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吟》 第一章 穿越遇灭门 “阿爹……” 耳侧似乎飘过一声无意识的嘤咛,随即像是要撑爆她全身的剧烈疼痛,如层层叠浪般袭来。 直到身子里的狂暴肆虐感逐渐沉寂后,独狼混乱的脑子才逐渐清明,她没死? 可还没来得及多想,脑子里便走马观灯般,快速闪过一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那记忆里,侯府大小姐今日大婚,夜桑离为了蹲守一份合姐姐心意的大婚之礼,姗姗来迟,原本该四方迎客的大门紧闭,她爬上院墙却见侯府内部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顷刻间铺天盖地的悲伤,随着这份记忆,若河流入海般,真真切切席卷了她的思维,澎湃不止,心口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给拿捏住般,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根本不需要过渡,睁眼的那一刻,她确定了一件事,她穿越了,得了个惨烈的新身份,夜侯幺女夜桑离。 映入眼帘的画面,远比那份记忆中的场景,令人骇然数倍。 即便是她这种沾血无数的冷血杀手,都觉得此种人间地狱的虐杀惨状,简直令人发指。 此刻的人间地狱只剩两个活人气息。 “离儿!怎么样?” 眼前这个满身狼狈,却也藏不住上位者气势的中年男子,是她的……父亲? 自她睁眼开始,顾不上自身的千疮百孔,只管满眼心疼与担忧地瞧着自己这个冒牌货。 这个曾经一人一骑破一城,一弓一箭定乾坤的不败战神,声音里带着的一丝小心翼翼与颤音,即便是原主记忆里都不曾有过。 一声离儿令她闪了神,随即回神后,赶紧跌跌撞撞地起身过去扶起父亲,顺手将指腹探上了他手腕处,却见他体内经脉一团紊乱,五脏六腑更是破败不堪:“您的金丹……” 她占了人家身子,继承了原主的一切,不过脑子里的另一部分记忆则是停在了昏迷前。 那屠满门的执行者,蒙面黑袍狐狸眼,被她狠狠印在了脑子里,而此刻狐狸眼却已经失去了踪影。 若是那狐狸眼夺了父亲的金丹,断然不是如今这局面,更不会有自己的存在,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是父亲爆了金丹,护住了她。 她眼眶突然热了热,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从小没与人亲近过,压根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离儿莫哭!”夜羽川眉骤深,有些困难地轻喘了口气,宽厚的手掌抚上她的脸,指腹拭过她的眼睑。 哭吗?她大概继承了原主的泪腺,前世并没有这种东西。 夜桑离怔愣间,感受着脸上传来的触感,厚实又粗糙,陌生又令人眷恋的温暖,令她脑袋不自觉微微歪了过去,离儿两个字,烫了她的心,她真的可以是夜桑离吗? “阿爹没能护住你娘亲兄长,心里有愧,亦有悔,一颗金丹换离儿好好活着,值了!你须快些离开此地,拿上这个。” 他取下一枚古朴羽毛形状的戒指套到夜桑离食指上,羽戒瞬间缩小了一圈,缚在她食指,同时跟她多了一丝联系。 “雀羽认主不是你能承受的,如今雀羽被夺……算了,阿爹有法子解除,你回头仔细瞧瞧里面的东西。” “还有这个,羽箭,你留好,雀羽之下,也算个不错的上品灵器。” 夜羽将羽箭手环取下,为其择新主。 原本就是提了精气神,使其暂时保持在一个最佳状态,才能一口气将话讲完。 这样换来的结果就是加速生命的燃烧。 如此换来的声声叮咛,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夜桑离心窝子上,她眼泪好像被敲开了闸,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她忽然发现,前世受到的所谓伤害,不过是失望与厌倦罢了,断不可与此刻,心被拧巴了似的,疼得荡气回肠相提并论。 这就是父亲吗?有父亲疼竟是这样的感觉?她偷来了天大的父爱,以命相护啊! “父亲,我带您和母亲一起走……”夜羽的模样,明显瞧得出没了夫人是活不下去的,她却不甘,依然说出了口。 她转头看向那身着新娘服,脸上血肉模糊的姐姐,和旁边芝兰玉树,却死的壮烈的兄长,心里衡量带走的可能性,却颓败地发现带走两人已是不易了。 夜羽摇头,余光触及一旁的夫人,眼底一抹温柔缱绻闪过,随即马上回神:“她不是你阿姐,婢女秋叶是个忠的,死前自己划了脸,若有机会,护她的家人。” “剩下的路,阿爹信你可以走得稳,不劝你隐世,但若没有必然的把握,万不可想着复仇,离儿赶紧走,他虽废了一条手臂,指不定何时走个回马枪。” 夜羽状态越是萎靡,语气便愈加焦虑,最后忍不住咳了起来,声声带血。 “父亲,您高看我了……”夜桑离仰头,试图将眼泪逼回去。 若是这种情形不是放在自家身上,她能有无数种最佳安排,可……这是她父亲,她从未有过的父亲啊,初尝温情,再想放手,她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做不到…… 原来她竟然如此渴望亲情,她已经做不到转身独自离去,不管是她,还是记忆深处的牵绊,她做不到,一转身即是永别。 想到永别二字,夜桑离脑袋一疼,颓然倒地。 夜羽见此,轻柔地将妻子抱入怀中,双手握上没入妻子胸口的长剑,用尽全力,一剑贯穿了自己的心。 “父亲!” 夜桑离冲口而出,瞳孔瞬间放大,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动作,像是被定住了般。 她从未与人亲近,那种感觉有些陌生又无措。 夜羽将妻子头上的玉簪子取下,抵在额心低喝道:“别过来,阿爹……折腾不起了,寻……你阿姐,护……她周全,退……” 最后一个退字,吼得生机燃尽,夜桑离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脑子一片空白,随即心跳得愈加狂躁不已,夜羽额前只渗出了一丝血液,他已经力竭了! 她不忍折腾,替原主不忍忤逆,深深地看了一眼陌生又有熟悉感的亲人,决绝转身。 那一刻,泪眼再次模糊了前方的路,心里却有了信念。 阿姐!是啊,她还有阿姐要寻,那是她最后的温暖了,还有雀羽,解除?不,她一定会将它好好找回来,仇么?定是要寻了源头,断了根的。 身后,夜羽含笑,将玉簪子收回,擦干血迹,重新送回妻子发间。 夜桑离强打起精神,从后院翻出夜侯府,没走远身后便起了冲天大火,未近其身,却灼人心魄,她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唯有向前, 一路虽说没什么可疑之人,她却不能毫无顾忌的离开,看了眼身上稍显累赘的女裙,她闪进一个无人的小院,将头上的配饰取下,换走晾晒杆子上的一套男装,心念一动,以羽箭为簪,只将头发简单盘起。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不久后,一匹高头骏马朝着侯府疾风而来,马上男子一袭紫金衣,正是紫殇国逍遥王凤尘绝。 凤尘绝不待马停稳便跃了下来,试图冲进火海,可试了几次,却怎么也冲不进去, 传说习雀羽心法,可以自身为媒介,焚尽万物,这火诡异,怕不是雀焚,可启雀焚者须由雀羽认主,方可全身而退,据他所知,师傅并未被雀羽认主,只怕凶多吉少, 只因,雀焚不可灭。 他眸子微暗,摸了摸随身佩的玉,利落上马,绝尘而去,唯有身后火势依然呈生生不息之势, ------ 夜桑离按羽戒里的地图,周围几番确认没有尾巴后,徒步来到离夜侯府约莫五里开外,一个败落的农家小院前。 从羽戒里得知,这是最安全的地方,父亲的暗库? 眼下她迫切需要调整状态,因此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至此处。 区区几里路,她已经脚步虚浮微颤,雀羽认主后遗症当真不小? 推开简易的竹篱笆,院里走出一个古怪的老者,微弯着腰背,一言不发直直盯着她。 她将身上的玉佩递过去,食指在上面轻敲了三下,老者接过玉佩摸了摸,朝她点了点头,便将玉佩还给了她,转身径自回了屋里。 那步履好似更添了几分蹒跚。 她没法想太多,撑着无力感一步步往羽戒地图上标的方位走去,虽然隐蔽,却很快找到了位置。 这是一个设有机关的暗库,而钥匙就是玉佩,外人很难想象这么个毫无特点的小院,一门之隔,竟然内有乾坤。 夜桑离进了暗库,浑身就像瞬间抽空般,突然失去平衡,整个人生生砸向了地上。 可她竟然觉得砸出一口郁结之气,活过来几分。 人在高度紧张的气氛后,一旦突然松懈,那疲惫感能放大数倍,她现在的状态就好比踩在棉花上,无着力点,脑子里更像是有几个小人在打架般。 虽然没有什么很严重的外伤,却又好像没有一处是好的,就好似个破布娃娃般千疮百孔。 世人皆说独狼无心,这东西根本多余,生出一丝,必是出来历劫的。 原本她不信神佛,可如今,她忍不住想爆粗口,大爷的,她前几世是毁了天,还是灭了地…… 偏偏尝过亲情,那东西滋生得更猛,综合着另一份记忆,碎成了渣渣? 承载着两个人的悲伤,痛到令她有种控制不住,想在身上戳个窟窿来个以痛治痛的冲动。 可她有什么资格不冷静,虽然得来的亲情不过片刻时间,却温暖了过往岁月的一切不幸,这份亲情,与她而言,是救赎。 勉强撑起浑身绵软无力,活似被碾压了的身体,恨这该死的后遗症,今晚注定什么都做不了? 暗库没有灯火,却并没有那么暗,大概是因为几颗发着荧光的球珠。 抬眸间,她恰巧看到一个酒坛子,坛子很特别,像是一整块玉雕刻而成,上面以红布缚之,坛体贴红纸,写着三个字,女儿笑! 有些讽刺,女儿笑,无论是原主还是她,如何能笑的出来? 酒这种东西,前世她只用来紧急时处理过伤口,却从没喝过,因为她还要努力活着。 第二章 暗库醉酒 夜桑离手臂一伸,揽过酒坛子,就势往地上一坐,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拍开了酒封。 刚才那灭门修罗场,她完全被原主记忆所影响,几度心痛,根本由不得自己掌控。 她闭上双眼,缓了缓心神。 再睁开时,浑身的气势就冷了几分,面上恢复无悲无喜,拒人千里的模样。 前世她虽然是杀手组织里,令世人闻风丧胆的独狼,可又有谁天生就冷心冷肺? 不过是能忍罢了,不忍又能如何?做给谁看?谁又在乎? 之后她慢慢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久而久之,也就圈地自牢了。 好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了独狼,不过就是个往事不堪回首的孤儿,一把毫无感情的杀人利器。 没就没吧,不重要。 往后她只是夜家幺女夜桑离。 夜桑离举起酒坛子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口,算是告别曾经的不堪。 酒入喉的瞬间,便将五脏六腑烧得翻腾起来,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世人皆说酒是个好东西,人生不如意之事,常有八九,借酒消了愁,活到九十九。 简直是骗人的玩意儿? 不过这么一口,夜桑离盛满冰渣般的冷眸就涣散迷离起来。 像是想要急着发泄什么般,她连灌带呛,胡乱灌了好几口。 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停下,人就有点坐不稳,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左侧缓缓倒去。 夜桑离稍显吃力地撑起身子,晃了晃脑袋,试图晃去些什么,却好像更晕了…… 忍不住拿左手捶捶脑袋,用力眨了眨眼。 发现眼睛好像也看不清了…… 她索性摆烂地吸吸鼻子,左臂环住膝盖,将脑袋支在左臂手肘围的圈内。 刚巧倒是给支住了。 夜桑离清瘦的身子缩成了一小团,虽然人已经晕晕乎乎,右手修长的五指却还紧扣着坛口不放,呆呆地看向某处? 发了会儿愣,又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起来,嘴里开始嘀咕? “眼盲心……心瞎的浑蛋,去跟你……你那白莲花相互嚯嚯……老子不屑?” 夜桑离一边嘀咕,一边左手往旁边摸去,手指突然一阵刺痛,她眯了眯眼,努力想看清被什么东西割到。 像是一把小匕首。 二话不说直接一把拿过来,往刚才发呆所看的方向丢去,嘴里嚷嚷:“走你,给老子死……” “啪……”不知什么东西应声碎。 她将手指收回来,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血已经糊了一手。 她将割破的手指凑到嘴边吸血,嘴里继续嘀咕。 “爱啥啥,老子……不伺候了……啊呸。” 将一口血水吐到了地上后,夜桑离再次将手指伸到眼前,努力集中着视线,看到血像脉络一样顺着手指流向掌心。 她嘀咕一声麻烦,右手举起酒坛,这次她没咽下去。 而是鼓起腮帮子含着酒,转头粗暴地喷向被割伤的手指。 随即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响起:“还是……有点……疼的。” 不过她甩甩手指,便没再管了。 又重新支起了脑袋发呆,她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使劲眨了眨眼睛,唇边绽开一抹笑。 “父亲……” 父亲!还是父亲好,她将坛子举高往前一举,敬父亲! 随即自己又灌了一口? 不过没法掌控好力度,一时动作过大,除了灌进嘴里的酒以外,还有一部分进了鼻子里去。 “呃……咳咳……” 这突如其来的酒灌鼻子,将她呛得眼泪都滚了出来。 她顾不得那么多,胡乱抹了一把脸,也看不到自己无意中将脸抹得跟画了血符似的诡异模样。 夜桑离一脸虔诚地看向前方,脸上带了丝不敢置信。 “父亲,真的可以……喊您父……父亲吗?” 说完又皱眉:“我刚有……有了父亲,没了!又没了啊……父亲……嗝!” 夜桑离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可……真是天煞……孤星……都离我……远点……呵呵……” 哭着笑,笑了又哭,眼睛一直模模糊糊,她不在意地用力揉了揉眼,摇晃着举起酒坛子继续灌上几口? 近二十几年不堪回首的岁月,一幕幕闪现,所有不幸如泰山压顶,心脏的窒息感不断袭来。 她左手下意识握成拳狠狠捶向胸口,整个人呈现一副无意识的醉酒状态。 清醒时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么放松无戒备的一刻。 前世刀口舔血的日子,怎么敢有一丝放松? 除了借酒消愁她还听过喝酒误事,因此作为杀手独狼时的她滴酒不沾。 否则这一杯倒的酒量直接就是她的软肋? 谁能想到,出动整个整个杀手组织都几乎团灭下场的罪魁祸首独狼,仅仅只要一杯酒就能拿下。 片刻后,碎碎念不休的低喃声戛然而止。 夜桑离抱着酒坛像是睡着了。 暗库内一时静谧无声? 此时,偏角暗处,一个身影晃动,随着衣摆摇曳,逐渐现出身来? 一袭紫衣,由暗至明逐渐现出真容。 一双瑞凤眼,在阴影下,多出几分邪魅狂狷,眼底却闪过一抹心疼与宠溺? 正是凤尘绝! 他快马先到了一步,正想着手查询,恩师是否留下蛛丝马迹之际,还没怎么查探,便听到有人进暗室的动静。 他迅速隐去了身影,敛去气息,一时没注意竟落了匕首。 要不是夜桑离一进来便偷喝了女儿笑,肯定能发现匕首,和上面刻的绝字。 他将打碎琉璃壶后钉进木架上的匕首拔出,仔细收好。 凤尘绝蹲下身子,轻轻掰开夜桑离手指,将酒坛子拿过来,里面已所剩无几。 他看向夜桑离,眼底几度变换,更多的是心疼。 他索性一举酒坛子,将剩下的酒灌入了腹中? “唔……”夜桑离趴在膝盖上的脑袋,突然一歪,险些倒地,她双臂反射性往身旁一挂,稳住了身形? 凤尘绝酒坛子还未放下,脖子被夜桑离勒住不说,后者整个人还都挂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他身上蹭。 他一手举着空酒坛子,另一只无处安放的手做了个投降状? 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何要避嫌,仅仅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夜桑离双眼微眯,迷离难以聚焦,疑惑道:“咦!父亲?父亲!父亲……” 这两个陌生的词,她越叫越顺口?有疑惑,有试探,有撒娇,顺手还摸上了父亲的脸。 凤尘绝面上一窘,耳根子都滴了血。 却还是将酒坛子放置一旁,安抚地给拍了拍背。 动作有些不熟练,却好像安抚到了夜桑离? 身高的差距,夜桑离只够趴在他胸口,一声声喊着父亲。 凤尘绝脸色越来越古怪,一脸莫名的囧意。 “父亲,我……困了,不要走……”夜桑离紧紧抱着凤尘绝的一条手臂,人却不由自主滑了下去。 凤尘绝见势赶紧将她揽住,手掌托往她脑后,怕她脑袋磕到地上。 谁知夜桑离醉成这样,还有自救意识。 她将凤尘绝的手臂当成借力点,用力一拉。 自己没起来,倒是将凤尘绝拉了个措手不及,两人齐齐往下倒去。 倒地前,凤尘绝极速换位,将自己结结实实做成了垫背。 —————— 暗库里面无日夜,夜桑离醒来时,暗库还如她刚进来那会儿一样。 只不过多了满室酒香,与昨日就有的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 预料之中的头痛欲裂并没有出现? 从醒来开始,脑子里便不可控制般将昨日重现,心又被狠狠虐了一遍。 但她的身体仿佛已经自我调整好,也冷静了不少,不像昨天那么难以自控? 打起精神起身看了一圈,暗库里面的东西,大多为神兵利器,和一些书卷之类的。 还有些东西奇奇怪怪,看不懂做什么用。 金银珠宝反而是比较普通的一些物件? 从暗库取了些银票和银子,顺带从一旁的衣物中选了套黑底暗纹的男装换上。 尺寸合适,就像是专门为她定制的? 一旁的玉石配件她一样都没选,只取了条暗红色暗纹抹额? 这东西就跟前世她随身绑个发带有一样功效,关键时刻方便用来辅助处理伤口。 出了暗库,便看到昨晚那个古怪的老者正在院子里摆弄花花草草。 见她出来,老者努力咧开了嘴,大概是许久不曾有过表情,那笑有些吓人,她却莫名感到一丝温暖? 杀人她能信手拈来,最基本的交流她却不擅长? 而且她刚才看到这老者嘴里是个空洞……分明是不能讲话的,可抬腿便走又不大好,一时有些踌躇? “小主人,老奴是这里的守院人,您可以唤我哑伯!” 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夜桑离眸子瞧向老者的腹部,声音是从那里发出的。 传说中的腹语,她知道,却是第一次听到? “哑伯,我打算去历练,您保重!” 她并没有讲寻弓寻人之事,不是不信任哑伯,只是唯一两次信人的下场,一次险些要命,一次万劫不复,她不觉得下一次还能有这好运? 而且即便是可信任之人,知道太多往往也容易落入危险中心。 前世唯一一次踩的狗屎运,便是如今捡回一条命。 大概是她倒霉到极致换来的一回。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如今,万事她也只信任自己? “小主人等等?” 哑伯赶紧一瘸一拐地往房间走去? 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一堆小巧精致的瓶瓶罐罐和一本羊皮手抄册。 “这些带上防身,老奴对医毒有些研究,普通毒用百清丸均可解,各类药物用处和用法,可以看看这本老主人留的手记?” 哑伯说完将东西塞了过来,眼底已经忍不住泪水浮现,又赶紧假装忙碌地转开,试图掩饰。 “主人原本就是为了小主人写的医毒册,他说小主人会喜欢的。” 主人两个字令夜桑离又是一阵心悸,赶紧将东西接了过来,贴身收藏? “喜欢的,多谢哑伯。” 未来的路是未知的,有这些东西傍身,无疑是加大了活命的机会。 在去历练前,她还有件要紧的事,不做不可。 第三章 安顿青诺 辞别哑伯后,夜桑离循着原主记忆里的路线,来到一条小巷子。 原主记忆里,曾经跟姐姐和她贴身婢女秋叶来过一回? 几年过去了,变化倒也不大。 夜桑离远远就看到巷尾的小院外,一个板正的小身板抱着膝盖坐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年纪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穿着青衫,印象里他的名字便有个青字。 青诺! 像是有感应般,青诺突然抬起脑袋看了过来,那巴掌大的青涩小脸上,一副文质彬彬的早熟模样。 在看清来人后,原本眼里亮起的一抹光,肉眼可见地消失,随即失望地垂下了脑袋? 原本那板正的小身躯也萎靡了不少。 可怜兮兮又倔强的样子。 夜桑离知道他没认出自己来。 几年前那一面,他才多大,屁大点孩子,怎么可能将现在的自己,与古灵精怪的原主联系起来? 可这小不点,满眼希望落空的模样,狠狠击中了她的心脏。 说好的冷心冷肺呢? 她果然是回不去了! 见到人后,她发现这小孩过于冷静,有些超出年龄的稳重。 原先那套想了一路,才勉强想好的说辞也就没用了。 她最不会的就是跟人沟通。 “吱呀!” 就在夜桑离简短的思量间,小不点身后的木板子门应声开了。 人未至,声先到。 “我说你咋还戳在这里?没钱还想赖在我家白吃白喝不成?” “老娘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姐姐秋叶就是个扫把星,说好听是在侯府做事,当初还不如早点嫁给好人家。” “还有你这个煞星,识相的别当门神,挡了我家财运,快走,快走啊!” 夜桑离一个愣神间,妇人一顿数落不带喘气的,不但声音尖酸刻薄,连长的都是一副缺了大德的模样。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想由心生? 夜桑离抬步走过去,脑子里想着该不该动手。 她前世从不废话,嘴炮无意义,能动手绝不动口。 可对于这种寻常百姓,直接下手好像不太合适。 “七十高寿的好人家,你咋不去嫁?” “我要在这等阿姐回来,不吃你家饭,不睡你家床?” 即便妇人说话再难听,青诺也像是已经习以为常般,愣是做到了无视。 可当听到姐姐被如此说,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气得直接梗起脖子回怼。 只是怼完话后就趴到了膝盖上,抱紧了自己小小的身子,那模样显得异常无助又倔强? 夜桑离知道,他其实心里是怕的,紧绷着情绪,支撑他不倒下的那根弦,便是他唯一的亲人。 就好像曾经的她,也有那么根弦? 她刚想开口,妇人倒是直接先她一步。 “哎呦!长能耐了?给我犟?那扫把星不会回来了,死了,死了懂吗?你个煞星,不但克死父母,连亲姐都克死了,别连累了我们家,滚!” 妇人掐着腰,指尖在青诺脑门上指指戳戳,嘴里冒出的话,令人发指? 青诺却一脸冷漠,不哭不闹,冷静得可怕,只管紧紧抱着自己,像是生了根般蹲在原地? 夜桑离瞧着眼前稚嫩却一脸坚定的脸,一颗冷漠惯了的心莫名就抽痛了下,有一种瞧着自己前身的感觉。 手忍不住摸上了羽箭簪,又生生压下,告诉自己对方只是一个无知妇人? 自从重生以来,那颗原本毫无温度且又千疮百孔的心脏,好像跳得更有人气了些。 是好是坏?却未知! 那妇人得不到满意的回应,已气急一把抄起大扫帚,愤愤然道:“你走不走?再不走,我打死你……” 夜桑离眉微皱,眼底一片冰冷,捏紧了拳,努力压制下心底那股子戾气。 有那么一刻,她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扭断了那根暴着青筋的脖子。 可她余光瞧见院子里一个三四岁的小孩直愣愣瞧着眼前的一幕,看穿着像是妇人的样子。 她皱了皱眉,侧身挡住了小孩那双还算纯净的眼睛,瞬间出手。 青诺不躲不闪,垂着脑袋,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疼,疼……”妇人原本尖酸刻薄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可见是真疼,疼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谁给你的胆?煞星?看清楚,什么才叫煞星!” 夜桑离抬眸,眸子冷得像把刀,嫌恶的两指捏住女人的手腕。 她有分寸,只要再加一分力道,这手腕必定能脆生生响上一声? 青诺总算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不一样的表情,仔细看着夜桑离,一副探究的模样?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妇人,一触及夜桑离的眸子,吓得浑身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典型的欺软怕硬窝里横。 “公子饶命啊,你是这样……是他姐姐秋叶的……” 妇人赶紧改口,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精彩绝伦? “你之所以还能活着,最好不要误会我是什么善类,而是他?” 夜桑离看了眼院内,妇人吓得六神无主,眼里满里震惊? “这位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的狗娃还小,他可啥事也不懂啊,求您饶了他,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的狗娃啊……” “嚎什么?趁还没死,积点德,否则他的下场还不如你口中的丧门星?” 哼!孤儿,人人践踏。 夜桑离清冷的嗓音仿佛不带一丝感情地陈述完,便一把甩开妇人的手腕? 有这样的母亲,若无意外,这小孩离废也不会远了? 妇人浑身轻颤,缩了缩脑袋,将手腕迅速藏到身后,眼底藏不住的畏惧,根本没有勇气再对上夜桑离的刀眸? “大侠饶命,我这就积德去,这就积德去,呜……” 她嘴里胡乱哭喊着,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见夜桑离看也没看她,她瞬间就住了嘴,憋了气,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小腿打着颤,小心翼翼挪动脚步。 怕对方反悔要来捏死她。 直到挪进门槛内,冲过去紧紧抱着她的小娃儿,一副死里逃生的唯唯诺诺,看来是真的吓破了胆。 直到妇人带着小娃躲进了屋内,夜桑离心底冷嗤,随即收回余光,走下台阶,蹲了下来,与台阶上的小青诺平视。 “有一句话她说对了,你姐姐不会回来了,你是愿意跟我走?还是?” 垂着脑袋的小青诺,闻言瞬间抬起眸子紧紧盯着夜桑离。 像是在努力分辨,眼前这冷漠的漂亮小哥哥,话里有几分可信度。 瞧着瞧着便红了眼,眼里蓄满泪水,却仍倔强地咬着唇。 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夜桑离有些不知所措。 他倔是真倔,但凡他像个正常小孩那般,放声大哭,夜桑离也不至于觉得……头疼。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告诉我你想去哪?我保你一生吃穿不愁。” “第二,跟我走,随我安排,你若好好努力,会有机会为你姐姐报仇。” 夜桑离看着小青诺毫无回应,却并不着急,对付这样的小孩,对她来说简直是作弊。 需要的不过是她所欠缺的耐心罢了。 翻版的自己。 大眼瞪小眼许久,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都不选吗?那便拿好这些,往后的路,是你自己的。” 夜桑离将一叠银票塞到他怀里,起身,一个漂亮的转身,毫不拖泥带水。 果然,衣摆被身后一只小手迅速紧紧拽住,她眉微松,却并没有转身,就站在原地等。 给足他偷偷擦眼泪,装坚强的时间。 原来曾经的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别扭得要死! “我选二,我什么苦都能吃!” 青诺的声音原本是奶糯糯的,一旦说话,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铿锵有力。 “最好记住自己的话,什么苦都能吃,跟上。” 夜桑离作为成年人,一旦迈开长腿快步走,青诺小不点只有小跑才能紧随其后。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确实让他分散了些注意力。 —————— 败落的农家小院前,哑伯与青诺大眼瞪着小眼,青诺抿唇不语,眼里却盛满怀疑。 “辛苦哑伯,这小子交托您了,看着教吧。” “小主人客气了,倒不辛苦,只是哑伯现在一介废人,唯一能教的,只有医毒。” 哑伯瞧向自己的手脚,眼底一片认命的灰暗。 不管曾经几何,如今它们不过勉强能用来维持正常的生活起居罢了,不可负重。 闻言,青诺更沉默了。 “我与哑伯有话,你去帮哑伯那园里除个草。” 夜桑离眼神示意,青诺二话不说,便走了过去。 “哑伯,说实话,并未指望他如何,有个自保与谋生的能力便可,教他学医吧。” “唯一的亲人死于夜侯府之祸,若无人教导,怕是会走歪。” 就像曾经的自己,走了一条荆棘丛生的路,无可后退,前路艰险,更不可原地不动,活着不如死了轻松,一了百了。 夜桑离周身气势突变,好似浑身在话悲凉。 令哑伯不由一怔,不明白小主人为何竟有如此孤冷的气势? 就好像孤独了一辈子,分明不过二八年华……不,即便孤独一辈子的人亦难及这般一二!这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夜桑离回神,稍敛几分,不至于那般原地冰封,可依然是一脸冷漠,在哑伯看来,此刻她已算是很温和的了,没有对比,也是很难有这认知的。 “小主人可有何打算?”哑伯此刻有些担忧的是,小主人自保能力未知…… “刚才冷静想过了,既然捡了条命,便不能轻易送人头,横竖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青诺。”夜桑离朝正在吭哧吭哧拔草的小少年勾了勾指。 青诺起身,将身上的青色外衫抚平,一步步走了过来。 哑伯因她一声喊而转过去的注意力,此刻也有些意外:这娃儿,倒是稳重,好好调教,未必不能。 “……”青诺抿唇,些许无措。 “你可唤他哑伯,或者师傅,今后便留在这,给你最多八年时间。” “八年你若能凭医毒双绝名扬天下,便自己走到我身边来,否则报仇一事,用不上你。” “我肯定可以!” 青诺默默挺直了小身板,抬头注视着她,眼里盛满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我等着。” 夜桑离说完,朝哑伯点头,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青诺掷地有声的声音。 “师傅在上,受徒儿三拜!” 第四章 赤狐 前一世宁死也要得自由,现在明明只要改个身份就能唾手可得了。 夜桑离反倒发现,很多东西远比自由来得重要。 前世她每天都可能是死期,没拿到出任务资格前,根本没法摆脱无穷无尽的自相残杀。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眼神一暗,手不自觉抚向右胸口,才反应过来,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 那是她第一次信人,得来的背叛,差点命搭上了。 眼下夜桑离却甘愿入局,接下来要走的路,在她脑子里初具雏形。 这个身体素质还不错,但远远不够强。 璞玉需雕琢方能出彩,她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怎样才能更快地磨砺一个人?就是当把你逼到困境时。 因此,轻装上阵的她,连吃饭的钱都没留,全数留给了青诺。 第一站便是黑水镇,远近闻名的兵器锻造地,因黑水潭特有的一种锻造淬炼水而得名。 顾名思义,黑水潭任凭潭水再清澈,一眼望去都是黑的。 此刻夜桑离拎着一只兽,站在镇口,再次叹一声失策! 脑子里想着怎么快速拿这只兽去换吃的? 可一想到要与人打交道,浑身都充满了抗拒。 加上耳朵太好使,某些刻意压低声音的闲言碎语被迫收入耳中。 路人甲:“这人长得是好看,就是这一脸谁欠他钱似的模样,有些不讨喜。” 路人乙:“好看能当米粮给你垫肚子吗?他好看吗?哪里好看了?身无二两肉的小白脸。” 路人丙:“他怎么傻乎乎地站在那?” 路人乙:“估计这里有问题。” 路人众:“……” 夜桑离看到一个麻子一脸鄙夷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她直接忽视掉周遭打量的目光。 都是些普通人,杀又不能杀,还真能计较不成? 抬眼看了一圈,眼神便被王记铁匠铺给吸引了过去。 铺子外,一面暗红褪了色的招牌旗子耷拉在那,在一众花里胡哨争奇夺艳的招牌中,实在寒酸。 不过那里面的东西,却是好的。 前世作为一名杀手,兵器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她虽然不曾制作,却研究过。 要想一眼辨别材质的优劣,不在话下。 虽然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夜桑离还是先朝王记铁匠铺走了过去。 “小哥随便看,看中什么自己拿,小本买卖,概不赊账,谢绝还价。” 王铁匠将盖在脸上遮光睡觉的蒲扇移开瞅了一眼,便继续盖上了。 夜桑离打量了一圈,里面的东西瞧着朴实无华,但她敢肯定这些全是真材实料,经千锤百炼而成。 她将手上的兽往地上一丢,发出“嘭”的一声响,震起的灰令措手不及的王铁匠连打了三个喷嚏。 “你这年轻人,拆铺子……呢?”王铁匠看着地上那罪魁祸首,竟然是皮相漂亮又没有伤口的赤狐。 好家伙,值些钱。 夜桑离取过一把匕首,上手掂了掂,感觉也是很适合日常历练。 便撇了眼地上的兽,再举起手中的匕首道:“够换吗?” 王铁匠看了眼赤狐,一愣:“你说拿它换?” 他一脸怀疑的样子:这年轻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去隔壁裘皮铺子卖个好价格不好吗? “嗯?不够?”夜桑离眉微皱。 “够够够,要不要看看那些?”他指了指另一排架子上的刀剑匕首。 “还有这些,轻易我不给人看的……”王铁匠快步走过去打开一扇小厨门,兴致勃勃地还没讲完,一回头人就走远了。 “哇,王叔,你今天走了狗屎运了,碰上这么个傻小子。” 旁边一个嘴里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在吃,奶乎乎的小子窜了进来,将赤狐拎起来看了一圈,顺手将沾灰的皮毛拍了拍。 “咳咳咳……王叔,我说你这还做不做生意了,这么多灰也不清扫清扫,多久没开张了?也就今天遇上这个傻小子。” “东西好,自然会有识货的,管我地上干净不干净?又不是开酒楼。” 王铁匠脖子一梗,振振有词。 “我一个打铁的光棍,吃饱了撑的?哪有时间!”王铁匠说完,一把将赤狐拽了过来。 掰开嘴角一看,果然如料想般,难怪这皮毛如此完整。 “东西好这是事实,可你这一年一开张,开张吃一年的,看看人家啊,明明东西没你的好,为什么生意那么好?” 奶小子一脸不赞同,可又没辙,他早就说过,买卖买卖,你不得顺着买方的心思和需求吗? 管人家买去是丢着玩还是做其他,咱先把钱赚了行不? “哼,华而不实,莫与我作比较。” 王铁匠哼了一声,他顶看不惯那种那种拿着兵器当装饰的人。 明明怎么用都不懂,非整个花里胡哨的挂在身上。 更看不惯那种为了迎合这类人,整个没一件实用兵器的铺子。 那还能叫兵器铺吗?分明就是装饰铺。 奶小子撇嘴,果然,还是这话。 哎,他就是看到老头好不容易来了回生意,忍不住嘴贱,你倒是客气些啊,没准你这下半辈子的买卖就指着那人了。 可这世上真有与钱过不去的人,眼前这位就是……真是皇帝不急,急疯了太监。 “行行行,您清高,您老歇着,这赤狐我帮您去谈个好价钱。”说完一溜烟跑出去了,他真怀疑这老头怎么活到这把年纪的。 “又跑,你个臭小子,还没问去哪里鬼混了,再不出现,老子差点去悬赏寻人……” 另一边,夜桑离出了镇子,又一头扎进青木岭去。 黑水镇之所以衍生出那么多铁匠铺子,除了得天独厚的淬炼水外,不仅因青木岭周遭的村落依山而生,家家户户均以打猎维持生计。 那广袤的青木岭更是绝佳的历练之地。 之前的赤狐便是青木岭内围的产物,此刻夜桑离只在外围徘徊,虽然摘了几颗酸不拉几的果子裹腹。 与她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原主这具身体素质与寻常来比,算是相当不错了,与她前世的强度来说,却是远远达不到的。 但她清楚,若要更上一层,靠的不是蛮干,而是合理的训练。 而训练,饿着肚子可没有体能支撑,外围打只咕咕鸡倒合适。 咕咕鸡,最低阶的兽,味美,是有钱人家喜欢吃的佳肴。 没什么攻击力,只能存活于外围。 正这么想着,猝不及防间,对上了正前方一对绿豆小眼,就那么趴在那一动不动。 夜桑离驻足,眼眸微眯,拿出一根竹片子,左手一挥,竹片子像是有它自己的轨道般,朝右前方射去。 插中一只对绿豆眼虎视眈眈的兽,兽一惊,逃了。 绿豆眼正是前一刻她还想列为目标的咕咕鸡,小兽逃的瞬间,它虽然惊了下,却像是被定住了般趴在那。 倒是整个毛都鼓了起来,颇有一副色厉内荏的架势。 “你个蠢的,护崽不是等死,以弱搏强,狠狠啄它眼!未必不能有一线生机。”夜桑离眼神微暗,转了方向。 她……不想吃这个蠢的。 而这么个蠢的,一晌午时间竟遇到了三五只。 夜桑离烤着一只剥了皮的肥兔,眉头微皱,有些不满。 她这辈子,与前半辈子最浪费不起的便是时间,多一秒的努力,多一分生的希望。 兔肉在架子上遇火逐渐收缩,她左手捏着匕首,闭上眼将脑子里的一些新事物整理了一番。 她最大的倚仗,其实是记忆力,但也不是母胎带来,而是生死关头意外得来的。 大概就是那种潜能的激发,因此她相信,潜能是无穷无尽的,全看个人能开发到什么程度罢了。 之前问青诺,医毒双绝能做到吗? 想到那个小孩,她嘴角微扬,不过给他一个好好活下去的动力,过几年,忘就忘了。 她也没当真。 不过这地对她来说,倒十分合适顺带研究草物药理。 山里最多的便是药草,毒草,最宜就地取材。 将阿爹手记印入脑子研读后,她不免感叹大自然造物之奇妙。 眸光流转间,恰巧锁定一株药草,她起身过去,用匕首将其连根拔起。 阿爹手记里讲,萝卜根,紫叶,绿茎,此草无毒,却能将人造成麻痹,取根部为最,茎干为次,叶则无用。 材料是有了,却没有辅料工具,夜桑离随手捡起一块稍平整的石头,走回火堆旁,往地上一丢。 再捡个长圆形的石头,将药草放上去,以最原始的方式,砸出汁液,然后削了几片竹片子放进去浸了一遍。 浸了汁液的竹片跟从水里捞出并无明显异样,放在那石头上不过片刻便晾干了。 没有提炼过的药汁功效起码减半,而且随着时间过去,会失效。 也就是说这竹片子只能维持一天的麻痹效果。 她一把将竹片捞回收好,至于用量,这事倒是不急,总归是要慢慢熟悉试验的。 她将顺手捡的松脂木拿来起火,火苗哧的,很快就烧出了炭火。 片刻间,兔肉就隐隐飘香了,离熟透却还早。 将兔肉架在炭火上慢慢烤,她垂眸,抓紧调息,只留脑子继续运转。 消化了原主的记忆,将阿爹的手记又仔细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门。 如果真如册子上面所说,她有信心,至少比前世强上几倍。 只是父亲制毒初衷,是为救人,她却为自保,必要时用来杀人。 她也想做个纯善之人,然而世道不遂人愿。 有下辈子再说吧! 也就调息了片刻时间,便被东南方传来的一丝异动打断,她脑袋微微一转,耳朵正对声音来源的方向。 还有些距离。 夜桑离早就发现,自己重生后耳力见长,或许不止耳力。 她匕首快速一挥,一腿兔肉便到了手上,入嘴后发现,果然还是欠缺些火候。 但,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强,她看似慢条斯理,实则风卷残云。 这是从小练出来的技能。 毕竟东西没吃到肚子之前,那都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从远至近的打斗声越来越明显,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专注手上的烤兔腿。 有时候,你不去找麻烦,却也没办法躲开麻烦圈。 就比如此刻。 第五章 鹰十八 一个物件精准朝她砸了过来。 夜桑离听风辨位,微微往旁边一让,将手上最后一口烤肉解决完,扫了眼将她烤肉架子撞翻的物件。 砸过来的并不是什么死物。 是一个比夜桑离要高上许多的蓝袍男子,银蓝色的鎏金袍子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斑驳血迹。 砸过来的同时,男子身上还掉出一块金色身份牌,上面刻着花陌尧三个字。 看得出花陌尧已经连撑开眼皮都做不到,却还在垂死挣扎,努力撑起上身。 这么艰难的动作后,也只是做到朝夜桑离点头致歉。 虽然处于狼狈至极的状态,依然掩不住他浑身散发的贵气与优雅。 可见这人的贵气与优雅,完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东西,不会因外力而有所改变。 高贵却不傲慢。 夜桑离对这类人不反感,但也仅仅是不反感而已,与她无关。 她自认不是什么滥好人,没想要多管闲事。 花陌尧稍稍缓神后,抬眸看向夜桑离,有那么瞬间,他颓败的眸子里生出了一抹光。 然而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在反复确认了什么后,那眼底的光逐渐黯淡下去。 “噗!” 花陌尧突然脸色涨红,脖子两侧青筋暴起,吐出一口血来。 原先好不容易撑起的上半身,再次倒向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涨红的脸在吐了一口血后,比原先又白了几分,满是脆弱易碎感。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竟然无声地笑起来,笑里带着些许不甘与眷恋。 另一边,三个同样狼狈的黑袍面具人,在看到他倒地不起的瞬间,那眼底兴奋的光芒,如饿狼般亮起,连面具都挡不住。 差点恨不得集体爆发,全力碾压过去。 可碍于突然多出的第三方夜,敌友难辨,令他们打心底里,不由控制地生出一丝忌讳。 三人相互对视了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身的狼狈。 任凭几人心底如何天人交战,夜桑离只管往嘴里塞烤肉,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味。 僵持了片刻,三人见夜桑离对地上那位也没给个眼神,心里抱了一丝侥幸。 踌躇间其中一位上前:“阁下!当没见过我们行不行?我们只要他的命。” 夜桑离抬眸一瞥,这等闲事她没想要管。 可当反应过来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手已经摸向了竹片子。 她没想要管,却想也没想做出了这个动作。 夜桑离凝眸无语,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操控了,或者没控制好这个身体。 三位黑衣面具男见此一惊,另一位赶紧跟她表明厉害关系。 “小兄弟可知,我们身后那位是什么样的主吗?” 夜桑离不语。 有时候沉默能逼疯人。 另一位黑衣面具男看了眼倒地那位,眼底有丝焦虑,硬着头皮冲口而出。 “我们身后那位可是随时都能灭人满门的,你……” 灭人满门几字一出,夜桑离整个气势骤变,原本淡漠的眸子顷刻间锐利如刀,一下下把玩着手心里的竹片子…… 先前开口的黑衣男子,气得用力拉了一把说错话的蠢货,恨不得给他甩飞出去。 后者一惊咬了舌头,话语戛然而止。 要说夜桑离原本只是令几人忌惮,此刻就让人有点惊恐了。 夜桑离想起前世最好的成绩是八枚飞刀,收割九枚人头。 竹片子效果是差了点,不过三片加上三个残渣,即便不死…… 没有这个可能,除非她不想。 倒地的花陌尧因为角度问题,没发现几人间的微妙,只以为夜桑离置身事外了。 他剑眉微皱,露出一丝认命的苦笑。 “抱歉,不想牵连小兄弟的,烦劳移步,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夜桑离丝毫不怀疑,但凡花陌尧还有力气,爬都得自己爬开,而不是让自己走。 花陌尧说完便索性放松身体,躺在地上,看向不死不休的三人。 “呵……满门?连掩饰都不做了?是看准了今日我必陨在此地吗?” “值得吗?风光无限鹰十八,何曾一个任务耗费半月有余?” “而今落得只剩三个天残地缺,也仅仅耗了本王半条命,本王值了!” “本王人头值多少?你们有命拿吗?这剩下的半条命,你们想拿,却也没那么轻松。” 他一字一句,飘来如春风化雨,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般,只是说完后眼底现出一抹决绝。 追杀了一路的鹰十八,瞬间懂了这个眼神的含义。 这也是追杀了一路以来,第一次感到绝望。 “小心,他要爆金丹。” 鹰十八三人集体一愣,几经犹豫,却依然不退反进? 夜桑离突然就明白了,她恨她秒懂。 这什么鹰十八大概也跟她前世杀手组织差不多,任务一旦接了,没有失败,只有死亡。 是同类又如何?她没看顺眼。 鹰十八三人正要上前,却见三枚竹片飙射而来。 速度太快,加上三人几乎全是冲着蓝袍男子去的,一时避无可避,只勉强错开了要害。 当然,那也是因为夜桑离愿意让他们避开要害,她依然认为自己只想测药效。 鹰十八还没庆幸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竹片子,三人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往后倒去。 “嘭!嘭!嘭” 三声,沉闷的声音中,花陌尧也艰难地坐起了身。 他已做了就算爆金丹也要拉三人同归于尽的打算。 只是,夜桑离在听了鹰十八几兄弟的话后,依然出了手,这是他没料到的。 夜桑离没去理会花陌尧,她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几个试验品身边。 “想灭我满门?嗯?你们不妨趁现在,仔细想想托梦之词?” 夜桑离拿起匕首将几人面具挑去。 相由心生,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说灭满门那货,还真是长得最磕碜的。 她用匕首拍了拍他脸:“如何?你还有没有满门可灭?” 中了麻痹的效果,她压根不担心几人爆金丹。 况且,她看这几人,哪有什么血性可言。 “这位小兄弟,大人不记小人过,当他是个屁给放了吧,我们保证,只当没见过你。” “对对对,我们没见过小兄弟!” “小兄弟放心!我们没见过你!” 几人齐齐应声,要不是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恨不能弹起来磕几个头。 好汉不吃眼前亏。 “只有死人的保证才有说服力,你们死一个?” 果然,毫无血性。 夜桑离扫了几人一眼,眼尾撇到其中一人的手指微动,眼看药效开始逐渐流失。 大约两三分钟的时长,也算相当不错了,毕竟没有提纯。 她将竹片从三人身上拔下,顺带在他们衣服上擦干净粘在上头的血液,走到原先的位置,将竹片子又往刚才捣烂的草药渣渣里面戳了戳。 “你自便。” 花陌尧也不是个傻子,他心照不宣,刚才已经争分夺秒抓紧调息。 他眼瞧着三人,因为那竹片才倒地不起。 再看到夜桑离拿回竹片后的动作,花陌尧基本可以判定,正是这团药草的缘故。 不止花陌尧得到缓解,鹰十八所中的麻痹药效也已缓解了不少,几人正努力挣扎起身。 花陌尧眼底闪过一丝遗憾,随即奋力暴起。 他抽光全身的玄力,控剑似流星划过,一剑钉上了那个以灭满门威胁人的鹰十八心口。 随即立刻将剑召回,召回之际带出一连串血柱,黑衣人死透。 剩下的两人心里一惊,眼底的恐惧疯狂滋长。 两人大喝一声,全力攻了过去,花陌尧只管防要害之处,任凭另一个将剑刺进他手臂。 狠狠一个回刺,将另一个鹰十八身上捅出一个血窟窿。 或许是药效未散透,鹰十八动作并不十分灵活,攻击根本不足以致命。 花陌尧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一丝玄力已经耗完。 鹰十八状态虽然比花陌尧好上不少,可刚才中了麻痹药效,压根就没有恢复的机会。 不管先前如何,此刻顶多半斤八两,三人近身打斗,刀剑相撞,一时火花嗤嗤直冒。 “停!”夜桑离将竹片又扎向两人,另一根随手往后一抛。 “嘭!嘭!” “你究竟要做什么?” 鹰十八剩下的两人感觉自己遇上疯子了。 “你……不讲武德!” 要不是怕惹恼了这位冷面少年,直接给他们来上两刀,他俩估计想爆粗口! 实在憋屈! 花陌尧指腹往嘴角一抹,抹去了血迹,直接原地打坐。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他能慢慢恢复一丝玄力,那二人方才可没有一丝玄力。 如此,便够了。 “哦?何为武德?你们还讲这个?” 夜桑离朝掉在火堆里,沾了草木灰的烤兔躯干撇了一眼,眉尾一挑,一副我不着急,你且慢慢说来的表情。 两人被堵得一口残血冲至咽喉,不吐不快之际,见她慢条斯理地将火堆里的兽肉拎起来,拍了拍灰。 修长的手指将肉撕下来,投入嘴里。 虽然不饿了,对于吃的,她从来不会浪费。 而且除了吃,她还在观测药效。 两人看着她就那么悠哉地吃起来,有点怀疑这是个什么人间美味,傻乎乎地愣了片刻,其中一个脸上出现狂喜,犹如醍醐灌顶,强自咽下咽喉那股腥甜。 “是我们的不是,回头我们兄弟一定摆上宴席,当是为扰了小兄弟赔罪,望您高抬贵手!” 另一个连忙附和:“是是是,一次不满意,就十次,百次,直到小兄弟满意为止。” 夜桑离一言不发,就静静观察着两人的药效还剩多少。 草药因暴露在空气中许久,挥发后比刚才弱了几成效果,却依然超乎她预想。 测试效果满意,可这两人,又实在聒噪。 夜桑离嘴角微勾,眼里却无笑,将吃完的烤兔骨架子随手一丢后起身。 “吃饱了,你们随意!” 话未落,夜桑离早已扭头,旁若无人地往内围走去。 她丝毫不担心身后蓝衣男子的死活,若是他连这样的两人都处理不了,死,不过早晚的问题。 夜桑离向来以恶人自居,从不将自己与好人划上等号,至于刚才的多管闲事,恰巧不过想试药效! 不敢承认心底那一丝恻隐。 只是,她终究还是对这世界了解得不够,以至于自己成了别人的目标。 第六章 花陌尧 太阳西落,夜桑离远远地从地平线上踏着斜阳,一步步朝黑水镇走近。 似缓又快,浑身散发着一丝孤冷,一丝淡漠,几分疏离。 在她所到之处,过往行人都在悄悄退开,比起之前那指指点点的态度可谓天差地别。 可人生来的好奇之心是改不了的,路人退开的同时,以自认为隐蔽的方式,不时瞟上几眼。 夜桑离顺着众人的视线与态度,大概也知道原因。 她背着的包裹形状,确实比较像一颗人头。 不过她可没空去管路人怎么想,只顾熟门熟路走到王记铁匠铺门口。 铁匠铺最最突兀的,依然还是那面暗红褪了色的招牌旗子,耷拉在那,怎么看怎么寒酸。 夜桑离人还没进去,王铁匠早已迎了上来,脸上端出几分别扭的热络,像笑又不像。 就像一个生来不会笑的人,非得勉强挤出个笑。 令见者瘆得慌,他自己倒没感觉,继续自认为热络地道。 “匕首用着还行吧?还瞧上些啥?我铺子里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 他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偏了,赶紧言归正传。 “其实吧……” “嘭!” 夜桑离根本没注意到他在说啥,将身上的包裹丢到地上,地上直接就是一个凹陷。 她脚步一跨,进了门去,生生转移了王铁匠的注意力。 王铁匠眼神一亮,压根忘了之前话还没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拎起包裹,仔细地拍了拍上面的灰。 满脸都是一副宝贝有没有摔坏的表情。 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一眼,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他简直疯了。 “这……这这……是玄精铁。” 原本他以为是玄铁,想着能提炼出不少玄精铁,已经兴奋得不行,结果人家直接就是这么大一坨玄精铁。 王铁匠用力在脸上掐了把,直痛得龇牙咧嘴。 也不知道他短短的时间里,心里整了出什么样的大戏,脸上先是一阵兴奋,随即纠结,苦恼,无助,不断交替。 “咚!” 突然的一个匕首钉门框的声音,将他从无限纠结中拉回现实。 他反射性朝门框瞧去,又一脑门雾水瞧向出手的夜桑离。 “出来。”简短两个字出口,夜桑离眼神依然放在手边把玩的几把小匕首上面。 若不是对方远距离跟了一路,又没感受到恶意,那匕首的靶子绝不是门框那么简单,也断然没有容忍他跟一路的道理。 门框后,花陌尧现身,温润的脸庞现出一丝苦笑。 想了一路,跟了一路,直到人家看不下去,把自己给揪出来,他也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这下不开口也不行了。 “在下,还活着,天大地大,处处是家,又处处不是家……” 他摇头苦笑,带一丝无奈,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等他回过神来,一句话已经出了口。 “可否结个伴,去哪都成!” “没必要。”夜桑离拒绝得干脆利落。 “为何?可是怕我拖你后腿?等我缓过来,其实我不弱的。” 一己之力,拖死精锐团队十五人,岂止不弱。 可花陌尧此刻说话的底气却没那么足。 毕竟之前那么狼狈的一面被夜桑离见过,还差点死在人家面前,心底有种微妙的自卑感。 “我习惯独来独往。” 说话间,夜桑离头顶上方掉下一只蜘蛛,花陌尧刚想伸手过去拉她,夜桑离反射性一欠身避开。 蜘蛛无辜落地,几只蜘蛛脚一伸,跑得飞快。 王铁匠刚反应过来,瞬间靠近刚想开口,夜桑离又一个瞬移,拉开了距离。 气氛一度尴尬,夜桑离眼神一个闪烁,有丝生硬的开口:“不要突然靠近我背后。” 王铁匠闻言了然,脸色恢复如常。 花陌尧一愣,若有所思,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是在下唐突了。” “此次还是牵连到小兄弟了,我没能发现鹰十八悄悄启用了幻鹰符,小兄弟怕是会被盯上,万望小心。” 幻鹰符,一种传送画面的符,尤为稀少。 属于比较鸡肋又贵的东西,一般人轻易不会用它。 而对方用的时候除非是看到最后幻鹰一闪而过的画面,否则外人根本发现不了。 花陌尧心里是满含愧疚的,奈何当时自己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截下。 说完颔首转身,脚步似有千斤重,抬得艰难。 突然一个物件,生生砸到了他背上,他懵然转身,捡起脚边的东西,眼神不解。 夜桑离皱眉:“若想要你命,此刻你已经死了,要活就努力活着,哪怕苟延残喘。” “强者才有选择,我只信自己,强强联手或许可以考虑。” 花陌尧看着夜桑离没有什么温度的眼睛,心里意外有些发热,沉思片刻后,捏紧了手中之物,颔首,转身离去,这次是真的离去。 “哎!咋走了呢?那傻小子看起来非富即贵,没准刚好有那东西,我便能打造出真正的好东西来。” 王铁匠喃喃自语,那一脸惋惜之情与并未散尽的激动神色,藏都藏不住。 “……” 夜桑离有些难以适应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索性直奔主题,递上一张图纸:“那东西归你,我只要六把飞刀,不比匕首差就行。” “这个给我的?就只要几把普通的小刀?” 王铁匠虽然有些垂涎,那不过是对制作兵器的狂热,他本身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 他上次就怀疑这小子是个傻的,这次是真确定了,他就是个傻的! “就这?你大可不必拿这个砸人。” 他有点不舍又幽怨地又扒拉看了一眼,随即打包好,塞回给她。 夜桑离反射性一让,虽然知道眼前之人没有一丝恶意,可动作比脑子快。 她清冷的脸,转向一旁,假装看兵器,试图掩过了那一丝不自在。 “咋的?不带这么砸人的,对这东西我可没骨气的啊。” 王铁匠豁出去一副打算不要脸了的模样,随即又改口。 “若要买我铺子里的东西,你随便拿,上次那赤狐皮换的银两,能把我这铺子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 他还是豁不出去脸面啊…… “你用这个打六把,剩下的当做报酬。” 