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十分钟》
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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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
李向晚？
他身着工作日常穿的黑色衬衣和深色西裤，垂首站在晨光充足的客厅里，听到动静抬起头，神色平静地对她说：“跟我走，大楼失火了。”
鹿溪迟钝又荒谬地眨眨眼。
幻觉？
李向晚几步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腕就要往门外走。
怎么幻觉还能牵着她的鼻子走？
鹿溪满头雾水，由着李向晚拉她走到门边，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粉色的兔兔居家服，猛得伸手抓住玄关处的鞋柜说：“哎！我得换衣服！”
“没时间了。”李向晚急道，又要伸手拉她。
鹿溪甩了几下才甩开李向晚的手，手脚并用逃回客厅，一边觉得荒唐，一边不受控制地问：“你要不先喝杯茶？我去换衣服……”
去换衣服，顺便冷静下，她似乎出现了幻觉。
站在她对面的李向晚看了眼时间：7:52。
无能为力的焦虑袭遍全身，他二话不说再次上前，牢牢抓住鹿溪，另一只手用力打开鹿溪家的大门。
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鹿溪立刻就咳了几声。
真的着火了？
她惊愕地回头，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失火，更搞不明白李向晚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听到脚步声。
他就像是空降在她家客厅般。
“李……”
“跟我走。”李向晚说，拽着她的手腕直接出门左拐往前走。
“那边……”鹿溪茫然：“楼梯在那边。”
李向晚头都不回，冷淡地说：“知道。”
知道还往更远的跑。
而且高楼失火，最好的自救方法难道不是紧闭房门，躲在房间里等救援吗？
话说这火烧了多久了？
没有人报火警吗？
为什么消防车还没来？
楼道里的烟肉眼可见得更浓，还带着不容忽视的灼热感。鹿溪用手捂住嘴用力咳嗽了几下，试图咳去喉咙里的不适感。
李向晚瞥她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个崭新的口罩给她：“带上。”
口罩还有点潮湿，应该是用水浸湿过。
鹿溪接过愣了半秒，问：“你呢？”
“我不需要。”
他说完拉着她继续往前走，态度上一如既往地冷淡。
“我们是不是最好回家里？”鹿溪小声建议。
李向晚：“不好。”
鹿溪：“那我自己回去……”
李向晚冷漠拒绝：“不行。”
鹿溪带上口罩，心慌意乱地想理清正在发生的一切，恍惚间听到身后有小孩的尖叫。
她顿了顿，对身前的人说：“好像是小俊昊的声音。”
李向晚：“嗯。”
“她们可能需要帮助。”
李向晚：“嗯。”
“我们要不要……”
李向晚打断她：“没时间。”
鹿溪皱眉，心头浮起一层不是那么明显的不满，反问：“没有试怎么知道没时间？”
话语间两人已经到了逃生梯，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堆了不少杂物，甚至还有个半人高的柜子挡在门前。
李向晚没有回答，松开她的手就开始搬东西。他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清理出一小片空地。
一年没见，鹿溪觉得自己更不懂李向晚先生。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表现出拒绝交流的态度。她多问半句，他都懒得回答。
可奇怪的是，他虽然不想跟她说话，却坚持来救她。
她百分百肯定李向晚不住在这栋楼。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他在偶然经过她家大楼时恰巧遇到了失火？
然后他还不顾自身安危进来救她？
鹿溪动身和李向晚一起搬东西，心里却始终放不下林俊昊那边。
林俊昊是隔壁王兰家的儿子，才五岁。
鹿溪经常在下班路上碰到独自坐在家门口的他。
王兰喜欢把阳台窗户和大门都打开，让对流风穿堂而过。夏天的时候，林俊昊经常坐在风口抱着西瓜啃。
是个很乖的孩子。
鹿溪前阵子生过一段时间的病，王兰给了她很多照顾，连带着小俊昊也总给她糖果和零食，笑嘻嘻地抬着张小脏脸说：“姐姐，今天的糖超甜哦！”
她真的没办法见死不救。
想到这，鹿溪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丢，折身朝王兰家走。
“鹿溪。”李向晚出声，他站在楼梯的门口，手边只剩下一个长长的半人高鞋柜：“过来帮忙把它搬走。”
“我要去找兰姐。”鹿溪短暂停留，又继续往前走，强调：“我必须去。”
“帮我搬完这个，我和你一起去。”李向晚说。
鹿溪犹豫了不到半秒，同意：“行。”
棕色鞋柜肉眼看着就有些年头，也不知道在这放了多久。鹿溪的手放到桌角刚一使力，木料立刻裂了一块，干燥的碎木屑随之嵌入鹿溪的手心。
她疼得一哆嗦，却没有叫出来，换了能承重的地方对李向晚说：“再来一次。”
李向晚沉默看了眼鹿溪的手，点头。
鹿溪倒数三个数。
“三。”
“二。”
“一。”
两人一起用力，终于将柜子挪动了一段距离。这一番大动静，激起不少堆积的灰尘，同时浑浊的浓烟从逃生梯的缝隙丝丝缕缕往里钻。
就算是带着口罩，鹿溪仍被激起一阵咳嗽。
李向晚又看了她一眼，说：“往后靠。”
鹿溪急道：“兰姐……”
李向晚冷静打断她：“先开门。”
鹿溪无奈退后一步。
李向晚又说：“去我身后。”
鹿溪知道此刻不是争论的时候，听话地站到他的背后。
李向晚握到门把手上，感受把手的温度。
触感不热，略低于他手心的温度。他基本可以确定这边的逃生梯里没有大火。
李向晚微微放心，轻轻拧开门把手开了条小缝，同时屏息，绷紧手臂肌肉。基本确定不等于完全确定，他不能百分百保证门打开那一刻会不会有强气流冲门而入。
万幸，门后并没有他担心的，只是源源不断的黑烟和热浪翻滚而来，可视距离立刻缩短到咫尺内。
李向晚适应了几秒，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7:58。然后他不假思索反手拉过鹿溪的手，闷头冲进黑烟里。
鹿溪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猛地一拉，登时脑子一片空白，待反应过来就立即去拍李向晚的手：“李向晚！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说话不算话李向晚压根不理她。
他贴着墙边慢慢摸索下楼，视物不清的情况下他不敢贸然行动，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
“李向晚！”鹿溪语气及其不满，还想挣扎，被李向晚狠狠捏了下手心。
“别乱动。”他嗓音低沉，带着明显的不悦：“你根本救不了所有人，先自救吧！”
鹿溪怔了怔，大脑突得闪过一阵尖锐的蜂鸣，同时伴着道相同的声音，但语气更为焦灼，几乎是吼着说：“别犯蠢了！你根本救不了所有人！”
“啊！”她下意识捂住脑袋，心惊肉跳地想：这是什么？李向晚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李向晚紧张回头，问：“怎么了？”
看到她的动作后又问：“头疼？”
鹿溪没有否认。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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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她做了个梦。
是个恶梦。
鹿溪撑着身体从床上艰难坐起，那股不可抑制的颤抖被带到现实，给她一种仍置身于梦中的浑噩感。零碎的，断断续续的片段接连从脑海里闪过，有浓烟，有火光，还有刺耳的尖叫。
而闹钟持续在响。
鹿溪伸出沉重的手臂，从床头拿过手机。她的手抖得相当厉害，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关掉闹钟。
终于，房内重新归于安静。
鹿溪没有立刻起床，反而怔忡地坐在床头出神。她尚未完全清醒，梦里的悲恸占据着情绪主导，她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意。
只要放松神经，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就在刚才，她梦到了李向晚。
朦胧摇晃的画面中，他和记忆里的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气质上较之前更冷，连对她都变得爱搭不理。从头到尾只是强硬地拉着她走在浓烟中，似乎要带她去哪里。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只重复四个字：“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鹿溪顿了顿，什么来不及了？
哦，是火灾。
她想起来了，梦里发生了火灾，李向晚先生是要带她从火里逃生。
“呵……”鹿溪自嘲出声。
都已经是分手一年的前男友，她居然还会做这种等心上人当救世主的梦。
恋爱脑真要不得，忘不掉前男友的恋爱脑更要不得！
她搓搓脸，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不再放任自己沉浸在情绪里，换上衣服去浴室洗漱。刚进浴室，就听到外面的吵嚷声，今天格外严重。
而且空气里有股说不清的味道。
鹿溪边刷牙边思考。
——所以都吵那么久了，这群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吵出个结果？
——而且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是她的插排烧坏了吗？
与此同时，外面的吵嚷声更为严重。
鹿溪刷牙的动作僵顿住，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得冲到房间，一把拉开遮光窗帘。
楼下熙熙攘攘聚了不少人，都抬着头指指点点，还有人想往楼里冲，被旁人一把拦下。
鹿溪忍不住探出头，立刻听到隆隆的噪音，还有清晰的东西燃烧后的噼啪声。
同时，楼下也有人发现了她，连忙举起扩音喇叭冲着她喊：“着火了！快下来！！！！”
真着火了？！
鹿溪终于认清了这点，旋即转头冲回厕所。脑子里乱成一团，所幸还记得基本的自救常识，第一时间拿过浴巾在洗脸盆里打湿抱在怀里，又匆匆往大门跑。
此刻她内心的慌乱已然压过一切，唯一的念头便是逃命。
正手忙脚乱穿鞋，她蓦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晰的：“鹿溪。”
鹿溪非常短暂地怔了怔，回过身。
梦境和现实冲撞重叠，她反而分不清到底是还在做梦还是彻底疯了。李向晚穿着黑色衬衫黑色西裤，板板正正地站在她家客厅里。
鹿溪茫然地眨眨眼。
李向晚似乎也有意外，他看了眼她手里的湿浴巾，又打量她的着装，很快恢复常态，提醒：“毛茸茸的外套脱了吧。”
鹿溪非常听话，立刻照办。
在她脱外套的同时，李向晚走到她身边打开门，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口罩给她。
鹿溪顺从地接过，抬眸问他：“你的呢？”
“我不需要。”他的声音很冷静。
这份冷静多少传递给了鹿溪，让她的慌乱等级从极度降到了非常。
李向晚垂眸等着她准备好，才问：“怎么知道失火了？”
“刷牙的时候闻到了味道。”鹿溪紧紧跟着李向晚走了一段，猛然回过神问：“你怎么会在我家客厅？”
没等李向晚回答，她又突然意识到她们走了反方向，赶紧提醒：“最近的楼梯在那边。”
李向晚沉闷地“嗯”了声，只说：“知道。”
鹿溪脚步微顿，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仔细回忆片刻，恍然大悟。
是梦里！
李向晚察觉到她这细微的停顿，问：“怎么了？”
“我梦里……”
话说到一半，自她们身后传来孩子尖锐的惊叫。
鹿溪眉心一跳。
等一下，这也很熟悉。
身前的李向晚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记得？”
“是小俊昊！”
他们同时开口。
鹿溪在浓烟和尖叫声中选择性忽略了李向晚的问话，不假思索转身朝林俊昊的家疾步走去。
李向晚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身影，站在原地垂眸沉思了半秒，紧跟而上。
“兰姐！兰姐！”鹿溪靠近704就开始大声呼喊，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越往704的方向走，烟雾越浓。
鹿溪甚至明显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她心跳得厉害，回头去找李向晚，只见他稳稳紧跟在自己身后，脸上冷静淡漠，和她的视线对上后，他说：“兰姐可能晕过去了，进去后我背兰姐，你抱小俊昊。”
鹿溪猜这可能只是李向晚的推测，乖顺地点头。
屋内真实的情况比她想的更糟糕，兰姐不是普通的晕过去了，她似乎是在慌乱间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满脑袋的血。
她身边是翻倒的餐椅，面前是打开的橱柜，估计是在找东西的时候摔了下来。
她们进门的瞬间，林俊昊就哭喊着扑过来扯鹿溪的袖口：“小溪阿姨！快救救我的妈妈！”
鹿溪安抚地拍拍林俊昊的背，又回头去找李向晚：“李向晚……”
“过来帮我一下。”李向晚没有犹豫，直接走到兰姐身边，用力拉了兰姐一把，同时对鹿溪说：“把她抬到我背上。”
昏迷的人重得可怕，鹿溪尝试了两次才把王兰抬到李向晚背上。来不及把气喘顺，又立刻起身去抱小俊昊。
电子手表上显示是7:53。
得益于鹿溪的配合，这次四人很快来到了逃生梯门口。
面对成堆的杂物，李向晚把王兰轻放到一边的空地上，直接动手开始挪东西。
鹿溪也小心翼翼地放下林俊昊。
林俊昊被咽呛得直咳嗽，呼吸很急促，小脸红扑扑地。
鹿溪伸头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滚烫。
她意外地问：“你发烧了？”
林俊昊乖顺点头：“没事的阿姨，我经常发烧。”
“我先去搬东西，你在这看着你的妈妈，行吗？”
林俊昊还是点头，很乖地“嗯”了声。
鹿溪回头看了眼李向晚忙碌的身影，那种奇妙的即视感始终萦绕着她。
她的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此刻并不是提问的好时候。
她正打算帮忙，李向晚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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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她觉得自己似乎只是双眼一闭一睁，就回到了7:30。
上次醒来因为脑子太乱，鹿溪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此刻在全然安静的环境下仔细去分辨，能听到燃烧的爆破声，还有楼下嘈杂的人声。
没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鹿溪简单快速地收拾了自己就开门朝704跑去。
此刻楼道里还没有什么烟雾，能见度也很可以。
她基本确定失火楼层肯定不在她们这层。上次有些匆忙，外加她整个人都处在震惊中，很多疑问都没来得及问李向晚，一会儿如果有时间，她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她一边奔跑一边出声大喊王兰。如果王兰正好在这一刻打算去取东西，那么她的喊叫也许能暂缓她的动作。
她连喊了五六声都没人应答，鹿溪又跑了几步，听到林俊昊的惨叫：“妈妈！”
鹿溪的内心咯噔一声，加快步伐赶到704，发现这次704的大门紧闭。
她立即用力敲门：“小俊昊！我是小溪阿姨！快开门！”
屋里面一阵叮铃桄榔，随后门被大力打开，露出林俊昊哭花的小脸，他急急抓住鹿溪的衣角，哭着说：“阿姨，我妈妈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别怕。”鹿溪学着李向晚安慰她时的动作，拍拍林俊昊的头顶，挤进门去查看王兰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此刻的王兰还没晕过去，正痛苦地倒在地上□□。
“兰姐！”鹿溪扑倒她身边连声呼唤她的名字。可她发现王兰的意识有些涣散，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唤。
她又尝试着喊了两声，王兰这才幽幽地回过神，抓紧鹿溪的小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带你们出去。”鹿溪看着她，柔声说。
“药……”
“什么药？”
鹿溪下意识抬头去看半开的橱柜，看到一个半透明的收纳盒，里面整整齐齐排了各种药品。
她站起来够了下，没够到，只能小心谨慎地踩到椅子上，拿到收纳盒后立刻给王兰看：“是这个吗？”
王兰的瞳孔又开始涣散，但还是强撑着最后的意识说：“昊昊的药……”
“我带着。”鹿溪向她保证，把药一股脑塞进口袋里。然后让林俊昊过来帮忙，两人一起使尽吃奶的劲想要把王兰背到肩上，可不管怎么尝试都失败。
她懊恼地想，李向晚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好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召唤，下一刻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用力扣在王兰家大门的门框上。
接着李向晚出现在门口。他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鹿溪就是觉得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在她身上。看到她的那刻，李向晚眼里有什么松了。
他不带停顿走到她面前蹲下，沉声说：“我背兰姐，你带林俊昊走。”
出门时，鹿溪特意回头看了眼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7:51。
楼道里的烟雾已经变得浓郁，鹿溪猝不及防吸进一口，立即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李向晚脚步顿了顿，用眼神对鹿溪示意自己的外套：“口罩在口袋里。”
“没事。”鹿溪拒绝，又想到背上的林俊昊。扯了下李向晚外套的下摆，抿着唇从口袋里拿出口罩，反手递给背上的林俊昊，温柔地说：“乖，带上口罩。”
“阿姨，有点闷，我喘不上气。”林俊昊小声拒绝。
“闷也要带，你还在生病呢。”
林俊昊仍旧不情愿。
鹿溪还想再劝，余光瞥见李向晚停下脚步，冷着脸对林俊昊说：“带上。”
好凶。
鹿溪都有点害怕，更何况林俊昊。
他果然乖乖开始戴口罩。
李向晚见林俊昊听了话，沉默转身打算继续走。
正在此时，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逃生梯的门陡然被撞开，从里面跌跌撞撞摔出一个被包裹在浓烟中的身影。
几人都被吓了一跳。
连李向晚也是一脸意外。
鹿溪立刻转头去看李向晚，眼里的询问非常明显。
李向晚抿了抿唇，说：“我不知道。”
“没遇到过？”
李向晚摇头，压根不打算管闲事：“走吧，没时间了。”
“可他……”鹿溪还想再劝。
“鹿溪。”李向晚打断她。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在烟雾弥漫中沉默地看着她。
“他可以帮我们一起搬东西！”
鹿溪说这句话的同时，那人也注意到了她们，边咳边对他们说：“请你们，咳咳，帮帮咳咳，帮帮我们咳咳咳咳……”
李向晚冷漠地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那人脚步一顿，很快又增大音量说：“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说完他站在原地一通撕心裂肺的咳嗽。
“李向晚……”鹿溪小声。
“七点五十四。”李向晚很不开心，语气明显开始急躁不耐烦：“鹿溪，你认为你还有多少时间？”
鹿溪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李向晚却明白她的意思：“是，这次不成功，下次还能再来，你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鹿溪也猜到李向晚会这么说，没有反驳。
“但是，万一下次我回不来呢？”他冷静反问：“万一这就是最后一次呢？”
眼看那人越走越近，李向晚的视线移到他身上，冷淡地说：“那边楼梯的烟雾太大，我不可能选择那条路。你现在可以跟我们一起逃生，或者自己回去送死。”
说完他转身就走。
鹿溪赶忙跟上，在擦身而过时匆匆瞥了眼来人。
是个穿校服的少年，面容被烟熏得一块白一块黑，脏兮兮地看不清长相，但是一双眼睛非常亮。
他和鹿溪对视的那一眼，里面没有对他们态度的愤恨和不满，也没有灰心丧气，清洌洌地很纯净。
得知不会获得帮助，他没多耽搁，旋即往回走，想要去寻求其它的救援。
“小最哥哥。”鹿溪背上的林俊昊突然说。
“你认识？”
陈最听到声音，也回过头。
“是英英姐姐的男朋友。”林俊昊补充。
李英？
那不是楼下的高中生吗？
怎么还早恋？
“鹿溪。”
李向晚在她身后催促。
“我……”鹿溪抿嘴，只挣扎了一秒就决定：“我要去看看。”
“鹿溪！”李向晚吼出声。
鹿溪顿了顿，没有理会李向晚的怒意，对陈最说：“你带路。”
倒是陈最犹豫地看了眼李向晚，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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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认识李向晚的那天是……
鹿溪觉得自己做了个梦。这个梦境开始得有些摇摇晃晃，带着沉重的她在黑暗冗长的通道中走了很久很久，突然就走到了和李向晚初识的那天。
认识李向晚的那天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鹿溪受邀参加好友徐鹏的庆生趴体，而李向晚刚好是徐鹏的合租室友。
那天她因为加了会儿班，所以到得有些晚。热场早已结束，火锅锅底也正沸腾，好友们其乐融融地围在桌子边笑边吃。看到她进门，立刻热情地拉她入座，给她递碗筷。
不大的客厅里挤满了人，趴体的气氛从头嗨到尾，后半场大家都明显失去控制，个个都喝得很高，在场的几乎都酩酊大醉。
鹿溪是现场唯一一个清醒的，因为她不能喝酒，酒精过敏。
喝一口就要命的那种。
散场时寿星徐鹏自己也醉得三五不分，却还得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安排醉鬼们回家的回家，躺下的躺下。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个女孩儿，徐鹏脱力地靠在墙边，呼着酒气对她说：“刚回来觉得有点冷，我去房间加件衣服，然后就送你去车站。”
鹿溪应声，乖乖等在客厅。
可等了半天，没等来徐鹏，反倒等来了徐鹏的室友。
鹿溪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徐鹏的生日趴体，他的室友并没有参加。
他大概也没料到还有人没走，关门的动作微顿了下，握着玻璃杯的手指随之用力，露出好看的筋骨。
鹿溪在尴尬中，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的手，心猿意马地想着这手可真好看呀。然后才抬眸去看手的主人。
这下子更心猿意马了。
徐鹏的室友很帅，属于那种大街上遇到会忍不住偷偷戳好友并使眼色一起欣赏级别的帅。他的眉眼又黑又浓，高挺鼻梁下的唇色却很淡，只是更淡的是他的眼神。
明明白白写着对外来客的排斥。
鹿溪几乎立刻给这个人下了定义：高贵冷艳。
此刻鹿溪的心理活动虽然丰富，表面上倒还维持着基本的镇定和礼貌，只不过仍旧有点不可控的局促从眼神里泄露出来。
她鼓起勇气，主动抬手打招呼说：“嗨。”
结果帅哥轻飘飘扫了她一眼，无视了。
鹿溪不是滋味地收回手，她们这一晚上又是唱又是跳，闹到凌晨2点多才结束。人家不高兴也是应该的。
她只好低头假装看手机。
只是眼睛盯着手机，心思却跟着屋里子另一个人的行踪到处游移。
他先去厨房了喝了水，然后又开始洗东西。安静了会儿，好像是在收拾厨房。
鹿溪内心开始忐忑。
她刚才和徐鹏一起简单收拾过厨房，应该不需要收拾太多，她可以不去帮忙。但让人室友三更半夜在这收拾也不是回事，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帮个忙，“高贵冷艳”端着张面无表情的脸从厨房走出来，一扭身去了厕所，接着脚步明显一滞。
