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让朕来油爆香菇》 001:发配 “别装死,快起来!” 昏沉间,沈棠感觉有谁踢了自己一脚。 踢了还不够,对方还骂骂咧咧。 【md,谁踢我?】 她吃痛地蜷缩起小腿,睁开虚弱的双眼。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人撤去那层欲盖弥彰的薄纱,从磨砂质感变为高清钢化。 【发生了什么?】 几欲炸裂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怔愣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昨晚不是跟谁在拼酒来着?】 貌似喝到后半程,编辑还打来催稿电话,她只得撑着醉意去拿画笔…… 更多的,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但可以肯定,绝对不该是眼前这样! 沈棠暗中狠掐自己一把,直到清晰刺痛从那片肌肤传来,打碎她的侥幸。 看到自己那双陌生的手,脑子里紧跟着蹦出四个字—— 她穿越了! 同时还有“穿越”代表的意思。 【只是不知是喝酒喝死还是熬夜赶稿猝死。】 越想脑袋越疼,好似有小人拿着锤子在她里边儿不断敲打,疼得沈棠急忙停下。 “快点吃,吃完了好上路。”筆趣閣 她正捂着头缓和刺痛,头顶阳光被道高大人影挡住。 来人穿着一双沾着黑褐色泥巴的草鞋,随手丢来一只巴掌大小、表面焦黑粗糙的饼子,饼子落在她裙摆外的泥地上。也不管沾了泥的饼子沈棠会不会吃,径自给下一个人发。 下一秒,她身边闪电般探来一只手。 抓起那只饼子缩了回去。 沈棠慢了一拍,只得狐疑看过去。 抢饼的是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双手拿着饼用力往嘴里塞,活像饿死鬼投胎。 生怕沈棠会抢回去,连饼子沾的泥巴都不拍,不一会儿就将不大的饼子全部塞进嘴里,末了还意犹未尽般吮吸手指上的饼沫。 沈棠:“……” 也不知这人几日没清理,本该乌黑亮丽的长发生油打结,暴露在外的发缝细看还堆积着一层泛黄黏腻。仔细一嗅,还能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古怪腥臭——有点儿像闷了三五周的臭袜子和石楠花放一块儿捣出汁水——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那张脏污也掩不住的标志五官。 沈棠好脾气地跟她讲理:“女士,那是我的饼。” 女人却似聋了般,睬也不睬她,兀自砸吧着嘴,回味饼子的味道。 沈棠这时注意到女人吮吸过的指节与手部其他颜色差了几个度,喉头不受控制地痉挛滚动一轮。 她是没洁癖,但近距离遭受这种视觉冲击,下意识生理不适。 余光觑见沈棠脸色有变化,女人担心这傻子会发疯打自己,屁股往反方向挪了挪。 这不动还好,一动连带沈棠也有了拉扯感。 低头望向腰间拉扯感的源头——那是一条极粗的麻绳,就是这根麻绳像拴着几只蚂蚱,将她这具身子跟女人以及其他蓬头垢面、年龄不一的女人串在一块儿。 抬头环首四顾,目光所及皆是身穿粗麻囚服、满面疲倦的老弱妇孺,男女皆有。 另有十来个青壮穿着较为统一,腰间挂佩刀,放哨的放哨、盯人的盯人。 视线偶尔扫过身材姣好的年轻女犯会多停顿一会儿。 这、这—— 是一大家子犯了事儿被拉去刑场注销户口本? 也有可能是在发配的路上。 区别不外乎是早死早超生还是晚死晚超生。 【咕噜咕噜咕噜】 饥肠辘辘的五脏庙开始不合时宜地作祟,声响大得连其他人都能听到。 沈棠抬手捂着微微绞痛的肚子,饥饿让她不断分泌涎水。 越吞咽口水,饥饿感越明显,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程度。 沈棠心下皱眉,只能通过转移注意力来转移饥饿的折磨——视线范围内,有个犯人吃得太急,加之饼子干燥,噎住了。他不断捶打胸口试图让梗在喉间的饼子下去,脸色逐渐发青。 所有人见怪不怪。 既没上前拍背,也没递水。 他艰难蹬着腿想爬向官差装扮的人,用尽全力伸出右手求救,可直到咽气,右手无力落下,后者也没救人的意思,踹了两脚发现人真咽气了,嘴里咕囔了句:“晦气!” 抽出腰间匕首,弯腰将男人右半边接近耳朵的皮割了下来,随手丢入脏污布袋。 沈棠:“……” “该上路了!” “麻溜点儿!” “起来,别让老子给你们下鞭子!” 囚犯们重新戴上沉重枷锁。 女犯的枷锁小,约莫三十五斤,男犯的枷锁大了一号不止,重量没八十也有五十。 那十几个穿着统一的青壮一边催促,一边用脚踢踹反应不及的囚犯。若是踢踹还不起来就直接上鞭子,力道极大,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一指宽淌着血的血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沈棠默默埋头走着,努力找寻这具身体有关的记忆。 结果很不幸。 她不仅没混上穿越者的低保,没身体原主的记忆,自个儿还被偷家了——除了知道自己叫沈棠,有个叫“幼梨”的笔名,靠画画吃饭,怕编辑催稿,其他记忆一概模糊!!! 