夜桑离轻飘飘一句话又把王铁匠给整自闭了。 “全用这个打?真是暴殄天物啊,普通玄铁只需加一成玄精铁,便能打出十成玄精铁一模一样的东西,要是全用玄精铁,再加上一种材料玄兽晶,我能做出升阶的,可惜那材料不好找。” 王铁匠说起这个,就滔滔不绝起来。 “什么东西?” “就比如啊,你上次打的赤狐,如果能打到赤狐王,有概率出那个玄兽晶,还有冰狼王和墨豹王,都有概率。” “知道了。” 夜桑离说完抬腿打算往外走。 “呀呀呀……这位公子,您又来了?您可别把这小老头给吓坏了,上次您那赤狐皮被我卖了个好价钱,都把他给吓懵了。” 门外响起一个俏皮的声音,几分吊儿郎当,几分活泼开朗,还带了一丝小算计,却并不惹人厌。 他一下窜到王铁匠身侧,挖开他打包好的东西看了一眼,被王铁匠一掌将毛手拍开。 他嬉嘻一笑,安抚道:“咱不卖,别那么小气嘛,看一眼都不给。” 随即朝夜桑离嘻嘻笑道:“您可是摸到小老头命门了。” 夜桑离看他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跟他似的自来熟,索性继续朝门口走去。 “……” 两人就这样看着她从身边走过。 愣了愣神,王铁匠反应过来,一脸兴奋带丝谄媚地忙朝着人背影喊道:“我就等您的玄兽晶了。” 话还没说完,身边一阵风似的刮过,他怒喊:“钱遇安,少胡来,你个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他气得跺脚,一想起手里抱着的东西,赶紧小心翼翼地去找地方藏起来。 镇子口上,夜桑离有些无奈地停下了脚步,语气凉凉道:“这是在跟踪我?” “嘿嘿,不是跟踪,绝对不是,哪能干那事呢,我就是想跟您合作。” 见夜桑离挑眉,他赶紧道:“真的真的,我发誓,我只是还没想好完美的说辞。” 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一副很乖巧讨喜的模样。 或许是占了一副好皮相的便宜,一看便像是好人家的孩子。 夜桑离天生拒人千里的疏离感无意中便撤去了几分。 她大概从骨子里是不排斥这类人的,越是美好的事物,潜意识里的天平就倒了戈,只不过前世几乎没怎么遇到过罢了。 “想说辞?不说也罢。” 不排斥,但也不喜欢交流。 “好事好事,少侠误会了,合作我是诚心诚意的,不过嘛也是临时起意,因此就怕没有个完美的说法。” “一个少侠不会拒绝的说法。”说完,真诚的眸子一眨,又重重点了个头。 夜桑离很想拒绝,嘴里却下意识吐出几个字:“长话短说。” 少年展颜一笑,露出八颗牙:“我呢叫钱遇安,挂上姓氏是难听了点,一般人我不告诉姓啥,为表真诚嘛,少侠叫我遇安就好。” 言下之意,您可不要连名带姓喊人啊。 “啰嗦……”夜桑离眸子一睇,有些凉凉的语气。 像是怕她反悔没耐心听下去,钱遇安赶紧直奔主题:“我懂卖货,您能打到完好的皮毛,我们合作,三七,你七我三。” “……” “你八我二。” “……” “行,你九,反正我就跑个腿。不能少了,您不是个小气的人……”他越说越低,心里想着其实再少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夜桑离瞧着他就差点喊出我要给你白干活的模样,打断道:“说具体。” “说话算话,一成就一成。”说完他开始将巴拉巴拉将自己的计划道来。 这小家伙大概是真喜欢賺钱的过程,夜桑离对赚钱并不感兴趣,不想多耽搁,点了头。 “不许跟着我。” 夜桑离说完快步走向青木岭。 钱遇安一愣,有点无法相信这就成了? 他压下了心头刚凝聚而成的缠功,抬抬手想再补充几句,却见人一溜风不见了。 —————— 今日的青木岭与往日有些不同,都到了内围,夜桑离连一只兽都没遇上,四周静得有些诡异。 要想再往里踏入,离中心高危地带大概不远了。 那里的危险,即便是善于逃跑的夜桑离,也暂时不敢去冒险。 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突兀的声音,像是什么人在追捕猎物。 第七章 凤尘绝 夜桑离抬头看了眼顶上的树,跳了上去。 入目之处一跑一追,一黑一白,一人一兽,只不过猎物却不是那兽。 那是个白衣俊朗的少年,要是忽略身后那只一直撵着他跑的兽,更吸引人眼球的,应该是他浑身散发出的肆意洒脱。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温文儒雅中,隐隐似乎藏了种上位者的气势,一双含笑眼,跑动间衣袂飘然,就跟溜自家宠物似的。 “见笑了,自家养的,无故发了狂,从小的交情,下不去手,小兄弟帮个忙可好?” 还真是自家宠物…… 夜桑离看这人不笑时,浑身散发着一种很贵的气质。 一旦笑的见牙不见眼,立马就不值钱了几分。 关键这长得妖孽的家伙,没半点自知之明,这么对着人笑,实在令人无助。 夜桑离尴了个大尬,恨不得自己能有隐身术,索性双臂环胸,抿唇不语。 她有点想不通:继续贵着不好么! 奈何天不遂人愿也就罢了,这位仁兄好像也并不想如她所愿。 见她不说话,一人一兽直接围着树跑起圈来。 一圈又一圈。 他也不恼,仿佛料定了夜桑离会出手般,边跑还不时抬头,一副笑嘻嘻,又委屈的模样。 眼巴巴的…… 他是不恼,夜桑离可就有种,被猜心思的不爽了。 他凭什么以为自己会出手? 夜桑离自认什么大风大浪,牛鬼蛇神没见过,可唯独没见过这样的……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索性躺在枝桠上,调息起来。 下面又扯起嗓子喊:“小兄弟,搭把手呗,真跑不动了。” “……” 累?瞧这中气十足,话不带喘的,信你个鬼! 夜桑离再次无语,忍不住做了个她大概从未做过的动作,轻嗤了一声。 “呃……” 大概是因为分神,慢上一步,男子被身后的兽给顶飞了出去,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掠了过去。 顶飞也就顶飞吧,还飞到她睁眼就看到的高度。 夜桑离怀疑他是故意的,却依然在那兽扑上去之前,心生不忍。 还没来得及想太多,便早已摸出怀里的竹片子飞射了出去。 她给自己这个行为找了个理由:大概是不想看到美好的东西被破坏。 这一身白,恍若神明,不该落了灰。 “嘭!” 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白衣少年唯恐避之不及般,忙往旁边一闪。 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扇子,挥挡去了一片飞尘后快速收起。 “在下凤澈,多谢……” 凤尘绝话说一半,夜桑离的身影已经擦身而过,快速离去。 凤尘绝摸了摸高挺的鼻骨,压不住嘴角的笑意,赶紧跟了上去。 “你那狗子不要了?” 夜桑离言下之意,去看你那狗子,别跟着我。 凤尘绝忍俊不禁:“狗?还真是!呵呵,横竖我也拿它没辙,又累赘,不要了不要了。” 他话锋一转:“兄台去哪?不介意的话……” “介意。” 夜桑离预判了他的打算,迅速打断他施法。 “……” 凤尘绝一愣,差点接不住话。 “你既救了我,定不忍心看我自生自灭吧,好人做到底嘛,好不好?” 夜桑离抿唇,有点后悔自己的手速,没有自己出手又能怎样? 冷目瞧着露出八颗大白牙,却怎么也不像小绵羊的陌生男子,夜桑离突然反应过来。 这人,看穿着装饰起码是世家出来历练的,指不定周围都是随从,就等着最后一刻出手护主。 夜桑离回想自己刚刚的反常,发现心底其实并不那么排斥,大概是……长相占了便宜。 她不是以貌取人之辈……可架不住她骨子里是颜狗。 “我喜欢安静。” “巧了,在下也是。” “长得就招蜂引蝶!” 说完,夜桑离拧眉,再次懊恼自己突然的话多? “可是夸在下长得好?” 盯着夜桑离不放的凤尘绝,像是从对方眼底捕捉到一丝什么。 不由扬唇,笑达眼底。 这一刻,他仿佛全身都是光,夜桑离垂眸不去瞧他。 要说刚才还有些收着,现在可就有点赤裸裸的了。 属孔雀呢吧? 夜桑离直接一个瞬移,拉开几米远的距离。 “哎,你等等我!” 凤尘绝轻笑,追上一言不合突然加快脚步的少年。 “怎么还越来越快了呢,兄台不累吗?那边……那边有块大石头,咱们休息休息如何?” “……” 夜桑离有点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能做到自说自话,毫不在意人家的冷脸? 她有点怀疑地摸了把脸:是自己这张脸不够冷吗? “兄台名讳可否……” 原本还想着极尽所能缠人的凤尘绝,被突然停下脚步,瞥过冷眼的夜桑离吓了一跳。 不知有意或是无意,喃喃了一句:“可真是个小狼崽崽!” 夜桑离眉眼一跳,这句莫名亲昵的小狼崽崽,令她心里闪过一丝狼狈。 她遇过太多人,从来都只有逞凶斗狠。 这突如其来的宠溺语气,令她极其不适。 大概是怕他说出更莫名其妙的话来,来不及想多,便吐出两个字来:“独狼” “还真是小狼崽崽啊!” “……” 凤尘绝眸底含笑,走到夜桑离身侧,脑袋微垂,双目灼灼瞧向对方。 “在下凤尘绝,字澈,出门在外,你唤我阿澈吧,可你这个听着却并不像名字,可是……不愿告诉我?” 夜桑离瞧着突然放大出现在眼前的笑脸,笑得有些欠扁的模样。 那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珠子在阳光下闪耀着温柔的浅色,似乎有种能将人席卷而入的魔力。 最可恶的是这人身上沁着一种香,似雪夜青松般清浅,却又好像绵延不绝的,将她环绕在了中间,隐隐有些熟悉。 凤尘绝的突然靠近时,两人间产生出一种莫名缱绻亲昵的氛围。 夜桑离几乎是下意识的,瞬间握紧拳头,横在两人中间。 “通常突然离我这么近的人,大概是对这人间没有了眷恋的。” 夜桑离原本想说,突然靠近是找死的行为,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却改了。 凤尘绝后退一步,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状,嘴角依然上扬。 “呵呵!巧了,上一个离我这么近的,也是被刚才那发了狂的家伙给吞了,不然,咱们熟悉熟悉,以后身边只让你我靠近可好?” 夜桑离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瞧着他,嘴里忍不住冒出一句:“大可不必。” 说完自己也是一愣,她什么时候开始愿意跟一个陌生人有来有往的交流? 这人真是…… 她刚皱眉,来不及多想,见他又掏出来扇子,呼呼往她身上扇风,直将她扇得将拳紧了松,松了又紧。 “热了吧?给你扇扇!”说完不吝啬笑容,又露出八颗大白牙。 夜桑离脚步一动,躲避开:“不必。” 从前没有过这种被人呵护的时刻,至于那人…… 不过说说罢了,想来还真的是,从未有过。 夜桑离脸上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那本已练就成不可撼动的冷心,方才分明有了那么一丝龟裂的痕迹。 瞧着笑呵呵的凤尘绝,一脑门汗就跟珠子似的滚落,明明自己那么怕热,却硬是追着她,为她扇风。 夜桑离神色间,显出一丝不知所措的狼狈,回过神来又有些气恼,恼自己竟然悄无声息衍生出一丝脆弱。 她一个天煞孤星,脆弱个什么劲? 像是急于挽回些什么,夜桑离下意识便出口一句:“贱命一条,没那么矜贵。” 说完便不看凤尘绝一眼,径自往内围走去。 凤尘绝闻言愣了片刻,那琉璃色的眸子暗了暗,神色变幻未明。 变回了夜桑离认为的很贵的样子,只不过她并没看到。 半晌后,夜桑离发现不远不近跟着自己的人,好像是被自己给甩掉了。 莫非遇到危险了? 夜桑离被自己脑子里想法吓了一跳,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她甩了甩头,继续往中心走去。 她有很好的契约意识,即便是口头的。 既然答应了那个遇钱,反正也是顺手的事,还是尽快搞定比较好。 一方面也是怕被缠。 至于为什么会怕,她没想那么多。 钱遇安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的名字已经被记得面目全非。 夜桑离记得钱遇安说起赤狐皮时那两眼冒光的样子,只着重收集赤狐。 动物命也是命,夜桑离并没有乱来,不需要的只吓走,不猎伤。 钱遇安要是知道夜桑离放走了更受人追捧的墨貂与雪貂,怕是要捶胸顿足。 在找赤狐的时候,夜桑离将脑子里的手记翻出来,里面记录了一种情况,和那狗子症状类似。 就是不小心吃到一种毒蘑菇的时候,会令吃到的人或是动物发狂。 解药也好找,就在那种毒蘑菇的附近。 一种褐色叶子带斑点的药草,不过斑点单数的才是解药,双数是火上浇油的。 刚才那一人一狗就是从内围跑出去,八九不离十就是毒蘑菇的缘故。 她想了下,那种毒蘑菇好像也就内围东南方向有出现过。 夜桑离等了半天,也就等到三只赤狐,同样是在其张嘴扑来时,射入口中,保留了皮毛完整度。 至于赤狐王,找一圈都没发现一只。 见日已西落,便拎起三只赤狐,往东南面蘑菇地走去。 她想着要是那狗子还在,顺便塞棵草给它,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想那狗子的体型,一棵估计不够,起码三棵。 夜桑离顺手挖了三棵,就往外围走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她出来时看到凤尘绝又跟那狗子打起来了。 她一愣,凤尘绝已经眼尖地看到她。 “兄台,来搭把手呗!” 这熟悉的话语…… 夜桑离远远地一支竹片子飞去,插中了之前那个口子。 狗子嗷呜一声,再次轰然倒地。 她扛着赤狐,并没打算逗留,直接将药草丢了过去,精准丢在狗子嘴边。 “自己喂。” 说完像是怕被人缠上般,三步一个瞬移赶紧溜。 只留凤尘绝留着原地,笑得一脸忍俊不禁。 他二话不说,将药材团在一起,塞进某狗子嘴里,脸上一副嫌弃又纠结的样子。 洗洗还能要…… 随即将竹片子拔起,在某狗子皮毛上擦了擦,仔细收了起来。 某只发狂的狗子:你清高,你爱干净,我不爱…… 第八章 赤狐王 今日的黑水镇,明显与往日大有不同。 夜桑离从青木岭回来,便发现了,两极分化特别明显。 镇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年轻人,一副打了鸡血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凑在一起聊得唾沫横飞。 有些人则缩在一边蔫了吧唧,唉声叹气。 不过,夜桑离也仅仅只是疑惑,对她造不成危险的事,向来懒得去探究。 刚进铁匠铺,便见翘首以盼的王铁匠迎了过来,将连夜赶制出来的飞刀拿出来献宝。 “这是用普通玄铁加炫精铁打造的,看看大小合不合适,哪里不趁手,我再改,您且将就着用,等有了玄兽晶我再为您打。” 那脸色哪是让人找问题的,明显一副找出毛病算我输的自信,只是对于缺少材料打造更高品质一事仍然耿耿于怀。 王铁匠已经习惯了夜桑离的话少,先前注意到,她看了那群混小子几眼,便主动为她解惑。 “公子刚来此地,想必不知?这几日是咱们黑水镇五年一度征兵的日子。” “少年人总爱幻想有一日成大将军,何况去的是王军麾下,澈王听过没?镇上说书的讲,澈王,十五岁戴面具迎敌,三箭定岳城,敌军一度误认为夜侯亲临,得了夜侯真传,此后有他在的战役无一败绩。” 王铁匠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说完换了脸色。 “可有些情况特殊的,比如单丁独苗,家中长辈常年卧床的,就发愁啊,虽说只看人头不看人,外人也可替,又有谁愿意替?其实咱们五年一回的还算好了,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夜桑离乍一听这句,不禁抬眸瞧了一眼王铁匠。 这人怕不是也穿越来的吧? 王铁匠还是头一回被她正经瞧了一回,好似终于被认可了般,脸上有几分藏不住的雀跃,刚想继续长篇大论,却听她道。 “飞刀不错!” “是吧?不是我吹,这黑水镇里,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说到飞刀,王铁匠眼睛一亮,立刻忘了之前在说啥,关于兵器的话匣子几乎是弹开的。 夜桑离则沉溺进自己的思绪里,她之前想了很多,对往后的路是作了规划的。 除了要尽可能多地提高自保能力,要抓的,还有重权。 毕竟父亲所在的高度,如若不是位高权重者,大概很难接触到真相。 而军营?不失为一个好的跳板。 她将三只赤狐放在地上。 “麻烦转交遇钱。” 王铁匠刚得意洋洋讲到飞刀制作关键步骤,闻言一愣,满脑子疑问。 谁是玉前?我认识? “大哥,我叫遇安,遇安啊……” 门外幽幽传来一声,不过在看到三只赤狐时,瞬间满血复活了似的。 “遇钱就遇钱吧,发达了,嘿嘿!不过大哥,您就没遇到点别的?” 钱遇安一脸期待地看了看四周。 “别的也要?” 钱遇安幽怨地点头,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先前叭叭讲了一大通,会不会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实际上他没讲? 不确定,真心不确定了…… “你帮我打听,谁家参军需要人替。” 钱遇安还沉浸在自我怀疑中,闻言想也没想就回答。 “替啊?那不要打听,隔壁李阿婆家狗蛋……不是大哥,你不会这么想不开吧?” 他话说一半,一个激灵。 夜桑离点头。 “别啊,大哥,你又不是黑水镇人,咱俩才刚开始合作,你走了我咋办?” 钱遇安一脸即将被抛弃的可怜样,被王铁匠蒲扇似的大掌一拍,差点扑地上去。 “就见不得你这娘们唧唧的样。” 钱遇安可顾不上跟王铁匠斗嘴,脖子一梗,继续可怜兮兮盯着夜桑离。 夜桑离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却最受不了人家来软的,她语气生硬地道。 “明日你跟我去,就一天,指哪打哪。” 钱遇安见事情没得缓,只能一脸哀怨地点头。 可不妨碍他第二天照样一脸雀跃,屁颠屁颠跟在夜桑离一侧,就跟个土包子进城似的。 他一脸懊恼地看着手上的大麻袋,后悔是不是应该拉个板车来。 一路上他发现自己眼窝子浅,见啥都想要。 夜桑离像是忘了他一样,以尽快的速度往内围走去。 既然决定了,她打算猎一波给他,就尽快去报名。 可有时候就是那么巧,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夜桑离眼尖地瞧见两只赤狐同时闪过的身影,她了解了下,这种情况,大概率会有赤狐王的出现。 她突然停下脚步,身侧跟着的钱遇安差点撞了上来,被她一个闪身躲开,同时手心挡住了他额头,免得他一个惯性冲了出去。 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子,拎起他奋力一跃,上了枝头。 钱遇安原本还一脸懵逼的样子,上树后自然也看到了前面的场景,他瞬间将眼睛睁大。 一、二、三……五只赤狐,还有一只特别高大的赤狐,长了九条尾巴。 夜桑离原本就料想到了,倒不至于多惊讶。 只是她原本以为旁边这小子会兴奋到傻掉,却见他圆溜溜的眼慢慢垂了下来,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她有些搞不懂这小孩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 像是解答她疑惑般,钱遇安嘴里低声喃喃。 “五张赤狐皮子,一只赤狐王皮子啊,老天,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为啥要一起出现,怎么可能拿到完整皮子……这可是赤狐王啊,一张皮子顶十张……” 钱遇安不甘又无奈,认命地将自己缩成只咕咕鸡,想等赤狐慢慢走远,等落单了逐个击破。 却见夜桑离直接一颗石子丢了出去,打中了其中一只赤狐,赤狐吃痛张嘴,一把飞刀恰好趁它张嘴之际飞过去。 命中! 钱遇安惊得张大了嘴,一时忘记合上。 他将眼睛搓了搓,难以接受。 他满脸无助,觉得这个世界变了,变得好陌生。 其实夜桑离之前打赤狐也没这么简单,落单的赤狐,一般都是迎面碰上的,想要它张嘴,总要几个回合。 这次是偷袭,打了个赤狐措手不及,算是捡了便宜。 果然,接下来就不能用同样的操作了。 赤狐王见到那只倒地的赤狐后,将剩下几只赤狐招到身边,把自己围了成滴水不漏,哧牙朝四面观察。 赤狐王不同于普通赤狐,它有不错的统领能力,还扛揍,轻易不会痛到张嘴,因此夜桑离才没有考虑先招惹它。 钱遇安半天终于回神,他将自己贴紧树枝抱牢。 “接……接下来怎么办?那大家伙好像看到我们了。” 他看着几只赤狐,吞了吞口水,一回头,夜桑离已经跳了下去,吓得差点跟着掉下去。 他缩回脑袋抵在树枝上,不敢看。 夜桑离将剩下几颗石子全部打了出去,赤狐吃痛,报团的几只分散开来。 赤狐王尖锐地大叫一声,直接朝夜桑离扑了过来。 夜桑离瞧准时机,侧身躲开,一拳往它脑袋挥了过去。 在赤狐王的东南方,一个隐藏在树后身影一闪,迅速离开。 夜桑离早就发现了,不过只要不惹到自己头上,她一般懒得计较。 趁赤狐王被打翻过去之际,捡起一颗石子打向围拢过来的赤狐,趁它吃痛张嘴时又将一把飞刀掷了过去。 听到嘭的一声倒地声,钱遇安一愣,心也跟着一颤,满心祈祷人可千万别有事,鼓起勇气抬头往下一看。 倒在地上的赤狐变成了两只,嘴里潺潺流着血。 他眼一热:“大哥,别管皮子了,注意安全最重要。” 他这冷不丁一喊,夜桑离一愣,险些被赤狐王的爪子给抓到脸。 臭小子,好端端,关心她做什么? 夜桑离压下心底那丝自己不愿承认的感动,避开赤狐王的瞬间,拎住它脖子一拳接一拳地打了过去。 原主的手,哪经历过这些,直接红肿了起来,要怪也怪赤狐王的骨头太过坚硬。 “大哥,小心你身后。” 钱遇安心惊胆颤,大吼一声。 夜桑离有些后悔昨日一时冲动,答应带上这小子来。 吵死了。 她将赤狐王丢到一边,转身精准对上窜到自己身后的赤狐,虎口卡上赤狐脖子,将它当做防身武器,朝另外两只打去。 骨头撞骨头,也分不清哪只更痛,冲上来的两只惨叫两声。 手上这只则是被掐了脖子叫不出声来,她手指一个用力,赤狐就不动了。 夜桑离松手,将赤狐往边上一丢,拍了拍手,转身与恢复过来的赤狐王对峙。 这一双狐狸眼,有那么瞬间跟原主记忆中的重叠。 与刚才的防守不同,她直接欺身上前,与赤狐王滚到了一起。 剩下的两只赤狐在边上挥舞了几次爪子,都加入不进去。 可把钱遇安吓坏了,他忍不住张牙舞爪起来。 “大哥,你飞刀呢,扎它,扎它,快扎它,我不要皮子了,你赶紧扎它呀。” 这么一来剩下两只赤狐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试图往树上窜。 “啊啊啊……滚。” 钱遇安欲哭无泪,从包裹里掏出两个包子,奈何赤狐不是狗,对这种东西看也不看,继续往上窜。 不料砸包子太过用力,身子一晃险些掉下去,幸好他手快,挂在了树上,在赤狐窜上来要啃到他脚之际,一勾腿,将双腿勾到了树枝上。 夜桑离是真把那赤狐王当成那狐狸眼在打的,拳拳到肉,声声动骨。 赤狐王虽厉害,却不足以令她无力分心,拳打赤狐王时,她余光时刻关注着树上的小家伙。 只见钱遇安满脸憋得通红,死死咬牙,明明怕得要死,还一副死撑着不想令她分心的模样。 裤子却被刚好赤狐抓成了布条子。 直到看到夜桑离那边好了,奋力扯开嗓子一喊。 “大哥,救命,我屁股都要出来了,我饶不了它们。” 说完脸往手臂一扭,没脸见人了。 夜桑离似笑非笑,嘴角有点压不住。 第九章 宋安然 两只赤狐还在上蹿下跳,夜桑离趁其不备一个瞬移,一手一只捏住了脖子。 钱遇安见没有了危险,浑身一软,像是被瞬间抽光了力气,差点泪流满面,乖乖等着被救。 夜桑离见他一动不动,瞥了一眼。 “自己爬上去。” 闻言,钱遇安不敢置信。 “大哥,我上不去啊,您直接上来把我拎下去成不?要不我放手,接我一把。” “……” “大哥……” 夜桑离不语,直接将两只赤狐拎了过去,与另外几只丢到一起。 然后席地而坐,看着树上的小孩吭哧吭哧地翻转身子爬上去。 他鼓着圆圆的腮帮子,像看一个负心人似的眼神瞟向夜桑离,不时摸摸屁股,看有没有被抓出血丝。 实在忍不住了,他嘀咕:“为什么?” 夜桑离走近,一跃上了树。 “求人不如求己。” 钱遇安一脸后怕,像是自我安抚地拍了拍胸口。 “太难了,差点上不来。” “相信我,我要不在,你能自己下树。” 夜桑离这一圈近身搏斗下来,也觉得有点乏力,稍稍舒展下身体。 钱遇安吓坏了,以为她真打算让他自己下树,反射性一把抱住夜桑离手臂:“呜……大哥,这个真不行。” 一副打死都不放的样子。 夜桑离一愣,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小孩惨兮兮的模样迷惑了,才会放任被他黏上。 “放手。” “不放,大哥您带我下去。” “放手。” “真不能放,除非带我下去,我就放开。” “不放怎么带?” “喔好。” 钱遇安瞬间放开,动作那叫一个快。 “……” 这小孩果然奇奇怪怪? 夜桑离拎住他衣领直接往下跳,待他站稳后便放开他,背靠树干坐了下来,捡起脚边一个被钱遇安拿来打赤狐的包子,撕去沾灰的外皮,往嘴里塞去。 忍不住吓唬他。 “胆子这么小,怎么敢跟我来的?不怕我把你丢这?” 落地后,钱遇安一囧,也不敢看夜桑离,赶紧捂住屁股,下意识就回答道。 “怎么可能,大哥不是这种人。” 要不是下来时下身凉飕飕,他差点忘记自己露屁股的事。 夜桑离余光瞥见他动作,觉得好笑,这傻小子真以为只要不看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他似的。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哪种人,你知道?” 不过也就无措了那么一会儿,钱遇安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将屁股包裹起来,回头嘻嘻一笑。 “我就是知道,大哥只是嘴硬心软,面冷心热。” 确认屁股安全后,他回头去看几只皮毛完美的赤狐。 特别是看向那只九尾赤狐王时,双眼放光,嘴巴一咧,瞬间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他将麻袋打开,一只只往里收,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我们应得的,哈哈哈,不枉我把这辈子的惊吓都受了个遍,值了。” 他这关于嘴硬心软和面冷心热的形容,夜桑离死都不承认说的是自己,见他沉浸在兴奋中,也就随他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看他那财迷的样子又觉得搞笑,随口一问:“还打吗?” 钱遇安收赤狐的手一顿,摇头。 “不打了,赶紧回去处理下伤口吧。” 钱遇安看了看夜桑离身上,被赤狐王抓破的手臂,还在渗着血,仔细看着夜桑离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一丝疼的痕迹,他疑惑。 “大哥,你不疼吗?” 前世夜桑离已经习惯了,这点小伤对她来说,处理不处理都无所谓,即便是刀枪穿胸口,从来都没人问过她疼不疼。 听到这么一问她反倒有些意外和不适应。 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 嘴里却轻描淡写:“小事,还打就继续。” 钱遇安摇头,快速将赤狐收好。 “大哥,我想过了,我打算拿卖皮子那钱捯饬生意,光一成我就能拿很多,本钱足够了,您有您的理由,要是非去不可,我不拦着,等您回来,咱们继续合作。” 说完咧开嘴,装作很豁达地笑了笑。 “算是违约金,都给你了。” 夜桑离原本就没打算什么一九分。 何况自己装也就算啦,可见不得这小孩装作若无其事,又好像一副被抛弃的样子。 钱遇安乍一听,有些吓到,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那哪成,原本就是我死赖上您的,哪能这么说。” “你先拿着,以后再说。”夜桑离率先起身,往外围走,免得小孩再无故煽情。 钱遇安赶紧拎起麻袋想跟上,却悲催地发现,他拎不动。 “大哥……” 他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夜桑离回头就见他一脸无奈的样子,使出吃奶的劲提了提麻袋证明自己不是装的。 “拖走。” 钱遇安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赤狐王哎,黑水镇多少年没出现过了,这完整的皮毛,百年难得一遇,怎么能拖呢,拖坏了咋办?” “……” 夜桑离有点闹心,想不明白这还能拖坏?不是隔着麻袋么? 突然,她感知到一群人正迅速围拢了过来。 钱遇安见她没说话,拉出赤狐王挂到身上,打算把下面的赤狐掏出来,弱弱地开口:“要不我扛三只赤狐?咱俩……” 他一脸含蓄地笑着打商量,抬头时看见夜桑离眼神瞧向自己身后,也就马上闭嘴转头看去。 就在此时,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出现。 “小姐,就是他们。” 一个护卫装扮的人,俯首朝走在前头的女子确认道。 眼睛朝四周看了一圈,最终落在钱遇安身上挂着的赤狐王上。 女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一言不发直接掏出鞭子朝钱遇安甩了过来。 这是打算明抢啊?装都不装一下? 解决问题直接动手,这熟悉路子…… 夜桑离冷哼一声,直接甩出一把飞刀。 女子为了躲避飞刀,在鞭子即将卷上赤狐王时急急收手,往旁边一跃,躲过了飞刀,回头狠狠朝夜桑离看了眼。 “交出赤狐王,我就不与你们计较,否则谁也别想出这个青木岭。” 无非就是仗着人多,夜桑离根本没将她旁边一群草包放在心上,一群歪瓜裂枣,也就那个护卫稍微有点本事。 看不上这群人,她直接忽视。 钱遇安一把拎起麻袋跳到了夜桑离身后,其中固然是有赤狐王挂在身上的缘故,麻袋轻上不少,但绝对是他平时不可能出现的力量。 他自己都惊呆了,楞了片刻后满脸懊恼,恨不得刀了自己。 “大哥,对不起,怪我。” 夜桑离可没哄人的经验,直接朝对面那女子道:“一起上。” 在她看来,能动手解决的事,何必浪费口舌。 她这话一出,对面的紫衣女子的脸,瞬间红了,浑身要炸毛的模样,刚才那副高高在上荡然无存。 “你竟敢这么嚣张,活得不耐烦了吗?” 夜桑离无语。 一个闪现将对方身旁那些个小菜鸡噼里啪啦打趴一大片。 用事实告诉她自己是嚣张还是有这实力。 紫衣女子看到残影,反射性躲避,发现自己身旁倒了一大片,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副糗样,瞬间有些恼羞成怒。 她挥手打了下旁边的护卫:“你是干什么吃的?任她这么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爹爹,看什么看,还不快上。” 紫衣女子说完,往后一退,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趁人不注意,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夜桑离才刚才就发现不对劲,到现在总算是知道不对劲来自哪里了。 感情是故意在挑事?却又有恃无恐? 夜桑离甩了护卫的纠缠,直接掐上了紫衣女子的脖子。 紫衣女子鞭子一甩,打到护卫身上,使劲抵住掐紧自己的手掌,哑声骂骂咧咧。 “一群废物,滚,还不去找我爹爹。” 护卫看了夜桑离一眼,抬手示意众人跟自己走。 当一群人消失后,夜桑离甩开了手。 紫衣女子咳嗽几声,一脸哀怨。 “多谢!下手也太重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钱遇安傻愣愣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你俩认识?” “不认识,回了。” 夜桑离直接将麻袋一提,忽略了一脸懵逼的两人。 钱遇安一脸狐疑地来回朝两人看了看,听话地扛好赤狐王,跟了上去。 紫衣女子一愣,哭笑不得,也起身跟了上去。 “现在就认识了,我叫宋安然,你叫什么?” 夜桑离就跟没听到般,自顾自地往外围走去。 钱遇安一看,只能转头呵呵一笑:“好巧,我小名叫安安。” 宋安然蹦蹦跳跳绕过钱遇安:“那我也叫你哥哥吧。” “……” “哥哥,其实这赤狐王还真是我们下饵引来的呢,只是我们晚到了一步。” 钱遇安一听,瞬间跟她拉开了距离,一脸防备地盯着她。 宋安然嗤笑地瞥了他一眼,屁颠屁颠跑夜桑离身边去。 “哥哥,我不是真心想抢你的赤狐王,都是我大哥,也就是我嫡母的儿子,刚才那护卫就是他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呸!真不是个东西。” “他来探了半天,原是想让我打了给我大哥拿去邀功,谁想到竟然等你打完了才来报,恶人叫我做,幸好哥哥是聪明人,助我摆脱了他们。” “不过,你们要小心,我大哥那人,阴狠毒辣,我怕他找你们麻烦。” “哥哥,你真的……” “住嘴。” 宋安然一顿输出,没有个尽头,夜桑离只能打断她。 “别跟着我们。” “哥哥,不跟着你们,我会死得很惨啊哥哥……” 宋安然拿出了平时装模作样的那一套,拖了长长的尾音,她那倒霉大哥和父亲一般都挺受用的。 钱遇安一副遇到了高手了的模样,自愧不如地摇摇头。 悄悄与她拉开了距离。 夜桑离头疼,惹了个什么玩意儿,一句哥哥浑身汗毛都要集体打套拳。 你死得很惨,我生不如死…… “舌头捋直了说话。” 说完加快了速度,也不管后面两人跟不跟得上。 第十章 玄兽晶 夜桑离可算是送佛送到西了,直接将麻袋一路送到了钱遇安家里。 主要这小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让他拎东西看着实在费劲,回头要再被劫了,又得缠着自己哭唧唧。 到时头更大! 死也不承认心底对这小孩的安危不放心。 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么有烟火气的院落。 不同于哑伯那个全是药草的小院,这个篱笆小院里种了许多小菜,绿得诱人,看的出是经过精心打理的。 钱遇安放下东西后,赶紧搬了一个凳子过来,放到院子里唯一的石桌子旁,招呼夜桑离坐下,回头去拿了凉茶过来。 然后蹲在一旁的木墩子上笑呵呵看着她喝。 宋安然好奇地看了一圈,回头见两人都坐下了,一脸懵逼地问:“我坐哪?” 钱遇安看也没看她,下巴一点:“那还有个木墩子。” 好心补了一句。 “我家只有一条凳子。” 宋安然满脸写着一个疑问: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夜桑离不管他俩闹腾,反正也融入不了这么幼稚的斗嘴场合,索性置身事外般,喝了口水。 水里好像泡了什么,味道喝起来有股清香,回味甘甜。 “咯咯咯哒!咯咯咯……” 突然一阵鸡叫,此起彼伏的,动静还不小,夜桑离反射性起身,做了个防御动作。 倒也不是怕,就是习惯性防御。 “大哥大哥,没事,是小黄和小花生蛋了,稍等,我煮面给你吃。” 宋安然也是吓了一跳,见钱遇安只管安抚大哥,压根没看自己一眼,有些无语。 “简直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你这样会娶不到媳妇的。” 她忍不住吐槽一句。 钱遇安回头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转身去捡蛋,再去拔了把小菜,打水清洗。 宋安然看他有模有样的,忍不住嘀咕一声:“做的东西能吃吗?” 肚子倒是很老实地叫了一声,她脸一红,抬眼看了眼夜桑离,见对方没看她,呼出口气。 看到钱遇安进了屋子,马上跟了上去,顾不上什么好不好意思,肚子要紧。 “我也要吃,别告诉我你只有一个碗,只有一个碗,我趴在锅边吃……” “放心,倒不至于这么惨。” 两人一走开,世界都安静了。 不过,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只狗,像是被定身术定住了般,呜呜两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跟夜桑离沉默对峙。 大概狗子是通灵性的,他看着旁边的麻袋,又看了看夜桑离,虽然有点警惕,但没有狂吠,就蹲在门口守着。 看着烟火升起,和这鸡犬融洽的院子,夜桑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怎么看自己都有点格格不入。 好在这画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钱遇安端了满满一碗面出来,放到夜桑离面前,将木筷子递了过去。 “大哥,吃吃看,我还加了赤狐肉,就上回那只,稍微腌制了下,味道还不错喔。” 说完,准备看着夜桑离动筷子,像是等着被认可味道怎么样,直到狗子扒拉他的破裤子,才看到它。 “墨宝,你终于回来了,去哪野了?吃饭没?” 宋安然在里面气急:“臭小子,太烫了,帮忙端出去一下……” 钱遇安嘴巴一撅:“干啥啥不行,指使人倒是很顺手。” 说是这么说,人却老老实实进屋,将碗拿了出来放在石桌上,顺便还拿了根赤狐脊柱骨出来,丢给墨宝。 夜桑离对待吃的东西向来不含糊,有的吃马上就吃。 别说,这味道还真的不错。 她翻了翻,就一颗煎鸡蛋,一些小菜,和赤狐肉,外加几颗葱花。 宋安然吃了一口,直接看怪物似的看向钱遇安,后者一惊。 “你干嘛?我可没给你下毒。” 宋安然眼皮一翻,收回了刚想要说的话。 夜桑离咳嗽一声:“还不错。” 钱遇安眸子一亮,兴奋地不行。 “是吧,我也觉得还不错,大哥,要不你带上我,给你做饭吧。” 宋安然直接喷了,喷钱遇安一脸。 钱遇安努力压了压脾气。 “你干啥呢?不好吃别吃。” 宋安然给气笑了:“你能不能别老曲解别人意思,有没有下毒我一路盯着你做,我能看不出?不就想给你个表扬,还不乐意了。” “再说了,哥哥为了吃口你做的面?一路还得照顾你呗?” 钱遇安一听这话,无从反驳,蔫了。 夜桑离未免这孩子自闭了,尝试哄一句。 “军营里有伙夫的。” “那我去军营里做伙夫,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 夜桑离埋头吃面。 宋安然觉得他没救了。 吃完面,夜桑离打算开玄兽晶,她了解了一下玄兽晶基本都在脑门处,身上的匕首被自己连包裹一起丢给了花陌尧,就剩下飞刀。 夜桑离刚拿出飞刀,便被宋安然拦了下来,自告奋勇道。 “哥哥,我来,我开过一回,有经验,这么好的皮子,卖我吧,回头我就拿着皮子,去巴结姑姑,踹了我那便宜大哥。” 宋安然说完从身上掏出几张银票。 钱遇安瞪大了眸子,看宋安然的眼神就像看散财童子,恨不得上去拜上一拜,猛地朝夜桑离眨眼。 夜桑离无所谓,还乐得清闲,退至一旁,继续坐下喝水。 不免感叹这世界的钱可真好赚。 但她忽略了几点,有几个人能入内围,几个人能遇到玄兽王,几个人能拿到完整的皮毛。 而有这实力的,有几个会来打玄兽? 玄兽王这东西可遇不可求。 钱遇安接了银票,一脸好奇地凑过去看宋安然怎么开玄兽晶,只见她匕首一转,三下两下的就从嘴里探进去,掏出了块发着淡淡荧光的珠子。 宋安然将沾了血的玄兽晶洗了洗,递给夜桑离。 “我那倒霉大哥,下饵蹲了月余,就为了蹲这个,手下那蠢货还自作聪明,被截了胡,我都能想象到他的脸得有多臭,呵呵!痛快!” 她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 夜桑离好奇,同父异母,就这么不和谐么? 宋安然见夜桑离不解,她嘴角一瘪:“我亲眼看着娘亲死在我面前,要不是我想偷偷躲进柜子里吓唬娘亲一下,至今我都不能知晓真相。” “那个害我娘亲的人,就是大哥的生母,也是我的嫡母,随便说我娘亲偷人就勒死了她。” “我在他们面前,一直都伪装成嚣张跋扈,又蓄意讨好的模样,因为我动不了他们,若不装我根本活不到今日。” 夜桑离见她泫然欲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怕了拍她肩膀。 宋安然一愣,眼里的水花闪了闪:“哥哥!” 夜桑离像是被什么蛰到般,赶紧缩手。 “我们不熟。” “可是我见到哥哥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们是一样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这么冷漠,我愿意相信哥哥最是嘴硬心软,因为这世上我无人可信了。” “……” 夜桑离无语到家。 你无人可信,也别信我啊,我自己都信不着自己。 神特么嘴硬心软,一个两个的自以为是。 钱遇安见状不妙,赶紧小狗撒尿圈地盘。 “你不要讹人喔,这是我大哥。” 夜桑离不但无语还头大,索性起身去找王铁匠。 钱遇安见状赶紧拎起剩下的几只赤狐,追了上去,回头指着赤狐王。 “你那赤狐王自己想办法拿走,记得走时关门,墨宝,看家。” 宋安然狡黠一笑,留在原地。 铁匠铺子,王铁匠脸上盖了蒲扇在睡觉,听到动静直接懒洋洋开口:“客官随便看,看中什么自己拿,小本买卖,概不赊账,谢绝还价。” 夜桑离将玄兽晶往他身上一丢。 王铁匠拿开蒲扇一看,乐了。 “玄兽晶,竟然真的找到了,哈哈哈,我今天半夜前一定给你打出来。” 正说着话呢,看到进来一个颤颤巍巍的人,裤子破破烂烂,脸上汗渍污渍一团脏兮兮的,身后还背了个麻袋,他直接打发。 “没钱!要饭去对面酒楼门口。” 钱遇安无语。 “叔,我都沦落成这样了吗?” “呀?你这臭小子,去打家劫舍被打了吗?” 王铁匠说完,还探出脑袋去门口看了圈四周,看有没有人跟过来。 钱遇安得意地将身后背的麻袋丢到地上,又是砸起好大一层灰。 夜桑离这回有经验了,立马屏住呼吸。 王铁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刚想开始念叨几句,冷不丁吃了一嘴灰。 “咳咳咳……你想谋害我啊?臭小子。” 王铁匠举起蒲扇打了过去。 “你别这样出门,容易被抓,回头还连累我,站这等着。” 说完回头换了个脸色,朝夜桑离打量了一眼,笑呵呵道:“等我一下,马上回来,别走啊,叔带你亲眼看看怎么打兵器。” 一转头又拿蒲扇去打钱遇安:“招待好人家,留住人。” 风风火火走到门口,又迅速返回,将手里的玄兽晶放进柜子里,还落了个锁。 钱遇安嬉皮笑脸:“叔,你防谁呢?” 王铁匠白了他一眼,往门外跑去,声音远远传来:“就防你。” 夜桑离看着两人虽然面上相互嫌弃,实际上却是相互关心,说不羡慕那是骗人的。 王铁匠既然留她,她也就不矫情了,直接往里面一坐,摸出先前采的药草,揉碎了,往自己身上试。 这是一种凝血助于恢复伤口的药,她手臂上一个不深不浅的大口子,敷上药草后,眼瞅着血逐渐凝固。 将剩下的药草递给老早因为好奇而围过来的钱遇安。 “有伤口就自己处理下。” 钱遇安脸微红,装作若无其事摇头:“没有没有。” 夜桑离看他颇为可疑的脸色,了然,这孩子约莫是屁股被抓破了皮。 “收好。” “喔。” 钱遇安乖乖接了过来,悄悄塞进胸口。 突然门哐当一声响,传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 “王叔,王叔……” 来人一看店里两个陌生人,大概因为走错了地方,赶紧退出去看了一眼。 看到王铁匠铺几个字,又回来。 “两位,请问这王铁匠人去哪了?” 钱遇安脱口而出:“狗蛋,怎么了这是?” 第十一章 被围观 狗蛋? 夜桑离一听到这两个字,脑子里瞬间想起,之前钱遇安说此人可替。 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狗蛋七尺之躯,双眼一红:“俺娘要寻死,我想找王叔劝劝,王叔不在,这可咋好?” 钱遇安一愣,赶紧将人推出去。 “那你还不回去守着?叔回来了我会叫他赶紧过去看看。” “哦,好,好,我这就回。” 狗蛋糙汉式擦泪,抹了把脸,一溜烟跑了。 明显看得出他的六神无主,来得快,去得更快。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这边狗蛋刚走,王铁匠拿着东西就回来了,将一套衣服往钱遇安身上砸去。 “赶紧把你身上的破烂换下来丢掉,看着晦气。” 钱遇安接住衣服,将狗蛋来找的事说了一遍,就熟门熟路将一旁的布帘子掀开,钻了进去。 王铁匠眉头一皱,嘀咕开了。 “这老太太真是,肯定是觉得自己常年卧床,拖累了儿子,又刚好征兵令下来,想一了百了呢,我去也解不了她心结啊。” 夜桑离怀疑老太太大概是觉着儿子走了,自己反正也活不了,还不如早点死,如果儿子不用走,情况或许不同。 “如果告诉她我替她儿子去呢?” “您说真的?您真要去?” 王铁匠上次以为她就顺口一问,见她再次说起,反复确认。 “嗯,就这几天,你出面去说。” 夜桑离只是不想出面跟人打交道,恰好就趁这个时机让王铁匠顺便那么一说,还不用自己出面,岂不是相互成全的好事。 王铁匠见她心意已决,也就有了主意。 “好,那我就有把握了,来,这套衣服是给你买的,快去换上,您身上这套都破了,回头找人给你补补。” 虽然王铁匠刚才出门拿了两套衣服进来,夜桑离压根就没想过,其中有一套是给自己的。 竟然会有萍水相逢的人给自己买衣服?两人甚至算不上太熟…… 她面上不露痕迹,只是眼尾悄悄红了。 心底不敢置信地踌躇间,手上被直接塞了过来。 “粗布衣裳,别嫌弃啊。” 王铁匠摆摆手,托她照看下铺子,赶紧就往铁蛋家跑。 粗布衣物大概是被王铁匠捏了一路,塞过来时上面还带了余温。 夜桑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又或者是什么也没想,只是心底热热的。 她到底还是换上了这套衣服,虽然破不破的自己不在意,却下意识里不想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 钱遇安大概是躲里面,拿药草涂屁股去了,半天才换好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同样换了衣服的夜桑离,顿时有些惊讶,随即就郁闷了。 “大哥,我原本以为您好看,很大原因是您穿得好,没想到啊,竟然只是因为您长得好。” 钱遇安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身上。 “同样的布料,为啥您像落魄的富家公子,我像庄稼户。” 夜桑离一本正经:“洗把脸就贵了。” 钱遇安闻言一愣,夺门而出,跑进一旁的成衣铺子,随即哇哇乱叫地跑了回来。 “大哥,我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我还以为成衣铺子那铜镜里面窜出一只鬼呢。” 钱遇安尴尬地原地跳脚。 “您咋不早点告诉我,难怪我老觉着一路上都有人在看我,还以为今日是长脸了,我走路都得意了几分……太丢脸了!” 夜桑离想说就你这脸脏成那样,王铁匠都没认出来,路人能认出啥来? 不存在丢脸,刚压根就没脸出现过。 不过看他脸色变来换去,确实很好笑,就没打算提醒他。 钱遇安一边抱怨,一边使劲擦脸。 噘嘴看着夜桑离,看着看着又笑眯了眼,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瞬间忘记刚才的抱怨。 “大哥,您 笑起来真好看。” 夜桑离脸色一凝,冷眸微眯,警告意味十足。 钱遇安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 “不好意思,大哥,我不是说您娘里娘气,只是您笑和不笑,完全不一样,就跟神佛日游街的那尊神一样。” “……” 谢谢,解释的很好,下次大可不必。 夜桑离想掰开他脑子看看,到底是哪里异于常人。 凉凉补刀:“你笑起来倒是有点渗人。” 钱遇安直接一个鬼脸。 “嗷呜……一顿两个小孩,吓人不?” 夜桑离有些招架不住这人,一张花脸吓人不至于,实在好笑。 她可不想再继续那尊神像的话题,突然想起个事,淡淡开口。 “你不去卖赤狐?” 钱遇安一听,拍了下自己脑袋,眼睛一亮。 “哈哈哈,差点忘了,现在就去,大哥您就等着数钱吧!” 钱遇安虽然嬉皮笑脸的,但一说起正事,立刻像换了个人,赶紧进去洗了把脸,风风火火就拎起赤狐往外走。 “大哥,您等我回来,晚上我给您烤赤狐肉,一定要等我。” 钱遇安一边往外走,嘴里不忘再三叮嘱。 这人一走,突然整个世界都像是变得安静了。 夜桑离反倒觉得少了点什么,她有些奇怪,自己的适应能力竟然有那么强吗? 果然环境跟人能影响一个人。 说起影响,她脑子里冷不丁闪现出一个白衣身影。 不知那发狂的狗子好了没? 等到反应过来时,她都被自己脑子里的问题给吓了一跳。 人家狗子好没好关她什么事?简直莫名其妙…… 夜桑离一时有些无语,更多的是无所适从,她习惯性掏出飞刀,一把掷了过去。 花式飞刀,是前世让自己心静的一种方式。 “咚咚咚……”六个声音过后,集体钉在了门上。 不偏不倚,排成了一排。 她刚打算过去拔下来,换个方式再投,恰好见有人过来就想等人走了再过去。 也不知道是谁先围拢过来,原本没什么人驻足的门外,不知不觉就围了一圈人。 夜桑离有点后悔,自己真是闲的手贱,没事耍什么飞刀。 这下好了,被当成猴圈在中间了。 其中一个刀客模样的先开口。 “买这个刀,你负责教怎么用吗?” 见有人先开口,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开始了。 “是啊,你教吗?教的话我来几把。” “我也要我也要,还有吗?” “几天能学成你这样?” “我就要这几把吧。” 这人说完直接上手去拔飞刀,也许直觉这几把更好。 其他人一看,也一拥而上,一脸不能让他独抢的模样。 “……” 夜桑离无语。 神特么几天能学会,这是老子花了几年的成就。 这都什么人啊,拔出飞刀都费劲,还想几天学会飞刀六连发。 不过她也就心里这么一想,根本不想说话。 要不是被托照看铺子,她老早闪人了,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心想拿人果然手短。 从没有一刻,这么希望王铁匠赶紧回来。 众人吭哧吭哧拔下来飞刀,还有几个没拔到的,喊着让夜桑离赶紧将其它的拿出来卖。 拿到的纷纷要求多来几把。 更有甚者问现在能不能开始教。 “……” 王铁匠远远看到一群人围了铺子,还以为铺子走了水,着急忙慌跑过来。 入目之处,只见夜桑离一脸表情怪异地坐在里面,一动不动。 一群人手上舞着飞刀,像是聚众欺负弱小的画面。 这画面冲击感太强,导致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凭这些人,怎么敢欺负空手博赤狐王的夜桑离。 这其中甚至还有书生打扮的人。 王铁匠大吼一声:“住手。” 其中有人回过神来,认出来王铁匠。 “你没把铺子卖了?” 王铁匠眼睛一瞪:“没看到老子刚才午时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做什么,你们想抢劫啊,你们欺负她干啥?出来出来。” 夜桑离听到王铁匠护短的话,控制不住生理反应般眼眶一热,她赶紧垂眸,试图散去眼底的水汽。 怀疑会不会是自己跟原主的身体起了排斥,否则怎么突然不受控制。 王铁匠将众人一拦,眼尖地发现人手一把飞刀,正是自己打的那几把,大吼一声:“你们还抢他飞刀?拿来。” “你别急啊,大伙可不敢欺负他,就是看他这刀耍得好,想买。” 原先开口的那位赶紧笑嘻嘻解释。 “你们都直接上手抢了,还买?” 王铁匠明显一脸不信。 夜桑离拍了拍王铁匠肩膀。 “就卖他们,我等你打新的。” 听夜桑离这么说,众人赶紧报上需求。 “六把,我也要六把。” “我也六把。” “我也……” 王铁匠见夜桑离都开口了,就直接开启了商人模式。 “六把可以,品质可没这么好,这是人家自己拿好材料定制的,只此一份,谁要?二十两麻烦先出了。” 二十两不算个小数目,众人想要却有点犹豫。 最先开口那个刀客是个识货的,赶紧拿出二十两定下。 “我要了,但小兄弟能否教我如何使用?” 王铁匠将众人手中的飞刀收了回来,只剩那刀客手上一把,闻言看了夜桑离一眼。 夜桑离点头,朝王铁匠说道:“之后卖一份飞刀,赠送使用方法。” 刀客笑呵呵拿过王铁匠手上的五把飞刀。 众人一听,眼神都被勾了过去。 王铁匠咳嗽一声,又将众人吸引过来。 “那个品质的是没有了,不过你们真要的话,我给你们用普通铁打,锻造得好效果不会太差,这黑水镇上,品质我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丑话说在前头,真要就放下定钱一两,到时拿余款二两来取飞刀,先说好,定制飞刀,退货不退定金。” 六柄飞刀三两银,算是物美价廉了,在众人能接受的范围。 “普通的也能这么耍吗?” 其中一人问出众人心声。 “……” 王铁匠看了看夜桑离,眼神询问:能吗? 夜桑离点头:“可以。” 竹片都能耍,何况铁。 不过品质越好的材料,分量更重,制作出的飞刀会更精巧。 常人用一般普通铁制就可以,倒不用追求那么精细。 众人一听纷纷交了定钱,约定取飞刀的日子便陆续散去。 刀客憨憨一笑,一脸期待地看着夜桑离:“现在就能教吗?我明日打算去内围,嘿嘿,这一招很适合防身。” 夜桑离伸手,打算拿飞刀再示范给他看。 刀客扭扭捏捏拿出个东西放她手上,一脸清澈的愚蠢。 “那二十两是我全身家当了,嘿嘿,就只还有这么点碎银。” 夜桑离看着手心的碎银,心底都有些无力吐槽了。 刀客脸一红:“欠多少,明日给行不行?” 第十二章 被抓 夜桑离直接将碎银丢了回去,自己拿走一柄他手上的飞刀。 “嘿嘿!”刀客接住碎银塞回去,满脸乐呵呵好像捡了意外之财一样。 随后搓了搓眼皮,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夜桑离接下来的东西。 夜桑离将刀背贴近掌心,食指控制旋飞出去。 “咚!” 全力发出一把飞刀的力度,比起单手六把更集中,入木更深几寸,这一柄飞刀出去,门板都跟着震了震。 不止刀客眼睛一亮,王铁匠都激动了起来。 不过两人各兴奋各的。 刀客嘴里嘀嘀咕咕:“我要是能这么厉害,我都敢悄悄去内围边上爬一圈。” 王铁匠搓着手,来回踱步,眼神不时瞟向锁了玄兽晶的柜子,那样子不言而喻,他恨不得马上去把玄兽晶融了。 “老子还没一刻这么迫切想打铁。” 刀客先回神,满眼期待盯向夜桑离。 夜桑离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句:“没什么诀窍,练手感。” 夜桑离拿过他手里的飞刀,又演示了几种方法。 “记住没?” 夜桑离看他脸上一会儿恍若大悟,一会儿又是抓头挠腮的,想到之前交了定金的那些个人,有点愁。 即便耗些时间,教了这一些人,往后要是有人想要定制飞刀呢? 她想到个折中的法子,可以将方法写下来或者画下来,那么定制飞刀的人,直接人手一份就行。 要是再看不懂…… 不如先教王铁匠,只要他依样画葫芦的转达清楚就行,至于买家练到什么地步,那真没法管。 她让刀客反复去练第一个旋飞动作,过几日来领一份飞刀使用册子。 刀客点头答应,拔下飞刀告辞,手舞足蹈地走了。 夜桑离扶额垂眸,坐了下来。 招呼一群没啥恶意的人,比起她在青木岭历练可难多了。 就在她垂眸间,余光瞧见门外又闪进来一个人,直接飞跪过来。 “嘭!” 好大一声响。 她还没看清脸呢,来人朝他磕起头来。 这是闹哪出? 夜桑离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突然想起一句话,被人无故磕头要折寿,不知真假。 她起身往边上移了脚步。 对方转个方向,继续磕头。 夜桑离一脸莫名看着王铁匠,后者被她一看回过神来,赶紧去把人拉起来。 “狗蛋,你这是干啥呢?快起来,你吓到他了。” 夜桑离一噎,无语。 倒也没这么脆弱…… 她自己也想不通,什么时候在王铁匠眼里变成了弱小无助的样子。 狗蛋一听,赶紧起来,又抹了把脸,将身后背的一个布囊转到身前。 “俺娘非让俺来给小兄弟磕几个头,她说参军废鞋,一定要俺给送过来,这是俺娘之前做了卖的千层底,大小都有,总有一双适合您。” 狗蛋拿出几双布鞋放她脚边比对。 “……” 夜桑离下意识将脚缩回。 “不用,顺手的事。” 狗蛋看了眼她原本穿的鞋子,再看了眼手上的布鞋,眼神都暗了,双手攥着鞋子有点无措。 夜桑离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目测了一双自己能穿的码,拿了过来。 “这双吧,做得很好,谢谢。” 狗蛋眼神一亮,兴奋地不住摇头,他看了眼夜桑离拿的鞋子,从包里找出一双。 “这两双绑了一样的红绳子,是一样大小的,俺娘说好事成双。” 夜桑离这回学聪明了,赶紧接过来。 将人给送走后,疲惫感油然而生,那是一种精神疲惫。 她也想离开的,可钱遇安出门前再三让自己一定要等他回来,想着今后未必能再见,便索性眯眼打坐。 她不敢深究,也许是贪恋王铁匠和钱遇安亲人般的对待。 一个像父亲,一个像弟弟。 …… 此时,黑水镇北边二十里开外,军营所在之地。 军帐内,凤尘绝倚在主帅之位,原本高居主帅之位的薛怀忠,正在下方来回踱着方步。 