他脸上的冰霜出现了一丝裂缝，裂缝里泄露出来的是密密麻麻的“不可思议”。
鹿溪跟着愣怔了一下，蓦地想起刚才有人在厕所吐了，受灾面积还不小。刚才她们忙着安排醉鬼们，完全忘记了这茬。
她压着惊呼跳起来，跑到他身边和他肩并肩站着。
“高贵冷艳”没吭声也没动。
鹿溪努力扯出个笑，问：“给我几分钟，我收拾一下？”
李向晚一言不发。
他高出她一个头，鹿溪只到他肩膀这。她抬头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
最终李向晚也没让她收拾，那时候的他真的冷到骨子里，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取了拖把撩起袖子开始收拾。
鹿溪杵在一旁好久，才想起来帮忙。
幸好他也没拒绝。
这一番收拾完，都快四点了。
鹿溪苦哈哈地揉着肩膀打算回家，心里面是真的后悔今天过来这事。如果徐鹏是女孩子，她还能腆着脸蹭一觉，可现在他房间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屋子男生，她肯定不适合留着。
就是真的太晚了，外头黑漆漆静悄悄地。鹿溪从阳台朝远处瞅了一眼，莫名觉得心口慌。那个黑，仿佛是要把它吞进肚子里。
“你要回去？”
客厅突得响起个低沉好听的声音。
虽然好听，但声音来得突兀，把鹿溪吓得够呛。
她愣了半晌才点头：“嗯。”
李向晚也在看窗外：“不等天亮？”
鹿溪摇头，她觉得自己撑不到，她真的又累又困，只想立刻到家然后钻进被窝里。更何况这一屋子臭男人，她一刻都不想多留。
李向晚没再劝，默了几秒，对她说：“等我几分钟。”
然后回了房间，不一会儿又拿着件黑色外套出来。
鹿溪以为他要借她外套，谁知他边穿外套边说：“我送你上车。”
她赶紧谢绝：“没关系，没关系！”
怎么好意思麻烦他。
李向晚仍旧没表情，语气淡淡地，却不容置疑：“走吧。”
初秋凌晨的冷意，是从皮肤刺进身体的。这根刺不长，到不了骨头。可足够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鹿溪牙齿打了几次架，李向晚带着体温的外套就落到了她手里。
鹿溪受宠若惊，出口的还是：“没关系没关系！”
李向晚淡漠地继续往前走，压根没理会她的没关系，走了几步后才说：“上车前还我。”
她落后在他两步远的距离。黑暗中李向晚的背影很是朦胧不清，却显然是瘦高挺拔的。她没好意思穿上外套，就是粗略搭在胳膊上，小跑着追上去。
万物寂静的凌晨，鹿溪的脚步声跟着李向晚的，一步一声。
李向晚走了会儿，说：“穿上吧，不然白白冻着两个人。”
鹿溪又想把外套还给他。
李向晚在她有动作前出声阻止她：“别还我，穿上。”
这次鹿溪老老实实把外套穿上了。
李向晚和徐鹏出租屋的楼在小区的最里面，走出去花了段时间。等两人到小区门口时，网约车早已跳着双闪等在路边。
李向晚神色漠然地扫了眼车里的男司机，又走到车尾去拍车牌，最后才对鹿溪说：“加个微信。”
鹿溪当然没自恋到觉得帅哥会对她有意思，隐约觉得可能是他担心她的安危，不过也不敢确认，怕是自作多情。
在鹿溪愣神的时间里，李向晚调出自己的微信界面，伸到她面前。
他的微信名很简单，就是一个简单的字母【W.】，头像是张深蓝色的渐变底图，和他本人气质倒是吻合。
加完微信鹿溪就打算上车，衣角被身后的李向晚扯了下，他抿了下嘴说：“外套还我。”【当前章节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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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看起来和前几次一……
七点二十？
不是七点三十？
她没有多犹豫，立即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此刻楼下并没有几个人，似乎还没有人注意到火势，或者还没失火？
鹿溪不敢确定。
她又趴着窗台往外探出身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她当即回身快速整理自己，拉开门就往704王兰家跑。
和上次一样，她边跑边喊：“兰姐！兰姐！兰姐！”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704的大门应声而开。王兰惊慌失措的脸自门后探出，看到是她不显轻松，反而更加慌张：“小溪！业主群里有人说楼里失火了！”
原来业主群里有人通知？
“打119了吗？”鹿溪边跑边问。
“有人报警了。”
她快步跑到她面前：“我们这是危房，很容易发生坍塌，所以我们最好快点走。”
王兰连连应声：“是是是。但是昊昊在发烧，我先去给昊昊拿药。”
鹿溪紧跟其后：“我帮你扶着凳子。”
进门后，鹿溪一眼便看到林俊昊模样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在撕退热贴，手边还放着碗黑色的中药。
她牢牢扶着凳子，问王兰：“小俊昊的病还没好？怎么一直吃中药？”
王兰取药盒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看了眼乖乖喝药的林俊昊，没有回答。
鹿溪便没再多问。
她刚想提醒王兰和她离开，沙发上的手机蓦地响了起来。
鹿溪抬头看墙上的时钟：7:36。
所以前几次王兰摔倒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电话？
这个推测只是自脑海里一闪而过。
王兰似乎在和她的丈夫林平通话，语气焦灼：“是的！对！着火了！不过好像火势不是特别大，我们这只有点烟。”
静了片刻，她又说：“对，我们先走。嗯？小溪在我这，我们一起走。你别担心，火势不大，我们这就下楼。好，你就在楼下等我们，别上来。”
鹿溪又看了眼时间，7点38。
李向晚应该还没来。
如果按照正常时间，李向晚7点50才会出现。可她这次提早了十分钟醒来，李向晚同志会不会也提早十分钟来到这里？
她应不应该等？
鹿溪不敢冒这个险。
“兰姐，”她看向王兰：“我回家去拿点东西，你带小俊昊先走。毛巾打湿带上，楼道里的烟雾可能会有毒，你和小俊昊都捂着点口鼻。”
“你去拿什么？”王兰拦住她：“先逃出去再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鹿溪没法解释，但她放心不下李向晚。
最重要的是，她担心李向晚。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李向晚流血肿胀的脸，还有最后那个安抚的笑容。
她迫切地想要确定李向晚的安危，她想见他。
虽然他们都在循环里。
但万一伤害对于李向晚来说是不可逆的呢？
更何况就算只是轻伤，她也不希望发生。
“是很重要的。”鹿溪简单解释：“你们从近的这个通道走，我马上就会追上你们。”
王兰还想再劝，鹿溪已经步履匆匆拐出门去。
她出来时没关门，此刻客厅里空荡荡地。
7:40，李向晚果然没来。
鹿溪动作敏捷地翻出便签纸和笔，然后在上面写：
【我和兰姐都已安全，我先带她们从近的那个楼梯下楼。你看到纸条来那边找我们。】
写完她放下笔，眷恋地扫视整个屋子一圈。
这里很快就会随着坍塌夷为平地。而这个承载着她和李向晚美好过去的地方，会跟着彻底消失。
后知后觉的不舍难过涌上心口，鹿溪猛一咬牙，再次转身朝外跑去。
王兰和林俊昊应该安全了。
现在还剩陈最和李英，和李英的奶奶。
其实在上一次循环的末尾，当她看到李向晚眼里的绝望和死气时，看到他肿胀的脸时，她都后悔过。
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后悔自己该死的侥幸心里，后悔没听李向晚的话。
可如果再来一次，她估计还是会那么做。或许是循环的前提给了她勇气，或许是天性使然，但她真的没办法置之不理。
楼梯的门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笨重的一声：“吱——”
门后随即传来王兰的声音：“小溪！”
鹿溪怔了怔，问：“你们怎么没走？”
“等你。”王兰站起身，手里拿着水和拆开的药盒：“顺便给昊昊喂药。”
鹿溪不认同地皱眉：“你们应该先走。”
现在楼梯间的烟雾还不是很浓，视物也没有受到影响。她们可以听到楼下有开门关门的声音，估计有其它住户正在下楼。
鹿溪看到王兰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最后选择说：“我们走吧。”
“你们先走。”鹿溪还是这句话：“我要去楼上找李英。”
“小英？”王兰茫然重复：“这个时候你找她干什么？也许她已经下楼了。”
“她没有。”鹿溪肯定地说：“兰姐你快带小俊昊下楼，我们不能耽误时间。”
“可是你……”
“李英前阵子摔断了腿，家里还有年迈的奶奶，我必须去。”
“那我和你一起去。”
鹿溪连忙阻止：“不用，小俊昊生着病。这里的烟吸多了不好，快带他走。”
王兰没再多言，不放心地盯着鹿溪看了会儿，叹口气说：“现在火势还不是很大，你动作要快，注意安全。”
“我知道，谢谢。”
这栋楼最高就是八楼，鹿溪跑到八楼伸手拉门时，大门被人从里面猛得撞开，撞得鹿溪连退三步。
她捂着发懵的脑门缓在原地，听到有几人陆续从里面冲出来，撞到人不仅没道歉，经过她时还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鹿溪没见过这家人，张嘴想骂，但深知不是计较的时候。她吃痛得揉揉鼻尖，只觉得鼻头一热，接着有股暖流顺势而下。
她伸手一摸，完蛋，流血了。
人没救着，自己倒先负了伤。
她自嘲地打开门，走入八楼走廊，捏着鼻子喊了声：“李英！”
没有回应。
她又喊了声：“陈最！”
八楼的楼道空气质量还算良好，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
鹿溪等了几秒，听到不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交谈声随后出现。
是个男生的声音。
鹿溪猜测是陈最，于是又喊了声：”陈最。”
陈最正同时扶着李英和她的奶奶，闻声他疑惑地回头，看到了张陌生的面孔，问：“你是？”
李英也跟着循声看去，她对鹿溪多少有些印象，应该是七楼的住户。林俊昊偶尔会提到她，说她是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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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如果还有下次，……
越往下走，烟越浓。
李奶奶的呼吸也随之变得粗重，不时难受地重重咳嗽。
李英带着哭腔问：“奶奶，你还好吗？”
回答她的是李奶奶宛若撕扯着气管的抽气声，只听得见进气听不见出气。
很快，连这声音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李英的抽泣声。
陈最欲言又止地对着李英的方向看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
“你的奶奶会没事的，出去就好了。”他闷闷安慰，嗓音有些变声期的沙哑，但不难听。
李英没说话。
陈最：“你要是不高兴，下次我不来了。”
李英这个闷葫芦，还是一声不吭。
过了数秒，他又说：“你别哭了。”
陈最心烦意乱地摸着墙根往下走，好不容易到达个新的平台，他迫切地想知道她们离一楼还有多久，便凑近门边看看楼层数字。
没料到这层楼的逃生梯的门没关，随着一个短促的爆破声，从楼层走廊里蓦地窜出一团熊熊烈火。
幸好他反应敏捷，急退一步避开。只是这一下不凑巧正好撞上跟着前来观察情况的李英。两人哎呦一声，摔作一团。
鹿溪和李向晚同时回头。
李向晚在火光明灭见看到了楼层数字：五。
她们在失火层。
“没事吧？”鹿溪担心地问。
“没……”陈最扶着李英站起来，愧疚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我们到哪了。”
浓烟弥漫，李向晚不想多做停留，只问：“能走吗？”
“能的！”陈最边答边扶起李英。
“跟紧。”李向晚抑制不住咳了声，感觉胸口有什么翻滚着往上涌，遂屏息咽下，不再多言。
只是这一个小动作，却被鹿溪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紧贴在他身边，语气担忧：“怎么了？”
李向晚摇头，意识到她可能看不到，又吞咽了一下，回答她：“没事，别担心。”
话音落下，从楼梯下方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小溪阿姨……？”
鹿溪不可置信地顿了顿，反问：“小俊昊？”
林俊昊的声音立刻带上哭腔：“我妈妈晕倒了！”
鹿溪倒抽一口冷气，想不明白她们明明早就下楼了，王兰怎么会晕在这里。
她和李向晚加快脚步摸索到林俊昊和王兰身边。只见王兰毫无意识地躺在地上，而小俊昊紧紧抱着王兰瘫软的手臂。
鹿溪急急问：“怎么回事？！”
同时，李向晚看了眼时间：7:56。
林俊昊抽抽噎噎答：“有人冲下来，撞着我们……可他们都跑了。”
林俊昊还小，没法精确描述不久前那惊险的一幕。
刚才王兰抱着林俊昊顺着扶手小心翼翼往下走。同时，她发现越往下，视野受阻的情况越严重。楼下的浓烟比楼上严重不少，大概是有人为了方便后面的人逃生，用物件挡住了逃生梯的大门，防止它自动关上。
可正是因为这样，导致更多的烟雾从楼道里蔓延到了楼梯间。
王兰难受地咳了好几下，试图咳走喉咙里的异物感。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她单手抱着林俊昊，另一只手伸入口袋准备拿手机。
只是手刚放进口袋，头顶忽得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这里的视线不好，王兰唯恐楼上的人步履匆匆会撞着她们，心里盘算着怎么避开比较好。她左右调整了下位置，可刚回头就撞上一堵人墙，黑影劈头盖脸砸在她脸上，带着巨大的冲击力。
来人也没注意到王兰，撞了人他停在原地愣了两秒，想要上前察看。很快被身后的同伴扯着胳膊往下拽，说：“快走！”
“我撞着人了……”他慌张解释。
他的同伴心急火燎地拉着他往下跑：“管那么多！先逃命要紧！”
失去平衡的王兰从楼梯最上方一路往下滚，直到撞到墙根才停下。她浑浑噩噩躺在地上，情急之下只凭本能护住林俊昊，很快失去意识。
鹿溪看不出王兰具体伤在哪里，只是听林俊昊这么说，立即联想到撞到自己的那群人。
“过来帮把手。”李向晚对还在缓慢爬楼梯的李英和陈最说：“我背兰姐，鹿溪你来背李奶奶。”
“好。”陈最应声，但毫不知情的他不懂时间紧迫，仍旧慢吞吞小心谨慎地扶着李英往下走。
李向晚不耐地提声催促：“快！”
“李英走不快。”陈最解释。
李向晚正把李奶奶往鹿溪的身上移，闻言内心的焦躁几近失控。他做了个深呼吸，再开口语气仍然不好：“你先过来，李英自己小心点走。”
“她腿受伤了。”陈最的语气也变得很差。
李向晚最终还是没忍住：“那就等死吧！”
“你！”陈最气急。
李英连忙拍拍他的手，劝他：“我没事，你先去帮忙，我会小心的。”
李英的声音软软地，轻柔地压下陈最的怒意，他气鼓鼓地几步走到李向晚身边。
李向晚正在扶王兰。
陈最看着赢弱，双臂细瘦白皙，力气却不小。有他的帮助，李向晚轻而易举背稳了王兰。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托着王兰往上举，直到李向晚站稳才松手，问：“背稳了？”
“嗯。”
陈最松口气，却还是臭着脸说：“走吧。”
鹿溪担心地看了眼李向晚，随后低头出声提醒林俊昊：“小俊昊，我们走。”
她的内心百感交集，怎么都想不到这一通忙下来，最后还是她们几个人齐齐在这相聚。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暗示着她，不管她怎么努力，该发生的终究还是会发生。
鹿溪不再多想，也不敢看时间，她清楚明白刚才李向晚的急躁就是来源于看了时间，所以她更不敢去问。
她只有在心里不停提醒自己，她们离成功很近，她们很快就能安全。
楼梯间相对嘈杂，噪音并不是很严重。警笛声隐约传来，可能是救护车，也可能是消防车。至少外面有救援，有医疗。
她们只要从这个逃生梯里出去就行。
鹿溪这么想着，感觉到有细碎的物体从她眼前掉下，有些落在她的脸上，有些落在她的鼻尖。
她甩了甩头。
同时，身前的李向晚脚步一顿。
他的身影不如之前那么模糊，这让鹿溪意识到这里的空气比之前好很多。
“李……”
“跑！”李向晚蓦地大吼，随即回身扯了鹿溪一把。
鹿溪被扯得往前一个趔趄，又被李向晚稳住。
身边的林俊昊受到惊吓，哇得哭出声。她却没能分神去安抚，只是心惊胆战地看李向晚一眼，接着往前下看，看到一楼的大门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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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们一次比一次……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这些泪水似乎被她从上一次的循环中带了过来。她难过得曲起双腿，蜷缩在床头大哭出声。
救世主不是谁都能当的，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她只有一文不值的善良。
她还害李向晚一次次承受本不该承受的痛苦和死亡。
鹿溪现在分不清她这到底是善良还是累赘。
她甚至开始憎恨这无止尽的循环，怀疑它到底是恩赐还是责罚。
鹿溪漫无目的地哭了几分钟，勉强收拾起情绪，打开许久未打开的业主群，查看里面的消息。
目前没有任何人提到火灾的消息，正当她打算关掉微信的时候，一条消息突然窜了出来。
【502-孙千：什么味道？】
【502-孙千：谁家在烧东西？】
鹿溪准备打字，又有新的消息蹦出来：
【504-王：我也闻到了，好像有烟。】
【504-王：@506-细品岁月是不是你们又在烧？】
【601-安然：我估计是，上次我看到她们在楼道里烧纸钱，已经提醒过她们了。】
【502-孙千：烧纸钱……】
鹿溪打字：【她家起火
同时，新的消息自对话框中弹出:
【406-周文健：着火了！】
【406-周文健：我老婆在报火警，你们能下楼的赶紧先下楼！】
鹿溪顿顿，删掉原本的话，继续打字，然后发送。
【704-鹿溪：我们这是危楼，火势不受控制容易发生坍塌，请邻居们赶紧出楼，谢谢。】
发送完消息，她看了眼时间：7:35
还有一分钟王兰就会从椅子上摔下来。
再过几分钟，李奶奶仍旧会晕倒。
她身陷在循环中，什么也改变不了。
除了自救。
鹿溪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服，打开门准备下楼。
就在快要迈出大门那一刻，她突然停下脚步，沉默盯着空无一人的客厅。
李向晚可能还是会来。
她这么想。
他肯定会来。
等他，她们会来不及。
不等他，他可能会一个人丧生在这里。
鹿溪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突然放松下来，关上门重新回到室内，施施然坐到了沙发上。
7:50
原本安静的客厅里，毫无征兆地出现细微的电流声。鹿溪一瞬不瞬盯着前方，只见客厅中央突然出现一个耀眼的炽白光斑，它闪烁跳跃，逐渐扩大，直至天花板。然后开始缓缓收拢，肉眼可见地描绘出一个人的轮廓。
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李向晚就从那片光中走来。
她先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然后是他苍白的脸色。作为一个资深码农，日夜颠倒的作息让李向晚的肤色总是呈现出亚健康的白，与之交相呼应的还有持久的冷漠和脆弱的易爆点。
他似乎没料到鹿溪会在客厅等他，意外的同时，眉头不赞同地锁紧：“你怎么在这？”
“等你。”鹿溪的目光牢牢锁在他的脸上，她要确定李向晚是安然无恙的。
李向晚没什么表情地和她对视，轻抿的双唇唇角微微向下，无声地表述着他的不开心。除此之外，鹿溪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走。”他说。
鹿溪：“不走了，来不及的。”
李向晚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还有下次的。”鹿溪笃定地说。
李向晚：“然后呢？”
“然后你不要来了，我自己逃出去，结束这个可恶的循环。”
李向晚沉默。
“在这之前，李向晚。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会来？”安静的客厅里，鹿溪的声音很轻，却也很重：“我们不是分手了吗？你为什么要来？”
李向晚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盯着她。
鹿溪觉得奇怪，她和他相识相恋那么久，到今天她还是无法从他的眼里读出他的情绪。李向晚真的太擅长隐藏，即使到了此刻，她能看到的依旧只是漠然。
她沮丧地叹口气，刚准备开口，却听他问：“想好下次怎么逃了？不打算救其他人了？”
“为什么逃避我的问题？”
鹿溪不悦地皱了下眉，倔强的眼神步步紧逼。
“没有为什么，想来就来了。”
“可我们分手了。”
“鹿溪。”李向晚无奈地制止她：“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
“还有六分钟，我们有点时间。你不需要管我下一次会怎么样，我保证我一定安全逃出去，我，”鹿溪顿顿：“我自己一个人，不带任何人。”
“一个人？不管兰姐了？也不管林俊昊了？”
鹿溪低头：“不带。”
“你差一点就成功了。”
“差一点和差很多没有区别。”她痛苦地用拇指搓了下眉心，低垂脑袋：“都是失败，有什么区别？我谁也救不了。我不想……我不想再看到……”
她说不下去。
前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她感觉身边的沙发一沉，李向晚的拥抱带着他的气息和温度一起把她圈进了个小小的空间。
她的左耳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自胸口传出，带着轻微的震动。
“小溪，是不是害怕了？”
“我没有。”
“没关系的。”李向晚还是这么说：“不要自责，是我愿意陪着你，是我的选择。就像你刚才说的，我可以不来，可我不能不来，就像你不能放弃她们一样。”
“这不一样。”
“小溪，我不想看到你的余生都带着无尽的假设和后悔。”
怀里的鹿溪明显一僵，然后她呜咽出声：“我害怕……”
她害怕还是失败，害怕听到沙尘细碎下落的声音，害怕看到她们惊恐害怕的表情。
她怕痛，怕死，怕那么多的事。
然而最最害怕的，还有李向晚那些充血的布满血迹的脸。
她真的害怕。
“我们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成功不是吗？”他说。
鹿溪缩在他的怀里，看不到他表情的时候，却意外感受到他的声音是轻柔的。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李向晚继续安抚她的情绪：“小溪，如果我不来，我的余生同样会带着无尽的假设和后悔，所以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一定会来。”
“我不信，你明明全世界最冷漠，最怕麻烦。”
李向晚轻笑出声。
“李向晚，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鹿溪问完，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出来，想去看他的表情。
李向晚却按着她的脑袋没让她得逞，只是温柔地在她头顶印下一个吻。
***
7:20
鹿溪从床上睁开双眼。
她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翻开业主群。群里静悄悄地，只有半小时前某个热心邻居发的：【早上好，亲人们！】
所以506的住户应该还没有烧东西？
如果她现在跑下去阻止她们，是不是就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不管怎么样，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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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不要放弃。”……
孙千涨红了脸：“王强你能不能文明一点？大家都是邻居，我一次次忍让你，你不要变本加厉，不识好歹！”
“怎么？你打算揍我？你来啊！”吼完，他回头继续咣咣捶门。
鹿溪被吵得心烦意乱，她拉了下孙千：“姐你先下楼吧，我们这是旧楼，万一火势大了很危险的。”
孙千看了眼506紧闭的大门，又回头看了眼自己家，问鹿溪：“我拿点东西，我们一起下楼？”
鹿溪摇头：“我去楼上找我姐，姐你记得不要耽误，快点下楼，性命要紧。”
孙千连连点头。
王强在一旁冷眼旁观，听到这里，又冷笑嘲讽：“没用的东西，这点火能出什么事。等消防的来了，两秒就灭了。”
