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娇大佬的恶毒大嫂陶真裴湛》 第1章 穿越 苦涩的药汤灌进嘴里,陶真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她偏过头将嘴里药尽数都吐了个干净。 “这怎么都吐了,再吃不下药,人就要撑不住了。” “管她,她要死随便她。” “她也是可怜,才嫁到我们家就出了事。” 一声叹息唤回了陶真的思绪,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裴夫人见她醒了,声音里终于透出几分高兴来,对身后的男人说:“阿湛,人醒了。” “装模作样,就知道她死不了。”极其不耐烦的男声传来:“既然没死,那我先走了。” 接着门就被人摔上了。 陶真睁眼,便看见了一个美貌妇人正高兴的看着她,妇人看着不到四十岁,容貌秀丽,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却依旧掩饰不了她不俗的气质。 陶真浑身无力,恍惚间的,想起了她临死前的事,两车相撞,巨大的响声,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香消玉殒了。 魂魄飘飘荡荡了许久,看见一个和她一样容貌一样名字的少女被人抬上花轿送到了裴家。 新婚之夜,少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丈夫,裴家就被抄了,裴老爷和裴大公子被抓,几天后,裴家两位主心骨死在了狱中,剩下的人也被判了流放… 黄粱一梦,少女一觉醒来天都塌了。前路坎坷,未来黑茫茫一片,叫人看不着希望。 一根麻绳吊在了房梁上,凳子被踢翻… 陶真想阻止,可她是个鬼魂,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姑娘从开始的挣扎,到后来一动不动,眼中再没了光亮… 忽然,陶真被一股大力拉扯下坠…… “阿真……阿真……” 裴夫人的声音传来,陶真回过神,动了动嘴。 “想要什么?” “水……”錵婲尐哾網 陶真艰难的滚出这个字,只觉得喉咙剧痛,浑身无力。 听到她要喝水,裴夫人脸上瞬间带了笑,忙去给她倒水。 陶真忍着痛喝了一大杯水,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裴夫人试探着问:“阿真饿了么?我煮了粥,要不要吃点的?” 陶真确实饥肠辘辘,便点点头。 裴夫人高兴的出去端了碗白粥过来,大米熬的很烂,入口是浓浓的米香味。 陶真知道裴家日子过的不好,他们刚来,身上的钱早就剩不下多少,这碗寻常的白米粥,已经是裴家最好的食物了。 裴夫人觉得对不起原主连累她跟着一起受罪,一路上对原主颇为照顾,如果她不吃这粥,裴夫人怕是又要多想,她现在身子虚弱,也确实需要尽快的恢复体力。 喝了粥,裴夫人又说了些宽慰的话,让她好好休息,便关门出去了。 陶真躺在床上,看着房顶上破旧的床幔发呆。 这几个月的经历就跟做梦似的,她动了动手指,这种真真切切有实体的感觉叫她欣喜又踏实。 无论如何,能从新活过来,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件大好事了,至于其他的,人活着总会有希望,陶真一直坚信这一点,想着这些事,陶真又睡了过去。 第2章 阿湛呢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等陶真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裴夫人见她醒了,笑道:“饭马上好了,我给你端过来。”錵婲尐哾網 陶真急忙摇头:“我出去吃吧。” 她习惯了自己动手,哪里好意思让裴夫人一直伺候她。 裴家住的就是最简陋的茅草屋,四面漏风,冬冷夏热,勉强隔出三间屋子来,陶真住一间,裴夫人和裴小弟住一间,东屋则是裴家二公子在住,西屋是厨房。 吃饭的地方在西屋,陶真进来的时候,旁边的板凳上坐了个五六岁年纪的乖巧小娃娃。 裴夫人有三子一女,裴大公子裴焕死了,女儿裴英在抄家前出嫁了,眼前坐着的便是裴小弟裴恒,而裴二公子裴湛却是不见了影子。 裴夫人将一碗白米粥放在陶真面前,笑道:“阿真,快坐吧。” 陶真挨着裴夫人坐下,发觉只有她面前是一碗香软的白米粥,其他人碗里都是清可见底的米汤,桌上还放着几个黑乎乎的野菜饼子。唯一的一盘不知名的咸菜也放在了陶真的面前,小娃娃就坐在旁边,睁着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陶真面前的白米粥,时不时的还咽一下口水。 陶真哪里还吃的下去,端过小孩的碗,将大半碗粥扒拉进他碗里,裴夫人连忙阻止:“给你补身子……” 陶真道:“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小弟正长身体呢。” 裴夫人便也不阻止了,她也心疼儿子。 裴小弟得了粥,眼睛亮晶晶的,漂亮的像个年画娃娃,眼巴巴的看向裴夫人,得到裴夫人的许可后,他才低头吃起来。 “阿湛呢?”陶真随口问道。 说起裴湛,裴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又担心影响陶真的情绪,硬是挤出个笑:“他今天的活没干完,托人捎了话,回来的晚些。” 陶真也就没再多问了。 像裴湛这样流放过来的壮劳力,都要被分配到采石场上工,干最重的活,挣最少的钱,和现代的犯人改造似的。 吃了饭,裴湛还没回来,裴夫人便有点着急了,天都这么黑了,还能干什么活? 裴夫人一个劲的往门外看,眼中的担忧十分明显,她夫君和大儿子都死了,剩下的两个儿子就是她的命,若是他们出事了,她就算是死了,也无颜面对裴家的列祖列宗。 她的情绪也影响到了裴恒,裴恒开始不安的扭动,眼巴巴的往门外看,大眼睛里满是不安和恐惧。 裴恒今年六岁,本来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可家中突遭变故,流放路上又被吓着了,从来到这里,他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一到了晚上更是情绪不稳,如果裴夫人不在,他就会大喊大叫,哭闹不止。 陶真站起来道:“我去门口迎迎他,您哄着小弟先睡。” 裴夫人担忧:“你身子还没好……” 陶真说:“没事,躺了一天,我也活动活动。” 裴夫人只好点头:“锅里热了饭,阿湛回来直接就能吃了。” 陶真看着她们进了屋子,这才舒了口气,回她屋子拿了件衣服穿上,往大门口走去。 第3章 没有下一次 今天是十五,月亮像个大圆盘挂在天上,照亮了一方天地。 陶真没敢走太远,就在不远处的路口等着,没等多久,远处摇摇晃晃走来一个人。 等近了,陶真看清楚,正是裴湛。 裴湛的长相不像大公子那么刚毅英气,他的样貌随了裴夫人,五官偏艳丽,皮肤白皙,比女人漂亮却丝毫不显女气,却又比男人帅气,清冷的月光的洒下来,给他周身度了一层银色,更显的他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不笑都自带几分风情,勾人心魄。 此时这双本来艳丽勾人的桃花眼,正直勾勾盯着自己,黑沉沉的眸子蕴含着狂风暴雨,像黑夜中出来觅食的精怪,下一秒就要将人吞食入腹。 陶真被他看得心头一跳。 她想起京城的一句传闻说,烟花八巷的姑娘们加起来都不及裴二公子三分颜色,还有人戏称,若是裴二公子去选花魁,就没有楚诗诗什么事了。 当时陶真还觉得人们夸大其词了,可现在陶真认真的觉得,男人真的可以被称为花魁。 如今裴花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盯了陶真一会儿,忽然伸手掐住了陶真的脖子,用力将她按在了树上的。 陶真触不及防的被来了这么一下,只觉后背生疼,眼冒金星,她用手去掰裴湛的手,裴湛手指冰凉刺骨,像铁钳一样死死的按着她,神情凶狠,一张漂亮的的脸上带着几分狰狞:“不是想死么?不如我成全你如何啊?大嫂……” 他特意拖长了“大嫂”这两个字,声音低沉温柔,明明像情人间的细声喃语,可手上却做着最残忍的事,听的陶真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陶真用力掰着他的手,她之前上吊,脖子的伤还没好,如今又被裴湛掐着,像只被老鹰抓到的小鸡崽,毫无还手之力,只要裴湛再用点力,她就又可以继续做阿飘了。 就在陶真以为要死的时候,裴花魁终于开恩放开了她,陶真毫无形象的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裴湛则蹲下来,睁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关切的看着她。 “大嫂,你没事吧?”他贴心的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 陶真就跟被恶鬼盯上一般,躲开裴湛的手,愤怒的瞪他。 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她在裴大婚宴上见过这位二公子曾经的模样,当时的他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和一群公子哥们打闹着,挡在大哥面前替他挡酒。 从裴家事发到现在也才短短几个月,裴湛瘦了一大圈,风一吹就能倒下似的,一头墨发只用根木棍随意的绾着,虽然面容没有多大变化,却再没了从前少年人的纯真模样。 裴二公子死了,死在了京城十月的荒秋中。 陶真有一瞬间的怀疑,眼前这个根本不是裴湛,而是被什么恶鬼附身了。 裴湛懒洋洋站起来,用帕子擦了擦手,声音依旧温和,语气却透着说不出阴冷:“大嫂,我们该回去了,晚了,娘该担心了。” 陶真站起来,捂着脖子不发一言,只是死死的盯着裴湛。 裴湛扯着嘴角冷笑一声,警告:“没有下一次。” 这是他对陶真最后的警告。 若不是因为流放犯人自裁是大罪,会连累裴家,裴湛绝对不会花费哪怕半点心思去救她。如果再有下一次,他不介意亲自送她上路。 宁州苦寒,每天都要死人的! 第4章 刺字 安静清冷的夜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家走,四周一片宁静,只有两个人沉沉的脚步声,被风一吹便散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裴湛却忽然身子一歪,朝后倒了下去…… 陶真眼睁睁的看着他突然倒地不省人事,站在原地茫然了片刻… 反应过来的陶真在救与不救之间犹豫了几秒,认命的蹲下身子将他扶起来,裴湛很瘦,可到底是个男人,份量也不轻,陶真这身子骨弱。又大病了一场,被他压的险些摔个跟头。 好不容易把他扶进屋子,陶真愤怒的把他仍在床上,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陶真决定以后都对此人敬而远之。 她回到自己房间,站了一会儿,平复了心头的怨气,正准备上床睡觉,感觉手上黏糊糊的,低头一看,白皙的手上尽然全是血…… 这血不是她的,那就是裴花魁的了…… 西屋里,裴夫人已经烧过火,倒是不冷,裴湛倒在床上,还是刚刚被陶真扔下的模样。 陶真点了灯,凑近了才看清楚,裴湛整个后背都被鲜血浸透了…… 陶真脑子嗡的一声,声音颤抖的推了他两下:“裴湛,裴湛,你怎么了?” 裴湛没任何反应,脸却红的艳丽,陶真探了探他的额头,烫的吓人。 因为怕陶真想不开自尽,剪刀都是放在裴夫人房里的,陶真进去做贼似的偷偷拿了出来,又打了水,进了裴湛的屋子,将他衣服剪下来,有的地方皮肉已经和衣服连在一起,只能连皮带肉一起扯下来,就算是昏迷中,裴湛还是疼的哼哼了几声。 