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 第一章 青灯古刹,无头石像 月朗星稀,青灯古刹。 秦远幽幽转醒,感觉周围气温有些冰冷。 “怎么回事儿,空调又坏了?” 想着,他一边坐起身来准备开灯,一边吐槽,“这家精神病院的设施怎么这么容易坏……” 秦远是一名精神病人,患有妄想幻觉人格分裂和自我认知障碍等诸多症状。 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正常的,可这也免不了给他的生活带来无尽的麻烦,最终无奈只能接受治疗。 坐起身来的秦远还是迷糊的,伸手在边上摸了摸,没有摸到开关,甚至,他都没摸到墙。 “嗯?” 疑惑之下,他终于是睁开眼睛,可这一睁眼,眼前的景象却顿时让他懵了一下。 门窗早已破败,月光照射进来,隐约可见蛛网飘飞的梁栋,落满灰尘的香炉贡坛,这显然就是一座早已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寺庙。 躺在这么一座四面漏风的破庙里,不冷才怪呢。 “这是哪?” 秦远有些迷茫,难不成自己又犯病了?这些都是幻觉?可是这次的幻觉怎么这么真实啊。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脑袋里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下一刻,陌生的记忆汹涌而来。 秦远,崖州城秦家独子,父母早逝,年幼的他又是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偌大的家业被他挥霍一空,最终家道中落,沦为了整个崖州城的笑柄。 更可悲的是,咱们这位曾经的秦家大少爷早年便被诊断出丹田气海裂如碎碟,此生怕是很难活过十八岁。 “穿越?” 这个词汇一下子就浮现在了秦远的脑海里。 秦远也算是深受网络文学和影视荼毒的那一批人之一,对于这样的场面自然不会感到多么的新鲜。 或许对于正常人来说,亲身经历这样的事情多半都难以接受,可他是正常人吗?他不是。 “那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破庙里?” 满腹疑惑的秦远又开始努力的消化着记忆,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秦家虽然落寞,可早年他就与同为崖州城大家族的苏家定下了婚约。 如今虽然秦家已经不复存在,可苏家却并没打算解除这份婚约,而是要将他纳入苏府,当个赘婿。 他的未婚妻,苏家大小姐苏景夏,传闻美若天仙,不理凡尘,是个修行天赋极高的奇女子。 这么多年来,无数豪强显贵都希冀着与苏府结下百年之好,可却都被这位苏小姐以专心修炼,无心成家的理由给拒绝了。 而苏府之所以要履行和秦远的婚约,其一是因为成婚之后可以避免那些狂蜂浪蝶的骚扰。 第二章 气海碎碟,英年早逝 “快,前面有一座破庙,那小子肯定就在里面,别让他再跑了!” 忽的,外头夜色里传来一声高呼,紧接着便有无数火把将古刹周围的丛林照亮。 几十道人影循着踪迹追赶而来,将整座破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人群之中走出一个领头的,他四下一打量,这才朗声向着古刹内喊道,“姑爷,你跑什么呀,我家小姐倾国倾城,纳你为婿难不成还亏了你!” 听这声音,来的这群人应该是苏府的护卫。 秦远的忽然失踪,让苏府还以为他是因为不想做这个赘婿而连夜出逃了。 古刹内,秦远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本能的转头看向那个自称归终的女人,可是之前还好好坐在那里的红衣女子此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是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古刹大门,看着那夜色里人头攒动的丛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那个什么,其实我不是你们姑爷,你们姑爷已经死了。” 这是实话,毕竟之前的秦远的的确确已经被打死了,如今的他根本就是另有其人。 只可惜,实话往往不那么容易被人相信。 领头的汉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姑爷可真会开玩笑,再过半个月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别闹了,快些随我们回去吧。” 秦远顿时有些苦恼,“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姑爷,再说了,你不也都说了,你们家小姐倾国倾城,她随便找个人嫁了不就得了吗,何苦为难我呢。” 此话一出,门外众人顿时都露出一丝愤怒神色。 一名扈从冷哼一声,“统领,还跟他废什么话,这小子四体不勤,咱们给他绑了不就好了!” 闻言,那领头之人也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一挥手,“上!” “哎!别别别,我走,我跟你们回去还不成嘛,都是斯文人,别动粗。” 万般无奈之下,秦远只能是跟着他们离开了古刹。 等到所有人尽数离开之后,身穿鲜红大袍的归终才从破庙之中走出来。 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秦远等人消失的方向,随即转头又看了一眼那座古刹和其内供奉着的无头石像。 她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丝缕嫌弃的神色,“雕的真丑。” 话毕,一抬手,顷刻间山风烈烈,整座古刹轰然坍塌,化作了一地的废墟。 …… 另一边,到了官道上,秦远被安排上了一辆马车,所有扈从卫队将马车包围的严严实实,浩浩荡荡的向着崖州城的方向驶去。 古刹距离崖州城并不远,清晨时分,众人便已经入了城,回到了苏府之中。 入府后,秦远便被软禁在了自己的别院之中,一应丫鬟扈从为其洗漱斟茶,可谓是无微不至,生怕他再跑了似的。 另一边,苏府书房内,苏家家主苏怀瑾正临摹着一幅字帖,门外护卫统领叩门禀报。 “家主,小姑爷已经抓回来了,现在就在西院,要不要带他来见您?” 苏怀瑾头都没抬一下,直接挥了挥手,“行了,回来就好,不用带过来了,大婚将近,你们也不要对他太苛刻,以免误了大事。” “是!” “你去忙吧……” 又应了一声是之后,那护卫统领才后退三步,转身离开。 …… 另一边,苏府内院,清池湖边,毫无波澜的水面倒映出湖边凉亭里坐着的那道倩影。 女子轻纱拂面,手里攥着一卷《诗集》,看得聚精会神。 一名丫鬟小步进入凉亭之中,见自家小姐又在看诗词,顿时有些埋怨。 “小姐,您又在看诗集了,老爷要是知道您沉迷于此而荒废了修行,又得责怪奴婢督促不力了。” 被称作小姐的这位自然就是苏景夏了,虽说修行天赋极佳,小小年纪便已经入了八品,放眼整个崖州城,能与她比肩的天骄也是极少。 可是,谁又能想到,咱们这位苏大小姐其实对修行一道的兴趣不大,反而是对诗词颇为喜爱,得了闲,难免都要翻一翻诗经,少不了沉迷其中,轻了修炼。 闻言,苏景夏合上手中诗集,一脸意犹未尽的开口,“这诗写的极好,只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去亲眼看一看那样的景色。” 说着,她又不免暗自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只是这好诗难得,这么多年过去,新作也就那么几篇,翻来覆去的读,难免有些倦了。” 丫鬟见自家小姐眉宇间的那一抹愁态,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来一般。 “哦对了,刚才我听门外的护卫们说,姑爷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西院休息呢……” “回来了?”话题一从诗词上移开之后,苏景夏瞬间仿佛换了一个人,眼神之中的情绪变得无喜无悲,冷峻非常。 “我真的想不明白,苏府供他吃喝玩乐,什么都不需要做便有人给他养老送终,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竟然想着跑。” 说着,重新化作冰山女子的苏景夏似乎有些微怒,开口吩咐道,“你唤他过来,我要当面问问他。” 丫鬟应了一声是之后,倒退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的苏府西院之中,秦远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顿时直觉神清气爽。 本打算再去好好睡上一觉,关上房门,一转身,却被一道凭空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影子给吓了一跳。 “哎呦我去!” 只见身穿红衣的归终此时正坐在自己床榻边上,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屋里没有旁人,可秦远还是迅速四下扫视了一番,这才压低了声音询问。 归终就没什么顾虑了,伸了个懒腰,这才笑道,“不是都说了吗,你离不开我,我也不能失去你,既然如此,我自然是要跟着你的了。” 秦远顿时一阵头大,伸手揉了揉眉心,这才开口继续道,“大姐,我们俩真的不认识,再说了,我连你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这么一直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儿啊!” 他这话刚一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声音。 “秦公子,我家小姐请您去内院一叙。” 闻言,秦远愣了一下,感觉自己脑子都有点儿发胀,眼前这个麻烦还没解决呢,这又来一个。 想着,他压低声音看向归终,“这府上的下人都凶得很,要是让他们发现了你,指定就得找个道士来把你给收了,你就待在这不要乱跑,我待会儿就回来。” 说着,转身开门,与那丫鬟一起离开了西院,向着内院方向走去。 苏府也不愧是崖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氏族,千门万户,土木鼎盛,从西院到内院,穿廊过栋,足足要走上小一刻钟。 一路上,丫鬟在前头带路,秦远则苦思冥想着该要如何去面对那位苏家大小姐。 就这么顺着对方把婚给结了?这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苏府家大业大的,自己这个倒插门倒也不需要勤勤恳恳,安安心心做自己的逍遥姑爷岂不美哉。 想着,他又摇了摇头,不能这样,好男儿志在四方,况且虽说是穿越了,但自己那些精神疾病可不见得就这么平白无故的痊愈。 到时候要是人格分裂,做了点儿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一个没权没势的破落姑爷,还不是被人家肆意拿捏,要弄死就弄死啊。 而且自己这短命的身子,拖着只有半年好活,这要是再不想办法,怕是真的如同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就在他正处于两难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哟,这是打算投入人家的温柔乡,做个放任自流,声色犬马的翘姑爷了?” 闻声,秦远心下一跳,转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旁的归终,顿时大惊失色。 “我不是让你在房间等着吗?你怎么跟来了!” 听到身后的惊呼声,前头带路的丫鬟转身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秦远,并没有流露出别的神色,随后又继续埋头带路。 秦远也是愣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归终,又看了看那丫鬟。 心想这府里的下人都这么松懈的吗?家里出现了陌生人,竟然都没有高呼示警。 “好了,别纠结了,你也知道你自己的气数,要是偏安一隅,免不了要英年早逝,又何必去幻想那纸醉金迷的生活呢……” 此话一出,秦远先是愣了一下,“这你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归终那张绝美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道,“碎碟气海,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救你。” 第三章 一纸约定,两不相干 就在秦远还想继续刨根问底的时候,内院已经到了。 入了院门,清池湖边,远远的就能看到那独坐于湖边凉亭内的纤细背影。 秦远刚想询问归终,这一转头,身边哪还有那红袍的影子。 四下也没寻着归终的去处,无奈之下,秦远只能是硬着头皮迈步向凉亭走去。 “小姐,秦公子来了。”丫鬟提醒了一声之后便规规矩矩的在一旁站着。 苏景夏闻声,将手中的诗集放下,这才转过身来看向秦远。 初见此女,虽然带着面纱,但也能够看得出是个绝美的人儿。 或许比不了归终那等的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可也是出落了个亭亭玉立,仪态万方。 不等秦远开口说话,苏景夏便率先说道,“秦公子入住我苏府以来,我府中可曾亏待过你?” 秦远一听这话,知道对方肯定也以为自己昨夜是打算逃走,这是兴师问罪来了,顿时是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还没等他整理好措辞,对方竟又开口继续道。 “既然未曾亏待,公子昨晚又为何要出逃?难道与我成婚还委屈了你不成?” 秦远懵了,心想我还没说话呢。 刚想开口,苏景夏便又抢先一步,“你我虽说没有感情,可苏家与秦家也算是世交,又有婚约为证,想悔婚,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闻言,秦远张了张嘴,然后又不出意外的被对方打断。 “不过看秦公子这般的不情愿,我苏景夏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 说着,她抬起头来,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秦远的眼睛,继续道,“不如就此立字为据,你我成婚,待半年之后,你若没死,我便还你自由,二人和离,自此婚配嫁娶,两不相干,如何?” 这回秦远都已经懒得再开口说话了。 果然苏景夏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询问他的意见,微微一招手,边上的丫鬟便已经取来了早已拟好的合约字据。 秦远随意的拿起字据看了看,其实他对于这场婚约根本就没那么在乎,甚至还想着怎么把这婚给退了。 不过既然对方都已经摆明了态度,那便各退一步,没怎么犹豫,他就直接拿起丫鬟递过来的毛笔,就要在上边签上自己的大名。 见他这般的不假思索,苏景夏内心还是有些不悦的,难不成自己真的对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半点儿吸引力吗? “等等!” 苏景夏忽然开口,“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闻听此言,秦远这才回想起之前来的路上归终和他提起过的事情,轻轻放下纸笔。 “还真有个问题,希望苏小姐替我解惑……” 听到他有话说,苏景夏内心才稍稍平衡了一些,心想“这才对嘛,以自己的容貌才气,对方要是就这么签了字据,岂不是要后悔死。” 想着,苏大小姐有些自傲的微微抬了抬线条分明的下巴,“秦公子但说无妨。” 秦远也就不客气了,直接就开口问道,“听说苏小姐对于修行一道钻研颇深,熟读各类术法秘典,那你知不知道这气海破损该如何修复,又如何才能修炼呢?” “啊?”苏景夏听了他的话,先是愣了一下。 好半天之后才皱了皱眉,“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秦远一副“不然我该问什么”的表情看着她,一脸的不明觉厉。 苏景夏内心顿时有些许的怒意升腾,自己在和她谈和离呢,对方竟然顾左右而言他,难不成自己在他眼里就那么的不值一提吗? 一时之间,这位才貌冠绝崖州城的苏家大小姐,第一次竟是对自己有些不自信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在为他自己的生命考虑,也在情理之中。 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住了心绪之后,苏景夏这才看向秦远,免不了有些阴阳怪气的开口道,“没想到秦公子还对修行一道这般的有兴趣,我还真是看走眼了。” 秦远笑着摆了摆手,“好说好说,那么苏小姐你知道吗?” 见他直接无视了自己的情绪,苏景夏也颇感无力。 好半天之后,她才摇了摇脑袋,“无法修复,不能修炼。” “这么肯定?”秦远皱了皱眉。 苏景夏点头,“就是这么肯定。” “气海碎裂之人,古往今来也有不少,但能活过舞象之年的不足三成……” “即便是活下来,也无一人能够逆天而行,以残破气海参悟道法浩渺。” 说到这里,苏景夏的情绪已经彻底平复下来,她表情毫无变化,看向秦远,“秦公子还是放弃这样的想法吧。” “轰!” 听完这些话,秦远的脑袋里顿时仿佛劈下了一记惊雷,整个人仿佛石化,目光呆滞,没了光彩。 见他这幅好似受了打击一般的神态,苏景夏心中忍不住想要开口劝慰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好半天秦远才缓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抓起桌上的纸笔,在字据上签下了大名之后便起身潦倒的离开。 直等到那落魄的背影消失在内院大门之外,苏景夏这才收回了目光,看了看石桌上那张字据。 既然是合约字据,本该双方都要署名,可苏景夏却蹙了蹙眉头,并未提笔签名,而是直接递给了一旁的丫鬟让其收好。 丫鬟收起字据,这才小声的向自家小姐说道,“小姐,我怎么觉得这姑爷怎么一夜之间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闻言,苏景夏也是微微点了点头,之前她与秦远也是见过几次面的,对方那股纨绔子弟的陋习并没有随着家道中落而改变。 甚至因为那一纸婚约,他动不动就打着姑爷的旗号向账房伸手要银子,花销也是极大。 要是放在以往,想要让他签上这份契约,对方必定会狮子大开口,好好的宰上一笔钱不可。 可今日的秦远不但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甚至连态度都是礼貌的,这就让人有些想不明白了,难不成这是开了窍了? “对了小姐,刚才我领着姑爷来的路上,发现姑爷时常自言自语的,像是在跟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可把我给吓坏了。” “自言自语?”