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禁区:师傅死后,我疯了巴蜀红豆》 第1章 师傅死了 “大师兄是重生者,这个秘密我十三岁那年就知道了。”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尊敬的师尊被中州的瑶池圣主邀请去观礼讲座,离开了帝陨禁区大约半年的时间。” “当天晚上,大师兄趁着月色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帝墓群陵,打开了沉寂万古的紫微大帝陵墓。” “大帝之墓中蕴藏着不可知的大恐怖和危险,若非大帝之境,就算是准帝擅入帝墓也是九死一生。但大师兄就提着个灯笼,面色平静如水,像是回自己家后花园一样走进了陵墓。”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帝墓里扛了一口古朴沧桑的紫色巨鼎出来。” “紫极仙鼎啊,那可是大陆上最古老最有名的极道帝兵之一,鼎上的一缕星辰道纹就可以湮灭圣人境界的大能。” “如果大师兄不是极道帝兵的主人,那件镇压万古的帝兵会让一个陌生的小辈把自己偷偷摸摸从帝墓里扛出来?” “大师兄绝对是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怪东西!” …… “二师兄是穿越者,你知道穿越者吗?就是那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刚入门的时候就觉得二师兄整天神神叨叨的,像是脑子不怎么好使一样。” “什么莫欺少年穷,什么我儿王腾有大帝之资,他有一天甚至还问我喜欢吃咸豆腐脑还是甜豆腐脑。” “我和他说我喜欢吃辣的,二师兄分外嫌弃的瞥了我一眼,没再理我。” “二师兄天生异瞳,身边还有一只幼年至尊貔貅相伴,气运缠身,走在路上都能踩到一柄圣级神兵,蹲个厕都能蹲出来一株万年长生药。妥妥的气运加身,让人羡慕嫉妒的牙痒痒。” “而且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二师兄和大师兄天生不对付,像是上辈子的仇人一样。这俩哥们只要一有时间就天天掐架,我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做。” “虽然二师兄打不过大师兄,但他脸皮厚,大师兄揍他三拳他也能反咬一口。而且听说最近二师兄在外面捡了一具上古神尸炼成了身外化身,不知道这一次他能不能在大师兄手里多占些便宜。” …… “哦对了,还有小师妹,那妮子算是我们守墓人一脉里唯一的正常人。” “中州皇族姬家的小公主,天生剑仙之体,青云仙子榜的榜首,也是年轻一辈第一女剑仙。” “姬絮,皇族有女,茕茕孑立,天资无双,冠绝今古。” “这是青云榜评价给我们小师妹的十六字真言,要不是小师妹自幼就跟在师傅你这个晦气玩意儿的身边,上门提亲的圣子天骄应该能把姬家的门槛踩破。” “不过现在也没差多少,前几年还有一个轩辕家少主蹲在大帝禁区之外,苦苦的等着我们可爱的小师妹,想求得那虚无缥缈的姻缘。” “不过后来,那位少主等到了从外面赶回来的二师兄,二师兄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就把他腿打断了,丢进了禁区外的那条洛水河里。” “开玩笑,自家养的大白菜,哪能被外面的野猪觊觎垂涎?” …… 太古墓州,大帝禁区深处。 一个身穿青衣的清秀少年倚在一棵苍天古树之下,苦着脸对着自己身旁的那块矮小的古朴墓碑絮絮叨叨的抱怨着。https:/ “师傅,自从你死了以后,人族就没有再出现过新的大帝,连准帝境也都只剩下姬家和姜家几个上古家族的老东西。” “庙堂的先知说这是人族进入了荒芜纪元,千年之内很难有人能突破天道枷锁,莅临大帝之境。” “唉。” 清秀少年说到这里也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现在禁区外面也有一些二逼在传谣言,说是师傅你生前造的杀孽太重,有伤天和气运,导致人族被天道困锁,才招来了荒芜纪元的劫难。” “不过也怪不得别人,二师兄说他们脑子都长成那个逼样了,我们为什么不顺从他们呢?” 矮小的灰色墓碑上没有铭刻任何的字迹,就像是路边廉价的破败石碑一样,立在一个寒酸的小土丘前面。 不过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土包的下面,埋葬着人族历史上的最后一位大帝——长生大帝。 长生大帝是人族历史上寿命最悠久的大帝。 据传说,这位大帝从上古纪元开始就一直镇守在人族的大帝禁区之内,为人族历史上所有的大帝守着陵墓。 任凭岁月流逝,沧海桑田依旧如此。 大帝禁区是人族最恐怖最神秘的禁区,里面埋葬着人族自诞生以来共出现过的数十位大帝的陵墓和传承。 极道帝兵与大帝共眠,大帝禁区之内蕴藏的传承和宝藏是整个大陆都无法想象的程度。 可即便是这样,万古以来依旧没什么人敢闯入大帝禁区之内寻宝。这是因为在大帝禁区里有那位传说中的长生大帝镇守,也有着守墓人一脉的存在。 守墓人,顾名思义,是为人族大帝守墓的修士。 如今一代的守墓人经历了万古的传承和变迁,只剩下了一位老年大帝境界的师傅和四个稀奇古怪的徒弟。 而就在十几年前,人族的最后一位大帝守墓人长生大帝陨落了。 天穹染血,星辰暗淡,黄昏破碎在了星空之下,整个大陆都能听到那位年迈的人族大帝无奈的叹息声。 不过同时回荡在遥远的星空中的,还有另外几位异族大帝震怒惊恐的咆哮。 长生大帝临死前走出了大帝禁区,带着欲死之意手握极道帝兵,连砍了一十八位异族准帝,掐死了三尊帝境老祖。 最后的时刻祂才拖着破败凋零的大帝躯壳,安详无声躺进了自己挖好的坟墓里。 而最后为长生大帝填土封墓的,就是如今趴在无字墓碑上抱怨不休的那个清秀少年。 守墓人一脉的三徒弟,顾白水。 “我知道您是为了人族好,但现在就靠着我们师兄妹四人守着整片帝墓压力真的很大啊。” 顾白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把自己手里的最后一杯酒水倾倒在了无字墓碑的顶部。 清澈的酒水流淌在灰白色的墓碑表面上,顺着坑坑洼洼的碑面流下,最终渗入黝黑的了泥土。 身穿青衣的少年抬头仰望着遥远的星空和夜幕,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师傅啊,你把那件极道帝兵到底藏在哪里了啊?” 第2章 我疯了 长生大帝有一件神秘的极道帝兵。 