陶真冷笑:“我真是伺候人的命,你差点掐死我,我还得这么照顾你。” 裴湛眉头紧皱,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裴家是做太医的,身边有常备的药,陶真找了一些,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好,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裴湛虽然对她不好,但是裴夫人对她不错,她吃人家喝人家住人家,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儿子病死。 她摸了摸裴花魁的头,还在发烧,只好认命的给他敷额头降温。huαんua33 陶真又一次换毛巾的时候,一转头,发现裴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那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正睁着她,陶真联想到之前在外面的事情,吓得一个哆嗦,想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 “娘……” 陶真“……” “娘……疼………” 陶真“……” 陶真想把手抽回来,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成,只好认命任他握着。 昏黄的灯光下,裴美人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陶真近距离认真的看他的脸,感慨造物主的不公平,这人脸上的毛孔都细的几乎看不见,脸跟白瓷一眼,宁州的风都没吹出半点粗糙来,一张脸因为发烧又艳丽了几分,嘴角有些红,应该是被人打了。 陶真正要收回目光,便瞟到他左边额角有个墨色的字,那是被判流放离京时被刺的。 对于骄傲的裴二公子来说,在他脸上施黥刑刺字,怕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睡着的裴美人毫无攻击性,恬淡的像个小孩子,陶真有一瞬间怀疑,刚刚在外面的事是不是在做梦。 第5章 扯不平 天光微亮,陶真睡的很不舒服,她睁开眼睛,还没想明白自己在哪里,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裴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双眼睛黝黑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愣了一下,瞬间想起了什么,从凳子上站起来,后退几步,到了一个她自认为安全的距离,才干巴巴的解释:“你别不识好人心啊,我是看你受伤了,要不是我,你就死了…” 陶真还是有点心虚的,若是被裴湛知道他昨晚拦着自己的手叫她娘,陶真觉得她真的就离死不远了。 裴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抬了抬下巴,哑着嗓子道:“给我倒杯水。” 陶真倒了杯水,递给他。 水放了一夜早就冷透了,裴湛也不在意,咕嘟咕嘟的全喝了,又让陶真倒了一杯,喝完了,将杯子放好。 看来是没想起昨晚的事。 陶真犹豫了下,问:“你背上的伤怎么回事?” 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裴湛眼神沉沉道:“旷工,被抽了三十鞭子。” 陶真一愣,瞬间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因为原主寻死,他旷工回来,才被打成那样,难怪昨天裴湛那么生气要掐死她。 陶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内疚,寻死的虽然不是她,可她又确实是陶真。 陶真叹了口气:“那我们扯平了。” “扯不平。“ 裴湛说完偏头趴在枕头上又不说话了。 只要陶真姓陶,就永远也扯不平!! 姓陶的都该死! … 陶真从他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要进门的裴小弟,裴小弟看了看陶真,又看了看裴湛的屋子,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陶真不道德的庆幸他暂时不说话了,不然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大清早怎么从小叔子的屋子里出来了。 陶真在嘴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裴小弟依旧睁着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裴夫人长的好,裴家的孩子就都很漂亮,裴焕英气,裴湛漂亮,裴小弟虽然年纪小,却也好看的像个瓷娃娃,看的陶真心里软软的,她摸了摸裴小弟的头,道:“小恒乖,一会儿带你去钓鱼怎么样?” 裴恒眼睛一亮,点点头,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现在还要去看你二哥吗?”她问。 虽然裴美人没说,但是陶真还是的领会了他的意思,如果被裴夫人知道他受伤的事,她就死定了。 裴恒摇头,他想钓鱼,一点不想看他二哥了。 陶真有点好笑,真是个见吃忘哥的好弟弟。 两个人说着话,裴夫人从厨房探出头,狐疑道:“阿湛昨天没吃饭啊。” 陶真心头一跳,心虚道:“小叔可能太累了吧。” 裴夫人看着站在裴湛门口的陶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 早饭是还是米粥,饼子,裴夫人在流放之前,连厨房都没进过,厨艺简直一言难尽。 陶真过来的时候,裴恒和裴湛已经坐在凳子上了,兄弟两个拿筷子扒拉着碗里黑乎乎毫无食欲的饼子,动作非常一致,脸上明白的刻着三个字:不想吃! 裴夫人对自己的厨艺没一点自知之明,还热情的招呼:“你们两个快吃啊。” 裴湛可能是饿了,尽管不情愿还是扒拉了两下吃了,裴小弟却是怎么也不肯吃,只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期待的看着陶真,想吃鱼的心情十分迫切。 陶真被他看的心都化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冲他眨眨眼,道:“先吃早饭。” 裴小弟接收了她话里的意思,大口的吃起饭来。 裴夫人笑道:“这孩子很喜欢阿真,平日里我说他都不听的。” 陶真道:“小恒很乖的,一会儿我想带他出去转转,他总待在屋子里也不行。” 裴夫人点头,裴恒这病是她心头一根刺,他能出去玩,对裴恒来说是一件好事。 陶真还偷偷看了裴湛一眼,见他没反对,才安心,简直怂的不行。 第6章 红薯 从小的家教使然,裴湛吃饭很好看,慢条斯理的,虽然就是野菜饼子配稀粥,他愣是吃出了几分贵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品尝什么珍味佳肴。 尽管如此,陶真还是从他咀嚼的腮帮里看出了几分挣扎,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漂亮的喉结滑动,艰难的将他娘亲的爱心早餐咽了下去。 吃了饭,裴湛收拾了下就要出门,陶真想到他后背的伤,本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口边却没有说出来。 别说裴湛伤了,他只要没死,爬着也得去上工,不去就是抗旨。 裴家现在风雨飘摇,稍有差池,万劫不复。 裴湛出门后,裴夫人悄悄的擦了擦眼睛,回头看到陶真,她又扯着嘴角笑了笑。 陶真看的有些心酸,她也笑了笑道:“我带小恒去钓鱼,午饭我来做吧。” 裴夫人愣了一下,高兴的点点头。 陶真这样,是不寻死了,只要她不寻短见干什么都行。 裴小弟是最高兴的,虽然不说话,可是陶真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兴奋。 城里孩子,又是这个年纪,对什么都好奇,陶真做了个简易的钓杆,她记得出门不远是有条河的,这个季节晚上已经结了冰,也不知道能不能钓到鱼,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流放村离宁州很近,这地方原来就是一片荒野,后来有了采石场,官府便把流放来的犯人全都仍在这里做工,慢慢的这里便有了个村子,名字也就这么叫出来了。 换句话说,这个村子里住的大部分都是流放过来的犯人,裴家人来的最晚,分配到的也是离村子最远的一处破败茅草屋。 裴小弟看起来很开心,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透着小孩子独有的纯真。 陶真带着他在四周转悠,宁州这地方果然是流放之地,四周一片荒凉,如今已经是深秋,环境看起来格外的萧条落寞。 远处有个黑点,依稀可以看到一些建筑的形状,陶真心想,那个应该就是裴湛上工的采石场了。 采石场干的活重,收入却不高,若不是流放来的犯人一般人是不愿意干的。 想到裴湛背上的伤,陶真还是有点担心,抛开他们的内部矛盾,裴湛如今是裴家唯一的壮年男人了,如果他出点什么事,裴家真的就完了。 陶真舒了口气,她得好好想想,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赚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他们生活能好一点,也许还能在官府那边打点打点,给裴湛换个轻松点的活。 陶真心里盘算着,裴小弟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袖, “怎么了?” 陶真跟着裴小弟到了河边不远的荒地里,看到了露出的一颗红彤彤的东西。 陶真一愣:“这是……” 她将上面的土刨开,露出一颗红薯来,陶真小心的将红薯挖出来,看了看裴恒,裴小弟脸上满是欣喜之色。 陶真道:“再看看周围还有没有?” 裴恒满脸兴奋的点头,两个人将周围找了一圈,又找到了一个,陶真将它们小心的放在筐子里。 红薯算是意外收获,这一片都是荒地,不像是有人种的,应该是不小心遗落长出来的。 两个人都挺高兴,回到河边,陶真的钓竿没有任何收获,钓鱼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陶真决定明天要不找个网子试一下。 第7章 宁州在何处 裴恒很高兴,在荒地里跑来跑去的,可再没有找到红薯,到最后,他有点低沉,陶真拍拍他的头道:“没关系,两个红薯可以种出好多的红薯来,小恒要不要自己试一试?” 裴恒点点头,脸上又挂了笑容。 快中午的时候,陶真终于钓到了一条巴掌大的小鱼。 一路上,裴恒提着小桶,脸上满是笑。 裴夫人见他们回来,从屋里出来,看向裴恒手里的小桶:“钓到鱼了?” 裴恒点点头,将水桶拿给裴夫人看,又把他们挖到红薯献宝似的拿给裴夫人。 裴夫人果然很高兴,先不说东西多少,裴恒已经很少这么笑过了。 “好,真好!”裴夫人说。 陶真道:“晚上我们炖鱼汤喝。” 这么小的鱼都是刺,不够谁吃的,炖鱼汤倒是大家一起尝一尝了。 