着辛月的手没放。 他看了辛月一眼,见她面上满是害羞的神色,大大的眼睛里带了些惊慌,看伤口止血了便想把手抽回去。 赵之晖被她的动作逗笑了:“怎么脸色这么红?” 同时拉着她的手不放。 辛月收不回手,愈发害羞:“我…我没事了。” 赵之晖有些无奈:“伤口要处理好,否则感染了会生大病,说不定手上还会留疤!” 劝说着,趁着人被说得害怕,拉着她的手走到院子水井旁边,取了一些水浸湿手帕,慢慢擦拭伤口旁边的血迹。 又拉着人去了房里,找出伤药,轻轻撒在伤口上。 药一上手,辛月便觉得一阵刺痛:“嘶!” 刚想强忍过去,没想到伤口处感觉到了微风,缓解了些许痛感。 抬头才知道赵之晖正对着伤口轻轻吹气。 看着赵之晖俊朗的侧脸,因为离的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辛月出了神。 包扎完后赵之晖仔细看了下辛月的手,皮肤白皙,手指的老茧大部分已经没了,只手心还有些硬茧,整只手摸着软软的,让人有些爱不释手,刚冒出这个念头,赵之晖赶忙放了手。 见辛月怔怔的看着他,他不自觉的挺了挺背,貌似开玩笑的说:“你这样我都不敢让你再干粗活了。” 辛月回神,脸色一白。 赵之晖接着又说:“今后安心在家做赵家少奶奶吧!” 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了别人,也是第一次想要追求别人,难免有些不自在。 这个结论是刚刚辛月在灶房时,他才想通的。 他得承认,这几个月辛月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她的贤良可爱确实走进了他心里,今天脱口而出的夫君就是证明。 不能说现在已经深爱到骨子里,但是他确实对辛月有很大好感。 犹豫就会败北,他不是犹豫的人,上天已经给了他机会,辛月名义上是他的夫人,再努努力就可以成为他真正的夫人。 而且赵之晖能感觉得到,辛月也是喜欢他的。 辛月想明白赵之晖的话后,脸一下变得通红,双手抓着衣角越攥越紧。 赵之晖正想让辛月松松手,注意伤口,她突然起身跑了出门。 还是太害羞了,可能进度过快,辛月毕竟年纪还小。 想是这么想,赵之晖还是感觉有些失落的。 辛月面上看着是开朗爱笑的,但越和赵之晖接触,就越发自卑,这种自卑一直在辛月心里,越积越深! 所以就算她隐约猜到了,她也不敢问,不敢确定。 赵之晖不会停留在这小小的桂花村。 每次当天的活计做完后,赵之晖就会在屋里的书桌上练字,她在旁边缝衣裳。 他有时也会教她认字,教她读书,给她解释诗句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这世上没有再比二郎更有才华的人,他一定会得偿所愿,金榜题名。 到了那时,自己这样一个乡村里的糟糠之妻怎么相配啊! 唉!就这样吧,这样已经很好了! 辛月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被白云遮住的太阳,不管日后如何,她是不会主动离开的,只盼家里不要再进新人了…… 第16章 乔迁宴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妇人们就过来赵家这边帮忙了。 来的人都会带些家里的蔬菜鸡蛋,大家伙都喜气洋洋的,好似自己家乔迁。 刘桂芳也把家里要做的菜拿了出来,她们便自个儿忙开了,一团妇人围在一起,又少不了村里的长短,撑起了一片热闹气氛。 “永年家就是大方,那么大个猪,这得小二两银子了,要是自家吃,得吃好久!” “嗨,赵家现在发达了,你看看这青砖大瓦房,这大围墙,比县城里的人家都不差了。” “读书人就是好哇,随便在书里看到的方子都能做这么大的生意,不过还得是赵家会为人处世,今年村里可是时不时就飘出肉香味儿!” 有妇人好奇的问:“你家今年没少赚吧,地里的南瓜可都被赵家收了,后面又招了你家男人做工,听说一天就得五十文,和码头上没差多少了,活计还轻松。” 那人摆摆手,笑道:“哪比得上你家呀,祖上赚了钱,盘了一座小山,家里光是柴火今年就不愁卖了。” 在场的几人都是受了赵家的好处的,有那赚的多的,给家里一人添了一件新衣,要在往年家里总共能添一件就不错了。 就算赚的少的,过年的肉也没少买,还能低价从赵家买些糕点吃吃。 “现下赵家是好噢,房子我去后面看过,光正房就有三间,每一间都比我家里房子还大,还在外面围了那么高的围墙,以后根本不怕那些小贼了!” “是呀,也不看看这新灶房,就比家里的大了几倍,说起来那于家才是运气好,听说过几天就是婚宴了,一嫁过来就能住大房子。” 小河村的于清运气好,早早就把赵安义笼络住了,这么些年不是没有媒人想给他牵线,但都被拒绝,就等着于清。 村里哪个妇人私下不羡慕,这么情深义重的夫君,眼看就知道是疼夫人的。 “你还别说,估计辛家那人在家怕是牙齿都要咬碎了!” 妇人们齐齐发笑,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抬头打量四周,想看看辛家来人了没。 最有可能进赵家门的就是她,可惜没那个福气,现下赵家起来了,听说赵之晖学问极好,明年再考上秀才,辛家的怕是要怄得吐血! 辰时赵家专门请的大厨到了,不是一个人,一行来了五六人。 桂花村在周边算中等村落,人口一共八百多接近九百人,光是赵家族人在其中就占了不小的分量,刘桂芳和辛月做一家人的饭菜是没问题的,但像这种流水席就需要请专门的大厨了。 赵之晖也起身了,辛月和刘桂芳忙着招呼村里的妇人,赵之晖和赵安义自然要招呼男人们,至于长辈有赵永年和赵永英呢。 二婶怀有身孕,一家人一致决定她只需要动嘴吃饭就行。 辰时三刻,赵安义的未婚妻于清和于家人也到了。 刘桂芳和赵永年赶忙迎了过去:“亲家母、亲家公,怎么来得这么早啊,来来来,快进来坐坐。” 赵安义听到消息也过来了,看到于清,一向沉稳的脸上露出一抹傻笑。 于清简直没眼看,心底有些羞涩,面上翻了个白眼就想去厨房帮忙。 赵安义追了过去。 赵之晖失笑,看向跟在于清后面进来的小子,这是于清的弟弟于宏,今年十三岁了,也在严夫子的学堂学习,预备之后考科举。 和他们家定亲后,赵之晖指点过他的文章,所以他很崇拜赵之晖。 看到赵之晖过来,于宏连忙凑了过去:“之晖哥,累了吗,我帮您捏捏肩。” 赵之晖:“少来,这么献殷勤,在学堂里犯错了吧,是不是怕一会儿夫子又骂你?” 于宏垂头丧气的说:“昨日文章我没有背下来,被夫子打了手心,夫子说今天还得考较我。” 赵之晖摸摸他还梳着双鬓的头:“这我就没法子了,这样吧,是哪篇文章,你自己去我书房多背背,夫子应该还要晚些时候到。” “我就知道之晖哥最好了。”于宏把手里攥的小抄拿了出来,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赵家的宴会办在新房那边,专门在宅子门前平整了一块地,旧院子里的东西和新定做家具大都搬过去了,这边老房子的书房还算清静,人都往新房子去了。 赵之晖带着小孩儿安顿好后就准备回去继续招待客人,中途遇见了和辛家人一起过来的辛惠儿。 他是不愿意辛家人过来的,但毕竟辛月姓辛,如果做得太绝情对辛月的名声不好。 赵之晖只当没看见,绕过他们就走开了,途中隐约还能听见身后刘燕的几声句骂声。 “我呸,得意什么呀,不就是一个宅子吗,村里的宅子能比县城的好吗!” 刘燕看赵之晖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就生气,还好,还好过段时间她家惠儿就要嫁给刘秀才了。 哼!等刘秀才中了举人,她看村里谁还敢看不起她! 辛惠儿看着赵之晖绝情的背影,暗自掐红了手心。 不过就是一个宅子,她以后一定会过得比辛月好! 两母女在这里苦大仇深,辛大福跟在旁边也反常的没有说话,神思不属,脸色苍白,双眼下是大大的黑眼圈。 辛乐看几人都不走了,直接自己就跑过去了,真不知道娘和大姐在说些什么,这么多好吃的都不知道赶快点。 没看到有人坐马车在往那边去了吗! 蓝少洋正在车上,想着好久没见赵之晖,稍后要探讨什么学问,就见一个小个子歘的一下就过去了。 ……?? 没一会儿蓝少洋也到了赵家门口。 赵之晖出来迎接。 蓝少洋却好奇的四处张望:“之晖啊,你们这边闹鬼吗,我刚刚好像看见一个鬼影歘一下就过来了?” 赵之晖:“……?子不语怪力乱神。” 蓝少洋笑出声来,没再胡说什么。 他这次送的是一个花开富贵,福满家门的木雕摆件。 没用特别名贵的木头,用的黄梨木,雕工非常精细,牡丹和鸟雀栩栩如生。 体积挺大的,是落地摆件,所以直接搬去了主厅堂屋里。 让屋里还在参观的村民连连惊呼,果然不愧是大家少爷,看看人家送的礼,再看看自己送的土特产和几十文银钱,直接被比到泥里去了。 蓝少洋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架子,现在和赵之晖家里越发熟悉,到了堂屋就带着自己的小厮去找村里小孩玩闹去了,直接当是在自己家里。 正好赵之晖没空招呼他,就任他玩耍。 “二舅公,您来这边坐。” 刚请进去一个老辈子,赵之晖就看门口严夫子和县学的秦夫子下了马车。 两人正在打量赵家的围墙。 按读书人谦卑的个性是不应该在村里修这么高大的围墙的,但是两人都隐约听说过前段时间赵家闹贼人的事,所以见面没有批评赵之晖。 赵之晖把两人迎到了主桌:“夫子请坐。” 严夫子摆摆手:“先不坐了。之晖来,看看我们两人送你的礼。” 跟着秦夫子的书童,这才把手里包着的长条锦盒打开。 打开后才发现,里面是一幅水墨山水画,远山层峦叠嶂,云雾缭绕,山下是一座小屋,有些像赵家新宅的等比例缩小图,不远处还有河流飘过。 仔细看还可以看见宅子里,辛月和刘桂芳在灶房门口忙活,赵之晖在书房窗口处背书,屋外赵安义和赵永年正在地里收粮,人物画得极为传神。 严夫子擅长画山水,秦夫子擅长画人物,这幅画确实可以说的上是两人的礼。 赵之晖很高兴:“多谢夫子!” “这可真是好看呀,唉哟,这是我吧,老头子你看看,这是不是你?” 不知什么时候,赵之晖周边已经围满了人,赵家其他人也都过来了。 刘桂芳拉了赵永年过来看,赵安义和辛月也好奇的往里张望。 赵之晖见这情形,唇边笑意渐深,准备直接把这幅画挂起来,方便大家观看。 秦夫子却在这时发话了:“等等,还没完呢,你看看这里,这里可是等着之晖填词。” 秦夫子指了指画的上半空白部分。 赵之晖笑意一僵,这是要他即兴作诗啊。 蓝少洋刚刚也在看画,听这话直接笑开了。 “哈哈哈,之晖,既然夫子发话了,还不快拿笔墨来。” 赵之晖毕竟不是古代人,四书五经学的很好,但是诗文一直做的一般,偶尔还会被蓝少洋嫌弃。 没办法,只能乖乖照办。 辛月已经去书房拿了笔墨过来,只能把画铺在桌上准备题诗,正好这会儿还没上菜,桌上除了些瓜果点心,还算干净。 村里人听说赵之晖要题诗,赶忙让开,交谈的声音放低,四周渐渐安静。 赵之晖沉吟片刻,提笔开始写。 第一个字落下后,在场读过书的人都是一惊。 赵之晖字太好了,就连说得上见过世面的蓝少洋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年纪字能写得这么好的人寥寥无几。 等赵之晖放下笔,才有人专注的看向诗句。 “……藉草醉吟花片落,傍山闲步药苗香。团圆便是家肥事,何必盈仓与满箱1。何必盈仓与满箱!好!写得真好!” 严夫子和秦夫子很欣慰,赵之晖从县学回家后诗文便搁置了,虽然策论写的越来越好,但诗文也不能不练,这在后面的科考也是必考的。 蓝少洋也被惊艳,这首诗对仗工整,最后一句包含的情感之充沛,让人不得不服。 “之晖,你小子,厉害呀,是不是藏拙了?” 赵之晖笑了笑,诗文有时候就是一点灵光,可遇不可求。 辛月在一旁看着赵之晖,脸上满是崇拜的目光。被心上人这么看着,饶是赵之晖这会儿也浮现出些骄傲自得,轻轻揽过了辛月的肩膀。 这幅团圆画被直接挂到了堂屋正中,下方就是蓝少洋送的福满家门木雕,倒是十分贴合。 村里人围着那幅画看了又看,虽然看不明白诗句,但就是觉得赵之晖的字好,画也好,字和画配在一起就更好了。 等黄权到了后,更是大为赞赏,尤其夸赞了赵之晖题的那首诗,还说要把这诗抄回去,直接挂在醉香楼里。 赵之晖答应了,读书人很需要名声,这种好事他当然不会拒绝。 乔迁宴办的很成功,专门做席面的大厨果然手艺了得,吃得人赞不绝口。 蓝少洋和严夫子、秦夫子都是见过世面的,也觉得味道很好。 辛月见赵之晖爱吃,想着下次她就去厨房帮忙,能学个几招。 这下次也不远,过几天就是赵安义的婚宴,也是请的这个大厨。 夫子和蓝少洋等人已经回去了,毕竟明天就是除夕,自家也要团圆,等赵安义成亲那天再过来。 晚上赵之晖躺上床还是觉得难受,脸上通红。 这一天他光是招呼客人,就喝了不少酒,再加上请了黄掌柜过来,没想到黄权太能喝了。 到最后赵安义和赵永英都来了,他才尽兴,不愧是酒楼掌柜的。 辛月端了水过来替赵之晖洗漱,轻轻唤了一声,回答她的是赵之晖平缓的呼吸声。 她瞧着床上人的睡颜,有些脸红。 赵之晖本就是长得俊俏,醉了后脸颊浮现淡淡的红晕,看上去竟有些沉鱼落雁之色。 辛月定了定神,轻手轻脚的擦拭他的脸颊,又把他脚上的鞋袜脱了,想给他洗脚,被他避开了。 抬头一看才知道只是翻了个身,没有醒来。 今日有些婶子的闲话她也是听到的,她嫁给赵之晖已经半年多了,肚子还没有动静,好些婶子商量着等他明年中了秀才后想把家里的女子送过来做小。 就算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有些吃味。 等都收拾好后,辛月看着床上的两床被子,犹豫了。 片刻后她站在床前,想把另一床被子抱走,没想到直接被赵之晖拉上了床。 “怎么还不睡?”赵之晖醉酒后声音有些含糊。 “我…我马上要睡了。” 辛月有些心虚的看了赵之晖一眼,才见他又睡过去了。 赵之晖抱得太紧了,辛月微微挪动了下身体,想挣松一些。 赵之晖睡意昏沉,见怀里的人不乖,侧过身来,又抱紧了些。 “嗯?乖乖的,该睡觉了。” 辛月没再挣扎,朝赵之晖怀里钻了钻,把侧脸贴在他的胸前,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17章 铺子 盘铺子是赵之晖一直都想做的事,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着,要开铺子只有几种糕点肯定是不行的,味道好也架不住品类单一的缺点。 而且还有部分糕点已经和蓝家签订了契约,只提供给蓝家茶楼和酒楼,就算是自己的铺子也不能售卖。 趁着过年空闲的时间,赵之晖放下书本,开始在家研究糕点。 最后定下了红豆山药糕、山药玫瑰糕、桂花水晶糕和山楂糕等等,这些都是取材比较简单,原材料容易买得到的糕点。 除此之外,赵之晖主还准备在铺子里卖唐果子。 在赵之晖前世,这是比较流行的一种糕点,也是争议较大的,有说是从唐代流传下来的宫廷贵人的精致点心之一,也有说是从其他国家流传过来的。 不论如何,唐果子其极高的颜值和香甜的口味很适合放在铺子里售卖,并且在这个时代还从未听说过这类糕点。 唐果子外表软糯,内陷细腻柔软。外皮多用糯米,且颜色艳丽,用南瓜粉或者菠菜粉等等天然色素就可染色,每个果子做出来后精致绝伦,非常讨喜。 赵之晖会做一些简单的唐果子,这还是因为前世短视频文化盛行,他偶然间看见过一些唐果子的制作视频,被其颜值惊艳到,便自己买来工具,做过一些。 他本人没有什么其他爱好,只能用做些吃食来消磨时间,现在想来,真要感谢那时的自己。 唐果子做起来了说简单是简单的,只要有专门的工具,就可以做出来;说难也难,难在果子上的花样,这个是靠自己的审美来做,还需要心灵手巧,如果让赵安义来肯定是做不出的。 出乎意料的是辛月居然学的很好。 辛月刚做好一个海棠花样式的果子,捧着给赵之晖看:“二郎,你看看!” 赵之晖看着和辛月眼中的欣喜,唇角微弯:“很好看,做的很好。” 辛月又献宝的捧着果子去给刘桂芳和大嫂于清看了。 于清的性格活泼,嫁过来后和刘桂芳、辛月都处得很好,有些不好和婆婆说的闺中密话也会和辛月说。 赵之晖看着她的背影,却想到了赵安义成亲那天她眼里的落寞和羡慕。 两人成亲时他还在床上躺着未清醒,当然是没有婚礼的,就连成亲的新嫁衣和婚宴都未办,只有一张红盖头,辛月便进了门…… 赵之晖准备糕点的时候,赵安义也没有闲着。 两人先前拜年的时候便带着礼去拜访过黄掌柜,黄权做醉香楼的掌柜已经十几年了,蓝老爷很信任他,在县城的人脉也广,打听个铺子自然是小事。 开年后便派人通知了赵安义去看,一共挑了三家。 有一家在县城学府路,可以直通县学,只有一间小小的铺面,没有仓库也没有后院,但人流量很高,价格当然也高,要价一百八十两。 县城其他两家糕点铺子都在这条路上。 还有两家一家在稍偏一些的云安路,这是学府路的支路,人流量尚可,拐两个弯也可到达县学,且路上多是布庄,书肆的铺子,吃食铺子较少。 最主要的是这家铺子比上一家要大不少,还有一个后院,有小仓库,可以住人,要价一百五十两。 最后一家是面积最大的,但赵之晖听过后直接没有考虑,这一家不远便是肉市,平昌县夏季本就炎热,天气一热肉市蚊虫更是繁多,做不了吃食生意。 赵之晖和赵安义商议后定下了第二家云安路的铺子,前半年赵家赚了不少,因赵之晖还出了方子,赵安义便说他出银钱,利润平分,铺子写的赵安义的名字。 虽说现在朝廷放宽了对商户的限制,但是赵之晖毕竟要走仕途,为了避免日后被人攻讦与民争利便没有写他的名字。 筹备铺子虽然辛苦,家里还出了一大笔钱,生活却并未受太大影响,大家都觉得日子充实有奔头。 忙起来一晃眼便到了二月,天气开春变暖,赵家的铺子筹备好准备开业了,这天赵之晖刚和大哥合作把铺子的挂着红布的招牌挂好,便见蓝少洋跑了过来。 蓝少洋和赵安义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的把赵之晖拉进铺子里分享自己刚刚听到的大消息。 “之晖,我听说那刘仁辉要定亲了!” 赵之晖满脸疑惑,定亲?他前段时间是听辛家的刘燕说辛惠儿马上就要嫁给刘仁辉,但是这么久的一直没听说有人来下聘礼,村里人都说刘燕胡说的,这件事便不了了之,没想到刘仁辉真的愿意娶辛惠儿? 还没等赵之晖问,蓝少洋先解答的赵之晖的疑惑。 “你知道他是和哪家结亲吗?城北的任家!” 赵之晖长眉微动:“任家?任地主家?我记得他家只有一个老来幺女。” 这个任家是县城有名的乡绅地主之家,已经在平昌县发展上百年了,本地佃户所租田地有一半都是任家的。 如果蓝家不是有主家在府城,这平昌县第一家族都轮不到蓝家坐。 任家的女儿据传是家主的老来女,任夫人此前生过两个儿子,四十几岁的时候意外怀孕,贸然流掉的可能一尸两命,便生了下来。 没想到女儿玉雪可爱,一家人都十分宠爱这个幺女,就连任家下任继承人,任家大儿子也很喜爱她。 任家竟然愿意将她嫁与刘仁辉为妻!? 蓝少洋点点头:“就是她,也不知道任叔是怎么想的,刘仁辉就是个小人。” 自从上次听说过刘仁辉的所作所为后,蓝少洋在县学便刻意留意了一下关于他的消息,没想到真被他意外听到了这个惊天传闻。 但县城里还没有传扬开来,可能两家还在商议之中,还没有定下来。 赵之晖:“你和这个任家熟悉吗?” “当然了,我家宅子和他家很近,小时候经常去任叔家玩,任大哥还教过我做生意。” 县城里的人家会比乡下更注意男女大防,所以自从长大后他就不常见任小妹了,只知道小时候她还是挺可爱的。 就是没眼光,竟然会看上刘二辉那个败类。 蓝少洋义愤填膺:“这肯定是刘二辉的阴谋,以任叔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刘二辉的本性,但如果小妹执意要嫁,任叔和任婶根本拧不过她!” 一哭二闹三上吊,真正疼爱子女的父母总是强迫不了子女。 赵之晖却考虑起另一件事,从之前辛惠儿透出的口风来看,刘仁辉确实会在之后考中举人,虽然他未和刘仁辉正面对上过,但十有八九他是考不过会试的。 举人也可以做官,如果花费大量银钱,还有可能被分到富庶之地,那么这时刘仁辉迎娶任家小姐的目的,就有待商榷了。 “之晖,现在应该怎么办,你说我直接去和任叔说之前刘仁辉的所作所为怎么样,或者直接去找小妹,给他说清楚刘仁辉的为人?!” 蓝少洋很着急,这次过来就是想和赵之晖商量一下怎么帮任家推掉这亲事,偏偏赵之晖一直不说话。 赵之晖瞥了他一眼:“现在着急也没用,任家应该还在考虑中,你以为任家盘踞县城这么多年他们想查的查不出来吗?” “不过……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喜欢任家小姐?” 话一出口蓝少洋少见的闭嘴了,双颊慢慢浮现红晕。 赵之晖有些许惊讶,还真被他猜中了。 蓝少洋摆摆手,难得有些结巴:“说…说这个干什么,当务之急是要怎么给小妹说清楚,让她打消这个想法啊!” “你先去找任少爷打听一下,刘仁辉和任小姐是怎么结识的,先问清楚才能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好,我现在就去!” 话音未落,蓝少洋赶忙跑开了,出门的时候差点儿撞到赵安义。 赵安义:“怎么了,少洋这么着急做什么?” 蓝少洋和赵之晖熟悉之后,两家人对彼此的称呼便从之前的客气,变得更加亲切。 赵之晖调笑了一句:“没事,可能是媳妇儿要跑了吧。” 赵安义:“少洋定亲了?” “看他的劲头,应该快了。” 不管怎么说蓝少洋总是比刘仁辉更好的,如果他是黄老爷,自然更愿意女儿嫁给熟悉的人家,现在就看怎么把黄小姐拉出泥潭了。 赵安义没听明白,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转头说起另一件事:“对了,你定的那批什么商标,已经到了,去看看吧!” 商标这个词还是赵之晖给他说的, 赵之晖经历过前世商业的繁华,自然知道除了产品本身,包装也是极为重要的,就好像县城其他两家糕点铺子,只要一看见那个包装,就知道是哪家的糕点。 他专门进购了一批油纸,还找木匠定做了一批月牙形状的竹质木雕,上面雕刻得有一个花体的‘赵’字。 这是从铺子的名字上定的,因为之前已经在县城里有过名头了,所以便直接定的赵记甜品铺。 竹质木雕价钱便宜,只有两指长,十分小巧,‘赵’字清晰可见,而且字体好看,打包的时候先穿好在绳子上。 油纸的一角也印有同字体的‘赵’字,打包好后提在手上显得大气又有小巧思,一看月牙的标记便知道这是赵记甜品铺子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是月牙,赵之晖不说,家里人也是知道的。 于清为此还曾调笑过辛月两句,让辛月害了个大红脸,瞪了赵之晖一眼。 赵之晖仔细看过月牙木雕后,很满意,字体雕的很精细,触手光滑,边角没有任何毛刺。 赵家铺子开业的日子定在二月初十,宜开业,财神位在正北方。 初九那天家里就做了一大批的糕点,为明日的开张做准备,每样赵之晖都打包了一些送去醉香楼和蓝家,还单独给黄权包了一些。 当然本地的乡绅大户和县太爷的府邸都是少不了的,这点人情世故赵之晖还是懂的。 这段时间因为铺子的事请了几天假,有段时间未来酒楼了。 送给酒楼糕点一是想让大家尝尝鲜,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二来是想酒楼小二顺便宣扬一下,到时也多些客人。 拿去酒楼的食盒一打开,便可以看见第一层的各色糕点,不仅用模具印制成出了形状,糕点上印还有雕花,花卉的,鸟雀的,还有如意状的,拿起来能看到背面印有赵记的字。 等看到第二层,大家伙惊叹一声,这唐果子不说味道,就是光瞧着也是赏心悦目!竟然有如此精美的糕点! “大家快尝尝吧。” 赵之晖发话后,这些家境普通的小二愣是没敢动第二层,只是按捺不住的拿起第一层的糕点品尝了起来。 “这糕点也太好吃了,为什么我还能吃到一股花香的味道?” 赵之晖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糕点:“你拿的玫瑰糕,自然有花香。” 赵之晖一一为他们介绍了手里的糕点名称,他带多的不多。 每样只有一两个,拿了这个自然就不能拿那个,大家吃着自己的又馋其他人手里的,都想尝尝味道,便商量着一个糕点分成几块换着吃。 这样每个人都可以尝尝了。 这样分着吃完了,还是没有人动手拿第二层的唐果子,没办法赵之晖只能自己挨个分发。 还有和赵之晖相熟的小二问道:“赵账房,这个真的是糕点吗?我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精美的糕点呢,都有些舍不得吃了!” 赵之晖失笑,边发边答:“当然是了,你可以试试看,味道不错。” 等发完有些人已经开始吃起来,咬了一口,直接惊呼:“味道太好了!” 有些家里有孩子的厨娘们看那小二的样子,都舍不得再吃,用丝巾包好准备给家里孩子带回去。 在场的男人们大都没有这个想法,几口就吃完了。 大家伙对赵之晖带来的糕点又是赞扬又是答谢,有些交好的账房,想着自己有余钱,便大着胆子问了赵之晖糕点的价钱。 赵之晖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挨个把价格都说了一遍。 乖乖呀,前面那些什么玫瑰糕,山药糕都好说,贵价的就是十文、十几文,以他们的月银,偶尔可以打打牙祭。 那唐果子最便宜的一个就得二十五文,贵的都四十到五十文钱了,这怎么吃得起呀! 醉香楼的伙计都是见过世面的,他们酒楼本身有卖糕点,可也没有这么贵价的!得知价钱后都暗自直呼要了老命,怕是这次尝了鲜以后甭想买了。 “见钱眼开,贪财好利!作为读书人怎么可以如此利欲熏心!!” 众人还在心中暗自惊讶,没想到从旁边传来一声怒喝。 赵之晖也觉得诧异,转头一看才知道是王账房。 刚才糕点都是挨个发的,吃了他带的糕点,现在竟然还在这里批判起他来了? “王兄,赵某没明白你的意思,买卖从来讲究童叟无欺,我这唐果子所花费的材料和精力自然和所定价格是匹配的。” 王账房却看着更生气了,这气在赵之晖看来简直莫名其妙。 “读书是为了为生民立命,你卖这糕点竟定这样的高价,谁人买得起?” “……?王兄,我家铺子里也有便宜的糕点,买卖讲究公平自愿,我可从未想过强迫你购买。” 王账房甩甩袖子,冷哼一声:“哼!商人果然都是贪得无厌之人,某不屑与你争辩!” 说完飞快得就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第18章 开业 赵之晖没有理会王耀莫名其妙的发言,现在家里为了开铺子的事情忙的热火朝天,他哪有精力在乎这些不相干的人。 他承认糕点的定价对普通百姓而言,确实有些偏高,但是他前期投入大,成本高啊。 不说糕点模具,盘铺子的银钱这些,每样糕点使用的米粉、面粉等等各种材料都是选用的最好的,做的又是市面上从未有过的糕点。 每个唐果子都需要手工制作,现在只有于清和辛月做的好些,他日后还要继续到酒楼上工,不能帮忙,所以只能限量,就算价高也不怕卖不出去。 王耀走后赵之晖又和其他伙计聊了一会儿,大伙都说日后发了月银也会去糕点铺子买些来,奢侈一把。 有那年纪大想存钱娶媳妇的,觉得吃过了这贵价的糕点,日后出门吹牛都有素材了。 等赵之晖走后店里小二们一下午都在讨论这件事,进来吃饭的客人也有听见,有些好事的便上前问询,知道了明日学府路会新开一个糕点铺子,售卖的都是从未见过的新奇糕点。 能在醉香楼吃饭的都是有些许家底的人,一听这口气竟然这么大,都说明日要上那铺子去瞧瞧。 赵之晖倒是没想到宣传效果这么快就见成效了。 第二日还未到卯时赵家人便带着新出炉的糕点坐上牛车来了县城。 因为是铺子新开张,赵家人都想过来看看,还专门提前和村里赶牛车的黄师傅商量好了,包了他的牛车,否则自己家的牛车要装糕点坐不了人。 到了县城,花了半个时辰把糕点全部摆好,放在定做的格子里,旁边还放有托盘和夹子,方便一会客人们拿取糕点。 辰时三刻,赵之晖和赵安义分别站在大门两侧,拉住了牌匾上红绸线,赵永年在一旁已经准备好了火折子和一串鞭炮。 辛月,于清和刘桂芳在铺子里面,手里攥着画好的糕点名册,此刻都有些紧张。 赵之晖和大哥对视一眼,同时拉下牌匾上的红绸,一串响亮的鞭炮声炸开,赵家甜品铺正式开张! 早有昨日听到风声的客人在门外等着,鞭炮声一停便迫不及待的进店。 虽说县城里的糕点铺子已有两家,赵记是第三家,也不是最大的铺子,但客人们被昨天醉香楼的小二说的心痒痒,都想见识一下这前所未有的糕点到底是个什么样。 进门客人们先瞧见的是辛月几人递过来的糕点名册,每个糕点竟都带有配图,这可是新鲜,其他两家都没有。 进门来买糕点的除了这些闻风而来的人,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们,都是为了给小姐买的,县城里出了新鲜玩意儿,如果别家有自家小姐没有,那可是丢了大脸了。 而且昨天赵家给城中几个大户都额外赠送了礼盒,收到的得了面子,吃过后还想吃,没有收到的自觉丢了面子,今天更是要买些回去才行! 否则下回小姐们聚会,就你没有吃过,那必定遭人笑话。 丫鬟们伺候小姐,自然识得几个字,也好奇的看了看名册,册子上都标有价格。 其中一个丫鬟惊呼:“你们铺子糕点怎得这么贵,这唐果子更是比县城采芝坊里还贵了好几倍了!” 赵之晖微微一笑,用托盘拿了一个雕有重瓣桃花的唐果子,只见那果子颜色艳丽,花瓣层叠,放在木质托盘里,比那名册里画的更显精致。 “赵记从来童叟无欺,这个价格自然配的上这样的唐果子。” 这还不止,赵之晖示意辛月拿了一把小刀,直接切开了桃花果子。 围观的众人原本还惊艳于唐果子的颜值中,就见那果子被切开了,露出里面淡黄色的夹心,心底都有些微微可惜。 赵之晖不知道他们的心路历程,直接切了一小块给刚刚发言的那位丫鬟:“姑娘可以先试吃,尝尝味道好坏便知道值不值得了。” 丫鬟瞧赵之晖生的俊俏,说话又客气温和,有些羞怯:“掌柜想的真周到,不知这个果子售价几何?” 还没尝她就问价,自然是因为出门前小姐千叮万嘱,这唐果子是一定要买的,刚刚的发言不过是想试探下是否有饶价的余地。 唐果子一入口丫鬟更是价格都不想问了:“这个唐果子,给我来两个!” 赵之晖还没回答,辛月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边回答边给那丫鬟打包。 “这枚果子售价四十五文,这便给您包好。” 刚刚全程辛月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明了这丫鬟的心思,虽说这种事今后避免不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便直接把两人隔开了。 赵之晖失笑,直接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这里要三个唐果子。” “我要五个山药玫瑰糕。” “哎呀,老板,给我留两个唐果子啊!” 刘桂芳和赵永年看着众人分吃的那个唐果子,原本还有些心疼,毕竟是几十文的东西,现下客人们分吃后基本都买了糕点,便也觉得值当了。 当然在其中浑水摸鱼光吃不买的,肯定少不了,但都是少数人。 蓝少洋进门的时候见店铺里非常热闹,他在门口都差点挤不进去,还是赵之晖瞧见了人,出门来招呼的。 “之晖,店里生意这么好啊!” “第一天开张,看热闹的人多些,你怎么有空过来?” 那天蓝少洋回去后就和任少爷打听过了,据说任小姐是上次和闺中密友相约去寺庙回来后,就有些苗头的,但其中发生什么事任小姐谁都不说,只说一定要嫁给刘仁辉。 任老爷和任夫人追问了好几次,因着这事儿,定亲的事也一直拖着未同意。 现在蓝少洋就想着问到具体缘由,所以赵之晖好些日子没见人了。 说起这个蓝少洋就有些丧气,任小妹这几天闹得愈发大了,现下已经被任夫人禁足,他作为外男轻易见不到人。 “不说这个了,我是来给你送礼的,今天赵记开张我可不得来捧捧人场?” 身后的蓝家小厮得到示意,拿出了两大串鞭炮。 “这一个是我的,另外一个是我爹让带的,他说你送的唐果子我娘尝了,特别合口味,下次还来定!” 新铺子开张,除了自己买的鞭炮,别人送来的也表恭贺的意思,希望店铺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若是送鞭炮的人多,不仅能吸引更多的客人,还能从另一方面显示出这家铺子人脉之广。 蓝少洋送来的鞭炮体积很大,比赵家自备的更好,声音洪亮,就连隔壁几条街都能清晰听到,那边的人知道这里又有一家新开的店铺,都好奇的往这边过来了。 因为今天客人实在太多,和蓝少洋简单聊两句他便离开了。 没一会又看见黄掌柜过来,手里也提了一串鞭炮:“生意兴隆啊,赵掌柜。” 赵之晖接过鞭炮,拱拱手:“多谢,承您吉言了,黄掌柜要点什么。” 黄权看了看店里,有些担心,降低声音道:“昨日你送的那唐果子我夫人和女儿很喜欢,这不,紧赶着催着我来买呢!这人这么多,不知道能不能插个队?” 这是小事,赵之晖当然不会拒绝,正想答应下来,没想到就听那边赵安义的声音。 “唐果子没有了,抱歉抱歉,唐果子制作困难,今天只有这么多了!” “什么,掌柜的,我可是专程来买唐果子的!” 今天人太多,赵安义和于清两人负责收账,现下正在安抚那些没买到的客人。 黄权一慌:“这…这么快就卖完了吗,我夫人还说买些送去娘家呢!” 他自觉来的很快,刚去醉香楼点了个卯就过来了,没想到竟卖的这么快。 赵之晖望了那边一眼,凑近黄权耳边:“黄掌柜莫急,等下午客人少了,我们现做好给您送到醉香楼去。” 这间铺子还是沾了黄权的光才买到的,想买些糕点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黄权当即一喜,连连道谢,看这边太忙,不想耽误赵之晖,便也离开了。 赵之晖连忙过去帮着大哥安抚客人们。 好不容易安抚好,那边永兴布庄的掌柜又来送鞭炮了,赵之晖过去招呼。 没一会儿周边店铺的掌柜陆陆续续也送了鞭炮过来。 远亲不如近邻,在这个时代如果周遭邻居抗议,连房子都是买不了的,所以最开始买下铺子后,赵家就给邻居们都送过糕点打点关系。 赵记糕点铺的鞭炮声响了一上午,自此整个平昌县城都知道城里又新开了一家铺子,并且这家铺子独有的唐果子那是京城里都未见过的糕点。 铺子里剩下的糕点未到酉时就全部卖完了。 有那来得晚的客人,什么都没买到,问好了明日铺子开张的时间,准备按时过来蹲守现在县里疯传的唐果子。 赵之晖和赵安义打发走了客人,赶忙关上门,以免后续再来人。 赵家人今天都累坏了,他们也没想到第一天来的人会这般多,还好全家人都来帮忙了,否则还忙不过来。 刘桂芳更是感叹:“这做生意,也没比下地轻松多少,哎呦,我这老腰啊!” 赵永年和刘桂芳毕竟做了几十年乡下人,虽说之前也来县里卖过菜,但糕点本就是价贵的东西,他们铺子的糕点更是格外的贵,能来铺子买东西的看穿着就知道没有普通人,难免有些露怯。 便一直在柜台后面打包糕点,外面的客人都是赵之晖和辛月夫妻招呼的。 两人都上了年纪,一直弯着腰打包,肯定难受。辛月虽然也累,但见刘桂芳在旁边捶腰,还是过去帮着揉了揉。 赵之晖也过去给赵永年按摩了下。 几人都不轻松,赵安义和赵之晖两夫妻更是口水都要说干了。 刘桂芳:“快别揉了,月月快坐下歇歇吧,要是日后都这么多人可怎么得了哦。” 她现在越来越喜欢辛月了,称呼也愈加亲切,已经把辛月当做了亲生女儿。 在家两个儿子都忙着自己的事业,一直是辛月陪着她,什么活的抢着干,每次还没开口,辛月就知道她要什么。 就像刚才,刚喊了一句累,辛月马上就过来了,这么贴心的女子,哪里找哦!刘桂芳甚至在心里暗下决心,要是以后二郎对辛月不好,就让他爹打断他的腿! 赵永年也累着了,跟着叹息:“日后的人怕是会少些,今天毕竟是第一天。” 赵安义在旁边帮着于清揉手:“爹说的对,今天还是看热闹的人多些,等过两天人就少了。” 于清跟着点头。 赵之晖:“等过段时间看吧,唐果子的数量就先限量,每天只卖五十个。” 这个数量是他们之前就商定好的,这其中还包括那些花样简单的,复杂一些的每天只卖二十个,只有辛月能做,一个人做起来太累了。 “其实我可以多做一些的。” 辛月知道赵之晖是心疼她,不想她太累,但是她更想帮赵之晖做好这唐果子,这么好卖,就算累些也无妨。 赵之晖矢口否决:“不行,每天要做那么多唐果子,还要做其他糕点,忙不过来。” 辛月还要说什么,赵之晖开口打断她:“而且唐果子不能卖太多,城里小姐堆着吃如果吃厌了,反而不美。” 他都这样说了,辛月便没在说话,暗自想着,可以自己多开发些口味,二郎教他的时候说过,唐果子还可以做成花茶味道的。 几人都休息好后,开始清点今天的收益。 红豆山药糕和山药玫瑰糕十五文、桂花水晶糕十八文和山楂糕十一文,这些各做了七十个,发糕,桂花糕各口味,做了九十个,还有一些普通的绿豆糕和白糖酥,有五十个。 唐果子简单样式的三十文,做了三十个,复杂样式的四十五到五十文,做了二十个。 这些糕点全部卖完了,总收益五两余五百多文,减去成本也有四两多银子。 别看四两银子不多,要知道之前赵安义累死了活扛一天大包只有六十文,连在醉香楼那样的大酒楼做账房,赵之晖一月也只有六两银子。 今天一天铺子里就赚了赵之晖半个多月的银钱! 第19章 买下人 银钱一算清,赵家人直接呆愣在原地。 赵安义狂喜:“原是想着刚开张,这些糕点可能要多卖上些时日,没想到一天全部卖完了!” 赵永年被惊得有些结巴:“这……这般好卖,唐果子不能多做,那其他糕点我们明天要多做些吗?” 赵之晖思考了下,还是拒绝了,不想让人吃腻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就是:“爹你忘了,我们家还有批发的订单要做,不说其他货郎,蓝家的生意就不可能丢掉。” 蓝家帮了赵家大忙,现在他的账房和最开始的大订单都是蓝家伸出的援手,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不可能开了铺子就丢掉之前的签订的订单。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这几天因为要开铺子,蓝家那边提前去说过了,糕点少送一些,一下子被今天赚的钱冲击到,都忘了这件事。 辛月有些犯愁,家里此前做糕点的主力是她和刘桂芳,于清嫁过来后也跟着在学,但是有些复杂的糕点现在还做不了。 赵之晖要上工,没有时间做,赵安义和赵永年手艺不行,不算蓝家的订单,她们三人做这些糕点已经是极限了。 虽说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不少,那也没有放着银子不赚的道理:“那怎么办,家里现在做不过来了。” 于清更觉得好笑:“从来只听说到处拉关系,抢着赚钱,我们这还是第一次嫌钱太多,赚不过来的。” 她这么一说,几人刚刚发愁的心情轻松不少。 赵安义一拍手:“不然我们请人做吧。” 刘桂芳连连摆手拒绝:“不行,请人做方子泄露了怎么办。” 虽说村里人现在看着都不错,也可以请赵家族人做,但糕点方子这种事就没有让别人接手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时代都很注意秘方的传承。 有些人家甚至规定秘方传男不传女,就是怕女儿嫁了,把自家安身立命的秘方也带走了,平白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不说,继续任其发展下去自家垮掉都有可能。 毕竟这里可没有什么注册专利,只要知道方子,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赵之晖也觉得请人做不靠谱,辛月提出另一个办法:“那不如买人来做吧。” 刚开始赵之晖还没反应过来,一思索才知道辛月的意思是买些下人来做,买来的人卖身契在自家手里,就不怕他背叛。 他有些不太适应,但毕竟已经到了古代,这些是平常事,总是要适应的。 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辛月会想到这个,辛月看着他的眼神,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于清和赵安义都觉得这个办法可以,赵永年听儿子的,但是刘桂芳有些犹豫。 “买下人那人头税……” 在大庆朝年满七岁的人不论男女,人头税一年二十文,男子年满十五岁至五十六岁以下的,一年一百二十文,女子在这个基础上要多收二十文。 有些其他朝代为了增加人口,鼓励早嫁,年满十五岁还未嫁的女子,人头税甚至是普通人的五倍。 此前因为重农抑商,商户和奴籍下人,人头税是普通人的两倍,也就是二百四十文。后面商户人头税已经改为和普通人一样。 去年赵家一共缴纳了人头税六百四十文,将近一两银子,于清那时还没有嫁过来。 再加上这些年平昌县没有修建大型工事,徭役都是用钱抵的,成年男子一人一百五十文,这又是四百五十文。 为什么古代的农户很难富裕起来,几辈子都只能当农户,这些赋税原因就是其中之一,也是那么多人都想考科举的缘由。 除了人头税,有些地方官员还会自己制定地方税收,赋税更是繁重,穷的地方更穷。平昌县县令虽然不作为,但是没有征收其他税收,在百姓眼中,已经算很贤明了。 再说下人,农户人家很少买下人伺候,下人交的税比自家人还高,每天多一口人吃饭,还要多少给些月例,再加上一年四季的衣裳、生病吃药的银钱,如果没有一点家底在,怎么敢买下人啊! 赵之晖:“娘,就买下人吧,家里现在不缺这些银钱,等过两日恢复蓝家订单送货量后,家里又得忙起来,要是您忙病了,不说花的医药钱更多,您这不是惹人心疼吗?” 自从赵之晖上了年纪就很少像小时候那样撒娇,难得听到他带些撒娇语气的话,刘桂芳已经有些动摇了。 赵之晖又继续劝:“再说了,您忘了我八月要考科举了?到时给您考一个秀才回家,家里赋税不就免了吗?” 赵安义咧嘴一笑:“对呀娘,您看二弟这么有信心,就买他十个八个下人回来,到时您就是富家老太太了,坐等着享福,村里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羡慕您呢!” 刘桂芳被他们说得开心,打了赵安义肩膀一下:“叫你贫嘴,好吧,那就买吧!” 现在时间渐晚,要去牙行已经来不及了,便决定明日午时再去。 明日赵之晖就要恢复上工,午时正好有时间和赵安义一起去挑下人。 把铺子打扫好后,赵家人就准备回家了,顺便把黄权的糕点带上,这是辛月用留在铺子里的材料做好的,出城时顺便送去醉香楼。 忙活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晚饭简单吃了一点,刘桂芳去灶房烧了一锅水,几人洗漱后都回了房,明早还得做糕点,得早些休息。 辛月端来热水,赵之晖脱掉鞋袜,准备泡脚。 今天他也是累坏了,好些客人都是在醉香楼里结识的,都需要他来招呼,转来转去一整天,小腿都有些酸痛。 辛月看出他脸上的疲惫,蹲下身,慢慢帮他按摩起小腿来。 赵之晖把她拉起来:“别忙活了,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把辛月拉到一旁凳子上,背过身,帮她按摩起肩膀的上的穴位。 想到今天的忙碌,有些心疼:“看你这肩膀的肌肉都紧绷了,还想给我按腿呢,自己不累?” 辛月缩了缩肩,原本想说不累,眼睛一转话就变了样:“是有些累,喉咙感觉都有些哑了。” 赵之晖听着声音确实有点,更心疼了:“没事儿,明天多买些下人就好了。” 说起这个,他又想到那时的疑惑:“你…今天怎么会想到买下人的?” 辛月原本享受着赵之晖的按摩,心中熨帖,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件事。 “……” 赵之晖停下手,看她的表情从刚才的面带微笑,变为了黯然,有些后悔:“没事儿,我只是有些奇怪,早些休息吧,看你今天都累坏了。” 他起身准备把泡脚水倒掉,辛月拉住了他的手。 “在辛家时,他们原本是想把我卖给邻村的地主家,做……通房丫鬟。” 虽说那时她貌不惊人,但毕竟年轻,又能干活,还是黄花闺女,想卖自然有人买。 这是她偷听到的,辛大福和介绍人都谈好了,五两银子买她做丫鬟,说是通房丫头,其实和粗使下人差不多,买她那家是乍富,就这一代做生意富起来的,行事比较抠门。 本来不想买下人,但辛大福开价低,就想买一个丫鬟,名义上是给儿子买的通房,实际就是通房下人都要做。 单纯的通房人家是不做粗活的,只做晚上的活,条件好受了宠的,甚至有专门的小丫头服侍。 她原本已经绝望,准备认命等死,没想到峰回路转。 辛月回忆起往事,眼神有些空洞:“他把我五两银子卖了,原本打算卖给青楼,但青楼觉得我貌丑不收,要不是娘带人闹上辛家,我现在恐怕已经……” “别说了!” 赵之晖从背后抱住辛月,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那地主家他听说过,家里妇人是有名的母老虎,在街上有人和那地主多说两句话都得挨上几句咒骂。 地主和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好色之徒,经常相约一起逛青楼,他不敢想,要是辛月真被买了去,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感觉到了有水滴到了手上,赵之晖绕到辛月面前,轻轻替她擦去泪水:“不要再想了,你现在可是赵家少奶奶,安心休息,嗯?” 辛月抿抿唇,眼泪流的更凶,忍都忍不住。 没法子,赵之晖只能重新将人抱住,轻轻拍背,安抚了好一阵儿。 他现在真的后悔了,问什么问啊,有什么好奇的,平白惹了人不开心。 “月月,我错了,要是在哭,眼睛肿了可不好看了哟。” 听到赵之晖有些无措的话语,辛月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赵之晖感觉到怀里人的情绪渐渐平息,这才低头,轻轻吻了下辛月的额头。 “你放心,一切有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看着烛火下显得格外温和俊俏的赵之晖,脸上的愁绪散去,重重点头,她相信,相信赵之晖一定能做到。 深夜,辛月在赵之晖怀里沉沉睡去。 赵之晖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眼神冷冽,原本看到辛大福是月儿亲爹的份上,之前事不想再计较,没想到他竟敢如此作贱月儿,他不会放过他的! — 平昌县买卖房屋和下人的不多,几个月能卖出一单房子,在这里都算大订单了。 今天牙行的人也都悠闲的聚在大厅里聊天,说的是城里新开的赵记甜品铺。 “哎,王兄,赵记这房子还是你卖出去的吧!” “对,赵童生家爽利,谈好当天就付了全额银钱买下了!” “家里还有童生功名呢,昨天我在门外看了,那糕点,最便宜的都要好几文钱一块。” “可不是,特别是唐果子,听说今天赵记铺子还没开门,那些大家丫鬟们就在门外排好队了,开门不过一个时辰,全部卖完!” “嚯!这一下可没少赚吧!王兄,那他家没说送点儿给你尝尝。” 牙行相当于一个中介机构,是在官方过了明路的,不算入商籍,一般人要买卖下人、房子或者其他大件东西,都要先找到牙人。 在牙人的带领下找到合适的买家,双方见面议价,如果两方有分歧,需要牙人从中调和,买卖过户时也要牙人做为保人一起去官府办理。 成功后都要给牙人一些中介费,大宗交易有时还会送些礼品给牙人 那王牙人一听来了精神:“给了呀,要不说是读书人,就是通文达礼,糕点给了五六块,那唐果子都给我包了一个,可惜被我那完蛋儿子给吃了,果子渣都没给我留啊!” 众人一片哄笑,这糖果子这么价贵,王兄后面可能也舍不得买了。 王牙人喝了一口茶,说起另一件事:“唉,也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这么识礼,前几天也有一个王姓本家的来找我买牛,为那几十文钱,和牛马市的卖家吵了好一阵子。” “还有这事儿?” “可以不是吗,听说也是在醉香楼当账房的,一会儿嫌牛太老,一会儿嫌牛太瘦,好不容易看中了,为了绕个几十文费了一下午功夫。” “我好心帮他说通了卖家呀,好家伙还说我耽误他时间,一句谢都没有,说什么蛇鼠一窝,嘿!下次我可不做他生意了!” 其他人了然的点点头,大庆朝历来重文,开朝这么久了读书科考的人越来越多,好些读书人背地里可不像面上那样都是风光月霁的,表里不一、自命清高的人多的是。 读书人看不起他们这些做中间商的牙人,哪里知道他们也同样看不起那些虚伪之人。 几人还要再说,赵之晖和赵安义正巧从门外进来了。 赵之晖看牙人们聚在一起,环视一圈,看到了那王牙人。 “王兄安好,这厢又得麻烦你了。” 上次的房子主要介绍人是黄掌柜,其实这王姓牙人并没有怎么幹璇,但毕竟双方是在他的见证下去官府签订的房契,全程态度都很热情,找生不如找熟,这次干脆也找他谈好了。 王牙人赶忙放下茶杯,迎了上来:“赵童生客气了,今儿个是想做什么生意?” “家里人手不够,所以想买几个下人,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当然有,赵童生和赵少爷这边请。” 他当先走在前面,引着两人去了后院。 第20章 绣娘 赵之晖和赵安义跟着人去了后院,刚进去就看见一些年老的奴隶戴着一副铁链铐子靠坐在院子角落。 衣衫破烂,露出手脚的地方还有些许伤口,看着像是鞭伤,甚至好些都化了脓。 不说赵之晖,就连赵安义都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心中泛起一丝怜悯。 正巧这时王牙人带了一队人过来,大约十几个,有男有女。 顺着两人的目光,王牙人同样看到了那些老人,这读书人就是心软。 “赵童生,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满意的。” 说着他又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那些都是罪奴,犯了大罪的,一直卖不出去,赵童生也不用可怜他们,听说里面还有一个大贪官!” 赵之晖最后看了一眼,点点头,这个时代因罪被贬为奴的太多了。 这次是来买做糕点的下人,暂不考虑男人,两人先看的女子,细细询问过会不会厨艺,以及卖为奴籍的原因。 要是有因为偷盗背主等缘由被发卖的,这他们可不会要。 最后选了两个女人,其他人都散了。 两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比刘桂芳小一些,身形稍微有些瘦弱,双手有老茧,其中一个此前在大户人家里做过厨娘,叫余慧。 因为有一次做菜盐放得稍重了,被夫人发卖了出来。据余慧说那时府中刚好进了一个貌美小妾,她完全是被迁怒的。 还有一个叫曹小莲,是个农家妇人,前几年家中遭灾,男人死了,被自家婆母卖掉的。因为手脚笨,吃得多,又被发卖过好几次,辗转来到了平昌县。 这两人所说的话赵之晖都和王牙人确认过,与记录在案的发卖原因差不多。 按平常人来买,两人卖价少说也得费去二十三四两,看在赵之晖的面子上,只让给二十两就行了。 贵些的是余慧,她毕竟做过厨娘,有手艺不愁卖,十一两还是给的低价了。 来之前赵之晖问过黄权家里下人的银钱,知道王牙人给的价格是实价,便没有多饶价,准备直接掏钱了。 这时突然从后面窜出来一个黑影,直接跪下就抱住了赵之晖的大腿。 “老爷,求求您,买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做,求求您了!” 三人都是一惊,低头一看才知道是一个小童,衣衫褴褛,满头脏污,看不清具体面容,头发乱得像个鸟窝。 王牙人见这情形,脸色一沉,连忙想把那小童拉开。 这臭小子,平日就好好待在后院也不作妖,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眼看着就要成交了,可别坏了好事儿。 没想小童抱的太紧,拉的赵之晖都往前走了一步,还没拉开,赵之晖两人连忙阻止王牙人。 “等等,看看他说什么吧,也不差这会儿子功夫。小子,你先放开!” 赵安义先开口,其实没有买下他的意思,但是总要先把人哄开啊,一直抱着二弟大腿算怎么回事! 小童抬起黑不溜秋的小脸,看了赵安义一眼,理都没理,把手里的腿抱得更紧了。 赵安义:“……” 他没看错吧,这小子眼神中竟然带有鄙视,他在鄙视他? 要不是有求于人,小童肯定要说:可不就是鄙视吗,也就骗骗三岁小孩的把戏,还想骗他!╭(╯╰)╮ 赵之晖失笑,没想到这小童还挺聪明的,他拍了拍腿上的手:“好了,先松松,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他开口了,小童这才说话:“老爷,我知道您是大善人,您买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我还识字,让我干什么都行!我很便宜的!” 看这小子机灵的模样,赵之晖已经动了几分心思,更别说他居然还会识字,这乡下地方识字的人可不多,更别说是下人了。 但赵之晖看了王牙人一眼,看他有话要说,便没有直接同意,示意小童等等。 “赵童生,这人可买不得啊!” 说着他还生气的瞪了小童一眼,小童被他瞪的缩了一下。 然后他继续说:“此前不是没人想买他,因他识字,有一大户想买他回去给儿子当书童,但他死活不肯,说是要带着他奶奶一起买,否则宁死不屈。” 最开始那家人还想着,多买一个人也无妨,等看到了才发现那老妇人得了重病,骨瘦如柴,咳嗽不止,疑似肺痨,这样一来谁还敢买她,就连这小子也没人敢买了。 毕竟肺痨可是会传染的,这小子和老妇人同吃同住这么长时间,谁知道有没有染上。 说到这儿小童就不干了,抱也不抱了,冲上来就想撞王牙人。 “我奶奶才不是肺痨,她只是得了风寒,一定会好的!” 王牙人也不露怯,奴籍是最底层,本来就是做这个买卖的,还能被自己手底下的货品打了不成,一手抓住小童,另一只手就想拿腰间挂的鞭子! 赵之晖皱眉,有些不悦,抓住了他抽鞭子的手:“先带我去看看吧。” 赵安义连忙阻止:“二弟,别去,万一真是肺痨怎么办。” “这样吧,臭小子,你既然说你奶奶不是肺痨,让她主动走出来我们看看,要是这么几步路都走不了,那我们可不要。” 小童一听,连忙挣脱王牙人的手,欣喜的往偏院跑去。 王牙人和赵安义还想劝劝赵之晖,不过赵之晖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真的只是伤寒,他可以都买下。 这倒不是赵之晖突发善心,那小童眼神清亮,骨子里透着一股机灵劲,日后他肯定还要继续科考读书,家里人都不懂这些事,正好可以给他当书童。 如果他没有骗人,落到这番境地还对自己奶奶能做到这样不离不弃,说明人诚实有情义,买下也无妨,从小培养的人总比半路招收的要好用的多。 不一会儿小童果然扶着一个老妇人慢慢走了出来,确实如刚才王牙人所说,老妇人骨瘦如柴,满脸病容,这么几步路咳了好几次。 赵安义和王牙人看她咳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赵之晖却往前走了两步,扶住老妇人的手腕,其实是为了把脉。 老妇人浑浊的双眼,看向赵之晖,说话声音很是虚弱:“这位老爷,别听小影子胡说,你带他走,我不会拖累他!” “奶奶不要,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一辈子都陪着您!”他不明白,刚刚明明已经在偏院说好了,为什么奶奶突然变卦!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快滚!咳咳,我不要不听话的孙儿,你本就不是我亲生的,还不快滚!” 那妇人撑着病体,直接甩开了小影子和赵之晖的手,踉跄的摔倒在地上。 小影子见状连忙想上前去扶,却被躲开了手,老妇人强撑着跪下,向赵之晖磕了几个头。 “老爷求您发发善心,小影子是个好孩子,老妇不会拖累他!他一定会好好做事,你快说…咳咳…快说是不是!” 小影子眼泪一下流了出来,没有回答,也跪下了,邦邦邦磕了几个响头,额头冒出血丝,赵之晖想拉都拉不起来。 “不要不要!求求老爷,带我奶奶一起吧,我奶奶没有得肺痨,不会传染的,我给您当牛做马一定会报答您的!” 赵之晖避开两人的跪拜,眉头紧皱,他当然知道这妇人不是肺痨,只是因为人年纪大了,受了凉又久未治好,引发了咳疾,只要好好调理就可以大好。 这样的场景大部分人看到都会动容,赵之晖也不例外,他转头看向赵安义点点头。 走上前,扶起老妇人,意外的发现这妇人手虽然脏污枯瘦,但手心没有太厚的老茧。 “这两人我买下了,王兄开个价吧。” 老妇人和小童一喜,对着赵之晖千恩万谢。 赵安义欲言又止,还是选择相信二郎,没再说话。 看出赵之晖的决心,王牙人给了一个低价:“要是往常,似这种识字的小童,都要卖到十三两,但这人实在太拧了,已经降到了六两银子。” 这两人已经在牙行中转了好几轮了,可不是本地人,毕竟坚持要打包送了一个,治病估计都得花去不少,一般人都不想要,能卖出去就算不错了。 赵之晖没有异议,干脆的付了钱,又单独拿了几十文,请王牙人喝茶水。 最终成功拿到四人的卖身契,被牙人眉开眼笑的送出门。 四人身上都有脏污,不能直接回村,赵之晖准备先把人从后门领进铺子,清洗一番。 铺子里有一个小灶台,已经提前烧好了一锅水,几人到的时候辛月、于清和赵父赵母几人看着领回来的四个人还有些懵,不是说好了只买两人吗? 赵之晖没有忙着解释,简单说了几人姓名,让刘桂芳把旧衣服拿出来,先让几人洗漱。 他们原本是打算的买两人,所以衣服只准备了两套,这会子功夫只能先去赵永英家里问问,看有没有多的旧衣服。 赵安义已经过去了,回来的时候还要顺便请一个郎中,赵之晖则忙着去醉香楼,上工时间快到了,事情就等他回来再解释吧。 辛月看着赵之晖匆忙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扶着老妇人的小童,觉得这两人实在奇怪。 旁边两名女子应该才是他们原本想买的人,而这两人特别是那老妇人,虽然穿着和其他几人一样破旧,但辛月就是觉得她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质,和她的打扮格格不入! 花影看辛月一直望着他,松开扶着老妇人的手,忙跪了下来:“夫人您好,我…我是花影,这是我奶奶。” 赵家人都是一惊,辛月连忙避开,他们都是村野人家,哪有人动不动就跪他们的啊! 赵永年上前将他拉了起来:“家里不兴这个。” 刘桂芳:“对对对,跪来跪去的我们不习惯,先歇歇啊,一会儿大郎就把衣服拿回来了。” 花影这才放了些心,又回去扶住了奶奶,他就怕赵家其他人不接受他们,会把他们赶出去。 老妇人因为有病在身,又走了一段路,已经有些不清醒了,眼神愈发浑浊。 辛月见状拿来一把椅子,扶着她坐下,余慧和曹小莲早就被于清招呼着去后院洗漱了。 等赵之晖下工回铺子时,那老妇人已经被妥善安置在了厢房小塌上。 铺子里的糕点也卖完,辛月正在打扫整理,看他回来了,放下了手里的活。 “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花嬷嬷是风寒,咳疾是因为年纪大了,多吃几服药就会好。” 赵之晖点点头:“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买下他们?” 辛月当然好奇,她不觉得赵之晖是这种胡乱发善心的人:“我知道你有分寸。” “这妇人此前可能是高门大户里的掌事嬷嬷。” 辛月一听直皱眉,要真是这样,那赵之晖更不应该买啊!虽然她读书不多,但也是知道的,大户人家里阴私颇多,万一买下之后有大麻烦怎么办。 赵之晖并不担心,他已经查过,之前的花嬷嬷的东家十不存一:“我看过她的户籍信息,此前是江南人士,而且花嬷嬷虽已年老,但双手白皙,手心无茧,刺绣功夫恐怕不低。” “现下家里有下人帮忙了,有了多余空闲,你不是想学刺绣吗,正好买一个老师傅回来教你!” 这件事是去年买布的时候发现的,家里只有刘桂芳会做衣服,而当时辛月因为长时间在辛家做粗活,对针线不精通,只会简单的缝补。 她和刘桂芳学做衣服的时候,他路过随口提了一句:“衣角要是绣一枝绿竹更好看。” 没想到每日在家辛月都会偷偷练习,甚至去村里一些会绣花的人家请教,但村里人本就没见过多精美的刺绣,手艺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更不会教人了。 所以最后也没绣成,只给他绣了几方四君子的小手帕。 辛月顿了顿,想起他说的哪件事,脸色瞬间就红了。 最开始她只是想偷偷练习,没想到被刘桂芳发现了,后面在饭桌上调侃的说了出来。 那几方手帕分明是二郎逼她绣的,明知道是要拿去醉香楼用,她哪想拿出来啊!针脚都绣得稀稀拉拉的,真是羞死人了! 赵之晖看辛月耳尖粉粉的,也不说话,笑意渐深:“怎么样,这次我可是请来了大师傅,就等着穿你绣的衣裳呢!” “我…我才不想给你做呢,我给娘做衣裳去!” 辛月骄哼一声,推开他就跑了。 赵之晖也不恼,反正少了谁都不会少了他的衣裳。 第21章 新生命 花影来到赵家已经五天了,他每天晚上都在庆幸五天前自己的果断。 他这十几年过得不算幸福,甚至可以说颠沛流离,所以每来到一个地方后就会格外注意收集小道消息,在关键时候这些看似无用的消息,串联起来可能会帮他走出困境。 这是他记事起就会有的习惯,前些年在府里还混出个‘包打听’的名号。 牙行的奴隶,特别是罪奴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只能待在专门划定的区域,否则就会挨打受骂。 吃食也差,就连夹杂了石子、米糠的糙米糙面都是偶尔才能吃得上。 刚进牙行时,他仗着自己年龄小,长的清秀乖巧,偷偷给牙人们干活讨好,最开始确实有过一段好日子。 原本已经找好了人,可以给他和奶奶牵线去一家他打听到的风评好,人也仁义的富户做活,没想到那东家来看人的前一天奶奶正好受凉病重。 原本谈好的两人也变为只买他一人,因他坚持不走,东家走后那牙人自觉丢了面子,再没给过他好脸色,吃食变成了牙行最差,就连拉货的牛都比他们吃得好。 这些他都可以忍受,但奶奶的身体因为得不到治疗越来越差,咳嗽不止。不管他去求谁都没人理会。 本就是罪奴,怎么可能会有人白给银钱帮忙治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奶奶身体日渐衰弱! 赵之晖来牙行那天,他就躲在大厅的墙角,这里刚好是视线死角,不会有人发现。 每天都可以听到牙人在里面闲聊,也总结了一些消息,知道了县里最好的酒楼是醉香楼,知道县里新开的糕点铺子,知道铺子东家赵之晖虽然是村里人,但是非常通情达理。 更知道了赵之晖前来挑选下人。 他躲在背面悄悄观察过赵之晖和赵安义,看出了他们对院子角落那些老人的怜悯,所以才会冲出来求情。 每个人都会同情弱者,但他说的会报答话绝不是妄言。 “花小影,这孩子,愣着干嘛,还不去招呼客人。” 听到辛月的话,花影回过神,对她憨憨一笑,连忙走到铺子门口递上糕点名册,招呼起进门的客人。 辛月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傻小子,这几天没事的时候整天傻笑,也不知道高兴什么。 正巧赵之晖进来了,辛月放下手中的活,接过赵之晖的背篓。 背篓里用油纸包了一大包东西,还能隐约闻见烤鸡的香味:“二郎,买了烤鸡?” 赵之晖:“不是,这是黄掌柜给的,他家里的厨子做烤鸡一绝,专门拿来给我们尝尝。” 他见花影在一旁招呼客人,也没过去打扰,接过辛月手里的活计,继续打包糕点。 这几天客人没有像之前那般多了,除了早上卖 唐果子的时辰,其他时间客人少了一些,他们每天做的糕点数量也相应减少,如果有剩下的会在当天低价卖掉。 所以只于清、辛月和花影就能忙得过来,赵父赵母都没再来,赵安义则恢复了给蓝家和其他订单送货的活计。 赵之晖把手里打包好的糕点递给客人:“您拿好,慢走。” “赵掌柜,这月牙小牌可以多给我一个吗?” 赵之晖疑惑,拿这个做什么? “害,还不是我那小女儿,家里原本有两个小牌,我大女儿和小女儿一人一个,哪晓得她前些天拿出去显摆,不小心弄丢了,这不,我就又来了,想着多拿一个,免得她粗心又弄丢了!” 赵记糕点的月牙小牌做的精致,用包糕点的红绳穿上正好可以戴在手腕上,尤其受那些小姑娘青睐。 而且赵记糕点价格贵,现下正好在县城里流行,听说县太爷家的小姐夫人都喜欢去赵家购买,那能吃得上糕点的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家里条件好,能和县太爷吃同款。 这样一来就有更多人喜欢佩戴了,甚至某些有钱人家小姐,在比谁能先用手里的小牌做成风铃呢! 赵之晖当然不会拒绝,多给了那客人一根红绳和月牙小牌。 做这个小牌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效果,那岂不是可以做更多样式的,光是月牙的不会看腻吧。 一会儿就要回家,辛月便没有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放下便从后院出来了。 正好听到赵之晖说起这个话题:“可以呀,我觉得可以做些小花,小鸟,肯定会有人喜欢。” 于清在那边柜台刚算完账,也凑了过来:“还可以做小猫小狗的,我喜欢小动物。” “二少爷,其实吃糕点的男人蛮多的,我建议做些狼头,老虎头样式的,肯定有人喜欢。” 花影开始是叫赵之晖老爷,被赵父赵母听到后让他改了,叫哥就行了,但花嬷嬷坚持礼不可废,所以家里下人都开始叫赵之晖兄弟少爷,赵父赵母为老爷夫人。 赵之晖点点头,把几人说的都记下了,准备抽个时间研究一些图样。 “对了花影,花嬷嬷的病怎么样了,要不要再买些药回去。” 花影感激的拒绝:“不用了,奶奶说已经快要大好了,在村里黄大夫家拿些药就行。” 他这么说,赵之晖便没有坚持,几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等赵安义把牛车赶来就回家。 没想到赵安义却是跑过来的,没有赶车。 “快…快和我走,小婶……发作了!” 赵之晖一惊,把东西放下交代花影待在铺子里,便往小婶的院子跑去。 辛月:“产婆呢,产婆过去了吗?” 这个时代生孩子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怀孕期间也很危险,所以早先赵永英便在家守着崔丽曼不出门了。 前段时间铺子开业都是晚间才去赵之晖家里庆祝了一番,连夜赶了回去。 崔丽曼至今怀孕九个多月,隔两天赵永英就会请大夫把脉,但他记得昨天才请了脉,说是要过十天左右才生,定好的产婆便没有过来,约好了后天再来! 怎么会突然发作呢!? 来不多想,几人赶到的时候崔丽曼已经进了专门腾出来的产房,赵永英脸色发白的守在门外。 赵之晖走上前去:“小叔,产婆来了吗?” 赵永英恍惚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了……之前定好的产婆去了其他家接生,临时找了另外一个。” 他皱皱眉,难怪小叔这么担忧,之前定好的是县城最好的产婆,临时找的来不及打听,也不知道底细。 不过他还是安慰道:“小婶身体一向康健,没事的。” 赵安义在一旁叹气:“都怪我,不该给小婶带山楂糕。” 孕晚期不宜多食山楂,但崔丽曼自从怀孕后就格外爱吃酸的,赵安义看她那般馋山楂糕,就拿了一些给赵永英,想着有他看着不会有事。 