偷瞄犯人还有看守犯人的官差,暗叹:【晦气,这tm都是地狱开局了吧?】 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甭管啥开局,小命最要紧。 是选择中途逃跑? 还是选择跟着队伍到目的地,再伺机逃跑? 目前看来,哪个选择都不乐观。 顶着烈日赶路,中途又有几个犯人晕死过去,直到晚霞晕染天际,才被准许原地休息过夜。 官差聚在一起搭火堆,从行囊取出肉干放在陶瓮中烹煮,再撒上一点儿盐巴就是一锅肉汤。 沈棠这次反应快,保住了饼子。 一屁股坐地上,细细咀嚼着生硬冰凉的饼子,用口水将其软化得差不多才吞咽,注意力则放在低声交谈的官差身上。尽管他们闲谈的内容很稀碎,但勉强也能拼凑出一部分情报。 这些犯人是一家的。 姓龚,族中老小甚至连仆从婢女都没能逃掉,通通被抓。 分为三波,分批押往目的地。 男的去边陲充军当苦力,女的送去孝城教坊。 沈棠所处队伍是第二批,以龚府的女眷、婢女居多,其中还有辈分最高的老封君,几位风华正茂的少夫人、年轻貌美的妾室姨娘、年纪不一的子嗣,剩下的则是伺候的仆从婢女。 她估摸自己这具身体不是婢女就是子嗣。 一捏骨龄,也就十一二的样子。 男子黥面刺字,女子墨刑耳后。 若犯人在半道咽气,便割下写着字的面皮或者耳朵当做人头证据。 她抬手一摸耳朵,果然摸到左耳耳后有一片已经结痂的血块。 沈棠:“……淦!” 002:什么破陨石! 皓月暗淡,群星稀疏。 夜幕犹如一方浓稠到难以化开的墨,寂寥深沉。 犯人们顶着烈日戴枷徒步一整日,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被压榨到了极限,那一个小小的发馊发臭的饼子也成了人间美味。 吃完往地上一躺,没多会儿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偶尔还能听到篝火燃烧的“哔啵”爆鸣。 官差们围着篝火取出酒囊,喝起了小酒。 陶瓮中的肉干已经煮软,再撒上香料,催化成浓郁霸道的香气。 对这群身体虚弱,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的犯人们而言,有着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沈棠耳尖听到其他人喉结滚动咽口水的咕咚声,以及五脏庙打雷的咕隆声,低头摸了摸自个儿干瘪的肚子,垂眸暗叹—— 她也饿。 “想喝?”一名官差从陶瓮舀了碗汤,稍稍吹凉正准备小口喝,余光注意到或明或暗的热切眼神,他眼珠一转,顿时不怀好意扫了眼,笑道,“这肉汤贵得很,想喝呢,得拿东西换。” 犯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沈棠闻言掀起眼皮,唇角微抿,黑眸深处有愠色闪过。 她只是没了记忆不代表变成了傻子,男人的意思她懂——这是一群前途未卜,即将被没入教坊的女犯,身上哪怕藏有银钱也被搜刮干净,还能用什么东西换肉汤? 答案呼之欲出。 官差说完,眼神轻浮地扫过一众女犯,仿佛看戏一样欣赏她们脸上或迟疑或悲愤的表情。 另一名官差笑着一拍他后脑勺。 笑骂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够不够资格爬她们的塌,这些可都是龚氏的‘贵人’。” 他故意将“贵人”二字拖得老长。 “贵人?哪门子的贵人?”官差摸着后脑勺,故意提高声量叫嚷,“去教坊伺候贵人的人?” “就是!”第三个官差趁着酒意也来凑热闹,“教坊不是有银子就能去消遣的地儿?兄弟几个又不是出不起秽银。一人出不起就凑一凑,买不起一夜就买个半夜,你来半炷香,我来半炷香……” “老三你瞧不起谁呢?谁半炷香谁是孙子!” “早晚得开张,在这里开张还是去了教坊再开张,有差吗?” 面对这般奇耻大辱,男犯敢怒不敢言,稍有姿色的女犯更是人人自危,面如灰土。 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为首的官差只能出来制止。 “你们几个都消停一些!越发不像话!待差事结束,爱去哪个教坊找花娘寻乐子都行,何必盯着这几个?打起精神把人盯住了!上头吩咐下来,他们中的哪一个逃了,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一众官差骤然息声,直至其中一人小声咕哝。 “他们一个个被碎了文心、裂了武胆,拿什么去逃?” 文心? 武胆? 沈棠敏锐捕捉到这两个词。 毫无预兆,一阵尖锐到无法忽视的刺痛从脑海深处传来。 又听那个官差小声奉承为首的官差,谄媚笑道:“龚氏这些犯人,不管以前多风光,那都是以前了。虽然咱们兄弟几个只是末流公士,但您可是三等簪枭。” 其他官差也道:“就是就是,头儿,这些犯人不是女流就是被废的废人,如何逃得走?” 末流公士? 三等簪枭? 这又是什么东西? 沈棠眉峰聚拢,牙关紧咬,忍着一阵强烈过一阵的刺痛,不知不觉额头已经布满细密冷汗,面色青白。虽然她已经非常克制,但隐忍细颤的动作还是惊动了身边的犯人。 女人掀起眼皮瞥了眼沈棠,见她以手撑额,一副痛苦难忍的模样,鼻尖轻哼,转身背对。 