至于红薯…… 中午,三个人对付的吃了一口,陶真本来想做点好吃的,可是进了厨房她才发现,裴家的生活真的是很差,白米已经没有了,米缸里只有一小半的糙米,地上的麻袋里放着半袋子发了芽的土豆,因为没放在地窖里,土豆表面已经绿了,吃起来麻舌头,之前裴夫人做过一次就再也没动过了,还有一小袋白面,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陶真之前就知道裴家人过的艰难,可她没想到这么难,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家就算是被抄家也不至于过的这么差啊。 裴夫人看出了她的疑惑,道:“家里的事出的着急,我也没什么主意,不少钱都拿去打点了,可惜阿焕他们还是没能救回来,离京的时候倒是还带了些,不过都在路上打点花掉了……” 陶真就明白了,流放路上多艰辛,每年至少有一半的犯人都死在了路上,裴家老弱病残的,能活着来到宁州,全靠银钱打点。 陶真忽然想到了什么,裴湛后背的伤不只是三十鞭子抽出来的。 流放之人在离京之前,要接受杖脊的刑罚,就是用杖击打罪犯的背部,然后是黥刑,也就是用金针刺面刺字,打上犯人的烙印。 若是犯人幸运熬过了,到了流放地也要服役,从前来宁州的多半都去服军役,其实就是作为敢死队给军队探路送死,不过这几年,边关还算是太平,送来的流放犯人便都送到附近的采石场采石,或者修筑城墙什么。 一去一万里,千之千不还。宁州在何处?生度鬼门关! 想到裴家人经历的事,陶真有些失神,她现在一点都不怪裴湛昨天的行为了,裴家人活的本就如此艰难了,她不敢想如果她没来,原主真的死了,那裴家会如何?毕竟,犯人自戕可是大罪! “阿真,委屈你了,你和阿焕没缘分……”裴夫人对陶真到底的愧疚。 陶真却很感激她,如果不是裴夫人,她早就死了,陶真是孤儿,从小就没亲人,裴夫人让她感受了母爱,她想上天待她也算是不薄了。 “娘……您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会好的……”陶真保证。 裴夫人握紧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激动点点头:“好……好……” 第8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下午,陶真没出门,找了个没用的盆子,将红薯三分之二埋进土里,三分之一露在外面的种了进去,又浇了些水, 裴恒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陶真笑着跟他说:“这红薯就交给小恒照顾啦,要记得经常浇水,这土也不能板结,等个十几天就能发芽了,到时候我们可以炒红薯苗吃,再过不久我们还可以吃红薯……” 裴恒眼睛亮晶晶的,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坚定,似乎在跟陶真说,他一定能种出红薯来。 陶真道:“那我们能不能吃到红薯就看小恒的了。” 裴恒又笑了。 他笑起来有个浅浅的梨涡,非常可爱,陶真又想到了黑心莲裴美人,似乎他皮笑肉不笑的时候也有梨涡,而且还有虎牙…… 陶真很快便将这大逆不道的惊悚想法甩出了脑子。 她一定是疯了才觉得裴湛可爱! 裴夫人虽然厨艺不好,但是针线却非常好,她正给裴湛他们缝衣服,见裴恒那认真的表情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孩子……” 陶真看了看裴夫人做的衣服,虽然是粗布衣服,颜色也不好看,但是裴夫人在袖口的地方绣了几片叶子,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装饰,便让整件衣服看起来高大上了许多。 陶真惊讶道:“娘,您这刺绣真好看。” 裴夫人摸了摸那几片叶子笑道:“很简单的,不是什么精细活。” 陶真问:“您还会别的吗?” 裴夫人点头:“没出嫁之前,我就是姐妹里绣活最好的,嫁给小恒爹爹后倒是不经常做了。” 她气质温婉恬静,就算是身处陋室,穿着粗衣,浑身的气派也遮掩不住。 陶真看的呆了呆,由衷道:“娘,您真好看啊。” 裴夫人没想到陶真忽然说这么一句话,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她拢了拢头发道:“好看什么呀,都老了。” 陶真不这么认为,事实上,裴湛之所以长成个妖孽,很大一部分就是遗传了裴夫人。 陶真看了看裴夫人手里的刺绣说:“回头去城里找找有没有需要绣品的,说不定能卖点钱。” 裴夫人一怔,眼睛随即一亮道:“这……我的手艺行吗?” 陶真没想到裴夫人这么大反应,想来也是,一个从小在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嫁人后,在夫家也没受过半点委屈,哪里知道这些生活的常识。 她点点头:“试试吧,说不定能成呢。” 宁州这地方苦寒,冬天更是能冻死人,如果不多存点钱,裴家人怕是没办法度过这个冬天了。 裴夫人激动的点头:“这样就最好了,阿湛的负担也能轻一点……” 陶真看着裴夫人陡然间亮起来的眉眼,忽然明白了。 对裴家人来说,身体的痛苦是一方面,最痛的是心。 之前裴夫人怕是也觉得自己拖累了裴湛,她心里的苦也不比其他任何人少,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夫人,能将儿子们都安然送到宁州,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陶真舒了口气,拉着裴夫人的手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裴夫人眼眶泛红的点了点头。 第9章 面 晚饭是陶真做的,裴家也没什么调料,就放了点盐炖,陶真又炝了点葱花,做了一锅手擀面。 裴夫人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擀面杖的神奇,看到陶真做的面,连连夸赞,搞的陶真都不好意思了,毕竟这面再简单不过,寻常人都会做的。 裴湛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家门口,在门口的大树边站了一会儿,他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右手的食指还被石头砸掉了半个指甲,很疼。 他从前最是怕疼了,可是如今,疼着疼着倒也习惯了,甚至某个时刻,裴湛觉的疼点也挺好的。身体疼了,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采石矿的活非常繁重,裴湛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的苦,他常常觉得,会不会哪天他就坚持不下去死了。 也许,死了也挺好的,倒是解脱了。 可他不敢死,他死了,他娘和弟弟要怎么办呢。 裴湛看着紧闭的大门,里面隐约有光透出来。 他却一点不想回家,他不敢看他娘故作坚强的笑脸,也不敢看小弟那双眼睛…… “你不回家,站在这干什么?”门突然被打开,陶真从里面走出来。 黑暗中,裴湛站在树下,月光正好,陶真似乎看到了他脸上的疲惫和悲伤,不过那情绪转瞬即逝,瞬间变的冷漠又凶狠。 陶真心想,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吧。 裴湛当然不会向陶真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回家,而是站在大门口吹冷风,他甚至都没看陶真一眼,就绕过她进了屋子。 简单的洗漱之后,裴湛便去了厨房,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很淡的香味。 裴恒似乎等的久了,正眼巴巴的盯着裴湛看,大眼睛的里的急切藏都藏不住。 裴湛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笑道:“这么想你二哥啊。” 裴恒当然不会说什么。 裴夫人却笑道:“阿真炖了鱼汤,他嘴馋呢。” 裴湛一愣:“什么鱼?哪里来的鱼?” 裴夫人非常自豪:“是阿真和小恒今天钓的。” 陶真进来时就听到了裴夫人这句话,她非常惭愧,事实上,这都是简单的生活技能,可对于裴夫人他们来说,却很惊奇。 相当于城里孩子第一次去农村的感觉。 裴湛看了陶真一眼,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道:“哦?大嫂很厉害嘛。” 陶真“……” 被裴夫人夸,陶真觉的很舒服很高兴,可是裴湛么…… 还是算了,总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的。 裴湛是真没想到陶真,不但会炖鱼汤,还会做面条。毕竟,她也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 他微微眯眼,看来这人在陶家过的也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被陶家当成弃子,扔在在苦寒之地。 鱼汤是最原始的烹饪方式,非常的鲜美,手擀面劲道,就是简单的家常味,可是对于吃了几个月粥和野菜饼子的裴家人来说,这样一顿饭,简直比他们以前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吃。 许多年后,裴湛回忆起宁州的生活,记忆最深的便是那碗没有鱼肉的鱼汤,和那碗简单的葱花面。 谁也没说话,大家专心的吃着饭,就连裴夫人也多吃了一点,裴小弟和裴湛连面汤都喝干净了。 第10章 好好的美男子偏偏长了嘴 民以食为天,这话一点都不假,吃饱喝足了,大家心情都不错。 吃过饭,就都各自回房间了,陶真走到门口,就听到裴湛叫她:“你过来一下。” 陶真“……” 她不想过去一下,但是想到这人昨天的模样,只好乖乖的过去了。 屋子里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裴湛将外衣的脱了,陶真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干什么?我可是你嫂子。” 裴湛嗤笑一声,嘲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不配做裴家人。”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陶真看他年纪不大一直让着他(其实是怂的不行),谁知道这人这么得寸进尺,她也有点来气:“那你找我干什么?” 裴湛将沾了血的的外衣往旁边一丢:“我够不着,帮我换个药。” “就这?” 裴湛转头看了她一眼,陶真想,这厮嘴巴不怎么讨喜,但是这张脸真是没话说的,不过下一秒裴湛就打破了她的瞎想,他语含嘲讽的问:“不然,你还想干……什么呢?” 安安静静做个美男子不好吗?非要说话,非要说话,非要说话………… 陶真舒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发脾气,不要和他斤斤计较,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还能咬回去不成吗? 她走过去,看了看裴湛的伤,认命的给他换药,裴家自己有一种金疮药很好用,裴湛把瓶子丢给她,陶真发现这药也没剩下多少了,想必这么长时间来,全靠这些药撑着,才没死在路上。 陶真的手指有些凉,换药的时候不经意就会碰到裴湛的后背,他皱着眉,白皙的额头有了细密的汗水,陶真只当他是疼的,谁知道她刚上了一点药,美男子又不甘寂寞的开口了:“别总摸我行吗?” 血气方刚的年纪,被个丑丫头摸头皮发麻,差点就起了反应。 陶真将药瓶往他手里一丢,皱眉黑着脸道:“自己上。” 