他刚回军营,昨日之事还是从属下嘴里听了个一知半解,实在好奇,就问了正主昨日究竟发生了啥。 薛忠怀年逾四十,蓄着络腮胡,满脸心疼大闺女的模样,颇有些铁汉柔情。 “啥?这就没了?可怜的大黑子,据说昨日抬回来时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太惨了!” 随即话锋一转,得意道:“不过大黑演技当真了得,现在还在那装呢。” 风尘绝闻言像是想到什么忍不住般,突然扯了下嘴角。 薛忠怀一回头刚好瞧见,一愣:“还笑得出来?刚才不是还垂头丧气的?要我说你这小师弟可真不是一般的孤傲。” “他说大黑是狗。” 凤尘绝说出口后愈发觉得好笑,忍不住轻笑出声。 堂堂金鬃狼王,平白变成了狗,确实好笑,更让薛怀忠目瞪口呆的是主子的反应。 他满脸疑惑,刚张了张嘴,便被一个风风火火闯进来的人给搅得忘了要说啥。 “苏祺安,你好歹人前也是位将军,做什么一副被狗撵的模样?” 苏祺安顾不上与他斗嘴,直接朝凤尘绝点头。 “主上,那个跟在您小师弟旁边的小子被麻袋套走了,宋家那个老鼠精专门找人守住各处交易点,一套一个准。” 听到老鼠精三个字时,凤尘绝浑身一个激灵。 薛忠怀想阻止都已经来不及了,他恨铁不成钢地踹了苏祺安一脚。 “私下说说就算了,你在主子前面胡说八道什么。” 苏祺安尴尬一笑:“对不住,主上,恶心到您了,不过咱苦肉戏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之前也不算全然无效,您这样……” 他俯首过去,悄悄跟凤尘绝耳语,说完还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气得薛怀忠又踹了他一脚。 凤尘绝像是头一回认识他一样,上下看了他一眼。 “你不写画本子,属实埋没你了。” “多谢主子夸奖,不过您得快点,那宋安然已经发现此事,看样子打算赶去找您小师弟报信。” 凤尘绝拍了拍苏祺安,刚要快步离开,又折回两步。 “不过,你之前说的那种,说话动不动带上好不好,对小师弟没用,听着还怪恶心,你确定有用过?” 说完,不等他回答,人就出了营帐。 留苏祺安愣在原地喃喃自语。 “怎么会没用呢?百试不爽啊。” 薛忠怀虎目圆睁,一脸你不告诉我试试的表情,逼近苏祺安。 苏祺安嘿嘿一笑,以刁钻的角度闪出包围圈,边跑边解释。 “老薛,赶时间,回来再与你细说。” 薛忠怀胡子一吹,自言自语。 “别以为老子没人。” —————— 夏季日长夜短,天黑的晚,按时辰来算,离钱遇安出门,起码得有两个时辰以上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夜桑离直觉有点问题。 按理来说卖不卖得掉,这么久也该回了。 被抢劫了? 那小子不至于那么傻吧?命要紧还是身外之物要紧,肯定选前者啊。 可是那小子有时候的确不太聪明的样子。 王铁匠拿着玄精铁,却时刻关注着夜桑离的动静,看到她朝门口看了几眼,就给她解释。 “这小孩认得回来的路,别担心,要说黑水镇就没有他不熟的地方,您不知道吧,不管是任何地方,他只要走过一次,就能把地图丝毫不差地画下来。” “叫我叶离。” 夜桑离听他您您的,有些别扭。 “长辈取名字倒是随意,夜里生的?” 王铁匠是个心直口快的。 “……” 夜桑离没想到自己为隐藏真名,临时想的一个名,能给整出这么个谐音来。 不得不服,王铁匠脑子转得还是快的。 夜里生的,叫夜里? “口十叶,离别的离。” “阿离啊,你家……那臭小子的家你认识路不?要不要先回去那边等他?” 王铁匠舌头打了个卷,他自以为圆得还挺好。 夜桑离索性当做没发现,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出门。 险些与一只瘸了腿的黑狗在拐角撞上。 墨宝? 半天不见,就只剩半条狗命了。 夜桑离之所以能认出墨宝,还是因为它耳朵上的一个孔洞,据钱遇安介绍是小时候打架被咬破了,长大后慢慢地形成一个黄豆大的孔洞。 墨宝呜呜一声,趴在她脚边。 “哥哥,你叫我好找。” 随后一个戴了帷帽的绿色身影闪现。 这一声哥哥,除了宋安然还能有谁。 宋安然跟着墨宝一边走一边朝四周张望,也就比墨宝慢上了一步出现。 王铁匠原本看到墨宝要死不活的出现,以为狗子打架而已。 再见到一个神秘的小姑娘找上门来,语气有点着急的样子,也就放下手上的东西,悄悄走了过来。 他也不说话,就打算站一旁听听。 宋安然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拉过夜桑离就往外走。 “哥哥,你跟我走,边走边说。” 王铁匠见夜桑离也没有反抗的样子,就放心忙自己的去了。 宋安然挽着夜桑离,虽然语气愤愤不平,却刻意压低了声音。 “钱遇安把绑了,我那个倒霉大哥睚眦必报,吃不得一点亏,却实实在在欺软怕恶,原本我以为他那贪生怕死的性格,顶多会拿银两来买。” “如今看来,定是他手下那个蠢货怕他责罚,避重就轻没说明白。” “还好钱遇安那傻小子一口咬定说跟你不熟,只是跟去收货而已,跟他手下各持其说,暂时没事,不过皮肉苦免不了,我听他遭一软鞭就鬼哭狼嚎的,这点他没法跟我比。” 夜桑离险些被她这话惊到,这也要比一下的么? 一想到那小孩在树上被赤狐吓得屁滚尿流,她很难想象他怎么能在软鞭下咬紧牙关。 宋安然尽快说清利弊关系。 “他手下那个蠢货,别的本事一般,找人的本事还是不容小觑的,要不是我有墨宝带路,未必比他先找到你。” 宋安然突然拦了一把夜桑离。 “哥哥你看那边,挂了两个红灯笼的宅子,那傻小子就在里面。” “不过哥哥,论赤手空拳,他们全部加起来也动不了你一根汗毛,今日却不同,我见那倒霉大哥跟他老子借了上品灵器——敷魂索。” “修为接近之人,一旦缠上,几乎不可能挣脱,哥哥你是什么修为?” 宋安然原本就有点好奇。 “地阶吧。” 第十三章 救人 夜桑离原主身体确实是地阶的修为。 “地……地阶?不可能,什么地阶这么强悍,要知道不才在下恰好就是地阶,我可不敢拳打赤狐,更别说赤狐王。” 宋安然一想到这个事情就觉得很玄幻,可是一想到敷魂索又实在是愁。 “完了完了,怎么办,但凡是同阶修为,敷魂索就有不小的压制。我要找人,顶多也只能找到地阶修为的,怎么救人啊……” “你先离开。” 夜桑离淡淡开口,直接潜至墙角,跳了进去。 自然也就没看到宋安然急得跺脚的样子。 夜桑离倒不是鲁莽行事,她莽不起后果,刚才是仔细听了前院没动静,才直接跳了进来。 她贴着院墙,就着屋内透出的微弱光线,四处看了一圈,发现这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房屋。 放前世来说,算大到离谱,可要放现在来说,稀疏平常,甚至还没哑伯药园子大。 进了院子后,她依稀能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大,还有两个逐渐靠近的声音。 院里一目了然,除了一棵大树,再没有其它什么可藏身之处,她二话不说直接跳了上去。 两个声音由远到近,停在了树下,一阵脱裤子声音后,响起一个不用看就知道在干啥的声音。 其中一个嘴里抱怨:“憋死我了,你说那小子会不会真的不知道?看他也不像个有骨气的人,知道肯定老早说了,至于在那一直鬼哭狼嚎吗,我现在耳朵都嗡嗡的,旁边那小白脸倒是安静。” 另一个哼哧一声:“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他不知道也得知道,还是你想被绑上去打?要不是大哥聪明,谁都躲不过,大公子也快回来了,赶紧回去盯着,要是被他知道我们两人一起走开,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说完提了裤子,打算继续回去盯着。 “等等我,我害怕。” 原先说话那人裤子都来不及提,着急忙慌地赶紧跟上。 夜桑离被迫听了一堆废话,理出一些头绪。 那个大公子此刻不在,里面抓了两个人,却只留了两个人看守。 不是傻就是在下套。 是套她也钻了,不然怎么引出身后人?这事不处理好,她没法安心离开黑水镇。 夜桑离身子一轻,悄无声息地落地,径直朝两人进去的方向摸去。 屋内,两人解完手,之前也休息够了,可谓满血复活。 其中一人又拿起软便,靠近背靠背捆绑在一起的两人,软鞭的手柄挑起其中一个人的脸。 “啧啧啧,还真长了张勾人脸,我都有点不忍心。” 话虽这么说,他倒是利落后退,毫不手软地一鞭子打了过去。 “不过,刚才是他,现在换你,这才公平。” 夜桑离就稍微整理头绪的片刻耽搁而已,看到凤尘绝时,他脸上已经有了一条新鲜的血痕,虽然如此,却还是一眼认出。 见守卫还想挥鞭子,身子一闪就到了他身侧,一把捏住软鞭,用劲一抖,守卫虎口一疼,软鞭脱手而出。 夜桑离将软鞭换了一头,直接一鞭子抽上守卫的脸,用了足足十成力,后者脸皮瞬间血肉模糊,疼到在地上翻滚。 本就长得丑,心眼更是丑陋,也就丑上加丑而已,并不令人同情半分。 她看了眼钱遇安,脸色苍白,粗看还算完整,可白天才换上的新衣,又破了几道口子。 她将眼神盯上另一个守卫。 另一个原本就已经被吓傻了,见自己被盯上,立刻噗通一跪,双手和头拼命摇。 “不关我的事,我没打,饶了我吧。” 夜桑离直接一脚将他踢飞,他就像个破布娃娃般昏飞过去,砸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说地上那个,终于缓过来些,虚捂着脸哼唧,对上夜桑离像是要吃人般的眼,再看看同伴好像死了一样,后怕不已。 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也是听命行事啊,都是大公子,他……” 夜桑离不想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直接又是一脚将他踢飞,生死由天。 助纣为虐,更不可饶恕。 凤尘绝扬唇一笑,扯动了脸上的伤,他忍住了疼,刚想打招呼,耳侧再次魔音进脑。 “大哥,你终于来了,好疼啊……” 见到夜桑离,钱遇安的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 “……” 凤尘绝一副被打断,并被抢先施法的错愕感。 夜桑离没说话,眼神盯上了捆绑住两人的东西,应该是宋安然提起的那个敷魂索。 灵器这种东西,由主人控制,外人想要破坏,至少得高一阶修为,也就是说天阶才能破坏。 同为地阶,虽不能破坏,却能引主人现身,逼迫其解除。 夜桑离朝身上一摸,想起飞刀已经卖了,就起身过去,往倒地的两人身上摸出两把匕首。 大是大了点,聊胜于无。 凤尘绝是见过她露一手的,瞬间知道她想干啥,眼睛一亮:“狼兄,我身上有好的,你来拿。” 狼兄…… 夜桑离闻言头皮一紧,神特么狼兄。 “不是,大哥,他什么人?为什么喊你狼兄?我都不知道你叫啥?” 钱遇安忘了处境,下意识又想圈地盘。 夜桑离垂眸,生出一种哄小孩的无力感,索性简单粗暴吐出清冷的两个字。 “闭嘴。” 钱遇安嘴角一瘪,看着她走到自己背后。 凤尘绝眼底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疑惑,在夜桑离靠近时,又露出一抹笑,胸口一挺,示意道。 夜桑离凑得越近,他脸上这道血痕,就显得越是刺眼。 她眸子一冷,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戾气。 从他身上摸出匕首时,顺带还摸出一根竹片子。 这熟悉的独创式削法,不是自己扎他家狗子身上那根么? 她又扒拉一下凤尘绝胸口,果然又扒拉出一根。 这一记回手掏,出乎凤尘绝意料,他一惊,耳尖可疑地红了几分。 见夜桑离压根没注意他,只管拿着两根竹片子思考,轻舒口气。 夜桑离见匕首小巧精致,瞧着就很名贵的样子,上面刻着一个小巧的绝字。 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是说过自己大名叫什么绝,看来是真名。 她拔出匕首,往敷魂索上割了下,果然没割断,但却留下一丝割痕,打草惊蛇,刚好是她要的效果。 毕竟是没有灌输灵力的随意一割,这恰恰说明,这匕首确实非凡品,普通匕首即便是灌输了灵力,也只不过是以卵击石。 夜桑离虽然入了套,可没人说她不能再给对方下套。 人要救,背后之人也要揪出来。 以牙还牙是她一贯作风。 她在哑伯给的一堆瓶瓶罐罐里找了下,取出其中一瓶的药丸,分别给两人喂了一粒。 两人吃了药后都安静地没再出声,一度让她以为不小心喂了哑药给他俩。 不过这倒让她心无旁骛,安心布置起来陷阱。 事出突然,她手边也只有些无伤大雅的迷魂散和傀儡散。 傀儡散是一种能暂时让中招者听令行事的东西,效果好不好,全看制作之人的修为,和中招者意志力。 夜桑离手边这个属于极品,对于低阶者效果能持续三分钟,同阶几秒,就一个暂缓行动的功夫,至于高阶,就别想了。 有时候别小看那几秒,局面成败的扭转,往往就在一瞬间。 极品傀儡散,她也就这么点,想了想,还是拿出了迷魂散,只要把对方手底下的小喽啰扫倒就行。 她什么德行自己清楚,下手皆杀招,一群小喽啰的脖子,一掐一个准,不想搞个修罗场,吓坏了身后二人。 夜桑离找了圈没找到细绳子,直接过去抽了地上守卫的腰带。 钱遇安一直忍住不开口,见此眉头一皱,嫌恶道:“大哥你不嫌脏啊,你要腰带干啥?你拿我的。” “闭嘴。” 他没等到夜桑离开口,背后传来凤尘绝淡淡一声。 夜桑离瞥了眼两人,直觉两人之间有股暗流在涌动。 虽然钱遇安一副不与人一般见识的模样,那脸颊都鼓了,有些好笑。 她直接将布腰带用匕首割开,抽出几条细带子绑好迷魂散打好活结,合上木门,将迷魂散放到门缝间,再将另一头系在木门开合处。 “门开后记得屏住呼吸。” 夜桑离才刚说完就听外面来了动静,听起来人数不多,她朝两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快速藏身到两人身后。 出其不意比起硬刚,效果会更好。 “哐当!” 门开了。 几秒后倒下了六个。 随即一个闷声的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钱遇安你还活着吗?哥哥呢?” 夜桑离一愣,从两人身后走了出来,只见宋安然一手捂住鼻子和嘴,另一个手拉开帷帽,一脸懵逼地看向夜桑离。 夜桑离无奈:“你凑什么热闹?” 说完朝地上几个挺尸看去,这下好了,没有半个时辰醒不来。 她过去将几人拖到一旁。 宋安然一看,赶紧过去一起拖。 夜桑离本来也没生气,看她一脸懊恼自己做错事的神情,心下一软。 毕竟她本可以不来的,既然装了这么久,没达到目的就功亏一篑,未免太可惜。 按她所说,她那倒霉大哥比她厉害,她压根没办法硬碰硬。 现在这种情况下曝光可就真没有退路了,她没那么傻,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 不管她原先是想抱大腿还是利用,即便她好心办了坏事,夜桑离还是承了她的情。 “半个时辰就醒了。” “啊?” 宋安然沉浸在自责中,没听清她说了啥,一脸不知所云。 “多谢。” 夜桑离淡淡开口。 “呃?” 宋安然这次听清楚了,但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夜桑离朝她一笑,趁她不注意,一个手刀,打晕了她,将她帷帽上的帽帘放下,再将她放到地上。 钱遇安看到了,有些吃味:“大哥你都没对我笑过。” 凤尘绝动了动手臂,撞了撞他:“她是谁?他俩什么关系?” 钱遇安嘟嘴:“没关系,路上捡的牛皮糖,大哥一点都不喜欢她,大哥只是嘴硬心软……” 钱遇安突然回过神来:“我还没问你俩什么关系呢?” 凤尘绝轻笑:“互相换了名的关系。” 夜桑离幽幽开口:“有完没完?” 一点做为人质的自觉都没有。 第十四章 敷魂索 “大哥,接下来怎么办?能不能先帮我解开,我不想跟他捆在一起。” 钱遇安扭了扭身体,浑身不自在。 凤尘绝用肩膀撞了撞他脑袋:“别动,没觉得越来越紧了么?” “怎么回事?大哥,我会不会死?” 钱遇安从没遇到过这种诡异的情况,语气都带了颤。 “吵死了。” 夜桑离忍不住起来轻拍了下他头,警告一声。 又见他实在可怜,这一天不是被赤狐吓就是被抓起来打。 她想了想,还是掏出来块糖塞进他嘴里,再安抚地拍了拍他头。 一回头见凤尘绝巴巴看着自己,无奈地又掏出一块,塞给他。 凤尘绝冷不丁被喂块糖,赶紧用唇衔住,以免掉了,那原先巴巴的眼神里现出一丝疑惑…… 夜桑离一看这表情,就知道自己八成误会人家意思了,这也不像喜欢吃糖的样子。 于是顺手又给拿了回来,塞进嘴里。 她就剩这最后一颗,别浪费了。 这还是父亲给收在戒指里面的,估计就是给原主日常备着的。 她前世身体一直不错,只是偶尔会低血糖,换了个身体,没想到半斤八两。 凤尘绝耳尖一热,见夜桑离并没看向自己,就装模作样轻咳一声,默默转了转头。 钱遇安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啥,只觉着背后一起捆着的人突然一动,两人又紧了不少,忍不住抱怨。 “你别动啊?让我不要动,你自己又动。” 夜桑离垂眸在吃糖,闻言看了眼凤尘绝,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涩然,耳尖都红了几分,还以为被怼害羞了,回头拍了拍钱遇安:“那么多话。” 钱遇安:“……”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来了。” 夜桑离唇型一动,快速闪到门左侧,方便顾全下在右侧的几位倒霉蛋。 敞开的大门,里外都一目了然。 站在外面的宋玉涵一抬手,让底下人先探路,一排小喽啰哪敢有什么不从,迟疑了下就集体往里冲。 就在这瞬间,夜桑离动了,直接欺身近战,肉搏本就是她强项,不管来了多少,她只管一个又一个,将人敲晕,轻松地就像在砍萝卜似的。 钱遇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热血的画面,即便被捆着还一副想要加油助威的模样。 凤尘绝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动作利落,每一招都带着强劲的爆发力,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与之为敌啊。” 钱遇安对此深表赞同,难得没去怼他。 夜桑离转眼间就拍倒了一大片,回头对上珠光宝气的宋玉涵。 宋玉涵长得尖嘴猴腮,就算挂了一身珠光宝气,都盖不住那一丝猥琐气质。 身边那一群倒下后,更显得有点滑稽。 “你想要抓我?” 宋玉涵看着几乎毫无反抗力,就躺平了的下属,和棕子一样绑在一起的两人,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使劲挺了下胸膛。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玄兽晶,我饶你不死。” 夜桑离看了眼他的的动作,就猜出他最大的依仗是那个戒指,那东西明显和身上的珠光宝气不同,是件上品灵器。 其实上品灵器也不是避无可避,大部分攻击类灵器,在绝对灵敏度和和远距离之下会失效,除非修为压制。 不过灵器间的差距也很大,就看他这件是什么灵器了。 夜桑离淡淡回道:“爬着喊爷爷,饶你一命。” 宋玉涵一愣,还以为听错了。 直到听见凤尘绝一声轻笑,和钱遇安一声爆笑,才反应过来。 他脸瞬间爆红,红得像块滴血的猪肝。 夜桑离觉得,这大少爷大概从小,长在阿谀奉承里,不时还有宋安然捧杀,头一回遇到自己这样的刺头吧。 就这素质?不够看。 她都担心他一不小心自己炸了。 宋玉涵倒也没太傻,先选择捏软柿子,直接控制敷魂索,又收紧了许多。 “呃……” 凤尘绝闷哼一声。 钱遇安原本想嚎几声的,被他这一声哼给的忘了动作。 夜桑离直接一把飞刀投了过去,被宋玉涵险险躲开,预判他躲避的方向,追了一把过去,直接命中他右腿。 “啊……” 宋玉涵被这一刀打乱了阵脚,慌不择路地招出一只灵兽当挡箭牌,完全没顾灵兽死活。 这是一只初生灵兽,不具备什么攻击性,纯纯的肉盾子。 夜桑离一把接住灵兽,收进了戒指里。 心里对宋玉涵的财大气粗,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要知道,寻得一只初生灵兽,可不容易。 也难怪,他那一身珠光宝气的,要是扒下来,得够一大家子过上好几年。 夜桑离也就这么一想,不过她眼神一瞥,发现钱遇安两眼冒光的样子,看起来是真想这么做啊。 这小孩……要钱不要命。 宋玉涵哼哼唧唧扶着脚:“你可知我父亲是谁吗?你承受不起他的怒火,我劝你放下玄兽晶,我们就此两清。” “恐怕不行,你伤了我的人。” 夜桑离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宋玉涵一步一步往后退,抖抖索索间,身上的配饰不断往下掉。 她淡淡道:“还不解开?” 宋玉涵看了眼后面两人,再看了看夜桑离,两相权衡间他收了敷魂索,放出了钱遇安。 凤尘绝被敷魂索重新一捆,转了个方向,刚好脸色苍白地正对夜桑离,随即眸子一垂,直挺挺地就要朝地上倒去。 钱遇安刚站定,整个人都傻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这么要死不活了。 夜桑离虚影一晃,接住了凤尘绝,眼眸冷冷瞥向始作俑者。 宋玉涵再傻也看出了端倪,赶紧收了敷魂索,解释道:“这人非闯进来闹事,才被一起捆了,我可没怎么着他。” 夜桑离看着凤尘绝因脸色苍白愈加触目惊心的血痕,冷哼一声:“这叫没怎么着?” 夜桑离摸出最后一把匕首,正是凤尘绝身上摸来那把。 钱遇安这会儿回过神来,赶紧过来接手扶住凤尘绝。 斗嘴归斗嘴,他倒也没忘这人简直是无妄之灾,要不是想救自己,也不会这么惨。 真相了一半。 夜桑离直接一个瞬移出现在宋玉涵身前,拔出匕首,给了个看死人般的眼神。 宋玉涵心一狠,直接想将敷魂索丢出来。 奈何两人距离太近,反倒被夜桑离一脚踢飞,摔到了院子里的大树跟前。 敷魂索还没卷上夜桑离就超了有效距离,在她眼前一抖便缩了回去。 敷魂索但凡套上了也就没有远近一说,就像之前捆了两人,主人离得再远都没事。 不过阴差阳错间,倒给了宋玉涵一个机会,他心神一动,先前被夜桑离注意到的那个戒指,直接变为一条灵力长鞭,鞭子的一头迅速甩向树枝自动缠绕一圈。 夜桑离眼看着他直接将武器当成逃跑工具,借力将自己快速撤出安全距离,不由感叹这是个人才。 不过,他今天必须死。 他不死,死的就是钱遇安,宋安然,甚至更多。 只要他死了,夜桑离相信宋安然能保全钱遇安等人。 在长鞭即将到第二个借力点时,夜桑离直接将匕首甩飞出去,精准射中他心脏。 物理攻击同样不容小觑。 安全距离是对使用灵力者而言,跟她飞刀有什么关系,可见各有利弊。 那灵器长鞭,在使用者断气后再次恢复到一个戒指的形状,与尸体一起掉落在地上。 夜桑离过去检查了下鼻息,死的透透的,便不再管他。 她只管杀,不管埋。 看宋安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倒是有将人快速弄醒的法子,一想到她软绵绵缠着喊哥哥的样,又有点下不去手。 好在哑伯给了一堆瓶瓶罐罐,她找了找,还真找到一瓶,清神丸。 里面放的是比葡萄还大的药丸,只此一颗,打开那瞬间,直接能将人熏得原地去世,简直醍醐灌顶。 看起来不像是吃的。 她屏住呼吸,将宋安然扶起来,对准她鼻子熏。 宋安然几乎秒醒,她眼睛还没睁开,手就捏上了鼻子。 “什么东西这么臭……唔!” 夜桑离将罐子收好,拍了拍她:“起来干活。” 一看地上六位还昏迷着,她又打开试了试,几位迷迷瞪瞪也醒了,一脸懵逼不知身在何处。 夜桑离自认为交接好了,就赶紧去看凤尘绝的情况,脸色比之前缓和了很多。 她最近学了点药理,不过正经看病症就算了,眼下赶紧瞧下郎中才是关键。 “啊啊啊……” 夜桑离刚想扛起凤尘绝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跟见了鬼似的,惊得她差点跟凤尘绝一起滚地上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容易受惊吓的体质。 宋安然举着两个上品灵器跑过来,哇一声哭开了:“他死了?他死了!” 夜桑离看着她,险些怀疑自己杀错人了。 只见她眼泪还没滚完又开始笑起来:“哈哈哈,死的好,哥哥,我活过来了,哈哈哈……” 夜桑离要被整傻了,她打了个响指:“收,干活,处理干净点。” 宋安然抽抽噎噎擦起了眼泪,却越擦越多,不过脸上的笑倒是发自真心的。 夜桑离头皮一麻,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摆摆手先走一步。 回头一瞧钱遇安,这小子傻愣愣的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大概是从没经历过这种惊心动魄,出人命的事,一时给吓傻了。 刚想开口招魂,他自己开始在那嘀咕:“捡点死人财,不会倒霉吧?” 感情在纠结要不要捡地上那位尸兄身上掉的东西? 夜桑离身子一僵,词穷。 这是个什么人啊,天生的熊胆? 夜桑离扛起凤尘绝,一脚踢醒钱遇安:“要钱还是要命?还不快走。” 钱遇安揉了揉鼻子,赶紧跟上。 见不是回家的路,他好奇问道:“我们这是要趁夜逃了吗?大哥,您等等我,我回去把银票取来。” 宋安然之前要买赤狐王皮子,随手给的那几张银票,足足五百两。 此等巨款,他怎么也得找个好地方藏起来,现在他有点后悔没藏自己身上。 夜桑离有点想掰开他那跳脱的脑子看一看,逃亡那么好玩吗? “闭嘴。” 第十五章 木郎中 见夜桑离熟门熟路,来到山里一个透着药香的院子外。 这种特有的药材香,跟黑水镇郎中的居所有些类似。 钱遇安恍然大悟。 “原来是瞧郎中啊!大哥,我家附近也有郎中,你咋不问我,非扛着这么大个人大老远跑山中来,怪累的。” 语气还挺不赞同的样子。 夜桑离不知道该夸这孩子聪明,还是体贴。 说聪明吧,人家一猜就猜出这是来看郎中,说体贴吧,人知道他跑那么远怪累的。 知道怪累还不敲门…… 要不是双手抽不开,夜桑离一准敲他个大脑瓜,哪那么多为什么。 “敲门。” 钱遇安今天大起大落,脑子偶尔有点混沌,听到夜桑离清冷的嗓音响起,才突然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敲门。 不止脑袋受到了影响,他手脚好像也有点不太灵光,紧张之下不免敲得大声了点。 不过好在院主人像是习惯了,听到声音立刻就点灯出来查看,毕竟夜里来敲郎中门的,多少都有点着急。 “谁啊?” 说话间,一个腿脚微瘸的青年男子,已经将门打开。 待看清来人,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恩人来了,这是……鞭伤,赶紧进来,月娘,恩人来了,弄点吃的。” 说完将几人往隔壁小房间里带。 “木郎中,麻烦给他看看。” 夜桑离将凤尘绝放平到床上时,也不免觉得有些累。 这连扛带背走了一路,早已湿透的背上一凉,鼻子有点痒痒,忍不住就是一个喷嚏。 “恩人这么客气就见外了,夜间山风凉,恩人这一身汗,乍一吹风,即便是夏日,也容易患了风寒,麻烦这位小兄弟将窗户关一下,我马上去拿医箱,稍等!” 木郎中清秀的脸上,始终带笑,一口一个恩人,夜桑离来不及纠正,他已经连瘸带跳跑了出去。 钱遇安一听,赶紧去把所有窗户关起来只留了一丝缝,他万事好奇的年纪,实在忍不住好奇:“大哥,他为啥喊你恩人?” “顺手救了一下。” 夜桑离没细说的是,她在青木岭历练时,偶尔经过一处山崖,木郎中为了在山崖边采一棵少见的药草,滚了下来。 要是一路滚到底,八成就摔死了。 那回将他顺路送回,他就恩人长恩人短,原本以为不会再见的,她也没多说什么。 木郎中很快回来,一边肩膀背了医箱,另一只手拿了块干净的汗巾布递过来。 “恩人,这是我那小儿用的,你往背上垫着吸吸汗,已经洗过了,干净的。” 夜桑离原本下意识要拒绝的,听到后面实在觉得不好拒绝,就接了过来。 “叫我叶离。” “是,恩人。” “……” 见她接了,木郎中马上着手给凤尘绝把脉。 “脉象上看,没什么大碍,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这个情况药物不好治,不再受到同样的刺激就没事。” 说完拿灯凑近去看他脸上的情况。 “至于脸上嘛,鞭痕太深,伤口迸裂,如果只需要愈合,简单,但若要恢复如初,需得找到玉芝膏。” 夜桑离一听这几个字,好像有点印象。 她从哑伯给的瓶瓶罐罐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子,递给木郎中。 “这个行吗?” 瓶子外面一行小楷正对着木郎中,上面标着一品玉芝膏几个字。 木郎中眼中一亮,小心翼翼拿过来看了看,仔细闻了味道。 “不错,就是玉芝膏的味道,恩人竟有一品玉芝膏,我见都未曾见过,有这个便好办了,不止恢复得更好,见效也更快。” 木郎中说干就干,迅速从矮木柜子里拿出油灯,又点了两盏,随即拿出干净的棉纱,蘸烈酒去清理凤尘绝脸上的伤口。 “恩人这个法子确实不错,用烈酒处理伤口,那日我竟没有发热。” 夜桑离也是在那天救下木郎中,顺便送他回来才发现,普通郎中竟然不知道烈酒清理伤口的事,便顺口那么一说。 昏迷中的凤尘绝被烈酒刺激到皱眉,左手一挥就想往脸上摸去。 夜桑离眼疾手快,赶紧将他手臂按住,他又将右臂抬起。 夜桑离索性将他两只手臂同时钳制住,却激起了他更大力的挣扎。 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一种本能,遇强则强,安抚比控制有效。 为了木郎中能顺利处理好,她赶紧放开他手肘,将手滑至他掌心,扣住他十指。 他松则松,他动则扣。 “不要走……” 凤尘绝呓语。 扣紧夜桑离手指后,他就没再管脸上,即便痛到眉头皱起,也只是扣着手不放。 钱遇安有种不知道谁占谁便宜的茫然感,看了看两人,抿起了嘴。 处理完凤尘绝脸上的伤口,木郎中又赶紧拉过钱遇安看,该说不说这小子穿的厚实,身上伤口倒没看起来那么夸张。 有几条打破衣服时打出的血丝,不深。 只需涂点消淤的药膏即可。 等木郎中处理得差不多时,月娘将三碗面拿来了房中,一看这情况,就将第三碗给了木郎中。 “面坨了就不好吃了,等这位小兄弟醒了,我再做。” 夜桑离确实饿得不行,闻言朝月娘点头:“麻烦了。” “恩人哪里的话,要不是恩人,我和小宝都不知道要怎么活,当牛做马都不为过的。” 月娘眼圈一红,可见上回之事她有多后怕,对夜桑离的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木郎中收了东西,赶紧过去安抚地拍了拍月娘的背,月娘抬眼看了他一眼,擦了眼泪,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 “你们慢慢吃,我去看下小宝。” 钱遇安还是长身体的年纪,早就前胸贴后背,见几人寒暄好,赶紧拿了面就狼吞虎咽起来。 夜桑离见凤尘绝又昏睡过去,打算将手抽出来,凤尘绝却皱起眉头扣得更紧。 直到自己不动,他才舒展了眉心继续睡。 钱遇安一边吃一边地盯着某人的手含糊道:“这家伙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吃饭,大哥你把他手甩开。” 木郎中刚拿起面,闻言赶紧又放下:“恐怕不行,他现在还没过了那劲儿。” 随即拿起夜桑离那碗面走了过来,看样子是打算喂面了。 “恩人勉强就着吃点。” “不……不饿,等会儿。” 虽然人家当她是男的,但让个有妇之夫喂面,她觉得有点炸裂。 钱遇安三口并一口,把剩下的面都塞进嘴里,赶紧放下空碗,从木郎中手里接过来。 因嘴里塞了太多一时说不了话,只能点头示意他赶紧吃自己的去。 夜桑离看着钱遇安,努力想将嘴里的面吞下去的样子,悄悄抽了下手,又被拽了回去。 索性认命地等着被喂算了。 想想被个小孩喂面,倒也没什么。 可事实说明小孩终究是小孩,他哪会喂面…… 吃完面,她就像历了一次劫。 看得出钱遇安尽力了。 木郎中找了个躺椅给钱遇安,将就一晚,这孩子没心没肺的,倒头就睡。 夜桑离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凤尘绝,更加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要不是他有呼吸,还有脸上那一道伤,美好的就不像真实存在的人。 看着看着,夜桑离就睡了过去。 离开暗库后,她每天都是在历练,晚上也不过是找了个地方打坐,像现在这样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环境。 加上心里莫名一放松,睡意就来了。 直到第二日,木郎中来敲门喊吃早点,夜桑离才惊醒:自己竟然可以睡得那么熟。 她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凤尘绝一条右臂充当了自己的枕头,左手反被自己抓住不放。 迎上凤尘绝黑亮含笑的眸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的,她假装镇定自若放开手。 “醒了就起来吃东西吧。” 钱遇安不知什么时候,从躺椅滚到地上还在呼呼大睡,听到敲门声后呆了片刻,迷迷糊糊爬起来去开门。 夜桑离见凤尘绝刚坐起身,就微皱了下眉头。 “脸上疼?” 凤尘绝一愣,随即舒展了眉头:“无碍,手臂麻了而已。” 夜桑离轻咳一声,向院子里走去,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院子里摆好了洗漱用具,钱遇安趴在院里的石桌上又睡了过去。 长身体的小孩嗜睡也是正常,夜桑离不理他,自己取下抹额,洗了把脸漱了口,顺手还将抹额洗了挂树上。 “阿离。” 凤尘绝冷不丁喊她一声,她回头,眼神询问。 除了王铁匠和木郎中,她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他。 “真叫叶离啊?我还以为我迷迷糊糊听错了,可真叫人伤心,我那般缠着问,你都不告诉我。” 凤尘绝避开伤了的侧脸,抓紧洗漱了一番,不时回头看夜桑离反应。 “……” 夜桑离光看着他的脸,竟真有种确实是自己过分了的错觉。 “不与你计较,阿离,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你叫我凤澈,或者阿澈,清澈见底的澈,别忘了。” 凤尘绝见好就收,还主动地给夜桑离拉了个台阶。 刚洗漱完的脸上还挂着水珠,初升的日光散落在他脸上,水珠晶莹剔透。 当真是一副可以为所欲为的长相。 导致夜桑离乍一听这句别忘了,心底忍不住有些心虚。 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不过她也是记住了一个绝字的,现在他没提大名,自己也不可能去问。 凤澈……绝…… 想到这,她拿出匕首交还给他。 凤尘绝看到匕首,眼神一黯,有丝复杂之色在眼底盘旋,不过并没说什么,只是接过去收了起来。 这神情与之前初见时判若两人。 夜桑离一看,心下了然,肯定是这把匕首对他来说特别重要,或许是他昨晚呓语中的人所赠。 想到此,她脸色也疏离了几分,起身去石桌旁的凳子坐下。 凤尘绝见她又变回拒人千里的冷淡,有些反应不过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想了想,主动解释。 “阿离?别生气了,我没怪你忘了我叫什么,你忘一次我提醒你一次便是。” 夜桑离一愣,定定看着他。 “不是这个事?阿离,你告诉我哪里不对?我改。” 第十六章 辞别 当凤尘绝认认真真瞧向一个人时,夜桑离觉得应该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 真是要了命。 她哪有生气,不过是为他好,保持个距离罢了,这让她咋说? 见她不说话,凤尘绝没像先前那么自我攻克,就巴巴看着她,还不自知地咧嘴卖乖。 夜桑离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面上险些撑不住,刚好见月娘拿了早点过来,直接十指与中指交叉,弹了钱遇安脑瓜一下。 “钱掉了。” “哪呢?哪呢?” 钱遇安人还没清醒,迷迷瞪瞪开始四处张望。 “这呢,赶紧趁热吃。” 月娘将早点放在石桌子上,她没听到夜桑离的调侃,还以为钱遇安问的是早点。 “怠慢了,只有清粥小菜,菜饼子,待会儿我去买点肉食,今日说什么也要好好感谢下恩人。” 说起肉钱遇安瞬间醒了:“买啥肉,我待会儿去扛来,现成的。” 月娘一听连连摆手。 “这可使不得。” 钱遇安嘿嘿一笑:“别客气,我们根本吃不完。” 月娘放好东西,就进了屋去。 钱遇安开始邀功。 “大哥我是不是很聪明,我将东西存了寄售,才去找的买家,不然昨天被那个散财童子搞丢,就亏大发了。” 夜桑离看他一副得意的样子,好像彻底忘了昨天的事一样。 只能叹一句,这家伙绝非常人,像块干大事的料。 “快吃,我跟你一起去。” 夜桑离不确定外面什么情况,不可能再把他一个人放出去。 “我也……” 凤尘绝刚一开口,就被钱遇安急急打断。 “我不要你跟。” 凤尘绝瑞凤眼微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看着钱遇安。 钱遇安一怂,躲到夜桑离身后,小声告状:“大哥,他好像要打我。” 夜桑离直接弹了钱遇安脑袋让他安分点,转头朝凤尘绝交代。 “乖乖待这养伤。” 凤尘绝总算明白,苏祺安那狗头军师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感情就得学这样贱嗖嗖的样子。 他唇角一弯:“好,等你回来。” 夜桑离微怔,点头,继续吃菜饼。 虽然面上维持清冷,可当听到有人说等她回来,她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一圈圈涟漪,令她无措的同时又有丝陌生的悸动。 钱遇安看着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自己看似赢了,又好像没赢。 凤尘绝掰着菜饼子细嚼慢咽,笑呵呵问:“你为何不笑?是生性不爱笑吗?” 钱遇安脸都要气鼓了,起身居高临下,高低打算说上几句,被夜桑离一把拎走。 凤尘绝眼底微芒一闪,心情大好,忍不住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只是脸有点疼。 直到出来很远,钱遇安还有点不爽:“大哥,你不觉得那人有点讨人厌吗?” 夜桑离看向他:“比如?” 钱遇安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好在寄售皮子的地方,不算太远,钱遇安放弃了这个纠结的问题。 五只赤狐,他随意报了高于市场价五成的价格寄售,原本就是随便一报,打算另外找好买家再取回。 谁知到了竟发现,五只赤狐,被同时买走。 只知买家是个男子,其它一无所知。 夜桑离见寄售行里,尤其重视买卖双方隐私,就撤去了戒备。 钱遇安才不管这些,他乐呵呵拿了钱,财迷地数了数,扣去需要支付给寄售行的售出费用百分之一外,足有三百四十六两,外加一串铜钱。 在寄售行里,只需提供部分费用,便有专业取皮子的人会帮忙剥好皮子再出售。 那个肉是多余出来的,如果卖家要求留,会帮忙往冰窖储存三天,三天内取就好,超时寄售行便自行处理。 结算完毕后,就能跟伙计,去冰窖取赤狐肉。 冰窖只能跟一人进去,钱遇安看了眼夜桑离,见她半分好奇也没有,就自己跟了进去。 不过也只能在冰窖口子等。 赤狐肉用铁钩挂在那,时间尚短,还没冻透,看起来就很新鲜,伙计将赤狐肉取下,分成了两个布袋子装好,好让客人拿走方便。 可见寄售行虽然收取的费用高,服务当真到位。 见钱遇安吭哧吭哧出来,夜桑离直接拎过两个袋子就走,钱遇安哪里肯,追上去怎么也要拿一个袋子。 “待会儿有东西给你拿。” 夜桑离报了几样东西,钱遇安一听,想了想路线,就直接带路,一步弯路也没走。 夜桑离总算见识到王铁匠为什么说他是活地图了。 钱遇安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先空出他手来。 “大哥,您买这么多精盐我能理解,可买这么多软棉布干啥?还往最贵最好的买。” 夜桑离没理他,转头又进了个铺子,拿了对简约大气款足银手镯,没有多余的吊坠,只是开合处有两个足银球珠。 再拿了块长命锁,长命锁比起手镯繁琐精美不少,上面有块温润的玉,还缀了一串铃铛。 “大哥,您不觉得手镯配不上长命锁么?” 夜桑离看了他一眼。 “你选一对。” 钱遇安喜颠颠地拿了对同样缀了小铃铛的手镯,一脸邀功:怎么样? 夜桑离直接朝店家开口:“都包起来。” 钱遇安一听,转过头挤眉弄眼,小声抱怨。 “大哥,您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还没还价呢?” 钱遇安捶胸顿足一番,就追过去跟店家磨价钱去了。 夜桑离远远站在一头,对此不感兴趣,不知道这小孩跟店家说了什么,最后两人都喜笑颜开的。 他兴奋地拉着夜桑离去下一家,眼里闪着光,得意得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 “优惠了二两呢,嘿嘿,都够……算了,说了您也没兴趣,大哥您要啥跟我说,我来。” 夜桑离巴不得,她前世幼年没机会花钱,出任务时赚了钱依然不知道怎么花,确实没当家的机会,压根不清楚还价这一说。 否则她当时也不会直接以物换物,一只完整的赤狐换一把普通铁制的匕首,还以为钱不够。 当全部采购完时,距离出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眼见着钱遇安从话痨逐渐蔫了吧唧。 夜桑离暂时告一段落,带上他去了王铁匠铺子。 再说王铁匠这一晚上兴奋地打完飞刀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甚至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是钱遇安那小财迷卷款而逃。 直到看到夜桑离朝铺子走来,后面跟着那混小子,衣服又是破破烂烂的,忍不住念叨起来。 “哟,这是哪家少爷啊?衣裳一天废一套,什么条件啊,穿衣服这么浪费。 走得近了,他手掌忍不住拍了他一把。 钱遇安闷哼一声:“老头,你要谋害我吗?大哥的飞刀呢?” 王铁匠一听飞刀二字,马上变了个脸,赶紧去里面拿。 夜桑离看了钱遇安一眼,觉得这小孩不像表面上那么嘻嘻哈哈,反倒很细心。 否则,这一掌下去,怎么可能不疼,估计是怕王铁匠担心,才对身上的伤只字未提,生生忍了下来。 也亏得王铁匠给他买的衣裳是暗色的,鞭子打破的地方看不出血迹,只觉得是脏了。 要是跟夜桑离身上这套浅色一样,估计不用钱遇安喊,王铁匠自己先担心个半死。 她总觉得两人关系不像是普通邻居,更像是……亦父亦子。 钱遇安见王铁匠去了里面,脸一垮朝夜桑离卖惨:“大哥……好疼啊。” 夜桑离将手上两个袋子放下后,一并接过他手上拎的大包小包放下,然后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钱遇安轻声抗议:“大哥,您这跟谁学的?跟我拍墨宝似的。” 夜桑离:“……” 王铁匠小心翼翼地将六把飞刀拿了出来,这是目前为止他最满意的杰作。 与原先夜桑离给的图纸上重量一致,整体形状却小上不少,显得更为精致。 六把飞刀隐隐带着一层幽蓝的光,锋利度可想而知。 夜桑离在见到那刻起就很满意,虽然原主的身体素质还是偏弱,有了这飞刀傍身,至少又多了两成保障。 “王叔,你跟我学。” 夜桑离捏起飞刀,将刀背贴近掌心,食指控制旋飞出去。 一回头见王铁匠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她又将另一把同样飞了出去。 “记住了吗?” 王铁匠在她一句王叔中半天回不过神,赶紧点了点头,从店铺拿了一把早上用普通铁打的飞刀,试了一下。 “嘭!” 飞刀一转,扎在了地上。 “噗……哈哈哈,王叔你太搞笑了。” 钱遇安笑的要滚到地上去。 “力度控制得不稳,基本动作是对的。” 夜桑离拿了一把飞刀给钱遇安。 钱遇安差点笑岔气,一见飞刀递来他是满心拒绝的。 “大哥,我就算了吧。” 夜桑离淡淡看着他。 钱遇安每次被她这么一看就怂,只能去接那飞刀,在快拿到飞刀时,被王铁匠直接塞了一把大飞刀过来。 “用这个,那个你不配,磨磨唧唧,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让你学那是为你好。” 说完,王铁匠自己又飞了一把,虽然还在地上,距离倒远了不少。 “怎么样,还行吧?” 钱遇安嘀咕:“小老头,还挺爱表现。” 王铁匠得意地瞥了他一眼。 夜桑离见他基本动作对了,如果只是简单做个讲解,问题不大。 眼神示意钱遇安自己试。 他将两只赤狐肉递给王铁匠:“王叔,这两只给你。” “不不不……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们自己拿走。” 王铁匠觉得今日的夜桑离有点反常,比平日更愿意说话。 “吃不了你分给左邻右舍都行,我们那边还有三只。” 听她这么一说,王铁匠也就不推辞了。 夜桑离将之前狗蛋留下的两双布鞋带上,起身跟王铁匠告辞。 “这几日我打算去报名,回头飞刀使用写一份,让他带回来。” “啊?这么快要走了啊?那玄精铁还有一半……” 王铁匠起身要去拿。 “王叔,那东西我用不上,你可以打了出售,有缘再见。” 夜桑离心里突然就有点伤感,不等王铁匠说什么,就招呼钱遇安拿好东西跟上。 一路走的飞快,自然也就没看到王铁匠站在门口目送了很久,直到看不见。 第十七章 离别前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木郎中家时,已近正午。 夜桑离远远就看到一个粉团子,坐在小凳子上,朝对面的人,使劲挥舞着两条肉乎乎的藕臂,求抱。 那对面坐着的凤尘绝,双手往身后一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副摆明了坚决不抱她的态度。 夜桑离耳力渐长,稍稍走近些就将他的话全都收进了耳朵里。 “坐好,男女有别,明白什么是男女有别了吗?不明白我便再讲一次。” “你别哭,哭也没用,你爹不在,你娘在忙,你只能跟我坐在这,乖乖等着,知道吗?” “女孩子要矜持,你……阿离!” 凤尘绝讲了番小团子听不懂的大道理,看到夜桑离瞬间眼睛一亮,像是盼到了救兵。 粉团子正是木郎中的女儿木沐,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来,粉嫩嫩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乌亮的大眼睛里含了一包泪,要落不落的。 看到夜桑离的时候还习惯性挥舞了下手,想要抱抱,但又一副好像感觉不会被抱的失落。 看得夜桑离有点心疼,又无语:这家伙的心是比自己这个冷血杀手还冷吗? 她将东西放下,钱遇安顺手将赤狐接过去,拿去处理,否则这天气一旦出了冰窖,很难存放得住而不坏。 夜桑离怕身上有血腥味,将外衫脱了,才过去将木沐抱起来。 木沐在她伸手过来时,含着眼泪的大圆眼瞬间一亮,撒娇地挂到夜桑离身上,双臂环上她脖子,小脸悄悄躲去她脖子亲昵地蹭蹭。 之前那要掉不掉的眼泪,直接掉在夜桑离颈肩,将她衣领都湿透了,触及皮肤凉凉的。 木沐扭捏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开心地朝夜桑离笑得灿烂无比,好像刚才那个委屈巴巴的小哭包是个错觉。 凤尘绝满身都是无力感,站起来戳戳她的小脑袋:“你这小家伙,跟你讲了半天男女有别,马上又忘了。” 夜桑离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大时懂男女有别?” “我那么大时,没人跟我讲,也没有人抱我。” 凤尘绝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脸上无悲无喜。 可能是外貌上给人的一种错觉,夜桑离原本以为他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三千宠爱在一身。 这时,夜桑离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对他的认识,仅限一个名字——凤澈。 凤尘绝甚至连她真名都不知道。 半斤八两的陌生人。 反正就要离开了,这样挺好。 木沐的脸在夜桑离脸上贴贴,口水糊了她一脸,这自然是因为她纵容的缘故。 她就喜欢看小木沐为所欲为,乐呵呵又娇憨的样子。 凤尘绝往后靠着木柱子,静静看着夜桑离。 夜桑离自己都没发现,从抱上小木沐那一刻开始,自己浑身都钝了几分,不知觉间就收敛起了锐角。 月娘厨房的事被钱遇安接手过去后,有些不放心外面两人招架不住她那宝贝女儿,赶紧出来看下外面什么情况,刚好看到自己女儿在夜桑离脸上为所欲为。 “木沐,你又不乖了。”她赶紧给夜桑离一块干净的帕子,将女儿接过去。 “恩人,那边有凉茶,赶紧喝一口,歇息歇息,马上就可以吃了。” 夜桑离点头,将刚才买的东西交给月娘,月娘有些不知所措。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恩人花钱,木郎回来也定会怪我招待不周。” “给小宝的。” 夜桑离将镯子拿出来让小宝挑,月娘赶紧让开,没想到小宝速度更快,一把就抓起了镯子。 月娘有些尴尬。 凤尘绝索性道:“月娘不收的话,我们可不好意思继续叨扰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月娘也就不好再推了,她将女儿手上抓的那一把中,将两个简约款的手镯先哄过来,给木沐戴上。 木沐一段肉乎乎的藕臂,戴了两个镯子,显得更加可爱。 再将她手里另外的铃铛款哄下来,重新放回盒子里收起来。 “那月娘便替小宝谢谢恩人了。” 月娘看着地上那一大盒东西,有些疑惑。 “这是?” 夜桑离道:“给小宝裁尿布。” 月娘有些无助:木郎怎么还不回来。 “哎哟……” 凤尘绝忍不住笑,一笑脸又疼。 “阿离,小宝很快就不尿裤子了。” 夜桑离一愣,看向月娘,一脸疑问:是吗? “这么好的棉布匹,怎么舍得做尿布,给小宝做里衣都够穿好几年,只是又让恩人破费了。” 夜桑离原本就是为了买来做尿布,颜色选得白色,要做衣服的话,也就只适合做里衣。 失策了…… 要不要再跑一趟,去买些适合做外衣的。 就在月娘无措的时候,木郎中回来了,她赶紧抱了女儿上前去,小宝兴奋地摇了摇手。 得知原委,木郎中比月娘好不到哪去,他脸色一红,也是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不等他开口,夜桑离摆摆手。 “吃饭。” 白天院子里太热,石桌没法摆,菜全摆在了屋子里,几人第一次同桌吃东西。 原先木郎中回来时手里就捏了张卷起来的纸,他一时忘了,坐下来想摆弄碗筷才发现,顺手递给夜桑离。 “今日出诊回来时,满城悬赏搜人,我见他们掉了一张,捡了回来,据说此人穷凶极恶,不但杀了宋家大公子,连底下人都杀得干净,恩人遇到且避开些。” 夜桑离拿过一看,发榜者正是宋家,当朝皇后母家,昨晚贼眉鼠眼那货竟然是国舅爷,画像上面的通缉犯画得跟李逵一样,害她忍不住呛了口。 “画得挺彪悍。” 心却安下了,宋安然比她想象中要聪明。 善后也做到了斩草除根,本就是一群欺男霸女的东西,她要没除,反倒是自己看走了眼。 这么一来,钱遇安算是安全了,否则难保宋家找不到自己,又拿他解气,到时可就不是几鞭子的事了。 钱遇安刚好端来最后一盘红烧赤狐肉,见夜桑离在看一张纸,想要趴过来看一眼,她将画像纸捏成了一团,弹了下他脑袋。 “小孩子好奇心别那么重。” 钱遇安气得鼓鼓的:“我哪小了?我都快十六了。” 凤尘绝闻言嘴角上扬,满面春风。 夜桑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收敛了些,对她微微一笑。 菜上齐,便开始动筷子了。 月娘死死扣着木沐,以防她爬到夜桑离身上去。 钱遇安刚好看到木沐挥舞着小手。 “咦?怎么不戴小铃铛?” 月娘解释:“小宝现在还小,喜欢把东西塞嘴里,怕她咬下来,再大些就好了。” 钱遇安一听,吹捧道:“大哥,您好厉害,您怎么知道这些。” 夜桑离抬头看了他一眼,用手点了点脑袋。 凤尘绝轻笑出声。 “笑什么笑,你送啥了?” 凤尘绝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小宝。 月娘一惊,赶紧摆手说不用。 要说夜桑离送的东西令她受宠若惊,那凤尘绝送的东西就令她惶恐了。 他一身桑蚕丝制的服饰非富即贵,所佩的东西自然更不用说了。 凤尘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顺口说了句:“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权当诊金了。” 月娘看了眼木郎中,显然木郎中比她更惶恐。 夜桑离直接替他们拿过玉佩,将上面的绳子收短,挂到木沐脖子上,拿起筷子。 “吃饭。” 月娘跟木郎中相互看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意思,谢过凤尘绝后便一起动了筷子。 钱遇安盯着夜桑离吃了块红烧赤狐肉后,赶紧问她意见。 “怎么样?大哥,好吃吗?” 夜桑离点头,拿了根带腿棒的肉塞他嘴里。 钱遇安得意地看了眼凤尘绝,觉得自己做的肉更香了。 凤尘绝又不怀好意地回了他一眼。 “小孩子多吃点肉才能长大。” 钱遇安嘴里嚼着肉,满脸写着你好无耻…… 夜桑离将身前的蔬菜往凤尘绝前面推了推。 “你忌口。” 凤尘绝微微一笑:“好,我刚好不用长了。” 钱遇安气得往嘴里又塞了一块,大口咀嚼。 夜桑离不管他俩幼稚的行为,看似吃得慢,实际速度很快, 吃完便将企图爬到她身上的木沐抱了过来,让月娘先吃,自己不紧不慢喂起小木沐来。 木沐见她喂自己,咿咿呀呀有些兴奋,叫她吃啥就吃啥。 钱遇安还打趣木沐这么小竟知道往好看的人身上凑。 午后,粘人小木沐终于睡着,夜桑离向木郎中借了纸笔,打算写一份飞刀使用,再抓了钱遇安练习。 这小子脑子是精明,又酷爱赚钱之道,但凡经商者,多少会遇上货物被抢的情况,有点防身手段总是好的。 原本钱遇安有些抗拒,但见凤尘绝拿了把飞刀,稳稳落在木桩上时,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就起来了,自己默默去一旁练习。 凤尘绝将飞刀收了回来,拿在手上仔细掂量,看到上面隐约泛着幽蓝的冷光,再熟悉不过。 “阿离新得的吗?” 走近了一看,夜桑离已经写了简版飞刀使用方法,他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飞刀?与飞镖有些类似,飞镖多以淬毒送毒,这飞刀单纯技力却足以致命,阿离师承何处?” 夜桑离听他这么一说,便想通了,刀剑玄力是大流,飞刀估计是没人着重去练,因此自己那手飞刀人家看着才新奇。 “保命手段,瞎练的。” 凤尘绝眼神一暗:“何人要取阿离性命?” “任何人都有可能,你看需要补充什么?” 夜桑离边写边轻描淡写,转移了这个话题,倒也不是藏着掖着,只是觉得没必要。 凤尘绝将纸张拿过来,提笔添了几个飞刀小人的分解动作。 夜桑离觉得这么一来就妥了,只是原主字体不咋的,便重新拿一张纸,将笔递给凤尘绝。 凤尘绝以为一张不够,拿过笔,重新抄了一份。 夜桑离将这新的一份收好交给钱遇安,让他回去交给王铁匠,并去狗蛋家将证明身份的文书取来。 院里只剩下两个人。 第十八章 像是个奸细 夜桑离见他额头又开始冒汗,怕他脸上伤口沾到汗不利于恢复,不敢让他继续待在外面,一把拉他进了屋子。 这种靠地面而建的屋子,可能是地气的原因,即便是夏日,也并没有那么酷热难当。 木郎中说得没错,玉芝膏的确效果惊人,这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凤尘绝脸上的伤基本都已经结痂。 夜桑离重新给他上一遍药后,将玉芝膏塞他手里。 凤尘绝看着她,像是在等她主动跟自己说点什么,却见她根本没打算开口,忍不住轻问:“阿离要走了吗?” 夜桑离一怔,讶异于他的敏感,既然问起了,便微微点了下头。 “阿离不问我是何人?” 凤尘绝边盯着她的眼睛边问,仔细注意着她的反应。 见她摇头,原本充满期待的眸子,瞬间黯淡了几分。 夜桑离无奈,最见不得他这幅样子。 只得补充一句。 “你只是你。” “身份呢?阿离不在意?或许我有能帮你解决问题的身份。” 凤尘绝试探性问道。 夜桑离摇头:“除非你要与我为敌,否则你只是你。” 其实她自己也搞不懂,明明他身份高了,可以借他之力,但潜意识里并不想拉他进入危险的局面。 又或者是怕听到他身份显赫,会更显得自己与他云泥之别。 现在这样谁也不认识谁,反倒单纯且平等些。 凤尘绝像是本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并没有多大意外,但眸底还是不自觉闪过一丝遗憾,随后故作轻松:“若有那么一天,我就将自己埋了。” 