但大陆上没人知道那件极道帝兵长什么样子,也没有人真正见过它的样貌。 甚至可以负责任的说,见过那件极道帝兵的人是真的都死了,渣都不剩。 不过在长生大帝陨落后,大陆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好奇那件极道帝兵到底是什么样子,也好奇这位在人族历史上可以排进前三的大帝,到底打造了一件多么恐怖的帝兵。 有人说长生大帝手里的帝兵是攻伐无双的至宝,具备无与伦比的杀力,也是因此长生大帝才能以一己之力连斩三位异族大帝。 也有人说长生大帝的帝兵是一件忤逆天道的长生器物,长生大帝能打破寿元的桎梏成为人族寿命最久的大帝,就是靠的这件极道帝兵。 不过众说纷纭,也都只是信口胡猜而已。 作为长生大帝最亲近的小徒弟,顾白水可以真诚的告诉所有世人……他也不知道。 顾白水那位师傅濒死的时候,曾把他一个人叫到了陵墓的面前,让自己的小徒弟亲手埋土封墓。 所以顾白水可以确定,师傅没有带任何东西进墓里,根本没用帝兵陪葬。 不过那晦气的老家伙在闭眼之前,和顾白水说了一句很奇怪很奇怪的话。 “我死以后或许会有东西活过来,你要看好那个东西,它要是逃出了大帝禁区,可是会出大事的。” 顾白水当时懵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师傅,你能说明白点吗?那东西是什么东西?您的极道帝兵?” 长生大帝却没有再言语,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任由长生墓穴的土壤掩埋住了陵墓的坟口。 而顾白水站在土坑旁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师傅,你死后会晚年不详吗?” 其实顾白水没期望那已经死在陵墓里的老家伙会回应自己,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好像有人贴在他的耳边,在喧嚣的山风中隐约的说了一个字。 “会。” …… 皎洁的月光穿过云层,洒落在了后山的小路上。 淡银色的月色把这条林间小路笼上了一层朦胧模糊的光晕,像是有人在路上洒满了晶莹剔透的盐粒一样。 林荫摇晃,顾白水打着哈欠,懒懒散散的眯起了眼睛,独自一人向着自己的洞府赶路。 这条路他不知道闭着眼睛走过了多少次,每次逢年过节他都会拎着一坛老桂花酒,到后山师傅的陵墓旁喝上一坛。当然如果酒喝不完有剩的话,他倒也会分给自己的师尊几杯。 不过今天倒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完全是因为顾白水的修为趋近于圆满,即将合道仙台,成为这片大陆上真正高阶的大能修士。 仙台之下是为凡人,仙台之上是为神明。 合道仙台点燃神火,才算是脱离了凡尘,成为了大陆上真正的“小神明”。 仙台后的修行道路也是更加等级森严: 神火、大能、证道、半圣、圣人、大圣王、准帝、大帝。 作为长生大帝门下的第三位徒弟,顾白水的修行天赋自然也称得上绝佳。从凡人修行到神火境界,他只用了不到半甲子的时间,在其他的圣地里也是堪称天骄的存在。 他小师妹姬絮今年一十八岁,也不过是证道境界的前辈而已。 二师兄三年前就是圣人境,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大师兄他不知道,很可能已经偷偷破镜成为了人族最年轻的圣王。 如今的空旷寂寥的大帝禁区里只剩下了师兄妹四人,和自己的那几个同门相比,顾白水的确是稍稍逊色几分。 …… 好吧,其实摸着良心说,他和那几个变态家伙相比差得很远很远。 不过在师兄妹四人里,师傅的确是最亲近顾白水,这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自己长得算是眉清目秀,但二师兄长的跟个妖怪一样妖颜惑众,小师妹更是像是从仙宫里落入凡尘的仙女一样出尘冷清。 所以在容貌上顾白水自认只比大师兄有那么一点点的优势。 “不过师傅把这块铜镜偷偷送给我是什么意思?让我暗中观察大帝禁区里的禁制和风景?还是说让我监视两个……师兄?” 顾白水从自己的胸口里掏出了一块模模糊糊的古朴铜镜,迎着朦胧的月光,铜镜里的景色在不断的交替变化着。 这块样貌古朴,背面还沾染着铜绿的古镜,是自己的师傅三十多年来送给顾白水的唯一法器。 没有具体的等阶,也没有什么恐怖的杀伤力。 这块铜镜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在无声无息中监视整个大帝禁区所有的地方。 顾白水只要心神一动,便能忽视大帝禁区里所有的恐怖禁制,所有的地方在他的眼里都如同透明一样。 不管是两位师兄还是小师妹,只要没有进入某一座帝墓内,顾白水都可以用铜镜偷窥他们在做什么,而且没有人能察觉。 很强大,但也很诡异。 手里摩挲着古朴的铜镜背面,顾白水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模糊不清。 面前的小路通往顾白水的洞府。 老树摇摇晃晃,树影婆娑斑斓,今夜的夜风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冰凉瘆人,就像是有一只冰凉的手不停的抚摸自己的脖颈一样。 林荫小路上,顾白水有些恼火的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自己脑海里的不详和奇怪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干净清秀的少年突然身体一顿,看着手里的那面铜镜沉默不语了起来。 他心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奇怪诡异但总是挥之不去的想法: 自己用这面铜镜可以窥视大帝禁区的所有地方,但直到现在为止,自己好像还没有用铜镜看过……自己所处的地方。 自己窥视自己,铜镜映射铜镜,这听起来倒的确是挺有趣。 一根手指轻轻的扫过模糊的镜面,铜镜里的景色也随之开始扭曲变换了起来。 先是一条空旷阴森的林间小路,随后一个消瘦的少年身影也出现在了小路的尽头。 那是顾白水,镜子里的顾白水。 一切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样,不过不知道我们是,顾白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背影,有些莫名的别扭和奇怪。 