陶真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转身离开了屋子。 回到自己房间,陶真这口恶气还没有消下去。 真是的,好好的一个美男子,偏偏长了一张嘴。 陶真没在理会他,准备上床睡了,反正之前没她人家也没死,要她多管闲事。 “咚咚咚……” 门被人从外面敲响,陶真不想开门,可这人就是有她不开,他就要敲到底的决心。 陶真打开门,裴湛果然站在门口。 “手受伤了,够不着!”裴湛举起手,陶真这才发现,这人左手食指的指甲都被砸掉了,血肉外翻红肿,看起来非常可怖,其它的手指也有不同程度的青紫。 陶真看的都疼,这人还真是能忍,不过这个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砸的? “不好意思啊,我怕摸到矜贵的裴二公子。”陶真皮笑肉不笑的说。 裴湛叹了口气,垂着眼睛说:“大嫂这是要和我生分了!” 陶真“……” 你怕不是个神经吧? 裴湛又说:“大嫂不帮忙,我只好去找我娘了,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大嫂忍心吗?” 陶真“…” 第11章 救人 裴湛的伤口确实裂开了,每次上药跟上刑一样。 陶真忍不住说:“你这样很难好的。” 裴湛叹了口气,模样有几分可怜:“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倒是真没有, 这人嘴贱是一回事,但是也真是能忍,而且装可怜的时候演技一流。 陶真不吭声了,眼下她确实也没有什么办法, 上好了后背的药,陶着帮他把手指的伤也处理了一下,道:“最好还是不要沾水了。” 裴湛点点头,倒是没在说什么,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陶真叫住了他:“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就因为我自尽了吗?” 裴湛脚步一顿,停顿了一会儿,才回头,笑眯眯的看着陶真,语气十分温和:“你是不是想多了,我没有讨厌你。” 才怪…… 陶真半个字都不信,她觉得她生平所见的无数人里,没有人像裴湛这样,阴晴不定,完全让人追摸不透。 裴湛走后,还贴心的帮她关好了门,嘱咐她早点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在关心陶真,只有陶真知道,他的笑容带着冷意,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什么温度。 裴湛是讨厌她的,或者说,他恨她! 陶真并没有原主的记忆,故而,她根本无从得知,裴湛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 第二天,陶真起了个大早,便去了厨房,先烧了一锅热水给众人洗漱,接着便开始烙饼,煮稀饭。 裴夫人也起的很早,进来就看见陶真已经烙好了饼子,她放了点葱花和盐,加了一点油,简单的家常葱花饼,堆在一起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裴湛和裴恒已经到了,裴恒睁着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桌上饼子,陶真给他拿了一张。 裴夫人看到裴湛包扎的手,诧异:“你手怎么了?” 裴湛道:“没什么,不小心擦破了点皮。” 裴夫人诧异:“谁给你包的?” 陶真瞬间有点心虚,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她又没做亏心事。 裴湛却很自然道:“当然是大嫂包的,昨天娘都睡了,我就让大嫂帮我包了。” 他举起手看了看道:“包的还不错。” 裴夫人便没在多言了,她的注意力都在饼子上,她很佩服陶真,都是一样的的材料,陶真做出来的饼子就是比她做的好吃。 裴湛大概也这么觉得,吃过饭,还不忘了跟裴夫人说:“娘,今天还是大嫂做饭吧?” 裴夫人好笑的看他,又看了眼陶真,陶真察觉到裴湛那似笑非笑不怀好意的视线,只好点点头应了一声。 裴湛心满意足的走了。 裴夫人笑道:“阿湛从小就挑食,这些日子也难为他了。” 陶真很想安慰裴夫人几句,可她说不出来,因为裴夫人的饭,吃起来真的有点难为人了。 裴夫人自己也察觉到了,和陶真对视一眼,两个人就都笑了。 有了昨天的经验,陶真本来想拿个渔网的,可找了一圈,裴家实在是家徒四壁,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于是她和裴小弟只有继续傻瓜式钓鱼,不过今天陶真认真多了,一直专心的守着钓竿。 天空蔚蓝,白云飘荡,陶真在河岸上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钓到了两条,比昨天有收获,她自然心满意足。 裴小弟则是在周围玩耍,忽然,两人听到有人喊“救命”,陶真放下鱼竿,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往喊声的地方跑去,绕过一个小山包后,就看见河水里有人在翻腾,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 这季节的水冷的跟冰刀子似的,陶真没敢贸然下水,她四处看了看,找了根粗壮的树枝。 “快……快拉住。” 水里那人显然也是慌了神,见有救命的树枝伸过来,伸手就拉住,裴恒正要过来帮忙,陶真担心他年纪小再出点什么事,便叫他在一边等着。 好在河里那人不重,陶真废了点力气,总算是将她拉了起来。 是个小姑娘,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陶真学过一些急救知识,给姑娘做了急救后,小姑娘咳嗽了几声,吐出了几口水。 第12章 李家 裴夫人在家里做针线,看到裴恒急乎乎的跑回来,满头大汗,还以为是出了事,一出门就见陶真背着个浑身湿呼呼的小姑娘进门。 “怎么了这是?” 陶真将姑娘带进屋子,放在她床上,擦了一把让额头的汗,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裴夫人听的心有余悸,给姑娘脱了湿衣服,换了干净的衣衫,姑娘才慢慢的醒过来, 问了姑娘的姓名,家里住哪儿,陶真便进村找了。 裴家住在村头,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进这个流放村。 村里其他人的住处并没有只是比裴家强了不少,但也都很穷,这时间,村里的男人们大都去上工了,只留下一些妇女,也不大出门,村子里静悄悄的。 陶真打听了好几家,才知道那小姑娘的家。 姑娘家里就一个老妇人在,听到声音出来,看着陶真疑惑的问:“你找谁啊?” 陶真道:“这是李萱家里吗?” 老妇人狐疑的看着陶真,陶真就把大致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老妇人一听,脸色顿时一遍:“萱萱她现在怎么样了?” 陶真忙道:“她没事了,就是可能会着凉。” 她本来的意思是这家人派人将小姑娘接回来,可这家就一个老妇人还真是难办了。 老妇人也着急的不行:“萱萱爹娘和大哥都去采石场了!” 陶真道:“要不您先去我家看萱萱,我去采石场走一趟。” 老妇人激动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如今还不到中午,那个小姑娘掉进那么冷冰水里,肯定会着凉的,在宁州这地方,一个小病都能要人的命,陶真和老妇人都不敢耽搁,只能她去跑一趟了。 采石场离裴家有点距离,但是从村子有条路可以插过去,走差不多一刻钟就能到。 采石场门口有人守着,陶真走过去,那人站起来,凶巴巴的打量陶真。 “那个……我找李徽,他妹妹掉河里了,李大娘让我来找他。” 门口那人皱眉:“你说什么?萱萱掉河里了?” 陶真点头。 那人大概和李徽认识,忙道:“你……你快跟我进来。” 陶真跟着那人往里走,采石场很大,这个时间众人都在吃饭,见陶真进来,不少人往这边看,陶真看了一圈,没找到裴湛,她心中狐疑,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吗?怎么不见裴湛? 领路那人将陶真带到一个小屋子前面:“你等着……” 那人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体形健壮的年轻男人,应该就是李徽了。 “怎么了?”李徽手里还端着一碗饭,看来是被人打扰了吃饭很不高兴,而且进去那人显然也没来得及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 陶真又把刚刚的话说了一遍,李徽一听就急了,跟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瞪着陶真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陶真快步跟了上去。 李徽在前面走,陶真在后面小跑着才勉强跟得上,等到了地方,李徽诧异的看了陶真一眼:“裴湛是你家的?” 陶真狐疑:“是,你认识他?” 李徽道:“谁不认识他啊…” 陶真觉得古怪,再想问什么,李徽已经进了院子,好在李萱已经醒了,正和李大娘说着话,见李徽进来,小姑娘眼眶就红了,哭哭啼啼一脸害怕的说自己知道错了。 她今天也是想去河边捉鱼,谁知道会掉下河。 “哥……我差点就淹死了,要不是真姐姐救我,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huαんua33 李萱越想越害怕,哭哭啼啼的和哥哥撒娇。 李徽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见到妹妹瞬间变的温和,不过还是责怪道:“让你再乱跑,该!” 这是亲哥了。 第13章 裴湛不能死 李萱受了惊吓,又着了凉,已经有点发烧,李徽说要带她去城里医馆看看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陶真一眼道:“你们才到这,应该还有点积蓄吧?” 陶真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一时间没接话。 李徽嗤笑一声道:“凑点钱,打点打点,给裴湛换个活,再干下去,估计得死这。” 他说完便要走,陶真一愣,快步追上了他:“裴湛怎么了?” 李徽边走边说:“他那身板本来就不是干这个料,还得罪了人,你说呢?” 李徽走了,陶真却半晌没动。 一阵冷风刮过,将陶真吹了个透心凉。 陶真想起这几天的事,裴湛那天回来一会儿,就被把头抽了三十鞭子,李徽今天也回来了,她就不信,把头也会抽李徽三十鞭子。 还有指甲,裴湛已经干了这么长时间,没道理就能被石头砸成那样,今天中午,明明是饭点,所有人都在吃饭,只有裴湛不在…… 陶真心头涌上一抹不好的预感。 她回头看了一眼,裴夫人正在收拾东西,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 晚上,陶真又把鱼炖了,过了吃饭的时间,裴湛还没回来,裴夫人往门口看了好几眼,张了张嘴,不过还是忍着什么都没说。 陶真拿了衣服道:“我去找他,你们先吃。” 说完不等裴夫人有什么反应,她就先出去了。 白天走过一遍的路,晚上走便顺利多了,陶真进了流放村,村子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几乎都亮着灯,她只能先去李家,敲了半天门,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妇人狐疑的看着陶真:“你找谁?” 