咕哝一声:“疯子……” 不知过了多久,刺痛像是跨过某个临界点,轰得一声,如潮水般退去。 沈棠如蒙大赦般溢出轻喘,眼神迷茫恍惚。 待她神思恢复清明,脑中多了段残破零碎的陌生记忆,她闭眸整理——两百年前,天下将定,夜中星陨如雨,其中有一颗贼星格外不同,散发着诡异耀眼的紫光,渲染了整个天幕。 这场陨星雨不仅扭转战争局面,让距离登顶仅有一步之遥的霸主饮恨,也迅速改变这个世界。 自此群龙无首,各地军阀诸侯拥兵自重。 天下重归乱世,尔后分裂百国征战不休。 民不聊生,这时有人发现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修文习武便能吸收天地之气聚拢于丹府,淬炼己身。 丹府又分文武,若能将天地之气凝化成丹,便成了“文心”、“武胆”,二者各有千秋。 随着这些人前仆后继地探索,逐渐有了系统的划分。 文心分九品,出口成真,无中生有,排兵布阵,谈笑间能决胜千里。 武胆有二十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千军万马也能杀个七进七出、人仰马翻。 公士、簪枭都属于武胆,分别为末流和三等,最高等级的武胆为二十等彻侯。自天降贼星,“彻侯”级别的武胆仅有三人,无一不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豪,镇守一国的擎天柱! 沈棠整理好这些陌生记忆,表情逐渐转为无语。 因为她刚刚猜测自己是几品文心或者几等武胆,哪怕被废了也比普通人体质好点儿,兴许能利用逃跑。谁知刚起这一念头,脑中便跳出一小行信息绝了她的奢望—— 她是女的。 在这个世界,女性身体犹如破了口的袋子,虽能感悟天地之气却无法聚拢于丹府,自然没有所谓文心武胆。 沈棠:“……淦!” 那颗破陨石也搞性别歧视吗??? 内心刚咒骂完,便听为首的官差语气严肃地敲打下属。 “你们几个莽夫懂什么?”为首的官差被拍马屁拍得浑身舒畅,但他也没飘飘然忘我,“龚氏是被抄家,但又不是所有人都被抓干净了。听人说还有个五大夫在外逃亡,若是碰上……哼!” 三等簪枭能将他们这群末流公士打得哭爹喊娘找不到北,五大夫属于九等,打簪枭也是爷爷打孙子。若那名五大夫来劫人,他们怕是逃命都来不及…… 当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众人心领神会,同时心有戚戚。 因为这个小插曲,他们只得收起【淫】心,不敢造次。 周遭寂静得只剩虫鸣,沈棠正生无可恋呢,敏锐察觉腰间的麻绳有了动静,紧跟着是一颗小石子被丢出去的滚动声。没一会儿,听到动静的官差走过来。 低喝警告:“干什么呢?” 白天抢沈棠饼子的女人咽了咽口水,问:“郎君那儿可还有肉汤?” 假寐的沈棠眉梢一颤。 003:你礼貌吗? 女人的话让官差先是愣了下。 旋即心领神会。 一只手不老实地摸上女人的细软腰肢,眼神放肆地上下打量。 “赶巧,还留了一碗,娘子要不要去尝一尝?” 女人又问:“可还有饼?” 官差佯装迟疑,那只手却在女人腰上徘徊流连。 趁后者被吸引注意力,停在腰窝处的手用力一掐。 女人口中溢出一声娇喘。 那声轻呼软绵绵的,跟羽绒般挠动心尖儿,听得人耳根发热、尾椎生麻。 “嘶——小娘子这嗓子听得人魂儿都要飞了,若去了教坊,不消几日就能跻身头牌……”官差松了手劲儿,“饼子嘛,有是有,那得看娘子伺候得如何。” 虽说这女人生得邋遢,周身还萦绕着倒人胃口的异味,但发配路上条件艰苦,大热天的谁不是一身馊臭?再加上这官差素了许久没碰女人,有人自荐枕席正合他意。 思及此,他不由得暗笑。 难怪同僚都喜欢押解女犯的活儿,合着不止是赏银丰厚,活儿轻松,路上还有此等艳福。 谁知—— 女人抬手覆上他的手背,在他不解的目光中轻轻拿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官差刚要发火,女人却不急不慢道:“奴家已经是生育过一子一女的妇人,论颜色,如何能与那些生嫩的小丫头相比?担心伺候不周到,不若——” 说着,她视线转向了沈棠方向。 官差一听就明白了,嗤笑道:“好毒的妇人!她伺候,你喝汤吃饼?” “郎君有所不知,这丫头是奴家生养的。” “你生养的?” 看他表情明显不信。 哪有生母会为了一碗肉汤、一只饼,亲手将女儿推到男人怀里糟蹋? “先头那位郎君说得对,事情走到这一步,入教坊受欺凌是迟早的事。与其让这丫头清白身子便宜哪个低下贱民,一辈子留遗憾,倒不如请郎君帮个忙,您若满意,她在路上也能少吃点苦。” 女人一番唱念做打,看似情真意切,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什么慈母。 官差被这番话说得晕乎乎。 还有这等妙事? 自个儿不仅能享了艳福,还做了好人好事积阴德? 沈棠:“……” 你礼貌吗? 你丫骨龄至多二十的女人,怎么生出一个十一二的女儿? 想当老鸨害她就直说,居然还厚着脸皮给她当妈! 完全不能忍! 再也装不下去,沈棠慢悠悠醒来,用那双乌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女人。 官差视线在二人间游走:“她怎么不与你亲近?” 