总觉得……好像多出来了点什么。 可多出来了什么呢? 顾白水紧皱眉头,目光渐渐的凝固在了镜中少年的脚下,然后……他的头皮顿时发麻一样炸了开来。 月色皎洁,镜中少年的脚下却还有另一个毛茸茸的恐怖影子,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后。 悄无声息,恍若怨灵。 第3章 红毛不详 树影摇曳,月色清朦。 林间的小路正中,身穿青衣的消瘦少年一动不动,像是一根僵硬的木头一样死死的凝固在了原地。 一股瘆人骨髓的凉气从自己背后的脊柱爬进了脑海,顾白水依稀能想象到有一双死寂恐怖的猩红色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脑后。 悄无声息,但其实早已经近在咫尺。 顾白水不能动,也不敢动。 他视线僵硬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铜镜,镜中一切的景色都和现实完全一致,没有任何的偏差和改变。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铜镜里的那个“自己”脚下有一个毛茸茸的狰狞影子,但顾白水余光掠过自己的脚下,却什么都看不见。 现实里看不见,但在铜镜里它显露无疑,通过这面铜镜原来能看到大帝禁区里某种看不见的恐怖东西! 而且那个东西已经跟在顾白水身后不知道多久了,从来都没有显露在其他人的面前。 顾白水瞳孔一缩,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猜想。 如果师傅给自己的这面镜子是唯一能察觉到他身后那个恐怖怪物的东西,那么有没有可能…… 顾白水身后的那个东西也知道这一点?! 它知道大帝禁区里只有这块铜镜能看到它,所以它才一直藏在顾白水的身后,只要顾白水不会用铜镜检视自己,它便永远都不会暴露? 甚至很可能不只是今晚,不只是这条阴森的小路。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这只恐怖的怪物一直都无声无息的贴在顾白水的身后,如蛆附骨,从未离开? 有一个你看不见的东西,贴在了你背后很多年? 你所经历和所做过的一切事情都被它尽收眼底,甚至你在午夜熟睡的时候,它都躲在你背后阴暗的角落里,睁着一双死寂瘆人的眼睛悄悄的观察着你? 一缕冰凉刺骨的夜风吹进领口,顾白水的喉结轻轻的蠕动了一下,并没有太大的动作。 他知道了它的存在,但它未必知道现在的情况。 无论身后的那个怪物是什么东西,打草惊蛇无疑都是最愚蠢的选择。 顾白水依旧默不作声的盯着手里的铜镜,想在铜镜里倒映出的场景中找到些其他不一样的东西和线索。 单靠一个毛茸茸的影子其实看不出身后那个怪物的真实面容,但他现在也不敢直接调动铜镜的视角,把那个东西完全暴露在镜子里。 因为顾白水不能确定身后的那个怪物能不能看到自己手里的镜子,如果它比自己还要高过一个头,那很有可能它现在的视线已经停留在了铜镜之上,等待着某一个微妙恐怖的时刻来临。 林荫悄悄摇曳,夜晚的山风依旧阴冷瘆人。 不过在一缕山风从身后吹来的时候,顾白水平静自然到毫无破绽的打了个寒颤,像是人体的本能反应一样。 铜镜里的场景微不可察的向后偏移了一丝。而就在紧贴铜镜边缘的角落,一撮……暗红色的毛发被夜风吹拂而起,在铜镜里一闪而逝。 顾白水的呼吸短暂的停滞了一刻,深黑色的瞳孔迅速颤动了起来,头皮发麻的握紧了拳头。 晚年不详? 红毛怪物? 师傅死之前说的某样东西会活过来,说的就是自己身后的那个红毛怪物? 可大帝禁区里遍布着陵墓和坟头,随便哪个墓陵里的东西爬出了坟墓,变成了活过来的红毛不详,都是一场堪称浩劫的灾难啊。 若非准帝都没资格葬在帝墓群里,一个准帝境界的红毛怪物,他顾白水又有什么资格和能力看管好这骇人听闻的玩意儿? 顾白水的鞋底不自觉的磨蹭了一下脚下的泥土,也是同一时刻,他却发现镜子里的景象又开始变得更奇怪了起来。 林荫树影随风摇晃,洒落在林间和小路上的朦胧月色渐渐被染成了另一种迷蒙的血红色。 眼前的密林小路没有变化,镜子里一模一样的景象却变成了一个鲜红色的世界。 顾白水微微一愣,但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便猛然看见镜子里脚下那个毛茸茸的影子无声的蠕动了一下。 少年的呼吸瞬间停滞,浑身绷紧成了一块儿。 刚刚那么小心的动作还是被那怪物发现了吗? 在铜镜里,丝丝缕缕的红毛随着夜风漫天飘零,像是柳絮一样从半空中洒落,占据了所有的视野。 林荫道上,消瘦的青衣少年独自一人站在漫天的柳絮之中,像是淋了一场飘飘扬扬的红雨一样。 “呼~” 一道炽热粗重的呼吸声在身后响起,几乎是紧贴在耳畔旁,像是下一刻就会咬在少年脆弱的脖子上一样。 “等一下!” 就在濒临死亡的隐约即将把顾白水彻底笼罩的前一刻,这个干净清秀的少年却突然大喊出了声。 镜子里那个毛茸茸的影子顿了一下,粗重的呼吸声也随之暂缓了下来。 顾白水身后的那只恐怖怪物似乎被少年突兀响起的声音惊了一下,有些猝不及防的顿在了原地。 不过怪物没有继续动手,似乎也是想要听听这个少年想说什么。 “我师傅是死了,但大帝禁区里还有其他两位师兄,如果你杀了我就一定会惊动他们,任你本事如何诡异,也不会再有机会逃出这里。” 少年的威胁很直接也很干瘪。 但他身后的那只怪物没什么反应,似乎对顾白水的两位师兄并不如何上心。 顾白水眼皮抖了抖,又接着说道:“我大师兄是上古神庭的紫薇大帝重生,手握极道帝兵紫极仙鼎,他的脾气可不好……” 青衣少年的声音并没有说完,或者说顾白水再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只毛茸茸的粗壮手臂便从他的脑后伸出,掠过耳角发间,黝黑粗厚的手指慢慢的指向了……小路尽头的密林阴影里。 茂密的红毛在眼角飘扬,让人心惊肉跳的不详之气把顾白水笼罩在内。 但当顾白水顺着那怪物的手指方向看去的时候,又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密林的树荫下,一道身穿黑衣的模糊身影若隐若现,看不清具体的面容。 那人衣冠平整一丝不苟,腰间别着一枚朴素的木牌,袖袍轻轻摇晃,右手心里托着一尊古朴沧桑的紫色圆鼎。 “……大师兄?” 第4章 奇怪的师兄妹 大帝禁区的守墓人一脉传承悠久,这一代一共只有师兄妹四人。 大师兄性格沉稳木讷,总是穿着一身干净朴素的黑色长袍,平日里不苟言笑,就像是一块沉默无言的石头。 二师兄性子懒散跳脱,常穿白色锦绣长袍,头戴白云冠脚踩金纹靴,看上去就是一副富家公子的做派模样。 