苏景夏听了这话,看向了内院大门的方向,“难不成,得了癔症?” 六神无主的离开内院之后,秦远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顿时急匆匆的赶回西院。 进入了房间之后,锁好了门,他四下扫视了一番,“归终,你在哪?” 没人回应他,不死心的秦远掀开被子,看了床底,推倒屏风,甚至连茶壶盖子都掀开往里瞅了瞅,依旧没有找到归终的影子。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熟悉的声音传来。 “现在知道我没骗你了吧……” 闻声,秦远迅速转头,只见一身红衣的归终如今正坐在圆桌前的凳子上,一脸玩味的笑着。 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秦远一改之前的态度,满脸谄笑的靠上前去。 “嘿嘿,我的归终姐姐怎么会骗我呢,你也说了,我不能没有你,你也不能失去我的,那么想来对于这气海,你应该是有办法解决的吧。” 看着他这幅贱兮兮的样子,归终也是不免愣了一下,随后才恢复笑容,“你放心,姐姐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呢……” 听到这话,秦远顿时心中大定,可没成想,对方忽然坏笑道,“到时候我就把眼睛闭上。” 秦远顿时一愣,随即苦笑一声,“我的好大姐,我这都快死了,你就别跟这开玩笑了。” 看到他这幅挫败的样子,归终顿时笑的是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好半天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放心吧,既然你都叫我一声好姐姐了,姐姐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你死呢。” 归终也没打算再继续卖关子,而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你从那座破庙里带走了什么吗?” “破庙里?”秦远眉头一挑,随后抬手指向了归终,“可不就是你嘛。” 红衣一脸的无奈,轻轻揉了揉脑袋,继续道,“你再想想。” 闻言,秦远思索了片刻,这才好似回想起什么来一样,抬起左手,看向自己的小拇指。 “啊!这枚黑色尾戒!” 第四章 起死回骸,混元初窥 见他想起来了,归终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不错,关键就在这里了。” 秦远顿时疑惑,“这东西有什么用?难不成真是个宝贝,能修复气海。” “这枚戒指本身自然是无法修复你的气海,但是你想要修复气海,就必须要有这枚戒指才行。” 说着,归终一挥袖袍,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好了,说得再多也是没用的,不如上来实战一番。” 见到这一幕,秦远顿时愣了,脚步挪移到了床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难不成,要双修?” 归终都气笑了,抬手一记爆栗叩在他脑袋上,“小小年纪,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盘膝坐好,我引导你修复。” 闻言,秦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利落的脱去鞋子,在床上坐下,摆出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五心朝天坐。 “把手给我。” 秦远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伸出了手,与归终十指相扣。 下一刻便听到归终的声音淡淡传来,“你如今的气海就如同一堆碎铁,要想恢复,必须重新熔炼成型。” “只是,这熔炼的过程兴许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痛苦,为了活下去,你可得忍耐一下了。” 说着,归终深吸了一口气,霎时间,门窗紧闭的房间内忽的狂风大作,吹的桌椅板凳呼啦作响,花瓶瓷器东倒西歪,碎了一地。 肉眼不可见的天地灵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大鲸吞海一般鱼贯而来,仅仅只是一吸而已,整个西院的灵气便彻底枯竭。 下一刻,秦远只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气流从归终的手心传来,顺着手臂灌入了自己的体内。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耳边响起归终的声音,秦远不敢耽搁,赶忙照做。 那股温热的气流进入秦远体内之后,瞬间就扩散开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好像在他身体各处都游走了一遍。 秦远只觉得浑身舒畅,仿佛出了一身热汗一般,不仅不感到疲惫,反而愈发的充满了力量。 几个呼吸之后,那股温热飞流直下,沉淀于肚脐往下两寸左右的地方,慢慢的汇聚,升温。 渐渐的,秦远只感觉肚子里越来越烫,到最后就像是吞了一块烧红了的烙铁一般,整个人皮肤滚烫通红,汗如雨下,表情也变得痛苦万分,就连呼出的气体都冒着阵阵白烟。 “啊!” 终于,他忍不住张嘴惨叫出声,只可惜这声惨叫早已显得软弱无力,他整个人都已经在床上扭曲蜷缩了起来。 房间内的温度也开始逐渐变得燥热,可就算如此,归终却依旧是面无表情。 她死死抓着秦远的手,眼神平淡的看着他在床上痛苦的哀嚎打滚,不发一言。 “你……你想害我!” 这句话几乎是从秦远的牙缝里挤出来的,这般灵气灌输,对于一个气海破碎的人来说无异于谋杀。 只可惜,知道这些已经晚了,秦远痛的早已没有了反抗的力量,在这般的高温之下,就连汗水也在瞬间蒸发。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原本还在挣扎的秦远便陷入了安静,口鼻再无白烟冒出,彻底的绝了生机,死的不能再死了。 见此一幕,归终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可她却依旧没有松开抓着秦远的手,那股灵气持续不断的输入。 温度不降反增,炙烤的就连房间内的空气都开始变的扭曲起来。 不过片刻,床榻上,秦远已然没了生机的肉身开始蜷缩,水分蒸发,活像是一具在火灾之中发现的干尸。 又过去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归终眼神一扫秦远左手上戴着的那枚黑色尾戒。 那枚戒指的黑色竟然开始快速的变淡,就仿佛洗去铅华,渐渐露出骸骨一般的苍白。 归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迅速的将秦远体内的灵气收回,大袖一挥,整个房间内的温度瞬间下降,最终恢复如常。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闭目养神,端坐在床榻边静静的等待着。 随着那枚尾戒的颜色彻底变成了白色,神奇的一幕就发生了。 原本早已变成了干尸的秦远,皮肤下的血肉竟然在这一刻重新变得饱满起来。 就好像农田久旱逢甘露,一经雨水灌溉,枯木逢春,重新变得生机盎然。 皮肤变得水嫩,毛发重新生长,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焦黑的干尸彻底恢复如初。 白白嫩嫩的秦远就那么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体内的生机也被重新点燃。 好半天之后,幽幽转醒的他艰难的撑起身子,有些迷迷糊糊的仿佛大梦了一场。 抬手揉了揉眼睛,忽的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秦远整个人炸毛一般跳起,指着坐在床边的归终,大喊大叫道,&160;“好你个恶毒的女人,你想害朕!” 归终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身材不错啊。” 闻言,秦远这才发现自己如今正赤条条的站在床上,两个铃铛晃来晃去,好一个一览无余。 老脸一红,他迅速蹲下身子,抓起被褥遮羞,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样的盯着归终,质问道,“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那一袭红衣掩嘴轻笑,笑罢才开口道,“好了,姐姐对你的身子可没什么兴趣,姐姐喜欢被动。” 秦远可没空去在意她的言语调侃,迅速找了一套新衣服穿上,这才看向杂乱不堪的房间,“这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归终轻笑着开口,“气海修复等同于逆天而行,这当然不是个简单的事儿了,要想做到,就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的肉身承载不了灵气燃烧熔炼气海的温度,死是必然的。” 听到她这话,秦远顿时回过神来,转头道,“你是说,我刚才已经死过一次了?” 归终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死了。” 秦远顿时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那,那我现在这是……” “还能如何,复活了呗。”归终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复活!”秦远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样的事情了。 好半天他才想起了什么一样,迅速抬起左手,目光投向了那枚尾戒,“这……这戒指怎么变成白色的了?” 好在归终也已经看够了他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不再卖关子的解释道,“那戒指乃是神器,能够吸纳和储存各种能量,若一次性释放其内所有能量,便能使横死之人起死回生。” “释放能量之后,戒指会褪色,等到再次吸纳饱和才会变回黑色,重新拥有起死回生的力量。” “卧槽!” 听完这个解释,秦远都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兴奋的眼神发光,“那岂不是说,只要带着这枚戒指,我就能不死不灭了?” 闻言,归终忍不住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少做白日梦了,病死老死之人就算是有这戒指也活不成……” “再者说,这枚戒指每起死回生一次,所需要的能量都是极为庞大的。” “这么说吧,一个五品修士全身的灵气都填进去,也未必喂的饱它。” 说着,归终瞥了一眼那黑色尾戒,继续道,“况且,这戒指吸收能量的速度极慢,就算是灵气充盈,也少说得整整十日才能吸纳饱和。” 秦远微微点了点头,心里的那股兴奋劲儿稍稍平缓了一些,“cd这么长啊,我就说嘛,这么逆天的东西,哪能让我随便用啊。” 见他收了心,归终这才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物,随手就丢给了秦远。 “这是什么?” 秦远接过那东西一看,是一卷古朴的卷轴,通体漆黑如墨,摸上去冰冰凉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铸。 “心法。” 归终解释道,“经过熔炼,你的气海恢复如常,自然也就可以修行了,五品境界以前,修炼这篇心法乃是最合适不过的,等到了五品以后,我会给你换新的。” 闻言,秦远缓缓打开了手中的黑色卷轴,入眼便是四个大字。 “混元初窥!” 第五章 你之贱相,浪费容颜 “混元者,既指天地灵气,亦指天地万物,宇宙星河。”归终的声音响起,耐心的为他解释着。 “人之躯体,本就自成一片天地,魂海为天,气海为地,幽精九泉,又以血肉骨骼为山川大陆,经络穴道为江河湖海。” 说着,她双手在身前一抹,仿佛张开了一幅画卷。 秦远只感觉朦朦胧胧间,一幅浩瀚云海的景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身临其境,那深山大泽,日月星辰仿佛近在眼前,一览无余。 归终轻轻一勾手指,陆地之上一条大江忽然倒灌而上,滔滔江水直冲天际。 她声音空灵的继续道,“修行一道,便是在沟通天地,以气载物,密窥长生。” 又是一招手,天穹昼夜更迭,乾坤颠倒。 “集大成者顿破己身,傲立于天地之间,众生视之为神明!” 最终,随着归终五指握拳,周遭幻相尽散,陷入了一片浑浊的黑暗之中。 黑暗里,仿佛有一只萤火虫上下翻飞,显得极为无力。 归终的声音再次响起,“灵气入体,在气海之中若能化作萤火微光,便算是成功踏入修行一途,身居九品境界,称九品萤火境。”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那只萤火虫忽的自燃,冒出一缕火苗,照亮了周遭小片的黑暗。 “八品境界,气海亮如燃烛,故又称烛火境。” 随后,烛火猛然暴涨,扩散一片,远远望去,仿佛万家灯火齐明,汇聚成河。 “七品年火境!” 黑暗之中的情景千变万化,逐一向秦远展示了六品星辰境,五品皓月境,四品烈阳境的景象。 到了这里,幻象泯灭,秦远好似大梦初醒一般的回到了原先所处的西院房间之中。 归终微笑着开口,“至于四品以上,那就算是摸到了规则的门槛,气海景象变幻莫测,就不逐一向你展示了。” 受益匪浅的秦远顿时是勃然奋发,立马摆好了他那个不怎么标准的五心朝天坐姿,对着手里的混元初窥,奋发图强了起来。 这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世为人的缘故,灵魂叠加的秦远天赋之高,连归终都不免感到有些意外。 这混元初窥可不是什么寻常心法,纵使是那些所谓的天才之姿,也休想在短时间内领悟其中奥妙。 可是这心法在秦远手里,仅仅是几个时辰而已,竟是被他彻底的融会贯通,灵气运转周天浑然天成。 这样的天赋,已经不能以天纵奇才来形容了,那是旷世的妖孽,超凡入圣的悟性啊。 …… 第二天,清晨时分,经过一夜的运转,虽然没那么容易就成为九品修士,可如今的秦远距离九品也就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 醒来之后,没有见到归终的身影,秦远也不意外,这女人神秘消失又神秘出现的次数也不在少数,他都见怪不怪了。 伸了个懒腰,秦远只感觉通体舒畅,起身推门而出,与正要进来给他梳洗的丫鬟撞了个满怀。 “哎哟!” 那丫鬟吃痛一声,随后又面带惊恐的赶忙退后一步,躬身赔罪,“小姑爷恕罪,是奴婢没长眼。” 秦远歪了歪脑袋,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这封建社会的陋习,尴尬的伸手就想要将对方扶起,“别别别,不用这么客气。” 可没想到他这般举动,顿时吓得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音都有些发颤的哭求道,“小姑爷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下秦远就有些纳闷了,喃喃自语道,“我之前得是有多么不当人啊,看给孩子吓的。” 之前那位秦家大少爷可是实打实的流氓无赖,败家的一把好手,要没有那两把刷子,秦家偌大一个家业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他挥霍一空。 就算是到了苏府,他依旧是一副我行我素的大少爷气派,对那些下人奴仆动辄打骂,毫不手软,更没什么怜香惜玉。 在他入住苏府之后,这西院的丫鬟几乎是各个身上带伤,苦不堪言。 又碍于秦远这小姑爷的身份,没人敢去告他的状,毕竟告了状,秦远最多被训斥几句,而他们可就惨了,这位秦大公子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看着跪倒在自己跟前那丫头的可怜样,虽然知道之前那些腌臜事儿都不是自己做的,可秦远心里还是不免升起一丝愧疚,甚至都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解解恨。 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怎么解释都是没有用的,只能是放弃扶起对方的念头,开口道,“起来吧,为我洗漱。” 丫鬟惶恐不安的起身,忐忑的跟着秦远进屋,可看到那满屋子乱糟糟的景象,顿时又被吓得不轻。 秦远见她这副表情,再看了看房间里因为之前归终引气入体造成的破败样子,顿时尴尬的挠了挠头,不善狡辩的他也没做解释。 洗脸刷牙,梳头穿衣,好一阵的忙活,不得不说,这古时候的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一切结束后,直到退出房门,那丫鬟心里还有些疑惑不解。 “今天小姑爷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老实,要是换做往日……” 以前,给秦大少爷梳妆更衣可是个苦差事,小姑爷手脚不老实,轻薄戏弄那是逃不脱的。 要不是上头还有家主镇着,恐怕这西院里姿色尚可的丫鬟都免不了要失了身子。 房间内,并不知道丫鬟心事的秦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即便知道自己精神本来就有问题,可还是觉得这一切有些迷幻。 “你这张脸,真好看……” 忽的,归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吓得秦远一哆嗦,转身幽怨的开口,“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我指不定被你吓出什么毛病来……” 说着,他又感觉哪里不对,转头看了看只有自己倒影的镜子,又看了看此时正站在他身后,脸贴在他肩膀上的归终。 “没影子,我说之前那丫头怎么好像看不到你似的,你还真是鬼啊……” 虽然这么说,可秦远心里却没有半分的害怕,毕竟谁也不正常,就算归终是鬼,可好歹也算是救他一命,算是个好鬼吧。 归终表情顿时有些不悦,原地转了一圈,将那傲人的身姿彰显的淋漓尽致,“你见过这么漂亮的鬼吗?” 秦远挑了挑眉,“这还真不好说,毕竟我就见过你这一只……” “闭嘴!”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归终一脸幽怨的喝止。 见对方好像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秦远也适时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见他还算识相,归终脸上的笑容才重新恢复,开口道,“你的天赋还真是世间少有,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摸到九品的门槛。” 