女人说:“这孩子生来有脑疾,时而疯癫时而呆傻,一直被精心伺候着,也生得一身细皮嫩肉,伺候人是没问题的……” “怎么姓‘沈’不姓‘龚’?” 这些女犯不是哪个都能沾手的,官差出于谨慎,看了眼沈棠耳后的刺字。 不姓龚,年纪又小,想想犯人名单,应该只是个女婢。 谁知女人紧跟着狡辩:“她是奴家被纳入龚府前与亡夫所生长女,自然随亡夫姓。主家念其孤苦无依,便发了善心,允奴家将其接入府中抚养。” 官差:“……” 既然不是重要女犯,要了便要了。 他选择沈棠。 至于这女人…… 离孝城还远,机会有的是。 他也“守诺”,真给女人一碗带着余温的肉汤,一只饼子。 跟守夜同僚打过招呼,拉着沈棠去远处的小坡背面。 夜色黑沉,隐约只能看到一道模糊黑影。 守夜官差打趣:“忙完了让哥儿也乐乐,别想着吃独食啊。” “这是自然,好处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兄弟。” 沈棠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思绪活络开来。 若这会儿拒绝,惹恼这些官差,局面怕是无法收拾。 可若是私下—— 反倒是个极佳的机会。 一个末流公士可比一群好对付得多。 尽管没有完整记忆,但直觉告诉沈棠,末流公士就是弟弟! 她眼神微动,又默默垂下眼睑,努力演好一个有脑疾的痴傻儿。 沈棠被带走的时候,女人正咕嘟咕嘟喝肉汤,抬起头恰好撞上一双幽深黑暗的眸,仿佛要一眼看穿她的灵魂,让她无所遁形。 女人被看得汗毛炸起。 低骂道:“疯子。” 小坡后面是一片野草地,草丛足有人腰那么高,茂密闷热。 因为沈棠“天生有脑疾”,官差也不怕她会跑。 半跪在地,神情猴急地低头去解裤腰带。 “呃——” 眼前似有黑影晃过,官差还未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脖子就被一根粗麻绳从前往后死死勒住。 偷袭! 没防备的他如何想得到,沈棠会突然发难? 但他再不济也是末流公士,对付个试图逃跑的女犯还不简单? 当即催动武胆。 双臂肉眼可见地膨胀数圈,肌肉硬如岩石,充满爆炸性力量。 这力量足有五石,能轻松砸碎她的脑袋,拧断她手脚,捏碎她浑身上下的骨头。 官差不费吹灰之力挣断粗麻绳,侧身出手,迅如闪电,准备一把擒下沈棠,却不料沈棠出拳更快,几乎带出了残影,又快又狠又准,直接击中他下巴,隐约能听到脑中有水声晃动。 抓住空隙,沈棠又发狠整个人压制上去,反手禁锢其手腕,另一手将其怒吼扼死在喉间。 咔嚓咔嚓—— 出手没丁点儿迟疑。 两道骨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沈棠:“……” 看着脑袋以诡异角度歪斜的官差,精神放松下来的她有一瞬的不真实。 末流公士…… 就这? 就这? 她翻身爬到一旁。 “这也……太不禁打了吧……”m..nět 虽说占了偷袭的便利,可未免顺利得过了头。 事已至此,她也无暇多想。 抓紧时间在官差身上搜索一番,有价值的东西和食物被搜刮干净,撒腿往反方向逃。 脱身要紧。 一旦被发现追上,摆在她面前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她一人干掉所有官差,包括那个深浅不知的三等簪枭,直觉告诉她这条路不太乐观。 要么她被打废了抓回去,等待她的下场,怕是生不如死。 至于那个女人—— 回头寻个机会去孝城教坊,登门拜访! 沈棠冲着一个方向咬牙狂奔,连地上碎石磨破脚心也顾不上。 谁曾想—— 她逃了没半炷香,身后隐约出现马蹄声,还在迅速逼近。 马蹄声??? 等等,发配队伍没车马,这马蹄声是怎么来的? 还未思索是敌还是路人,强烈的危机感从背心蔓延至全身,沈棠不假思索地往右侧一个驴打滚,刚站定便看到一支箭矢深深没入她方才的位置。 循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赫然是骑着马,一脸杀气的官差首领。 沈棠:“……淦!” 004:神学的棺材钉 “守夜怎么就你一人?” 官差首领巡察一圈回来,发现站岗守夜的下属少了一个。 “他啊,有女犯找他,这会儿正在温柔乡呢。” 下属指指小坡方向,挤眉弄眼地明示上司。 这种事在发配路上并不少见。 犯人想少吃苦,要么上头有人点名照顾,要么有亲属给钱打点,要是二者都没有,那只能用自己身体当资本贿赂官差。 龚氏被抄家发配,以往的同僚门生自个儿都自身难保,哪有精力照拂? 女犯便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要不说这是份美差呢。 官差首领自然也知道这个潜规则。 “他去多久了?” “才一会儿。” “哼,擅离职守!” “不过,以那小子的速度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他速度快,费不了多少时间。” 听到这话,官差首领动动唇角,似乎想笑又硬生生地忍下来,故作严肃地板起一张脸。 “待他回来告诉他& “死、死人了!” 他的惊叫引来官差首领。 人已经死透,但尸体温热柔软如生人,并未冰凉多少,可见死去没一会儿。 官差首领又检查被拧断的脖子以及手腕,看痕迹应该是被人瞬间捏断,其指力、手劲极为恐怖。