鹿溪冷硬地横他一眼，没再多言，转身往王兰家跑。
边跑边看时间，接着脑子嗡得一声，居然已经是7:36分。
即使她跑得再快，王兰都已经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那么她现在该怎么办？
鹿溪脚步一顿，先去找陈最他们，还是先去王兰家？
六楼逃生通道有凌乱的脚步声自上而下，她抬头看到几个行色匆匆的人。
她忙出声问：：“请问你们能不能和我一起……”
谁知那几人仿佛没见到她，也没听到她的声音一般，略过她便往下跑。
鹿溪不是滋味地握了下拳头。
为首的男子却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对她说：“火势很大，已经烧到我们家了，你别上楼了，赶紧逃吧！”
说完他立即回头，追着他的家人跑去。
她一直在五楼的走廊，只闻到越来越浓重的烟味，却不知短短几分钟而已，火势竟然已经蔓延到了六楼。
楼上又有开门关门的声音，接着几个脚步声再次从头顶传来。
看到鹿溪，来人着急慌忙地说：“别上去了，赶紧走！火很大！”
闻言鹿溪有几秒的犹豫，还是毅然朝王兰家跑去。
王兰家里有林俊昊的哭声，鹿溪来不及缓口气就用力敲门：“俊昊，昊昊！开门！我是鹿溪阿姨！”
里面安静一瞬，门很快被打开，林俊昊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大哭着说：“阿姨！请救救我的妈妈！”
“我知道，别担心。”鹿溪摸了下他的脑袋，朝王兰走去：“小俊昊，来帮阿姨把你妈妈放到阿姨背上，阿姨一个人力量不够。”
林俊昊乖乖照做。
有过之前几次的经验，鹿溪很快找到巧劲，顺利背起王兰。
“你能自己走吗？”她问林俊昊。
林俊昊擦了把眼泪，重重点头：“嗯！”
鹿溪笑了笑：“拉紧阿姨的衣角，我们还要上楼去找英子姐姐，可以吗？”
“可以！”
她们刚要出门，地上突然传出一阵手机铃声。
两人脚步同时一顿。
鹿溪回头，看到地砖上躺着一只碎屏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老公”两个大字。
“是你爸爸，”她对林俊昊说：“去把手机捡起来接电话。”
林俊昊乖乖照做，、待他准备按下接听键时，铃声却突兀地断了。
林俊昊呆呆看着鹿溪。
鹿溪安慰：“没关系，你带着手机，你爸爸还会打过来的。”
两人刚准备继续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林俊昊征询鹿溪的意见，鹿溪忙道：“接。”
可是手机的屏幕摔得很碎，基本失去了触屏功能，林俊昊试了几次都无法成功接听。
鹿溪不打算继续等，只能劝他：“算了，我们走吧，一会儿出了楼再和他解释。”
“嗯。”林俊昊双眼泪汪汪地，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在抬头的瞬间变了神色：“妈妈！”
鹿溪顿了顿，听到背后的人闷哼一声：“昊昊……”
“兰姐，”鹿溪连忙出声：“着火了，我带你和小俊昊下楼。”
王兰粗重地喘了好几次，才说：“昊昊的药……”
“来不及了。”她打断她，继续往门口走：“退烧药等我们出去后再买。”
“不是，不是退烧药。”王兰挣扎着要下来，可却使不上劲：“必须……带上。”
说完这句话，王兰抵不住昏沉沉，又晕了过去。
鹿溪不可能回头去拿药，那会花费太多时间。她觉得不管什么药，逃出去之后重新买就行。
再次走出王兰家大门，已经能感觉到空间里已经开始弥漫薄薄一层烟雾。鹿溪想拿条湿毛巾给林俊昊，最终还是作罢。
她带着林俊昊走进逃生梯，感觉到身边的小朋友始终一言不发，又轻声安慰：“药，阿姨会再给你买的，好吗？”
林俊昊点点头，跟着鹿溪爬了几格楼梯，才开口解释：“妈妈说，药很贵，也很难买。”
联想到林俊昊的家境，鹿溪语气里也带了低落：“这次情况特殊，我们得先出去。”
她不知道林俊昊能不能理解她们现在的处境，但他没反驳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抿紧了唇。
“是阿姨没有帮你拿药，阿姨会还你的。”
林俊昊没有回应这句话，只问：“我的妈妈会没事吗？”
鹿溪柔声：“她会没事的。”
“谢谢阿姨。”他又说。
鹿溪百感交集，只觉得嗓子眼干得紧。
两人到达八楼，楼梯间的烟雾早已先她们一步遍布八楼的走廊。鹿溪隔着薄烟看到蹒跚而来的三人，扬声喊：“李英！”
三人的脚步稍滞，鹿溪接着解释：“我是住在七楼的鹿溪，我和兰姐一起来接你们下楼。”
“太好了！”陈最的声音充满雀跃，然而他的高兴没维持三秒，在看清鹿溪背后的王兰时，便僵在脸上。
鹿溪也后知后觉得开始茫然，她只顾着上楼找人，却忽略了背着王兰的她，根本帮不上任何人。她的解释卡在喉咙，绞尽脑汁地想立刻想出个解决办法，蓦地听到背后有个声音说：“我来背兰姐，你去扶李英，陈最背上李奶奶。”
鹿溪欣喜回头：“李向晚！”
李向晚淡淡扫了她一圈，两人的视线在薄烟中短暂交汇，又分开。
在交接王兰时，他轻声夸了句：“做得不错。
重新出发，李向晚淡淡嘱咐了句：“尽量快点下楼，火不小。”
鹿溪便也对身边的林俊昊说：“跟紧阿姨。”
林俊昊：“嗯！”
李向晚看了眼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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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那赶紧继续往下……
太难了。
她坐在床头，痛苦得抱住脑袋。
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在上一次的循环中，因为她错误的决定，导致更多无辜的人丧生在大楼里。
她无法形容在楼梯口看到消防员时的心情，那是超过她言语能力范围外的情绪。
懊悔，自责还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同时在她体内肆虐，几乎要将她撕碎。
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
是不是越努力就越糟糕？做得越多就错得越离谱？
鹿溪茫然地反问自己。
她真的想放弃。
疼痛和惊恐都还清晰深刻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她的神经已然绷到极限，随时会崩溃。
可李向晚叫她不要放弃。
“李向晚……”鹿溪痛苦低喃：“我真的不行了……”
但鹿溪没有让自己消沉太久，即使消极占据着她情绪上风，她仍旧强打精神，朝王兰家走去。
时间尚早，没到王兰摔倒的时候。
业主群里刚开始有人问楼道异味的事情。
鹿溪深吸一口气，敲响王兰家的大门。
深灰色的门打开，露出王兰疑惑的脸：“小溪，你怎么来了？”
“楼下着火了。”鹿溪从容解释：“我来找你和小俊昊一起下楼。”
“着火了？”王兰更加疑惑：“没听说啊。”
鹿溪僵硬、笑笑：“我看到火光了，五楼传来的。”
说话的同时，王兰拉开大门，从屋内传出一股浓郁的中药味。
“小俊昊喝药呢？”鹿溪说。
王兰一拍脑门：“我去拿昊昊的药带上。”
鹿溪顺着她的话说：“我帮你扶着凳子吧。”
王兰道谢。
鹿溪只是表面看着镇定，内心却是一片茫然和不确定。每做一件和之前循环不同的事情，她都在心里问自己：是对的吗？有用吗？会害了更多人吗？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王兰：“昊昊吃的什么药？”
“靶向药。”
“什么？”她没听懂。
王兰小心谨慎地把药放进随身袋里，看了眼自己往脑门上贴退烧药的林俊昊，用气声回答：“癌。”
鹿溪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王兰。
王兰的笑容辛酸且疲惫：“这药太贵了。”
鹿溪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先下楼吧。”
说完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间：7:36。
电话该来了。
她在心里说。
果然下一刻，王兰的手机响了起来。
王兰伸出左手示意林俊昊过来牵住她的手，一边接通电话，语气焦灼：“是的，对，着火了！小溪刚刚通知我的。对，好，我们一起下楼。好，你就在楼下等我们。别上来。”
她们边说边走。
抵达楼梯口时，鹿溪停下脚步，等王兰挂了电话才开口：“兰姐，你带着小俊昊先下楼，我还有点事，很快追上你们。”
“什么事？”王兰不赞同：“先逃出去再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我很快追上你们。”她还是这么说：“你带着小俊昊走得慢，我速度快。”
王兰还想再劝。
鹿溪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楼下烟雾更浓，你带着小俊昊注意安全。有些人跑得急，可能会撞到你们，你们千万注意安全。”
王兰坚持：“我在这里等你。”
鹿溪叹口气：“林平哥在楼下等你。”
王兰为难得看着她，露出纠结焦灼的表情。
鹿溪轻柔地拍拍林俊昊的头顶：“你能安全带妈妈出楼吗？”
林俊昊奶声奶气地回答：“我能的。”
“注意安全哦。”鹿溪轻笑：“听到有别的脚步声，记得避让。”
林俊昊：“嗯！”
和王兰道别后，鹿溪顺着楼梯继续往上走。这次她没有频繁去注意时间，一口气抵达八楼。打开逃生梯的门，她听到前方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争辩声。
“我就说赶紧走吧，待在房间里等于等死！”
“网上说……”
“网上说网上说，你不如认网上那些傻逼当爹？”
“……”
“别吵了，赶紧走吧。”
鹿溪认出他们是谁，侧身让到一边，低头匆匆往李英家走。
擦身而过时，那几人用不解且鄙夷的目光打量了鹿溪一眼。他们走得非常匆忙，争吵声顺着没关门的逃生梯清晰传来。
鹿溪重新站在李英家门前，隐约听到里面也有人在小声争论，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争论声停下，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一条缝，李英警惕的脸出现在门后：“请问你……”
“我是704的鹿溪，706的王兰叫我来催你们下楼。”
“王阿姨？”李英疑惑：“她怎么会……”
鹿溪：“她就是让我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助。”
李英回头看了眼，犹豫了几秒才拉开门，小声说：“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爸爸，我家里有别人。”
鹿溪没明白她的意思，直到看到藏在李英身后的陈最，才回过神来。
“我和他没联系，也不知道陈最在我家附近。”李英涨红了脸，解释：“他就是来帮我的。”
鹿溪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这时候竟然又想到了李向晚。她压下心头复杂的思绪，露出个安抚的笑：“我都不认李叔叔，不会告诉他。”
听鹿溪这么说，李英才松了口气，又用余光偷偷观察李奶奶的反应。
此刻李奶奶沉着脸坐在一张旧沙发上，木质扶手早已褪色掉漆，露出斑驳发黑的原木。
“火势不小，我们得赶紧下楼。”鹿溪说。
她原本就是想说明自己来此的目的，熟料李奶奶突得冷哼一声，气鼓鼓地对着陈最说：“我就说吧！火都烧屁股了，还不准人往外逃，非跟我说在屋里才是最安全的，我看你就是想烧死我！”
陈最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下，本来白皙的脸也跟着涨红：“我烧您干嘛？”
李英跟着说：“奶奶，您别这么想。我们上过消防课的，他说得没错。”
“你们都是读书人，你们懂得多。”李奶奶还是没好气：“那怎么这小姑娘也让我们下楼？”
她说完，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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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别怕，我在。……
“我好像听到了哭声。”李英弱弱地说。
陈最跟着道：“我也是。”
李向晚托了把不知何时昏过去的李奶奶：“下去看看。”
在下面哭泣的果然是林俊昊，而王兰就跟前几次一样，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小俊昊！”鹿溪喊他。
林俊昊认出鹿溪的声音，哭着回应：“小溪阿姨，妈妈不小心摔下来了。”
“别怕。”李向晚出声安慰：“陈最，你背不背得动李奶奶？”
陈最毫不犹豫地说：“我可以。”
闻言，李向晚把李奶奶转交到陈最的背上，又对鹿溪说：“帮我一把。”
鹿溪不用李向晚多作解释便理解他的意思，她熟练地和李向晚一起把王兰抬到了他的背上。
然后几人再次出发。
队伍在壮大。
时间也所剩无几。
林俊昊还在哭。
鹿溪一手扶着李英，一手牵着他：“没事的，你的妈妈会没事的。”
这样的安慰并不能起到多少作用，林俊昊带着哭腔应了声：“嗯！”
“昊昊！”楼下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王兰！”
林俊昊听到亲爹的声音，立时哭得更大声：“爸爸！”
林平连忙大步往上跑，可没跑几步，他就听到了一阵怪异的隆隆声。他不想停下，奋力迈腿往上跑，感觉到有沙尘落在他的脸上。
林平脚步一顿，有种强烈不详的预感。
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形势不容他多想，他毫不犹豫地继续往楼上冲，看到林俊昊身影的那刻，激动地喊：“昊昊！”
他朝他伸出手。
眼看就要触碰到林俊昊，林平的余光突然看到头顶有巨大的石板往下掉。他的脑子嗡得一声一片空白，伸出手拥抱的动作却在身体本能得驱使下瞬息变为外推，一把把林俊昊推到角落，同时借力把鹿溪和李向晚一起往旁边撞去。
鹿溪在李英的惊呼中，因惯性撞开搀扶着她的李向晚。
只是过了一秒，但却宛如一个世纪。
随着震耳欲聋的坍塌，李英陈最和林平四人都从鹿溪的眼前消失。
而她和李向晚，连带着王兰和林俊昊一起被林平推到一楼楼梯间的角落。她们的面前竖着快巨大的石板，暂时支撑出一个安全的空间。
鹿溪耳边是尖锐的蜂鸣声，蜂鸣声过后她仍然听不到任何声音，耳膜内突突的心跳声一下紧跟着一下，好似心脏要从身体里窜出来。
她惊魂未定地在黑暗中去找李向晚，好久才适应这里的光线。
其实李向晚就在她的身边，只是毫无动静。
鹿溪害怕极了，她伸出颤抖的手碰了碰李向晚的脸，很轻，怕重了就把李向晚碰坏了。
一声吃痛的□□吸引了鹿溪的注意力，她转头，看到王兰正幽幽转醒。
鹿溪张了张嘴，竟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小溪……”王兰想坐起来，但空间受限。这里密密得挤着好几个人，她迷瞪了几秒，回过神就急忙去找林俊昊，好在很快摸到昏迷在她手边的孩子。
还来不及松口气，她看到了压在林俊昊肚子上的石块。
王兰急促得连连倒抽气，疯了似的去搬动石块。
也不知道是手软还是没力气，搬了两次都没能成功。
鹿溪赶紧上前帮忙。
只在顷刻间，王兰的脸上便满是泪痕，她不能抑制地呜咽出声，那一声声压抑的悲咽透着说不透的凄厉和绝望。她紧紧抱着林俊昊，连声呼唤：“昊昊，昊昊，昊昊，你睁开眼看看妈妈。昊昊，昊昊，听见妈妈说话吗？”
鹿溪胸口湿意翻滚得厉害，眼眶也发热发胀，视野逐渐模糊，于是别开了脸。
她们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她知道很快二次崩塌就会降临。
还有林平的消息……她不敢告诉王兰。
再来一次吧？
她自私地想。
下次她一定不让王兰自己下楼，她和她们一起去找李英，下次她们一定来得及。
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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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不要记起我。……
快速穿衣整理，带上湿毛巾这些事，她都已经轻车熟路，完成得极快。
出门前她给李向晚留了张字条：
【我先出发，你直接去逃生梯找我们。】
大门她依旧没关，只是出门那瞬间，一个奇怪的画面忽然从她脑里闪过。
鹿溪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是李向晚站在门前等她的场景，他仍是一身深色搭配，见到她开门，礼貌地出声打招呼说：“你好。”
鹿溪觉得奇怪，这个房子是她和李向晚确定关系后一起合租的。照理说这时候的李向晚不该出现这样生疏而礼貌的态度。
是记忆错乱没好全？
她未做多想，疾步前行，并连声呼喊王兰：“兰姐！”
704的大门很快被打开，自门背后露出王兰慌张的脸：“小溪！着火了！”
“对。”鹿溪跑到她面前：“我们快点走。”
“我给昊昊拿上药，很快。”
鹿溪跟着王兰进门，顺便抬眼看了眼时钟：7:28。
王兰把手里的退烧贴给林俊昊，去餐桌边搬了椅子，又站上去从柜子的最上层拿药盒。
鹿溪经过林俊昊时，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伸手帮王兰扶着椅子，语气自然地问：“兰姐，李英住在几零几？”
“804吧。”王兰顺利取下药盒，从里面拿出需要的几样药，同时催促林俊昊：“一口气喝完，我们快走。”
鹿溪犹豫了下，又问：“兰姐，你能跟我一起去李英家帮个忙吗？”
王兰走向林俊昊的脚步一顿，不解地问：“她找你帮忙？”
鹿溪没有多解释，只说：“她腿伤了，奶奶也年纪也大，估计不方便下楼。”
王兰没有犹豫太久，就说：“行。”
三人出门很快准备就绪出门，打开安全逃生梯的门时，王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换左手抱林俊昊，接通电话：“阿平。”
同时，鹿溪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7:36。
她们继续往八楼走，王兰仍旧在通话：“嗯，我看着火势不大。我和昊昊这就下楼。嗯，小溪和我们在一起。嗯？楼道里烟不是很大，不知道几楼着火，五楼？没事，放心吧，我们马上下楼，你到时候在楼下等我们。”
王兰没提她们去找李英的事，估计是不想让林平担心。
鹿溪推开八楼逃生梯的门，看到不远处有个少年正在楼道里跑。她一眼便认出陈最的校服，出声喊：“陈最。”
陈最疑惑回头，看清来人后更纳闷：“你是？”
但他很快看到了王兰怀里的林俊昊，问：“昊昊？你们怎么来了？”
“接李英和她奶奶下楼。”王兰解释。
陈最重重点头：“我也是！”
此刻陈最的脸还未被浓烟熏黑，面容干净白皙，双眸很亮，充满年轻人的朝气。
“我去敲门。”他说。
李英和李奶奶都行动不便，开门花了点时间。但因为人多，所以没有多耽搁。陈最扶李英，鹿溪搀着李奶奶。在她们忙碌的同时，王兰跑去卫生间弄了几快湿毛巾。
一切都很顺利。
出门时，鹿溪再次注意时间：7:47。
还有十三分钟，完全充裕。
再次进入逃生梯，楼梯间的烟雾也不如前几次那般浓郁。
鹿溪观察了下李奶奶的情况，尚且能算作良好。
她们小心谨慎地下楼，每个人都很安静。
没走一会儿，鹿溪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争论声，她忍不住皱眉，首先闪过的念头便是：又有意外？
“楼下有人吵架？”王兰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陈最试图从扶手中往下查看情况，但是距离过长，烟雾也逐渐浓郁，他什么也没看见。
“我们先下去吧。”李英扯了他一把，阻止他继续往外探身的动作。
“哦。”陈最乖乖听话，继续去扶李英：“腿痛吗？要不要我背你？”
“我没事，谢谢。”
李英的声音轻轻柔柔地，每次听她道谢，陈最都忍不住脸红。
这次也不例外。
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害羞很快退去，他轻轻抿了下唇。
李英看到他的反应，脸色跟着沉下来，不再说话。
眼看就要靠近争吵来源，鹿溪突得觉得手腕一沉。她忙收紧手臂肌肉去抵抗骤然下坠的重量，嘴里跟着喊了句：“李奶奶！”
李奶奶还有点意识，撕扯气管的呼吸声再次出现，她移开遮在鼻子前的湿毛巾，努力深吸了几口气，可不管怎么努力，仍觉得窒息感很重，喘不上气。
她颤巍巍地推了鹿溪一把，含糊地说：“你们走吧，别管我了。”
鹿溪却再次拽紧她的手，沉声道：“有的是时间呢，我们来得及！我背您吧？”
“我来吧。”陈最打断她：“姐姐你帮我扶一下李英，我背奶奶。”
鹿溪没有拒绝。
待她们重新准备完毕，楼下的吵嚷声也几乎到了巅峰。
王兰一直皱着眉听：“出了大楼也可以吵，什么事非得留在这里吵。烟这么大，呛得慌。”
鹿溪没有接茬，非常时期她不想惹火上身。
上次循环中并没有出现这样的争吵，她不清楚这会给她们带来什么。
而且她隐隐觉得是上回开门撞着她的人。
真的靠近那群人，才发现果然是他们。有几个人的面孔，她还有些印象。
总共五人。
其中一人捂着头，被同伴抱着，另一人站在最前面和对方扯着嗓子吵。
鹿溪被嚷得头痛。
听到那人吼：“老子今天就在这跟你耗着！大不了一起被烧死！撞了人他妈的不道歉？你这杂种就该被活活烧死！”
王兰面色一白，赶紧去捂林俊昊的耳朵。
她们几人交换了眼神，决定避开他们先下楼。可楼梯被堵得严实，在不打断他们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通过。
陈最皱眉喊了句：“麻烦让我们过一下，行吗？”
谁知撞人的那两人里，有人瞪他一眼，骂：“过个屁！今天他妈谁也别想过！老子就五楼过来的，这破火还能烧了整栋楼？你要跟我耗着，行啊！看我们谁先被烧死！”
鹿溪焦躁地狠搓太阳穴，正欲开口，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吵什么？”
鹿溪喜出望外地抬头去看，心里的邪火瞬间熄灭。
李向晚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鹿溪身边，上下打量她的全身，确认无恙后，他转身看向恶狠狠瞪着他的人。
“有命才能继续吵，火已经烧半栋楼了再吵下去逃都没得逃。”
“怎么可能烧半栋楼？就小失火而已。”自称从五楼来的人说。
李向晚冰冷地横他一眼，没有解释的意思：“自己出楼看。”
那些人将信将疑，好在不再争吵，争先恐后地往楼下跑。
“走吧。”李向晚说完，自己率先往下走。
鹿溪跟着走了几步才发现王兰没跟上，不解地回头催促：“兰姐？”
王兰仍有些走神，犹豫地确认：“李……向晚？”
“对啊。”鹿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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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鹿溪清清楚楚记……
不要记起他。
什么是不要记起他？
鹿溪觉得自己清清楚楚记得和李向晚相识后的每一个瞬间。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和李向晚的第二次见面，在一场春初的大型流行感冒肆虐时。那场流感来势汹汹，鹿溪也没能幸免，浑浑噩噩跟着大队伍烧了五六天，才逐渐见好。
就是本来约好寄送给李向晚的自制糕点，不可避免跟着被推迟。最后送到李向晚手里时，比约定好的日子生生晚了十多天。
见面那天，鹿溪提前约了李向晚在他的办公楼下见面。
午休时刻，走向食堂的人络绎不绝，鹿溪夹在其中小小一只，并不惹人注意。倒是李向晚个高又气质出挑，鹿溪隔着老远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身着黑色衬衫和深色牛仔裤，随意套了件同色系的深色外套，面无表情地静止在流动的人群中，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鹿溪的靠近，直到鹿溪出声说：“嗨！”
李向晚顿了顿，垂眸看过来，短暂的意外之后，露出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没看到你。”
鹿溪没有在意，只顾着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昨天晚上烤的，米黄色的那几个需要加热几分钟才能吃。”
李向晚说着谢谢伸手去接，只是伸到一半突然偏过头剧烈咳嗽，咳了好久都停不下来。再开口时嗓音完全哑了，他清了下嗓子，又道歉：“不好意思，有点感冒。”
他脸上的肤色因为剧烈咳嗽而微微泛红，颧骨处更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你是不是发烧了？”鹿溪突然问。
李向晚露出意外的表情，似乎是想不到鹿溪怎么看出来的，半天才应：“嗯。”
“吃药了？”鹿溪又问。
这次李向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得观察她。
鹿溪眼神里的关心自然随意，点到为止，没有越界的意思。下意识的发问大概源自于她本身的热情和善良。
“我没有别的意思。”鹿溪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她清楚她和李向晚的关系没亲密到互相关心身体的地步。