闻言,秦远顿时挺了挺骄傲的胸脯,“是吧,我也觉得我天纵奇才。” “别高兴得太早,要想掌控自己的命运,仅仅靠提升境界还远远不够……” 归终继续开口道,“境界只不过是实力的一小部分而已,就好像那些读书人,心中虽有沟壑万千,但是一落笔却仅是峰峦隐现,表达不出万分之一,读那么多书又能有什么用?” 秦远转头看向她,“这话怎么说?” “除了境界拔升之外,你还需要拥有对敌的手段,要不然境界再高,打不过别人也是白搭。” 听到这话,秦远顿时觉得非常的有道理,随即看着归终,挑了挑眉毛,谄笑着开口,“好姐姐,我知道你又有好东西要给我了。” 看到他那副贱兮兮的模样,归终也是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真是浪费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第六章 诡术咒音,识唢呐否 &160;吃过早饭,秦远便独自一人来到了苏府的竹林院。 没有护卫跟着,苏家家主已经下过命令,只要秦远不离开苏府,他去哪里都没有限制。 是的,你没有听错,这么大一片竹林,竟然是栽种在苏家府邸之内,秦远都不免暗自吐槽了一句“真是万恶的资本”。 竹林很大,也很安静,林子里还有一座人工开凿出来的湖泊,亭台楼阁临湖而建,风景怡人。 这座院子多是用于避暑,如今是寒冬腊月,平常自然很少有人来。 进入楼阁之中,秦远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就开口疑惑问道,“你非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教我的东西见不得光?” 归终的身影适时出现,坐在了临湖靠窗的位置,一脸神秘的笑道,“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秦远顿时警惕的双手抱胸,“我跟你说,你可要冷静,咱们都是正经人。” 归终都没打算搭理他,一伸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支竹笛。 见到这一幕,秦远有些好奇道,“我之前就想问,你这袖子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啊?又是卷轴又是笛子的。” 归终依旧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双手横笛,面向窗外的湖泊,自顾自的开始吹奏了起来。 笛音寥寥,空灵悦耳,在湖面上传出去好远。 秦远有些意外,他前世在进入精神病院之前也对各种乐器都有所研究。 实在是没想到归终的乐曲造诣竟然这么高,或许是因为这笛音之中混杂着灵气的缘故,相比起来,就算是他前世的一些国家一级演奏家也是拍马莫及。 渐渐的,秦远沉浸其中,只感觉心旷神怡,好不自在。 可就在他刚准备坐下好好聆听这世间少有的乐章时,忽的,异变突生。 “轰!” 炸裂声响起,吓的秦远一个大跳。 抬眼望去,楼阁之外,湖面炸起一片片涟漪。 疾风劲吹,远处竹林簌簌作响。 “发生什么事了?” 惊慌之下,秦远本能的将目光投向了好似对窗外景象充耳不闻,依旧静静吹奏竹笛的归终。 下一刻,随着那笛音一个转折,窗外激荡的湖泊霎时间平静下来,水花迅速落下消失,湖面如镜,再无一丝波澜。 那极动与极静之间的诡异转换简直刷新认知。 归终并没有就此罢手,笛音持续传出,湖泊对岸的竹林里,群竹摇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搅动竹海。 直到此时,秦远要是还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归终的笛音所致,那他就真的是个大傻子了。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的眼神开始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很显然,这就是归终今天要教他的术法。 远处竹林之内,音律所过之处,片片劲竹被压的弯腰拜服,只要再稍稍加力,这整片竹林将不复存在。 可就在这个时候,笛音戛然而止,所有异象瞬息消失一空。 远处竹林片片反弹而起,摇曳不断,发出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阁楼内,转了转手中的笛子,归终转头面带微笑的看向秦远,“想学吗?” 秦远顿时点头如捣蒜,“想想想!” 归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解释道,“此乃……” 不等她说完,秦远举手抢答,“我知道,音波功!” 归终斜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蹙眉道,“你的品位有待提高……” “此乃咒音,诡术手段。” 闻言,秦远疑惑的抓了抓脑袋,“诡术?我怎么没听说过?” 融合了这一世的记忆,秦远知道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分为很多派系,除了儒释道三家之外,还有司天监的术士,江湖武夫,甚至就算是南疆蛊族他都有听说过。 可是这诡术,秦远还真是头一次听闻。 归终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天下修行派别多如过江之鲫,你每种都了解吗?” 秦远摇了摇脑袋。 归终继续道,“北冥起源的傀儡师,药王谷传人的药师,你知道吗?” 秦远又摇了摇脑袋。 “那不就得了,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老老实实学就成!姐姐亏待不了你!” “好嘞!”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归终言简意赅的向秦远解释了诡术的不同寻常。 顾名思义,诡术,乃天下诡异之术,剑走偏锋,以奇道取胜。 而这咒音,不过是诸般诡术之一而已。 “咒音与你口中那什么音波功截然不同,寻常音律术法多是以乐曲施展浑厚灵气,以势压人。” “而咒音,则是控制。” 说着,归终抬手打了个响指。 秦远只感觉自己右半边身体忽的一空,就仿佛在这一刻自己失去了对自己右臂的控制一般。 “啪!” 又是一个响指,秦远的手臂自己抬了起来。 在归终那一声声极有规律的响指下,手臂仿佛成了别人的,屈指在秦远自己的脑门上狠狠的一弹。 “哎哟!” 吃痛的秦远尝试夺回自己手臂的控制权,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到头来也是无济于事。 直等到归终停下了打响指的动作,一切诡异才终于结束。 “这么邪门儿?”揉着自己的右手,秦远心有余悸。 归终开口继续解释道,“咒音就是这样,慢说是这天下诸般生灵,就是草木山石,无相水火,只要咒音大成,皆能为我所控!” “刚才你看到那竹海压塌的景象,并非是无形力量碾压所致,而是那些竹子自己把自己压下去的。” 说着,归终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笛,继续道,“只要你将这咒音融会贯通,无论什么乐器,何种乐章,皆能施展……” “当然了,越是变幻莫测,声音穿透力越强的乐器,施展起咒音来效果自然也就越好。” “竹笛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你也可以试一试……” 说着,归终将手里竹笛递向了秦远。 只不过,秦远没有伸手去接,看着那笛子,皱眉思索良久,嘴里一直嘟囔着“变幻莫测,穿透力强”这两句话。 片刻之后,秦大公子忽的眼前一亮,抬头看向归终,问,“你听说过唢呐吗?” 第七章 丁字妹妹,墨玉垂珠 &160;“唢呐?”归终面露疑色,“此为何物?” 秦远战术后仰,“哦,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唢呐……” 说着,他脸上露出了古怪且自信的笑容,“那我可得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婚丧嫁娶主心骨,乐器界的大流氓了。” …… 离开竹林院,秦远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苏家的账房。 制作唢呐的工艺他是知道的,可是他没有钱,不过这都没关系。 苏家包揽了整个崖州城近三分之一的酒楼生意,还涉足漕运,粮布这些个肥差,秦远没钱,苏家可就太有钱了。 账房先生对于秦远这厚着脸皮伸手要钱的行为也都见怪不怪了,且家主已经下令,只要不是巨款,支给他也就罢了。 所以秦远这回要银子非常的顺利,足足一百两雪花白银到手,揣怀里沉甸甸的,可把他高兴坏了。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账房先生纳闷了好久。 “今儿个秦公子怎么才要了一百两?往日,哪次不是千两打底,难不成良心发现了?” 出了苏府大门,迅速就有两名护卫一左一右跟了上来,美其名曰保护秦远的安全,可谁都看得明白,就是怕他再跑了。 秦远也不在意,就当他们不存在,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先是去了铁匠铺,将画好的唢呐芯和唢呐碗图纸交给了铁匠,付了定金,并嘱咐尺寸不能出半点儿差错,且要用黄铜打造。 见了银子,那铁匠笑弯了眼,一个劲的保证绝不会让公子失望。 离开铁匠铺,秦远又去了一家木材店。 斥资买了几段上好乌木和一套雕刻的刀具,搁下一锭银子,吩咐掌柜的打包好给送到苏府去。 买完这些东西之后,秦远出门,看了看天色,也到了饭点了,便随意找了一家酒楼,准备好好吃上一顿。 还没走进酒楼,小二就热情的迎了上来,“这位公子,您里边儿请嘞……” 秦远刚准备抬脚迈过门槛,忽的,一只黑猫突然从一旁窜了出来,跳到了秦远的脚边蹲下,抬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 “嗯?猫?”秦远眉头挑了挑。 “嘿!这谁家的畜生啊,快滚快滚,别惊扰了我们酒楼的客人!”小二一脸嫌弃的就要驱赶黑猫。 这个时候,一个矮小玲珑的身影急匆匆跑来,“我的我的,我的猫。” 等那人追到跟前,秦远才看清对方是一个年纪应该在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蓬松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有点儿脏,穿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的,极为廉价,这幅尊容,用乞丐来称呼她也丝毫不为过。 不过虽然看上去有些邋遢,可要是认真梳洗打扮一下,应该也是个挺可人的小姑娘。 抱起那只黑猫,女孩向着秦远展颜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家芳君喜欢乱跑。” 秦远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冲撞的,他前世也养过猫,喜欢的不得了,只不过后来因为疾病的缘故送人了。 刚准备逗逗那大肥猫,店小二却大吼大叫道,“哪儿来的叫花子,你快给我……” 秦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瞪了一眼店小二,“怎么哪都有你,你们就是这么开门做生意的?信不信小爷摘了你牌子!” 见秦远生气了,那店小二顿时缩了缩脖子,赶忙低头道歉认错。 秦大公子虽然嘴上狠的不行,可终究还是做不出太过分的事情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显得有些邋遢的小女孩,一改之前的凶相,笑着开口道,“你这猫挺可爱的,我能抱抱吗?” 那女孩摇了摇脑袋,随后开口解释道,“不是不想给你抱,神芳君它认生,会挠人的。” “它叫神芳君啊,这名字还真是别致有趣。”秦远也不气恼,笑着开口。 “咕咕!” 忽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那女孩子顿时脸色一红,尴尬无比。 秦远自然听得出她这是肚子饿了,笑道,“我请你吃饭吧。” 说着,也不等对方拒绝,转身丢出一锭银子到那店小二手里,“伺候着!” 小二掂了掂手里那足有十几二十两的雪花白银,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立马是躬身将三位爷,两位人爷,一位猫爷给请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里,小女娃埋头猛吃,一桌子菜竟是有大半进了她肚子,那凶猛的样子活像个饿死鬼投胎。 他家那猫更是不得了,女孩子之所以没能把一桌子全给吃了,就是因为这大黑猫玩了命的跟她抢,整个雅间内碗碟飞舞,跟打仗似的。 秦远端着一杯茶,坐在圆桌的角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人一猫风卷残云。 好一番忙活之后,战斗终于结束,女孩靠在椅背上,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皮,满脸的意犹未尽。 打了个饱嗝,她才看向秦远,竖了个大拇指,“兄弟讲究人,这还是我离开庙里以后第一次吃饱肚子,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秦远嘴角一抽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吃饱了,心情愉悦,也没有那么重的防备,“我叫丁,你可以叫我丁字。” “啊?”秦远先是愣了一下,“你的名字……” “很奇怪吧。”女孩倒是不以为意,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反问道,“你呢,你叫啥?” “我叫秦远。” 秦远话音刚落,那吃的圆滚滚的黑猫竟然忽的从丁字小妹妹的怀里跳了出来,凑到了秦远跟前,在他手掌上蹭了蹭,一副享受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丁字小妹妹看了看那只黑猫,又看了看秦远,顿时露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秦远没有在意她的表情变化,而是伸手揉了揉猫头,笑道,“你这猫看样子挺喜欢我的。” 肥猫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尾巴尖尖上有一撮白毛,对猫还算是比较在行的秦远知道,这种花色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墨玉垂珠。 黑猫天生异瞳,左眼金黄,右眼银白,看上去煞是诡异,尤其是在它盯着你看的时候。 秦远将那肥猫抱了起来,揽在怀里,轻轻的抚摸,抬头看向丁字小妹妹笑道,“你看,还挺温顺的。” 丁字“岑”的一声站了起来,已经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她眼神紧紧的盯着秦远,表情凝重。 见她这严肃的样子,秦远顿时有些尴尬的想要将猫放下,“不好意思啊,没经过你同意就抱你的猫,那什么,还你……” 第八章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不用不用,你抱着就好。” 谁知道,丁字却连忙摆手,“我还是头一次见这臭猫这么的粘一个人的呢。” 重新坐下身子,丁字小妹妹看秦远的眼神都变了,从原本的放松变得有些警惕,甚至还带着点儿如临大敌的意思。 秦远对此毫无察觉,只是低着头,逗弄着怀里的猫咪。 “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吗?” 忽的,丁字小妹妹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 秦远愣了一下,“不是啊。” 丁字小妹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半天才又问了一句,“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话?” 秦远表情有些古怪的看了对方一眼,以为这是少女思春了,“你该不会是觉得我是看上你了才请你吃饭的吧。” “啊?”丁字小妹妹也被他这句话弄得有些懵。 秦大公子忽然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小姑娘,江湖险恶,犯不着因为一顿饭就轻易爱上一个人……” 他自恋地捋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我知道,虽然哥这张脸长得确实是有那么点儿容易让青春少女热血沸腾的意思……” “可是你才多大呀,你不能因为哥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品貌非凡清新俊逸英俊潇洒高大威猛风流倜傥器宇不凡……” “得得得得!打住……”丁字小妹妹赶紧两手比了停止的手势,“我自责,我反省,师傅别念了。” 止住了秦远的喋喋不休,丁字小妹妹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想,“草率了呀,这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 想着,她又看了一眼那只窝在秦远怀里,温顺到飞起的黑猫,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神芳君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普通人这么揉捏呢,真是奇了怪了。” 过足了猫瘾之后,秦远才看向丁字小妹妹,“看你这样子,你该不会是家里偷跑出来的吧。” 秦远没有往难民那方面想,毕竟如果是难民乞丐,哪还有心思养出这么肥一只猫来,没给炖了吃就算不错了。 丁字摇了摇脑袋,“我没家,我住在庙里……” 说着,她挺了挺自豪的小胸脯,咧嘴笑道,“你可以把我当成是惩奸除恶,匡扶正义的飘零女侠!” “女侠?”秦远顿时入戏的起身抱拳,“久仰久仰。” “客气客气。”丁字同样抱拳回到。 “你我萍水相逢,你于我又有一饭之恩,不如借此机会,咱俩歃血为盟,斩个鸡头,拜个把子吧。”丁字小妹妹义薄云天的开口,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秦远自然也不能败了兴致,戏精附体的郑重点头,“丁女侠豪气干云侠肝义胆,真真乃女中豪杰,能有幸与你结拜,简直是在下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互吹之后,两逗比对视了一眼,同时仰天大笑。 当然了,这把子最后也没拜成,原因是秦远的一百两花完了,没钱买鸡了。 两人离开酒楼后,秦远还想请对方上府里坐坐,可丁字小妹妹婉拒了。 