只是,尸体有武胆运行痕迹却连个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就被夺走性命,凶手实力必然在末流公士之上。 “那名女犯呢?她的尸体找到了?” 见尸体被搜刮干净,官差首领想到什么。 下属回答:“没、没发现她,就只有老周。” 官差首领:“……” 人死了,女犯不见了? 有人劫囚? 生出这个猜测,他的脸色刷得一下黑了下来。 “你且回去,盯好那些犯人!若有可疑之人直接杀了!” “是!” 官差首领循着沈棠留下来的痕迹一路追上去,没多会儿便看到黑夜中奔跑的模糊人影。 他毫不迟疑地拈弓搭箭。 箭矢离弦,冲着沈棠背心射去。 这一箭杀个女犯毫无悬念。 谁料女犯背后像是生了双眼睛,在箭矢即将命中的瞬间往右侧翻滚,惊险避开。 “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一条漏网之鱼!”他驾驭马儿越过沈棠头顶,收紧缰绳,马蹄稳稳站定,堵住她的去路,他冷怒道,“借着男生女相之便,混入女犯再借机逃离,龚贼打得一手好算盘!” 被抄家的男性龚氏犯人,不管年纪都被废了丹府。 一来,防止犯人有能力逃跑,二来也是防止他们日后寻仇。 眼前这个犯人孤身一人,也没接应的人手,应该是“沈棠”以色相为饵,将人诱出,又趁其精神松懈,偷袭杀人。 可末流公士再松懈,也不是一介女流能瞬间斩杀的,再看伤口,断定此人定有文心或者武胆。 已知女子不可能有,那么眼前的“女犯”自然是男子。 一个混入女犯队伍这么久都没被发现的男犯,不用猜,定是龚氏犯人互相包庇,保护了“他”。 综上可知,此人在龚氏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与分量。如此重要的漏网之鱼跑了,他如何回去交差? 电光石火间,脑补出一条逻辑通顺的推测。 沈棠从地上爬起来。 呸了一声,吐掉沾着嘴角的沙土。 恰好听到官差首领那番话。 什么叫她借了男生女相之便? 还称呼她为“龚贼”? 不要欺负她这会儿没记忆,随随便便给她加人设啊! “呵,那你想怎么样?” 沈棠说完,不慎扯动脸颊伤势,细密的刺痛让她倒吸冷气——方才躲避太急,脸颊被地上碎石砂砾磨得生疼,火辣辣的,不用手摸也知道出血了——目光始终锁定着敌人。 “与我回去,留你狗命。” 沈棠被这话逗笑了:“留我狗命?我看是你他娘是在放狗屁!” 长得挺丑,想得倒美! “既然谈不拢,那么——”官差首领没动怒,只是凝神聚气,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枪刀剑戟,弓弩戈矛——杀!” 沈棠:“……哈?” 什么意思? 冷不丁念什么玩意儿? 问题刚跳出来脑海,下一秒便看到官差首领手中长弓化为十字长戟。 长戟近一丈,森冷枪尖冲着她面门要害直刺而来,一点儿不讲武德。 沈棠被这变故吓一跳,歪头后仰,兔起鹘落,躲过致命一击。 武器这东西,一寸长一寸强。 近一丈的古怪长戟在官差首领手中,被舞得枪影绵密、滴水不漏,或横击、或直刺,如臂指使,而沈棠却是赤手空拳。 照此情形,别说撒腿逃命,根本是给人当活靶子啊,累都能累死。 至于念了两句就变出武器这样将科学钉死在棺材里的设定—— 她可算知道这厮胯下的马儿怎么来的了。 这世界还能更加不科学吗??? 噗! 长戟枪尖擦着左臂,直插入土,看得她头皮发麻。方才反应要是再慢点,这一击直刺绝对能将她心脏捅个对穿! “枪刀剑戟,弓弩……” 命悬一线,她一边闪躲一边死马当作活马医,看看能不能变出武器——虽说这世界女性无法炼出武胆文心,她为什么不能是例外?作为穿越者,碰到地狱开局,基本的保底总该给她吧? 话未说完便被刺来的长戟打断。 官差首领嘲弄道:“尔等蝼蚁,不自量力!” 沈棠:“……” 记忆中,似乎除了编辑还没谁能让她这么憋屈!当长戟再次刺来,她在怒火之下徒手去抓枪尖,愤怒一拽。 “够了没有!” 无名怒火在胸膛翻滚,灼烧,将一段突兀浮现的文字来回翻炒。 直觉告诉她,这段文字或许是破局关键。内容是这样的—— 【慈母手中剑……】 005:迟来的新手福利 “慈、慈母手中……剑???” 沈棠懵逼,确定是剑不是线? 还有,下半句居然是“游子身上劈”! 这“慈母”有毒啊。 如果说第一句还算能理解——毕竟碰上个坑妈的儿子,脾气再好的慈母也会被逼出火气,不然何来“棍棒底下出孝子”——可下面一句简直能震撼她整一年! 【一秒十八下,剑剑出暴击。】 沈棠第一反应就是—— “游子”凉了没? 这种不正经的恐怖文学真的能破局??? 她对自己的直觉产生怀疑。 同样感觉离谱的,还有被沈棠硬生生拽下马背的官差首领——他居然被个十岁出头的流放犯人硬生生拽下了战马! 同时也生出了真正的杀心。 今日不杀龚贼,来日必为后患! 秉持“不动如山,动如雷震”的准则,他手臂猛然蓄力,收回被握住的枪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猛刺出去,目标正是沈棠左眼。 谁知—— 预料中的枪尖捅穿颅骨并未发生,途中受到一股几乎能将他虎口震麻的阻力。 铮! 枪尖与剑身相抵,那是一柄造型朴拙、剑身雪亮的古剑,隐约有龙吟虎啸之声。 而持剑之人正是沈棠! 看到这一幕,官差首领瞳孔微颤。 二人角力,相持不下。 