鹿溪尴尬地比划着手势解释：“就是我这刚好有剩下的感冒药，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压一压你的烧。”
李向晚没有拒绝。他烧了一上午，的确很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的不说，还伴随着浑身疼痛和肌肉无力，严重影响到他的工作进度。
接下糕点和感冒药，眼见鹿溪有要告辞的意思，李向晚出声问：“吃午饭了没？”
鹿溪以为自己听错，眨眨眼：“嗯？”
“吃过饭了？”
“没。”
“一起？”
李向晚的声音因为嗓子发言而沙哑低沉，这么压着声音在鹿溪耳边说话，惹得她耳根一热。
她下意识用手指揉揉耳朵，乖巧地应了声：“好。”
-
他们错过了食堂打饭的高峰期，此刻在餐饮区排队的人不算多。鹿溪兴奋地站在川菜区的队伍里。因为流感，她忍了好久都没吃辣的，熬到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
谁知李向晚也一声不吭跟在她身后排着。
鹿溪忍不住提醒：“这里是川菜区。”
“我知道。”
“川菜大多都是辣的，你感冒呢。”
“我知道。”
鹿溪瞠目结舌得看着身后的人。他说话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听上去理性又冷静，但的确给她一种无法沟通的无力感。
“你最好吃点清淡的？”她做最后的尝试。
结果人冷冷淡淡得继续说：“我知道。”
行吧，沟通失败，爱咋咋地。
鹿溪收起多余的善心，伸长脖子去看仅剩的几个菜品。
辣椒炒肉和水煮肉片看起来都很好吃。
她一口气把想吃的都点了，低头从小包里拿饭卡，余光注意到李向晚往前挪动了一步。以为他是要点菜，所以特意往一旁让了让，没想听到“滴”地一声。
她茫然抬头。
付完钱的李向晚淡淡和她对视，把饭卡放回口袋，说：“走吧。”
等鹿溪落座之后，他才走到面食区拿了碗素面回来。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只字片语的解释和交代，只有我行我素和有条不紊。
鹿溪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人哪是在邀请她共进午餐，他分明是在还她感冒药的人情呢。
然而那不过是区区几颗吃剩的感冒药，她完全没放心上。
这个想法在鹿溪都吃完了一份饭，而李向晚那份几乎纹丝未动后，得到了更确定的证实。
“吃不下？”鹿溪问。
李向晚疲惫地捏捏鼻根，脸色苍白，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没什么胃口。如果你吃完了，我们就先回去？”
鹿溪又看了眼李向晚面前那碗汤汁清透的面条：“其实没关系的，几颗药而已。”
李向晚没接话，似乎还在等她继续说。
“不舒服应该先回去休息……”
鹿溪话说到这，被人打断，有人远远叫了声：“老大！”
李向晚回头去看。
在和他们隔了三个餐桌的位置，有个妆容精致，笑容甜美的美女正朝她们走来，身后跟了三位统一格子衬衫搭配牛仔裤的青年。
鹿溪粗粗看了眼，嗯，棕色格子衬衫，蓝色格子衬衫和黄色格子衬衫。
联想到网上流行的梗，她忍俊不禁，连忙低头。
李向晚看她一眼。
鹿溪只顾着忍笑，没注意到。
“找了你好久呢！”美女柔柔地站到李向晚身边：“大黄说你发烧，我们在外面吃饭，顺便给你带了药回来。”
有人连忙接过话：“是啊，上午量那会儿就快39了，高烧得吃药。”
都快39了还坚持带病工作？
鹿溪不赞同地抬头，发现说话的大黄竟是穿黄色格子衬衫的那位，忙不迭又低下头。
她这要命的笑点。
李向晚再看她一眼，这次眼里带了点莫名其妙的味道。
“这是你朋友吗？”美女问。
李向晚没否认也没认，只说：“我有药，不需要这些。”
美女没得到回答，不着痕迹地偷偷观察鹿溪。
同时，一旁的蓝色格子衬衫不高兴地“欸？”了声：“老大，这我们特地去买的好吧？就算你这次不吃，收了下次吃也行吧？”
药是什么好东西吗？还这次不吃下次吃。
鹿溪无语。
棕色格子衬衫认同：“就是，姚姚挑了很久。”
哦，美女叫姚姚。
她铁定喜欢李向晚。
鹿溪又想。
李向晚叹气，拿出手机问：“谁付的钱？”
“我。”大黄老实承认。
李向晚垂首按了几下手机，调出转账界面，又问：“多少？”
“不用了吧老大？没几毛钱。”大黄大呼小叫，脸上都是不满。
李向晚并不说话，只是举着手机和他僵持。
鹿溪觉得工科生真好玩。
别说几毛钱，李向晚这性格看起来几分钱都得跟人算得清清楚楚。
果然，最后是大黄败下阵来，讷讷地报了个金额。
话音落下，他的裤袋里穿传出一机械但雀跃的女声：“抢红包啦！”
鹿溪用力按住眉心。
真的要命！
“向晚，小溪？”徐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看到这对巧妙的组合，忍不住问：“你们怎么在一起？”
鹿溪闻声回头，猝不及防看到浅蓝色格子衬衫深蓝色牛仔裤搭配的徐鹏。
徐鹏身边跟着位高个女同事。她的长发被服贴得梳到后脑勺，扎着个低马尾。脸上挂个巨大的黑框眼睛，遮掉大半张脸，身上套了件格子衬衫，黑灰色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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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没吓着你吧？……
等了几分钟都没收到回复，李向晚果断换成拨打语音。
语音呼叫三次才被鹿溪慢慢接起，她在“喂”的那声之后，就一直不断倒抽冷气。
“怎么了？”李向晚冷静地问。
鹿溪疼得说话都不利索：“没事，从窗台上摔下来了。”
李向晚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晚上十点多，你在窗台上？”
鹿溪这么一听也觉得好笑，边抽气边忍不住地笑：“雨太大了，我的窗一直在漏水，所以我想用透明胶补补。”
“你想用透明胶补补。”李向晚重复她的话。
鹿溪：“对。”
李向晚那头沉默。
“摔着哪了吗？”隔了几秒，他问。
“没事，就是有些疼。”
李向晚放心下来，又问：“窗漏得很严重？”
“嗯。”鹿溪叹气。如果不严重，她也犯不着半夜三更爬窗台。这一晚上夹了湿气的冷风呼呼往她房间里灌，冷得她想揍人。
那边安静了会儿，李向晚问：“方便我现在过去你家吗？”
鹿溪微怔：“你要过来？”
李向晚也顿顿，他竟也会唐突至此，打算半夜出门帮人？
“不方便？”他很快又问。
“倒是没有不方便。但你中午还在发烧，这时候不该出来吹风。”
“所以呢？你打算继续爬窗台？”
鹿溪沉默。
李向晚：“还是打算今晚就这样算了，冻一晚上？”
鹿溪抿了下唇，小声：“嗯……”
李向晚再次无言。
“地址。”他言简意赅，语气听上去不剩多少耐心。
鹿溪最后是在挂了电话后把地址发到李向晚的微信。
他到得很快，甚至没等到鹿溪把水烧开。门铃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邻居，没想到竟是李向晚。
这次他套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扣在头上，露出一个尖尖的白到发光的下巴。卫衣外面是黑色的防风雨的冲锋外套，雨水顺着衣摆往下滴，有些滴在深灰色牛仔裤上，有些落在冷灰色工地靴。
她赶紧迎他进门，擦身而过时只觉得一股湿冷随着他掠过。
“麻烦你了。”鹿溪小声道谢。
李向晚脱下几近湿透的外套，整个人显得更为高挑挺拔，闻言他只是没什么感情地“嗯”了声。
两人实在不熟，鹿溪尴尬又局促，傻愣半天才问：“我把你的外套挂起来行吗？”
“很湿。“
“就那。”鹿溪指身后的衣架，上面还挂着件黄色防风外套：“我平时都挂那。”
李向晚没再拒绝：“谢谢。”
“要不要喝点热水？”她又问。
他没回答，很快从拿出备用工具和材料后，问：“哪？”
“什么？”
“哪扇窗。”
鹿溪这才理解，忙不迭说：“我带你去。”
李向晚看着是个不食人间烟火，只知代码和数据的仙人。修起窗户却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鹿溪揣着双手乖乖等在边上，只等他一声令下就送上及时的援手。谁知没多会儿，李向晚轻飘飘地从窗台上跃下。
鹿溪愣愣，问：“好了？”
“嗯。”
“这么快？”
李向晚咳了一声：“本来问题也不大。”
鹿溪抬头去看原本裂缝的角落，那里还有些材料未干的痕迹，好在似乎的确没有继续漏风的迹象。
“好厉害啊！”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而后她又不好意思地找补：“太感谢了，还麻烦你特地过来跑一趟。我，我煮了点姜茶，你要不要试试？治感冒很灵的。”
李向晚犹豫地看着她。
按照惯例，他应该拒绝，然后收拾东西回家。他和面前这个女孩的交集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每当他觉得该到此为止的时候，总有莫名的力量拉扯着他们继续。
可他无法拒绝。
更何况，他身上的确有些犯冷。
“真的管用！”鹿溪再次保证，脸上有在李向晚看来带点傻气的真诚。
因为身高差距，她不得不仰着脸看他，小鹿般又圆又亮的双眼诚恳地与他对视。
李向晚不自然地别开脸，应了声：“好。”
鹿溪的出租房虽小却五脏俱全，甚至还拥有单独的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厨房。她似乎偏爱黄色，整个家的布置，从窗帘到沙发到床单，都是黄色系的。
李向晚格格不入地坐在一堆暖黄色的，毛茸茸的家具中间，拘谨到四肢都施展不开。
鹿溪端着姜汤走出来，一眼看到的便是李向晚镇定又尴尬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他疑惑地朝她看过去。
鹿溪随口道：“其实黄色和你也很搭！我皮肤偏黄，不敢穿淡黄色暖黄色的衣服，会显得我更黑。可你皮肤这么白，什么颜色都可以穿的。”
李向晚垂眸看向她手里姜黄色的碗，一声不吭。
鹿溪懊恼地闭了下眼，后知后觉得懊恼自己的多嘴。她到底跟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士在说些什么？他看起来像是在乎皮肤白不白的人吗？
“给，你看烫不烫，如果烫的话慢点喝，不过大家都说姜汤喝热的才有效果。出一身汗，感冒就好啦。”她赶紧转移话题。
“谢谢。”李向晚不带任何感情地回应她。
姜汤的确有效果，李向晚喝完后整个人由内而外开始发热。回家前，鹿溪还特地装满一个淡黄色保温瓶，非要他带上。
李向晚的冷脸对大部分人都有用，但对鹿溪似乎不太行。
他拒绝几次无果，只能无奈收下。
这一晚上的“谢谢”说得比过去十年还多，而他明明是来帮忙的那个。
李向晚把暖黄色的保温瓶带回家，分了三次才把姜汤喝完。保温瓶见底的时候，感冒竟也神奇地好了。
只是之后项目组进入尾期，他忙得晕头转向，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把保温瓶送还给鹿溪。后来他便把保温瓶带到了公司，打算找着机会就给鹿溪送去。
可却总是阴差阳错，不是他有组会，就是鹿溪在出差。
这一拖，便又是一个多月。
等李向晚再想起这茬，保温瓶却找不见了。李向晚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悔不已，第一时间给鹿溪发消息，简单讲明情况后，表示自己愿意赔偿。
鹿溪的消息直到快下班才回复过来，她发了条语音信息，语气轻松，还透着笑：“没关系呀，掉了就掉了吧，我还有好多个呢！”
她从苏艺那里知道她们部门这段时间全体忙飞，徐鹏就差住在公司了，更何况作为组长的李向晚。
而她这阵子也忙，出了几次差，李向晚找她那几次，她刚好都在外省。
没有缘分大概就是这样吧。
鹿溪抿着嘴放下手机，它又连续震动起来。
她疑惑地解锁屏幕，看到李向晚发来好几条消息，而且都是图片。
等鹿溪看清图片内容后，她又有些哭笑不得。
李向晚发来的大多是些大同小异的黄色保温杯，有些甚至是同一个保温杯的不同链接。
她猜想他其实并不能分别这些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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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对方正在输入中……
李向晚的眉骨很高眼窝也深，这么抬眼看人时，眼里除了快溢出来的“深情”，什么也不剩。
鹿溪心底蓦得一烫，连忙退了一步，否认：“没！”
李向晚彻底松懈下来，满脸都是疲惫。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干涩得厉害。只翻了几页文件，就觉得A4纸上密密麻麻的方块字都是重影。他不自觉得做了个深呼吸，问：“急着要？”
“最好能尽快吧。”
斟酌片刻，他再次问：“我这边有些东西很急，明天上午给你行吗？”
“当然可以！”
李向晚松口气，合上文件夹：“辛苦你送过来。”
鹿溪笑：“应该的，我的本职工作嘛。”
她回头看了眼埋头苦干的格子衬衫们，问：“你们今天还得加班？”
李向晚：“嗯。”
“那就不打扰你啦。”鹿溪摆摆手，准备道别：“文件签完字通知我一声，我过来取。”
“麻烦你了。”
“没事！”鹿溪满不在乎：“那我先下班啦！”
“鹿溪。”李向晚却又突兀得叫住她：“保温杯……”
又是保温杯。
鹿溪苦笑：“没事啦，不要放心上。”
李向晚还是一脸介意的样子。
“大不了我再挑一个新款，你替我付款？”
听到这句话，李向晚才松口气，道：“行。”
鹿溪有些无奈地笑着。
榆木脑袋，怪不得没有朋友。
她转身欲走，突然想到什么，又折身回去，从背包里掏出一袋奶糖放到李向晚面前。
李向晚不解地看着她。
“恭贺你升职加薪！”
李向晚还是没动，表情难得呆呆地，有点可爱。
鹿溪忍不住逗他：“总不能这也要跟我算钱吧？”
李向晚失笑：“不至于，谢了。”
鹿溪终于放松得笑出来：“我先走啦！”
“嗯。”
鹿溪似乎是突然之间又想到了什么，笑容变得俏皮：“劳逸结合！”
李向晚静静看着鹿溪脸上的明媚，察觉到有股奇怪的感觉自胃部爬出来，很快蔓延到心脏附近。
酥酥麻麻的，顺着血管一路抵达四肢，连带指尖都变得钝钝的。
可心跳是快的。
不舒服。
他皱了下眉。
“小溪！”徐鹏在李向晚的办公室门口喊她。
鹿溪笑着走向他：“好久不见！”
“吃晚饭没？一会儿一起？”徐鹏指指不远处盯着屏幕埋头工作的苏艺：“她让我约你。”
“你们不是加班吗？”
“凡人都是要吃饭的呀。”徐鹏瞪了眼室内的李向晚：“异类不需要。”
一个多小时后，鹿溪局促得夹在一群格子衬衫中间，忐忑不安地自我怀疑。
她面前是徐鹏极力推荐的梅菜扣肉盖饭，手边还有一杯点外卖套餐赠送的三无品牌橙汁。左右两边是狼吞虎咽的徐鹏和苏艺。
她暂时不能确定李向晚是不是异类，反正在她和徐鹏，总有一个人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类。
给她十个脑袋，她都猜不到徐鹏让她空等一个多小时，结果邀请她吃部门发放的快餐外卖？
“不喜欢扣肉？”左手边的苏艺突然问。
鹿溪回过神：“不是。”
“那是不喜欢梅菜？”
鹿溪：“……也不是。”
技术部的其他人都端着外卖盒回到了工位上，边吃边工作，也有些在吃饭的时候点开短视频稍作休息。
鹿溪坐在徐鹏的工位边上，苏艺和她肩并肩挤在一起，进食速度之快，好似就是急着回去工作。
“你们这么忙，其实我们可以下次再约的。”鹿溪委婉地说。
“都好久不见了。”苏艺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好不容易碰着，先一起吃一顿呀！”
行吧。
鹿溪放弃沟通。
“对了，你最近没情况吧？”苏艺问。
鹿溪被问得发懵：“什么情况？”
“感情方面的情况。”
鹿溪不知怎得毫无来由地想到了李向晚，眼神不自然地闪了下。
苏艺立刻追问：“有情况了？”
“没。”她赶紧否认。
“没有就好，是这样的。”苏艺说着就拿出手机开始翻联系人列表：“我这有个朋友，男性，上次见了你就一直跟我要你的微信，你如果没有发展对象，不如跟他认识一下？”
上次……
鹿溪试图从记忆里搜出关于“上次”的记忆，可惜无果。
“行不行？”苏艺又催：“你放心，人品外貌绝对过关，我也不能坑你不是。不靠谱的早被我筛掉了。”
鹿溪还是没作声。
“吃完了？”李向晚的声音突兀得出现在苏艺头顶：“你的部分检查完了？”
苏艺滑动的手指一顿，陪笑：“很快啊，老大！我给小溪推送完名片就回去检查。”
鹿溪下意识抬头去看李向晚。
他面无表情得站在苏艺身后，微微下垂的唇线显示出他的不满，让鹿溪觉得自己的出现似乎妨碍了他们的进度。
她不敢多看，很快就移开视线去看苏艺的手机界面。
随着口袋里手机一阵轻微的震动，苏艺说：“发给你了，你记得加一下。”
鹿溪有些犹豫。
苏艺收拾餐具起身，继续劝：“就当交个朋友啦！”又小声附耳道：“很帅哦！”
“行吧。”鹿溪哭笑不得，解锁手机，点开和苏艺的对话框，发送了好友申请。直到一系列动作完成，她才发现李向晚一直没离开。
她刚一抬头，便撞上了他没什么情绪的视线。
鹿溪也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心虚，于是冲他傻呵呵笑了下。
谁知李向晚未作任何回应便移开了视线。
鹿溪：……
而一旁徐鹏的目光在李向晚和鹿溪之间来回了好几次，突然“嘶？”了一声。
他们二人同时朝他看过去。
徐鹏语气稍带犹豫：”你们俩是不是有情况？”
“谁？”鹿溪吓了一大跳，不敢确定地反问。
“你和向晚。”
鹿溪脑袋腾得开始发热，连连否认：“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
“这家伙看你手机。”徐鹏大咧咧直指李向晚：“他，李眼里只有工作不管别人死活向晚，盯着你手机少说一分钟。”
他又去问李向晚：“你是不是也对我们小溪有意思？”
我们小溪。
李向晚感觉这称呼有些奇怪，听上去不是那么舒服。
他微微蹙眉：“你很闲？”
“昂，是啊。”徐鹏满脸骄傲：“就我的数据没问题，你觉得呢？”
李向晚没说话。
徐鹏又问：“千年老树开花了？”
鹿溪被说得心如鼓擂，正欲开口，听到李向晚语气冷淡地反问徐鹏：“如果你觉得自己的数据没问题就能休息，不如现在就关机回家睡觉。”
徐鹏被怼得一噎。
李向晚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还是说你留在这就为了蹭一口公司的免费盒饭？”
“李向晚你有病吧？”徐鹏被说得面子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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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你跟他什么情……
李向晚的状态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鹿溪等了很久，最终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等到。
她猜想可能李向晚也被今晚的意外影响，可能他需要人说说话，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她捧着手机耐心得很久，等到入睡了都没能来他的后续。
次日下午，鹿溪去李向晚部门取文件，再次见到了他。他还是那个样子，和平时没有区别，深色的着装，没有表情的苍白的脸。
昨晚发生的事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而昨晚那持续了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也只是鹿溪的一场错觉。
他以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把文件递给鹿溪，并且再次礼貌地道谢：”麻烦你了。“
于是鹿溪也笑着回应：“应该的。”
她离开技术部门，穿过长长的走道时，遇到正从洗手间回来的苏艺。她的脸色甚至比李向晚的更苍白，鹿溪忍不住关心：“你没事吧？”
苏艺摆摆手：“一晚上没睡。”
“加班？”
“不是，都出那事了，整个部门都强制被要求回家休息。”
“因为……”鹿溪一时想不起何瀚的名字。
“因为何瀚。后来我和徐鹏都去医院看他了，他人是醒了，但……”苏艺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还得在医院住几天。”
鹿溪安抚得拍拍她的手臂。
苏艺勉强笑笑：“下班后我和徐鹏再去医院看看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鹿溪意外：“我就算了吧，和他又不熟。”
“就借这个机会熟悉下，”苏艺说：“就是我昨天推荐给你的那个人。”
鹿溪意外地瞪大眼睛。
“就当交个朋友。”苏艺还是这么说：“而且知道是你救的他以后，他一直想感谢你。”
鹿溪犹豫几秒，还是答应苏艺。下班后她按照苏艺给的车库位置找到徐鹏的代步车，没想到打开后座车门，一眼就看到李向晚坐在里面。
见她的半天没动作，苏艺回头对她解释：“老大说他正好去医院有点事，顺便也和我们一起去看看何瀚。”
鹿溪冲车里的李向晚点了下头，李向晚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何瀚对于鹿溪的探视表现得异常激动，语无伦次得表示自己本来想编辑短信表达谢意，又觉得诚意不够，打算过几天出院后单独请鹿溪吃饭。
鹿溪险些招架不住这份热情，尴尬之间回头，看到李向晚靠在门边，淡淡看着她。
鹿溪怔怔，他便移开了视线。
正如李向晚自己所说他还有其他事要办，简单慰问之后，他便提前离开。
鹿溪和苏艺他们又多待了一阵，到快离开时，她突然收到了李向晚的信息。
他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图片里是一只保温杯的特写，握着保温杯的手瘦削白皙，手指修长有力，指甲沿着指尖修得整齐干净。
鹿溪忍不住对着这只手看了很久，然后才去看李向晚发来的文字消息。
他问是不是这个样子的杯子？
又解释说昨晚就看到了，但是忘了拍照。
鹿溪没回复，他也没催。
一个用旧的保温杯而已。
鹿溪还是这么想，但是固执的李向晚就是不肯让这件事过去。
她无奈回复：
【溪：是啊。】
【溪：谢谢。】
没到一分钟，李向晚回复：
【W.：买了。】
鹿溪还是说谢谢。
于是李向晚又发短信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他把保温杯给她。
鹿溪收起手机询问徐鹏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得知随时之后，她再次给李向晚发消息：
【溪：我们正准备离开，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李向晚的回复一如既往冷淡：
【W.：不了。我在医院门口等你，给你保温杯。】
鹿溪说好吧。
注意到鹿溪一直在发消息，苏艺凑到她身边悄声问：“你给谁发消息？”
鹿溪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小声：“李向晚。”
苏艺狐疑地看她一眼：“你跟他什么情况？”
“没有情况啊！”
“李向晚不是会和人微信闲聊的人啊！”苏艺表情夸张地说。
鹿溪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这事说来话长。她挑了重点解释：“他在医院门口等我，有个东西要交给我。”
“你们到底什么情况？”苏艺还是这么问。
鹿溪哭笑不得：“真的没有。”
即便鹿溪再三否认，苏艺和徐鹏仍旧不信，摆出一副刨根问底的姿态。
在鹿溪下车去找李向晚时，两人更是齐齐伸着脖子看八卦。
可李向晚半个字都没说，把保温杯递给她就转身往公交站走。
徐鹏在一旁喊着要送他回家，同样被他无情拒绝。
“冷酷无情李向晚。”徐鹏再次启动车子时这么说，边打方向盘边语气随意地问鹿溪：“所以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鹿溪回答。
“可他真的很奇怪。”徐鹏皱着眉琢磨：“我认识向晚也好多年了，他对你真的有些不同。”
鹿溪没再辩解。
倒是苏艺跟着附和：“那何瀚是不是没戏了？”
鹿溪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和老大比，何瀚的确差点意思。”苏艺叹口气，又担心地说：“可老大，不是李向晚吧……他……”她欲言又止：“他的家庭情况有点复杂，你懂的吧？”
见鹿溪不说话，她补充：“原生家庭带来的情感缺陷，会影响人的一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的一生都在治愈童年阴影。”
鹿溪真的觉得苏艺想得太远了。
然而徐鹏非常认同苏艺：“说真的，向晚是个好上级，但是如果作为男朋友，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这人连做朋友都挺难，你看他昨天那么骂我。”
“求求你们了。”鹿溪双手合十：“饶了我吧。就是前阵子我送了他一壶姜汤，结果他把我的保温杯弄丢了，非要买一个还给我。”
苏艺锐利的眼神嗖地扫过来：“你为什么要送他姜汤？”
鹿溪老实答：“因为他替我补了窗。”
闻言徐鹏也快速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不是，他给你补窗户？”
鹿溪：“昂？”
车里安静了一秒。
苏艺说：“你还说你俩没事？”
鹿溪百口莫辩，只能强调立场：“我和他真的连朋友都算不上。”