理由是,“这个世上还有很多苦难之人等着我去解救,我不敢耽搁片刻,我要去匡扶正道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远自然也没理由继续留人家。 临别之际,两人相互抱拳。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山水有相逢!” 秦远站在原地,向着那道矮小玲珑的背影挥手,久久没有停下。 “这女娃娃可不是寻常人。” 直等到丁字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秦远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归终的声音,一袭红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他身旁。 对于归终这种一惊一乍的出场方式他都已经习惯了,没有多少意外。 收回目光之后,秦远的表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不正经,他微微点了点头。 “是啊,而且那只猫也不是一般的猫。” 闻言,归终歪了歪脑袋,“哦?你看出什么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秦远双手后负,眼神如一口古井,黝黑深邃,且没有一丝波澜。 “刚才我抱起那只猫的时候,她的反应那么大,前后态度也是瞬间改变,真以为我察觉不到?” 归终一脸欣慰的笑了笑,“那你猜,她究竟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秦远眉头一挑,脸上的冷漠尽去,无所谓的笑了笑,“管他呢,只要不是冲着我来的,她爱谁谁。” 说着,也不再去纠结这些问题,转身背着手,哼着小曲,在远处两名护卫的保护和监视之下向着苏府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秦远都没有在迈出过苏府大门一步,成天窝在西院房间内,鼓捣着唢呐的制作。 铁匠铺已经将打造好的哨子和唢呐碗给送来了,可这个时候的铁器工艺没有那么精细,还需要秦远自己打磨抛光。 归终就那么一直看着他鼓捣,心里也在好奇这臭小子到底想要做出个什么东西。 …… 与此同时,内院,清池湖边。 往日,苏景夏喜欢坐在这湖边亭内,烤着火炉,翻阅心爱的诗集。 可是,近几天她看诗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今天也是一样。 每每想起那天在这里,秦远对于两家婚约漠不关心的样子,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两人自小便没什么感情,可作为崖州城才色双全的第一美女,还是头一次有人对自己这般的不上心的。 想到这,苏景夏略显有些烦躁,她将手中诗集搁在桌上,揉了揉眉心,开口问道,“这几天他都在干什么?” 一直在边上伺候的丫鬟听到发问,立马就知道自家小姐问的是谁。 赶忙回答道,“小姑爷前段时间去账房支了银子……” 听到这,苏景夏眉头一挑,“还真是他的性子,改不了的臭毛病,指不定又是去哪花天酒地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 丫鬟连忙摇头道,“这几天小姑爷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变了个人?”苏景夏秀眉微蹙。“怎么说?” 第九章 泥下销骨,人间白头 小丫鬟思索了一下,这才开口继续。 “我听说西院的奴仆们说,小姑爷之前一直对他们动辄打骂,根本不把人当人看待,所以自从他入住之后,西院对于咱们这种做下人的来说,就是危险的地方了。” 苏小姐点了点头,“这我听说过,也曾多次向父亲建言,只不过父亲好像有些故意纵容他的意思,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丫鬟继续道,“可是这几天我和西院的几个小姐妹聊天的时候,她们说小姑爷好像改了性子一般……” “别说是平常了,就算是有人不小心冲撞了他,他也不会动手打人了,而且还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哦?”苏景夏有些意外的转过头来。 丫鬟点了点头,“是啊,要说只是一两次,西院的下人们只当是小姑爷在消遣他们……” “可是这几天时间以来,他竟然一次火都没发过,对下人们的态度也是一改常态的温和,和往日大相径庭。” 苏景夏狐疑的眯了眯眼,“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丫鬟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来,继续道,“对了,我听账房先生也说了,说小姑爷这次也才仅仅是支了一百两银子,放在往日,就是他出去吃一顿酒的钱。” “而且最重要的是……”丫鬟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起来,“小姑爷拿着这些钱,上街买了些琐碎的东西之后,还请一个小乞丐吃了一顿饭。” “他请乞丐吃饭?”这下,就连苏景夏这样的性子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神色了。 谁都知道,秦大少爷纨绔至极,往日里最看不上的就是乞丐,嫌弃他们肮脏且不懂礼数,就算是走在街上,看到了乞丐也会上去踹两脚。 就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花钱请自己最看不上的乞丐吃饭?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思索良久之后,苏景夏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走,我们去西院看看。” …… 与此同时,西院,房间内,秦远看着手里已经制作和调校完毕的唢呐,眼神里充满了光。 一旁的归终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这乐器不似号角,有不像长萧,你确定这玩意儿的音律穿透力够强?” 闻言,秦远自信的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还是见识短啊,乐器流氓岂是可以这般品头论足的?” “今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唢呐一出,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说着秦远长身往起一站,带着唢呐就推门而出,来到空无一人的院子之中。 院子很大,栽有一棵梧桐树,腊月的微风一吹,几片枯叶窸窸窣窣的落下。 秦远站在落叶与风中,抬头看天,此情此景,感触良多,心想,“既然在这个世界活下来了,那之前的那个我,想必应该死了。” 一股莫名的伤感袭上心头,他有感而发的来了一句,“君埋尘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院子外,刚带着丫鬟走来的苏景夏,在听到这句诗的刹那,整个身子都僵了一下,眼眸深处闪烁出精光。 “君埋尘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她喃喃重复了几句,那股子意境瞬间就被她感受到了,“真是写的极好。” “一首百鸟朝凤,送君上路!” 院子里,秦远似是在祭奠谁一般,端起唢呐,摆好架子。 下一刻,激昂嘹亮的开场,尖锐且独特的声音穿透人心。 仅仅只是一个开头而已,依靠在房门边的归终就是脸色一变,站直了身子,脸上再没有之前那种怀疑和轻视,转而变得惊讶与骇然。 唢呐声音急转,断断续续间,如幽林之中,百鸟交相辉映,各自高鸣。 音律千变万化,竟是将各种鸟类的声音都模仿的惟妙惟肖,让人仿佛身旁百鸟环伺,众星拱月。 院门外,苏景夏和她的贴身丫鬟也都被这段从未听闻过的旋律给惊到了,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欣赏着。 那一刻,整个世界就仿佛只剩下了一种声音一样,它盖过了风声,盖过了落叶和溪流的声音,唯此声响亮于天地之间。 足足半盏茶的功夫,一首百鸟朝凤才终于落幕。 唢呐声尽去,才仿佛有别的声音传来,将院外还处于意犹未尽状态里的苏景夏唤醒。 丫鬟也随后从恍惚中醒来,赶忙就要上前敲门。 苏景夏却低声开口,止住了她的动作。 “我们回去吧。” 门外两人走远之后,院子里,秦远闭着眼睛,久久没有言语。 还是归终率先开口道,“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乐器,还有这首曲子,你是从哪听来的?” 闻声,秦远终于从心中对于自己死亡的那股悲伤中醒来,转身咧嘴一笑,“梦里。” 归终一脸的狐疑,显然对这个说辞是不怎么相信的,只不过她也没兴趣继续追问下去。 “相比起笛子来,你手里的唢呐的确更加适合咒音的施展,以后你就用那个吧。” 听到这话,秦远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其实,在这五天的时间里,秦远可不仅仅只是做了一只唢呐那么简单。 借着混元初窥的奥妙,他原本浑浊昏暗的气海如今已经有了一缕微光,这代表着他已经成功踏入修行这条道路,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九品修士。 崖州城地属偏远,是中原腹地那些大宗门大势力口中的弹丸之地。 这里的修士数量并不多,一个还未满十八岁的九品修士,已经可以说是少见了。 如今,他自认为就算是没有了苏家的庇护,自己也有那个能力生存下去。 “你说,我要不要就这样离开?”秦远向归终问道。 归终微微摇了摇脑袋,“不要以为入了九品你就能横着走了,九品,不过是修士行列之中最微不足道的境界……” “有苏家庇护,你最起码还能安静的成长一段时间,如果离开了这里,但凡遇上点儿麻烦,你觉得以你九品修为,能摆平吗?” 听到这话,秦远不免点了点头,“的确,有些草率了。” “老老实实待着吧,在你诡术小成之前,低调是你最好的保护伞。” 第十章 以诗为由,请君入瓮 与此同时,崖州城内,韩家内院里,一个身着锦袍的公子哥愤怒的将手中茶盏摔了个粉碎。 “一群废物,连个短命鬼都对付不了,还让他活着回来了,你说我养你们这群杂碎有什么用!” 韩家是崖州城内与苏府齐名的豪绅贵胄,把控着药材贩市等重要渠道。 最重要的是,韩家背靠着天机谷术士,就连崖州城主都不得不敬他三分。 如今正摔杯砸碗的这位,是韩家家主独子,韩府大少爷,韩文未。 这位韩大公子一直以来都对苏景夏是情有独钟,奈何郎有情妾无意,一直都没能得偿所愿。 前段时间,传出了苏景夏要与秦家那个小废物结婚的消息,可把他给气的不轻,暗地里让扈从们将秦远掳去郊外破庙,活活给打死了。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家扈从手脚不够利落,竟是让那个短命鬼活了下来,还回到了苏府。 这下,苏府有了警惕,故技重施怕是再也没可能了。 一群扈从跪在堂中是瑟瑟发抖,他们清楚,自家这位大少爷的狠辣程度,比起秦家落寞前的秦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是真动起怒来,杀个把人泄愤,那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愤怒不已的韩文未在堂中来回踱步。 整个屋子里,除了跪在地上的那些扈从之外,边上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一袭白衣,披着狐裘,一副书生打扮,在这寒冬腊月里竟然还手持一把折扇,酸儒气息摆的十足。 白衣书生看了一眼那些都快被吓破了胆的扈从,开口向韩文未笑道,“韩兄何必为这等小事置气,不过一个寒门丧家犬而已,哪里能与韩兄相提并论。” 听到他的劝解,韩文未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下,看向那些扈从,怒喝出声,“还不滚!” 一群扈从如蒙大赦,赶忙是连滚带爬的逃将而去。 等到闲杂人等全部退下之后,韩文未才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那白衣书生。 “孙兄,让你看笑话了……” 这个孙兄,来头可不小,其本名孙常句,乃是当今国子监学子,大儒余海楼的爱徒。 国子监,大国学府,儒家现任传道之地,虽然名义上受朝廷管辖,可谁都明白,如今那软弱无能的庙堂,哪里还压得住那些腐学大儒。 韩家因为背靠着天机谷这样的势力,故此韩文未才有那个资格与孙常句以兄弟相称。 “今日请孙兄前来,是有一事相求。”韩文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继续道。 孙常句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笑了笑,“韩兄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够帮得上忙,以你我之间的交情,又怎会袖手旁观。” 韩文未也不再客气,直截了当的开口,“孙兄你也知道,我喜欢苏家大小姐很久了,可她不仅不给我机会,转头竟然还打算和一个小废物成婚,你说这让我……” “哎!”叹息了一声之后,韩大公子继续道,“我听说,这苏景夏醉心诗词,所以我就想办个诗会……” 说到这,他看向孙常句,露出笑容,“孙兄师承国子监大儒,写词赋诗声名远播,所以我就想以孙兄您的名头组织这个诗会,定然能请来苏景夏参加。” 听完他这些话,孙常句顿时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韩兄谬赞了,不过也的确,我的诗词虽然比不上家师,但是世间流传的那些个诗集里倒也有我几篇拙作。” “也罢……”孙常句深吸了一口气,合上手中折扇,“这个忙我帮了。” 见他答应,韩文未顿时笑开了花,“嗨呀,这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有好似想起了什么来一般,有些不好意思的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还有个事儿,不知道孙兄方不方便,助我一臂之力。” “请说!” 韩文未咽了口唾沫,笑的更加不好意思了,“就是,我的文采有限,只希望孙兄能够为我写上一篇诗词,到时候我好以此取悦苏大小姐,不知道……” “我当是何事呢,韩兄放心,既然选择帮你,那我自然是要好人做到底的,今晚我就给你写一篇。”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之后,韩文未心情大好,之前因为扈从办事不力的阴霾也都一扫而空。 两人相视一笑,韩文未这才低沉的开口。 “到时候将那秦远也给拉来,这小子从小就游手好闲,目不识丁,借此机会也好让苏小姐看看我与那废物之间的天壤之别。” …… 第二日,上午。 苏府内院之中,依旧是那清池湖,依旧是那凉亭内。 苏景夏一如既往的捧着那本都快被她翻烂了的诗集。 只不过这一回,这原本心爱的诗集她却是再也看不进去一点儿半点儿了。 目光投向那碧波荡漾的湖面,脑子里全是那句“君埋尘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好半天之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自言自语般开口,“他是在祭奠谁呢?” 说着,苏景夏又仿佛想到了什么,随后表情略微有些哀伤,“想必应该是他仙逝的父母吧,这般看来,他倒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就在苏景夏还沉浸其中时,侍奉的丫鬟忽然走了过来。 “小姐,这是韩府的韩文未少爷的请柬,说是有一位国子监大儒的弟子如今正在咱们崖州城,今天准备开一场诗会,请您前去参加。” 说着,丫鬟将手中的请柬递了上去。 “诗会?” 苏景夏接过请柬,打开看了看,顿时来了一丝兴趣。 “孙常句,我听说过这个人,写的诗也不错,没想到他竟然来崖州了。” 边上的丫鬟问道,“那小姐,我们去参加吗?” 苏景夏微微点了点头,“此人颇有几分诗才,可以去结交一番。” 丫鬟应声准备退下,忽的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低声开口道,“小姐,我刚才看到这入府的请柬有两份,一份是请您的,还有一份送去了西院,听说好像是要送去给小姑爷的。” “秦远?”苏景夏眉头一挑,“韩文未请他做什么,他们俩似乎没什么交情吧。” 第十一章 恭迎大驾,怎会是你 诗会的时间定在下午,苏府西院内,接到了请柬的秦远本没打算参加。 毕竟,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对诗词一道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像这样的聚会对他来说根本无关情趣,去了也是无聊。 只不过没想到,在得知了他也收到了请柬之后,苏景夏竟然亲自登门,邀请他一同前往,这让秦远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在苏景夏的一再要求之下,秦远最终盛情难却,动身与她一同离开了苏府大门。 苏景夏的马车非常空旷,她和秦远坐在里边并不显得拥挤。 马车里,苏景夏的眸子平淡的看着秦远那张好看的脸,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反观秦远,没心没肺的样子,时不时还掀起车帘,探头探脑看一眼窗外的景象,丝毫没有与全崖州城最美的女子乘坐一辆马车该有的觉悟。 “你会写诗吗?”苏景夏忽然没来由的开口问了一句。 闻言,秦远愣了一下,“不会。” 听到他这个回答,苏景夏秀眉微蹙,显然是不相信的,毕竟那天在西院门外,她可是亲耳听到了那句“我寄人间雪满头”了的。 回去之后,她还翻阅了自己所收藏的所有诗集,都没有在上边找到关于这首诗的记载。 想到这,苏景夏自以为看破了秦大公子的伪装,心里不免有些小得意。 只不过既然对方想装,她也没那个心思点破。 两人一路上都各自保持沉默。马车行过了几条街道之后,稳稳的就停在了悬有“水色居”大字牌匾的院门之前。 诗会的地点并不设在韩家府邸之中,而在这城中别院水色居内。 那位韩家大少爷韩文未早就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为的就是亲自迎接苏景夏的到来。 见到苏家的马车,韩文未心潮澎湃,赶忙小跑了几步迎上前去,伸手就打算扶苏小姐下车。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车帘掀开,走下车的竟然是秦远。 韩文未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伸出去的手都忘了收回来。 秦远很自然的就扶着他的胳膊下了车,“这么客气,谢谢啊。” “怎么会是你!”韩文未忽然醒悟过来,表情顿时扭曲通红。 可还没等他爆发呢,车帘再次掀开,一席长裙,轻纱拂面的苏景夏就走车内走了出来。 “苏小姐。”韩文未在看到苏景夏的那一刻,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空,眼神炙热的再次伸出手,想要搀扶对方。 苏景夏看了一眼下了车之后便自顾自站在一边的秦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人怎么都不知道过来扶我一把,亏我还想着带他一起来。” 最终,苏大小姐也仅仅是向着韩文未浅浅的笑了笑,没有去搀扶他的手臂,独自下了车。 韩文未心中有些不悦,可他自然不会对苏景夏表现出来,而是将这一切的罪过都算到了秦远的头上。 “这个小废物竟然敢与苏小姐乘坐一车,简直该死……” 他眼神阴冷的看了一眼秦远,暗自下定决心,今日必要他颜面扫地,从此再没脸面出现在苏小姐面前。 至于秦远,对韩大公子这点儿小心思他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察觉,好像个置身事外的人物一般,跟着两人进了院子。 这水色居也算得上是崖州城内数得上号的大别院了,隶属于韩家门下,坐落极广,风景宜人,极为适合举办如今日这种雅致的聚会。 三人穿廊过栋,终于是到了最后边的庭院之中。 这座院子里假山环伺,耗巨资聘请精工巧匠雕琢出了一副如同天然山水的景色,瀑布,池塘,五脏俱全。 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虽说韩文未的主要目标是苏景夏。 可终究也不能做的太明显,所以这崖州城内数得上号的富家公子都接到了邀请。 围绕着那湖心假山,摆满了十几二十张矮桌。 众人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有奴仆下人行走于众宾客之间,煮酒烹茶,井井有条。 “苏小姐,我特地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就在我边上,请随我来。”韩文未一脸谄笑的将苏景夏领到了一张桌子前。 第十二章 众人皆陪,唯我独饮 诗会进行到了一半,忽的,天上飘下来片片雪花,没一会儿,雪就下大了。 韩文未立马让人支起了华盖棚伞,遮挡飞雪。 看着那漫天飞雪,白衣书生孙常句忽然好似有感而发般的开口,“天公自是多情思,故遣飞花洒满林,好一场大雪啊。” 话音落下,众宾客顿时是马屁拍的山响。 “喂!好诗啊,是不是。” “孙公子对景作诗,浑然天成,真不愧是国子监监生,儒道传人啊。” 就连苏景夏在听到这句诗的时候也是有些微微的侧目。 只不过有昨日秦远那句“君埋尘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珠玉在前,她倒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动容。 听着满堂宾客的夸赞之词,孙常句心里虽然得意万分,可姿态还是摆的很平。 他起身向着众人微微拱手,“不过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诸君谬赞了。” 这个时候,韩文未也知道该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 韩大公子起身开口道,“今日本就是诗会,诸位皆可畅所欲言,切不可吝啬文采,辜负了这一场好雪啊。” 孙常句也适时的点了点头,“不错,今日诗会我看就不要设题了,随心所欲,岂不快哉!” “说得好!” 一时之间,众人应声附和,就连苏景夏也都微微点了点头,希冀着今日能够听到让自己耳目一新的诗词。 这么想着,她仿佛不自觉的就将目光投向了那显得有些清闲的角落。 随后,她便有些后悔了。 她只看到坐在那里的秦远,整个腮帮子鼓起,嘴里一刻不停的嚼着吃食,吃的噎住,端起酒杯就是一饮而尽。 抬手扶额,苏景夏都开始有些怀疑,昨日那句诗难不成真是他抄别人的? 水色居内,时长有人高声朗诵自己的佳作,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可其实,谁都明白,他们这些无病呻吟的辞藻,和孙常句那半句诗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大家也都没在意,所有人都清楚今儿个这场诗会的主角是谁。 他们不过是陪衬而已,陪衬就得有个陪衬的样子,怎么能喧宾夺主呢。 诗会进行到了中期,场中所做诗词也都是平平无奇之辈,苏景夏甚至提不起半点兴趣。 韩文未见她兴致缺缺,知道时机已经成熟,这个时候只要自己一鸣惊人,便能瞬间让苏小姐对自己刮目相看。 想到这,他瞥了一眼角落里已经快吃饱了的秦远,冷笑一声,“你拿什么跟我比!” 说着,他忽然起身,朗声道,“诸君,诗者兴之所会,此刻心有所感,我不客气了。” 听到他这话,整个院子里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去。 奴仆们迅速搬来了一张长桌,自有人研墨执笔,等待着自家主子大显神威。 韩文未端着酒杯,故作深沉的走出华盖,抬头看天,一脸的萧索。 片刻之后,韩大公子忽的一饮而尽,将酒杯抛入池水之中。 “风起云飞过大江,江湖千里客舟长;何人解得英雄事,独倚危桥看夕阳。” 这首诗一出,在场大部分人都被惊了一下。 之所以说是大部分人,而不是全部人,那是因为这里边得除了角落里那个都快把自己灌醉了的秦大公子。 米酒虽然烈性不足,可不代表它不会醉人,况且秦远拿它当水喝,几壶下肚,这就已经开始有些飘飘欲仙了。 苏景夏也是美眸一亮,有些意外的看向了韩文未,实在是没想到韩家大少爷竟然还有这样的诗才。 执笔的小厮已经将自家公子这首大作抄录了下来,呈于桌上。 一众宾客皆是夸赞不已。 “真是好诗啊,韩公子文采飞扬,我等自愧不如啊。” “是啊,和韩公子这首诗比起来,我们刚才所作的那些就显得有些不堪入目了,真是惭愧,惭愧。” 听到这些个夸赞之词,韩文未顿时是心潮澎湃,他暗中与孙常句对了一眼之后,这才看向苏景夏,笑到。 “素闻苏小姐对诗词一道颇有研究,不知本公子这一首可还入得了你的法眼啊?” 第十三章 区区尔等,皆是弟弟 孙常句也是不屑的摇了摇脑袋,开口讽刺,“我虽不是崖州人士,可对于秦大公子的事迹倒也有所耳闻……” “早年靠着家族钟鸣鼎食,过着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腐朽日子,圣贤书可是一本都看不下去……” “不学无术胸无点墨,这般败狗一样的人物……” 说到这,他看向韩文未,笑道,“……韩兄你就不要勉强他作诗了吧,他和文雅二字可不搭边。” 此话一出,众宾客也都笑着附和,显然也都不觉得秦远这样的人能写出什么好诗来。 苏景夏听着这满院子的议论嘲讽之声,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些不悦。 可就在她刚准备开口为秦远辩解几句之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作诗是吧!” 众人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那已经喝醉了的秦远,竟然提着酒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脸上带着一丝潮红,他目光有些迷离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笑道,“我不是在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满座宾客皆是怒拍桌案,脸色阴沉。 “好猖狂的小子,你以为你还是之前那个秦家大少爷吗!” “好大的口气,丝毫不将我等放在眼里,我看还不如将他赶出去。” “就是,从诗会开始到现在,他就知道吃喝,没有一点文人风骨,让他滚出去!” 见到这一幕,韩文未的心里却是一阵的欣喜,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他不仅要让秦远彻底的无地自容,还要让他今后再也无法在崖州城生存下去。 “秦远啊秦远,你彻底完了,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自己喝醉了呢。” 苏景夏的脸色也有些不悦,秦远如今这副目空一切妄自尊大的模样,让她之前对其产生的一丝好感瞬间消散。 “秦远,你喝醉了,不要再说了!”苏景夏起身开口,想要制止对方继续口无遮拦。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秦远根本就没理会她,自顾自的提起酒壶喝了一口。 这才继续道,“不就是作诗嘛,你们等我一下,我想想。” “呵!他竟然还真想作首诗,简直是贻笑大方。” “我看,就算是作的出来,也是首不成章法的打油诗。” 孙常句脸上的鄙夷神色不减,悠悠道,“诸位少安勿躁,就当是看个乐子,让他说!” “不错,孙兄所言极是,这本就是诗会,畅所欲言嘛。”韩文未也适时的站了出来,以一副圆场的姿态开口。 秦远则没有理会周围人的闲言碎语,抬头向天,闭目沉思了片刻。 忽的,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这才灵光乍现一般的开口,“有了!” 紧接着他提壶猛灌了一口米酒,去了咽喉燥热,一首在他前世耳熟能详的大作脱口而出。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两句诗出口,院子里霎时间沉默了下来,原先那些还打算看他笑话的人此刻全都愣住了。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秦远竟然真的会写诗,而且,写的还这么的好。 韩文未和孙常句两人下巴都快贴地了,这怎么回事儿? 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啊,说好的目不识丁呢,说好的胸无点墨呢? 这还是之前那个秦远吗? 苏景夏的眼神则渐渐变得明亮起来,仿佛印证了什么一般。 “果然,果然,那首我寄人间雪满头肯定也是他写的,他居然有这样的文采,我之前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在众人骇然与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秦远将酒壶重重的砸在桌上,声音高亢的继续吟诵。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一首“人生,江湖”吟诵完毕。 秦远目光扫视在场众人,伸出一根中指,“都是弟弟!” 这首“人生江湖”乃是近代作家黄霑先生的作品,在他前世几乎火爆整个武侠圈。 试问哪个少年不曾有过一个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武侠梦呢,秦远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这首诗他记忆犹新。 对于秦远这次的挑衅,众人都不发一言,很显然,这首诗的高度足以碾压众人。 甚至就连孙常句都是张了张嘴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挑刺儿的话来。 有人本想开口由心的夸赞几句,可又碍于韩公子这位东道主的面子,只好悻悻然作罢。 安静了许久之后,之前那些声讨秦远的宾客全都暗自咽了口唾沫,悄悄坐回了位置。 整个院子里,也就唯有韩文未和孙常句两人还站着,顿时显得异常的尴尬。 “好!” 忽然,苏景夏独自一人拍手叫好,眼神之中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安静被打破之后,尴尬的众人也都附和的开始点头称赞。 韩文未心里苦啊,可事已至此,他总不能硬着头皮去挑毛病吧,而且他也没那个水平去挑这首诗的毛病啊。 转头看向孙常句,后者竟直接撇过脸去,假装看风景的样子,显然也自认在这种情况下无法力挽狂澜。 韩文未彻底没了办法,只能是打碎了牙齿和血吞,咽下这个亏。 念了一首诗之后,秦远没有打算再坐下,眼前这群人的嘴脸他已经看清楚了。 而且,自己也已经吃饱了,既然如此,继续待下去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他一脚踹翻身前的矮桌,“什么破玩意儿,一点儿都不好吃,我要走了。” 这一脚踹的,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再听他说的那话,众人脸皮都不免抽动了一下,“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多,这要是好吃那还得了。” 韩文未脸色阴沉,可却也并未出声阻拦,毕竟这是诗会,人来去自由。 再者说了,这小子刚才出尽了风头,要是再待下去,他和孙常句的脸面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搁了。 只是,让韩大公子没想到的是,那边秦远这才刚离席。 坐在边上的苏景夏也起身歉意的向着他笑了笑,告辞道,“今日多谢韩公子款待,府上还有事情,小女子就不久留了,告辞。” “啊?这就要走啊,诗会还没……”韩文未起身想要挽留。 “韩公子留步。” 苏景夏去意已决,跟着秦远的背影,在大雪之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水色居。 第十四章 我很惜命,滴血认主 待两人走后,韩文未终于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起身将茶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在座之人都被吓了一跳,看得出来韩大公子是急火攻心了。 “韩公子何必动怒,我看那小子的诗就是抄别人的,他草包一个,哪里会写诗啊。” “不错不错,刚才他都喝醉了,怎么可能还有能力作诗,定是抄的别人无疑。” 一群人立马是开口劝慰,深怕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听到众人言语,韩文未这才心中稍有安定。 只不过劝说了几句之后,那些公子贵胄也都相继沉默了下来,整个水色居一时之间好似无人般的安静。 其实,他们心里也都明白,刚才那首惊世之作多半就是秦远所作。 毕竟,这般文采斐然的诗词,若是一早就已经存在,他们又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呢。 只不过如今身处水色居内,有韩文未压着,他们自然是要心口不些才行,否则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那什么,家母还在等我回去用膳,我就不久留了,韩兄,告辞。” “哦对,我妻子明天过六十大寿,我得回去准备准备,告辞,告辞。” “我也告辞了,告辞了。” 早就已经坐立不安的宾客们也都各自找着说辞,相继离开。 不消片刻,整个水色居内,除了那些奴仆之外,也就只剩下韩文未和孙常句两人而已。 “真是没想到啊,那小子竟然能写出这般文采的诗来,失算了。”孙常句忽然开口。 他这句话,很显然就是已经默认了刚才那首诗就是秦远自己写的,这让韩文未心中顿时有些不快。 不过碍于孙常句国子监生的身份,他自然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算他今天走运!” 说着,眼神内的阴狠愈发浓烈,“但是他不可能一直这么走运下去,跟我抢女人,他就必须消失!” …… 另一边,回程的马车上,苏景夏虽然依旧是那副端庄淑女的模样,可内心不免有些亢奋。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她喃喃着这首诗,心里是愈发的喜欢,“写的真是极妙……” “不过我很好奇,你从小就生长在崖州城内,也从未出过远门,这般的意境你是从哪……” 话没问完,苏景夏转头看向秦远,愣了一下,发现对方已经仰着脑袋,呼呼的睡着了。 回到苏府之后,秦远被人架着回去西院房间休息,而苏景夏则是快步回去内院,铺纸磨墨,将这首“人生江湖”给抄录了下来。 写完之后,她是越看越喜欢,旋即差人将这幅字帖给装裱了起来,挂在了自己的书房内,以供自己日日欣赏。 另一边,西院房间之中,奴仆们替秦远擦拭了身子,好一团忙活之后便退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谁都没有发现,一袭红衣已经悄然坐在了床沿上。 “这酒量真是让人不敢恭维,知道自己不能喝,干嘛不节制一些……” 似乎是听到了归终的言语,床上的秦远闭着眼睛,声音清淡的开口,“谁能想到,米酒也能醉人呢。” 闻言,归终有些意外,“你没喝醉!” “醉了,只是还没迷糊而已……”秦远依旧闭着眼睛,四仰八叉的躺在那。 他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来,悠悠开口,“哦对了,你猜我这回在水色居看到了谁?” 归终挑了挑眉,“谁?” 秦远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天夜里将我掳去城郊破庙里的那群人……” “哦?”归终来了兴趣,“他们是什么人啊?” “韩家扈从。”秦远的声音冰冷,“他们自以为那晚带着面罩,我便认不出他们的样子,但可惜,他们想错了。” 闻言,归终好奇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秦远笑了笑,“不怎么办,若不是他们将我掳走,我还没机会发现那枚黑戒,也兴许遇不上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所以,今后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 归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即又问道,“那如果韩家依旧不死心,你又该如何?” 听到这话,秦远沉默了片刻,“我这个人虽然不喜欢打打杀杀,可我非常的惜命,如果他们依旧执迷不悟,我没道理还留着他们继续活下去……” 闻听此言,归终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烈,“好,我会帮你的。” 说完这些之后,秦远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这才在酒精的作用之下沉沉睡去。 ……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秦远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正午时分。 起床伸了个懒腰,洗漱进食之后,重新恢复如常的秦远独自一人在院子里修炼着咒音秘法。 修炼之余,秦远把玩着手里的唢呐,转头看向那一袭红衣。 “归终姐姐,你说,我没有你那种什么东西都藏得下的袖子,这唢呐又不方便携带,总不能放家里,等遇上对手了就让对方等一下,自己回家来取吧。” 听到他这话,归终脸上勾了勾嘴角,“臭小子是又想从我这套点儿好东西吧。” 