陶真道:“我是村口裴家的,我们家裴湛还没回来,我……我想……” 妇人瞬间明白了,打开门道:“进来吧。” 陶真摇头:“不了,我就想问问李大哥,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妇人二话没说,进屋就把李徽叫出来了,李徽看到陶真非常意外:“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裴湛还没回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李徽皱眉,拿了件衣服边往外走便对妇人道:“娘,我出去一下。 妇人让他们小心些。 李徽和陶真一起出了门,皱眉道:“他一直没回来?” 陶真摇头:“没有,他怎么了?中午我看你们都在吃饭就他不在……” 李徽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他得罪人了,那人是采石场的把头,姓张,和官府有点关系,裴湛和这人一开始就有点龌蹉,所以一来就被打发去干最重的活,昨天他的手指被石头砸到了,指甲盖都没了,我还以为,他今天会休息呢,谁知道他今天又来了……” 李徽把他知道的说了。 今天他们发工钱,像李徽他们这样的,是他父亲流放到这里,他算是流二代,并不属于犯人,所以工钱要高一点,而正在待罪的犯人们,工钱就非常少了,裴湛好像因为工钱的事和张把头有了矛盾,结果张把头今天就给他分了些可重的活,没干完不许回家,所以陶真中午才没见到裴湛。 “你也别太担心了。”李徽的安慰干巴巴的,显然没什么作用,陶真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快到了采石场,夜晚的采石场一片漆黑,只有值班的小屋里亮着灯。 李徽道:“你在这等着,我进去问一问。” 李徽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采石场守夜的老头,老头提着一盏灯道:“人多我也没注意,进去找找看吧,这天气,晚上冷的很呢。” 陶真说了几声谢谢,跟着李徽和老头一路往里面走,走到一个大石头堆面前,老头道:“李徽上去看看吧。”huαんua33 李徽点头,很利索的就爬上了石堆,很快不见了踪影。 老头举着灯往里看,和陶真说:“这地方天天都死人,死了一批,还会来一批,没什么稀奇的,看开点。” 陶真没说话。 裴湛死了,裴家剩下的人怕是也活不了的。 第14章 裴湛出事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李徽的声音,他从石头堆后走出来,身上背着一个人,等走近了陶真才看清楚,正是浑身是血早就昏迷不醒的裴湛。 陶真倒抽了一口凉气,声音有些发抖:“他……他怎么样了?” 李徽面色沉重:“还有气,现在城门应该关了,只能明天再送城里去了。” 陶真点点头:“麻烦你了,李大哥。” 李徽大概看他们也有点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下午你还救了我妹子呢,这不算啥。” 一轮残缺的明月,安静的小路,三个人沉默的谁也不发一言。錵婲尐哾網 李徽脚程很快,很快便到了流放村,走过村子便到了裴家门口,和陶真想的一样,裴夫人果然在门口等着,看到陶真他们,脸就是一白,陶真担心她吓出个好歹来,便很平静道:“不小心摔了,应该没事的。” 裴夫人并没有觉得心安,裴湛紧闭双眼,皮肤惨白的连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上还都是血,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 陶真握了握她的手道:“娘,有我呢,没事的,只要人没死,就没事。” 裴夫人许是被她安慰到了,尽管还是慌,可到底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 李徽将人放在床上,陶真向他道了谢,李徽擦了一把汗,大咧咧道:“谢什么,有事你们就说一声,你们救了我妹妹,也是我们的恩人。” 陶真再次道谢,李徽才离开。 李徽走后,陶真让裴夫人把大门锁好,两个人进屋给裴湛清理伤口。 裴家世代是太医,他们离开的时候药没少拿,如今还剩下一点,裴夫人给裴湛吃了一颗药丸,又和陶真一起给他清理了伤口,很幸运,裴湛没骨折,应该是从哪里摔下去了,石头尖将皮肉划了一个非常大的口子,深可见骨,粉红色的皮肉外翻着,看起来触目惊心,更别提他背后还有陈久未愈的旧伤…… 裴夫人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偏偏这种悲伤和心疼又是无声无息的,让人看着压抑又难过。 陶真也看不下去了,她觉得浑身难受,为裴湛,也为裴家,她长舒了口气,抱了抱裴夫人:“娘,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您不能倒下,您倒了,就没人管裴湛和小恒了。” 裴夫人哭了一会儿,用帕子擦干净眼泪,沉默的和陶真给裴湛收拾干净,他这个伤明天必须去医馆了。 陶真是最冷静的,她道:“我们现在还有多少钱?” 裴夫人回了房间,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里面只有一些碎银子,还有一双金耳环。 “就这些了,医药费应该是够了。”裴夫人说。 裴湛的医药费肯定是够了,但是陶真想起李徽下午的话,裴湛今天的情况,如果不打点一下,怕是下次还会受更重的伤,说不定下次就没这么好运能保住一条命了。 她需要钱! 需要很多的钱! 裴夫人见陶真走神,便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陶真正要答应,就看到门口有个黑影。 裴夫人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门口的人… 裴恒站在门口,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他张着嘴,想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一张小脸满是恐惧… 第15章 我失忆了 裴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他烧的迷迷糊糊,感觉身边坐了个人,他努力的睁开眼睛,看见陶真坐在他床边。 陶真没睡觉,眉头紧锁,似乎在想什么要紧的事情,昏黄的油灯照亮了她的面容,陶真是长的很好看的,尤其笑起来,笑容非常温婉明媚,仿佛能治愈一切, 要不,当年大哥也不会一眼就看中了她。 可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被她这张单纯的脸骗了。 裴湛盯着陶真的眼神渐渐变的凶狠,似乎下一刻就要将陶真撕碎了一般。 “感觉怎么样了?”陶真的话打断了裴湛的思绪,裴湛回过神,神情带着几分可怜:“疼……” 他确实很疼,非常疼,疼的他恨不得不要那条腿才好。 陶真皱眉,面露急切:“疼也没办法,只能忍一忍,明天我去请个大夫过来。” 裴湛摇头:“不用。” 陶真想起裴家是做太医的,耳濡目染的,裴湛肯定会医术,便道:“那要不要抓点药来吃?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她这语气和神情都像是在哄小孩子,裴湛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沉着眼睛,一脸坏相:“你来这么久了,陶家也没有点表示?” 陶真一愣:“陶家?” 她可没有原主的记忆,不过裴湛既然提起来了,她也有些狐疑,对啊,裴家是落难了,可陶家没有啊,为什么陶家没有帮点忙呢? 见她脸上满是迷茫,裴湛笑了,他身体疼痛,这个似是而非的笑容看起来就有点说不出扭曲变态,看的陶真直皱眉。 “我不记得了!” 陶真说完又解释了一下:“那天自尽之后,我就不记得出嫁之前的事情了。” 裴湛不笑了,他咬紧了嘴唇,死死的盯着陶真,跟只想找人索命的恶鬼一样,陶真再看不出这其中有事,她就白活了。 可她确实没有记忆,只记得自己死后看到的那些事情。 “真好啊!” 裴湛忽然感叹:“一个人做了坏事,很快就忘了自己做过的事,可以活的心安理得,真是好啊……” 陶真皱眉,她看向裴湛:“你什么意思?” 第16章 玉镯 裴湛伤了,肯定是不能去上工干活了,李徽很是热心肠,第二天还专门过来说了一声,说让裴湛好好休息,他去跟把头请假。 陶真表示了感谢,李徽走后,裴家人一起吃了早饭,还是饼子米粥,是裴夫人给裴湛送到房里的。 从昨天开始,陶真和裴湛开始了谁也不理会谁的冷战。 裴湛讨厌她,她也没道理凑上去,让大家都不痛快,。 “小恒是怎么回事?”陶真掀起了昨天裴恒的不正常。 裴夫人叹了口气,满脸的愁容道:“来的路上,有一天我们遇到了劫匪,死了不少人,当时的场面血腥恐怖,小恒就被吓到了。” 陶真记得,似乎是有那么一次遇到了劫匪,都是些流窜的亡命之徒,心狠手辣,下手狠毒,经过一场恶战,流放的犯人和官差死了一大半,剩下的犯人不少也死在了路上,裴家靠钱打点,加上有些祖传的药,这才保住了命,那时候原主就存了死志,对周围的一切浑浑噩噩的,不过有裴夫人护着,她倒是没事,硬是撑着来了宁州。 从裴湛昨晚的态度和说的话来看,说不准原主不仅仅是心灰意冷,或许还有愧疚?在裴湛眼里,应该和畏罪自杀差不多,害了裴家还不够,临死了,还要自杀拉着裴家剩下的人一起去死,难怪裴湛当初恨不得掐死她。 陶真忍不住叹了口气。 裴夫人担心她多想,道:“没事的,只要阿湛没事,我们就能熬过去。” 陶真知道她想多了,也没解释,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只玉镯来,这玉质地非常好,形状圆润,仿佛整块玉里都浸着水一样,莹润剔透,散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灵气,一看就是上好的东西。 裴夫人对这块玉镯非常熟悉,这是裴家的东西,还是裴夫人当时的陪嫁,她娘传给她,裴焕成亲的时候,裴夫人又给了裴焕,裴焕拿去提亲的,也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裴夫人以为这东西早就丢了,没想到陶真还留着,她小心的拿着玉镯,看了又看,伸手慢慢的摩挲,十分的珍视。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从前的东西。”裴夫人眼眶泛红,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从前的事情,脸上的神情也变的温和哀伤。 陶真安慰道:“这是您的东西,今天算是物归原主了。” 裴夫人摇头,将镯子放在陶真手上:“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要回来的,再说了,这也是阿焕给你的,留着吧,也算是个念想。”huαんua33 陶真一开始想的是要不要把这东西卖掉,换点钱,毕竟现在人命总比东西值钱,可是听裴夫人刚刚的话,这东西不只是价钱上的珍贵,更是一种昂贵的心灵寄托。 正如裴夫人说的,这也是裴焕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了。 “娘,我一会儿去趟城里,给裴湛抓些药,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活干。” 裴夫人点头;“你去问问阿湛需要什么药,他自己都知道的。” 