苏艺和徐鹏对视一眼，还是忍不住劝：“我们不是反对的意思啊，老大人特别好，但部门姐妹这么多追他的，都没结果。我们就是让你慎重考虑考虑。”
鹿溪想说苏艺的担心是多余的，没有这个保温杯之后，她和李向晚都没有再联系的借口，更何况以后。
只是让鹿溪都没想到的是，忙完开年的任务后不久，行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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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我冲了杯热可可……
鹿溪停下脚步，和苏艺一起站在屋檐下，傻傻看着苏艺。
“可能后来又找到了吧？”她这么猜测。
“找到了为什么不还给你？”苏艺同样想不通，拉了鹿溪一把示意她继续走：“反正怪怪的。”
鹿溪“嗯”了声。
“你和他认识这么久，见过他的前女友么？”鹿溪忍不住问。
“没有。”苏艺摇头：“他应该没有谈过吧。”
“没有吗？”
苏艺撇撇嘴：“你看他都独来独往的。”
眼看桌游室就在前方，苏艺“唉”了一声：“反正看着就够冷酷的了，还能怎么疼女朋友呀？”
鹿溪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酸涩又觉得好笑，学着苏艺“唉”了一声：“说这，可能他根本也不想找女朋友。”
进门发现游戏早已开始，苏艺扫视一圈，问：“诶？没人邀请老大？”
“老大？”有人反问：“和他玩游戏又没有乐趣的，邀请干嘛？体验降维打击？”
苏艺无语：“你和他一队，不就体会到快乐了吗？”
那人幡然醒悟。
“鹿溪！”
正说着，有人雀跃得喊鹿溪的名字，意识到她没听到，又站起身来喊：“鹿溪！”
鹿溪看过去，看到何瀚洋溢着一脸灿烂的笑容，挥手冲她打招呼，甚至等不到她走去沙发边，就急迫地绕过众人朝她走来，惊喜地说：“你也来了！”
鹿溪笑着回应：“苏艺提前约了我。”
自从何瀚康复后，他便隔三差五地给鹿溪发消息，两人聊得还算频繁。和李向晚相比较，她和何瀚应该属于朋友。
那边苏艺还在责怪同事没有叫上领导李向晚先生，直到确定有人给李向晚发送邀请之后，才松了口气。
可惜冷酷无情李向晚不同商量地拒绝了同事的邀请。
“不来啊。”苏艺有些苦恼地看了眼藏不住失望的鹿溪，突然用手肘去撞自己男朋友：“徐鹏，打电话给他。”
徐鹏正在整理卡牌，手里的卡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撞得满桌都是，急：“你干嘛？”
“给老大打电话。”
“都说了不来，”徐鹏一张张往回收牌：“人本来也不爱玩这些。再说了，和他玩真没意思，这人坐下来就开始算牌，把每个人算得明明白白的。”
苏艺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徐鹏愣了愣，恍然大悟得“哦”了声，拿出手机开始找李向晚的号码。
李向晚接得很快，电话接通的时候，众人立刻默契保持安静，徐鹏索性打开扬声器。
“什么事。”李向晚低沉的声音自安静的那头传来。
徐鹏清了下喉咙：“那个，你真不来吗？大家都等你呢。”
“不……”
李向晚刚发出一个音，苏艺突然突兀地出声喊鹿溪的名字：“鹿溪。”
鹿溪登时面红耳赤，满脸疑惑地看向苏艺。
手机两头都静了静。
徐鹏连忙催：“来不来啊？向晚？”
李向晚沉默片刻，说：“马上来。”
“老大居然同意了？”有人不可思议地小声议论。
同时，苏艺对鹿溪挑挑眉，一脸：看我说什么了？的表情。
鹿溪的心跳因此不自觉得变快，产生李向晚是因为她才会同意的错觉。
同事们重新投入各自的游戏局，苏艺得意地邀功：“我说什么了？”
鹿溪还是不敢确定，但内心显然是窃喜的。
“鹿溪。”何瀚不知何时走到到她身边，有些严肃地喊了她一声。
鹿溪和苏艺同时回头。
“苏艺，我有些话想和鹿溪说。”他的脸憋得有些红，但眼神很坚定，有不容忽视的坚决。
“那我回避一下？”苏艺询问鹿溪的意见。
鹿溪点头。
何瀚指了指屋外的小玻璃房，问：“我们能去那边吗？很快的，就几句话。”
鹿溪其实猜到他会想说什么，同时也非常清楚自己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她认同何瀚的意见，安静且没有旁人的环境更适合她们即将发生的谈话。
玻璃房很小，最多只够容纳四个人，钢筋框架上挂了几盆粉紫相间的可爱小花。
房内没有暖气，在里面站了不到一分钟，鹿溪就开始觉得有些冷。
可何瀚的勇气好像在来时的路上泄完了，很长时间只是尴尬而沉默得盯着小花来回看。
“你有什么话想说？”最后是鹿溪主动开口问。
何瀚飞快看了她一眼，又躲闪开去：“鹿溪，我觉得你特别好，所以一直挺喜欢你。”
鹿溪礼貌和善地对他笑：“谢谢。”
“所以你……”何瀚深吸一口气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鹿溪的笑容带上了抱歉，她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何瀚，我特别喜欢和你做朋友。”
闻言何瀚了然得点点头，其实他心里同样早有答案，但是难免遗憾：“你真的特别好，鹿溪。”
鹿溪还是说谢谢。
冬日的大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越下越大，砸在玻璃屋顶发出结实的哒哒声。
何瀚推开门打算和鹿溪一起回屋，前脚都迈出去了，又回头问：“你和老大在发展吗？”
鹿溪被问得一惊，脱口而出：“没有。”
何瀚深深看了她片刻，开口时候语气还是温柔：“好大的雨，我们快点回去吧！”
鹿溪和何瀚一前一后跑回桌游室，进门发现李向晚正好在门口，垂首用一块黑色的手帕擦身上的雨水。
鹿溪怔了怔，心跳又变得很快，在看到李向晚漆黑的眼眸时，更是奇异地停跳了一拍。
李向晚的眼神很淡，似乎并不意外鹿溪和何瀚在一起，也可能是漠不关心。他朝跟在他后面进门的两人简单致意点头，率先进了门。
屋内正好有在组人玩狼人杀，看到李向晚出现，连忙拉他进车队。
何瀚称自己要去厕所，拒绝邀请后单独离开，于是鹿溪也被那群人拉着一起加入狼人杀。
三局下来，鹿溪就简单粗暴得认识到为什么他们总说和李向晚玩游戏是降维打击。这人言简意赅，逻辑缜密，漆黑的眸子认真看着你的时候感觉能把人看穿。回回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三局之后，就开始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李向晚投出去，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李向晚本来就是过来陪大家玩玩，如此被枉“杀”几局，他就称累并退出游戏回房。因为李向晚的离开，人很快散到游戏组不起来。
苏艺伸着懒腰，小声对鹿溪说李向晚今晚格外冷淡，似乎不开心。
可鹿溪觉得李向晚一直这样。
暂时没人打算继续游戏，她们两人便靠在一起刷手机消磨时间。徐鹏本来在和人聊最近的球赛，聊着聊着突然转头和她们提议去民宿附近的便利店买零食。
外面的雨大得跟往下倒似的，苏艺极力反对，但抵不住徐鹏撒泼耍赖，最终三人还是顶着大风大雨出发。
果然没走出多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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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你看，我都记得……
是了，就是这杯热可可。
自这杯热可可之后，她和李向晚的感情才开始升温，然后自然而然地确定了关系。
鹿溪全都记得。
所以他为什么会说出“不要记起他”这几个字？
“小溪！小溪！”
王兰焦灼的呼唤由远及近，缓缓进入鹿溪的耳朵。她漆黑一片的视野重新汇入光源。
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有王兰和李英等人担忧的面容，还有浓烟后蔚蓝的天空。
鹿溪咳了下，一把拽住王兰的胳膊，急迫地说：“兰姐！李向晚！你看到李向晚了，对不对！”
王兰避开她灼热的眼神，闪烁其词：“他……他……“
她伸长手臂指向方才李向晚所在的方位，刚一动便有剧痛从胸口传来。她急喘口气压下窒息感，声音颤抖：“他在那里，兰姐你看到了他在那里，他在那里！”
“小溪，你冷静一点。”林平和王兰一起安抚她：“救援已经开始了。”
“不是的！”鹿溪急着否认，却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否定什么，她只觉得一切都很混乱，语无伦次地紧抓王兰的袖口：“他明明可以出来的，他为什么不出来？兰姐，你也看到了，对不对？是李向晚对不对？他说，他说……兰姐，那是李向晚，是不是？”
她语不停歇地看着王兰一直问，眼里有令人心惊的希冀。直到王兰发现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几乎看不到她在换气。
“小溪！呼吸！”王兰用力回握，试图压过她的声音：“深呼吸！鹿溪！”
鹿溪很快由于过度呼吸，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哪都不对。
她怎么记得是她生病后才认识的兰姐。
刚生病那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很差。她妈妈一直在她这照顾她，一来二去认识了王兰。在临走前妈妈特地请王兰来家里吃饭，拜托她能照应鹿溪。
在这之前，她和李向晚早出晚归忙于工作，从未和邻居们有过任何交集。
那么，为什么王兰能喊出李向晚的名字？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王兰。
王兰也在担心地观察她的神色，见她呼吸稍缓，便顺着她的背安抚她：“李向晚……”
鹿溪的背脊瞬间绷直：“你为什么认识李向晚？我们不是在我生病后才认识的吗？”
“我们先换个地方好吗？先把眼前的……”
“兰姐！”
王兰欲言又止，片刻才说：“你们刚搬过来就认识，你给邻居们都送了自己做的点心。有一次昊昊半夜高烧，还是李向晚送昊昊去的医院。”
鹿溪表情木然呆滞，讷讷地自言自语：“不是，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王兰于心不忍的别过脸。
她知道鹿溪不记得，鹿溪关于李向晚的记忆都是错乱的，和她所了解的有很大出入。鹿溪的妈妈在拜托她照应鹿溪时，特意请求过她不要和鹿溪提到李向晚。
只是现在……
人群里再次传来尖叫，吸引了王兰的注意力。她顺着大家手指的方向去看大楼高处，看到那里正缓缓往下倾斜。
危险随时降临，大家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窜，王兰和林平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伸手去拉精神恍惚的鹿溪。
身后是四散奔逃的人群，前方是隆隆作响的火势，还有濒临倾塌的建筑物。
鹿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混杂的声音自每个毛孔钻入她的身体，搅得她脑袋剧痛无比。
“鹿溪！来不及了！快走！”林平在她耳边大喊，试图唤回她的意识。
她恍恍惚惚地循着声源去看林平，看到林平心急如焚的表情，还有不停张合的嘴唇。
他的脸在她眼里仿佛相机过曝般加速变亮变白，直至一片炽白，然后又逐渐浮现出人脸的轮廓。
鹿溪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在轮廓清晰后，她看到了李向晚急切担忧的脸，他紧抓着她的双肩，十指紧扣进她的身体里，哑声喊她：“鹿溪！鹿溪！”
鹿溪模糊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就被李向晚死死抱进怀里。
他们似乎在车内，而车外也是滚滚浓烟。
鹿溪茫然地眨眨眼。
这又是哪？
“鹿溪！鹿溪！”
林平和王兰的声音再次交替出现，唤回她不受控制游离的意识。
“她醒了！醒了！”旁人激动地说：“来，水！给我水！”
开了盖的矿泉水被递到她唇边，她呆滞顺从地喝了一口。
王兰仍担忧至极，连声询问：“小溪，怎么样？你说句话！”
鹿溪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脸色有多可怕，也不明白众人为何这么担心。
她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目光四处移动，找寻李向晚方才所在的方位。
二次坍塌应该已经发生，那里只有断裂的石板和钢筋杂乱叠交在一起。
消防人员早已就位，正在尽力抢救。
“李向晚……”鹿溪喃喃低语。
王兰想要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鹿溪一点劲都使不上，但还是挣扎着去抓王兰的手臂，仿佛抓住最后的希望，轻声问：“他不会回来了？”
王兰答不上来，她尝试给鹿溪一个宽慰的笑容，眼泪却先夺眶而出。
鹿溪定定地看着她等了几秒，没再追问，只是垂眸安静下来。
受灾居民都被集中安排到一个新的地方，那里提供短暂的住宿，还配备了几个医疗人员。
有工作人员担心鹿溪的精神状态，专门安排她进行了心理疏导。
可效果不太明显。
在这期间，她接到了爸妈的电话，说她们只买到第二天的机票，让她等着她们，不要多想。
徐鹏和苏艺也表示很快很会来。
鹿溪捧着一次性纸杯，茫然坐在穿梭的人群中，觉得有些奇怪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正不断冲击她的大脑。
它们奇怪又陌生，但却真实。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鹿溪努力想了想，应该是圣诞前的一个双休日。她和李向晚决定去周边短游。苏艺和徐鹏早就到了目的地，给她发来不少风景照。
目的地是近期的热门打卡景点，又恰逢限定节日活动，通往小镇的几条高速几乎天天都是堵着的。此刻，李向晚的代步车就堵在车流里，在高速上龟速移动。她坐在副驾，心情却并不愉悦，甚至可以说是在生气，因为赌气所以机械而快速得翻苏艺发来的照片。
她想不起自己为什么生气，于是从回忆中抽神看了看四周。
招待所的大堂还剩几个没被安排到房间的人。王兰和林平带着林俊昊先去了医院，但是李英还在。
陈最不在。
鹿溪看到李英拄着拐杖站在玻璃移门外，低头听她的父亲激动得喊着什么。
和李英一身干净的校服不同，她的父亲满身都是油污，身前围着个看不出原本颜色都围裙，两个手臂带着同色系的袖套。
他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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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他会不会，一直……
“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又问。
李向晚连忙否认：“我没有这么说。”
“可你总是摆出一副是我做错了，是我在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的态度。”鹿溪还是觉得委屈：“早上去买水果的时候，你也说了类似的话。”
李向晚不认为自己有错，但他还是说：“对不起。”
“你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鹿溪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到现在都觉得我们不该去买水果。”
“我只是觉得既然是苏艺想吃水果，那么她就该自己去买。”
“可他们家离超市比较远，我们家附近就有超市，所以我们更方便。”鹿溪解释。
李向晚不说话了。
他们的视野一暗，进入隧道。
这条隧道很长，她们会在里面行驶十几分钟。
鹿溪看不清李向晚的表情，不过就算看不清，她也猜得到李向晚内心肯定还是不认同她的想法。
“买水果花不了我们很多时间。”她接着说。
这次李向晚静了静，反驳：“我们就是因为买水果才会遇上出行高峰。”
“所以还是我的错。”
“我没有说是你的错。”
鹿溪再次转过脸不说话。
“都是徐鹏的错。”
短暂的沉默后，李向晚奇异地把错误毫无缘由地推到无辜的徐鹏身上。
鹿溪转头诧异地看着李向晚，因为他难得的不讲道理而忍俊不禁，最后笑出声：“徐鹏错哪了？”
李向晚认真且严肃得思考了十几秒之久，回答：“他没有提前想到自己的女朋友想吃水果。”
鹿溪啼笑皆非，堵在胸口的那股气反而散了不少，虽然还是不高兴，但她开始愿意沟通，于是如河豚版气鼓鼓地抱怨：“其实我觉得只是大家的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不同而已。我从来不觉得你的想法是错的，你也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我的身上。”
李向晚“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就好比你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我更喜欢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和姐妹出去逛街或者一起度假也不是浪费时间和精力的无效社交，不是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必须有利索图。”
李向晚似乎有了异议：“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为什么每次我出去和苏艺她们逛街，你都不开心？这次出游也是，你从一开始就显得很抵触。”
李向晚的表情看上去就有些抗拒，他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最终选择沉默。
他的沉默让鹿溪误以为自己猜中了他的想法，情绪再次低落下来。
前方好像终于变得畅通，车流前进的速度再次变快。李向晚也随之提升车速，前后都是车子引擎加速运作的声音。
鹿溪犹豫了很久，看着不远处隧道出口的一点天光，轻声问：“李向晚，你偶尔，会不会觉得其实我们不合适？”
李向晚不太高兴地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挺多原因导致的吧。”鹿溪整理了下言语：“你不可能没有感觉。而且我感觉最近你经常不开心，似乎是我让你困扰了。”
闻言李向晚皱了皱眉，刚要回答，后方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尖锐地刺向他们的耳膜。鹿溪条件反射地去看后视镜，瞬间被一束强光激得眯起双眼，同时刺耳的刹车声快速由远及近。
几乎是下一刻，后车猛烈得撞上他们的车尾。即便李向晚反应迅速得立即踩死刹车，他的车还是因为惯性砰得和前车相撞。
鹿溪被安全带勒得胸口发疼，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膛里咚咚作响。
李向晚待车停稳后，第一时间去抓鹿溪的手：“小溪，有没有受伤？”
鹿溪摆摆手，好久才把卡在胸口的那口气呼出来：“没事……”
虽然她这么说了，李向晚还是不放心得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仔细检查她的身体，又认真观察她的表情，确认她真的无恙后，才松口气。
在他检查自己的时候，鹿溪同样慌张地查看李向晚。
二次撞击没有再发生，李向晚却仍然不放心，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方状况后，对鹿溪说：“我下车看看。”
鹿溪打算跟着下车，但是隧道内空间有限，李向晚不敢承担任何风险，只让她暂时待在车里别动。
前方同样有不少人从车内下来查看状况，他们一脸茫然地伸长脖子张望，很快就换上一脸不妙的表情。
鹿溪忍不住降下车窗探出脑袋往外看，这一看不免被跟着被惨不忍睹的现状给吓得一怔。
数不清多少辆车子接连追尾，她粗略得数了数，后方的出事车辆大概就有十几辆，最后方的好像是辆大卡车，正有浓烟从车底往上冒。
这得上新闻吧。
鹿溪不合时宜地想。
“小溪！”驾驶室的门猛得被李向晚打开，他语速非常快：“后面应该是个油罐车，你赶紧下车，我们得……”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和强劲的气流同时席卷而来，鹿溪觉得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脑袋，然后视线瞬间被一片白光替代。
她在尖锐的蜂鸣声中懵了很久，直到视线逐渐恢复清晰。
“鹿溪！鹿溪！”
副驾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李向晚慌乱嘶哑的呼喊一声声把她拉回现实。他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浑然不觉自己的十指紧扣进她的身体里。
鹿溪被捏得生疼，发出一声模糊的□□。
李向晚只是短促地怔了半秒，立刻后怕地俯下身紧紧抱住鹿溪。
鹿溪也伸出脱力的双手回抱他，并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安慰他。
安全气囊有效保护了鹿溪，她并无大碍。
随着安全带解除的咔嗒声，李向晚站直身子，问她：“能走吗？我们最好快点出隧道。”
鹿溪强撑着镇定点头，这才发现李向晚半张脸都是鲜血，顺着他的下颚往下淌。
她惊慌失措地瞪大眼：“李向晚你的头！”
“没事。”他轻描淡写地回答，表现得毫不在意那点小伤：“有点破皮，问题不大。你动作快点，我们赶紧走。”
鹿溪从车里出来，看到刚才那场爆破带来的灾难。后方的车子集体被往前推了很长一顿距离，每一辆都被挤压变形。李向晚的代步车也是，后半截几乎都撞平。
再往后便是那辆爆炸的油罐车，滚滚浓烟卷着火花舔舐着隧道的天花板。
车辆间都是慌不择路四下逃窜的人。
她被李向晚拉着往隧道出口跑。身边人在逃跑的同时喊着让仍滞留在车里的人赶紧从车里出来，快点往隧道外面逃命。
周围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鹿溪还是清晰得听到那些凄厉悲恸的哀嚎哭喊。她有几个瞬间想停下脚步，帮一把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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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我和李向晚是……
招待所的大堂里只剩吧台前的服务人员和鹿溪。
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杯冷却的茶水，还有房卡。在她恍惚陷在回忆中时，似乎的确有小区业务部的人员来跟她说过话。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锁屏上有不少未接来电提醒和微信通知。鹿溪先查看了未接来电，然后又一条条打开微信消息。
她的情绪出人意料得冷静，先有条不紊地给父母回了通电话，接着告诉苏艺自己的房间号，做完这些，鹿溪又开始发呆。
她的脑海再次浮现一些奇怪的陌生的记忆。
先是李向晚站在他们的出租屋前，礼貌温和地向她介绍自己是楼上的租户。
随后又是她和李向晚坐在小区楼下乘凉的画面，她们好像还是不熟，她听到自己用带笑的声音问他：“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可爱吧？”
李向晚垂下眼眸，很浅跟着笑了下，说：“嗯。”
还有他们一起从超市往小区走的场景，她们似乎终于熟了点，两人的相处变得更自然。李向晚罕见得穿了件白衬衫，手里提着她们的购物袋。
鹿溪那天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语气比平时更欢快。
她对李向晚说谢谢他上次的那些话，她觉得好多了。
闻言，李向晚也由衷地说：“那就好。”
鹿溪试图把这些记忆穿插到她和李向晚第一次见面后的时间线里，但都失败了。
它们似乎是平行于这个时空，属于另一个鹿溪和另一个李向晚。
如果这些真的能归类于另一个时空，那么那段关于隧道里的记忆，到底属于谁？
徐鹏和苏艺赶到的时候，鹿溪已经回到被分配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鹿溪刚洗过澡，披着一头湿发，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的。
他们一直以为鹿溪只是单纯受到了惊吓。
苏艺进门就把打包来的小馄饨打开放到茶几上，碎碎叨叨得说着些安抚的话，直到鹿溪毫无征兆地问：“我和李向晚是和平分手的吧？”
徐鹏和苏艺赶紧交换了个眼神，苏艺反问：“怎么突然想到了李向晚？”
谁知鹿溪又问：“你们都告诉我，我和李向晚是和平分手的，对吧？”
苏艺支支吾吾逃避开话题，催她：“先吃点吧，不然小馄饨就冷了。”
“苏艺，我和李向晚真的交往过吗？”
苏艺这才意识到严重性，她坐到鹿溪的身边，用自己的拥抱传递温暖给她，连声音都特意放到最轻柔：“是不是大楼倒塌的事情让你想起了什么？”
鹿溪麻木地摇摇头，脸色苍白到可怕：“我发生车祸的时候，李向晚也在车里？”