夜桑离听到他这么说,莫名出现一丝烦躁,瞥了他一眼:“你倒出息。” 凤尘绝一直留意她的脸色,闻言有些开心:“阿离不希望我死?” 夜桑离突然反应过来,故意冷冷道:“当然不希望,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凤尘绝越听越开心,忍不住嘴角牵动脸上,嘶呀一声。 夜桑离给他一个眼神:你是傻子么? 之后两人又突然陷入了沉默。 一个本就话少,一个灵魂出窍,垂下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夜桑离先打破了沉默。 “你恢复好再走。” 说完她拿了那两双布鞋,朝门口走去。 “不跟他们说一声再走吗?” 夜桑离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这种人,大概命格不好,搞不好就是永别。 告别对她来说,是个不吉利的事。 离开木郎中的家,她心里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牵绊,不知是好是坏。 原本打算直接去报名,可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决定先去看看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斩草除根,根要是没除干净,必将后患无穷。 自己无所谓,原主身体素质就算差强人意,她前世保命手段还在,要她死倒也没那么容易。 可钱遇安等人不一样,他们是要继续活在阳光下的普通人,要是因为自己承受了无妄之灾…… 她不敢想,更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怕目标太过显眼,她抓了一手泥,往脸上抹去,然后快速查探了一圈,最终在城北看到了宋安然。 她抓着钱遇安,正在小声跟他说着什么。 宋安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谨慎得多,选了个外人不好偷听的位置。 夜桑离不好靠得太近,努力摒弃周遭的声音,才将宋安然压低的声音隐约收入耳中。 “……你记住……谁也没见过……” “……找我……信物……” 随即看到宋安然将一个玉牌塞给钱遇安。 夜桑离这下是真的放心了,直接转身离开。 宋安然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跑过来查看却空无一人,两人刚好错开。 征兵报名处离黑水镇约莫几十里,落日前,夜桑离堪堪赶上人家在收尾,她赶紧交上文书替自己报名。 贾贵已经将收尾之事丢给一旁的小兵,打着呵欠刚想离开,乍一看到夜桑离竟是来报名的,立马端起姿态走了回来,试图端出几分气势来。 “狗蛋?普通百姓家什么时候冒出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人来?我看你这模样,倒更像是个奸细。” 夜桑离闻言,脑门直突突,压下怒气回道:“不是。” “你倒是说说,哪里人士?本家姓什么?” 见她沉默寡言,贾贵觉得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最基本的东西都说不出来,还说不是奸细。”贾贵洋洋得意,一副摇头晃脑看穿她的得瑟样。 夜桑离自问对这种小人可没什么耐心,拿了文书,当即转身,却被贾贵拔刀拦了下来。 “不说清楚便想走,你以为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得了的?” “凭你想拦?” 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什么东西! 夜桑离本来就不喜欢废话,瞬间欺身上前,一个手刀振麻这小鬼手腕,夺了他的刀,暴起一脚再将他踢飞出去一丈远。 贾贵根本来不及动作,就已经躺在地上嗷嗷叫唤,他眼底一闪,又像是丢不起这个人,狐假虎威地吼。 “大胆,你竟然敢在王军脚下动手,你……啊……” 夜桑离嘴角微勾,冷哼一声,将刚刚夺过来的刀丢了过去。 那刀不偏不倚,钉在贾贵裤裆位置。 贾贵吓得眼珠子都差点要掉出来,浑身控不住一抖,底下便一滩黄水湿了地面。 先前被他指使善后的小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直到一股恶臭袭来,他捂了捂鼻子,悄悄往后退去。 夜桑离一直有余光留意那小兵,不过她却未加阻拦。 要的就是有人捅去上头,拉个像样点的管事出来。 小鬼难缠?也得看有没有难缠的本事。 片刻的功夫,刚才那小兵带了个青年小将军过来。 “何人闹事?敢打我宋凌云的人?” 宋凌云边走边施威,眼神紧紧盯着现场唯一还站着的夜桑离,明知故问。 走得近了,他眉头一皱,拿出一块丝绸帕子捂住了鼻子。 夜桑离状若了然,眼底轻嘲:“王军?宋王?” 宋凌云一噎,撇了眼丢人现眼的贾贵,又瞪了眼毫无眼力见的小兵。 “蠢货,还不把人带下去。” 贾贵瘫在地上,欲哭无泪。 小兵原本在那假装摸摸鼻子,试图隔绝点臭气,冷不丁被这么一吼,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冲上去拔刀。 谁知拔了一下没拔出,他直接将人用力一提,刀钉住的部分裤裆布料被轻松割开。 大夏天的,贾贵下体一凉,惊觉什么东西往下一掉,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兵没注意到那么多,见没有阻力,将贾贵拖了就走。 人虽然走远,恶气却不止。 宋凌云气得闭眼翻了个白眼,咬紧的牙关看得出是骂了一番国粹的。 睁看眼看向夜桑离时,变回一脸藐视。 “你是想与我作对?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认错,跟我走,进我营里做事。” 宋凌云边说边看她反应,却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反应。 “二是,哪只手打了人,自觉把它留下。” 夜桑离见还没其他人出来,也不好就这么晾着他,冷冷开口:“少废话。” 宋凌云闻言像是被触了逆鳞,咬牙切齿的低吼:“不识抬举的东西!” “放马过来?” 她眸子微暗,冷冷瞧向他,虽然要隐藏身份,可没人说她不能拿叶离的马甲为所欲为。 宋凌云凝聚了一团玄气,刚要打出去前,被夜桑离突然欺身一脚踢散。 他脸色涨紫,拔出佩剑,一把朝她心脏刺去。 夜桑离跳上他肩膀,一个借力飞跃,拉开了两人距离。 宋凌云一看,嘴角微扬,再次凝起一团玄气,在要打出去之前,被夜桑离一把飞刀驱散了开来。 他眼底是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转身去看那被自己避开后钉在一颗树上的飞刀。 直接身子一跃,要去抢。 夜桑离比他速度还快,直接拦截住他,一拳打向他胸口。 先不说人品问题,要说军营还真是锻炼人的地方,宋凌云一个欠身躲避了开来,马步倒是扎得稳,回身还了夜桑离一拳。 其中固然有夜桑离有所保留,未使出全力的原因在,却也能看出这货不是草包。 夜桑离直接用掌去接,被震得手麻。 她飞退几步,缓了缓手劲。 宋凌云一击即中,脸上一喜乘胜追击,冲至夜桑离身前。 夜桑离突然扯了扯嘴角,趁他举起拳时迅速点了其一处穴位。 宋凌云感觉半边身子一麻,瞬间丧失招架之力,被夜桑离一脚踢翻。 他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无力回天,重重摔向原本贾贵倒地之处,一屁股坐上了贾贵拉的那坨黄金之物上。 宋凌云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地上,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那一股股恶臭又真真切切将他拉回神来。 他犹如吞了颗苍蝇,脸色红了紫,紫了青,短短几秒变了又变。 “啊……我要杀了你。” 他身子一麻也就那一瞬间的事,麻溜爬起来就要冲过来。 夜桑离有点被恶心到,刚才脑子就那么一转,忘了这一茬。 她光这么一想,就有点反胃,手捂住了嘴,打算等他冲过来再来上一脚。 宋凌云见状,反倒停下了脚步,抽出佩刀一刀将战袍后摆割断,狠狠盯着夜桑离。 见她丝毫没有动静,他索性将袍子脱下,丢在地上,这才恢复了几分脸色。 夜桑离算是看出来了,宋家的脸面看得高于一切。 宋安然是个例外。 虽然她没说起过这个宋凌云,想来应该也亲近不到哪去,否则怎么可能是她一个人如履薄冰地活着,还冒险找一个陌生人合作。 眼见天色就要黑透,她也不想这么拖下去,拍了拍衣摆,双臂环胸。 “要打就打,不打滚开。” 宋凌云眼神一凛,摆开了架势,吃一堑长一智,比起原先稳妥了不少。 可架不住某人不按常理出牌。 只见夜桑离虚晃一招,直接将他发髻打散。 宋凌云一个蒙圈,头发就散了下来,气得他破口大骂。 “你有病啊?” 夜桑离嘴角微勾,绕着宋凌云又是三个连跳。 第十九章 进了咱窝 宋凌云只见几个虚影一晃,连着挥了几刀,却一刀都没打中。 气得他直接持刀快速转了一圈,但凡有人近身,都得被切断身子。 夜桑离避开了刀芒,在他转得正欢时,贴地面快速侧滑过来拌了他一脚。 “啊……” 宋凌云猝不及防间,整个人被拌飞出去撞到了树上,发出一声惨叫。 他瞬间感觉鼻子一热,一股热流往外涌,痛得要死,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做了个防御动作。 另一只手悄悄摸出一颗信号弹发了上去。 夜桑离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动作,也不阻拦。 宋凌云求之不得,他摸摸鼻子,确保鼻梁还没断后,轻舒了口气,随后隐匿去几分气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一脸怀疑夜桑离有夜盲的神情,忍不住悄悄挥了挥手。 夜桑离懒得理他,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天色越来越黑,夜桑离在路上时,已经换回了先前那一身黑衣,黑色更令她有安全感,就比如此刻恰好就融入了夜色里。 先前被赤狐王抓破的口子已经被王铁匠拿去找人补好,看不出它曾经破过。 夜桑离继续静静看着他表演,她现在的眼力比自己前世要好,但凡有一丝微弱的星光,天黑不黑对她来说就没有任何影响。 正因为如此,也就被迫看着宋凌云那一身白色里衣,加上他那披头散发鼻血不止,仿若七窍流血的诡异模样。 没一会儿,一群士兵就加速跑了过来,纷纷苟着脑袋,站到夜桑离身边打算听候差遣。 “将军!” 宋凌云原本以为这群家伙救主心切,直接上去围人了,直到这一声将军,差点被气得吐血。 “瞎啊你们?看不到你们将军在这边?一群废物,还不将他围了。” 说完他点了火折子。 士兵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蓬头垢面的宋凌云,只穿了一身里衣,眼神狠得要杀人。 再回头看了看夜桑离,不约而同拔出佩刀,将她团团围住。 宋凌云脸色这才好了些。 “你不是狂吗?继续狂啊,信不信我让你马上死。” 夜桑离是真看不惯这个狗脑子,不,不能侮辱狗。 他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废话,就不能爽快点动手吗? 夜桑离屏住呼吸,将一颗药丸捏碎成粉,拈了拈手指,等风来时,慢慢撒下去。 这是她根据手册记载,自己制作的一枚简易版迷香,仅此一颗,刚好试试成效。 能智取还用力气,这是傻子才能干出的事。 “再给你一次机会,跪下求饶,我考虑考虑要不要放过你。” 宋凌云见夜桑离一动不动,料定她被自己这方人多势众给震慑了住。 大概也是刚才面子掉得狠了,气的脑子还没缓过来,才一个劲废话,试图挽回尊严。 直到一个个纷纷倒下,佩刀叮叮咚咚掉了一地,他才冷不丁一回神,用手捂住口鼻。 “你果然是奸细。” 夜桑离眉心一皱:“有完没完?找个主事的来。” 她耐着性子不过是想直接炸出个等级高的主事人,没想杀人。 谁知道尽是炸出些虾兵蟹将。 宋凌云一看到她冰凉的眸子,心底有些犯怵,那里面的不耐肉眼可见,他赶紧灭了火折子。 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什么夜盲症,单刀直入朝自己逼过来。 宋凌云一惊,将刀丢了过去,试图遁走,却被她一个闪现点了几处穴道,拿出之前换下的布腰带将他双手往后一捆。 宋凌云像是发现了夜桑离不会杀他,索性脖子一梗,开始骂骂咧咧。 夜桑离被吵得头疼,一把卸了他下巴,打算直接将他押去军营。 宋凌云见被她推着往军营方向走,浑身都是抗拒,呜呜呜个不停。 就这样推推搡搡走了近半里地。 恰好此时,前方出现几个火把,时隐时现的,宋凌云折腾得更加大声,试图吸引对方注意,一方面还时刻防着夜桑离,免得她将自己敲晕。 压根没想过人家要想敲晕他,他还能防得住不成? 这些人八九不离十,是军营里的,只是不知道跟手上这位是不是一伙。 夜桑离索性拎着他站在原地等。 管它是不是一伙,见到自然清楚。 果然,火把下整齐划一排好了一个队伍,为首的一人走上前来。 宋凌云瞬间就不闹腾了,一副恨不得遁地的模样,还将头低下几分,让散乱的头发遮挡去脸,试图蒙混过去。 “在下苏祺安,小兄弟这是?” 苏祺安双眼含笑,对夜桑离抱一拳,瞥眼过去看某人一脸想死的神情,嘴角不住上扬,想了八百遍悲伤的事,也于事无补,根本压不住嘴角。 夜桑离看这两方人马似乎不对付,于是简单几句,将报名被莫名其妙当奸细的事说了一遍。 就事论事,没夸大一分。 苏祺安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猛地拨开宋凌云的头发。 “哎呀,原来是宋将军啊,这我可得说你的不是了,你见人家有些本事,就怀疑人家是奸细,这是不是奸细,得禀了大将军才能定夺吧?还是说你眼中已经没有大将军?没有主上?” “平白将栋梁之才拒之门外,要是主上知道你这般作为,几十棍军杖都是轻的,今日之事再要是传扬出去,以后谁还敢来报名。” 宋凌云猛地抬头,激动得一个劲呜呜呜。 苏祺安对夜桑离一笑:“小兄弟你看?” 夜桑离捏住宋凌云下巴,一个使劲,将卸了的下巴给恢复了原位。 宋凌云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嘴上还得跟苏祺安低声下气几分。 “苏将军,怪我,底下人传错了话,说是有人大闹报名处,疑似奸细,一时不查才闹了误会。” “喔?是误会吗?那你跟小兄弟道个歉吧,要是小兄弟原谅你,今日之事,便也不要闹大了,权当没发生过,小兄弟觉得怎么样?” 苏祺安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明里暗里却一副威胁的语气,险些气得他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转头去看夜桑离。 夜桑离觉得宋凌云爱面子的软肋,被拿捏得死死的,也懒得浪费时间,轻描淡写答了一句。 “随便。” 宋凌云想起刚才吃的亏,丢的脸,现在还得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人道歉,一口血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 苏祺安大声吼了句:“道歉之事,容后再说,来两个人,悄悄送宋将军回军营,别让人瞧见了这副样子,丢人。” 宋凌云原本只是吐出一口郁结,还没舒展些,听到这句,直接气晕过去。 等他被抬走,苏祺安忍不住大笑起来,见身后那群人憋得辛苦,提醒道。 “要笑就笑吧,回了军营收着点,要说只能私底下说。” “哈哈哈哈……” 众人终于忍不住,笑的那叫一个此起彼伏。 山间突然响起一群大老爷们,或清亮或粗犷的笑声,还带了点回音。 这种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 夜桑离心里在想一个事情:这个军营是非进不可吗? 近墨者黑,正常人进去会不会变得不正常? 苏祺安和一众属下笑得不行,冷不丁瞧见夜桑离一脸纠结,他好奇:“小兄弟,你见他那样,不觉得好笑吗?” “今日还管饭吗?” 夜桑离不关心别的,她还没吃饭,一阵折腾,老早饿了,军营晚上要是没有吃的,她就抓只兽烤了再去。 苏祺安还以为听错了:“啥?” 夜桑离再说一遍:“今日还管饭吗?” 苏祺安见她一副不管饭打算转身就走的模样,脑子终于转过来:“管,管,你且安心跟我回军营。” 随即大手一挥:“别笑了,回吧。” 夜桑离一顿:“等等,那边报名处还有人。” “还有多少人?也是被当成奸细拦在那了?” 苏祺安想跳起来骂娘。 夜桑离摇头:“他放信号弹招来的。” 苏祺安一愣,八成是宋家亲兵,想不通主子都被抓走了,那群蠢货在干嘛? “被我迷晕了。” “……” “半个时辰内醒。” 苏祺安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啥。 最后派了两人去盯着,免得被野兽拖走。 夜桑离默默跟了一路,一言不发,保存体力。 直到军营门口被拦下收缴身上的刀器等物时,她将东西收进戒指里。 结果发现连身上佩戴的东西都得全数上交,她眉头轻皱,没想过这么麻烦。 苏祺安见她不耐,怕她反悔,大手一挥:“不必了,他进我兽营。” 说完直接将夜桑离带到一个帐内等候。 兽营?直到此刻她才看清苏祺安身边这群下属,使用的兵器五花八门。 不过不管什么营,能先吃饭就成,夜桑离直接坐下养精蓄锐。 另一边主帐内。 薛忠怀看着凤尘绝脸蛋开了花,叨了半天,恨不得冲出去结果了下手那人。 听到罪魁祸首已经死了,直呼晦气呸了一口,刚坐下,一听是宋家的,又要骂宋家祖宗,听到帐外有动静,才暂且闭上了嘴。 帐外不是别人,正是苏祺安,他旋风似的冲进帐里,一脸神秘兮兮地凑到凤尘绝身前:“主子,他进了咱窝,就在营里。” 凤尘绝挑眉:“小师弟?” “可不是,幸好我留意着,贾贵那小子,忒不是个东西,非说小师弟是奸细,哪知小师弟也不是吃素的,吓得贾贵屎尿乱飞,被底下人拖拽了回来。” 苏祺安说得几乎分毫不差,好像身临其境一般,说得满脸愤慨还呸了一口。 “还有那宋凌云,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想拔刀,反倒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差点被小师弟打死,哎呀可惜,小师弟为什么不打死他。” 薛忠怀拍了他一脑瓜:“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叫你看戏。” 随即话锋一转,有些遗憾:“你看戏不带上我。” 苏祺安嘿嘿一笑:“好看,解气,你是没看到,一个眼睛长到天上去的家伙,被气得吐血,两眼一翻厥了过去,那画面多爽。” 笑得正开心呢,他脸色一正。 第二十章 看你小白脸不顺眼 “喔,对了,小师弟还没吃东西,他问管不管饭,大有不管饭掉头就走的架势,我将他先带去我营帐了,这会儿还得去找王盛做点吃的送过去。” 凤尘绝闻言,拿过面具,就要出去。 “主子又要走?” 苏祺安一脸不解:人不都在这了吗? “本王刚好饿了,找些吃的。” 凤尘绝话没说完,身子一闪就出了营帐。 苏祺安和薛忠怀相视一眼,心照不宣,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军营里的效率,还是比较高的,夜桑离等了片刻,就有人送来了吃的,一大汤碗面,有肉有青菜还有蛋。 来人只将吃的放下,朝夜桑离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讲。 既来之则安之,夜桑离本来就饿得不行,端起来查看了下,见没有被下料,就开始迅速进食,也没空去管那三股微弱的气息。 静观其变,吃饱了再说。 这一大汤碗,说是碗,跟盆也差不多了,里面竟有一半是肉块。 正常情况下,她吃一半就够了,不过她不习惯浪费吃的,剩下那一半虽然放慢了速度,却继续慢慢进食。 她倒要看看躲着的几人要干嘛。 不过她倒是小瞧了对方的耐心,直到将面都吃完,对方还是保持着微弱的气息,静观其变。 最后的汤她确实喝不下了。 直到她放下汤碗,几人还不打算现身,她索性一嗓子说破。 “出来!” 苏祺安拉开帐帘,笑呵呵地挠了挠头,带着一丝被撞破的局促走了进来,不过很快恢复了镇定。 夜桑离发现自打他现身后,身后另外两股气息也不见了。 她朝其挑眉:“大将军?主上?来查我是不是奸细?” 苏祺安一愣,赶紧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谁要再敢说你是奸细,你只管打过去,尤其是宋凌云。” “咱们兽营里的人,哪一个出来不比他强,他宋凌云算个哪门子将军。” “你只管记得,兽营只归主上一人指派,不受那窝囊气。” 夜桑离定定看向他,眼里带了一丝怀疑。 “他身后的人不必顾虑?” 苏祺安惊讶:“你知道他身后之人?” 夜桑离摇头:“猜的。” 苏祺安轻声嘀咕:“主上可太难了。” 随即看了眼空了的汤碗,一脸献宝地问:“味道还不错吧?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碗。” 夜桑离看着那几乎是她和凤尘绝两人食量的大汤盆,回以一个眼神。 你说真的? 苏祺安轻咳一声,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个,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先休息,明日再安排你训练。” 说完转身朝外走,在夜桑离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个尴尬哭的表情,巴不得插上翅膀肥离这尴尬之地,浑然忘了这是他的营帐。 夜桑离最大的优点就是随遇而安,从最恶劣的环境里爬出来的人,没有什么环境适应不了。 她选了个角落,打坐休眠。 夜逐渐深了,除了帐外篝火的声音,也就偶尔一两声鸟兽鸣。 除了交叉巡逻的士兵,似乎都陷入了沉睡。 然而宋凌云的营帐内却注定不眠,他捏着宋府传来的消息,眼底阴沉。 从回来开始,他就维持了原样,呆坐了一个多个时辰。 贾贵跪在下面头都磕青了:“将军,都是奴才的错,要不是为了我,将军也不会……” 宋凌云要是刚才听到这话,保不齐要拿贾贵开刀,这会儿冷静了许久,心已经静下来不少。 “贾贵,我们同是奶娘照顾大的,可说是异性兄弟差不多,你跟奶娘都是衷心护主的,我宋家岂能亏待了你们,起来吧。” 他摩挲着手里的信,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大哥已经被害,接着便是你和我出事,爹发话了,最近收敛些,下去吧。” 贾贵起身,点头退下。 宋凌云将信纸放到油灯下,烧了个干净,随后熄了灯。 夜桑离一早就醒了,见没人来找她,便拉开帐帘,想看看军营是什么样子。 谁知刚探出脑袋,外头便传来一个声音。 “哎呦,这不是狗蛋么?苏小将军破格招的一个,你有什么特长呀?狗蛋——” 来人拖长了声调,看似在询问,实则就差在脑门上刻上找茬二字。 夜桑离瞥了一眼,不予理会,自顾往外走。 这么一来,那人大概面上挂不住,直接推搡道:“还是个聋子么?” 她垂眸皱眉,心底直呼麻烦,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以为沉默是金,可有些事横竖是避免不了的。 索性睁开眸子瞧向眼前之人。 果不其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跟二哈有的一拼。 “看着一副娘们儿似的细皮嫩肉,你敢瞪我?” “牛哥,别说了,小心......” 旁边一个少年怯生生看了她一眼,拉了拉找茬之人,虽然压低了声音,夜桑离还是听清了后半句。 小心苏将军责怪。 夜桑离皱眉:这二人凭什么以为苏将军会护她到底? “我们有仇?” “咋的?看你这小白脸不顺眼,不行么?” “打架怎么处分?” “啥?”莽牛瞪大了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打一架,我若赢了,从此别来烦我。” “你要输了得离小苏将军远远的。” 夜桑离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难道这二傻子看得出自己性别? 不过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行。” “不行啊,这里不能打架。” 旁边那个怯生生的少年一脸苦瓜相:“牛哥,你们要是在这打架,逃不过处分的。” 随即想到什么似的,满脸哀怨。 莽牛一脸神气:“怕什么,白雀,看你牛哥将他打得跪地求饶。” 随后看向夜桑离,下巴一点东南方向:“去那边武擂。” 说完一招手,让夜桑离跟上。 夜桑离正愁不知道去哪活动筋骨,见此立刻跟上。 两人几乎是同步跑着到了比武擂台。 跟昨晚打宋凌云时不同,那会儿追求速战速决。 此刻夜桑离和莽牛什么东西都没拿,只是单纯以拳脚相搏。 别看莽牛跟个蛮牛一样横冲直撞,似乎蛮不讲理的性格,但一招一式光明磊落,没有一点阴招。 夜桑离打得可谓酣畅淋漓。 那种拳拳到肉,又不伤及要害的打斗,将两人的打斗瘾都勾上来了。 眼看着太阳就要升起,两人还是你来我往,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底下的白雀满脸无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抓了抓头跑开了。 且说苏祺安一早回了营帐,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吓了一跳,直觉夜桑离肯定是有什么不满,趁晚上跑了。 他赶紧跑出来打算去禀告主上,正好与拐角处跑上来的少年撞上。 “白雀,你跑什么?宋凌云在追你?” 他眉头一皱,朝他身后看去,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白雀连连摇手,有点喘。 “没……没有,是牛……牛哥,又跟人打上了。” 苏祺安一拍脑门:“坏了,忘了那祖宗今日解了禁足,他又跟谁打起来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盯着白雀,希望他能给个好消息。 白雀尴尬一笑:“是昨晚带回那个……” 他话还没讲完,苏祺安踩了风火轮似的就跑,突然又折回。 “人在哪?” 白雀指了指东南方:“打武擂呢。” 苏祺安瞬间消失当场。 白雀舒了口气,赶紧跟着往那方向跑去。 就一会儿的功夫,比武擂台下面已经围上了一圈人,军中都是些热血男儿,练兵之外日常最喜欢的消遣就是武擂。 “牛哥威武!” “牛哥胜!” “牛哥,使劲……” “牛哥……” 莽牛一个分神,被打退了几步,回头一吼:“闭嘴!” 夜桑离试着交手几个回合,就发现了他的短板,爆发力足,但强劲的爆发力,往往更耗体力,打斗一拉长,缺点就显现无疑了。 这种人,在同等偏下的人群中,绝对是所向披靡的存在,因为对方根本没拉长战线的本事。 但若是遇上夜桑离这种,有能力拉长战线,耗他体力的,就得头疼。 莽牛此刻就被架在一个高度,上不去又下不来,他大吼一声,回头冲了过去。 “住手。” 苏祺安几乎是人影一闪,就冲到了莽牛身前,以掌接了他一圈,被震弹退了两步。 莽牛明显松了口气,借着垂头挨批的机会,迅速调整状态。 苏祺安回头看了眼台下一群呆若木鸡的兵,笑了:“想练练?” 众人一听,迅速作鸟兽散。 苏祺安回头上下将夜桑离仔细瞧了遍,自言自语:“幸好人没事。” 莽牛不爽地看了夜桑离一眼,忍不住嘀咕:“他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我。” 就差没大声说:苏将军,你倒是关心关心我啊。 苏祺安瞥了他一眼,像是用眼神在骂人。 莽牛嘿嘿一笑,讨好卖乖。 苏祺安不理他,回头朝夜桑离换了个温和的脸色。 “狗蛋这名没有气势,进了兽营,就改狼吧,叫……” 苏祺安记得主上说起过他小师弟自称什么狼,可半天没想出来叫啥狼,总不能就叫狼吧? 也亏得他没想起来,不然主上立马被他爆马甲。 “独狼。” 夜桑离见苏祺安卡了半天,都想不出来,直接自己报了。 原本以为自己不喜欢独狼这个称呼,现在想来她不喜欢的或许只是作为杀手的独狼。 而她潜意识里想活出个不一样的独狼,那么就从这重新开始吧。 苏祺安眼睛一亮:“好,就叫独狼,白雀你带独狼去兽营,今日训练照旧。” 回头拧了莽牛耳朵就走:“你跟我来。” 莽牛笑着求饶:“苏将军别气,我没怎么着他,倒是他差点给我打得下不来台……啊……疼疼疼。” 白雀像是见怪不怪了,赶紧在前头带路。 “独狼,你跟我来,你别怪牛哥啊,他这人心眼不坏的,就是容易手痒。” 说完还笑呵呵圈起手悄悄说了句:“还有皮痒。” 夜桑离对于他这心眼不坏是认可的,否则她也不会只切磋。 莽牛没什么坏心眼,莽牛只是见不得苏将军跟人亲近。 他那眼神还能再明显些吗? 只是苏将军好像并不知情呢。 第二十一章 你埋汰人 夜桑离与白雀一起到兽营时,昨晚跟着苏祺安一起见过她的那群人,立刻围了上来。 你一言我一语,还在为她打了宋凌云的事而兴奋不止。 夜桑离在他们围上来的刹那,不适至极,她觉得这群人上来哪怕是围攻自己,都比现在这样满脸笑意令她自在些。 她知道自己这是种病,得治! 况且重活一世她也有心做个改变,可习惯这种东西,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得了的。 白雀是他们当中看着相对弱小的,却也更细心,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赶紧将人推开些。 “独狼,以后就是一起的兄弟,有的是机会认识,你们可别吓到他了。” 见人又要围上来,白雀吓唬道:“我说你们还不去吃,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等会儿可没有体力应付牛哥了喔。” “什么,牛哥回来了,完了,好日子到头了。” “真的假的?没见到牛哥啊。” “我去放出来的,还能搞错不成?” 白雀见人不信,直接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众人一听,争先恐后跑去伙营。 白雀拿了一套兽营兵专用服给夜桑离,让她换上赶紧去伙营,原本打算自己先去,却见夜桑离三两下就换好了衣服。 他索性站原地等她:“独狼,你可太厉害了,天生就像我们兽营出来的人,不过你这速度,在兽营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熟练罢了。” 夜桑离看了他一眼,当是回应了他刚才的热心。 为了活命,她做过的事还少吗。 速度是最基础的东西。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她只知道一点,唯快不破。 两人一路去兽营,经过了几个练兵场,夜桑离发现,每个练兵场训练有所区别,但都是具有针对性,且整齐有序。 夜桑离发现兽营的练兵场上,跟普通士兵那种整齐划一的刺和勾训练不同,粗看可谓一盘散沙,各论各的。 可细看就能发现,他们已经三三两两配合,明显是一派自主训练的氛围。 专注力也不错,即便是她和白雀晚来,众人也没停下动作。 白雀毕竟是受苏祺安交代过,带夜桑离进兽营,可不止是带个路那么简单,还得快速让她了解跟融入。 眼见夜桑离在看大家的训练,就主动为她讲解。 “咱们兽营里的每个人,都是从军队里百里挑一的,各有所长,惯用的兵器也尽不相同,苏将军让大家在擅长的领域,不断突破提高,独狼,你最擅长什么兵器?” 夜桑离还真不知道自己最擅长什么兵器,但凡能拿到手的武器,她都能用来收割人命。 白雀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没有什么擅长的兵器,兀自替她圆场:“没事,苏将军看中的人,定是有潜力的,慢慢选不急,你看那边,可以一一试来,选到趁手的再决定。” 夜桑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兵器架子上,十八般兵器陈列上方。 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种兵器,这对她的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 夜桑离朝兵器架子走去,虽然上面的兵器她基本上没用过,不过前世也稍微了解过一点。 刀位列兵器之首,在军营中普及度颇高,是为百兵之帅。 枪同样在战场上使用广泛,是长兵器中属于杀伤力较大的一种兵器,而且技法多变。 使用起来‘去如箭,来如线’,更为神出鬼没又变化无穷,被称百兵之王。 一寸长一寸强,要说军营练兵器,她自然首选长兵器。 而拿这两件来说,她更倾向于枪,练好了准头,枪也能远程射击。 要说远程射击,那还得是弓箭,不过夜桑离暂时不打算暴露弓箭的技能,大不了晚上来练。 白雀见她拿起了枪,眼神一亮。 “你选枪啊,枪好,哎!银狐你来。” 他转头朝训练场上一喊,随即转过头来。 “枪的话你可以跟银狐一起切……” 他切磋二字还没说完,只见夜桑离拿起枪,也没什么招式,直接往滑动的机关稻草人上投去,枪身一半没入稻草人,正中心脏位置。 那被点名的银狐,跑过来刚好目睹了这神来一投,愣了片刻,忍不住嘀咕:“这怎么切磋?机关稻草人那么快,再过几年我也没这逆天的准头啊。” 夜桑离朝他点头:“我只会这个。” 银狐一噎:“我这个也不会。” 夜桑离没想一来就把人搞自闭了。 “能耍一套枪法么?” 银狐一听耍枪,脸色好看很多,挑动手上的枪就飞速耍了起来。 白雀在一旁讲解:“银狐的枪,可是我们兽营耍得最好的,也就牛哥的大刀,能盖他风头。” 夜桑离没听白雀在说什么,脑子里迅速将他的动作记了一遍,见他耍完,趁着脑子里印象最深时,提枪模仿了一遍。 她感觉虽然没那么流畅,但大不离差,再练几遍应该就能流畅些。 “还有吗?” 银狐脸色又不好看了。 “你这人,明明就会,故意埋汰人。” 夜桑离见他恨不得上手打人,又不得不忍住冲动的表情,不解。 “这很难吗?” 银狐见夜桑离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是真的不知道这难易程度,就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般,脸憋红了下。 “再来。” 夜桑离原本已经耍了一遍,摸到个大概,即便银狐换了一套更复杂的枪法,她还是丝毫不差地耍了出来,只是某些点她自认是不到位的。 银狐看了看夜桑离的样子,不像说谎,可他也不信没学过能耍成这样? 他又取过一杆枪,眼神盯着夜桑离,仿佛想看出点什么。 其他人一看他手持双枪,也停下了训练。 “银狐要耍双龙破了,好久没见他耍。” “竟然把银狐的双龙破都逼出来了,看看。” 夜桑离一听,退远了些,双眼仔细瞧着,受人追捧的双龙破,究竟是什么样。 银狐拿到双枪,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要说原先有九成的威力,那么加上枪法双龙破,至少能多出一倍。 双龙破的威力在于叠加,一枪刺去,另一枪追击。 除此之外,也能一攻一守,两面开花。 一套双龙破甩完,似乎隐隐一圈气流炸开。 众人响起一阵掌声。 “银狐太厉害了,好像又精进不少。” “不知道牛哥这些日子被关禁足,刀法退步没有?是不是可以挑战牛哥了。” “银狐!银狐!” 夜桑离对于最后那一圈炸裂的效果,还是挺感兴趣的,也拿过两杆枪,依样画葫芦,耍了一套。 不过可惜的是气流是有一丝,并没有炸裂。 她下了个结论:“这个有点难。” 银狐原本正得意地朝众人一挑眉,听她这么一说,又笑不出来了。 “你还是不是人?” 他过来绕着夜桑离转了一圈。 夜桑离:“……” 银狐眼皮一耷拉:“双龙破你竟然看一遍就能耍?你要这么个天赋,还要我们干啥。” 夜桑离摇头:“我学得太杂,枪不可能超你。” 她所擅长的是单挑,习惯出奇制胜,与银狐这种专门练枪之人,还是有所区别的。 银狐练的是适用于战场上,以一挑众的枪法。 夜桑离自然也能练,但不会去专精此道,所以她才说不能超过银狐。 银狐眼睛一亮:“杂?怎么个杂法?” 其它人一听,也围了过来。 夜桑离下意识就皱眉:能别把她圈起来么…… “都在做什么?” 苏祺安的声音传来,众人立刻归位,恢复先前的操练。 莽牛跟在苏祺安身后,嘴巴一咧:“兄弟们,我莽牛回来了!” 说完就提刀冲入大伙中间。 夜桑离看出来了,这就是个天然陪练的。 每当有人招架不住,另一个人就会接住莽牛的大刀,直到另一人也招架不住,还有第三人,第四人接上来。 夜桑离脑子里又闪过前世的画面,那是她第一次信任一个人,也是如此相互关照,那样的环境下,特别是到后来活着的人越来越少,几乎都会三三两两寻求合作。 原先她也是不肯信她,架不住她一次次示好,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出手相助,可她人心也是肉长的,那会儿还没冷透彻。 直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她说:独狼我下不了手,我们杀出去吧?也许有生路呢? 转头就给自己右胸狠狠插了一刀。 她眼神一暗:对不起独狼,我们出不去的,我不想死。 夜桑离沉浸在回忆中,警觉性还在,见有兵器掠过,一个躲避,五指收缩成钩,锁上了对方喉咙。 这是个反射性动作。 “独狼,住手!” 苏祺安心脏都要骤停了,根本来不及上手阻止,急得爆喝一声。 夜桑离彻底回过神来,一看自己锁的是莽牛的脖子,莽牛一脸懵逼,甚至忘了拉开掐他脖子的手。 夜桑离手指一松,后退一步:“抱歉。” 莽牛干咳了两声,见她并非有意,摆了摆手:“没事。” 其他人突然有那么一刻鸦雀无声,他们也上过战场,可没见过这么简单干脆就能要人命的动作。 那满身突如其来的杀气,就像是杀神降临。 苏祺安见大家似乎有了一丝退避之色,大喝一声:“继续,没吃饱吗?软绵绵的。” 随即将披风一脱,站到了夜桑离对立面:“来,我们赤手空拳,点到即止。” 众人赶紧开始了原先的训练,眼神却不时往夜桑离那边看去。 夜桑离收敛了几分,只选择格挡,不去攻击,否则她不知道能不能点到为止。 “放手过来吧,记得留我一命。” 苏祺安有心想了解下她的实力,点到为止只能缩手缩脚。 夜桑离就有些诧异,对方像是知道自己会胜他一筹,而他作为将军毫不在意吗? 她不知道的是兽营都是怪胎,个人实力强过他这个小将军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将军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宋凌云那货除外,他顶多也就挂了个虚名。 突然她又感觉到了两股气息,刚顺着一个方向看过去,苏祺安率先一拳挥了过来。 夜桑离不再去管那两股气息。 既然苏祺安要求放手过去,她便不保留了。 第二十二章 围剿黑袍 帅账里,凤尘绝和薛忠怀落座不久,苏祺安便一步一步进了帐内。 薛忠怀夸道:“不错啊我们的小苏将军稳重了,知道不能风风火火闯帅帐了。” 苏祺安同他这落井下石的人无话讲,一脸欲哭无泪:“主上,我可是牺牲大了,您那小师弟下手真狠,好几次我都以为要见阎王了。” 凤尘绝笑了:“他一向这么厉害。” 苏祺安一愣,自己说的是这个嘛? “主上,您看看我。” 凤尘绝看了眼他:“没缺胳膊少腿啊,有进步。” 苏祺安嘀咕:“合着我在你们眼中这么弱呗?” 他不甘:“我一介半路出家的文将军,您那小师弟确,连莽牛都拿他没辙,我这可是牺牲自我,为主上。” “话说主上,您看出小师弟出自哪方了吗?” 凤尘绝摇头:“不确定,不过试探到此为止,不管他牵连什么,有本王护他便够了。 “你再想想如何才能让小师弟依赖本王,你上次教的没用身边有个不到十六的小鬼,一口一个大哥的,本王要与他一个做派,委实有点为老不尊。” 苏祺安惊了:“主上您才二十四,怎么就为老不尊了,您信我,有用,小师弟绝对是嘴硬心软之人,烈女怕缠郎。” 薛忠怀是真看不下去了,一掌拍上他的背:“什么烈女怕缠郎?我说你小子没事瞎教些什么,娘么唧唧的,有损王爷威严。” “啊……老薛,你过分了……嘶哈,主上啊,我除了脸是好的,身上可惨不忍睹呢,这一掌我是好不了了,您让老薛给我抹药。” 苏祺安故意这么说,薛忠怀受不了他,出了帐去。 他脸色一收:“主上,小师弟与兽营的人融入不到一起,要不这回的围剿带他去?” 凤尘绝一听,下意识要摇头。 苏祺安在他耳边说了一通,最终还是点了头。 夜桑离发现自从跟苏祺安打完后,大家看自己的眼色就变了很多。 尤其是莽牛一脸纠结。 “你下手那么重做什么,苏将军经不起的,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打他!” 夜桑离:“……”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人家要求放马过去。 莽牛叹了口气:“算了,也不能怪你,你还不太了解。” 白雀蹭过来,小心翼翼道:“独狼,你好像把苏将军打得不轻。” 夜桑离看了眼其他人,大部分也是一脸不认可的样子,不过也没说什么。 看得出这个苏将军,很得兽营一众人心。 包括自己,从昨夜对他印象一直就不错。 其实她也不想下手这么重,只是苏祺安这人架势摆的太足,加上对兽营一众兵力大致了解,她还以为这人战力起码比莽牛高上很多。 失策了。 就在场面一度尴尬诡异时,苏祺安过来了,他边走边喊列队。 “干嘛呢?了解我们的伙伴没?晚上围剿寨子,你们能不能保护好独狼?” 夜桑离不解,抬眸看向苏祺安。 苏祺安像是没看到一般,问大家:“还记得兽营的传统吗?” “记得。” 众人异口同声。 “白雀你再陈述一遍。” 白雀点头:“兽营传统,刚进营的新人,第一次出任务,将收到全营重点保护。” 苏祺安看向夜桑离:“晚上围剿,你且在一旁观看大家配合,只需注意是否有人潜逃。” 夜桑离点头。 晚上围剿的时间与伙食时间冲突,众人领了两张饼就整装出发了。 夜桑离拿到饼就往嘴里送,先放进肚子再说,隐约听到前头传来说话。 “不是围剿吗?回来吃也不晚,怎么还发饼带去?” “是啊,之前一两天不吃不喝的任务,不也照样过来了。” “给就吃吧,废什么话。” 莽牛嘴里吃着饼,含糊笑骂。 众人埋伏之地是一处山坳,呈现无底葫芦状,夜桑离刚好在葫芦口的位置。 若是配合得好,刚好能瓮中捉鳖。 山间时而一阵微风拂过,吹去一身白日里的燥气,惬意无比,只是那蚊虫有些大煞风景。 夜桑离对刀剑无畏,对蚊虫是真的无奈,从小到大但凡被蚊虫叮咬,肿的吓人不说,还奇痒无比,堪比中毒。 原本她身上时刻带了驱散蚊虫的药包,不过为了隐秘埋伏,将药包收了起来。 有时候多出的味道,更添一种曝光的危险。 也可能是她过于谨慎了,毕竟她鼻子比先前灵敏,下意识会想要去杜绝这种隐患。 先前以为换了个身体,没这困扰,然而,是她想多了,这副身体比起她前世可说身娇体贵。 夜桑离将头巾解下,摊开包住了脸,脸要再肿了,她是真的会气。 这一埋伏就是近一个时辰,兽营众人仿佛跟周围环境融入到了一起,夜桑离对兽营整体素质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兽营大概相当于前世特种部队。 出动了他们,且又这么严阵以待,可见此次围剿的重要性。 在夜桑离要被蚊虫咬出火气时,终于一阵沉闷的车轱辘声从那开口葫芦底方向传来。 伴随着零星火把,逐渐显现出来。 从那满载的车轱辘声音,和缓慢的速度来看,上面的东西重量不轻。 车子四周跟了一群护卫,护卫在跟车中,时刻保持了一个队形,一步一稳,节奏有序,紧紧将几辆装满货物的车围拢在中间,丝毫没打乱的节奏。 推车的几个人粗看没什么异样,好像仅仅只是推车的而已。 不过夜桑离却发现,那几个推车比护卫多花那么多力气却依然呼吸平稳,绝对比护卫难缠,他们身后的车上更是隐藏了几副流星锤,只可能是他们的武器。 苏祺安抬手做了个手势,白雀直接扔了个东西过去。 “澎!” 一声过后,火花四溅。 原本埋伏的众人直接拉起一个包围圈,夜桑离刚要冲上前去,被苏祺安一把拦住。 “独狼,你观战,他不动你不动,活捉黑袍。” 夜桑离站定,前方已经对上了,那被炸散几步的护卫,立刻又归位,排好了阵型。 那几个推车的提起流星锤就跳出了阵型。 莽牛几人力气较大的直接对上流星锤,缠斗起来,白雀自动缩到后方。 银狐等人持枪挑上了护卫阵型,那阵型一旦摆好,防御力提升几倍,人数来看,两方相差无几。 “列!” 银狐一声令下,除莽牛白雀几人之外,全数人员迅速列阵。 银狐这方的阵法明显是叠加攻击,与对方阵法相生相克,全看哪方更强。 几个回合下来,苏祺安皱了眉。 “独狼,你看到最角落那个黑袍没?看死他,别让他跑了,他不跑,你不动。” 说完苏祺安冲了上去。 两方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场面。 夜桑离眼神对准黑袍,明显他是这些人中的头目,身旁还留了两人专门保护他一人。 即便是这种困斗局面都不将那二人放下来,可见他本身没有什么武力。 夜桑离虽然在监视黑袍,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旁边的打斗,要说那持流星锤的,果然不容小觑,几番打斗下来,连莽牛也被震退了几步。 莽牛急吼:“你回去,谁让你下来的。” 莽牛原本尚且游刃有余,苏祺安一上场,就忍不住分神去护他,这么一来就落了下风。 苏祺安脸色一沉:“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管好你自己。” 话虽如此,苏祺安确实有些后悔上场,他既不在阵内,又没有莽牛等人巨力,无端拖了后腿。 但也没有就此退后一说。 他拎起长刀,打起了躲避骚扰战,莽牛脸色才好看些,状态也就回来了。 夜桑离瞧见黑袍对身旁的护卫耳语一番,眼神狠狠盯上了苏祺安。 护卫点头,手微微一动,一粒闪着微弱荧光的小虫子往打斗场上飞去。 夜桑离知道这东西,一旦钻入身体,处理起来可没那么容易,她取出飞刀,瞄准小虫飞过的一个空隙,直接甩了出去,将小虫钉至树干之上。 苏祺安顺着飞刀方向看去,只见一点荧光黯去。 黑袍将两个护卫往身前一拉,顺着飞刀发出的方向看过来。 他拍了拍左边的护卫,耳语一番,护卫领命冲了过来,自己又躲回剩下那护卫的身后去。 那护卫一过来就是各种挑衅,妄图将夜桑离从葫芦口位置拉走。 夜桑离又怎么会如他的愿,任凭他怎么挑衅,脚步都不移位半步,只管守在原地防御。 莽牛那方位瞧过来,还以为夜桑离受到了了不得的高手袭击,只好在原地苦苦防御。 他一刀将与自己交缠的流星锤振开几步距离,直冲那挑衅夜桑离的护卫而去。 莽牛大刀即将砍上护卫之时,身后那紧追不舍的流星锤也飞了过来。 夜桑离见有人补位,奋力跃起,抽出之前顺手拉的软鞭,将流星锤卷住砸向了地上。 趁流星锤的主人一个惯性时,一脚点上他膝盖,对方轰然倒地,砸向了流星锤。 这一下相当于开了个豁口。 原本平分秋水的两队人马,压力给到了对方。 夜桑离再退回原地守好,接手与莽牛缠斗的护卫。 莽牛一看他游刃有余,抽身去支援苏祺安。 夜桑离转身快刀斩乱麻,将放虫子的护卫一掌拍晕了过去,再回头去盯那黑袍。 “一起上,杀了他。” 黑袍低沉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将手上一根拐杖指向夜桑离。 原先各自缠斗中的护卫瞬间转了方向,一起朝夜桑离冲了过来。 “二小队留下,其余跟上保护独狼。” 苏祺安一声令下,两方几乎如洪水般,全往夜桑离涌来。 有那么一瞬间,众人将她紧紧护到了身后,形成了一个安全圈。 “独狼,没事吧。” 银狐往她身上看了一眼,确保它没什么异样,回头继续与前方对峙。 夜桑离有点无措,好像来到这个世界,处处散发着善意,这令她陌生。 为什么这群人就可以作为肉盾挡在自己面前? “呃……” 她这一分神的功夫,一只虫子钻进了挡在自己身前之人的脖子。 第二十三章 飞蛊?死士? “我今日任务完成。” 白雀一脸庆幸,随即昏了过去。 夜桑离眼见着对方要倒下去,一把接住,另一只手将一把飞刀甩向放出虫子的人。 干净利落,命中心脏。 她眼神盯向黑袍方向,黑袍一惊,躲向护卫身后,后退了几步,朝众人大喊。 “拦住他们。” 夜桑离将戒指里面收着的初生灵兽招出来,跟白雀结了契约,随即将他放置一旁。 结了契约的灵兽,对主人身上中的虫蛊类伤害,能起到暂时制衡的作用。 她大吼一声:“全都过来,速战速决。” 说完眼神紧紧盯着黑袍。 既然要活捉黑袍,总要给他落单的时机。 原本留守的几位看了眼苏祺安,苏祺安脸上闪过一丝遗憾的神色,却还是点了头,众人齐齐冲了过来。 刹那间现场一片乱斗,再没人管那车上的东西。 黑袍朝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一声口哨,招来两匹快马,两人跳上马去便打马狂奔。 夜桑离眼神示意苏祺安照看好白雀,一个闪身冲上前去,待两人马匹速度分了前后,一柄飞刀直入护卫大腿。 护卫大腿一抽,翻下马来。 夜桑离加速几个飞跃,翻身上了无主的马,朝黑袍追去。 “穷寇莫追,独狼,回来!” 苏祺安急得牙都要咬碎了,他一把上前,将掉马的护卫捆了,前方早已没有了人影。 他有些后悔自己对主上出的馊主意。 再看身后战场,对方人心惶惶,加上己方士气大涨,少了主心骨的情况下,战斗立分高下。 打斗到最后,对方护卫全灭,捆了黑袍两护法,和两个使流星锤的护卫。 苏祺安看着在场的一众属下,除了白雀之外,其他人只是不同程度挂了点彩,没有严重伤亡,可谓大胜。 但他脸上的愁怎么也解不开。 “苏将军,你们先回,我去找独狼。” 莽牛上前来禀一声,就转身朝刚才纵马的方向跑去。 苏祺安大吼一声:“你别捣乱,回来。” 他有些无力的低喃:“实在不行只能告诉主上了。” 就在他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时候,那方尽头响起了交织的马蹄声,约莫两匹。 在停下打斗的夜间特别清晰,仿佛一声声往人的心头踏来一般。 苏祺安立刻令众人进入戒备,这个时候若是对方再来援手,情况可就大不妙了。 “独狼,苏将军,是独狼回来了。” 先前跑出去的莽牛挥着大刀又跑回来,那样子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苏祺安却顾不上去嘲笑他,眼神巴巴往后仔细瞧去。 一匹载人的高头大马,和一匹空马齐齐奔来,等夜桑离勒马后,那匹空马也一起停下了马蹄,一副唯其马首是瞻的模样。 夜桑离将捆了双手的男子从马上拎下来,随后把缰绳递给苏祺安。 “苏将军,你带白雀先回。” “莽牛带上他那护法上另一匹马。” 苏祺安看了看现场,有些放心不下。 夜桑离看了眼莽牛,莽牛会意。 “苏将军,走吧,我们赶紧将人带回去,等会儿出来接应。” 苏祺安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他将白雀扶上马,自己翻身上去坐好,莽牛更干脆,直接拎小鸡崽似的纵身上了马。 两匹马不离不弃,顺着拉缰绳的方向,奋力往前。 夜桑离让大家检查下现场,将还有气的全部带走,自己则四处回顾。 银狐走了过来,递上三把飞刀。 “找这个吗” 夜桑离点头,将飞刀收了起来。 银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去收拾这方战场。 夜桑离自然是发现了他的欲言又止,不过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车里的东西,和活口押回军营。 车里的东西,她微微掀开一角看了看,竟然是满车的玄铁,这庞大的量,没有一个矿点,根本出不来。 加上刚才那队列阵的护卫,看起来更像是来自军营。 夜桑离眸子一垂,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苏祺安想要捉活口,只是可能他也没预料到,对方一群押车人的实力竟然那么高吧。 要说兽营里确实也是人才济济,大力士有好几位,全部整理好后,各个就位,几辆堆满矿的车重新稳稳上路。 其他人能帮忙的主动上去帮忙推,真帮不上的就乖乖围拢去押解活口。 反倒是夜桑离跟在旁边无所事事,众人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花蛮力。 只肯让她压阵。 夜桑离也不强求,脑子里正好翻翻关于蛊虫的解法。 其中一种是将母蛊杀死,子蛊自然死去这种广为人知的解法。 这也是为什么兽营一众留两护法活口的原因。 但她猜母蛊肯定没在两护法身上。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停。” 夜桑离走到被押解的两护法身侧,双手一抬卸了两人下巴。 “撬开嘴里看看。” 银狐一听上前来,稍显恶心地捏住其中一人下巴,往他嘴里查看,后边马上有人举过火把。 “牙里藏毒!死士?竟然是死士。” 银狐脸色都变了,一把拎过另一个护法,同样掏出了一粒毒珠。 原先众人以为就只是一出普通的围剿任务。 可普通人岂能摆出阵法?飞蛊,死士? 银狐突然想起什么,一步冲上去卸了两个流星锤护卫的下巴。 这速度快的让夜桑离一愣,不过也没说什么,谨慎点总是没错。 银狐掏了掏,没掏出什么,瞬间感觉更恶心了,他甩了甩手,往两人身上擦了去。 “真他娘恶心,赶紧回营。” 不知是不是银狐有意加快速度,这一次比之前快了很多。 莽牛带了普通营的兄弟出来接应,只赶了几里就碰了头,见银狐臭了个脸,再看夜桑离孤立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银狐,出什么事了?你……”莽牛眨眼,朝夜桑离方向使了个眼神,一脸你俩干架了的询问表情。 银狐沉默,将手抬到他鼻子前面。 “呕……” 莽牛翻白眼:“你中途跑去掏粪了吗?” 银狐气急,不理他。 莽牛赶紧让新来的兄弟接手,这么一来,速度又提快了不少。 夜桑离这一路,已经想了两种方法,其中一种用灵药钓,但灵药不好找。 需以鲜活血参诱蛊到身体某处,再以刀挖出。 鲜活血参,指的是那种刚从土里挖出来,不超过半个时辰的,光这项条件便有些苛刻了。 还有一种就是易蛊,将蛊虫转移到另一人身上,条件就是那人得甘心情愿,不能有反抗的心思,否则就是易蛊失败,蛊还会狂躁。 夜桑离摸了摸怀里的极品傀儡散,实在不行控了那护法,让他自食其果。 可她也不确定在傀儡散下的人心底会不会有反抗,一旦他反抗,白雀就遭罪了,这么一想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回了军营,苏祺安将人提走,让众人回营。 夜桑离快步跟上苏祺安。 “白雀在哪,我去看看?” 苏祺安急着去从护法嘴里挖母蛊的消息,没想太多,指了指自己的营帐。 夜桑离进营帐时,白雀已经醒了,正蹲在那逗灵兽,一见到她来赶紧冲了上来。 “独狼,你没事吧?” 夜桑离一愣,也就忘了避开。 白雀围着她看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来,脸色一涩,有些别扭。 “独狼,你说你把这么珍贵的灵兽给了我,也拿不回去了,我……” “这是防御型灵兽,我用不上。” “那也太珍贵了,苏将军都没有……” 夜桑离不擅长煽情,拍了下白雀的头:“别废话,坐下,给你查看下蛊。” 白雀赶紧坐下,脸上还是一副拿人手短的尴尬样。 夜桑离走到他身后,吞下一颗血参成分的药丸,割破手臂,捏了个诀,那血丝环成了线圈,在白雀颈侧越绕越快。 不久,白雀颈侧皮肤底下凸起,子蛊循着血丝探到了颈侧,却迟迟不肯动作。 这狡猾的东西,一旦入了皮肤,绝不肯见光。 这颈侧又马虎不得,一旦刺激子蛊,钻去脑中狂暴,白雀不死也残。 夜桑离认命将手臂伸了过去,贴近白雀颈部。 几乎是瞬间,子蛊就完成了易主的动作。 白雀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知身上的异样不见了,满脸崇拜地看着夜桑离。 “独狼,你太厉害了,你简直无所不能,我好了,哈哈……好了!” 夜桑离将他拉住:“别吵,蛊还在,只是暂且被压制了,你先回营去休息。” 说完她率先出了营帐。 回到兽营帐内时,大家也刚处理完身上挂彩的地方,正在担心白雀。 见白雀好像个没事人一样,抱起结契的初级灵兽,朝大家嘿嘿笑。 那小模样有点欠揍。 莽牛跟银狐相视一眼,逼上前。 “我们也要。” 夜桑离这一路过来,子蛊几乎往她身上游了一圈,她用玄气慢慢推送着子蛊停留在一个对自己影响稍小些的位置,做完这一切,她身子脱力,晃了晃勉强站定。 刚要开口,莽牛和银狐吓得退开一步:“开玩笑的,你不至于这样吧?” 白雀有些担心:“独狼,没事吧?” 夜桑离倒也省口水了。 两大老粗没发现什么,就当是自己体力不支吧。 