闻言,秦远脸上的笑容也不再掩饰,挑了挑眉,伸手道,“我就知道姐姐疼我,拿来吧。” 归终打了他手心一下,“想什么呢,虽说这世上有能够纳须弥于芥子的宝物,可那东西我又用不上,自然是没有的。” “哎!”秦远顿时垮起个批脸。 见他这幅表情,归终掩嘴一笑,继续道,“不过,我虽然没有,但是你有啊。” “嗯?”秦远一脸意外的指了指自己,“我有?搁哪呢?” 归终伸手指了指他的左手,秦远抬起手来,那枚尾戒依旧还是白色。 “你的意思是说,这玩意儿还能储物?” 见归终点了点头,秦远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说着他就忍痛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将血液往戒指上一抹。 一旁的归终看到他这般举动,顿时歪了歪脑袋,“你在干嘛?” “滴血认主啊,书上都是这么写的。”秦远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看着她。 第十五章 漕运遭截,黄池真人 归终无奈的拍了拍脑门,“那是神器,遵从的是规则,无法认主。” 听到这话,秦远顿时委屈的看了一眼被自己咬破的手指,“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谁知道你会这么蠢。” 随后,在归终的指引下,秦远将手中唢呐靠近了黑色尾戒,随着自己神念一动,唢呐“唰”的一下消失。 秦远顿时喜不自胜,紧接着又勾动神念将唢呐取了出来,反反复复,玩的不亦乐乎。 …… 而就在苏府西院安之若素的同时,外头可就已经热闹得不成样子了。 昨日水色居诗会,流传出了一篇绝世佳作的事情不胫而走,不过仅一天的时间而已,就在崖州城内流传了开来。 一时之间,无数酒楼茶馆,甚至是风月之地都能够听到有人高声朗诵那句“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称赞之声更是不绝于耳,雅俗共赏,脍炙人口。 就连苏家家主苏怀瑾,也在自己书房内书写下了这首“人生江湖”,脸上的欣赏之色溢于言表。 “真是没想到啊,我那贤侄竟然还有这样的文采,意外,真是意外。” 看着书桌上那墨汁还未干透的诗词,苏怀瑾不免称赞了一声。 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 大门推开,府中护卫统领走了进来,恭敬行礼,脸色有些难看。 苏怀瑾见他这幅模样,知道应该是有事情发生了,随即放下笔,开口道,“说吧,发生什么事儿了。” 护卫统领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回答,“回家主,刚才扈从来报,咱们的船队又被截了,和上次一样,货物下落不明,船夫护卫全部被杀,无一生还。” 听完禀报,苏怀瑾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第二次了,这很显然不是一般的水匪作案。” 护卫统领点了点头,“不错,那条航道上的水匪我们都已经打点过了,轻易不会袭击我们苏家船队……” “而且,水匪截船多半为财不为命,如这般心狠手辣已经坏了规矩,所以并不像是水匪的手笔。” 苏怀瑾蹙了蹙眉头,“可曾查到点什么吗?” 第十六章 韩家心计,无名剑术 见此一幕,黄池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好了,韩公子不用这么客气,起来吧。” 紧接着,韩云海便将韩家与天机谷的谋算给自己这个儿子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韩文未顿时惊得站了起来,“什么!苏家漕运船队这段时间总是被截,竟然是我们韩家干的!” 韩云海眉头一皱,“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坐下!” 韩大公子心中依旧还处于震惊之中,他对这些事情可一点儿也不知道。 黄池看了他一眼,“韩公子,有我天机谷助力,你韩家前途一片大好,今后这整个崖州城就是你们说了算了,这难道不美吗?” 听到他这话,韩文未心中自然是向往的,可一想到自己要对苏景夏的家族下手,他有不免担忧起来。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韩云海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臭小子,你是在担心苏家落寞之后,你那心上人会恨你吧……” “这……”韩文未欲言又止。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阻止家族与天机谷的计划,就算是说出来,怕是也改变不了什么。 说着,这位韩家主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她苏景夏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嘛,好看的女人这天下多了去了,何必吊死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 见自己儿子还是一脸纠结的表情,韩云海无奈摇头,继续到。 “那这样,等到了我们韩家在这崖州城里说一不二的那一天,我亲自去苏家把她苏景夏绑来,送到你床上去任你蹂躏,好不好?” 闻言,韩文未吓了一跳,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呢。 别的女人他可以这么做,那是因为他有韩家撑腰。 可苏景夏不一样,那可是苏家的掌上明珠,放在以前,他要是敢那么干,不说苏家,自己父亲就能先把自己剁了。 可如今不一样了,这话是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的,那意思可就变了。 想着想着,韩文未原先还有些惶恐的心情开始渐渐兴奋起来,眼神之中闪烁着精光,脸上浮现出狠辣的笑容。 “那小妮子,我早就想干她了……” 韩文未去了心中禁锢,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要是能把她扒光了,捆在床上鞭挞……” “那个时候她看我的眼神,哀求付讫,那个可怜的模样……” 越说,韩文未是越兴奋,激动的好似那画面就在眼前。 “好了!”韩云海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臆想,“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我们最重要的是要对付苏家。” “韩家主说的不错,先灭苏家,再压城主,那整个崖州城便是咱们的了。” 殿中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传出阵阵畅快的大笑之声。 …… 入夜,子时,韩文未的院子里。 韩家大少爷激动的都有些睡不着觉。 昨日诗会结束之后,他是越想越气,本想找机会再扳回一城,可没想到孙常句却在当日就离开了崖州城。 没有了这个诗袋子,他要想继续在诗词上取悦苏景夏怕是决然没有那个可能了。 不过,好在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虽然说要想苏家倒台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这都已经准备跟苏家翻脸了,那自己杀个秦远泄泄愤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黄池真人在天机谷的地位不低,这次来韩家可是带了不少扈从的。 天机谷的扈从自然不是韩家能够相提并论的,那些人各个都是九品修士,其中甚至还有八品的存在。 放着这样的资源不去利用,简直有失天理。 只要能说得动这群护卫出手,杀一个秦远简直易如反掌。 越想越觉得在理,旋即他便起身让门外的奴仆去将那几名天机谷护卫给请了过来。 许以重金,只求杀一个凡人,这么赚的买卖自然是没有人会拒绝。 就当是挣点儿私房钱,而且也要不了多长时间,那几名天机谷护卫便欣然答应,只要韩文未能将秦远给引出苏府,他们便出手。 …… 另一边,苏府西院。 秦远一直都在归终的指导下巩固自身的九品境界,钻研咒音与唢呐之间相结合的奥妙。 不得不说,天赋这种东西真是羡慕不来的,这才短短两天的时间而已,他便已经能够初步掌握咒音的施展。 第十七章 婚期将近,尺寸有误 对于她这话,秦远自然也没太当回事儿。 毕竟虽然他至今还不知道归终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可她既然能够修复自己这天生碎碟的气海,行天下人不可为之事,由此就可以看出对方的非同寻常。 这套剑术对于归终来说或许的确算不上多么珍贵。 但秦远敢说,这要是放在外界,必定能让无数剑修武夫抢破脑袋。 想到这里,秦远也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开口道,“从今天起,开始成为剑仙。” 归终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对于秦公子时长表现出的这种非正常行为感到无言以对。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除了咒音的练习之外,剩余的时间,秦远都在刻苦的修炼那套无名剑术。 以混元初窥做底子,秦远的体魄自然无需但心,再加上又有归终在一旁指导,他的剑术也随之突飞猛进。 虽然比不了那些剑道传承久远的大门大派弟子,可论起自保,也已经是绰绰有余。 随着年关将近,苏景夏和秦远的婚期也已经近在眼前,后天便是正日,整个苏家都开始忙活了起来。 张灯结彩,披红挂紫,好不热闹。 内院之中,也算是少有的清净,苏景夏结束了今日的修行,接过了丫鬟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 无意间瞥了一眼那挂在墙上的字帖,没来由的问了一句,“小姑爷这几天都在干嘛?” 丫鬟如实禀报,“这几天小姑爷一直在西院,从未离开过,听下人们说,他平常不是研究音律,就是不知道从那学了一套剑术,舞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舞剑?”苏景夏有些意外,从前的秦远可是根本不会去碰刀柄的,看来他还真是变了。 梳洗了一番,整理着装之后,苏景夏这才开口道,“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也不知道他紧不紧张……” “我去西院看看,这次你不用跟着了。” …… 与此同时,苏府西院内,满身大汗的秦远将手中树枝丢到一边,喘着粗气道,“不行了……不行了,歇会儿……你让我歇会儿。” 在前期熟悉了剑招和口诀之后,秦远的无名剑术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为了让他能更快的熟悉剑术的施展,归终便要他将自己作为假想敌,两人没日没夜的在这西院内技击切磋。 一开始,秦远撑不过一招便会被打的抱头鼠窜。 可渐渐的,他能接下三招,然后是五招。 直到如今,才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秦远便已经能够在归终手底下撑过三十招了。 虽然这也是归终并未全力以赴的缘故,可即便如此,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足以当得上一句资质卓绝的称赞了。 见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归终手中树枝敲了敲他额头,“躺着作甚,忘了我教你的了……” 闻言,秦远这才好似想起什么来一般,立马席地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开始运转混元初窥心法,快速的恢复着已经几近枯竭的气海。 在这种强压式的修行之下,秦远的剑术不仅快速提升着,就连那原本才入九品不久的境界都开始微微起伏,向着八品攀升而去。 好半天之后,从冥想之中醒来的秦远只感觉浑身舒畅,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之前的活力。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院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姑爷,刚才华衣局差人来说,您之前试的大婚吉服尺寸出了问题,请您移驾前去铺子里核实一下。” 闻言,秦远眉头微微一挑,“吉服尺寸?你让华衣局的师傅来给我再量过不就好了。” 门外的扈从回道,“不成啊小姑爷,后日就要用,重新量尺寸再做时间上来不及,只能是请您过去,穿上吉服现改。” “这么麻烦。”秦远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也清楚这个世界的婚礼非常繁琐,吉服又是头等大事,不容有失。 这么想着,他便开口道,“你等我一下,我先洗洗,换个衣服就出来。” 没一会儿后,等秦远洗漱换衣,推门而出的那一刻,正巧遇到了准备敲门的苏景夏。 “苏小姐,你怎么来了?” 差点儿一头撞进秦远怀里的苏景夏也是小脸一红,有些手足无措的后退了半步,“没……没什么……” 迅速掩盖了自己的尴尬后,苏大小姐抬头看向秦远,“前几天你在水色居一诗成名,现在崖州城街头巷尾都有传唱……”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文采,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新作问世,可否让我瞻仰一番。” 说完这些话之后,苏景夏的眼神带着一丝期盼的看向秦远。 后者挠了挠头,“水色居?” 好半天之后,他才好似想起来什么一般,“哦,你说的是那首人生江湖啊……” “嗨,那是我抄的,我哪会作诗啊。” 闻言,苏景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狐疑的神色。 她自然是不相信秦远这番说辞的。 心想,“天下风云出我辈”是你抄的,难不成那首“我寄人间雪满头”也是抄的? 自以为看透了一切的苏景夏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既然对方不想承认那就算了,只要能继续作诗就成。 这么想着,她看了看秦远刚换的衣服,继续道,“你这是要出去?” 秦远点了点头,“啊对,刚才华衣局的人来过,说我的吉服尺寸出了问题,让我过去看看。” “吉服尺寸?”苏景夏挑了挑眉,“华衣局是崖州城里老牌的裁缝铺了,尺寸弄错这种事儿极少出现……” 想了想,苏大小姐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我跟你一起去吧,免得他们消极怠工。” “啊?又一起啊。”秦远后退了半步。 见他这幅作态,苏景夏顿时心中有些幽怨,“怎么?还亏待了你不成!” 说完之后苏景夏也不等他多说什么,转身就向着苏府大门外走去。 秦远无奈之下也只能是跟了上去,两人再一次同乘一车,向着华衣居所在的街道驶去。 第十八章 夕阳西下,巷弄追车 两人离府的时间已经是黄昏,华衣局所在的街道距离苏府不近,怕是得要夜半时分才能回来。 由于是跟着苏景夏一起出的门,所以那些护卫们也就没有选择再去跟随秦远。 马车里,苏景夏的眼神依旧是好奇的打量着秦远,就仿佛第一次认识一般。 被她看的背后都快发毛了,秦远这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苏小姐,我脸上有花吗?” 闻言,苏景夏不仅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甚至都没收回目光。 “秦远,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了,之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听到苏景夏这话,秦远顿时有些无奈,“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之前那个秦远已经死了……” 说着,他两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现在这个,不是之前那个秦远,我,不是你的未婚夫,你们其实一直都找错人了。” 听到他依旧还是这套陈词滥调的说辞,苏景夏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别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我跟你说,你现在赶紧退婚还来得及,要不然你就嫁给了一个陌生人了,你会后悔的你知道吗?”秦远喋喋不休。 好半天之后,发现苏景夏根本就没在听,秦远蹙了蹙眉,“是你问我的,我回答了,你又不说话了,真没礼貌。” 说着,也赌气一般的别过头去,车厢里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马车安静的行驶着,夕阳已经渐渐没入西山,天光黯淡下来。 街道上的人影已经很少了,就算是一些小贩也都收摊回家。 许久之后,车辆忽的一停,车内的苏景夏微微蹙了蹙眉头,“到了吗?不应该啊,按这个速度,还得要有一会儿才能到华衣局。” “小……小姐。” 车帘外传来了车夫有些惶恐不安的声音。 意识到有些不对的苏景夏起身掀开了车帘,探出头去询问道,“怎么回事儿?” 车夫僵直着身子,脸色恐惧的看着那空荡的街道尽头。 苏景夏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顿时瞳孔微微缩了一缩。 只见那街道尽头,有一个身着黑衣黑纱遮面的身影,此时正静静的一个人站在那里。 那黑衣人手里提着一柄长剑,目光阴毒,死死的盯着马车。 “来者不善!”苏景夏立马做出判断。 秦远这个时候也探出了脑袋,“咋了这是?一惊一乍的。” “回去!” 苏景夏抬手就将他的脑袋按了回去,随即命令车夫调转马头,离开这是非之地。 回到车厢里,秦远揉着自己脑袋,疑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要去华衣局吗?这怎么掉头了?” 苏景夏脸色有些难看,“我们被人盯上了。” “盯上了?”秦远愣了一下,“对方多少人?” “现在只看到一个,但是暗地里还藏了多少不得而知,得尽快……”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显得愈发恐惧,“小……小姐,这边也有人堵上了。” “什么!”苏景夏掀开车帘,果然,这边的街道尽头也有一名黑衣人,手持两把短刀,一脸不善的等着他们。 “再转!”苏景夏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车夫也不敢耽搁,虽然心里害怕的要死,可还是熟练的一拉缰绳,两匹骏马齐齐转头,马车钻入了一条巷弄之中。 而街道两头的那两个黑衣人似乎并不着急追击,手中兵刃甩了个挽花,不紧不慢的跟上。 巷弄之中,马车疾驰而过,呼呼的风声将道路两旁的那些店铺招子吹的猎猎作响。 