裴夫人的话佐证了陶真的猜想,裴湛果然是会医术的,只不过,之前裴湛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您有什么要买的吗?” 裴夫人摇头:“我没有,你若是有喜欢的就买,实在不行,我们就把镯子卖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陶真一怔,错愕的看着裴夫人。 裴夫人舒了口气:“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人活着,什么都会有的。” 若是有后悔药,她宁愿苦点累点,也不会再让大儿子和丈夫去当什么劳什子的官。 第17章 进城 裴恒和裴湛都需要人照顾,裴夫人肯定是走不开的,千叮咛,万嘱咐陶真要注意安全。 陶真走之前去了一趟裴湛的屋子,屋子里白天的光线也不好,裴湛靠着被子坐着,低着头,脸色有些阴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要去一趟城里,娘让我来问问,你要买什么药?” 提到药,裴湛微微皱眉,不知道从哪里拿了纸笔出来,纸张都是最劣质的纸,毛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不过他字写的很漂亮,写好药方递给他陶真道:“去白记药店抓药。” 陶真点头,又问:“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没有!” 两个人的对话就算是结束了。 陶真出了门,宁州和流放村就只有五六里地的距离,陶真刚走了没多远,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头便看见远处过来一辆牛车,车上坐着几个妇人,其中一个妇人陶真认识,正是李徽的娘刘氏。 和寻常的农村妇女不一样,刘氏是个话很少的妇人,穿着打扮十分利索,性子看着是有点冷淡不好相处。不过陶真觉得这样的人倒是不错,很纯粹,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刘氏道:“采石场的牛车要去城里采购东西,可以稍你一段路。” 陶真也不扭捏,道了谢,就上了车。 车上,除了刘氏之外,其他女人真是验证了什么叫三个女人一台戏,一路上说个不停,陶真才知道,他们都是流放村的女人,有的是女犯人,有的是跟着家人一起过来的。 十几年前,流放的男人要充入军中,女人们要充入军营做军妓的,不过后来,燕北王被封了北地王爷,才跟皇帝上奏,将这刑罚免去的了。 如今男人们在采石场做苦役,女人们在家就可以,不过采石场到底赚不了几个钱,就有女人们去采石场给苦役们做饭,挣点钱贴补家用。 刘氏和其中几个女人都是,但是也有不是的,比如车尾坐着那个,陶真看了一眼,是个长相十分标致的妇人,看着弱不禁风的,比陶真还要纤弱,倒是更能激起男人们的保护欲,穿的也比其他人好一些。 陶真听他们嘀嘀咕咕,一边说一边还指着那女人面露鄙夷的说着什么,好像那个女人是做那种生意的,陶真这人不爱管闲事,又惦记自己家里的事,便没管其他人说什么。 刘氏也不插嘴,一路上非常沉默。 到了城门口,陶真和那个标致女人都下车,刘氏说:“我们中午之前要赶回去,回去还可以捎你一程。” 陶真想了想,摇头道:“多谢,不过我事情多,估计中午赶不回来的。” 刘氏也没在说什么就走了。 他们一走,城门口,就只剩下陶真和那个标致女人了,女人倒是很热情的搭话道:“你是裴家的吧?” 陶真点头:“你认识我?” 女人笑的很是妩媚:“整个采石场谁不知道裴湛啊。” 女人将头发往耳朵后面拢了拢,掐着声音道:“他可是整个采石场……整个流放村最标致的男人了,这女人们都惦记着呢,就连男人也……” 她故意说了半句,留了半句,冲着陶真笑:“你应该不懂吧?” 陶真看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城里走。 她真是有病,和这个女人说什么话。 裴湛是长得好,有时候无论男人女人长的好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可这不是外人可以随便污蔑他的理由。 第18章 先留着吧 宁州城里倒是比陶真想的要繁华,城里店铺林立,虽然铺子不大,但是种类很是齐全。 陶真去给裴湛抓了药,出乎意外的便宜。 陶真拿着药,先去了一家绸缎铺子,一个中年的妇人正在整理布匹,看到陶真进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没什么钱。 “姑娘,要看点什么?”妇人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陶真四处看了一眼,她不是很懂这些绸缎什么的,但是看好坏是个人都懂的。 陶真走到柜台跟前,笑道:“您这接绣活吗?” 妇人看了看陶真,打量了一眼她的手,还算是满意道:“你吗?” 陶真摇头:“是我娘,她刺绣很好的,家里哥哥病了,她想找点活贴补下家用。”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还是裴夫人从前用过的,就是很久了,也有了怎么都洗不掉的污渍,不过绣活真的是非常好。 妇人看了看,果然很满意,嘀咕:“还是双面绣……” 陶真点头:“是啊,要不是家道中落……” 她叹了口气。 妇人一听就笑了:“你也别蒙我,你是流放村出来吧?穿着土里土气一身寒酸,不过细皮嫩肉还挺标致的,除了流放村,别的地方难找啊。” 陶真“……” 她不知道这人是在夸奖她,还是在骂她了。 妇人也没等她说话,就道:“你也别太担心,这宁州城什么人没有啊,我也不会因为你是流放村的就不做你们生意,不过这价钱就按规矩来,给一半!” 陶真皱眉。 妇人嗤笑:“你别露出这表情,采石场就是给一半的,你出去打听打听,宁州就这规矩。” 陶真考虑了下,问:“那是多少钱?” 妇人道:“就你这个帕子的样子就成,我给你们几个花样子先来五个,绣好了过来结账,弄坏了双倍赔账,一个十文钱。” 陶真犹豫了一下,她知道十文钱很少,只够买几个包子,几斤大米的,而且裴夫人那可是双面绣,放在京城一定值不少钱,不过现在不是京城,他们连普通人都不是了。 裴湛累死累活,一天也就三十文,这么一看,十文钱也不少了。 “好,先拿五个帕子试一试,不过样子不能太繁琐了,若是特别难的要加钱。” 妇人冷笑一声:“死丫头,倒是不吃亏。” 她从柜台里拿了几个帕子,还有一些绣线道:“弄坏了双倍赔账,别想赖账,我知道你们在哪里的。” 陶真心想,难怪说宁州城民风彪悍呢,瞧瞧这老板娘,跟要吃人似的。 两个人互报了家门,陶真才知道眼前这位叫云三娘,她还抽空想,果然叫三娘二娘的都不好惹。 离开了绸缎庄,陶真就在城里转悠,看看哪里有卖东西的,路过一家书店的时候,陶真停下了脚步,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等陶真从书店出来已经中午了,她找了一家相对大一点的当铺,将裴夫人给的耳环当了,还有原主当初偷偷藏起来的几样首饰,大概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这几样首饰都是残破的,其中还有一条链子,应该是着急了,从什么首饰上扯下来。 换了一些碎银子,陶真数了数,也没有多少,和她想的还差了很多很多。 陶真叹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卖掉镯子,可真要山穷水尽了,还是要卖的。 现在就先留着吧… 第19章 家的温暖 宁州的吃食卖的十分单一,这个时候街上卖的就是些土豆白菜了之类的了,陶真一样买了点,又买了一些大葱等等,等她走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远远的看见裴夫人就在村口等着她,看见她拿了那么多东西有些责怪道:“也不知道雇个车。” 她不是心疼钱,是心疼陶真。 陶真心底涌上一股暖流,眼睛也有点酸酸的,她是孤儿,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 “没事,也不远,走几步就到了。”陶真说。錵婲尐哾網 这当然是假话,陶真差点没累死。 裴夫人还在念叨,叫她下次坐个车,说路上也不安全。 陶真听着一一应下,她很喜欢这种有人在她耳边念叨她关心她的感觉。 虽然裴家风雨飘摇,可裴夫人让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两个人回了裴家茅草屋,裴恒探出个小脑袋往外看,这孩子前几天好不容易有了几分少年人的开朗,如今又变的怯懦又胆小。 陶真冲他招招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放着几颗白色的冰糖,她拿了一块放在裴恒嘴里,裴恒吃到糖很高兴,陶真小声跟他说:“咱先吃一个解解馋,晚上给你包饺子吃好不好?” 裴恒点点头,虽然还是沉默,但是到底比之前好了不少,而且还主动帮陶真把东西拿进了屋子里。 陶真这才发现,裴湛也在裴夫人的屋子里,应该是在教裴恒写字,桌上还放着草纸和那根破了的毛笔,见陶真进了次城买回来这么多东西,裴湛也是叹为观止,他是很难想像陶真这小身板怎么把这么多东西搬回来的,而且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酸菜坛子?破渔网?没有肉的骨头棒子?还有那难吃的土豆,厨房那半袋子绿皮土豆,他之前吃过一次,十分酸爽,也就那几颗大白菜勉强看的顺眼吧。 “这土豆,不好吃的……”裴夫人皱眉道。 显然裴夫人也对厨房那袋绿皮土豆心有余悸。 陶真笑了笑:“这个土豆不麻,只要不见风,在地窖里能放一冬天,都不会麻。” 裴夫人狐疑:“这样啊……” 陶真点点头:“我们这屋子后面是有个地窖的,应该还能用。” 她又指了指白菜说:“这东西便宜,回头还得多买点,地窖放一些,剩下的全腌了,一冬天我们就有酸菜吃了,我都跟那些小摊贩说好了,明天就给我们送过来,还得再腌点芥菜疙瘩……” 裴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裴美人也多看了陶真一眼,面露怀疑。 陶真这个死丫头不是千金小姐吗?怎么什么都会,是在吹牛呢?还是她在陶家过的要自己动手搞这些的地步? 除了乐呵呵想吃饺子的裴小弟,裴夫人心里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便越发的心疼起陶真了,听说陶家宠妾灭妻,看来是真的,不然陶真一个嫡女,怎么什么都会干啊? 这孩子也是可怜,本来以为嫁到裴家能过点好日子,结果还要跟着他们来这里受苦。 陶真“……” 她这点生存技能,完全是因为以前在孤儿院学的,孤儿院冬天就要这么准备食物的,孩子们都会去帮忙,陶真也不例外,果然是技多不压身,如今派上了大用场。 第20章 薅羊毛 把这些东西归置在厨房,陶真便拿出帕子递给裴夫人,裴夫人一听说一张帕子能赚十文钱,顿时很高兴。裴湛倒是也没说什么,显然也是觉得有点事做对裴夫人来说是好事。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裴湛也不是逞强的性子,裴夫人能干点活贴补家用也好。 结果刚分配完裴夫人这边,陶真就拿出一只崭新的毛笔和两本书递给裴湛道:”这是给你的。“ 裴湛拿着书看了看,是一本三字经,他皱眉看着陶真:“这书和毛笔不便宜吧?” 陶真道:“当然了,你小心点别弄坏了,好好的抄写,字迹工整一点。” 裴湛没明白她什么意思,他翻开另一本,是一本空白的书,忽然就明白了。 “抄一本多少钱?” 陶真比了个手势:“这本薄,只给五十文,书店的掌柜的说了,先看看成品,若是抄的好的话,就给我们厚一点的书,一本好几百文呢。” 