她将白雀推去床板那边。 “都不累么?睡觉。” 众人几乎是下意识的,齐齐上了床板,可说是秒睡,不多时就鼾声四起,连那灵兽也打起了呼噜。 白雀也不嫌热得慌,睡觉还抱着灵兽崽。 夜桑离旁边找了个空床板,就和衣躺了上去,这是她第一次与这么多不用防背后捅刀子的伙伴共处一室,却睡不着。 这些人好得仿佛就像是她梦里虚构出来的,也傻得可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有像他们这样的。 好像还真有,她曾经被一个傻子救过,那傻子说,相信我,我死都能将你救出去。 她不信,哪有一个陌生人会用自己的命救另一个陌生人。 那人,与兽营这些人很像。 夜桑离有时候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一个自己造的梦里,而不愿醒来。 突然一声窸窣声响起,营帐帘子轻微掀开。 第二十四章 你脸不想好了? 隐约感觉有人提了一盏微弱的灯进来。 夜桑离稳了稳呼吸,假装睡着。 两个放轻的脚步声,一个个床板检查过来,不时响起一个盖毯子的声音。 走到自己身前时,夜桑离感觉到一块毯子盖了上来,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 她呼吸一顿,忘了隐藏。 为免对方发现自己装睡而尴尬,索性一跃而起,锁了对方脖子。 “独狼,放手。” 苏祺安压低声音急喊。 夜桑离将锁住之人的脸往自己拨过来,见对方戴了个面具,有些控不住脾气,直接将人拉出帐外。 “你脸不想好了?还不拿掉。” “独狼,不得……” 苏祺安跟在后头,妄图掩饰一二,见人家已经乖乖拿掉了面具。 凤尘绝轻笑:“阿离怎知是我?” 苏祺安简直没眼看,双手掩面,转过身去。 他教唆是一回事,亲眼见那可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何时见过主上这幅只差摇头摆尾的模样。 凤尘绝笑了片刻,发现了异样。 “阿离颈侧肿了一块,不红不破,是中毒了?” “蚊子叮的。” “……” 凤尘绝有些不信,盯着瞧了片刻,见夜桑离皮肤之下突然一丝异样凸起,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血液流过,沉了脸色。 “阿离,那子蛊可是……” 夜桑离见他看出,也没必要隐瞒,点了点头。 “苏将军,将人提去百骨窟。” 凤尘绝轻描淡写将人支走,夜桑离看到苏祺安明显一愣才领命离开,知道这是要用非常手段逼刑。 她摇头:“没用,他们身上没有。” 何必浪费时间,不如将玄铁矿的事好好查一查。 “总有人有。” 凤尘绝眼底一抹戾气闪过,瞬息又恢复了正常。 “阿离,你去我帐内。” 反正已被挑明了身份,刚好名正言顺给他特权。 夜桑离再次摇头,她盯着凤尘绝交代道。 “明面上,你我的关系只能是陌生人。” 凤尘绝不解:“为何?” 夜桑离双臂环胸反问:“你是以澈王的身份问?” “在阿离面前,没有澈王。” 凤尘绝急道。 “那恕我不能相告。” 夜桑离垂眸,思考着他若继续问,该怎么说。 凤尘绝话锋一转,换了个问题。 “那私下呢?” 夜桑离轻叹口气。 “私下,你只是你。” 凤尘绝点头,赶紧伸手要与她击掌。 “君子一言。” “赶紧补眠。” 夜桑离敷衍一击,捏捏眉心,进了帐去。 凤尘绝目送她进去,转而脸色一沉,覆上面具,朝百骨窟走去。 百骨窟,倒不是遍地百骨而得名。 凤尘绝进去时,两人身上惨不忍睹。 苏祺安嘴里还在念叨:“还不说?再不说,接下来可就是几倍伤害了,你们确定撑得住?” 那两人呜呜呜个不停,眼白气的差点翻过去,又不敢真的翻过去。 见凤尘绝来,苏祺安抹了把汗:“主上,这两人一直装疯卖傻,就是不开口。” 凤尘绝咔咔捏正了两人下巴,气笑了。 “苏将军啊,装疯卖傻这项,有没有可能是一种诬陷?” 苏祺安看了看两人险些痛哭流涕的模样,回味过来,朝凤尘绝点头。 “喔……不好意思,没人跟我讲。” 随即一脸惊讶地转头问两人:“这谁卸的?” 两位护法已经不想理他,其中一人啐了口血水,有气无力还忍不住抱怨:“紫殇当真无人可用了,审人都不会,有你这么审问的吗?就知道问说不说?你倒是说明白想让我说啥?” 苏祺安脸不红,心不跳:“敢嘲笑我紫殇国,季渊国手段如何?” 苏祺安看似随口一问,眼神却仔细观察着两人神色,看起来倒没什么异样。 “还是说花盛国更高一筹?” 说到花盛国几个字,两人瞳孔放大了片刻,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被凤尘绝收入眼底,他与苏祺安交换了眼色。 “萧后与摄政王,手段谁更毒?” 两人抿唇不语。 “苏将军,将左边这位送给萧后,右边那位送给摄政王。” 苏祺安嘴角上扬:“是,主上。” 他说完一脸变态笑,一步一步朝两人逼近。 右边护法垂眸,放弃挣扎:“要问什么,我说。” 凤尘绝冷哼一声,一副厌世的口气:“你以为你能吐出我感兴趣的事?” 护法一愣,脑子极速运转,突然想到一件事:“有的有的,那中子蛊的少年还能救上一救。” 凤尘绝面具下的脸色一紧,装出一副漫不经心,不甚在意的淡漠:“说来听听。” “母蛊控在摄政王手里,只需将母蛊杀了……” “哼哼……是你傻?还是你觉得本王傻?你觉得本王会为了区区将士,去花盛国自投罗网?” 凤尘绝转身往外走。 苏祺安赶紧追上:“主上……” “不,不,不用去花盛国。” 左边的护法求生欲爆棚,急欲阻止。 “你……你忘了他们吗?” 右护法摇头:“我都要死了,还管得了那么多?我宁可死在这。” 凤尘绝顿了脚步,停在原地:“少废话,本王可没有什么耐心。” 右护法正欲开口,突然浑身一颤,七窍流血,瞬间气绝。 左护法一看,吓得瞪大了双眼,同样七窍流血。 苏祺安上前探了下两人鼻息,回头朝凤尘绝摇头。 凤尘绝浑身气息一变,转身朝外走去。 苏祺安管不得那么多,赶紧往前一挡:“主上,未必可信的,您三思。” “那人在哪?” 苏祺安一愣,不知他说的是谁? “捆回来那谋士。” “喔,我马上去将人提过来,主上在此稍等片刻。” 苏祺安说完往凤尘绝脚下撒了一圈驱蛇鼠的药粉,赶紧朝外跑去。 凤尘绝闭上眼帘,僵着身子在原地等,片刻后缓缓放松下来。 第二日清晨,天刚破晓,兽营也如往日一般集体复苏,夜桑离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才真切感受到,自己好像真的有了同进退的伙伴。 她见白雀一脸魂不守舍,想来或是被子蛊吓着了,但她不擅长安慰人,没打算过去。 白雀正抱着灵兽眼神四顾,刚好看到夜桑离看向自己,主动凑到她身前来,一脸神秘兮兮,不吐不快的模样。 “独狼,你猜我晚上起夜,瞧见了谁?” 夜桑离淡淡看向他。 白雀见她没追问,自己先忍不住了。 “澈王,我见着澈王了,我来营里这么久,才第二回见着。” 夜桑离腹诽:至于这么激动么?我最近常见。 白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不过要不是那面具,我都认不出来澈王,你没见过澈王,这么跟你说吧,第一次见澈王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这次他就跟十八层地狱门出来的浴血修罗。” 夜桑离挑眉,示意他往下说。 白雀难得见他对一件事感兴趣,又凑过来悄悄说:“咱们军营有一禁地,名为百骨窟,据说是对奸细及恶人用以刑罚的,寻常士兵都没进去过,全由将军亲审,至今为止,进里面的人要是没开口,想死都死不了。” 白雀见氛围衬托地差不多,赶紧说重点。 “我起夜时,瞧见澈王,浑身是血,从百骨窟出来,那满身的杀意,就跟杀神临世一般,我险些憋不住,尿了裤子可就要成为兽营之耻了。” 夜桑离没注意听白雀后面说了什么,只听得浑身是血,有些放下不下。 那几个歪瓜裂枣,进了百骨窟不可能伤到他,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亲自上了一晚刑罚。 既然出了百骨窟,说明是问出了点什么来。 “白雀,独狼,你俩磨蹭什么呢?”银狐站在门口喊。 白雀一看人都走光了,赶紧招呼夜桑离跟上。 熬到晨起练兵结束,见众人往伙房赶,夜桑离看了眼,往反方向跑去。 “独狼你去哪?不吃了?” 白雀在身后追问,没得到回应,他只能抱了灵兽赶紧去盛吃食,还缠着伙房多给了两个馒头,准备包好给他带回去。 夜桑离一股脑跑到苏祺安帐外。 “苏将军。” “进。” 夜桑离一把掀了帐帘,进了里面,刚要开口,发现账内还有一人。 “阿离!” 凤尘绝摘下面具,拿过桌上一份糕点递了过来。 夜桑离见他换了一身不同款的月牙白长袍,这模样很难与白雀嘴里那个杀神画上等号。 她接过糕点往嘴里送。 “说说吧,打算怎么做?” 凤尘绝沉眸看了一眼苏祺安,苏祺安一脸无辜地摊摊手,表示自己绝无可能泄露半分。 “问你呢,看他做什么?” 夜桑离分别瞥了两人一眼。 苏祺安咽了咽口水,脚步往门口移去:“那个,我还没吃东西,打算将士同食,拉进下感情。” 说完,脚底抹油般干脆地溜了。 凤尘绝笑的眸子弯弯,看起来倒有几分人畜无害:“阿离为何这么问,今日还未曾作安排。” 夜桑离将第三块糕点塞进嘴里,拍了拍双手,掰过他脸看了看伤口位置,情况还不错,看着约莫再过几天能掉痂。 凤尘绝脸色一僵,咽了咽口水。 “你心虚什么?” 夜桑离放开他的脸,怀疑这人真是传说中的那位澈王?起码的面不改色都做不到。 凤尘绝权衡一番,垂眸掩去眼底一丝异样,尴尬一笑,算是默认了自己心虚。 “审出什么了,说来听听。” 夜桑离找了位置,坐靠上去,尽量让自己整个身体平和无波,那身体里的动静便能趋于平静。 凤尘绝叹口气:“阿离要不要每次都这么聪明,倒显得我不聪明了。” “你就是傻。” 夜桑离突然不知道怎么地,一口气就上来了,不吐不快。 “我是你什么人啊?至于你这么费心思?” 凤尘绝一顿:“阿离讨厌我?” 夜桑离一噎。 “……” 凤尘绝追问:“就是不讨厌了?” 见夜桑离没回答,他脸上又笑开了:“那阿离就别管了,我乐意。” 夜桑离突然有丝心烦意乱,差点控不住身体里的子蛊活跃起来。 她闭上眼睛平心静气。 “别扯远了,说说审出了什么。” 第二十五章 你觉得本王拦得住? 凤尘绝直接在沙盘画了个简约的地图,朝一处插了面小旗。 “此地是青木岭以北五里处,几年前开始不太平,据说夜间常有鬼魅盛行,因此荒了几年,素来无人靠近。” “我军驻守边境五年,前些日子方才回此地驻营,得知此事后分派了探子出去,却并未带回有用的消息,大多人一出去便杳无音信,想来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凤尘绝将沙盘抹去,不再说话。 夜桑离定定瞧着他,瞧得他有点无奈。 “那黑袍是花盛国摄政王手底下一谋士,玄铁事宜幕后之人正是摄政王,花盛国主是个傀儡帝,大权旁落萧太后与幕僚摄政王,想来花盛国一场事变,不远了。” “花盛国摄政王潜入我紫殇国,绝非小事,此事需上禀朝廷,可玄铁之事既已败露,摄政王不会盘旋逗留在镜内,我打算先去探探虚实。” 凤尘绝将事情交代了个底透,打算即刻出发。 “母蛊在他手上?” 夜桑离虽是问句,但心里早就猜出来了,此刻再看凤尘绝的脸色,更确定他这么着急忙慌,就是冲着母蛊而去。 夜桑离不想他犯险,可除了母蛊一事,这次事件本身影响不小,他作为一军首领,不可能置身事外。 “带上我。” 既然非去不可,那就一起去,迟早要去,不如趁早。 凤尘绝无奈,他语气软上三分:“阿离,你别去,我不能再看着你犯险。” 夜桑离抵抗不住他这样软声软气的样子,眸子一闭,不去看他。 “这算什么险,又不是刀悬在脑门。” 即便是龙潭虎穴,这事没得转圜。 突然她睁开眸子,左臂往颈侧一挡,挡住了凤尘绝袭来的手刀,假装身子往后一倒。 凤尘绝一急,上手去拉,反被夜桑离拉了过去,一个反转将他压在熊皮毯子上。 “主上,我已经准备……” 苏祺安急惊风地跑进来,见两人滚在熊皮毯上,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那脸色变了又变。 “那个……薛将军说的对,我找薛将军去,你们继续。” 说完一溜风又跑了出去。 凤尘绝呼出口气,耳尖更红了几分。 夜桑离以为他在属下面前丢了面子,有些下不来台,难得起了调侃。 “拿我用过的把戏对付我,凤澈,道行不够啊。” 凤尘绝闻言眼睛亮了:“阿离,你记得我名字了?” 夜桑离不接话,一把将他拉起:“还要比比吗?” 凤尘绝腰上一使劲,顺势起身:“阿离,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夜桑离挑眉:“你带上我,或者我自己去。” 言下之意,谁也拦不住我。 凤尘绝还能怎么办,只好妥协。 “那这次阿离不许自作主张,万事有商量。” 凤尘绝同样挑眉,大有一副你不同意,说啥都不好使的意思,说完抬手要击掌。 夜桑离抬手往他手掌胡乱拍了下,就回营去换了衣服。 凤尘绝去薛忠怀营帐,逮了苏祺安重新部署接应。 一切就绪后,苏祺安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 “主上,您态度还是该强势些。” 凤尘绝斜了他一眼,他赶紧躲薛忠怀背后去抠手指。 “二十军棍,回来记得补上。” “主上……不要啊,会出人命的,我还得留着命为您上刀山下火海……” 凤尘绝瞥了薛忠怀一眼:“这二皮脸是怎么混进来的?” 薛忠怀就势往苏祺安屁股踹了一脚。 “年纪大了,有时难免眼神不大好。” 苏祺安一看凤尘绝那架势,打了下自己的嘴。 “主上够强势了,只是对小师弟强势不起来。” “不过,小师弟要去,您就真让他去?我还是不放心。” 凤尘绝一副认命的样子:“你觉得本王拦得住?” 苏祺安:…… 薛忠怀:…… 片刻后,凤尘绝只身前往营外五里短亭。 别人可以不防,宋凌云那货不得不防。 按他那脾气,甘愿在帐里憋了两天,还努力降低存在感,这本身就不正常。 夜桑离换好衣服过来时,苏祺安牵了两匹马来给她,并告知汇合点。 正是昨夜抢来的两匹。 她跨上其中一匹,就打马飞奔了出去,另一匹自动跟上。 马的速度飞快,转眼就到了五里短亭,远远见风尘绝一袭滚暗金黑衣,脸上换了轻便的半脸面具,朝她招手。 夜桑离嘴角一扬,经过他身边时打马加速,回头瞧了眼傻掉的凤尘绝,心情大好。 凤尘绝也就楞了一瞬,立刻脚尖一点,飞跃过去,上了马背。 “呵呵,阿离,我说过平日里我不弱的。” 夜桑离脸色恢复清冷:“有演戏天赋。” 凤尘绝知道她在说两人初遇之事,咧开的嘴角一垮:“马有失蹄!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演戏的,阿离你等等我。” 见夜桑离不停加速,凤尘绝打马加速,跟她维持在一步之遥的距离。 夜桑离将马停到了青木岭外围。 凤尘绝下马:“阿离是要去寻什么东西?等天黑还有半日时光,我陪你先去找。” “不必等天黑,我得到过一块玄精铁,你看。” 夜桑离说着,取出飞刀。 凤尘绝原先就见过飞刀上隐隐一层幽蓝的光,只是没问这飞刀来处。 “就从那处开始,先勘察外面的地形。” 夜桑离顺着记忆力的方向,在前面带路,凤尘绝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好,天黑再摸到里面。” 这思路是对的,而且还能更好地将白天的时间利用起来。 夜桑离一路上遇到用的上的药草,就顺手带上,顺便打了只兔子,还摘了几个野果,将一心多用发挥的淋漓尽致。 凤尘绝跟在身后,开始怀疑自我。 夜桑离丢了个野果给他,找了处空地打算生火。 天大的事,也该先垫了肚子。 凤尘绝以为她饿了,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过来。 夜桑离接过来,放在一旁。 凤尘绝过来要提兔子去剥皮,手还没伸到兔耳朵,便被夜桑离动作快了一步给提走。 “你帮我生火。” 夜桑离看着他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觉得生火的事或许也不适合他,可打心底里不愿意见他沾血。 夜桑离自认处理烤兔也就换套衣服的时间,回来时那火已经烧得很旺,不免看了凤尘绝一眼。 虽说是军营出身,生火不至于太难,可他未免太过轻车熟路了些。 凤尘绝轻笑:“我是不是很有天赋!其实剥皮我也会,下回我……” 夜桑离皱眉,抽回目光,将兔肉架上去烤。 凤尘绝好像明白了点头绪,话锋一转换了话题。 “阿离你瞧瞧我脸上,有些痒。” 说完上手去摸。 夜桑离伸手要去拍他手,突然反应过来手上脏,赶紧收了回来。 “别碰,忍两天。” 说完去小水潭边洗手,直到手上没有一丝血腥,才拘了捧干净的水喝,顺便拿出水囊,灌了一袋回去。 远远就看到凤尘世不知在想什么,脸上还带了一丝惊魂未定。 走的近了,她发现他身后一只死绝的山鼠,被一把匕首扎在地上。 凤尘绝见她回来,勉强扯起一抹笑,微颤着手要去拔匕首。 夜桑离拦了他的手,一把抽起匕首将山鼠甩飞到密草丛里,暂且放下匕首,拿出一块帕子擦干净他手上的血。 凤尘绝回过神来:“阿离,我……” “洗手。” 夜桑离打开水囊,往他手上淋去。 直到一袋水淋完,她捡起匕首再次往水源走,几步后又转回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囊放他手上。 “拿着这个,这种东西不会近身。” 凤尘绝点头,将药囊挂在腰间。 夜桑离洗完匕首回来递给他,凤尘绝用袖子擦了擦,一副失而复得的神情。 夜桑离想问匕首的主人,又觉得太莫名其妙,换了个问题。 “你怕这种东西,先前怎么处理?” “阿离可还记得上回发狂的那只?” 夜桑离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一个词,狗拿耗子…… “那狗子还活着吗?” 凤尘绝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一笑:“有些狗子活着,它跟死了没啥差别。” 夜桑离:“……” “它怕上阿离了,死活不肯见你,我索性将它丢在营里。” 凤尘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敢说那家伙是记上仇了。 夜桑离无语:怕?至于吗?没良心的东西。 半个时辰左右,凤尘绝将兔肉拿起来闻了闻:“可惜少了点料。” 夜桑离拿出一个瓷瓶:“吃辣吗?” 凤尘绝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瓷瓶,朝她点了点头。 夜桑离扯过一腿,均匀撒上,递给他。 凤尘绝接了过去,等她将另一个腿扯下来,撒上后,才跟她一起动口。 他眸子一亮:“还有什么是阿离不会的?” 夜桑离扯了块腿肉塞进嘴里,垂眸细嚼慢咽。 就在凤尘绝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淡淡开口。 “不会跟人相处。” 凤尘绝不赞同:“阿离有自己与人相处的方式,自己觉得安逸就好,违背本心,那倒不如不处。” 夜桑离点头,觉得这话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谁知凤尘绝突然笑的一脸明耀,冷不丁接了一句。 “不会也不打紧,跟我一人相处就好。” 夜桑离:“咳……咳……” 凤尘绝将水囊递给她:“小心些,喝点水,切莫再呛着。” 待她接过去,他将空出的手往她背上顺了顺。 夜桑离转头看着害自己呛着的始作俑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瞧我也没用,多喝几口水,过会儿就好了。” 夜桑离:“……” 她有些不知所措,索性不去理他,只管低头加速吃,吃完就开始捣鼓先前挖的那些个药草。 打算制作一些简单的辅助类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先前用了几次后发现,哑伯给的那些药太高级,每次都像杀鸡用了宰牛刀,暴殄天物。 而且只用不添,也总有用完的那天。 这青木岭多得是天材地宝,寻常人花时间都要特意赶来,她的习惯,就是日常收集,省时省力。 第二十六章 多加强体能 等收拾完后,夜桑离拿水囊浇灭了火堆,将油纸包收了起来。 “阿离打算怎么查?” 凤尘绝自觉走到她身边。 “从玄精铁处开始。” 其实上回得到玄精铁也是巧合,那次靠在树上休憩,眼见两只铁甲灵兽打穿了土包,冲出来相互撕咬。 不知什么仇什么怨,双方死死咬住了对方脖子不放,直至血流干双双挺了尸。 托原主的福,她也知道了铁甲灵兽所在之处,必有玄铁矿出现。 那会儿刚好缺点防身武器,也就仔细查看了下,果不然,在两只铁甲灵兽尸体旁发现了撕咬时抖落的一点玄铁微末粒。 她顺着那被土包差不多掩盖住的洞口往里挖了挖,没成想里面还不小,最大的地方够她进去不成问题。 她进去撬了块玄精铁,就收手找王铁匠去了。 没记错的话,那处长满了一种绿色的波浪边宽叶草,好像叫苦刺麻。 不过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苦刺麻,好像自己记错了方位似的,可她信自己的方向感。 记错?绝无可能。 她闭上眸子站定,脑子里开始复盘上回的画面。 凤尘绝眉头微动:“这片人为掩盖过。” 夜桑离睁眼,她想起上次两只铁甲灵兽打架时,一爪子打到了树上,那树可不小。 对方最好是连树都挪走,不过人傻不傻不好说,怎么可能连爪痕都考虑在内,毕竟抓痕这东西又说不好到底是什么兽所留下。 “分头找一棵有爪痕的树,算了,你跟我一起。” 应该不会太远,夜桑离担心他又看到山鼠。 “好。” 凤尘绝嘴角上扬,没有异议。 “那。” “那。” 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同时指向了一棵树,夜桑离朝树前方三米处走去。 其实这地刚才来过,只是伪装得太好,没注意到这是一个新土包,一时就骗过了两人。 但凡稍稍挖开下面的土就能看出,那土里混合着苦刺麻还未腐烂的叶子。 凤尘绝眼底闪过一抹了然,他跳上树往北查看了圈,果然发现了轻微的人为痕迹。 “阿离也知苦刺麻爱长于玄铁矿之上?” “猜的。” “还猜出什么?” 她简单讲了下先前遇到的事。 上次那两只不死不休的铁甲灵兽,一只可能是土著民,另一只大概率是人工豢养。 人工豢养的目的现在看来很明显,就是为对方探矿的,只是奇怪两只就算冲突,为什么会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夜桑离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这不是重点。 “阿离运气好,玄精铁这东西可是稀缺物,一支矿源都未必能出一个拳头大小。” 原主对玄精铁的了解也不多,夜桑离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东西稀少,难怪王铁匠兴奋,她觉得有必要提一下那块玄精铁。 “有没有可能头那么大。” “少有,凝结出那么大块玄精铁的玄铁矿源,其玄铁纯度高达八成以上,据记载也就出现过那么几支,均掌控在朝廷手里。” 凤尘绝顾着为她解惑,突然反应过来。 “这里?玄精铁形状有头状大小?” 凤尘绝瞧向夜桑离的脸,见她点头,脸色凝重了几分:“竟是那么大,对方从几年前就开始筹谋,必定是已经造过兵器了,难怪,最是惜命的摄政王都敢冒险入境,八成是专门为了寻那玄精铁而来。” “可他料想不到,玄精铁早被阿离你误打误撞得了。” “也幸好阿离不是贪心之人,否则,搞不好早和他们撞上……” 凤尘绝根本不敢想那个场面。 “想我死,哪那么容易。” 夜桑离看他有些后怕的神色,云淡风轻回了句后便继续往前查看。 凤尘绝在听到那个死字时,忍不住皱眉,大拇指摩挲着握紧的拳,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凤尘绝抬头看了眼前方单薄的身躯,尽力舒展神色跟了上去。 “阿离你不长肉的么?” 夜桑离看了他一眼,眼神询问:你没事吧? 凤尘绝一脸笑意地走上来,跟她比了比:“腰间无肉,细胳膊细腿的,瞧着有些营养不足,你把卤水牛肉拿出来吃,我来探路。” 夜桑离有些好笑,要不是为了行事方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很想说一句。 有没有可能我是个女的。 “要不要打一架?看看谁营养不足?” 凤尘绝笑着后退,边退边竖起食指摆了摆。 “不打不打,打不过。” 夜桑离失笑,这人要面子的时候要的紧,这会儿又认怂的干脆利落。 突然她眼尖地瞧见他身后一个小鼻子从土里慢慢拱了上来,怕他一脚踩上去,也怕惊走了那小东西,她手臂一伸,直接将他拉了过来。 凤尘绝毫无防备之下,脚步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她身上跌去。 夜桑离原本可以避开,怕他摔地上去,就索性当了肉垫。 凤尘绝最后关头,双掌使劲撑起,不至于整个人砸上去。 他抬头看向夜桑离,见她眼神瞥向自己脚底方向,唇形微动:别动。 凤尘绝耳根微红,脸都差点埋了下去,就听到夜桑离轻声提醒。 “可以起来了。” 夜桑离将眼神从那边收回来,以为凤尘绝体力不支,导致脸都憋红了,轻咳一声,安慰了句。 “多加强体能。” 凤尘绝乍一听这话,手一软,跌到了夜桑离身上。 他一时有口难辩,已经准备要找地洞。 夜桑离怕他尴尬,不再说什么,何况原本就是自己突然拉他,人无防备之下,惯力不可挡也是正常。 只是这人脸皮未免太薄了些。 她索性让他自己缓解尴尬,悄声上前去看,那原先拱出小鼻子的地方,只留了个幼儿拳头大小的洞。 看这洞口的大小,和拱出洞口那粉嫩小鼻子来看,应该是初生铁甲灵兽。 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之前那不死不休的土著铁甲兽,应该是以死换自己的幼兽活。 只是它哪曾想,离了母亲的保护,自己的幼崽还能否活。 而刚刚幼兽拱土,显然是饿极了,自己找食物的状态。 “铁甲兽喜欢吃什么?” 夜桑离掏出油纸包,顺口问了一句。 如果能当狗养,这一包东西也就够了。 凤尘绝回过神来,脸色就恢复了正常:“蚂蚁。” 夜桑离默默将油纸包又收了起来。 脑壳有点疼。 打只熊容易,一顿就吃很多餐,这蚂蚁…… 熊……蜜? “蚂蚁喜甜。” 夜桑离看了眼凤尘绝,觉得这种默契令人轻松。 她记得哑伯给了瓶瓶罐罐里,好像有一小份百草蜜,虽然暴殄天物,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刚要找倒地上引蚂蚁,便被凤尘绝拦住。 “等我片刻,我之前瞧见过一个蜂窝,就在前面不远。” 夜桑离哪能让他一个人去掏蜂窝,否则澈王殿下一世英名都得毁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脸上顶着几个包,蹲在洞口守蚂蚁。 夜桑离有些无语地掏出两粒清毒丸,自己吞了一颗,另一颗塞凤尘绝嘴边。 凤尘绝脸色一红,乖乖吃了。 夜桑离有点后悔,早知道自己一人去就好,也好过他丢了大脸糗到没脸见人。 好在效果还不错,不一会儿就聚了一群蚂蚁,她看了眼凤尘绝,挑眉询问。 “你结契?” 见他像是在思索什么,夜桑离不待他回答,又加了句。 “算了,我结。” 要是他再跟看到老鼠似的反应,那结契就没什么意义了。 两人一守就守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 初生铁甲兽粉色的小鼻子终于又悄悄探了上来,满足地一舌头卷了一团蚂蚁,然后探出脑袋,想要吃更多,夜桑离趁机捏了个诀,将一滴血没入初生铁甲兽的额心。 契成,她选了灵兽结契形态,将铁甲兽变成白色,它扭扭尾巴爬了出来,开始大快朵颐。 看来是真的饿狠了。 凤尘绝看着这团白球,眼神有些古怪。 夜桑离往他身前一拦,挡去他的视线:“这还怕?” 凤尘绝垂眸,掩去眼底的神色后摇头:“除了那个,其它与我而言没有影响。” 夜桑离闻言就放心了,心念一动,撤去灵兽结契形态,摇身一换,变回了金属黑。 凤尘绝:…… 这是只初生没几天的小兽,吃这么多蜂蜜引来的蚂蚁,已经吃饱了撑的在翻滚。 “煤球,下去,消消食。” 夜桑离一张嘴直接给人取了个形象又好记的名字,她有些不好意思雇童工,突然就想到个体贴词儿。 凤尘绝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将指挥灵兽干活,形容的这么清新脱俗,看她干脆利落的指挥,嘴角忍不住漾起一抹笑。 要说这铁甲兽,即便还小,钻地能力却不弱,很快就打通进了目前采矿进度处。 夜桑离原本不爱说话,这会儿也不得不讲解。 “前方一里左右,是目前开到的矿点,也就是说开了四里以上。” “下面有多个分支点,几乎四通八达,最大的空间,可以容纳十人左右。” “不过底下现在没人,开矿的人都没见到一个。” 这就有点可疑了,按说还没开完,不可能连矿工都见不到一个。 凤尘绝只关心一点:“要抓摄政王,不能直攻,否则动静太大。” “还是得从那个地方进。” 凤尘绝一笑:“鬼魅盛行,阿离信吗?” 夜桑离原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现在却有些不确定,毕竟自己的经历说出来未必有人信,保不齐……可那又如何。 “遇鬼打鬼,遇魔降魔。” 凤尘绝一脸果然如此的笑意。 “好,那便等天黑。” 夜桑离看他笑得这么得意,有些不好去打击他:矿洞里出来只老鼠,好像是件常见的事情,阁下待会儿还能笑的这么灿烂吗?。 不过先前给他那药包还是能抵点用的,实在不行,到时让煤球护着他赶老鼠。 “阿离还有什么顾虑吗?” 凤尘绝不知她心里想什么,还以为她有新的部署,一脸专注的看向她,大有以她马首是瞻的意思。 夜桑离:“……” 有,不好说啊。 第二十七章 遇鬼打鬼 好在凤尘绝也习惯了夜桑离突然的不爱说话,没再坚持答案,从怀里掏出来一包糖递给她。 夜桑离接过来,直接掏出一颗塞嘴里,她记得凤尘绝不吃的,也就没递给他。 将剩下的全收了起来。 凤尘绝死去的记忆突然醒来,他吞了吞口水,耳尖悄悄红了,见夜桑离低头在收糖,悄悄捂了耳朵。 夜桑离放好糖,一抬头就见他一脸怪异地捂住耳朵。 “你耳朵也被蜜蜂蛰了?” 凤尘绝摇头,轻咳一声:“耳朵热,兴许有人在背后骂我。” 说着放开了耳朵。 夜桑离见他耳朵虽红,没伤没破的,也就放心了。 凤尘绝在她看向别处时,悄悄呼出一口气。 “等等,尸体,矿工的尸体。” 煤球是专业的,叫它消食,果真到处打洞眼见着食都消得差不多了,一不小心真被它打到了被填尸的坑,只是具体多少人,因为密密实实的,无从统计。 “杀矿工,等于弃坑,下面可还有采好的矿。” 凤尘绝脸色煞白了几分,语气有一丝急。 “还有五车的样子。” 凤尘绝闻言,脸色才好了些。 “那便好,我们做好准备,守株待兔。” 夜桑离想了想,再强调了一次:“其实,蛊我有别的办法解。” 凤尘绝原本就有些慌乱的心,再次波动。 “阿离我等不了,除非你把它放我身上。” 夜桑离气笑:“什么好东西吗?至于?” 凤尘绝抿唇不语。 夜桑离无奈:“走吧,守株待兔。” 有了煤球在底下探路,可说是如虎添翼,它就是地底下的王。 两人不必浪费时间绕弯路,直接往入口处赶去。 青木岭外围以北几百米处歪插了块木牌,上面写着泛白的鬼岗两个字。 凤尘绝嗤笑一声:“装神弄鬼。” 夜桑离隐约看到一层雾气屏障,无色无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潮意,就跟真的雾气一般。 可阳光普照的白天,哪来什么雾? 刚这么一想,她眼前就突然失去了凤尘绝的踪影。 画面一闪,出现了一个她原本以为再也不可能会见到的人。 一个令她前世跳海的罪魁祸首。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对方伸手要来抓她。 夜桑离冷笑一声手比脑快,左手瞬间就掐上了他的脖子:“谁都能说这话,你不配。” 谁还不了解谁了,她最见不得他来虚的,哪来的脸?这表情就不该出现在他脸上。 眼见着他青筋暴起,却丝毫没还手,夜桑离升起一股不敢置信,手上的力道一再加重。 她倒要看看对方能装到什么时候。 突然一股冷香袭来,夜桑离混沌的脑子闪过一丝清明,她掏出飞刀往左手背划了一道口子。 眼前的画面一晃,原本左手掐住的那人变成了凤尘绝,她吓得一把松开手。 凤尘绝跌坐在地,依然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夜桑离拿飞刀在他指尖戳破,挤了点血。 见他眼神恢复清明,她一把将他拉起,忍不住骂人:“你傻吗?不会还手?” 她想问什么人让你甘愿送死,突然反应过来,大概还是送他匕首那人。 凤尘绝抬头瞧见是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那还没恢复过来的眼眸湿润,眼尾微红,脖子上一圈红印子,特别刺眼。 夜桑离觉得自己简直可恶,他脸上还没好透呢,脖子差点被自己捏断不说,还被自己这么大声吼。 可他也太容易委屈了,先前也不知道被谁吃的死死的,还乐呵呵给人数钱。 傻子一个,何必这么卑微。 真要放不下,为何要管三七二十一,抢过来再说。 夜桑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火气这么大,有些怀疑是不是还没彻底回到现实。 这个幻阵非同小可,借了地理之势,设的巧妙,令人防不胜防,激发的是人内心深处放不下的一些东西。 那所谓的鬼魅盛行,应该是环境里的人相互厮杀,传递出去的一些动静。 “我们入阵开始,保不齐便在人眼皮子底下,阿离跟上我,赶紧找到矿洞口。” 凤尘绝这会儿已经彻底恢复如常,开始用上诡异的身法专心破阵。 夜桑离有种错觉,就好像刚才他那委委屈屈,充满易碎感的模样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可他脖子上那一圈红印却更加明显了。 “阿离在想什么?” 凤尘绝回头抓她手腕,像是怕她掉队,索性直接牵住她继续破阵。 夜桑离对阵法一事几乎完全不懂,因而乐得清闲,乖乖跟在后头维系着与煤球微弱的感应。 这小家伙离自己不过十几米,无头苍蝇一样在底下乱挖乱跑,不久便跑出去了两三里,简直跟只满山乱窜的野猴子没什么区别。 原本她想将煤球召唤过来,却见它误打误撞挖到了点东西。 就在这时,凤尘绝也破了阵,带她到了正常的环境里,日光正烈,令人心安。 “阿离,你看那块石碑。” 他靠近石碑,在隐蔽处摸索了一下。 “轰!”地一声闷响,石碑往后一倒,现出一个不到两人宽的洞口。 夜桑离与他相视一眼,率先跳了进去。 凤尘绝一愣,紧随其后。 两人进入后,石碑瞬间恢复原样,就好像根本没有动过一样。 里面没有想象中那么暗,还做了隐蔽的通风口。 两人迅速走了一遍,查看矿洞内目前的情况,最宽敞的地方是在距离洞口三里左右,底下挖去还有一层,比起上层来看,土质比较新,看着像是近期扩大的。 突然卡在土洞里的煤球视角里,出现了一群人,为首者身材特别魁梧,那矿洞口两人不到的宽度,大概率是为他量身打造。 夜桑离迅速让煤球避开人群回来,不过此前她要确认一个事:“你与那摄政王有仇?” “手下败将,对上过几次大战,不过他躲在后头,见势不妙就退,并未有正面交锋,怎么了?阿离为何这么问?” 凤尘绝见她脸色虽然变化不大,可绝不像是随口问问。 夜桑离强装镇静,想破了脑袋才想出一个支开他的借口:“我们兵分两路,我守这底下,你去那几车矿点。” 凤尘绝不解地看着她,妄图在她脸上看出点啥。 夜桑离脸色已然恢复淡漠,打了个响指。 跑到附近的煤球,缩成一团像颗流弹一样冲回来,滚到了凤尘绝脚下。 它咬住凤尘绝衣摆扯了扯。 “以防声东击西,等会儿煤球传讯再汇合。” 夜桑离眼神往后一瞥,不容置疑。 等凤尘绝离开,抵达两里外的矿洞最深处后,夜桑离隔断了与煤球的联系。 凤尘绝这人敏锐度极高,要是不隔断煤球联系,过不了多久他肯定会发现异样。 做完这些,她呼出一口气,拿出一块面纱蒙了半张脸,整个人便彻底静了下来,就像是一方死水般无波无痕。 几个呼吸间,一众人马逐渐现出身来,为首那人戴了个面具,浑然不知他的脸在他踏入矿洞口时早已暴露无遗。 戴了个寂寞。 他身后原先跟了十二人,眼下只剩下十一人。 夜桑离状若不经意般看了顶上一眼,她发现面具下的人眼底闪了一下。 “你……不是他?” “你找的不是我?摄政王。” 夜桑离一步步走上前去,她赌对方不确定。 摄政王瞳孔一缩,挥手让底下人上。 夜桑离理解,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与不是,在他眼里自己岂能留得。 她要的也正是这种效果,吸引战力,提前破坏或引爆火药。 煤球发现的东西,正是火药的引火线,只是对方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查探具体有多少的量。 夜桑离先前准备的迷药之类药物,更是无用武之地,眼下这空间过于密闭,散得太慢,用了对自己也有影响。 见人冲上来,夜桑离开始快速闪避,在闪避的空隙间找准时机往对方穴位点去。 不得不说摄政王这次出来确实是带上了精锐护卫的,真正能点中的不多,基本都被对方给躲避了开。 十一护卫与夜桑离缠斗,堪堪打了个平局,这还是碍于场地太小施展不开,大部分只能观望的情况下。 夜桑离也知道自己赤手空拳的能力,以一对十一,是吃了大亏的。 至于飞刀,这十一人还不够分。 她身子一晃做了个假动作,将众人视线引去别处,纵身一跃,跳到摄政王身前。 摄政王原本想往后退的身子一顿,上前一把扯去夜桑离面纱。 夜桑离故意不挡,就是为了给他胸口奋力一击,随即朝追上来的护卫撒了一把粉末。 摄政王嘴里吐出一口血顺着面具往下滴,却依然不解下面具。 他擦了擦流到下巴上的血,举起一个小盒子,眼神紧紧盯着夜桑离,看她反应。 夜桑离突然心口一阵闷痛,差点憋不住气。 护卫迎面吸入太多,直接倒下五个,还有六个暂时丧失了武力。 她嘴角反倒扬起,拉满反讽,摸出一把飞刀朝朝他右腿射去。 却被他身前凭空出现的一只灵兽玄武挡了一下,灵兽消失,飞刀掉在地上。 摄政王俯身想去捡,惊觉又是一把飞刀呼啸而来,不过他嘴角一笑,毫不在意。 他中掌后悄悄捏碎了一张符,将自己护在一米之内,此刻那符自主护主,飞刀钉在了虚空中。 他捡起先前灵兽挡下的那把飞刀,退后了几步,符咒效果失效,钉在虚空里的飞刀应声掉地,不过他没再去捡。 夜桑离眼底一片冰冷,死死咬牙忍住疼痛,一步步上前,将地上的飞刀捡起。 “你是中蛊之人?所以你想要这个?”摄政王晃了晃手上的母蛊。 夜桑离听到他有些不确定的问话,继续扯了扯嘴角,却不说话。 “他在附近吧?此事与你无关,犯不着为他遭罪。” 第二十八章 双双被埋 摄政王眼神仔细往左右扫寻了一圈。 夜桑离先前给自己下过一针,暂时将子蛊诱在了一处,即便母蛊被操纵,一时也要不了她的命,但痛起来能去半条命,若是平时她能忍,可现在局面不好。 她果断封了自己的五感,扑了上去。 摄政王还在留意另一人在何处猫着,冷不防被她一把拍去了面具,脸上也划了三条血痕,他往后只退了三步,后背便已经靠上了土壁,退无可退。 “他能给你什么?本王能给你十倍。” 夜桑离哪有时间跟他废话,也懒得看他唇语,一心想着今日他命别想留下。 摄政王接招接得辛苦,越来越觉得这人除了身高与传说中不符,哪哪都像。 传说中澈王貌美无双,一张脸能祸乱一方,只是外人没人见过其尊容。 传说中澈王心狠手辣,对自己更狠。 “停!你我各为其主,也并非到了不死不休之地,今日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夜桑离趁他啰嗦分神之际,直接一个锁喉,将他勒抵到土壁之上。 “等等,你闻到什么没?” 摄政王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见夜桑离充耳未闻,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关心的事一样,差点要疯。 “阿离,快走。”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焦急的男声,摄政王现在管不了他到底是谁,只希望他说话管点用。 夜桑离见摄政王激动地看向自己身后,回头去瞧了一眼,瞬间头都大了。 “你回来做什么,快走,这边有炸药。” “不错,已经点着了,我们不妨先放下恩怨,离开此地再说。” 凤尘绝冷哼一声:“还以为摄政王好气魄,又不想同归于尽了?” 摄政王脸色一窒,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哪里还需要他说什么,这货怕不是也被摆了一道,只是碍于面子不想挑明。 夜桑离死死掐着他脖子,往凤尘绝身边拎去。 摄政王有理由怀疑这人纯粹是不想理自己,他好像反应过来些什么,奈何自己被掐着脖子一时也挣脱不了。 突然原先失去战力却还未倒下的六个精锐护卫,疯了似的朝凤尘绝扑了过去,好像被控了神智一般。 战力比起先前提高了几倍不止,近战能力不容小觑。 纵使凤尘绝再厉害,也避不了增强了几倍战力的精锐护卫,在狭小的空间同时发难。 夜桑离拿出飞刀往摄政王双腿刺去,一边一刀,干净利落,将他往地上一丢,就冲进战圈,与凤尘绝联手退敌。 “阿离,你拿到母蛊没?” 夜桑离第一次封五感,没经验,全给封了,刚好看到凤尘绝唇在动,就解读了下唇语。 她点头:“速战速决,少了个护卫,估计去引炸药去了。” 凤尘绝一愣,朝地上那个大吼:“你刚才说什么?” 摄政王将手上的东西又悄悄放下,眼底心虚:“我没说话。” “你刚才说点着了?” 摄政王一听狂点头。 凤尘绝没转头,又叫了声:“阿离!” 没有回应。 他转身朝夜桑离唇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唇语说:阿离,你速去矿洞口接应,我有话审他几句。 夜桑离点头,跟他速战速决,将六人打趴下,招了煤球在口子上蹲守后,迅速朝矿洞口跑去。 凤尘绝转过头看向地上那位,眼尖地瞧见他要溜,那传送符阵启动了一半。 摄政王瞳孔微缩,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只能赌一把。 “母蛊,你应该是要这东西吧?” 说完他将小盒子打开给他看了一眼,再合上,随即往另一个方向丢去。 “再不去拿的话,马上就拿不到了。” 凤尘绝二话不说,直接快步过去将小盒子握在掌心。 摄政王脸上露出一抹笑,好像知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连腿上的伤和十二护卫都顾不上。 此时符阵已成,身影瞬间消失。 夜桑离通过煤球看到这情况,怎么可能还会不明白,方才心底那股不对劲来自于何处。 她卯足了劲加速冲,就是想快些与外面接头后再赶回去接应,这会儿已经快到了洞口,赶紧一个急刹往回冲去。 “轰轰轰……” “嘭……” 还没往回跑几步的夜桑离,突然感觉身体里的玄力几乎被抽光,随后自己也被一阵地动山摇后,纷纷下落的土壁层碎土,埋在了底下。 煤球与自己的联系突然断了,不过幸好那一丝契约还在。 煤球没死,可凤尘绝呢…… 这一刻她心里的慌乱压都压不住,心脏更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越靠近洞口的地道越浅,且刚塌下的土是松软的,出去不难,她赶紧解封五感,打算调动那微弱的玄力,破土而出。 解封五感的第一个感应就是,她身体里面的异样不见了。 蛊——解了? 她来不及想太多,眼下迫不及待要去找人,可好不容易凝聚而成的玄力在她讶异之下,散了去,像是自动被灵兽一点点摄取消耗了。 煤球有技能了? 灵兽只有在出现技能并使用技能的时候,才会摄取主人的玄力化为己用。 夜桑离放弃了原先的打算,改为使用原始力量,她拿出两把飞刀,将眼前的土慢慢挖到胸前卧倒时拱起的一个豁口处压紧,随后一点点奋力从脑袋后面往上挖去。 刚才由于惯力,矿洞塌下时,身体是往前扑倒的,往头顶挖肯定不对。 往后挖就没那么顺手了,夜桑离好一会儿才在土里稍稍直起些身子,那窒息感才终于散去不少。 “独狼……” “独狼,听到应一声。” 声音逐渐靠近,听起来估计在一米多高的样子,待来人走到顶上,夜桑离应了一声。 “别动,在这位置,往下挖半人多深。” 顶上一阵安静。 “独狼,是你吗?” 夜桑离咳嗽一声,恢复了原先的嗓音。 “莽牛,赶紧挖土。” 顶上的莽牛一听到声音立马挥起大刀,开始挖坑。 那速度,夜桑离听得出来是拼了老命的。 “你身边还有谁?” 莽牛大概是以为她嫌弃速度不够快,又是一个加速,撒欢地开始挖。 “你坚持一下,快半人深了。” “叮……” 刚说着话呢,他大刀扫到了飞刀,发出清脆的一声,大刀打了个豁口。 夜桑离无语,刚想提醒他半人深时注意一下别把她削了。 可为时已晚。 好在她事先在顶上放了几把飞刀。 怪自己没说清,那半人高的参照者是谁。 她取回飞刀,一推顶上剩下的薄土层,跳了上来,无意中一撇莽牛挖的坑。 ……这特么谁的半人高。 她瞅准方向,脚底就跟上了弦的箭,飞射过去,见莽牛还在那找着什么,直接吼了句。 “还不跟上?” 莽牛一愣:“澈王不在下面?” “在前面两里开外处,赶紧跟上。” 夜桑离如入无人之境般,顾不得一些割人的藤草,顺着有明显塌方处朝那爆炸源靠近。 莽牛跟在身后跑几百米就放个信号弹,那速度太快,信号弹的尾烟就跟指了个方向似的。 夜桑离原先以为还有敌袭,回头去看了一眼,要不是场合不对,高低夸一句:兄弟你可真真是个大聪明。 离得近了,那煤球的联系慢慢又有了一些,她发现煤球的形态不知怎地大了应该十倍不止,眼下正在有规律地一点点缩小。 底下露出凤尘绝那袍子,看不出他本人情况好坏。 夜桑离感觉自己身上的微末玄力一直在缺失状态。 她一把抢过莽牛那把破刀,找准位置开始挖。 莽牛一愣,赶紧拦下他:“独狼,这你得看我的。” 夜桑离回过神来呼出一口浊气,将大刀丢回给他,自己瘫到一旁打坐,缓慢地恢复玄力。 “以此为中心,两米左右的坑先挖一人深,苏将军那身高。” 确实,这货莽是莽了点,蛮力是真的大。 片刻后,苏祺安领着众人也找了过来,他一看夜桑离一身狼狈地在一旁打坐,四处也没见着凤尘绝,莽牛在那一副挖人祖坟的样子,慌了神。 “主上呢?” 莽牛分心回了一句:“在下面。” 苏祺安差点昏厥过去,赶紧招呼人过去挖。 “小心点,别伤着主上。” 随即破了大防般,眼泪都急掉了下来,带着哭腔试图跟凤尘绝联系上。 “主上?主上!您吱一声,主上,我是祺安啊,主上,老薛非得打死我,您要有事,我回头自己领了军棍打死我自己。” 夜桑离脑壳都要炸了,她原先与这边没有一丝联系,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地,怕凤尘绝出事,状态本就不好。 此刻尽速恢复玄力给煤球后,煤球又逐渐大上了几分,精神力也恢复了许多,已经能帮她查看凤尘绝的情况。 没有生命危险。 一得知这信息,她立刻就生出满身虚脱后的无力感。 “安静点。” 苏祺安闻言只敢咬唇呜呜。 众人见怪不怪,也不去看他。 夜桑离无奈,忍不住咳了一声:“赶紧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上面有只铁甲兽护着他,别伤了。” 再不告诉苏祺安,怕他哭撅过去。 挖了一会儿,莽牛叫停,让苏祺安跳下去。 苏祺安这会儿脑子也还是乱乱的,闻言没想那么多就跳了下去。 “独狼,看,挖了苏将军这么深了。” 夜桑离一愣,皱眉,搞不懂这傻子在干啥。 莽牛急了:“你不是叫我挖苏将军身高这么深吗?看!” 说完他指了指坑里呆若木鸡的苏祺安。 夜桑离瞧苏祺安那脸色都黑了。 她轻咳一声,点头:“快到了,继续,慢点挖,挖到铁甲兽的鳞片就停。” 苏祺安瞪了莽牛一眼,低下身子用刀鞘去挖,还不时瞪莽牛一眼。 莽牛一见就要往下跳,被他阻止了。 “你别下来,身子轻的下来,白雀,带上你的灵兽。” 白雀闻言,求之不得,总算有比莽牛冲前面的时候了。 灵兽在他身后冒出头来,一天的时间,已经大上了好多。 第二十九章 遭遇截杀 夜桑离不知道的是,眼见白雀有了一只灵兽,薛将军压箱底的丹药都拿出来了。 这是一只轻巧灵便的豹猫,它跳进坑里后就开始刨土,那土从坑里直往上飞,只不过很多又往下掉了去。 “嗤……”一声利爪刮过金属的声音响起,豹猫停下了动作,一个轻跃跳出了坑。 苏祺安用手去扒拉了下,就看到了大片铁甲鳞片。 他一脸兴奋,赶紧招呼夜桑离:“独狼,挖到了。” 夜桑离心跳乱了一拍,自己虽然通过煤球知道了情况,可听到这么一声惊呼,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心绪。 她起身走到坑边,众兽营士兵纷纷转过身,自觉不去看澈王的脸。 这么一番折腾,天色已经渐昏,再晚的话难度也会加剧,幸好! 夜桑离将煤球换回休眠形态给收了起来。 凤尘绝被它护在底下,原先戴的半脸面具,早已经消失不见。 昏黄的天色下显得脸色愈加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唇色却深了不少,强烈的色彩对比之下带上了一丝诡异。 中毒的迹象? 夜桑离跳下去,在他身上查看了一圈,没有特别大的伤口,她拿出一块干净的纱巾,蒙上了他的脸。 既然他以面具示人,必定有其缘由,就是自己也经常面纱不离手,小心点总没有什么坏处。 粗查中毒源时夜桑离发现他手上还紧紧捏着一个小盒子,正是放着母蛊的那个,明显看得出盒子外边被临时淬了毒。 他又岂会不知?却还紧紧握着不放,是怕那母蛊跑了。 夜桑离掰开他手指,将小盒子丢在一旁,探了他的脉,发现毒已侵入内脏。 不过这毒虽刁钻,并不是瞬间毙命的,而是属于慢性虐杀类毒,不会瞬间夺命,只会让人持续痛苦。 这么点时间断不可能到内脏。 结合自己身上子蛊消失的情况来看,很大可能就是凤尘绝昏迷前用玄力隔着盒子化了母蛊。 中毒之人,最忌使用玄力,那无疑是嫌命长的行为。 夜桑离不敢去想,脑子里却控制不住一直去想,自己如果出不来,或者晚来…… 他——会死的。 会死的。 她浑身一冷,如坠冰窟,心底又控制不住冒出一丝火气,捏了拳,很想去揍他一拳。 苏祺安一看场面有点不对劲,赶紧扑过去想拉她。 夜桑离反射性一拳送了出去。 “唔!”一声闷哼,苏祺安被打飞出去,后背直接撞到了土壁之上,他喉咙吞咽了一下,忍不住还是溢出了一丝血丝。 莽牛忍不住转身,见苏祺安那样,吼了句:“独狼,你在干啥?” 这一吼,将夜桑离吼清醒了,她微颔首:“抱歉!” 随即赶紧将唯一一颗阎王怒喂进了凤尘绝嘴里。 阎王怒的功效,即使再无解的毒,都能拖上段时间,让人能有配解药的时间。 莽牛索性已经转身,且见澈王脸上蒙了纱布,就跳了下来,扶起苏祺安。 苏祺安摇头,让他禁言,眼神又回到夜桑离和凤尘绝身上。 夜桑离见暂时压制了凤尘绝身上的毒,招呼莽牛搭把手。 苏祺安缓过来几分,指挥着众人将凤尘绝送出坑去。 夜桑离看向一旁的盒子,心知这东西是必须要带走的,还指望能凭它验出是什么毒,好尽快研制出解药,不过不能再碰到。 她刚好瞄到银狐的枪:“银狐,你将这个小盒子带回去,盒子有毒,别碰,用长枪扎了带走。” 银狐一听到召唤,立刻往下一跳,刚弯腰想用手去捡,闻言后半句,那上半身几乎弹起,乖乖用长枪戳了盒子跳出坑去。 夜桑离让苏琪安带人回营,自己打算留下来守那埋在底下的五车矿,就怕对方留了后手,再打个回马枪。 凤尘绝中毒昏迷,她不杀去那什么花盛国要解药就不错啦,断不可能再让人从眼皮底下将五车矿偷走的道理。 不过要是解药研制的不顺利,那花盛国势必是要去上一去的。 兽营众人也是一脸跃跃欲试,都想留下来,最后还是与夜桑离更为熟悉的银狐莽牛,还有白雀三人,跟苏祺安表达了想留下的想法。 苏祺安确实也不放心她一人留下,否则到时要再出点啥事,万死难辞其咎。 夜桑离眯眼,看了众人一眼,点头让三人留下。 待苏祺安众人离开后,夜桑离让三人去树上隐蔽好,并各自分发了些先前采集制作的迷香毒丸等防身之物。 “只管监视,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 莽牛急道:“独狼,你去哪?” 夜桑离自己也还没百分百确定,不想他们在这瞎担心,回了一句:“押镖。” 莽牛赶紧跳下来:“我跟你一起。” 夜桑离低喝:“回去,银狐,枪给我。” 银狐跳下来,将枪递给她。 那上面的小盒子卡得很牢,轻易不会掉,但银狐并没有直接往下丢来。 “你们都不许下来,我会尽快回来。” 夜桑离将煤球放出来,这会儿已经彻底恢复过来了,它一跃而下跳到坑里,从地底下追着马蹄声挖去。 夜桑离顺着那方向抄了山间近路追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多疑,刚才莽牛几人要留下,总觉得有一人脸色特别可疑。 一群人对比之下,尤为明显。 没有最好,不过前世多少次生死攸关,证明了一个事,想要活得久,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煤球一挖就挖了小半个时辰,与顶上同步,直到顶上响起马被逼停的嘶鸣声,才停了下来。 夜桑让煤球躲在一处视野好又安全的地方,监视上面的情况。 自己加速从边上绕过去,她全速追赶,还是落了距离煤球一里多的样子。 煤球的视角里,逼停苏祺安众人的是十五个黑衣人,直到看清为首的那人,夜桑离瞬间浑身发冷。 左臂袖管空荡荡,黑袍蒙面狐狸眼,正是侯府灭门刽子手。 当初他以夜侯家人牵制了夜侯,逼得夜侯爆了金丹,只炸了他一条手臂,滑溜地跟条泥鳅一样。 竟然是他,这可是仅逊夜侯一筹的人物。 夜桑离从没怕过什么,死都不怕,可这一刻她怕了,怕的不是碰上他,而是凤尘绝正人事不省地在他身前。 她恨,但她知道更该恨的是那幕后之人。 苏祺安在黑衣人出现时,就放了个信号弹。 为首的黑袍像是毫不在意的抬头看了眼直冲上天的信号弹,轻扫了众人一眼后,眼神直接投向苏祺安背后。 随即眼神一暗,直接一鞭子挥了过去。 夜桑离还有两百多米的距离,飞过去都来不及,那一瞬间心跳都几乎骤停,岂料鞭子一转,扎穿了最边上一人的胸腔,快到众人来不及出手相救。 不过他下手灭的那人,正是之前脸色有异被夜桑离怀疑的那个。 夜桑离只看到那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前嘴型是一个应字。 根本来不及发声,瞬间就变成了一具骷髅。 巧合还是? “莫做无用的挣扎,降者不杀,把他留下。” 狐狸眼指甲微长,指了指苏祺安的方向。声音尖细,有些分不清男女,明明是威胁,却好像谈论天气好坏一般。 说完拿出一把匕首盘玩,好心给对方时间思考的模样。 苏祺安朝众人下了个指令,兽营一众集体上前,摆了个阵型。 “啧啧啧,冥顽不灵,我虽惜才,惜的却并非蠢材,可惜了。” 狐狸眼抬眸,一副看死人的眼色,抬了抬手,骑马退至一旁,冷眼旁观。 他身后的十几个黑衣人纵马冲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兽营里瞬间跳出两人,一左一右拉好拦马绳。 黑衣人根本来不及反正,即便有反应过来的,马也受不住惯力,纷纷从马上跌落下来,马受了惊就四散奔逃。 狐狸眼依然一副看废物的神情。 这一耽搁的时间,夜桑离已经潜伏到了狐狸眼那头,以免凤尘绝受到伤害,她让煤球从地底下钻去找凤尘绝。 自己从怀里想掏一块纱巾蒙脸,发现最后一块给了凤尘绝。 她一把扯下袖子,将脸包了个严实。 往下一跃,将狐狸眼给打下马。 正确来说她打的是那把匕首,狐狸眼自觉跟着匕首跳下了马,立刻将匕首捡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配件有没有掉后,仔细收了起来。 全然没有刚才的厌世与淡漠。 夜桑离有些受不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拿把匕首当个宝,是没有什么东西可当定情物了吗? 这东西是有多吉利? 狐狸眼抬头,先是看到了夜桑离的断袖,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你是何人?” “看不惯你的人。” 夜桑离话还没说完,直接与他近身缠斗起来。 她目前的优势只能出其不意拼近战,且不说对方有多少保命的手段,那灵器都不止一件,她所能做的就是让他使用不出来。 场上只剩苏祺安护着凤尘绝安静地停在马上,他是真觉得自己流年不利,怎么回回都是他碰上这种提心吊胆的事。 他能如何?一群天才打架,自己不上去都是帮了大忙。 前方一群乱战,他骑马冲都冲不过去,只能立在暑夜里瑟瑟发抖,祈祷老薛快来。 心里忍不住学了句莽牛的口头禅,真他娘的晦气。 灵器还能回炉重造呢,他能吗? 哎!他哪能跟灵器比。 苏祺安这人排兵布阵算得上天才,武力天赋实属中庸之辈,每到这种乱战时刻,他就泛起一阵无力感。 夜桑离见他唉声叹气神游太虚,让煤球跳起来将马头打偏了过去,马一惊奋力往反方向跑去。 煤球则顺势跳上了马背,巴住凤尘绝的手臂。 狐狸眼一看此次任务主角跑了,试图拉开跟夜桑离距离,打算跨马去追。 夜桑离岂会不知,捡起石头将他马打惊,马一声嘶鸣后如离弦的箭般飞冲了出去。 “不识好歹。” 狐狸眼手探往怀里,拿出一瓶粉末打算扬到夜桑离脸上。 他一开始的动作,夜桑离莫名觉得熟悉,这不巧了,同道之人,这不正是她惯用的伎俩吗? 既然已经预判,不待粉末扬来,她早已屏住呼吸,闭上眸子,袖子用力一挥,反将部分挡了回去。 第三十章 狐狸眼符遁 只是这药粉对他起不了任何反应。 狐狸眼趁夜桑离躲避药粉之际,捏碎一张符,丢了出去。 