苏艺脸色蓦地一白。
鹿溪觉得自己猜对了，可还是有哪里不对。就在苏艺和徐鹏来之前，有更多奇怪的记忆涌现出来。
是礼貌客气的李向晚。
是温柔爱笑的李向晚
是她认识但不熟悉的李向晚。
可她印象中的李向晚一直是冰冷的沉默寡言的不爱笑的。
“李向晚在车里吗？”她确认。
距离事故发生才短短一年，很多当时的绝望和难过只要稍微撩拨，就会轻易被唤醒。
苏艺咬住颤抖的双唇，直到咽下喉咙里的哽咽，才说：“鹿溪，其实那场连环追尾爆炸里，有很多失踪受害者……”
“哦。”
鹿溪没让她说完，她觉得苏艺的话也有问题，明明她早上还看到了李向晚。
“小溪……”
“我记得很清楚，”鹿溪眼神空洞，她神经质地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我和李向晚是和平分手的，因为性格不合。”
“就在去年的今天。”她强调。
徐鹏清了下嗓子，背过身说：“我去阳台抽根烟。”
鹿溪没理会，只是继续问苏艺：“你们都这么告诉我的，对吧？”
是的，她发生了车祸，还在车祸中受了伤。醒来之后因为创伤应激反应，失去了一段记忆，一段关于李向晚的记忆。
可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后，她又重新记起李向晚。记得他是她的前男友，记得她们谈了几年的恋爱，但由于性格不太合适，最后和平分手。
她和父母，和好友都确认过，大家都是这么告诉她的。
怎么苏艺突然就改口了？
如果李向晚一年前就死了，那之前一次次和循环一起来到她身边的又是谁？
“鹿溪。”苏艺不放心地叫她的名字。
哒得一声，是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鹿溪循声望去，徐鹏侧对着室内，用手心笼着小小的火苗。
苏艺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再次喊她：“鹿溪。”
鹿溪朝她看去，看到苏艺担忧的脸。
见她迟迟不应，目光空洞无神，苏艺又喊：“鹿溪。”
“鹿溪。”另一道声音叠在苏艺的声音后，模糊出现。
鹿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
那是李向晚的声音。
她皱了下眉。
“鹿溪！“李向晚又喊她一声。
鹿溪猛得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副驾，车外艳阳高照，面前是漫长的缓慢移动的车流。
李向晚在驾驶室，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鹿溪眨眨眼，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上一刻还在招待所，下一秒突然来到了李向晚的副驾。
而且这个场景甚至可以说是熟悉的，她似乎刚见过不久。
应该是……
鹿溪正努力回忆着，她们的视野一暗，进入了隧道。
她猛然瞪大双眼，像是急于去印证什么，手忙脚乱地去翻手机。
十二月十六。
周六。
“怎么了，小溪？”李向晚疑惑地问。
鹿溪没有回答，兀自滑动手机，点开自己和苏艺的聊天界面，看到她不久前发来的景点照片。
她的心咯噔一声，往下坠。
鹿溪望了一眼看不到头的车流，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也心知肚明他们没法从这出去，只能等待事故的发生。
如果李向晚能经历循环一次次回到大楼失火的那天，那她回到车祸这天，也不是很难接受的事。
鹿溪接受现实后，这么想。
只是该怎么让李向晚相信一会儿隧道内会发生连环追尾呢？
“对不起。”李向晚突然开口。
正在思考的鹿溪茫然得转过头。
而他再次沉默，紧闭双唇，唇角向下垂着。
鹿溪想了会儿，才大致记起他们之前的争执。
她不是那个时候的鹿溪，所以她没有在生气。
但她也记得这一天的李向晚，几次被打断了想说的话。
现在她仍然想知道李向晚的回答。
于是她问：“你在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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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为什么鹿溪不……
然而刚要打开车门，他的右手被鹿溪用力拉住了。
李向晚回头，看到鹿溪通红的眼眶。
“车里更安全。”她声音带着颤抖，还有些李向晚都能察觉到的不确定：“你会因为不在车内而受伤。”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总不由自主地往后瞟，神色紧张又害怕，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鹿溪是真的很害怕，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把利剑悬在后脖的正上方，随时会落下。有时候让人难以忍受的并不是结局，而是未知的等待。
她控制不住地想，一次次进入循环的李向晚也是吗？他害怕过吗？也像她一样害怕吗？
鹿溪的脸色非常糟糕，这让李向晚很担心她的状态。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他仍然认为鹿溪的话荒诞可笑，他还是决定先跟着她的思维走：“既然会发生爆炸，我们为什么不提前离开？”
“你会受伤。”鹿溪重复：“而我在车里，因为安全气囊的保护，所以没事。”
李向晚接受鹿溪的回答，在心底假设如果鹿溪所言都是真的，那么他们该如何逃离这场灾难。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我们都逃出去了吗？”他冷静地问。
这个问题让鹿溪的大脑短暂得空了一瞬，脸色随之变得更白。
李向晚在很多时候都很自我。因为自我，导致他对其他人的话语或者情绪，总表现出相较于普通人更迟钝的反应。
但这一刻，他敏锐且准确地意识到：“我没有？”
“她们说你没有。”鹿溪诚实回答。
欺骗隐瞒都没用。
就如同李向晚来大楼里救她，从未向她隐瞒过结局。
“但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她肯定地说。
李向晚觉得鹿溪的回答有些奇怪，只是他没有深究。
出口就在不远处，这段距离在畅通无阻的情况下，步行时长大约是五分钟。只是在现在的状况下，五分钟远远不够。不少路段都被出事车辆挡住，五分钟肯定无法安全抵达出口。
“你刚才说，二次爆炸发生在离第一次爆炸后不久？具体是多久？”他问鹿溪。
“十分钟左右？我只是猜测。”鹿溪解释：“太久了，我的记忆可能不准确。”
“我们为什么没能一起出去？”李向晚问：“因为时间不够吗？”
这次鹿溪没有直接回答，她有些自责得移开了视线，才说：“因为我想救一个小女孩。”
李向晚淡淡看着她，没有表现出很意外的样子，隔了几秒，他继续问：“如果这次遇到，你还会救吗？”
鹿溪短暂地沉默。
李向晚在等她的回答，余光看到背后金光一闪。他在电光石火之间意识到什么，第一时间就想去保护鹿溪，却被身上的安全带扯了下。
接着就是一阵巨响。
很痛。
这是李向晚找回感知后的第一个反应。
但正如鹿溪所言，只是痛而已，他们并没有受伤。
他解开安全带，摇了摇鹿溪：“小溪。”
鹿溪很快睁开眼睛，她在原位愣怔了一瞬，立即就想翻身去看李向晚，却和李向晚一样被安全带扯了回去。
她轻声呼痛，边解安全带边问：“你有没有事？受伤了没？”
“没有。”李向晚沉沉看着她，像是这才真的相信了鹿溪的说法：“我们现在跑吗？”
李向晚在此刻仍旧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镇定和理智。但鹿溪觉得他一直这样，他的大脑里似乎住着个机器人，时刻严谨且精密得计算着利弊。
鹿溪应了声，率先去开车门。车门因为变形，她用了几次力才打开。然而她站稳后发现李向晚竟正在朝她这边走。
她忙道：“别来了，我们赶紧跑。”
李向晚没有听她的话，等她快步走到他身边，才一起往隧道外跑。
和记忆中的场景一样，到处都是受灾车辆，还有昏迷的，哀嚎的，逃窜的人。
背后的油罐车冒着浓浓黑烟，那些烟雾仿佛是死神的利爪，顺着冗长的隧道快速爬向她们，企图缠住他们的脚踝，然后拉入黑暗之中。
这次李向晚跑得很快，他快速在杂乱的路况中分析出最快捷通畅的那一条路。
在即将抵达出口时，他莫名松了口气，回头等待落后几步的鹿溪。
也几乎在同时，鹿溪听到了那声嘶声力竭的：“楠楠！”
鹿溪脚步一顿，和李向晚隔空对视。
“我……”
“快！”
他们几乎同时说。
鹿溪心领神会，跑到女孩身边，没向楠楠妈妈进行自我介绍，取而代之的是直接抱起楠楠就开始实施海姆拉客急救。
楠楠妈妈对此毫无防备，茫然得怔了片刻，才激动得扑上去打算扯回自己的女儿。
李向晚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淡淡解释：“她经过专业的培训。”
楠楠妈妈提心吊胆得紧盯鹿溪手里的女儿，直到那颗红色的小糖从楠楠的喉咙里掉出来。
鹿溪把女孩还给她的妈妈，在母女俩相拥而泣的同时，松了口气看向李向晚。
黑烟已经弥漫到她们的脚边，几乎把她们包围。
“快走吧。”她说。
如机器人一般理智，从未感情用事的李向晚，在这一刻莫名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也许是冥冥之中感应到什么，他花了几秒好好地将鹿溪端详了一遍。
她的发型在刚才的奔跑和急救中乱成一乱，脸色也很糟糕。原本为了出游而精心挑选的长裙不知何时划破了一块，滑稽得坠在脚边。
可李向晚仍旧觉得她很好看，反正在他的眼里，鹿溪一直天下第一好看。
“我们快走。”鹿溪焦急地催促。
李向晚点点头，压下在这种时刻拥抱鹿溪的不合时宜的冲动，继续为她们开道。
鹿溪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她全心全意都在关注身后的动静，唯恐突发意外。
幸好由于行动迅捷，他们安全抵达隧道口。隧道口站着很多死里逃生的人，有人因死里逃生而相拥而泣，还有热心人士大声疾呼，让里面的人不要走，快点跑。
连环的变故让鹿溪始终保持着高度紧绷的状态，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松了口气，她对李向晚笑了下，刚想对他说“没事了”，周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紧随而至的便是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鹿溪被震得一缩，耳朵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仿佛置身在深水之中。
她想去抓李向晚的手，却突然感到一股灼热强烈的气流猛得推到她的背上，将她推向李向晚。
鹿溪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只是下意识张开双臂，把惊惶失色的李向晚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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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晚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不需要频繁的紧密的相处，只在必要时联系就行，这才是最合理且舒服的生活状态。
当然他也不需要和任何人维持稳定的关系，因为没有一段关系是恒久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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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很想她。……
那晚的李向晚又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抢救，莫名的大出血差点要走他的命。
徐鹏得知情况后，鲜少得疾言厉色地训斥苏艺：“你为什么告诉他？不能等一等吗？等他好点再告诉不行吗？”
苏艺哭得很厉害，她即内疚又悲痛：“可他问我了，他醒来就在找小溪。”
徐鹏还想再说，胸口剧烈翻滚的气息让他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最后伸手抱住了苏艺。
李向晚第二天傍晚才苏醒，苏艺和徐鹏仍旧陪在他的身边。
他清醒的时候，两人正在床尾安静得吃外卖，连对话都很小声。
李向晚睁眼没多久，徐鹏就注意到了他，连忙放下外卖盒走到他身边，关心地问：“醒了吗？”
李向晚眨了下眼睛。
徐鹏看上去也很憔悴，胡子拉碴的，不知道几天没刮了。看到李向晚给了反应，他立刻朝他扯了个很勉强的笑：“你还在禁食，如果觉得渴，我可以用棉签沾点水润润你的唇。”
李向晚还是想问鹿溪，但他很快记起苏艺的话，于是沉默下来。
在李向晚沉默的时间里，徐鹏始终在他的床头边陪伴，以防他有任何的需要。幸好因为体力不足，李向晚没几分钟又睡了过去。
待李向晚再好一点，他就请苏艺和徐鹏帮忙请了个护工，没再让他们继续陪护。他试过给他们发个红包答谢，但被苏艺表情难看得拒绝了。
李向晚直到度过浑浑噩噩的重伤时期，才慢慢回忆起二次爆炸发生的时候紧紧抱着自己的鹿溪。
他很想她。
可惜一直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鹿溪，大家都明显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关于鹿溪的话题。
李向晚在出院后一个星期，就神色如常得回到公司上班。
苏艺经常偷偷观察他，徐鹏也总在休息的时间拉他一起吃饭，或者厚着脸皮去他家蹭饭。
她们都想以陪伴的模式和李向晚一起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不过李向晚看上去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差别，仍旧沉默寡言，仍旧面无表情。
因为住院，他错过了鹿溪在老家的葬礼。李向晚问过徐鹏，得知答案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鹿溪。
大家没有提起她，他也没有。
好像失去的痛苦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渐渐抚平。
苏艺在私底下和徐鹏说到鹿溪，终于不再哽咽。她还自以为是地和徐鹏说：“老大看上去好多了。”
只是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在某次被徐鹏强行拉到他家聚餐的周末。喝了点酒的李向晚毫无征兆突然提到了她：“小溪说得对。”
苏艺和徐鹏同时停下动作，见了鬼般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低着头的李向晚。
“不是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必须有利索图。”他一字不落地重复鹿溪曾经说过的话，用淡漠的没有声调的语气。
原本热闹的客厅里登时鸦雀无声。
李向晚竟在这个时候笑了，他对着面前的半杯酒点点头，对他们说：“谢谢你们。”
徐鹏愣了一瞬，忙道：“朋友之间说这个。”
李向晚仍垂着眼眸，以一副叙事的口吻平淡地讲：“其实我以前不喜欢社交。看电影，逛街，聚餐，还有毫无意义的团建，在我眼里都是浪费时间，为此还跟鹿溪闹过几次不愉快。”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就掀起眼帘带笑看了眼另外两人：“是不是很无语？”
“没有没有。”徐鹏连连摆手：“性格不同嘛，正常的。”
“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小溪，你们还会在医院陪我那么久吗？”他叹口气：“不会吧。不是小溪带着我融入你们的朋友圈，我到现在和你们也不过是有点熟悉的同事而已吧？”
没有人反驳。
苏艺嗓子眼发紧，眼圈跟着泛红，赶紧灌了一大口面前的啤酒。
李向晚跟着干了杯子里的酒，仿佛撑了好久的劲陡然松懈，露出委屈又难过的表情：“我很想她。”
自这个晚上之后，李向晚变得更加寡言。好在似乎也不完全是消极的改变，他不再冷漠孤僻，不再暴躁易怒，会接受同事朋友的帮助，也会试着理解他人。
接近年关，公司放假在即。徐鹏打算带苏艺回家见父母，和李向晚提起这事时，他突然问：“你和鹿溪是同乡？”
徐鹏自然地点头：“嗯，她是我高中学妹。”
“你认识她父母吗？”
徐鹏愣怔，又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我可以去打听一下。”
李向晚说谢谢。
“你过年回家吗？”徐鹏问。
“不回。”他在手机上打了会儿字，然后抬头：“如果你打听到了，麻烦通知我，我想趁放假期间去看看小溪。”
徐鹏性格热情大方，从高中起就有很多好友，打听到鹿溪的信息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他把墓园地址发给李向晚后没几分钟，李向晚就回复了谢谢。
徐鹏犹豫再三，问他：【要不要我们和你一起去看小溪？】
李向晚回复：【不用，谢谢。】
他又问：【如果你来看小溪，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家住几天。】
李向晚还是回复：【不用，谢谢。】
徐鹏不知道李向晚什么时候动身去的他们家乡，只是当他年后终于抽出时间和苏艺一起前往墓园时，竟在墓园外的凉亭里看到了李向晚。
他们看不出他是刚到，还是已经从山上下来。
李向晚穿了件深色的长款棉袄，孤身一人站在亭子的一角，整个人又瘦又高。
听到徐鹏喊他的名字，他收回望着山间的视线，从棉袄口袋里伸出戴着暖黄色手套的左手，朝他们挥了挥。
“你刚到吗？”走近之后，徐鹏问。
李向晚摇头：“不是。”
“那你要走了吗？”
李向晚还是摇头。
徐鹏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不知所措得看了眼苏艺。
苏艺邀请他：“我们打算去看小溪，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李向晚思考片刻，说：“行。”
她们三人一起沿着墓园的台阶往上爬。李向晚在最前方熟门熟路地领路，徐鹏问一句，他便答一句，没有特别沉默，也不显得难过。
鹿溪的墓碑前放了不少鲜花水果。苏艺找了个空位放下鲜花，退后一步和墓碑上的照片对视，隔了好久说：”小溪，我们来看你。”
照片里的鹿溪笑盈盈的。
苏艺和徐鹏没有在那里待太久，三人一起下山，还是李向晚带路。
徐鹏的心情不如上山时沉重，话也比之前多，在他觉得合适的时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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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我是李向晚……
“鹿溪？”李向晚脱口而出她的名字。
鹿溪锁门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在看清他后露出更加茫然的神色：“请问你是？”
李向晚也被问得一愣，他盯着鹿溪看了半晌，说：“我是李向晚。”
鹿溪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地皱了下眉，很快又笑着解释：“不好意思，我之前出了场车祸，记忆出了些问题。”
“记忆出了些问题。”李向晚重复她的话：“是都忘了吗？”
鹿溪摇摇头：“不是，忘了些关于我男朋友的事情。”
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笑的，好像失去记忆这件事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失去男朋友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没有关系。
李向晚垂眸：“你都忘了？”
鹿溪有些抱歉：“也不是全部都忘了，但我好像的确记不起你。”
刚才还带笑的人，现在不笑了。
李向晚觉得大概是他的态度吓到了她，所以他很刻意地放缓面部的表情，同时也放低声音问：“为什么忘记了？”
“医生说是心因性失忆，车祸导致的，然后……”鹿溪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也因为接受不了男朋友在事故中……”
她没有说下去，又冲他笑了笑，但这次李向晚发现，她的笑很淡很浅，不阳光也不开心。
李向晚安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鹿溪，他在这一刻很想伸手抱抱她。
但是好像不能。
他只能说：“我很抱歉。”
“没关系啦！”鹿溪低头整理背包，把家门钥匙放进侧边口袋里：“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不好意思，我得去赶地铁。”
“没有。”李向晚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我来和你打个招呼。”
估计是这个奇怪的答案出乎意料，鹿溪的笑容变得不自然，僵硬地停顿了几秒，她指指楼梯：“那我先撤了？”
“嗯。”
鹿溪往楼梯走了几步，又退回来，问：“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李向晚温和地看着她：“我住在楼上。”
鹿溪了然得“哦”了声：“这次我记住啦！不会再忘记了。”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李向晚被她夸张的语气逗得轻笑出声，有些难过又开心地说：“谢谢。”
鹿溪离开后，李向晚在熟悉的门前站了很久，直到所在地光线突变。
他抬头，发现门上的黄色小鸭子不见了。
几乎是下一刻，他的手机开始频繁震动。
他接通电话，徐鹏焦灼的声音顺着听筒撞进他的耳道：“靠！你电话怎么回事？怎么打不通？你今天怎么还没到？模型试跑出错啦！你赶紧来救救我们呀！”
李向晚的耳根都在发麻，不清楚是被徐鹏的声音炸的，还是被刚刚那段意外给惊的。
愣了很久，他听到自己回答：“我很快就到。”
可怜徐鹏以为自己请到了救兵，谁知救兵比他状态更差，一段数据错误连篇，离谱到徐鹏怀疑李向晚被夺舍了。
“你没事吧？”
在李向晚接连几次出现连徐鹏都不能容忍的低级错误后，徐鹏憋不住发出了疑问。
李向晚同样觉得自己不在状态，疲惫地捏了下眉心：“给我十分钟，我去洗个脸。”
徐鹏看了看李向晚干干净净的小白脸，茫然点头，嘴上还是劝：“如果不舒服回家休息吧？我再和小陈试试。”
“不用，模型下午就要用。给我几分钟就好。”
徐鹏没再劝。
李向晚只是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早上发生的事情。
他想知道那是真实的发生了，还是幻觉。
【人会因为太思念一个人产生幻觉吗？】
他在浏览器里输入以上文字。
跳出不少答案：
【幻觉的产生原因：幻觉可以在高烧、癫痫、思觉失调、施用致幻剂等状态下产生。主要因素是神经传导物质多巴胺与血清素分泌异常造成，人人都有产生幻觉激素的生理机制……】
李向晚跳过这一条，看向下一条：
【幻觉是指自己因为某些原因，产生类似第六感的感觉，而且是自己虚拟的感觉……】
跳过。
【幻觉不是视觉错误，像电视里那样，能幻觉看到思念的人，那是电视为了……】
再跳过。
【出现幻觉看到思念的人，请不要忽视，立刻进行心理咨询，咨询电话……】
李向晚深吸一口气，关掉整个页面。
他空坐在电脑前，试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后觉得不管是哪种，他都能接受。
他期待和鹿溪的下一次见面。
李向晚保持着这份期待，直到他的面前再次出现那个奇怪的场景。
他正在丢垃圾的路上，旧楼的楼梯又窄又脏，还有股不通风的霉味。在离下一层还有几个阶梯距离的时候，他的面前毫无征兆出现了突变的画面。
李向晚几乎是毫不犹豫便伸手触碰了、那块东西。接着原本安静的楼道上方，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李向晚顺着阶梯抬头，看到穿着黄色居家衣的鹿溪。
同时她也发现了他，面带惊喜地打招呼：“李向晚！”
在李向晚愣神的功夫，她又骄傲地说：“你看，我就说我会记得你。”
于是李向晚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也去丢垃圾？”
李向晚“嗯”了声，站在原地等鹿溪走近。
鹿溪还是很爱笑，只是笑容仍旧很淡。
她的上衣有个毛茸茸的大帽子，挂在脑袋后头，随着她的动作耸动，看上去非常柔软。
“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你。”她走到他身边，需要抬头才能和他对视。
李向晚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说：“有点忙。”
“哦。”鹿溪点点头，和他并肩走了会儿，突兀地问：“你心情好点了吗？”