这也给了沈棠些许喘息时间。 这点儿时间,不知道该用来吐槽“慈母手中剑”居然真能变出一把剑,还是可怜徒手接刃的自己——作为一个热爱事业的画手,在她心里,她的手绝对是比脑子还重要的身体部位! 方才怒火上来控制不住,居然用宝贵的右手徒手去接枪尖。 所幸没伤到筋骨,不然一辈子拿不起画笔,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而眼前这个伤她右手的人—— 沈棠眸色冷沉。 今天便让她这“慈母”,好好教一教这超龄好大儿!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际,沈棠脚下步伐一错,雪亮剑身擦着长戟,距离瞬间拉近。 与此同时,口中也小声默念完丧心病狂的后一句—— 【一秒十八下,剑剑出暴击。】 就在她出剑的瞬间,一股无形但强大的力量从丹府汇聚到右手,不仅让手中这柄颇有分量的长剑变得轻如鸿羽,手臂更似装了十八个超级马达,使得她每次出剑都留下剑身残影。 果然是“剑剑出暴击”。 原先只能出一剑,此时能出十八剑,每一剑都直击要害! 剑影与剑芒交织成网。 按理说这都能将官差首领脑瓜子扎成刺猬了,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武德、不讲科学—— 他将双臂交叉挡在面前,用凝化出的黑色金属护腕,硬生生扛下十八剑。 毫发无损! 不,倒也不能说毫发无损。 至少他的发冠发髻是被她挑了的。 看到这一幕,沈棠险些破口大骂。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三等簪枭就这么棘手,那二十等彻侯,岂不是要原地飞升? 官差首领神情越发专注,眉宇间愈是凝重。 待沈棠速度稍慢,他伺机出手,挥拳打出一道红色拳影,沈棠闪避及时,拳影砸在地上炸出大坑。 飞扬的沙土遮挡了她的视线。 待她重新看清,一柄雪亮大刀当头劈下。 只得横剑相抗,在巨力压迫下微弯双膝,重心下沉,硬生生接下这一刀。 刀剑相击的铛铛巨鸣让人耳鸣幻听。 官差首领:“我倒是小瞧你了!”biquiu 气势汹汹,步步紧逼。 一番缠斗下来,双方消耗极大,他也没拿下犯人。 沈棠气息微乱,额头不知不觉沁出一层薄汗。 需知三等簪枭的力气是末流公士的两三倍,官差首领每一次挥刀都尽了全力,奔着将她一劈两半来的,她怀疑自己手臂已经在报废的边缘徘徊。 因为疼得厉害,她心情格外不妙。 “哼,分明是我高估了你。” 不行就是不行,何必装逼说什么“我倒是小瞧了你”…… 逞口舌之力! “不过,也到此为——” 官差首领不受沈棠挑衅影响,收起怒容,拖刀迅速逼近,却在后者身前一丈处停下,浓眉蜷起。 冲着无人的空地大喝。 “是谁?出来!” 沈棠闻言心惊,脊背寒凉。 附近还有人? 正在这时,一道磁性低沉的男声滚入她耳中。 只听那人不急不慢地道:“牙坚而先失,舌柔而后存,柔能克刚而弱胜强。” 官差首领听完脸色铁青。 话音落下,沈棠脚下展开一幅黑白交缠的字画,文字飞出,一一没入她的身体。 一时间,满血复活! 手臂不痛了、气息不乱了、消耗的力气全部回来了。 不,还有过之无不及! 她有预感,自己再出剑,那就不是十八下而是三十六下! 这明显是友方啊! 难不成这就是迟来的穿越者新手福利? 看着沈棠气息迅速恢复,官差首领骂娘的心思都有了。 近乎咬牙切齿地磨着后槽牙。 “妨碍公务,其罪当诛!” 男人戏谑:“那不妨你诛一个让在下看看?” 官差首领仍旧不死心:“龚氏倒行逆施,而你与龚贼为伍,也不怕惹祸上身?” “龚氏为何被抄家灭族,我比你清楚。谁是贼,还未可知。” 官差首领一听便知道自己没机会了,继续纠缠下去,他要面对的恐怕是沈棠与暗中男子联手,届时小命休矣!不得已,他只能拖刀,面对沈棠后撤,足足退了三五丈才不甘地骑马离开。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棠脚下的字画散去。 随着它的消失,刚刚还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沈棠又恢复到了先前状态。 沈棠:“……” 这buff的体验期也太短了吧? 危机解除,她一屁股坐地上调整呼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居然能在地狱开局下,撑到新手保护期福利,还捡回了一条小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随手擦去热汗,沈棠一抬头便看到树后走出个身形清瘦、唇色泛青的青年男子。 连忙爬起身向人道谢:“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青年看着沈棠,眯眼打量了会儿,淡声说道:“道谢免了。若不是他发现了我的踪迹,还喊破,仅凭你是龚氏男嗣这一点,我就不想救人,甚至想杀你。” 沈棠:“……” 嘴角笑容逐渐凝固。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006:国玺,言灵 沈棠稳住心神,神色镇定地直视青年。 问他:“先生与龚氏有仇?” 