裴湛给气笑了:“是不少了。” 不过气归气,倒是佩服陶真,居然能找到这样的活了。 抄书比起采石场的活,的确轻松了不少。 陶真以为他不愿意,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 裴湛道:“也是,至少我右手现在还能动。” 这个死丫头,还真是会物尽其用。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除了一对眼珠子,就只有右手是好的了,她居然都没舍得浪费。 陶真道:“晚上给你包饺子吃。” 裴湛听到饺子,心情总算是好了点,死丫头还行吧,薅完了羊毛,至少还记得给他做个羊皮褥子,看看他和裴夫人,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要不是小弟太小,估计也有活干。 裴湛刚想完,陶真就举起她的破渔网说:“小弟明天和我去河边,捞到鱼我们炸小鱼吃。” 裴湛“……” 小羊羔的毛都不放过……huαんua33 “我们都有活干了,你干什么?”裴湛问。 陶真道:“我要腌咸菜,捕鱼,准备过冬的食材,还要去城里采买东西等等……” 别以为她就轻松,宁州马上就冬天了,陶真今天问过城里的人了,小贩们说,宁州的冬天又漫长又冷,真能冻死人,必须在下雪之前准备好过冬的一切,否则人是很难活过冬天的,每年冬天宁州都要死不少人。 陶真给裴湛解释了,裴湛当然也知道,他皱着眉,他现在动不了,连采石场那点钱都挣不了了。 裴夫人也决定快点把帕子绣完,这样的能多准备点钱总是好的。 一屋子,只有裴小弟不知道发愁,只盯着白菜和肉看,偶尔还会咽口水。 陶真就买了一点肉和排骨,大家都喜欢吃肉,像排骨这种骨头多肉少的,基本都便宜卖了。 晚上包饺子,裴家除了陶真,其他人什么都不会,厨房太冷了,陶真便把东西搬到了裴夫人的屋子,陶真教了裴夫人几次后,她就会了,裴恒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就连裴湛虽然还是一副欠揍的冷淡的模样,不过眼睛里也透着好奇。 陶真觉得好笑,这城里人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尽管裴湛跃跃欲试,可他左手伤了,包饺子这事基本就不可能了,只能放弃。 陶真的动作很利索,饺子很快就好了,她去厨房煮饺子的时候,裴恒就跟着,眼巴巴的看着,看得陶真心都要化了。 她摸了摸裴小恒毛茸茸的脑袋道:“小恒的红薯长得怎么样了?” 其实刚刚在屋子里她看见了,红薯还没长出来,估计还得等两天。 裴恒没回答,他回答不出来的问题,一般都选择沉默。 陶真有点发愁,这孩子还是心理上的毛病,要是一直不说话可怎么办啊? 第21章 保命要紧 裴家人吃了流放后的第一顿饺子,饺子菜多肉少,还有肥肉,虽然和从前在裴家时候的没法比,可是他们还是觉得满足。 就连裴湛这个挑食精的毛病都被治好了不少,吃起来也是满嘴流油,没听他说半个不好,刚刚包饺子的时候,裴夫人可说了,这人从前有一点肥肉都不吃,他只吃牛肉馅,或者鲜虾包的三鲜饺子,蘸醋都要是山西的老陈醋才行,非常的讲究。 陶真恶劣的想,果然没有什么挑食的毛病是饿几顿治不好的。 裴湛哪里知道自己吃个饺子都要被她吐槽一番,不过他也是今天才发现,猪肉白菜的饺子居然这么好吃,以前觉得肥肉又腻又恶心,如今吃起来却这么香。 他又看了陶真一眼,心想,这丫头真是古怪,她怎么什么都会?完全不像千金大小姐,难道她在陶家过的还不如个下人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很好理解,为什么陶家会把她当成弃子丢了。 陶真哪里知道,吃个饭而已,裴湛心里活动那么多,她也被裴夫人的黑暗料理荼毒过几次的人,实在受不了那个口味,不过据裴湛后来说,她吃的已经算好的了,裴夫人刚学做饭的时候,那才叫真正的黑暗料理,他和裴恒一个月都得闹几次肚子的。 吃过饭,裴湛的药也煎好了,黑乎乎的一碗,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看的裴湛直皱眉,放在桌上,眼看着都快凉了,就是不喝。 裴夫人在看她的花样子,笑着揭裴湛老底:“阿湛从小就不爱吃药,怎么劝都不听,后来他爹爹就把药做成药丸,加上蜂蜜什么的,他才肯吃……” 说起从前的事,难免又触景生情,裴夫人便没在说了。 裴庸死了,裴家没了,裴湛再也不是当初恣意洒脱的二公子了,也没人会再把汤药做成药丸给他了。 就是如今能有这么一碗黑乎乎的药给他喝,也算是不错了。 裴湛没在犹豫,端着一碗药汤便喝了下去,喝完之后,裴美人的五官都苦的扭曲了。 陶真醒来之前喝过一次中药,当时她肠子都快吐出来了,她十分能理解裴湛感觉,急忙将早就准备好的冰糖塞了一块进裴湛的嘴里,裴湛睁着像饺子一样大呼呼的桃花眼看她。 陶真没接受到他的眼神,而是将另一块冰糖塞进了裴小恒的嘴巴里。 裴恒脸上荡漾起笑容,裴夫人则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二儿子露出这样的蠢萌蠢萌的表情,也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杨。 冰糖入口,慢慢的冲淡了苦味,昏黄的灯光下,苦涩的生活中似乎也多了一丝甜。 …… 小摊贩第二天一大早就来送东西了,陶真买了不少的白菜土豆,裴湛觉得他这辈子加起来都没吃过那么多的白菜和土豆,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在采石场吃的就是这两样,永远的土豆,永远的白菜,这两样东西在这里最便宜,也最能保存,陶真还买了一口大缸,比他们的水缸还要大的缸,裴湛终于忍不住了,问她:“你买这个做什么?” 陶真头也不抬道:“我不是说了腌咸菜的么?” “这么多能吃的完?” 陶真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我还觉得不够吃呢的。” 裴湛完全不能理解,不过他现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丑丫头折腾了。 陶真嫌弃他问东问西吵的心烦,边摆弄白菜边说:“你没事就先回房抄书去吧。” 闲着也是闲着,还能挣点钱。 裴湛看了她一眼,拐着一条腿走了,虽然没看见他的脸,不过陶真也知道这人应该气的不轻。 陶真有点好笑,之前两个人冷战,后来陶真开始忙碌了,她也想明白了,现在她和裴家人是一体的,首先要想的就是怎么活下去,至于那些恩怨情仇,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先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 第22章 张把头来了 陶真将东西归置好,裴恒就拿着渔网等着了,这东西是陶真在旧货市场买的,就几文钱,她想着,既然那天能钓到鱼,想必河里还是有鱼的,只要能捞到鱼,她的网就不算白买。 两个人拿着网到了河边,陶真四处观察了下,找了个最有可能有鱼的地方,将网撒了下去,裴恒最是兴奋,蹲在渔网跟前眼睛不眨的盯着。 陶真则是在旁边看着,四周倒是有不少的枯树枝,还有草木枯萎的干草什么的,她便开始动手捡这些东西,裴恒也走过来,歪着脑袋诧异的看着她,陶真给他解释道:“这些草呢,可以回去当引火柴,这些枯树枝,可以捡回去烧火。这些东西冬天都可以用的,一旦下了雪,被雪盖住就很难找了。” 裴恒一听,便懂事的帮陶真捡树枝,陶真一边捡东西,还一边给他说些以前听到的趣事,裴恒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是明显感觉他情绪高涨了许多。 快中午的时候,两个人捡了不少树枝,陶真将渔网拉起来,发现里面果然网了十几条鱼,有大有小,其中还有一条有一尺多长,裴恒看着那些鱼咽了咽口水,满眼期待的看着陶真。 陶真笑道:“好,回去就给你做鱼汤,炸鱼吃。” 两个人将网子又撒进去,裴恒拿着鱼,陶真背着柴火一起回了家。 一进门就注意道气氛不太对吗,裴夫人红着眼眶站在门口,一脸怒气未消的模样,她是个性子温和的妇人,能让她气成这样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小恒找点水把鱼放好,好不好?”陶真温声说。 裴恒点点头,端着盆里的鱼去了厨房,陶真掸了掸身上的土,走到裴夫人面前问:“怎么了?” 裴夫人像是这才看到陶真一样,她张了张嘴,可什么没说出来,只是盯着裴湛的屋子看。 陶真心一沉:“裴湛怎么了?” 裴夫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就是不肯说,陶真便自己去了裴湛屋子。 裴湛正在抄书,气定神闲,完全看不出他哪里有什么问题,能把裴夫人气成这样? 裴湛放下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不是钓鱼去了,怎么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 陶真看了看桌上还没收走茶碗,问:“刚刚谁来了?” 裴湛瞥了一眼桌上的茶杯,十分平静道:“张把头,听说我受伤了,过来看看我。”錵婲尐哾網 陶真皱眉。 若是以前说不定她就信了,可是李徽跟她说过,裴湛之所以这样伤痕累累都是因为张把头害的,张把头又怎么会好心的来看裴湛? 不过陶真没多想,只以为这个张把头是来找茬的,才把裴夫人气成这样。 下午很幸运,又网到了几条鱼,陶真刚把网子收回来,就听到裴夫人的声音。 “你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裴夫人的声音严厉,且满含愤怒,陶真从没听过她用这样的语气跟人说话。 外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猥琐至极:“夫人别生气,我是来看裴湛的,他还好吗?” “阿湛好的很,用不着你看,给我滚出去!滚……” 裴夫人拿着棍子赶人。 陶真进门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男人看着也就三十几岁,面容白皙,本来该是很俊秀的长相,偏偏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透着几分奸邪之气,和陶真插肩而过时男人本来已经走了,又折回来看了陶真一眼,笑着问道:“你也是这家的?” 陶真皱眉,不怎么友好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男人笑了下,也不介意,转身走了。 第23章 有什么关系 陶真进了门,看见地上摔坏十几个鸡蛋,应该是张把头拿来的。 裴夫人长舒了几口气,可胸口依旧起伏不定,显然并没有消气。 “阿真回来了。”她勉强打了个招呼。 陶真点头,放下东西就去收拾地上的鸡蛋,裴夫人忙过来道:“我来吧!” 陶真道:“没事,我来。” 她收拾了院子,才问裴夫人:“娘,是出什么事了吗?” 说到这个,裴夫人的脸色又不好看了,她看了一眼裴湛的屋子,声音拔高道:“我们裴家人,就算是落难了,过的再怎么辛苦,也不能去干那些腌臜事,会为人所不耻,就算是以后死了,也无颜面对裴家的列祖列宗!” 陶真皱眉,这说着怎么还扯到列祖列宗上了? 她很奇怪,裴湛是做什么了?裴夫人居然这样说话? 陶真满肚子的疑惑,可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的好时候。 裴湛始终待在屋子里没出来,就跟没听到裴夫人的话一样,裴夫人也气呼呼的回了屋子。 刚刚那个人应该就是上午来过的张把头…… 陶真皱眉看了裴湛的屋子,感觉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就完。 