李向晚被问得一愣，诧异地看着她。
“你上次看起来不太好。”鹿溪有点不好意思：“感觉都快哭了。”
李向晚没有说话。
鹿溪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声说：“所以我陪你多说了一会儿话。但我也赶着去上班，没有太多时间。”
李向晚温和地对她笑：“你总是很善良。”
“谢谢夸奖。”她完全接受这个从小听到大的夸赞，但她的开心似乎只维持了几秒，又因为什么心事而变得平静：“也就这个优点了。”
“你呢？好点了吗？”李向晚关心。
鹿溪不解。
“关于记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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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那下次我会……
李向晚觉得自己的视线只是模糊了一下，再看清时竟然发现他独自站在了深夜的路边。
刚才还在身边的鹿溪，川流不息的车流，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万籁寂静的夜晚。
虽然仅仅是第二次遇到，他却已经适应了这怪异的一切。
李向晚平静地走到路边的长凳上坐了很久，才站起来往回走。
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听到徐鹏和苏艺同时喊了他一声。他俩一脸风尘仆仆，徐鹏大概疾跑过，脑门前一撮头发直挺挺立着。
徐鹏直喘粗气，胸膛跟着剧烈起伏。他放下举在耳边的手机，气急败坏朝李向晚吼：“你去哪了！”
李向晚想不到有一天徐鹏还敢这么冲他吼，顿顿，问：“怎么了？我刚才丢垃圾。”
“丢一晚上？”徐鹏语气还是不好。
苏艺悄悄拉了下他的手臂，小声提醒：“徐鹏。”
“发生什么事了？”李向晚没和徐鹏计较他的态度：“部门出问题了？”
“说好的来你家喝酒，你忘了？！”
李向晚这才记起这件事。他今晚本来就是为了迎接他们，才特地收拾的屋子。
“对不起。”李向晚认真道歉：“还去我家吗？”
徐鹏瞪他一眼，提了一晚上的心放下之后，情绪也随之缓和下来。
“去啊！我找了你一晚上，不喝光你的酒怎么行！”
李向晚笑笑。
“买酒了吧？”徐鹏狐疑地问。
“买了。”
徐鹏还是别扭，尽管苏艺一直在一旁使眼色，他都当没看到。这一晚上给他吓得够呛，不找罪魁祸首点麻烦，半夜睡着了都得气醒。
所以他坐在李向晚的客厅里，拿着李向晚的手机点了五六家外卖，烧烤炸串甜品水果一样不落。
他点餐的时候，李向晚就在一旁安静地开酒，准备纸巾，给垃圾桶套上黄色的塑料袋。
直到酒过三巡，徐鹏才借着醉意问：“你真的没有……没有想不开吧？”
李向晚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莫名其妙看着他。
“没有就好。”苏艺接过话茬：“徐鹏一开始也没多想，但后来怎么都等不到你，给你发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他就忍不住想歪了。”
李向晚听完没有嘲笑徐鹏多余的担心，只是给徐鹏多添了一点酒，诚心道歉：“让你担心了。我不会做那样的事。”
徐鹏一口闷了杯子的酒，含糊着嘟哝：“你最好没有。”
“所以你到底去哪了？”徐鹏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连电话都打不通？”
李向晚想了会儿，反问徐鹏：“如果我说我见到鹿溪了，你会不会相信。”
只这一句话，就让徐鹏的酒全醒了，他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看李向晚，又看看自己女朋友，看到苏艺也是同款震惊的表情。
“你……”他刚要说话，苏艺在桌子下拍了拍他的腿。
然后苏艺问：“在哪见到的？”
“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她刚好也去倒垃圾。”李向晚神色如常，语气仍旧淡淡的：“她还邀请我一起去走走。”
苏艺又和徐鹏对视一眼，她试探着问：“老大，你是不是喝醉了？”
李向晚笑了下：“怎么不问我是不是疯了？”
徐鹏欲言又止地皱着脸，心说我也想这么问啊，但不是怕刺激到你嘛。
好在苏艺比他的想象力丰富一些，她用一种自以为把情绪掩饰得很好的，循循善诱的语气问：“然后今晚你们都在散步？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李向晚还是笑，笑得好像是苏艺说了些荒诞的话：“没有。她说想喝前面街区的奶茶。我答应陪她一起去买，可我一眨眼，她又不见了。”
徐鹏听到一半，就眯着眼去看酒瓶上的酒精度数，开始自我怀疑。
15%
不至于啊……
“老大……”苏艺也撑不下去了，担心地看着他。
“无法相信，是不是？”反正都开口了，李向晚索性借着酒意把想说的都说完。自车祸以后，连徐鹏和苏艺都极少在他面前提到鹿溪，更何况别人。
他的想念都被关在一起小小的笼子里，无限膨胀，无处发泄。
他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得提到鹿溪：“这是我第二次在车祸后见到她。她和过去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总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她跟我说她发生过一次车祸，可车祸的结果却和我知道的不太一样。”
徐鹏没料到精神失常还能有这么完整的故事线：“哪里不一样？”
“她说她的男朋友在事故中去世了，而她的大脑为了保护她，选择性遗忘了这一段事故和李向晚这个人。”
不知道是哪个细节勾起了徐鹏的兴趣，他突然坐直身子，紧盯着李向晚问：“她说她是事故中的幸存者？去世的人是你？”
“嗯。”
徐鹏兀自琢磨了会儿，惊疑不定得来回打量李向晚，很久之后才犹豫着问：“你们知道平行空间吧？”
李向晚怔了怔。
自然是知道的。
“你这样说起来，特别像是平行空间的设定。”徐鹏试着分析：“你和小溪在事故中因为莫名的原因导致了不同的结局，而正是因为结局不同，所以本来并行的你们，在那个节点开始分开，进入了不同的空间。也就是意味着，我们这个空间是活下来的是你，而小溪那个空间活下来的是小溪。”
徐鹏说的有些绕，他自己都没能清晰得捋顺自己的逻辑，却听到李向晚问：
“那会不会有某个时空，我和小溪都活着呢？”
苏艺觉得他俩的对话越听越离谱，再发展下去都能够拍科幻片了，正打算让其他两人收拾收拾，别再喝了。
李向晚继续用很介怀的语气说：“我的生活垃圾都能留在那个空间，我却不行。”
第二天是周末，李向晚睡到自然醒才起来，客厅和厨房都乱糟糟的。昨晚徐鹏就平行空间这个点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几部精彩绝伦的影视作品，然后又提到不久前被证明的量子纠缠，以支撑自己的论点，竭力试图说服李向晚和苏艺，他关于平行空间假设的准确性。
只是李向晚收拾完屋子，弄好午饭准备开动的时候，突然收到徐鹏发送来的名片推送。
下面跟着他的解释：
【兄弟，这是熟人推荐的靠谱医生，你如果有空，可以去试试。】
李向晚回复：【谢谢。】
他本来不打算去的，想到鹿溪在另一个时空也正接受着心理治疗，又改变了想法，老老实实添加了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并备注明自己的来意。
他在之后的几天里反复分析徐鹏说过的关于平行空间的假设，同时也在各处查阅了不少相关资料，逐渐接受并且相信了平行空间的可能性。
更何况在事故发生之前，他清楚记得鹿溪说过，说她来自一年后，也记得当他问她：“我们都逃出去了？”
鹿溪的回答是：“她们说你没有。”
李向晚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为什么当时的他总觉得鹿溪的回答有些奇怪，说不上哪里不太对劲。
现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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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他只有十分钟……
李向晚沉默地看着她。
“我想起车祸前我们似乎在吵架。”鹿溪难过地抿了下唇：“我能感觉到他的沉默，但怎么也记不起他的脸。我一直在想车祸发生的时候，我们到底有没有和好？他会不会是带着生气离开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糟糕了。
鹿溪叹口气：“我希望不是。”
“肯定不是。”李向晚这么告诉她：“爱你的人不会真的和你生气。”
鹿溪抬头傻傻地看着他，良久，笑出声来：“你说这些话很违和，李向晚。”
“为什么？”
“你总是一副谁也不爱的表情。”
李向晚毫不犹豫地否认：“不是，我有一个很爱的人。”
“女朋友？”
“是的。”
鹿溪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出于礼貌没有直接把这想法说出口。
“追了好久才追到的。”李向晚补充。
鹿溪想象不出李向晚追人的模样，他看上去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你不需要为这个感到困扰，”李向晚观察着鹿溪：“爱你的人在任何时候都希望你能开心快乐。”
“万一他没那么爱我呢？”
“那他就不值得。”
他们已经在楼道口站得足够久，鹿溪试图终止话题，她看了眼时间，对李向晚说：“我要回去啦。”
李向晚仍旧看着她，温和地和她道别：“再见。”
鹿溪朝他摆摆手，顺着一楼的楼梯慢慢往上走。在经过拐弯的平台时，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楼外的李向晚。
他仍站在原地。高楼将阳光平整得切成对半，而李向晚站在光面，用鹿溪经常看到的温柔的又有些伤感的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鹿溪再次冲他挥挥手。
李向晚很快回应。
待鹿溪回到家再往下看，李向晚已经不在原地。
后来她们又遇到过几次，每次都很短暂，基本都在小区范围之内。
其中有一次，难得是她先见到的李向晚。他笔直站在小区的绿化带边，垂头看手机。
鹿溪正打算打招呼，就见他收起手机转头看向她。
鹿溪冲他笑笑，他便朝着她走过来。
鹿溪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李向晚不论何时都会毫不犹豫走向她。
可他明明说过他有个深爱的女朋友。
在李向晚站在她身边后，她没有经过任何热场，就直接且逾越地问：“你能跟我说说你的女朋友吗？“
李向晚愣了愣，很快收拾好表情：“你想听什么方面的？”
他问得很自然，完全没有因为她突兀的问题而感到冒犯，神情依旧温柔。好像不论鹿溪问什么问题提什么要求。他都能无条件满足。
“比如性格？”
“性格很好。”
“比如呢？”
“很爱笑，很善良，也很优秀。”
“都是优点吗？”
“也有缺点吧。”李向晚这么说：“但我现在想不起来。”
他的回答很简单，但也很暖。
鹿溪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你真的很爱她。”
李向晚没有否认：“是的。”
“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她疑惑地问。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认真得看着李向晚。她清清楚楚看到李向晚极为明显地皱了下眉，从眼里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痛楚。
“我和她不在同一个世界。”他这么回答。
鹿溪呼吸一窒，连忙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虽然难过，但他还是选择对她笑。
鹿溪提起手里的印了小黄鸡的黄色购物袋给李向晚看：“我买了两瓶汽水，要不要一起喝？”
李向晚不会拒绝鹿溪的任何要求，所以他很快答应。
她们一起选了个靠树的长椅坐下，阳光自树叶的间隙落在她们的头顶。
鹿溪还是为自己勾起李向晚的伤心事而内疚，她尝试了几次活跃气氛都以失败结尾，有些气馁得垂下头。
李向晚静静看了她片刻，毫无征兆得开启了关于自己女朋友的话题。他温和地看着她，无论是眼神和语气都让鹿溪觉得很舒服，缓缓开口：“她离开前的那段时光，我们的相处并不愉快。因为生活习惯的不同，我们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分歧。我很多次都很理所当然得，试图把自己觉得对的想法强加到她身上。”
“她很生气？”
李向晚短暂地陷入回忆，然后说：“嗯，每次都会小小得生一会的气。”
李向晚提到他的女朋友，用词都很可爱。鹿溪忍不住用带笑的声音问：“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可爱吧？”
李向晚垂下眼眸，很浅跟着笑了下，说：“嗯。”
“你很难过吧？”鹿溪无端也变得伤感：“怪不得我总觉得你有心事。”
李向晚没有否认。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忘记他会让我觉得似乎缺了块什么，但遗忘同时也带走了难过和想念。”
李向晚却不认同，他说：“可你以前很爱笑。”
鹿溪惊讶得睁大双眼。
“别难过了。如果是我，我不会希望我爱的人被过去缠住脚步。那只是个意外，让它过去吧。”
鹿溪摇摇头，自内心深处滋生出一股抵触。抵触李向晚叫她放下，让她翻篇。她觉得李向晚这么说，都是因为事不关己，所以不关痛痒。
他自己不也没放下？
她不可自控地反驳李向晚：“你又不是他，凭什么替他说话？”
李向晚还是用那个眼神看着她，静默片刻，他说：“好吧，如果是我，我希望她不要难过太久。”
鹿溪移开视线，又听李向晚幼稚地说：“当然，也不能一点都不难过。”
鹿溪一口气喝光剩下的汽水，把空瓶子重新放回购物袋里。
李向晚在这时看了下手机，接着就站了起来，对她说：“我得走了。鹿溪，我们下次见。”
闻言，鹿溪向李向晚伸出手：“你的汽水喝完了吗？喝完把空瓶子留给我吧，我一起丢去回收站。”
李向晚说：“谢谢。”
和鹿溪互相道别之后，李向晚快步走进居民楼里，在无人的角落看了眼倒计时。
还剩五秒。
他一动不动盯着计时器倒数。
五秒之后，他再次回到自己的世界。
刚才还是悬在正上方的太阳已经西垂，送了一截橘红色的光在楼梯前。
果然是十分钟。
李向晚有些疲惫得靠到墙边，这是他经过几次试验后的第一次倒计时，终于能确定每一次他在鹿溪的时空能待的时长。
十分钟，连结束一个完整的话题都不够。
但他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十分钟都是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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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只要她开心？……
“你说你看到了李向晚？”
“对。”
“什么时候？”
“就在我来这之前。”
江医生停顿，低头重新翻看鹿溪的诊疗记录。
鹿溪始终很冷静，她应该是提前试想过很多可能，选了一个她觉得最接近正确率结果，问：“我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江医生没有否定，而是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他的？”
“有几个月了。”鹿溪回答完，追问：“江医生，是幻觉吗？”
“有这个可能性，我们需要进一步的检查。”
“我请他喝了汽水。”鹿溪自顾自得从购物袋里拿出两个空瓶子，仿佛陈列证物般，将它们慎重得摆在桌面上：“你看，两个空瓶子。我喝了一瓶，他也是。”
江医生看了看玻璃瓶，又沉默片刻，说：“也有可能都是你喝的。”
鹿溪露出茫然的神色。
“你，这是你第几次见到他？”
“很多次。”鹿溪的声音变得低落：“十几次吧。”
江医生闻言点头：“频率不算低。”
“所以李向晚真的是我的男朋友。”鹿溪放松脊背，后靠到椅子上：“原来他叫李向晚。”
“江医生，”想到了什么，她又问：“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是李向晚？”
低头记录的江医生笔尖一顿，疑惑得转头看向鹿溪。
-
鹿溪很晚才回到家。打开家门，她的妈妈立即从厨房迎出来，关切得上下打量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江医生说什么了？”
“没有。”鹿溪神色如常，把包挂到墙上，随后视线缓缓绕着客厅转了一圈。
进门处是个原木矮鞋柜，柜子上摆着乐高插花，还有放钥匙的黄色雕花小瓷碗。客厅靠墙放着同色系的餐桌，铺着黄色的格子桌布。再往里些，靠窗的位置，是她喜欢的长沙发，铺着淡黄色的绒绒的沙发罩。
这个客厅的一切都是根据她的喜好布置的。
江医生告诉她，在没有抵触心理的情况下，可以试着接触过去的东西，也许会对恢复有帮助。
就是现在这个家，完全没有一点李向晚的痕迹。
鹿溪把目光落在自己妈妈的身上，她仍担心得看着她，却不敢多问。
自她生病以来，妈妈的心仿佛也跟着病了，偶尔落泪经常叹气，和她说话的语气始终小心翼翼。
鹿溪不敢确定她是不是能接受她出现幻觉的事实。
思考再三，她决定先把这事缓一缓，用力吸吸鼻子，笑着问妈妈：“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隔壁王兰的哥嫂来了，带了只家养的走地鸡。王兰送给我半只，我就做了香菇炖鸡。”
“怪不得这么香，我好饿啊！”
鹿溪的妈妈长出一口气，转身往厨房走：“去洗洗手吃饭，吃完你给王兰送一碗过去。”
“好。”
晚饭时鹿溪的妈妈又问了些在医院的细节，然后才像是完全放心下来，再次叮嘱鹿溪记得给王兰送香菇炖鸡。
她端着香菇炖鸡在门口换鞋，她妈妈拎着垃圾追出来，让她顺便下楼把垃圾扔了。
夏初的傍晚正是凉爽的时候，王兰家的大门开着。
林俊昊搬了块小板凳，坐在门口啃玉米。手边还有个方凳，凳子上摆着一碗黝黑的中药。
看到鹿溪，他先甜甜地喊了起来：“小溪阿姨！”
鹿溪笑着问：“吃什么好吃的呢？”
“玉米。”
“甜吗？”
“甜。”
鹿溪站到他身边，往门里探了眼，问：“你的妈妈呢？”
“厨房洗碗。”林俊昊咽下玉米，回头冲屋里喊：“妈妈，小溪阿姨来了！”
“好！”
王兰在厨房大声应，过来几秒才围着围裙出来：“怎么了，小溪？”
“我妈妈做的香菇炖鸡，一绝！”鹿溪笑嘻嘻地举了举碗：“给小俊昊尝尝！”
王兰连声道谢，说了好几遍“这怎么好意思”。
林俊昊在两人脚边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说：“小溪阿姨，玉米可甜可好吃。”
王兰猛得拍了下脑门：“是是是，这次的玉米特别好吃，你拿点回家。”
鹿溪推辞：“我要下楼倒垃圾。兰姐，不用了。”
“那我就让昊昊给你们送过去。”
鹿溪低头看了眼中药碗：“昊昊还喝药呢，真的不用。”
王兰契而不舍：“那你拿一小截尝尝。”
最后鹿溪一手拎着垃圾袋，一手捏着一小截玉米慢吞吞往垃圾站走。
今晚的温度真的很舒服，微风吹在身上都特别温柔，鹿溪丢完垃圾，给她的妈妈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在小区散散步。
她刚收起手机，就看到盯着她手中玉米的李向晚。
关于出现幻觉这个事，江医生跟她说了很多相关方面的事情。大致意思鹿溪概括一下，就是人的心理和大脑都是很神奇的东西，以目前的科技和研究，仍旧有许多未知的领域。
但江医生乐观得觉得，这可能是神经系统试图自愈的一种的方式。
江医生总是积极的。
鹿溪笑着下结论，然后自然地跟眼前的李向晚打招呼：“又见面啦！”
李向晚的表情有些意外，微愣了片刻，才回过神说：“是啊。”
“今天第二次啦。”
“嗯。”
“我要去散步。”鹿溪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河：“你要去吗？”
“好。”
江医生说，幻觉应该是触碰不到的。
鹿溪垂在身侧的左手蠢蠢欲动，最终作罢。
江医生也说，幻象有可能在确定是幻觉后消失。
她还想和他一起散散步。
“我今天去看了我的心理医生。”鹿溪开启一个话题。
“嗯。”李向晚表示自己在听。
“她说我在试图自愈。”
李向晚问：“记起更多的事情了？”
“你希望我记起来吗？”鹿溪问。
李向晚敏锐得顿顿，侧头安静打量鹿溪。
这个时间点，小区的人并不多。河边更是安静，只有街灯的倒影在水里摇晃。
“怎么突然关心我的想法？”
“问问嘛。”鹿溪一脚一脚踩在鹅卵石上：“假设，假设李向晚是我的男朋友，你会希望我恢复记忆吗？”
李向晚很认真地思考了会儿，回答：“如果会难过，那还是算了吧。”
鹿溪停下脚步，不动了。
“不会怪她忘记你吗？”
“不会。”
“如果她这辈子都无法再记起你呢？”
李向晚觉得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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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我刚想到你，……
鹿溪的大脑短暂得一片空白。
李向晚等了会儿，没等到回答，说：“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以后会继续保持距离。”
他说完就要带着热可可离开。鹿溪心底一急，连忙去拉他的袖子。
不设防的李向晚被鹿溪猛得往后扯，手里的热可可随着力道洒了一身。
鹿溪动作一顿，忙不迭道歉：“对不起！”
李向晚顿顿，没在意自己的衣服，只是退了一步，问：“你的手烫着没？”
鹿溪摇头。
热可可早已冷却。
李向晚穿着深色卫衣，热可可只在他袖口渗出一块更深颜色的印记。他伸手拍了拍，反而把手心拍成了滑稽的咖啡色。
他看看手掌，又看看袖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得回去换衣服。”
鹿溪还是觉得抱歉。
李向晚端着满杯的热可可来，又端着剩一半的凉可可准备往回走，眼看就要拐弯，突然驻足回头。
“怎么了？”鹿溪问。
“我没弄懂你是同意还是拒绝。”
这问题问得极好，同样问得鹿溪脑袋急速升温，她扭捏了会儿，但也不敢扭捏太久，怕李向晚先生二话不说又开始打退堂鼓。
于是她矜持地点点头。
李向晚跟着点点头，说：“知道了，晚安。”
鹿溪目送他离开，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房间，房间里没有李向晚，也没有李向晚先生的热可可。
但她的心情和刚才判若两人，她做梦也想不到，李向晚居然主动说想追求人。
正如幻觉里的李向晚说自己冷漠自私又不称职，回忆里第一次告白的李向晚对自己的评价也不好，他说自己表现会很差。
怎么会有人还没开始追人，就先打预防针的。
鹿溪总以为李向晚的冷淡疏离该是源于自傲，可现在回想起来，她反而觉得李向晚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不受欢迎吧。
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
自车祸以后，她除了工作外，很少出去参加社交活动。有父母担心和不支持的原因，也有她自己的原因。
单纯不想去，下了班就想回家。
苏艺经常会发消息约她吃饭逛街，几乎每次都被鹿溪以各种理由拒绝。这天毫无预兆收到鹿溪的邀请，她意外得将微信看了又看，还特地去询问徐鹏关于鹿溪的近况。
鹿溪的邀请很简单，就是问她这几天忙不忙，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苏艺连忙回复说【不忙】。
其实最近很忙。新领导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管理能力，都没有前老大李向晚强。在新领导的带领下，项目完成的效率大打折扣，无效加班时间翻倍增长。
他唯一强过李向晚的，也就是亲和力。大家在工作之余，氛围更轻松罢了。
晚餐地点订在鹿溪家不远的一家湖南私房菜馆。
苏艺临时多加了会儿班才出发，她和徐鹏抵达餐馆时，鹿溪已经在里面坐了好一会儿了。
她消瘦了一大圈，独身一人坐在位子上发呆。看上去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眼神里失了神采。
苏艺隔着大老远喊了她一声。
鹿溪回过神，也朝她挥挥手。
待她们入座，鹿溪便笑着说：“我还没点餐，你们看看你们想吃什么。”
苏艺随手把菜单递给徐鹏：“就老三样吧。”
徐鹏也自然而言地应：“嗯。”他随手翻看几页，发现菜单基本没有更新，便抬头问鹿溪：“你呢？还是小炒肉吗？”
鹿溪想起刚才看菜单时的确考虑过这道菜，问：“我们以前经常来这里？”
“也没有经常，就是你和……”徐鹏突兀得顿住，脸色随之白了一圈。
一旁苏艺的脸色同样变得难看，慌忙接过话茬：“就我们一起来过几次，大家都觉得这家菜好吃。”
“和李向晚一起吧？”鹿溪笑着问。
苏艺愣愣：“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一点。”鹿溪神色如常喝了口茶水：“我们先点餐？”