哪晓得今天赵永英就出门了一小会儿,崔丽曼偷偷进屋吃了好大一块,等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身下见了红,崔丽曼发作了。 于清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现在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之后好好赔罪吧。走吧,月月,我们先去烧水。” 辛月对生产没有经验,此前刘燕生小儿子辛乐的时候连房子都不准她靠近,说她晦气,所以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于家是有二胎的,于宏出生的时候于清已经记事,现下要先多烧些水,一会儿要用到。 赵之晖:“大哥,你回去把娘请来吧!” 他们几人毕竟都没生过孩子,还是请一个有经验的人在才行。 “娘在这儿,小叔也安心一些。” “好,我现在就去。” 赵安义刚出门,房里便传出一声崔丽曼的惨叫,赵永英愈发紧张了,脚步一动便想闯进屋里。 赵之晖赶忙拦住,好险赵永英停住了脚,要是强闯的话他不一定拉的住。 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没一会儿于清端着一盆清水进去了,辛月还继续在灶房烧水。 清澈的水一盆盆往里端,血红的水一盆盆的端出来,赵永英脸色难看,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可能是心情太过紧绷,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第一次遇见崔丽曼的情景。 那晚他为了追一头小鹿,不小心跑进了深山中,就在一个石头后面,发现了脚踝受伤的崔丽曼。 她衣裙被枯枝划破,泪眼朦胧,透过月光,身上的白裙衣袂飘飘,他以为自己发现了独居山林的仙女。 后来才知道那时崔丽曼父亲刚刚去世,她是参加完葬礼后赌气进山,什么也没带,在深山中迷路了两天,要是没遇见赵永英,她可能再也走不出山林。 “你能背我下山吗?……我叫崔丽曼。” “阿英,你想娶我吗?” “我喜欢孩子,多生几个好不好?” “阿英,我想要吃山楂糕嘛,再吃一小口!” “啊!阿英,我好痛!” “不痛不痛,我来了,曼曼,等等我!”赵永英再也忍不住,又想往里冲,赵之晖拉都拉不住。 “小叔,别冲动,你现在进去才是害了小婶,你难道想要小婶出事吗!” 古代没有很好的抑菌措施,赵永英此前为了尽快把产婆带来,是跑着过去的,身上遍布尘土,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病菌源。 赵永年和刘桂芳满头大汗从院门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个场景,赵永年上前一拳打在赵永英脸上。 刘桂芳看得直摇头,要她说小弟什么都好,就是一遇见曼曼的事就容易冲动,还好他们赶上了。 她穿着出门前专门带的干净衣裳,赶忙进了屋。 赵永年:“阿弟,别冲动,你忘了之前大夫说的吗,曼曼胎位是正的,不会有危险,现在刚过两个时辰,你一定要冷静!” 赵之晖和赵安义也在旁边附和:“小叔,你现在冲进去才是耽误大事啊!” 赵永英没说话,又走到门前站立着,只是没再往里冲。 见这情形,赵之晖有些感触,虽然他和辛月现下进展良好,但果然还是很羡慕这样的感情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院中的平静:“哇哇哇……” 没一会儿产婆抱了一个襁褓出来,满脸笑容:“恭喜赵老爷,喜得贵子,看这脸蛋福气满满啊!” 生了儿子得的喜钱都要多些,产婆当然高兴。 没想到赵永英没接,越过产婆便要往里冲,被后出来的刘桂芳拦住了:“屋里腌臜,现在不能进。” 然后又把门关上了,产婆站在旁边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儿子都不关心的人,难道这孩子…… 赵之晖看着产婆的脸色,连忙拿出二两银子,递给产婆,感谢她的帮忙,又从她怀里接过了小堂弟。 产婆刹时高兴的脸上褶子都笑深了些:“哎哟,赵童生客气了,有什么谢的,都是我这老婆子该做的。” 这下她不再怀疑,要如果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喜钱哪能给这么多呀! 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进了产房帮忙去了。 “小叔,你看小堂弟,和小婶长得真像。” 赵永英这才接过孩子:“是挺像的,眼睛和嘴巴都像曼曼!” 赵之晖:“……” 刚出生皱皱巴巴的婴儿哪看得出来啊,他就是想转移小叔的注意力,没想到当真了。 赵永年也凑了过去,不知道几年才能抱到自己的小孙孙哟。这么想着还看了赵之晖一眼。 赵之晖表示没办法,最近几年不用考虑了,他不想辛月生产的时候,自己还在学堂,而且辛月年纪还小,对她身体也不好。 等小院里的事都忙完,已经是深夜。 赵家人决定先住下,等明天一早再赶回去,现在家里有人帮忙了,做糕点也不用亲自动手,简单的糕点余厨娘和曹小莲都会做。 至于花影,赵之晖过去把他带了过来,铺子那边虽然有床榻,但还没有铺盖被褥,暂时睡不了。 晚上辛月躺在床上还有些心有余悸,这是她第一次亲历妇人的生产,那一盆接一盆的血水着实有些吓人。 赵永英家偏房床不够大,赵之晖睡在一旁的小塌上,看辛月翻来覆去睡不着,猜到她是被吓到了。 “怎么了,害怕了?” 辛月睁开眼:“没有,我只是有些担心……小婶身体那么好,今天都这么凶险,以后……” 虽然是夫妻,但到底没有行房,说起这个话题还是有些害臊。 后面未尽的话赵之晖明白,辛月因为长时间的劳作和忍饥挨饿,身体亏空得厉害,经过这半年修养也只在脸上养出些肉,连手腕都还是异常纤细。 不过他有信心,自己的媳妇儿难道自己还养不好? “那以后你就要听话了,让你吃什么就吃什么,可别再舍不得了!” “改天我去药铺抓些补药回来吧,顺便给爹和娘也拿些,他们现在看着康健,日后年纪再大一点就补不回来了。” “嗯” 又简单聊了几句,过了好一阵儿,赵之晖已经睡熟了。 辛月睁着眼,声音很轻的呢喃:“生孩子这么辛苦,那为什么还是有人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第22章 不速之客 未到卯时赵家人陆续都醒了,其余几人坐上了牛车,回村准备糕点。 昨晚赵之晖回铺子去接花影的时候已经在门口挂上了会延迟开门的告示,所以不用担心来不及做。 刘桂芳要继续留在县城,照顾崔丽曼出月子,崔丽曼母亲早逝,父亲也去世好几年了,娘家那边除了在镖局的二叔没有其他亲人。 崔二叔是娶了亲的,也是县城里的女子,但是崔二婶很不喜欢崔丽曼,历来和她不亲近,也不来这边走动,所以只有刘桂芳帮忙操持。 没想到崔丽曼要出月子的时候,出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这天赵之晖下工后,按刘桂芳的交代,从肉市提了上好两条猪脚,送去小叔家,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些陌生的声音。 他本来以为是村里交好的人家,来看小堂弟,进了院子才发现是生面孔。 两名女子一坐一站,坐着的看着年纪大些,头戴簪花,身着环佩,打扮瞧着很是富贵,正在和刘桂芳交谈。 年轻女子打扮稍显朴素,脸蛋清秀,看赵之晖进来,表情变得有些害羞。 “她大嫂,说起来曼曼母亲不在了,我们两家就可以算是亲家,你看这小事,可是你抬抬手就能帮忙的。” 刘桂芳很为难:“不是我不想帮,铺子里人手已经够了。” 那妇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招的人,能有嫡亲的亲戚信得过吗?趁早赶走得了!” 她不知道花影是买的下人,就算在县城里买下人的人家也不多,她家都只是雇佣了一个粗使婆子,更别说村里出来的赵家了,所以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听到这儿赵之晖有些明白了,这妇人怕不是想往他们家铺子里塞自家的亲戚吧! “娘,猪脚买回来了。这位是?” 刘桂芳看他进来,上前接过猪脚:“这位是曼曼的二婶,边上的是崔二婶的表妹。” 赵之晖记得以前刘桂芳给他们提过几句,自从小婶的父亲去世后,这位崔二婶就再没来过这间院子,现在突然过来,也不先说恭喜,肯定不只是招工这么简单。 他不动声色,还是打了个招呼:“崔二婶安好。” 崔二婶看着赵之晖仪表堂堂的样子格外高兴:“哎哟,这就是二郎吧,果然是少年英才呀!学问怎么样啊,今年准备下场吗?” “谢崔二婶关心,已经决定了今年会下场。” 说着又夸了几句,说赵之晖文采好,有本事等等恭维的话,赵之晖面色淡淡的,不接她的话茬,没办法崔二婶只能把话说明了。 “你看,这不巧了吗,二郎又要准备科考,又要操心铺子肯定忙不过来,我这表妹蕙质兰心,正好可以帮忙操持!” “来来来,小慧快过来,见见你之晖哥哥。” 年轻女子羞羞答答的走近赵之晖,行了个礼:“见过之晖哥!” 赵之晖敷衍的点点头,多少明白崔二婶今天过来的意思了。 刘桂芳见此脸色难看,隔开了两人,面上还维持着亲戚的体面。 “不用多礼,时间不早了,曼曼身子骨弱,我得快些去准备晚饭了,她二婶来的时候也没说,你看这家里没什么准备,抱歉抱歉,下次啊一定给你赔罪!” 这话语听着是客气,却直接略过了刚刚崔二婶说帮忙操持的话。 早先她话里话外的,刘桂芳还真以为是想把自家亲戚介绍来做工,没想到一见二郎眼珠子都亮了,这哪是介绍做工啊,怕是打的介绍小妾的心思! 崔丽曼嫁过来这么些年了,崔二婶只在最开始嫁娶的时候碍着亲戚脸面去村里吃过一顿席,那会儿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眼中的嫌弃。 这么些年从不来往,崔丽曼生产后刘桂芳不是没给她传过信,她只回了一个崔二叔走镖不在家,到头来根本没见人影。 如今恐怕是在哪里打听到县里的赵记铺子是他们家的,这朝便眼巴巴的过来了,日前看不起赵之晖,觉得读书费钱,只考了个童生功名没有出息,今日却百般夸赞,是个人心里头都不舒服。 崔二婶一听这赶客的话,脸色稍显阴沉。 她也是前日才知道县城新开的赵记甜品铺是赵永英大哥家的,这可让她好一阵惊愕。 此前她从未看得起赵永英家,更觉得崔丽曼没出息,哼!一个村里的猎户,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一家子都是乡下人,到头来还不是要靠她们家的镖局过活。 她娘就是村里的,小的时候和娘回过村,每次看见那些亲戚衣衫褴褛,又讨好卖乖的嘴脸都让她得意洋洋,飘飘然的感觉自己家像是县城中的大户。 但其实他父亲也不过是在县里做工,连房子都是借钱买的。 千方百计嫁给崔二叔就是为了维持这种体面,她可不想过穷日子。 崔二叔说起来名头大,是镖局一把手,实际拿回家的银钱并不多,毕竟平昌是个小县城,每次出门几个月能拿回了十几两已经是顶了天了,有时候镖局要是有什么伤亡都是家里掏钱赔的。 所以她也不敢过的太过奢靡,像赵记甜品铺那么贵价的店铺她是从不敢去的。 听说赵记一个的糕点就得要几十文,崔二婶粗粗一算,简直瞠目结舌。 她知道她和崔丽曼关系不好,现在讨好也没用了,还不如在娘家找一个乖巧听话的,把她介绍进赵家,按赵家现在的进项,日后好处能少得了她吗? 而且听说赵之晖娶的娘子嫁过来这么久了肚子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还不是天助她也! 就算赵之晖看不上,不还有一个赵安义,她就不信时日长了,男人还不是勾勾手就上钩。 崔二婶赶忙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大嫂别忙活了,让我这表妹露一手吧,她的手艺可是一绝,正好让二郎尝尝合不合口味!” 刘桂芳捏紧了手心,这毕竟是曼曼的亲二婶,阿弟还在镖局做事,她不好撕破脸面。 赵之晖见此打算开口拒绝,没想到崔丽曼头戴布巾,从房里冲了出来。 “多谢二婶,不用了,带着表妹快些回去吧,这时候不早了,小心错过回村的牛车!” 看得出她在极力压制怒火,说话声音僵硬,赵永英抱着襁褓走到她旁边。 崔二婶一看见崔丽曼,阴沉的脸色再也掩饰不住了:“这就不劳丽曼操心了,我自然有安排,刚生了孩子还是不要吹风的好,小心老了得偏头痛!” “你打的什么心思这里谁不知道,贪慕虚荣,要不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院子我都不会让你进!” 赵永英握住崔丽曼的手,不想让她太过动气。 崔二婶一拍桌子怒气勃勃的站起身:“说谁呢你,还有没有点儿小辈的样子!也不知道老崔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不知道关心自家二叔就算了,还敢顶撞长辈了!” 她可不怕,赵永英两口子今后要是还想在镖局做事,就得赶紧给他赔礼道歉! 刘桂芳不悦,见崔丽曼还想说话,赶忙让赵永英拉着人回去了,又让赵之晖离开,去了灶房。 小辈对上长辈,天然处在劣势,不管说什么,传出去名声总会受影响,这只能让她来说。 “她二婶呀,我们现下确实不招工,家里人手已经够了,不打算再添人!” “大嫂,我这……” 刘桂芳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一冷,:“不管是什么人,都不打算再添,大家都是亲戚,我相信你也明白,脸面撕破了对大家伙都不好!” 崔二婶被戳破心思脸面无光,直接拂袖离开了,她那表妹看人走了,也赶紧跟着出去。 赵之晖这才从灶房出来,刘桂芳叹息:“唉,这家里刚刚起来没多久,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 不好的时候人人都避着,她还记得此前二郎病重,想借几两银子都难,最后还是村长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硬借了她几两。 “娘真威武,反正我是绝不会纳妾的。” 刘桂芳白了他一眼:“你想纳也不行,月月那么好的姑娘,你要是敢辜负她,我就让你爹打断你的腿!” 说完就进了房里,去看崔丽曼的情况了,虽然已经快出月子了,但还是得避免动气才行。 果然一进去就见崔丽曼在抹眼泪,虽说她性格泼辣,但亲近之人的捅的刀子总是格外的疼! 她爹还在的时候,二叔原是在她爹手底下做事,那时崔二婶不敢给她脸色看,总是讨好着她,自家儿子没有的东西,都要送来给崔丽曼。 自小没了娘亲的崔丽曼,是把崔二婶当娘孝敬的,她本以为二婶也是真心疼爱她的,没想到她爹刚刚下葬,二婶就催着二叔要把她赶走! 要不是这样,葬礼那天她也不会赌气进山,可是二叔…… 刘桂芳和赵永军看她流泪不止,赶忙上前安抚,又抱来儿子逗乐,好一阵儿才安抚好。 房里的事赵之晖不知道,毕竟是小辈不好跟进屋。 他晚间回到家里,还把这事当笑话讲了出来。 于清调笑:“二弟现在行情越来越好了,这都介绍上门了,哈哈,月月你可得看牢他啊!” 赵安义:“就是就是,听说读书人大都不老实,风花雪月的,弟妹可得小心咯。” 赵之晖没好气的说:“大哥,崔二婶可没明说是给我介绍,说不定是你呀,你天天送货的,见的人可比我多多了!” 辛月刚听说时还是有些膈应的,但赵之晖的态度给了她信心,笑看他们拌嘴,跟着赵之晖附和:“大嫂我觉得有道理,你也得看紧点儿。” “哎呦,小清你打我干嘛!” 于清觉得赵之晖说的有些道理,收回了敲脑袋的手:“哼!先让你长长教训。” 赵安义无辜受牵连,也不敢再拿这件事调笑赵之晖了。 虽然家里的喜气被崔二婶作没了一些,但是出月子的时候赵永英还是回村大摆了一番宴席,并且定好了孩子的姓名。 大名叫赵含祺,小名叫圆圆,小孩小脸看着白白胖胖,溜溜圆,也是取团团圆圆的意思。 满月宴过后,崔丽曼出月子了,不想再住县城,看见那关了她一个月的房间就头疼。 决定回村里住一段时间,正好赵家修的房子够大,家里现在有下人伺候,洗衣做饭不用自己动手。 后来又开始跟着辛月与花嬷嬷学绣花。 “花嬷嬷,你看是不是这样走线?” 花嬷嬷在一旁抱着圆圆,她似乎格外会带孩子,圆圆也喜欢她,在她手里总是乖乖的。 这些时日她的病也好了,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些,再加上赵家没有苛待下人的习惯,主家吃什么她们就吃什么,都是同一锅出来的,营养跟上了,看着都年轻了不少。 辛月把手里的花绷子递给她看。 “对,就是这样的,崔夫人走错了,从这里扎针,这边穿过来。” 崔丽曼一听说到自己了,手忙脚乱的就想调整,没想到线越缝越乱,泄气了。 “唉,绣花怎么比功夫还难学啊!小月儿怎么就学的这么好哇!” 辛月腼腆一笑:“小婶要有耐心些,绣花的时候不可急促。” “算了算了,我看我是学不会了。”本来还打算给儿子绣些小衣服的,现下看来自己还真不是这块料。 崔丽曼凑到花嬷嬷那边逗了会儿小圆圆。 “说起来,小月儿,你和二郎什么时候要孩子呀?” 这会儿家里只有她们三人,辛月因为下雨受了寒气,早上起来有些发热,便没去铺子里。 刘桂芳和赵永年闲不住,一个去了别家串门,一个去了地里忙活。 其他几人都各自出门了,所以说些体己话也不会有人听见。 辛月停下手里的活,红着一张脸,颇有些羞恼:“二婶……说这个干什么呀!” “我不是看你喜欢孩子嘛,你看你手里还给圆圆做着小肚兜呢!” “哎呀!不和你说了。” 拿上花绷子,辛月就回了房间,还能听到身后传来崔丽曼爽朗的笑声。 关上门,辛月脸上的红晕慢慢消退。 想到赵之晖从没表现出要和她圆房的意思,不免又对自己有些不自信了。 她摇摇头,暗示自己不要多想。。 晚间躺在床上,辛月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今天的话影响到,看赵之晖褪下外衣,她突然有些忐忑。 这几天都在下雨,现下安静后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更加清晰。 辛月躺在床上有些紧张,怕自己的心跳声会被旁边的人听见。 赵之晖上床后,有些奇怪今天辛月的状态:“怎么了,头还疼吗?” 辛月摇摇头,他凑近想摸摸她的额头,却没想辛月看他靠近,直接闭上了眼。 赵之晖尴尬的收回手,清咳一声:“你想……”我抱着你睡吗?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却直接被辛月打断了。 “二郎,要……要和我圆房吗?” 赵之晖:“……!” 最开始他觉得辛月太过害羞,内向,希望她能开朗一些,让自己过得开心,但后面熟悉后又觉得辛月有时太过大胆,常常能想到常人所不能想的地方,比如上次买下人,比如这次的直言不讳。 辛月还闭着眼,赵之晖却一直没有回答,让她脸上的红晕慢慢变白,眼眶开始泛红。 她不是孟浪之人,但是成亲这么久了,两人最亲密的也不过是偶尔的拥抱牵手,赵之晖从未更进一步。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睁开眼,却见赵之晖好整以暇的撑在一旁,笑看着她。 “今天怎么有胆子说这个了,前段时间不是还被吓的不行吗?” 辛月羞恼的往被子里缩了缩,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当时是吓人,但是小圆圆太可爱了嘛,又乖巧又听话。 赵之晖见辛月都快哭了,也不想再逗人:“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用在意其他人的说法。” “你现在还小,本来身体就没恢复好,要是我去科考了,天高路远的你觉得我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吗?孩子我们日后也会有的!” 赵之晖看那一小坨被子动了动,知道她明白了,便不再多说。 伸手连着被子捞过辛月,抱在怀里,辛月靠着赵之晖安心的睡了。 第23章 小人之心 一晃眼又过了三个月,赵永英和崔丽曼不打算再回镖局了。 上次闹的有点僵,崔二婶回去后越想越气不过,竟然和街坊四邻造谣,说赵记铺子东西有问题,吃了要短寿,这话说出去就算是假的,也会有人忌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几天赵家铺子确实受了一些影响。 后来还是一个和崔丽曼关系好的朋友告诉她的,为着这事儿崔丽曼不再忍让,直接打上门去,把崔二婶的想攀附赵家,却未成的心思当众戳破,这才没有继续影响赵记的生意。 但是这样一来赵永英两口子没办法再回去镖局了。 那会儿两人便开始寻摸其他活计,最后是赵之晖给他出了个主意。 家里既然做了糕点生意,有现成的配方,那赵永英也可以开个铺子。 平昌县太小了,有三家糕点铺子勉强算是饱和,但是完全可以去隔壁县城开呀,就算现下买不了铺面,也可以租一个铺面做。 赵记的糕点既然在平昌县卖的动,说明是很合这里人的口味的,那在隔壁县城生意肯定也不会差,甚至还可以根据那边的特产,调配新的味道。 赵永英听得很心动,当即决定去平昌县隔壁的梁西县看看,他走镖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朋友。 正好其中一个交好的朋友是梁西县人,他去的时候带足了银钱,如果有合适的铺面打算先租下来。 刘桂芳和赵永年本来想额外给他些银两,就当是借的,但赵永英没有收,毕竟这是自己家要做的生意,二郎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出了方子,现在自己手里的钱还够用,就不能让大哥再出银钱。 亲兄弟明算账,就连出方子赵永英也和赵之晖签订了契约,按约定五五分成。 对此赵家其他人是没有意见的,毕竟这些方子都是赵之晖自己琢磨出来的,给的又是本就亲近的小叔。 “去找黄掌柜说清楚后,记得去醉香楼后面那条街的卤肉店买点卤肉回来。听大嫂说昨天好几个客人都在谈论那家店,味道特别好。” 辛月边给赵之晖梳头边交代。 穿过来这么久了,赵之晖梳头技术还是不行,每次他自己梳的头发不到半天就会披散下来。 “好,月月你还有想吃什么的,要不要再买一串糖葫芦?” 今天赵之晖要去找黄掌柜说辞工的事情,毕竟再过两个月就是院试,他得专心在家准备科考。 其实赵之晖早就可以辞工了,家里现在不缺钱,但是考虑到之前蓝家的帮助,算账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就一直干到了现在。 辛月摇摇头,此前赵之晖就爱经常给她带糖葫芦或者蜜饯干果,但上次买的蜜饯还有好些没吃完,无需再买。 说到这个辛月倒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小圆圆手脚现在愈发有力,爱乱抓东西,前些日子调皮,把家里的小茶壶打碎了,本来娘说要买新的,但这些日子忙活地里的事去了,就没顾得上。” 现在家里用的是之前老房子那边的土瓷茶壶,不说好不好看,主要是这个旧的用了太久了,好些茶渍都洗不掉,体积又大,天气热了后,刘桂芳爱泡些薄荷叶来清热,总归是不太方便。 赵之晖点点头记下了,正巧赵安义也招呼众人上牛车准备出发。 到了云安路路口,赵之晖便下了牛车,步行前往醉香楼上工。 — 王辉觉得最近醉香楼里的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他。 自从那天赵之晖来送过糕点后,每天王辉都觉得有人议论他,觉得他穷酸,平日里除了必要没人和王辉闲聊! 这些见利忘义的小人,哼!他就知道,那赵之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居然用糕点买通酒楼里的人,借此来孤立他! 就像之前贿赂黄掌柜那样! 要说王辉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赵之晖的——从赵之晖进酒楼开始。 醉香楼是县城里最大的酒楼,招的账房都是有秀才功名的,每次招工信息刚贴出来就有好几人共同竞争 。 且每个账房都需先试用一个月,这一个月月银只有五两,通过后才能留下,月银增长为六两。 赵之晖进酒楼之前,王辉就偶然听见黄掌柜和另外一个账房交代赵之晖的工钱——这个账房跟着黄掌柜最久,可以说是酒楼二把手,也负责给伙计们发工钱。 刚进酒楼便是六两月银,后来还给赵之晖安排在一楼,只要有什么大人物,一进楼就能看到,他就得在二楼角落,谁能注意到! 自己辛辛苦苦过五关斩六将才得到的进入酒楼的机会,怎么不见黄掌柜给他这么安排!分明就是收受了贿赂! 等赵之晖进酒楼他又发现这人更是只有童生功名,连秀才都不是,这样的小人怎么配和自己同在一起做工! 而且据他新认识的好友刘兄所说,赵之晖家里根本不缺钱,无需出来做工,之所以来醉香楼不过是想结识县太爷。 因为赵之晖觉得县学教学的举人水平不够,主动退学了,希望县太爷推荐他去府学! 就像他有目的的结识蓝家大少爷一样,赵之晖根本就是一个狗苟蝇营的无耻之徒! 县学他想去都去不了,赵之晖以童生功名破例进入县学,居然还犹不知足,实在可恶! 赵之晖刚进酒楼,就被王辉王账房狠狠的瞪了一眼,满脸莫名其妙。 最近王辉不知道怎么回事,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除了黄掌柜,不管是谁说不了几句话就得被他怼上两句,所以也没谁愿意和他多说! 要是让赵之晖知道他其他想法肯定得嘲讽他一通,安排他在一楼完全是因为一楼的客人多,他算账算的快,怎么没见他刚来的时候也是去的客人少的二楼呢? 不过赵之晖不知道,只是有些奇怪,好似这段日子王辉对他的态度总是这么莫名其妙。 “赵账房你才注意到啊!” 赵之晖找了相熟的小二打听一二,没想到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惊讶。 “怎么说,我平常不怎么上去二楼,所以没注意。” 那小二看这会儿没客人,便也凑过去和赵之晖闲聊起来。 “自从那天你和王账房吵过一架后,他就这样了,我们私下里都觉得他是没说过你,自觉丢了面子。” “……他气性不会这么大吧?”其实赵之晖想说心胸狭隘,不过想到王辉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这么背后说人对他自己的名声也不太好。 “嗐,这谁知道呢,不过最近我看王账房气应该消了不少,前段时间不仅买了牛车,还经常去迎春苑呢!恐怕是在哪里发了财。” 迎春苑……不用多问,只看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前世的影视剧里的青楼也很喜欢用这个名字。 “他经常去?看他的最近的穿着的确是好了很多。” “可不是,我回家要经过那地方,经常看到他下工后和其他书生相约进去。” 这个时代书生逛青楼是合法的,科考艰难,有些人觉得这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所以同窗之间相约逛青楼的不要太多。 但这地方所需银钱不少,普通人连门都进不去,以醉香楼账房的月银来算,偶尔逛逛倒是合理,但是经常去……这就…… 不过赵之晖没有多想,毕竟是无关之人,只当对方是发了财吧,反正自己马上就要辞工了。 原本想等黄掌柜来酒楼的时候商量这件事,还没等到人,先等来了蓝少洋。 急急忙忙把他拉去三楼的包厢,蓝少洋这才开口。 “之晖,我问到了,可恶!” 赵之晖看他脸色不好,想着可能是之前的事有了结果,果然下一句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刘仁辉那个狗屎,他居然躲在寺庙的厢房里,偷看了小妹的身子,威胁她嫁给他!” 蓝少洋声音压的很低,满含怒火,但赵之晖还是听清了,他大惊失色。 这……大庆朝虽然相对前朝来说对女子还算宽容,但是被人看了身子这种事还是十分有损女子名誉的。 特别是待字闺中的女子! 他眉头紧皱,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刘仁辉抓住了什么把柄?” 只是这样的话刘仁辉不可能威胁得到任小姐下嫁,毕竟无凭无据的,刘仁辉说出去信的人也不会太多。 蓝少洋握紧拳头狠狠砸在了木桌上! “他!他看到了小妹左肩的胎记,威胁她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就会宣扬得满县城的人全都知道,到时候……到时候……”小妹只能去死! 满腔的怒火煎熬着蓝少洋,他现在恨不得把刘仁辉大卸八块! 这几个月,借口要劝小妹,他最开始只是写信交流,到后来可以出入任家花园,小妹也越来越信任他,这才会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他! 想到小妹说这件事时的胆颤心惊,惶恐不安的样子,越来越清瘦,单薄的身体,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简直想立马冲到刘家去! 看着蓝少洋怒不可遏的神情,赵之晖赶忙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现在不能失了分寸。” 这件事如果是旁的人看到了,什么都好说,一般人在平昌县还没那个能力跟任家叫板,偏偏看到的是刘仁辉,他是有功名的,光这一点任家就不好动他。 “任小姐那天为什么会去寺庙?怎么那么巧刘仁辉刚好就在厢房里?” 听见这话,蓝少洋表情一僵,得知原委太过生气了,这事他还从未细想过。 “那天她是和李家小姐一起去的,因为任二哥出门做生意久未归家,去寺庙是专门为他祈福。” 这么一说蓝少洋也觉得有些不对。 “本来天气不好,眼看着像要下雨,小妹原是不想去的,是李小姐连连劝说她才起了心思。” 赵之晖:“这样说来李家小姐有很大的嫌疑。” “有道理,正巧到了寺庙下了雨大家伙都被淋湿了,小妹只好去厢房换上备用衣裳,正好刘仁辉就在厢房里,这太过巧合了!” 蓝少洋没接触过李家人,因为李家在县城里只能算中等,够不上蓝家和任家的阶层,要不是小时候偶然和小妹相识,成为好友,任家这么些年不会对李家多加关照。 赵之晖若有所思,这还不够,李小姐怎么能确保任小姐一定会去刘仁辉躲藏的那间厢房呢? “这事你告诉任家人了吗?” “还没有,兹事体大,我也刚知道不久,先来和你商量。而且任叔一向对小妹家教甚严,虽然心里很爱小妹,但他不会表达,说话严词厉色,所以小妹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事要是发生在那些高门大户家里,首先肯定是要解决掉刘仁辉,解决不了就会解决女方当事人,威胁自裁也好,出家为尼也罢,不可能下嫁或者让这事流传出去。 所以那些穷书生意淫出来的勾引大家小姐,私相授受,从此走向人生巅峰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世家眼中名声有时候比人命更加重要。 不过还好平昌县是一个小城,任家也算不上世家。 赵之晖思虑良久这才开口:“你先把这件事告诉任老爷,其他人谁也别说。刘仁辉百般算计不过就是为了名利,任家没人考取功名所以不可能为名,只能是为利,出些钱就能摆平的事对任老爷来说不算什么。” 蓝少洋有些犹豫,如果那奸佞小人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示意蓝少洋附耳过来,赵之晖才继续说:“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也有刘仁辉的把柄!” “我们哪有……你是说那个刘大头!” 看他明白了,赵之晖点点头,其实这些事给蓝少洋时间他也会想出解决办法,但关心则乱,一时间没想到是人之常情。 蓝少洋一拍手:“对呀,他刘仁辉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刘大头此前一直帮他做事,现在废了又被毫不留情的抛弃,如果能说服他作证,刘仁辉就完了!” 赵之晖却没抱太大希望,刘大头毕竟是刘家村人,任家不一定能说服他。 他又说起另一件事:“说服不了也没关系,还有那李家小姐,你可以好好查查,如果真有她的参与,正好给她和刘仁辉牵牵线,李家家底也不薄!” 至于其中还有没有其他人,相信任老爷会查出来的。 商量好后蓝少洋就离开了,赵之晖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这一世刘仁辉没了黄家的支持,还能不能如愿考上举人呢! 要是李家愿意倾家荡产帮他,说不定也能把人供出来,那就得李家人心甘情愿了。 第24章 发现 任家的事情有任老爷和蓝少洋去查,赵之晖不用操心。 等黄掌柜来酒楼后,很快便和他商量好了辞工的时间,其实黄掌柜之前也预料到赵之晖会走,所以提前物色了新的账房。 毕竟人家还要科考,就算他不想放人也没有办法,赵家现在不缺钱,赵之晖是不可能一辈子留下醉香楼当账房先生的,若是一直不放说不定还会结仇。 而且这事儿赵之晖早先就和蓝少洋说好了,他回家也给蓝老爷提过。 黄权现在只有一个要求,等新招的账房到了后,让赵之晖最后带他半个月,最好多教教他。 赵之晖来醉香楼将近一年时间,这一年是酒楼账本最清楚明了的时候,此前每次盘账黄权自己每每都算得头昏脑涨的,现在每半年一次的盘账算得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 他走了,后面新来的账房就算比不上,也得要让赵之晖帮他开开窍。 赵之晖同意了,就算是前世离职也有一个工作交接的时间,这个是正常的,何况这些时日黄掌柜很照顾他。 现在赵之晖要走的消息还没有在酒楼传开,所以这两天他还是正常在上工。 等新招的账房到了后,赵之晖就开始带人,最开始那账房还有些不服,毕竟自己的功名可是比赵之晖高的。 但没到三天,对赵之晖已经彻底的拜服了。 “赵兄,你的算学竟然学得这般好,我每次一看那些算学题目就头疼。” 科举也是要考算学的,但是描述得十分晦涩难懂,所以一般书生都不太擅长算学,如果科考时遇到算学的题目较多,落榜都有可能。 此前都是四书五经和诗赋策论占比较多,算学占比较少。 “唉!赵兄有所不知,我有一同窗有幸去得府城学堂,学堂先生说今上有意推崇算学,今年院试算学题目可能会有增加。” 院试排名靠前才有资格进入府学和县学,如果名次不到,也可以自己出钱,在府城寻摸其他学堂,至于学堂的好坏就见仁见智了。 赵之晖:“杨兄这消息可靠吗?县城里倒是还没有听说。” 那账房很笃定,他也是考过几次科举的人了,因为觉得年纪大了,学问不行,就算后面再考上榜几率也不大,所以才决定出来做工,等有了本钱,还能开一个自己的学堂。 他那同窗年纪比他小,学问也更好,考上的几率要大些,这才会花大价钱去府城学堂。 说是同窗其实只是在一起考过科举,在这个时代只要是同场考试的学子,都可称为同窗。 “我们平昌县毕竟太过偏远了,每次得到的消息都要慢人一步,有机会赵兄可以多去府城看看。” “多谢杨兄告知。” 虽然那杨账房说的很肯定,但赵之晖不打算在这两个月里花太多时间研究算学。 算学本就是他的强项,只要保持住就行,他的短板在于诗赋,再怎么说他也不是地道的古代人,所以这方面灵气稍有不足。 偶尔灵光一闪才会做出好诗文,但考场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他得确保自己脑子里有东西,就算做得不好,也不能太差。 不知不觉,赵之晖已经带了新来的杨账房五、六天了,这些天他一直带着人在一楼,有客人来结账的话会让他在旁边旁观。 然后给他说怎么算会更加容易,更加便捷,可以说教了他一种新的算法。 杨账房很感激,因为这种算法不只在算账方面速度快,解答其他算学题目也更加准确。 这天杨账房要开始实操,赵之晖把他带去了二楼,二楼是厢房,价格更贵,相比一楼来说客人会少一些。 赵之晖带着人上去,他知道王辉对自己有些意见,但这是黄掌柜吩咐的,本来以为王辉不会拒绝,没想到他的反应出奇的大。 “我说了,二楼是我负责的,你要教人就在一楼教啊,凭什么要上二楼来!” 赵之晖脸色冷了下来,既然别人想撕破脸皮,他也不用给人再留什么脸面。 “我也说了,这是黄掌柜的吩咐!你有什么不满直接去找黄掌柜!” 说完带着人直接走进了账台里,拿出二楼的账本,假装没看见王辉被挤出去,在一旁跳脚的样子。 杨账房来了这好几天,也是接触过王辉的,大概知道一些两人间的嫌隙,今天的事在他看来是王辉无礼在先,便跟着赵之晖,自顾自的干自己的事情,不再理会他。 王辉见两人一副霸道蛮横的模样,很想冲进去和赵之晖打一架,但是看着赵之晖因为注重锻炼越来越强壮高挑的身材,只能咽下这口气! “可恶,以多欺少,这次便不和你计较,下次我绝不会放过你!” 丢下一句狠话,王辉便下楼了,走到楼梯口,隐晦的望了一眼柜台,眼中藏着心虚和担忧。 赵之晖看着王辉的背影,若有所思。 — 等下了工,赵之晖没有直接去铺子,而是往学府路那边走去。 此前在书肆定的邸报和游记到了,约好了今天去取。 邸报是古代传达朝政消息,皇帝谕旨、官员任免赏罚的公告,相当于古代的新闻报纸。 会由中央内阁传达到各个地方驿站,然后再由各地方官员抄录传递,也有商人可以交些钱抄录售卖。 可以说是小地区学子了解中央信息最便利的手段,当然受交通不便的影响,时效不保。 他慢慢悠悠往学府路那边走,想着要不要给辛月带一本诗词回去,教了辛月这么久了,她最近对描写风景的诗词非常感兴趣,时常让他读诗给她听。 正想着呢,没想到在一家小酒楼门口看到了熟人。 这一家酒楼虽说比不上醉香楼,但也是县城里排得上号的,一般村里人家不会舍得上酒楼消费。 赵之晖凝神又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刚刚出来的两人就是王辉和一个公子哥打扮的男人,看两人交谈甚欢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相约宴饮了。 据他的了解,王辉也是村里出来的书生,只是他家里比赵家更为贫穷,甚至还有一个病重的老母亲,此前他一直不愿意出门做工,这朝还是因为家里银钱实在捉襟见肘,才会来醉香楼做账房。 又想到之前酒楼里小二说的,这人经常夜宿迎春苑…… 赵之晖思索片刻,有一个不好的猜想从心中冒出。 赵之晖顺利从书肆买到了邸报和游记,没有看到新的诗集,便给辛月带了本新出的话本。 辛月拿到话本很高兴,当即便收好了准备没客人的时候抽空看看。 转头却见赵之晖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最近家里没什么大事发生,铺子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小叔那边也已经找好了铺面,准备在装修了,家里田地爹和娘都料理的很好,难道是酒楼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二郎,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之晖回神,看着辛月担心的模样,安抚的笑了笑:“没事,只是……有一个熟人可能犯了个大错,所以有些可惜吧!” 王辉年长他许多,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努力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考上的功名,现在因为一念之差,可能即将就要付之东流…… 两人关系虽然不好,但真正要说起来也没有太大的仇,赵之晖为他可惜的同时也在心中不断警醒自己。 如果推测出的事是真的,赵之晖没有打算为王辉遮掩,相反他要提前把这事查清,否则可能会波及到自己。 虽说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事情查清,但醉香楼毕竟是县里最大的酒楼,就算二楼相较一楼来说客流量少一些,这开年至今五个多月的时间账本也已经记了大半本了 而且王辉记录账本的方式和他不同,有些地方写的颇为杂乱,不是非常仔细检查的话,看不出问题,他也不可能把账本带回家,所以一时间盘查不完,最快也要两天。 “赵账房,你在这里啊,黄掌柜找你,就在楼下。” “好,多谢告知。” “你这是算什么啊,我看你昨天也在忙。” 赵之晖把刚刚算好的一笔记录好,然后把账本合上,隔绝了那传话小二的目光:“没什么,有笔账没算清楚,我先下去了,你忙吧。” “这里收拾好了,我们一起下去吧,对了,怎么没看见杨账房?” “他去钱员外家收账了。” …… 两人一起闲聊着的往一楼走去,赵之晖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王辉的身影。 黄权在一楼后院里等赵之晖,旁边还放有几个竹篓,每一个上面都用油纸小心包好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黄掌柜,不知找我有何事?” 黄权转头,看赵之晖到了,满面春风得意:“找你当然是好事了,你来看看,认识这是什么吗?” 赵之晖凑过去,看黄权把竹篓上的油纸掀开,漏出里面的一串串红彤彤又带点淡绿的果子。 “这是……荔枝?” 黄权诧异的看了赵之晖一眼,这水果平昌县这边从未出现,连他都是今天才知道的,没想到赵之晖竟然认识。 赵之晖看黄掌柜看着他,连忙找补:“我此前看过的一本游记里面有记录这种水果,书上说荔枝剥开后果肉晶莹剔透,味道甘美,堪称人间美味!” 黄权恍然大悟:“还是读书多好啊,这荔枝是老爷花了大价钱从南方买来的,准备放在酒楼里售卖。” 赵之晖了然的点点头,有独一份的新鲜东西当然要摆出来,不然怎么显得出县城第一酒楼的派头呢。 “这一篮是老爷交代要给你的,说是给你的谢礼。” 赵之晖一愣,知道他说的是任家那件事的谢礼,这里的交通非常不便,想要从南方运荔枝过来,途中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这么大的礼他可不能收。 “赵某受之有愧,黄掌柜,您拿回去吧,替我谢谢蓝老爷。” 黄权笑眯眯的说:“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你放心好了,老爷吩咐过了,这一篮子荔枝不算什么,你不想要还不让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新鲜?” 说到家人,赵之晖犹豫了,赵家其他人活这么几十年,可能听都没听说过荔枝,更别说尝了。 “好吧,那我就接下了。” 黄权把一旁的单独放的竹篮递给赵之晖:“这就对了,这荔枝是从南方走水路又转陆路运来的,途中颠簸,难免会有损伤,你可别嫌弃啊,我专门给你选的新鲜个大的。” 他接过竹篮,低头一看果然如黄权说的,各个都是红彤彤,个头又大的,一串串放在竹篮里,还带有露水,显得格外好看。 “怎么会,黄掌柜见外了,下次家里糕点出什么新品,一定先给您送来。” 黄权眉开眼笑,自从赵记开铺子以后,每每推出新的糕点,都特别合他的口味,甜而不腻,现下家里已经不止夫人女儿爱吃了,他自己也时不时会去逛逛。 每次只要他去,赵家人总会给他算成本价,所以他会这么照顾赵之晖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荔枝刚运来,正是新鲜,你今天就先回去吧,不扣银钱。” 赵之晖看看日头,快到午时了,现在过去铺子刚好赶上午饭,便没有拒绝黄权。 这几天杨账房也练的差不多了,所以提早半天回去不会影响酒楼,赵之晖上楼把自己东西收好,账本放好后就走了。 “赵账房,走了啊。” “嗯,我先回去了,麻烦你遇到杨账房给他说一声。” “好的好的……要不说赵账房和蓝少爷关系好,你瞧瞧,蓝老爷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赵账房呢!” 等赵之晖走远,门口的两个小二这才议论开了。 “这也是赵账房会做人啊,听说他的学问比蓝少爷要好,经常带着蓝少爷学习。” “原来是这样,院试好像要到了,说不定等不了多久赵账房就要变成秀才老爷了。”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王辉这才从阴影处出来,双眼瞪着赵之晖的背影,拳头握得吱吱作响,原本还有几分清秀的面容,满是扭曲的仇恨! 赵之晖,你给我等着! 第25章 荔枝 赵之晖到铺子门口时,正巧看见花影送一个客人出来。 “您慢走……咦二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花影惊喜出声,看见他手里提了东西,赶忙过来想接手,被赵之晖避开了,这一篮子重量不轻。 进了铺子,辛月和于清两人听见声音,也从后院出来了。 “蓝家送来了东西,黄掌柜放了我半天假。” 一听有东西,其他人都凑过来好奇的往篮子里看。 从醉香楼出来的时候赵之晖同样用油纸遮住了竹篮,否则这一路走过来太显眼了。 “啊!居然是荔枝!” 刚刚拿开,花影就直直惊呼。 赵之晖挑眉,没想到花影竟然认识这东西。 其他两人都没见过,于清拿了一粒:“红彤彤的好看倒是挺好看,但这是什么东西呀?” 辛月望着赵之晖,想让他解答,二郎肯定知道。 赵之晖被辛月这么信任的盯着,莫名生出一股豪情,张口就想说明。 “这个叫荔枝,一种水果,特别甜的!” 他脸色一黑,看着花影在一旁嘚瑟的和于清解释的身影,赵之晖真想给他一个脑瓜崩! “荔枝多生于岭南,因其喜热、喜湿,岭南的气候非常适合荔枝生长,可以说是荔枝的发源地,且此种水果品种繁多,有妃子笑,白糖罂,冰荔和贵妃红等等。” 接过花影的话头,赵之晖开始娓娓道来:“荔枝汁水充足,味道清甜,果壳和果枝还能碾粉制香,叶子与果核则可以沏茶入药,可以说浑身都是宝!” 其他三人诧异的看着赵之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了解,花影知道一些还是因为在之前的府邸时,曾有那少爷小姐花高价买过荔枝,听别人说非常好吃。 “哇,二少爷果然博学,竟然知道这么多!” 赵之晖谦逊一笑:“还有诗人曾书,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1!以表示对荔枝的喜爱。但荔枝不可多食,一次吃多了可能会上火或者得荔枝病!” 于清:“这写得真好,二弟你懂得好多啊!是不是小月月。” 辛月崇拜的看着赵之晖:“嗯,二郎真厉害。” 吃过午饭后,几人一致决定,先关门回家吃荔枝,至于剩下的糕点,就明天再卖。 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太热,放置一晚糕点也不会坏,明天可以稍微降价一点卖。 因为没提前商量,赵安义不在,赵之晖等人只能自己去城门口乘坐牛车,还好走到城门就看到了村里的黄师傅。 车上已经有几个人了,赵之晖等人上车后正好坐满,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坐自家的牛车上县城,黄师傅好些日子没遇见赵家人了。 “赵童生,今日有缘啊,怎么没见大郎?” 赵之晖看几人都上车坐好后,最后提着竹篮上了车。 “大哥送货去了,掌柜放了我半天假,所以今日提前回家。”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等走到道路颠簸的地方,黄师傅专心赶牛车,便没再说话。 却没想听到了其他人的谈话声。 “哎,今年比去年好似要旱些,地里的庄稼看样子长得不太好。” “是呀,我估计收成没有去年好咯。” “我家里的地还行,隔壁才不行呢!”说完这人隐晦的看了辛月一眼,又降低了些音量。 “我隔壁是辛家的地,我就没见过辛大福去地里,都是刘燕在料理,家里两个儿女也没去过。” “就她一人啊,那怎么忙的过来?” “可不是,眼瞧着刘燕都要累脱了形了……你说那辛大福也是,干什么不行现下竟然迷上了赌钱!” “我前段时间怎么听说他赌钱赚了不少啊,那几天路过辛家天天都能闻到肉香味!” “嗐,也就前头几天,这段时间天天都输,现下赌红了眼,刘燕拉都拉不住,家里的钱都被搜刮走了!” “要我说这就是报应……” 赵之晖看了辛月一眼,见她低下了头,怕她伤心轻轻揽过了她肩膀。 辛月抬头,安抚的对他笑笑。 伤心是没有的,只是心情有些复杂,此前辛大福虽然赌钱,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疯魔,她不笨,当然猜到里面有几分赵之晖的手笔。 一般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夫君是这样一个耍心眼、耍手段的人,可能会觉得害怕,怕这些事最后报复到自己身上,但辛月不会。 辛月从小过得太苦了,今生第一次接受到外界的善意就是来自赵之晖,会的第一个字是赵之晖教的,第一次爱上的人也是他,并且赵之晖同样对她有好感! 很多时候辛月不得不想,前十几年经历的苦难,是否就是为了后半辈子有他的陪伴! 牛车晃晃悠悠很快到了村里。 花影受了赵之晖的吩咐,一下车就窜出去找刘桂芳和赵永年了,来了赵家这么久,他越发像个孩子。 实际上他本来也还是个孩子,只是之前被教的规矩太深入人心,赵家没这么多规矩,花嬷嬷现在也看开了,不再那么严格要求他,所以才有了些活泼的样子。 赵之晖到家后,先取了些井水,洗了一半的荔枝出来。 确实有小部分外壳就能看见有伤,这个没办法避免,就算是前世交通那么发达,水果运输途中一样会有磕碰,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就更不容易了。 据说前朝有皇宫贵族为了吃这新鲜荔枝,每次会挑选出荔枝树中刚刚结果的嘉木,全部运上船,同时装载产地的清水,在途中每日用清水浇灌,避免植物水土不服。 如此一来,在航运途中,一树果子通常会死去大半,有一小半可以慢慢成熟,虽没有直接从本地采摘的清甜,但是更为新鲜。 到了今天大庆朝,皇帝觉得这样太过劳民伤财,所以下令单纯上贡的果子,取巨大的竹子,开一个小洞,将荔枝密封其中,外面放上冰块,一样可以起到保鲜的作用。 “当然这样新鲜的通常都是贡品,蓝老爷高价买来的这些,应该是直接快马加鞭送来的,所以磕碰较多。” 赵家人围桌而坐,听着赵之晖说的故事,一个个手里都捧着荔枝,正在小心品尝。 赵永年:“这么说来这荔枝还是贡品,没想到我这乡下老汉有朝一日都吃上贡品了!” 刘桂芳白了一眼在一旁显摆的赵永年:“你没听刚刚二郎说的吗,这个和贡品品种是不同的。” “一样都是荔枝嘛,嗯!真好吃,果然不愧是贡品啊!” 说着赵永年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又递了一个给刘桂芳。 刘桂芳接过,点点头:“说得也是,蓝老爷是专门买来卖的,这些得值多少钱啊!” 价钱赵之晖没有细问,反正后面开卖的时候他也会知道。 家里几个下人也拿了几个在一旁吃着,心里都很感激,听听主家说的,这么宝贵的东西还能分几颗给下人,这次果然跟对人家了! 花影听见这话,想了想答到:“老夫人,我听之前府里的人说过,少爷们买的荔枝一颗就得近一两银子,还要用冰来保存,没个几百两下不来!” 众人一听吓住了,这东西要几百两!? “没错,当时买的是名贵品种,和贡品只差一线!” 花嬷嬷此前当过院子的掌事嬷嬷,掌管院子里的银钱采买,表示确实是这个价格。 赵之晖琢磨着应该没这么贵价:“这个品种不是非常名贵,要不了那么多,而且现下的时节,密封放在井下也一样可以保存,所以一颗大概六七百文钱的样子吧。” 于清:“这也要不少钱了,你说这个荔枝树我们可以种活吗?要是能种那不是发财了!” 大家伙看着坐上的种子,眼神有些火热, 辛月不抱什么希望:“大嫂,这事肯定很多人试过,可能不行。” “没关系,试试又不花钱,爹娘在我们后院种来试试吧!” “好好好!” 赵之晖悠闲的坐在一旁,看他们研究,刘桂芳已经把果核全都收好了。 辛月还有些担心,但看他们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说破,最后还是一起跟去后院琢磨了! 赵之晖这一下午却没有空闲,把前日去严夫子那里给他的试题拿了出来,准备今天下午就写好,下次送过去给严夫子批改。 — 第二天赵之晖上工时却反常的看见醉香楼没有开大门,他有些疑惑,转头去了后面的偏门,见偏门是开的,便直接走进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了黄掌柜,一般他都是半上午才来,这么早就过来有些反常。 他摸了摸随身带的小册子,走了过去。 院子里不止有黄掌柜,醉香楼里所有的伙计都在这里,包括其他几个账房,黄掌柜神色严肃的看着进门的赵之晖。 赵之晖走到他的跟前:“黄掌柜,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黄掌柜还没开口,后面的王辉先跳了出来。 “赵之晖,你还敢说,你自己干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吗!” 赵之晖看了黄掌柜一眼,见他表情虽然严肃,但眼神中没有怀疑的神色,就知道他没信王辉所言。 正好王辉弄这么一出把大家都召集到一起了,那便把事情一起处理了吧。 “王账房,读书人知之为知之,可不能妄言!” 王辉更生气了:“让你知道是谁在妄言,好好看看这个账本,这可是你负责一楼时所记录的,核查下来上面可缺了五十两银子,看你这下怎么狡辩!” 赵之晖接过他手里的账本,仔细看了他指出的地方,账目确实有不对,看着似乎是他自己的笔迹。 他抬头看着王辉,王辉眼中满是恶意,志得意满,这次定然会把赵之晖拉下马,说不定他的功名也得被革除! “唉!王账房,你以为改了我的笔迹就能把这件事推在我身上吗?” 王辉表情一慌,很快反应过来:“空口白话真是张口就来,你自己好好看看,我哪有改你的笔迹,不要觉得和蓝大少爷交好就能把这件事摘过去!就算我拼上一身功名不要,也一定要把你送往官府,依法处置!” 黄掌柜还是一脸严肃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争论,其他人倒是有些纠结了。 在他们看来赵之晖根本没有理由做假账,本身赵家就不缺钱,但是王辉王账房又说得太过笃定了,连功名都押上了,要知道功名可是读书人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赵之晖没有理会他,把随身带的小册子拿出来,递给了黄掌柜。 “杨账房,麻烦你把二楼暗格里的账本拿过来一下。” 杨账房上楼了,王辉在听到暗格时脸上的得意完全消失。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暗格,他明明已经把账本换了啊! 赵之晖:“王账房不知道有暗格很正常,这是上一个账房设计的,和黄掌柜报备过,只是为了装一些自己的小物件,位置也比较隐蔽,所以就没有在酒楼公布。” 等杨账房把账本带下来后,王辉的脸色越发惨淡。 “赵兄,我一上楼就看见桌上竟然多了一本新的账本,所以就一起拿过来了。” 杨账房意味深长的看了王辉一眼,把账本递给赵之晖后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黄权正看着赵之晖方才递给他的册子,见账本来了,连忙接了过去。 一笔一笔对照后,勃然大怒,抬脚直接踢到王辉肚子上。 王辉本就忐忑不安站在一旁,祈祷黄掌柜看不出问题,岂料突然被踹倒,还有些生气。 “你干什么,我有秀才功名,肆意殴打秀才,我可以报官抓你!” “好!你去报啊!马上去报官!你不去我也得去!真是没想到,堂堂秀才老爷竟然做假账贪墨了将近一百两银子!” !!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赵之晖都被惊得瞠目结舌! 那可是一百两,不是一百文啊,一个普通老百姓累死了活干一年,赚个十两银子就已经算顶天了。 转头看王辉,他也是一脸惊讶,一百两!?怎么会这么多! “你…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做的,现下明明说的赵之晖贪墨的事情,凭什么栽赃到我身上,说…说不定是他做的,这分明就是栽赃!” 王辉起身就想朝赵之晖冲过去,小二们见状急忙过来阻拦,拉扯之间其中一人不小心把他的外衫拉开了,里面竟还有一层外衣。 黄权眼尖,一把扯过王辉,把外衫一脱,露出了里面的丝绸质衣物! “好哇!绫罗绸缎都穿上了,我看你怎么狡辩,走!跟我去见县太爷!” 第26章 离开醉香楼 “不要!不要!这是我自己买的!我没有做假账,我没有!” “你到底有没有做跟我去县衙,县太爷自会查清!来人帮我拉着走,快点!” “我不要,我不要去!黄掌柜,求求您!求求您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王辉后悔了,他追悔莫及,最开始就不应该做假账的,要是去到县衙他就完了! 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呢! 明明刚开始只是对赵之晖有些嫉妒和不服气,想到自己这么有才华,拼死拼活考上了秀才,竟还没有一个童生受黄掌柜重视,便时不时在帐台里低低骂赵之晖几句出气。 没想到正好被酒楼的客人听见了,背后说人被听见,原本他还有些羞愧,哪想这客人恰好也是赵之晖的仇人。 被人勾引了未婚妻,比他还惨! 又知道了这人是县学的学子,每次岁考都是名列前茅之人,自然而然生出崇敬之情。 要是和人交好,说不定自己也可以进入县学呢! 自此两人经常私下聚会,通常都是相聚一堂沟通学问,有时还会一起咒骂赵之晖。 后来经刘兄介绍,他又认识了县城里好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都是在县学里读书的学子。 交际应酬,难免要去酒楼青楼,每次都是别人结账,时间久了大家都不愿意再带他,但这段时间奢靡的日子已经把王辉的胃口喂大了。 每次看见别人卑躬屈膝的为自己服务,他那颗隐秘自卑的心理总是无比满足,王辉不想再回到曾经穷苦的日子里。 在赵之晖家里开铺子后,这种想法达到了巅峰,但他家里没钱给他挥霍,每日又在醉香楼经手那么多的银钱,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拿了两文钱。 这两文连酒楼里的一杯茶水钱都不够,自然没人发现。 后来他胆子就大了,拿的钱越来越多。 王辉本人是有些小聪明的,从他可以毫无痕迹的改写赵之晖的字迹就能看得出来。 最开始每次有客人结账,王辉都会少算一两文,账本写的模糊一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面看黄掌柜没有发现。 又趁着盘账的时间没到,就变成了每次八九文,客人结账金额大的,每次拿十几二十文钱。 不要看这个银钱不多,他是每次有人结账都会拿,一天下来少说也有几百文钱,一个月就有十几两,累计下来总共贪墨了九十八两余五百文钱。 这样大的金额就算是黄掌柜一时间也是惊愕非常,要是被蓝老爷知道了,他也得吃挂落! 但这些钱用到王辉自己身上的不多,大多拿去请了那些公子哥吃饭送礼,希望他们能推荐自己进入县学。 他只给家里添了一辆牛车,给自己买了两件好衣裳,以免参加宴饮的时候太过寒酸! 就连王辉的亲戚朋友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每月只拿回去六两银子,全部交给家里,就这家里的父母和村中亲戚,还觉得他特别孝顺,特别有本事。 为了隐藏,平常上工都是把好衣裳穿在里面,外面再套一件旧衣。 “走!快点!跟我去见官,要是不把银子还回来,一定要你人头落地!” 王辉被黄掌柜和其他几个小二拉了一个踉跄! 一下跪倒在地!不,不行!他不能去见官,不能被革除功名! “黄掌柜,我错了,求求您!我一定还钱,我一定还,求您宽恕一点时间!” 王辉一番声泪俱下,磕头如捣蒜的哀求,黄权这才松口。 “我告诉你,只有三天时间,最后三天,如果你不把银钱还上,我一定送你见官!” 说完黄权带着账本就拂袖离开。 他当然知道王辉还不上,但是现在送他见官可能一两银子都拿不回来,如果放他筹钱的话,为了自己的功名,东拼西凑说不定能补上几十两。 也不怕他跑了,黄权自然会找人盯住他,要是想跑就马上报官! “多谢,多谢黄掌柜,我一定还上,我一定还……” 等黄掌柜走远,王辉才敢起身,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又看见人群外满身矜贵儒雅气质的赵之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他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的错,全部怪在了赵之晖头上,要不是他擅自查账,怎么会这么快查出来他做了假账,本想嫁祸他人,没想到反被定了罪,这一切都是因为赵之晖! 王辉愤恨的盯着赵之晖,张张嘴想骂几句,但是看着围绕着赵之晖的酒楼伙计,再也不敢嚣张,套着被拉扯得破烂的衣裳,魂飞魄散的踉跄逃出后门。 “啧啧啧,真是没看出来,平常见他那么清高,还以为真是品性高洁的人!” “就他那惺惺作态的样子,说他清高都抬举他了!” “就是,这人最开始还想嫁祸给赵账房哩,掌柜的就应该马上把他送官!” 赵之晖看了眼王辉的背影,没有跟着其他伙计一起骂人,转身去了一楼账台。 王辉人虽然不行,但学识方面是有真材实料的,一切不过源于不满足的欲望! 总之他也待不了两天了,这人的结局已经注定,赵之晖向来不会把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 晚间赵之晖归家后,一边在书桌上写字,一边把今天的慢慢事情讲给辛月听。 “这人真是奇怪,二郎明明什么都没做,还能怪到你身上来。” 辛月在一旁一手拿着话本,一手拿着蜜饯。 “不过就是贪欲作祟,所以不管人处在什么位置,都得时刻的警醒自己。” 她有些担忧:“他不会对你再做什么吧。” “不会,王辉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没有胆量再招惹我。” 赵之晖写完一篇诗文,放下笔,等着墨迹慢慢晾干。 辛月这才放下心来,看向书桌,只见上好的宣纸上用正楷行云流水的写了一首诗。 这些时日以来她已经学会很多字了,可能是她确有几分天赋,不仅认字学得快,理解字义也特别的快。 “圣贤将立喻,上善贮情深。洁白依全德,澄清有片心。……廉慎传家政,流芳合古今。1” 辛月能明白诗文的大概意思,更为诗文所写的高风亮节所震撼。 “二郎,写的真好!” 赵之晖不矜不伐,这只是有感而发,正巧等下次去夫子那里时带上,就当是交作业了。 “月月,这些时日你学得越发的快了。” “都是二郎教的好,但是我看这个话本,为什么里面写女子无才便是德呢,我是不是不用学这么多了啊?” 赵之晖最开始教辛月时便没有按其他人家那样教人女戒,而是和男童启蒙一样先教的《三字经》和《千字文》,后又教了四书五经,基本和学科举差不多了。 虽然辛月有些奇怪,但她此前没有见过其他人家教学,所以一直没觉得哪里不对,还是前两天于清看见她在看话本,所以和她提了两句。 于清:“月月,你最近也在学字啊,看你学字我就想到我自己了,小时候《女戒》背不下来,我爹爹经常打我手心。” “也不知道学这个干嘛,明明就用不上嘛!” 辛月:“《女戒》?我没有学过,二郎叫我多看看《孟子》。” “啊?可是爹爹说女子不能学的太多,能认字就行了……” 当时她还不明其意,恰巧看见话本里也有写这个,便有了今天的试探一问。 真要说起来,其实她更愿意学四书五经。 赵之晖莞尔一笑:“女无才便是德,本意不是让女子少读书,而是强调女子注意德行,有才能也要保持谦逊,要在夫君面前藏拙。” 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女子,其中当然有学识胜过男子之人,但古代都是男主外,夫为天,所以很多大户人家夫人都会刻意在夫君面前表现的蠢笨一些。 “但是在我们家里月月不用藏拙,你学东西这么快,我只会为你自豪!” 辛月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赵之晖,她觉得自己对赵之晖的喜欢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多一些。 — 后面赵之晖又上了两天工,杨账房基本已经熟练掌握了新的算法,算账越来越快,准确度也很高,他便决定提前离开醉香楼了。 黄权没有拒绝,这两天他被王辉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日前禀告给蓝老爷后,果然被狠狠批了一顿,还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银。 酒楼里的伙计都挺舍不得赵之晖的,纷纷前来道别。 “赵童生,我们都在一个县城,下次来醉香楼,大伙一定请您喝楼里最香的酒!” “多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 辞去工后赵之晖脚步轻快的走在街上,他还有事情要做,剩两个月就要科考了,得去书肆看看有没有院试的消息。 历来书肆都是读书人聚集最多的地方,消息自然流通迅速。 “求求您,孙少爷,把我送的玉佩还给我吧,求您了!” “去去去,哪里来的乞丐,把我家公子衣裳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赵之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柯南体质’,每次去书肆的路上都会遇到意外之事。 看着前面那个蓬头垢面,邋邋遢遢的人,差点没认出来那竟是王辉。 “我求您了,我刚刚还看见了,那玉佩是我买十两银子的,还给我吧!” “你谁呀,也不看看你这样子,浑身上下哪里拿的出来十两,这是我自己的玉佩,你再纠缠别怪我不客气啊!” 那少爷旁边的两个雄壮的下人,马上上前推开王辉,挡在了孙少爷面前。 王辉缩在一旁,不敢再继续说了,他不是第一次要账了,其他几个少爷不仅没给银子,还差使下人把他好一顿毒打,身上的伤现在都没好全。 往日里一起喝茶狎妓时公子哥儿们与他称兄道弟的,现下出了事别说借钱了,连之前送的礼都不愿意还给他,好些人大门都没让进去就让人把他赶了出来。 他既觉得寒心又觉得颜面扫地,酒肉朋友不外如是。 