裴恒睡醒了午觉,蹲在院子里玩,裴夫人也在院子里刺绣,她动作很快,一门心思的做活,期间连头都每抬一下。 陶真将钓到的鱼裹着面粉炸了,鱼头和鱼尾又炖了鱼汤,还炒了个白菜,烙了几张饼子,眼看着到了吃饭时间却不见裴湛, 裴湛爱吃,寻常就算是他和陶真有矛盾,恨不得掐死陶真的时候,都会出来吃她做的饭,更何况今天还是炸鱼,裴湛没道理不出来。 “娘,阿湛他……” 陶真刚起头,裴夫人就说:“一顿两顿饿不死他。” 显然是气还没消。 陶真便不再多说了,吃了饭,裴夫人便回屋了,陶真还是给裴湛留了一份。 陶真敲了敲门,听到请进,她才进去,一进门,就看见裴湛正端端正正的抄书,一笔一划非常工整认真,那本书已经被他写了一大半,最晚明天,应该就抄好了。 陶真也没多说话,将留着的饭菜放在他桌上便出去了。 她和裴夫人不一样,裴夫人关心则乱,一时生气,但是陶真感觉得到,裴湛此人很有傲骨,他绝对不会做什么让人不齿的事情。 后来两天张把头都来了,裴夫人没过他一个好脸色,张把头后来也生气了,沉着脸看着裴夫人冷冷的威胁:“夫人,我念你是个妇道人家不和你计较,可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裴夫人怒道:“滚……滚出去……” 张把头笑容有点扭曲,冲屋里道:“阿湛,出来说句话啊,省的你娘总是拦着我,影响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裴湛就从屋子里走出来,他伤还没好,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更显出几分弱不禁风来,他脸色阴沉的看着张把头道:“你先回去。” 张把头笑的非常猥琐油腻,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他饶有兴致的看了裴湛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好,那我先回去了,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錵婲尐哾網 “滚…滚…”裴夫人拿了院子里的扫帚赶人,张把头躲闪不及,被她打了几下,不过到底没发火,只是恨恨的瞪了裴夫人一眼便走了。 张把头走后,整个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裴夫人看了裴湛一眼转身进了门,狠狠的甩上了门。 裴恒则是吓的不敢动,怯生生的看着屋子里的大人。 陶真抬头和裴湛对视了一眼,裴湛转身进了屋子。 陶真再傻也看出点什么了、 一个小小的把头,从前给裴家提鞋都不配,可是如今,他却掌握着裴湛生死。 听起来有点讽刺,却是事实。 可他和裴湛之间,是有什么关系? 第24章 砸窗户 陶真心里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吃了饭,她从家里拿了些炸鱼就去了李家。 李家人都没回来,只有李大娘和李萱在,李萱已经好了,活蹦乱跳的在院子里踢毽子。 小姑娘长的很可爱,看到陶真很热情的打招呼:“真真姐姐好……” 陶真把炸鱼拿出来给她,李大娘给陶真倒了杯水道:“本来该是我们去感谢你的,可这两天采石场上出了点事,小徽他们一直没回来。” 陶真随口问:“采石场出什么事了?” 李大娘道:“听说是丢了钱,还不少呢,稽查司今天来人了,把他们都扣住了,挨个搜身呢。” 陶真没当回事,她和李大娘聊了几句,李大娘问:“裴湛怎么样了?” 陶真道:“伤的挺厉害,还是不能下地。” 李大娘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真是不容易,宁州这地方吃人呢。” 陶真又坐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了,起身道:“大娘,李大哥回来麻烦跟他说一声,我有事找他,让他抽空去一趟裴家。” “好。” 李大娘将陶真送到门口,陶真拍拍李萱的头道:“我们家有个小男孩和你差不多大,小萱可以过来找他玩。” 这个村子里的小孩子不多,李萱听到陶真这么说,想了想问:“是我那天看到的那个好看小哥哥不?” 陶真点头。 李萱满口答应。 陶真顺着村子的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事情,没留神有人泼水,尽管陶真躲得快,有一些脏水还是溅到了她的鞋子上。 陶真抬头去看,就见一个妇人正端着水盆笑盈盈的看着她,陶真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很快就想起来了,这人正是之前去宁州城看到的那个标致女人。 柳氏扭着腰笑道:“呦,不好意思,没看清楚。” 陶真盯着她,她是不信柳氏什么都没看清,她这么大个活人走的还是路边,这女人是瞎了没看见吧? “我看见张把头去你们家了,他去做什么呀?”柳氏走过来笑眯眯的问。 陶真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我不是担心有人抢我生意呢,这年头防着女人还不行,这男人也得防着呢……” 柳氏见陶真脸色难看,便阴阳怪气道:“这有的人,表面上看着清高,背地里不一定怎么腌臜呢,你才来几天啊,就往李家跑了多少次了,当谁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呢。” 陶真眯了眯眼睛:“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 她也压低了声音在柳氏耳边轻声道:“一日为娼,终身下贱!” 柳氏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还以为是个软弱好欺负的主,气的脸都白了,想骂回去,可陶真已经走了,她只能在后面喃喃的骂了几句。 陶真回到家,家里的气氛也不好,陶真也没管。 吃了饭,大家都睡了,陶真摸黑起床,穿了衣服。 夜晚黑漆漆静悄悄的,陶真一路往村走,路过村口的时候,捡了几块石头揣在兜里,到了柳氏家门口,灯已经熄灭了,里面的人应该已经睡了,陶真掂了掂石头,照着柳氏的窗户就砸了过去。 噼里啪啦的,里面传来柳氏的尖叫声,陶真扔完了石头,便往家里跑。等柳氏出来,陶真早就跑的没影了,她被石头砸了一下,额头肿了一块,倒是没见血,不过也够她受的了。 柳氏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了半晌,但是没逮到人,大家累了一天也没人管她,柳氏只能咽下这口气回了屋子。 第25章 裴湛是个记仇的人 夜晚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陶真一口气跑到家门口,嘴角忍不住上扬。 舒坦啊! 果然,忍一时,越想越气。 如果今天不出了这口恶气,她真是一晚上,不,几晚上都睡不着了。 陶真还没喘匀这口气,就和一个人大眼对小眼的对上了。 冷不丁个的看到这么一个人,陶真还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楚那人,陶真才诧异道:“裴湛!” 陶真刚想说什么,裴湛就拉着她进了门,关上院门,又将陶真拉进了他的屋子,将门一关。 陶真还来得及反应,就被裴湛推到了墙上,脸色凶狠的看她:“你跟踪我?” 陶真“?” 她上下看了眼裴湛,面露狐疑:“你也出去了?” 他的腿不是受伤了吗?昨天还看他挪来挪去非常艰难,如今倒是活蹦乱跳了,难道是装的? 裴湛眯着眼睛,看她,陶真也看着他,他这身打扮可真是和她异曲同工。 陶真道:“我砸了柳氏的窗户,你呢,你出去干什么了?你的腿不是不能动吗?” 裴湛的伤口崩开了,鲜血已经渗透出来,但是他毫不在意,只是看着陶真,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 很快,他就放开了陶真。 柳氏那个人嘴不好,什么都说,惹恼了陶真倒是可能,只是裴湛没想到,她会去半夜砸人家窗户,还真是出息了,这事明天肯定会有人议论,陶真不可能说谎。 陶真没跟踪他最好。 他放松下来,坐在床上,陶真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 裴湛边拆腿上的纱布,边说:“有些事,还是少知道的好。” 陶真撇撇嘴:“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她转身出了门。 裴湛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 砸人窗户,真是千金大小姐啊。 张把头第二天没来,可裴家的大门还是被人敲响了,来了几个官差,流放犯人归稽查司管辖,陶真猜测来的人应该就是稽查司的人了。 领头的是个很年轻英俊的男人,进来将裴家四处看了一下,才叫手下人将裴家人都叫了出来。 裴湛是瘸着一条腿出来的,他脸色惨白,嘴唇没一点血色,因为走动牵动了伤口,疼的一张俊脸都扭曲在了一起,若不是昨天看他健步如飞,陶真都要被他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欺骗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看到稽查司的那一刻,陶真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裴湛这个黑心莲怕是昨晚做什么捅破天的事情了。 裴恒看到官差就害怕,窝在裴夫人怀中,头都不敢抬,裴夫人也警惕的看着他们。 为首的那人道:“我叫霍行,是稽查司的副司长,你们别紧张,我就是来问问张力有没有来过?” 果然还是那个张把头的事。 陶真和其他人一样一脸迷茫。 霍行在说了张力的名字后,就一直观察裴家人的脸色,除了裴湛面露厌恶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霍行道:“张力就是张把头。” 裴夫人也反应过来了,面上有了愤怒道:“我们和他没干系。” 霍行眼神锐利的看着裴夫人:“夫人这反应可不像是没关系的,张力犯了错,我们司里正在找他,夫人若是知道他在哪里最好告诉我。” 裴夫人也是贵族夫人,面对霍行,她也没有半分害怕,只说:“他前两天是来过,不过我都没让他进门他就走了,他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霍行看裴夫人说话不像是做假,而且来之前他也调查过,知道了一些传言,他的目光落在裴湛身上,确实是个俊俏的公子,霍行倒是见过不少这种事,青楼里也有俊俏的小倌,可没人能比得上裴湛。huαんua33 他多看了裴湛几眼,最后目光在陶真身上停留了一瞬间,便看向裴湛的腿:“你受伤了?” 裴湛点头:“被石头砸了,有几天了。” 霍行对身后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官差上前查看了裴湛的伤口,对霍行点点头,霍行临走时候道:“有张力的消息记得通知我们。” 说完便带人走了。 裴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裴湛一眼,陶真却是垂头,她觉得后脖子凉凉的。 裴湛果然是个很记仇的人,张把头出事了,下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毕竟裴湛认为她和他可能有杀父杀兄之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