大帝禁区里的活人屈指可数,两位师兄从外貌上看又截然不同。 所以尽管顾白水看不清楚树下黑衣人的样貌,也能从衣着打扮上猜到那人的身份。 更何况他手里还托着一口古朴沧桑的紫极仙鼎,哪怕在帝墓群里也独此一人。 顾白水也有些困惑自己的大师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早在半月前大师兄就已经离开了大帝禁区,被邀请到瑶池圣地参加瑶池圣女的蟠桃宴了。 如果师兄提前回来,只要他靠近大帝禁区千里的范围内,顾白水的铜镜就一定会有所提醒。 可直到现在,大师兄已经站在了对面密林的阴影里,他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难道大师兄发现了铜镜的存在,然后借用紫极仙鼎刻意屏蔽了自己的感知? 不过大师兄瞒着自己偷偷潜回大帝禁区又是想干什么? 顾白水想不通,而且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能顺着身后那个红毛怪物的爪子看到树林里的大师兄,但他好像并不能看到林间泥路上毫无遮掩的顾白水。 大师兄就这样手持着一口紫极仙鼎,目光平静幽深的看着另一个方向沉默不语。 月光皎洁,夜风寒冷。 那里是……顾白水的洞府。 “你为什么觉得想杀你的家伙,只有身后那个怪物呢?” 脑海里回荡着另一个自己诡异的声音,皎洁的月色变得一片猩红,铜镜里的另一个“顾白水”突然剧烈的颤抖扭曲了起来。 恐惧和未知的不详将原本澄明的心境彻底玷污笼罩,丝丝缕缕的猩红色从他的瞳孔深处渗出,然后扩张而开。 身后那只红毛怪物没有再对顾白水动手,甚至无声的退后了一步。 当夜风再次吹来的时候,两三根淡红色的毛发从皮肉里费力的钻了出来,在月光下肆意张狂的扭动着。 这几根从血肉里冒出来的红毛,缠绕在顾白水的身上。 一阵阵诡异讥笑的声音回荡在密林上空,消瘦的青衣少年身体变得僵硬而麻木。 他像是一块被不详侵染玷污的净土一样,一簇簇红毛在他的身上蔓延而开,试图把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远处林中黑衣人的身影渐渐模糊消散,这片死寂幽静的深林变也得愈发恐怖阴森。 顾白水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自己的身体,像是另一个肮脏的意识一样在和自己争夺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不祥和灾厄的窒息感几乎堵死了自己的喉咙和口腔,但他却无力反抗,只能无声的张开嘴,感受着一个个诡异的红毛在自己的血肉和皮肤里破土而出,肆意的蚕食着自己的意识。 眼角渐渐被脸侧的红毛覆盖,视线也慢慢的模糊了起来。 身后那只恐怖的红毛怪物不知道在做什么,或许只是眼中腥光闪烁,无声的看着它面前这只新生的“同类”。 顾白水无力的张了张嘴,眼神暗淡浑浊,思绪也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愈发的迟缓粘稠。 但就在青衣少年意识支离破碎的前一刻,一道平静冷淡的声音在小路的尽头突兀的响起。 “三师兄,你这是在……赏月嘛?” 熟悉干净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像是一盆凉水迎面扑来,一下子惊醒了意识模糊的顾白水。 青衣少年的双眼猛然睁大,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便陡然转过身体,目光死死的看向了身后的那片空地。 一片空旷,没有……任何东西。 铜镜里的另一个顾白水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但当他转过身体的那一刻,脚下的那毛茸茸的影子突然顿了一下。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猎物会突然转身,甚至还敢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风过林稍,夜蚕不鸣。 就在下一刻,一张用言语难以形容的毛茸茸怪脸突兀的出现在了顾白水的眼前。 它从镜子中闯入了现实,红眼黑面獠牙内敛,僵硬的黑色沟壑长满了红色的毛发,而且怪物的鼻孔几乎和顾白水的鼻子贴在一起,两者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顾白水愣在了原地,瞳孔里的血色尽褪,只留下了一张茫然和震惊交织的面容。 在一片死寂之中,红毛怪物又一次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歪着头咧开大嘴,无声的嘲笑着这个呆愣在原地的年轻人。 怎么会这样? 心神震荡的顾白水嘴唇抖了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汹涌而来的黑暗吞噬,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师兄,你今晚就睡路边的嘛?” 林间小路的另一头,一身蓝袍长裙的冷清少女狐疑的抬了抬眉头,满脸疑惑的看着那个突然昏倒在了路边的三师兄。 姬絮犹豫了一下,庞大的神识扫过了整片密林和后山,但的确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 于是在沉默了片刻后,这位姬家的小公主一步步的走到了顾白水的身边,然后低着头看了几眼昏迷的青衣少年。 少女抿了抿嘴角,伸出右手扯着师兄的腰带轻轻一提,毫不费力的拎起来了自己的师兄,然后走向了远处的洞府。 “三师兄啊,不会又犯病了吧?” 少女有些无奈的声音渐渐远去,树林间的小路又陷入了以往的平静和死寂。 唯独在青衣少年昏迷的那个地方,一个高大诡异的影子轻轻的抬起来眼睛,灰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死寂和不详。 这只红毛怪物就这样默不作声的看着那个少女在自己的面前捡走了顾白水。 眼中红光闪烁,它轻轻的侧了侧头。 姬絮也和所有人一样看不到它,如果没记错的话,长生大帝死后那个少女便是禁区里唯一的源天师了。 “咕~咕咕~” 第5章 我装的 温和的阳光从窗边洒落,夏风和煦,蝉鸣渐渐。 搁置在木桌上的蜡烛只燃烧了一小半,床榻上的青衣少年安安静静的翻了个身,然后狐疑的睁开了眼睛。 