但是今天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家里把地和房子都卖了,加上卖牛车的钱总共才凑出六十几两银子,还差三十几两,要是还不上来,明天黄掌柜就要送他上官府! 眼睛斜瞟到看热闹的人群里黄权派来的人,心下一狠,趁着两个下人没反应过来直接就向孙少爷冲去,刚攥过他侧腰的钱袋,还没迈步就被反应过来的下人抓住了。 孙少爷受了惊吓,摔倒在地! 周围人一片哗然,看热闹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习惯,因为这里的事已经围了好一圈人,现在赵之晖想走都出不去。 只见那少爷愤然起身,拽过自己的钱袋,朝着王辉就猛踹两脚。 “给我打,td竟然敢撞我,我今天要不打断你的两条腿我就不姓孙!” 赵之晖摇摇头,不想再听里面王辉的哀嚎,但没法实在是挤不出去,外面还有人想往里挤! “哎,这人犯什么事儿了?” “你不知道啊,听说是原先醉香楼的账房,做假账贪了一百两银子,现在恐怕是还不上,想当街抢钱咯。” “嘿,这人抢谁不好啊,抢到孙少爷头上了,这下吃教训了。” “听说醉香楼只招秀才做账房啊,估计功名也得没了!”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孙少爷不想让人当个热闹看了,便带着下人匆匆离开了。 赵之晖也想跟着走,没成想后面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正好撞到王辉面前。 撞他那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汉,他走上前扶起王辉。 “辉儿,我的儿啊,你怎么样!可恶的孙少爷,怎么能下如此狠手!” 因为这一挪动,王辉发出一声哀嚎,那老汉不敢再动了,王辉抬头正好看到被撞过来的赵之晖。 瞧见他还是一副风光月霁的模样,自己却潦倒至此,一种巨大的落败感油然袭来,他从来都不想承认自己不如赵之晖,两人同样都是农家出身,凭什么这人过得比他好! 想着一切错误的来源,心中怨气满腹!直接呕出了一口老血! “噗!赵之晖,这都是拜你所赐,现在你满意了!” 本想抬脚离开的赵之晖听见这话冷笑出声:“王秀才,你莫要受了刺激就对我发疯,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源于你的贪欲,我可没有逼着你做假账!” 但王辉成疯魔状,只是一直重复疯话:“都怪你!都怪你!我没错,不是我做的假账,我没错……我是秀才,我是秀才老爷,我要报官抓他,我有功名,我一定能考中举人……” “辉儿,辉儿,你别吓爹啊!” 原本听了儿子的话,想对赵之晖发难的老汉见状,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就想将人送去医馆。 王辉就是他的命根子,发生这么大的事也只是抱怨了几句,就连自己病重的老伴他都能断了药钱,只为给自己儿子还账,绝对接受不了儿子出事! 赵之晖的气消了,对着周围人作了个揖:“让大家见怪了,此前我也是醉香楼的账房,这人脑子受了刺激,不太清醒。” “赵童生客气,和这种人同处一室做工不是你的错,可别为他影响了自己啊!” 周围有认识的人纷纷出声应和。 还有人觉得王辉脑子肯定是被方才孙少爷那顿毒打给打坏了,果然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25章 错误章节,可跳过! 分卷设置错了,不能改章节顺序,抱歉抱歉,o(╥﹏╥)o 因为有字数限制,重新设置别的内容,这章可跳过!! 小王跟在后面搬行李,衣服已经汗湿了,到了房间老两口赶忙叫他进屋歇歇,歇了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郁教授、丁教授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带过来,你们就别去餐厅了,我刚路过餐厅看了,中央空调气温降不下来,餐厅也是热。” “叫他们客房的工作人员送上来吧,你也别去了,看你热得,多歇会儿。” “嘿嘿,那好吧,谢谢丁教授。”王华憨憨一笑,跟着老两口好几年了,清楚他们的脾气,也就没有过分客气了,想着一会儿叫厨房做些好刻化的吃食。 晚上吃了饭,王华就回自己房间了,天气暗下来后,郁前进叫上丁梦华,准备去观景台那边,那边也专门备有空调。 观景台视野宽阔,放有一排排的座椅,三台大功率的空调嗡嗡直响,对着观景台冒着冷气。郁前进和丁梦华找了一个不对着风口的地方坐下。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了,不过人不多,也就二十几人的样子,但是看穿着都是非富即贵。 “老丁,说没说几点的流星雨啊。” “好像是十点左右,已经九点多了,快到了” 丁梦华扇着印有水墨画的折扇,悠闲的看着星空,时不时和旁边老太太聊几句,心情很不错。 这时郁前进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便咧嘴一笑。 “是阳阳,我去一旁接。” 丁梦华拉住他,不让走,她也想和阳阳说说话。郁前进没法,只能又坐下。 “喂,阳阳怎么了,我们和你妈都到了” “滋……爸……你……家……滋滋……” “啊,你说什么,是信号不好吗” 丁梦华听着声音断断续续的,猜测可能是信号问题,和郁前进一起起身到外面去了。 “阳阳,你说什么,妈妈到外面来了,你听得见吗” “滋滋…爸…滋…下…滋滋…山…妈…快回家…家…回……” 听着阳阳声音很急,但是手机一直有杂音听不清楚,两人只能绕着观景台转着找信号,眼看着手机从刚刚的三格信号变成了一格,然后电话自动挂断,成了无服务。 这下子两人都有点急了,也顾不上看流星雨,忙想回房间找王华看看,没想到还没动,地面突然开始晃动。 郁前进第一反应是地震了,赶忙想拉丁梦华跑,却看丁梦华直直的盯着天上,他仰头一看也愣住了。 只见漆黑的天上突然像裂开一个大缝,缝隙四周遍布闪电,一颗颗流星交杂其中,直直向观景台坠下,轰隆一声地面震荡,闪电也随之劈下,像是要把天劈成两半。 四周树木燃起大火,空调外机噼啪作响,电流交杂,观景台瞬间一片黑暗,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巨大的陨石紧随其后。 人们慌乱的四处乱跑,观景台的屋顶被陨石砸破了好几个大洞,郁前进随着人群,好不容易和丁梦华跑离观景台,就见前方不知何时躺了一个浑身赤裸的三岁孩童,来不及多想,顺手抄起人就一起跑了。 中途遇见来找他们的王华,直接把小孩塞到王华怀里,王华抱住后和两人,一起往山庄跑去。因为陨石,现在四周都是山火,根本不能下山,只能往上。 奔逃的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后方天空中的裂缝已经闭合,天上流星也不在落下,天空恢复宁静。 王华怀里的小孩睁开了双眼,眸中灵光一闪,漆黑的天空突然聚起乌云,不一会细密的雨水便落了下来,看到雨水落下,小孩这才闭上双眼,脸色比刚才却更加灰白了。 第27章 报名 今年的院试定在八月初六,朝廷会从翰林院中派出官员作为学政巡考,广宁府下所有县城的学子都要去往府城考试。 主考官为本府的知府大人,学政为辅考官,等之后的乡试就得朝廷派专门的主考官了。 这两个月赵之晖也没有空闲,连铺子都不常去了,专心在家备考,时不时被夫子拉着参加县城里学子们自发组织的文会。 渐渐在县城学子圈里有了一些名气,都知道他策论写的好,此前的两首诗文也开始广为流传。 虽然他曾破例进入县学,但毕竟当时没做出什么诗文功绩,县学很多秀才没有刻意了解过他,现下是好些秀才也知道了他的名号。 甚至因那句“洁白依全德,澄清有片心”写得太好,前段时间王辉那件事被旧事重提了,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据说那王辉最终只还上七十两,送官后被革除功名,看在读书人的份上判了八十大板,被打了个半死。 原本就重伤在家,听到这消息后当场又呕出一大口血!自此更加消沉! 在此期间,任府的事情也完美解决了,得了赵之晖的提醒,蓝少洋回家便找了任老爷,后又联合蓝老爷一起查找,终于在任小姐院中查出一个丫鬟与这件事有关。 当时就是这个小丫鬟把任小姐带去那间厢房的。 李家小姐则在外配合,联合刘仁辉一起算计的任小姐。 赵之晖不知道其中任老爷付出了什么代价,总归刘仁辉再也没有纠缠过任小姐,这件事除了两家人谁都不知道。 任家人也对蓝少洋十分满意,等他考中秀才后就可去任家提亲。 对此蓝夫人是其中最不满意的人,按她的想法,等儿子中了秀才后,怎么也得配个书香人家,但是拗不过儿子过于坚持,只能哑巴吃黄连同意了。 为着这事儿,蓝少洋这段时间都特别兴奋,对学问更加上心。 “之晖,你方才写的策论切入点真是绝妙啊,怼的对面那秀才哑口无言!” 两人刚刚参加了一场文会出来,一路上蓝少洋都在和赵之晖说着其他人的表现。 “你是没看到,那秀才仗着自己功名高些,最开始有多么趾高气扬!你一发言硬生生戳烂他的锐气!” “好了,不可多言,以免日后又传出你恃才傲物,宜溢曰骄。” 蓝少洋本性如此,不重要的事嘴上不把门,虽然在县城里因为他的家世没人当面说什么,但是背后总有人说他闲话。 “没关系,反正他们也不敢到本少爷面前来闹,对了,互结的其他童生和廪生我已经联系好了,都是可信之人,明天一起去县衙礼房报名吧。” 互结也叫互保,要求本人与其他四名考生互相作保,需得当场签订“五童互结保单”,宣誓一人作弊五人连坐。 由此考生一般都会找相熟、可信之人互结。 这还不够,还得提供“具结”,这得本县廪生才能出具,一旦签字担保就有了责任,若其中有考生作弊,自己也会受到处罚牵连。 廪生便是秀才中成绩最优者,每月可得官府发放的银两和廪食。 既是承担了风险,那么考生当然要给人几两银钱,光是每次院试提供具结所得的银两都够廪生一年的吃用了,所以每个学子都以考中廪生为荣! 院试和童生试一样,是在县衙礼房报名,乡试就得去府城报名了。 最开始院试也是要在府城报名的,但府城吃用所需银两颇高,很多贫穷学子负担不起从报名到考试这么长时间的花用。 如果报完名又回去县城的话途中可能会遇到意外,更加影响考试。 所以就有朝廷官员向皇上请命,报名可在县衙礼房,报名结束后,再由礼房统一把名单送往府城。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学子们要提前去府衙礼房外确认提前分好的号房,如果没有自己的名字需和府衙核实,调查清楚后,确有遗漏的就会重分号房。 当然如果其中有浑水摸鱼的人严重者可能会被禁考,一般不会出现这种傻蛋,毕竟院试三年两次,下次一样可以考。 “好,明日巳时我在县衙门口等你。” 两人约定好报名时间后便分开了,赵之晖走向了自家铺子的方向。 现在时辰还早,铺子里还有些糕点没有卖完,见赵之晖走了进来,花影赶忙从柜台上倒了杯茶递给赵之晖。 文会辩论这么长时间,他确实渴了,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环视一圈,却没看到辛月。 “月月哪儿去了?” “下午客人少,二夫人和大夫人去布庄了,说要给您挑一匹上好的布料,多做两件衣裳,等二少爷院试的时候穿。” 赵之晖无奈:“不是已经做好了一件?” 院试连考三场,每场限时一日,只是院试期间考生不得进出考棚。 八月的广宁府极为炎热,考试时自然大汗淋漓,要是运气不好分到了正当阳的号房,三天时间被晒中暑都有可能。 而且考场对学生着装是有要求的,不能穿绫罗绸缎,大多穿的棉质单衣,以防夹带小抄,最多只能穿一件外衣。 这段时间辛月经常逛布庄,就是想给赵之晖找到又透气,又耐脏的布料。 还不能单纯只追求透气单薄的,否则早晚间温差太大,一不注意就可能会发热,耽误考试。 赵之晖今天没有其他活动了,便在铺子里帮着接待客人,糕点卖得差不多时,辛月二人才从布庄回来。 一人手上抱了一匹布料。 “怎么买这么多啊!” 要知道几尺布就够做一身衣裳了,虽然这段时间赵之晖着重锻炼,身量高涨,但也用不了这么多布料。 辛月和于清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衫都有些凌乱了。 于清:“哎哟,你是不知道,布庄人有多少!” 辛月喝了一口茶水:“今天布庄上了新的布料,用了一种江南传过来的新织法,其中掺了少许真丝,透气又不单薄,而且没有超出院试着装规定,所以好些考生家里人都去抢购了!” “对呀,我们好不容易抢了两匹,还好我眼疾手快,要不然差点就被后面的人抢走结账了。” 不管什么时代的家长,只要是能对考试有帮助的东西,总会乐此不疲的准备着。 赵之晖哭笑不得,算了,买都买了,用不完的正好可以给大哥他们也做两件。 “月月和大嫂先歇歇吧,糕点快卖完了,正好收拾收拾就可以回家了。” 辛月点点应下,她今天着实累着了,嘴皮子都渴得泛白,便坐在一旁看赵之晖收拾。 于清正和花影讲着在布庄勇夺布匹的功绩,花影边听边大笑着附和。 辛月想起赵之晖今天文会的事情。 “二郎今天顺利吗?什么时候报名?” “嗯,很顺利,少洋已经联系好人了,明天就可以去县衙报名。” 平昌县离府城距离远,报了名没两天就得前往府城,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做好衣裳。 辛月思索着,回去后得和娘商量一下,两人一起做会更快一些。 翌日,差一刻到巳时赵之晖便到了县衙门口,等了没一会儿蓝少洋就领着几人走了过来。 此次互结的考生并不是蓝少洋在县学的同窗,县学里的学子都看不起他,所以日常和他交流不多,没什么交情。 他们几人也算不上彼此完全陌生,赵之晖都在不同的诗会、文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蓝老爷专门派人调查过几人的品性,都是可信之人。 彼此寒暄了几句,蓝少洋拿出专门让廪生开具的具结书,这才进入县衙礼房院试报名处。 此前就商量好开具结书的银子是五人分摊的,银钱提前给过蓝少洋了。 进入县衙,四周都有衙役把守,几人不敢乱看,快步走过小巷,进到礼房门口。 他们来得不算早,已经有一队考生在排队报名了,报名一直持续半个月,半个月后报名截止。 排了半个多时辰,才轮到赵之晖他们。 把具结书和提前写好的互结书拿出来,当场签字,交给案桌后的县丞,县丞核对无误后收入专门的木箱。 然后几人挺直站定,由县丞身后的几位画师和专门聘用的书生记录几人的身高及容貌特征。 所有的一切弄完出来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报完名了,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赵兄,听说你家里铺子的糕点颇为新颖,不介意我们去看看吧?” 说话这人叫曹复靖,今年只有十六岁,去年中的童生,这是第一次下场。 也是县城人,家里对他的学问非常看重,托关系让他拜入了一名举人名下,不常出门消遣,所以才知道赵记铺子不久。 “欢迎之至,大家一起去吧。” “曹兄孤陋寡闻了,赵兄家里的糕点和平常见到的可不一样,那叫唐果子!” 徐儒辰去过赵记铺子,倒是对赵之晖单方面很熟悉,当时只是觉得这人做糕点有一手,没想到后面文会遇见了,才知道人家写策论更有一手! 蓝少洋:“最新出的那个龙井口味我最喜欢了,徐兄买过了吗?” “出新口味了?此前一直被夫子盯着做学问,好些日子没去逛过了!” 赵之晖:“前几日刚出的,拙荆新研发出的味道,很不错,一会儿我做主请大家吃。” 曹复靖和徐儒辰虽然惊讶于赵之晖这么早就成亲了,但有唐果子吃还是很高兴的。 太好了,早就听说那唐果子不便宜又难买的很,曹复靖原还在想自己带的银钱够不够,赵兄真是大气。 转头却看见了另一个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人,他一直跟着几人,时不时望他们几眼,却又沉默不语。 此人叫赵伦,比其他几人都要大些,已经及冠了,曾经下场过三次,但是都没中榜,这次能和几人互结还要归功于他的师弟,也就是曹复靖,两人是同一位举人名下的学子。 想到夫子说师兄这次要是还未考过就要放弃科考,他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寂。 “师兄,夫子都说了你这次有很大希望,一定可以中的!不要担心!” 赵伦原本在心中默默背书,猝不及防听见耳边传来师弟的安慰话语。 他哂笑一声:“师弟,多谢,我有分寸的。” 赵伦是乡下人,家里不富裕,不像其他几人,不管是年纪、家世还是学识都比自己有优势,自己是耗不起的! 为了让他进入举人夫子的学堂,家里已经负债累累,这次要是还不中,他真的没脸再劳累父亲母亲了。 正巧赵之晖落后了几步,听见了曹复靖和赵伦的谈话,转头看了两人一眼。 赵伦的情况他只知道个大概,但此前看过他的文章,写得有理有据,不应该考了三次还未中榜。 “赵大哥,你前几次科举的情况,方便与我说说吗?” 因为赵之晖和赵伦同姓,赵伦又年长他几岁,所以几人约定叫赵伦为赵大哥以做区分。 赵伦听见问话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了:“第一次院试时我信心满满,夫子也说有很大希望可以中榜,哪想到我倒霉的被分到了臭号,所以……” 赵之晖嘴角抽搐,臭号顾名思义就是最靠近茅房的号房,广宁府这边八月天气炎热,待在臭号旁边连考三天,那味道……光是想想赵之晖都要吐了。 这种情况就算换做赵之晖来都不一定会中榜! 赵伦见赵之晖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意会了,没再多说这个话题。 “夫子和我当时都以为是受外物所扰,所以又考了两次,但是两次依然未能中榜,我……可能真的是我学识不够好吧。” 他长叹一口气:“这次是最后一次,要是还未考中我已经决定回乡下当个教书匠了。” 这样至少也能赚些银子,不至于一直拖累家里。 赵之晖看着赵伦憔悴的面容,双眼下大大的黑眼圈,隐约有了些猜测。 “赵大哥这些时日是不是日日多思,难以入眠?” “对,常常到了天光亮起,我才有些许睡意,家人请大夫帮我看过,开过几副汤药,但都没有效果。” “你科考答卷时是不是经常发现,本来已经熟记的东西,却突然想不起来,越回忆就越焦躁?” 赵伦惊讶的看着赵之晖,他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他只和夫子说过。 “你……你怎么知道!” 看着他的表情,赵之晖确定了:“你是患了考前综合征。” “考前综合征?” 赵之晖听着身边异口同声的反问,才发现其他几人都停下了脚步,正听着两人之间的交谈。 其他几人都感觉很稀奇,这个病症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 第28章 出发 “所谓考前综合症,便是由于科考前太过紧张,引发的头痛、头晕,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减退,甚至会感到沮丧,焦虑,失眠多梦,这样一来上了考场当然答不上试题!” 赵之晖和其他几人已经到了赵记铺子,这会儿正坐在后院小桌边,边吃唐果子,边听他讲解。 曹复靖回想着师兄的表现,确实如赵之晖所说的,最近叹气的频率都比以前高了不少。 赵伦也觉得他说的几项,自己基本占全了,有些紧张的问道:“那这个要怎么治呢?” 他从未想过自己是患病了! 蓝少洋和徐儒辰也很好奇这种病要怎么治,此前倒是听说过有些人考前过于紧张,会影响考试,但大家总说要自己调节,没有什么实际可行的方法。 赵之晖咽下最后一口糕点,这才开口:“没什么好方法,要靠你自己。” 一听这话,赵伦有些沮丧,果然还是不行。 曹复靖见状连忙安慰道:“师兄,别这样,你忘了夫子说的,这次一定能中的!” 想来夫子也是看出了赵伦太过紧张,这样说是为了给他增添一点信心。 “赵大哥,这几日便放下书本,不要复习了!” 赵伦疑惑,赵之晖是想让自己直接放弃吗,但是……这么多年了,他总归有些不甘心! 蓝少洋拉了拉赵之晖的袖子:“之晖,这个……突然让赵大哥弃考不太好吧,毕竟现在还没考……” 徐儒辰和曹复靖也不赞同:“对呀,直接弃考传出去对赵大哥名声也会有影响的!” 赵之晖把袖子拉回来:“你们想到哪儿去了,赵大哥四书五经的底子已经打得很好了,根本不用做重复枯燥的复习,考前放松一下,不要想着考试,多逛逛多看看,开阔心胸,说不定能缓解一些紧张的心绪!” 其他几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只对赵大哥有用,我们几个可不能放松,特别是你少洋,日前教你的东西都记熟了吗?” 赵之晖和其他两人这次都是第一次下场,他们年纪还小,紧张当然会有,但没有赵伦那么大的负担。 因为三次不中,外界的压力已经快把赵伦压垮了。 家里对他期望太高,学堂里比他后入学的学子都考上了,自己还一直在蹉跎,种种思绪盘旋在赵伦的脑海中,不知不觉间便钻了牛角尖,自己给自己增压,那么现在便也只能自己给自己减负。 赵伦思索良久,起身给赵之晖行了一个拱手礼! “多谢赵兄,不管结果怎么样,今日之言,形同再造,日后必报此大恩!” 赵之晖被突然的一礼吓了一跳,连忙扶起赵伦。 “赵大哥,大家都是同窗,不必客气。” 曹复靖:“师兄,赵兄说的对,快来坐,尝尝这个唐果子,有茉莉花茶的味道。” 赵伦被招呼着过去了。 赵之晖看着他的背影,如果能跨过这道坎,说不定赵伦有什么大造化呢。 几人用过午膳便分开了,约定好三日后一起前往府城。 晚间,赵之晖房中,辛月还亮着油灯,为赵之晖赶制衣物。 赵之晖没睡,在一旁边练字,边陪着辛月。 终于缝好一边袖子,辛月双手举高,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 古代油灯亮度有限,盯着缝时间长了眼睛就容易酸痛,但是辛月白日要去铺子,招呼客人总是分心,便只能晚上才有空专心缝制。 赵之晖看着心疼:“还来得及的,三日后我们才出发,不用这么着急。” “不行,得提前一天缝好,过一遍水穿着才能软和。” 辛月还想穿针引线再缝一些,没想到赵之晖把针夺了过去,怕扎到他,辛月也不敢挣扎。 “你干嘛呀!” “听话,今天别缝了,该休息了。” 看她还想抢针,赵之晖直接握住了她两只手。 “我看你就是存心想引我心疼是不是!” “我…我不过是想早点把衣裳做好嘛。”辛月感受到赵之晖掌心的温热,有些害羞。 赵之晖放开她的手,轻轻抱住她:“早先不是就做好了一件吗,就算这件没做好,也有能穿的,别费心了,尽让我心疼了。” “可是这件布料要好些……我还等着你给我考个秀才回来呢。” 辛月把脸埋在赵之晖胸口,中不中榜的她根本不在意,但是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说丧气话,否则把福气说没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抱着,良久赵之晖才松开。 “好了,休息吧,你夫君一定让你做秀才娘子,嗯?” “嗯!我等着!” —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几人又重新在县城门口相聚,准备出发前往府城。 赵家人和其余几人的家人站在城门口送别,望着一队人马渐行渐远,这才慢慢散去。 他们一行五人,加四个书童,共四辆马车,赵伦没有带书童。 蓝少洋、徐儒辰和曹复靖家里都有马车,便坐的自家的马车,赵伦和曹复靖同坐。 赵之晖和花影同坐,他的马车是自己去车马行租的。 家里倒是想给赵之晖买一辆,但是赵家现在的牛车还够用,用不上马,一辆马车二十几两,再加上平日里需喂养上等的草料,赵之晖觉得太浪费,就没同意。 虽然家里可以负担,但他不是贪图奢靡的性子,够用就行了。 除此之外还有蓝家额外雇佣的镖师,不是县城崔家镖局,是从府城雇佣来的,个个人高马大。 这一年多时间赵之晖觉得自己身量已经长得很高大了,十八岁的年纪在县城学子中都算鹤立鸡群,没想到还是矮了人家半个头。 身高一直都是男人的痛,所以从县城到府城的五天时间里,每日清晨赵之晖都会坚持起床练五禽戏。 还引得其他几人围观了两天,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是在锻炼身体,赵伦最先开始跟着赵之晖一起练。 这个时代也是有五禽戏的,但是名字不同,叫五禽气功,听着像胡说八道,但确实对脊柱、四肢平衡和心肺功能等脏器都有锻炼效果。 到了后面连同那些镖师,都开始跟着赵之晖一起练。 又是一天清晨,练完最后一式,赵之晖慢慢调整呼吸。 后面的镖师头目看大家都停了动作,凑上前来。 “老爷们,昨晚夜间下了大雨,山路湿滑,依您们看今日要不要上山?” 古代的路不好走,除了平原地区,他们一路过来都是爬坡上坎,翻山越岭走过的,实在翻不过去的山就绕路而行。 眼看只剩最后一天就要到了,没想昨晚下了一场大雨! 几人商量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冒险爬山,这山不高,爬过去的话半天就能到对面,镖师们都骑了马,下山骑马赶路天黑前差不多可以赶到府城。 要是绕路,今天都不一定能到,就是这马车只能留几名镖师绕路赶去府城了,否则山路泥泞,马车要陷进泥里! 这头赵之晖几人在累死累活爬山,那头辛月也在思念着他! 于清拿了话本,在账台边嗑瓜子边看话本,转头想喝口茶,就见辛月又开始出神了。 “月月别担心,二弟之前府试去过府城,这次带足了银子,又有花影照顾,没事儿的!” 辛月听见这话有些脸红,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分明之前也没这么离不开人啊! “嫂嫂,我没担心,就是想着二郎此次院试能顺利些,早些回来。” 这还叫没担心呢?于清无奈了。 “这样吧,我听说县城外不远有一个城隍庙,特别灵,明天我们叫上娘,一起去给二弟祈福!” “这段时间地里忙活,不知道娘有没有空去。” “给二弟祈福娘肯定要去的,还可以叫上花嬷嬷和余大娘,曹大娘,自从来了家里大家都在忙活铺子里的事,好些日子没出门散心了!” 正巧赵安义从门外进来,赵记最近减少了批发订单,那些货郎的单都没接了,现在就剩蓝家的单子,其他人要想买只能来铺子。 自从赵记开了铺子,赵芳女婿杂货铺里的糕点卖不动了,所以也没再合作,虽然向聪有些可惜,但他不可能拦着人家不让人赚钱! 送货去的少了,赵安义有了空闲,来铺子的次数自然多了。 听见于清这话,赵安义很赞同:“大家都去吧,干脆明天铺子关一天门,大家都出门散散心,一起去给二弟祈福!” 于清高兴得抱住赵安义:“相公真好!” 赵安义当即便写好告示,贴到了门外。 平昌县的寺庙说是城隍庙,其实不止供有城隍,还有一些其他神仙,其中就有文曲星君,也叫文昌帝君,大庆朝几乎所有寺庙中都会供奉。 赵家人到了寺庙直奔文曲星君的供奉桌,正逢院试,来参拜者众多,挤了好一阵儿几人才来到供桌前。 刘桂芳上前把今天专门做好的糕点摆上供桌,做的是文房四宝的形状。 退后和其他人一香禀告了赵之晖的名字,生辰八字和院试地点。 “望星君保佑,保佑我儿赵之晖高中秀才!若是灵验,老妇人必以重礼还愿!” 辛月也在后面跟着参拜,虔诚叩首。 嘴中默念:“为夫君祈愿,祈求文昌帝君开启智窍,逢考必中!一路平安顺遂!” 几人都参拜完了这才起身,每个人路过功德箱时都往里面放了钱,有多的如赵父赵母,放了二两,少的如花嬷嬷等人,放了几百文,都是自己存的私房钱。 辛月放了二两银子,每次分红赵之晖都会把银子给她保管,所以她不缺钱。 躲在暗处观察的人看她这么大方,眼神更加火热! 城隍庙平常只有每逢庙会,周边才会有小贩摆摊,但此时院试在即,来者众多,就算不到庙会时间,也围拢了许多人。 买吃食、耍杂技,甚至摆个小摊说书算命的等等样样不少。 赵家每个人感兴趣的都不同,刘桂芳便做主,让赵家几人分开行动,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不能落单。 于清拉着辛月就跑开了,赵安义赶忙跟上去。 “这个糖画吹得真好看,月月你喜欢哪一个?” “哇,这个木雕怎么做的啊,我想要这个小狗狗!” 赵安义刚刚把于清选的东西结完账,转头又看她选了个小狗木雕。 他宠溺一笑:“小清,这个像你,买这个吧。” 于清看了一眼递过来的木雕:“什么呀,我怎么可能会像小鸡,好哇,你居然敢嫌弃我吵闹了是不是!” “哈哈哈,那这个,这个小蝴蝶像你,都这么漂亮!” …… 于清年纪比辛月还要小一岁,再加上她性格活泼,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家里人都十分娇惯她。 辛月在旁边看着两人打闹,笑着笑着,又惦记起了赵之晖,突然觉得有些孤单。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啰~” 耳边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让辛月想起赵之晖第一次给她带的那串,特别甜。 “大哥,嫂嫂,我去买糖葫芦,你们先挑。” “好哦,月月你别走远啦。” 辛月点头应下,看那卖糖葫芦的快走到拐角了,连忙追了过去,还好赶上了。 “这是三串糖葫芦,您拿好。” 接过辛月递来的银钱,小贩便离开了。 辛月拿好后准备转身回去找于清她们,没想到侧边突然窜出一个黑影,一下把辛月拽到旁边小巷中去了。 她一惊,张嘴想要求救,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闭嘴,别喊!” 辛月辨别了好一会才认出来这是辛大福。 这段时间辛大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从每日的赌博变成了赌博后赢了钱就去勾栏院,输了钱就去小酒馆,只有喝得烂醉如泥他才能忘却那些鬼影,不会从梦中惊醒! 本来高大的身躯现在看着竟然有些佝偻,抓住辛月的手也是瘦骨嶙峋,眼眶深陷,眼神浑浊,死死的盯着辛月,让她背后不自觉寒毛直竖。 辛月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来找我做什么。” 辛大福看辛月冷着一张脸,摆明了不欢迎自己:“哼,我是你老子,你就是这个态度!?” 甩开辛大福的手,辛月走远了两步,不动声色的靠近巷口:“直接说你要干什么,我没这么多时间和你耗!” 果然是嫁了人,翅膀硬了,以前在辛家,辛月哪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辛大福想发火 ,但是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我看到了,你往功德箱放了二两银子,在赵家不缺钱用吧!” 辛月心中一凝,辛大福一直在跟踪她? 看他样子是想找自己讨要些钱财,但辛大福向来没脑子,怎么会想出跟踪她来探虚实的法子,而且他怎么就笃定了她一定会给钱呢? 辛月沉吟片刻,做可怜状:“可是我没钱啊,爹你想想,之前辛家那么羞辱赵之晖,赵家的银钱怎么可能会交给我管呢,今天给出的已经是这段时间我偷偷存的所有钱了!” 辛大福当然不信,直接伸手抢过辛月的钱袋,打开才发现里面确实只有一些碎银子,一两都不到。 当即恼羞成怒:“我告诉你,明日午时我在赵记隔壁小巷中等你,不管是偷是抢,你必须给我送来五十两银子,否则……哼!想想赵之晖干了什么好事吧,我一定宣扬得满县城都知道!” 说完拿着钱袋不敢停留,赶忙跑远了。 辛月捏紧手中的糖葫芦,盯着辛大福跑开的背影,杀气骤现! 再没了赵之晖面前的温柔小意。 第29章 到达府城 辛大福跑远后,看辛月没有追来,得意一笑。 嘿嘿,这点儿银子又够两顿酒钱了! 他哪里知道什么赵之晖的把柄啊,这都是之前一直喝酒的赌友告诉他的,找准了大户诈一诈,准能骗来酒钱。 这里面还有技巧,要找那些看起来就胆小怕事,家里有余钱但没太大势力的,阴狠的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如果做了亏心事,那些人自然心虚,不敢闹大,肯定就会妥协,乖乖奉上银两。 但是也不能要得太多,以免人家鱼死网破。 当时辛大福就想找人试试了,村里现在最有钱的人家非赵家莫属。 但赵之晖经常要去铺子里,他没把握能骗得过赵之晖,所以一直等到他去了府城,辛月落单了这才敢跳出来。 看辛月那样子,说不定赵之晖真干了什么事儿,就是可惜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然还能多骗一点出来。 “哼!辛月那个臭丫头,有了钱就不管老子娘了,得多坑她几次!” 辛大福不怕辛月鱼死网破,对她的看法还停留在前十几年的印象里,这么多年一直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就算嫁了人,还不是得乖乖拿银子给他花! “阿嚏!” “二少爷,您没事儿吧,要不要我再去找小二要一碗姜汤?” 赵之晖揉揉鼻子,感觉的除了打了下喷嚏,没什么不良反应。 “没事,可能是进了灰尘。” 赵之晖几人那天上山后,紧赶慢赶终是在昨日天黑前到达了府城,住进了让人提前定好的惠文客栈中。 因为爬山几人身上都有些泥泞,曹复靖下山太兴奋,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虽然只受了皮外伤,没有大碍,但总归受了惊。 好在大家定的都是上等厢房,一入店当即每人喝了一碗姜汤,唯恐生了病影响院试。 “他们几人起了吗?” 花影站在赵之晖身后帮他梳头,他已经提前出门看过了。 “蓝少爷和徐少爷起了,另外两位少爷没看见出门。” 昨天下山后是镖师们带着几人骑马赶路的,跑得不算快,但除了家里本就有马,练习过骑术的蓝少洋和徐儒辰,其他三人大腿都不同程度的被磨红了。 赵之晖还好,平常注意锻炼,骑术虽算不上很好,但身体扛得住,其他两人就惨了,本来爬山就爬得腿软,这下子又伤上加伤,估计今天是出不了门了。 果然没一会儿蓝少洋就来敲门了。 “之晖,起了吗,我们去书肆看看吧,曹复靖和赵伦说他们不去。” 花影刚打开门,蓝少洋就进来了。 “我刚遇见小文了,他说去医馆买药膏,你要不要,让花影一起去呗。” 小文是曹复靖的书童。 “我不用,走吧,我们先去书肆。” 花影不跟着一起,他要留下把赵之晖的前几日的衣服送去洗衣房,还要熟悉一下客栈周边的地形,以免之后需要买什么东西两眼一抹黑,找不到方向。 赵之晖三人走出客栈,昨日到的时候天光昏暗,街上也没什么人。 现下日头正好,万里无云,隔的老远,赵之晖依然能遥遥看见广宁府那座巍峨的城墙,隐约可见城墙两边的执戟士兵,显得庄严又肃穆。 周遭往来百姓面上皆无愁苦之色,即使是挑着扁担的小贩,嘴里也哼着独特的叫卖腔调,一片车水马龙的景象。 先前赵之晖还听说,广宁府有一条运河途径,商贸往来便利,等院试考完后,可以去见识一下,估计码头那边更为热闹。 等三人到了书肆,才发现里面已经挤满了考生。 一个途经的年纪较大的书生看这情景,似是好奇,问了一句:“兄台,这里这么多人,是买什么书啊?” 人群中的其中一人回复:“你不知道?买的是知府大人和翰林院学政大人,共同编著的《广宁府科举百通集——院试篇》,里面还有两位大人撰写的文章!” “我是送家里幼弟来参加院试,今天刚到,那我也要买一本!” “哎哟,谁踩了我一脚!” 赵之晖三人对视一眼,转头跑向另外一家书肆,这里人太多了,实在挤不进去,希望下一家人少一点吧! 连跑了三家书肆,几人才买到那本书,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就得八两银子,买的人实在不少,他们手里的是那家书肆最后三本。 第30章 辛大福 结局 八月的天气逐渐炎热,桂花村家家户户都换上了夏装,山林里的野果开始颇受欢迎。 春小麦刚刚收获,村里的大人都忙着在晒谷场晾晒麦子,那些年纪小的孩童没了管束,皮猴子一样在山林间乱窜,找寻那些藏在林中的野果。 “狗蛋儿,咋子不动了啊?这边桑泡儿都摘完噶了,该回去了。” 被唤作狗蛋的小孩儿还在看着不远处的深山,他好像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不自觉的往那边走了两步,又被身后的小孩儿拉住了。 “不想活了哇,你娘不准你去深山老林,要是遭晓得了,屁股给你打成三瓣!” 这么一提醒,狗蛋儿也想起自己老娘挥舞着黄荆条朝自己冲过来的情景,打了个寒颤,也不去想刚刚看到的影子了。 “走走走,快走,这太阳晒得人脑壳都昏了!” 辛月站在树林阴影处,看山下那群孩子的跑开了,这才抬脚不疾不徐的继续往山上走。 走到一处崖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在崖边的大树下,开始静静等待。 山下的晒谷场,刘燕和辛乐累死累活扛了一筐谷子到谷场,一眼就看见自己方才看好的地方已经被别人摊好了麦子。 立马骂了起来:“这是哪个丧良心的,不知道这是老娘刚刚看好的地吗,赶着投胎啊动作这么快!” “哟!这是谁呀,这不是我们的秀才岳母吗?哎我说刘燕,咋个还在晒谷子啊,你家辛大福咋不帮你哩!” 出来的这个妇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性子,前阵子刘燕到处说自己要当秀才岳母了——本来想说举人岳母的,但毕竟刘仁辉还没中举,她不好说出去。 天天在村里妇人间炫耀,还明里暗里影射这妇人的闺女嫁的男人不好,日后肯定受苦,两人间便起了嫌隙,不时的就要吵两句嘴。 “你这个老毒妇,这块地是我想看好的,我刚刚都打过招呼了,你摆什么麦子!” 那妇人一点不见生气:“我刚来的时候可没人跟我说有人看好了,切,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这辛大福天天有空往那娼馆跑,估计你都好久没见男人了吧!” 她嘲讽一笑:“怪不得这火气这么大哟!” 刘燕本就窝了一肚子火,今年开春以来地里的活家里没一个人帮忙,只能她自己忙活,水稻收成不好,收得也比别人慢,现下人家都开始晒麦子了,自家水稻还没收完。 家里辛乐就知道吃,辛惠儿整天往外跑不着家,辛大福天天找她要钱买酒,不给就打人,家里银钱越来越少,眼见就快入不敷出了。 这朝好不容易把辛乐拉来,扛来了谷子准备晒,晒谷地还被人占了! 刘燕当即怒上心头,把扁担一扔,一把扯过那妇人的头发,打了人一巴掌,嘴里不停咒骂。 那妇人也不甘示弱,反手抓破了刘燕的脸,把人推倒在地,骑在刘燕身上就狂扇耳光! 周围树荫下歇凉看热闹的人赶忙过来劝架,就是光动嘴了,没一个敢去拉。 辛乐扛了一筐谷子本来就累,娘还跟人打起来了,他也不想管,抬脚往辛家方向,回家去了! 刚进门,一下撞到出门的辛大福。 “爹,你去哪儿啊?” 辛大福昨天用骗来的钱,买了一壶好酒,这会儿还没醒酒:“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 辛乐白了他一眼,转身回屋了,搜罗了一圈也没找到吃的,干脆躺床上睡觉去了。 辛大福晃晃悠悠往村外走去,晒谷场刘燕的惨叫声他是一点没注意到。 “哎,现在什么时辰来着……不管了,直接去赵记铺子,我就不信她辛月敢不给银子!” 刚走到村外的一个山林边,却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 嗯!这个味道,是醉香楼的竹叶青,五两一壶,他之前从门前经过的时候闻到过,这里怎么会有酒香呢? 辛大福没有多想,闻着这个味道心里的馋劲儿被勾了出来,随着酒香一路来到了崖边。 走了老远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呀,什么酒隔这么远还有味道啊! 浑浊的眼神清明了一瞬,刚抬头就看到了树下辛月的背影。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你怎么会在这儿?在这儿也行,银子带来了吗?” 辛月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最开始辛大福其实没有对她动过手,只是在刘燕打骂她的时候视而不见,她也曾期望过,期望辛大福能把对辛惠儿的好分她三分。 “带来了……爹,你能放过我和二郎吗?” 看着辛月递出来钱袋,辛大福大喜,刚想抢过来,没想到辛月却收了回去。 “你把银子给我,自然就不会为难你们了,放心吧!快点给我!” “里面有八十两,这笔银子就当是断亲银……望爹收下后从此忘记辛月这个不孝女。” 她低着头,表情晦暗不明。 一听有八十两,辛大福更高兴了,连忙应下。 “好好好,快给我吧!真是乖女儿,你放心,爹肯定不会怪你的!” 辛月握紧钱袋,却没有马上递给他,又从脚边拿出一个酒壶。 “这是醉香楼的顶级竹叶青……就当女儿最后一次尽孝!” 刚听了半句,辛大福已经把酒壶抢了过来,猛灌一口! “好酒!哈哈哈,果然是爹的乖女儿!” 辛月站在一旁,看着他接着一口接一口,没一会儿辛大福已是满身酒气,头也晕乎乎的。 说话大着舌头:“乖…乖女儿,果然是好酒,快…快把银子给我,我再去买几壶。” 辛月往后退了两步,踌躇着,还是问出了埋在心底的问题。 “辛大福……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是是……把…把银子给我,我要银子……” 辛月沉默一瞬,把钱袋拿出,举到辛大福面前。 一见银子,那双被酒色朦胧住的眼睛都明亮不少,冲上前去就想抢过钱袋。 马上…马上就能拿到了,整整八十两!太好了,要是知道臭丫头这么容易就给钱,当时真应该说一百两的! 辛大福的手刚摸到了钱袋,没想到脚下一空,猝不及防下直接摔下了山崖! 辛月怔怔的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来的乌云,耳边依稀能听到晒谷场那边村民们抢收的声音…… “月月,你知道看星象就能知道明日的天气吗?” “你看,夜空灿若繁星,明日定是大晴;寥若晨星,恐有大雨,出门记得带伞。” 第31章 院试开考 八月初六,天色尚且黝黑,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但是贡院门口院试的考生的队伍已经排起了长龙。 赵之晖从花影手中接过考篮,里面装了干粮、水壶、两根蜡烛和笔墨砚,考试所用的纸张由贡院提供。 队伍慢悠悠的挪动,没一会就到了赵之晖,上前将自己的身份文书、考牌一同呈给门口的衙役,那人确认无误后便放了他进去。 一进门就能看到一条一丈左右的道路,两旁是手持火把的衙役,把四周照得灯火通明。 门后又有两名表情严肃的衙役:“交书篮,脱衣裳!” 这是为了检查考生,是否夹带小抄,如果检查出来了,会被当场拿下,互结的几名考生也是同样的下场。 赵之晖把书篮放在一旁,按指示脱衣,还好现在天气不算冷,大家穿得薄,脱得也快。 他记得之前听严夫子说过,他们那时候考试时,是只脱外衣和中衣,留下亵裤即可,但后面因为有考生在亵裤内夹带小抄,所以现在的考试都变成了全部脱光。 一名衙役把考蓝拿开,另有一名衙役巡视了赵之晖身上是否有小抄的痕迹,最后检查了他的头发和发带,然后便把衣裳还给了他。 等全部检查完,赵之晖穿好衣裳,拿回自己的身份文书、考牌和递过来的考篮,跟着前面的考生慢慢走进考场。 考生在此途中,不可交头接耳,不可说话,甚至有太多的眼神交流,都会被视为勾结作弊。 等走到考场门口,又是两个衙役。 赵之晖把考牌递给了右边的衙役,两人接过后翻开手上厚厚的记录开始查找,根据名字和籍贯找到了赵之晖的考生信息。 这一页有赵之晖报名时的画像,还有体态特征,身高长相等等的描写。 这是为了筛选出替考之人,古代作弊的手段频出,很多学问不到,但是有钱有势的考生,会专门寻摸一些和自己长相相似之人,专门为自己考试。 有些贫穷学子为了钱,会把自己装扮的和考生一样,以此替考为生。 古代信息传递速度慢,最开始成功者众多,后来便在报名时多了这一步骤。 赵之晖对画画没有研究,只是晃眼一看,分明单挑哪一个部位都不太像,但是结合在一起就是有十之八九的神似。 检查很快过去了,赵之晖被衙役领着,前往自己的号房。 赵之晖的号房位置不错,在中间偏后的位置,和茅房有段距离,前面虽然被挡住了,对光线稍有影响,但同样午时的太阳照不到他身上。 进了号房后,赵之晖先把考篮放下,之前领他过来的衙役,便直接站在了他号房外,眼睛也眨的盯着他的动作。 赵之晖稍有些不自然,时间一长也适应了,放下考篮后他坐在号房内的木板上,没有其他动作,现在还未开考。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所有考生都进入了考场,周围走动的声音渐熄。 “咚!!” 一声鸣锣,众考生走出号房门口,衙役们退到一边。 本场院试的主考官和学政等等考官,纷纷入场。考生在他们的带领下给孔夫子上香,连拜三下。 随后,学政宣读考场规矩,知府大人宣布开考。 院试的号房是随机分配的,比赵之晖想象中要好一些,他曾在原主的记忆中看到过之前府试的考场,比这里面积小些,而且简陋不少,还漏雨,差点就把原身的考卷打湿了。 这间高约六尺,深四尺,宽三尺的号房,房顶有明显的修缮痕迹,两支做桌和为凳的木板也是新换的,看来他的运气不错。 现在正在陆续发放试题,他把笔墨砚拿出来摆好,顺便看了下考篮里的干粮,都已经被捏碎了,幸好是带干粮,还有一小罐的腌菜,泡泡水凑合着还是可以吃的。 赵之晖毕竟是第一次考院试,没有经验,今天他曾看到有年纪大些的考生,还带了小锅、炭火和少许的新鲜蔬菜,应该是想等晚间收卷后煮饭吃。 不得不说,这确实比吃干粮要好太多了,美味的食物总能给人慰藉。 等试卷发过赵之晖会,门口一直盯着他的衙役便过来,把一旁的门板镶上了。 门板有半人高,坐下后由于门板的高度,考官是不能看到考生在号房里干什么,怎么答题的,所以考生如果要交卷,便要拉响门口的铃铛,自然会有衙役和教谕前来。 拿到考卷,赵之晖先检查了考题是否完整,避免有考卷没印全,如果答题答到一半才摇铃呼喊,这就视为违纪了,要被逐出考场。 赵之晖仔细检查了所有考卷,松了一口气,没有错印。 稍等了片刻,又是一声锣声,这便是可以答题了。 赵之晖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作为一个现代人,第一次参加古代的科举,饶是他已经调整过心态了,开始答卷时还是会有些紧张。 先在一旁的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字,找到了手感,这才开始在答卷上慢慢写上自己籍贯和姓名。 第一卷的考题和童生试差不多,是一些四书五经的填空题,只是要更加偏门一些,但是熟悉书本的人一般都可以答上来。 第二卷难度增加,不仅是填空,还要写出自己的理解,并且有好几道都是截搭题。 截搭题就是说将四书中的其中一句或者数句,采用割裂经书文句,截断牵搭作为试题。 如果不是非常熟悉书本,熟知句意的人,甚至这一句或者几句是出自哪本书的都猜不出来。 后面的试卷则如之前赵之晖打听到的,算学题果然增加了,除了策论有四题都是算学题,此前的院试,有一两题都算多的了,这还是第一天的开考。 最后有两道诗赋题,这个赵之晖准备后面再思考,现下他实在没有灵感。 而且根据此前看过的《科举百通集》,知府大人喜欢朴实无华的文章,学政大人偏偏相反,喜欢华丽一些的文章,且极其看好诗赋写的好的人。 所以他得好好思考才行! 第32章 院试结束 赵之晖先把最简单的填空写好,然后略略思索,把截搭题也写好了。 这才开始静静思考策论题目,要怎么样才能写得既用词优美,又清隽质朴呢? 等他把这一道策论写好,竟然不知不觉到了午时。 气温渐渐升高,停下笔他才发觉背上早已汗湿,腹中开始饥饿。 他放下笔,把答卷放在一边,避免弄脏。 松开外衣,就着水壶中的水,慢慢食用了一些干粮,不敢吃得太多,考试中途肚子不舒服,小号还好,号房中就有尿壶。 要是想上大号就得摇铃让人带着过去茅房,还要在考卷上盖一个屎戳子,这基本就算是上榜无缘了。 赵之晖边吃干粮,边思考诗赋题,等吃完干粮,他也有了一些灵感,赶忙在草稿上记录下来。 看着外面的骄阳,又看了下自己剩下的算学题和一道策论,一首诗赋,赵之晖决定睡一会儿。 现在日头正高,如果现在不休息好,等下午精神不济,更加影响考试。 他把外衣脱下放在一边,只着中衣,就这么靠着墙汲取着墙面的一点点凉意,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赵之晖醒了过来,用一点水壶中的凉水沾湿眼睛,和太阳穴,清醒清醒,然后继续答题。 天慢慢黑了,赵之晖点上了蜡烛,考试规定只能带两根蜡烛,所以答完最后一道诗赋题后,又检查了两遍试卷,他赶忙吹熄了。 摇铃交卷后,还不可以出去,要等规定的收卷时间到了后才能出号房。 赵之晖站起身活动了两下脖子和肩膀,窝在这种狭小的地方写上一整天试题,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他这身体下半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身量高,一米八左右,估计之后还能在长。 等晚间休息的时候他只能窝在号房里睡,一想到之后还有乡试和会试赵之晖就头疼,希望一次过吧。 收卷后赵之晖跟着衙役,在他注视下上了茅房,又打了一些热水,泡着干粮,就当自己的晚饭了。 回号房的时候 ,他还看见有好些考生已经在自己号房外架上了炭火,正在煮着吃食。 他左边的那位考生就是,已经煮好了,空气中飘着一股腊肠的香味。 这会儿已经收卷,除了不能大声喧哗和交谈试题内容外,是可以小声说话的。 那考生见赵之晖年纪小,又好奇的看着他的锅子,就知道他是第一次参加院试。 “兄台,要不要来一块?” 赵之晖看他不是想吃,是没想到竟然还可以带腊肠,所以有些好奇,此前花影倒是说过,给他带个锅子,带些蔬菜。 被他拒绝了,这次赵伦也没心思置办吃食,和他们一样带的干粮,他本来以为大部分人都是吃干粮的,没想到吃得还挺滋润。 “不用了,多谢。” 那考生见他拒绝,就自己吃了。 吃完后又问起其他事:“兄台,看你年纪不大,是第一次参加院试吧,是哪里人啊?” “确实是第一次,我是平昌县人。” “那和我不远,我是崂山县的,你知道我们那里的崂山吗?” 赵之晖现在事情都弄完了,所以也靠着墙和那考生闲聊。 “有所耳闻,但是还未去过,听说风景甚好。” “那当然了,我们崂山在整个广宁府都很有名的,你有机会一定得去看看,我们山上的……” 说起自己的家乡,那考生就兴奋起来了,絮絮叨叨的细数山上的美景,赵之晖偶尔接上几句。 倒是不觉聒噪,现下还在考试中,听听美景就当缓解压力了,那考生也是一样,嘴巴不停说就是不想自己一直沉寂在考题中,不然会影响后面两天的考试。 院试的考题难度是逐渐增加的,到后面两天题目数量就变少了,但是每一题都比前一题的难点更多。 最后一天,赵之晖就着最后一点烛火把答案写上了答卷,将将把考卷检查好,烛火就熄灭了。 “咚!咚!咚!” 锣声连响三下,代表院试考完收卷,今晚过去,明日一早就可以出贡院了。 已经考完了,那么监考的衙役也就不会再盯着考生,大家的心里压力少了很多,周围时不时传来一句交谈的声音。 赵之晖出了号房,准备去茅房方便,正好遇到旁边的钱有为也出来了,这便是之前和他推荐崂关山那位。 第一天他还可以高谈阔论的言说自己的家乡,现下他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青黑,精气神都快没了。 看得赵之晖都有些担心:“钱兄,你没事儿吧?” 钱有为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赵兄,你最后那题……” 说到一半又止住话头,叹了一口气:“唉,算了,希望我过吧,不想再考一次了!” 这次是钱有为第二次院试,他身量也不低,因为年纪大些,比赵之晖还高,要是再在号房窝几天,他觉得自己都要驼背了,这三天他就没睡好过。 赵之晖虽然不忍,但还是说道:“额,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乡试和会试。” 看他神情隐隐崩溃,赵之晖赶忙拉着人往茅房那边去了,再不去排队,不定什么时候能上呢! 翌日清晨,贡院大门打开,考生们带着自己的东西,排着队往外走,神色间难掩高兴。 贡院外人头攒动,全是来接考生的家里人。 赵之晖刚出来,花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窜了过来,接过他手上的考篮,还想扶他。 花影看赵之晖避开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其他考生家里人都是这么接人的。” 赵之晖哑然失笑,花影刚到他的肩膀,怎么扶得住他,而且走路这点儿力气他还是有的。 “不用扶,我身上脏污,就这么走吧,他们出来了吗?” 毕竟是在炎炎烈日下连考了三天,贡院不能梳洗,他顶多用水擦擦脸,身上实在不能看了。 “赵伦少爷和徐儒成少爷出来了,在那边。” 赵之晖过去的时候徐儒成靠着墙,正在和赵伦诉苦。 “你是不知道,我隔壁那位兄台脚有多臭,而且他晚间休息居然要脱鞋,天呐!我都快疯了,感觉自己已经被腌入味儿了!” “第二天实在忍不了了,就和旁边的考生一起去找了他,让他一定不能脱鞋,这才好了一些。” 赵伦安慰道:“没事儿,已经考完了。” 徐儒成眼神空洞:“我觉得现在还一直能闻到那味道,这次肯定过不了了!……之晖兄,我好惨啊!!” 赵之晖忍俊不禁:“你出发前不是就打定主意这一次先试试水吗?而且你日常的学问不差,现在还没出结果,不要妄自菲薄。” 看他掩面做哭泣状,两人又安慰了他几句。 等吴复靖和蓝少洋出来后,几人便回了客栈,他们客栈离贡院本就不远,便直接走回去了。 各书童们已经定好了汤浴和饭食,吃过后几人都休息了,这几天在号房里估计都没有睡好。 第33章 玉镯 惠文客栈是府城最好的客栈,不仅距离贡院只一条街,占地面积也是颇大,且客栈中有一花园小院,亭台流水,花团锦簇,景色独好。 现下院试结束,众多考生还在房中休息,更显得花园中静谧美好。 赵之晖睡到申时就起了,萎靡的精神已经恢复,吩咐花影在花园小亭中摆好信纸。 院试考后十天内放榜,几人还要在府城再待十天,刚到府城时他给家里寄过报平安的信件,现在考完了便想再写一封,以免家里辛月担心。 赵之晖放下笔,等着信纸上的墨迹晾干,花影端着饭食过来了。 “少爷,这是我让厨房用乌骨鸡熬出的鸡汤做的瘦肉丸子,油都撇干净了,还有这个,鸡汤烫的青菜,您连吃了三天干粮,先用些清淡的食物吧。” 赵之晖接过碗,尝了一口,果然清淡香甜,一点不油腻。 花影看他吃下后,放心了些,今朝少爷出贡院门的时候脸色肉眼可见的虚弱,让人看了就担心。 想到这个他又有些懊恼:“都怪我,还是应该给少爷准备些新鲜蔬菜的,您进去后我看后面来的考生大都带了锅子和食材。” 赵之晖刚醒没一会儿,用了一些便吃不下了。 “不怪你,是我自己嫌麻烦,等下次乡试吧,有机会让你准备。” 花影挠挠头,暗中给自己打气,下次他一定好好准备。 “对了少爷,我听说过几天的中秋节府城有集会,说是到时会有大人物要来府城呢!” “大人物?你这是听谁说的。” “就是府衙隔壁那条街,前些天路过的时候听见的。” 赵之晖琢磨着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他们几人要等放榜后才回家,只要安分些,应该不会冲撞到的。 一行人在客栈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才勉强恢复精神,等起身时赵之晖已经在小花园中看了一会儿书了。 几人在楼上就看见了赵之晖,便也下楼来了花园中。 吴复靖:“果然不愧是之晖兄,刚考完还看得下书,反正这两天我是不想看了。” “看的是游记。”赵之晖也没那么好学,只是醒了就睡不着,看看游记打发时间。 赵伦:“睡了一天一夜,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再聊吧。” 徐儒辰还有些困顿,院试那几天他基本没睡着过,拿着筷子差点戳到鼻孔里。 蓝少洋见此,把他筷子抽了过来:“哎哎哎,我说不想吃,也不能这么恶心我们吧。” 筷子一抽走,徐儒辰又趴下去睡了,一点没管跳脚的蓝少洋。 赵之晖:“他这是还没睡醒,算了,让他继续睡吧。” 几人叫来徐儒辰的书童,重新把人送进房中休息。 吃完早食赵之晖把写书信的事说了一下,等大家都写好,让花影拿去镖局寄回家,其余人则想在府城逛逛。 这些时日一直紧张的备考,还没好好见识广宁府城的繁华。 几人趁着太阳还未高高升起,一人拿了一把扇子便出了门。 广宁府果然不愧是府城,比平昌县繁华不少,各种器物精美异常。 赵之晖拿着手中刚买好的发簪,轻轻摩挲着发簪上被繁花簇拥着的小月牙,近来快到中秋节了,首饰店好些器物都做有明月的样式。 几个大男人对逛街兴趣不大,只是想见识见识,便跟着赵之晖走。 都知道他成亲了,在这里看首饰也不奇怪,等他的中途,便都看起了其他物件。 吴复靖看上了一个玉镯:“哎,这个玉镯真好看,可以给我娘带回去。” “这位公子好眼光,这玉镯用的上好的绿翡,颜色纯正,肯定适合老夫人。” 这几天院试来府城的人多,掌柜可谓赚的盆满钵满,刚送走一批客人,又陆续进来几名书生,牙花子都快笑出来了。 嘿嘿!他最喜欢做书生的生意了,好些书生好面子,有同窗在场,就算没两个子儿都要硬撑着头皮买。 吴复靖被掌柜的说的心动,马上就想掏银子买了,蓝少洋过来看了一眼。 “啧,掌柜的,这你就不厚道了吧,你看看你这玉镯,怎么还有裂口呀!” 掌柜脸色一变,他做这行生意十几年了,虽然有时候会坑些银钱,但是绝不可能会买残次品。 “不可能,公子不要胡言乱语,这可是我刚进的上品货。” 其他几人看这边出事了,也围了过来。 蓝少洋看他不服气,直接从吴复靖手里拿过玉镯,对着门口的阳光,指着一处地方。 “你看看这里,这确实是纯正的绿翡没错,但是这里明显有小裂口,就这品质还敢说是上品,回家戴个两天就得全裂咯!” 那掌柜从蓝少洋手中抢回玉镯,仔细对着阳光看起来,越看脸色越黑。 见此,赵伦上前把吴复靖挡在身后,他主要是担心这掌柜会诬陷是吴复靖弄的。 真要说起来这里背景最大的就是蓝少洋,其他几人家里都只是在县城有少许面子情,在府城可不管用。 赵之晖:“不用担心,少洋有分寸,而且我看掌柜的不是会构陷他人的小人。” 良久,那掌柜才放下玉镯,没想到这么十几年了,他段老三还会被人蒙骗! 他就说上次送货怎么晚了那么多,天色都要全黑了才送来! 玉镯上的裂缝极小,如果不是对着阳光仔细比对的话一时间根本看不出问题,但卖玉追求的就是完美无瑕,有瑕的玉就算再好也卖不到上品的价。 “这位小哥,多谢你的提醒,我……” 掌柜道谢的话还未说完,外面喧哗声渐起,只见一名穿着绛色绫罗衣裙,貌若桃李的女子,手拿一根鞭子就闯了进来。 “啪!就是你这个老匹夫,竟然敢蒙骗本小姐!” 赵之晖看这架势,拉着其他几人就避到了一边,还好他躲的快,否则那鞭子差点甩到他身上。 段掌柜莫名被人打了一鞭,惨叫一声,当即胸口处就冒出血色痕迹,还没等他暴起发难,屋外又进来好几名高大的男子。 五名男子个个穿着官靴,腰佩官刀,虽然没有穿官服,但段掌柜这十几年生意不是白做的,一眼就看出几人身份不凡。 又见几人进来后恭敬的站在那女子身后,背上的衣裳直接被汗水浸湿了,双腿发软,再也站不起来。 第34章 突然回家 吴掌柜哆嗦的问道:“这位……这位小姐,请问……请问小人是哪里冒犯了,我给您道个歉。” 一下子受了惊吓,他确实是没有想起来这人是谁。 “哼!你这个老匹夫,卖次货给我还敢收我一百两银子,居然这么快就忘了本小姐,看来得让你长长记性!” 不等段掌柜反应,那女子又往他身上打了几鞭子,打的段掌柜在地上打滚求饶,旁边的小二和其他客人早就退到了柜台后面,不敢靠近这边。 赵之晖和蓝少洋几人对视一眼,悄悄往门口移动,这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得赶快离开。 段掌柜本就年纪大了,被打的实在受不了了,突然起身就想往门口逃离,被那女子身后的侍卫一把抓住,直接甩了回来。 恰巧甩在赵之晖面前,他一愣,想往旁边躲开,那女子的鞭子直接便挥了过来。 赵之晖下意识侧身,鞭子缠在了一座玉佛上,这玉佛颇大,要是倒下来他非死即残,来不及多想,他拉过鞭子,直接往后一扯,女子来不及收回,惯性往前一摔! 吾命休矣!! 赵之晖赶忙上前一步,刚好搂住了人,手虚虚扶住,松了一口气,要是摔到了这大小姐,他还有能命在吗! 那几名侍卫本来还有闲心在一旁围观,一见小姐摔了,全都冲了过来:“二小姐,二小姐您没事吧?!” 夏柳双是前日来到府城的,家里要来广宁府祭祖,她在京城闷得慌就先行一步,到了广宁府和知府家小姐逛街的时候恰好在这家店买几只玉簪玉镯。 就是样式没有京城好看,她随意买的就没有细看,哪晓得今日戴着新买的首饰出门的参加聚会的时候,正好被人发现那玉镯有好大一条瑕疵。 今日参加宴会的都是官家女子,面上看着恭维她,说着没关系,她戴着好看,眼里的嘲讽她哪能看不出来,一想到这破地方小官家女子敢下她面子,当即就回了家。 后来越想越气,都是这个老匹夫奸商! 她从不会压抑自己的脾气,拿了鞭子就来了首饰铺,看人还敢躲,也不管会不会连累别人,鞭子更用力的挥出去了。 被拉倒的时候她是生气的,但当她靠在赵之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看着他眉目清俊,美如冠玉的面庞,一下失了神。 “这位小姐实在抱歉,刚刚在下只是无奈之举,望您体谅!” 赵之晖扶着人站好便退开了,但那女子还是一直看着他,让他心里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看刚才那霸道的模样,这人不会要鞭打他吧!再来一下他可不一定躲得过去了! 几名侍卫上前挡在那小姐面前,其中两名直接“锵”的一声抽出佩刀,架到赵之晖脖子上。 蓝少洋几人想要上前,被赵之晖用眼神示意,停下了脚步。 赵之晖拱手行礼,心里有些忐忑,面色不变,嘴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见过几位,刚刚确实是误会,还请见谅!” “少废话,你知道这是谁吗!要是我家小姐受了伤,你这条小命就别想……哎哟!二小姐?” “去去去,一边去!” 夏柳双推开两名侍卫,看他居然抽刀架人脖子上了,还踹了一脚。 “咳咳,这位公子……” 这位公子??! 在场的其他人,特别是被鞭打又被摔了一下晕过去,才醒来的段掌柜简直瞠目结舌。 夏柳双没管其他人怎么想,继续说:“这位公子,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就摔倒了。” 赵之晖嘴角抽搐,这人是忘了刚刚是自己把她拉倒的吗? “小姐多礼,是我应该道歉才对,打扰了您的雅兴,我这就离开。” “哎,别走啊,那个……请问尊姓大名,我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夏柳双拉住赵之晖的衣袖,这还是她第一次讨好别人,有些不太熟练。 “小人贱名不足挂齿,这位小姐,我突然想起家中有急事,要离开了,下次再会!” 扯回被拉住的衣袖,没管身后那小姐的挽留之语,转过一个弯就没了身影。 蓝少洋和赵伦、吴复靖互相对视几眼,六眼迷惘,这是闹哪样啊? 赵之晖这边七拐八拐又走过好几个弯,看身后没人追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最开始没反应过来,那后面女子的表现就很说明问题了,他怎么说也是有老婆的人。 唉!赵之晖叹了口气,看来这几天不能再出门了。 不行!干脆提前回去吧!看那掌柜被鞭打,却完全不敢反抗的样子,那女子肯定非富即贵,他现在根本招惹不起! 本来他就没想留下看成绩,之前是蓝少洋几人都会留下,他也不好单独回家。 正好现在回去还能和辛月过中秋节,至于院试成绩就拜托蓝少洋帮他留意了。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打定主意,赵之晖回了客栈,让花影当即收拾包裹。 花影不明真相,上午才让他送了家书,怎么这会儿就要回家了呢? 不过他是听话的,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 赵之晖甚至没等蓝少洋,给其他几人留了纸条,然后便退了房。 马车都在客栈后院好好养着,花影会驾车,所以蓝少洋还没到客栈,两人便往出城方向驶去了! 平昌县,赵记甜品铺子—— “掌柜的,我要送礼的那件糕点盒子包好了吗?” “好了好了,月月,拿过来吧!” 辛月把糕点礼品装递给客户看着人满意离开,突然心中一悸。 她捂着胸口有些难受! 于清见状,赶忙放好银子走了过来,把人扶到椅子上:“怎么月月,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辛月皱着眉:“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好像有不好的事发生!” 不好的事?于清疑惑,现下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啊。 “不好了不好了,辛月,快回村,你…你爹…你爹死了!” 跑过来的是村里赶牛车的黄师傅,刚收到消息便被差使过来通知辛月了,现在还在喘粗气。 辛月一听这话立马起身,脸色愈发白了,于清担心的望着她。 于清是隔壁村人,嫁过来时辛月已经进门了,所以不清楚她之前的处境,以己度人,以为她是太过伤心。 就连村里人其实也不知道辛月现在对辛家人的看法,但受这个时代主流思想的影响,都觉得父女没有隔夜仇,不管父母怎么样,子女不能不孝敬父母! 第35章 摔死的 辛月赶到辛家的时候,刘燕正在院中哭泣。 院子中央蒙了一张隆起的草席,隐约能从草席边缘看到辛大福发白的手脚。 “呜呜呜……辛大福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早就让你少喝点酒,就是不听……呜呜呜,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呀…呜呜呜……” 周围的村民有些不忍,虽然辛家在村里风评不好,但再怎么说也是从小在村里长大的,这朝突然被摔死了……至少面上大家都表露得很伤心。 辛乐在旁边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草席,辛大福近一年脾气变得喜怒无常,喝醉后时不时就要动手打人,但是从来没有打过辛乐,被打最多的是刘燕。 就连辛惠儿偶尔都会被扇巴掌,这也是近段时间她经常躲出去,不回家的其中一个原因。 他爹突然走了,让辛乐现在还没什么实感。 