可就在下一刻,前方再一次出现了一个拦路的黑衣人。 车夫都快哭了,他急急一拉缰绳,偌大一辆马车在巷子里神奇的拐了个弯,车辕在两侧石墙上划出深深的沟壑,火星四溅。 在车夫那神乎其技的御马术之下,车辆又瞬间钻入了另一条巷道之中,消失不见。 三名黑衣人汇合,迅速向着那马车追击而去。 “完了完了完了!” 那车夫一边哭,一边拉着缰绳,一边还在向车厢内禀报道,“小姐,第三个了,还搁后边追着呢,怕是甩不掉啊。” 车内,天翻地覆,苏景夏和秦远两人就差抱在一起了。 只不过在这等紧急情况下,两人也都没有了什么尴尬情绪。 苏景夏八品修士的气息散发出来,将翻腾的马车扶稳,这才抽出空来掀开窗帘看向后方。 只见在逐渐黯淡的天光之下,三名黑衣人急速追杀而来,看那速度,必定是修士无疑。 三名九品修士,虽然苏景夏是八品存在,可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在八九品这种实力区分并不算太过明显的境界,以一敌三,胜负难料。 马车在巷内疾驰,碰撞不断,可谓是声势浩大。 可就算是这样,附近也没几个人发现这巷弄之中的惊险追杀。 原因很简单,那三名黑衣人看似围追堵截,实则是将马车逼着向北城区的方向驱赶。 北城区人烟稀少,多是各大商会的仓库所在,即便是有民居,也都是一些市井贫苦,哪里有胆子管这样的闲事儿。 “还有,小姐,前面还有!”车夫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传来。 而这一次,在看到前头拦路的黑衣人时,苏景夏已经绝望了。 那竟然是一名八品武夫。 车夫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可手上的功夫丝毫没有减弱,依旧是调转马头,拐进了一条更狭窄的小巷中。 “哗啦啦!” 马车华盖与扶手已经被两侧墙壁尽数撞毁,破的不成样子。 四名黑衣人急速掠来,鱼贯入那巷道之中。 其中那名八品武夫在两侧墙壁上几个来回纵跃,速度快若惊鸿,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追上了马车。 “开!” 怒喝一声,自上而下,两拳狠狠的砸在了两马的额头。 巨大的力道瞬间将马匹压的前腿折断,轰然倒地。 马车也终于是承受不住,轮轴断裂,借着惯性滑出去数丈距离才终于停下。 那车夫也算是身子骨硬朗,这样的危机情况之下,一个前滚落地,随后便趴在地上装死,说什么都不再动弹一下。 四名黑衣人将马车围住,其中一人上前掀起车帘,顿时皱眉。 “人不在!跑了!” 第十九章 绝境反杀,月下闹海 “他们肯定跑不远,追!”领头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四名杀手的身影瞬间散开。 另一边,隔壁街道上,秦远和苏景夏两人追云逐电般的急速奔腾着,不敢有丝毫停留。 只可惜,即便是这样,那四名杀手还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一路追杀而来。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苏景夏忽的一抬手,将秦远向着边上的巷子里一推,大喊一声,“快走!” 旋即,这位苏家大小姐猛地转身,在身后杀手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身形电掣而出。 五指张开,一掌便向着领头而来的那名八品杀手胸口狠狠拍去。 “什么!” 杀手显然也被苏景夏这突如其来的反击给惊了一下,匆忙提剑格挡。 “轰!” 剧烈的灵气炸裂声传开,那名八品武夫仓皇之下被一掌拍的倒飞了出去。 后头三名杀手迅速向两侧分开,一来,躲掉了同伴的撞击,二来,三人联手便向着苏景夏袭杀而至。 两道寒芒自左右两侧向着苏景夏突袭而来。 苏大小姐虽然平日里显得温文尔雅,可八品的境界摆在那里,终究还是有一战之力。 灵气汇聚于双手之上,将两侧攻击弹开。 可就在这空档之下,一柄长剑当中刺来,直逼她心口。 苏景夏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匆忙之下只能是一个后翻,抬脚将那剑尖踢开,身形倒退出去数丈。 四名杀手急速包抄,将这位苏大小姐团团包围。 另一边,被苏景夏一掌推进一旁小巷之中的秦远并未离去,而是迅速起身,从尾戒之中掏出了唢呐。 紧张的死死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探头向巷弄之中看去。 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这种搏杀的场面,之前与归终切磋,不过都是喂招而已,对方多有留手。 可现在不同了,他非常清楚,如果这次落败,下场可想而知。 现在他唯一的优势,就是那几名杀手很显然都没有注意到杀局之中还有自己这名九品诡术师的存在。 诡术咒音不适用于正面较量,他能做的就只是在一旁伺机而动,找准机会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厮杀一触即发,苏景夏虽说是八品修为。 可平日里她注重的也仅仅是境界的提升,参与厮杀的机会极少。 如今又没有趁手的武器,遇上一个同境界和三名九品,劣势极大。 不过是几个交锋的工夫,她就被一脚踢在腹部,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早听闻苏家小姐天资卓绝,小小年纪便已经入了八品境界,今日一见,还真是名副其实!” 杀手头子提着长剑,冷笑着一步步向着苏景夏靠近而去。 苏大小姐小腹吃痛,一时之间,瘫坐在墙角,眼神狠厉的盯着那走上前来的黑衣杀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胆敢在城中向我苏家动手,你……” “苏家?”那黑衣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引人发笑的笑话一般。 “区区一个苏家,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要不了多久,你们苏家就得被除名了!” 说着,黑衣人正打算向着苏景夏伸出手。 可下一瞬间,异变突生。 那瘫坐在地的苏家大小姐身形猛然暴起,一掌拍向了黑衣人的胸口。 “什么!” 杀手头领显然吓了一跳,身形一侧,急急拉开好一段距离。 就在这空档之际,苏景夏的身形一闪而出,便向着那三名九品杀手袭杀而去。 “小心,她想突围!” 三名九品杀手严阵以待,将小巷各个路口尽数防守。 苏景夏速度不停,直接奔着其中一名杀手而去,身形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旋转,长裙长发扰人视听。 下一刻,只听风中有一道几乎微不可查的尖锐声响起。 等他们有所察觉的时候,一枚发簪已经划破夜空,斜刺而来。 “什么!” 那名九品修士惊诧之余,手中双刀刚想抬起格挡。 但奈何那发簪被灌入了浩瀚灵气,速度极快,一闪而没。 “噗!” 只听是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发簪整根没入那名九品杀手的喉咙,簪尖自他后颈突出。 “嘭!” 那名杀手应声倒地。 苏景夏还想有所动作,只可惜,这一击对她的消耗不小,再加上已经负伤。 后方那八品杀手突进而至,一脚高鞭,狠狠的就将她抽飞了出去,再一次砸落在一旁墙角。 “噗!” 终于是有些不堪重负的喷出一口鲜血,苏景夏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几近昏迷。 “真是让人意外,在这等绝境之下还能暴起反杀一人,苏小姐,我是该夸你呢,还是该骂你呢!” 剩下的三名杀手齐齐向着苏景夏包围过来,显然是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苏景夏内心绝望,“难道,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吗?” 就在她内心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的,一个陌生且熟悉的声音在这巷弄之中响起,嘹亮,清脆,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 “这是……”来不及思索这声音的由来,苏景夏意识昏沉,彻底晕死过去。 杀手们自然也听到了这诡异且高亢的声音,三人对视了一眼,那领头的皱眉道,“这什么声音?” “不知道啊。” 领头的忽然想起什么来,“那个秦远呢!” 三人齐齐转头,向着秦远之前摔落的那条漆黑巷子看去。 而那古怪刺耳的音律,也正是从那条巷子里传出来的。 黄昏以过,明月渐渐高悬于天穹之上。 雪白的月光照射下来,只看到那漆黑巷道之中,秦远端着唢呐,一边吹奏,一边缓步走出。 一首“闹海”,撕开了夜色之中的寂静。 那杀手头领见此一幕,微微蹙了蹙眉头,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有心思吹奏乐曲,看来这秦大少爷纨绔的本质是改不掉了……” 说着,他轻轻一挥手,“做了他!” 一名九品修士冷笑着点了点头,提了提手中长剑,一个箭步上前。 月色之下,剑刃寒光在巷子里一闪而过,笔直地向着秦远的胸膛袭杀而去。 区区一个凡人,根本抵挡不住这一剑的威势。 第二十章 赤红灵丹,诡谲心声 “嘭!” 炸裂声响起,汹涌的鲜血如一朵烈焰般的花朵,在秦远身前一丈距离盛放。 唢呐声依旧。 “啊!”惨叫声传出。 这不是秦远的,而是那名九品杀手的。 那一剑还未行至秦远身前三寸,杀手握剑的手臂直接炸裂了开来。 杀手一身的血液都仿佛被什么东西所控制着一般,从那炸开的断臂之上疯狂涌出。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杀手本想后撤,却因为失血过多,彻底没有了力气。 最终只能是双膝一软“嘭”的一声跪在了秦远身前,直至血液流干,死在了血泊之中。 “什么!”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从他出剑到死绝,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远处两名杀手顿时脸色巨变,不敢有任何耽搁,同时杀出,向着秦远包抄了过去。 秦远脚下生风,整个人在巷弄之中左右闪躲,唢呐的声音却是一刻都没有被打断。 剩下那名九品杀手抓住时机,欺身而上,手中短刀旋转,一刀就向着秦远左肩刺去。 这些天在归终的强压式训练之下,秦远的身法已经有了小小建树。 但奈何实战经验太少,只能是勉强躲过这一击,刀刃在他左臂上划出了一个深深的血槽。 那杀手还不死心,另一只手上的短刀抡了个半圆,就向着秦远的脖颈处砍去。 可下一瞬间,那短刀忽的失去控制,带着杀手的胳膊将这个圆给完整的画完了。 这原本砍向秦远颈部的一刀就变成了回抡。 那杀手惊骇不已,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就只能是眼睁睁看着那柄自己心爱的短刀插进了自己的咽喉。 “噗!”鲜血喷溅而出。 秦远闪身后撤。 整条小巷里,如今也就只有那名八品黑衣和秦远两个人还站着。 八品杀手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恐惧,诡异,太诡异了。 先是手臂自行炸裂,失血而死。 刚才,他又看到另一个同伴仿佛自杀一般的将自己捅死。 这到底是什么妖术! 他身为天机谷扈从,见多识广。 术士武夫,哪怕是儒释道那三家方外之人的术法他都见识过,可却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的诡异感觉。 “你不是修行废物!” 那杀手后知后觉的开口,手中长剑紧了紧,不免有些如临大敌的感觉。 秦远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水,他端着那只唢呐,吹奏不停。 下一刻,八品杀手只感觉手中长剑自行颤鸣了起来,仿佛就要脱手而出。 不仅如此,他浑身上下无处不传来刺痛,就仿佛周身毛发都化作钢针,正顺着毛孔扎向体内。 诡异再现,杀手愤怒之下灵气爆发而出,将这些诡异驱散。 他不敢托大,迅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赤红丹药吞入腹中。 丹药入腹的那一瞬间,浩瀚的灵气爆发开来。 “啊!” 杀手惨叫一声,浑身上下的皮肤都隐隐有些皲裂,仿佛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 狂躁的灵气直接冲破了境界的桎梏,原本处于八品的他,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进阶突破,成了七品存在。 可即便如此,那浩瀚的灵气依旧没有耗尽,肆意的挥洒。 强忍着体内的痛苦,那杀手猩红的眼睛看向秦远,“一枚爆灵丹,这把老子亏大了,你小子得偿命!” 话语落下的瞬间,杀手身形一闪而没,等他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秦远跟前。 这速度和之前有着天壤之别,一剑上撩,秦远匆忙后撤躲避。 “咔”的一声,唢呐被这一剑斩成两截。 灵气炸裂,将秦远炸飞出去数丈,重重的砸在了墙上,滑落下来。 “噗!” 一口鲜血喷出,秦大公子只感觉体内五脏翻涌,难受的连呼吸都困难。 “我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今日你必死无疑!”杀手已经癫狂。 这就是爆灵丹的后遗症,灵气疯狂滋长的同时,也会滋养他的自傲之心,这一刻的他就感觉自己天下无敌,谁他都能杀的了。 “哈哈哈哈!” 狂笑着,杀手一踢脚下那柄原属于自己同伴的长剑。 利剑破空,狠狠的扎进了远处墙角下秦远的左肩之上,将他钉在了墙上。 “啊!” 剧烈的疼痛传来,秦远知道如今已是绝境,没有任何支援,要想活下去,就只能拼尽全力,置之死地而后生。 想到这,他忍着剧痛,一把抽出了自己左肩上的长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逐渐靠近的杀手。 “来啊!” 暴怒一声,两道人影同时向着对方杀出。 巷弄之中刹那间刀光剑影,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嘭!” 几番缠斗下来,已然七品的杀手狠狠一掌将秦远拍飞了出去,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垃圾!垃圾!真是太垃圾了,你连死在我手上的资格都没有,我杀你,是在恩赐!” 秦远已经是身负重伤,再一次砸落在墙角,几欲昏迷。 杀手似乎并不急着下手,仿佛猫戏耗子般开口 “让你做个明白鬼,韩家韩文未让我们来的,只是他不老实,说你只是个废物,三百两白银请我们出手……” “可谁能想到,你竟然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那杀手因为爆灵丹的缘故,癫狂程度在不断增加,甚至都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哈哈哈哈,等把你干掉,我就去韩家把那小子也给做了,也给做了!” 只是,那杀手不知道,另一边,那几近昏迷的秦远,脑海之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阴沉,诡谲,透着一股肃杀与毒辣。 “小子,听到了吗?他叫你废物呢……” “也对,你是真废物,藏着那点儿怜悯之心有什么用……” “这身体还不如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在我面前嚣张……” “甚至,他们都不敢!” 秦远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沉寂下去。 那杀手似乎也是发泄完了心中的情绪,他仰天深吸了一口气,“好了,杀人拿钱,小子,你的气数到头了!” 话一说完,他手中长剑向着秦远直刺而去。 第二十一章 我无怜悯,掏心掏肺 一剑刺出,那杀手愣了一下,他这一剑竟然刺在了秦远脑袋边的墙壁上,难道刺歪了? 随即他猛然惊醒,不对,以他如今的境界实力,这一剑绝不会刺歪,而是对方躲了过去。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剑刃边,秦远的脑袋仿佛傀儡般机械的转了过来。 碎发下的眼眸看向了他,似乎还冲他笑了笑。 “什么!” 杀手心头巨震,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是抽身后撤,一连撤出去十几丈距离才终于停下。 刚才那一刻,在于秦远对视的瞬间。 即便是如今有爆灵丹加持的他,也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心脏仿佛被人抓住了一般。 “危险!” 这两个字几乎是本能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敢说,刚才他要是不退,后果不堪设想。 抬头看去,那巷道的尽头,秦远缓缓的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 “哎呀,自由的气息,真香甜……” 伸完懒腰之后,秦远这才转头看向那名杀手。 这一刻,他的容貌没有任何变化,身上的伤口也未曾愈合。 可是,当看到对方神情的时候,杀手总感觉对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他没有丝毫了解,极其陌生且危险的人。 “你……” 杀手话没说完,下一瞬间,秦远的身影刹那间消失不见。 “什么!” 杀手刚想闪躲,便看到一只手在视线之中无限放大。 秦远的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前,抓住了他的脸,巨大的力道喷涌而出,直接将那杀手按在了墙上。 “他太仁慈了,仁慈的过分,竟然都没有杀了你!” 秦远的语气已经发生了改变,虽然是他在张嘴,可听上去却好像是别人的声音。 “而我和他不一样,我对你,对你们任何人,都没有怜悯之心,所以,你们惹错人了……” 秦远脸上的笑容非常的阳光,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着让人惊心动魄的话。 杀手震惊不已,刚才那一瞬间,对方的速度竟然丝毫不弱于自己,而且那股力量,为什么会这么的强大。 不敢有丝毫托大,手中剑刃一撩,逼退秦远之后,他侧闪开好一段距离。 “你……你是谁?” 虽然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可心里的那种感觉还是让他不自觉的问出这个问题。 秦远站在月光下,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好半天之后,他脸上咧出一个夸张且诡异的笑容,“这个问题问的真好……” “很久以前,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他们叫我第二人格……” 说着,秦远摇了摇脑袋,“不不不,这个名字太难听了,我不喜欢。” “我还是喜欢我的另外一个名字……” 他顿了一下,微微闭眼,然后睁开,一抹猩红在眼底闪过。 “心魔。” 听到这个名字,那杀手整个人都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心魔……” 这个时候的杀手已经心生退意,他不想再和眼前这个诡异的家伙纠缠下去了。 他想走,他必须要走,不对,是要逃。 就在杀手这么想着的时候,秦远却好似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忽然乞求般的开口。 “你想逃吗,别走,我求你了……” 这一下那杀手懵了,他到底想要干嘛? “别走,真的,我太想杀人了,你走了,我杀谁去啊?”秦远脸上的笑容在月色下显得温柔且阴森。 “疯子!” 杀手害怕的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要遁逃。 可下一瞬间,明明才不过九品的秦远却忽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就拦在了杀手面前。 “你找死!” 杀手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最终化为了愤怒。 长剑笔挺刺出,灵气炸裂。 两人瞬间战成一团。 在心魔的控制下,秦远的动作快若惊鸿,几乎和如今已然七品的杀手不分伯仲。 小巷里一时风起云涌,飞沙走石,双方手段尽出,足足鏖战了有一盏茶的时间。 又一次交锋之后,两人错开一段距离。 杀手深知如果再继续这样拖下去,就算不被对方杀死,等苏家反应过来,自己也很难逃出生天。 想着,他又一次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小瓷瓶,准备继续服下爆灵丹。 这么短的时间里服用两枚爆灵丹,以他的境界这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可如今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打开瓶盖,刚要服下丹药,另一边的秦远却忽然欺身而上,伸手抓住了他手中的小瓷瓶。 “你自己寻死,那可就别怪我了!”杀手怒不可遏,松开瓷瓶,一手抓住了秦远左臂,将他反手质押在了墙上。 高举长剑,一剑斩落。 秦远一手被制住,在这等情况之下原本已经没有任何闪躲的余地。 可就在那一剑落下的瞬间,他却忽然一个扭身,活生生将自己左肩关节给卸了下来。 左臂脱臼之后,秦远超乎常识的转身起跳,抱着杀手的脑袋就向着自己的膝盖砸去。 “不好!” 杀手大惊失色,只能是放弃这一剑,急速后撤。 两人拉开距离后,杀手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就要逃走。 可就在这瞬间,诡异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困了,你想睡了……” 接着,他竟真的感觉到了一股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无穷无尽,不可抵挡。 迷迷糊糊之中,那杀手似乎看到了一个身着大红长袍的绝美女子。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正看着自己,劝自己快些入睡。 “噗!” 下一瞬,一个声音将他从迷糊的状态里惊醒。 眼前的幻相消散,哪里还有什么红衣女人的存在。 杀手本能的就想转身。 可忽的,他察觉到了自己胸口传来的剧痛,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眼角抽动了几下,目光缓缓下移。 最终看到一只被鲜血浸染的通红手臂从自己胸膛穿出。 那手上还捏着一颗渐渐停止跳动的心脏。 杀手张嘴刚想说什么,鲜血便从口腔内涌出,淹没了他的遗言。 在他身后,秦远左臂耷拉着,整条右臂几乎没入了杀手后背。 “噗!” 又是一声闷响,抓着心脏的那条右臂抽了回来,带起一片粘稠的血水。 第二十二章 苏家震怒,态度转变 随着最后一名杀手倒地,这巷弄之中只有秦远一人还站着。 或者说只有心魔还站着。 满地的鲜血泼溅的到处都是,如同修罗场一般。 心魔随手丢掉了那颗带血的心脏,嘴唇亲启,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开口,“用不着你帮忙,我也能杀了他。” 归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巷子口,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笑。 心魔转头看向她,猩红瞳孔微微眯起,“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归终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那一席红衣在苍白的月光下显得非常亮眼。 “不说?”心魔歪了歪脑袋,脸上的笑容变得残忍,“我有很多种办法让你开口。” 说着,他迈步就要向着归终的方向走去。 可没想到,归终依旧不为所动,仅仅是一抬手,“你也困了,睡吧……” 霎时间,汹涌的睡意袭来,几乎要将心魔淹没。 他只感觉自己好累,浑身酸痛,随便找个地方一躺就能呼呼的睡着。 “你……你这些雕虫小技……对我……”心魔的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可嘴还是那么的硬,“……对我没用……” 话音落下的同时,秦远的身体“嘭”的倒下,没一会儿就传来了打鼾的声音。 归终眉头挑了挑,“臭弟弟的秘密还真是不少,连心魔都给养出来了,看来得多关心关心他了。” 说着,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巷子里那四具黑衣尸体,抬手轻轻一招。 四个小瓷瓶齐齐飞来,落入了她手中。 晃了晃瓷瓶,“十一颗,这东西还算是用点儿用,留着给那小子保命也不错。” 收起小瓷瓶之后,她扫视了一眼巷弄之中的狼狈景象,将那支被斩断的唢呐收起,这才一挥袖子,消失不见。 …… 另一边,夜色渐浓,苏府已经有些慌了,自家姑爷小姐不见了。 刚才也差人去华衣局问过,可他们却说从未派人前来苏府,这一下,整个苏府都炸开了锅。 既然来传信的那人不是华衣局的,那会是谁?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一时之间,苏府所有护卫,乃至于丫鬟扈从都被派了出去,全城搜寻秦远和苏景夏的下落。 最后,还是之前那个老马夫一瘸一拐的回来,哭着将一切禀报上去。 苏府众人才在北城区的巷弄之中找到了昏迷的两人。 苏家老爷子震怒,而且有人也已经认出来那四名杀手就是之前住在韩家的天机谷护卫。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虽然天机谷权尊势重,可这崖州城不是你天机谷山门,讲的是王法。 既然天机谷先不守规矩,在城中暗杀苏家掌上明珠,那就别怪他苏怀瑾一纸诉状上呈城主府,要你给个交代了。 等秦远苏醒,时间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因为这次的突发事件,两人的婚事自然只能延后举行。 秦远一睁眼,就看到了那趴在自己床榻边上睡着了的身影。 “嗯?苏景夏,她怎么会在这里?” 刚想坐起身来,却因为这个动作牵扯到了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听到动静,趴在床沿的苏景夏被惊醒,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这位苏家大小姐激动的都站了起来。 “秦远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你还难受吗?渴不渴,我倒水给你喝……” “伤口还疼吗?要不我让大夫再给你……” 不等苏景夏把话说完,秦远虚弱的摆了摆手,“别别别,我就是有点儿饿,我要吃肉。” 听到这话,苏景夏立马点了点头,“对对对,我这就让人传膳。” 苏大小姐小跑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一大群丫鬟扈从,端着各式各样的美食佳肴进了房间。 “放这,就放这里……” “酒就免了,他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喝酒,拿走拿走……” “那个人参乌鸡汤快先盛一碗,这个补身子。” 苏景夏整个人像只小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那叫一个手忙脚乱。 到最后,苏大小姐竟然亲自端着一碗人参乌鸡汤坐到了秦远身边,作势就要喂给他喝。 受宠若惊的秦远赶忙自己接过碗,“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喝。” 边上的丫鬟适时的开口道,“小姐真会照顾人,这三天里,她可是一刻不停的守在小姑爷您身边呢,看的我都心疼。” 闻言,秦远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苏景夏。 后者小脸微微一红,随即转头看向那丫鬟,嗔道,“就你多嘴,还不快出去,让小姑爷安静用膳。” 丫鬟坏笑一声,这才转身招呼着一众仆役尽数退出了房间,还心细的将房门也给带上了。 等所有闲杂人等都出去之后,秦远这才在苏景夏的搀扶下起身下床。 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有些好奇的问道,“苏小姐您为什么会在我这啊,照顾人这种事儿让他们来就好了。” 其实他想问的是,这苏景夏怎么一夜之间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之前她对自己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苏景夏乖巧的坐在他身边,脸色有些微红,没有回答。 好半天之后,她才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哪天晚上?”秦远一脸疑惑。 “就是那天我们被刺杀,是不是你救了我?”苏景夏期待的看着他。 秦远愣了一下,思索了好半天,这才摇了摇脑袋,“我也纳闷呢,你被他们打趴下之后,我也没撑多久就晕过去了……” “我还想问你呢,那天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远这说的是实话,他昏迷之后,第二人格所做的那些事情他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苏景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依旧是选择不相信他的说辞。 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所听到的那个声音。 虽然旋律大相径庭,可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来,就是秦远前段时间吹奏的那种乐器。 一开始她也想不明白,秦远不是气海破碎了嘛,怎么还能够修炼。 直到后来,府上请了有修为的大夫来诊断,才发现秦远的气海竟然已经奇迹般的痊愈了,甚至已经有了灵气。 这也就让苏景夏更加认定,那天夜里,就是秦远出手救了自己。 第二十三章 城主调和,痛打逆子 而对于秦远那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苏大小姐也已经习惯了。 这位秦公子藏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的那两首诗不也不承认是自己写的嘛。 像她这样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脑补能力极强,既然认定了一件事情,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很难改变。 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苏景夏自然难免心生好感。 再加上这个人又是自己的未婚夫,而且还诗才无双。 恐怕就连苏大小姐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她对秦远的感情正在不断的改变,爱慕之心悄悄滋长。 …… 另一边,苏家正厅内,苏怀瑾坐在主位上,向着管家询问道,“诉状已经提交城主府,可有什么回应?” 管家赶忙躬身回答道,“城主大人尽早就已经派人来传过话……” “说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涉及两大家族,外加一个天机谷,所以一定要慎重对待……” “哼!”苏怀瑾冷哼一声,“证据确凿,慎重?还要怎么慎重!” “敢动我苏家人,这回我必要他们付出代价!” 管家也是点了点头,这才继续道,“城主府传话的扈从还带来了一封请柬……” “说是今晚城主府设宴,宴请老爷您和韩家韩云海,以及那位天机谷来的黄池,老爷您看……” 瞥了一眼管家手中的请柬,苏怀瑾倒是没有太多意外。 苏韩两家龙盘虎踞于崖州城久已,势力盘根错节,两家的纠纷自然不能摆在明面上审理。 说是宴请,其实就是在调和,毕竟苏家这次没有任何伤亡,死的全是天机谷的人。 苏怀瑾也清楚,想以此来彻底击垮韩家和天机谷那是天方夜谭,有些事情,得一步步来。 思索了片刻之后,这位苏家主微微点了点头,“你去准备一下吧,今晚城主府,赴宴。” 管家应声退下,苏怀瑾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上,伸手揉了揉眉心,好半天才自言自语般的问道,“三个九品,一个八品,我那贤侄怎么这么厉害啊?” 与此同时,苏家西院内,苏景夏已经离开。 饱餐一顿之后,秦远坐在院中梧桐树下的摇椅上,摸着自己的肚皮,思索着什么。 归终悄然出现,将那支已经损坏的唢呐搁在石桌上,轻笑道,“这东西还能修复吗?” 秦远瞥了一眼唢呐,反问道,“那天晚上是你出手了吗?我晕倒之后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归终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将后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述说了一遍。 听完,秦远“岑”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第二人格!” 惊呼一声之后,他才察觉到伤口传来的剧痛,疼的龇牙咧嘴,赶忙又缓缓坐下。 叹息了一声,秦大少爷有些欲哭无泪的开口道,“我就知道,我这病啊,没那么容易好。” 归终对他那些自言自语的话没有太在意,只是笑了笑,“这次也多亏了你的心魔,要不然你就没了。” “是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秦远也摆烂了,既然这精神病连穿越都治不好,看来是一辈子都要缠着自己了。 当然,秦远的摆烂也就摆那一会儿,摇了摇脑袋,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随即,他的表情平静下来,开始复盘那天的暗杀。 “诡术咒音的作用的确非同凡响,出其不意,灭杀两人,功绩斐然。” 说着,他又叹息了一声,“但是遇上比自己境界高出一些的,效果就有些大打折扣了。” 闻言,归终挑了挑眉,“那是你学艺不精。” 被浇了一盆冷水的秦远嘴角抽了一抽,这才继续。 “咒音的修炼自然是不能耽误的,但是在我现在这个阶段,那套无名剑术也得努力提升,要不然对敌手段太过单一,很危险。” 归终也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眼秦远,“我看你还是先修养一段时间,等伤好的差不多了再继续吧。” “自然,自然。”秦远一脸笑容的躺下,这种心安理得偷懒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 崖州城内,韩家府邸。 韩文未跪在正殿之中,面如白纸,抖如筛糠。 韩家家主韩云海气的吹胡子瞪眼,满脸通红。 而那位天机谷的黄池真人则镇定自若的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逆子,逆子啊!” 韩云海怒斥出声,“你脑子是坏掉了吗!这个时候去招惹苏景夏,还让天机谷的护卫动手,你你你……”。 说到生气处,韩云海忍不住一脚将自己这个废物儿子给踹翻了出去。 “现在好了,苏家捅到城主府去了,这件事情闹大,咱们的计划就得泡汤!” “要是苏怀瑾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再拿漕运说事儿,城主府也得被你逼的站在苏家那一边。” “你这是要拉我们整个韩家下水!” 韩文未已经吓得面无血色,额头上冷汗直冒,匆匆爬起来重新跪好,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仅仅是想要对付秦远,可谁能想到苏景夏会在那马车上呢。 而且,要是杀了秦远倒还好,可这次去的四名护卫全军覆没,尸体还被苏家拉了回去。 这一下事情可就大条了,先不说苏家发难,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先得灭了天机谷的怒火。 只不过,即便是韩云海再如何的踢打韩文未,那黄池依旧是一言不发。 韩云海知道,这就是一个态度,只要自己做的令对方满意了,他自然会开口。 想到这,韩家主一狠心,一咬牙,向着门外喊道,“请家法!” 听到这三个字,韩文未吓得全身一软,抓着自己父亲的裤腿,痛哭哀求。 “父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别请家法!” 韩云海不为所动,向着门外怒斥,“还不快去!” 门外守着的扈从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也不敢违逆,立马小跑着离开。 没一会儿,一根手臂般粗细的包浆藤条便被呈到了韩云海面前。 藤条坚硬,和一根铁棒没什么分别,关键是上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倒刺,这一棒子打下去,皮开肉绽,伤筋动骨那都是免不了的。 只不过眼下韩云海也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要是还心慈手软,韩家要面临的可能就是泼天大祸。 想着,他攥起藤条就狠狠的向着韩文未身上抽去,丝毫不留余力。 一时之间,惨叫哀嚎声响彻了小半个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