顾白水一下子翻身而起,满脸错愕的扫视了几眼自己生活了半甲子的洞府。 器具齐全,洞府的禁制阵法也是完好无损,没有被闯入破损的迹象。 可他自己明明记着,昨晚在林间小路遇到了那只很奇怪恐怖的红毛怪物,差点就道消身亡,怎么会在自己的洞府醒过来? 难道说……是做了个梦? 顾白水眯了眯眼睛,右手探入胸口,摸到了一面朴素粗糙的古朴铜镜。 但他并没有把铜镜从胸口掏出来,便听到木屋外传来了某个少女懒洋洋的声音。 “三师兄,醒了嘛?” “醒了就别愣着了,出来吃点儿东西吧。” 顾白水愣了愣,有些晃神的摇了摇头。 自己应该是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听到姬絮那丫头的声音了? 而且是在自己的洞府里,那还了得? “师兄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洞府里种的这些破花破草都连根儿拔了,反正也看的碍眼。” 少女面无表情的威胁着屋内的少年,少年闻言面色一滞,顿时苦涩的垮下了脸,撑着墙壁有气无力的探了出头。 木屋之外,青青翠翠的草地正中,一方干净整洁的圆玉石桌摆在树下。 石桌两旁搁置着两个洁白的蒲团。 一位身穿素白色长裙,眉眼如画出尘安宁的少女坐在蒲团之上,放下了手里的古籍,抬眼看着从屋子里冒出头的那个少年。 顾白水沉默了片刻,然后干干的笑了笑: “小师妹,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姬絮眼帘微动,抬起头说道:“姬家的族祭大典三天前就结束了,我不回山门还能去哪儿?” 身为姬家最得宠的小公主,姬絮自己却对家族里那些复杂无聊的琐事很不上心,甚至有些厌烦。 族人对她敬畏讨好,长辈对她嘘寒问暖,姬家所有的资源功法对她来说都只是摆在眼皮下的俗物而已。 中洲皇族积累万年的神库宝藏门户大开,认真来算,顾白水这个天道垂怜的小师妹才是师门里最有钱的金主,比二师兄那家伙还有钱。 可唯独姬絮不喜欢这些,这个自幼生活在云端的少女从来都不喜欢这些东西。 她不喜欢喧闹也不喜欢孤单,不喜欢安逸也不喜欢劳累。 她的确是一个任性懒散的人,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 不过就像三师兄说的:“人其实都是自私和贪心的,能看清自己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为啥还要改变压抑呢?不要太累,不要太烦,任性一些其实也合合适适的。” 姬絮觉得三师兄说的很有道理,也很没道理。 就像她喜欢群山间的清风夜幕,喜欢清晨的草木露水,也喜欢帝墓山门里的各种稀奇古怪。 身边总是有几人,不多不少刚刚好。 “不是,我问你的不是这个。” 木屋门口的顾白水摇了摇头,表情认真的问了一句:“我是说我的洞府门口,前些日子才刚换了一个上古阵法,你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 姬絮身子一顿,绷着小脸回应道:“三师兄你忘了,我跟师傅学过一阵子阵法神道。” “我没忘,那些日子你天天磨着我给你补习,师兄我整整一个月没睡个好觉,我哪会忘?” 顾白水翻了个白眼:“就是清楚你在阵法上的造诣,我才好奇你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 姬絮默不作声,就这么抬头看着顾白水。 两人个对视沉默着,许久许久,某个少女才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 顾白水嘴角一抽,默默的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又把我家门拆了?” “嗯。” “这是第几次了?” “第十一次……吧。” “十一次。”顾白水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姬絮思索了片刻,然后无辜的点了点头:“师兄是你这次忘了给我洞府口诀了。” 顾白水愣了一下,反问道:“之前的十一次,我哪次给过你洞府口诀了吗?” “没有啊。”姬絮摇了摇头:“所以我才拆了这么多次。” 少女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顾白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想清楚了自己这位小师妹的意思。 “不是,师妹啊,我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想不明白。” “师兄你问。” “你为什么只拆我家的门,不拆你大师兄和二师兄的门呢?” 姬絮想了想,然后回应道:“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洞府没什么意思,除了一堆堆的灵石和长生药种之外什么都没有。” 第6章 三条路 有关“红毛”和“不详”的传闻,在大陆上许多的古籍里都有记载。 一些修士在老年的时候会遭遇未知的不祥,身上长出密密麻麻的红毛,变成一种恐怖而诡异的怪物。 这种怪物被天道和法则唾弃,藏匿身形于深山老林之中,以猎杀血亲和高阶修士为本能。 “不过二师兄说,这种诡异的事情只会发生在源天师的晚年和另一种特殊人的身上,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源天师和另一种人?”顾白水挑了挑眉头,问道:“可我一不是源天师,二不是老头儿,那东西找上我是为什么?” 姬絮思索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不清楚,这种事情二师兄好像比较了解,但他现在不在帝墓禁区,所以我也不知道问谁。” 顾白水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是源天师,也不清楚?” “师傅只教了我寻源和育灵,其他的东西都没教过我。” 顾白水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因为师傅说源天师本身是一个寻矿探脉,犯险求源的职业,我是天赋不错,但这职业从根本上对我没太大帮助。” 姬絮轻描淡写的说道:“姬家很有钱,我也很有钱,不缺修行资源,师兄你是知道的。” 顾白水无言以对,又问道:“那二师兄现在在哪儿?你们仨能离开禁区,应该有彼此的消息吧?” “二师兄好像在万毒域,据说妖祖的嫡女即将在万毒域成年,大陆上绝大部分天才都赶过去凑热闹了。”