怎么会呢,明明前几天还看见他出门喝酒,之前也有过出门几天不回家的情况,辛乐和刘燕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突然就摔死了啊! 辛惠儿还没有到家,辛月先到了,她走到太快,接到消息赶过来的赵家人落在了后面。 刘燕一见辛月,跳起来拽住她的手腕:“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这个扫把星!明明都把你给赶出去了,你还把大福给克死!怎么死的不是你啊!” 她用力拽住辛月的手腕,村民怎么拉都拉不开,尖利的指甲把她手腕上划出好几道血痕,辛月没有挣扎。 刘桂芳刚刚进门就看到刘桂芳拉着辛月不放,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她手上,见刘燕吃痛松了手,又用力把人推开。 “你发什么神经啊!辛月是我们家的福星,辛大福有今天的下场都是他的报应!” 把脸色发白的辛月拉到身后,于清赶忙检查她手腕的伤口。 刘燕模样癫狂:“放狗屁!怎么不是,她就是!要不是他克的,大福怎么会死,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应该……” “娘!” 她还没说完,辛惠儿跑进了门。 一见地上的草席,辛惠儿眼眶立马泛出莹莹泪光,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围观的好几个汉子眼中闪过不忍,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帮她把眼泪擦干。 “娘,爹他真的,真的……呜呜…” 见辛惠儿回来了,刘燕也不打辛月了,抱住辛惠儿开始痛哭。 等村长到,场面才算控制住。 “行了!吵吵嚷嚷做什么,还不让快去订棺材!” 刘燕只能忍住悲痛开始操持辛大福的丧事,要尽快发丧下葬。 不尽快不行,这个天气太热,辛大福被暴晒几天都烂得差不多了。 之前搬尸体回辛家的村民,放下后立马去了河边洗澡,臭得两人都要窒息了! 这会儿院子里看热闹的村民也都隔得远远的,就刘燕离得最近。 办丧事就得用钱,光是那棺材就要花将近一两银子,这下又遇到一件难事,辛家没有多的银钱了。 家里的银钱此前都被辛大福搜刮走了,刘燕手里只有不到一两银子,本来打算卖了粮食回回本,哪晓得今年的粮食还没收完,就出了这事儿。 刚才已经看过了,辛大福钱袋里也没钱,一想到这事儿刘燕连伤心都顾不上了,要不是这会儿院子里人多,真想臭骂几句! “娘,没事儿,我去想想办法,你等等我。” 辛惠儿一听说这事儿,善解人意的开口说她来弄钱。 说完就准备出门,还是那副可怜的模样,时不时用手帕擦擦眼泪。 村民看她出门,以为她是去借钱,都感叹辛惠儿真是孝顺啊,辛家歹竹出好笋,是个好姑娘! 辛惠儿走远后,看了眼四周,见没人了,脸上那副可怜表情立马收了起来,啐了一口。 “死老头,死了都不让人安生,真是晦气!” 辛惠儿对自己的脸蛋有信心,又从前世学到了不少后宅中勾引男人的手段,这段时间还真就把刘仁辉给勾住了。 说到底他现在还年轻,只是一个县城里的小秀才,哪见过这么多手段啊! 对辛惠儿多了真心,刘仁辉便在县城中给她租了小院,请了佣人婆子,要不是怕人发现这事儿,辛惠儿根本不想时不时的回村。 本来快要说动了,刘仁辉答应会娶她,出了这事儿她还怎么嫁人! 父母亲人去世,子女要守孝三年,三年过去哪个男人能记得她! “呸!上辈子就没给过我好日子过,这辈子还要来祸害我!” 这头刘燕也在向村民借钱,有些好心的还会借了个几十文,多的钱就拿不出来了,但这点也是杯水车薪。 这年头大家都不好过,辛大福在村里人缘不好,无亲无故的没谁会白拿钱给她。 有些被借了钱的,还会用自认隐晦的目光看着辛月,暗中撇嘴。 辛月从进门就一直没说过话,她明白村民的意思,转头问刘桂芳:“娘,我想给我爹拿十两银子可以吗,就当最后尽尽孝心!” 刘桂芳看她眼眶发红的隐忍模样,拍拍她的肩膀,同意了。 这下周围人的目光又变了,一出手就是十两,按村里的规格,这算得上是把葬礼直接包了,还有剩余,这下谁还能说辛月不孝顺!? “哎哟,月月真是孝顺呢!” “是呀,刘燕呐,你就安心吧,以后对辛月好点儿。” “对对对……” 周围人纷纷劝解着刘燕,都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辛月是这个态度,怎么说也是亲女儿,要是自己家闺女拿这么多银子回娘家,婆家还没意见,半夜都能笑醒咯。 辛月拿着银子走向刘燕,从刚才辛月出声刘燕就一直盯着她,怕她反悔,见辛月过来了,一把便抢过了银子。 拿在手里掂了掂,确实是十两。 虽是拿了银子,但还是没给辛月好脸色,也没管村民的劝说。 “哼!还算你有良心,我告诉你,以后少来我家,你这个扫把星!” 这话连赵安义和于清都听不下去了,刚想上前,被辛月拦住。 “大哥,大嫂没事儿,我们回家吧!” 辛月率先走出门,其他赵家人跟着出去了,刘桂芳最后狠狠瞪了刘燕一眼。 村民看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也陆续走了。 刘燕看人都出门了,翻了个白眼,这次能从赵家弄来钱纯属侥幸,就看从前辛月过的日子,她就没想过能弄来什么钱财。 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而且辛月……这些人根本不了解真相! 第36章 回来了 赵家,刘桂芳使了个眼色,赵安义和赵永年便回房了。 院里只剩她和于清,辛月,两人走上前,一人拉住辛月的手,一人给辛月倒了杯薄荷水。 “月月,你别伤心,还有我们呢,我可是把你和小清当亲生女儿在疼的!” “对呀,月月你看娘对你多好,有什么都想着你,就不要想以前的伤心事了!” 辛月看着两人担忧的模样,心里涌现出一股暖流。 “多谢娘,多谢嫂嫂,我知道的。” 等辛月回到房间,花嬷嬷已经在门口等她。 看她过来了,弯身行礼:“二夫人。” 两人进了房间,辛月让花嬷嬷坐下。 “嬷嬷,事情很顺利,没人发现不对,这多亏了你。” “是二夫人聪慧,老婆子我可不会看天象。” 辛月露出温和一笑:“都是二郎教我的,不过现在院试已过,二郎快回来了,这件事务必隐瞒好!” 花嬷嬷面露担忧:“二夫人,如果真如您所预料的,是二少爷让人引诱辛大福赌博,那暗处肯定也安排了人观察,这事……不一定能隐瞒过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从最开始辛大福来勒索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不管他手中有没有把柄,都不能影响到赵之晖,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让这把柄消失…… — 赵之晖和花影紧赶慢赶,在中秋的前一天,到达了平昌县。 进了县城,直奔赵记铺子,却没想到吃了闭门羹。 赵之晖站在门前,看着门上挂的告示,眉头紧皱。 正巧旁边卖油坊的老板出门,看到赵之晖很诧异:“赵童生,你怎么回来了?” 这边的街坊邻居都知道赵之晖去府城参加院试了,此前还曾猜测过他这次是否能考中,但现在距离院试放榜还有三天时间,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不会是院试成绩不理想吧! 看他在看赵记门口的告示,这下反应过来了。 “嗐,看我这记性,你是不是收到消息了……节哀啊,赵童生,生死无常,谁也预料不到的!” 赵之晖收回目光,告示上只写了会关门两天,没有写具体关门的原因,但听着这人的说法,恐怕出什么大事了! “掌柜的客气,我这边就先行一步了,告辞。” 赵之晖上马车前在花影耳边低声说了句话,花影受命离开。 他自己把马车又赶出了城,驾车很简单,这几天看花影驾车差不多学会了。 在城门口没等多久,花影回来了。 “少爷,我打听到了,最近几天那辛大福确实没去赌坊。” 赵之晖点头,看来自己方才没有猜错,那掌柜的虽然话语间在安慰他,但没有什么伤心和同情的神色,说明他知道出什么事了,且出事这人和自己关系应该不会很亲近。 隔壁几家店铺赵安义和赵之晖都曾刻意打好关系,平时交情很不错,如果真是赵家人出大事了,他不会只是言语间略带安慰。 只是不知道辛大福到底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儿,赵之晖问起另一件事:“至今他欠了多少钱了?” “此前借了赌坊十两银子,利滚利至今是二十五两,但是因为时间不长,赌坊还没有去过他家里讨债。” 这样的话就不是赌坊的人动手了:“走吧,事情经过回村就知道了。” “是。” 等两人回村,远远的便听见了哀乐声。 顺着声音,花影把马车赶去了辛家,正巧遇见辛月一行人从门口出来。 刘桂芳边走边抱怨:“这刘燕真是没良心,看她哭的那么伤心,还以为对辛大福有多痴情呢,没想到棺材都不愿意给他买一副。” 赵永年:“可不是吗,人死灯灭,一张草席就打发了。” 辛大福葬礼办得简陋,别说酒席了,总共只有四五个蔬菜,连棺材和送葬哀乐都是最便宜的,哀乐只请一个人吹唢呐。 有几个长辈在席上说了刘燕几句,被当场呛了回来,也没说重话,就是哭穷。 “现在就剩我们孤儿寡母,家里的银钱不节约着用,日后怎么过日子,叔公这么好心,让我们去叔公家里吧,希望叔公能够接济一二。” 话说的好听,刘桂芳却听说她最近在县里布庄看时兴布料,想做新衣裳呢! 这种无赖只能嘴上说道谴责,人家都不在乎面子了,那就没办法了。 于清:“月月,你别伤心,等明天我陪你去坟地里上香。” 有此言当然也是因为刘燕,不仅不让辛月上香,要不是村里人集体劝说,刘燕怕惹了众怒,差点葬礼都不让她参加。 不上香正合了辛月的意,但是面上还是要做伤心状的。 “没事儿嫂嫂,我自己去就行,你最近别去坟地那些地方了。” 赵安义和于清在准备要孩子,所以最近不能去阴气重的地方。 几人还要说,赵之晖的马车赶到了。 赵安义走在最前面,惊喜出声:“二郎,你怎么回来了!” 听见声音,辛月抬头,真的是二郎! “考完了,我便先回来了。” 赵之晖下车走上前,看辛月脸色憔悴:“怎么了,谁欺负月月了?” 辛月看见赵之晖,这些时日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赵之晖抱住辛月:“我回来了,没事儿了,嗯?” 赵家其他人默契转身,没有打扰小两口。 等辛月平复情绪,刘桂芳带着赵之晖,也去辛家给辛大福上了柱香。 这下刘燕没有阻拦,赵之晖是童生,都知道他在考院试,这‘专门’回来给‘岳父’上香,再阻拦说不过去。 村民们看到他都很意外,围着他问院试结果,他只能说是临时赶回来的,结果还未出。 出门的时候又遇到一身素缟白衣的辛惠儿。 她挡在赵之晖面前,眼中含泪望着他,欲语还休。 赵之晖:“大姐节哀。” 说完绕过她就走了,徒留辛惠儿在原地捏碎了手绢。 虽然已经认定刘仁辉了,但是再次看到赵之晖她还是觉得不甘心,倒不是说多喜欢他。 就像自己本来以为特别忠心的舔狗,突然舔别人去了,心里总是不服气的。 第37章 放榜 赵之晖原本想着回来正好和家里人一起过中秋节,但是这朝辛家有了白事,辛月虽然已经外嫁,却还是姓辛,嫁得也不远,她便不好过得太过高调。 中秋节那天便只赵之晖一人在家里陪她,其他人都去了县城看热闹。 这个时代的中秋节,不仅是家人团圆的日子,县城里有专门的集会,且会举行大型的祭月活动,偶尔县令还会出面与民同乐,场面十分隆重。 对村里人来说是一年中难得热闹的日子,所以不管老人小孩,今晚都会出发去县城,城中的宵禁时间也会取消,好些商铺会开门到五更。 赵之晖两人不去城里,在家中设了小型香案,刘桂芳出门前已经交代过祭月流程。 辛月端来了专门做好的月饼和其他祭品,一一摆放整齐。 焚香祭月,两人分别跪坐在香案边的两个蒲团上。 辛月心中祈愿二郎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赵之晖只愿阖家团圆,福寿康宁。 至于其余的东西,是靠自己争取的,他不会在缥缈的神仙那里期望。 过了中秋,离放榜的日子便不远了,刘桂芳这几天地里也不去了,每天会跟着辛月等人去赵记铺子帮忙。 时不时就去县衙礼房外遛弯,看看中榜的名单是否贴出来了。 放榜后,各个县城会派专门的衙役前去府城抄写好榜单,张贴于礼房外,但因为距离原因,就算途中快马加鞭,张榜也会晚于府城几天。 全家只有赵之晖过得最轻松,每日还是一样的看书学习,有空就去铺子里帮忙。 期中他还专门去看望过严夫子,将自己的院试考卷默写给其看过。 严夫子看过后对赵之晖上榜很有信心,说不定名次能在前列,但毕竟还未有消息传来,所以不好大肆宣扬。 八月二十一,辛月照常给客人包好糕点,刚送到人手上,门外花影就急匆匆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不好了!” 辛月忙迎了上去:“怎么了,难道是二郎……” 二郎那么努力,严夫子也说考上几率很大,难不成还是落榜了吗? 于清和刘桂芳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脸色不太好看。 “不是不是,不是二少爷的事儿,我早上去县衙看过了,还没有张榜。” 辛月松了口气,于清直接给了人一个脑瓜崩。 “让你说话大喘气,差点儿吓死人了。” 花影委屈的摸摸头,他就是跑过来太急,没喘过来气嘛,不过大夫人力气小,敲得不疼,嘿嘿! 刘桂芳:“那你说是什么事不好了?” 花影反应过来,继续说:“是县里的采芝坊,他们也推出了唐果子,我去看过了,模样虽比不上我们家的精致,但同样好看!” “我过来的时候采芝坊门口已经排了好些人了!” 这虽然没有赵之晖落榜严重,但对赵家来说同样是坏消息,刘桂芳一下有些六神无主。 “那怎么办啊,哎呀,这…这怎么能偷我们家的生意呢!” 辛月过去扶住她:“没事儿的娘,这个情况二郎此前预料到了,县里两家糕点铺子怎么说也开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反应才是不对。” 于清:“娘别担心,他们这会儿才上唐果子,味道肯定没有我们的好。” 辛月:“对,他们最开始就落后了,而且县城里虽然人口多,但买得起唐果子只有小部分人,他们已经吃惯了赵记的口味,采芝坊是不会影响到我们的。” 听着两人这样劝说,刘桂芳稍稍放下心来。 “那就好,那就好!” 刚喘了两口气,门外又是一阵喧哗。 “掌柜的,赵掌柜……赵掌柜在吗?” 等声音渐近,几人一看竟然是隔壁油坊的李老板。 于清:“李老板这是怎么了,安义他不在,你找他有事?” “哎哟,我找的不是赵大掌柜,是赵二掌柜,之晖呀,刚刚去府城的衙役回来了,正好那衙役和我认识,刚打听到之晖院试中了!” “什么!真的中了?!” “对!中了,第三名,那衙役说是什么廪生,是这次平昌县名次最高的……哎,你们慢点跑啊,铺子不管了?” 李掌柜看几人跑远的背影,摇摇头,把赵记铺子门关上,搬了个凳子在油坊门口帮着看店。 “嘿嘿,我这也算给秀才老爷做事了吧!” 等秀才公来了,得把自家那小崽子带过来,沾沾文气,说不定今后也能考个秀才! 等赵家几人跑到礼房外时,红榜已经挂上了,周围围了好些百姓,几人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哎,这上面有我们平昌县人吗?” “当然了,你不认字吗,这次平昌县考中六人呢!往年能中两三个就不错了。” “那最上面的红字圈出来的是谁啊?” “那是我们县里名次最高的人,我看看,平昌县桂花村赵之晖,得中第三名,乃是廪生!” 念榜这人其实不认识赵之晖,但平昌县难得有人考中这么高的名次,他念榜时满脸骄傲。 “啊!真的是二弟,娘,二弟他中了!” 于清听到有人念二弟的名字,确定了就是自家二弟。 刘桂芳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呜呜……” 辛月也是心中激动,真的中了,她满脸笑容:“娘,我们快回去,报喜的官差应该快到村里了,再晚您可就看不到了。” “对对对,走,我们快回去!” 等出了人群不远,就看见花影赶来了牛车,几人上了牛车赶忙往桂花村赶。 周围人看着三人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满心羡慕,刚刚应该问问考生姓名的,也不知那是哪位考生的家眷。 又有其他人问刚刚念榜之人,语气中带了些酸气:“廪生很厉害吗,这次中榜的这么多,考题怕是没以前那么难吧?” 那人还没回答,已经有人已经呛回来了:“不知道就别信口开河!这次考题是院试近几年最难的,光是那几道算学题没答上的就不在少数,在将近九百多名考生中考中第三名,你能行吗!” 说话这人是县城有名的夫子,虽然只是秀才功名,但是教出的学生好些都考中秀才,在备战举人了。 看周围人都很信服的模样,那人灰溜溜的跑了。 这下再没人反驳,只是看着后面其他得到消息赶来的考生家眷,欣喜若狂的模样,暗自艳羡。 第38章 庆贺 赵之晖正在书房撰写策论。 是此前院试的考题,虽然严夫子看过考卷后觉得已经写得很好了,但赵之晖还是认为不够好。 这几天反复思量又重新写了一篇,把自己觉得不合理的地方改了。 这份策论他不准备拿给严夫子看。 严夫子只有秀才功名,一直都待在平昌县,就算拿去,他也评判不了好坏。 赵之晖放下笔,学海无涯,近段时间他已经感到学习有些吃力了,提出的问题严夫子解答不了,思路进行不下去。 不知道县学的举人们能否解答呢? “赵家二郎,之晖啊……” 赵之晖准备把晾干的纸张收好,没想到听到了叫门的声音。 没一会儿就见花嬷嬷一脸喜色的进来了。 “二少爷,报喜的官差来了!” “官爷您坐,我是桂花村的村长,赵保田,家里小辈劳您久等了!” 那官差也不客气,直接在堂屋主桌坐下了,理所应当的接下赵保田给他倒的茶水。 他是府城的官差,小小村长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给廪生报喜得的红包数额要大些,但是没想到这次的第三名竟然出自这么一个小山村,原本进村时他已经没抱什么期望了。 等看到赵家宅院又暗自窃喜,这次红包肯定不会小,也消了些连日赶路的怨气。 赵之晖赶到堂屋,就见村长在一旁倒茶赔笑,那官差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 见赵之晖来了,他才连忙起身,脸上堆满笑容。 “恭喜赵秀才,这朝得中,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之晖行了拱手礼,接过官差递过来的挂了红封的喜报:“多谢这位官爷,一路赶来辛苦了,这点儿小钱拿去吃些酒水。” 官差接过红布包,掂量了下,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心。 赵保田看得满意:“官爷,我已经让人准备酒席了,吃了再走吧!” “不劳村长,我还赶着下一家报喜,就不打扰了。” “好的好的,您慢走啊,慢走!” 等官差走远了,赵保田用力一拍赵之晖的肩膀,高兴得大笑:“哈哈哈,好样的之晖小子,我就知道你行,从小村里小孩就数你脑袋瓜最聪明!” 方才只敢观望的其他村民也走了过来,直接把赵之晖围住了。 “可不是吗,小时候赵二郎就喜欢看书。” “对对,我记得七岁吧,因为看书差点掉粪坑里了 !” “哪儿啊,就是河里,哎这不是说赵二郎都掉了两次水了,我们那条河不会是状元河吧!” 赵之晖:“……”夸的很好,下次不用再夸了。 还好赵保田过来阻止了村民继续说下去:“去去去,别胡说,被人听见别害了之晖。” 赵永年到了,背上背着背篓,里面装了不少板栗。 “之晖啊,我刚看到官爷了,是不是中了?” 山林里的野板栗熟了,这东西外壳都是刺,长在深山里,难找的很,寻摸的人不多。 是赵之晖从小就爱吃,所以他才专门带着赵安义进山去帮他摘。 也是因为进山了,让找赵永年报喜的村民没看见人影,要不是他自己在山上看见官差的身影,还不知道这事儿。 赵安义落后一步:“爹,你看二弟手里的红封,肯定中了,二弟是第几名啊?” 一听问名次,其他村民不再喧哗。 赵之晖在众目睽睽下打开红封,看清后,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 “是第三名,考中廪生了!” “太好了!” “哈哈哈,好小子,诸位,二弟这朝高中是喜事,三天后赵家做东办席,大家都来沾沾喜气!” 周围村民又是好一顿道贺,没一会儿辛月几人也回来了,村民这才慢慢散去。 桂花村因为赵之晖高中之事,一片喜气洋洋,除了辛家。 就在喜报当天,赌坊的人找到辛家人,拿出了辛大福的借据,折合利息至今一共是三十两! 辛家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全家所有的钱加起来只有八两银子,这还是加了后面刘燕卖粮食的钱。 不管刘燕怎么哭嚎,赌坊把银子抢走,值钱的家什全部搬走,勒令三天内辛家卖地还钱,不然就要打断辛乐的腿。 这三天赵家欢欣鼓舞的准备酒席,辛家恰恰相反,一片愁云惨淡。 今年的院试广宁府下参与的考生一共九百三十五名,录用前四十八名。 以往院试都是录入四十几名左右,这次因为算学题难度增大,已经酌情多上榜了几名。 考试竞争激烈,能在这么多考生中考中第三,在平昌县来说,已经算得上才华横溢,所以赵家的宴席参加者众多。 县城中的大户都派了人参加,开席时更有县衙师爷带了县太爷的手书,邀请赵之晖过府一聚,把宴席推向了高潮。 蓝少洋几人都回来了,蓝少洋还不错考中十八名,赵伦厚积薄发考中十三名,吴复靖压线过的,得中四十六名,只有徐儒辰落榜了。 虽然考过出来后他就已经知道结果,但其他友人都中了,只剩自己,心中难掩失落。 叹了一口气,徐儒辰又喝了一杯酒。 他握紧拳头,考场上被外物所扰归根结底是自己定力不够,下一次一定可以中。 给自己打气一番,他也过去和其他人一起围着赵之晖灌酒,几人又笑闹成一片。 只希望这份情谊永远不变! 等晚间回房,赵之晖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 辛月扶着他,慢慢走向床边,又端来了提前准备好的解酒汤,哄着喂进去。 全部喂完了,这才擦擦额头上的汗,去灶房打了一盆水。 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屋里的烛火照的窗户格外亮堂。 嗯?她明明记得只点了一支蜡烛在。 小心端着水盆打开门,却被惊住,瞠目结舌的看着房中的一切。 房间中央放着一个红布案桌,桌上放着几盘果子,分别是红枣、花生、干桂圆和瓜子。 两边还摆有两根红烛,上面刻了大大的双喜字。 眼泪慢慢充盈了辛月的眼眶,身上的红衣折射蜡烛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更添了三分芳姿。 宴客时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就她和二郎穿的一身红衣,她好几次都听见村里人说这个宴席怎么办的像她们两人的成亲宴了。 没想到……没想到二郎是真的给了她一场成亲礼。 赵之晖接过水盆,看辛月垂泪的模样心中满是怜惜。 “月月,此前家中境况不好,没能给你一个昏礼,村里没有办两次礼的习俗,只能给你一个简陋的仪式。” 他本意是想把这次就当两人婚礼来办的,但刘桂芳说这样不吉利,就像成了两次亲,村里人背地里肯定会说道辛月。 自己倒是无所谓的,但他不希望那些言语伤害到月月。 虽然宴席和昏礼差不多,但是还缺少一个仪式。 赵之晖牵着辛月,完成了最后的拜堂。 辛月心中感动,泪眼汪汪,:“二郎,谢谢你!” 赵之晖笑笑,轻拍她的后背:“可别急着感动,你看看这个。” 见他拿出一张纸,辛月擦了擦眼泪,这才看清上面写的字。 ‘大庆朝广宁府桂花村,赵之晖,在此立据,今生今世绝不纳妾,绝不豢养外室,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有违此言,对辛月不忠,愿自裁于堂前! ——大庆一百三十六年,八月二十四日’ 辛月拿着字据双手微微颤抖,扑到赵之晖怀里,:“二郎……我相信你,不用这样的。” “我知道,但是口说无凭!” 只希望这个字据,能消解辛月心中的暗藏的不安。 第39章 买地 那张字据辛月藏在了梳妆匣的夹层里,外面一层放了家里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还专门请教花嬷嬷绣了一个花好月圆的荷包装在里面。 每每看见这个荷包辛月都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原本因为看见大哥赵安义成亲礼时,所产生的失落已经完全消失了。 人真是一种贪心的的生物,在辛家时,觉得嫁的人家对她好一些,能给她一顿饱饭就已经是恩赐; 嫁进赵家后,又贪念赵家人对她的好,希望赵之晖也能喜欢自己,只愿君心似我心; 赵之晖表明心意后她却又患得患失,总幻想着赵之晖改换门庭会抛弃自己。 还好…… 赵之晖进门就见辛月拿着一个小荷包,正坐在窗前发呆。 他当然知道里面装的什么,还是他帮着亲手装进去的。 凑近辛月耳边,促狭一笑,轻轻唤到:“月月!” 辛月一惊,看见赵之晖有些脸红,赶忙把荷包藏好。 “讨厌!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县衙吗?” 宴席那天县令派遣信任的师爷,送来了请帖,请这次院试的几位考生过府一聚,举办一场小文会。 “已经去过了,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 赵之晖想着方才县太爷对着自己明里暗里的暗示,让自己休妻另娶,冷笑一声。 县太爷在小小平昌县待得太久了,最开始上任时还尽心尽力的下过一番苦功,但长时间没有结果,热情消退就放弃了。 次次考评都是不功不过,升迁没有希望,好不容易治下出了一个有才之士,一时犯了糊涂,就想抓到自己手里。 没想到赵之晖竟然拒绝了,原本想借题发挥,给他一场教训,但被师爷劝解一番,终是想通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赵之晖的籍贯还在平昌县,他考上的功名自己就有一份功绩! 还好他放弃了,否则赵之晖可不会给他留面子,他敢拒绝县太爷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辛月看他脸色不好,猜想今天的文会可能有不开心的事,便转移了话题。 “你前两天让爹和大哥留意的田地已经看好了,什么时候抽空去看看?” 赵之晖很意外:“这么快就看好了。” 辛月:“嗯,是请了村长帮忙的,有五亩地没有连着,其余地都是连着的。” 大庆朝规定,考中秀才者,可免税八十亩地,考中举人者,可免税一百五十亩地。 秀才已经初初踏入了士的阶级,见官免贵、免除赋税、免除徭役、刑法优待,且可以身穿盘领长衫,头戴四方平定巾,脚蹬平步青云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功名的人。 之前醉香楼的王辉秀才,就算是犯了大错,也是在被免除功名后才能打板子,并且已经是从轻处罚了。 否则那么多银子换了其他人焉还有命在! 最开始有功名者可以免税的土地面积更大,这些年因为读书人增多,所以免税面积调小了不少。 秀才又分三等,前三名为廪生,其中第一名为案首,后十名为增生,其余的为附生。 廪生即廪膳生员,可吃公粮,朝廷会发月银四两,廪食六斗。 增生是没有额外廪食的,只是有一两月银,附生连月银也无。 且廪生可免学费入读县学和府学,增生缴纳学费也可读县学和府学,附生只有通过再次考核后,才能进入县学。 赵之晖不仅是秀才,而且是院试前几名的廪生,既然有免税的优待,家里又有余钱,当然要多买一些田地。 天知道有多少贫穷学子,就算考上了秀才家里也没有余钱买地,一样要去酒楼做工。 在这个农耕时代,当然是地越多越好,这是一个家族立根之本。 赵家有水田二十亩,其中良田十五亩,薄田五亩;旱地十亩。 赵之晖和家人商量后,决定再买四十亩地,最好是连在一起的,这样请佃户的时候方便管理。 等到了地方,赵之晖才知道自己想当然了。 放眼望去,确实是一片广阔的土地,但是…… “这是荒地吗?”地上满是碎石荒草,还有干枯的不知名大树。 “啊呵呵……这个……你要一整片连在一起的地确实不好找,很多良田已经被大地主瓜分走了,要不是这片地在桂花村边缘,好些人觉得远不愿意过来,可能还等不到你哩。” 赵保田难得有些尴尬,但这时代的大面积的良田很难找到,赵之晖是刚中秀才不久,在县里空有才名,没有威望,也不会有大地主主动卖地给他。 现在太过优待了,万一他之后考不上更高的功名呢,那实打实的田地不是打水漂了! 赵安义:“二弟放心,这里我和爹都去看过,土质没有问题,只要第一年肥好地,第二年粮食产量就能跟上。” “对,别看这里荒,那边就是河,正好可以挖个水渠,不愁浇灌,还有不远处有一片是宅基地,你要是请了雇农也好在这边搭房子。” 赵保田殷切的为赵之晖介绍,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的地了,这年头没病没灾的卖地的人家少有。 赵之晖仔细观察了地形,确实还可以。 其实不买连在一起的地也行,但势必要花高价和卖家协商,而且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少量的还好,买的多了不好规划种植的作物。 “二叔公,那这个地多少一亩?” 赵保田:“之晖啊,你叫我一声二叔公,我也不和你说高价,这一片三十五亩,给你十两一亩。” 这是他的权限里能给的最低价了,毕竟是公家的地,他只是帮忙买卖。 在这个农耕时代,耕种土地比宅基地价格更贵,十两银子确实是低价。 赵之晖点点头:“多谢三叔公,这一片地我们都买下了,对了,那边的宅基地也卖几亩给我们。” 就这样赵家新增了三十五亩荒地,又在村里泛起一波浪潮。 其中还有一个插曲,赵家买的另外五亩地是原本辛家的, 说原本辛家的是因为赵之晖不是从刘燕手中买来的,而是经过一番中转。 那天赌坊的人走后,刘燕实在筹不出钱,又拖了几天后利息继续翻倍,已经达到了五十两银子。 她不能看着辛乐这个家里最后一个男丁被废,最后咬牙卖掉了家里的五亩良田。 因为卖得太急,被压了价,只卖了十二两银子一亩,要知道这可是良田! 最后那人转头卖给了赵家,十五两银子一亩。 听说刘燕知道消息后,气的面红耳赤,直接晕了过去,好些天下不来床。 第40章 学前准备 买地的事告一段落后,赵之晖又让花影去村里放出消息,招收佃户。 一般来说不到年尾佃户是不会另择新主的,毕竟现在地里的粮食还没长好,不可能放弃种好的粮食过来赵家。 但赵家买的是荒地,下半年还要开荒,所以现在肯定种不了粮食,便提前给佃户说了,这下半年不会收取租金,第一年收成五五分,第二年再恢复朝廷规定的份额。 这还需要提前去府衙报备,常人不可随意调低租金分配,因着赵家的是荒地,第一年产粮很低,所以才能这样。 佃户朝廷规定的租金是:地主八成,佃户两成,赋税由地主缴纳,地中的柴火佃户可得十分之一。 普通老百姓成为佃户后一般再无出头之日,毕竟就连自由身的百姓都要经过一层层剥削,佃户上头还有一个地主东家,只能仰地主鼻息过活。 有良心的地主按朝廷规定收租,没良心的地主收九成,九五成的都有,佃户一年累死累活的拼命干,到头来得到的粮食连自己的肚子喂不饱。 且生的子女大多都得送去了地主家里做仆人,过的是好是坏只能看地主东家的善心有多少。 这朝消息刚放出去,一时间还没有回复,赵之晖不着急,转头忙活起另一件事。 前面说过,廪生可免学费入县学和府学就读。 原本赵之晖是打算去县学的,县学离家近,也好有个照应,但此前县太爷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让他不得不考虑直接去府学。 从学识上讲府学的夫子肯定会比县学的夫子学问更好,而且朝政消息也更加灵通。 严夫子:“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小县城的平民学子去了府学,要是有官家子弟打压,恐怕再想出头就难了!” 他看出来了,赵之晖是倾向去府学的,这朝来询问自己的意见只是出于尊重。 严夫子能理解赵之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见识过府城的繁华,心底当然会产生向往,但他不想赵之晖是因为一时冲动做出的这个决定。 官家子弟的跋扈严夫子年轻时就见识过,他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娓娓道来。 其实很简单,他有一位同窗也是从小县城考上去的,在县城中大家捧着他,到了府城更是为了不落于人后,只懂埋头苦学,不会人情世故。 因为岁考时名类前茅,压过了府城官员子弟,更是直言那子弟才学不够,被有心人传播了出去,令那人觉得脸面无光,自此便记恨上了。 此后课堂上的打压,课后的殴打排挤,同窗只能一点点咬牙忍了过来,但乡试前夕,竟然有小人为了讨好官家少爷,偷偷塞了小抄在他的考篮中,被考场官差当场查出! 官场本就是官官相护,何况人证物证俱在,便被革除了功名,成为了压死骆驼最后一根草。 严夫子:“之晖,我相信你一定会走的更远,但是我不想你因为小人伎俩被打垮啊!” 说到激动的地方严夫子呛咳几声,他年纪大了,不过一场秋雨就受了凉,现在都没好全。 赵之晖递给他一杯茶水:“夫子,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今年才十八岁,未到弱冠,若是失了锐气,畏首畏尾,反而才会一事无成!” 如果一个人的胆识与能力都够的话,他没有什么该讲而不敢讲的话,没有什么该做而不敢做的事,更没有什么可以胆怯和心虚。 看着赵之晖眼底的锋芒,严夫子叹了一口气,他怎么就忘了呢,就算之晖一直表现得颇为老成稳重,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啊! 罢了罢了,从前自己怯懦,却不能让学生怯懦。 “去吧去吧,一定注意谨言慎行知道吗,不可意气用事。” 说完欲言又止,以之晖的品行,应当不会犯这种错误。 从古至今的家长历来都喜欢听老师的话,赵父赵母也不例外。 赵之晖一一给他们说明了去府城的好处,又直说严夫子已经同意,他们便再没话说了。 急急忙忙就要去给赵之晖准备行囊了。 徒留辛月在一旁黯然神伤。 赵之晖了然,轻轻捏了下辛月的小脸:“怎么了月月,舍不得夫君?” “哼,才没有,巴不得你早些走。” 知道二郎是为了前途,自己应该支持,但这不代表辛月不会舍不得。 这一去又是好几个月见不到人,还不准她使使小性子吗? 第一次见辛月使性子,让赵之晖觉得新奇:“嗯?那怎么办啊,这么久见不到,我们月月会不会想夫君想得偷偷哭湿枕头?” 辛月恼羞成怒,捶了两下赵之晖。 “哎呀哎呀,月月打夫君,好疼!受了内伤了!” 辛月白了他一眼,转身就想走,却被赵之晖拉住了。 “好了,我的小月月,夫君也舍不得你,回去准备好行李吧。” 辛月愣住了,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赵之晖。 赵之晖莞尔一笑:“带你一起去,高兴吗?” “……可以吗,你的同窗会不会笑话你啊,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自己的老婆自己做主,关同窗什么事。 不过看着辛月忍笑窃喜,又故作矜持的模样,故意假模假样的说:“啊对对,我怎么忘了,夫子刚提醒我要谨言慎行,哎呀,看来带不了夫人了。” “你……哼!我去收拾行李。” 说完辛月就跑开了,嘴角挂着的笑怎么都落不下了。 赵之晖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这才出门。 前两天小叔赵永英回来庆贺他中了秀才,还没离开。 赵永英在隔壁梁西县开的铺子很成功,甚至因为那边糕点铺比平昌县少,很是引起了一番轰动。 那边也叫赵记甜品铺,是赵永英自己拿了积蓄出来买的下人做糕点。 都是先在赵家培训好后才开张的,手艺自然不差,买者众多。 所以这段时间赵永英忙的根本没时间过来,这朝还是借着赵之晖中了秀才,他要来恭贺之名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也算是借了赵之晖的名头,家里有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这读书人还这么年轻,那更加没人敢看轻了。 这次赵永英和崔丽曼都过来了,带着小圆圆,明天又得回去了。 赵之晖去找他是为了解府城的物价的。 既然要带辛月去,那便不适合与人同住,如果能买下院子自然是买下好,不能买下他也得了解了解租金几何。 第41章 学前准备2 说是给赵之晖和辛月准备行囊,却并不是代表两人马上就要出发。 因为交通不便,每逢出行东西总是要准备全面一些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赵之晖理解这件事。 但是带的东西太全面了,有时候也是一种苦恼。 “老头子,这个不要了,把这个小碗带上,月月每顿都要用这个碗喝汤的,还有这个……” 赵之晖看着刘桂芳手里拿的精致陶瓷小碗,碗上还有一个小月亮图案,这是她前些日子去县城等放榜的时候买的。 当时路过的一个行商恰好在卖,瓷器运输不易,平昌县难得出现这么精致的瓷器,就算那行商卖的价格颇高,刘桂芳还是买下了。 回来就送给了辛月,辛月宝贝的不行,几乎每顿饭都用。 刘桂芳见自己送的东西被人这么喜欢,自然也很高兴。 当然,她同样送了于清一套茶盏,精美异常,这方面她从来不会厚此薄彼。 看着刘桂芳指挥着赵永年把小碗用棉布包好,小心放在木箱中,赵之晖很无奈。 这就算了,当她还想给两人带些米面粮油,赵之晖不得不赶忙出声阻止了。 “娘,这些东西府城都有卖,路途遥远,这些不用带的。” “哎呀,府城的东西多贵呀,你没听你小叔说吗,外头吃一碗阳春面就要二十几文,我们县城只要十文的面直接贵了一倍不止,带上带上!” 辛月:“娘,我们这次是走水路,船上装不下太重的东西!” 平昌县外的小河就叫平昌河,这条河流是府城那条大运河的支流,流经平昌县、刘家村、桂花村、小河村等等,但桂花村这边的河面很窄小,所以只能去平昌县登船。 且平昌河的河面也不宽,只能走小船,因为小船面积小,虽速度会快些,但去府城的人大多还是偏向走陆路。 小船装不了太重的东西,刘桂芳收拾得很起劲,但大多都带不了。 辛月:“这个也不行,现在这天气路上酸菜容易坏,我们带些盐水就行了。” “有道理,那这个不带了,二郎早上就喜欢吃些小菜下饭,否则没胃口的。” “对了,带些腊肉,老头子,快过来,把后院的肉取些……还是我去吧,这个不容易坏,月月就喜欢蒜薹炒腊肉……” “月月过来,你看这个五花肉怎么样……” 赵之晖看着辛月和赵父赵母走远的背影,心里暖融融的,前世自从父母去世后,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自己都记不清了。 前世的父母都是高知人群,两人之间是相亲认识的,为了应付双方父母而结婚,本身没有太多感情。 虽然两人都是爱他的,但对他们来说自己的事业更加重要,所以和赵之晖聚少离多。 像这种小孩儿要去上学,家长操心吃住的情况是绝不会出现的。 正想着,赵安义从门外进来了,后面领着几个男人。 “二弟,娘他们呢?” 赵之晖打眼一看就知道后面几个是佃农。 “去后院了,这是来找的佃农?” “对,你先看看,我去叫爹和娘。” 佃农的好坏主要看侍弄庄稼的手艺,他们家里最懂这些的就数刘桂芳和赵永年了。 只见这几人皮肤黝黑,个子矮矮的,脸上的沟壑纵横,因为背有些佝偻,看着还没有辛月高。 每个人的双手都布满老茧,茧子里多是洗不净的泥巴,甚至显得双手有些脏污。 其中一人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见赵之晖盯着他的手看,怕这书生郎嫌弃,赶忙有些紧张的把双手背到身后。 其余人有样学样,也把手背到了身后。 此外几人身上的衣服可以看出来是专门换过的,虽不是新衣,看着有些老旧,但个个干净利落,表面未见补丁,内里是好是坏就不清楚了。 这是赵之晖第一次见佃户,原本觉得刚穿来时的日子已经算苦了,这时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命苦之人过的日子。 等赵永年和刘桂芳出来,赵安义两边介绍后,佃户们跪下高呼:“见过老爷,见过夫人,见过大少爷、二少爷!” 赵父赵母有些不适,毕竟前面几十年都是普通的农户人家,从没人给他们行过跪礼。 但这朝既然是找佃户,那便不能失了威严,等几人都行过礼后才让人起身。 先是赵永年,细细盘问了一番此前所种庄稼产量几何,如何侍弄,再是刘桂芳,了解清楚了佃户家里的家庭情况,和此前受聘何人。 等都问完,两人满意点点头,看向了赵之晖。 不知不觉间,家里最后拿定主意的人,已经变成了赵之晖。 赵之晖对前面几人都是满意的,眼看着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但是最后一人,他还有些疑虑。 “你说你家以前是任家的佃户,任家是县里有名有姓的大地主,待人宽厚,一向都是按朝廷的规定收租,为何你现在要换东家?” 那佃户面色一慌,暗暗抬头看了眼前面几人,见他们均不理会,一咬牙“彭”的一声跪了下来。 抱着侥幸说:“小人不知哪里得罪了任家大少爷,今年在地里颇受苛待,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会另寻东家呀!” “望小少爷可怜可怜我这老汉,我家中还有不满百天的小孙子,要是这朝不成,我们全家都要活不下去了啊,望小少爷可怜……” 他这一跪下把在场众人全都吓了一跳,赵之晖皱皱眉,没有说话。 那佃户还想再说,却被另一人拦住了:“住口!明明是你自己招了任家的厌弃,不要连累了我们!” 开口的也是一位佃户,他在另一家做工,那家地主收租九成,年轻时还好,但他现在老了,实在承担不起这个租金,做到今年就要到期。 虽然不知道这人被任家厌弃的原因,但是城里的大地主都不招收这人,就说明不是小错,不然他也不会来到赵家。 这事儿只要随便上城里一打听就知道。 现下赵家开出的条件这般好,名声又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和善人家,抢着应征的佃户不知道有多少,绝不能让这人连累了! “你知道个屁,明明是那任家……” “好了,住口!” 赵之晖直接打断两人的争执。 “今天的佃户都可以收下,你们晚上回去想好要租多少地,明日过来签订契约。” 赵之晖忽略之前那佃户的惊喜表情,继续开口:“除了你,其他人都要。” “凭什么!你们这是欺辱我是佃户,没想到堂堂秀才之家竟然这么会欺负人!” “赵某不才,与那任家少爷也是有一两分交情的,若你现在住口我还能放你一马!” 一听赵之晖认识任家人,那佃户再不敢放肆,脸色苍白的任由赵家人把人赶走了。 这人其实就是任家小姐院中丫鬟的家人,虽然刚才他没有提那丫鬟半句,但看他之后的表现赵之晖已经猜到了。 等赵家人问起原因的时候,赵之晖只说这人做了背主之事,没有提任家小姐半句。 第42章 登船出发啦 赵家新买的四十亩地加此前的三十亩地,全部租给了佃户。 租到了良田的自然是没有优待了,直接便按八二分成。 还有之前的地,因为庄稼已经栽种完成,只等长好了,今年的租金便是按九一算的。 佃户们都没有意见,总共八家佃户,欢天喜地签了五年契约。 契约签好后,当天租良田那位佃户就在赵家领取了锄头、镰刀等农具和种子,其余人则热火朝天的开始开荒。 有空还要去给自己盖房子,材料由赵家出。 这也让佃户心里愈发感激和安心,因为赵家买的是木料砖瓦。 虽然材料算不上好,但比此前住的茅草屋好了不知多少倍。 后来更是拉着家人们一起开干,这可是自己住的屋子,肯定要快些盖好才能安心做农活啊! 赵之晖两人的行囊收拾了两天,终于收拾齐整了,衣食住行样样不缺。 此外除了原本就打算要带的花嬷嬷和花影,还多加了两个下人。 一个是十二岁的小子叫栓子,一个是十五岁的丫头叫翠翠,都是佃户家的,算是赵家的半个仆人。 这个年纪的子女在农家已经能干不少活计,但现下是跟着少爷去府城读书,不用干重活,说不定还能识得几个字,几个佃户都抢着要送人来。 赵之晖只挑了两个机灵些的,剩余的十几人留在了赵家。 先观察观察,如果有可信的签下卖身契就能送去赵记甜品铺帮忙了。 府学九月初五就要报名,现下已经八月底了,蓝少洋几人知道赵之晖要走,便约在了醉香楼给赵之晖饯行。 蓝少洋:“之晖,你小子可真是深藏不露,不声不响的就考了个廪生!” 赵之晖:“我此前叫你看的书,你如果看完了,名次不会比我差多少。” 蓝少洋撇撇嘴,那么高一摞,也就只有赵之晖有精力看完。 吴复靖叹了口气:“唉,我和师兄也要分开了,世事无常啊!” 赵之晖很诧异,赵伦也要远走求学? 赵伦无奈:“只是县学的入学考没分到一个班,他被分到了丙班,我和少洋在乙班。” “可是师兄,乙班和丙班那——么远,分为两个院子了,早知道是这样,入学考我就不应该懈怠的。” 吴复靖年纪小,刚满十七岁,这个年纪就考上了秀才——虽然是压线过的,但那也是秀才啊,很是受了一番追捧。 捧得这少年都快飘飘然飞上天了,结果一个入学考又被打了下来。 徐儒辰喝下一杯酒:“喂喂喂!我这个小小童生都没有说话,你们这些秀才老爷怎么能说丧气话呢!” 说完他一杯连着一杯,颇有些借酒消愁的滋味。 吴复靖面露得意的微笑,话语又带些安慰的说:“儒辰兄不用伤怀,你的学问我们有目共睹,要不是受了外物影响,名次肯定比我高的!” “哼!你少得意,等着吧,过两年我就追上来了!” “啊,不行不行,我得跑快些,不能让你追上……” “哈哈哈,你还真跑哦,别追我啊,复靖不会喝醉了吧……就一杯?” 蓝少洋向来是个不着调的,也起身加入了两人的打闹。 在这个小小的厢房中,几人都放下了秀才老爷的气度,变得像是一个真正的少年人。 最后桌上只剩了赵伦和赵之晖。 赵伦:“之晖兄,这一去,还回来吗?” 赵之晖点点头:“当然,我的家在这里,我不回来能去哪里?” 赵伦失笑,对呀,怎么自己也被师弟影响,变得这么容易伤怀呢! 等几人散场时,其他三人已经变得醉醺醺的了。 蓝少洋:“之晖……记得,记得过年回来给我当伴郎啊,我那催妆诗就等着你写了……嗝……一定要来啊!” 吴复靖:“呜呜呜……师兄,我舍不得你!” 徐儒辰:“等……等等我,嗝,我会追上的……” 赵之晖和赵伦对视一眼,两人虽是也喝了不少,但还算清醒,现下这个情形,对这几个醉鬼简直哭笑不得。 好在醉香楼就是蓝家的产业,让黄掌柜帮忙叫了几个马车,一一把人送上马车,赵之晖才松了一口气。 放松下来后才惊觉得头有些晕,应是竹叶青的后劲上来了。 赵之晖身形微晃,扶住路旁的树,准备清醒清醒再走,却感觉有人扶住了他。 鼻尖飘来一股水芙蓉的香味,他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月月,怎么还没回家?” 这会儿已经月上枝头,路上行人稀少。 辛月小心的扶住赵之晖:“知道你今天回来的晚,专门让花影赶来了牛车,在城外等你。” “月月,你说我们在县城里买间院子怎么样,这样爹娘来县城方便住,大哥以后经营铺子也方便。” “好,买吧。” “等我们以后老了,就回村里的老房子,自己种菜吃,我还没种过地呢,爹娘和大哥都不让碰。” 听着赵之晖带些小委屈的话,辛月哑然失笑,没想到二郎醉酒后这么可爱。 “好好好,都听你的!” 赵之晖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沉,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怎么这么乖啊,我们小月月是最乖,最漂亮的小媳妇儿!” 辛月不好意思答话了,被他夸得有些脸红。 “如果有相机就好了,你这么好看,把你拍下来,以后考试也能带上了。” 因为醉酒,赵之晖说的模糊,辛月羞涩的同时有些疑惑。 香鸡? 竟是不知二郎这般馋鸡肉了,醉酒了都念着,正好后院新喂的小鸡差不多长成了,明日就杀来做一顿全鸡宴吧! 等第二天赵之晖起床吃着肉糜青菜粥时还没什么反应。 到了中午看着桌上的红烧鸡块,宫保鸡丁,土豆炖鸡,还有一盘凉拌鸡丝,终于发现了不对。 刘桂芳:“我听辛月说的,你昨天一直念叨什么香鸡,我和余大姐一起忙活了一上午,你看看这鸡香不香!” 赵之晖:“……香!” 翌日,天还未明,赵之晖等人便来到了平昌县码头。 蓝少洋,赵伦等人正在码头送别。 “之晖,此去一别,万望珍重,平安归来!” 赵之晖接过蓝少洋递来的柳条,手中已经放了好几枝。 刘桂芳眼眶通红,强忍着眼泪,看着几人登船。 “二郎,记得照顾好月月知道吗?” 于清已经扶在赵安义肩头哭了出来。 在场几人心中难掩不舍。 赵之晖冲着远去的河岸挥挥手,压抑心中的不舍,安慰般的拂去辛月脸上的泪珠。 “别怕,还有几个月就是过年,到时再团聚。” 第43章 崂山县 广宁府城,夏府后院凉亭中。 “啪!” 夏柳双手持马鞭,毫不留情的给了跪在地上的侍卫一鞭。 “怎么这么没用!都这么久了,还没找到人!” 眼看着祭祖都完成了,马上一家人就要回京城,等到了京城,被爹看着再想寻人无异于难如登天! 她向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过是想寻个人,这么久了一点音信也无,怎么能不让她生气! 地上跪着的侍卫挺直腰杆,双手紧握,忍着痛答话,面上不敢露出丝毫痛苦的神色。 “那位公子恐怕当天就出城了,只查到那人姓赵,是今年来考院试的学子,请二小姐恕罪!” “真是没用!” 夏柳双一下把旁边石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又踢了侍卫好几脚出气,才让人离开。 等那侍卫走出小院,已经离凉亭有一段距离后,他才敢露出吃痛的表情。 扭着头看了下自己后背的伤,还好今天只受了一鞭,听说前几天来汇报的兄弟,都是浑身带着鞭痕离开的。 “虎子,怎么样,严重吗?” 那侍卫转头,见是自家长官,这才放松下来。 “无碍,小姐今日用的力气小些,不疼,嘿嘿。” 侍卫长仔细看过他背后的伤口,见确实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唉,早知道就不该让你们回来,跟着我受苦了。” 明明该在战场上流血流泪的好男儿,落得这朝被后宅小姐磋磨的下场。 孙永平眉头紧锁,他本以为回来后还是会继续跟着侯爷,给侯爷效命,否则以他的功绩,在军中当一个校尉是绰绰有余的。 边关是苦寒,那也比在这里受欺负强啊! “大人,别这样说,被夫人听到了不好。” 侍卫仔细看过周边无人,这才放心。 “您忘了吗,您上次喝醉酒说了酒话,转头屁股就挨了板子!” “可二小姐明明知道,没有侯爷的允许是不可能查到那人姓甚名谁的,她已经受了责骂还偏偏让你们去找,这不是存心折磨你们吗?” 院试放榜那几日,夏柳双天天让他们去找人,后面被赶到的侯爷知道了,当即下令禁止。 否则以夏家的权势,怎么可能查不到一个穷书生的底细。 侯爷一生戎马,秉公无私,也不知道为什么生出来的女儿这般飞扬跋扈,要不是看两人眉眼间有些相似,永平都要怀疑到底是否亲生了! 侍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脚印:“没事,马上就要回京城了,二小姐要消停了。” 长官这是为他们这些跑腿的小兵担心,就算二小姐再彪悍,也知道孙永平是侯爷亲信,动不得,所以从未吩咐他做什么事。 但孙大人就是太爱操心了,不管怎么样,来侯府是大家共同的决定,兄弟们从未后悔,受的苦却被他揽在了自己身上。 每每看见兄弟们受伤,孙永平都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怎么劝解都想不通。 孙永平还想说什么,侍卫却远远看见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走过来了,连忙踢了他一脚。 两人立马靠边站立,单膝跪地行礼,避开了走过来的一行人。 那妇人直接无视了两人,走进了院中。 夏柳双还在凉亭中生气。 “可恶,可恶,我就不信找不到人!” “双双,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见是娘亲来了,夏柳双脸上生气的表情微收,嘟起嘴,娇嗔的说:“娘,还不是那个穷书生,本来也没多喜欢,没想到这么久都没找到,真烦人!” 那妇人坐下后摸了摸顺势靠在她肩膀的夏柳双的发髻。 “双双,你爹都发话了,你觉得你还能找到?” “哼!本小姐要的东西,就没有找不到的!” 看她只是有些不服气,眉眼间不带男女之间的相思,夏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好了好了,找不到就算了,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就要启程回京城了。” “对了,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去给二姐上香,又想让你爹收拾你了?” 一说到这个,夏柳双就忘了刚才的事,放开抱着的的双手,有些不服气。 “什么二姐嘛,明明我才是侯府的二小姐,凭什么要给一个死人上香!” 夏夫人看她这样子也没生气:“这话就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别被你爹听到,知道吗?否则又得饿你几顿了。” “还有你这边赶紧给我收起来,现在到年纪相看人家了,可不能再这么任性。” “好了好了,知道啦,娘亲,快走快走,我要收拾东西了。” 夏柳双听着不耐烦,推着夏夫人离开,言语间难掩亲昵,又带点娇憨,一点不见面对侍卫时的跋扈。 “这孩子,好好好,记得不要忘了一会儿去把香补上。” 夏夫人顺从的离开了。 与此同时,赵之晖几人已经乘船来到了崂山县。 这会儿已经驶进了京越大运河,这条运河连接了京城到越中府的诸多府城。 原本平昌县有支流流经,是不应该这么闭塞的,问题就出在这条支流太小了。 河面窄小,大的商船进不来,平昌县又没什么独特之处,小的商船根本不去,所以才一直发展不起来。 当然,这和县令的不作为也有很大的关系,不管什么地方都会有自己的特点,可能是特产可能是风景,都要靠人开发才行。 “书生郎,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准备靠岸了哈。” “好的,老人家慢点儿,我们不着急。” “放心咧,老头子我都跑这几十年了,闭着眼睛也能安全靠岸!” 从平昌县到广宁府,走陆路顺利的话五天左右到,水陆四天就可到,要是运气好恰好顺风,三天就可到。 这期间船家是住在船上的,赵之晖等人则需要上岸找客栈或者寺庙居住。 自古赶考的书生们就喜欢居住在寺庙,一来是因为很多大型的寺庙存在时间长,藏书丰富,很多绝版书都能在寺庙中找到,自然十分吸引人。 二来是因为寺庙大都建在山林中,周围环境安静,书生可以安心读书温习,甚至与和尚们谈论学问。 三来是寺庙的主持本身就很喜欢招待赶考书生,甚至不收住宿费。 要知道科举考试也是分等级的,能跋山涉水前往京城或府城赶考,最差也是一个秀才了,这些人可都是潜力股。 读书人都是重名声的,要是接待的是一名举人,等到他日高中,这人一定会回馈寺庙。 就算没有钱财回馈,收留的书生们写一首诗,令这寺庙之名传承千古都有可能。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首耳熟能详的诗,就是唐朝诗人张继途径寺庙的时候所写。 第44章 临时靠岸 赵之晖扶着辛月从小船中下来。 后面跟着花嬷嬷,提着今晚要用到的洗漱物品和银钱。 旁边又靠岸一条小船,花影几人陆续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们共定了两艘船,专门选了大一些的,一艘船加上行李可坐三人,正好分为两艘。 还好这次出行的几人都没有晕船的迹象。 两艘船是同一家人的,父子两人,这会儿其中一人也下船购买补给去了 花影带着其他两人往赵之晖这边靠近:“少爷,您先稍等,我去看看有没有客栈。” 接着带着栓子,两人一起跑远 。 赵之晖环视一圈。 码头周围小商贩颇多,能看到来来往往扛大包的力士,和不少卸货的商船。 还有大商船正准备靠岸补给。 这里倒是比平昌县繁华不少,昔日考场隔壁的同窗就来自崂山县,不知道还没有机会再见。 辛月:“二郎,先去那边吃些东西吧,这一天下来都闷在船上,花影又是个活泼的,得好一会儿才回来了。” 花嬷嬷知道自己孙儿的秉性,也笑着附和:“少爷,夫人,我看那边有一家小馆子,桌椅都很干净,这会儿正好有位置。” 赵之晖点头同意,那饭馆正好和码头不远,抬眼就能看到两艘小船,也不怕丢了行李。 河岸边的饭馆,最多的当然是河鲜,但坐船出行最不缺的也是河鲜,这两天实在把赵之晖吃腻了,他果断点了一只烧鸡。 看着辛月眼中意味深长的眼神,赵之晖欲言又止。 看来他喜好吃鸡的名头是摘不掉了。 菜还没上来,花影先回来了。 花影:“少爷,我打听过了,码头不远处就是客栈,我已经定好了房间,一会儿您和夫人直接过去就行。” 栓子看着花影的模样,也学着他附和:“对对对,过去就行。” 来赵家时他娘说了,赵少爷是读书人,有大本事,让他一定伺候好,一定要听话。 赵少爷让他跟着花影,说花哥哥也很有本事。 他听话!他一定得学好! “你们俩今晚也得小心,如果有贼人就跳水逃生,知道吗?” 花影和栓子是跟着船家父子一起住在船上的。 他们银钱是随身带的,主要就是看着行李不被水淹,没有巴望他们保护行李。 这还是船家要求的,这样一来双方都要安心一些。 花影啃着辛月专门给他夹的鸡腿,点头表示明白了。 栓子见状也连忙放下筷子,跟着点点头。 吃完饭后,赵之晖牵着辛月,慢悠悠走在街头,这会儿太阳将要落下。 街上行人们快步往家的方向走,急着回家吃晚饭 但还有些小贩,见这会儿人多,舍不得收摊。 街边有卖橘子的,赵之晖过去问了问价钱。 “客官好眼光,这可是刚刚运下船的新鲜橘子,汁水充足,味道十分甜美。” 赵之晖看着略微有些蔫儿了的橘子皮,挑挑眉。 “呵呵,长途运输这个是难免的嘛,但是里面绝对新鲜,我们这方产的橘子,绝对没这个甜。” “行,看你说的真诚心,我就买一些,多少钱一斤。” “嘿嘿,多谢您,诚惠三十文一斤!” 赵之晖和辛月一共挑了两斤,剥开发现确实挺新鲜的。 辛月吃了几瓣,甜滋滋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从前在村里都没有见过什么橘子,第一次吃,竟然这般甜。” “确实不错,看来那小贩说的是实诚话。” 花嬷嬷也拿了一个橘子在剥皮,顺手递了一个给旁边跟着不说话的翠翠。 小姑娘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只知道埋头做事,太腼腆了。 “多谢嬷嬷。” 翠翠正要接下,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大汉,把橘子撞掉在地上。 她一惊,立马护着包裹躲开了。 那大汉没有理会翠翠,抓住一个老大爷咒骂。 “他妈的,知道我是谁吗,也不去码头打听打听,敢在我这里吃白食!” “你这个后生怎么信口开河呢,我可没吃白食,我是问了能不能尝,你说可以尝我才下口的。” 那大爷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衣裳没有补丁,穿着也不破烂。 鹤发鸡皮,且头发有些凌乱,但看着精神头很足,可能是和家人走散了。 “让你尝尝是尝泡发的咸鱼干,你把老子晚饭吃了干啥!那是我娘给我做的,一口也没给我留啊!” 老大爷撇撇嘴:“我不爱吃咸鱼。” 吃了自己的饭,还敢嫌弃自己卖的东西,那大汉更怒了。 “赔钱,快点赔钱!不然送你去官府!” 一听要送官府,老大爷就慌了。 “我才不去,你等等啊,我看看还有没有钱。” 浑身上下摸了半天,最后只摸出来一文钱。 见状,大汉拉着人就要往官府去,老大爷赶忙往后扒拉,正好拉住了赵之晖。 正站在一边看戏的赵之晖一脸懵被拉了过去,辛月一惊,也跟了过去。 “等等,我有钱,你等等……小子,你是今年的考生?” 赵之晖没有否认,因为他看出来这老大爷也是一位读书人。 “小子不才,是今年院试秀才。” 老大爷清了清喉咙,又故作姿态的抚了抚胡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之晖觉得好笑,顺着接话:“敢问尊姓大名。” “我可是当朝太子太傅——怎么样,威风吧!” “哈哈哈哈……” 周围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其中也有书生,更是直言:“你要是太傅,我就是知府大老爷,哈哈哈。” 第45章 到了 要是换一个场景,再梳洗一番,信的人还多些,但这会儿老大爷头发凌乱,衣衫褶皱,脸上还有一抹刚才逃跑时粘上的灰尘。 如此狼狈,自然无人取信。 偏偏他还不自知,一脸自信的问赵之晖。 “我不和没眼光的人争辩,小子,你信不信我?” 赵之晖当然是不信的,他觉得这人可能是在哪里听说书听来的官职。 毕竟前些日子他才听说当朝太子年纪尚小,皇上根本未立太傅。 这人的年纪比赵永年还大些,可能只是被逼急了病急乱投医。 之前追人的大汉也在大笑,这会儿他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个脑袋有问题的。 “哈哈哈……算了算了,看你年纪一大把,脑子还有问题,我也不为难你了,走吧。” 老大爷没好气的说:“我说的是真的,我刚逃出来,要不是……哪至于落到这副田地。” 然后又转头对着赵之晖:“小子,我从不亏欠别人,你帮我把钱付了,这个恩情我会记着的!” 赵之晖眼看着越拖越久,天色暗了下来,不想再纠缠:“老人家我信,我替您付钱,现在天色已晚,在外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辛月刚才就想拉着赵之晖离开,无奈周围人越来越多,实在走不出去。 听见这话,忙拿出些零钱,递给了大汉。 大汉:“多谢,我就要十文钱不多拿,多的你拿回去吧。” 那大汉本就是被偷吃了晚饭,有些气不过,这会儿看了一段白戏,气也消了,不再纠缠,收了钱就走。 热闹中心的主人公都走了,人群自然也慢慢散开了。 刚才开口那书生,边走边和同行的人说笑:“这真是近段时日看见的最好笑的笑话了,等回了书院我得和同窗们分享分享……” 赵之晖看周围人都散开了,也不打算再留。 临走时看着站在原地的老大爷,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老人家,如果找不到家人,我可以帮忙送您去官府,可能您的家人已经在官府报过案了。” 老大爷没答应,说起另一件事:“你真的信我刚刚说的话?” 赵之晖想了想,决定如实回答。 “您虽然蓬头垢面,但并不衣衫褴褛,两颊有肉,鹤发童颜,一身的气度与谈吐,不似平常农家老汉,可见年轻时过的便是富贵日子,所以我信您不是信您说的官职,而是信您如非一时落魄,是不会吃白食的。” 而且一顿晚饭只是小钱,他不介意帮个小忙。 老大爷点点头:“你说你是今年院试的秀才,那这朝是去府城求学?” 要猜中这件事很容易,毕竟崂山码头就在去府城的必经之路上。 赵之晖承认了,但是其他的没多说。 临走前,那老大爷笑得意味深长:“小子,我记着你的恩情,进入府学,记得去藏书楼看看。” 等到了客栈,赵之晖还在想方才的事。 辛月铺好了床铺,看赵之晖站在书桌前未动,好奇的走了过来,却见桌上的宣纸并无书写的痕迹。 “二郎,还在想刚才的事,难道你真的信了那老大爷的话?” “没有,我只是在想,为什么那人会知道府学有藏书楼。” 若是未去过府学,不可能知道学院里有什么建筑,府学也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辛月:“可能他年轻时是府学的学生吧,总不可能他真的是太傅,你不是说当朝太子年纪还小吗?” 说到这里,辛月又想到另一个种可能。 “难道是前任太傅,皇上的师傅?” 这个赵之晖也想到过,但这是不可能的。 “皇上没有太傅,据说当今皇上从小是由内阁三位大臣共同教导的,并未有哪一位被封为了太子太傅。” 算了,这些事情与他这个小小秀才没有瓜葛,想再多也没用,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风平浪静的两天一晃而过,途中最后一天起了大风,两艘船得了助力,提前了半日到达府城。 赵之晖等人下船后先雇了一辆马车,一辆牛车,一路直接往上次赵之晖住过的惠文客栈而去。 现在院试已经过去,客栈房间价钱也降下来了,一等厢房只要八百文,院试时曾涨到了九百五十文。 定了房间,赵之晖没有休息,带着花影去了牙行。 此前院试时花影没事就会出门闲逛,熟悉地形,知道牙行往哪里走。 赵之晖没打算买院子,他已经打听过了,府城物价很高,一间一进的小院子就得三百多两,要知道在平昌县,三百两连两进的院子都够买了。 这还只是院子,并不包括里面的家具、碗筷和其他生活用品。 这次是赵之晖第二次来到府城——之前的童生府试不是他参加的,环境还不熟悉,先租房住就行了。 对去牙行的流程,赵之晖已经熟悉了。 出示身份文书,说明了是来府学求学,牙人便带着赵之晖去了符合他要求的房子。 “赵秀才请看,这间一进小院共有两间正房,一间偏房,两侧各有一间耳房,而且距离府学很近,过去两条街就是府学大门,要不是这家主人要搬去别的府城,又舍不得卖掉祖产的话,可留不到现在。” 院子有些老旧了,因为有段时间未住人,尘埃遍布。 但座椅板凳保存良好,门窗雕花未有损坏,院中种有花草,甚至还专门隔了一间面积不大的浴室,可以自己买个浴桶放进去,在一进小院里来说,已经算得上很好了。 赵之晖很满意,这样的院子估计还是牙人看在自己考了廪生的前提下才会推荐的。 “多谢,这间我很满意,请问租金几何?” 牙人看他满意,脸色也松快不少:“这间是半年起租,三十两……您要是觉得贵了,我这边还有其他院子,可以带您再去看看。” 其实一般能来府城求学的学子,家里就没有很穷的,但赵之晖穿着很低调,再加上是今天刚到的府城,一路风尘仆仆,还未换衣裳,所以稍显窘迫。 牙人都有些后悔了,只看了这人气度非凡,又是今年高中的廪生,后面还跟了个书童,却忘记打量穿着了! 花影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牙人在想什么,这正合他意。 “大哥,你看这院子那里的砖瓦都有些稀疏了,我们要是住进来还得专门找人来修,那也不值这个价啊!” “这个不碍事,我们牙行就有匠人,可以负责修。” “那你这家具也太旧了吧,我都怕坐着坐着椅子就塌了。租金二十五两怎么样。” “二十八两,这个是最低价了。” …… 赵之晖在一旁看着两人拉扯。 怪不得刚刚出门辛月让他把花影带上,他都没想到饶价这回事。 