谁知青年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只见这名青年双手拢于袖中,半倚树干,微垂眼睑淡声道:“无仇。” 沈棠:“……” 没仇你凑什么热闹? 碰到龚氏男嗣还想出手杀人? 许是沈棠的眼神过于一言难尽,青年被瞧得不悦。 “你这是什么眼神?” 自然是看精神病院患者病历的眼神! 沈棠内心吐槽,嘴上却道:“既然无仇,先生何处来的这么大恶意?” 青年哂笑:“你即为龚氏子弟,岂会不知?” 沈棠:“……” 说了不要给她乱加奇怪人设啊。 她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胸中浊气,扯出一抹“核蔼可亲”的笑容。 “先生救命之恩,在下铭感五内,不过有几件事情希望先生知晓。” “你说。” “其一,我不是龚氏子弟。”说完,沈棠便看到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也不管青年信不信,继续道,“其二,先生的恶意我也真不清楚。其三,我更不是什么龚氏男嗣……” 分明是货真价实的女性。 虽说年纪还小,身体也没开始发育,并无明显第二性征,但光看这张脸也不会认错性别! 青年仔细打量沈棠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谨慎斟酌这话的真实性。 好半晌才颔首道:“小郎君这话我信了。” 沈棠:“……” 你信个der! (╯‵□&pri “那,言灵呢?” 沈棠也不见外,直接把青年当成免费的“讲解npC”。 能从他身上获得答案,何必自己东奔西跑去打听? 白嫖嘛,谁不喜欢呢。 青年:“……” 他再三确认沈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且问的问题都很基础,回答一二也无妨。 只是问题基础到让人怀疑她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深山里冒出来的野人,青年只得从源头开始讲述。 他的讲述比沈棠脑中浮现的陌生记忆完整得多。 当年坠落的贼星四分五裂,散落中原大地,世人忙着修文习武吸收天地之气,粹炼己身,除了指望“奇货可居”的商贩,没人注意它。直到有个匠人将其中一块贼星碎石雕刻成玺印,敬献给国君。 那位国君一拿到玺印,登时紫光大绽,无数奇异文字从玺印飘出,其中一部分与官员丹府融为一体。此时才知,玺印中的某些文字结合特定的文心武胆,便能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些文字便是“言灵”。 例如青年先前说的那句“牙坚而先失,舌柔而后存,柔能克刚而弱胜强”,便是给对垒双方中的一方加持、恢复,相同的言灵在不同人手中效果也不同。 自此以后,贼星碎片就成了各国国玺的标配。 国玺蕴含的言灵直接影响这个国家的实力,若国君催动国玺,还能让其化为国之重器,镇守国运边陲。 话说到这里,青年顿了顿,暗中用余光看了一眼沈棠的表情,淡声说道:“重台都城被破,国玺遗失,坊间有传闻是龚氏将其藏匿私吞。不过龚氏被抄家之后,仍未找到国玺下落……” 沈棠没在意国玺,而是—— “重台?” 她话音落下,青年表情相当精彩且复杂。 “……就是原来的辛国,坊间有消息说要被改为‘重台’。” 他以为沈棠这么问是因为流放路上消息闭塞,不知道如今的重台就是辛国,却不知她纯粹就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奇怪。 “灭国还给人改名……” 这是啥操作? 青年道:“为了羞辱。” “羞辱?” “凡婢役於婢者,俗谓之重台,对辛国遗民而言,自然是奇耻大辱。” 何谓“凡婢役於婢者”? 通俗来讲就是奴婢的奴婢,下等中的下等。 而亡国的罪人之一,龚氏岂会不招人恨? 只要那枚国玺不现身,这场风波就不会停下。 这些也就听个趣儿,跟沈棠没什么关系,她更关心自己的文心是啥模样。 青年建议道:“不妨测一测。” 文心九品,只有知道具体的文心品阶,才能找寻适合自己的言灵。 沈棠:“如何测?” 007:文心花押 青年冲沈棠伸出了右手,手心向上。 沈棠不解,迟疑了一会儿将自己右手搭了上去,歪头问:“这样?” 青年表情漠然地看着她,眼神一言难尽。 于是沈棠似触电一般缩回右手,看样子她理解有误。 “凝气于掌心。” 青年见沈棠还是一脸迷茫,不得不出声提点。 他以为自己说得足够明白了,奈何沈棠连“气”是什么都不知道。 见沈棠半晌没动静,他只好说道:“你方才使用言灵之时,有无感觉有什么东西自自丹府沿经脉向外游走?那就是‘气’,你现在试着将它从丹府调出来,凝聚在掌心,这样会吗?” 言灵这种玩意儿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这涉及到一个熟练程度问题。 眼前这位小郎君能以文心强行抗衡三品簪枭,且言灵效果强劲,不该啥也不懂才对。 青年说得清晰,沈棠仔细回忆先前的感觉。 气、丹府、言灵、文心…… 半晌过后她隐约抓到了什么东西,引导那东西慢慢像手心游走。 终于—— 一团无色气团逐渐成型,悬浮在手掌心一寸处。 沈棠抬头看向青年,问他:“先生,这就是‘气’?还挺神奇的……我是几品文心?” 