好在符咒之类的东西,并不能直接杀人,只能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 夜桑离通过煤球的视角,发现马连同上面的人被同时禁锢住了。 这已经是她多次见识到,符对于一场困斗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有些更像护身符,真真切切是能保命的。 她突然觉得很有必要钻研下符咒之类的东西。 不过,在那之前,怎么在眼下的局面里脱困才是至关重要的。 夜桑离眼神紧紧盯着狐狸眼,对方何尝不是,少了一条手臂,不止近战,远攻都弱了三分。 不过这也是因为夜桑离实力不容小觑,对其他人而言,那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否则他又不是脑子有病,临时起意想要招揽。 开局早就开大绝杀才是。 他哪能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真要论能耐,两人也就半斤八两。 夜桑离原本可以拖,拖到救兵来,但最强的兽营已经全在这边,来的普通兵更大可能是炮灰。 虽然薛将军加入,战局会变,不过随着时间过去,符咒越接近失效时间,狐狸眼又会将箭头对向凤尘绝。 她一鞭子朝边上卷去,卷过来一根长枪,正是银狐那根。 狐狸眼原本严阵以待,见她枪耍得并不怎么样,就稍稍放松了警惕,一边躲避着,一边悄悄将战圈拉过去凤尘绝那方向。 夜桑离漏洞百出地追上去,眼见着离马越来越近,狐狸眼眼底闪过一片嗜血,以手臂一点轻伤的代价,将灵器打了过去。 他这灵器品阶不凡,可忽略距离,虽然距离太远,攻击会逐渐削弱,可干掉一个不省人事的战神,绰绰有余。 他嘴角还没彻底扬起,就发现一股熟悉的毒自擦伤的手臂爆开。 他快速点了个穴道,将毒控在手臂之上,惊讶地回头看了眼夜桑离。 “你怎么会有……” 他下意识冲口而出,又及时收了住话。 夜桑离挑眉,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这毒和他有关?亦或是摄政王与他有关? “叮……” 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 他转头去看,脸色又灰败了几分。 “怎么会?他的灵兽不是……” 夜桑离再次举起枪刺了过去,却刺了个空。 狐狸眼身子一闪,瞬间凭空消失。 与那摄政王的符不同,狐狸眼的符几乎是瞬发。 难怪夜侯爆金丹也只炸了他一条手臂。 他这一走,剩下的黑衣人集体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兽营众人看着这诡异的画风,自发去检查倒在身前的黑衣人鼻息,面面相觑,最后围到夜桑离身边来。 夜桑离从他们脸上就能看出,地上没有一个活口。 见人围过来,以免误伤,她赶紧收起长枪,再到一旁找到盒子扎上,将枪暂时交给另一位使枪的。 “呃……枪头有毒,带回去。” “我是赤狐。” 对方一脸崇拜地看向夜桑离,不管她枪耍得怎么样,可她敢一人挑头目。 赤狐…… 想起那几张赤狐皮,夜桑离有点说不上来啥感觉。 她只好微扯嘴角,点头。 苏祺安已经控马朝众人走来。 他刚才担惊受怕,现在一旦放松就有点脱力,根本不敢打马,怕将主上掉下来。 夜桑离让煤球恢复正常形态,煤球身子一缩,缩成一个球,掉下马来。 她过去捡起来,收好。 心里还是有点心疼的。 原本只想让它打个洞,探探路,谁知道它突然有了技能。 自己又没有符,只能拿它那技能当个符使了。 见苏祺安状态不佳,夜桑离让大家原地停留片刻,恢复下体力。 先前大家精神高度集中备战状态,只好先收起心情,这一尘埃落定就开始惋惜起先前被夺了命的战友。 毕竟是同吃共住几年的伙伴,有着可谓深厚的感情。 苏祺安稍作休顿,也恢复了冷静。 “独狼,你不是说要守株待兔?怎么突然追上来了?” “莽牛三人要留下时,有个人脸色可疑。” 什么?可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置信。 苏祺安问:“你当时就确定?” 夜桑离摇头:“只是不放心,追上来看看,没事最好。” 苏祺安心痛,看向众人:“是谁?主动站出来还是进百骨窟交代?” 众人还是一脸怀疑地四处观望,无一人心虚的样子。 夜桑离指了指地上那个:“就是他,你觉得是杀鸡儆猴还是杀人灭口。” 苏祺安抿唇,眼底染上一层冰。 夜桑离见他恢复了正常,就让众人赶紧赶路,没人再去管那地上的尸体,大家都不傻。 事实就是,他脸色可疑,也确实遇上了埋伏,他还先被灭了口,很大概率这次的事是他泄的密。 谁也没意识到,或许是夜桑离说了,他们便信了。 夜桑离的表现,在不知不觉中,被获得了认可。 苏祺安哭唧唧的时候,他们甚至下意识去看夜桑离。 就比如此刻,夜桑离安排好继续赶路,也没人觉得不正常,就连苏祺安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个指令应该由他发才正常。 行至小半时,前方一阵马踏声滚滚而来,众人此刻有点像惊弓之鸟,立刻摆开了阵势。 “他妈的有完没完?” 苏祺安烦躁地爆喝一声。 对方首领一顿,拉住了马,后面的马也齐齐停在了原地。 “你他娘的,抽什么疯,平时假模假式文绉绉的,敢情都是装的啊?” 薛忠怀特有的大嗓门传来。 苏祺安一听,又要哭:“老薛,老薛啊你终于来了,主上交给你了,我得避嫌。” 薛忠怀一脑门官司:“你脑袋被马撅了?说什么胡话?” 薛忠怀虽然怼他,但见他状态确实不好,还是跟他换了马。 “军中有医毒高手吗?” 薛忠怀见夜桑离突然问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摇了摇头。 “军医医术不错,尤其擅长外伤,普通毒可解,怎么了?” “老薛,主上中毒了。” 苏祺安一脸万死难辞其咎的的模样。 薛忠怀张了张嘴,又闭上。 “先回营再说。” 夜桑离原本想带着众人回去运矿,一见他摇头,哪还能放心。 “等等,薛将军带上所有人去接应,兽营众人开路,我跟苏将军带澈王先回。” 夜桑离说完替了薛忠怀位置,坐稳扶好凤尘绝后,把身上自己制作的迷香毒丸全掏了出来,交给薛忠怀,并讲解了怎么使用。 薛忠怀惊奇地看了眼这堆药丸,压下了所有好奇,将主上的面具也一同交给夜桑离。 他好像知道主上为什么对他这小师弟不一样了。 “赤狐,将那长枪交给苏将军。” 赤狐赶紧将扎了小盒子的长枪交给苏祺安,随即迅速归队。 两队人马各自往目的地出发。 快到营地时,夜桑离原本想自己戴上面具,带凤尘绝骑马回营,奈何身高差距太大,她只好坐去马前面,将面具戴凤尘绝脸上,让他在身后稍稍做了个架势。 苏祺安见此,赶紧前面带路,到了军营门口,他点了两个守门兵其中一人:“澈王回营,你赶紧去让王盛弄点吃的。” 守门士兵一愣,赶紧领命,一溜风跑了。 苏祺安朝夜桑离点头,让她先进去。 夜桑离看着苏祺安:每次跟凤尘绝见面都在苏祺安营帐,她哪知道他营帐是哪个? 苏祺安一旦冷静下来,立马意会,牵起马就往前方带路。 夜桑离余光瞥见角落一个身影飞速离去。 那身影正是贾贵,他小心看着身后有没有人注意到他,见没人后,身子一闪进了宋凌云的营帐。 宋凌云自那天后,整个人阴郁了很多,贾贵见他也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几分。 “将军,澈王回营了,还带了个人来,那人脸上包了一块布,看不到脸,脸上的布像是袖子上扯下来的,因为他少了一个袖子。” “你管他少没少个袖子,蠢货!澈王怎么回来的?” 宋凌云气的砸了个杯子,那杯子砸在泥地,还听不到响,他气的用大刀劈了上去,杯子应声而碎。 “骑马回来的,还有那苏酸秀才,三人都骑马回来的。” 宋凌云听了,眼神一黑,一把扫了桌子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贾贵原本还想跟他扯些闲话,他怀疑澈王可能有断袖,不然怎么还跟人骑一匹马呢? 不过见宋凌云这恨不得杀人的眼神,怕遭了鱼池之殃,赶紧畏畏缩缩出了帐去。 宋凌云混然不知因为自己臭脸,而漏掉了这么重要的信息,薛忠怀不在,他上苏祺安那头告了假,就回去奔丧了。 苏祺安心底简直想放串爆炸欢送,祈祷这货最好别回来了。 他赶紧跑去告诉夜桑离这个好消息。 凤尘绝的营帐,靠近百骨窟,周遭空旷,相比其它营帐,更隐蔽。 这样的好处是,一旦有人靠近,里面的人几乎能一目了然。 即便有奸细混入,也无法靠近。 夜桑离卸下枪头和小盒子一起找了个东西装好,以免有人不小心碰上。 回头发现凤尘绝开始狂冒汗,原先脸上轻微有些粉尘,和了汗贴在脸上,夜桑离不由皱眉。 正打算拿营帐里的水和帕子给凤尘绝清理一下,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她将帕子放下,等人进来。 苏祺安一看,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转身想往外走:“那个王盛不知道做好了没,我去看看。” 夜桑离淡淡叫住他:“他不是会亲自送的吗?等着就好。” 她眼神瞥了眼水和帕子。 “你主上,你来。” “我不会啊……” 苏祺安嘴上虽这么说,身体倒很老实地走上前去。 他虽说是个文将军,武力不行,好歹也是个直男。 夜桑离见他帕子滴滴答答,简单粗暴地去擦凤尘绝的脸,眼见着就要擦到那伤口处,她眼皮一跳看不下去了。 “别碰,苏将军还是去看看吃的。” 第三十一章 兄弟换个衣服怎么了 苏祺安如领赦令,飞速跑了。 那动作快得可疑,不过夜桑离没空去管这些,她重新拿起帕子拧干,将凤尘绝脸上及手上清理了一遍。 直到恢复干净,才舒展了眉头。 他就该是干干净净,不惹尘埃的模样。 夜桑离又探了探凤尘绝身上的里衣,果然也是吸了汗有些潮湿,得赶紧换掉才好。 她看了看帐帘方向,打算等苏祺安回来换。 她自己没什么好纠结的,只是有些东西该避嫌还得避嫌,不然若是有天她以本来面目出现,他那么容易红耳根子,岂不别扭死,又怎么去面对匕首的主人。 两次无意识的情况下都哭求对方不要走,感情可想而知。 可等了片刻,也不见苏祺安回来。 夜桑离索性翻出几套衣服,拿了其中一套白色给他换。 去它的避嫌,自己这辈子会不会恢复女装还不一定呢,哪来这么多扭扭捏捏的事。 兄弟换个衣服怎么了? 不过,给一个昏迷的人换衣服,确实不好换,她折腾很久,给他换好时自己也是出了满身的汗。 等她换好不久,苏祺安那不靠谱的家伙才端了吃的,姗姗来迟。 夜桑离撇了他一眼:“伙房换人了?” 上回她刚来军营那次送来吃食的速度,够今日做上三回。 苏祺安嘿嘿一笑,看了眼旁边那几套衣服,和凤尘绝身上的白衣。 “还得是你。” 夜桑离看了眼凤尘绝那几套衣服,打算借一套换洗用,脑补着自己穿上身的样子,想了想还是算了。 “阿澈短期没事,我想办法出去找人验毒,研制解药。” 苏祺安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心里震惊。 ……阿澈?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夜桑离挑眉:“有疑问?不能出去?” 苏祺安赶紧回过神来,从主位侧方暗格的木盒子里取出一块白玉令牌,递了过去。 夜桑离接了令牌也不废话,直接从戒指里拿出先前准备好的一堆东西。 她习惯提前准备一些必需品,就好像有些动物,提前储备粮食,过冬不愁。 苏祺安有些好奇他捣鼓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见其忙碌也就站一旁看着,没去打扰。 夜桑离拿出原先做好的几张胶皮,往眉骨鼻梁下颚线等,能改变骨相的地方贴去。 这是最快最粗糙的易容方式,夜间来用足够了。 当然粗糙是对于她这种高要求人而已,苏祺安已经看呆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张扔进人堆他即便扫上一眼,也不会投以第二眼的平庸男子,竟然是夜桑离分分钟打造出来的。 夜桑离此次易容是为了不给哑伯带去麻烦,还有办事方便。 她前世能活到现在,更多靠得是小心谨慎,她若不放弃,想她死倒也没那么简单。 她先前在路上想好了三个方案,其中一个就是将东西拿给哑伯,让哑伯帮忙测毒。 哑伯随手给的一堆药,木郎中见都没见过,虽然不知道哑伯具体医术,但不可能低,即便不能马上帮忙驱毒,至少能给个方向。 夜桑离简单易完容,开始收东西,余光瞧见苏祺安好几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的样子,索性先开口。 “怎么?” 苏祺安一脸不好意思:“没……没事。 “说。” 苏祺安一副豁出去脸皮不要的样子:“你这易容术能不能……” 夜桑离瞧他那一脸纠结别扭的样,还以为啥事,就这? “你要学?等我回来。” “啊?” “不想学?” “不不不,想学,可是,能教吗?” “为什么不能?” “这是你的绝学……” “算不上,而且,这只不过是皮毛。” “皮……皮毛?” 你管这叫皮毛?苏祺安无语了,他感觉这世界突然玄幻了,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只会呼吸的废物。 夜桑离以为他想学更高的技巧,拍了把他肩膀:“放心,等我回来,教你换头术。” 苏祺安瞳孔震荡,他好像听到了换头…… 直到夜桑离出了门去,苏祺安才回神,哆哆嗦嗦转身摇了摇凤尘绝的手臂。 “主上,您听到了吗?换头术?这是个什么怪物……” 换头术,也就是夜桑离前世通过化妆捏脸等变成某个人的易容手段,俗称换头邪术,当然不是真的换头。 她也就随口那么开了句玩笑。 哪能料到竟然害苏祺安在原地凌乱不休。 夜桑离将先前骑回来的马一道拉出来,手持白玉令牌顺利出了营, 军营离哑伯那边的路程比起和青木岭还远上几十里,没马太耗时间。 黑夜才是最好的掩护色,她得赶在天亮前将事情办办好。 这马只有在单人策马狂奔时才能展现它的优势,半个多时辰,就到了离暗库十里左右的位置。 她停了马反侦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尾巴后继续纵马赶路。 马直奔至院外,夜桑离摸黑取了脸上的易容,跳到院内。 取下了易容,原本就是为了早点跟哑伯沟通,以免哑伯认不出,真跳进来后就有些犹豫。 哑伯年纪大了,这种本该深度睡眠的时间,将人拉起来,有些过分。 她刚打算去暗库将就一两个时辰,哑伯的房间灯亮了。 哑伯披了个衣服,提了灯出来。 “小主人,老奴睡眠本就不好,您来了随时叫我,无碍的,您这是出什么事了?” 哑伯将灯提高,从上到下查看了一圈,见夜桑离没有受伤,松了口气。 夜桑离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东西。 “哑伯,能不能麻烦查下这是什么毒?我需要想办法配解药。” 哑伯将灯放在边上,大致查看了一下。 “老奴应该见过此毒,还需进一步确认一番,看看有没有变化,小主人先去暗库将就一晚如何?” “青诺还好吧?” 夜桑离其实挺不会哄小孩,能不见这小孩就先不见了,否则她也不会几个小时都不等,非得晚上赶来。 “小主人放心,青诺这孩子药理天赋奇高,关键他自己肯上心,一点不用人操心,他心里憋着股恨呢,这么点年纪,苦了他了,不过也不算坏事,人总该有点盼头,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看的出来哑伯很喜欢青诺,句句不离夸,夜桑离却好像听出了点什么。 “那便劳哑伯上心了,我明晚再来。” 说完去了趟暗室,拿了几张银票,将两套全新的衣物收进戒指里。 这两套衣服先前没看到过,大小刚好是她的尺寸,应该是哑伯后来又准备上的。 旁边还有一个帷帽,她索性也收进了戒指里,想要掩人耳目,有时用帷帽就行,不用每次都易容。 出来时哑伯还在院里等她,将她送至门外,目送她离家后,才关上了院门。 夜桑离趁天还没亮,赶紧骑马赶路,去了黑水镇,爬进了王铁匠铺子里。 王铁匠向来起的比较早,不待鸡叫早就起了,他如往常一般拉开帘子走到前堂铺子里,差点没吓个半死。 “谁?” 夜桑离就是怕突然出声吓到他,才让他自己发现,谁知王铁匠根本看不清她脸。 “我。” 王铁匠搓了搓脸,走上前去。 “您没去报名吗?” “去了。” “您逃出来了?” 王铁匠跑到门口,将耳朵贴上门板听了听,外面暂时没什么动静。 夜桑离:…… 她掏出一块令牌:“放心。” 王铁匠舒了口气:“您吓死我了,出什么事了?您咋半夜来?” “不知道比较安全。” 夜桑离拿出一张银票给他。 王铁匠看清上面的金额,眼睛都瞪圆了。 足足五百两,他一愣,一时不敢过来。 夜桑离瞧他那反应,心底里有些哭笑不得。 “生意接不接?” 王铁匠还以为她又来做散财童子,一听是另外的事,赶紧接了过来。 “您说。” “上回那玄精铁还在吧?” “在呢,那东西不好拿出来晃的,没有特别想打的好东西,哪舍得拿出来用。” “对,尤其是这块,你只当没见过,索性用了吧。” “我需要你帮我打三柄长枪头,两把大刀头,十八柄飞刀暗器,还有两把弩。” 王铁匠在锻造台附近做了个标记,以自己能看懂的符号记录了下夜桑离需求。 “好,只做这些的话,用不了多少,算上之前用掉的,顶多也就用掉两成。” 夜桑离点头:“这矿源已经在明面上了,做完这些东西后,剩下的玄精矿你留一半,切一半我带回去军营。” 夜桑离也算不明白这得多少钱,指不定以后还需要他帮忙的,索性又拿了张银票给他。 王铁匠接了过来,一看,又是五百。 忍不住心想,莫非是接军队大单不成? 于是继续等着她报接下还需要啥,等了片刻她好像没有下文了。 “……就这些?” 夜桑离点头。 王铁匠疯狂摇头,将两张银票塞还给他:“不需要那么多,您没有普通玄铁是吗?我只要出普通玄铁和锻造,即便给您那长枪和大刀配个铁木长柄,根本花不了两百两,我有认识的人。” “您给个两百两,多退少补就好。” 夜桑离将银票放他锻造台上:“预付款,省的下次带。” 王铁匠一听下次,那神情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他也就不客气地收了起来,就害怕不收没有下次似的。 夜桑离今天已经说了很多话了,事情一交代完,就不知道能说点啥。 夏日清晨,天光几乎瞬间能放亮起来,夜桑离索性戴了帷帽,准备先离开。 “别告诉那遇钱我来过,免得麻烦。” 乍一听遇钱,王铁匠没反应过来,说起麻烦,他突然想起来上回,她好像也是这么喊钱遇安的。 王铁匠虽不知道他俩啥情况,听她这么说便先应下了,那小子最近根本看不到人。 第三十二章 求陛下垂怜 “这些东西十日后来取。” 夜桑离早就已经见识过这人,对极品锻造的痴迷,是恨不得晚上不睡觉,立刻给你打出来的那种。 之所以说了十日之期,就是让他慢慢来,别着急。 王铁匠嘿嘿一笑:“五日给你打出来。” 夜桑离瞧他这好像得了心爱的东西,恨不得立马去盘玩似的模样,改了口:“那五日后来取。” 说完她拉开一点门缝看了眼外面,毕竟这一片铺子多,外面的人流已经逐渐多了起来。 王铁匠见她这么小心谨慎,也跟着紧张起来,索性让她从后门走。 夜桑离这么小心谨慎,主要是不想曝光王铁匠这一层关系,尤其是那天杀了个宋家的后。 若是被有心人士给注意到,无疑是给王铁匠留了后患。 不过她原本要去的,就是铁匠铺前门斜对面的悦欣客栈,从后门出就是饶了个小圈而已。 她回头透过帷帽缝隙,瞥了一眼王铁匠铺子前门。 只见那愈加摇摇欲坠的大门上挂了块新写的牌子,上面写了四个还算端正的大字:歇业三日。 夜桑离:…… 终究还是低估他了。 真是个稳妥的打铁汉子,打算三天三夜打出来,报了个五天。 她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幸好不算多,要是让他打完一整块玄精铁,这急性子,那不得猝死…… 夜桑离抬腿进了悦欣客栈,此刻里面还没开始正经对外营业。 一般来住店打尖的基本是大白日或晚间,这么一大早来要求入住的少见。 因此只有小二已经开始跑上跑下给住宿的客人送吃送喝,掌柜人还没出来。 小二见有人进来,放下手中的空壶招呼了声:“客官等人?” 夜桑离拿出银票:“沐浴。” 小二看见上面的数字一惊:“客官稍等。” 不一会儿小二带了掌柜出来。 掌柜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迅速给他办理好了入住,并马上让小二安排浴桶。 不管人为何一大早沐浴,给钱就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夜桑离先去了隔壁成衣铺子,买了好些纯棉布,一股脑全塞进去戒指里。 夜侯给她的这枚戒指,几乎被她塞了三分之一的东西,其中大部分是棉布纱布和药。 平时多备些东西,遇事不愁。 说到遇事不愁,她还真想起个事。 成衣铺老板娘见她一股脑买了这么多布,给钱又爽气,热情了几分。 “公子可还有需要添置的?” 夜桑离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板娘轻声问:“可是需要定制贴身衣物?” 夜桑离想了想,这东西还真是非买不可,于是就斟酌着语气婉转表达了下。 “家里小妹用的东西,不知……” “您说的是月事带?” 夜桑离扶了扶帷帽,幸好是戴了帷帽,要不真有点没法接话。 她点了点头,拿出五十两银子,就转身打算走。 按照上面标的一套普通衣服一到十两来算,五十两应该够做挺多了,关键她不想在这问价格,买过一次下回自然就知道了。 老板娘又叫住他:“公子这是打算五十两全做?” “对,算上洗晒费用,料子选好些,麻烦了。” 老板娘一听,脸上都笑开了花。 她这种平民成衣铺子,有时一天也赚不了多少,这无疑是一笔天降横财了。 “公子放心,日头好,您等傍晚太阳落了便可来拿。” 夜桑离出了成衣铺子时,汗都湿透了里衣,主要还是尴尬。 稍缓下来,也有点虚脱。 她去铁匠铺子旁一棵树上解开了马绳,牵到悦欣客栈,让小二帮忙照看喂马。 上楼时发现小二已经放好一大桶了温水,边上还放了一桶热水供需求添加。 桌上茶水一应俱全。 夜桑离直接扒了衣服进浴桶,这几天根本没时间洗浴,闻着都有些酸了。 军营一里处是有个活水潭,往日那一群糙老爷们儿都是集体去那边冲洗,到时间就整队回来。 夜桑离那会儿光顾着不让别人发现她搞特殊,没让凤尘绝开特权晚上出去。 不过现在看来,有些特权不用不行,横竖自己拿了块白玉令牌。 这一泡,她舒服的骨头都软了几分。 直到肚子饿了,她才从水里起来,打开昨天凤尘绝给的油纸包,拿出里面的酱牛肉吃起来。 酱牛肉制作比较干燥,放几日不成问题,否则这天气根本放不住。 吃饱喝足,时间还很早,她索性打个盹。 前世几天几夜不睡都是常有的事,她照样大杀四方,并没觉得乏力。 她之所以觉得原主这身体弱,基本体现在这种地方,一个晚上没睡,就差点熬不住。 原主此时要是凑巧回个魂,都该跳起来大骂:你才弱,你这样的变态世上能有几个。 就在她睡着后,她身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红光,隐隐出现一只朱雀神鸟的影像。 随着影像出现,她的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 不过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夜桑离眉头舒展,陷入深度睡眠。 彼时,皇宫御书房暗门里,狐狸眼幽幽醒来,他先前符遁点正是此处。 他的瞬发高级保命符,名为速,总共也就三张,是皇帝方便他办事,专门找大师所制作,即便是皇帝,也仅能搞到三张。 他眼底露出一抹不甘心。 换谁都要不甘心,夜侯那次用一张无可厚非,他值得,可昨晚那个无名之辈,凭什么也能让他用掉一张? 就在他沉浸懊恼中时,暗门开了。 暗门内的布置就曝光在那透进来的光影里,一方活泉,一张大床,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刑具又不像。 看起来与外头御书房,显得格格不入。 一道明黄色身影走了进来。 不待对方走近,他已经跪拜了下去。 “陛下!让您失望了!” 皇帝背光而立,藏在阴影里的眼神一暗,随即将眼里的失望掩去,语气柔和里带上几分担忧。 “影!平安回来就好,药材寡人已命人去取,只是你为何会中了自己所致的毒?” 皇帝不是第一次看到那些药材单子,自然清楚作何用。 影被戳中痛点,眼底忍不住又是闪过不甘:“澈王手底下多了一号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修为不高,综合战力不俗。” “喔?不俗?朕很少从你嘴里听到这个词。” 皇帝眼睛微眯,有些好奇。 影眼神微闪,手指弯曲,悄悄握成了拳。 皇帝见他一副防备的模样,走近几步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那脸从背光处显现出来,与凤尘绝有三分相像,不同的是他有一张善于权谋的脸,偶然露出一丝疯批。 “旁的不相干的不必去想,眼下先解毒,朕少不得你,只是那符向来稀缺,朕恐怕……” “陛下,不用补,如若这一张用完还保不了命,是奴命本该绝。” “那人不过投机取巧之辈,要不是为了尽快杀澈王,岂能让他得逞,可惜,那一击竟被一只灵兽挡下了,陛下可知那灵兽得了什么技能?” 皇帝挑眉:“他那灵兽不是满技能?还能出新技能不成?” 影也不拐弯抹角:“当时天色已黑,加之有些距离没法确定具体是何种灵兽,但绝不是他的金鬃狼王,不过那技能确定是金刚盾无疑,否则我那灵笛不可能裂。” 灵器也不是完全坚不可摧,遇到金刚盾这种技能,硬碰硬之下,必定是灵器损。 金刚盾,通俗而言,就是暂时的无敌状态,用一次几个时辰不能再用,用第二次几天不能再用,因此没人会轻易用。 要是没有这种限制,这世界根本没有平衡可言,早就乱了套。 不过至今也没听说过几个人有这种灵兽技能,否则作为天子,和影这种佼佼者,又岂会是这种态度。 皇帝眸底动容,不禁轻喃:“金刚盾么?运气真好。” 影点头:“澈王花费了不少灵兽洗髓丹,他那金鬃狼王都没出,这一只可不就是运气好到翻天。” 皇帝脸上越是一片阴霾,语气越是缓慢几分:“他那狼王五技能还不够逆天么,再要出个金刚盾,是想反天不成?” 影俯身单膝跪地:“陛下乃真龙天子,只需指点江山,杀戮之事不必亲自动手,无需这些染血的东西,奴甘为陛下扫平障碍,不惜以命相护。” 皇帝瞥了他一眼,眼神飘向虚空:“朕贵为天子,你说天下最好的一切,不该都归于朕么?为何这一个两个却拥有朕望尘莫及的东西?” “朕等了十年,依然奈何不得……” 影瞳孔一缩,有种被失望的恐慌感袭来。他将脸上的蒙面巾抽掉,露出一张惑人的脸,从怀里掏出匕首奉上。 “求陛下垂怜!” 皇帝手一挥,暗门瞬间合上。 直到天色渐昏,皇帝一身舒爽出了暗室。 心腹吴公公赶紧奉上一盏燕窝:“陛下!皇后娘娘送来的血燕,奴才斗胆拦下了。” 皇帝笑骂一声:“滑头东西,赏!” 吴公公赶紧谢恩,随后起身,拿起一份急奏递了上去。 “这是澈王紧急送来的,陛下过目。” 皇帝眉头一皱,刚舒畅些的心情,因澈王二字,又沉了下去。 他倒要看看,究竟何事这般急? 随着上面的字迹一个个映入眼底,皇帝脸上的不爽转为了愤怒。 他一把拿起边上的燕窝盏,狠狠砸向地上,瓷盏顷刻之间,四分五裂。 “好大的胆,敢偷到我紫殇国来。” 皇帝看了眼暗门方向,露出一丝怀疑之色。 “你跑一趟丞相府,将宋相请入宫。” 吴公公领命,刚要转身,便被喊住。 “等等,差点忘了大国舅被杀一事,朕亲自走一趟。” 表面功夫该做还是得做,尤其生在皇家,唯有恩威并施,才能令臣下诚服。 第三十三章 看垃圾的眼神 夜桑离一觉睡得很熟,直到被一阵喧哗声吵醒,一看天色发现已经不早,索性起身戴上帷帽出门。 开门的瞬间,一个人影迅速砸了过来,门板被砸得摇摇欲坠。 最后还是掉了下了,劈头盖脸要往她脸上砸去。 夜桑离手臂一挡,一脚将门板给踢到了边上,帷帽里的眸子看向眼前之人。 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危险能避则避。 奈何巧了,这人她还真见过,那次也是这么砸在她面前的。 正是花陌尧。 不过与上次的绝对优雅相比,他变了很多,像跌落神坛的神,只是骨子里的优雅却永远不会消失。 “抱歉,在下赔。” 他纵身一跃,跳到对面,将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擒拿住。 大汉忍不住憋屈的抱怨。 “他娘的,老子就吹个牛,那画像关俺啥事,俺没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夜桑离总觉得这人好像有一点眼熟。 “等等,什么画像?” 花陌尧一顿,从怀里掏出一张悬赏榜,上面写着凭榜上恶徒首级领百两黄金。 大汉委屈:“这位小哥,俺只打昏过一个泼皮无赖,真没杀过人。” 夜桑离看着满脸憋屈的大汉,和画像确实有几分相似,主要是他那满脸横飞的胡子,对上了,脸倒没画像那么丑。 这事恐怕还真没人比夜桑离更清楚始末的。 她取出五百两银票递给花陌尧:“他不是悬赏榜中人,卖给我。” 花陌尧一愣:“为何?我比不上他么?” 夜桑离嘴角抽抽,知道他也认出了自己。 “我买他是放生。” 大胡子一听,眼神一亮。 “恩公,你买俺吗?俺不要放生,俺给你当牛做马。” 夜桑离脑壳疼:“我不要牛马,那你去投军。” 大胡子一听,有点犯难:“俺除了有力气,啥也不会,军营能要俺吗?俺没啥要求,能吃饱就行。” 夜桑离点头,拿出一把刀来:“你去找苏将军,他能要你,先把你那胡子刮了。” 大胡子一听,嘿嘿直乐,进了她房内,就想用浴桶里的水刮胡子。 夜桑离汗毛都要竖起来,反倒是花陌尧率先将他喊了住。 “别动,用那水壶里的水。” 夜桑离将五百两银票塞给花陌尧。 花陌尧急急开口,将银票递回:“既然是误会,此事便罢,区区小事,不足救命之恩半分。” “收下吧,你需要的。” 夜桑离说完看下向大胡子:“好了没?好了赶紧走。” 大胡子刮了胡子后,倒多了几分正气,他将刀洗了下还给夜桑离,脸上露出一抹憨笑:“这个……天已经黑了,今天去也来不及,俺能不能在你房间地上眯一晚?” 夜桑离没见过这么憨的,一时无语,让他去找小二再开个房间,从自己帐上扣。 “不不不,不要浪费钱,俺在你房间地上睡一晚就好。” “快去。” “喔。” 等他走后,夜桑离进了房间,花陌尧默默跟上,刚想转身举手将门闭上,发现掉了一扇。 “花盛国摄政王,与你是敌非友吧?” 花陌尧举在半空的手一顿:“我是……” “等等,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算是帮人帮己,告诉你件事。” 花陌尧转身默默走到离夜桑离一步远,抱拳。 夜桑离压低嗓子:“摄政王几年来从青木岭挖私矿,数目不小,这次他亲自来了紫殇,被伤了两条腿,符遁了,这消息若有用,你该回花盛了。” 花陌尧眼底一热,心底有千言万语,最后只问了一句:“你如何看出我来自花盛?且与他有仇?” “第一次遇见你时,你穿的衣服暗纹和他的一样。” 花陌尧拿着手里的银票,心底里有些纠结,他确实需要钱,可救命之恩都还不起,拿不下去手。 夜桑离又提起上回随口打发他时的话,如今看来未必不会实现:“还记得强强联手?总有一日我需要的。” “多谢,在下便不矫情了,救命之恩,来日定报,若要寻我,只需拿这个玉佩去绵雨阁发个寻玉佩主人的任务即可,只要我活着,随时能知晓。” 夜桑离拿了玉佩,就是为了他安心,实际上他身份基本也明了了,她打开了门准备离开,顺便问了句。 “房间留给你吗?” “不用,在下即刻离开,后会有期。” 花陌尧看着夜桑离走的洒脱,自嘲一笑,不过眼里已经燃起了斗志。 夜桑离倒没多大心情起伏,纯粹现在没时间去处理摄政王的事,恰巧碰到这么个人,顺手搞点小动作,给摄政王找点不痛快而已。 外头天色已黑透,除了酒楼和客栈以外,很多铺子已经闭上了门。 成衣铺子老板娘在门口翘首以盼,说好了傍晚,即便人没来,她也不敢关门,这种物件关键时刻没有,简直麻烦得要命。 她怎么也想不到还能这么赚一把,别说等一会儿,等几个时辰也无妨。 夜桑离到成衣铺子时,旁边铺子都已经闭门谢客了,只有成衣铺子老板娘在门口巴巴等人,她赶紧上前。 “抱歉,有事耽搁了。” 老板娘呵呵一笑:“不打紧不打紧,又不是白送的,赚钱了呢。” 说完拿出三个超大包裹。 夜桑离:…… “里头放了几件贴身物,也是不可缺的。” 老板娘指了指其中一个包裹道。 夜桑离瞧她是个实诚人,看她乐呵呵的样子,亏本不至于,倒没多赚。 “多谢!” 她将东西提上就出门上了马,行至无人处时全收进了戒指里。 下回再定的话心里就有数了,一次直接给十两,不然戒指里面空间怕不够储存。 女扮男装对于她来说,轻松惬意得很,反倒是那所谓的大家闺秀,当起来有点憋屈,原主本身就不是传统的大家闺秀。 不过如果要常年女扮男装不被人察觉,特别是混迹男人堆,唯有一个难题不好克服,好在她已经备了足足的量,安全感爆棚。 夜桑离让马不急不缓地赶路,回去早了怕青诺还没睡。 行至一半时,被一群点着火把的人给挡了路,这群人匪里匪气,中间围了两个人,看穿着身份不低。 尤其是其中一位,虽然手中抱了个小瓷罐,周身的气度,远非常人能比。 夜桑离没兴趣了解。对方什么身份,却对被挡道一事心生不耐。 她没勒马继续往前走。 原本专心围着两人的山匪也是发现了她这不速之客,迅速扩大了包围圈,将她也围了进去。 夜桑离拇指摩挲了下戒指,手心里便多出了一颗药丸。 她两指一个用力捏碎药丸轻捻,药丸化成灰散在了空中,马依然不急不缓往前走着。 山匪一看不乐意了,纷纷叫嚣。 “下马,下马。” 这是一群不入流的,夜桑离杀都懒得杀。 这群情激奋的,吸入也更快,几个呼吸间就纷纷倒地不醒。 只有中间那两人还没倒下,看来身上是带了东西的,倒也省去她麻烦。 夜桑离瞥了眼倒地的山匪,恰巧一丝山风吹过微微掀开一丝帷帽,她拢了拢帷帽继续赶路。 “嘿,他什么眼神……竟敢对您大不敬,主子,我去杀了他。” 等夜桑离身影消失后,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正是换了便装的吴公公。 “看废物的眼神,有趣!” 凤泽浩眼底闪过一丝兴趣。 “啥?那还杀不杀?” 吴公公瞧不明白凤泽浩那笑到底是怒极反笑?还是真觉得有趣。 “你杀得了他?” 凤泽浩笑骂,瞥向地上倒着的山贼时眼神彻底变冷,随后拿好小瓷罐率先走向马车。 吴公公这就看懂了,凤泽浩能容忍强者,却从未曾怜悯过一个蝼蚁,何况是些找死的蝼蚁。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撒了点粉末到地上昏迷者身上。 这些人顷刻之间由活生生的人化为一摊血水,没入土里。 凤泽浩出宫一回不容易,未免太后起疑,他自登基后便鲜少出宫,今日借着去宋府的名目,借机去了个地方,身边只带了吴公公一人,就是为了隐秘性。 怪只怪那些个蠢货不长眼。 夜桑离再晚来个一会儿,撞上的就是另一个画面了。 绕过两人后,夜桑离还是跟先前一样,距暗库十里左右反复做了反侦查,才去找了哑伯。 夜桑离到院外时,哑伯房里的灯亮着,她索性直接跳进院去,省的哑伯出来接。 直到她走进房里,哑伯手里还在不停忙碌。 “小主人,那解药已经做好,但这毒经过改良,服药必须三回才能彻底解去,目前只做出了一回的量。” “缺什么?” 哑伯停下手里的动作,将旁边的两个瓷瓶拿过来。 “里面装了一颗这个是成品解药,另一瓶两颗的缺一味引。” 夜桑离打开看了一下,颜色不同,成品褐色,未成品土色。 “小主人可有时间回来取?需在服药后第十日,和第二回服药后第十日来取。” “如果没时间回来取,这引?能让人自己添吗?” 哑伯点头。 “过程简单,却痛苦,只需在服下第一回解药时,找个人将蚀心草吞下,十日后取血浸药丸一个时辰后便可服下。再重新吞下一株蚀心草,再十日之后同样取血浸药丸,如此反复两回,这毒便彻底解了。” “这第一回的解药……” 夜桑离看向哑伯。 哑伯拉了下袖子:“第一回的只需十二个时辰。” 满打满算,从夜桑离送来到现在也不到六个时辰。 哑伯自然不肯说这是吞了两株,再加以辅助,催得药效。 他继续手上未完的动作。 “原先不知小主人这么快便能回来一次,没备多少药,只做了这么些。” “出门在外,讲究个穷家富路,江湖之上,药比钱财,老奴也就这么点本事,能帮上点才好,就快好了,小主人稍等。” 第三十四章 蚀心草养一味引 夜桑离看着哑伯口中所说就这么些,其实是整整六个瓷瓶,全是一品药丸。 一天之内赶制出来,不知耗了多少心力和极品药材,搞不好是存货都掏空了。 她看了眼哑伯放在一旁当垃圾的废品药丸,比起自己做的不知道好了几个档次,索性拿出个用空的大瓷瓶装了起来。 哑伯一愣,不明白她拿这些东西做什么用。 “有些伙伴,容易受小伤。” 治疗一些小伤,这些哑伯瞧不上的,都是极品的存在。 夜桑离见哑伯不解,主动为他解惑。 虽然她平时不大乐意讲话,可对自己好的人,基本是事事有回应的,只是她自己没发觉罢了。 哑伯笑了,虽然他的脸看起来不像笑,但夜桑离能感觉得出。 “小主人等等。” 哑伯像是想起来什么般,说完开门走了出去。 片刻后他拿了一瓶丹药进来递给夜桑离。 “小伤的话这些也能派上用场,想不到吧,小青诺都能制作丹药了,刚见他睡着还在说梦话呢,要做医毒双绝。” 夜桑离接了过来,她发现青诺已经是和自己半斤八两的水平,这么点大的孩子啊……有人指导果然上手比较快。 不过她也有点担心可能上回说得有点重,将这孩子搞魔怔了。 哑伯边说边加快动作,将最后部分半成品丹药,迅速完成,并分装好各自贴好了丹药名,再交代了新丹药的用法药效。 最后拿出两颗蚀心草和解蚀心草的解药一起交给她。 “蚀心草子夜之时最是难熬,若是养蚀心草的人承受不住,可以吃那个凝心丸,不过凝心丸不能多吃,吃多便没效果了,至少三日以上才能吃第二枚。” 夜桑离点头,将所有的东西收好,就抓紧上了路。 哑伯还想将她送出门,她直接跳出了院去,省得哑伯还得开关院门。 麻烦! 哑伯见人走了,身子一颓,精气神都去了五分,慢悠悠回了房间,从暗格拿出一块新刻的牌位,用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上头不存在的灰。 “老主人,您听到了吗?那么孤冷的小主人,有伙伴了,老奴记得刚瞧见小主人时,她……哎,会好的,她随您,长得俊,就算性子冷一些,也会得人欢喜的,老主人安心。” 夜桑离马飞奔出去不远,就打了个喷嚏,她有些狐疑地吸了吸鼻子,继续赶路。 山风袭来,有丝凉意,却浑身舒坦,她打马又提了速度。 近军营时,总觉得哪里有些异样,她立刻放慢了马速。 原本戴了帷帽的夜桑离拿出胶皮,又简单易容到之前出去的模样。 当全部处理妥当时,马也渐渐走到了军营门口。 夜桑离拿出白玉令牌,准备骑马进营,被拦了下来。 “等等,帷帽拿掉,下马。” 夜桑离循着声音看过去,将帷帽取下来,眼里却没露出什么情绪。 拦马之人正是贾贵,他一看这人脸生,又平平无奇,又习惯性狐假虎威,摆了摆架子:“奉皇命,严查进出军营人士,你是哪个营的?” 夜桑离没记错的话,白玉令牌是斥候营方便出门办事所配的令,军营中人无人不知,先前她就是稍稍出示了下便立刻被放了行。 即便有人抢了或偷了这令牌,但凡正常人也不可能蠢到从正面进。 贾贵这明显就是没事找事。 她可不惯着,随意一鞭子甩过去,将贾贵打得滚落到一边,贾贵气急,一骨碌爬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大胆,你敢藐视皇命。” 夜桑离瞧向两个军营守卫:“皇命托给这狗了?”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夜桑离刻意高高举起鞭子,贾贵吓得抱头躲向一旁,意料中的鞭子没有打上来,只听这人骑马进了军营,直往澈王帐方向去。 “废物!” 贾贵回头狠狠瞪了两个军营守卫一眼,朝宋凌云的帐中跑去。 “呸,什么东西。” “斥候营的兄弟骂得好,狗东西。” “真他娘的解气。” “有骨气别躲,再吃一鞭子。” 两个军营守卫当面不敢去跟这种真狗扯,背后忍不住吐槽了几句。 夜桑离将马停在帐外,直接跳了下来,撩起帐帘就闪了进去。 只见一把大刀从身侧挥来,她直接一步退开:“薛将军,是我。” 薛忠怀乍一听这声音有点耳熟,怎么都想不起来这脸在哪见过? 夜桑离快速将脸上的易容一把撕去,随即拿出解药瓷瓶,直接捏了凤尘绝脸颊两侧,往他嘴里倒去。 薛忠怀还沉浸在她的变身中,啧啧称奇:“那傻子神神叨叨念了两天要学换头术,还以为他魔怔了,竟然是真的。” 夜桑离来不及多说什么,迅速拿出另一件暗红色外衣,将身上黑色镶暗金的外衣换掉。 “这两日这边可有其他人来过?” “就我和小苏将军,别人没资格进这边的。” 夜桑离闻言就放心多了,这样确实可以很好地瞒住她离营的事。 见她停顿了片刻,薛忠怀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啥,赶紧补了一句。 “当然,你除外,你可太有资格了。” 夜桑离:…… 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烦劳薛将军将马牵走,待会儿可能会有不速之客。” 薛忠怀从那日夜桑离救下了凤尘绝一命开始,对她几乎有种爱屋及乌的信任感。 听她这么一说,也不问什么事,直接就走了出去。 宋凌云刚好就在转弯处隐约看到堂堂薛大将军,竟然在做那牵马归厩之事,直觉事出反常必有妖。 原先还有些犹豫的胆子瞬间大上了几分,身子也挺拔了许多。 他此次回来确实奉了皇命,将玄铁矿安全运输回去,但最重要的是口谕,查探澈王身体情况。 上回明明骑马回地,身体能有什么事? 可无风岂能起浪? 他阴恻恻看了眼贾贵:“上回澈王当真是骑马回的?” 贾贵一愣,用力点头:“不止我看到了,那两人共乘一匹马,啧啧……” “两人?蠢货,你上回怎么不说共乘?” 宋凌云气得踹了他一脚。 “少主没问……” 贾贵声音越说越小。 见宋凌云加速往王帐走去,贾贵赶紧跟上。 “澈王殿下!属下宋凌云,奉皇命运玄铁回宫,以防出现意外情况,今日便加强了守卫,似有可疑人物直奔王帐而来,殿下可有发现异常?” 帐内一片安静。 “殿下可还好?属下要掀开帘子看下殿下是否安全,请恕属下无礼。” 宋凌云手刚摸上帐帘,一把飞刀便呼啸而来,他退开一步,用长枪去挑那帘,又是一把飞刀追了过来。 “好啊,独狼,我知道是你,原来你就是那个可疑人物,还不束手就擒,你要挑衅皇威吗?” “宋——将军?好大的官威啊,敢上王帐耍威风,本王让谁过来,需请示你?你这是监视本王?” “属下不敢。” 宋凌云简直都要被凤尘绝的咄咄逼人吓死,呐呐地钉在原地不敢动。 夜桑离一把掀开帘子,等宋凌云看清里面的情形时,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虽然被踢了一脚,宋凌云倒要感谢他,让自己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堂堂澈王,身着里衣,斜靠在榻上,狂浪不羁,好得很。 他狠狠看了夜桑离一眼,回头对盖上的帘子抱拳:“属下的失误,请澈王恕罪。” 夜桑离轻嗤:“跳梁小丑。” 转身进了帐内。 宋凌云见澈王没说话,不敢离去,再次开口。 “请澈王恕罪。” “下去。” “是。” 宋凌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他从没见过澈王发怒,令人有种离死亡很近的错觉。 薛忠怀想起夜桑离说的不速之客,有些不放心,将马交给巡逻的兵后,立刻就往回赶。 刚好碰上这宋凌云被喝退的时候,见他灰溜溜地下去,心情大好。 等他走远才乐呵呵地进了帐去。 “主上,您总算想通了,这种人就该呵斥。” 夜桑离刚打算把凤尘绝的身子放平,闻言一愣,转身就看到一脸愕然的薛忠怀。 “抱歉,光顾着学声音,忘记了这货的尴尬身份。” 见薛忠怀恨不得找出自己三头六臂藏在哪一样的眼神,她淡淡开口。 “薛将军不搭把手吗?” 薛忠怀有种被现场抓包的窘状,为了缓解尴尬他嘿嘿一笑,赶紧将凤尘绝揽过去放平了身子,并将边上的薄毯盖到他身上。 处理好一切后,他又回头去看她,脸上全是藏不住的好奇。 “独狼啊,你才多大,就学得了这么多本事,还都是顶尖的,你晚上不睡觉的吗?……可怜见的。” 结合这几天的情况,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难怪长不高了,放在兽营里,跟最小的白雀一般高,白雀还在长身体呢,很快就得垫底了。 薛忠怀是个脸上藏不住事的,心里那么想,脸上就生出一股心疼孩子般的老父亲神态。 夜桑离被他那眼神看得别扭,只能当作没看到,直接拿出一株蚀心草吃了下去。 “你这吃的什么?你哪里受伤了?” 薛忠怀看了看她脸色,血气倒还好。 夜桑离未免他再问啥,淡淡道:“睡醒再说。” 说完往那熊皮垫子一躺,尽量让呼吸逐渐均匀起来。 薛忠怀看看左边的凤尘绝,再看看右边的夜桑离,心底涌起一股老父亲般的骄傲。 他找了件凤尘绝的干净外衣给夜桑离盖去。 夜桑离几乎是在他靠近时就瞬间头顶炸毛,眉头一皱,控制住自己不要有过激反应,继续调整气息。 蚀心草,果然名副其实,吃下去的瞬间,那剧烈的疼痛感就像是在心口上放烟花般炸开,连她这种能生挖子弹的人,都有些承受不住。 第三十五章 快要碎了一样 这便是哑伯所说的子夜之时最难熬,见识了。 她先前就觉得哑伯受了老罪,如今自己体验一番,更觉得有点对不住哑伯。 哑伯年纪大了,还替她挨这么一回。 其实原本还有封五感这个法子能用,但前两日刚用过,便不能用了。 频繁封五感,最严重的后果将会是彻底失去五感,万不得已时,也只能至少间隔一年之上才能用。 夜桑离能咬牙忍住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但却控制不住脸色和额头一直不停冒出的汗。 凤尘绝醒来时,明显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毒将解未解,不过除了浑身调动不出一丝玄力外,并没有其它不适。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他可能不止一天一夜没进水了,干的厉害。 凤尘绝口干舌燥地想起身去喝口水,却听到一串突然紊乱的气息。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就立刻坐起身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夜桑离一身红衣似血,一头高马尾散乱在熊皮垫上,双手揪住胸口,身子蜷成一团,像是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凤尘绝见过夜桑离好多面,还从没见过她这么脆弱的样子,整个人看着就好像快要碎了一样。 他顾不得微散的里衣,赤足跑了过去。 “阿离!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还记得夜桑离对于有人突然靠近的敏感,先出了个声才上前。 夜桑离皱紧的眉微微松了松,唇还紧紧咬着,就是一声不肯吭。 凤尘绝将夜桑离轻轻扶起,让她舒适地靠在自己身上,一点点将她因汗而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就发现她的脸色竟有点泛青。 这不是内伤的脸色。 凤尘绝手一顿,有些担心会不会自己身上的毒被她转移了过去,毕竟这人又不是没干过这事。 夜桑离身上烟花炸开般的痛感减弱,变成蚂蚁爬咬般,依然难耐,却已经好上太多,那一波应该是过去了。 她整个背都靠在凤尘绝身上,最能明显感觉到他浑身身子一僵,手僵在上空的动作,知道他担心,故意打趣。 “还以为你要帮我擦汗,嫌脏啊?” 凤尘绝听到她打趣,松了松神色,捏起里衣的袖子吸了吸她脸上的汗,声音里是一丝掩不住的不平稳。 “阿离,你别想瞒我,你知道瞒不住的。” 夜桑离睁开眸子,定定瞧向他:“确实瞒不住,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当时就奇怪,他来的那么快,明明是看着他到了最深处,才切断了和煤球的联系,除非…… “煤球,阿离怕是不知,切断与灵兽的联系时,灵兽会有一个特征,微弱地停顿几秒,然后灵兽便会像普通兽那般自由活动,而不是待命状态。” 凤尘绝委屈:“我一路喂了些灵兽丹,原本想给阿离一个惊喜,谁知根本瞧不出它得了什么技能,便更确定了。” 果然是煤球露出的破绽,怪她没经验。 夜桑离又想起他骗自己离开的场景,心底忍不住勾起一些前世不好的回忆,直接一把推开了他:“所以你也骗我?” 凤尘绝毫无防备之下,被推得往后一倒,里衣散得更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有些失礼,赶紧起身理了理。 “彼此彼此,我记得是阿离先开始的,但我可没说阿离骗我。” 凤尘绝想起这事,脸色更添委屈,看了眼夜桑离脸色,小心翼翼试探:“以后我们都不要瞒对方好不好?” “你都封了五感,肯定是蛊虫发动了,我只担心他没来,既然来了,绝无可能就此放过。” 绝无可能放过,却放虎归山? 夜桑离先前就怀疑他这次首要任务是奔着母蛊去的,怎么可能真会那么不知好歹。 她分得清前世人家骗她是想要她命,凤尘绝骗她是怕她丢命。 为此他自己还险些丢了命。 每每想到此,她都怀疑自己要再次精神分裂,分裂出一个杀戮离。 谁的命不是命,要是一命换一命,她不要。 夜桑离最不擅长煽情,心底别扭地不知如何是好。 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副冷若冰霜的保护色。 凤尘绝凑过来,双手抓住她肩膀,倾身在她耳侧轻喃:“阿离,不气了,以后再也不骗了,好不好?我这辈子遇到过两回特别害怕的事,第二回就是那天你断了联系,我……” 凤尘绝双手突然一放,松开了夜桑离的肩膀,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慌乱神色,脸色有些微红,转过头回到榻边,坐了下来。 夜桑离见他脸色突然有些红潮,担心有什么事,几步上前,探了探他额头:“毒还没解,不要激动。” 凤尘绝轻叹了口气:“阿离别气了,我错了。” 夜桑离见不得他这么卑微的模样,一拳锤了过去,凤尘绝不躲不避,结结实实接了一记。 “有完没完,谁说我生气了?” 夜桑离脸色虽然还是一脸冷漠,语气却加了一丝无奈。 凤尘绝揉了揉中拳的部位,笑呵呵道:“下手这么重,这么快就脱离伤患保护圈了吗?。” 夜桑离凝眉,舒展了下四肢,呼出口气。 “你还需要保护圈?何必谦虚呢。” 感觉身上又好了一点,痛感逐渐削薄。 再过会儿天色放亮,估计就与往常无异了,难熬的只有子夜时。 “嘿嘿,还是需要的。” 凤尘绝见她脸色慢慢恢复正常,盯着她的眼睛问:“所以?是怎么回事?” 夜桑离认识他这么久,知道他的性子不如表面上那般好糊弄,即便不说,他也能查到,花点时间罢了。 这种时间没必要浪费。 她只是觉得没必要说,倒也并非是不能说,有些所谓的为对方好,实际上不如一开始就一起面对。 或许他就不会中毒,顶多就是拿不到母蛊。 “蚀心草,我吃了株,对身体无碍,就子夜时有些磨人。” 凤尘绝一听这名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直觉这事跟自己有关。 “为什么要吃?” “你的毒,还需要吃两次解药,剩下两棵解药缺了一味药引。” 凤尘绝眼底一抹动容一闪而过,带上了几分自责。 “所以,解了蛊,你还得同样承受痛苦?” 夜桑离不想看他自责,轻描淡写道。 “蛊恶心了点,还是蚀心草好点。” 凤尘绝是见过她那,几乎快碎掉的模样,既然她刻意宽他心,便也假装不知。 “多久?” “十天一次药引,两次,白天不影响正常训练。” 凤尘绝原本以为也就几天,一听需要这么久,还听说要去训练,觉得她简直是疯了。 “不行,白天不能训练,不然,哪有体力应对?” “我尽量节省体力,给我权限,我来拉练兽营。” 夜桑离前世从来都是孤军奋战,不懂团队配合的好处,直到看到他们摆的那个阵型,脑子里便有了个初步计划。 在军营里,武力值代表一切,团队的提升,对每一次大小战役,都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她不爱多管闲事,不爱和人打成一片,但经过这两回磨合与险胜,她也确定,不想看到兽营那些人死。 凤尘绝眼神一亮:“好。” 夜桑离见他答应的干脆,看了他一眼。 凤尘绝竖起食指:“不过有一点,晚上你得换到我营帐,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我才放心。” “好。” 夜桑离走到牛皮垫子又躺了回去。 凤尘绝过去,一把将她拦腰抄起,放到他原先的榻上。 夜桑离撑开眸子一脸疑问。 “阿离睡吧,我起来活动活动身子骨。” 凤尘绝索性将外袍穿好,起来去看公文。 营帐里的榻撑死了一人有余,两人不足,比不得府里。 夜桑离这一睡就睡到了天大亮。 凤尘绝在榻前挡住冲过来看她的苏祺安。 她抬眼看去,凤尘绝身高优势更明显,宽肩窄腰,一头高束发,垂在身后,她脑子里出现个不恰当的词,盈盈一握,绝美如画。 看来蚀心草的后遗症不小。 她拍了拍额头,清醒过来。 苏祺安见她醒了,好奇先散去了几分,扑通一下跪到了凤尘绝身前。 凤尘绝没反应过来,调侃道:“你这又是看得哪个画本子?” 苏祺安有些垂头丧气:“主上,属下失察,兽营中竟然有混进来的卧底。” 苏祺安将那卧底有关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事无巨细,包括夜桑离的发现一并讲了。 凤尘绝瞧向夜桑离。 夜桑离点头:“这人隐藏能力不俗,一般人很难看出异样。” “起来吧,别动不动下跪。” 凤尘绝一把将他拉起。 苏祺安眼眶一热,吸了吸鼻子,急切地看向夜桑离:“多亏你了,独狼,主上毒解了是不是?” 夜桑离是见识过他那泪失禁体质的,以免被他水淹,点了点头:“帮我洗一个月衣服。” 苏祺安嘴角一咧:“没问题,现在就去,你身上这个要不要……” 苏祺安说着就想上手去帮忙,被凤尘绝一掌拍了去。 他搓了搓手,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凤尘绝一眼,像是无声在说:这也不可以? 随即再朝夜桑离一笑:“要不你换下来放这,我白日帮你洗。” “好,麻烦苏将军帮我拿两套训练军服过来。” 夜桑离既然想明白了,就不再矫情,大不了以其它方式还。 苏祺安嘿嘿一笑:“包在我身上。”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门外响起薛忠怀特有的大嗓门:“你屁股着火了?差点撞到我,兔……苏将军!” 薛忠怀一句兔崽子差点收不住,想起里面还有人,生生改了个口。 夜桑离只当没听到,见他拿着两份吃的进来,自觉就坐了下来。 “麻烦薛将军了。” “客气啥,举手的事。” 第三十六章 调整训练 薛忠怀自从昨日脑子里,自我演了一出了夜桑离为何长不高的大戏后,越想越心疼,嘴里也就不自觉说了出来:“独狼啊,你多吃点,还能再长长。” 夜桑离一愣:长长?长哪? “咳咳……” 凤尘绝刚吃了一口,闻言直接呛岔了气。 “主上,您慢点。” 薛忠怀饶到凤尘绝身边,压低了嗓子:“独狼这孩子,晚上都不睡觉,再不多吃点,更长不高了。” 好在夜桑离习惯冷着脸,否则高低也该喷上一口。 这悄悄话对她来说多少有点震耳欲聋了。 果然薛忠怀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凤尘绝轻咳一声:“现在就很好。” 薛忠怀打量着再看了夜桑离一眼:“还是瘦小了点,独狼你再多吃点,够不够?不行,以后得给你两份。” 夜桑离看着眼前的大海碗,掂量了一下,两份肯定是吃不完的。 “我吃不胖。” 薛忠怀一脸心疼:“可怜啊,这是伤了根本了。” 夜桑离:…… “薛将军还有事?” 凤尘绝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下起了逐客令。 薛忠怀一听,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西递给凤尘绝。 “陛下确实让宋凌云运送回去,是不是……” 凤尘绝大致看了眼就放到了一旁,继续吃东西。 “如他所愿,薛将军不如乐得清闲。” 夜桑离吃完东西,换了训练军服,边整理护腕边朝兽营那训练场走去。 出来时经过大门,刚巧碰上宋凌云骑马整队出发,宋凌云嘴角微扯,眼里藏不住地鄙视闪过,聪明地没去起冲突。 他今天还有大任务。 夜桑离懒得搭理他,眼尾一瞥,直接错身而过。 到训练场时,大家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拥上来,像是在忌讳些什么。 夜桑离以往最喜欢这样的疏离感,不过她已经做好了拉练的打算,这样反倒不行。 “怎么?不认识了?” 白雀小心翼翼凑了上来:“独狼,你是不是今后不在兽营了?” 夜桑离一看大家都竖起耳朵在听,反问:“不在兽营去哪?” 她今天因为蚀心草的关系,确实来晚了一个时辰。 “你这次大功,是不是要升职了?” 夜桑离弹了下他脑袋:“想什么呢?” 白雀傻愣愣摸了摸脑袋:“这么说,你不走啊?你这么厉害,还要练啊?” 夜桑离扫了圈众人:“不但我要练,我还要练你们,服不服?” 银狐率先冲过来:“怎么练?练不练飞刀?” “练,作为辅助大家都可以练。” 