最后租金定在二十七两半年,赵之晖租了两年,共一百零百八两。 还额外给了牙人一两银子,就当感谢他找匠人的人情,否则他们刚来,人生地不熟,不好打听这些。 牙人欢喜的接过银子,带着赵之晖两人又回到了牙行。 找出租房契约后,双方当场签订契约。 第46章 府学报名 租了院子还不能马上搬进去。 这家的主人已经搬走有些时日了,家具上都有一层薄灰,第二天辛月就带着花嬷嬷,花影和其余两人开始了打扫。 赵之晖这边则带上了身份文书和平昌县,县令的推荐书信去了府学。 这份书信是县令主动送来的,知道自己此前的作为招了赵之晖不满,所以才让人舍近求远去了府学。 他便假意送上一封不痛不痒的推荐信,避免赵之晖真的考上功名后会为难他。 要是赵之晖没考上,于他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似乎从古至今,许多书院都喜欢建立在山顶上,再在门前垒上几百步的石梯。 赵之晖以为府学地址在城中,应该是和平昌县县学差不多,没想到进了府学大门才知道这里别有洞天。 入眼就可见一条高高的青云梯,慢慢往上走才能看到零星分布在山顶和半山腰的建筑群,走完青云梯耳边再也听不见街上隐约传来的喧嚣了。 站在山顶,可以俯瞰府城大部分建筑,一股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势油然而生。 真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好地方,赵之晖呼吸着山间的空气,仿佛心灵都清净了。 “你是谁啊?” 说话的是一个少年,年纪比赵之晖小一些,看穿着似乎是洒扫小童。 “你好,我是前来报名的学子,这是我们的推荐信。” 赵之晖把文书递给那少年。 他仔细查验,又看赵之晖和他岁数相似,眼中难免带了些羡慕。 “跟我来吧,报名在这边……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明日就结束报名了,其他学子都到得差不多了。” 赵之晖跟着进了一间院子,路上少年带着些调侃的语气和赵之晖闲聊。 “路途有些遥远,还好赶上了。” 两人走到院中,少年便停下了脚步。 指着其中一间房道:“里面我不能去了,那间房进去就能看到方夫子,他会给你说具体流程的。” “多谢。” 果然,赵之晖一进屋就看见一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那人见有人来了,眼中精光一闪。 赵之晖拱手行礼:“见过方夫子,在下赵之晖,是今年院试考中的廪生,这是我的身份文书和推荐信,请过目。” 方夫子细细查看后,点点头:“廪生按理可以免费入学,但书本和笔墨纸砚这些是书院出的,所以一年要交二十两银子。” 赵之晖面色未变,乖乖把银子奉上了。 方夫子看他这么上道,面露满意。 “既然你不住宿,那这个费用就免了,书院中午是包饭的……这个是身份牌,拿好了,学院里的东西都要这个身份牌领取。” 赵之晖恭敬拿好牌子:“多谢夫子,请问我们府学是否有藏书楼?” “当然有,我们府学历史悠久,藏书众多,都在后山藏书楼里,不过这也不是谁都能去的,必须要岁考前二十名才能去藏书楼借书。” 方夫子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语气中带着自得,仿佛是自家的藏书。 赵之晖没想到竟然真有藏书楼,不过也有可能是那老大爷猜想着说的,毕竟每个学院应该都会有这么一个建筑。 “多谢夫子,学生这便告辞了,有劳您了。”说完赵之晖抬脚便想离开。 “咳咳!” 看人真的要走,方夫子突然咳嗽了两声。 赵之晖停下脚步,在心中暗暗叹气。 “夫子切记保重身体,我这里有几两碎银子,您拿去买些胖大海,润润嗓子。”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机灵的学生……看我这脑子,三天后是入学考,这可关系到你们的分班,记得可要好好准备啊!” 方夫子拿到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记忆力都变好了。 赵之晖告别门房后,慢慢走出府学。 刚进门赵之晖就注意到了方夫子的表情,可能是看他年纪小,那一脸的贪婪根本没有掩饰。 书本费他相信这是府学规定要收的,但绝不会有二十两那么多,就是不知道他从中抽了几成。 晚间回了客栈,赵之晖也和辛月说起了这件事。 “那人怎么这样,他不怕府学的山长和知府大人知道吗?” 赵之晖脱下外衫,放在架子上。 “看他收钱很是熟练,这样的作为时日应该不短了,你觉得他为什么能这么嚣张?” 辛月大惊,立马坐起身来:“二郎的意思是,这件事山长也有参与!” “不一定是山长,但府学里肯定是有高层参与的。” 赵之晖拉着辛月重新躺下。 辛月:“这些人真的可恶,要是真有那贫穷学子,不是一辈子上不了府学。” 赵之晖看着辛月嫉恶如仇的模样,觉得分外可爱。 “水至清则无鱼,这只是府学的一小面,朝廷总归是看重读书人的,就连知府大人也时常去府学巡视,所以大的贪腐他们是不敢做的,只能在这些小钱上面贪污。” “好了好了,乖月月,该休息了,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打扫,争取入学考前入住新房子。” 如果赵之晖真的是十八岁少年,可能会为这件事和那方夫子杠上,但算上前世,赵之晖已经三十多岁了,深知小鬼难缠的道理。 就像入学考这件事,如果他没有意会到方夫子的意思,而是直接走人,入学考事小,招了小人记恨事大。 他去书院是为了好好学习,努力科举的,也不缺钱,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几两银子计较,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好的事情,就不要多花精力去斗争。 当然,如果是什么贪官污吏,大毒瘤,这个赵之晖是不能忍的。 第47章 入学 府学是朝廷的公办学院,似院试前三名来到府学一般都是就读最好的甲班课室,但为了公平每位学子入学前都会经过入学考试。 因为是公开的考试,如果廪生入学考发挥失常了,那么便会被分入次一级的课室。 这也是方夫子为什么要专门提起这件事,主要是在提醒赵之晖注意身体,不要出现生病的情况,否则下一次分课室就要等到年底的岁考了。 考试前赵之晖等人已经住进了新院子里,铺盖被褥等等大件的生活物品也大体置办齐全了。 这场考试题目的难度和院试差不多,赵之晖自然是有惊无险的度过,被分到了甲班。 考试前他还曾听到有人说起,今年的院试案首也入读了府学,应是和他在同一个课室。 赵之晖对这位案首有些好奇,他曾拜读过他的院试答卷,看策论便知是一个胸有丘壑之人,有机会定要结识一二。 每场科考过后,考试的答卷都是允许考生查阅的,有些作的确实很好的文章便会流传出来,赵之晖就是在拜别严夫子的时候,从他那里看到的案首答卷。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是因为这一份答卷,让刚刚考中廪生的赵之晖心中生出的自得意满消散了大半。 府学规定卯时到达课室,酉时下学,这边会儿天还未亮,赵之晖就已经准备出发了。 他穿着府学统一发放的学子儒衫,背着一个书箱,等着辛月把他腰间的身份牌挂好。 这书箱里放的是入学考那天发放的书籍和笔墨纸砚,身份牌上辛月还专门编了一个和学子服同色的穗子,右边腰间则挂了一枚玉佩。 平常赵之晖对穿衣打扮没有偏好,都是让辛月搭配的,大都是比较低调的穿着。 这会儿捯饬好了,也是一派的风流倜傥,器宇轩昂,如果是不知来历的人,恐怕都要以为赵之晖是府城哪家的世家子了! 临走前,辛月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把书箱里的东西再清点了一遍,就怕有什么遗漏。 确定都带齐全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柔声说:“中午要给你送饭去吗?” 她也是搬过来才知道的,周边有几户人家住的也是府学学子,听他们说府学中午是包饭的,但是味道一般,所以好些学子都是让家人送饭过去的。 赵之晖:“不用,你也忙活这么些天了,今天好好歇歇,而且这还是第一天上学,先试试味道怎么样吧。” 他走出门外,抬头看看天色,将将要天明:“这会儿还早,再回去多睡会儿,酉时我就下学回来了。” “嗯,那你小心点儿走路。” 正巧这会儿隔壁的隔壁也开了院门,出来的人和他穿着同样的学子服。 那人眼中闪过惊喜,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兄台好,你也是府学的学子?” “对,在下赵之晖,今年刚入学的。” “在下李兆坤,前年入学的,在二院乙班。” 府学是每逢院试招一次生,李兆坤算是赵之晖的前辈,但府学里并未规定这么编排辈分。 其实各个书院里都未规定必须就读多少年才能毕业,就没有毕业这一说,入学后到考中举人就算是毕业了。 当然也不可能一直赖在府学里,如果四次乡试均还未考中,便只能从府学退学了。 要知道乡试三年一次,四次便是十二年,人的智力和记忆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化,之后再想考中就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但府学乃是集一府天才之地,你不行就必须要给别人让地儿。 在府学并不是你入学时间长便是能得到尊敬,看的每年岁考的成绩,这个是全府学排名的,岁考名列前茅者府学还会有单独发放的奖励。 府学未过乡试的学生众多,新入学的学子和老生是分开的,赵之晖便被分到了一院。 路上李兆坤知道赵之晖还是甲班的学生后,对他更加的热情了。 在李兆坤看来,赵之晖年纪还小已经考中了秀才,能就读甲班的,院试成绩必定名列前茅,还住在自己的隔壁。 只要与他交好,有空让赵之晖帮忙指点一二,说不定下一次岁考他就能往前走几名呢! 赵之晖在一院甲班,和李兆坤不在同一个地方,两人到了府学山门前刚准备分开,就瞧着后面进来了一行五六名学子。 周边学子见了来人纷纷往旁边闪避,李兆坤也赶忙拉着赵之晖闪开。 当头那人虽然也是穿着同款的学子服,却明显和其他人的不一样,面料更加华贵,腰间佩戴的玉佩碧绿无瑕,比赵之晖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明明只是清秀的面貌,因为皮肤白皙和周身的穿戴,硬生生衬托出了三分玉树临风的气质。 赵之晖看着一行人从旁边走过后,李兆坤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觉得这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之晖兄,下次看见这人,你一定要记得避开啊!” 赵之晖:“这人是谁,兆坤兄竟然这般紧张?” 李兆坤左右看了两眼,见没人注意,压低声音:“这是京城安王之子,专门来府学求学的,去年刚刚入学就把府城通判家的公子打了一顿……听说通判大人知道此事后,不仅没敢发火,还让他家公子专程登门道歉,自此这位世子爷在府学一战成名!” “像我们这类寒门学子,没有官家背景的,这人就更加招惹不得了!” “总之你一定小心啊,我就先走了。” “多谢,兆坤兄慢走。” 赵之晖没把这件事放在身上,因为他觉得自己和这位世子爷是不会有交集的。 到达课室时还有一刻钟就要上课,赵之晖扫视一圈,见只有后排的座位还有空的,便直接走了过去。 课室里一共二十个课桌,这会儿来的差不多的,因为还未上课便三三两两的分散着在闲聊。 赵之晖入座,放下书箱没多久,又进来一位学子。 他主动打招呼:“在下赵之晖,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位学子没有书箱,笔墨纸箱是装在一个布袋里的,长相端正英俊,一表人才,只是表情略显严肃,看模样就知道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在下温景玉。” 赵之晖挑挑眉,真巧! 这不就是他想结识的院试案首吗! 第48章 结识友人 “久仰大名,原来是温案首!” 温景玉没有什么多余表情,不客气的接下这句恭维。 “我也听说过你,赵兄的策论切入点奇特,常常能想到常人所不能想之处,让人佩服。” 赵之晖睁大眼,努力在温景玉的脸上看了片刻,终于确定了这不是一句假话,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他哑然失笑,听这人的后半句话,他还以为是在嘲讽他呢! 一个案首,佩服第三名,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以为说的反话吧。 “客气了温兄,我们就不要互相恭维了,先把课本拿出来,夫子应该快到了。” 温景玉点点头,转头过去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在心中自己暗暗点头。 嗯!一次非常友好的交流! 果然,等赵之晖把上课要用的墨汁磨好后,夫子就到了。 是个留着美须,面相严肃威严的男子,赵之晖估摸着应该快满六十了。 一进门先用凛冽的眼神扫视了一圈课室,等周围安静下来,秀才们大气都不敢出这才开口。 “我姓洪,可以叫我洪夫子或者洪教谕,你们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只要记牢我们甲班课室的规矩!” 先是给了秀才们一个下马威,接着便开始讲解上课的违规,约莫说了快两刻钟,洪夫子停下话头,说了一句结尾话。 “年底就是岁考,如果掉下前五十名,就给我滚出甲班!” 说完便开始上课,根本没管下面人的反应。 赵之晖吸了一口凉气,果然不愧是府学啊,规矩就是严格。 对这位夫子的态度他倒是没有异议,能来府学当教谕的都是举人,举人和秀才是两回事,当然不用给他们好脸色。 但是府学开办这么多年了,也有其他府城学子前来求学,虽然一直都只招收精英学子,据他所知至今有将近六百多名学子,每年岁考都要考中前五十名…… 不行,不能分心了,他本就是来求学的,尽自己所能吧! 乡试也是考的四书五经,但是因为古代的标点符号并没有统一衡量标准,所以一句话让不同的人来读,通常表达的句义也会不一样。 这就体现了一个好老师的益处,很多人还是童生的时候让一个秀才来讲解四书五经,就能得到浅显的解读。 秀才的时候让举人来讲解四书五经,考中举人了再请一个老师专门讲解,从他讲解的内容再结合自己的理解,便又有了另一层的含义。 这个时候的书生那么喜欢四处求学,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堂上这位洪夫子,讲起课来并不停顿,只时不时喝一口茶水,一上午不止讲了四书五经,还引经据典,很多典故赵之晖根本没有听说过。 一上午下来感觉脑子里的东西快要塞满了。 赵之晖把刚刚洪夫子说过的资料名字记下,准备有空了去书肆买。 另一边好些考生已经冲出了课室大门,这一上午都没停歇。估计大家伙都憋坏了。 赵之晖收拾好书箱,看温景玉还在收拾,等了一会儿。 “温兄,一起去饭堂吧。” “好,走吧。” 两人往饭堂那边走去,中途还能看见别的课室学子往茅房那边快步走去,读书人的仪态都顾不得了。 要是每天上课时间都这么长,谁能受得住啊! “并不是每天都这样,府学还有君子六艺课程,每周会有两天下午是骑射课。” 原来赵之晖不知不觉把刚刚的感慨说了出来,温景玉解答了他的疑惑。 “我是住宿生,在宿舍门口听管事说的,估计课室这边还没有通知到。” 赵之晖点点头,那就好,时间长是一回事,主要是长时间憋尿对身体不好。 “那君子六艺是都需要学的吗?” 温景玉:“对,不过这个不要求精通,只是学会就行了,主要是骑射,若是他日高中,打马游街时连马都不会骑,这才丢了广宁府学的脸。” 也对,状元打马游街可是京城一大热闹事情,基本上全京城的人都会去围观。 饭堂这边排队的人不多,没一会儿两人就打好了饭。 等坐下后赵之晖尝了一口,菜的味道一言难尽,非常寡淡。 这也就算了,表面看着用的是精米,米粒雪白,怎么还能吃出来石子呢! 赵之晖看着刚从嘴里吐出的小石子皱眉,别是没有淘米吧,这个他可忍不了。 转过头想和刚刚结识的新朋友吐槽一二,就见温景玉正一大口一大口的刨着饭,吃得喷香。 赵之晖:“!!?” 温景玉看赵之晖一直盯着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吃相确实有些不雅。 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赵兄,这几天为了来府学连夜赶路,交了书本费后便没有多少银钱买饭食,已经饿了一天了。” 说完他又刨了一口饭,这才解了些饥饿。 赵之晖有些意外,温景玉说到家中拮据,没有自卑,只是一片坦然,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来府学就读呢? 不过这是人家的隐私,他没有深究。 “不用客气温兄,这些饭菜还够吗,要是不嫌弃,我分你一点吧。” 还真有些不够,温景玉长得高大,比赵之晖还高半个头,所以吃得也多。 赵之晖看他犹豫,直接把自己没动的饭菜夹到了他的碗里。 “这个菜我吃不惯,正好家里人给我带了糕点,你放心,我不会饿肚子的。” 听见这话,温景玉连连道谢。 等到了下学两人更加熟悉了,已经没早上刚见面时的客气。 “之晖兄,今天的课业你记录了吗,没记的话我给你抄抄。” “我记好了,多谢,我先回去了,明天给景玉兄带我娘子做的糕点。” 等出了府学大门,花影已经在门边等着了。 看他出来,连忙过来接过书箱。 “少爷,今天还顺利吗?” “很顺利,你们和月月在家怎么样。” “今天我带着夫人和奶奶去府城逛了逛,回家时还专门买了只老母鸡,我出门的时候快炖好了,嘿嘿,少爷真有口福。” “就知道贫嘴,什么时候缺了你的。” “嘿嘿,少爷和夫人真好!” …… 第49章 扫地僧? 不知不觉赵之晖进入府学已经一个多月了,基本适应了府学的进度。 不是所有夫子都像洪教谕那般严肃。 基本每个教六艺的夫子都很和蔼,除此之外府学也有开办琴棋书画课程,这个相当于是选修课,一周只上小半天,而且好些富贵人家的学子家里就会请人教,所以上这些课的人较少。 可以说府学的课程算得上全面开花,各方面培养人才。 此外,府学竟然还有“春季运动会”,实际上就是蹴鞠赛。 这是李兆坤给的消息,因为他报名参加了,以其灵活的身法成功当选后备队队员。 赵之晖是准备要参加明年的乡试的,所以对这些活动没有兴趣。 “之晖,这几天都在下雨,难得今日阳光正好,我们要去练习蹴鞠,这个书就麻烦你帮我还一下了,多谢多谢!” 他拿着李兆坤借的藏书,往藏书楼那边走去。 这是李兆坤找其他同窗借的,他没有借书的资格,但是如果想看同本书,可以找借了的同窗再借,看完后帮忙归还到藏书楼就行了。 书院上的学子大多都是这种操作,毕竟岁考前二十才能借书,这个条件太苛刻了。 府学后山风景格外静谧美好,除去有些离家较远的夫子住在这边的宿舍和藏书楼外,没有其他建筑。 水木明瑟,走了一刻钟赵之晖就临近了那山林间的古朴三层楼阁。 藏书楼大门洞开,门房里未见管事之人,赵之晖拿着书正准备放下,突然听到楼阁背面有声音传出,以为是管事的,放下书便往那边走去。 过去才看到是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老汉,正在搬动一个类似石碑的东西。 他没有犹豫,走过去准备帮忙,靠近后才知道并不是在搬动,而是在雕刻。 赵之晖看清所刻之字后愣住当场。 石碑上的“天道酬勤”还未雕刻完成,还剩最后一笔。 那老汉挪动了下石碑,继续拿着刻刀叮叮当当的敲了起来。 是气所磅礴,凛冽万古存! 这四个字不知是哪位书法大家之作,只是远远望着,那股气盖山河的澎湃,已经冲击到了观看者的内心,令人不得不折服。 赵之晖前世就爱书法,今世同样从未懈怠,不管春夏寒暑日日练字,他也算是有天分,所写之字已初具风骨。 但与眼前之字相比,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他站在原地并未说话,安静的看着那老汉把石碑雕刻完。 白发老汉刻完最后一笔,收好刻刀工具,把石碑立正,满意点点头,这才转身。 “哎哟,你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来的,是想吓死老头子吗?” 赵之晖被这一声惊醒,定睛一看,竟然还是个熟人。 正是那日路过崂山县码头,偶遇的老大爷。 “老人家,您是藏书楼的管事?” 难道他遇到了传说中的扫地僧? 老大爷拍了拍方才粘上的灰尘,没好气的说:“对呀,早就叫你来藏书楼,这都一个月了,你才过来啊!” 赵之晖失笑,他这些时日忙着读书学习,根本没有想过这件事,本打算岁考后再来看看的。 “未能履约实在抱歉,我听说藏书楼需得岁考前列才能进入读书,本想努力赶追,争取岁名列前茅,到时来见您也不算辜负您的期望了。” 那老大爷脸色好看不少,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 两人重新回到藏书楼大门处。 “在下赵之晖,不知老人家您如何称呼。” 老大爷一脸的傲娇:“你还不能知道,就叫我石老吧。” 赵之晖没生气,先把李兆坤拜托他还的书归还了,这才开始问起石碑的事。 “石老,那石碑上的字是您写的吗?” “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除了我谁还能写出这样的字。” 他斜睨了赵之晖一眼:“怎么着,你小子想学呀?” 赵之晖点点头:“可以吗?” 他没想立马拜师,这件事虽然不知真假,但这个老大爷一看就知道是个性格古怪的人,不可能随意就答应收下他。 只要相处的时间长了,他所说的真假他自会分辨。 果然,石老翻了个白眼:“你想拜我还不想收呢,你知道想当我徒弟的有多少吗,当今皇上要拜师我都不会收下。” “当人老师累的要死,哼!特别是当小鬼头的老师,不行不行,死了这条心吧!” 小鬼头赵之晖:“……” 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所以没有强求。 反而是石老,看他没有继续纠缠,诧异的看了他好几眼。 “那石老之前为何要我入府学后,一定要前往藏书楼呢?” 石老把自己的雕刻工具收好放在门房里,转头又从柜中拿出茶壶泡茶。 赵之晖接过手,亲自给石老倒了一杯茶水。 等一杯茶下肚后,他才回答赵之晖:“还不是为了让你过来干苦力!” 干苦力? “这个藏书楼每天要修复、晾晒的古书太多了,我又不是个心细的,本来想白捡一个苦力,哪晓得你过了一个月了才来,要是再晚几天,我就得找别的苦力了!” 赵之晖没想到是这件事,他连忙起身道谢。 “多谢石老,明日我下学后一定来藏书楼帮您干活。” 石老满意的点点头:“我先说好啊,没有工钱,你要是以后觉得苦了,想半途撂挑子,干脆现在就别干。”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晖绝不反悔,明日下学我就来。” 石老朗笑出声,站起身拍了拍赵之晖的臂膀。 “好小子,看看这手臂,比老头子我有矫健多了,好好干啊,就算以后考不上举人,我也保你能在藏书楼当上管事。” “……” 赵之晖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等石老拍满意了才离开。 第50章 一饭之恩 对于赵之晖要去府学藏书楼打杂,辛月有些担心。 “二郎,本来府学的课业就多,你现在还要去打杂,身体能受得住吗?” 就算已经过了这么久,辛月依旧记得刚来赵家时,赵之晖那弱不禁风的模样。 赵之晖安抚的拍拍辛月的头:“没事儿,只是去搬搬书,不会太累的,而且这也是一件好事儿。” “府学多的是学子想入藏书楼而不得,我刚入学一个月就能去了,这已经是那位石老对我们的报答了。” 辛月明白这个道理:“一饭之恩,有加无已。” 既然二郎已经打定主意要去的话,她也不能干看着了。 “明日我多做一些饭菜,午时让花影和栓子送去府学,你和石老一起用膳吧,既然府学饭菜味道不好,石老应是也吃不惯的。” 这倒是,赵之晖想到石老因为不喜欢咸鱼而抢人家晚饭的事,觉得这些时日他肯定没有好好用膳。 就连他这种不怎么挑食的人,第二天都让花影送饭了,不知道石老饿了几顿了。 “对了,要不要再带一些糕点,给你课室里的同窗尝尝?” 这一个月下来,甲班课室里的人基本已经认全了。 大家都知道赵之晖和温景玉是今年的院试廪生,所以想结交两人者众多。 同时让赵之晖意识到了,温景玉家境贫寒却还是来了府学求学的部分原因。 就比如有人想让赵之晖指点文章,他会先夸一下这人文章哪里写得好,再指出哪里需要改正,同时和这人探讨一下其他相关文章怎么撰写,属于欲抑先扬。 温景玉却是直言不讳,一贬再贬。 “兄台,这个文章狗屁不通,不用指点了,我觉得你可以重新写一篇。” “……这样啊,那……多谢温兄了。” “客气,你看这里,这个典故貌似也用错了,你可以回去再看看史书。” “……” 或者是:“你这首诗写得太厉害了!” 等到别人一脸惊喜,以为能得到一句夸赞,他又转了话头。 “前面诗句平仄奇妙,还不押韵,后面几句居然圆回来,这是你独立完成的吗,你真的很厉害!” “……” 偏偏温景玉身量颇高,因为从小做农活做多了,在书生中来说体形较为健硕,看人的时候往往都要低着头,那仿佛‘鄙视’的目光,让学子们把他说的话都归为了冷嘲热讽。 就这样,不知什么时候起,课室里除了赵之晖,再没人和温景玉有必要之外的交流,甚至传出了,案首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名声。 对此温景玉表示很无辜,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喜欢有话直说,并且已经在努力改进了。 “之晖兄,我明明已经听了你的,说话之前都先夸奖对方几句,为什么他们还是在背后骂我啊?” 赵之晖:“……” 话说回来,赵之晖最后还是给课室里的学子们都带了糕点,要是只给温景玉带,怕是又要给他招来些坏名声了。 卯时未到,赵之晖在课室里分发糕点,并且还放了一份在讲桌上,这是给夫子留的。 “赵兄,你家娘子手艺真好啊,这糕点有一股龙井茶香,真是雅致!” “可不是,这枚荷花糕点,可谓栩栩如生。” 今日带的是唐果子,这还是赵之晖第一次带到府学来,其实也有试探之意。 见周围学子的反响,看样子府城的铺子可以提上日程了。 带的果子不多,一人能分一块,半块的就算不错了,吃完后有些人还意犹未尽。 温景玉就是其中之一,他家里贫穷,很久未尝过糕点了。 “之晖兄,这唐果子是你们那边的特产吗?” 赵之晖:“也算是吧,这是家里独创的糕点,其他地方还没有看到有人卖。” 温景玉惊讶,他知道赵之晖家里有钱,但是没有想到是卖糕点的,毕竟这个属于贵价的商品,一般人是吃不起的,那么卖糕点的可想而知不会缺钱。 这个课室里,最缺钱的可能只有他了。 “那赵兄没想过来府城开铺子吗,这般精致味道又好的唐果子,肯定会大受欢迎的。” 其他人一听是赵家人自己的生意,更高兴了,等开了店,不是想什么时候吃就能什么时候吃吗? “有这个打算,如果之后开店了,欢迎大家捧场。” 赵之晖人缘不错,此话一出,附和之人众多。 没一会儿洪夫子也到了,看到唐果子问了一句,没多说什么。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今天下午是骑射课,未时再去山下的马场,这会儿还早。 等花影两人到了,赵之晖便带着人去了后山的藏书楼。 此前的午饭赵之晖都是和温景玉相约用膳的,今天有事不能去当然也给他说明了缘由。 赵之晖本来想邀请人一起过去,温景玉却觉得这是他与人为善的回报,自己不能占赵之晖便宜。 等赵之晖带着人到了藏书楼门口,就听见里面石老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是什么猪食,竟然敢给我吃白菜帮子!早知道我就……” 后面的话声量太低赵之晖没有听清。 他先敲了敲门,等得到同意后才进去。 “石老,这是我夫人送来的午饭,专门给您做的补身体的乌鸡汤,您赏脸尝尝?” 一听是专门送来的午膳,石老眼睛都亮了,故作矜持的咳嗽两声。 “咳咳……这可不是我要求了,反正你讨好我也没用,就你那学问,我是不会收下你的。” 赵之晖温和一笑:“您多虑了,只是答谢您介绍我来藏书楼做事。” “哼!你有自知之明就行。” 这话赵之晖没觉得有什么,一旁的花影生气了。 少爷什么都好,学问也好!这老头怎么说话呢! 刚进来时的笑脸都不见了,嘴巴翘的老高,不情不愿的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出来。 栓子有样学样,也把嘴巴翘了起来。 赵之晖敲了敲花影的脑袋,示意他老实一点,石老本就有点喜怒无常,他们这朝是来答谢的,不是来结仇的。 石老一点没介意,一个黄毛小子谁在意啊,他在意的是那盅鸡汤,真是香啊! “你小子从哪里打听来的我爱吃鸡,行吧行吧,算你过关了,可得给我好好打杂啊……吸溜!” 赵之晖心虚的摸了摸鼻头,这盅鸡汤是辛月为他准备的,其实根本没算石老的份,他只是客气了两句。 不过这个就不用说出来了,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第51章 志向 藏书楼藏书总量大约六万余册,共有三楼,赵之晖目前只负责一楼的清扫及整理。 之前说只有考到岁考前二十才可在藏书楼借书,但实际的上来这边看书的不只二十人,只要不把书籍带离书阁,一楼藏书可随意查阅。 二楼才是仅限岁考前二十名进入。 赵之晖把方才离开那书生弄乱的书籍,重新归置好,这才回了门口自己的桌案边,重新开始抄写古籍。 这本书原是二楼的古籍,原件已经有些破损,所以需要重新抄写,原件放回二楼,手抄本可放在一楼。 这段时日,赵之晖已经抄写完成好几本了,换句话说,他已经白看了好几本藏书了。 而且他问过石老,如果自己能完全记住,回家把这些书重新默写下来,是允许的,只要不贩卖盈利,府学便不会追究。 好在他记忆力不错,看过的几本基本都默写起来收好了。 有赵之晖帮忙,石老有了空闲,要么泡壶茶水看话本,要么去后面雕刻石碑。 俨然一副退休干部的常态。 日子舒心了,这会儿见赵之晖又在抄书,也有了闲心指点一二。 “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1。赵之晖那你找到自己的志向了吗?” 赵之晖抬头看着石老,他的表情严肃,问的格外认真。 他有些不明白石老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最开始他的志向是让家人丰衣足食,乐业安居,等时间长了,熟悉这个世界后,他想考中举人,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除了能给予家人庇护,实际上他的野心与权利欲是不重的。 对钱财欲望也不大,否则不会把铺子交给赵安义打理,完全撒手。 石老从怀里摸出一把花生,这是辛月给他炒好,专门让花影送饭时带来的。 吃了几颗后继续开口:“换句话说,你考科举是想走到哪一步,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 留下赵之晖陷入了沉思。 这段时日的生活太过安逸,他承认自己有些懈怠了。 这种懈怠不是指学业,而是他的心态,之前考科举是因为刘仁辉的迫害。 这朝来了府学,他的圈子周围都是努力求学的学子,并没有汲汲营营之人,这相对单纯的环境,让赵之晖的心里不知不觉松懈了下来。 府学周围十分繁华,商铺林立,都知道学子们身上有钱,好些卖吃食小摊贩也喜欢过来这边。 赵之晖走在回家的路上,还在思考方才石老的问题。 “你怎么回事,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路边的面瘫老板正在训斥手下的伙计,那伙计唯唯诺诺不敢发话,只是一直低头道歉。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老板还不解气,拿起一旁的水瓢直接敲在伙计脑袋上,伙计脑门当即见了红,没一会肿了起来。 就算这样他也不敢反抗,顺着力道就跪下了。 赵之晖看得直皱眉,老板与伙计年纪相仿,出身……应该也差不多,但境况天差地别。 那老板还在训斥伙计,正巧来了客人,转身时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原本挺直的脊背也佝偻下来。 “客官您请,您要点儿什么,好,好,您稍等,马上就好。” “还不快去洗碗,收拾桌子,快点!” 老板凶神恶煞的踢了伙计一脚,这才回到灶台边开始煮面。 伙计不敢有怨言,乖顺的收拾桌子去了。 不听话能怎么办,家里的小儿子生了重病,如果丢了差事汤药钱去哪里弄啊,唉! 说实话,赵之晖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太大的磨难。 前世父母意外去世后,给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有祖父母和爷奶的帮助,亲戚们没有一个贪到便宜,他平平安安的活到穿越之前,生活可以算得上富足。 穿越后除了最开始的苦日子,此后做糕点,开铺子,都有大哥和辛月、刘桂芳操心,他只需要出一个方子就行。 铺子赚钱后更是没有遭受什么苦难了。 这个时代阶级分明,让赵之晖考中举人后便止步,年老后要对比他地位更高的人卑躬屈膝。 扪心自问——他不愿意! 但不管他怎么努力,总会有人压在他头上,也不可能造反,根本没有条件。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只要做到举重若轻,就算是天子也不能看轻自己。 赵之晖豁然开朗,从前科考是为了家人,现在科考是为了自己! 他脚步未停,转头回了府学。 石老还在门房里,翘着二郎腿看话本。 “嘿嘿,那个臭小子,一个句话就被我唬住了!整天就知道死读书,掉书袋一样的读书有什么意思,只会把自己读成个书呆子。” “就看这次他能不能想得通了,要不是想不通,这辈子都别想我收下他。” “哎,这话本写的有意思,要不收下这个写话本的吧……” 赵之晖刚来时刚巧听见最后一句话,无语了片刻,脚步踏得更用力了一些。 石老听见脚步声,就见刚离开的人又回来了。 他放下话本:“怎么又回来了,忘了拿东西?” 赵之晖面露感激:“多谢石老指点,之晖已经想通了。” 他原本的想法确实有些得过且过,原本是想考中举人,或者能当个小官就够了,没有想往更高处奢望。 现在的话,他应该可以多想想了。 石老不信,这才多久啊,半天都没到,就想通了? “石老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为我指出了脚下的路,前进的步伐我会更坚定的踏下去的。” 赵之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这会儿已经比往常回家时间晚了,估计辛月在家都要等急了。 石老目瞪口呆,一句话没说呢,臭小子怎么就走了!想清楚哪条路了啊!? 等赵之晖的身影彻底消失,石老身边突然出现另一道声音,他却面色如常。 “老爷,您真的要收下这人?” 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有那么多的青年才俊,排着队求着老爷收徒,老爷都根本不理会,为什么会收下这个人? 论年纪,赵之晖不是其中最年轻的,论学问,赵之晖只考中了秀才,举人都未让老爷松口。 论学问,这就更不用说了,此前求学的都是世家子弟,从小培养到大,所知所言小山村的人恐怕从未见识过。 赵之晖他凭什么让老爷松口! 石老这会儿没有此前不着调的样子,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背在身后。 “因为缘分。” 缘分让他偶然看见了赵之晖的院试考卷,对他起了兴趣,偶然在崂山相遇,偶然对了他的胃口,就这么简单! 第52章 生辰 1 到家的时候辛月果然等急了。 和花嬷嬷两人已经走到路口张望,再等一会儿估计就要让花影来府学寻人了。 见赵之晖终于回来,辛月松了一口气。 没问为什么晚回来半个时辰,而是欣喜的迎着人进了门。 “大哥的书信到了,过几天就会出发前来府城。” 刚在府城安置好的时候,赵之晖就往家里递了报平安的信,说了之后可以往这边寄信件。 这次赵安义来府城也是两人商量好的,准备来府城开铺子。 平昌县原本有三家大的糕点铺子,采芝坊、好味斋和他们赵记。 自从赵记开张,其他两家客流量生生少了大半。 后来采芝坊自己新开发了唐果子糕点,比他们赵记味道差些,但是价格要便宜十几文,所以客流量回笼了一些。 对赵记倒是没产生什么影响,毕竟能买得起赵记的是不会缺那十几文钱的,他们更看重的是味道。 但是却对好味斋造成了非常大的冲击,听说赵之晖来府城没多久,好味斋掌柜就曾大闹采芝坊,直言开发出唐果子那师傅,原先是好味斋的人。 原本是两家铺子联合起来,想要一起开发新式糕点给赵记一个教训,哪晓得创业未半,同伙先闹起了内讧。 但采芝坊毕竟开张时间最久,底蕴最深,当天除了部分糕点外,没有什么额外折损,反而是好味斋开不下去了。 最后好味斋不想便宜了采芝坊,主动找到赵安义。 把好味斋的铺子卖给了赵家,并且出价非常中肯,铺子里原先的糕点模具也免费送给了赵家。 好味斋掌柜准备转行了,这些模具用不上,还不如结个善缘。 赵安义又得了一家铺子,还专门来信问赵之晖有没有在书里看到什么其他的方子。 赵之晖便又写了几个给他,得了方子的赵安义红红火火的开起了新铺子。 现在他对赚钱上了瘾,听说过府城的繁华后便又起了心思。 正好这次过来就是想看铺面的,至于做糕点的伙计,可以直接从佃户子女里招。 已经有好几个佃户子女正式签了卖身契入了赵家。 一个月月银四两,这还只是糕点师傅的工钱,要是有能力当了掌柜,一个月可就是五六两银子,农家子女哪见过这么多钱,疯了一样的想要进入赵家做事。 普通百姓对签卖身契还有抵触,他们本就是赵家的佃户,已经是半个赵家人了。 听说那天没有过来赵家的其他佃户现在后悔死了,每日路过赵家田地都要用羡慕嫉妒的看着那八家佃户。 害得那些佃户以为有人要针对庄稼粮食,搭了个棚子,直接睡在了地里。 这些都是辛月与于清通信得知,辛月又在闲聊时讲给他听的。 赵之晖:“如果大哥到的那天我没有旬休,你记得去码头不要单独自己去,把花影他们带上,等我下学回家再一起去下馆子。” 他实在对这个时代的出行安全不太放心,从来不让辛月单独出门。 辛月知道二郎是关心他,点头应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有些心疼的说:“二郎多吃些,今天肯定累着了!” 赵之晖吃下那一筷子笋子:“下次要是回来晚了,你们就先吃吧,不用等我。” 辛月胃口小,用燕窝银耳养了这么久身体,元气恢复了一些,但一顿还是吃不了多少。 听见这话她浑不在意,专注给赵之晖夹菜:“知道了,尝尝这个,今天正好在菜市遇到有卖野菜的,府城这边特有的,不知道叫什么,凉拌起来倒是颇为爽口。” 在村里的时候日日都能挖到野菜,觉得根本不稀奇,现下来了城里,很久没吃了倒是惦念上了这一口。 赵之晖尝了尝,有一点微苦,但味道确实不错。 “我给你带的话本子看完了吗,要不要再拿两本回来。” 辛月在家除了绣花无事可干,赵之晖便让花影领着她和花嬷嬷经常出门看戏,时不时从石老那里顺几本话本子回来。 石老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话本子又多又新奇,市面上没有卖的,少了几本根本看不出来。 辛月:“还没有呢,还有一本没看,写得真好啊,我还看到有一个女状元的故事。” 女状元?赵之晖倒不知道石老还看这种话本子。 就科举考试检查的严格程度,哪里有可能混进去什么女状元。 不过赵之晖没有多说,看话本图的就是高兴:“那你先看着,看完了再和我说。” 辛月:“对了,再过半多月就是二郎的生辰日了,要请你的同窗过来吗?算算时间,那天正好旬休。” 这件事辛月记着,赵之晖没想起来,原身的生辰日和他原本的生日不是同一天,就算去年过过一次,也没留下什么印象。 “行,我先问问他们有没有时间。” 他不准备请太多人,同课室的很多都是泛泛之交,就保持这样就行了。 说起生日,他要不要做一个蛋糕出来啊。 味道不要求多好,主要是想给辛月尝尝,请人砌一个小型烤炉就行了。 想做就做,赵之晖回房画了一个简易的图纸。 第二天去府学,赵之晖先问了温景玉十月二十是否有空。 府学十日一休,温景玉在府城没有其他亲朋,为了节省银钱,从不逛街,当然有空。 “之晖兄是有什么要事帮忙?” “非也,那日正好是我的生辰,想要邀请景玉兄过府一聚。” 原来是这样,温景玉欣然同意。 赵之晖又问了几个关系稍好的课室同窗,只有三人有空,都决定会去。 他还问过石老,但被拒绝了。 这边温景玉惆怅起来,自己每月的花用都是靠廪生的月银,还会接些抄书的活计。 但府城物价高,他存银不多,能买得起之晖兄的生辰礼吗? 原本想着少出门,以免又在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这下要多去府城逛逛了,看能不能找一个活计干。 第53章 大哥到了 四天后赵安义就来到了府城,辛月接到消息一起和花影去了码头接人。 因为是先来看看铺子,这次来的只有赵安义一人,也是走的水路。 家里其他人准备的生辰礼便由赵安义一起带来府城了。 辛月接上人后,一路乘着马车回到赵家小院。 路上赵安义好奇的张望:“府城确实比县城繁华,一路过来光是糕点铺子我就看见好几家了。” 辛月:“是,这几家铺子的糕点我们也买来试过,各有特色,糕点的味道不输我们家的唐果子。” 一听这话赵安义心中暗沉,果然不愧是能在府城立足的铺子。 马车停在小院门口,翠翠和栓子出来帮忙搬行李。 进屋后,花嬷嬷端上茶水,解了赵安义一路上的干渴。 “花嬷嬷泡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怪不得小清时常念叨您,说您的手艺她还没学全。” 于清娘家隔壁就是村里严夫子开的书院,清晨经常能听到蒙童念书的声音,便也沾染了文人墨客的一些习惯,尤其喜欢喝茶。 于家在村里来说家庭条件不错,但是到了城里就排不上号了,只买得起些次等茶叶。 还是赵家发迹起来后,赵安义经常送些名贵茶叶过去,每次送去于父都格外高兴,一家人都很喜欢他。 不是贪图这些茶叶,而是因为赵安义这个举动,明显是重视于清的表现,所以才会给娘家卖好。 花嬷嬷以前的东家很富贵,本人也经常给小姐泡茶,手法专业,没来府城前,于清经常跟着她一起学习。 这会儿听见这话,花嬷嬷笑着回答:“大少爷抬爱了,大夫人聪颖,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辛月给车夫结了钱,这才进来。 “大哥,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先回屋吧,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可以先睡会儿,醒来正好二郎也回来了。” 赵安义眼眶周围乌黑一片,确实有些昏昏欲睡,便跟着辛月进了屋。 花嬷嬷走出去站在门边,看着剩下的行李,等花影把最后的行李也搬进去后,她也准备关门了。 没想侧边突然冒出来个声音。 “花嬷嬷,你们家来客了啊?” 她定睛一看,是隔壁的邻居,不过不是李兆坤家。 这妇人家里也有一个书生,只有童生功名,家里看重得紧,专程花巨资来府城租了院落,送去了一位举人私办的书院求学。 这条巷子里大部分都是书香人家,但能上府学的只有赵家和李家。 其他人家相处之间自然有些隐晦的巴结两家人。 花嬷嬷倒也没有隐瞒,毕竟赵安义就是来开铺子的,时日长了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不算客人,是我们家大少爷,来府城这边开铺子。” 那人一脸惊讶,府城物价不低,就算是租铺面也要不少银子了,更别说开铺子了,何况赵安义看着那么年轻…… “真是少年英才啊,你们家两位少爷都是有本事的,跟着这样的东家花嬷嬷有福气了。” 花嬷嬷很得辛月信任,不是简单的粗使下人,周边人都看得出来。 “承您吉言,您先忙吧,我就先进去了。” “好好好,我先走了。” 花嬷嬷关门进了去了。 那妇人走了几步,又转头看了看赵家大门,撇撇嘴:“这么年轻能开什么铺子?不会是说大话吧!” 等赵之晖下学回家,赵安义已经睡醒了,正在整理带来的行李。 他自己的东西不多,多的是给赵之晖带的生辰礼。 不只有赵家人的,蓝少洋和吴复靖等人听说他要来府城,也托他带了东西过来。 “大哥!” 许久未见,赵之晖颇为想念。 赵安义转头见赵之晖回来了,难掩激动,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长高了,也瘦了,是吃不惯府城的饭食?” “不是,我还在长身体,一顿能吃三碗饭的。” 赵安义:“这算什么,我十八岁那会儿,天天跟着爹下地,一顿就能吃四碗!” 他又捏了捏赵之晖的手臂,捏着倒是挺有肌肉的,怎么看着这么瘦削啊。 赵之晖挡了挡,没让他继续捏:“别担心,每隔半个月我就会请大夫给辛月把脉,也给我看过,我身体很健康的。” 赵安义这才安心些。 两人又聊了些家里铺子的情况,和地里佃户的情况,没成想赵之晖听到一个意外也不那么意外的消息。 “刘仁辉和李家?” “对,就是县城里开米铺的李家,听说已经定亲了,刘家村那边都传遍了,李家还在县城里给刘仁辉一家置办了一户两进两出的宅院。” 赵之晖端起茶杯,挡住嘴边嘲讽的笑。 这下精彩了,辛惠儿早就认定了刘仁辉,已经笼络住了人,就差进门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肯定不会罢休,刘家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还不止这些呢!” 赵之晖目露疑惑。 “刘家村的人说,刘仁辉也要来府城求学了!” 这才是赵安义提起这件事的主要原因,二弟和刘仁辉本就有旧怨,要是这朝又受了迫害怎么得了! 赵之晖面色未变,这件事他有预料,但府城这么大,两人不一定会遇上。 “大哥多虑了,刘仁辉进不了府学,只能去其他学院,府城这么大,他不会对我有什么威胁的。” 话虽如此,但赵安义还是有些担心。 “他不能对付你,要是对付辛月怎么办。” 以刘仁辉的无耻程度,这是有可能的,赵之晖眉头渐深。 赵安义:“总之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让花影他们也多个心眼,注意防备!” 赵之晖颔首:“多谢大哥提醒。” 赵之晖得了赵安义的提醒,原本想请几个护院回家,但是他要出门上学,赵安义要出门看铺面,家里只有老人小孩。 不能确定人是否可信的情况下,赵之晖不敢随意请人回来。 他便只能先把事情给家里人都说了,让人有个防备。 第54章 生辰 2 接下来的日子赵之晖按部就班的上学,下学后就去藏书楼做事。 自从那日以后,石老已经开始指点赵之晖的书法了。 不只从哪里搜罗了大量名家字帖给他观看临摹,却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写的一模一样。 石老希望他能写出自己的风格,练字时候便没有局限。 有时藏书楼空闲的时候,赵之晖会在那边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 只要被石老看见了总会被要去查阅,也不说写的好不好,时不时看着看着还会发笑。 这让赵之晖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没有达到石老收徒的标准。 他准备砌的小烤炉也做好了,做的不大,就砌在灶房旁边。 砌好当天赵之晖就做了一个小蛋糕试试味道。 因为没有打蛋器,光是打发蛋清成奶油就花了一个半时辰。 但做出来的效果是好的,辛月看到那点缀了小橘子的雪白糕点,根本不敢动勺子。 还是赵之晖主动舀了一勺喂给她:“嗯!?二郎,这个真的是糕点吗?怎么会这么香软,还有一股浓浓的奶香味!” 赵之晖又舀了一勺,作势想要喂她:“我加了羊奶,水果只找到橘子,如果有草莓或者葡萄就好了。” 草莓?葡萄?这两种水果辛月都没听说过,不过看二郎这遗憾的样子,应该是味道非常好的水果。 这个时代的水果其实挺多的,光是广宁府这边赵之晖就知道有桃子、枣子、石榴和杜梨等等,而且因为盛行养蚕,桑葚也是颇多。 码头那边偶尔会有葡萄或者西瓜售卖,只是价格高些,西瓜还好,葡萄一般人根本没机会尝。 只是没有提前定好,一时间肯定买不到,便只能随意找一样水果点缀一下。 这次试做的蛋糕很小,喂着喂着,没几口辛月就吃完了,看赵之晖一口没吃,辛月接过勺子想把最后一口喂给他。 没想到赵安义突然从旁边窜出来。 “吃什么呢,你们夫妻吃独食不给大哥留?” 辛月被赵安义吓了一跳,勺子直接落下,正巧被赵安义接住。 赵安义正准备把勺子递回去,却闻到一股陌生的甜香。 看着沾了一手的白色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辛月有些可惜的看着掉落的最后一块蛋糕,二郎还一口没吃呢! 赵之晖安抚的揽住她的肩膀,答:“新做的蛋糕。” “蛋糕,鸡蛋糕?闻着没有鸡蛋的腥味啊。” 一听是新的糕点,没顾得上手脏,赵安义舔了一口手心。 “!!二弟,这个蛋糕可以放在铺子里卖吗?” 他正愁没有找到招牌呢,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府城其他糕点铺子虽然没有卖唐果子,但本身已经做得非常精美了。 平昌县偏僻,对糕点外型不那么在意,所以赵记能独占鳌头。 但府城繁华,还有运河途径,全国各地来往之人众多,自然不只单单在乎味道,糕点的精致程度完全不输唐果子。 每个时代都不缺聪明人和手艺人,能一辈子只专注一件事的人,才能把这件事发挥到极致。 但这个蛋糕,整个府城的糕点铺子,赵安义从未看到过! 赵之晖还没回复,赵安义又激动的问道:“这个能量产吧,方子保密吗?” “现在定的铺子不行,还是定之前那个铺子吧,虽然贵些,但是面积大啊,住下糕点师傅后还能再招两个护院。” “两个也不够,我听说要是卖的太好了,好些达官贵人可能会觊觎抢夺的,到时家里肯定斗不过……那还是不上了好。” 赵安义做生意是有一番头脑的,结识了不少朋友,这便是出去应酬时朋友告诫他的。 家里没有官家背景,要是惹了人眼红,反而是祸事。 府城很大,达官贵人很多,每天开开关关的铺子同样多,就算闹出人命都不一定能找到地方伸冤。 赵之晖也是这么考虑的,毕竟蛋糕这个东西是目前庆朝确确实实从未出现过的,他不能确定会不会招祸,所以此前没告诉赵安义。 正准备劝解呢,赵安义自己就想通了。 他和辛月对视一眼,有些忍俊不禁。 赵之晖:“大哥,蛋糕先不卖,你就把它当做我们家的暗牌,等唐果子混不下去了再说。” 辛月:“这个糕点不管早晚肯定好卖,但还是家里安全更重要,我们都没想过奢求泼天的富贵,现在日子已经足够好了。” 不愁吃穿,安居乐业,爱的人同样爱着自己,辛月已经很满足了。 被两人一劝解,本就想通了的赵安义心底最后一点不甘褪去。 现在不能卖,不代表等日后赵记越做越大还不行。 已经试过烤炉可以做蛋糕后,赵之晖便没有继续做了,只是时不时抽空去码头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水果贩卖。 没几日就到了赵之晖的生辰。 今天旬休,赵之晖大清早又去了码头,这会儿左手提着一兜冬枣,右手提着辛月吩咐要买的两只卤鸭。 到家的时候时辰还早,辛月他们已经忙活开了。 灶房里,李兆坤的娘亲也过来帮忙。 “李婶,您歇歇,您是客人,这个放着我来洗吧。” “月月别客气了,在村里要是哪家办席啊,街坊四邻都要来帮忙的,洗洗菜简单的很。” “那就麻烦您了!” 辛月见赵之晖回来了,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你先去堂屋吧,花嬷嬷已经把茶泡上了,估计一会儿客人就该到了。” 赵之晖拿出手帕,擦擦她额头的汗,马上快十一月了,众人都换上了夹棉衣服,但是灶房太热,辛月忙活的满头大汗。 “别太累了,做几道菜就行了,他们不会挑的。” 要不是来的是他的同窗,要他招呼,他都想亲自下厨了。 赵之晖还想说,那边花影就跑了进来:“少爷,客人到了,已经迎去堂屋了。” 没办法,他只能先过去。 “赵兄,生辰喜乐,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多谢,这边请……” 邀请府学同窗陆陆续续都来了,赵安义和赵之晖一起在堂屋招待。 赵之晖有看快到午时了,有些奇怪温景玉怎么没到,便见他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今天是旬休,来的人都没有穿学子服,只有温景玉依然还是那身。 广宁府虽然没有北方城市寒冷,也不会下雪,但十月底已经在刮寒风了,温景玉却像感觉不到温度,内里甚至没有穿夹棉薄袄。 温景玉是跑过来的,进门先将礼品递上了:“抱歉,之晖兄,路上有事耽搁了,我没来晚吧。” 赵之晖接过礼品,是书肆最近新出的算科书,他记得要五两银子。 “刚刚好,你没事吧,额头是怎么回事?” 温景玉额头一片青紫,像是撞到什么东西。 他欲言又止:“没事,遇到个疯……遇到个女子,不小心撞到的,还没祝贺之晖兄,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多谢,先入坐,这位是我娘子,这位是……” 大概介绍一番后,便入了座。 赵之晖没多想,等一会儿散了,再给景玉兄上药。 第55章 新店开业前夕 赵之晖生辰那日宾客散去,他才把早已准备的蛋糕拿了出来,与自家人分食,获得一众好评。 此后他没有在做,但是砌的烤炉也没有荒废,时不时做一个烤鸡或者烤鸭,使用频率不低。 赵安义的铺子已经看好了,就在城东,从府学过去要两刻钟,位置不算非常好,但还算便利。 面积要比平昌县的铺子小些,砌一个灶台后就不能住人了,要价二百六十两。 赵安义直接买了下来,铺子不比住宅,要是生意好了,卖家可能还会涨价,不如直接买下舒心。 因为不能住人,他又额外在铺子不远处租了一个小院,给过来做糕点的余婶住。 定好后已经赵安义去了信回家,这次来府城的便是余婶和另两名佃户子女,其中一个和翠翠是一家,是她的大姐。 至于其他的招呼客人的小二,这些不涉及方子的伙计,就直接在府城招工了。 之后赵安义还会回平昌县,所以这边的铺子由辛月做掌柜管理。 赵家小院从每日只赵之晖出门上学,变成了辛月和赵之晖都要出门。 有时赵之晖下学回来了,辛月还未归家。 赵之晖知道这件事后,心疼辛月每天外出还要回家给他做饭太累,便不许她下灶房了,要是他回来的早,还会给辛月做几道菜。 这可是惊到了花嬷嬷她们,自从来了赵家,二少爷一直忙于学业,就没见过他下厨,没想到手艺这么好。 一点没有其他书生的君子远庖厨的做派。 再过两天就是冬至,赵安义已经定好了,会在冬至开业,专门查了历书,今年冬至宜开业、挂匾! 这几日天气愈发寒冷,手实在冻得厉害,日常练字时,写出来的字也不如平时流畅了。 赵之晖放下笔,搓了两下手,缓解僵硬,让手回温了一些。 石老拿了个话本要往藏书楼里面走,门房漏风,呼呼的吹得他也遭不住了。 年纪大了,没有年轻时那身体了。 路过赵之晖的书桌,看了两眼他刚写的大字。 “这么年轻就不抗冻了,回头打两盆凉水,先把手冰一冰再写。” 说着又要看赵之晖的衣服,上来把他的衣领掀开。 时日渐冷,赵之晖的学子服里面多穿了一件夹棉的薄袄,辛月已经吩咐花嬷嬷在为他做过冬的厚棉衣了。 “明日把薄袄脱了,年轻人怎么这么虚呢!” 其他话石老未多说,摇了摇头,也没给赵之晖解释,重新拿起话本就进了藏书楼中。 赵之晖摸了摸内里夹棉的厚衣,思索片刻,便明白了。 明年的乡试是在八月,天气炎热,但后年的会试却是在二月,殿试在三月,且还需去京城考试。 京城二月气温还未回暖,比广宁府气温更低,而且为了谨防夹带不许考生穿太厚的夹袄,更不许穿厚棉衣,要是这会儿不先习惯一下,日后上了考场恐怕片刻就会被冻僵。 到时连字都写不明白,还谈什么考试! 看来锻炼的时间要加强一些,每日再早起半个时辰吧,锻炼完再来府学。 赵之晖已经打定了主意,把今日石老布置的练习和夫子布置的课业完成后便准备回家了。 他把课业收好放到书箱里,练习的大字整理好放在桌案上。 先进了藏书楼和石老道别,然后才离开。 石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这小子领会他的意思没有。 赵之晖下山的时候还在思索课业,却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能不能别缠着我了!大小姐,快点回家吧!” 他抬眸,这是温景玉的声音。 接着又响起一道娇憨的女声:“谁说我缠着你了,这府学是你家开的啊,我是来找我哥的,可别自作多情了!” “你哥的课室不在这边,已经走过头了。” “我……我是来要账的,你把我衣服弄坏了,还想赖账不成!” 本来准备往那边走,想看看能不能帮忙的赵之晖停下了脚步。 没看出来啊,景玉兄这么大胆? “你不要胡言乱语!” 温景玉一听这话,情急之下捂住那女子的嘴,连忙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其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不是我弄坏的。大小姐别再这样说了,有损你的名誉!” 那女子直接扯下温景玉捂嘴的手:“哼!那我不管,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只见到你一个人,你就得负责,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别想赖账!不然我就去找你的夫子!” “我……行,我认,先送你出去吧。” “我不走,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哎你的课室在哪儿呀,带我去看看呗。” “这不合礼法,我带你去找你哥。” “我不要,哎呀,你放开!” …… 等两人渐行渐远,赵之晖才从林中出来,远看温景玉旁边那人身着男装,但听声音却是一个女子。 赵之晖摇摇头,不知道景玉兄从哪里招惹到的,但若是需要帮忙,他应该会主动开口。 今天这出就当自己从未知道吧。 赵之晖刻意放慢脚步,路上没再遇见两人。 等回了院子,没见辛月和赵安义两人的身影,便知道他们还会未回家。 花影上前接过了赵之晖的书箱。 “月月和大哥有递消息吗,还要多久到家?” “大少爷和二夫人说快开业了,今天要回来晚一些,他们在铺子那边自己做饭就行。” 赵之晖颔首,说起另一件事:“汤婆子有给月月送去吗,今日晚间愈发冷的,别冻了手。” 辛月小时候,刘燕经常会接一些洗衣服的活计补贴家用,没洗几件,就会嫌冷,把衣服全都丢辛月一个人干,双手长时间泡在冷水里,现在一遇冷就会生冻疮。 一到冬日两只手红肿开裂,又痛又痒,赵家去年专门请了大夫开药膏,好不容易养好,大夫吩咐一定不能再冻着了。 所以今年赵之晖也格外注意,天气刚刚变冷他就去买好了几个汤婆子。 不只家里人用的,他专门单独备了一个辛月出门时抱手上取暖。 花嬷嬷还缝制了一个手套,里面加了兔毛,等再冷一些,戴上兔毛手套,双手抱住汤婆子,一点不会冷着手。 花影答道:“已经送去了,保证二夫人回来时汤婆子不会熄火。” 第56章 新店开业 知道已经送去了,赵之晖安心了,自行用了晚饭。 赵家小院不大,便没有设专门的书房,书桌是放在赵之晖和辛月的正房里的。 赵之晖洗漱过后,在书桌前温书等着辛月。 戌时过半,辛月才到家。 赵之晖上去先摸了摸她的手,确定还是温热的,这才放心。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辛月放在手中一直抱着的汤婆子,翠翠已经打了水来,准备伺候她洗漱。 “此前招的小二,有一个家中老母突发急病,今日辞工回家去了,眼看就要开业了,这朝只能马上重新招一个。” 赵之晖示意翠翠先走,接过软帕拧干,闻言诧异的抬头。 “怪不得,怎么会这么突然,那小二是府城人?” 辛月摇摇头:“据他所说他是南江县人,家中老母好似被老鼠咬了,当时没有在意,只简单用水洗了洗,哪晓得第二天就不行了,送去了医馆也是回天乏力。” 南江县是广宁府最西边的县城,叫南江县是因为当地有一条江流横穿整个县城,那条江就叫南江,和平昌县差不多,都属于‘贫困县’。 老鼠一类的东西在农家太常见了,也不是没人被咬过,哪晓得就这一次就中了招。 赵之晖有些不安,一般来说老鼠是不会主动咬人的,特别是在农户家里,怕老鼠偷粮食,只要看见了必要打死,这样一来老鼠就会变得更加惧怕人类。 赵之晖给辛月打来一盆洗脚水,又问:“南江县那边老鼠很多?有其他异常吗?” 辛月褪去鞋袜,把脚放进热水里。 最开始二郎给她打水时,她还颇为不习惯,现在时日长了,便也习惯了,知道二郎是心疼自己。 不管在外多累,只要一见到赵之晖,那些疲惫仿佛都随风飞走,消散了。 赵之晖看她沉迷泡脚,没听见问话也不催促,等辛月洗漱好,两人躺上床,他又问了一遍。 辛月:“这个倒没听他说过,我明天去问问他同乡,当时他们是两人一起来的,一个打杂一个小二,另一人应该知道这些事。” 她没问为什么赵之晖想知道这个,只要是二郎的事情,她都会办好的。 赵之晖心中熨帖,把辛月拥入怀里,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乖月月……明年你就十八岁了,真想你快点长大!” 辛月比他小一岁,今年才十七,还是小孩子呢。 她已经长大了啊! 辛月有些不服气,她都已经十七了,要是放在村里,好些人家孩子都已经生了,都会打酱油了。 不过被二郎当小孩子疼爱的感觉也蛮好的。 就让她再享受享受这种感觉吧! 辛月缩了缩,把自己埋在赵之晖的怀里,赵之晖刚看过书,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闻着这好闻的味道,辛月慢慢睡去。 — 等第二日上学,赵之晖就见温景玉不似往常的神采奕奕,难得带了些萎靡。 一上午背着夫子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 等夫子留下课业,让他们温书,自个儿出了课室,赵之晖才凑过去和人说起小话。 “景玉兄,你没事吧?” 温景玉又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眼睛,这才回道:“没事儿,就是昨晚熬夜了,一时有些没精神。” “你熬夜温书了?就算刻苦也不能不顾身体,日后科举之路还长着呢!” 温景玉摇摇头,直接趴到桌案上。 “不是温书,我昨晚熬夜抄了三本书。” 府城书肆抄书一本五百文,这个还是看在温景玉是府学学子,又是今年院试案首的面子上给的高价。 毕竟府城多的是穷苦书生,书肆还有培养专门的抄书先生,根本不缺这一两个人。 赵之晖不赞同的看着他:“缺钱也不能这么拼命,你缺多少,我先借给你,可以日后慢慢还。” 他猜想温景玉可能是遭了昨日那女子的逼迫。 温景玉说话不太中听,但是人确实是有才学本事的,为人也不错,和赵之晖很合得来,换了别人赵之晖不会主动开口。 温景玉:“不用了,现在还能撑得住,不是和你客气,要是真的急需用钱我肯定会开口的。” 既然他这么说了,赵之晖没有强求。 时间悄然来到冬至,街上多了许多叫卖羊肉汤和冬至团的小贩。 冬至团也就是汤圆,广宁府偏南方,南方冬至吃汤圆寓意团团圆圆。 府城第一家赵记甜品铺也开业了。 赵家人来府城还不久,认识的人不多,这次的鞭炮自然没有平昌县开业时响的时间长,但几串鞭炮下去,依然吸引了不少的客人进店。 府城的物价高,糕点的定价自然也高,赵之晖和赵安义根据府城其他糕点铺子的价格,把自家的糕点价格做了调整。 普通的白糕十几文到二十文一块,中等的糕点贵一倍,四十几文,最好的糕点,如唐果子这类,一百二十文左右,都比平昌里贵了一倍有余。 一应的包装也做了升级,要更加考究一些。 赵安义定好价后自己都觉得心惊。 但府城糕点都是如此定价的,二弟说不能乱了市场价格,否则赵家不能立足。 本来还觉得这么高的价格第一天的成交量肯定不会很多,哪晓得才一上午,唐果子就快卖完了,就剩最后几个,其他糕点也卖了大半。 赵之晖带着同窗来铺子的时候,就见自家大哥呲着个大牙,正在帐台里边算账边发出诡异的笑声。 赵之晖:“……?” 大哥这是赚钱赚傻了吗? 今日冬至,府学放假半天,上午下学他就带着人来了铺子。 也没管赵安义了,看辛月在招呼其他客人,便自己叫来了花影,让他给同窗们介绍糕点。 温景玉没来,他还在课室里抄书。 李兆坤来了,看着赵家装修典雅的铺子,摆放的各样精美糕点,又看看旁边招呼客人的辛月,眼中满是羡慕。 他家里只有一个小杂货铺,还算赚钱,也有余钱让他来府城读书,但是杂货铺再怎么样也没糕点铺赚钱啊。 赵之晖挨个把糕点名册递给同窗,递到他面前了,李兆坤才回过神来。 来之前赵之晖已经给他们说过了,都是同窗,糕点可以给他们便宜一些,所以来的人基本都选了一些。 没选太贵价的,只是中等糕点,不优惠也能付得起。 等赵安义算完账就看二弟的同窗们都来了。 正好最后剩的几个唐果子是款式简单价格不贵的那类,他便做主把剩的几个唐果子送给了他们。 同窗们看赵大哥这么热情,也懂感恩,都说下次旬休,一定再来光顾。 第57章 南江县 南江县。 陈烛是南江县下一个小山村人,是家中独子。 村里的农妇没有城里金贵,怀孕八个月了他娘还在田地栽秧,哪晓得上田坎的时候不慎脚滑摔倒了,他就这么出生了,还好有惊无险母子平安。 虽然是早产儿,但陈老爹很看重这个儿子,陈家祖上三代单传,很大可能陈老爹这辈子也只会有这一个儿子。 果然,陈烛十岁时好不容易养好了身体,陈老爹和陈大娘腾出手来,想再生一个老二,但努力了好几年愣是没怀上,自此也就放弃了。 二老对陈烛很好,陈大娘更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倾尽积蓄送他去了书院读书。 可能是没有读书的基因,陈烛上了几年学堂后,连童考都过不了。 眼看着家里为了自己读书的事这么劳神伤财,他便放弃了,自己去县城里找了一份活计。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家的日子才勉强好过了一些。 后来陈烛在县城做工的那家铺子倒了,正好有同乡要去府城打拼,他心动了,便拿出了这几年的积蓄,和人一起来到了府城。 他还记得出门前,他爹和他娘站在村口送别,他娘塞给他的还带着温热气的烧饼,说着过几年就给他想看媳妇儿。 没想到再见已是天人永隔! 