此时的青年则微垂眼眸,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神情看不太真切,但她肯定后者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掌心。沈棠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于是又出声询问,青年似刚刚回神,给了反应。 “你再将这团‘气’提炼凝实,像我这般就好。” 说着青年伸出的右手迅速浮现一团浅青色气旋,乍一看像是一团薄雾,不过两个呼吸转化为粘稠胶状的深青色。最后在沈棠注视下化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造型奇特的深青色花押。 见沈棠眼底闪过好奇之色,青年主动将那枚花押递出去。 花押造型很精致,侧面刻有篆书“六品中下”,底部则刻着同样字迹的“祈氏元良”。 “你叫祈元良?” 如果这是名字,那么六品中下应该就是他的文心品阶了。 青年道:“祈某名善,字元良。” 一边说一边盯着沈棠的眼睛。 见后者眸色干净,并无丝毫对中下品文心的轻视,略略满意,看着也没方才那么疏离了。 沈棠:“还真是个好名字。” 又是“善”,又是“良”,看样子是个好人。 祈善听后哑然。 沈棠将花押递还回去,说道:“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学着祈善演示的办法将那团气旋向内压缩,气旋逐渐由无色转为乳白色胶状,再由乳白色胶状化为透明似水晶的小巧物件。沈棠这才收了“气”,急忙去看花押侧面,四面都看了。 结果—— “咦,怎么没有字?” “没有字?” 说是这么说,但祈善的声音听着并无诧异,好似早就料到。 “侧面的确没字,只有底部有字。” 底部刻着四个龙飞凤舞且狂野的篆书——“沈氏幼梨”。 “沈……幼……梨?你果真不是龚氏子弟。”因为花押是透明的,所以辨认上面的字有些费劲儿,祈善一边看着底部的字一边点评说道,“不过,小郎君,你这个表字取得未免过于秀气了……” 乍一听还以为是女子闺名。 沈棠:“……” 她已经放弃解释自己是妹子这事儿了。 既然这个世界默认有文心就是男子,她跳出来辩解,不管旁人信不信都没什么益处。误解就误解吧,待她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文心或者实力足够强大再说,免得被当成异端搞死。 沈棠道:“我叫沈棠。”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祈善露出一抹浅笑,道,“也是个好名字。” 沈棠:“……” 尽管她很想说自己的名字叫“沈棠”,幼梨是随机弄来的笔名,没什么特殊含义。不过人家这么想,秀一秀墨水,自己也不能泼冷水,只能受了夸奖。她这会儿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文心是啥品阶。 “祈先生,我这是什么品阶的文心?” 谁知祈善反问她:“你想哪种?” 沈棠:“这是何意???” 祈善径自说起了别的东西:“与武胆二十等不同,文心仅有九品。一品上上,二品上中,三品上下,依次至九品下下。武胆能经过后天磨砺突破晋升,天赋高者位甚至能列彻侯,而文心生来几品便是几品。我这是六品中下文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希望你是几品?” 沈棠诧然:“这……还能由我所想?” 祈善道:“若是旁人,自然不行,但你遇见了我,倒是能帮你这个忙。” 沈棠一头雾水。 直觉告诉她,祈善话中有话。 但人家也没解释太多,只是淡声暗示了一句:“稚子怀千金于闹市,并非善事。” 沈棠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这文心是个啥东西,居然这么严重? 合着她这个穿越者福利还会招来杀身之祸啊。 沈棠也按捺能杀死猫的好奇心,没有深究,只是问:“几品文心都能伪装?” 祈善自己都是“六品中下”文心,且文心不可改,生来几品便是几品,那他肯定不可能帮人真正改动文心品阶,那就只剩伪装了。 既然如此—— 沈棠试探道:“那——一品上上可以吗?” 祈善差点儿被她问笑了。 “一品上上文心为圣人,乃是虚品,只有手持国玺的诸侯能拥有,你是想找死么?” 沈棠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文心花押。 思忖片刻:“那就稳妥些,伪装成九品下下好了。” “九品下下?呵,你倒是聪明。” 待花押侧面浮现“九品下下”四个篆书,沈棠把玩这枚透明花押,不知该怎么处理。 “这东西怎么收回去?” “收回去做什么?这是拿来证明身份的,即便是‘九品下下’文心也比普通人好。” 在这个一代人能换两个国籍的混乱年代,普通人的性命比草芥还不如,更何况沈棠还是被发配出逃的犯人。 刻在耳后的字是用特殊手段弄上去的,除非割掉耳朵,否则永世难除。 但有了文心花押,再用耳饰遮盖,一般差役看到也不敢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