也许是因为鹿溪的话，点晚餐之后桌上的气氛变得很沉默。无论是苏艺还是徐鹏，都不敢随意开口，生怕说错话。
鹿溪凭她混乱的记忆推断，她们以前的相处应该不是这么拘谨生疏，她和苏艺应该是无话不谈的。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别这样吧，搞得大家很不熟似的。”
“还不是怕你难过啊。”徐鹏小声嘟囔。
“其实也不会，”鹿溪说：“因为都忘记了，所以没什么情绪波动。偶尔想到一些片段，也总觉得是别人的事。”
苏艺担忧得看她半天，最后站起身坐到她的身边，抱了抱她：“会过去的。”
鹿溪笑了笑。
“你想起很多吗？”
鹿溪摇头：“不算吧。所以很困惑，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苏艺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你想知道李向晚是什么样的人？”
“嗯。”
“老大他……”苏艺停顿，反问鹿溪：“你觉得他什么样？“
鹿溪思考片刻，回答：“他说他冷漠自私，不好相处，表现很差。”
苏艺哭笑不得：“倒也没这么差，但他的确有些冷漠，总是独来独往。”
“没人喜欢他吗？”鹿溪又问。
“倒不是没人喜欢他。”徐鹏忍不住否认：“其实大家都挺喜欢老大，但就是也怕他。”
“很冷漠，也很凶？”
苏艺看鹿溪一脸的茫然不解，拍拍她的手背，告诉他：“他是个很好的人，认真严肃，优秀自律，只是性格有些孤僻，在和你交往前，没什么朋友也没有恋人。”
鹿溪更熟悉幻觉里的李向晚，觉得那个人总是温暖的，微笑着的，从未让她觉得冷漠严肃，并不是他们口中那样的。
不认同让她沉默。
“老大对你很好。”晚餐结束前，苏艺这么告诉她：“其实原本我和徐鹏都不太看好你们，但后来我们都改变了想法，因为他对你真的很不一样。”
苏艺和徐鹏吃完饭还得继续回公司，两人结完账就直接驱车往回赶。
鹿溪还不想回家，便绕去楼下的超市买了些零食和蔬菜。
吃饭加上购物让鹿溪几乎成为超市最后的顾客。她提着购物袋踩着月光慢吞吞往小区走，不知道是因为终于可以和人谈起李向晚，还是因为苏艺反复强调李向晚真的爱她，所以她的心情很是愉悦。
她甚至想，如果能在这个时候见到李向晚就好了，她想告诉他，她似乎真的在好起来了。
她可以很平静地想起他，也可以很平静地提起他。
所以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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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可我们明明那……
李向晚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我们一起出的事故，怎么我都能从鬼门关逃回来，你却不能呢？”鹿溪仍然是笑着的，只是泪水不受控得顺着脸颊滑落：“你是不是没有努力就放弃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没事，你就不能？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李向晚的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其实没有完全记起来，可就算是只有支离破碎的记忆，每次想到你看到你，我还是会觉得心疼，会觉得难过。李向晚，我一定也很爱你吧？”
没等李向晚回答，她又说：“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控制不住得想，为什么是你呢？又为什么是我呢？怎么就是我们呢？我设想过很多个如果，如果这么做或者那么做，是不是我们就不会出事？”
“李向晚，伟大的科学家们什么时候才能发明出时间机器啊？”
话音未落，鹿溪被沉默的李向晚用力扯进怀里。他紧紧得抱着她，力道大到鹿溪觉得骨骼被挤得生疼。
鹿溪没有喊疼，这种真实的痛感填满了她一直以来都填补不了的空虚。好像空了很久的那部分，终于等到了它的归属。
鹿溪顾不得被抱得太紧的疼痛，伸开双臂试图去回抱李向晚，身上的那股力却突然卸了。鹿溪因为惯性而轻轻往前跌了一小步，然后她茫然得回顾四周。
小区静悄悄的，一个行人都没有，只剩鹿溪孤伶伶站在路灯下。
—
李向晚在拥抱鹿溪的时候，被时空连接的裂隙口毫无防备得送回了自己的世界。
时空连接的裂隙口，这只是李向晚自己的想法。是他察阅了很多资料，观看了很多官方的私人的论文期刊和视频，然后根据自己的理解做出的总结。
他认为每次送他到鹿溪所在时空的那个传送口，是两个平行空间因为不明原因相交而产生的裂隙口。但因为交汇时间有限，所以他会在时空交汇结束时被送回自己的世界。
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他无法求证，更无处诉说。
徐鹏这么热爱平行空间，热衷求证外星人真实存在的人，也会在酒醒后向他推送心理医生的微信名片。
等待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尤其是在以那个方式分别的情况下。那时鹿溪说了那么多话，他却连一句安慰都没能给。更何况他消失得那么突然，他猜不到鹿溪会怎么想。
李向晚猜测了很多种可能，也做了很多种预测，如果再次见到鹿溪，要怎么解释他会凭空消失这件事。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到鹿溪，竟然是在鹿溪的卧室里。
卧室门窗紧闭，窗帘换成了完全遮光的样式，李向晚只能透过微弱的光线看到蜷缩在床上的一团人影。
他呼吸一窒，试探着轻声叫她：“鹿溪？”
过了大约十几秒，床上的人动了动。她从被窝里探出半张脸，对着李向晚的方位看了半天，也喊他的名字：“李向晚。”
李向晚说：“是我。”
“我看不清你。”鹿溪的嗓音平静而沙哑。
李向晚便问：“我替你拉开窗帘？”
“不要。”她立刻拒绝，然后她从被窝里坐起来，伸手打开床头的小夜灯。
两人的模样都在夜灯柔和的微光下印入对方眼里，还有床头柜上五花八门的药。
李向晚看清鹿溪的脸后，便立刻问：“你生病了？”
鹿溪脸色苍白，嘴唇干燥起皮，但她摇头否认：“没有。”顿了顿，她又说：“有吧。”
“哪里不舒服？”
鹿溪低头笑了笑，不答反问：“你为什么站那么远？能离我近一点吗？”
李向晚觉得鹿溪的笑很怪，顺从她的意思蹲坐到她的床边。
鹿溪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的动作，直到确定李向晚不打算靠得更近，才伸出手，似乎是想拉他，最后却没动，她拍拍床沿，建议：“你坐这里吧？”
她像是第一次见到李向晚，又像是很久未见到李向晚般，用那种平静又眷恋的眼神看着李向晚。
李向晚忍不住关心：“怎么生病了？”
“病好久啦。”她自嘲地笑：“你离开之后就没好起来过。很没用是不是？”
李向晚否认她的想法：“你很勇敢。”
“怎么会是勇敢呢？之前因为害怕面对现实，所以立刻选择忘掉你。又因为太想让自己好起来，所以自私得幻想一个你来安慰我开导我。这样一个我，怎么也不算勇敢吧？”
李向晚皱眉：“我不是你幻想出来的。”
鹿溪没有对他这句话做出太大的反应，她曲起双腿抱住膝盖，下巴跟着放在膝盖上：“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呢？上次我碰碰你，你就消失了，这次我都不敢碰你啦。”
李向晚无法回答，只觉得怎么回答都是残忍的。
“李向晚，我都记起来了。”鹿溪歪头看他：“全部都记起来了。”
李向晚并不意外，只是很温柔地问：“所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吗？”
“不是。”
“那是怎么了？”
“因为情绪不稳定。”鹿溪无所谓地笑笑：“我刚刚吃了药，所以现在还好，你出现得很是时候。”
“上次不是告诉我，在好起来吗？”
“是啊，可现在更糟糕了。”
鹿溪垂眸安静了会儿。
“李向晚，我好像没办法好起来了。我总觉得是我害了你，是我多管闲事，是我不听劝。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救小女孩，如果那天我没有非要找那块餐布，如果我不答应苏艺去超市买水果，那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呢？”
她说到这，又去看李向晚：“我怎么会幻想你原谅我呢？”
“鹿溪。”李向晚主动伸手去摸她的头顶：“不要这么想。你很好，也没有错。那些都是意外，如果非要这么说，如果那天我不催你，给你时间找到那块餐布，也许我们就不会被卷进事故中。”
鹿溪愣愣地感受着自头顶传来的真实的触感，一股强烈的委屈骤然占据她的情绪上风，她皱了皱眉，想忍住涌向眼眶的湿意，但还是失败了。
“李向晚，好难啊。”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颤抖：“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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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所以李向晚，……
李向晚不加思索直接冲进时空连接口，光怪陆离的景象转瞬即逝。在视线重新聚焦看清周围环境后，李向晚发现自己站在鹿溪家的客厅。
厨房里有动静，他还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就看到睡眼惺忪的鹿溪从里面慢吞吞走出来。看到李向晚，她露出比他震惊一百倍的表情，夸张地低呼：“李向晚？！”
李向晚满脑子疑云，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你怎么进来的？”鹿溪警惕地盯着他：“你留了我家钥匙？我怎么没听到你开门的声音？”
李向晚哑口无言，张口说了个：“我……”便再无下文。
鹿溪不可置信地看看紧闭的大门，又看看李向晚：“真的是你？”
李向晚答：“是我。”
“你来干什么？”鹿溪僵在原地，半点不敢动：“有事？”
李向晚如实回答：“我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你出事了。”
鹿溪半个字都不信，甚至觉得荒谬，涵养让她紧闭双唇，但她的脸上写满：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
她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抗议：“那你也不能私闯民宅吧？”
李向晚有些无辜，不过也不能算完全无辜，只能说：“对不起。”
鹿溪嘟囔：“对不起也不能招呼都不打突然出现吧。”
李向晚沉默，他不仅摸不透现在的情况，更看不懂眼前的鹿溪，扫了室内一圈，他问：“今天几号？”
鹿溪被问得一愣，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确认日期并告诉李向晚。
谁知李向晚听到日期，表情比之前更凝重。
鹿溪带着疑虑思索了下这一天到底有何特别，很快想起来：哦，是分手一周年的日子。
的确不算什么黄道吉日。
“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李向晚思虑再三，决定先搞清楚眼前的情况，他模棱两可地问：“你好了吗？”
鹿溪不解地眨眨眼：“什么？”
李向晚模糊地说：“生病。”
“哦，你说这个啊？”鹿溪因为尴尬而出现摸眉毛的小动作：“没事了，都好了。”
李向晚放下心来。
“但你怎么知道的？”鹿溪疑惑：“我们分手后没联系过吧？”
李向晚顿了顿，因为鹿溪的后半句而皱眉。
“还是说我生病的时候联系你了？”
李向晚移开视线，看向茶几上淡黄色的小花：“徐鹏跟我说的。”
鹿溪“哦”了一声，还是觉得到处都透露着诡异，再次询问：“所以，你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接到医院的通知，说你出事了。”
鹿溪了然地点头：“你是不是被诈骗电话骚扰了？”
她怎么想都觉得李向晚不像是会被诈骗的对象，但他现在千真万确得站在她家客厅，而且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虽然破门而入的行为非常失礼，也让鹿溪很不开心，她还是决定暂时原谅李向晚。在她的记忆中，李向晚先生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既然他这么做，总该有他的理由。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鹿溪问。
李向晚在这时候看了眼时间，7:56。
医院的电话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不能确定他具体来到这个时空的时间。而现在更让他担忧的是他为什么会接到那个电话。
“你……”鹿溪刚开口，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她茫然得往窗户的方向看了眼，很快又转回头和李向晚对视。
李向晚安抚得看她一眼，说：“我去看看。”
他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瞬间就看到浓黑的烟自楼下往上涌。楼下围观的人影在浓烟后方，不少人看着大楼的另一个方向。
李向晚收起窗帘，对鹿溪说：“着火了。”
鹿溪睁大双眼：“哪里？”
“不清楚。”他又朝外面看了眼：“看起来火势还不算特别大，失火楼层应该在楼下。我先去看看楼梯是不是畅通的。”
鹿溪心慌意乱得应了声好，又忐忑地说：“不知道有没有人报火警。”
“应该有，不放心的话你可以看看业主群。”
鹿溪连忙去翻看被设置了免打扰的业主群，果然有不少人在群里发了消息，也有人提到自己已经打了119。
她感觉自己的心几乎挤到了嗓子眼，开口时声音发颤：“有人打了119。”
“那就好。”李向晚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再次叮嘱鹿溪：“我去看看楼道情况，你在这里等我。”
鹿溪讷讷点头，又追问：“不然我们一起去？”
李向晚没有思考太久，说：“准备两块湿毛巾，我们一起走。”
这个居民楼有两个楼梯，但是其中一个离小区出口有点距离，所以一直没什么人使用。另一个逃生梯在楼的正中间，李向晚打开门后就带着鹿溪直奔她们惯常使用的那个。
此刻楼道里弥漫了不少烟雾，情况比李向晚预估的严重了些。
鹿溪一直紧跟在他身后。李向晚能听到她急促且粗重的呼吸，因为紧张。
他回头看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心。
鹿溪没有抗拒。
“我陪着你。”李向晚低声安慰：“别怕。”
“你什么时候来的？来的时候看到火光了吗？”鹿溪忐忑地问。
“没有。”他说完，听到自王兰家传来小孩嚎哭的声音。
李向晚的脚步顿了顿，鹿溪已经疑惑地看向王兰家。
“是俊昊，我去看看。”鹿溪说着便松开李向晚的手向前跑，直接跑到王兰家开始敲门：“兰姐？俊昊？我是鹿溪！”
王兰家的门很快被打开，林俊昊涕泪交加的脸随之出现。
鹿溪看到他就立刻问：“怎么了？你妈妈呢？”
林俊昊往身后指：“我妈妈摔倒了！小溪阿姨你快救救她！”
鹿溪闻言拔腿就往里面冲。
李向晚没料到她动作这么快，等他也跟到王兰家门口时，发现鹿溪正吃力地试图把王兰扶起来。
她似乎已经忘了他这个同伴，也没有寻求帮忙的意思，只凭着股蛮劲在原地努力。
“我来背吧。”李向晚出声：“你帮我一把。”
鹿溪没有拒绝，只是在帮忙的同时，对他说：“兰姐估计是撞着头了。我们要不要试试等消防员？”
李向晚的心里始终有股奇怪的感觉，潜意识有什么在推着他，叫他往楼外逃。但不容他再多想，自墙内骤然迸发出个巨响。
李向晚和鹿溪惊慌失措得对视一眼，下一刻碎裂的天花板便直冲她们四人砸了下来。
-
李向晚宛如溺水的人骤然获得新鲜空气般，猛吸一口气，从浑噩中睁眼。
他发现自己站在自家的客厅，周围非常安静，静得他清楚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刚才是什么？
他心如擂鼓，连耳膜都在突突作响。
尚未容他理清思绪，他裤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李向晚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着未知号码的来电。
他努力平复呼吸，然后按下接听：“你好。”
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请问是李向晚先生吗？”
李向晚呼吸一滞：“是我。”
“你好，这里是第一医院，请问您认识鹿溪女士吗？”
……
短暂的通话结束，李向晚看了眼通话时长。
一分二十九秒。
挂掉电话后手机上的时间显示：7:49。
日期是：12月17。
他记得鹿溪告诉他的日期是12月16号。
所以他这次跨越时空，遇到的竟然是昨天的鹿溪？
因为营救失败，所以他回到了今天，再次接到来自医院的电话。
李向晚带着猜测转身，果然在身后看到了时空裂隙的传送口。
他还有机会。
李向晚毫不犹豫地伸手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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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不要记起我。”……
李向晚看了眼时间。
7:58。
还剩两分钟。
他有两分钟的时间和鹿溪告别，然而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对鹿溪笑了笑，撒谎：“我刚好经过。”
这话不难理解，鹿溪却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还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向晚不能回答。
他移开视线扫了圈狼藉的周围，然后收回视线对她说：“我得走了。”
鹿溪因为他突兀的道别皱眉，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的神色很快恢复到松弛释然的状态，接着冲他摆摆手，很轻地说了声再见。
李向晚其实很不想离开，他不知道下一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或者说还有没有下一次。他有很多话想问鹿溪，想知道她的近况。想知道在他最后一次离开后，她又发生了些什么。
但好像现在也没什么不好，鹿溪似乎真的按照他说的，认为他们是和平分手，已经平静地从他们的感情中走出，并且开始新生活。
现在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需要找个新住处的问题。新住处不会是一个太大的问题，她有家人和朋友，事情迟早会解决。
想到这里，李向晚再次朝鹿溪笑了下：“再见。”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大楼崩塌的轰鸣声随之而来。
鹿溪惊惶得转头去看，和众人一样因为害怕和惊讶发出了不小的声音。只是当她再转头试图和李向晚说话时，发现他已不在原地。
李向晚就是在那瞬间，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
他习惯性看了眼日期和时间：
12月17，8:01。
终于结束了，他想。
然后脱力地坐在一旁的餐椅上。
这十分钟这么漫长，漫长到几乎花光他全身力气。
李向晚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考虑请半天假的事情。
他拿出手机打算先发消息给徐鹏，然后他的动作一顿。
李向晚眨眨眼，再次看向自己放在屏幕上的手指，竟透过自己的手指看到了手机屏幕。
李向晚露出讶异的表情，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接着张开手掌举在半空。
不是错觉。
他的身体的确在逐渐透明，然后自指尖开始肉眼可见得分解成分子颗粒，直至消失。
自我分解的速度太快，李向晚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便彻底失去意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
他再次睁眼。
他发现自己仍坐在客厅里，面前的餐桌上放着手机。
李向晚愣怔在原位，四肢冰凉发麻。
在他惊魂未定的同时，手机因为来电开始震动，上面显示着未知号码。
李向晚条件反射瞟了眼屏幕上的号码显示，一股森冷的电流瞬间顺着脊椎直窜而上。
这是一串李向晚已然倒背如流的号码。
他不能理解得撑住额头，而手机在持续震动。
李向晚却抖得比手机更厉害。
他们不是成功了吗？
鹿溪，不是逃出来了吗？
他们明明已经渡过了那漫长的十分钟，怎么他又回来了？
李向晚不理解，也想不通。
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想法闪过他的脑海：如果他不接电话呢？
如果他不接电话，也不回去呢？
那鹿溪是真真切切地死了。
只是这么一想，李向晚就觉得不可接受。
一定有什么原因的。
李向晚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那头传来的声音和过去几次听到的毫无二致。
李向晚已经无法保持冷静，试了好几次才能发出声音，说：“你好。”
“我是李向晚。”
……
挂了电话，李向晚转身，时空连接口再次在他面前以一种冰冷又残酷的模式打开。
李向晚沉默面对着它，慢慢冷静下来。
时空裂隙也许会随机打开，但回到过去这件事一定不是毫无缘由的。
鹿溪的死亡不是不能改变。
他们成功逃出大楼后，结果和前几次有很明显的不同——他短暂地到过8点01分。
只是这其中还是出了什么差错，所以他才会被送回接到电话前。
循环一定一定不是无解的。
也许是需要把鹿溪想救的人也救出来，也许是别的。
眼看连接口即将消失，李向晚再次伸手触碰它，让它把自己带到有鹿溪的世界。
之后他又尝试了很多次，在每一次回到自己世界的短短几分钟里，他都会努力思考复盘发生过的一切，试图从里面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直到他突然想起车祸发生的那天，鹿溪对他说，她来自一年后的今天。
也就是这一天的鹿溪。
这一天的鹿溪，必然是经历过什么，也必须是成功从大楼中逃生，然后才会回到一年前出事故的那天。
李向晚在每一个逃生的空隙中逐帧分析车祸发生那天鹿溪说过的话和鹿溪的表情。
回到车祸事故前的鹿溪肯定不是失火发生时的鹿溪，这时候的鹿溪还什么都不记得，以为他们只是和平分手。
而回到车祸事故当天的鹿溪，却明确告诉过他，他们说他没能从车祸中幸存。
不管她是不是恢复了记忆，或者是不是还有疑虑和不确定。那个时候的鹿溪肯定已经清楚得知道她们不是和平分手，知道李向晚的离开是因为在车祸中丧生。
所以，
不知道第几次站在时空裂隙口前的李向晚，定下结论：
他们肯定能改变结局，只是次数问题。
想到这里，他再次坚定地朝裂隙伸出手。
时空穿梭来带的拉扯感一次比一次持久，再次传送到这个时空的李向晚，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
餐桌上放着鹿溪留下的纸条，他行动迟缓得走向它，拿起纸条阅读上面的文字，可视线却始终无法聚焦。
尝试好几次，他才看清上面的字：【我先出发，你直接去楼梯间找我们。】
李向晚放下纸条，拔腿想走，脚步却因突如其来的胸痛再次一顿，被迫无奈停在原地。无法呼吸的压迫感让他不得不坐下来歇息片刻，等待疼痛平复。
李向晚明白，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虽然循环里受到的创伤不会带到下一次，但频繁跨越时空的伤害不可避免。
因此他必须赶紧找到让循环结束的办法。
短暂的耽搁，他快步走向楼梯口。远远就从嘈杂的声音中听到争执声，他快走几步，听到楼下传来一个少年音：“麻烦让我们过一下，行吗？”
是陈最。
鹿溪肯定也和他们在一起。
“过个屁！今天他妈谁也别想过！老子就五楼过来的，这破火还能烧了整栋楼？你要跟我耗着，行啊！看我们谁先被烧死！”
另一个粗犷的声音随之响起。
闻言李向晚皱眉，几步跨到他们所在楼层，看到鹿溪果然站在人群中间。
“吵什么？”
他不悦的声音打断几人的争执，她们齐齐抬头朝他看来。
而李向晚对那些恶意的眼神视若无睹，直到走到鹿溪身边，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才转头说：“有命才能继续吵，火已经烧半栋楼了再吵下去逃都没得逃。”
有人立刻反驳：“怎么可能烧半栋楼？就小失火而已。”
李向晚冰冷地横他一眼，没有解释的意思：“自己出楼看。”
那些人将信将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争先恐后地往楼下跑。
李向晚暗暗松了口气，明白时间不多，于是对鹿溪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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