陈大娘已经下葬,丧礼也办完了,宾客散去后,陈烛独自坐在门槛上,看着刚刚收拾东西找出来的针线篮,里面还放着没绣完的鞋垫。 想着娘亲的音容,陈烛眼前慢慢模糊。 陈老爹送完亲戚回来,就见自家儿子抱着老伴儿的针线篮眼泪不断,看得他也有些眼热。 老婆子,你怎么就丢下我走了,要我以后怎么活啊! 他踉跄两步,眼看就要摔倒,被注意到的陈烛连忙扶住。 看着老父亲憔悴的样子,陈烛再次提起之前的话题。 “爹,把地卖了,和我去府城吧!” “东家说了,我还是可以回去做工,我们和别人一起租个小房子,日子虽然苦一点,但是我安心啊!” “爹!——我真的不想您再受苦了!” 陈烛固执的认为,就是因为他没本事,没赚到大钱把爹娘接去城里,所以才让他娘死得这么憋屈。 离开府城的前一晚,他很意外辛掌柜和赵秀才会找到自己。 他只在赵家铺子未开张时打了半个月杂,严格说来还没有正式上工。 知道他的事情后,掌柜的心好,说了这活计会给他留着,只有一个条件,让他留意下村里的异常情况。 他心里觉得奇怪,但依然照办了。 可是回村这么久了,除了耗子多了一些,白天偶尔也能看见外,没有什么异常的。 想起走之前赵秀才也劝说他带着爹来府城,还说会帮他留意房子,心里感激的同时,他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回村当天就给他爹说了,但是他爹死活就是不同意。 陈烛看他爹低着头不说话,跪下“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爹,我求您了,把地卖了吧,今后的日子不管是穷是富,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家啊!” 陈老爹看着儿子额头上的血迹,心疼的用袖子擦拭,终是松口点头了。 唉!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要不是实在拗不过,真的不想跟着儿子再拖累了他。 这头陈家两父子第二天就开始张罗卖地,收拾家什,另一边赵之晖又在出神了。 “赵之晖,赵之晖!” 洪夫子在讲堂上皱着眉,这赵之晖以为此前的几次课业被他夸奖了就这么骄傲自满了吗? 竟然敢公然在他的课堂上走神! 一旁的温景玉见赵之晖还没听见,趁着洪夫子转身走下来的空档,踢了他一脚。 赵之晖回神后,洪夫子已经站到他面前,温景玉担心的看着他,周围的学子有担心的,也有看笑话的。 洪夫子面色不虞:“赵之晖,你来回答一下我刚刚提出的问题。” 赵之晖默了两秒,前面那位学子正好此前去过赵家铺子的,偷偷把题目举了起来。 看了两眼题目,他思忖片刻,赶在洪夫子发火开口前,侃侃而谈,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洪夫子听罢,满意点头,面色恢复如常。 “说的还不错,这次就放过你,把手伸出来。” 赵之晖乖乖伸出手,洪夫子拿着戒尺,啪的一下打了在手心正中。 力度不大,倒是不怎么疼,不过这还是赵之晖第一次被打,课室里好些嫉妒他的人都暗中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坐下吧,以后上课不要走神。” “是,多谢夫子。” 下学走后赵之晖前桌的学子,周其伟转过身来。 “赵兄,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我看你这两天都有些神思不属的。” 温景玉在旁边放下抄书的笔,也凑了过来。 “对,看你这眼眶都青黑了,你不会也熬夜抄书了吧。” 赵之晖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因为心底的某些猜测,所以有些担心吧。 不要说说出去有没有人回信,要是被其他有心人知道了,传了出去,无端议论这般祸事,之后又真的灵验的话,赵家人都得遭殃。 他只能扶额表示没事。 “我没事,就是这几天藏书楼那边事情多,没睡好。” 周其伟看他不愿意多说,也没多想,主动提出可以帮他做事。 刚入学时他就知道赵之晖了,这个前桌的位置是他和别人专门换来的。 座位后面是院试第三,左后面是院试第一,不管怎么说都是风水宝地,他当然得提前占领。 这不,赵之晖已经把他当做友人了,虽然没有和温景玉要好,但是生辰和自家铺子开业都请了他去,就说明他的经营有效果。 最主要的是两人讨论了什么学问他都听得到,偶尔还能参与进去辩论,这对他的学习帮助非常大! 温景玉听说他要帮忙,觉得自己同样应该有所表示,但是这段时间为了赚钱还账,已经耗费了大量精力,没时间去帮忙啊。 赵之晖摆手,谢过周其伟:“不用了,石老脾气古怪,不许其他人进藏书楼帮忙,还是我自己来吧。” 温景玉眉头松了,那个怪老头确实是这个脾气。 “那你自己忙吧,我还得赶着把新抄好的书送去书肆,就先走了。” 赵之晖知道他的脾气,对温景玉这个表现没有意外。 让想说什么的周其伟也闭了嘴。 第58章 地动 距离赵记甜品铺开张已有十多天了,生意渐渐趋于稳定。 赵安义回了平昌县,这边的铺子全权交给了辛月管理。 辛月听了赵之晖的,没有招新的小二,而是让花影去了铺子里帮忙。 此前已经问过,陈烛在南江县的同乡不了解村里情况,两人便又去找了他本人,给了他承诺。 已经和陈烛说好,最多等他一个月,再过半个月他还不来的话,他们才会招工。 辛月回家的时间也开始逐渐规律,等进了屋,花嬷嬷正端着一碗鸡汤从灶房出来。 “夫人,您回来了,正好开饭了。” “嗯,二郎还没回来?怎么没见他。” “少爷在房里,我看少爷正在写东西,就没敢打扰,不知道这会儿写完没有。” “那嬷嬷你们先吃吧,我去看看。” 花嬷嬷应声,带着花影去了一旁的小桌,她向来注意主次,从不和主家同桌用饭。 辛月回了房,果然见赵之晖正在书桌前专注写着什么。 走近一看,当头的标题赫然写着:‘论地动后怎么预防疾病的发生和二次灾害的有效措施’。 二郎写这个做什么? 自辛月出生这十几年来就没有遇见过什么大型的地动,再加上信息不发达的原因,这是她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等赵之晖放下笔,辛月才提出自己的疑惑。 知道她刚刚已经看了好一会儿,正好赵之晖也想向辛月先科普一下,所以细细给辛月讲解起来。 “家禽家畜不进圈,飞鸟倾巢而出,蛇虫鼠蚁躁动不安,鱼群漂浮,井水浑浊……这些都是地动前的征兆。” 辛月越听面色越发紧绷,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赵之晖当时会让陈烛搬家了。 “可是距陈烛母亲被咬,已经过了快二十天了,这么久了还未地动,会不会是……” 赵之晖打破了她的侥幸:“蛇虫鼠蚁生活在地底洞穴中,能最早感知到异常,甚至提前一个月躁动都有可能。” 看赵之晖面色认真,辛月有些心慌:“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去找官府吗?” 说出来后辛月就后悔了,就算找官府也不会有人信的,说不定还要怪他们寻衅滋事! 再怎么说辛月也只有十七岁,着实被刚刚赵之晖所描绘的地动景象给吓到了。 赵之晖安慰般的轻抚辛月的头,让她慢慢冷静下来。 “我已经看过了,周边的动物和蛇虫鼠蚁还未见异常,应该不是我们这方的地震。” “至于南江县……我只能把这份文章交给石老了,如果真的发生地动,希望能把危害降到最低。”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赵之晖知道石老背后确实有势力,但这势力到底有多大他不清楚。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头,陈烛已经把家里东西收好,和陈老爹登上了去府城的马车。 正巧县里有一户人家要去府城走亲戚,额外找了镖师护卫,为了赚回些银钱,可以顺路带几个人。 陈老爹望着南江县城大门渐行渐远,心中有些感慨。 恐怕这辈子少有回来的时候了。 “爹你看什么呢?” 陈老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不想儿子看见自己伤感的表情,抬头望着天上,这一看还真发现了不寻常。 “这天上怎么那么多鸟啊?” 马车上还有其他几个人,都是要去府城的,闻言纷纷把头探出车窗往上看去。 只见天上黑压压的一片,一群大大小小的鸟儿纷纷努力挥动翅膀往东边飞去,而且这一群鸟儿各类品种都有,老鹰、麻雀等等数不胜数。 平时的天敌,这会儿全都聚在了一起赶路,让人们的心中平白添了些不安。 陈烛想到赵秀才临走前让他留意的事情,更是眉头紧皱,起身去找了车队管事,让他加快速度赶路。 管事也看见了天上的场景,同样不安,便吩咐整个车队快马加鞭。 一整天赶路下来,没有遇见其他异常,鸟群也不见了,车队的人这才安心。 — 赵之晖和辛月深谈一番,弄得两个人心中都有些忧虑,深夜都未睡着。 辛月看赵之晖瞪着眼睛望着帷顶,缩进他的怀中,伸出手把他眉间的褶皱抚平。 “好了,说好了明天把文章交给石老就行的,不要担心了。” 赵之晖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努力酝酿睡意。 刚到寅时,两人睡得迷迷糊糊,赵之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头晕。 他心底一惊,立马睁眼,果然见床帷边的穗子在摇晃! “月月,地动了,快起来!” 辛月一听这话,也睁开了眼,赵之晖拉着人就跑了出去。 接着又一一拍门,叫醒了院子里的其他几人,让他们跑去院中空旷地方蹲下别动。 花嬷嬷年纪大了,摇摇晃晃的根本站不稳,出门口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奶奶!” 花影被吓坏了,脸色惨白,起身就想往那边赶去。 赵之晖先一步把花嬷嬷拉了出来,抱着辛月,三人一起蹲下。 栓子和翠翠两人互相抱着按赵之晖的吩咐,蹲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晃动渐渐停止。 赵之晖往四周看了几眼,他们这边应该只是余震,震感不强,除了房屋上落下几片瓦片,墙角裂了几条缝外,房子还是完好的。 辛月也从她怀里探出头来,还有些紧张的喘着粗气:“二郎,已经过去了吗?” “过去了,你去看看花嬷嬷怎么样,我去书院一趟。” 辛月拉住赵之晖的手,有些担心:“二郎……” “没事,我早去早回。” 赵之晖快速跑回房间,拿出早已整理好的东西,抖落上面的灰尘。 路过辛月时,她追出来几步,看她那担心的眼神,赵之晖上前紧紧搂住她。 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担心,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第59章 翌日 漆黑的夜里,赵之晖灯笼都没提就跑了出来。 出来后才发现街上非常混乱,到处都是慌乱的百姓,墙角处还蹲着人,全都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赵之晖无暇顾及,按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直接往府学的山上跑去。 石老没有在府城租房子,日常都是住在藏书楼不远处的宿舍里,现下只能去那里找他。 还好赵之晖跑得快,他刚刚跑过半个时辰后,府衙的衙役就上了街。 “去去去,别在这里蹲着,家里房子没塌的,马上回家!” “大人,地动了!我不想死啊,我不要回去,求求您开恩!”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啊,快点给我进去,不许出来!” 还有衙役骑在马上高喊:“地动已经停止,所有人马上回家,若有房子塌陷,就近报告衙役!地动已经停止……” 漆黑的夜里,街上逐渐亮起一盏盏烛火,混杂着人们不安的吵闹声。 辛月站在门口,朝府学的方向远望,竭力压下心底的担忧,关门进了院子。 半个时辰前,地动刚刚停止,知府府衙内,广宁府知府快步走了进去。 他头发披散,衣衫凌乱,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见他进来,一名只着中衣的男人,大步迎了上去:“大人,已经查清楚了,地动中心不在府城内,鸡鸭牲畜目前都已恢复了正常!” 听见这话,知府才松了一口气,想到一路过来骚动的百姓。 皱眉问:“还会有地动吗?” 另有一名男子上前禀报:“八成把握不会再地动,三成把握会发生小震动。” 知府当机立断,下令戒严,谨防府城躁动! 明月藏进了乌云中,赵之晖在摔倒几次后,终于来到了石老宿舍。 却见宿舍大门洞开,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正在收拾行李,没见石老的身影。 “谁在那儿!” 等赵之晖走近后,那中年男子才发现是他,有些诧异为什么赵之晖这时候会出现在这儿。 莫非是家里房子塌了,想找老爷求助? 中年男人暗中猜测着。 不过这算盘要落空了,早在地动停止的第一时间,老爷就快马加鞭离开了。 看在这人得老爷看重的份上,他还是主动询问道:“你是来找老爷的,不巧,老爷已经离开了,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赵之晖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实未见石老,便只得把文章交给了这个中年男人。 这人能进来收拾行李,就说明这人是得石老信任的,交给他的手里,不出意外的话石老也可以看到。 “这个是我写的一些关于地动后的补救措施,要麻烦您交给石老。” 中年男人接过那一沓纸张,听他说是什么地动后的补救措施,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赵之晖一个小小的秀才,能写出什么有效措施,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但等他借着烛火,仔细看过第一页后,才知道自己错了。 中年男人越看越心惊,他二十不到就跟着老爷了,有才之人不知见过多少,看这东西写好不好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他是心惊这东西竟然是一个刚满十八的少年写出来的! 怪不得老爷会对这个少年感兴趣,甚至要想收徒! 他小心的把一沓纸张收进包裹。 言语间不复刚才的傲慢:“多谢赵公子,我一定会安全交到老爷手里。” 赵之晖颔首道谢。 没一会儿中年男人就离开了。 赵之晖本想跟着离开,没想到府城戒严了,他只能又回了宿舍,打算等明天天亮再回家。 翌日,府城依旧戒严,街上除了衙役,并没有其他百姓的身影。 赵之晖走在街上,四周的房屋基本完好,广宁府的余震不强,应该没有多少伤亡。 但换句话说,南江县那边肯定发生了特大地震,否则不可能传到府城这么远都还有震动! 赵之晖心中忧虑,这时一个人高马大的衙役,当头朝他走了过来。 衙役脸色愠怒未消:“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戒严了吗,竟然还赶上街,马上和我去衙门!” 妈的,地动发生后接到命令,兄弟们第一时间就开始维持秩序,但总有人趁着不注意想偷跑,一夜都没好好休息,又遇到个书生,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赵之晖侧身快速躲过衙役伸过来的手:“在下赵之晖,是府学的学子,昨夜待在府学温习功课忘了时间,这朝是想来问问,官爷们有没有要帮忙的,赵某愿效犬马之劳!” 那衙役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被躲开的手,没想到赵之晖速度这么快,又听见他的话,暗中撇撇嘴。 一个弱书生能懂什么啊! 不过想到他说自己是府学的学子,府学只有秀才能进去,那就是说他也是秀才,这样的话衙役就不能随意抓人进牢房了。 衙役想通后也没有再为难赵之晖,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不用你帮忙,快走快走,快回家,今日府城戒严,无要事不得出门!” 这个结果赵之晖已经预料到,顺从的离开了。 刚到家还没敲门,就见辛月把门打开了。 “二郎,身上怎么这么脏,有没有受伤?” “没事儿,先进去吧,只是昨晚没看清路摔了一跤,不碍事的。” 昨晚出门时,赵之晖只简单披了外衣,夹袄都没穿,还好最近加强了锻炼的强度,否则冻了这么一夜,铁定要生病。 一进屋辛月就拿来了伤药,仔细检查过后发现确实只有一些擦伤,并不严重,这才放下心来。 这会儿屋里已经烧好了炭盆,并不寒冷,赵之晖脱了外衣,只留中衣,任由辛月给他上药。 等药上完了,赵之晖也穿上了厚衣服,辛月才问起昨晚的事。 “昨天的事顺利吗,有没有见到石老?” “没见到,去的时候已经离开了,但是见到了他的家仆,我把文章交给他了。” “家仆?此前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个人可信?”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赵之晖知道有人在暗处伺候石老的,不然那些话本子和字体贴也不可能凭空变成出来。 “可信,只希望文章能有一些作用吧。” 辛月见状,有意转移话题:“都这时辰了,我去做些吃食,花嬷嬷昨晚摔了一跤,脚崴了又受了惊,花影正在照顾他,灶房是去不了了。” “其他几人呢,都没事儿吧。” “没事儿,年纪小,忘性大,一觉醒来已经不怎么害怕了。” 赵之晖起身,和辛月一起往灶房走去。 灶房里落了不少灰尘,碎了两个碗,两人大概打扫了一番,简单煮了点清汤面。 等有饭食下肚,才真正安心了一些。 第60章 忠勇公 府城只戒严了一天,确保不会再发生地动后,第二天就恢复了正常。 再加上府衙出了公告,城里的百姓们也不再急着想往外跑了,几天后,街上已经大体恢复了秩序。 但民间对这次地动却平白多出了很多传闻。 有人说这是上天降下的警示,惩罚那些有罪之后,更有人说,是因为当今皇上得位不正,天上诸神对皇上不满,所以才会发生大地动。 府学里,学子们也正在讨论这件事。 “我叔父在府衙当官,我问过了,这次的地动中心不在我们广宁府。” “那在哪里啊?” “这个……还没有查到,现在不知道消息。” “这次真是吓人,当时我刚好准备起床温书,还好在一本游记里见过有写地动,反应过来后马上跑出门了。” “好哇你,我就说你晚上肯定偷偷看书了,又想比过我是不是!” …… 赵之晖在一旁看书,并没有加入讨论。 温景玉见状有些奇怪:“之晖兄,你怎么了?” 府城解封后第二天,温景玉告了半天假,不知去了哪里,回来后就不再抄书了,也有了闲心听大家的闲聊。 赵之晖回过神,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在想自己的文章有没有顺利到达石老手上。 府学的学子没有见过大地震,这次又有惊无险,是没有办法想象到真正的地震中心有多严重的,所以说起来的话语才会这么轻松。 但赵之晖是见过的。 前世网络发达,很多地震后救灾的情景都会放出来,而且赵之晖曾经跟随医院参与过震后的救援,见识过那样惨烈的场景后,实在没有心情和其他学子一起谈笑。 石老收到了吗?当然收到了。 中年男子与石老汇合后,第一时间就把文章递给了石老。 “好!写得真好,老夫没有看错人啊!” 石老很欣慰,他知道赵之晖可能才学不够,但办实事的能力却要远胜那些世家子,没想到他还是突破了自己对他的估算。 中年男子,也就是戴远,躬身道贺:“恭喜老爷,喜得良徒!” 石老把文章包好,重新递给他:“把这篇文章,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戴远正要接下,石老又收了回去:“等等,我再写一封信。” 他这朝也是要赶往京城的,但毕竟石老年纪大了,走的不快,没想到得了这么一篇文章,那他晚些时候再去,甚至不去都是可以的。 只是要想顺利递上去,还得他手书一封才行。 京城,养心殿。 大殿上一片狼藉,官窑烧制的精美瓷器碎了一地。 中间跪着一名黑衣男子,他低着头不敢说话,旁边还跪着一圈的太监和宫女在瑟瑟发抖,人人自危,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声响。 大太监永平从门外进来,目不斜视,双手呈上一沓宣纸样的东西和一封书信,靠近年轻的帝王耳边说了一句话。 皇上盛怒的表情有所缓解,迫不及待的拆开书信。 等看完后,又看向御桌上的纸张。 这个赵之晖所述所言确实有道理,有部分措施是朝廷本就在用的,只是没有这么全面,甚至连灾后重建工作都有提到一二。 皇上暗自点头,吩咐永平道:“把这篇文章先送去内阁,给三位大人过目,若是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措施,不用再来禀报,尽快给忠勇公送去!” 永平恭敬的应下:“是,陛下。” 等永平走后,大殿再次陷入寂静。 堂下那人直挺着腰,跪伏的姿势一点未变。 皇上余怒未消,语气冰冷:“查清楚谣言的源头,格杀勿论!” “是!” 得位不正,天降灾祸?哼!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干的,绝不让他好过! — 又是府学下学时,石老离开后,府学排了一位新的门房,赵之晖也不用过去藏书楼了。 一连几日下学后除了去书肆看看,他都会按时回家。 正往山下走,正巧遇到了李兆坤,两人便一起相约作伴。 “赵兄,我听说藏书楼那老人家有事回家了,现下你不用过去帮忙了?” “是,石老有事暂时离开了。” “这样也好,过段时间就要岁考了,正巧有更多的时间温书。” “等赵兄等了前二十名,一样可以去藏书楼借书来看。” 李兆坤说着还偷偷瞥了赵之晖两眼,见他没有拒绝的,想来应该是对岁考十分有信心。 有点被打击到,李兆坤转移了话题:“赵兄,你看邸报了吗?听说这次地动中心在我们隔壁的狄平府。” 赵之晖停下脚步,今天的邸报他还没来得及看:“狄平府?” “对,与狄平府最近的就是我们府城的南江县,听说因为这次地动,南江直接断流了,不知道多少百姓被压在了房屋地下。” “也不知道朝廷这次派来赈灾的是哪位官员。” 李兆坤话音未落,街上突然出现喧哗。 “忠勇侯来了,大将军来了!” “什么,大将军!哪里,在哪里?” “现在应该叫忠勇公,圣上亲封的忠勇公!” “啊!真的是大将军,天呐!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大将军一面!” 临近码头的街口处,突然出现了一列长长的队伍,最前头骑着高头大马身姿挺拔的男子已须发皆白,下巴上留着络腮胡,双目炯炯有神,整个人的精气神和他的白发一点不符。 周围的百姓一见这人便直接跪下了,那人高声大喝:“诸位请起,老朽只是临时路过,马上要前往狄平赈灾,改日再叙!” 赵之晖和李兆坤随大流跪下,又随大流站起,李兆坤脸上难掩激动的神色。 “没想到来的竟是大将军!” 赵之晖还望着那位将军的背影,有些疑惑,他没听说过这位大将军,只是觉得那人的眉眼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李兆坤见赵之晖没反应,这才回过神,赵兄今年才来的府城,没听说过大将军的名号实属正常。 “大将军原名夏振同,是我们广宁府人,几十年前边关并不像现在这般平静,时常发生摩擦,有一次差点就要失守了。” “多亏了大将军力挽狂澜,此后更是屡战屡胜,打得领国不敢再犯!后来边关安宁后,大将军被召回京城,被封为了忠勇侯,这次前来赈灾,又被提为了一等忠勇公!是我们整个广宁府的骄傲!” 第61章 难民 狄平府的地动牵连甚广,全府十二个县城均出现强烈震感,其中有八个县城最为严重,房屋垮塌,天崩地裂,百姓十不存一。 与其相邻的广宁府,南江县因为与地动中心有一段距离,幸存了大半百姓,但是南江河流直接断流,原本的耕地出现了一条条大裂缝,已经无法再做耕种。 再加上时不时就会有余震发生,让狄平府和南江县百姓不得不往周边城市逃难,就连府城这边,赵之晖都发现多了不少难民。 那日听过李兆坤的讲解的事迹后,他是佩服忠勇公的。 但就算有忠勇公赈灾,这种情况也只是稍有减缓,毕竟这个时代的生产水平跟不上,第一批的赈灾物资必须要先紧着灾情最重的地方用。 虽然说着后面的物资会再运过来,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到啊,一直不逃就只能等死。 而且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疫病的苗头! 因为地动发生在深夜,正好是一家人熟睡的时候,大多人家都是全部一起被压到了地下,死在震中的尸体根本没人认领。 有些地方官员还活着,有良心的, 会吩咐手下把尸体收罗到一起,再进行焚烧。 没良心,自顾不暇或者干脆已经死了,朝廷来不及派新官员的地方,尸体就这么裸露在外,尸臭熏天,想要一线生机,人们只能往外逃! 赵之晖今天是出来和辛月买米的,日前因为地动,城里出现抢米热潮,铺子里已经得了赵之晖的吩咐,各种原料提前囤积好了,每日所卖糕点做了限购,且只卖上午。 但是这时候别家都在抢米,为了不凸显自己,赵之晖和辛月跟着邻居也来了米铺。 “求求您,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呜呜呜,娘我饿……” “不哭不哭,夫人行行好,求求您救命,我女儿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您给我一粒米也行啊!” 辛月看着跪在他脚下的乞丐,有些苦恼。 乞丐妇怀中抱着自己的女儿,小女孩瘦骨嶙峋,眼神涣散,若不是时不时不自觉抽动的手指,简直像已经咽气了。 那乞丐妇看着辛月,眼中满是祈求,辛月多看了她两眼,还是扯回了衣角,跟着前面排队的李婶移动,不再理会。 赵之晖跟在辛月后面,没有意外她会这样做。 那乞丐妇一看就是拿小女孩做筏子,谁见过逃难的路上自己吃得溜圆,给自家孩子饿得这么瘦的,连那小女孩是不是亲生的都不一定。 不过这些事赵之晖现在也没有权利去管。 辛月看出来了,不代表其他人也看了出来。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后面有人在嘀咕,指桑骂槐说前面那女子心狠,这么可怜都不怜惜,无情无义。 辛月转过身看了赵之晖一眼,他安抚一笑。 赵之晖侧头看向后面,说话那妇人的脸有些眼熟,好似也是他们那条巷子里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家。 辛月前头的李婶听见这话,狠狠瞪了那妇人一眼,安慰辛月。 “月月,别理会,有些人啊就是嘴巴长……怎么没见说话的人出来怜惜呀,自己家都不够吃了,就知道说大话。” 能来这边排队买米的就没有很富裕的,要真是富户人家根本不需要来抢米。 大家日常生活水平都差不多,府城本就花销高,自己家都不够用了,还有能耐可怜别人,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先头那人一时脸红脖子粗,不想被下面子,愤愤开口:“谁说不够用了,我们家里可是有铺子的,你以为都像你似的,是乡下破落户吗?!” 她本就看不惯这些乡下人,没想到自己儿子没考中府学,这两个乡下人家却都考中了,当时就觉得被比了过去。 前段时间又听说赵家自己在府城开了糕点铺子,是辛月在打理,很是赚钱。 她一向以自己家里有面铺自豪,自觉在雨花巷多三分面子,这下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不顾儿子和夫君的劝阻,把怀里准备买米的三两银子直接给了那乞讨妇人。 “赏你的,拿着给女儿买些吃食!” “多谢多谢,您真是大善人啊!” 给完还得意的往辛月和李婶这边嘲讽一笑,没想到两人早就转过头去了,理都没理她。 又见自家儿子和夫君职责的眼神,这下次才知道后悔,又想把银子要回来。 乞丐妇得了银子,正得意呢,可不想还回去,往旁边使了个眼色,登时就有七八个男子围了过来。 中年妇人的脸色煞白,他夫君和儿子直接跑开了,根本没想管她。 其他人见这边人多势众,排队的队伍默契往内一缩,避开这处。 乞丐妇:“哼!夫人这么好心,不介意我们多讨些钱花吧!” “不不……这是府城,我要报官,你们……你们谁敢乱来!” 周围乞丐嘲笑一声:“抢了你的银子,我们只要离开府城,到处都是难民,谁也别想找到!” “干什么呢,马上给我住手!” 正准备动手,竟然见一队衙役,抽出佩刀往这边过来了。 几人迅速离开,衙役追着乞丐跑了,那妇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李婶见状还有些忧心忡忡:“这些乞丐,越来越大胆了,不知道官府干什么吃的。” 她后面半句压的极低,虽说看不惯那妇人,但毕竟还是一条巷子的,没想真的让人怎么样! 辛月安抚道:“没事儿,府衙应该要行动了。” 说完转头望向赵之晖,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 赵之晖:“前段时间应该是知府大人被南江县的事情绊住了,没有腾出手来,这朝衙役已经开始行动,明天城里的乞丐应该都会被清出去,大家只要不出城就没什么危险。” 各个县城基本对难民是一个态度,不接纳,不负责,有些甚至会驱赶难民,让他们去别的城市。 但看知府大人以前的政令做派,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赵之晖估计他可能会在城外设置安置点,定点施粥安抚难民。 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排到赵之晖等人。 李婶在三人最前面,听清米价后连连惊呼:“什么!四十文一升,昨天不还是三十文吗?” 要是平常时候,府城的米价最高也就是十五文。 那米铺小二语气桀骜:“今天就这个价,爱买不买,明天来买说不定又是另外的价钱了。” 李婶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买了,现在这个情况不多囤些米粮,真要断了粮就是要人命了。 “行,给我称两斗吧。” 一斗就是十升,两斗接近一两银子了。 那小二眼睛都不抬,敲了敲旁边挂的告示:“不识字啊,米粮有限,一人只能买一斗!” 李婶一滞,早知道就把自家儿子也叫过来了,真是的,这个时候去什么书院啊! 最后李婶只得买了一斗,赵之晖和辛月也一人买了一斗。 第62章 拜师 前 两斗米分量不轻,赵之晖两人没有回家,拜别李婶后,先去了铺子。 铺子里有一辆独轮车,等栓子来了后,正好一起把多余的米粮搬回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铺子没有营业。 刚把米放下,赵之晖就见辛月手上被米袋勒出几道红痕,在辛月被养的愈发白净的手上非常碍眼。 他心疼的帮人揉了揉:“我都说我来了,你看这都受伤了,故意引我生气是不是!” 赵之晖故作严肃表情批评辛月,辛月却一点不伤心,因为他眼中的心疼,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辛月:“你光知道自己会心疼生气,怎么不想想我也会心疼生气呢,你忘了之前大夫说的,你身体虚弱,不能太过劳累。” 赵之晖无可奈何,这个批语已经是去年的事了,怎么辛月还记得啊! 赵之晖:“你就仗着年纪小吧,说我身体虚,等明年五月我就让你知道我虚不虚。” 辛月的生辰就在五月,上半年一家人一起给她庆的生,今年满十七,明年就是十八岁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听见这话,辛月还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赵之晖暗含的意思。 霎时脸蛋通红,没有害怕,心中反而有些期待。 赵之晖看她脸红害臊,又眼含期待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情不自禁的慢慢靠近。 辛月僵住了,有些紧张的不敢乱动,双手抓住赵之晖的衣领,眼睛慢慢阖上。 越发清晰的感觉赵之晖的灼热的呼吸越来越近。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砰砰直跳,响彻耳边,好似有个小鹿,在两人的心间来回蹦跳。 就在双唇刚刚接触的下一秒,铺子的门砰的一下被打开了。 辛月条件反射一堆,直接把赵之晖推开了。 赵之晖踉跄两步,还有些懵。 进来的是栓子,花影在照顾花嬷嬷,有什么事都是吩咐栓子来做。 栓子年纪小,还没有开窍,一点没觉得屋里的氛围奇怪。 还以为少爷刚刚在和夫人说悄悄话,就像他和翠翠有时候也会说悄悄话一样。 赵之晖反应过来,辛月已经背过身去了,他咳嗽两声。 “咳咳,有什么事吗?” 栓子想起正事:“收到家里的信了,花影大哥让我给少爷送来。” 地动后的几天驿站、镖局都不能送信,但是赵之晖和辛月实在担心家里,便花了高价让一名镖师顺路带信,这才把信安全送了过去。 前几天一直没收到回信,辛月还念叨了两句,等了这么久终于收到回信,赵之晖迫不及待拿过信看了起来。 见大哥第一句就写明了家中无事,父母安好,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细细看过,信里是叫赵之晖今年不要回村过年,最好就待在府城里。 赵之晖眉头紧蹙。 辛月:“没想到,连桂花村那边都去了难民。” 以平昌县县令的做派,肯定是把难民往别处赶,难民为了饱腹只能流窜到村里。 现下很多地方粮食都已经收割完了,情势所迫落草为寇的不在少数。 那么桂花村中的大户赵家就很有可能会成为难民的目标。 赵家人让赵之晖不要回村过年也有这方面考量,这一路上山匪河盗不知道要增加多少,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都不安全,那就干脆不要回去。 这样一来,待在府城里,府衙有人数众多的衙役,还能抽借官兵镇匪,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辛月见赵之晖还是一副担心的神色,又说:“别担心,大哥不是说了吗,村长组织村里的青壮力成立了民兵队,日夜巡视,家里小叔和小婶也回去了,不会有事的。” 赵之晖眉头渐松:“嗯,我知道。” 还好修房子的时候专门修了大围墙,墙上听了赵之晖的话,镶嵌了许多磨尖的碎碗片,一般难民很难突破。 — 不管怎么样,赵之晖现在回不去,就算想回去现在都没有人接单,城里的车夫都不愿意出城太远。 知府大人果然如赵之晖预料的,把难民集中赶到了城外北郊处,修建了几间大通铺茅草屋,中间放了炭火取暖。 并且派了衙役把守,禁止难民外出。 官府每日会提供两餐粥水,偶尔城里的大户会派人前来施粥赚取名声,有吃的,又有住的,难民也就不那么积极的往城里跑了。 赵之晖专心准备岁考,除了去府学,不再随意出门。 十二月十五便是岁考,石老在岁考前夕回了府城。 这次赵之晖见到石老不是在藏书楼,而是在下学时的大街上。 看着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老人,赵之晖恍然若梦,不敢相信这个枯瘦的老人是石老。 比他离开前夕,石老变得更憔悴了,眼眶下甚至是青黑色,旁边戴远扶着人,让人怀疑若是松手石老是否还能站立。 “怎么,才两个月没见,就认不得我了?” 石老见赵之晖盯着他不开口,主动开口问道。 赵之晖走上前,表情严肃的给石老把脉,确认他只是劳累过度,没有其他伤外,这才放了些心。 不过这得是多么高强度熬夜,才能熬成这个样子啊! 好在石老的身体应该一直有医术高明的圣手调理着,外虚内强,否则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石老没想到赵之晖会过来把脉,看样子还会几分医术,就这么站在街边等着他把完脉。 赵之晖放开石老的手:“您再这么熬下去,我很难再见您第二面了。” 话说得不好听,但赵之晖真是这么想的。 石老没生气,哈哈一笑:“哈哈哈,你放心,我已经致仕了,额,这次是确定致仕了,以后有什么事啊,我可不管咯!” “我这次回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街道,赵之晖瞳孔一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第63章 拜师 中 十二月十五日,府学岁考。 今年发生的地动对府学学子有颇多影响,狄平府就在广宁府旁边,府学中有许多狄平府的学子,家人安危不明,根本不能沉下心来安心温书。 但是就算如此,这次岁考也没有刻意降低难度。 赵之晖看着考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论灾后安民之道’。 府学是官府所开,这个题目应该是在知府大人的授意之下出的,可能是为了照顾狄平府学子的心情,并没有直接言明是什么灾祸。 看来这段时间知府大人为了南江县的事已经心力交瘁了,来府学出题估计也是碰碰运气,集思广益。 赵之晖没有犹豫,他已经写过一次,还算有经验,但考题有字数限制,便只能写个大概。 府学岁考是在一个大广场上考的,隔着不远分布好几个火盆保暖,分批次考试,每次试题会抽取题目不同,难度相同的试题。 大部分学子都猜到了这次考试会考到什么,所以这会儿个个才思泉涌。 广场前头就是孔夫子像,考场周围一圈是各个考生的家里人,岁考允许观礼,但是不能出声。 同样,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地下,想要作弊是不可能的,要是有人敢顶风作案,可是直接丢脸丢到整个府城去了。 在其他人还在奋笔疾书的时候,赵之晖已经停下笔,举手示意交卷。 周边的考生家眷见状,小声讨论开来。 “这人谁啊,这是要上茅厕?” 岁考没有科考那么严格,中途是允许上如厕的,次数不限。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要交卷啊!” “不可能吧,你看这么多秀才公都还在写呢,他答得这么快?” “哎哎……还真是交卷,这秀才是谁呀,居然是第一个交卷的,肯定是胸有成竹!” “真是一表人才啊,不知道这位秀才是否婚配,正好我小姨子到了待嫁年纪了。” “这人我认识,是上次院试的第三名,听说甲课室的夫子非常看好他……他怎么过来了啊。” “夫子都看好,名次还这么高!那下次乡试肯定榜上有名。” 辛月站在人群里,嘴角含笑,听着周围人对二郎的夸赞。 李婶也来了,就在旁边,还调笑的看她一眼:“月月夫君有本事哟~” 辛月扯了扯李婶的衣袖,正巧赵之晖走过来了。 “月月,走吧。” 赵之晖看着旁边的李婶,礼貌颔首:“李婶,天气寒凉,我们就先回去了。” 李婶:“好好好,赵秀才慢走,这几天下了雨,山路湿滑,可注意着别摔了。” “多谢。” 两人手牵手离开人群,背后刚刚那些探听他婚嫁的人,见他和辛月这么亲密,这下也歇了心思。 赵之晖小心的牵着辛月,放慢脚步,等到了下山那条石梯主路,这才恢复正常走路速度。 辛月:“拜师的束脩礼我都准备好了,今天去石老府上吗?” 束脩六礼出自《礼记—少仪》,其中的脩就是指肉干,束脩就是说十条肉干。 六礼分别是肉干、芹菜、莲子、红豆、红枣、龙眼。 肉干赵之晖离家前刘桂芳就给他准备了不少,这个东西只要保存妥当不容易坏,所以刘桂芳准备了不少,现在都还没有吃完。 芹菜是早晨出门时赵之晖和辛月一起去菜市挑的,第一茬新鲜的芹菜。 至于莲子、红豆、红枣本身赵家糕点铺子就会用的,选用的也是非常好的种类,就直接去铺子里挑就行。 龙眼是去府城最大的药铺里买的,是昨天石老告知愿意收徒后,赵之晖亲自去挑的。 但他不准备今天就去,考完试马上就过午时了,现在去太过失礼。 赵之晖:“今天不去,我先去写一个拜帖,送去石老府上,明日清晨我再携礼上门!” 石老回来后就没有再回府学,告知了赵之晖一个地址,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石老原来在府城是有住处的。 而且看地址似乎离知府大人的住宅不远,就在一条街上。 回了院子,赵之晖思索片刻措辞,这才谨慎的写在拜帖上。 这样正式的拜师和去府学求学是不一样的,这个时代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把老师当做父亲来终生尊敬和爱戴。 府学的夫子虽然也算赵之晖的老师,但严格说来,他并没有拜入门下。 明日去石老府上,才算得上正式的拜师,就像此前石老教他书法,但赵之晖没有拜师,就没有资格称呼石老为老师。 这朝拜师也算求仁得仁。 翌日,天还未亮,赵之晖已经醒来了。 冬季日出时间晚,窗外漆黑一片,这会儿没听见打更的声音,他只能大概估摸着刚到卯时。 一想到一会儿就要拜师,赵之晖就感觉软被下的心脏又剧烈跳动了几下。 赵之晖在心里暗暗好笑,想当初大学报到都没这么紧张过。 反正睡不着了,他起身准备收拾洗漱,没想到刚一动,旁边的辛月也醒了。 辛月揉揉眼睛,看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二郎,这就要出门了吗?” 赵之晖:“没事儿,我先起来,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辛月还很困顿,昨晚她也紧张得很久没睡着,被赵之晖轻轻压回床上,没一会儿又睡熟了。 赵之晖轻手轻脚的起身,把旁边衣架上昨日准备好的衣服拿起来,到了外间才点亮一根蜡烛小心穿好。 他拿着蜡烛走到花影和栓子的房外,轻轻敲门,没一会儿花影就出来了。 “少爷,您起的这么早啊……” 花影眼睛眯成缝,打了一个哈欠。 “不早了,快给我梳头,一会儿就出门。” 赵之晖把梳子带出来了,花影在院中帮他梳好头,两人洗漱一番后,未用早膳就出门了。 花影提着一个竹篮,装着其他六礼,赵之晖则提着十条肉干。 这会刚刚卯时过半,街上十分冷寂,一个人影都不见。 走了两刻钟,终于到了石府门前,天已经有些朦朦亮了。 赵之晖:“好了,东西放下吧,你先回去。” 花影:“好的少爷,那我先走了。” 这都是之前就说好的,今日是拜师第一日,为表诚意,赵之晖不带小厮。 石府内,看门的门房听到外面有细微动静,透过门缝仔细瞧了瞧,并未开门,先去通知了戴管家。 戴远得到消息,又去了主院,通知自家老爷。 第64章 拜师 后 石老虽然精气神不错,但毕竟年纪大了,睡得晚,醒得早。 这会已经起了,戴远进去时,他正在穿衣洗漱。 石老:“这小子,今日怎么这么懂规矩了,且等他叩门吧。” 他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脸上却是满意的神色。 戴远心中暗想,看自家老爷这样,还真是十分满意这个徒弟啊。 等石老用过早膳,此时已经天光大亮。,赵之晖这才叩响大门。 门房不用通报,立即打开大门请了赵之晖进来。 堂屋内,赵之晖把所带束脩礼先交给戴远,站到石老面前恭敬行礼。 抬头后有些意外,今日石老的白发不似以往披散,而是全部梳了上去,穿戴也不再朴素,墨色的面料印着石老朱颜鹤发的面容,多了几分威严,格外有气势。 神色一闪,赵之晖重新恢复恭敬表情,接下来就是传统的拜师流程。 赵之晖跪下行三叩九拜之礼,起身接过戴远手中的束脩递给石老,再行一礼。 接下来由石老训话、考较赵之晖的学问,满意后喝下他的敬茶,最后一起去拜了孔夫子像。 其实还有一个赐名的环节,但赵之晖刚满十八,还未及冠,等及冠礼时会再请老师赐名。 所有流程赵之晖顺利通过,石老一点没有为难他,毕竟赵之晖很多课业都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完成的,所以很明白他的底细。 等拜师礼完成后,戴远退下,两人移步到了石老的书房。 刚进去,赵之晖还在为那一排排整齐排列的众多藏书惊心,石老先开口了。 石老:“今日你既已入我门下,我就需给你讲解清楚,你可知我全名为何?” 这个赵之晖有过猜测,他谨慎开口:“不知老师是否就是前朝太傅大人——石无业!” 石老赞赏的看他一眼,点点头确定了他的猜测。 赵之晖没想到自己真的猜中了! 无业之名,取自“人生贵无业,不贵多伎能1”,据说是石老早逝的父亲所取,希望石老能平安长大,不奢求他有多大的作为。 恰恰相反,石无业的名字,在前朝时算得上如雷贯耳! 最开始石老就透露过,他是太子太傅,但当今天子根本没有正式拜师,太子更是年幼,不到拜师的年纪,算得上太子太傅的,只有前朝太子的老师,前任内阁首辅大人石无业。 这人乃是大庆开国一百多年以来,第三位做到三元及第的状元之才。 科举不是过家家,能做到三元及第的人少之又少,而这其中能官至首辅的,更是只有石无业一人。 据传当今圣上登上皇位后,石大人就致仕了,没过两年就有传闻说石大人已经仙去,这也是赵之晖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石老真实身份的原因。 不知为何,说起前朝,石老神色有些痛心,他长叹一口气,给赵之晖说起原委。 前朝的太子才智惊艳绝伦,有经国惊世之才,很小的时候就被定为了太子。 等石老考中状元后,前朝皇上颇为欣赏他的才华,任命他在国子监上课,他由此认识了太子。 随着他的官位提升,后又被任命为了太子太傅。 当今天子和前朝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说是太子的老师,其实当时是两个人一起教的,但没想到就在皇上年老将要退位时,太子途遭意外去世。 听到这里,赵之晖不得不阴谋论一下。 石老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查过了,目前来看确实是意外,至少不是当今皇上所为,至于是不是其他人……” 他眼眸漆黑,尽显凌冽:“皇上和我都会再查下去的。” 太子离世后,皇上可能是太过悲痛,一下病倒了,撑着病体重新确立了三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为太子,又过了八年,皇上离世,当今皇上顺利即位。 石老这一生只收过一个徒弟,大徒弟太过聪颖,却去世得那么早,只要有人想拜师,都会被他拿出来不自觉的比较,每每都无人比得上,便歇了心思。 他是穷苦出身,一生未娶,少年时只有一个老母亲陪伴,母亲过世后便一直独身一人。 辞官是想趁着身体还算健朗,到处走走看看,游历了大半大庆朝,这朝来广宁府是想在这边安度晚年。 选定广宁府单纯是因为他和当地知府父亲相识,了解知府的为人,在他的治下腌臜事都要少很多。 后面遇见赵之晖,看到赵之晖的考卷实属巧合。 那会儿他刚来广宁,府城的世家们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都想送自家的子孙来拜师。 拒绝都没用,脸皮厚得很,他实在烦不胜烦,又不是循规蹈矩之人,便直接离家了。 但是匆忙下盘缠没有带够,石老不想被官府的人发现,又传消息给那些世家,所以意外遇见赵之晖。 当然,这种被别人撵得到处跑的事,有损他老师的威严,就不必说出来了! 石老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对徒弟的才学不再坚持,见赵之晖有几分足智多谋,所以起了收徒的心思。 赵之晖听罢石老所言,激动的同时更加安心了。 历朝历代党派之间最为危险,但是赵之晖科举就是为了要当朝做官。 当官一不注意就可能着了道,最好的就是做保皇党。 这下好了,石老肯定是最坚定的保皇党。 而且石老已经辞官了,皇上不用担心他势大后和其他人一样结党营私。 这么几年过去石老虽然名声不再显现,但看他之前发生地动后第一时间赶去京城的举动就知道,他和皇上并没有完全断了联系。 说白了,皇上和石老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那么赵之晖现在拜了石老为师,侧面来说已经相当于是当今最高统治者的师弟了! 目前内阁三位大臣势力庞大,皇上至今未重立首辅就是最大的证明,他正好缺了一人来辖制,就算这人不是赵之晖,做保皇党也是最好的选择。 跟着皇上走,吃喝全都有!正合了赵之晖最初的打算! 第65章 诗集 石老现在还不想透露收了赵之晖为徒,所以拜师宴并没有在酒楼大肆举办。 而是由戴远出面,去酒楼定了席面,让他送来石府,参加宴会的只有自家人,包括石家和赵家的下人们。 此外赵之晖专门写信告知了家中父母和大哥,没有明说石老姓名,只说在府学拜了一位老师。 两家人目前对这件事,都很小心,毕竟一个出身乡下的寒门学子,突然拜了名满天下的大儒为师,要是还堂而皇之的嚣张行事,这样一来,别人首先看到的不会是赵之晖多么的有才华,而是他即将独占到的巨大的好处! 石老没有儿女,也没有亲近的族人,等他百年之后,府城这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和其中的藏书、多年的积累,都是要传给赵之晖的。 对读书人来说,名声极为重要,要是有人因为嫉妒赵之晖乃至于抹黑他,就太得不偿失了。 赵之晖也明白这个道理,就他个人而言也更喜欢自食其力,而不是依靠老师的声望。 拜师成功后,赵之晖开启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府学已经放假了,名次也公布了,他获得了第九名,有了名正言顺可以去藏书楼借书出来的资格。 铺子里有辛月把控,而且现在难民潮刚刚控制住,依然只开半天的铺子,完全用不上赵之晖。 这其中还有意外的人,陈烛三天前来到了赵记报到,带着他爹一起。 两人都灰扑扑的,陈老爹脑袋上缠着纱布,陈烛则左手断了,路上的药材有限,只够陈老爹使用,他是硬生生挺到府城的。 一进城就来到铺子,见到辛月两人热泪盈眶,扑通就跪下了。 要不是赵秀才和辛掌柜的提醒,他们早出门了步,早就被埋在残垣断壁之下了! 后来路上听其他难民说过,他们村子刚好在受灾严重的地区,村里一半的房屋都塌了,包括他家的房子。 如此救命之恩,两人当场都想签下卖身契了,还是得到消息的赵之晖赶到,阻止了这事。 只是凭猜测提醒了一句,赵之晖和辛月不是挟恩图报之人,留下了陈烛在铺子里帮忙,还给他请了大夫看手臂。 好在手臂虽然骨头有断裂,但还有愈合的可能,就是每逢阴雨天的都得痛上一阵儿了。 两人随身的行李在途中丢了,现在分文没有,只能住到了赵安义给余婶等人租的院子里,那里还有空余房间,租金直接从工钱里扣除。 花影从铺子里脱身,花嬷嬷身体也好了,每天跟着赵之晖一起去石府,开启了真正书童的生活。 赵之晖练字、写文章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磨墨,石老讲课时他去偏厅候着,还要关注着书肆的消息。 如果有什么新出的书籍就带着赵之晖一起去看。 正巧,府城最大的书肆传来消息,说是刚从京都书局进了一批《石无业诗集》,今日独家开售,花影马上就来禀报了。 “老师的诗集?午时开售了吗?” 赵之晖放下书,石老那里上课,也是一旬一休,正巧今天是旬休,他自己在家温书。 “是的,少爷,我回来的时候看书肆那边已经排了好长一条队了。” 赵之晖:“行,带上银子,我们也去买两本。” 既然是自家老师的作品,买一本来学习,另一本收藏,刚刚好。 赵之晖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花影。 快要到书肆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还有另一道……还没忘记的声音。 “钟小姐,我自己去书肆就行了,你不用陪我的。” 听见这个姓氏,赵之晖眉心一动。 “那怎么行,你现在可是我的人,要是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我说了,那次是意外,府学的同窗们很友好,没人会欺负我的。” 温景玉无奈,府学岁考后原本就要闭馆的,但今年因为特殊原因,很多学子联名上书,所以额外开放,但是只包住,不包饭食。 那次他和同寝室的同窗相约用膳,吃的时候因为各自的观点辩论起来了,桌上几人都有些激动,其中一个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他的面碗,泼了他一身,正巧被这大小姐看见了。 便坚持认为他被欺负了,口口声声说要罩着他,日日过来找他玩耍——温景玉觉得是她太无聊,单纯找他打发时间。 “上次是意外,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哼!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赵之晖听见温景玉的声音时就已经停下脚步了,两人正好吵吵闹闹的走了过来。 “景玉兄。” 温景玉看见赵之晖,一脸惊喜。 “之晖兄,真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赵之晖:“我听说书肆上了新的诗集,所以特地来看看。” 一听这话,温景玉很惊喜,像是遇到了知音。 温景玉:“我也是,您也很崇拜无业大人吧,他是我见过学识最厉害的大人了!” 赵之晖意外的挑挑眉,没看到温景玉这么迷自家老师。 他只能笑着点点头。 转头看向温景玉一旁的女子,依然是一身男装,但是容貌清秀,唇红齿白,只要仔细观察,不会有人把她当作男子。 这位女子安静的在旁边看着两人说话,一点没有避嫌的意思,而且和温景玉靠得很近,是超出了正常友人距离的近。 温景玉看见赵之晖的目光,互相介绍起来:“之晖兄,这位是钟姑娘,是安王的妹妹。” “钟小姐,这位是赵之晖,我在府学的好友。” 赵之晖颔首以示友好,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钟乃国姓,一般人是不会冲撞的。 钟娉婷也认真的打量了赵之晖一眼,温景玉介绍的时候用的是友人,而不是同窗,这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比之前那些人更好。 赵之晖:“走吧,我们快些过去,听说书肆已经排起长龙了,再晚点儿今天不一定能买到。” 温景玉很赞同,跟着赵之晖往书肆赶去。 钟娉婷看温景玉直接就走了,也没管自己,有些气闷。 暗自嘀咕:“不就是一本诗集吗,只要本小姐发话书肆老板早就乖乖送来了,也不知道讨好讨好我!” 说是这么说,她知道温景玉很不喜欢她这样胡乱用权势压人,所以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第66章 除夕 赵之晖和温景玉挤过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拿到了诗集。 他本来想买两本,没想到这书肆和米铺一样,搞了个限购,一人只卖一本。 还好把花影也带来了,顺利买到两本诗集。 诗集不厚,五两银子一本,温景玉原本就是把省吃俭用的积蓄拿了出来,实在买不起两本,只能看着赵之晖眼红。 钟大郡主,钟娉婷小姐不愿意跟着进去,在隔壁的茶楼点了茶水等他们。 茶都喝了两壶,说书的都说过好几回了,三人才从书肆出来。 温景玉见她在茶楼上招手,便带着赵之晖两人上去了。 钟娉婷见他满头大汗,给温景玉倒了一杯茶,至于赵之晖和花影,只能自力更生。 缓过气来后,花影感慨的说:“没想到石先生的诗集这么难抢啊!” 他知道石先生是少爷的老师,想过买书的人会很多,只是没想到平日里斯文,儒雅的书生郎们突然一下就放下了架子,就算同窗之间也一点没留情面。 温景玉喝着茶,有些自豪的说:“那是当然 ,你是读书少了,不了解无业先生的声望有多大。” 花影跟着赵之晖这么久了,知道温景玉的为人,何况自己本就只是识字的水平,好奇的想让温景玉讲解。 赵之晖倒是了解,但这会儿也不好开口了。 “无业先生,十岁考中童生,十二岁就中了秀才,而且都是案首,这乃是小三元,十六岁考中解元,二十岁考中状元,世人都说,要不是因为期间先生的父亲仙逝,他应该能更早考中,所以严格算来,无业先生乃是六元及第!” 花影配合的惊叹:“哇!好厉害啊!”他心底也是这么想的。 “先生为官时夙兴夜寐,恪尽职守,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要不是……” 说到这里温景玉脸上浮现出可惜的表情。 “就算后期先生在朝堂上沉寂了,但他主持编撰的《大庆史书》曾被皇上钦点,乃是历朝历代皇帝必读之书;先生的书法更是一绝,与当今书法大家并称南原北石,字帖千金难求;还有先生的诗集……” 最开始桌上几人,包括钟娉婷都在认真听着,时不时还被引动情绪,后来温景玉越说越多,巴拉巴拉一大堆,赵之晖都有些忍不了他这么夸自家老师了。 好些传闻是连他都没听说过,而且观自家老师的为人,根本就和传闻里大相径庭,也不知道温景玉是从哪里搜罗到的。 等温景玉停下,喝口茶水的功夫,赵之晖果断转移话题。 “景玉兄,今年你未归家,要不来我家过年吧。” 城外危险,外地学子好些都没回家,其实他是邀请过温景玉来家里住的,但后面听说府学还会开放,温景玉便拒绝了,决定待在府学。 温景玉不想打扰了赵家的团圆:“之晖兄,多谢你的好意,但是过年毕竟不太方便,这……” 钟娉婷:“那去我家吧,我大哥还没见过你呢。” 赵之晖挑挑眉,这就见家长了? 温景玉:“……” 他和钟娉婷目前的状态是友人之上,恋人未满。 这个时候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温景玉什么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去提亲,所以平日都在尽力避开和钟娉婷的相处,就怕被别人看见了,有误郡主名声。 温景玉假装没听见:“之晖兄,那就叨扰了。” 钟娉婷不高兴的撅起嘴。 赵之晖:“哪里,月月想见你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那就说好了,三十我让花影去书院接你。” 温景玉:“好,多谢花小哥。” 又聊了几句,双方便分开了。 翌日,赵之晖带着诗集,来到了石府。 石老看见诗集,还有些诧异:“哎?我的诗集,什么时候出诗集了啊,我怎么不知道。” 戴管家进来送茶,正好听见这话:“老爷,您忘了,三个月前京都书局来信,问您讨要诗赋,我专门去寻了您,您说随便拿些给他们,赚点儿话本费也好,我就去您书房随意挑了一些寄过去。” 他这么一说,石老也有了一些印象:“好像是有这回事,那正好,之晖啊,你学了快半个月了,也该实践了,今天把诗集看完,交给我两篇诗,一篇赋就可以下课了。” 说完后他躺在一旁的躺椅上,左手拿着话本,右手边摆着一缸瓜子和一壶茶,悠闲得看起书来。 这段时间石老已经恢复以前藏书楼的打扮,头发简单扎起,只穿暗色的棉衣,一有时间就看话本,睡午觉。 自己穿的厚厚的,还放有两个火盆保暖,赵之晖这边一个不留,只给些温开水,不放茶叶那种。 赵之晖:“……” 他真想让温景玉来看看,这就是他所崇拜的无业先生。 叹了口气,赵之晖认命的看起诗集来。 几天后,就到了除夕。 花影顺利接来了温景玉,进门时他还带来了一些核桃,这是他们村里的特产,专门带了给赵之晖尝尝。 正好守岁的时候打发时间。 两人一起写了春联和福字,赵之晖拿了几幅去那边的‘员工宿舍’。 辛月也写了福字,这个赵之晖强烈要求要贴到他们房门上。 辛月觉得自己没写好,不干了:“别贴,这个没写好!” 赵之晖:“哪里没写好,我觉得很好看啊。” 辛月练字的时间没有赵之晖长,所以写的一般,撇是撇捺是捺的,但赵之晖就是喜欢。 她拗不过,还是让赵之晖贴上了,还好贴在了他们的正房,不是大门口。 春联贴好后,有邻居路过看春联的字写的好,专门求上门来,让赵之晖和温景玉帮他们写了几幅。 其中还包括了李婶,以前他们家都是李兆坤写的,看了赵之晖的字后,用她的话来说,自家儿子简直像是用脚写的字,鸡爪子划拉几下都比他的好。 对此,李兆坤表示原谅,毕竟是嫡亲的娘亲,自己确实不如赵之晖。 吃年夜饭前,赵之晖和辛月单独出门去了石府,给老师拜了年,专门送来了辛月新做的糕点。 石老不愿意过去赵家,只能他们过来了。 今夜是难得的好天气,月光明亮,连冬日的严寒都在门外跑来跑去,孩童们嬉笑打闹的欢声笑语中升温了。 赵之晖和温景玉在院中生起围炉,一起闲聊朝廷的局势,知府安民的政策,还有这次的灾害,偶尔辛月插几句嘴。 等到了午夜子时,赵之晖把提前备好的鞭炮拿了出来,其他邻居已经霹雳扒拉放了起来,他和温景玉一起出门,然后进来关上院门,没一会儿就听门外鞭炮炸响。 赵之晖怀抱着辛月,小心的帮她捂住耳朵,在火光的映衬下,情不自禁的低头。 温景玉想提醒赵之晖看刚刚府城放的烟花,见状闭上了嘴,识趣的默默远离。 第67章 求助 正月里,石老只给赵之晖放了六日假,初六他就恢复了两点一线的日子。 今日赵之晖按往常一样,进门后直接去了书房,等了半晌老师还没过来检查课业,刚有些奇怪,戴远就来了。 “少爷,老爷叫您去正厅。” 赵之晖放下书:“戴管家,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这段时间来石府拜年的人不少,都是由戴远出面的,说石老外出还未归家,只是些府城的世家,石老有这个底气不给面子。 他本人从未出面,但是今日久未来书房,赵之晖猜测,可能这次来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戴远在前面带路,肯定了赵之晖的猜测:“对,今日知府大人也来了,您去了正厅就知道了,是好事儿。” 也?来的人不止一个。 不过既然戴远说是好事,赵之晖就更加不担心了。 到了正厅堂屋,看着左边那熟悉的络腮胡和右边知府大人严肃的面容,他恍惚了一瞬。 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忠勇公! 赵之晖先上前给石老行了礼,后又给忠勇公和知府梁大人分别行了礼。 石老摆摆手,让赵之晖先坐下。 夏振同知道石老的身份,自然对这个拜入他门下的寒门学子有些好奇。 见他目光清正,仪表堂堂,容貌甚是俊秀,凤表龙姿,不自觉的和自己记忆中的前太子对比了一下。 觉得赵之晖除了外表没输,内里肯定不如,说不定用了什么手段拜师,心下有些不齿,面上没有表现。 这样想其实是有几分迁怒的,他想到朝廷运过来的赈灾粮速度又减慢了,肯定是朝廷上那些狗屁倒灶的文臣搞的鬼,对赵之晖有了些偏见。 知府梁大人却对赵之晖很看好,打量的目光中满是欣赏的神色。 岁考的考题确实是在他的授意下出的,没想到赵之晖的文章给了他很大的启发,能这么快安顿好城外的难民,和南江县当地的灾民,赵之晖当居首功。 这会儿见了赵之晖,又发现他竟然拜了石老为师,这般的青年才俊,让他不禁起了爱才之心。 家中宝贝女儿还没有定亲,就是不知道这人娶亲了没有。 第68章 办法 不管两人接不接受,这就是事实。 石老坐在主位,看着下方两人的表情,暗暗发笑。 还真以为他石无业老糊涂了,随便收徒啊,他眼明心亮着呢! 赵之晖陷入了沉思,石老又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赵之晖:“两位大人,赵某不才,确为文章撰写者。” 梁大人满脸惊喜,赵之晖是自己治下的,这可是人才啊! 夏振同眼神中还有些许怀疑,既然是这样的话,他得看看这人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看你刚刚想了半晌,想出来法子了吗?” 赵之晖颔首:“办法很简单,只要放出消息,朝廷会为捐款最多的五人建立功德碑就行了。” 梁大人:“你是说让他们求名舍利,可那些商人都是些贪图利益的人,他们能干吗?” 夏振同也不太赞同,石老看着赵之晖,等他的后话。 赵之晖:“这要看这个名声给他带来的利益大不大,我们都知道读书人重名声,商户家里同样有读书人,现下开放商户子可科考的政策不久,捐一些钱粮,换来儒商名号,给自己的子孙后代谋福利,肯定有大把的人愿意。” “而且不只如此,商户本身同样是重名声的,如果建立了功德碑,不止现世的生意会变好,石碑可是能传世的东西,千百年后都有人记得他的名号,他的善行,谁人能拒绝这个诱惑!” 别说那些商户了,就连朝廷那些犯颜直谏,力求清正的官员们,哪个不是想留下传世美名? 听赵之晖这么说,别说其他人了,。就连梁大人都不太经得住这个诱惑。 夏振同暗自点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他本人不太热衷流芳千古,武官大都没有文官热衷这个,只要不留下千古骂名就行。 但他知道好些文官,特别是言官,非常情有独钟,就想留下美名。 梁大人还有些担心:“但建立功德碑毕竟不是小事,肯定要禀告皇上,如果不能获得首肯……” 他是想说朝廷的官员的不一定会同意。 毕竟这次这个功德碑和平常建立的可不一样,这得是朝廷下令第一次给商户建立功德碑。 商户本就地位低下,就算是现在略有改善,但要是让言官们以为是自己提议的,可能要参他好几本了,背都得被骂肿咯! 他是喜欢办实事,想安顿好灾民渡过难关,但是他又不是脑子傻。 赵之晖知道他暗含之意,这是他能想到的,让大商贾捐粮的最快速的办法。 就是因为没有先例,商户才会更容易动心。 “不只是商户,并不限制这个,大地主或者耕读世家也可以捐粮,定一个数额,不得少于多少,捐的最多的前五名用最好的字体,刻在最上头,捐的少的,就在下面用小一些字篆刻。” “包括药材,或者布料、银钱……” 夏振同看着赵之晖侃侃而谈,为他的‘心黑手毒’惊异,按他这个说法,岂不是要让周围几个府城的百姓、富户全都来捐钱捐粮! 能刻在功德碑上这是多大的荣耀啊,普通百姓就没几个能不动心的。 而且这还是无本的买卖,功德碑现在都没立呢,要等狄平府重新建设好后再立,都不知道得多久了。 也就是用一句空口白话,‘骗’来这么多粮食,心黑还得是文官心黑啊! 夏振同清清嗓子:“咳咳,这个事我可以做主,我马上修书一封递往京城,梁大人,你先把消息放出去吧!” 不管怎么样,先把难关渡过去,要是朝廷不愿意,他可以自己出资建碑。 几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后面石老也加入一起讨论,到了晚间忠勇公和知府大人才离去,晚膳都不用急着离开了。 赵之晖早就让花影回去报了信,在老师这里用过膳后才走。 “月月,把家里的银钱清点一下,过段时间官府可能会组织捐款。” 辛月疑惑,她没得到消息啊。 赵之晖把今天的事大概说了下:“既然是我提议的,我们自然要出一份力。” 辛月想到陈烛后来给铺子里的人讲的那些地动惨烈景象,也想出一份力。