姬絮侧头说道:“以二师兄爱凑热闹的性子,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顾白水闻言沉默了片刻,脑海里突然掠过昨晚林荫下的那个黑影,心中又隐约浮现了一丝诡异的感觉。 “那……大师兄呢?” “大师兄?” 姬絮的脸色也有些奇怪了起来,清秀的小脸上流露出一抹不加掩饰的不爽和无奈。 “大师兄还在瑶池,明天蟠桃会才算正式开始,上一任的瑶池圣女和大师兄整天勾搭在一起,他哪有时间回山里?” “大师兄没回山?”这个消息反倒是让顾白水有些错愕,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如果大师兄没回山里,那昨晚树林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洞府的……又是什么东西? 不对啊,自己虽然没看清那人的面容,但明明记着那人影手里托着紫极仙鼎。 不是大师兄还能是谁?鬼吗? 这山里的情况怎么越来越匪夷所思,也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像自从师傅入墓之后,大帝禁区就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顾白水皱了皱眉头,心神一动,突然有了一个特殊的想法。 既然山里出了事,那不如自己就下山呗。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正好半甲子没下过山,如今合道仙台境入红尘游历一番,也算是打磨心境。 至于大帝禁区里的红毛怪,有师兄和无数恐怖的帝墓禁制看管,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受罪。 “大师兄还在蟠桃会和瑶池圣女相亲?” 顾白水抬了抬眉头,看着身旁的小师妹问道:“不是说大师兄没找道侣的心思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哪知道?”姬絮撇了撇嘴:“可能是山间寂寞清冷,大师兄也被瑶池圣地的莺莺燕燕勾了魂儿吧。” 顾白水奇怪的看了姬絮一眼:“大师兄找道侣,你怨气怎么这么重?” 姬絮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着树荫草坪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声不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兄。” “嗯?” “你说我们修士一生是不是都要找个道侣?” 顾白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应该也不是,我们师傅不就孤身一人,潜心问道了一辈子吗?” 姬絮干净清秀的小脸上闪过一抹执拗,侧头分外认真的问道:“那师兄你会打算找个道侣……相伴一生吗?” 顾白水沉默了片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觉得早晚会,但现在还没那个心思。” “这样啊。” “嗯。” “那也就是说师兄你现在还不想结亲咯?” “嗯。” “可大师兄打算在瑶池圣地给你找个道侣。” “嗯?” 顾白水声调一转,满脸错愕的看向了自己的师妹:“大师兄?道侣?给我?” “嗯呐。” 姬絮小脸点个不停,眉眼狡黠,颇有背后打小报告的得意之色:“说是下一任的瑶池圣女,年芳十七,还未至仙台。外面都传开了,说大帝禁区最神秘的小先生会和下一任瑶池圣女喜结连理,大先生亲口应许的,做不得假。” 顾白水愣了愣,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大师兄是疯了吗?” 姬絮很无辜:“我不知道,但大师兄的性子你也清楚,如果他真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了,你可能得把师傅从墓里刨出来才能改他的主意。” 顾白水嘴角抽了抽,然后无奈的点了点头。 姬絮说的其实没错,大师兄性子固执古板,从来都是如此,除了师傅的话谁也听不进去。 要是真让大师兄把这婚约定下来了,恐怕二师兄赶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问题是自己现在身后跟着一只红毛怪物,小命难保,哪还有心思管这些? “那怎么办?” 顾白水侧了侧头,看向了自己身旁装傻充愣的小师妹。 平日里就数这丫头鬼点子最多,两位师兄对她的态度也总比对自己宽容。 不过他所问的不是婚约之事,而是昨晚的那只红毛怪物。 不知本体,性命攸关。 “三条路。” 姬絮伸出了一根白净纤细的手指,满脸认真的说道: “第一条路,下山向南,顺着洛水河到万毒域,找二师兄让他帮你想办法,此为下策。” “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下山往西,去往瑶池圣地找大师兄,然后让大师兄带你去源塔,源塔的老天师应该清楚昨晚那个红毛怪是什么来历。” 顾白水点了点头,抬眼问道:“这是中策?” “嗯。” “那上策呢?说来听听。” 裙角轻摇,故作镇定的白衣少女把自己的心思隐藏的很好,她眉眼弯弯巧笑嫣然,脸上堆满了无辜烂漫的笑意。 “和我回姬家啊,师兄,中洲其实还不错的。” 顾白水愣了一下,沉默了许久后突然咧嘴笑了一声:“师妹,师兄是个病人。” “师兄,姬家很有钱。” “但也未必养的起我。” “师兄,我也很有钱的。” 第7章 腐朽大帝 黄昏将至,大帝禁区内后山的一处角落传来了阵阵轻慢的脚步声。 这是一处异常僻静的山洞,洞内昏暗无光,洞外的晚霞洒落在洞口,蒙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光晕。 “呼~” 火苗燃起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顾白水举起自己的火折子,走进了这个隐蔽的山洞里。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后,顾白水来到了山洞的最深处,然后用火折子点亮了墙壁上古老的灯台。 温和的灯光驱散了黑暗和阴冷,也照亮了这个庞大洞穴的全貌。 这里是一个被古书和竹筒堆积成山的洞穴,遍地的古朴书籍卷起泛黄的书页,像是被翻阅了很多次一样。 黝黑的书架散落在边角,褪色的杏梨木上隐约散发出腐烂潮湿的气味。 这里到底有多少本书,连顾白水都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当书架承受不了书籍的重量后,这个山洞便再也没有一寸闲置的空间了。 脚步轻慢,顾白水在书山的中心很熟练的找到了一个平整的台面,然后盘膝而坐。 “红毛怪物、不详、源天师……让我想想……《源天记》里好像有提及过。。” 青衣少年眼里闪过一抹澄明,思索片刻后看向了书山的一个角落,右手探出准确的抽出了一本破旧的老书。 书页翻动,顾白水清秀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也忽明忽暗越来越奇怪了起来。 ———— 源天师这个称呼起源于远古时期。 远古时代天道扭曲,法则演变,大陆上矿脉和灵草等修行资源荒芜枯寂,难以满足远古修士对资源的渴求。 远古修士们为了寻求更丰富的资源,开始了对大地矿脉深处和一些太古神墓的探索。 而源天师便是其中最出色的佼佼者。 寻墓寻源、开墓盗陵、地势煞门、天机轮转,源天师无所不知也无所不能。 源天师成体系之后,人族修士依靠着从地底挖掘出的庞大资源发展的异常兴盛,甚至孕育出了不少培育源天师的大势力和大宗门,以寻源盗墓来养活自家的宗派。 其中最出名也是唯一传承至今的宗门,便是由老天师坐镇的——源塔。 不过天道有缺,当源天师兴盛到了极致的时候,一股恐怖而诡异的危机悄无声息的漫延而至。 同一时刻,大陆上所有的源天师家族都发生了不可明说的不详变化。 几乎所有迈入暮年的老源天师,都毫无例外都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大陆上。 唯一留下的,只有一簇簇诡异不祥的红毛而已。 源天师老年会遭遇不祥,会有一种恐怖的红毛生物从未知的阴影里走出,将暮年的源天师拖进深渊地府。 也有另一种说法是源天师泄露天机,所以暮年后会被天道谴责,化身红毛诡异,游荡在深山老林之中不死不灭。 【这些说法似乎都有点道理,但……我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些什么。】 …… 顾白水翻动书页,在轻轻摇曳的烛光下,认真细致的凝视着黑字旁的红色标注。 这本《源天记》是大帝禁区的一本老书,年代久远,不知作者是谁。 不过从笔迹上来看,似乎是一个人手写记录的原本。黑色字迹是调查的资料,红色标注是作者自己的推测和分析。 顾白水从书阁里翻找出来的这本老书,而且他总有一种毫无根据的奇怪感觉: 他认识这本书的作者,或者说这本书的作者就在他们师徒几人之中。 大师兄?还是二师兄? 顾白水不确定,但这眼熟的字迹却总让他有这种预感。 —— 少了些什么呢?我想不通,于是花费了很久的时间来调查。 红毛怪物的本体是什么? 它们和不详到底来自哪里? 老年的源天师失踪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这一个个问题终日回荡在我的脑海里,不得安宁。 我不眠不休,寻遍了远古遗迹和源塔的阁楼,把所有的线索和碎片拼凑在了一起。 终于,在那一晚,我解开了这个困扰了我数十年的谜团。 一切的一切,也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我看到了诡异不详之后的东西,那个不可明说,不可直视的真正怪物。 它或许是……一位大帝。一位尸体腐朽了很多年,但是不想死去的大帝。 我叫他,腐朽大帝。 也是在那一天,我得到了我想知道的所有答案。 红毛怪的本体的确是年迈的老源天师,但,不全是。 所有的红毛怪里藏着更恐怖的东西。 红毛怪和不详都来自腐朽大帝的诅咒,可没人知道腐朽大帝处在哪一段历史。 而且最让我好奇的是,腐朽大帝的极道帝兵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和红毛诡异的出现有关系。 我猜到了一些东西,又需要更多的东西来求证。 唯一能留给后人的,只有一句忠告: 如果你遇到了一只看不见的红毛怪,请一定注意你的身后。 …… “呼~”暗淡的火烛又一次摇曳了一下。 洞外的天色已经彻底的暗淡了下来,顾白水合上手里的古籍,脸色却越来越奇怪。 “腐朽大帝,极道帝兵,一只看不见的红毛怪……” “这不就是在说我吗?” 空荡荡的溶洞里回荡着青衣少年自言自语的声音,山洞之外树影摇晃,淅淅沥沥的雨滴从漆黑的天穹上洒落。 夜风吹进洞口,带来了丝丝缕缕的清凉。 顾白水右手摩挲着手里的古籍,眼中闪烁着明暗交织的光彩。 “红毛怪里藏着更恐怖的东西,是腐朽大帝的尸体?还是腐朽大帝的极道帝兵?” “如果找上我的那只红毛怪就是书里描述的东西,那它找上我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是源天师,也没有修行过相关的道术,红毛和不详没理由找上我。” 顾白水眯了眯眼睛,视线扫向了洞外的风雨: “而且我昨晚看到的那张红毛怪脸,怎么有点像……我自己的脸?” 在古书上滑动的指尖轻轻一顿,顾白水突然在这本书籍的扉页上摸到了一点湿润粘稠的液体。 像是未干的笔墨,也像是沾染上的……血液。 青衣少年身体一凝,缓慢的低下了头颅,然后视线落在了那藏在书籍背部的扉页上。 一串扭扭歪歪鲜红刺眼的字迹,诡异无比的躺在了老书的背部,肆无忌惮的闯入了顾白水的双眼。 字迹未干,是有人刚写在上面不久。 或许就是刚刚,有人猜到了顾白水会来这个山洞,会找到这本书,无声无息的留字给他。 当然,写字的未必是人,也可能是一只恐怖的东西。 暗黄色的扉页上,七扭八歪的写着这样一行字: 吾非腐朽,想要活下去……现在就逃。 顾白水身体一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的抬起头看向了山洞唯一的出口。 滂沱雨幕中,一簇鲜红色的毛发飘落了进来,落在了通道尽头。 人影闪烁,一具毛茸茸的诡异躯体堵在了洞口,暗红色獠牙外露,目光死寂无声的看着那个青衣少年。 “逃~” 云九小说 第8章 禁区出逃,疯子在右 “逃~” 嘶哑干枯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这是顾白水第一次听到这只怪物的声音,刺耳枯燥,像是金石磨蹭一样。 石台上的青衣少年沉默了许久,似乎没想到这个怪物会口吐人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逃去哪儿?” “下山……逃出……禁区……” “为什么?” “有东西要杀你……和吾……” 顾白水愣了一下,惊疑不定的看向了从雨幕里穿来的怪物:“有东西要杀我?