:“好,但是府城铺子现在还没有盈利,恐怕捐不了很多。” 铺子是赵安义直接买下的,没有租金,买下已经花了几百两,后又发生地动,一直只开半天,买铺子的钱都还没有赚够。 赵之晖:“没事儿,不要求多少,这是我们的一份心意,众人拾柴火焰高!” — 正月过半,正值元宵节,城里游玩之人众多,果然听说府衙那边开办了一次宣讲,着重说了功德碑的事。 等府学开学后,知府大人本人专门来到了府学,给各个学子传道授业,结尾提了嘴这个事情。 府学学子们回家后,又给家里人提起这件事,基本上全府城的人都知道了。 当前百姓们讨论最多的就是这事,出门都要问问邻里。 “哎,你捐了吗,捐多少啊?” “我可不行,说是最低五十两,我哪里那么多钱啊!” “也是,都说是自愿的嘛,这次那些富户们可是出大血了……听说城南周家,捐了一千两,又两千石粮食呢!” “不愧是周家,果然财大气粗!” 另有一个路过的人,听见这话不屑道:“这算什么,我听说城北的蓝家捐了两千五百两,同样有两千石粮食,那可都是新米,蓝家运去府衙的时候,不小心洒落了,我亲眼看见的!” “嚯!新米都捐出去了,还是蓝家大气!” …… 官府定下的标准高,普通百姓不用受舆论裹挟捐款,所以其实捐粮的人主要还是富户,甚至有些人不服输,还形成了攀比之风。 赵之晖和辛月则捐了两百两,基本把铺子这几个月的收益都捐了,余下的钱辛月没有动。 等这朝捐钱捐粮的热潮过去,朝廷才发下圣旨,同意了建立功德碑的事。 夏振同拿到圣旨当即摆放到了狄平府府衙内,给捐款的富户们吃了颗定心丸! 狄平府的事安顿好了,府学也开学了,赵之晖更加忙碌,府学和石府两头跑。 虽是忙碌,但更觉满足,一点点被知识填满的感觉非常不错! 第69章 蹴鞠 捐款的事告一段落,一水儿的粮食和药材等物资排着长龙送去狄平府。 这次有大名鼎鼎的忠勇公看着,中间没有人敢贪墨,物资安稳的送到了灾地。 狄平府百姓眼看着官府施的粥水越加越多,米越来越少,已经快要绝望了,还有些年龄大的老人,没有死在地动里,却为了省一口粮食给子孙,活活饿死。 没想到峰回路转,忠勇公说动了各大商户,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百姓们自发跪倒在路旁,感激涕零,高呼忠勇公的名号。 自此,在狄平府和广宁府,忠勇公和梁大人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赵之晖知道此事后,还有些担心,自古帝王都怕武将拥兵自重,功高震主,顶上那位会容忍忠勇公做大吗? 石老反过来劝说赵之晖:“皇上最不担心的就是夏振同。” 赵之晖疑惑:“这是为何?” 石老:“夏家都绝嗣了,权势止于夏振同这一代,当然不会担心了!” “夏家历代都是武将,夏振同原本还有一个哥哥,但是还未娶亲已经战死沙场,没能留下后嗣,他自己呢只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入了宫,二女儿五岁时就丢了,一直也没找到,三女儿被他夫人养的嚣张跋扈,至今没有定亲。” 石老边说边嗑着瓜子:“你说这一个儿子都没有,还有拖后腿的,皇上当然不会担心。” 赵之晖明白了,在这时代,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确实算是绝嗣,女子是没有资格继承家业的。 怪不得忠勇公敢先于皇上答应功德碑的事,因为他有把握让皇上同意,知道皇上愿意相信他。 — 就在狄平府在如火如荼进行重建时,府学这边的蹴鞠赛开始了。 赵之晖没有参加,但是春季蹴鞠赛算是府城里比较隆重的赛事了,由府学主办,其他各大学院协办,城里讨论者众多。 走到哪儿都能听到,说着蹴鞠队里哪个是青年才俊,哪个最厉害,男女都有。 去年他还没有入学,听李兆坤说,府学去年只得了第二名,这次众人都想要一雪前耻,气势很足。 明日就要开赛,赵之晖从老师那里下课回家后,发现辛月在院里分发红色的布条。 赵之晖:“这是在做什么?” 辛月见赵之晖回来,也给他分了一块:“府学参赛队员是红色队服,我们绑上红色,明天去给府学加油啊,你还是府学学子呢,这都不知道。” 队服颜色赵之晖还是知道的,他还知道其他几个学院有绿色,有黄色,有黑色,还有橙色简直像彩虹开会。 赵之晖只是没想到辛月对蹴鞠赛这么感兴趣。 “你很喜欢踢蹴鞠?” 早知道他也去报名了,自己长得身高腿长,李兆坤此前就找过赵之晖,但是他因为想专心学业,并没有答应。 辛月:“蹴鞠多好玩啊,明天肯定很热闹。” 她很高兴,这段时间铺子里忙起来了,已经变成了开全天,她好些日子没时间出门游玩了。 花影也在旁边附和:“就是就是,如果我也是学院学子就好了,我也好想参加啊!” 花嬷嬷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栓子和翠翠都是第一次听说蹴鞠,想看热闹的心情一点不比花影少,叽叽喳喳找花影去了一旁谈论。 赵之晖倒成了家里最平静的一个人,全面的指挥辛月该带什么东西。 “再带些炒货吧,明天大家都去,就当是春游了。” 辛月表示赞同,铺子里她也放了假,大家都去看看热闹,不扣钱。 翌日。 有这么大场地举办比赛的,府城里只有府学有条件,辛月跟着赵之晖后面,在山路间慢悠悠走着。 上次来府学,她只去了考场那边,其他地方没有仔细看过。 没想到风景这般美好,水秀山明,风光旖旎,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站在山上往下望,更让人心旷神怡。 辛月深吸一口气,感觉头上有动静,微微转头。 赵之晖:“别动。” 她定住不动,好一会儿赵之晖才插好。 春季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这山中更是花团锦簇,赵之晖看路边的海棠开的艳丽,摘了一枝给辛月簪上。 赵之晖忍不住笑了:“真是人比花娇啊!” 辛月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还好这会儿只有两人在 花影和栓子、翠翠,上了山就跑不见了,花嬷嬷和李婶年纪相近,两人也相约看风景去了,否则要羞死人了。 辛月:“我也要给你簪花,低下头。” 她白了他一眼,转头望了一圈,也想去摘一朵海棠。 赵之晖赶紧拉着人离开:“好月月,快走吧,一会儿就要没位置了。” 虽然时下确实有男子簪花的习俗,但赵之晖一向不喜欢这种花哨的东西。 没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蹴鞠场,这是府学专门修建的,中间低,两边高,有些类似足球场。 参赛的都是府城叫得上名号的学院,一共有五家,分为上午和下午两场。 赵之晖一进去就看到了府学的队伍,观众席上大部分人臂膀上也都佩戴的红色巾帕。 这会儿大家都还在热身中,赵之晖和辛月找了一处空地坐下。 赵之晖带了他的书篮,今天没带书,装的些瓜子、花生和一壶水。 刚坐下,李兆坤似乎是看到他了,连连往这边挥手,赵之晖也挥手回应。 “哎,那谁啊?” 李兆坤今天第一次上场,看见熟人就激动挥手,没意识到世子爷在和他说话。 钟铭不耐烦了,加大音量又问了一遍:“喂,我问你那是谁!” 李兆坤一愣,反应过来:“嗯?……哦哦,那个是我的好友,叫赵之晖,也是府学学子。” 钟铭皱眉:“谁问他了,我是说他旁边那个女子是谁。” “啊?那,那个是他的夫人,叫辛月。” 虽然觉得问人家夫人的名号,非常失礼,但怕得罪了世子,李兆坤还是如实回答了。 钟铭低声嘀咕:“辛月,辛……好了知道,没你事儿了,一会儿好好踢知道吗!” 看李兆坤连连答应,钟铭兴致缺缺的继续热身去了。 这边赵之晖正在帮辛月系红色巾帕,一点没有发现有人在讨论两人。 第70章 遇故人 蹴鞠场气氛火热,周边百姓扯着脖子给自己支持的队伍加油。 “加油!加油!” “青山书院必胜!” “呸,府学才是最厉害的!” “秀才老爷们,加油!” 场上的红色衣衫一闪而过,当头的那人险险连过两人,利落的踢进一球,场边立时一阵高呼! “进了!好样的!” “咚!” 计时的锣声正好响起,上午场已经结束,青山书院和府学晋级,只等下午一决雌雄。 李兆坤一擦脸上的汗,跑了过来。 “娘,怎么样,我踢的好吧?” 李婶:“啊,你上场了吗?哎哟,光顾着看你们队长了,没注意到你啊!” 李兆坤伤心的看着她,李婶不理会儿子,自顾自和花嬷嬷、辛月闲聊。 他又转头看向赵之晖和温景玉,踢到半场温景玉才过来,实在没位置了,赵之晖就把他叫来一起坐了。 赵之晖拍拍李兆坤的肩膀:“下午继续努力。” 温景玉一脸隐忍的表情,没有开口。 李兆坤一连被两人伤了心,眼含希冀的看着他。 温景玉只好选择实话实说:“兆坤兄一直跟在后跑了一上午,就没碰到过球,也是蛮辛苦的了。” “噗,哈哈哈哈……” 李兆坤肩膀塌了下来,明明碰到过两次啊,这几个人真讨厌。 他本就是替补队员,要不是因为下午的比赛很关键,队伍里众人不想太快暴露全部底牌,也轮不到他上场,所以能碰到两次球已经算不错了。 赵之晖:“兆坤兄不用气馁,下午好好表现吧!” 李兆坤苦着脸,下午他就不能上了。 果然,下午府学就换了另外一个更高更壮的少年上场,李兆坤被替换了下来。 “哎呀,那人上午没见过,是红队的底牌吗?” “我估计是了,看看那体格,绿队这次惨了。” “那可不一定,你没见绿队也换了人吗,两方的底牌都出了!” 赵之晖听着旁边人的讨论,有些好奇的往绿队那边看了一眼。 咦!既然是刘仁辉,他穿着绿队的队服,赫然站在队伍里和其他人交谈。 去年赵安义就说过刘仁辉要来府城求学,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估计他也是被绊住了,一直没见到人影。 这朝外面的难民都已安顿好,来了府城也算是正常,没想到他竟然去了青山书院。 青山书院是私人办学的,和府学可免学费不一样,一年学费就得要五十两,还不包括笔墨纸砚的费用,还不包括人情宴请,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看来李家对这个女婿还挺满意的,青山书院是府城第二大书院,要入学不是那么简单的。 刘仁辉和李家小姐是去年底成亲的。 蓝少洋已经完婚了,过年时他回不去,是托人把礼物带回去的,他也给赵之晖回了信,结尾提过几句这件事。 温景玉看赵之晖一直盯着绿队那边,有些不解,问:“之晖兄,新上场那人是你旧事友人?” 辛月闻言,也和李婶结束话头,转头看去,见那人是刘仁辉,眼底有些晦暗。 赵之晖收回眼神,面色平静:“不是,是我的仇人。” 温景玉只是挑挑眉,便没有再多问。 没一会儿蹴鞠就开场了。 红队新上场那人果然是一名悍将,和钟铭配合默契,连进两球。 绿队奋起直追,把球传给了刘仁辉,侥幸进了一球。 “下午这场可真精彩,哎哎,你看,又是那绿队秀才老爷抢到球了!” “漂亮,还是红队厉害,又给抢回来了!” “红队那人是谁啊,蹴鞠竟然这么厉害。” “他你都不知道啊,那是京城安王之子,是专门来广宁府求学的,特别喜欢蹴鞠,听说家里的院子都修了蹴鞠场哩!” “怪不得,我说怎么这么厉害,那岂不是天天都能练球了。” “好!漂亮!红队又进了!” …… 赵之晖自认是理性之人,但体育竞技尤其能调动人心底的情绪,对面的队伍里又恰好有他的仇人。 到了最后一场,被周围人影响,他也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为红队喝彩! 等比赛结束,嗓子都有些哑了。 “咳咳咳……” 辛月简直哭笑不得,还是头一次见二郎这么激动。 “快喝些水,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嗓子不难受啊?” 赵之晖连喝几大口,这才好受一些。 辛月还倒了一杯水给温景玉,这人刚刚和二郎一起,这会儿嗓子也是半斤八两了。 温景玉哑着声音道谢:“多谢夫人。” 广宁府春节蹴鞠赛以府学获得冠军收尾。 冠军不是说说的,是有奖励的,文房四宝自不能少,还有一百两银子和无业先生亲手撰写的劝学的诗文书法一篇,这个才是人们抢夺的大头。 赵之晖没有意外,从老师到藏书楼偷闲他就猜到了,府学山长和老师肯定有交情,弄一篇书法再简单不过。 观众们陆续散去,温景玉就住在府学,半路和赵之晖分开了,李兆坤和李婶汇合,一起回家。 花影是个活泼的,路上还在和李兆坤讨论方才的蹴鞠谁踢得最精彩。 李兆坤:“我觉得还是世子爷踢的最好,那个过弯太厉害了!” 花影:“世子爷也好,但是我觉得他表弟更好啊,看他样子就知道是练过武的!” 李兆坤疑惑,谁表弟? 赵之晖忍不住开口,声音还有些嘶哑:“你怎么知道那是世子爷的表弟?” 花影一脸理所当然:“我打听到的啊,听说是旁支子弟,家中父母亡故,从小养在安王府,和安王世子很要好的,经常同吃同睡。” 李兆坤也反应过来他说的谁了,一脸惊讶,连同吃同睡都知道了,赵兄这个书童堪称耳聪目明啊! 赵之晖还想说什么,辛月拉了拉的他的衣袖:“今日嗓子受伤就少说话了,有什么明天再问吧!” 他点点头,那边的两人又嘀嘀咕咕说话去了。 刚出了府学的大门,正巧看到青山书院众人的马车。 刘仁辉站在最后,此前的在场上跑脏的队服已经换下了,换成了一身浅紫色的丝绸长衫。 他显然也看到了赵之晖等人,站在马车前表情有些异样,最后嘲讽一笑上了马车。 辛月见赵之晖面色如常,也不动声色,一路和他说笑着回家了。 第71章 乡试 今年乡试定在八月十八,是近几年时间定的较晚的一次。 因为去年的突发情况,朝廷实在繁忙,所以派遣下来主考的官员出发日期要晚一些,时间这才会比前些年定的晚。 这对学子们没有影响,平白多了十几天温书的时间,大家伙高兴还来不及呢。 府学要参加秋闱的学子已经停课了,不再狙着他们去课室上课。 “之晖兄。” 赵之晖转头,温景玉从那头快步走来。 “明日就要开始报名了,我们一起去吧。” 赵之晖:“好,报完名后你还是住在府学吗?” 温景玉:“实在捉襟见肘,府学虽然吵闹一些,好歹有一个栖身之地。” 每个人温书的习惯都是不同的,有的人喜欢安静的默读默背,有些人喜欢高声朗读,高谈阔论,以加强记忆。 温景玉是属于默背类型的,但宿舍里人口众多,不是每个人都和他相同。 而且从日前学政举行的巡考来看,不是所有的学子都有资格参加乡试。 只有通过学政巡考,成绩优良者才能参加乡试,落榜之人只能再等三年。 现在离开考还有十几天,如果被影响到休息或者心态,对考生来说是致命的。 赵之晖有些担心温景玉,有提议过让他来家里休息,但是温景玉怕麻烦赵家人没有同意。 “哟,这不是温大才子吗,又和我们的第一名在这里交流感情呢!” 出声的人长着一双吊梢眼,印堂狭窄,下巴尖瘦,就是穿着书生气的学子服,也只是中和了些许,一开口,那尖酸刻薄的样子便显露无遗。 赵之晖和温景玉同时看向那人。 “我们温大才子不好好温书,在这儿讨论什么呢,是想问问怎么抢回自己的头名名次吗?” 此前的巡考,赵之晖是第一名,温景玉为第二,因此府学某些学子暗中讨论,说他们两人可能会闹翻。 毕竟此前的考试,温景玉都是在赵之晖前方的,名次一朝被压,以己度人,他们觉得不会有人甘心。 说话这人就是一个,他比赵之晖先入学两年,今年是第三年了,学识不错,温景玉没来之前,一直是他独占鳌头。 也由此和安王世子走的很近,在外人看来,两人关系不错。 但自从温景玉入学,他次次被压在下头,这两天世子爷已经在和他打听这人了。 实在可恶!! 自己说尽好话才从世子那里谋的一星半点的位置,凭什么温景玉这么轻易就进了世子的眼,就凭那张脸蛋吗! 王贺自认比学识自己没差多少,有几次也是压回来了的,他还听过一些传闻,得出的结论就是钟铭看上了温景玉的脸! 不只是温景玉,听说世子爷还找人打听过赵之晖,这两人真的可恶,只知道靠容颜献媚! 他的想法要是被钟铭知道了,得大喊一声冤枉,明明自己的忠贞可见,从未找过别的男人,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传闻! 赵之晖和温景玉没理会李贺,自从巡考过去后,来两人面前讨好的,明里暗里说酸话的多的很,不差这一个。 赵之晖:“多谢王兄关心,我们正好说到这个话题,这个王兄就不方便听了,我们就先走了。” 温景玉顺着他说:“是是是,赵兄正好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呢,王兄肯定用不上的,这次巡考可是第四名,啧啧啧,我们哪里比得上啊!” 王贺:“……?”不是,你们还真在讨论提高名次的事了? 他张张嘴,见两人直接走了,又闭上了。 哼!我才不想知道呢,我,我肯定能考过,绝对行。 绷着脸转过头来后,又有些懊悔,早知道先不出声了,先听两句,说不定这两人有什么特别的温书小技巧。 等走远后,赵之晖才开口:“家里院子还有一间房,你过去正好有住,看这个情况,你想在府学安心温书不太容易了。” 温景玉无奈点头,他不是矫情不愿意去,而是从小到大他一直就是这么独立着长大的。 家中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是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人好心能给你一口饭吃,却不能管你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有什么头疼脑热,缝缝补补都是他自己来。 要不是偶然间在村里学堂偷学识字,被村长发现,觉得自己有科举天分出资赞助他科考的话,说不定自己现在还在土里刨食,一生的路都望到头了。 不要麻烦别人,不能厚着脸皮白吃白喝,人家没有义务管你的死活,温景玉一直都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所以当县城的小人要报复他时,他果断来了府城,中秀才得的赏银则全部交给了村长。 把自己父母留下的田地和房屋全部卖了,也够交府学的书本费了。 赵之晖陪着温景玉去宿舍收拾东西,亲眼看着他拿了十几本新抄好的书放进包裹里。 温习这么繁忙的情况下,温景玉竟然又抄写了十几本,赵之晖都有些惊讶。 温景玉:“走吧,之晖兄,一会儿先去书肆一趟,我把最后的这些书交过去,正好有钱交伙食费了。” 这次赵之晖没有拒绝,温景玉有自己的自尊。 两人交完书,顺利到家,辛月已经备好了饭菜。 翌日一早,一同去了府衙礼房。 旁边就是要考试的贡院,这会儿周边已经被清理过了,围了一圈官兵和衙役,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主考官和副考官已经提前入场,他们得等考试结束批完考卷后才能出贡院。 顺利报完名后,两人先看了自己的号房,不在同一排但是相隔不远,还好也都没在末尾。 赵之晖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臭号就行。 乡试也在府城举办,一共连考九天,每三天一场,且这次题目比院试更加深奥。 听说这次来广宁府的主考官是吏部侍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在场考生们的上司了。 因为日后要是考中举人,想要做官,哪里有空缺的话需要通过吏部的考核后,才能上任。 要是这次的考卷在吏部的大人心里留下了好印象,那么同水平的竞争条件下,大人肯定会优先考虑自己啊!至少大部分考生是这样想的。 一时间吏部侍郎的文集也在府城大卖一空。 第72章 开考 八月十八开考,十七考生便要入场,一共连考九天,每三日为一场。 赵之晖隔着一人距离,随着队伍慢悠悠的往贡院门口移动,前后的考生都没有靠得太近。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满头中发现夹带,拿下!” 队伍停下了,只听见了前面考生的惊怒惨叫。 “我没有,我没有夹带,这个馒头不是我的啊!!放开我!” 那考生看样貌还不到而立之年,二十五六的样子,这会儿面色惨白,满头大汗,被官兵压下去的时候还在喊冤。 赵之晖凝神注意了下,发现果然考生后面几位中有一人,隐晦的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就是原因,有很多秀才,自己考不过,就会找名声大的秀才陷害,以此方法来淘汰竞争的对手,而且这种人不在少数! “兄台,劳烦不要靠我太近,天气炎热我们都隔远一些吧。” 赵之晖收回了一些自己的考篮,微微后仰,对后面的考生小声提醒。 那考生面色一僵,尴尬的说道:“好…好的,抱歉。” 之前院试赵之晖只在平昌县有些许名头,府城里根本名不见经传,现在不一样了。 巡考第一名,府学的学子,岁考和随堂的测验考都是名列前茅,几次做出脍炙人口的诗文,且听说书法已经有了自己的风骨,可以说是这次秋闱的夺魁的热门人选之一,怎么可能不会有人妒忌。 按石老的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遭人妒是庸才。” 由此,防备之心自然必不可少。 赵之晖前面是温景玉,听见后面的话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见赵之晖没事赶忙转了回去,以免被官差认为要在考场勾结。 没一会儿就到赵之晖查验了,流程和上次院试差不多,但是进屋后赵之晖看见了一汪池水。 等看着前面几位考生走了一段路,又下水待了一会儿才上岸,他才明白。 只能苦笑着,跟着前面的温景玉一起下水。 这下好了,不仅要‘同吃同睡同拉’,这会还‘同洗’了,不愧参加同场考试的都叫同窗啊! 后来赵之晖才听说,这是因为上次院试有一府城的考生,把小抄用油纸包好,塞进了后庭,要不是他太过得意,抄的时候没忍住发出了痴笑,被监考的衙役发现,真被他成功蒙混过去了。 趟水过后,有另一位官兵递来一块干净的巾帕,赵之晖擦干净水,穿上了衣物和鞋袜。 拿回自己的考篮,他沉默的往自己的号房走去,一路都低垂着眼,不和其他考生有眼神交流。 这次监考的不再是衙役,而是专门抽调过来的官兵,看那气势就知道了,要是被认定勾结,立马就得被带走调查。 会不会被驱逐先不说,非常搞人心态啊! 赵之晖进了号房,先把自己的考篮放好。 这次花影到处打听消息,和辛月把考篮准备的很全面。 除了馒头和锅子,黄瓜、咸菜、腊肉,防暑和驱虫的药物都有准备,分量达到了限制条例的上限。 甚至还带了十片五十年份的人参切成的参片! 因为辛月听说,曾经有体弱的考生,秋闱连考九日不得出,没想到中暑死在了考场上,等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僵硬发臭了。 赵之晖把木板拼成床,在号房周边撒上驱虫的药粉,默默在心中回忆自己所温习的书籍,渐渐蜷缩双腿窝在号房里睡着了。 其他号房中有考生发出焦虑的噪音,都没把他吵醒。 翌日东方将白,便鸣锣开考了! 前一日睡得好,今日精神百倍,第一场的试题很简单,赵之晖表情轻松。 拿到题目先检查是否有缺漏,确认无误后等着第二道鸣啰,开始答题。 第一场出的还是四书里的内容,还有两首五言律诗,四首经义,不得少于三百字。 赵之晖答得很顺畅,为了养精蓄锐,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他都靠睡觉度过的,基本没有拖到晚间。 三日一晃而过,第一场结束了,赵之晖按要求把考卷放在一边,等着考官收走。 第一场结束后,晚上考生是可以去偏房烧火做吃食的,甚至可以小声交谈,但是不能谈论考试内容。 赵之晖拿着考篮,先把锅子架上,找官差要了一锅水,烧开后灌到水壶中。 又用剩下的水加米和腊肉,煮了一点粥,刚盖上锅盖,温景玉也过来了。 他的考篮明显不是自己准备的,东西很精致,不只有精米和各种吃食,甚至有平民百姓不常见的香料调味。 这是考试前一天,一个小丫鬟送来的。 温景玉也把水烧好,准备煮粥。 “之晖兄,我这里有一些解暑药丸,拿一些去预防着,看这天气,过几日可能更热。” 温景玉递过来的小药丸子肯定比花影自己去药店买的好,就算那是府城最好的药店也一样。 赵之晖没有推辞:“多谢景玉兄,我这里还有一根黄瓜,我们分吃了吧。” 也就只有前几天能吃到这新鲜的蔬菜了,放了三天,黄瓜都有些蔫儿巴了,已经不能再放。 赵之晖带的小咸菜是刘桂芳做好后,又让赵安义给送来的,味道很合他的口味,两人吃着咸菜拌黄瓜,颇有些苦中作乐的趣味。 吃完后,两人排队上了茅房,全程不敢放下捂鼻子的手。 这个天气,茅房里不止有恶臭,还有好些苍蝇飞来飞去,那经年的‘黄金’看样子就只是简单的倒掉了,根本没有仔细清理过。 回去的路上,赵之晖见臭号周边的考生明显萎靡不振,脸色青灰,估计九天过去人都要腌入味了。 这个状态,别说答题了,命都得去掉半条,赵之晖不得不再次感谢自己的好运气! 第二场难度加大了些,考的是五经题,算科题,并试诏、判、表、诰一道,还有两篇说理文,就是剖析事理,论述事理,发表意见,提出自己的主张。 第三场出了五道以时事政策结合自己的理论见解,提出措施的策论题,但是没有关于地动的题目,有两道防洪治灾,安抚难民的题目,还有一道算学题。 这倒是出乎考生们的预料,毕竟地动的事刚发生不久,很多考生都以为会出地动的题目,甚至温书都是偏向的这方面。 这对赵之晖没什么分别,在石府这半年多,老师给他讲解了不少相关的政策,再结合自己前世的见闻,题目还在他的顺利答出的范围内。 赵之晖刚准备静下心答题,就听见左边的考生不大不小的哀嚎了一声,他号房前的官差立马怒目而视,那考生赶忙闭嘴了。 重新提笔,赵之晖先把策论写在了草稿纸上。 第73章 钟铭 “世子爷,就是这边,马上就快到了。” “这地方能有好吃的糕点吗,范艺!你要是敢骗我,仔细你的皮!” 钟铭四处打量着,正好站在一个面馆前面,看见墙角还有些烂菜叶子没有打扫干净,有些嫌弃的皱眉。 这个王贺,莫不是骗他的吧,一路过来根本就没看到有糕点铺子! “世子爷,我哪儿敢骗您啊,真的有,这边是新开的铺子,刚开了半年,听说他们店里的芙蓉糕做得栩栩如生,又好看又好吃。” 范艺看钟铭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诚惶诚恐的劝说。 他是王贺手底下的人,王贺算第一小弟的话,那么范艺就是小弟的小弟,不知第几手了,总之他是绝不敢惹了世子爷不快的。 “行吧,快走,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 钟铭加快脚步,往范艺方才指的方向走去,身侧的钟长季一言不发,跟着走了。 赵记糕点铺子开在府城固春街,在整个府城来说,这个位置不能说非常好,也可以算是中等了,往来人流量颇多。 问题在于钟铭的身份,他对逛街不热衷,就算去也都是去的府城位置最好的铺子,很少来这些较为偏僻的地方。 要不是钟娉婷在家里闹脾气,自己就这一个妹子,他又想起来之前听王贺说过,府城开了一个新奇的糕点铺子,他还真没心情出来寻摸什么糕点哄人。 “春春,你说那穷书生有什么好的,弄得小妹寻死觅活的,这一次要不是我发现了端倪,把她关进院子了,她还想送他进贡院呢!” 钟铭简直越想越气,一个大家闺秀,什么名分都没有呢,眼巴巴的去送人,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看呐,这就是受了那穷小子挑拨,还敢跟我闹脾气了!” 旁边冷峻的少年闻言,淡淡的道:“娉婷就是这样,和铭哥一个脾气,认准了的就没人能阻拦的了。” 钟铭冷哼一声,他还就不信了,这次一定要关到人听话才行!一定不能心软! 钟长春看着钟铭往前冲的背影,哭笑不得,还说不心软呢,这都专门出来寻摸糕点,想哄人开心了,铭哥还是这么嘴硬。 落后一步的范艺看前面两人交谈几句,又分开了,实在好奇他们在谈论什么话题,但是又不敢过太上前,就怕听到什么密辛自己要被灭口。 钟铭往前冲了几步,又停下了:“范艺,干嘛呢,还不快来指路啊,还有多远?” 范艺:“世子爷,前面就是了,您看那里,排了一条长龙的铺子就是赵记甜品铺!”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赵记是赵之晖家的,他家里不算非常富裕,还要留钱来讨好打点世子身边的人,孝敬王贺,实在没有闲钱来买糕点,所以一直没有来过。 这铺子是他偶然听说的,后来他又告诉了王贺,所以钟铭才会让他来带路。 等进了铺子,看到辛月时,范艺脸色大变! 他是王贺手底下的人,自然同仇敌忾的讨厌赵之晖。 妈的,收账的怎么会是赵之晖的夫人啊!赵记,赵记?! 要糟,他竟然主动把世子爷引来了赵之晖家的铺子里!这要是被王贺知道了,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范艺心中的懊悔无人可知,钟铭已经饶有兴趣的逛起铺子。 至于排队,身为安王世子,从来都是别人给他让路的,他自然习以为常的把那些排队的人略过了。 队伍里还有人不甘心的想提醒钟铭,被他朋友拉住了。 低声告诫:“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安王世子,我们惹不起的!” 一听这话,铺子里再没人出头,主动避开了钟铭。 账台里算账的辛月发觉了异样,抬头看见钟铭,有些意外他竟然没参加秋闱,给陈烛使了眼色。 陈烛点头,上前给钟铭介绍起铺子里的糕点。 钟铭听了一阵儿,对其他糕点兴致缺缺,指着芙蓉唐果子问:“这个芙蓉糕还有多少?” 陈烛:“芙蓉糕还有十五枚。” 钟铭:“行,都给我包上吧,还有这个,这个,都包起来,有其他味道的吗?” 陈烛记住了钟铭点的几种果子,面色欣喜,钟铭点的几样可都是铺子里最贵的。 “有的,我们新出了龙井口味和茉莉青梅口味的,您看看。” 他主动把这两种唐果子夹到木质托盘里,给钟铭展示。 钟铭毫不客气,直接拿起一个就品尝起来。 “嗯,味道不错,甜而不腻,又有茶味的清香,倒是适合佐茶食用。” 说着他还把另一个递给了钟长春。 钟长春:“是不错,这两种也都包起来吧。” 陈烛高兴的应下。 店铺里其他顾客敢怒不敢言,看钟铭这个架势,队也不排了,直接走人。 赵记的唐果子是有限量的,每日卖完就没有了,只能等明日,钟铭这一点,已经把大部分唐果子都买完了。 辛月见状,叫来铺子里另外一名小二,也就是陈烛的同乡冯青。 让他单独拿了一些便宜点的糕点追了出去,就当是赔罪了。 收到糕点的客人很高兴,虽然送的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毕竟是白送啊,心底那点儿牵连赵记的郁气散了大半,暗暗对赵记好感更大。 决定要帮忙好好宣传一下,后来更是使得赵记在府城的名声更大了,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这边钟铭已经选好了糕点,来了账台付账。 辛月拨着算盘,没一会儿就算清了:“诚惠十二两三百文钱。” 钟铭听见她的声音,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眼眸中闪过一些什么。 掏出银子付了账。 辛月:“这是找您的银子,请收好。” 收下银子后,钟铭却没离开:“你是赵之晖的夫人,叫辛月?” “是的。” 辛月不意外他认识自己,毕竟此前的蹴鞠赛大家就有过一面之缘了。 只是他这突然问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二郎还在贡院考秋闱,应该不会得罪了他才是。 钟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你是哪儿人啊?” 辛月:“小妇人是平昌县人士。” “你从小就是在平昌县长大的吗,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辛月听着这话,更加奇怪了。 “是的,世子爷有话直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钟铭又奇怪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至于定好的糕点,有陈烛和范艺帮忙提着送去府上。 到了僻静地方,钟长春上前两步和钟铭并排。 “你是怀疑……” 钟铭颔首:“但查到的消息说人已经去世了,我也不敢确定,平昌县……这个地点我记得此前是探查过的。” 钟长春:“我再找人先暗中查查吧。” “好,春春记得找个口风紧的,他就快要来广宁府了……” 第74章 考完 赵之晖奋笔疾书,将最后的策问誊抄在答卷上。 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将整体都检查了一遍,刚检查完,铜锣响起,考试结束! 号房门口的官兵立时上前,众考生停笔,不论有没有写完都不可再动案板上的东西,包括考卷也不能再拿起。 如果有东西离开了案板,严重者直接视为作弊。 秋闱一共考九天,精神一直紧绷着,终于马上就要收卷了,赵之晖长舒一口气。 等全部考卷收取完毕,号房门前的官兵撤走,威严的主考官和副考官在官兵的陪同下去了贡院后面。 他们要在官兵的看守下阅卷,一共十二天时间。 这十二天还包括阅卷前的弥封、誊录、和对读的时间,也就是说考官大概要在贡院待近一个月的时间。 弥封,顾名思义就是要把考生籍贯、姓名等等情况,全部折叠起来,用空白纸覆盖弥封后,加盖骑缝章,阅卷人员根本不知道自己看的是谁的试卷。 誊录,朝廷会请专人誊录,俗称“誊录官”,规定誊录官不得携带墨笔,誊录所用的纸张数、墨水颜色均要一致,统一使用朱砂红笔誊录试卷,所以有‘朱卷’和原始的‘墨卷’之分。 所谓“对读”,即是校对,由对读官将墨卷、朱卷一起交给各位对读生校对,看誊录是否有误。 校对完毕无误后,对读官要在试卷上盖章。 然后才进入真正的阅卷程序,试卷先由内收掌分送各阅卷人员进行评阅。 批阅的考卷是主考官、副考官以抽签的方式分配的。 在这层层步骤之下,考官不会知道自己所阅的为何人的考卷,最大程度的杜绝了科举舞弊的现象。 并且每一个步骤经手的人员,都会在墨卷的末尾留下自己的姓名和籍贯,要是查出来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所有人都得连坐。 赵之晖出了号房,望着贡院后的方向,在那里各个阅卷的步骤已经开始了,谁人能高中桂榜,十二天后就能知晓。 这一连考了九天,赵之晖脸色有些萎靡,温景玉同样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过来了。 第75章 生意真好 翌日,赵之晖拿着自己默写出来的乡试答卷,来到了石府。 石老早就等在了书房,仔细看过答卷后,满意的抿唇笑了:“全优,之晖,你进步很大。” 赵之晖:“这都多亏了老师。” 石老:“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可得前三名,但你也不可因此懈怠,明年可就是会试了,这段时间是最关键的时候,可不能掉了链子。” 这份答卷在石老这里已经可评的解元了,但毕竟现在还未公布名次,他怕赵之晖太过骄傲自满。 “老师放心!” 石老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嗯,对你我还是放心的,一连考了这么多天,今天就破例准许你休息休息,放松一下,明日继续过来上课。” 赵之晖从石府出来,见时辰还早,便转了脚步往赵记铺子的方向走去。 “掌柜的,我的礼盒记得包好看一点,我要拿去送给友人的!” 辛月手脚麻利的给手里的礼盒打了一个花结。 “您看这样行吗?” 那书生接过礼盒:“不错不错,果真好看啊,多谢掌柜的了。” 辛月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手里还在打包下一份:“您慢走啊,下次再来!” 赵之晖进去的时候见铺子里人头攒动,大部分都是身着长衫的书生。 屋外还排了五六个人的队伍。 赵之晖没想到这会儿铺子里生意这么好,他都快挤不进去了,正好有人出来,瞅准有缝隙抬脚就想往里走。 “哎哎哎,兄台,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大家都在排队呢?” 他被人拉住了,准备开口解释,正好陈烛送了一个客人出来。 看见赵之晖,陈烛一脸惊喜:“赵秀才,您怎么来了,这位客官,这是我们的掌柜,来帮忙的。” “哦?抱歉兄台,我误会你了。” 赵之晖:“不碍事,正好到你了,我来给兄台介绍吧。” 看他领着人进去,陈烛更高兴了,这半上午客人就没停过,来的还大多都是要订礼盒送人的。 礼盒比普通的糕点多一份包装,肯定要贵一些,但是人太多了,他和冯青嘴都说起皮了,根本来不及喝水,后厨余婶一直在做新的糕点,辛掌柜已经让人去叫花影了。 这下赵秀才来了,正好能帮帮忙! 等铺子里的客人都散的差不多,已经到了未时。 陈烛和冯青累的瘫倒在柜台上,连后面来的花影也累得不行。 余婶从后厨出来,腰佝偻着,手一直在颤抖。 “哎哟,我这个老腰啊。” 花影过去帮余婶按摩,他在家时常帮自家奶奶按摩,手艺很不错。 赵之晖给辛月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喝了一杯。 辛月看着大家劳累的模样,开口和赵之晖商量:“二郎,这几天好些其他县城的学子来府城,铺子里的人手恐怕不太够,得再招一个伙计。” 招呼客人的小二就不说了,可以让花影和栓子来帮忙,但是灶房里的活计太容易偷学的,现在去哪里找信得过的伙计呀! 赵之晖颔首,他倒是可以去灶房帮忙,但他明日就要恢复上课了。 他沉吟片刻,有了主意:“我去问问戴叔,找人帮几天忙,只要信得过不用有多好的手艺,应该没问题。” 辛月眉头渐松,对呀,他怎么忘了,赵家现在在府城可不是毫无根基的了! 有了办法,铺子里的人都放松了,看大家伙一直忙着没有吃中饭,赵之晖做主,叫花影先去酒楼定两桌席面。 下午直接关门休息,明日再忙活。 辛月也说,这几天的工钱会给大家翻倍。 铺子里的伙计都很开心,原先劳累的身体就像打了鸡血,只觉得自己还能爬起来继续干! 大家伙急着去吃大户,等从城外回来的钟铭专门绕路想再去赵记逛逛的时候,就发现铺子已经关门大吉了。 钟铭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紧闭的大门:“春春,赵记才开几天啊,这就倒闭了?” 钟长春下车,往门缝里看了看:“可能有什么事,刚走不久,东西都是临时收好的,清洗的水迹还没干。” 他上车后,安王府的马车继续前行。 “我还以为他们得了什么消息,提前就跑路了……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钟长春:“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有六成可能辛月不是亲生的,从那对……” 他思考了下措辞,继续说:“从那对禽兽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貌似知道部分真相。” 钟铭面色不再带着轻松笑意,变得有些凝重。 “你的意思是,这背后还有人!” “对。” “继续查,记住,当前一定不能被他知道!” 钟铭语气阴沉沉的,如果真的背后有人,不是他这边,就一定是那边人的手笔。 钟长春却对隐瞒这件事,不抱什么期望:“铭哥你忘了吗,赵之晖参加了乡试,今年的鹿鸣宴他肯定会出席的。” “最关键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非常欣赏赵之晖,有可能在石府,两人已经碰过面了。” 赵之晖拜了石老为师,这件事在府城的世家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这次乡试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赵之晖笑话呢,背地里那些恶毒的诅咒钟长春都能猜的出来。 两人只要有交集,就会有很大可能见到辛月。 钟铭:“先加快速度吧,不,直接把那女人带来,我亲自审问。” “好。” 赵之晖和辛月带着伙计们美滋滋的吃了一顿大餐,还把院子里的温景玉一起叫来了,对这些暗地里的事毫不知情。 分了两张桌子,赵之晖三人和下人分开坐的,方便几人谈话。 温景玉得知赵记要再招伙计的事,在饭桌上毛遂自荐。 “我在家里也是自己做饭食的,和面这些我都熟悉,工钱就不必了,就当我答谢白吃白住的恩情。” 毕竟是自己夫君的同窗好友,辛月不太好拒绝,但是:“可以是可以,但…毕竟你有秀才功名,又考了乡试,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在做灶房中的活计,对你的名声可能会有影响。” 读书人讲究君子远庖厨,就连很多家中贫寒的书生,好些都不愿意下厨做饭呢,觉得有失君子风度! 对此温景玉丝毫不介意,他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也不能顿顿都去别人家蹭饭啊,所以十岁就学会做饭了。 “夫人多虑了,我是不大喜欢参加那些文会的,本来还准备再去书肆接些抄书的活,正好有时间去帮忙。” 赵之晖信得过温景玉,他愿意来帮忙,自然乐意之至:“没事儿,景玉兄一直在灶房,不会接触外人,不过工钱是不能少的,你可以交了伙食费的,算什么白吃白住啊。” 最后商定,工钱一定要给,和其他伙计一样就行。 第76章 帮工 温景玉来了赵记铺子做帮工,工钱和其他人一样,铺子里松快不少。 因为他不会做唐果子,所以只做些和面、蒸糕点和揉面团等等简单的活计。 钟娉婷被他哥哥关在家里院子了,这他是才知道的,昨天才让丫鬟递了信给他。 温景玉能理解钟铭,所以极力在其中幹璇,不希望自己加深两兄妹的误会。 听说世子很喜欢赵记的糕点,如果有缘在铺子里碰到他,正好可以解释一下。 他自己想的很好,却根本没有考虑到钟铭要是看见他一身厨子的打扮,对钟铭会有什么样的冲击! 与此同时,距广宁府千里之外的狄平府,百姓们正在新任知府的带领下,送别赈灾的队伍。 “呜呜呜……多谢,多谢忠勇公的大恩大德!” “谢忠勇公救我老父亲一命!” “忠勇公一路平安……呜呜……长命百岁!” “小宝儿,快跪下,恩人就要走了,快跪下谢恩……” 百姓们一直跟在队伍最后,要不是因为狄平府重建好不久,地里的庄稼瓜果都还没有长好,这次铁定得送些东西的。 夏振同骑在马上,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角,和这些百姓们相处了半年多的时间了,一点没有感触是不可能的。 唉,人老了啊,愈发重感情,年轻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 夏振同:“快回去吧,父老乡亲们别送了。” 等大部队又走远了一点,才没看到百姓的身影。 骑马走在旁边的文官暗中撇撇嘴:“忠勇公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百姓出城十里相送,庆朝只有您有这么大的声望了!” 夏振同朗笑一声:“哈哈哈,曾老儿,我知道你这是不服气,谁让老子比你名声大呢!” 曾才尤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什么都知道。” 夏振同:“我说左侍郎大人,百姓们不知道,难道皇上还不知道呢,这次你这么大的功绩,回京城就得上一阶了吧。” 这话他还真没说错,工部尚书吴大人年纪大了,可能今年就要致仕,等致仕后尚书的位置就是曾才尤的。 两人这半年多的时候,经常艰苦奋战在第一线,曾长尤也消解了觉得武官都是鲁莽没脑子的偏见,关系渐好。 他直言不讳的告诫忠勇公:“这话别拿出去说,八字都还没一撇,要是被言官知道了,又得上奏折弹劾你。” 夏振同不在乎,言官弹劾他的还少吗,只要皇上还没厌弃夏家,自己恪尽职守就行。 “等到了广宁府,你们先行回京城去吧。” 曾才尤:“听说梁知府邀请你参加乡试的鹿鸣宴,你还真的要去?” 夏振同颔首:“赵小子今年参加了乡试,我得去看看他考得怎么样。” 赵之晖这个名字曾才尤也听到过,他去年才考了院试,竟然这么自信今年就报考乡试,那他也得去看看了。 “我也去吧,正好在广宁府修整修整。” “你去干什么?梁知府又没请你。” “我得去看看,这赵之晖有没有你们说的大才!”如果确有其事,那么把人收在门下也无不可。 作为朝廷从三品官员,收一个小小解元为徒,已经给了很大的面子了。 曾才尤现在还不知道赵之晖已经拜师,还是拜的石老为师,也还好自己没有把这打算说不出来,不然要丢大脸了。 — 九月初六,乡试还有两天放榜。 过了前几天的热度,来铺子里的书生已经少了三分之一,现在剩下的就是交了定金的订单。 铺子里的人完全忙得过来,温景玉便主动和辛月辞了工。 辛月同意了,把工钱结算给他。 温景玉看着手中的二两银子诧异抬头:“掌柜的,工钱是不是算错了。” 既然来了铺子做活,他自然跟着其他伙计一起称呼辛月。 辛月抱着账本:“没错,多谢温公子来救急,早先就说好了给两倍工钱,银两没有算错。” 温景玉握着银子的手紧了紧:“多谢掌柜。” 看着这会儿铺子里已经没多少人了,温景玉从荷包里拿出银钱,递给辛月。 “掌柜的,我想借用一下灶房,望你同意。” 辛月略一思索就知道他借用灶房做什么,欣然同意:“银钱就算了,你是二郎的同窗,不用这么见外,反正灶房现在正好有空闲。” 温景玉刚把自己独立制作的糕点架上蒸锅,辛月看没有客人,进去帮他烧火,刚点着就听到门外传来钟铭的声音。 钟铭带着钟长春进了铺子,见周围摆放糕点的架子上都空了,有些可惜,可惜今天吃不到糕点了。 小二们都在一旁休息,花影看见人进来,本想过去,但陈烛怕他不知道身份,得罪了人,按下花影,他自己上前。 “世子爷,今日实在不巧,糕点刚好卖完了,您看您要什么糕点,我们这边明日一早做好给您送到府上去。” 钟铭摆摆手:“今天不要糕点,你们掌柜的呢,我来找她。” 辛月一听找自己的,从灶房出来了。 后面跟着温景玉,正好这几日没等到人,最后一天竟让他等到了。 钟铭看到辛月,神情略激动想说什么,还没开口竟然看到了后面跟着的穷书生! 钟铭:“……你怎么会在这儿!?” 看着温景玉身上还沾着面粉的围裙,眼睛瞪大,他更激动了:“你他妈居然还是个厨子?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厨子和书生对比,当然是书生更好,他根本不能忍受自己妹妹嫁给一个穷厨子! 温景玉上前先行了个礼:“世子安好,我今日是有个误会想和你说清楚,我们……”能不能约个地方详谈。 话音未落,钟铭上前直接捂住他的嘴,拖着人就往门外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下次再来寻你!” 钟长春只来得及给留下辛月嘱咐一句,跟着钟铭就出了门。 辛月有些懵,不知道这两人想做什么。 第77章 钟娉婷 “你是说世子今日专门去了铺子里寻你?” 辛月点头,眉目间带着些愁绪:“对,快要关门的时候来的,但是偶然碰到了温公子,便把人带走了。” 温景玉的安全倒是不用担心,赵之晖和辛月两人都大概知道一些内情。 但是钟铭对自己的态度太过异样,让辛月心底涌上不安,这才来找赵之晖商议。 赵之晖不解,安王世子和辛月完全扯不上关系,怎么会单独来找辛月呢。 如果硬要拉扯,他是石老的弟子,和皇上有同门之谊,安王是皇上的弟弟,自己才和安王世子有一丝的联系,就算要找也应该找自己才对! 辛月看赵之晖蹙额思索的样子,故作轻松道:“二郎,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如果真的是要紧的事,世子应该会再来寻我的。” 这个道理赵之晖知道,但是事关辛月,他实在不想被动。 安王世子历来的名声就是玩世不恭、喜怒无常。 对他只有几面之缘的赵之晖来说,这就是一个陌生人,根本不了解他的秉性。 一个陌生人,突然抱有目的的接触自己的老婆,是个人都得警惕了。 但现在实在没有思绪,只能静观其变了。 安王府。 宝珠一路带风,直接跑过了门口守着了一队侍卫,侍卫也当没看见她,像个木桩子似的守在门口。 钟娉婷这几天在和她哥闹绝食,把每日送进来的饭菜都给扔了,只能让丫鬟宝珠去小厨房偷些糕点回来。 “郡主,郡主不好了!” 她等半晌,饿的都困了,还没回来,这会儿宝珠一叫喊,直接被人给惊醒了。 钟娉婷:“叫这么大声……死宝珠,你家郡主还没死呢!” 宝珠跑进屋子,喘着粗气道:“郡主,我……我在……在府中看见温公子了!” 钟娉婷睡意全无,一骨碌的坐起身:“你说什么,景玉?他怎么会来这儿!” 事情紧急,宝珠一路急跑过来的,中途根本不敢停,又喘了几口气,这才平复呼吸:“……呼,我看见长春公子带着人进了一个偏僻院子。” 一听这个消息,钟娉婷也顾不上饥饿了,翻身下床,宝珠连忙伺候她穿鞋。 “肯定是哥哥,长春哥最听哥哥的话,他怎么这么可恶啊,我都听话了,这几天没有偷跑,凭什么还去为难景玉!我一定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一想到温景玉要受折磨,钟娉婷一刻也安心不了。 宝珠拉住她的手,愁苦的说:“小姐,可是咱们的亲卫打不过世子的侍卫啊,院门都出不去。” 出发来广宁府前,怕她受了欺负,安王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单独派了四个亲卫,这几个亲卫直接听命于她。 但偏偏和她做对的钟铭,他身边的侍卫也是专门培养的亲卫级别的,功夫与这几人相比不差多少,人数还比钟娉婷多,她只能被关了起来。 她又不能写信去京城告状,就怕他爹知道这件事后更加生气。 钟娉婷眼睛转了转,狡黠一笑,让宝珠附耳过来。 温景玉此时的处境却比钟娉婷所想的好很多,钟铭把人带走后并没有难为他。 本意也是想把人带去一个隐秘的地方再详谈。 等他再三询问,确认温景玉和自己妹妹并没有捅破窗户纸,这才放下大半心来。 温景玉:“还请世子放心,我确实心悦于她,但正因为如此,才不能污了她的名声,我们两人相处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并未越过雷池半步。” 钟铭审视的看着温景玉,大家小姐受人蒙骗爱上寒门学子的事情,虽然很少见,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他不觉得自己斩断两人来往有什么错。 他调查过温景玉,知道这人确实有些才情,但就算这样他也不会同意。 “你知道娉婷的身份,她今年才十六岁,还未知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此前种种我可以不再计较。” 温景玉眉头紧皱,抬头直视钟铭,还不等他开口。 钟铭继续说:“你也不要怪我狠心,娉婷是家中掌上明珠,不可能配一个小小秀才,明年就是会试,我不强求你考中状元,考中一甲是最低的要求!如果不然……京城里心悦娉婷的公子哥也是不少的。” 庆朝能人异士何其多,能考中一甲前列的才算是佼佼者,这样才能勉强配得上自家妹妹。 钟铭看温景玉蹙眉思索,不开口答应,起了火气:“怎么!这点要求都做不到!” 温景玉:“不,很合理,我同意这个要求!” 临走前钟铭告诫温景玉:“今日已晚,就在这院中睡下,记住!考中一甲前,不许你再见娉婷一面!” 说完便拂袖离开。 院外,钟长春靠着院墙在等他。 钟长春:“谈得怎么样?” 钟铭冷哼:“哼!反正考中一甲前,给我把娉婷看好了,这两人绝不能再见面。” “根据调查来看这温景玉人还不错,也算是一个良人,娉婷又实在喜欢的紧,要是他没考中一甲,真把这事儿整黄了?” 以安王在朝中的势力来说,就是只考中同进士,温景玉作为安王女婿,也是一样可以留在京城做官的。 而且温景玉无父无母,毫无根基,是一个缺点,也是一个优点,这表示娉婷嫁过去后不用担心受婆母磋磨,直接就能当家做主了,以郡主的身份下嫁,整个温家都可以牢牢掌控住。 要是在京城的世家大户,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个道理钟铭明白,但是真心能有多少时效性,今日爱得死去活来,明日抛妻弃子的大有人在。 两人一路闲聊,突然跑过来一个侍卫,面色惶恐。 “世子,郡主她生了急病,呕吐不止!” 钟铭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去请大夫了吗!” “已经去了,您快去看看吧,郡主吵着要见您!” 两人带着侍卫赶到的时候,钟娉婷的房门紧闭,院中有几滩秽物,几名侍卫和老大夫被宝珠堵在门口不得进。 钟铭大声呵斥:“你怎么回事!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让大夫进去!” 钟长春则看着地上的几滩秽物,皱皱眉。 宝珠下意识一抖,还是僵着不动:“郡,郡主说只让世子进去,谁也不让进。” 钟铭直接把宝珠拉开:“这不是胡闹吗!快给我让开。” 刚把门打开,当头一个绳索把钟铭给套住拉了进去! 钟长春愣住了,他要是没看错的话,那是用被套撕开绑成的绳子? 他嘴角略微抽搐,想明白是什么怎么回事了,意味深长的看了宝珠一眼。 宝珠心虚的低头,不敢对视。 钟长春直接招呼院中其他人离开了,又叫来小厮打扫。 哈哈哈,小妹真有意思,还把糕点弄成泥状假装秽物,要不是他察觉出味道不对,肉眼还真看不出来! 第78章 身世 1 钟铭被拉进来时就反应过来了,脸色直接变黑。 “钟娉婷,还不给我放开!”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还敢装病骗他! 钟娉婷给他绕了好几圈,确认绑结实了,这才从他背后出来。 “钟铭,你凶什么凶,你现在可在我的手上,再凶小心我收拾你!” 看着她拿了根发簪,趾高气昂的模样,钟铭一阵好笑,他的傻妹子哟,以为拿丝绸被套就能捆住住他了?当他的功夫是白学的,他就看看她要耍什么花样。 “说吧,你装病有什么目的。” “我有什么目的,我还要问你呢,你把景玉带过来,你是什么目的!” 钟铭直接气的磨牙,怪不得呢,刚安分几天就又闹起来了,原来还是为了那个野男人。 “我请人来做客啊,能有什么目的!” 钟娉婷怀疑的看着他,钟铭心中不是滋味,自己养了这十几年的亲妹妹,还没完全长大呢,心都偏到别人那儿去了! 他赌气的说:“行吧,我实话实说,我就是要把人骗进府里来折磨,现在温景玉已经被我折磨致死了!你满意了吧!” 他这么说,钟娉婷反而不相信了,讨好的一笑:“嘿嘿,哥哥,我知道你是骗人的。” “知道还不把我放开。” “不放,除非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放景玉走,他现在要忙着科举,不能被关在府里。” 钟铭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刚考了乡试,有什么忙的……明天,行了吧。” “行行行,你说话算话哦!” 钟娉婷说着就要解绳子,想到什么,又顿住了。 “不行,你得先让我见景玉一面,不然我不放!” “景玉景玉!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呢,叫这么亲昵做什么!” 钟铭双臂用力,直接把被套崩开了,趁人没反应过来,抓住钟娉婷狠狠揉她的脑袋,把她梳好的发髻全部揉乱了。 “啊啊啊……我的头发,可恶的钟铭,我要告诉爹爹,让他打你板子!” 钟铭揉了好一会儿才放手,避开钟娉婷要打人的手,把和温景玉交谈的大概内容说了出来。 这下钟娉婷也顾不上头发了,一脸羞涩的说:“他真的这么说啊!” “哼!考中一甲是基本条件,要是这都达不成,别说是我,爹和娘也不会准许你出嫁的!” 钟铭戳着自家妹妹的脑袋:“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安静的待在府里,别忘了,刚来广宁府时,你差点儿就被人绑走了!” 钟娉婷不满的噘着嘴,揉着被戳痛的额头,她当然记得,还是景玉阴差阳错救了她呢! “听到没有!” “知道啦~” 钟铭看她不服气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听进去:“你要是安分一点,我就把芸芸给你带回来。” 钟娉婷愣住,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哥哥:“我没听错吧,你找到芸芸了!?” 他得意一笑:“还没有……不过希望很大,只剩最后的确认了。”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确认啊,要是确定了,娘肯定很高兴,什么时候能把人带回来?” 还不是因为温景玉,不然今天就确认好了。 他当时接到消息,太过激动,冲动之下直接去了铺子,现下想来铺子里人多嘴杂,确实有些不妥,干脆明日把人请来茶楼雅间详谈吧。 翌日,赵之晖起床后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甚至连带着心底也有些发慌。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是这次乡试名次不理想,可是答卷已经给老师看过,不应该啊! 他捂着自己的右眼,暂时停止跳动了,但心底的不安却渐深。 石老从门外溜达回来,正好看见赵之晖捂着右眼出神。 “怎么了,眼睛出毛病了?” 眼睛可是非常重要的,时下好些读书人喜欢熬夜读书,灯光昏暗,随着年龄增长眼睛愈发模糊,好些个朝中大臣都因此致仕。 赵之晖还这么年轻,眼睛可不能出毛病。 听见问话,赵之晖放下手:“没事儿,只是心底有些不安,老师,那安王世子的秉性,您有过了解吗?” 石老知道不是眼睛的问题,放下大半心,重新睡倒在躺椅上:“安王世子为师不太了解,安王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从小就爱跟在太子和皇上两人身后转悠,秉性还算纯良,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他教出来的儿子理当不会差太多,别看安王世子在府城名声不好,但这个只为权宜,作为宗室,他太过能干才是最危险的。” “怎么,你得罪安王世子了?”以自家徒弟的行事来看,就算得罪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的面子安王世子还是会给的。 赵之晖:“不是……老师,我今日下午想请假半天。” 石老意外的挑眉,赵之晖上了这么久的课,这还是第一次请假。 “准了,把这篇诗文写完你就可以走了。” “多谢老师。” 赵之晖赶到赵记时,正好看见辛月在一左一右,两个王府侍卫的看押下,上了马车。 来不及多想,趁着马车还未动,直接挡在马车前面。 “等等,你们要带我夫人去哪儿?” 听见赵之晖的声音,不顾侍卫的阻拦,辛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二郎,你怎么来了。” 两个侍卫跟着下了马车,想奉命把辛月带回。 赵之晖挡在辛月面前:“我是辛月夫君,你们想带她去哪儿!” 周围百姓见这边的动静,渐渐围拢,就连铺子里方才辛月交代好的伙计们,也出了铺子。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不想把事情闹大:“抱歉赵秀才,我家世子想请辛夫人前去茶楼喝茶,绝没有其他意思……你要是实在担心,不如同行?” 世子爷没说不能带其他人,只要把辛月带到就行吧。 赵之晖正有此意,拉着辛月一起上了马车。 片刻到了茶楼,把人送到后,侍卫守在门口。 钟铭和钟长春见两人一起进来的,眼中闪过诧异。 本来选赵之晖不在家的时候,直接去赵记铺子寻辛月,就是不想这么早暴露,没想到赵之晖还是跟来了。 进了雅间,赵之晖没有行礼,把辛月护在身后,对两人想私带辛月的行为,他很生气! 辛月自然有样学样,同样闭口不言。 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 最后还是钟铭没沉住气,先开了口。 “赵之晖,我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找辛月过来,只是想了解一下她身世。” 赵之晖:“世子言重了,我是不会误会月月的,至于身世,我们两人本是同村之人,有什么问题问我就行,她的事情我都知道。” 钟铭直接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你知道个屁啊,辛月有可能是我妹妹!” 第79章 身世 2 赵之晖讶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辛月是安王世子的妹妹?? 在他身后的辛月也是一惊,怎么可能!她明明有父有母,从有记忆以来,一直生活在桂花村。 辛月悚然想到此前的猜测,难道自己真的是捡来的? 她不安的伸手拉住赵之晖的衣袍,被赵之晖反手握住,才惊觉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 赵之晖回过神,表情严肃,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悦,不再顾及尊卑:“世人皆知,安王殿下因爱慕王妃,只育有一子一女,府中姬妾从未有所出,安王郡主此时就在世子府内,望世子不要信口雌黄!” 钟铭冲动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明明想好了先瞒着赵之晖的,自己怎么就这么快说出来了呢! 赵之晖见钟铭面上懊悔,却又闭口不言,准备告辞离开:“世子,赵某家中还有事,茶水便不喝了,多谢世子款待,告辞。” 钟铭还在思考,要不要把真相告诉赵之晖,没想到赵之晖会直接请辞。 钟长春连忙提醒他:“铭哥……直接说吧。” 被钟长春挡住的赵之晖和辛月不得不停下脚步。 钟铭自己思想挣扎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看辛月对赵之晖十分信任的样子,要是不说,她估计不会跟自己走。 他看了钟长春一眼,后者会意的出了门。 钟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示意赵之晖和辛月落座。 “这件事说来话长,辛月不是我的亲妹妹,而是我的表妹,也就是我姨妈的孩子,单说我姨妈你们可能不认识,但是她嫁的夫君却是绝对认识的,忠勇公夏振同!” 没管两人有多么惊讶,钟铭继续说着。 “姨妈十六岁就嫁给了夏振同,彼时他不过是军中一个伍长,隐藏了夏家人的身份,想从基层干起,我外公当时还是一个八品的小官,自然不了解这个内情。” “两人偶然间相遇相知相爱,等最后夏振同前来提亲时全家人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两家的阶层相差太多,家里没人看好,但姨妈已经深陷在感情里,不顾家里的反对,嫁给了他。” “我的父亲和母亲也是在这场成亲宴上相识的,但是……” 第80章 解元 惠文客栈厢房内,钟铭和钟长春站在窗边,望着贡院方向。 今日正是乡试放榜之时,那里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少的人,就等着吉时到了,抢先看到自己的名次或家人的名次。 钟铭还在纠结昨日的事:“春春,你说那赵之晖是什么意思啊?” 昨日事情说清楚后,赵之晖说了几句道谢的客套话就拉着辛月离开了,害他没来得及开口让辛月与他去京城。 钟长春无奈:“铭哥,他的意思很明显,不信任我们。” 钟铭:“我知道,可是为什么呀,明明我说的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我自己都差点要落泪了!” 钟长春心想,就是因为你说的太煽情了,所以才让人不信任。 十几年未见了,一来就表现得对辛月感情那——么深,而且还专挑些旁人不知的内情说,又不说个明白,藏着掖着的,是个人都不会信任吧。 还没等钟铭想明白,终于放榜了! 红绸落下,官兵站在榜前维持秩序,周围众人你推我搡想往里挤。 “别挤,别挤……我看看有没有我儿子。” “有没有我,我有没有中?” “我中了,我中了,哈哈哈……” 一见榜上有名,这人再难自抑,大笑着跑开了,状若癫狂。 还有人感慨的说:“这于秀才都考了几十年了,终于是上榜了啊!” 花影也在人群中,趁着众人被那老秀才吸引了目光,一下窜到了前方。 “第一名,广宁府平昌县桂花村,赵之晖!” 他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啊啊啊啊!少爷中了解元! 花影捂住自己的嘴,推开重新围拢的人群跑了出去。 赵之晖和辛月没有去看榜,反正要是中了,官差一样会来报喜,就连旁边的温景玉也没有去。 辛月时不时就去院门看看花影有没有回来,比本人还紧张。 赵之晖:“月月,不用紧张,花影跑得快,一会儿就回来了。” 要是前几天,赵之晖还会礼貌性的紧张一下,现在知道自己老婆的身世,感觉已经没有什么事比它更让人吃惊了。 旁边看书的温景玉也是一样,都已经决定明年要征战一甲了,不管这次乡试结果怎么样,只要不落榜就行。 要是落榜,明年就去不了会试,但据之晖兄的说法,自己落榜的几率不大。 “中了,中了——少爷您中了!” 花影兴冲冲的跑进门,欣喜雀跃,高声大喊。 “少爷,恭喜您高中解元!您中了解元!” 辛月欣喜若狂,直接抱住赵之晖:“二郎,太好了,你中了!” 花嬷嬷和翠翠等人也欢喜的朝赵之晖道贺! 温景玉连忙放下书:“之晖兄,恭喜你啊!” 一群人里,反而是赵之晖最冷静,只在最开始高兴了片刻。 只是一个举人,还不够。 “多谢景玉兄。” 花影咧嘴一笑,向着温景玉开始道喜:“恭喜温公子,贺喜温公子,您也中了,第三名经魁。” 上次院试,赵之晖在后,温景玉在前,这一次却是反了过来。 温景玉没有气馁,更加高兴了! 正互相道喜呢,院门外已经传来了鼓声、乐声和周围邻居的欢呼声,花嬷嬷赶忙吩咐话花影打开大门,摆上早就准备好的鞭炮。 官差们快到时,花影点着了火,一阵噼里啪啦炸响后,报喜的官差正好到了门口,周边其他得到消息的邻居们都纷纷出来了。 “官爷辛苦,快请进!”花嬷嬷招呼官差进来。 乡试报喜的官差非常客气,一点没有此前院试报喜官差的倨傲。 “多谢……恭喜赵公子得中解元,这般年轻,果然不愧是我们广宁府的青年才俊啊!” 赵之晖拿过红绸包好的喜报,行礼道谢:“多谢官爷。” 那官差见赵之晖这么客气,脸上的笑更加衷心了三分,没有接他的礼,向着赵之晖欠身更低了些。 赵之晖接过辛月递来的荷包,满满当当都是银子,递给官差。 官差喜笑颜开的接了,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没想到正好看到了温景玉,把他的喜报也给他了,又接到一个稍小一点的荷包。 不过因为两位举人老爷一看关系就好,官差一点儿没有不高兴。 等官差走后,围观的邻居们和其他百姓、小孩子,纷纷上前来道贺。 “还得是赵公子,这么年轻就中了举人,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赵公子真厉害,一下就中了解元,听我哥哥说,这可是整个府城的第一名!” “温公子也中了,还和赵公子交好,果然优秀的人就得和优秀的人在一起,近朱者赤。” 辛月抱来糕点糖果,和下人们一起分发给来道喜的百姓。 她今天心情好,就算其中有人借着道喜的由头,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她也没有在意。 等把道喜的人打发走,已经过了好一阵儿了。 赵之晖记得李兆坤也参加了乡试,不过和他不在一个考棚,在贡院的另一个考棚,先时忘了花影问他的名次。 “李公子啊,我好像没看到,只看到了温公子和少爷的名字。” 这时辛月过来问话,岔开了赵之晖的思绪。 “二郎,这次要回村庆贺吗?上次大哥他们来信,问过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中了解元确实应该回村办席,估计又要开祠堂了。 “过几天就回去,等明日鹿鸣宴后,就先收拾收拾东西吧,我去老师家里一趟。” “好,你早点回来,记得把老师带来,清早让翠翠买了两只乌骨鸡,正好炖了招待老师。” “行,景玉兄也留下吧,今晚一起吃饭,正好见见我老师。” 温景玉之前消失了一夜,后来说自己已经找到了住的地方,昨天就把东西搬过去了,今日是过来一起等放榜的。 本来还想拒绝,又听可以见到赵之晖那神秘的老师,温景玉可耻的动摇了。 “多谢之晖兄,那就叨扰了。” 等赵之晖到了石府,石老已经接到消息。 见面就先夸了赵之晖一句:“不错!” 戴远在一旁笑嘻嘻的,老爷这个徒弟没堕了老爷的威名。 “恭贺赵公子,一朝得中,一定会犹如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多谢戴叔吉言。” 石老后又勉励了赵之晖几句,便让他先回去,知道这会家里人肯定会给他准备庆贺的事宜。 赵之晖顺势邀请石老同往,不意外的被拒绝了。 “听说我要来请老师,月月已经把专门买的乌鸡炖上了,老师就赏脸去尝一口吧!” 石老砸吧砸吧嘴,还确实有些想辛月的手艺了,便同意了。 第81章 鹿鸣宴 放榜第二天就是鹿鸣宴,作为这次乡试的解元,赵之晖不能去的太晚,否则要被人说成恃才傲物。 他身着青色儒衫,迈着轻盈的步伐踏入院中。 赵之晖本就生得好,面庞如玉,俊逸中透露出一股独特的书生气,日常大都穿着朴素的衣物,这一打扮竟是将九分的颜色,又增添了三分! 微风吹过,轻轻拂动他的一缕长发,走在曲水流觞的庭院中,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这是他进来时,院中大部分人的想法。 梁知府和主考官吏部侍郎大人还未到,此间最受关注的便是赵之晖,他刚进院子,已经凑过来了好几个书生。 举人除了有功名,其实和普通百姓差不多,一样会有对上位之人谄媚讨好之辈,等赵之晖终于应付完围拢过来的书生后,又听后方传来一声问好。 “见过赵兄,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 他转过身,发现说话这人年纪和他差不多,虽是在行礼,但脸上坦荡,也无讨好之意,让被恭维的有些烦躁的赵之晖生出好感。 “在下顾简,曾在一雅集上远远见过赵兄的英姿。” 赵之晖挂上温和的笑,也客气的对他行礼:“顾兄客气,我曾拜读过顾兄去年冬日所写的咏雪诗文,十分精妙。” 乡试第二名亚元,便是名叫顾简。 科举不是闭门造车,石老除了让赵之晖温习关于科举和有相关典故的书籍外,也会派戴远收罗时下各个学子所作的文章和诗文,给他诸多文会的请帖。 虽然石老自己不会出席,但因为他的声望,在府城办的文会基本都会给他递上请帖。 因为不用担心收罗不到,真的写出好的文章,没有那个读书人会藏着掖着不拿出来,有些甚至会专门投稿到书肆发表,有稿费,又有名声,一举两得。 温景玉就发表过好几篇,赵之晖同样投过几次。 少顷,温景玉也来了,没理会和他搭讪的其他举人,径直走了过来。 互通姓名后,三人寒暄几句,便隐约听见有人说,大人们过来了。 知府梁大人快步走在前方领路,后面跟着吏部侍郎周大人,众人正准备行礼,没想到周大人并没有马上进院子,而是笑着对后面的人说着些什么。 举人们翘首以盼,敏锐的察觉到后面有其他人,可能官位比周大人更高。 赵之晖心中一凝,他想他知道来的是谁。 果然,夏振同和一个陌生老者跟着周大人进到院里。 不少人已经认出了夏振同,他甚至听到身后有人暗暗惊呼出声。 夏振同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位,左边是那陌生老者,右边是周大人和梁大人。 虽然搞不清楚那笑眯眯的老者是谁,但是看周大人与人同阶而坐,也毫不在意的样子,恐怕这人官位不会小。 按照流程,赵之晖站在最前方,带领着其他举人向诸位大人行礼、敬酒。 他能感觉到夏振同和上首其他大人咄咄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见他依旧悠然自得,仿佛没感觉到丁点儿压力,这才露出些赞赏。 几位大人轮流发表了一些勉励众举人的话,才落座宣布开宴。 广宁府不是大庆朝最富庶的府城,但是背靠运河,交通便利,使得这次鹿鸣宴所用的鹿肉到得非常迅速,肉质十分鲜嫩。 赵之晖咽下一口刚烫好的鹿肉,齿颊生香,不愧是专门运来的鹿肉,好吃的让人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了! 他专心干饭,无心营业,自己一个人把一大盘子鹿肉全部烫完了,仿佛没看到前方上前给几个大人敬酒的举人们。 官府承办的宴会食材量都是实打实的,一盘子下肚,赵之晖已经吃了八成饱。 夏振同在上方,刚巧看到他端起酒杯起身,以为是要来给自己敬酒,默默挺直了腰板。 没成想赵之晖直接往下,走到温景玉座位上,两人相谈甚欢。 夏振同脸色有些黑,这小子肯定在记恨自己此前看不起他的仇,除了最开始的流程,连杯酒都不愿意来敬!小肚鸡肠! 赵之晖不知道他的想法,正和温景玉说着他投稿的事。 “那篇文章京城书局给的价钱最低?” “对,府城另一书局出了大价钱,我现在有些犹豫。” 温景玉在府学时有空闲就会写些文章投稿赚稿费,但毕竟学业繁忙,投的很少,大多时候还是接抄书的活,又能赚钱又能温习书本,等乡试后,他投稿次数才变多了。 此前的文章都是在府城书局发的,抄书也是这个东家,一直对他十分照顾,要是转头投给京城书局,那岂不是忘恩负义! 赵之晖思考片刻后,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投给京城书局吧。我们不会一直待在府城,迟早要去京城的,你现在如果放弃这个机会,日后想要打开局面,赚取名声,可能会更加困难。” 温景玉心领神会,他其实已经在心底做出了选择,只是对府城书局的东家心存歉意。 赵之晖给他倒了一杯酒,劝解道:“那位东家也是明白的,你要是过意不去,我记得你字画极为传神,可以画一幅送去,若是日后考出什么名堂,这可比文章值钱多了。” 温景玉要是真的名列一甲,那他此前画的字画定会有人争相购买。 “多谢景玉兄妙计。” 顾简给大人们敬过酒,不想在那边被人推搡,也来了温景玉这里。 “你们俩聊什么呢,怎么不过去给大人们敬酒?” 赵之晖:“没什么,你怎么会过来,大人们走了?” “没有,那边太吵闹了,还是你们这里清静啊。” 顾简斜睨了赵之晖一眼,他不去讨好是因为家里给了他自信,不需要这样做,温景玉是单纯的耿直,不喜讨好,不知道赵之晖是什么原因不去呢? 赵之晖遥遥望着主位的方向,他自然是要故意躲着夏振同。 毕竟,连自称表哥的钟铭都提到辛月与夏振同的原配十分相似,那么夏振同肯定也能轻易辨认出她。 在不了解辛月流落在外的背后原因,也不知道夏振同对待这个女儿的态度时,赵之晖明智地决定尽量避开与夏振同的相遇。 第82章 意外相遇 尽管赵之晖尽力避开了敬酒的环节,但是最后还是被人抓住了,喝了好大一壶,回家时已经有些头晕,以至于没看见那双藏在暗处仇视他的目光。 出门前辛月就给他雇好了马车,一直在门外候着。 赵之晖和温景玉两人租住的地方在同一个方向,两人这时还算清醒,互相搀扶着上了马车,慢悠悠的往家里赶去。 等温景玉下车后,赵之晖醉酒的后劲返了上来,有些耳热眼花。 要不是车夫扶了一把,他怕是要直接摔下马去。 车夫扶着人到了门口,刚抬手,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辛月扶住赵之晖,对车夫道了谢,小心扶着赵之晖进屋。 赵之晖隐约间闻见一抹清香,知道来人是谁,潜意识里随着辛月的脚步挪动。 把人谨慎的放在床上,辛月出门片刻,端来了一直温好的解酒汤。 “二郎,来,小心烫!” 看着解酒汤全部喝完,擦了擦赵之晖唇角的水渍,辛月转头又去了灶房,端来木盆给他擦拭。 养了这么两年,辛月还是一副瘦瘦小小的模样,幸亏府城的大夫说现下她内里的亏损已经基本补好,日后好好将养着便不会再影响生育。 大夫的话语仿佛还萦绕在耳边,看着床上的赵之晖,辛月难得有些躁动。 她今年五月已经年满十八了,虽然这个生日不知道准不准确,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赵之晖曾说,不想他去科考的时候自己一人在家辛苦孕育,她理解二郎心疼她的心情。 就算听见一些邻居背后议论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她都能忍受,前几日知晓的自己真正的身世,才是让她忍不下去的主要原因。 自从知道真相后,那些从前被赵之晖消解的不安再次涌现出来。 她害怕被抛弃! 赵之晖不是爱慕虚荣之人,真正最重视的只有家里人,要是因为自己的身世给赵家其他人带来灾祸……她不敢赌,也不能赌。 她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但同时也有坚定的决心。 辛月掐住手心,只觉得造化弄人,明明现在已经拥有父亲母亲,大哥大嫂,她已经有了爱她的家人,为什么现在才让她知道真相!! 她感到极度的委屈和无奈,甚至非常愤怒,为什么辛大福和刘燕要对她隐瞒这一切,为什么她的亲生父亲会把她弄丢! 然而,若不是流落到桂花村,她不会遇见二郎,不会遇见对她这么好的家人。 当看着赵之晖安静睡着的样子,辛月的内心再次发生了变化,她现在已经拥有了这个温暖的家庭,她不会再回到过去日夜害怕被抛弃的那个孤独的世界…… 赵之晖朦胧间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睁开一条缝隙,才发现是辛月。 “嗯?月月……夜深了,歇息吧!” 轻轻握住辛月的手,往床内拉,辛月顺势躺了下来,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二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傻丫头,当然会,不要担心,一切有夫君在。” —— “老夏,你之前不是说很欣赏那个叫赵之晖的解元吗,怎么今日就走了,不给他一张拜帖?” 曾才尤自己都让小厮送去了拜帖,听说周大人也送过去一张。 送去拜帖就代表官员十分看好此人,要是那举子有心拜师,便可拿着拜帖去往京城或者趁着官员还在府城的时候前来拜会。 若是无心拜师,大多不会再有上门,最多是差人回礼,以全了礼数。 夏振同想着昨日赵之晖目中无人的模样,胡子下的嘴不屑的撇了撇。 臭小子还知道记仇,处处避着他,就像谁真的想结交他一样。 还好梁知府邀请他的时候自己没有表现出对赵之晖的欣赏,这么跌份儿的事只有曾长尤知道。 自觉丢了面子,夏振同自然要快些离开此地返回京城。 曾长尤原本还想歇息一日,这下只得跟着离开。 要赶往京城的大船自然不是小河中的乌蓬小船可比的,大船巍然屹立在河边,站在高高的甲板上,还能隐约看到府城里小贩往来的景象。 一个侍卫快步上前禀告:“启禀忠勇公,曾大人,所有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开拔。” 夏振同捋捋胡子:“事不宜迟,开拔。” “是。” 知道开拔会有些颠簸,曾长尤意兴阑珊,准备回船舱了,不经意往下一看,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老夏,你看那是赵之晖吗?” 曾长尤所在的工部,虽然要经常外出公干,但做到工部左侍郎的位置后已经算是大半个文官了,公干的事都有底下的人干,他只日日在昏黄的烛光下测算数据。 故此他的眼神不算好,不确定那是不是赵之晖。 相反夏振同的就算年纪大了,也会日日练武,从不懈怠,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就是那小子。” 曾长尤眯着眼看着那边:“看样子赵之晖是要归家祭祖,也对,中了解元这等大喜之事自然要庆贺庆贺。” 又见他旁边有一个女子打扮的妇人,曾长尤道:“没想到赵之晖这么年轻就已经娶亲了,听说已经成亲好几年了。老夏,你说要是被京城里那些大家小姐知道了,是不是要后悔没生在广宁?” 夏振同没有回答,死死盯着赵之晖身旁的妇人。 曾长尤奇怪的又唤了两声:“老夏?夏振同?” 这时两人所在的大船终于开拔,正好赵之晖雇佣的小船也准备出发,见这边有大船经过,半途停下等候。 小船在河中随着波浪晃动,辛月一个不注意,踉跄一下,赵之晖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两人进了船舱坐下。 夏振同见那女子差点摔下船,手立马握住栏杆,差点儿就要跳下河去,又见赵之晖已经扶住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曾长尤见此顿感奇怪:“老夏,你这是……” 原本还想再问,但夏振同脸色太难看了,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让曾长尤警觉的闭上了嘴。 夏振同静静握着栏杆,看着渐渐默默的小船,杀意尽显! 赵之晖,好一个赵之晖!要是让他查出来这件事是提前准备好的计划,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第83章 回乡 赵安义和赵老爹一直在村口伸长脖子观望,有路过的村民见状,好奇发问:“安义,你和赵叔在这儿看啥哩?” 汉子往村口那边看了两眼,却什么也没发现。 赵安义今天高兴,和人说话嘴边都带着笑:“我二弟要回来了,我和爹来接他。” “啥?赵解元要回来了!哎呀,你和赵叔咋不早说啊,不行不行,我得快去通知村长,这可是大事儿!” 前些日赵之晖中举人的消息传来后,村里沸腾了好一阵儿,平昌县这么些年来一直没人中举,今年一下中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在他们桂花村,怎么能让他们不兴奋。 而且听说赵之晖中的可是解元,村里大部分人其实不大明白解元什么意思,只听说是顶顶厉害的意思,就算在举人里也是最厉害的举人。 最厉害的举人,了不起啊! 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桂花村的人们可不会吝啬地不宣扬出去。几天时间过去,几乎全县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原来这次的解元竟然是桂花村的赵家人! 如今的桂花村可谓声名大噪,村里人出门,腰杆挺得笔直,就算是县城里的工头们也不敢再黑心克扣工钱了。 毕竟,如果赵之晖将来能够考上更高的功名,成为朝廷的官员,赵家那可就是直接改换门庭了。 赵家的金疙瘩要回来了,村里人怎么可能不来接! 那汉子说完直接往村长家的方向跑去,他要快点去通知村长。 赵安义和赵老爹无奈的对视一眼。 赵老爹骂道:“二郎都说了,先不要大肆宣扬,等他明天再去拜访村中长辈,你怎么就嘴快说出来了啊!” 赵安义委屈,他就是太激动了嘛。 赵老爹白了他一眼:“这下好了,一会儿村里人肯定都会围过来,到时候二郎什么时候能回家休息都不知道。” 赵永年面上是嫌弃赵安义,嘴边却不自觉露出一抹骄傲的笑。 这可都是赵之晖自己挣来的面子,他当然高兴! 果然,没一会儿乌泱泱的人群就往村口这边来了。 有一个专门做红白喜事,会唢呐和打鼓的匠人,把自己家里的家伙事儿一起搬了来。 “哪儿呢,哪儿呢,赵举人到了吗?” “还没到,马上就到了,快快快,快把鞭炮拿出来!” “哎哟,别挤着村长了,快让村长过去。” 村长赵保田年纪大了,慢了一步,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 见众人闹哄哄的,立马中气十足开始指挥:“别挤!给我到路两边站好,大鼓摆上……那谁家小孩儿,看好了!” 等都安排好了,才来到赵安义和赵永年这边。 “永年啊,赵举人他说什么到了吗?” 赵之晖中举人后,村里人再也不敢叫赵之晖或者赵二郎了,都是恭敬的称呼一句,赵举人。 “马上就到了,二叔公您先歇歇……” 话音未落,就听赵安义大叫:“爹,我看到马车了,那里!二郎回来了!” 一听马车到了,赵永年也不管村长了,一马当先的迎了上去。 有节奏的鼓声和唢呐声也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把拉车的马吓了一跳,停下不愿再走。 赵之晖和辛月只能下了车,先去招呼村里人,马车让花影和栓子后一步赶回家。 “赵举人,您回来了!” “赵举人真是了不起啊!” “我就说赵举人那一看就是富贵的相,肯定是文曲星下凡!” “辛月有福气呀,能嫁赵举人这么好的夫君!” …… 众人一阵恭贺,赵之晖和辛月客气回应,他甚至感觉到有小孩儿仗着人小,偷偷钻进人群摸了摸他的手。 摸完后自觉沾染了文曲星的才气,兴奋的跑开。 赵之晖一阵无奈,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想公布回村时间的原因,还好只是在村里。 等把众人都送走,天色已经全黑了,他狠狠松了一口气。 辛月心疼的端来一杯茶水。 “二郎,说了这么久话,先喝杯茶吧,饭菜早已备好,稍微热热就可以开饭。” 赵之晖把茶水一饮而尽,干咳的喉咙得到滋润舒服不少。 今日得早些休息,等明日得到消息的人更多,肯定会有人来拜访,接下来几天估计都不得清净了。 饭桌上,一家人都有些沉默,不是不高兴,而是脸有些笑僵了。 吃的差不多了,赵安义揉揉脸:“二郎,你这次能在家待多久?” 其他人也放下了碗筷,望着赵之晖。 他们都知道赵之晖明年就要考会试,去京城路途遥远,可能今年年底就得出发。 还要回去府城温习读书,在家的时间估计不会太长。 赵之晖放下碗筷:“可以在家待一个月,已经给老师说好了,十月我再回府城。” 刘桂芳惊喜出声:“太好了,那这次可得好好歇歇,你想吃什么,娘明天给你做。” 赵之晖一走就是一年,虽然考中举人,让她很自豪,但中间因为灾情的原因过年都没能回来,今年过年也不能待在家,刘桂芳有时想起都要流泪。 她不能不让二郎不去科考,只能从吃食方面补偿给他。 辛月看出她的想法,把赵之晖这段时间喜欢吃的东西都报了个遍,还说明日要和嫂嫂去挖野菜。 一下子把这一年未在一起相处的生疏消弭了,和于清重新变得要好! 于清:“我带你去,想吃什么野菜都有,听村里人说山上的野栗子快熟了,过段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打栗子。” 野生的不管是什么东西,总感觉比自己种的要好吃,采摘的过程更是别有一番趣味! 赵安义打破于清的幻想:“想什么呢,你自己怀了身子,还敢上山?” 于清嘟嘟嘴,这段时间被拘在家中,怕被冲撞到,铺子里也不让去了,把她闷死了。 好不容易月月回来了,还以为能陪着一起去玩呢! “大嫂怀孕了?” 赵之晖惊讶,这件事家里给他的信里没说啊。 辛月惊喜过后,有些苦涩,她调整心情恭喜道:“恭喜大哥大嫂,有几个月了?” 赵安义一脸幸福,揽住不开心的于清安抚:“快三个月……好了,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过段时间就能出门了。” 村里人认为怀孕的前三个月是不能被宣扬出去的,最多只能自家人知道,因为胎儿有胎神,如果太早说出去,惹得胎神不高兴了,胎儿就容易滑胎,不会让胎儿留下来。 发现于清怀孕时刚好赵之晖在准备考乡试,不想打扰他,便没有说这件事。 这是家里的第一胎,自己要当叔叔了,赵之晖当然高兴,当即拿出一个小金锁递给赵安义。 这本来是准备给表弟赵含棋的,为补上去年过年的压岁钱,他准备了两份,这一个正好给小侄子。 压岁钱换成别的就行。 第84章 帮忙? 辛乐在家里四处翻找,墙缝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一个铜板,他不得不接受,三天前找到的二十文钱已经是家里最后的存银了。 “妈的!” 辛乐气愤的把手上扒拉出来的杂物扔在一边,他用力过度,又一整天没吃东西,有些头晕眼花,直接摔倒在地。 一直趴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儿。 “哎,你去看赵举人了吗?” 这是?辛乐微微抬头,好像是隔壁赵大根家的老母亲。 她因为腿脚不便,没有去村口,这会儿见有相熟的婆子从那边回来,便坐在门口好奇的发问。 “当然去了,你是没看到,赵举人长得越来越俊俏了,那衣裳,那气度,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儿!” 乡下妇人没读过书,形容不出来,便夸张的给赵婆子学了学。 “就这样,这行礼的样子,村里的男人们哪个会哟!就连县城里我都没见哪个书生行礼这么好看的!” 辛乐在趴在地上听着两人对赵之晖的恭维,没什么感觉。 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辈子他是比不过赵之晖的,一早就接受了现实。 “那你见着辛月了。” 赵婆子因为就在辛家隔壁,所以对辛月的遭遇知道一些,但毕竟是两家人,不好多说什么,有时候看辛月被打的太狠了,会偷偷把她带回家上药,给些吃食。 后来辛月嫁给赵之晖后,经常以两家人是亲戚的名义,送来不少好东西。 “看着了,辛月现在完全是富家夫人的样子了,听说赵举人有空就在家教她识字,现下已经能自己写信了,府城里的铺子赵家也给了她管。” “这样也好,先苦后甜。” 赵婆子偷偷看了辛家院子一眼,见没有动静,这才继续说:“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果然不假,你看看人家辛月,再看看如今的辛家,啧啧啧……” “谁说不是呢,辛大福埋了没多久,刘燕就跑了吧,她也是狠得下心,自家儿子都不带。” 女儿就算了,辛乐是儿子,都长这么大了,是个能干活的年纪,就这刘桂芳都能抛弃。 “估计那刘燕是觉得自己还能生,哈哈哈……” 两个妇人笑开了,又说了些嘲讽的话,辛乐一句都没再听进去。 握紧了拳头,辛乐不相信娘是抛弃他跑了,明明前一天娘还说要带他去城里扯新布做衣裳,怎么可能第二天就跑了呢! 可是根本没人相信自己,他们都觉得刘燕是跟着其他男人跑了,就连他的大姐辛惠儿也不相信。 还想哄骗自己把地契给她,还好他警觉,把地契重新藏了起来。 刘燕藏什么东西都没有瞒着他,对他一向溺爱,辛大福在世时还会打她,但刘燕最多嘴上说几句,从没动过手。 辛乐翻过身,仰面朝上,几张地契是他最后的底牌了。 问题是他根本不会做农活,身在农家不会农活可能很不可思议,这却是事实,从前辛乐只知道吃了睡,睡了玩,一直没下过地。 但看看这家徒四壁的房子,现在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除了卖地他好像再没有其他选择。 “你说,要是辛乐去找辛月帮忙,她会同意吗,毕竟俗话怎么说来着……亲人不过隔夜仇。” “咋个可能哟,你是不知道月月之前过的什么日子,她同意我们赵家人也不会同意。” 那妇人反应过来,又说了几句讨好卖乖的话,两人便分开了。 辛乐却是眼睛一亮! 翌日,一清早赵家门外就围拢了不少人。 有大人有小孩,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围着赵家的小坝奔跑玩耍。 赵家门口专门平了地,底下还铺有碎砖块和碎煤渣,大人们一点都不担心小孩儿摔倒。 辛月和于清出门挖野菜了,抵不过于清的要求,赵安义只能跟着一起去。 赵之晖出门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小孩儿朝这边撞过来,他小心扶了一下。 小孩儿的父母吓了一跳,怕撞疼了赵举人。 赵之晖温和的笑笑:“没事儿……小弟弟,撞疼了吗?” 那小孩看父母没骂他,也不怕人,仰头望着赵之晖:“谢谢大哥哥,我不疼。” 刘桂芳从屋里端了糕点出来,笑道:“叫什么大哥哥啊,差辈儿了,这是你小叔,叫赵小叔!” 赵之晖拿了一个糕点,转身递给小童:“慢点儿跑,小侄子。” 小童接过糕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赵之晖:“谢谢小叔!” 他小心地咬了一口糕点,满脸的笑意流露出满足和舒适。 小叔真好,下次还要来小叔家玩! 这时辛月和于清从外挖野菜回来,于清特别兴奋,一回来就拉着刘桂芳展示她们的战绩。 “娘,您看这野菜多新鲜啊,一掐就断,没一会儿就挖了这么多,篮子就装满了!” 赵安义无奈的在她身后小心护着。 周围村民见辛月也提着满满一篮子野菜,觉得可能是赵之晖爱吃,暗想着自己明天也去挖点儿送来赵家。 赵之晖接过辛月的篮子,去检查她的手,见没有伤到,这才松开。 辛月笑着任他检查,开口准备说什么,侧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想抱住辛月的腿。 赵之晖眼疾手快的把辛月拉开,赵安义上前几步一脚踢开了人。 那人发出一声痛呼,滚了一圈,众人这才发现竟然是辛乐! 于清吓了一跳,见是认识的人才慢慢放松。 刘桂芳破口大骂:“辛乐,突然窜出来,你想干什么!” 在那边下棋的赵永年听声音不对,赶忙小跑过来,后面还跟着其他下棋的人 辛乐见这么多人围着,他瑟缩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哭嚎道:“姐姐!二姐姐,求求你,求你救救娘吧!娘快死了啊!” 赵之晖和辛月都知道刘燕的下落,但都没开口。 刘桂芳一听是为这事,顿时火冒三丈:“她刘燕自己不顾名声,丢下儿女偷着跑了,说什么救不救的!” 周围村民反应过来:“是呀,辛乐,你娘是自己跑的,说什么让辛月去救,她现在不晓得在哪里吃香喝辣的哩!” 辛乐一听这话更加激动:“不是!我娘才不会跑!她是被贼人掳走了,昨晚给我托梦了,让我一定要去救她!” “我娘最在乎我了,如果要跑,她一定会带我的,你们之前有听到过我娘说要跑的话吗?她绝对不是自己跑的,就是失踪了!” 第85章 重聚 “辛月,娘养育了你十几年,现在突然失踪不知死活,你竟然这么冷血,连亲情伦理都不顾了吗?” 辛乐见辛月一直不回应,更加激动的对周围人哭嚎,赵之晖不想再听这些诋毁的话。 厉声喝道:“辛乐,我知道你娘丢下你,对你的伤害很大,但这不是你纠缠月月的理由,月月是外嫁女,对你们辛家没有责任!” 辛乐被堵住话,面上不服气的神色一闪而过,又换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可那是她娘……” 赵之晖不等他开口,直接打断他:“辛家养育月月的恩情我们赵家已经还了,月月的聘礼原是二十两,因为辛家毁约减去十两,给了辛大福十两银子,不算少了!” 可不是吗,村里嫁娶,最多的也就是八九两银子的嫁妆或聘礼,没想到那时赵家竟然给了十两,怪不得后面没钱,到处借钱给赵举人看病。 辛月皱眉,暗中握紧了双手,她不知道这件事。 钱当然是没拿的,不过现在死无对证,赵家其他人都很坦然,一点儿没表现出心虚。 辛乐记得辛大福曾经偷偷骂过几句赵家抠门,难道真有嫁妆? 那些都是辛大福和刘燕收的,辛乐当然不知道有没有这十两银子,他愣在那里哑口无言。 “更别说你爹去世时辛月又拿出十两银子筹办葬礼,现在你娘跑了,我看你找人是假,想让辛月养你是真,可此前的桩桩件件,月月作为外嫁女,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赵之晖便拉着辛月进了屋,周围村民互相对视,开始帮着赵之晖说话。 “就是啊,辛乐,你不要再得寸进尺了,就没有外嫁女还负责养兄弟的。” 其实不少,很多外嫁的都会从婆家多少拿点东西补助娘家人,但是爹娘都不在了,还让她们养兄弟,至少明面上,没人愿意! 就算自己愿意的,婆家也不会愿意,所以这会儿自然都是帮着赵之晖说话。 “辛乐呀,你也十五岁了,我看你家地里的草都快长得比庄稼高了,勤快点儿拔拔草,也不会缺了那口吃的!” “男子汉大丈夫,这个年纪都能上城里做工了,谁还让姐姐养啊。” 辛乐被赵之晖直接戳破目的,剩下装可怜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灰溜溜的逃走了。 突然来这一遭,赵家人的心情多少也受了影响,没什么精力再闲聊,村民们都很有眼色的告辞离开。 内院中,赵之晖把辛月牵回了房,见辛月神情低落,不禁感到心疼。 “没事儿的,月月,不会有人相信辛乐的胡言乱语!” 人云亦云,大部分村里人其实并不了解辛月儿时的遭遇,这个世道打骂小孩儿的太多了,表面来看刘燕就是辛月的亲生亲,养育了她十几年。 今天辛乐在大庭广众下来这么一遭,那有嫉妒心的长舌妇肯定会再背地里对辛月极尽污蔑。 但以赵之晖现在的功名地位,明面上是绝不可能有人敢信口开河的! 也就是现在还不能公布辛月的身世,否则这就是最有利的证据。 辛月感受着赵之晖怀抱的温暖,她知道赵之晖是真心关心自己,也知道赵家绝对会站在她这边。 心里感动的同时,问出了心底的疑问:“那十两银子聘礼……” 知道没有给这个钱,辛月放心了,倒不是她抠门,而是觉得便宜了辛大福。 此前的葬礼,如果不是为了不落人口实,影响赵之晖的名声,又知道这银子辛家人享受不到,那十两她也是不愿意出的。 — 不出赵之晖所料,这件事在村里没有引起任何讨论,倒是辛乐的去向,有人好奇的多问了几句。 听说那日辛乐从赵家跑开后,一连好几天,都没人在村里看见他的人影。 辛家地里的草还是一样没拔,越长越高,眼瞅着庄稼都被笼住了,也没有一个人去帮忙拔草。 赵之晖这几日却没有空闲,知道他回来了,县学派人来请了赵之晖,想让他去给县学的其他学子们,讲解学问和乡试的经验。 再有县令大人也派了人来,请赵之晖去府中小聚。 他没有推辞,都去了一遍,中间除了去小河村专门拜访严夫子外,其他几个好友只能约到了今日再聚。 还是在醉香楼的包厢中,赵之晖进去的时候黄掌柜正候在门口。 “黄掌柜,好久不见。” 黄掌柜见他来了,满脸堆笑:“赵举人还记得小老二,真是小老二的荣幸啊!楼上的厢房得了少爷吩咐,早就准备好了,您楼上请。” 赵之晖跟在黄掌柜身后,往三楼走去:“黄掌柜说的什么话,我在醉香楼做工那么久,可是受了你不少照顾,可别说这些客套话了!” 黄权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激动,果然还是蓝老爷慧眼识英才啊,早早就看出来了赵之晖不会是池中物,这还没几年呢,竟然就中了头名解元! 不过自己也不差,赵举人在自己手下的时候从未有过苛待,家中现在还藏有赵举人的亲笔书法,嘿嘿,传家宝这不就有了吗! 到了包厢,蓝少洋、徐儒成、曹复靖和赵伦都到了。 去县学讲学时,他已经和蓝少洋、赵伦简单聚了聚,但是因为县学里找他的人太多,所以没能叙旧多久。 黄掌柜把人送进包厢,就下楼了,赵之晖刚进去,蓝少洋一点没有生疏的直接给了他一个熊抱。 蓝少洋:“好小子,这一不留神,就中了一个解元回来啊!” “就是就是,赵兄也太厉害了,我连秀才都还没中呢,你都中举了!” 徐儒成之前院试分到的号房不好,影响了考试,所以几人中只有他没中秀才。 其他几人则是认为自己去年才中了秀才,学问还不够,需要多加积累,今年都没参加乡试。 赵伦:“现在是不是得叫赵举人了?” 曹复靖扒拉着赵伦:“师兄,说不错了,应该叫赵解元才对!” 说完几人默契的笑开了! 赵之晖笑看几人打闹,心情难得愉悦。 来之前他还怕几位友人因为身份变换对自己变得恭敬、拘谨,看到几人还是之前的样子,赵之晖更加放松了。 几人互相交流了些各自的近况,蓝少洋还专门给赵之晖讲了去年他成亲时发生的各种趣事。 他的叙事能力强,逗的赵之晖开怀大笑,仿佛身临其境。 赵之晖也给他们说了很多府学中的事,最后借用酒楼的笔墨把自己准备乡试时所用到的参考书籍都写了大部分出来。 这是在县学里没有说过的。 几人如获珍宝,这可是解元给他们的参考书啊,虽说里面有绝版的很难买到的古籍,万一之后运气好遇到了呢,说不定看完后自己也能中举人! 第86章 如愿 宾主尽欢,赵之晖邀请他们参加三天后村中的庆贺宴席,几人欣然同意。 赵之晖准备下楼离开,他的脸色微红,酒没喝多少,不过因为蓝少洋专门拿的醉香楼中上好的陈酿,所以有些上头。 他准备去客栈后院洗把脸清醒清醒再走。 没想到下楼的时候,遇见了熟人。 黄掌柜领着刘仁辉上楼,脸上同样带着笑,只是没有对着赵之晖时那么真心。 旁边几名书生打扮的人,拥簇着刘仁辉,看起来比赵之晖这边寥寥几人有气势得多。 刘仁辉暗中咬牙,面上挂起一抹虚伪的笑容:“赵兄,别来无恙,鹿鸣宴后赵兄走的太急,没能叙旧,后来我竟没有在周侍郎大人的宴会上看见你,原来是已经回乡了啊!” 听见这话两方人各有自己的理解,刘仁辉这边的人已经听他说过了,吏部侍郎周大人单独给了他一封拜帖,他说没看见赵之晖,岂不是说赵之晖的解元虚有其表,侍郎大人根本不看好! 蓝少洋他们却不这么想,几人了解赵之晖的为人,知道他应该是单纯不想攀附,所以才会提前回乡。 这一次平昌县共有两人中举,一人是赵之晖,乃是解元,另一人便是刘仁辉,他的名次靠后只能叫文魁,过了七名之后的,皆称文魁。 从刘仁辉知道赵之晖是解元后,中举后的欢畅便消失不见,只觉得世道不公,竟然让自己的死对头拿到解元! 他是坚决不愿承认自己不如赵之晖的。 好不容易花费银钱,搭上了与周大人交好的另一位副考官,去到宴会却只能坐冷板凳,根本没人搭理自己。 幸好没在宴会上看见赵之晖,这才给了他一点安慰。 他能去周大人的宴会而赵之晖不能去,这已经算是很大的炫耀资本了,所以一回乡便给来恭维的几个县学同窗说了此事。 几名县学学子原本还在赵之晖来县学时对他很是恭敬,这会儿见他也就那么回事,眼中暗含鄙夷。 赵之晖面不改色:“先恭喜刘兄了,实在不巧,周大人在鹿鸣宴时的邀请我当时就婉拒了,离家这么久思乡之情深重,周大人也是十分体谅的。” 此话一出,蓝少洋几人笑了,刘仁辉脸色黑了,强撑着道别后,立马绕过他上了楼。 黄掌柜两方都不敢得罪,给了赵之晖一个抱歉的眼神后,带着其他几名县学学子离开了。 蓝少洋竖起一个大拇指:“哈哈哈,之晖,厉害!刘仁辉那个小人,以为中了举人就了不得了,这下丢了大面子,估计他话都没能和周大人说一句吧!” 之晖可是周大人钦点的解元,孰重孰轻一眼便知。 几人又笑闹了几句,便离开了,只剩蓝少洋送赵之晖去后院。 赵之晖:“少洋,你先走吧,我去洗把脸就走。” 蓝少洋:“成,你自己回去行吗?” “没问题,花影驾着马车在门外候着。” 赵之晖来到井边,一个厨娘帮他打了井水上来,这是一个生面孔,不是他之前在酒楼时的厨娘,可能是后面新招的。 这会儿正是用晚食的时辰,酒楼里的人忙碌的很,厨娘帮他打好水便离开了。 他用辛月新给他绣的手帕,沾了凉冰冰的井水擦脸,把手帕放在脸上降温,被这么一冰,果然神清气爽。 把手帕洗净拧干,又包了一层干净的手帕再放入怀中,转身时却猝不及防的撞到一个人。 “啊~” 那人一身娇呼,跌倒在赵之晖怀中,他下意识的抱住来人,鼻间立马浮现一股浓烈的花香,差点儿让赵之晖窒息。 把人扶好站直,定睛一看,赵之晖只觉得今日出门可能没看黄历,怎么他的仇人都凑到一起了! 见赵之晖想离开,辛惠儿娇滴滴的拉住他的手臂。 “之晖哥,我的脚扭了,你能扶我回家吗?” 她今日穿了特制的薄纱长裙,再月光的映衬下,竟是朦朦胧胧的透出了她曼妙的身姿。 赵之晖话都不愿和她多说,想甩开她的手离开,哪晓得辛惠儿这次竟然拉得格外紧,一下子没把她的手甩掉。 赵之晖面露不悦,掰开辛惠儿的手,辛惠儿迅速跑到赵之晖前面挡住去路。 “之晖哥,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把我送到门口就行,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求求你了~” 赵之晖讽刺一笑:“恕我直言,辛姑娘动作这般快,看样子腿脚灵便的很!” 辛惠儿面色一僵,下定决心,直接往赵之晖这边扑过来。 中了一次计就算了,赵之晖不可能在中第二次,一见她的动作就立马闪开了。 “哎哟~好疼!” 辛惠儿摔倒在地,他没有回头,直接跑出门去。 徒留下她在后面跺脚。 辛惠儿:“可恶,差一点就成了,赵之晖现在可真是铁石心肠!” 赵之晖出门后,立马上了马车,花影还在打盹,见他火急火燎的窜上来还有些懵。 “少爷,您没事儿吧?” 辛惠儿突然来找他肯定没安好心,最重要的是他可不能让月月误会了,赵之晖上了马车这才松懈下来。 “没事儿,赶车回去吧。” 花影得了吩咐,立马赶着车离开。 今日先是遇见刘仁辉,后又遇见辛惠儿,让赵之晖不多想都不行,前者还能说是巧合,后者怎么看都是预谋好的,但是辛惠儿的目的是什么呢。 行至中途,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望着自己身下升旗的位置,赵之晖心中不好的预感得到印证。 他不自觉的骂了一句脏话:“妈的,她竟然是这个目的!” 赵之晖面色越来越红,拳头紧握:“花影,再快一点!” 他的声音嘶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花影一震,也不敢多问,立马加快了速度。 辛月这会儿正陪着于清在园中赏月谈心。 看着辛月抚摸她肚子的模样,于清打趣道:“月月,你这么喜欢小孩,让二弟努努力呗,我看他每日都锻炼,身体也不差嘛!” 辛月无奈一笑,闺房中的事,只能和妯娌探讨,正准备和嫂嫂取取经,那边花影着急忙慌跑了进来。 “二夫人,少爷说让您回房,他找您有急事!” 辛月一惊,以为赵之晖发生了意外,立马往内院跑去。 屋内灯光昏黄,赵之晖只点了一盏灯,辛月刚推开门,就被拉了过去。 “二郎?” “嘘,月月,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吗?” 赵之晖紧紧抱着辛月,辛月感觉到了什么,莫名有些羞怯。 “我……我愿意!” 夜深了,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滴落在地,格外好听。 院中的桂花树就像一个羞涩的少女,在风雨中婀娜舞动,摇曳生姿,是那么的动人。 雨点打在小巧的桂花上,带下一缕芳香,花瓣随着雨水婆娑掉落,又因为雨水的滋润,桂花树重新开出更美丽的花朵,在细雨中显得更加秀美! 第87章 计划 趁着月色,辛惠儿披了一件黑色斗篷,悄悄摸回了刘仁辉在县城给她租的小院子。 今日她提前给伺候的丫鬟放了假,院子里只有辛乐拿着个鸡腿在啃。 辛惠儿看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怒从心头起,上去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 “啪!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你已经是束发之龄,除了吃还会干什么,简直就是个饭桶!” 辛乐后脑勺一疼,鸡腿被打掉了,他赶紧伸手捞住。 低声抱怨:“我之前饿了那么久,你都不来帮我,现在吃个鸡腿还教训起人来了。” “你再说!” 看辛惠儿真的生气了,辛乐不敢再顶嘴。 “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计划没成功吗?” 说起这件事辛惠儿脸色更黑,怕赵之晖不上当,她花重金买的最烈的催情香,回来的一路上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三十两银子全浪费了。 本以为男人都是一个样,就算赵之晖不喜欢她,看在美色的面子上也有可能与她春风一度,没想到竟是连靠近她都不愿。 “可恶!”越想越气,辛惠儿直接把桌上的茶盏、碗筷全部掀到地上。 “哎呀,我的鸡腿!” 辛乐可惜的看着地上的鸡腿,大姐也真是的,干嘛拿他的鸡腿撒气嘛。 “姐,实在不行了就算了呗,我看刘举人对你蛮好的,虽然没有正妻的名分,但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从来没少过你的,干嘛还要算计赵之晖呀?” 就赵之晖那奸诈的样儿,就算计划成功了,辛乐也不觉得他会娶辛惠儿过门。 辛惠儿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解元和普通举人不一样,赵之晖如果明年去考会试,是板上钉钉的榜上有名,到时可不是一个举人能比的!” 她是真的没有料到赵之晖能考中解元,记忆中上一世这个时间,他明明已经过世了,与记忆中相悖的发展,让辛惠儿觉得越来越失控! 重生回来的计划,她已经一步步实现了,刘仁辉虽然娶了李家小姐,但是对她根本没有感情,最喜欢的还是自己,也承诺过会娶自己过门。 刘仁辉日后为官,她就是官家太太,但是七八品的小官怎么能与京城里的大官相比! 辛惠儿沉思良久,还是想再拼一把:“家里的地契,你放哪儿了?” 辛乐在一旁蹲着,还想着怎么挽救自己的鸡腿,一听这话,敏感的抬头:“什么地契。” “辛乐,你搞清楚,要不是我收留你,你早就饿死了,确定还要抱着地契不放吗?” 刘仁辉虽然供她吃穿,但是给她的现银并不多,自己的存银都拿去买催情药和贿赂醉香楼小二,现在没剩多少了,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大方的收留辛乐。 辛惠儿见辛乐蹲着不说话,踢了他一脚:“娘已经跑了,你要是不把地契给我,就给我等着饿死吧!” 这一脚像是在故意撒气,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辛乐被踢的跌倒,剧烈的疼痛让他面上闪过一丝恨意。 辛惠儿还在叫嚣:“快点说话,答不答应!” 辛乐转头时已经换上一副可怜的表情:“知道了,过几天我就回去帮你找。” “不行,明天就回村去找,一定得给我拿回来!” “……知道了!” — 窗外的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唤,吵得赵之晖头疼,他慢慢睁开了慵懒的双眼。 感觉到怀中的温软,低头看到了辛月的睡颜。 右边的手臂被枕了一夜,已经没了知觉,但他没有抽回。 只是用左手指尖细细描绘辛月的面庞,赵之晖想着,此刻的时间要是能够延长百倍就好了。 许是觉得有些痒,辛月微微躲闪着,睡眼朦胧。 “嗯?什么时辰了?” 因着还清醒,辛月的声音糯糯的,听得赵之晖心肝一颤。 “还早,继续睡吧。” 昨夜将近天明才歇息,辛月确实很困,往赵之晖怀里又缩了缩。 赵之晖抱住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睡完一个回笼觉,再起来已经天光大亮。 辛月睁眼的时候,赵之晖已经醒了,半靠在床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察觉到辛月醒了,赵之晖放下书,摸了摸她的额头。 “怎么样,还难受吗?” 不知辛月想到什么,面色微红:“没事儿……” 赵之晖勾唇一笑:“我检查过了,没有伤到,床铺也已换过,起来吃点儿东西再睡吧。” 检查?检查什么? 啊啊啊啊!二郎变坏了! 看着辛月缩回被子下的可爱模样,赵之晖忍不住笑出声。 “月月乖,我去把吃食端来,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一会儿肚子饿疼了该不舒服了,嗯?” 辛月蒙着被子,回答的声音闷闷的:“不用,我自己出去吃,你……你先起床。” 赵之晖下床时故意拉了一下她的被子,被辛月猛的拽回。 被她可爱到的赵之晖,悄悄下了床,等辛月以为他已经出门,掀开被子后,一把把她抱住。 “抓住你了!” 辛月一惊,没好气的说:“二郎真幼稚。” “还不是有个小懒虫太害羞了,连自己的夫君都害怕。” “我才不害怕呢,都是你……故意羞我。” 赵之晖摸摸她红润的小脸:“你还小,我是怕你受伤。好了,起来吧,再等一会儿娘就该来寻我们了。” 辛月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害羞,忍着腰酸赶忙起身。 出了门才发现马上就要到午时,家里人肯定都起了,辛月瞪了赵之晖一眼。 都是二郎,不早点儿叫自己,这会儿家里人都该猜到昨晚的事了。 赵之晖好心情的扶住辛月的腰,知道了才好,免得大哥总是明里暗里认为自己不行,暗示自己去看大夫。 不过这也不能怪赵安义,赵家人不知道他们此前没有圆房,只看到两人成亲几年了辛月肚子都没动静。 之前还能说是辛月身子有亏损,可后来身子养好了,还是一样没动静。 赵家人一合计,不是辛月,那问题肯定出在赵之晖身上,都觉得可能是落水那次他伤了身。 这次回来连大嫂都有了身孕,他爹联合他娘又开始催他去看大夫。 不想给辛月压力,这些事赵之晖都没给辛月说过。 第88章 回府城 赵之晖扶着辛月快到堂屋时,听到一个软糯的童声。 “堂嫂,你肚子里真的有小宝宝了吗?” “对呀,小圆圆,你想不想要小侄子啊?” “我不要,小孩子很烦人,我才不喜欢小孩。” “哈哈哈……” 明明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竟然说小孩烦人,逗得堂屋里的大人们哈哈大笑。 赵之晖和辛月进堂屋时,就见正中间站着一个小孩儿,白白胖胖的,小脸圆圆的甚是可爱,和他的小名很符合。 这会儿天气依旧炎热,小孩儿穿着红色的短衣,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臂。 这是小叔赵永安的儿子,大名赵含棋。 小圆圆见堂屋的大人们都笑话他,自家娘亲也不帮自己,正不高兴的嘟嘴。 突然看见进来两个陌生人,好奇的凑到赵之晖两人前面。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圆圆才两岁多,赵之晖之前见他时候他还太小,已经没有了记忆。 赵之晖蹲下身,揉了揉他头顶细软的头发。 “我是你二堂哥,小圆圆知道我吗?” 圆圆含着指头,小眉头皱着,思索片刻:“啊!我知道,你就是那个考了第一名的二堂哥,爹娘说你特别厉害,特别有学问!” “二堂哥,你真的考了第一名吗?” 赵之晖顺势把他抱起来:“当然了,以后小圆圆努力学习,也可以考第一名。” 年纪小的孩子,似乎对学习好的人格外崇拜,盲目信任赵之晖的话,听他说自己以后也能考第一名,小圆圆兴奋的蹬腿。 他身上可是实打实的肉,赵之晖第一次抱小孩本就不太习惯,他这么一动都快抱不住了,被踢了好几脚。 赵永年和崔丽曼连忙过来接下。 崔丽曼眼睛一瞪:“赵含棋!不许调皮!” 圆圆见自家娘亲过来了,老实下来。 赵之晖:“小叔,小婶。” 赵永年拍拍他的肩膀:“二郎好样的!” 崔丽曼教训完儿子,也满脸笑意的看着赵之晖道:“你可是咱们平昌县第一个解元,赵含棋听到了吗,日后要是有你二堂哥三分学问,你娘我就能安心闭眼了。” 刘桂芳刮了刮小圆圆的鼻子:“谁说我们圆圆不行,你看这聪明劲儿,你和二堂哥小时候一样儿一样儿的。” …… 辛月在一旁笑着看几人叙旧,于清偷偷扯了扯她衣袖。 于清:“听花影说,昨天二弟回来不对劲,安义说要去查查,二弟有给你说什么吗?” 昨夜事发突然,现在回想起来,赵之晖确实有些不对。 辛月:“没事儿,就是酒喝多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什么下药的事呢,听说村里好些姑娘,专门花了大价钱去城里布庄做新衣,就是为了过两天在宴会上一鸣惊人,要是被二郎看中,就能进门做小妾。” 于清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鄙夷尽显。 “我们赵家是不兴这个的,但是月月你也要防着那些有心人,就怕二弟遭了算计!” 辛月面上郑重点头:“多谢嫂嫂,我会注意的。” 等于清走后,辛月眸中晦暗不明,昨日二郎只去了醉香楼,想来应该是在楼中被算计的,就是不知道那人是谁。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就到了庆贺宴会,这次来送礼的人比上次更多。 送的礼也更加重,还有好些借着送庆贺礼的名义,想要来结亲或者拜师,这些赵家人都没答应。 礼单一一的记得很清楚,等下次有什么节日,赵家会按照礼单回礼。 回礼是有讲究的,如果回礼的价格与送的礼价值相当,会让对方觉得你急于同他们撇清关系。 如果回礼太薄或者不回礼,又会显得你格外贪婪,抠抠搜搜。 回礼主要看对方的地位和送礼的目的,就比如赵之晖中举后,赵家已经改换门庭,如果是商户送的礼,就是比赵家低一个阶级,最好回礼一半左右。 要是同为举人或者县太爷等等有官身的,则要在送礼的基础上,酌情增加一筹,以示尊重。 至于想要结亲或者想要拜师的,就可以回同等价值的东西,这便是婉拒了,大部分懂礼知礼的人不会再继续纠缠。 回礼的东西同样有讲究,什么不可送“钟”给老人,不可送“梨”给夫妻,红白喜事,年节元宵等等各种由头不一样,送的礼自然也不一样。 送礼还要提前打听主人家所处地区的风俗习惯,喜爱之物和讨厌之物,否则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你送一个主人家讨厌的东西,那就不是结交,而是妥妥的结仇了。 这些是赵之晖听辛月说的,他不是纯正古代人,所以很多时候其实没有讲究这些避讳。 至于辛月则是听花嬷嬷说的,村里人贫苦,头等大事就是吃饱喝足,村中送礼大都是十几二十文钱或者瓜果蔬菜,能拎几两肉送礼那都是感情深厚的。 花嬷嬷毕竟此前在大户人家里做过掌事嬷嬷,自从辛月入了府城花嬷嬷就主动提议要教导辛月这些东西。 她是看出来了,赵之晖的脚步不会停止,日后要是入了京,若辛月还是从前行事的话肯定会招惹笑话。 辛月和赵之晖对自己和花影有恩,所以她才会主动揽下这件事。 对自己不懂的知识,辛月总是听劝的,她也聪颖,这次花嬷嬷在府城管着铺子,没跟着回来,辛月各方面安排的十分妥当。 让刚刚改换门庭,还不习惯的赵家人佩服不已,于清更是直呼要跟着辛月学习。 赵之晖为她骄傲的同时,更加不舍,因为这次回府城他决定不带辛月。 这件事他和辛月商量过了,等他回了府城,确定夏振同已经离开,辛月再过来。 还是上次那个码头,登船的只有赵之晖和花影。 赵之晖不顾周围人的调侃的眼神,紧紧抱着辛月,不愿分开。 “月月,我舍不得你。” 自从两人‘身心合一’后,赵之晖就更加粘着辛月。 辛月同样不舍,眼眶微红,轻声说道:“记得给我写信,我一定会尽快赶往府城的。” 纵使心中百般不舍,但登船的时间已经到了。 辛月的身影远去,渐渐融入了远方的河岸。赵之晖仍然望着河岸方向,眼中含有未收回的眷恋。 第89章 再见‘岳父\\’ 赵之晖走后,好几天辛月做事都提不精神,于清看在眼里,再加上已经过了怀孕的前三个月,便日日拉着辛月去村中游玩散心。 十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时不时下点小雨,正好适合踏青。 本来于清还想去县城的,但是赵安义忙着做生意,不让她一个人去,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村里。 这会儿庄稼已经收完,山里的野果也已成熟,于清拉着人就去了山脚,后面跟着栓子和其他几个佃户家的子女。 美其名曰是来伺候的,其实不过是想在辛月这里混个脸熟,下次主家再招工他们就有机会了。 “大少奶奶,这里有好一片山泡儿啊!” “哇,真的有,月月快来,今天有口福了。” 山脚下的野果一般都会被村里的熊孩子们摘尽,这一丛估计是因为在角落里,那些孩子们没有看见。 看他们都往这里走,村里其他孩子也跟了过来,好些个提早来的都有些后悔没来这边。 不过他们都是讲义气的,既然是别人发现的,他们也不会抢。 其中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大孩子,无聊的和其他人聊起天来。 “我家旁边的地,好像被卖了,卖给城里一个大地主了。” “真的吗?你旁边是哪家的啊,我怎么没听我爹娘说。” “可能他们还不知道,就是辛乐哥哥家啊,好久没看见他了,以前他还给我吃过鸡屁股,嘿嘿。”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我爹娘说卖给的李家,他们还说李家在县城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我们村里买地。” “那肯定卖了很多钱,我爹说村里人一般不会卖地的,要是卖地肯定是家里揭不开锅了。” “那辛乐哥哥不会饿死了吧!” “但是卖了那么多钱,还会饿死吗?” “不知道……哎,我听我娘和大嫂说,上次赶集城里有人捉奸,好多人去看热闹,可惜我上次没和她一起去。” “捉奸?什么是捉奸啊?” …… 于清专注摘山泡儿,一点没注意到小孩子们的谈话。 辛月倒是听到了,她手上动作微顿,等那几个小孩嘻嘻哈哈开始讨论其他事后,又恢复了正常 — 赵之晖回府城后,着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可疑人员,并没有发现异常。 但他不敢松懈,他是后来才知道,那天他们回乡时经过的大船,正好是夏振同回京所搭乘的船,不能确定他当时是否看到辛月,赵之晖只能更谨慎一些。 石老可不知道这些事,只是搬来一摞一摞的书让赵之晖看。 石老:“之晖,你现在的学识是够了,但是学海无涯,知识的积累是一步一步的,每一步都不能像‘过眼烟云’。” “不要小看这些是杂书,如果没有丰富广泛的知识,就不可能有丰富的联想,很多时候解决的办法可能就在那灵光一闪中出现。” 赵之晖看着石老搬来的关于天文、地理,水利、建筑等等方面的书籍,郑重颔首。 如果他今天只是想做六部的官员,石老是不会要求赵之晖博览群书的,但他的目标是要去争一争那人上人的位置,所有方面就都要有所涉猎。 前面的院试,乡试,面对的是朝廷的官员,皇上日理万机,一般不会查看考卷内容,但是会试不同,会试就在天子脚下举行。 会试前几名的考卷,很有可能会被呈上御案,要是一朝被看中,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赵之晖安心看书,除了有时与周其伟外出参加文会外,并不怎么出门。 周其伟这次也考中了举人,李兆坤却没考中,不过他并不沮丧,现下已经从乙课室考到了甲课室,对三年后的乡试非常有信心。 因为赵之晖已经从府学‘毕业’,所以两人相处时间减少,反而是和周其伟往来增多。 转眼就过了一个多月,最近一直没有什么异常,赵之晖琢磨着可以写信让辛月过来府城了。 这还是成亲后第一次与辛月分离这么长的时间,让赵之晖格外想念,好几次做梦都会梦到辛月。 只要一梦到人,他就起床给辛月写一封寄情相思的信,不过从来没寄出去过,匣子里已经放了二十几封了。 这日,赵之晖同周其伟去文会后回来,下了马车就发觉了不对,门外少了几个人。 “之晖兄,怎么了?” 周其伟见赵之晖下车后不进门,也探出头来观望。 看了一圈,没看见有什么异常啊。 赵之晖不动声色:“没事,我到家了,周兄你先回去吧。” “行,那我就先走了。” 眼看着周其伟马车出了巷尾,赵之晖这才推门进入院中。 “花影?” 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没人应和,就连花嬷嬷和翠翠也不见人影。 赵之晖往内走了一段路,接近堂屋的时候,听到了茶盏碰撞的声音。 “堂堂广宁府赵解元,居然是这样胆小怕事之人吗?” “胆小怕事也好过忠勇公擅闯民宅,草菅人命!” 夏振同坐在堂屋主座上,听见这话也不生气。 “你不用激我,那几个下人没事,包括在你门外的,安王世子派来的人。” 赵之晖见他知道那几人底细并不意外,毕竟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名号,自然不会浪得虚名。 “不知夏大人深夜来赵某住处,是何缘故?” 夏振同微微眯眼,原本只是猜测,但是在知道安王世子也有参与,就已经确定了八九成,可恶那臭小子竟然还想瞒着自己。 想到这样,他暴怒一拍,放着茶盏的桌案发出一阵轰响直接坍塌。 见赵之晖还是那副沉静模样,一点没被吓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夏振同冷哼一声:“废话不多说,离开辛月,与她和离!” 赵之晖袖中的手瞬间紧握:“不可能!” 夏振同:“你已知辛月身份,她是金枝玉叶,你一个农户出身的小小举人,根本配不上她!我会带她回京,为她重新择定更好的亲事。” 至于和离这事,只要换个身份,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赵之晖:“举人只是开始,我绝不会止步!” “大话谁不会说啊,等你考中更高的功名再来说这句话,你也不要拿你老师说事,就算他是石老,焉能知道不会‘虎父犬子’?” 夏振同自小习武,从无懈怠,就算年纪大了,还是和赵之晖一般高,甚至比他更壮,站起身后威压更重! 赵之晖毫不畏惧,语带讽刺:“夏大人难免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吧,你怎么就能确定月月一定会听你的话?” 夏振同被噎住,他还真确定不了,近乡情怯,他现在都还不敢去相认。 看他神色变换,赵之晖继续说:“我理解夏大人的心情,月月在外十几年吃了不少苦头,所有的一切您都想给她最好的,但你自以为的补偿,不会是月月心中所期盼的!” 夏振同:“油嘴滑舌,辛月就是被你这张巧嘴给哄骗了,只要她和我回去京城,就算是皇亲国戚她也配得,你觉得你比京城所有的世家子都好?哼,未免太过自信。” 这句话被他还给赵之晖,不过这会儿赵之晖已经冷静下来,不再受他挑拨。 他只问了一句话:“夏大人,你想认回辛月,夏夫人知道吗?” 夏振同:“……”当然不知道了! 第90章 日常 那日夏振同被赵之晖问住,也知道了自己这次冲动过来,什么都没安排好,实在不妥,最后只能暂时离开。 走之前对赵之晖说:“我只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会试榜上无名,就算辛月不愿,我也一定要拉着她与你和离。” 其实他能感觉出来夏振同对自己的欣赏。 后面的时日,赵之晖每每回想,都想不通他到底是为了激励他,故意这样说,还是真心觉得自己这个女婿丢了夏家的脸,可能两者都有吧。 夏家三代从军,虽然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嫡系只剩夏振同一个,但是毕竟他是颇受皇上看重的忠勇公。 大女儿嫁给了皇上,尊为皇贵妃,三女儿听说已经定亲,也是一个武将世家,是夏振同下属家的二儿子,家中位列正三品官员。 这么一看的确是辛月嫁得最低,看不起他也属正常。 赵之晖放下毛笔,等墨迹晾干再装入信封。 既然夏振同已经查到了,那现在辛月也就无需再躲,夏夫人娘家不是普通人家,短时间内夏振同想接辛月回家,是不可能的。 信寄出没几天,辛月就带着栓子来了府城。 日子似乎恢复了短暂的平静,辛月每日照常去铺子,赵之晖照常去石老府上上课。 他现在读书更加认真了,让从家乡赶回来的温景玉都有了紧迫感。 温景玉考中举人后同样回了家乡一趟,村中出钱给他办了流水席庆贺,庆贺完后他就回了府城院子。 上次在赵家院中,他已经知道了石老就是赵之晖的老师,着实令他眼热了好久。 甚至暗中有些嫉妒赵之晖 ,不过后来就想通了,赵之晖确实比他聪颖,石老看重友人,自己应该为他高兴。 要是赵之晖能帮他求来几幅石老的书法,那就更好了。 “之晖,这篇《劝学》你真的能让无业先生老写出来给我吗?” 温景玉患得患失的样子,让赵之晖有些无奈:“可以的,景玉兄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已经和老师说好了。” “那就好,要是无业先生累了,晚几天写给我也行。” 赵之晖颔首,问起另一件事:“那篇京都书局看中的文章怎么样了,开始卖了吗?” 温景玉:“还没有,好似他们想再收集几篇,出一个精选策论文集,各个府城写得好的文章一并编入其中。” “估计这两日就要联系之晖兄了,可以多让花影注意查看家中的那些拜帖。” 赵之晖中了解元不久,家中拜帖数量就陡然增多,大部分他都没有理会。 后来辛月又说家中铺子的生意突然变好,并且来了好几个只订购礼盒的客人,一定就是几十盒,各种品类不限,简直就像白送钱。 他把拜帖的事给辛月说了,铺子中便开始限购礼盒,现在铺子中的生意已经趋于平稳。 这些人不是看重赵之晖举人的名号,而是看重石老,等他入了京城,有石老的人脉在,赵之晖只要是个聪明的,就不会走下坡路,他们当然想要提前讨好讨好。 趋炎附势之人在哪里都不会少,不加理会就行。 等赵之晖和温景玉分别,刚到家就见花影拿着一张拜帖过来。 “少爷,这个拜帖上写了是京都书局的人,您看要怎么处理?” 赵之晖接过查看,果然是京都书局,明日会上门拜访。 能在京都书局发表文章赵之晖自然不会拒绝,晚间他便提前整理出了几篇策论和诗文,如果有看重的便可直接带走。 “怎么还不歇息?” 十月底的天气日渐寒冷,赵之晖还好,辛月已经穿上了狐皮斗篷。 毛绒绒的,衬得辛月的小脸白里透红,我见犹怜。 赵之晖把最后一点东西整理好,这才回答辛月:“明日京都书局会上门求稿,我先整理好,以免明日失礼。” 他伸手握住辛月的手,感觉并不寒冷,掌心温热,放心的拉着人往床铺走去。 赵之晖:“今日他还来找你了吗?” 夏振同知道辛月来了府城后,便想约她一聚,不过辛月每次都会拒绝,夏振同不敢强求,便只能作罢。 辛月:“今日没来,不过世子身边的小厮来了,说是要介绍儿时玩伴给我认识。” 赵之晖:“那应该是娉婷郡主,你们两人都是女子,严格算来只有她能和你称得上儿时玩伴。” 月月走失的时候那么小,没有什么玩伴,钟娉婷又比辛月小两岁,恐怕儿时根本没有见过面,这只能算一个托词。 不过上次和赵之晖一起,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辛月还记得这人,眼睫微动:“是温公子的心上人?” “嗯,不过两人还没捅破窗户纸,除了双方当事人和世子的人,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 辛月:“那便见见吧。”。 赵之晖没反对,温景玉和他是好友,与好友未来的夫人一叙也无妨。 翌日,赵之晖和京都书局的管事谈好,定下两篇策论和三篇诗文,送人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钟娉婷送辛月回来。 书局管事一愣,没想到王府的马车会停在赵家门口。 辛月从马车上下来,钟娉婷跟在后面,两人正往赵家小院这边走。 那管事立马上前迎接,态度比面对赵之晖更加恭敬。 “拜见郡主。” 钟娉婷摆摆手,继续和辛月闲聊:“这个玉佩我娘说是她早就准备好要送你的,你看你戴上多好看啊,等你去了京城,还有更多好看的首饰呢!” 辛月站在旁边,嘴角含笑,听着她絮叨,看样子两人相处得不错。 赵之晖:“抱歉管事,我夫人回来了,就不多送了,您慢走。” 那管事态度友好:“好的好的,赵解元家中来客,就先回去吧。” 等赵之晖回了院子,钟娉婷好奇的多看了他几眼,两人其实此前见过面,不过那时和现在的身份不同,见面的感受自然不同。 赵之晖坦然与之对视。 良久,钟娉婷开口:“姐夫,你们什么时候去京城啊?” 赵之晖哑然失笑,一上来就叫他姐夫,郡主接受的可真快啊。 “再过一月,我会先行上京,等安顿好会后再接月月过去。” 钟娉婷摆摆手:“这么麻烦做什么,表姐在京中有宅子,是姨妈之前就留好的,我娘一直派人看着,宅院各处都是完好的。” “你要是住进去,姨妈在天之灵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见辛月眼中带了些哀伤,赵之晖只能先说:“那我们商量一下吧。” 如果辛月不愿触景伤情,他不会强求。 第91章 上京城 京城相距甚远,五湖四海的考生基本都会选择提前一到两个月出发,其一是因为避免初到京城,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先行到达以适应环境。 其二则是因为要提前打听京城的风向,会试的考题是绝不可能透露的,但是却可以从提前定好的主考官和京中最新发生的大事件进行猜测。 而且每次会试,可以说是近几年几乎所有惊才绝艳之人的汇合,大家聚集在一起讨论学问,对学子自身也是有莫大好处的。 今年的会试定在二月十五,正月初二赵之晖就上了去京城的客船。 “二郎,到了京城记得一定要来信报平安。” 刘桂芳拉着赵之晖的手,不厌其烦的叮嘱着。 今年赵之晖没时间回村,赵父赵母一想到赵之晖开年就要去到千里之外的京城,实在不舍,便举家来了府城一起过年。 之后辛月也要去京城照顾赵之晖,府城的生意不能放下,赵安义年后会来接手,他便干脆提前护着于清也过来了。 一家人正在码头为赵之晖送行,为了避免冲撞,于清没有来。 赵安义:“二弟放心温书,铺子和爹娘都不用担心,大哥会照顾好的!” 赵之晖:“有大哥在我当然放心。” 赵永年:“带的银子够不够啊,听说京城花费颇高,别舍不得花,身体好才是本钱!” 赵之晖无奈,出门前他爹想偷偷塞给他几十两,估摸着是他自己存私房钱,不过他没收。 他爹在他娘眼皮子底下存下这么多不容易,再加上他娘和大哥都给他塞了钱,赵之晖得给他爹留点儿。 “够的爹,估计在京中买个小院子都够了。” 赵安义:“买个院子也行,等弟妹过去正好住,二弟你是个有主意的,看着安排吧,反正家里只有一个要求,一定不能苦了自己。” 刘桂芳:“呜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赵之晖看他娘落泪,心中不舍的酸涩放大,轻轻抱了抱刘桂芳。 辛月悄悄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赵之晖安抚好他娘,转头来到辛月这边。 “放心,等我安顿好,一定让花影回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