不是你?” 身躯高大的红毛怪物没有应声,而是睁着灰白色的死寂瞳孔,看着顾白水缓慢的点了点头。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顾白水的预料。 很明显,这只看不见的红毛怪物就是在古籍上给自己留言的东西。 而且它现在却并没有表达出任何恶意,反而在告诫自己即将遭遇未知的危险。 顾白水皱了皱眉头,心里愈加的疑惑也愈加的警惕了起来。 这里是大帝禁区,自己是守墓人一脉仅剩的四个徒弟之一。 按理来说,整片大陆没有比这个禁区更加安全,更加能护住顾白水的地方了。 可这只怪物依旧催促自己离开禁区,那也就是说……危险来自禁区里? 顾白水侧了侧头,刚想再问些什么,却身体猛然一顿,想起来了昨晚他见到的诡异身影。 除了洞口那只红毛怪物以外,顾白水还见到了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看不清面容但手持紫极仙鼎的“大师兄”。 还有一个,是自己昏迷之前见到的……小师妹? 如果说这只红毛怪物从一开始对自己就没有恶意,那是不是有可能,危险来自另外两个家伙? 它的出现,其实只是一种预警而已。 “嗡~” 胸口怀里的那枚铜镜突然颤抖了一下,丝丝缕缕的灼热从铜镜里面散发出来,烘烤着顾白水的胸膛。 顾白水微微沉默,右手探入了胸口,但并没有把那块铜镜取出来。 因为他此时寒毛矗立,很清楚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自己那几个师兄妹里的一个,已经离自己现在的山洞很近了。 近在咫尺,但没有现身。 “谁啊~” “轰!!” 少年张了张嘴,但他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多远,整个堆满了书籍的山洞便轰然崩塌。 地动山摇,大雨滂沱。 一尊恐怖庞大到了极致的紫色巨鼎从天而降,将包裹着山洞的丘陵砸成了废墟。 紫色巨鼎无声无息的悬浮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千条万缕的霞光如同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威能恐怖至极,顷刻之间便将整个丘陵碾成了碎块和粉末。 很明显,这尊古朴巨鼎背后的神秘主人并不想山洞里的那个青衣少年活着出来,所以一出手便是全力催动。 甚至将大帝禁区里恐怖的禁制视若无物。 而那个被淹没在废墟里的少年,也只依稀看到了一抹璀璨沧桑的紫色闪烁了一下,便将洞口的那只红毛怪物撕成了碎片。 顾白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玩命的逃。 他趁着巨鼎降临的最后一息,催动了自己屁股下被书籍掩盖的传送法阵,把顾白水传送到了大帝禁区的边缘地带。 然后,便是玩命的逃。 像是红毛怪物所说的,逃离禁区,逃离整个自己生活了半甲子,但突然陌生了起来的地方。 滂沱夜雨之中,一个身穿青袍狼狈不堪的少年跌跌撞撞的逃向了山外,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而在那片废墟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消瘦的身影从树荫下走出,右手轻抬,一口古朴的紫色小鼎便穿越空间,落在了一只干净白皙的手掌里。 那人眼帘微动,侧头看向了遥远的夜雨,亲眼看着那个像是败狗一样的少年逃出了大帝禁区,却并没有追过去。 那人只是轻轻的转了转自己手里的紫色小鼎。 漫天飘零的夜雨中,一道灰白色的雷霆带着恐怖的威能从天而降,准确的劈在了某个少年的天灵盖上。 顾白水身体一阵僵直,然后直挺挺的跌倒进了大帝禁区入口的洛水河里,生死不知。 但他还是趁着夜雨逃了出去。 逃出了这个恐怖的大帝禁区。 …… 三日后,洛水河畔的一处乱石堆里一具破破烂烂的浮尸飘出了水面,被水流冲击镶在了两块圆石间的缝隙里。 但因为地处偏僻,岸边便是深山老林,所以无人发觉这具浮尸。 夜晚降临后,迷蒙的月光从夜幕上洒落,那具浮尸突然抽动了一下,然后无声无息的坐了起来。 浮尸身上披散着青色破烂的长袍,双眼无神,面容憔悴。 他就这么在河边默不作声的坐了一夜,无声无息,沉默不语。 在第二日破晓来临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拖着无力的身体钻进了岸边的丛林,自此消失在了洛水河畔。 …… 又是半月后,荒山野岭中的一间破庙里,传来了一个年轻人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二师兄曾经读过一本书,《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二师兄说人群里有天才也有疯子,他们中间有一条分割线。天才们在线的左边默不作声,疯子在线的右边载歌载舞。” “不过归根结底其实是疯子还是天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的天才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跨过那条线,装成疯子。也有的疯子会时不时的伪装成正常人,混进别的队伍里。” 同样在庙里烤火的麻衣少女有些无奈,敷衍的点了点头:“那你是天才还是疯子?” “我是乞丐,你也是乞丐,不然我俩也不至于沦落在这破庙里偷贡品吃。” 顾白水披头散发,满身灰尘,不过相比于对面那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他觉得自己还是要体面些。 麻衣少女挠了挠头,分外认真的对顾白水说道:“我不是乞丐,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是去洛阳寻亲的。” “寻亲,我知道。不过从轻亭到洛阳差不多上万里的路程,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独自一人赶路寻亲,也不怕遇到山贼土匪什么的?” 麻衣少女摇了摇头,用手擦了擦鼻尖的尘土,对那个有些话唠的怪人解释道:“我是修行者,就是传说中的仙人,仙人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