大伙一听练飞刀都来劲了,嘴上笑咧咧喊着服,全围了过来。 夜桑离心里一滴汗落下,手一挡给自己留了个圈子。 “莽牛白雀,列队。” 三人站到了一旁,夜桑离转头去看众人,没记错的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使双剑的。 “刚才耍双剑是谁?出列。” 一个精瘦的少年看了看四周,走了上来。 “刚才应该是我,我是北雁。” 夜桑离点头:“用弓的再来一位。” 这一下直接出来了三位,三人面面相觑又退了回去。 “暂分三组,都能分到,看默契度,你们谁留这组?” “我跟莽牛一起出过任务,我是螣蛇。” 夜桑离让四人站到一起,莽牛站最前方,第二排是北雁和腾蛇,白雀压后。 “莽牛群攻,首当其冲,遇到对方个别难缠的,螣蛇射杀,白雀出其不意,制造混乱,给己方争取优势,至于北雁,突围,擒王,懂?” 几人大概听了个明白,眼里出现一丝狂热,光用想的就很热血,疯狂点头。 “至于兵器,莽牛还是用刀,北雁双剑,螣蛇用弓,不变,白雀配臂弩。” “剩下的根据这个阵型,自主组两队。” 夜桑离对于其他人,除了银狐外了解的不多,索性让人先自己组。 银狐早就跃跃欲试,一听这话,直接点了三人。 “银狐,擅长抢,站莽牛位。” “青蟒,用弓,站螣蛇位。” “南雁,双剑,可站北雁位。” “青雀,善机关,站白雀位。” 剩下还有十人,面面相觑,看样子都想组,可又有些纠结。 夜桑离直接点名:“赤狐,你站莽牛位,另外三位,自荐,其它剩下的,先组个大队。” 赤狐一脸兴奋:“我可以吗?” 夜桑离反问:“你不可以?” 赤狐狂点头:“可以的可以的,赤狐,长枪,站莽牛位。” “赤蛇,擅弓,可站螣蛇位。” “鸿雁,双刺,可站北雁位。” 剩下七位,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人上前。 最后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响起:“青鹿,用鞭,会一点点制符入门,能站白雀位吗?” 符?夜桑离眼神投了过去。 青鹿有些不好意思,伸了伸小指,做了个掐小指尖的动作:“祖上曾经有符师,我就会一点点。” 会制符的人凤毛麟角,即便只是入门,用得巧,照样出其不意。 夜桑离点头:“可以,后面勤练制符。” 青鹿点头。 “剩下六位擅长什么?” 前面十二人已经确认了惯用兵器,夜桑离想着下回索性把几人的武器一并打了。 有些事宜早不宜晚,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一人用刀,五人用枪。” 苏祺安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见差不多接近尾声就跳上了台来,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可以直接六人强攻组,或随时补位车轮战。” 六人没有异议,点头称好。 “近期大家相互配合练默契度,顺便日常练飞刀。” 夜桑离说完拿出飞刀,瞄准靶子,之前围剿黑袍那次,银狐帮她收回飞刀时,她就有注意到银狐的欲言又止,还有渴望的眼神。 刚才一听到要练他们,开口问的也是练不练飞刀。 在她拿出飞刀时,银狐一下窜到她身侧,仔细看着她的动作。 她手腕一转,飞刀精准射入靶中。 示范完后,她将另一把飞刀递给银狐。 银狐搓搓手,一脸跃跃欲试。 “咚!” 脱靶,飞刀钉到了武器架上。 银狐一愣,捂脸。 “哈哈哈……” 众人爆笑。 夜桑离脸色没变:“动作对了,想练的每人来一遍,银狐你监督。” 银狐闻言放下了捂脸的手,随即一脸兴奋:“对了吗?” “对,手腕用劲,多练就好,训练场上每天只练一轮,抓紧。” 在场的每人都试了一遍,苏祺安也跟着练了一回。 “贵精不贵杂,大家别学我。” 夜桑离不主张他们分散时间精力,他们和自己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闲暇时顺手练练,关键时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是种保命的手段。” 夜桑离将飞刀收了回来。 “接下来绕营地跑十五圈。” 众人一听,有些不解,纷纷看向苏祺安,苏祺安也是刚听薛忠怀说起这事,好奇来看看,并不清楚夜桑离打算怎么练,于是看向夜桑离。 “苏将军别看我,你也要练,跟上。” 夜桑离说完,率先跑了起来,回头扫了大家一眼,下巴朝前一点:“都跟上,跑不完不许吃饭。” 苏祺安觉得自己不该好奇,不该来的。 他还在发愣呢,被莽牛一把给拉走了。 “苏将军确实应该练练脚力,打不过好歹能跑。” “滚,跑你个大头鬼,本将军能做这事?” 苏祺安听到这货张嘴就想怼,捶了他一拳,脚步却还是跟着跑了起来。 莽牛还想张嘴,苏祺安不想被他气死,一个加快脚步跑去了前头。 军营一圈下来得有个三里不止,这十五圈下来,都有些气喘如牛,本来也还好,奈何夜桑离速度太快,大伙铆足了劲跟上,苏祺安最后都是被莽牛拖着跑的。 他脚步发着颤,走到独狼身前,刚想张嘴,夜桑离先他开口了。 “以后这十五圈放在晨训时间,跑完才能吃饭,苏将军其它训练可以不参与,这十五圈必须参加。” 声音平稳,气息如初。 必须参加这四个字一出,苏祺安差点一个趔趄厥过去。 “独狼,能不能……” “不能。” 夜桑离直接掐断了他最后一丝挣扎,径自往伙房方向走去。 莽牛走上前搀着他:“慢慢就习惯了,其实跑完后身心挺舒畅的。” 苏祺安气息还没平复下来,见他这嘚瑟样就来气,白了他一眼。 “哎,一开始我就想跟你讲,跑步要注意调整呼吸,不要一开始就蛮冲,我刚要张嘴你就跑。” “马后炮,还不是你废话多,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又要废话。” 苏祺安气急,手臂一甩想甩开他的手,奈何甩不开,他瞪了莽牛一眼,莽牛嘿嘿一笑。 午时,凤尘绝的王帐内,苏祺安拖着残躯一把鼻涕一把泪。 “主上,真不行,您能不能跟独狼说说,末将就不必参加了吧。” “您是没看见,独狼简直不像是一个人,他什么都跟着一起做了,事后就跟喝了口水一般,末将的面子它不值钱啊。” “值钱过吗?本王竟不知?憋回去,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末将能有什么办法,只要一急,眼睛它就有自己的想法,根本控制不了它,主上,您说这是不是得找个神医看看。” 苏祺安憋屈又有些无语,他没想哭的。 “你跟莽牛……” 凤尘绝思量着怎么问,语速就慢了些。 “什么关系也没有。” 苏祺安下意识就反驳。 凤尘绝原先也不确定,看他这反应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了。 “本王只是看他对你颇为照顾,自己都跑不动了,还没丢下你,可没说你——俩有什么关系。” 第三十七章 烈女怕缠郎 “主上……您故意的。” 苏祺安脸上一窘,从先前那半死不活的状态回过神来。 “哼哼……本王懂了,你说的的百试不爽。” 凤尘绝轻笑,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不,您不懂,主上,不是您想的那样,哎呀,末将家中全是女孩,她们就是那么对我的,要啥给啥,根本让人说不出半个不字。” 凤尘绝张了张嘴,又闭上,拿出匕首转了转,懒得看他。 “本王真是脑子灌了水,病急乱投医。” “不不不,有些事它万变不离其宗,肯定有用,越是长得好看的人,做起来才更有用,主上,您不懂……” 苏祺安刚要得意,被凤尘绝一记眼刀给逼停,他怂了怂。 “哎呦主上,您别在意细节,您先前除了对带兵打仗手到擒来,没去了解过,这书上说啊,烈女怕缠郎,持脸杀人,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它得有个前提,长得好,一切皆有可能。” “再者,德才兼备,您少了啥?末将要是女的……喔,您不喜欢女的,不对,您只喜欢小师弟。” 见凤尘绝一记眼刀又要过来,他赶紧改了口。 “您不知道,皇城多少闺阁女子倾慕澈王殿下,她们哪见过您长什么样,所以您放心,该有的您都有,您若愿意,谁逃得过?” 凤尘绝低喃:“他是本王小师弟,本王只是希望他不要那么孤冷,本王只是心疼,只是……” 苏祺安一愣:“等等,主上,您不是一直就对小师弟有那种想法吗?” 凤尘绝皱眉:“你是何意?” “说起小师弟,主上满心欢喜,加上您从未对一个女子有什么想法,好不容易对小师弟上心,末将和老薛都是默认您撩拨小师弟呢,不是……吗?” 苏祺安好像发现了件了不得的事,小心翼翼提醒。 “主上,您自己不会不知道吧?” 凤尘绝抿唇不语,匕首转得飞起。 苏祺安一看这情况哪有不清楚的,主上一有烦心事就转匕首,他都替主上急。 “小师弟呢?他什么意思?” “本王自己都搞不明白,如何知道他怎么想……” 凤尘绝说完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这话今后不必讲了。” 他看了帐帘一眼,看似说给苏祺安听,更多的像在说给自己听。 苏祺安简直要急死,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主上,您怕过什么?感情的事如上战场,未战先退,大忌。” 凤尘绝捏捏眉心,打定主意不去理他。 苏祺安知道,有些事当事人不想明白,任凭外人苦口婆心也不过是徒劳。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千年老光棍,难得开了窍,下回不知猴年马月,怎能让他缩回壳里。 苏祺安突然就想自爆一下,让他当回旁观者。 “主上不是问我和莽牛怎么回事吗?” 凤尘绝闻言放下了捏眉的手,挺直身子,挑眉等他下文。 苏祺安一对上凤尘绝的眸子,就感觉有种即将剥了衣服供人欣赏的羞耻感,瞬间就有些蔫。 凤尘绝眯眼:“忘了?可要找莽牛来提示一二?” “那傻子能说明白啥啊!” 苏祺安一听急了,豁出去老脸不要也好过那傻子突然的语出惊人,他眼神躲闪了下:“烈女怕缠郎,末将就是那个烈女,那傻子就是那缠郎。” 凤尘绝轻喃:“傻子?” 苏祺安捂脸:“主上,您别在意这种细节,那傻子是缠郎,缠郎不一定是傻子……主上您想不想听了?” 凤尘绝瑞风眼一挑:“继续。” “主上,末将之前也是喜欢娇滴滴的姑娘,可那傻子脑子不好使,却也没几个心眼子,气人归气人,虽恼他倒也不讨厌。” “他为何心悦你?” “他说末将长得好看,喜欢看……” 苏祺安实在难以启齿。 “看什么?” “喜欢看末将哭……末将不活了!” 凤尘绝一脸不可置信:“他脑子确实不好使。” 苏祺安这么一听又有点不乐意了。 “主上,您换过来想一想,如果是小师弟哭,你是不是会心疼?心动?” “你以为都像你?你见他哭过?” 凤尘绝突然想起暗库那日,小师弟哭着让父亲不要走,有点怀疑莫非自己那时便…… “末将是天生爱流泪,一激动一高兴,甚至气急都会流泪,那傻子说看到末将眼睛一红,就心疼,主上您心疼过末将吗?” 凤尘绝给他一记匪夷所思的眼神就差上脚给他踢出去。 “看吧,丝毫没有,可那傻子有,因为他心悦于末将。” 苏祺安见凤尘绝作为局外人,思路都清晰了,抛开那货的语出惊人,反倒觉得也没什么难以启齿了,尽心尽职言传身教。 “先前被他气死,关了他几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变了,末将也会开始在意他,那傻子小伤不断,自己从不在意,末将总得想着给他送点伤药。” “你们现在是以身相许了?” 凤尘绝语气淡淡的,尽量显得自己像不经意间随口一问。 苏祺安摇头:“心照不宣,只差一层窗户纸,那傻子不懂何为低调,总归影响不好。” “主上,看的出小师弟很关心您,您何不试探试探?” 凤尘绝身子往后一靠,双臂环胸。 “弄巧成拙,本王等得起。” 苏祺安差点吐血:我王果然是我王,撬不动那万年玄武壳。 这回属实白爆了,他那老脸不值钱。 他得回去躺一下。 回营帐经过军营大门时,苏祺安眼神一瞥,看到一个汉子蹲在军营五米处,一动不动。 “这什么情况?” 两名军营守卫回过头来,赶紧禀告。 “苏将军,这人说是有人让他来投军的,指名找苏将军,我俩去找您两回没找到,他就不肯走,说要等您回来。” “喔?指名找我?我去看看。” 苏祺安走得近了,见这人差点被晒成人干。 “你找我?” 汉子抬头:“俺找苏将军。” “我就是,何事?” “俺来参军。” “参军你不去报名?” “昨日恩人让俺直接找苏将军。” 一听昨日,苏祺安便猜到了几分,直接让他跟自己走,边走边问。 “你会什么?” “俺什么也不会。” 苏祺安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那事,闻言瞬间一起爆发,眼睛都要红了:“你耍我呢?什么都不会你来找我?” “……就是力气大。” 苏祺安压下眼底的水汽,缓了缓情绪:“证明一下,那边……” “嘭!” 苏祺安被自己落地的声音震得心都跟着颤了颤。 他刚指了练武场的方向,自己便被这人拎起来朝那方向丢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祺安感觉自己骨头哪里响了下,他赶紧自查了一番,幸好没事。 压了压火气,他咬牙问道。 “你……叫什么。” “俺叫大牛。” 大牛一脸期待求指教的憨样。 “你什么毛病啊?叫牛的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莽牛突然窜了出来:“苏将军找我?” 苏祺安气得白了他一眼:“把你兄弟领走,交给独狼。” 莽牛过来想扶他,被他一把甩开。 “别让我看见你俩,赶紧走。” 莽牛一头雾水将人带走,路上悄悄问他:“你惹苏将军生气了?” 大牛大眼睛一眨巴:“没有啊,俺表现还行,你比那将军壮,要不要再证明下?” “证明?怎么证明?” 大牛二话不说,直接拎住莽牛腰带,将他丢了出去。 “啊……混蛋,你丢他了?” 莽牛起身追着他撵。 两人满场跑,大牛边跑边喊:“恩人,俺来了,恩人,你在哪?” 苏祺安缓了缓,就朝这边过来了,他也想看看独狼准备怎么安排这个牛。 大牛见苏祺安过来,赶紧躲他身后去:“苏将军,他追我。” 莽牛一见苏祺安,上下检查了一遍:“没事吧?” 苏祺安一脚踹了过去:“做什么呢?还不去找独狼。” 夜桑离看了场闹剧,自动现身出来:“苏将军,怎么样?” 苏祺安扯了扯嘴角,指了指脑袋:“除了没这个,堪称一绝。” “流星锤。” “可。” 莽牛一头雾水:“你俩在说啥?” 大牛笑呵呵扑上去:“恩人。” 莽牛和苏祺安往他身前一拦:“别动。” 莽牛担心的是独狼那小身板哪经得住这么一砸。 苏祺安担心的是主上若知道独狼被砸,高低得找人出气,首当其冲就得是自己。 大牛一愣:“恩人,俺该干啥,你说。” 夜桑离拍了拍莽牛的肩膀:“你带他去安顿好,弄点吃的给他。” 她拨开两人,交代大牛:“大牛?就这名吧,你先跟着每日晨训跑十五圈,其它的再安排,有事找莽牛。” 说完她朝澈王帐走去。 “恩人。” 大牛想跟上,被莽牛卡了脖子拦下:“你恩人叫你跟我走,还有,别动不动用你那蛮力。” “……” 夜桑离进去凤尘绝帐内时,他环胸翘腿,垂眸,手里转着匕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有人进来才抬眸看来,呆了片刻,突然回过神来,收起了匕首。 “阿离你吃了没?” 凤尘绝从旁边拿了个食盒过来,里面是一些干果肉脯,蜜饯果子等小食。 夜桑离拿起一颗蜜饯丢进嘴里。 “你在想一个人?” 凤尘绝闻言一愣,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眼神有些不敢看她,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是苏祺安跟她说了什么。 “想她为什么不去找她?你拿个匕首睹物思人,能把她摇来?” 夜桑离意有所指,看了他胸口一眼。 凤尘绝脸色一顿,看向她。 “什么睹物思人?” “不想说?嫌丢人?” 凤尘绝一头雾水,但他感觉这中间的误会好像跨了一条河那么宽。 “所以,阿离知道了什么?” 第三十八章 想宠 夜桑离最见不得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索性直接挑明。 “你先前在木郎中家昏迷时,和矿洞口幻阵,两回都将我认成别人,应该就是匕首的原主人?” “匕首不是的……” 凤尘绝是真没想过会是这个事,让夜桑离给误会了,有些急切地否认,又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夜桑离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还是没法将他与渣男两个字联系起来,只是有些不认可:“所以是两个人?你更喜欢哪个?” 凤尘绝失笑,一脸拿她没辙的无奈:“阿离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哪有心悦别人,那是我母妃,至于匕首是一位重要的长辈在我开蒙时送的,阿离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夜桑离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突然就豁朗了,这么看来,今后就不必为他顾虑这有的没的,自在随意很多。 但她现在还不敢去听他的过去,毕竟自己没法跟他交底。 “先保留,等哪天能告诉你我的过去,再交换。” 凤尘绝确实没想好从何说起,闻言如释重负般轻舒口气:“好,我等你。” 说完,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苏祺安让自己试探一下的提议,心里有些怂,脑子里却像是出现个小人,一直在怂恿。 “阿离可曾有过心悦之人?” 反应过来时,一句话已经出了口,问完他自己也是一惊,有些害怕听到确定的答案,马上又接了一句。 “若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夜桑离抿唇想了想:“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试着去信任一个人,算不算?” 凤尘绝轻声追问:“阿离说的是?” “一个现在不相干的人。” 不止现在,将来,再也不相干。 听到这句,凤尘绝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那阿离为何会说起此人?” “我曾经试着信任过三个人,错信了一男一女,只有个小孩,约莫是真心希望我好的,不过也见不着了。” 夜桑离突然就想明白了,自己对那人好像就只有被背叛的厌恶,伤心都谈不上,大概率就不是。 “如果不算,那便是没有。” 凤尘绝唇边忽然漾开一个笑,脸上的疤已经去了痂,只剩一层粉嫩的新生肤色。 夜桑离定定看着他,觉得他此刻要是跟自己提要求,但凡不过分,她都能满足他。 没什么,长得好看,想宠。 再次感叹哑伯的药好用,她想起哑伯这次好像又给了一种新的凝肤膏。 夜桑离看着他的脸,一步一顿走到他身侧,凤尘绝喉结微动,刚要站起来,被她一把按下。 “别动。” 说完直接拿出了凝肤膏往他脸上抹去。 凤尘绝喉结一动,吞了吞口水,额头开始冒汗,他身子一动不敢动,睫毛低垂,盖去眼底一片紧张之色。 又忍不住想问。 “那现在阿离可有试着信任谁?” 夜桑离正专注地往凤尘绝脸上涂凝肤膏,耳边就听他这么问。 她想了想,这个世界好像有很多人,都能让自己忍不住想去试着相信。 比如哑伯,王铁匠,钱遇安,宋安然,木郎中等。 还有青诺,木沐,她愿意去亲近。 “可托以后背的,你认识的,比如兽营,苏将军、薛将军,我都会试着去信任。” “没有我吗?” 凤尘绝一急就忘了紧张,抬眸盯着她眼睛想要知道答案。 夜桑离见他奇奇怪怪的,向个要糖吃的小孩,顺手拿起一个蜜饯果子塞他嘴里。 “你?还要试?” 凤尘绝将蜜饯果子顶到嘴巴一侧,微微含糊道:“什么?” “我是哪里不够信任你?需要你巴巴地问一遍?澈王殿下!” 夜桑离偏头凑近,挑眉回望他眼睛,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 凤尘绝突然就觉得有点没法呼吸,身子悄悄往后挪了挪,奈何座位就那么大。 夜桑离看着他耳朵一点点越来越红,叹气。 “好了,不逗你,我们的交情也算过了命吧?你在怀疑什么?” “或许是余毒未清。” 凤尘绝轻咳一声,嚼了嚼嘴里的蜜饯果子,赶紧拿水灌了一大口。 “好甜,阿离不觉得太甜了吗。” 夜桑离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听过的话:生活够苦了,何不来点甜。 不过,想起晨训跑圈结束暂做休息时,苏祺安一脸贼兮兮地跑来,支开她身侧的人后,悄悄问:那换头术,头是不是要先割开,割开会不会有接不上的意外。 真是无语它爹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她哪敢轻易开玩笑。 见凤尘绝在等她回复,她如实道:“我以前吃过的东西不多,不挑。” 夜桑离说的以前,自然是作为杀手时期。 凤尘绝听来就不同了。 不多不挑,不就是没得选,经常粗茶淡饭,甚至饿肚子么。 夜桑离不知道他会错了意,且越想越离谱,她的注意力在他额头即将滚落的汗上面。 自顾拿出一块棉帕子给他吸了吸额头的汗,再用帕子往他刚涂好的脸上扇了扇。 见一时不会出汗影响到脸上,才起身走到一旁,将训练服脱了,换了件干净的,侧卧到榻上,闭上眸子。 也就没看到凤尘绝摸了摸额头,身子一软,彻底放松下来的样子。 夜桑离难得放松,声音不觉便柔了许多,带上了几分慵懒。 “阿澈,你在担心什么?你不该皱眉,还是笑起来好看。” 凤尘绝耳尖又红了,他有些坐立难安,拿起杯子又喝了口水。 夜桑离没得到回应,缓慢抬眸看了眼。 “怎么了?不舒服?过来。” 她往里移了移,朝身前一片空榻拍了拍。 蚀心草的缘故,平时没什么大问题,除了子夜那会儿会痛苦难耐,午时人也会虚弱半个时辰左右。 她不想跟自己过不去,索性躺会儿。 凤尘绝看了看帐帘,走了过去,也侧卧着躺了下来。 这榻虽小,若是两人侧卧,中间还能侧一个。 “不怕掉下去吗?” 夜桑离见他那么大个人,缩在外头,怎么可能休息得好,索性将他翻平了过来。 凤尘绝耳尖一红,将宽袖往身上一盖,一动不敢动。 夜桑离说完这句就没再开口了,呼吸渐渐平稳。 凤尘绝悄悄转头去看她,睡着的夜桑离不再是冷冷冰冰,好像化开了外层的冰,露出里面些许温度。 一方静谧,时间缓。 而在皇宫那头,御书房里。 凤泽浩笔尖勾勒着一幅新画,案上虽已散落着好几幅,却都不满意。 画里都是同一双冷眸,帷帽飘动间,只半露出一双睥睨一切的眸子。 “陛下,您是想将此人抓进宫来?” 吴公公想起之前被这么双眼睛看蝼蚁一般,现在还气得不行。 “你不觉得有趣吗?” 凤泽浩含笑看了眼吴公公。 吴公公小心观察着主子脸色,他能坐到如今的总管之位,靠的就是察言观色,又适当卖拙。 “此人对陛下不敬,老奴现在还气着。” 凤泽浩听他维护,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依然受用,笑骂:“老东西,你知道什么。” “陛下……” 吴公公一个词拐了好几个调,那粉抹得有些多的大白脸上盛满委屈。 “好了,朕知道你少了二两肉,不懂便不懂吧,将来朕会让你有子可依的。” “老奴谢陛下垂怜。” 吴公公拜得夸张,惹得凤泽浩龙心大悦。 此时,御书房外有小太监来报,吴公公上前听了,赶紧跑到凤泽浩身侧。 “陛下,宋凌云宋将军有急事要面见陛下,事关玄铁矿,……您看?” 凤泽浩眉微皱:“当真是扶不起的窝囊废,让他进来。” 小太监领命去了。 片刻后宋凌云大步赶来,跪了下去。 “陛下,末将无能,玄铁矿被云龙寨所截,请陛下降罪。” 凤泽浩闻言手一抖,刚画好的画就污了墨。 这是目前画得最像的一副。 他用力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 谁人不知?天子一怒,生死难料。 宋凌云吓得赶紧俯身。 凤泽浩这奋力一拍激起的掌风,将几张画鼓荡地飘了下来,其中一张画纸一转,从宋凌云头顶滑落。 宋凌云吓得哪敢抬头,只是那画离得太近,他余光瞥到,忍不住“咦”了一声。 凤泽浩哼了一声。 “有话就说。” “这眼睛,末将好像见过。” 宋凌云这话说得进可攻退可守,他又看了一眼,十分确定曾经就被这么看过一眼。 “敢问陛下,此人是谁?” “朕若知道,问你作甚?说,你指的是何人?” 宋凌云看皇帝这态度,可不像是有旧,再看吴公公那不满都要溢出来了。 他斩钉截铁道:“兽营的。” “喔?朕怎么不知?大胆宋凌云,你忘了自己如何得了这将军之衔?” “陛下,此人前些日子刚来的,末将还未来得及禀,您看,这是末将打算此次一并来禀的。” 宋凌云掏出一份奏涵递给吴公公。 凤泽浩斜眸:“起来吧。” “谢陛下。” 宋凌云眉头微皱,轻喃:“澈王居然……” “哼!云龙寨?区区匪窝,也敢称龙?” 凤泽浩快速拟了份旨,交给宋凌云。 “你速速将圣旨带回给苏祺安,令他带兽营五日内,踏平那匪窝,至于澈王和这……独狼是吧?你给朕盯好了,朕要知晓具体的信息。” “是,陛下!” —————— “主上……” 门口传来苏祺安噶然而止的声音。 夜桑离骤然睁开的眸子,猝不及防间撞进一片星辰大海。 凤尘绝反应慢了半拍,一个翻身掉了下去。 苏祺安看了看凤尘绝,再看了看榻上那位,开始在找哪个地洞适合自己钻进去。 “末将晚点再来。” 说完就要转身退出去。 凤尘绝瞬间起身,坐去主位。 “滚进来。” 第三十九章 三十丈峭壁 夜桑离还是头一回见到,凤尘绝不自觉间彻底释放这种上位者气势,心觉这才是真正的他。 平时与自己的相处模式挺随意自在,却独独不像传说中的澈王。 夜桑离半坐着撑起头,继续垂眸休憩,有第三人在,躺着总归是有些不合时宜。 苏祺安离凤尘绝站了得有十尺远,大有一副见势不对拔腿就跑的打算。 “抱歉,主上。” 苏祺安转头看了眼夜桑离,见她没有什么异常,继续禀告。 “宋凌云那蠢货送矿被截了,陛下大怒,命末将带兽营五日之内,踏平云龙寨,还得带上那蠢货一起。” 凤尘绝压下方才那丝不自在,做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样,眉间却有丝郁结之气,散都散不去,嘴里复念着三个字。 “云-龙-寨。” 苏祺安看他脸色不善,有点进退两难,他一紧张忍不住就去寻找安全感,又偷偷看了眼夜桑离,见她恍若未闻,好像真的睡着了般。 他吞了吞口水,思量着主上会不会当着她的面对自己下手。 求而不得的男人啊——不好说! “你看他作甚?” 凤尘绝声音低沉,似是随口一说,苏祺安却听出了语气带了一丝威胁。 看看也不行? 苏祺安被这么一吓,差点忘记说到了哪?硬着头皮转回了话题。 “薛将军前段日子派出去的斥候,收集了部分情报,那云龙寨果真有问题,只是探到的情报不多。” “那云龙寨几乎常年闭门不出,也没听说打家劫舍,只是不时会有人送一些吃的和女子进去。” 见凤尘绝脸色莫名,苏祺安有些站立难安,突然灵光一现,找到个暂时避开锋芒的理由。 “末将去找薛将军过来,情报的事,他比较熟。” 说完一边盯着凤尘绝的动作,一边赶紧朝后跑出去,以防他飞来一脚。 凤尘绝差点要气笑。 夜桑离只是不参与,并没有睡着,见人出去,身子往下一滑,想要寻找个舒适的位置。 凤尘绝余光瞧见,还以为她睡懵了,怕她掉下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想要去接。 夜桑离撑开眸子,一脸疑问:“困?” 说完自觉往里缩了缩。 凤尘绝看了看榻上的空位,又怕待会儿苏祺安那货带着薛忠怀过来,撞到尴尬,他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只是坐了下来。 拿出一把玉骨扇,微微摇动手腕,往夜桑离身上扇风送凉。 夜桑离撑了撑四肢,眼皮未掀,唇线微柔:“我们阿澈怎么那么好。” 凤尘绝摇扇子的手一顿,险些握不住扇子。 额头的汗冒得更凶了。 夜桑离见识过他的暴汗体质,担心他脸上出汗,睁眼一瞧,果然。 “躺下。” 她将扇子拿过来,拉他躺下,扇子摇起的风在两人身上吹拂。 “再过一会儿便好了。” “什么?” “我浑身无力的劲快过去了。” 夜桑离淡淡道。 凤尘绝声音微哑:“蚀心草的缘故吗?怎么解?” “自己吃的,解它干嘛,刚好借机躲个懒。” 夜桑离说的倒是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蚀心草,她不可能允许自己这么放松。 “云龙寨的事,要不要听我建议?” 凤尘绝轻咳一声,正了正嗓子:“阿离尽管说。” “这几日暂且按兵不动,我们先摸上寨子探探虚实。” 夜桑离刚说完,凤尘绝便转过了脸,急切道:“不行,你的蚀心草……” “午时过后,等我缓过来,到子时前这段时间,足够。” 夜桑离朝他点头,语带坚持。 “兽营刚分了组,先熟悉几日,这寨子刚好用来练练配合度。” 再也找不到比寨子更适合兽营小组实战的地方。 “你别想着提前去,大不了分头行事,我去定了。” 夜桑离微勾唇,微带挑衅。 凤尘绝郁闷地转正了脑袋,浑身都在作无声的抗拒。 夜桑离将他脑袋掰过来,挑眉:“澈王殿下,这是在耍脾气呢?” 凤尘绝拿她没辙,侧过去与她约法三章:“那阿离得听我的,必须跟在我身侧,不许逞强,不许擅自行动,不许像上回那样,若是不答应,大不了我便抗了这回旨。” 夜桑离知道他介意上回被骗的事,她又何尝不是介意被他以牙还牙了一次。 “好,听澈王殿下的!” “别叫我澈王。” 凤尘绝抿唇。 “怎么了,我的澈王殿下。” 夜桑离觉得还挺顺口的,简直越叫越顺口,至少比阿澈叫着顺口。 这一句我的澈王殿下,好像还挺受用,只见凤尘绝抿紧的唇忍不住微微扬起。 夜桑离觉得自己心里也莫名愉悦了起来。 “不打草惊蛇,先探寨子,三日后我先去取个东西,第四日出发,保证不超过五日,好不好?” 凤尘绝转头,刚要回答,帐外响起苏祺安小心翼翼的声音:“主上!能进来吗?” 凤尘绝立刻起身,装模作样坐到了主位。 见里面没声音,苏祺安更卑微地问了句:“主上?会不会打扰您?” 薛忠怀看他有点搞笑,直接撩起帘子走了进去:“主上,这小子受什么刺激了?看起来不太正常。” 凤尘绝看了苏祺安一眼,飘来一句:“烈女怕缠郎吧!” 苏祺安惊得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咳咳……主上,咳咳,主上咱讲正事,老薛你能不能别口上攻击,不讲武德,你忘了是谁在你生病时照顾的你?” 薛忠怀刚要朝苏祺安张嘴,直接被他堵住了话。 “不听不听!别理我……你赶紧跟主上讲下斥候营兄弟带回的消息。” 苏祺安自己去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努力降低存在感,好让烈女怕缠郎这事压下去。 薛忠怀一听这话,马上言归正传,从袖子里掏出整理好的云龙寨情报递上,外带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形图。 “主上您看,云龙寨选的寨点确实巧妙,立于悬崖峭壁之上,整个寨子只有一个出入口,易守难攻,至于里面什么样,根本渗透不进去,没法查。” “唯一一处可突破口,是一处峭壁悬崖,没有人防守,因为不需要,根本也上不去,只有每日间隔一个时辰的巡逻。” “可说是固若金汤,堪比军营的防守。” “可疑就可疑在这,区区一个土匪寨子,怎么可能有这般军防。” 凤尘绝看向夜桑离:“阿离,你怎么看?” 夜桑离在薛忠怀的讲解中,脑子里已经自动勾画出一张地图。 听到凤尘绝问,直接起身走到他身侧,将手指伸向峭壁处标记点了点。 薛忠怀一愣,有点不认同:“就那群大块头?别说没几个会攀爬的,就算会的,还没上去全员陨。” “哎,老薛,哪有你这样打击我兽营的。” 苏祺安见烈女怕缠郎这个事没人再关注,就活了过来,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模样。 随即他一蔫,有些汗颜地回头看向凤尘绝:“不过,主上,这倒也是事实,确实没练过,要不强攻?” 凤尘绝瞥了他一眼:“此乃下策,云龙寨子本就易守难攻的,强攻代价不小,你不心疼?” 这一句你不心疼苏祺安听出了两种意思,兽营是他的心血,他必然是心疼的,至于莽牛那傻子…… 他一想就有些垂头丧气。 “我有法子上去。” 夜桑离一句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了静水湖,在几人心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苏祺安闻言眸子都亮了,他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主上,这……十丈高啊!” 薛忠怀急得踹了苏祺安一脚,朝凤尘绝眨眨眼,想让他劝劝。 凤尘绝转头跟夜桑离确认:“阿离的法子会受伤吗?” 夜桑离摇头:“我最高爬过三十丈,做点防护准备,问题不大。” 声音里是一贯的轻描淡写,逃命的事,攀爬对她来说,稀疏平常,却给几人震了个大惊。 他们在那担心十丈的危险,转头人来个三十丈,还问题不大? …… 凤尘绝突然心悸,有点不敢去知道她的过去。 薛忠怀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提前老了,他怎么开始幻听了。 只有苏祺安眼里的光更烈了,有种与有荣焉的兴奋在燃烧。 夜桑离以为凤尘绝和薛忠怀还有顾虑,简单将想法说了下。 “只需声东击西,待正门防护薄弱时,兽营一举从正门进。” “我和阿澈先去摸个底,如果问题不大,这次便是兽营的历练场。” 薛忠怀和苏祺安齐齐看向凤尘绝:没记错的话,主上好像也不善攀爬。 凤尘绝轻咳一声:“阿离,十丈我……” 夜桑离原本就没想让他爬:“你身子比我重,徒手我不放心,在下面先守着,等我到了,放绳索给你。” 苏祺安在几人看不到的角度,悄悄给凤尘绝比了个大拇指。 凤尘绝斜了他一眼。 “苏将军!烈女……” “主上!主上,末将这就去安排绳索,要牢固的。” 苏祺安飞也似的跑了。 薛忠怀见他一惊一乍,又想踹他一脚,奈何他跑得太快,这一脚踹了个空。 “真是个狗撵崽,主上,他这……” 凤尘绝嘴角微勾:“无事,苏将军最近看了个画本子,烈女怕缠郎。” 薛忠怀咋舌:“他还看这个?难怪不长进,独狼啊,你练练他,往死里练。” 夜桑离挑眉看了凤尘绝一眼:是这样? 凤尘绝收了笑容,有些不自然的屈指敲了敲地形图。 夜桑离将外衫换下,重新换上训练服:“我去练练他们。” 说完直接走了出去。 薛忠怀见人走了,凑上前去轻声问:“主上,怎么样?有没有……” 凤尘绝皱眉苦笑:“老薛,你学苏祺安作甚?” 薛忠怀正了正身子:“这不是怕您那狼崽子耳朵灵嘛。” “老薛你跟嫂子,谁追得谁?” 凤尘绝头一回有点好奇。 “末将是个粗人,媒人说合的。” 凤尘绝:…… 得,又是病急乱投医。 第四十章 出汗也是香的 “这苏酸秀才还有那兽营的人,是不是都疯了,有劲没处使,自己在那折腾自己。” 宋凌云一边等着看好看,一边又想着能尽快完成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可都三天了,他越来越看不明白。 “五日将近,他们是忘了这个事情吗?” 宋凌云见没人搭腔,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你聋了?” 贾贵觉得宋凌云自从那次吃亏后,彻底疯魔了,他现在能不说话,就尽量缩头当只咕咕鸡,奈何被点了名,不得不得挺了挺身。 “二公子……” 贾贵思忖着该说点啥才能免遭殃,刚开口就被宋凌云给打断。 “军营里,哪来什么二公子,叫我宋将军。” 宋凌云声音低沉,听得出是压了火气的。 “是,宋将军,小的认为,您不用管兽营那群蛮人,最好他们拖过五日期限,到时陛下降罪下来,您只管推到他们身上。” 宋凌云脸色缓了缓,坐了下来,一开始便没指望贾贵真能说到他心坎上,只是需要有个来附和。 贾贵肚子里能有几滴墨?他最清楚不过。 “你懂什么,算了,下去吧,盯着点。” 宋凌云一脸烦躁地挥了挥手,打发他出去。 贾贵赶紧抱拳:“小的告退。” 外头日光正烈,即使万般不愿贾贵也不敢偷懒,出来直接就往兽营训练场赶去。 午时,训练结束,夜桑离交代完接下去的训练后,便从训练场上下来,瞥了一眼假装路过的贾贵,懒得去戳穿他。 三日下来,几组配合已经初见成效。 夜桑离原本想先去吃东西,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莫非今日蚀心草午时虚弱提前了? 可又不像,感觉完全不同,或者说,是两种感觉相叠加更为合适。 她顾不上吃,脚步有些虚浮地朝凤尘绝营帐走去。 贾贵看了,眼里露出一丝鄙夷,等夜桑离走远“呸”了一口。 “还不是人家的玩物,饭都不吃,巴巴地上赶着送上门,清高个屁。” 他也就背后碎碎嘴,可不敢跟上去盯,见人走了,刚好落得个清闲。 帐内。 凤尘绝坐在主位,正在研究夜桑离做的那些东西,余光见有人进来。 一抬头,夜桑离那张失了血色的脸,便猝不及防间落入眼帘。 凤尘绝晃神间,夜桑离已经跌跌撞撞到了榻边,一把扯去训练服丢地上,身子顺势倒了下去。 只来得及从戒指里拿出一件外衣,盖到了身上。 “阿离,今日为何更严重了?” 凤尘绝箭步上前,看到她不碰都快碎了的样子,伸了伸手,又不敢去碰。 “阿离,我能怎么帮你?” 他自己都没发现声音里带了丝微颤。 “只是无力,边上陪着我便好?” 夜桑离虚到眼皮都睁不开,说出来的话就软了几分,少了平日里的那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她朝里挪了挪,拍了拍边上。 凤尘绝没有二话,褪了外衫侧躺了上去。 夜桑离像是无意识地低喃:“曾经我要靠药物才能睡熟,你在旁边,好像不用药物也可以。” 听她说起曾经,凤尘绝眉头就皱了起来,眼底是化不开的心疼。 夜桑离意识慢慢模糊去:“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父亲的味道。” 父亲的味道——安心的味道。 实际上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所以为的父亲的味道,是暗库里那一抹冷香。 凤尘绝不知道她所说的味道,只是听她无意识中说起父亲,心里也跟着刺痛了下,忍不住凑过去,将她圈在怀里。 “阿离,让我护你可好?” 见夜桑离没有回应,好像睡着了一样,凤尘绝天人交战了许久,悄悄将手臂收了回来。 夜桑离倒不是睡着,只是意识突然出现在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像是在一片混沌,虚无中。 灰蒙蒙的空间里,一张火红色的弓,周身冒着赤焰,若隐若现,好像是缩小版的雀弓器灵。 阴差阳错,蚀心草的几次肆虐,意外刺激了器灵,从而跟她有了一丝联系。 此时夜桑离本体的羽箭护腕也同时闪了闪。 凤尘绝突然就明白了,她为何今日超乎寻常的虚弱。 他曾听师傅说过,羽箭认主容易,单独来用,只是一个上品灵器,而与认主的朱雀弓合体时,便是世间罕见的神器——雀羽。 朱雀器灵有反应时,羽箭会有感应,最明显的特点是羽箭上会有流光闪过。 师傅不曾被雀羽认主,因此这羽箭流光他也只是听闻,今日头一回见。 他见过夜桑离手腕的羽箭护腕,却没有见过朱雀弓,大概率是朱雀弓并不在她身上,不过,这不是最关键的。 器灵一般需要天阶修为,才能稳定控制,而器灵被动复苏,可不是个好现象,得需要强大的玄力压制。 否则,器灵吸不到玄力,便会吸些别的,比如气血。 一旦气血再供应不上,只有一个下场——死。 凤尘绝探了探夜桑离手腕,发现果然没有一丝玄力,他扣上她掌心,将自身的玄力缓缓渡了过去。 直到全部玄力渡尽,依然远远不够,他果断掏出一颗九转丹吞下去。 九转丹修为越高者,凝聚的玄力更多,凤尘绝天阶修为,才能将九转丹更大限度地利用起来。 比起直接喂夜桑离,多上起码一倍。 而且九转丹他手上也只有几颗而已,得考虑够不够满足压制器灵的需求。 况且,他心底里还有一层小心思,一旦了解了整个事情,知道她没事,这掌心扣掌心渡玄力的过程,足以让他心生欢喜的。 吞下九转丹不过片刻,凤尘绝枯竭的玄力就开始迅速凝聚起来,再缓缓渡给夜桑离。 周而复始,直到用尽最后一颗九转丹,器灵终于停止了吸收。 这一番来回,就过了半个时辰。 夜桑离醒来,睁眼便看到凤尘绝整个脸湿漉漉,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一直觉得别人出汗脏,凤尘绝则相反,更衬得他绝色,诱人。 她闭上眼,暗骂一声见鬼。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不经意间都像是在放钩子。 发现凤尘绝的手还紧紧扣着自己的掌心,先前那源源不断的玄力,她自然清楚是怎么来的。 她眸子一柔,微微动容,拿出一块帕子给他擦汗。 “你醒了,阿离!” 凤尘绝眼神微垂,将扣紧夜桑离手掌的手松了松,好让她想抽手时无阻碍,关于雀羽的事却绝口不问。 夜桑离反扣了他的手,一起举到他眼前:“多亏我们澈王殿下的辅助。” 她挑眉看向凤尘绝耳尖,果然悄悄红了。 自从上回发现我们澈王殿下这几个字,就像是个撸顺毛的关键词,她时不时就想拿出来逗逗他。 “原来我们澈王殿下还需要哄啊,是凤三岁吗?” 凤尘绝敛了神色,郁闷又无奈:“阿离——” 夜桑离轻笑:“别那么容易害羞啊。” 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手指在凤尘绝手背敲了敲:“你是不是因为容易害羞,才戴了面具?” 凤尘绝浑身一僵,眼神不由看向两人扣着的手。 “当然——不是。” 夜桑离挑眉,一脸怀疑,随即恢复了脸色,放开凤尘绝的手,起身,走到先前准备的一堆东西跟前。 她这一放手,凤尘绝满是汗的掌心一凉,眼底闪过一片失落,悄悄握紧了掌心。 他先前身子僵硬,拘得太久,突然一放松,浑身就有点僵痛,趁她离开赶紧放松放松。 夜桑离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这是一张青铜面具。 面具在夜桑离的雕刻之下,变成镂空的样式,覆盖面更小,却更能精巧地掩饰面容,加上里面构造的处理,会更贴脸舒适。 她看着手里用飞刀做的简易刻刀,想着下回让王铁匠打一把才好。 “主上——末将方便进来吗?” “不便。” 夜桑离看向凤尘绝,心觉好笑,扯了扯嘴角,继续手上的事。 凤尘绝起身,走到了营帐口。 苏祺安一脸懵逼,正想识时务地退下去,被突然掀开的帐帘吓了一跳。 他挤眉弄眼:你俩什么情况了? 凤尘绝斜他一眼:“眼睛有问题?找军医。” “不……” 苏祺安一个不字出口,凤尘绝一句话堵了过来。 “找军医前,先找王涛弄点吃的送来。” “是……” 苏祺安刚想问是不是独狼吃的,凤尘绝身子一转,早就进了营帐。 苏祺安朝鼻子前方挥了挥手,感觉这帘子该洗了。 灰大。 凤尘绝越来越觉得身上黏糊,索性去后面冲了身凉。 一身清爽走进来时,夜桑离刚好也到了收尾的阶段,她看抬眸了眼。 “你一天冲几回?” “两回,午时一回,晚上一回。” 凤尘绝不知夜桑离为什么问这个,老实回答。 “倒少见。” 至少夜桑离前世今生都没见过一天冲两回的男人。 难怪整日香香的,有种提神的诱惑。 “阿离何意?” 凤尘绝就想知道这是夸还是嫌他事多。 “以前听过形容男人的词,糙汉,臭男人。” 夜桑离想了想,也许糙的只有自己。 “下回我也该洗洗才能上你的榻。” 凤尘绝脑子被一句上你的榻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回神后,他轻声道:“不是阿离自己爱干净吗?每次休憩前都换干净衣裳,我素来爱出汗,怕你嫌弃。” “我那是训练服,脏,我们澈王殿下出汗也是香的。” 夜桑离说完,闻了闻身上:“我好像酸了,还有水吗?” “有,阿离先吃东西,应该快送过来了。” 凤尘绝说完,走向营帐口,打算去等吃食,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又要出汗了。 第四十一章 专门给本王做的 苏祺安终于送吃的过来时,凤尘绝长臂一撩将东西接过,身子挡在了口子上,连营帐都没让他进。 他给了苏祺安一个眼神:可以走了。 苏祺安好奇地看了眼营帐帘,妄图看到点什么好事,被一记警告的眼神给吓得做投降状,转身后却立刻变脸笑呵呵离开。 吃的东西一送过来,夜桑离的肚子马上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揉了揉肚子,接过凤尘绝递来的筷子,先往嘴里送了一口。 另一只手将面具递给凤尘绝:“试试。” 凤尘绝戴了那么多年面具,头一回见到这样兼具金属质感和轻巧度的。 一般的面具材质,往往金属有质感却过于厚重,轻巧的质感又不足。 他往脸上比了比,贴合得好像从他脸上揭下来似的,这轻便贴合度,再怎么久戴都不会有不适感。 “如何?” 凤尘绝戴好面具,转过去给夜桑离瞧。 夜桑离仰头,眸子一眯:“还可以,有点招人,别戴了,重新做一个。” 说完伸手去拿。 凤尘绝一个转身躲了开:“我瞧瞧。” 他说完跑出了营帐。 军营里没有铜镜,夜桑离估摸着他是去水里照影。 她摇头失笑,继续吃。 —————— “老薛,你知道吗?我今日吃了两回闭门羹,哎,之前主上营帐,咱想进就进,现在人家有宝,咱就是根草。” 薛忠怀看他故作酸溜溜的样,白了他一眼。 “你可别咱,我可不敢跟你一样,你这混小子就是太没规没矩,没皮没脸的,得给你立立规矩,今后来我营帐也得乖乖等在外面,我让进才能进。” 苏祺安稀奇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朝四周看了一圈,无赖道:“怎么的?藏人了?你这也不方便?” 薛忠怀气笑,拿起茶盏丢了过去。 苏祺安嘿嘿一笑,接了住,谁知脚下一滑,那茶水就洒向了身后。 “主上。” 薛忠怀一句主上,令原本还能勉强站稳的苏祺安一个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抬头朝上看了上去。 心里忍不住直呼死定了,主上的干净衣裳,湿了。 谁知凤尘绝只是取下面具,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水,径直走了进去。 苏祺安傻愣愣坐在地上,看向薛忠怀,眼睛里大大的疑问闪过:主上没看见我? 薛忠怀懒得理他。 “主上,这茶水没添茶叶,不会留污渍的。” “嗯,薛将军有没有铜镜。” 薛忠怀一愣:“照脸的那个铜镜?” 凤尘绝举起手里的面具,检查还有没有哪里没有擦干:“确实只需要照个脸。” 薛忠怀再确认了一句:“普通的那种铜镜?” “你莫非有极品的?薛将军,少跟地上那傻子玩,小心被带偏。” 凤尘绝有点无语,毫无默契度可言。 虽然不知道凤尘绝为何问起铜镜,薛忠怀还是老实说道。 “属下一糙老爷们儿,没有那东西。” 苏祺安自动忽略掉地上那傻子这句,赶紧蹦起来用力表现一番,试图弥补下方才的失误。 “主上,末将给您去找,您要铜镜干啥?要大的小的?” 凤尘绝将擦干的面具戴回脸上,指了指面具:“阿离专门给本王做的,他不让戴,说招人,本王想看看怎么个招人。” 薛忠怀:…… 苏祺安:…… 凤尘绝看向两人:“怎么?不招人?” 苏祺安看不到他的脸色,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试探着问。 “主上,您戴面具不就是为了不招人吗?” 咋的?这戴面具还招上了?那是戴还是不戴呢?不戴不好吧?毕竟人小师弟亲手做的。 打他一进来苏祺安就觉得这面具是真好看。 以免他拂了夜桑离好意,苏祺安违心道:“戴吧,不招,一点儿也不招。” 凤尘绝斜了他一眼:“你眼神一向不好。” 薛忠怀突然反应过来:“小师弟那一双巧手,这面具,也就她能做得出来,主上这么一戴,确实招人了。” “好吧,那便不戴了,阿离不喜欢本王太招人,她说重新给本王做一个。” 凤尘绝说完,也不待两人回应,心情大好地走了。 苏祺安看了看凤尘绝背影,又看了看薛忠怀:“好啊老薛,你学坏了,我可真是望尘莫及了,你还有这本事呢。” 薛忠怀学他耸肩:“主上说过了,被你带偏的。” 苏祺安啧啧两声,一副甘拜下风的模样:“老薛,发现没?主上压根不是来借什么铜镜,他主要就是想来显摆显摆的。” 薛忠怀点头:“我又不傻,看出来了。” 苏祺安再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没救了,连你都看出来了,主上对小师弟真的……心悦至极,我有点担心。” “就这显摆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多恩爱,你能看出来他俩比你我还单纯吗?” 薛忠怀被他这比喻整得无语至极,一脚踹了过去。 苏祺安预判了他的动作,轻松避开,语重心长道:“小师弟就是个不开窍的,主上也好不到哪去,刚开了点窍就跟变了个人,他何时干过这么幼稚的事?我担心主上受伤,要不……” 他让薛忠怀附耳过来。 薛忠怀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你疯了,胆小不小,你敢下药……” 他一急嗓门就大了些,苏祺安赶紧拍拍他,示意他轻点。 薛忠怀压低声音骂他:“你该不会真做了吧?你不怕主上废了你?” 苏祺安缩了缩脑袋:“我这不是急嘛,还没做,你给我点鼓舞,为了主上的幸福,我可以豁出去。” 薛忠怀警告:“你少胡来,眼看着就攻云龙寨了,别出什么岔子。” 说到正事,苏祺安脸色立刻就恢复正经:“只等小师弟一声令下了。” 说完他又有点愁,嘴里嘀咕着往外走。 “先动情已是弱了几分,主上将风头都让给了小师弟,感情上面将继续处于弱方,不行,我得跟主上讲讲利害关系,他得让小师弟崇拜才行。” 薛忠怀听得一头雾水,总觉得哪里不对:“什么弱方不弱方的,你少出什么瞎主意。” 只是苏祺安早已闪出了营帐,没有回应。 凤尘绝晃了一圈,确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去自然地显摆一番的地方,只好回了自己的营帐。 夜桑离雕刻完面具,便开始着手组装凤尘绝先前好奇的那一堆东西。 那是一堆小型飞爪的组件。 飞爪有两种形态,一种只是抓扣,攀爬辅助用,另一种是加了刀片,抓扣的同时,能迅速切断被抓扣之物,可作为暗器使用。 夜桑离组装完飞爪,就扣到手腕试上了几次。 对于成效还是很满意的,至少比想象中要好,于是就着手组装第二个。 虽说飞爪距离不算太远,但若是用来辅助攀爬,对于徒手攀爬来说,无疑是多了一层保障,又省了体力。 凤尘绝进来时,她刚好组装完第二个,顺手就将飞爪掷了过去。 “留着防身。” 说着又演示了一遍。 凤尘绝将飞爪扣到了手腕处,按照夜桑离的动作试了试,眼神便是一亮。 “阿离脑子里竟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夜桑离早就有个疑问,只不过先前一直没机会问,后来也就忘了。 这会儿见他的一脸稀奇,又想了起来。 “这种东西很简单,还有飞刀,为什么没人用。” “因为没人见过阿离出手啊,一般人选兵器,大多会选刀枪这种杀伤力较强,且容易成名的兵器。” “像这种小型的飞刀,如果没有看到它出其不意的效果,不会有人想到去练,毕竟没有人会无端去舍近求远。” 夜桑离了然地点头。 这倒是,前世大多数人练的都是枪,一个道理,论威力与好上手程度,枪堪称首选。 就算是生手,只要子弹够足的情况下,闭眼瞎打也总能有打中的时候。 飞刀的好处则是子弹用尽时,趁敌人放松警惕,作为最后的杀招来用,一击毙命。 前世真正知道她飞刀实力的,都是在断气前。 凤尘绝见夜桑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仿佛离他很远的样子,将面具拿了下来,凑到她跟前。 “阿离瞧瞧我脸上,还有疤痕吗?” 夜桑离轻捏了他下巴,左右对比着看了看:“差不多了,还有一点点印记。” 她说着又要去掏凝肤膏,被凤尘绝一把拉住。 “男子粗糙些才好,阿离怎么有些将我当成姑娘在养?” 夜桑离一愣:“你不喜欢?” 她确实不愿意看他脸上有瑕疵,就喜欢上手去处理,可若是人家不喜欢…… 凤尘绝轻咳:“不是,只是阿离的药特别好,花了不少银两吧?” 夜桑离一听这话,往他腰带一拉,直接将他拉下身子,掏出凝肤膏往他脸上涂抹去。 “免费的。” 凤尘绝垂眸不敢睁眼,怕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 夜桑离看了看他脸上几乎快消失的印记,满意地点点头,放开他腰带。 “我去冲凉,没人会来吧?” 凤尘绝还在被拉腰带的震惊中,闻言下意识就问。 “需要帮忙吗?” “嗯?” 夜桑离回眸瞧他:“你确定要帮忙?” 被她这么一问,再加上她脸色有些故意邪里邪气,凤尘绝回过神来:“什么?” “你要帮我搓背还是?” 夜桑离挑眉。 “不——不不。” 凤尘绝不止耳朵,连脖子都红了。 夜桑离嘴角微扬,不再逗他。 她前世冲凉一般三分钟搞定,万年小碎短,擦擦就干,不过在军营条件简陋,加上又是长发,八分钟总是要的。 可瞧他那害羞的样,倒也省去了口水。 夜桑离突然觉得,他知道不知道,问题好像也不大。 那狐狸眼上回来截杀的目标可是凤尘绝,算是共同的敌人,不存在自己的私仇连累到他。 只是突然跟他说自己是女的,未免有点突兀,奇奇怪怪的。 至少等他脸皮厚上一点,不然怕他想起某些事,尴尬到钻地洞。 第四十二章 掩人耳目 夜桑离收拾完回来时,凤尘绝已经将飞爪控得十分顺手。 见她发丝还滴着水,他找出一块擦头巾,覆在她头上,仔细吸了吸水分。 随即有些不自然的敛眸,稍稍走开了些。 “阿离再擦擦。” 夜桑离将头发甩到八分干,就随它去了。 身子半倚,靠在座上,将发丝肆意散落在一侧,闭上眼睛将接下去要做的事梳理了一遍时间节点。 王铁匠那边应该是打造差不多了,即便没有全部打造完,武装一支小队问题不大。 她想起凤尘绝喜欢万事有商量,刚好想到这事便问了声。 “那玄精铁,我拿一半回来,应该够你交差吧?” 夜桑离想着,实在不行,大不了再去拿点银票补上。 “不用拿回,那是阿离自己的东西,想怎么处理都成,我回去过了明面。” 凤尘绝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夜桑离看了他一眼:“什么事这么开心?” “想起初遇时,阿离很讨厌我,现在却会主动为我考虑,自然是开心的。” 凤尘绝声音低沉,带着浅笑回忆,一双瑞风眼微微弯起。 夜桑离突然觉得他要是把枪,这笑就是颗子弹,能直接命中她的心脏。 长得好看,当真是能要人命啊。 不过,有一点他说得不对。 “没有讨厌,只是不擅长与人交流。” 夜桑离想抹去他这段,关于自己讨厌他的印象,故意逗他。 “我们澈王殿下,长得那么好,正常人都不可能会讨厌吧。” 凤尘绝听她这么一讲,露出几分受用的笑意。 “我头一回觉得长得好,好像是件不错的事。” 夜桑离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戴面具是为了挡去外貌?难怪先前你的面具那么狰狞。” 凤尘绝轻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震慑。” 夜桑离见天色尚早,又拿出一个备用的铜面具,打算按腹稿里的形式重新做一个。 符合那个震慑效果的。 凤尘绝只是静静倚在案前,看着夜桑离修长的手指,拿着飞刀翻转雕刻,犹如指上舞,只是那飞刀终究不是雕刻的刀具。 着实是属于事倍功半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阿离,下回再做吧,委实是难为你的飞刀,且又难为你的手。” 夜桑离看了他一眼:“劳碌命,闲下来就浑身不自在,要不帮你做个假皮面具。” 见夜桑离放下飞刀和面具,打算拿出家伙事,凤尘绝赶紧将她一拦:“接下来的时间,交给我,听我安排如何?” 夜桑离挑眉轻问:“你准备干嘛?” 凤尘绝将她拉起,卖了个关子。 夜桑离迅速将头发束起,戴上抹额。 两人一起骑马出了军营。 身后,贾贵悄悄探出头来,启用了一张追踪蝶符,符蝶扑棱了下翅膀,隐去踪影,只留下一层淡淡的光影,以极快的速度追上凤尘绝的马。 蝶符,是一种相对而言比较常见些的符。 不像速符,有价无市,连皇家都得不了几张。 就拿影来说,作为皇帝唯一的底牌,也不过区区三张速符。 不到保命时刻,绝不会去用。 便可见一斑。 夜桑离对于符了解的不多,但她对突然出现的东西有种天生的敏感度。 “不扫尾巴吗?” 凤尘绝放慢了速度,嘴角扬起。 “不必,今日阿离的时间归我了,你不必动手,只要动嘴便可。” 说完他打马朝一个方向跑去。 夜桑离抿唇微扬,不语,同样打马跟上。 半个时辰后,夜桑离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只要动嘴。 凤尘绝跟个初入世间的公子哥,见到什么东西都要买上一些。 不过最终都入了夜桑离的口。 夜桑离拿着一堆吃的东西,尽全力在消灭着。 凤尘绝又转头去看那些个玩的东西,边看还边回头瞧夜桑离脸色,见她实在没什么兴致,才放弃。 夜桑离倒也不是真就对什么都没兴致,只是玩的东西,前世就不沾手。 对她来说,除了玩物丧志,没有半点好处。 “阿离,这个喜欢吗?” 凤尘绝拿起一个荷包,给她比划了一下,径自在那摇头。 “小家子气了些,老板,可有镶金玉的?” 夜桑离一愣:谁家荷包镶嵌金玉啊? 果然,老板一脸无奈。 凤尘绝放下荷包,又将夜桑离拉进一家成衣铺子——华锦铺。 华锦铺分上下两层,凤尘绝熟门熟路地前头带路,直接往楼上走去。 夜桑离赶紧吃完手里的东西,拍了拍手,也跟着上了楼去。 一楼的服饰大气,棉料子为主,是夜桑离惯穿的那种,扛造。 二楼就不同了,基本是更为柔软飘逸的桑蚕丝绸缎料,一眼看去就能看出价格不菲。 凤尘绝指着三套浅彩色和一套黑,一套红,让掌柜拿下来。 掌柜看了他一眼:“公子,要不您看下那几套,这几套您怕是不够大。” 凤尘绝大手一划,就这几套。 “阿离,你穿上试试。” 掌柜的一听,恨自己没眼力,赶紧去拿了下来,客客气气递给夜桑离。 夜桑离看了那三套浅彩,眉头微皱:“这也太娇气了,不合适。” 凤尘绝从掌柜那边接过来,塞给她。 “合适合适,还有你惯穿的红和黑,快去试试。” 还记得选了自己惯穿的:谢谢嘞…… 夜桑离难得见他今日兴致特别高,无奈,将几套一并拿进去,一套套换给他看。 “哪套合适?” 反正她觉得都不太合适,太高调了。 凤尘绝撑着下颚沉思,好像还少了点东西。 他将自己的玉往她腰上挂了挂,瞬间就满意了。 “掌柜的,全包起来。” 掌柜一听,满脸笑意:“好,客官稍等片刻。” 夜桑离无语:“你疯了不成。” 凤尘绝得意挑眉:“说好的,时间归我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夜桑离突然想起钱遇安上回说起还价的事,悄悄在他耳边讲。 “好像可以还价,你跟他还三两。” 凤尘绝一愣:“为何是三两?” “上回遇钱那小孩就是还得三两,掌柜还挺高兴。” 凤尘绝见夜桑离一本正经,不像是在说笑,突然就觉得很搞笑。 “跟这掌柜的还三两,他会更高兴。” 说完,朝夜桑离眨眼,抿唇笑。 夜桑离也就那么一说,她哪知道还价是怎么还的,毕竟上回那小子去跟掌柜还价时,自己也没注意。 片刻后,掌柜将打包好的几套放到了柜面上。 “一共是五百二十两,收公子五百两。” 凤尘绝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同时顺手将东西收了起来。 他的收纳物品也是一个戒指,与夜桑离的有些相像,只是他原先戴在拇指,有些像扳指,夜桑离则是按习惯,戴在了食指。 竟没注意他何时起,也将戒指戴到了食指之上。 夜桑离本想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但总觉得有点奇怪,便想到个法子。 她看了一圈,选了几套白色的,让凤尘绝去试。 凤尘绝嘴角微扬,听话地去试了试。 夜桑离看着他一套套出来,有点理解了前世那些个暗杀对象,为什么爱去看秀。 两个字,好看,一个字,爽。 她趁风尘绝进去换时,又让掌柜的拿了几套下来。 掌柜已经收了那么一笔,对她几乎有求必应,丝毫不嫌麻烦,即便是她想要全拿下来试一番也乐意的模样。 “上面那几套紫色和黑色,也很配那位公子呢。” “嗯,白色最合适。” 夜桑离只喜欢看他穿白色,有种别样的美好。 凤尘绝从没一次试过这么多衣服,虽然里面温度舒适,试多了,汗也是会容易失控,好在夜桑离放过了他。 她朝掌柜点了下头:“都包起来。” 掌柜一愣:“刚才试过的那几套?” 夜桑离朝他手上的看了眼:“白色,全部。” “好嘞!” 掌柜眼睛一亮,算盘打得飞起。 “八百五十两,收您八百两。” 凤尘绝刚要掏银票,夜桑离已经递过去了两张。 “阿离,说好今日听我的。” 夜桑离点头:“这个除外,是我送你的。” 凤尘绝一听这话,嘴角有些压不住。 “好。” 说完将这些也一并收进了戒指里。 夜桑离脚步往楼梯口走去,凤尘绝收好东西,便打算跟上去。 身后突然响起掌柜的声音。 “两位稍等。” 掌柜先前的注意力在别处,忽略了夜桑离的抹额,也就刚才那么一瞬间突然反应过来。 他见两人停下脚步,赶紧跑过去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 “这是有人定制的抹额,瞧着与小公子挺配,那人不急,小公子可要瞧瞧?” 凤尘绝将盒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瞧,里面是一条黑底镂空金丝绣,加以暖玉点缀的抹额。 他眼神一亮:“要了。” 夜桑离张了张嘴,想说抹额这东西,她只不过用来吸汗的,不必这么花哨,显得太过高调。 转念一想,算了,免得人家去找那镶嵌金玉的荷包,这抹额样式确实还是好看的。 掌柜先前赚了个大单,本就是想卖个好,但说到价格又有些为难。 “确实也是见这东西配得上小公子,不是存心想多赚钱,但这个抹额我能做主的优惠也只有二十两,是找了锦绣阁定的,优惠后价格是三百两。” 凤尘绝点头:“确实是这个价,多谢掌柜的,要了。 凤尘绝递上一张银票,将夜桑离的抹额取下,直接拿起这个给她戴上。 掌柜的突然眼睛一亮:“我个人再降五十两,小公子这么出去走一圈,若有人问起,希望提上一句我们华锦铺。” “二百五啊?” 夜桑离突然觉得戴上这个,顶着二百五的名头,有点难受—— 第四十三章 谁说没人要? 掌柜的一听,还以为嫌少,有点为难,刚想咬咬牙喊一句六十,不能再多了。 夜桑离先他一步开口:“二百五十九吧。” 掌柜:“啊?” 夜桑离眉头一挑:“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听公子的。” 掌柜虽然不知道二百五和二百五十九有什么说法,但他算盘打得好啊,这么一来自己还少亏一两呢。 苍蝇再小也是肉。 他赶紧找了余下的四十九两银给凤尘绝,欢天喜地地送两人出门。 出了华锦铺,凤尘绝转头带夜桑离进了南红楼。 南红楼里,有艳名远播的花魁,曾经名动花盛国。 更有花盛国神秘商豪,拜在花魁裙下。 连带着南红楼也碾压所有青楼,形成一个特殊的存在。 南红楼内没有低俗的淫词艳曲,里面燃香也都是清雅脱俗的。 因为脱离了寻常青楼的路数,夜桑离以为就只是寻常吃饭的地儿,瞧了一圈,几乎是满座。 一想到吃饭,她原本还没怎么觉得饿的肚子,瞬间就像被抽空了一样,唱起空城记。 凤尘绝拿出一颗金珠,立刻有人迎了上来:“两位公子,是去雅间?可要陪侍?” 南红楼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般只要不是来闹事的,不出示银两,不会有人上来生拉硬拽。 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宾至如归的惬意感。 给足银两,关起门来,便有绝对的隐私,因此南红楼也是密谈议事的绝佳场所。 总之你想干嘛便干嘛,但不允许闹到外头,影响客人。 “上一桌吃的,其它勿扰。” 凤尘绝交代完,回头便见厅里那些个男男女女眼神都看向了夜桑离。 他耳力向来不错,细细碎碎的话便传入了耳中。 “那位不错,新来的吗?” “没见过,琉璃姐姐定会好奇。” “竟有威胁到姐姐的,要不要去告诉姐姐。” 凤尘绝面具下的眼神,往声音的方向冷冷瞥了过去,带以警告意味地扫了一圈。 有点后悔没给夜桑离戴个面具,更后悔给她换了个抹额。 该说不说,这抹额确实逆天。 夜桑离自然也听到了,但她的思绪在吃的事上,没往自己身上想,只当是耳力太好,听了些人家的闲言碎语。 进了雅间后,夜桑离便发现了,凤尘绝僵着身子落座,浑身都写着不爽二字。 连面具都挡不住他幽怨的眼神。 她伸手拉下他脸上的面具,见他眸子里一副委屈,活像是被人抢了糖果的小孩。 夜桑离将面具丢过去给他:“那个姐姐,认识?” 凤尘绝小心接过面具,闻言不敢置信:“什么姐姐,我是瞧不惯他们看你的眼神。” 夜桑离失笑:“看一眼又不会少一块肉。” 凤尘绝刚想开口,门外恰好响起了敲门声,他立刻将面具覆到脸上。 南红楼上菜的速度很快,就这么一次敲门的时机,瞬间全数上齐。 人退出去后就帮忙关上了门。 若无召唤,直到客人走之前,他们都不会出现。 凤尘绝拿下面具,一声不吭给夜桑离添菜,直到添了满满一碗。 “阿离快吃吧。” 夜桑离看着他有点别扭的样子,将碗里的虾,夹过去放他碗里:“快吃吧?” “阿离不喜欢吃? 夜桑离看着那虾,眉微皱。 “麻烦。” 实际上是她不想弄的满手都是汤汁,又不会徒嘴剥虾壳。 凤尘绝将一盘虾挪到跟前,净了净手,就开始剥起来。 只剥不吃,瞧着有点泄愤的架势,扭头,剥壳,一气呵成。 夜桑离瞧着好笑,夹了个丸子塞他嘴里。 凤尘绝耳朵一热,脸色就变了变。 “下回不带你到这种地方来。” 夜桑离挑眉:“这种地方?” 凤尘绝语噎:“不是正经的地方,遍地登徒子,还有登徒女。” 他想起那些个女的,如狼似虎,比男子还赤裸裸的眼神瞧向夜桑离,更不高兴了。 夜桑离失笑:那是你没见识过。 不过这话她不敢讲,怕他变成河豚。 “谁叫我们澈王殿下长得好,不看岂不亏了。” 凤尘绝有些无奈,某人的不自知。 “而且,我瞧着挺正经的啊,菜还不错。” 说话间,夜桑离满满一碗菜,已经去了半碗。 凤尘绝脸色好看了点,看在菜还不错的份上。 他将剥好的虾挪到夜桑离面前。 “早上的蝶符,阿离还记得吧,自启动开始,那出来的符蝶能维持一个时辰,刚刚已经失效了。” 夜桑离夹起一个虾放进嘴里,虾肉甘甜味美,她忍不住又夹了一个。 “所以,你怀疑玄铁被劫,是内鬼,故意带我出来,使了个障眼法?” 凤尘绝点头:“必定是内鬼对外勾结,阿离的提议刚好与我不谋而合,晾到最后一日,待对方坐不住,行动都不迟。” “云龙寨并非只是一个匪寨,我那好皇兄怕不是也被蒙在鼓里,否则他岂会下那一道旨。” 夜桑离听出一丝异样,尤其是那一句好皇兄,可见两人关系并不亲厚。 见他没有细说,她便不问。 每个人总有不想宣之于口的事,或是没到说的时候。 夜桑离不会安慰人,只是不愿意见他皱眉,她夹了个虾递到他嘴边。 “虾竟然是甜的,味道还不错。” 凤尘绝眸底微闪,掩去那一丝心疼,就着她的手,接了过来。 又适时为她添上了吃掉的菜。 夜桑离有个习惯,可能自己都没发现。 她虽然不挑食,可是会将自己喜欢的菜先吃掉,再慢慢吃其它的。 雅座靠窗,能一览外头的景色,同样的,若是有喧闹,也首当其冲。 就比如此时,外头由远及近响起了一阵喜庆的奏响,瞧着短时间内不会停的样子。 凤尘绝过去将窗关上。 夜桑离吃了两碗,刚好趁这空档歇一歇,喝口水。 “咳咳……咳……” 凤尘绝一回头,就看到了夜桑离拿着杯子猛咳,赶紧过去顺了顺她的背。 “阿离,你喝下去了?” 夜桑离脸上浮起两片红云,将杯子一放:“这水不好喝。” 说完倒在了桌子上。 凤尘绝有些懊恼,方才竟然忘记叫人撤走。 这酒壶和军营的水壶,确实过于相像了。 他出去找人送水过来,顺便将酒撤走。 凤尘绝刚倒好水,夜桑离突然抬头,定定瞧向他。 看似与往常一般清冷无异,凤尘绝却知道,她开始上头了。 “阿离,喝点水。” 夜桑离手掌张开,挡在嘴前面,声音含糊传来。 “不好喝,不喝。” 凤尘绝轻哄:“是水,没有味道。” 夜桑离挑眉:“你喝。” 凤尘绝一杯全灌进了嘴里,再去倒了一杯给她。 不料夜桑离盯着他的嘴,越凑越近,突然贴上了凤尘绝的唇。 凤尘绝一口水还没下去,被惊岔了口气,转身呛了自己一身。 夜桑离又要过来,凤尘绝吓得挡了挡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瑞凤眼,慌乱中带着一抹期待的光。 “阿离,你……你可认得我是谁?” 夜桑离用力眨了眨眼睛,再仔细看了眼。 “你……不就是……你吗?” 她一个手臂肘勾住凤尘绝脖子,与他大眼瞪小眼。 忽而展开一个明朗的笑。 “我的……水呢?” 夜桑离将他挡在脸上的手拉开,看了看他的唇。 忽然又一点点往上看去。 另一只闲着的手,食指顺着他的眉抚了抚,再顺着鼻梁往下。 直到她将食指往他唇上描画时,凤尘绝喉结微动,有些忍无可忍的低喃:“阿离,别动。” 夜桑离突然收回了动作,将食指竖在唇前:“嘘!我……不叫阿离。” 凤尘绝一愣,有点纠结,希望听到夜桑离清醒时再告诉自己。 心底却又有些隐隐的期待。 不过夜桑离却突然放开他起身,身子控制不住晃了晃。 凤尘绝心也跟着晃动不止,赶紧起身扶住她。 夜桑离甩了甩脑子,再回过来抬头看他:“坐下,不许比我高。” 见凤尘绝乖乖坐下,她微微扬起嘴角俯视他,伸出手捏住他下巴往上一抬,手指摩挲着他的脸。 “长得……不错,那白莲花……比不得你。” 凤尘绝被撩得差点绷不住,被她一句白莲花给浇了个透心凉。 “阿离心悦那白莲花?” 夜桑离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不……不可能。” 她这不可能的意思,一是讨厌,二是两人性别不对,凤尘绝听了就不是一回事了。 他先入为主地听出了一丝爱而不得。 “谁能拒绝得了阿离?” 凤尘绝语气里不自觉带了酸,突然有点想看看,那白莲花长什么样? 好歹自己在某人口中,长得比她好一些。 夜桑离摇头:“没有。” 她压根没去招惹过谁,谈何拒绝。 凤尘绝郁结,满脑子胡思乱想。 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下去。 “阿离,我们回去了。” 他刚要起身,又被夜桑离按了回去,怕凤尘绝再不听话地要起身,索性单腿一跨,坐到他腿上。 “乖……嘘,别动。” 凤尘绝喉结动了动,身子根本一动不敢动。 夜桑离满意地点头,随即她埋进凤尘绝颈侧,吸了吸鼻子。 凤尘绝浑身的汗毛都要炸了,这比起酷刑,难挨得多。 不料耳边,夜桑离又开始抽抽噎噎:“父亲……您不要我了吗?” “我就……知道,没人要……我没人要。” 凤尘绝脖子里一片温热的湿意,双臂虚环圈上她,右手轻轻抚向她后脑,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与轻颤。 “我要。” 凤尘绝脱口而出后,反倒有些豁出去了:“谁说没人要?我要。” “阿离,我心悦你,你……” 他话还没说完,夜桑离软绵绵,脑袋靠了上来。 “阿离!阿离?” 凤尘绝轻唤,见没有反应,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心底却好像松了口气。 第四十四章 你咬我好不好 夜桑离是彻底睡了过去。 说她酒品好吧,她得折腾一番,说她不好吧,她闹完就乖乖睡觉,也不作妖。 跟先前暗库那回醉酒状态可谓如出一辙。 原本只要让她睡一觉便好了,可这地方凤尘绝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他背也不是,扛也不行,最后只能抱了她下楼。 原先那金珠已经足够今日的花费,凤尘绝不必驻足,忽略厅里众人的眼光,径直朝外走去。 突然侧方斜出一把扇子,挡了他的道。 “这位小哥儿可是南红楼的?这位兄台这么带走不好吧?” 凤尘绝懒得废话,朝后看了一眼,见没人上前来说话。 再看眼前的男子一身异域服饰,与传说中的那位花盛国神秘商豪倒是对上了。 凤尘绝眸子微眯,带着一丝警告,压低嗓子吐出一个字:“滚——” 见两人火药味十足,先前来招呼的那位掌事,赶紧出来打圆场:“花爷,误会了,那位小哥儿是这位公子带来的,楼上已经安排好,您请上楼。” 被称花爷的男子眼尾微挑,瞧了眼楼上,再回头看了眼夜桑离,嘴角扯起一抹笑,不再看凤尘绝一眼,自顾上楼去。 凤尘绝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憋屈,不过此刻不宜动手,他紧了紧夜桑离往下滑的身子,快速跃上了马背。 —————— 凤尘绝一脸煞气带夜桑离回军营这事,瞬间传到了苏祺安耳中,他赶紧找了薛忠怀一起过去。 薛忠怀不明所以,直到见了夜桑离人事不省,和凤尘绝满脸想杀人的隐忍模样后,突然有些后悔跟了他过来。 他悄悄侧过脸,跟苏祺安挤眉弄眼,无声地质问:你下药了? 苏祺安一脸惊恐,赶紧摇头,满脸写着四个大字:绝对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瞳孔震荡,齐齐看向凤尘绝,那一副我王出息了的表情,瞎子都能看得出。 凤尘绝憋了一股子邪气无处发泄,见两人这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似平静地压低了声音:“你俩可是对本王有什么意见?” 薛忠怀带了丝尴尬的憨笑,手肘撞了撞苏祺安。 苏祺安斟酌了一番,尽量顾全他面子:“主上,小师弟还好吧?” 凤尘绝看了夜桑离一眼:“睡一觉便好了。” 苏祺安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看了薛忠怀一眼,薛忠怀也是一脸惊恐。 “所以,小师弟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凤尘绝看了他一眼:“他需要清楚什么?” 苏祺安一噎:“这事他不需要清楚知晓吗?” 凤尘绝不爽:“他不会在意的。” 他满脑子都是夜桑说过的那句,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苏祺安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一时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两人相继无语,薛忠怀指了指苏祺安。 “要不,这事还是推到他头上吧。” 凤尘绝突然回味过来:“什么事?” 苏祺安脖子一梗:“为了主上,我便担了这下药的事,小师弟揍我的时候,主上万万拦着些,别真给我打死了。” 凤尘绝气急,声音都变了调:“你在说什么药?” 苏祺安看了看凤尘绝,又看了眼夜桑离,意思不言而喻。 凤尘绝转头看向薛忠怀跟苏祺安如出一辙的神色,气笑。 “本王是疯了?” “那主上为何这副模样?小师弟不像是受伤了的样子。” 苏祺安不解。 “白莲花是什么样的女子?” 凤尘绝突然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问出口来。 苏祺安脑子里翻遍了看过的画本子,试着形容:“应当是纯洁无瑕,蕙质兰心,高高在上,令人望尘莫及的女子吧。” 凤尘绝脸色沉了沉,像是自我安慰:“阿离说白莲花比不得本王。” 苏祺安嘀咕:“小师弟醉得不轻啊……” “你是指本王比不得白莲花?” 凤尘绝语气幽幽,眼神带了丝不善,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将人踢出去的冲动。 苏祺安摆摆手后退了几步,赶紧改口。 “小师弟说啥那肯定是对的,这不是好事吗?主上为何不高兴?” 凤尘绝烦躁地叹了口气:“阿离约莫是醉的厉害,没认出本王来。” 苏祺安张了张嘴,有种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助感。 怎么会有这种连自己醋都吃的人? 薛忠怀嘀咕:“认没认出,不都是主上您吗?” 凤尘绝并没有被劝慰到,闷闷地坐去了主位上。 苏祺安突然眼神一亮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一脸惊奇:“主上,您这一身是新制细绸?” 凤尘绝顺了顺气,给他一个眼神:“阿离送的,他觉得本王适合白色,送了好多套,你帮本王放起来。” 说完他一摸戒指,桌案上便出现了一堆清一色白色的绸缎料子。 苏祺安:…… 就两步路,非得来这一出不可吗?真是令人无助。 薛忠怀:…… 苏祺安一边归置衣物,一边回头问他:“主上,您不礼尚往来么?” “谁说没有,本王也送了,还有那个抹额,怎么样?” 苏祺安赶紧归置完,跑过去瞧了眼,就啧啧称奇:“怎么会有人戴抹额这么好看,雌雄莫辨,更添风流。” 薛忠怀整不了这些个词儿,笑呵呵点头赞同。 凤尘绝脸色一沉,大步过去将夜桑离脑门上的抹额轻轻取下,收了起来:“还是不戴了,招人。” 苏祺安无语:“主上,您别这样,我们就夸一句而已。” 他不知道凤尘绝哪是因为他俩,纯粹是又想起那个令人不适的眼神。 “回头查查那南红楼背后,特别是一个花姓商豪,不像什么好人?” “南红楼?主上您带小师弟去南红楼了?” 苏祺安好像瞬间懂了他为何在这阴阳怪气,转头跟薛忠怀挤眉弄眼。 凤尘绝垂眸,不语。 “那小师弟醉成这样,还能去云龙寨吗?咱们要不要提前去?” 凤尘绝一听到正事,立刻回过神来。 “最后一日去都不晚,听阿离的,错过你会后悔,本王也会。” 苏祺安点头赞同。 见两人在说云龙寨的事,薛忠怀索性转身去找个位置,突然眼神被一处给吸引了过去。 “主上,这是什么?” 薛忠怀好奇地拿起,那像护腕似的改良版飞爪,不小心按到了按钮。 “咻!” 飞爪瞬间朝桌案的一个桌脚飞去。 吓得薛忠怀赶紧又按了一下,试图收回。 飞爪直接启动了第二个功能,“咔”的一声,切断了桌角。 “嘭!” 桌案倒地,激起一片飞尘。 凤尘绝早就一个箭步过去,挡在榻前,拿出一件外衫,盖到夜桑离脸上。 “老薛,你想干啥?” 苏祺安吓得声音都颤了,一脸惊魂未定。 “五寸,就五寸,我差点没了。” 薛忠怀吓得不比他轻,匪还没剿成,差点将自己人剿了。 他拿着飞爪也不敢再动,就怕再有什么变故,一脸求助地看向凤尘绝:“主上……” 凤尘绝挥了挥宽袖,见夜桑离这头飞尘已定,便走向薛忠怀,接过他手上的飞爪,收了起来,声音淡淡道。 “阿离做的,本王与他一人一个,薛将军记得陪本王一张桌案。” 薛忠怀赶紧点头。 苏祺安一看这情况,也不想说话了。 怕凤尘绝来一句,能见识这威力,是他的荣幸…… “没事便退下吧,将这个抬走。” 凤尘绝瞥了眼地上那三角桌案,突然想清静清静。 苏祺安一脸郁闷地帮薛忠怀一起善后。 直到两人出了营帐,凤尘绝快步闪身过去,将夜桑离脸上的外衫拿掉。 拿巾帕沾水拧干,俯身给她仔细擦了擦脸。 夜桑离身子一转,压住了凤尘绝的宽袖,继续睡。 凤尘绝怕惊扰到她,索性解了腰带,将外衫脱下,放在她边上,起身去打了干净的水。 子夜。 夜桑离一声闷哼响起,痛苦地滚了半圈后,缠着外衫一起摔到地上。 凤尘绝只是浅寐,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奈何堪堪与夜桑离的动作同步,亲眼见着她摔下来,那闷声一响像是砸到了他心上。 他将夜桑离抱起来,安置回榻上,手指微抖地解开缠在她身上的外衫,露出一张因为醉酒,而没有压抑克制的脸。 泫然欲泣,青筋暴起。 凤尘绝脸上满是惊慌,忍不住低喃:“阿离,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苏祺安那句说得也没错,若是中途放弃,小师弟算是白挨了。 毕竟找人制解蚀心草的药,需要时间…… 他怕她疼,更怕她白疼一场。 那何尝不是一种辜负? 他甩了甩脑袋,有些头疼,皱眉重重呼出口气,躺在她边侧。 可能是怕她再掉下来,又或者是纯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圈住夜桑离,一下一下地在她背上轻拍,浅浅地在她耳边找话说。 “阿离,你看过话本子吗?苏祺安常看,本王觉得幼稚,倒也记得几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情如风雪无常,却是一动即殇,酸了点,但也能听出些无奈。” “此生固短,无你何欢?……下回禁止他看这些。” 夜桑离酒醒了些,她虽然醉了没有意识,但从他絮絮叨叨察觉出了他的紧张。 强撑起意志,逗他:“我们澈王殿下,这么霸道不好吧?” 凤尘绝身子一僵,轻轻放开了些:“阿离,你别说话,保持体力。” 夜桑离点头。 “世间最好的女子才配得上我们澈王殿下,少看画本子,容易伤春悲秋。” “阿离呢,可是心悦白莲花?” 夜桑离惊了:发生过什么? 不过不待她回答,一波痛楚再次袭来,席卷了她的思维,她只好蜷起身子拼命咬唇,抑制住想要冲口而出的闷哼。 凤尘绝眼尾红了几分,将手腕放到夜桑离唇边:“阿离,你咬我好不好。” 第四十五章 可是你心悦之人? 夜桑离无奈,擒住凤尘绝手腕,一把反转到他身后扣了住:“你做什么?别逼我笑好吗。” “今日至少减轻了一半痛苦,你知道我的承受能力,小意思。” 这倒是实话,并不只是宽慰凤尘绝。 前几日是持续性的痛,现在只不过是一阵一阵的,夜桑离觉得应该是身体里的器灵,起了什么作用。 凤尘绝突然被反制,心下一紧张,背后的手便下意识握紧了拳。 直到听到说好多了,才屏住呼吸抬眸去探究她脸色。 “你刚才说白莲花?怎么回事?” 夜桑离有心转移他注意力,也有点好奇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能让他有此一问。 “阿离你说......我长得不错,那白莲花比不得我。” 凤尘绝垂眸,掩去眼里的一些情绪。 夜桑离有些怀疑自己,该不会是醉酒之时,对他见色起意,胡说八道调戏他了? 她瞬间觉得头有点疼,收回擒住他手腕的手,用食指戳了戳自己太阳穴:“完全没有印象,抱歉,不该拿你跟她去比。” 凤尘绝垂下的睫毛微微一颤,追问:“她可是你心悦之人?” “我不喜欢白莲花,你当没听过好不好。” 她不想解释什么叫白莲花,大概率是当时醉了,压不住颜狗本质,调戏了他。 见凤尘绝定定瞧向自己,搞得夜桑离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太敷衍。 她轻叹口气,试图解释一下:“那个白莲花,是我见过最勾人的,我大概是想夸你,找不着对比的,就提了她,不重要的。” 夜桑离说完,上手去遮他眼睛:“睡一下,明日午后出发。” 凤尘绝将她手拉下来放好,自觉闭上了眸子。 夜桑离额头的汗又开始往外冒,她赶紧收敛心神,去看脑子里记的一些关于雀羽的信息。 原本是存放在夜侯那日给她的戒指里,她嫌麻烦,直接记进了脑子里。 夜侯怕她承受不了雀羽认主后,那器灵所带来的狂暴冲击,所说的有办法解除,并不是说解除认主,而是封印联系,解除痛苦。 白日器灵吸附玄力时,如果没有凤尘绝恰好相助,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也会选择暂时封印,大不了就再耗上些时间重新解开。 如今那器灵像是被驯化了般,虽然看不出什么大的变化,但却像是有吸附力般,一点点将自己的痛楚化去。 周而复始,直到彻底平复。 夜桑离好好巩固了一番,时间便又过去了近两个时辰,她缓慢起身,尽量不吵醒凤尘绝。 不过她动的那一刻,凤尘绝便也睁开了眸子。 他起身去点了灯:“阿离这么早是要出去?” 夜桑离点头,当着他的面简单做了上回的易容,再换上一套寻常黑衣。 “今日兽营的晨跑路线改一改。” 夜桑离画了张简易的路线,交给凤尘绝。 这是军营到铁匠铺的路线。 为了今日,她早好几日前便将兽营的晨跑训练放到了军营外。 贾贵奉命监视,放了两日蝶符便不放了。 蝶符虽常见,却不便宜,用来盯着一群莽汉满山跑,着实浪费。 “等我回来。” 夜桑离说完就出了营去。 凤尘绝将她换下的外衫收进盆里,横竖睡不着,索性拿起简易路线图也出了营帐。 另一头,苏祺安睡得正香,冷不丁被人一把从被窝拉了起来。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咦,主上?” 他刚准备骂骂咧咧,睁眼就看到了沉着一张脸的凤尘绝。 苏祺安怀疑自己在做梦,重新闭上眼睛揉了揉,再度睁开。 凤尘绝已经换成了一副看白痴的眼神。 苏祺安再次吓了一跳,按了按胸口:“主上,这天还没亮,您不睡觉突然跑来吓人干啥?末将胆子向来不大,可经不起几回吓的。” “你将我当成那缠郎了?他还敢钻你营帐?胆子不小啊。” 凤尘绝语气幽幽,挑眉盯着他。 “不是,怎么可能,末将那不是觉得只有莽牛才能干出这事么?再说末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还没醒透。” 苏祺安有些幽怨的语气,凤尘绝是越看越觉得他有几分烈女气势,可他怎么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一点没有小师弟那种...... 苏祺安见他将自己拉起来,反倒自己在那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主上?您有事?” 凤尘绝将手心里的简易图纸丢给他。 “阿离给你的。” 苏祺安好像听出了一丝不爽,搞得他都要胡思乱想这会不会是小师弟写给自己的情诗,要不主上这脸色...... 他满脸无语,打开看了一眼。 也没啥,就简单几根线,几个被汗糊了的字,他更无语了,将纸伸到凤尘绝面前。 “主上,……啥意思?” 凤尘绝皱眉:“事儿多。” 说完抽走他手里的纸,拿笔重新画了一张给他。 苏祺安看着这张新画的纸,无助。 “阿离让兽营今日跑这路线。” 苏祺安眼神一亮:“好。” 凤尘绝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那个……” “主上还有事?” 苏祺安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 “阿离说那个白莲花是她见过长得最勾人的,但他不喜欢,又说或许是想夸本王,才做了比较,你觉得何意?” 凤尘绝看着他,眼里带了丝期待。 “这……末将还没睡醒,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要不……” 苏祺安脑子尽量转得飞快,但总觉得没想到点上,他想静下来好好想想。 凤尘绝甩了甩衣摆,长腿向外迈去,三两步到了营帐口。 淡淡的声音传来。 “本王在期待什么?你脑子一向不好使。” 苏祺安憋屈:…… 夜桑离赶到铁匠铺子时,王铁匠已经在等着了。 比上回早了很多,像是在特意提前等她。 见她进来,赶紧拿出打制完成的兵器,还有半块玄精铁。 王铁匠打制的兵器,夜桑离从没失望过,她拿出先前统计好的单子递给他。 “王叔,还需要做这些,你那边玄精铁还够吗?” 夜桑离原先只是考虑还点人情,后来分了小队后,索性将兽营每个人都换一遍兵器,当时便做了个统计。 虽然凤尘绝说不必带回,以防出现什么变故,她还是决定先将半块玄精铁带上。 但带回前,如果不够,还能再分割些。 王铁匠大致看了眼:“够,虽然流星锤这种耗玄铁,但对于玄精铁的需求并不是太大,做完这些还有少量剩余。” “好,多谢,我先走了。” 夜桑离刚想带上兵器离开,突然想起个事,她取下手腕上的飞爪。 “王叔,这个你给遇安,防身,很简单,按两次,一抓一切。” 她简单示范了一下。 “你也可以制作来卖,你做的肯定比我这精良。” 王铁匠眼神一亮,接了过去,自己先试了几次。 “这东西精巧,嘿嘿。” 夜桑离将小的飞刀等物件收进戒指,大刀和长枪直接放在王铁匠准备的薄木盒子里带走。 “还是五日后来取?” “悠着点,王叔,这次真不急,十日,不会早来。” 王铁匠嘿嘿一笑:“好。” 夜桑离趁天还没亮透,直接拎上兵器从后门骑马走。 兵器手柄虽不是用玄铁,但用的是上好铁木,分量不轻。 兵器再加上人,至少得有三个人的重量,马的速度比先前慢上不少。 跑了不到一半便与兽营众人碰上了。 她直接勒马停了下来。 兽营众人看了她一眼,饶过了她继续往前跑。 夜桑离:…… 后头苏祺安气喘吁吁跑了上来,停在她身侧使劲拍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莽牛还以为他体力不支,使劲拉了拉他,被他一把甩开,一边朝夜桑离指了指脸,一边使劲朝前面招了招手。 夜桑离无奈,将脸上的伪装取了下来。 “独狼,是独狼。”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跑过去的人全都回头跑了回来。 夜桑离将盒子打开。 “东西还不全,今日攻寨,一小队二小队先拿上,多余的自行分配,过些时间都能分到。“ 她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下:“先抬回去,这是私货,别被姓宋的知道,否则搞不好就不是你们的了。” 夜桑离将盒子盖上,再从戒指里取出两把臂弩:“白雀、青雀,一人一把。” 最后将十八柄飞刀散在木盒子上。 “都会吧?一人一把,防身,少一把,大牛下回拿。” “是,恩人。” 大牛天生大嗓门,乐呵呵道。 “别叫恩人,叫我独狼。” “是,恩人。” 夜桑离“……” 原先有些遗憾今日拿不到的人,眼睛均是一亮,都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们认得出来,这飞刀的品质,和夜桑离自己的用的那种,是一样的。 苏祺安也有些眼馋:“下回有我的吗?” 夜桑离点头:“都有。” 她朝众人道:“去砍点木头将这箱子伪装成柴木,顺便试试兵器,就当是锻炼了,刚好伙房那头也能用。” 她将脸又恢复成原先的模样,上了马,打马先走了一步。 兽营众人围拢了过来。 “独狼简直不是人。” “啥?谁说的?谁说我恩人?别怪我拳头不认人。” 大牛哼哧哼哧地举起拳头。 “不是凡人。” “他太神了,好像什么都会。” “年纪轻轻的,我总有一种遇到师傅的错觉。” “本来就是,他教得还少吗?” 苏祺安的脸上深表赞同,理智却将他拉了回来:“干活了干活了。” 众人除了大牛,都领了飞刀,收了起来。 莽牛拿大刀“唰唰”两下,简直不要太爽。 苏祺安眼睛都绿了,恨不得上去抢过来。 第四十六章 探云龙寨 云龙寨崖底。 夜桑离朝上看了一眼,比想象中好一点,着力点虽 少,但有。 对她来说,问题不大。 她看准一个崖上的木桩,扣上飞爪试了试牢固度。 这个飞爪是回来后,临时组装起来的,材料不足,只有一个抓的功能,不过够用。 “我先上,待会儿接我的着力点。” 夜桑离一个轻身,借力往上用力一跃,便到了木桩,飞爪转扣到下一个着力点。 凤尘绝紧随其后。 这崖比预想中上的轻松,飞爪功不可没。只是中途遇到了几条蛇。 飞刀回旋,一次收割一条,染了点腥而已。 快到崖顶时,上方传来两个散漫的脚步声,应该就是间隔一个时辰的日常巡逻。 夜桑离将身子贴近悬崖壁,隐匿气息。 等了片刻,也不见两人说点啥,想从巡逻小喽啰口中听点信息这法子行不通。 她倒有的是办法让两人开口,但现在不宜打草惊蛇。 听到两人脚步走远,夜桑离立刻跳了上来。 她将煤球放出来,准备让它先探路。 原定是在晚上行动,这么早来就是为了先将煤球送上来勘察云龙寨里面的情况。 煤球休眠了段时间,基本已经满血复活,一放出来便兴奋地一个跳跃,扎进土里去。 凤尘绝慢她一步也上了崖来,他递给她一个油纸包。 “阿离,先吃点。” 不说吃的还好,一说到吃的,夜桑离便有点迈不动道。 夜桑离将东西接过来,就着油纸包塞进嘴里一块,还是上回同样的牛肉,味道挺独特。 她同样用油纸捏起一块给凤尘绝。 虽然没洁癖,但她不喜欢手上沾上东西。 血,不喜欢,油腻同样不喜欢。 凤尘绝笑眯着眼,凑上来接了过去,随即点头:“还可以,虽然没有阿离做的好吃。” 夜桑离垂眸,觉得自己该念几遍清心咒。 谁吃东西是这样的……要命。 “等等,你先吃。” 夜桑离闭上眼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煤球探过的位置。 随后拿出一块棉布,用药水画了简易地图,圈起其中一个地方。 “这里,目前有五个铁匠,里面有大量普通兵器,绝非这几日的事。” 夜桑离说完,看了凤尘绝一眼,两人眼神交汇间,云龙寨的秘密好像突然有点明朗起来。 夜桑离看到煤球的视角,转到了一个主厅内,上方三个汉子坐在主位,正在大块喝酒,大块吃着肉。 其中一个脸色白净,看似在笑,却是皮笑肉不笑,实实在在是个笑面虎。 他笑呵呵道:“大哥,兄弟也想跟大哥开开眼界,见见那位大人物。” 那位被称为大哥的男子闻言瞥了他一眼:“二弟,有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另一位嘴里扯了一根鸡腿,满不在乎道:“就是,二哥,有银两有姑娘,管它那么多干啥。” 笑面虎眼底阴毒,在无人看到的角度一闪而过,举起酒杯:“小弟逾越了,来,敬大哥一杯,跟着大哥吃香的喝辣的。” 另一个人眉飞色舞的举起酒杯:“嘿嘿,最近的姑娘够烈,干了这杯小弟便先退下了。” 那位大哥斜了他一眼:“三弟,注意点,别耽误事。” 夜桑离见这边的大哥谨慎度特别高,眼见着应该也不会聊到些有用的消息,索性控了煤球去追踪那三弟。 那三当家约莫是喝高了,有点摇摇晃晃,往一处偏僻的小屋摸去。 小屋外面倒吊着无数具尸体,有几具还是新鲜的妙龄女尸,他视而不见地继续朝里走。 里面是一个精神明显有些错乱的少女,见他进来,惊恐地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了似的。 也难怪,只要是正常人,任谁看到外面那倒挂着的女尸,不疯才怪。 心理素质强大如夜桑离的能有几人,即便是她也有些不适。 她紧紧地捏起了拳,要不是以大局为重,立刻就想上去将他扎个透心凉。 顺便挖出来他那心肝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阿离,怎么了?” 凤尘绝看到她脸上的异常,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夜桑离微微紧锁的眉一松,看向他:“里面有少女倒挂尸林,云龙寨匪,该死。” 凤尘绝有些心疼她看到这些东西,眸子沉了沉。 夜桑离通过煤球的视线,看到三当家提起裤子,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走出了小屋。 屋内少女早已气绝。 不一会儿外头跑进来一个巡逻的汉子。 汉子眼里满是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夜桑离很熟悉,他跟哑伯一样,被人拔去了舌头。 汉子尽管伤心欲绝,却还是将少女的尸体倒挂了起来,三当家的命令,不敢不从。 不过,或许是因为少女的死,令满身奴性的汉子,眼底燃起了一丝愤怒的光。 夜桑离却清楚地知道,这远远不够。 调教成一身奴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变回正常人不易。 煤球探了大概有三分之二的地界,没听到一个巡逻的讲过话。 原先夜桑离以为是云龙寨的人素质高,现在这么一看,怕不全是这样被拔了舌头的。 想起那笑面虎二当家,盯着一盘舌头在吃,夜桑离突然有种想吐的冲动。 这云龙寨按情报上说,只进不出,那这三位当家的,这几年盘踞在这么片小天地,确实有可能会疯。 她深有体会,前世从那个小黑屋出来的,没几个正常的,即便是自己,她也觉得不大正常。 至少交流沟通有障碍。 直到遇到了这里的人,慢慢地,也变得像正常人了,差点忘了曾经的自己。 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她缩在壳里,至少不容易受伤,若是再信错人…… 夜桑离看向凤尘绝,突然就想起了他为了帮自己拿蛊,差点死了。 即便知道拿不到那母蛊,自己也有办法慢慢解,他依然不想让自己多遭罪。 信错也不过还上一命,扯平而已。 一想到扯平,她心里有点莫名不舒服。 她手肘卡住凤尘绝脖子拉过来:“阿澈,突然不想跟你扯平。” 凤尘绝眸子微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嗯?” 夜桑离拿过他手上的牛肉,塞了一块进嘴里,也塞了一块给他。 “你对我好,我便理所当然的收着,反正是你自愿的是不是?” 凤尘绝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说,不过他很开心听到这个话。 “是自愿的,所以阿离要接受我对你的好。” 夜桑离将手里的牛肉迅速与他分食完,继续补全刚才未画完的图。 “云龙寨重中之重便是这里,兵器库,那几个铁匠手上人命怕也是不少,直接炸。” 夜桑离会这么说也不是毫无根据,铁匠没有被拔舌头,那晕段子就是日常打铁的消遣,尸林其中,也有这几位造的孽。 “声东击西,一旦炸了兵器库,大门那边的防守会有所调动,等最薄弱时,便放信号弹,让兽营直面进攻。” “至于那些小喽啰,卸甲不杀,若是反抗,便全灭了吧。” 一方面如果小喽啰直接投降,也能省去兽营兵力,又保全了一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凤尘绝点头:“确实,踏平云龙寨,倒并非一定要全灭。” 天色渐黑,夜桑离和凤尘绝两人齐齐往兵器库赶去,一路避开了巡逻的小喽啰。 “嘭!” 一声炸响,火光四起。 云龙寨的兵力迅速往兵器库蜂蛹而去。 即便知道拿不到那母蛊,自己也有办法慢慢解,他依然不想让自己多遭罪。 信错也不过还上一命,扯平而已。 一想到扯平,她心里有点莫名不舒服。 她手肘卡住凤尘绝脖子拉过来:“阿澈,突然不想跟你扯平。” 凤尘绝眸子微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嗯?” 夜桑离拿过他手上的牛肉,塞了一块进嘴里,也塞了一块给他。 “你对我好,我便理所当然的收着,反正是你自愿的是不是?” 凤尘绝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说,不过他很开心听到这个话。 “是自愿的,所以阿离要接受我对你的好。” 夜桑离将手里的牛肉迅速与他分食完,继续补全刚才未画完的图。 “云龙寨重中之重便是这里,兵器库,那几个铁匠手上人命怕也是不少,直接炸。” 夜桑离会这么说也不是毫无根据,铁匠没有被拔舌头,那晕段子就是日常打铁的消遣,尸林其中,也有这几位造的孽。 “声东击西,一旦炸了兵器库,大门那边的防守会有所调动,等最薄弱时,便放信号弹,让兽营直面进攻。” “至于那些小喽啰,卸甲不杀,若是反抗,便全灭了吧。” 一方面如果小喽啰直接投降,也能省去兽营兵力,又保全了一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凤尘绝点头:“确实,踏平云龙寨,倒并非一定要全灭。” 天色渐黑,夜桑离和凤尘绝两人齐齐往兵器库赶去,一路避开了巡逻的小喽啰。 “嘭!” 一声炸响,火光四起。 云龙寨的兵力迅速往兵器库蜂蛹而去。 那动静,地动山摇。 第四十七章 开战 苏祺安这一句兄弟们,令兽营众人愣了一瞬间。 白雀率先回神,朝云龙寨正门投了两颗雷火弹。 一声炸响后,门被震了震,或许有松动,但没有倒。 “一队跟上。” 莽牛回神,朝身后一抬手,往大门冲了过去,将大刀轮飞,用力劈了过去。 发出一声闷响,大刀刀身卡进了门板。 这大门厚度可想而知,难怪情报里说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 莽牛反转身子,脚往大刀背踢去,顺势将大刀从厚门板里拔了出来。 这时边上跳出来另一位提了大刀的兽营兄弟,抡起大刀,与他相视一眼。 两人同步劈了上去,门晃了晃,又松动几分。 大牛举起流星锤,也加入了攻门的队伍。 此时大门顶上,稀稀拉拉的弓箭手摆开了架势。 余下的众人一见这情况,护着攻门的三人,站位挡箭 三位弓箭手站到后排,对准了顶上的弓箭手。 三人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轻松。 一箭一个,不多久便全打落了下来。 论起心理素质,这些个乌合之众,又怎么能和兽营众人相提并论。 不过这也多亏了夜桑离先和凤尘绝在里头放火,将绝大部分兵力给引了过去。 要是全部火力在这边,未必是这个局面,就像先前预计的那样,能赢,但不能全身而退。 毕竟乱棒都能打死老师傅,何况对方还有头目在。 夜桑离想做的就是锻炼兽营配合力的基础之下,又不损耗兽营人员。 当然,不包括其他人,比如宋凌云几人。 “嘭!” 门板终于轰然倒地。 苏祺安站在后方,大声喊。 “降者不杀。” 剩下的人边退边相互看了眼。 有些犹豫,却还是举着武器冲了上来。 莽牛大刀一挥:“干活了,上。” 角落里,煤球正在观战全场,画面落进夜桑离脑中,她忍不住一愣。 这台词莫名熟悉。 不止她,苏祺安乍一听这话,脚步差点拌到。 而在夜桑离自己这边,该来的人此刻也到了。 她先前监视到,来这的人恰好是三当家,便索性等在了焚尸处, “你是什么人?” 三当家虽然大大咧咧,但看到夜桑离单枪匹马站在这,破天荒谨慎了一回。 “取你命的人。” 夜桑离眼神看向他带来的小喽啰:“想活命的话,立刻自觉后退一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衡量她所说的话是否有可信度。 三当家瞪着眼睛看了圈众人,心底很是满意无人敢后退。 “跟我上。” 三当家也不废话,直接招呼人跟他一起上,自己先举起狼牙棒,朝夜桑离砸了过去。 夜桑离看到那群小喽啰眼里闪着复杂的光,其中有一个,恰好是煤球视线看到的,给少女收尸和倒挂的那人。 这些人迟疑着,好像有些怀疑,怀疑夜桑离是不是真会如她所说那样。 又有些担心,担心她如果能做到,是否又能打得过三当家。 三当家的武力,在三位当家中,实际上是最强的那一个,只是因为无脑,无靠山,才屈居第三。 不过他本人也没什么野心,就像他自己所说的,女人和银两。 夜桑离见这群人倒还不是真的无药可救,为了定一定他们的心,也该加快行动。 她避开三当家砸过来的狼牙棒,一脚踢向他的手腕,那力度之大,基本废了。 三当家手一抖,狼牙棒脱手砸到了地上,脸色忍不住一阵吃痛。 夜桑离一按手腕,飞爪直接扣上了三当家废了的手,将他甩上原本挂尸林的挂钩。 就跟牵着一只听话的狗子般轻松。 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众人,在那个夜桑离小屋见过的男子站出来后,陆陆续续全往后退了过去。 夜桑离将众人招了过来:“将人吊在这了,你,上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其它人夜桑离还没把握,但先前小屋里见过的男子,看起来和那少女是认识的,她点名让他先上。 男子先是一愣,抬眸看向三当家,三当家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这群猪仔,舌头没了,平时调教也不敢反抗,他不信他们真的敢。 要不是遇上夜桑离,确实就如他所想那般。 夜桑离看向他,一字一句:“刚才里面那人,死在你面前,你不想报仇?” 男子闻言抬起了头,眼里闪过一丝伤心。 三当家闻言脸色都变了,他不敢想,自己所做的事,就这么暴露在这人眼皮子底下。 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他手心里悄悄用隐藏的刀片割夜桑离的飞爪。 在试了几次却怎么也割不断后,由原先的有恃无恐,慢慢变得开始慌乱。 这一变化也被那男子看在眼里,他拿起在焚尸的一根手腕粗细的木头,用那火直接往三当家下身烫去。 “啊……”三当家凄厉的叫声响起,下面一群人好像麻木了一般,没人同情他。 “还有谁?抓紧时间。” 夜桑看了兵器库的方向,问众人。 又有一两个人走上前来,在他手上腿上各插了一刀。 三当家再次凄厉地叫了起来。 有人开头后,剩下的人便不用催了,全上来轮流补了一刀。 三当家原先还能叫喊,后面直接喊都喊不出来了。 夜桑离放开了飞爪,三当家直接砸在地上,她往三当家心口补了一刀,直接丢进小屋里去。 这种腌臜东西,放在一起烧,也是对那些死去少女的再次侮辱。 “你们去那边悬崖待着,等那边事情了后,再安排你们出去。” 众人脸上终于出现了第二种表情,他们纷纷下跪叩头,随后一起朝悬崖方向走去。 那地方他们熟,好几次想一了百了的地方。 夜桑离结束了这边的事情,便朝凤尘绝那边赶了过去。 煤球还在大门那边观看战况。 兽营这四人一队,就算毫无章法的乱打,这么些人,搞定也没有什么难度。 在相互配合的情况下,无人受伤。 只是,正当一波打完,二当家手持倒刺软鞭子,突然出现了。 小屋和兵器库爆炸一起,原先大门附近较集中的战力,便一分为三,大当家招人去了兵器库,三当家也带了人往尸林方向赶。 原本二当家留守大门,只是突然决定朝大当家方向跟了过去。 直到那两颗雷火弹一响,才匆忙赶了过来。 为时已晚。 他迎着火光,脸上露出一丝毒蛇般的阴毒。 “找死。” 说完一鞭子甩了过来。 莽牛大刀一送,鞭子如灵蛇般缠绕上来。 螣蛇快速退后,北雁欺身上前,双剑剑花一闪,二当家胸口的布料迅速晕染了一片红,看起来不浅。 吃痛之下,二当家收了鞭子往后一跃,试图跳到一个安全地带。 北雁练了那么久的活动靶子,早就瞄准的二当家心脏,只等一箭射出。 不过却在即将射出时,被什么给拌了一下,他努力控了控身子,箭头方向一歪,勉强射中了二当家右手臂。 二当家险些握不住软鞭,左手袖子一甩,甩出一片粉末。 “屏息。” 白雀捂嘴大喊一声,控了他的灵兽豹猫冲上去,挡了二当家要逃跑的后路。 二当家狗急跳墙,鞭子换到了左手,直直朝豹猫甩去,豹猫速度敏捷,在灵兽中算得上翘楚,二当家甩了四五下都没打到豹猫。 这一耽搁,刚才那粉末就尘归尘土归土了,即便再要扬起,也失去了效果。 莽牛冲上去,一大刀拍向二当家,将他打进了包围圈。 “赤狐,你们上。” 赤狐闻言挑起长枪,将二当家逗了一圈,剩下三人也走了一遍配合,不敢怕他弄死了,还想着能给第三组也练一下。 二当家急红了眼,他吞下一颗药丸,整个人就像失去痛感,鞭子重新拿回右手,直直朝宋凌云打去。 众人一愣,才听到宋凌云开始骂人。 “你脑子有病吧?” 二当家眼神一暗,最看不惯这种人,直接鄙视:“擒贼先擒王,你这种王,未免也太弱了。” 宋凌云若是平时听到前一句心理是很受用的,后一句就不可不必了。 今时不同往日,送命的事,可得说清楚。 “你瞎啊,今日的王不是我。” 苏祺安被他的无耻逗乐了,看着他问道:“你再说一遍今日的王是谁?” 宋凌云避开二当家的刺鞭,身上还是被刮到了一条血线,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苏将军,今日的王是你。” 苏祺安笑呵呵拎起长枪站了出来:“既然你承认了,那么,王在此,速来送死。” 莽牛被他那牛逼哄哄的样,给忽悠地一愣一愣的。 他怀疑独狼是不是,单独给了他什么保命的东西。 兽营众人索性站在原地观战,他们觉得今日这状况有些匪夷所思,不像是来剿匪,倒像是来玩的。 二当家阴笑一声,调转方向,将鞭子打向了苏祺安。 苏祺安枪花转得飞快,几次缠的倒勾软鞭差点脱手而出。 不止莽牛看得眼神一亮,夜桑离也觉得他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看来最近也不是白练的。 第四十八章 打的兴奋 夜桑离这边因为速战速决,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跑到兵器库时,凤尘绝已经跟大当家纠缠了一轮,假装不相上下地逗着他。 这当然是他和夜桑离约定好的,将人给兽营留着,因此并没有用上多少力气。 一路打来,大当家打得有些吃力,最后一击之下,扛着大刀顺势退后了八尺,试图拖一拖时间,想等老三和老二处理完赶过来救援。 “阁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以你的能力,何需畏首畏尾。” 凤尘绝淡淡看向他:“凭你也配?” 他平常懒得跟这种人搭腔,可既然也要拖时间,便索性遂了他愿。 大当家许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饶是他原本有些冷静的头脑,突然也热了下,气得想破口骂人。 他只是缓兵之计,谁特么真想看他。 而夜桑离的突然出现,令大当家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见她来的方向是另一个爆炸点,而身后无人追击,就有不好的预感。 他心下一紧,强忍着脸色:“你杀了三弟?” 夜桑离直接无视,眼神看了眼凤尘绝,率先朝大门方向跑去。 凤尘绝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 大当家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跑了。 难道是先前高估了两人? 可这二人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的模样,看着像是深知云龙寨地形。 大当家忍不住怀疑内部,怕不是早就混进了奸细。 他面色潮红,又气又急,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拿出一瓶药丸,自己倒出一颗吞了下去。 “你们每个人都吃一颗,拖不住这两人,这几年怕不是都白干了。” “是,大当家。” 大门口,苏祺安正打上兴头上,他拿着兽营全攻组借的新制长枪,整个人都感觉不一样了。 固然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但很大部分也来自心理的暗示。 “玄精铁枪?” 二当家被近距离刺了几枪,借着火光认了出来,眼光可谓毒辣。 玄铁枪和玄精铁枪的区别,粗看差不多,但质感和同等大小的重量完全不同。 他声音不大,但宋凌云站得也不远,不知道听到没。 苏祺安有些懊恼,自己还是弱了点,打了这么久,还能让他有喘口气的空间。 废话那么多。 他调转枪身,用长枪柄打上了二当家的嘴。 二当家几乎是瞬间便吐出几口血水,掺着几颗牙。 “废话太多。” 莽牛“嘶”了口气,不知他想到了什么,露出一种感同身,仿佛那一杆子拍到了他脸上一般。 白雀手臂撞了撞他:“苏将军真厉害。” 莽牛脖子一昂:“那是。” 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令身在后方的宋凌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才翻了半圈,他突然见鬼般看向两个奔来的黑衣身影,一高一低,虽然在跑,却不见一丝狼狈。 其中一人覆了面具,令他惊讶的是,那面具竟衬得那人邪魅如斯,若邪神临世。 虽然这种面具没见过,看到旁边的夜桑离,宋凌云想不认出此人身份都难。 他脸色一变,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果然是些没用的东西。 他看到的正是夜桑离和凤尘绝。 夜桑离清冷的嗓子响起:“别玩了,捆上,继续干活。” 二当家本就招架不易,瞧向声音出来的方向,发现竟又凭空而降的两名神秘人,心情瞬间如坠深渊。 他有个直觉,这两位才是王。 可惜他连王之属下都搞不定,别说什么擒贼先擒王了。 两人一身夜行衣,一个挡不住上位者气势,一个杀手之王,光站在那就能令人崩溃 。 “啊……” 二当家大吼一声,拼死反抗,怎么的也要拉身边这个当垫背的。 莽牛奋力一跃,身体就跟个肉盾似的,插入两人中间,护住了苏祺安,反手大刀一挥,将二当家拍了出去。 银狐和赤狐手持长枪,将他脖子交叉卡在地上。 二当家虽然愤怒,却少了一份自尽的勇气,根本不敢往枪头上撞,直到被人绑了起来,拎到一旁。 苏祺安将人丢到宋凌云身前:“宋将军也该出份力了。” 免得他在身后搞小动作,伤到自己人,他索性将人丢给他,再监视他。 刚解决好这边的事,大当家便带着一众亲卫冲了过来。 他一眼瞧到了狼狈不堪的二当家,二当家眼神一亮:“大哥,快救我。” 大当家衡量一二,就收回了眼神,不再看他。 二当家知道,自己这是被当成了颗弃子。 他的眼神黯了下去,转而生出一丝阴毒。 夜桑离顺手扔了两颗雷火弹,将两堆篝火点燃:“一队上,众人观战。” 大当家一愣,看了对面一圈满打满算才三十人左右,竟然还不打算一起上,有点被侮辱到。 拢共就这么几个人,还分几队,简直欺人太甚。 莽牛几个却不容他想太多,听到一声令下,立刻摆开了阵型。 莽牛大刀一挥,好似狂风扫落叶,几番下来,他发现,这一波人,明显不是刚才那些能比的,抗揍能力和躲避性更强。 若说先前那是小喽啰,此刻这些便算得上小精锐。 北雁瞅准机会,一个箭步上前,闪到大当家身侧,双剑一挑,刺到了他的喉咙。 在大当家大刀砍过来之际,又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白雀控了灵兽豹猫上窜下跳,扰乱大当家视线,在他大刀要挥来时,灵兽豹猫快速窜到他那底下一众亲卫中。 逼得他不得不将大刀转了个方向。 大当家带来的一众精锐中,有个别战力还可以,一不注意倒让其冲到了莽牛背后,北雁身子一闪,直接上前双剑往人脖子一转,收了人头。 大当家眼见着这样下去不行,他直接扛起大刀,冲入了在观战的兽营人群中。 众人迅速闪开,留下使长枪的银狐赤狐,两柄长枪交叉,死死扣住大当家的大刀。 夜桑离嘴角微勾:“大刀还不错,苏将军上去夺。” 大当家闻言,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还能再无耻些吗?莫非这人才是真正的草莽流寇? 苏祺安嘿嘿一笑,刚才那大刀他还是向人借的,现在刚好空着手,上来就抓了大当家刀柄,一脚朝人膝盖踢了上去。 大当家吃痛跪了下来。 “大刀奉上就好,倒不必行此大礼。” 苏祺安气死人不偿命,说完朝银狐赤狐打了个眼色。 银狐赤狐接到眼神,一起收了长枪,苏祺安一把将大刀抢了过去,颇有一番匪气。 莽牛楞了楞,觉得苏将军好像学坏了,不过愈发有气概了。 宋凌云眼神盯向那大刀,再看看自己的,明显是那大当家的略胜一筹。 此刻已经变成苏祺安的了。 他眼底一股戾气生出,走到被捆的二当家身侧,半解了他背在后头的绳结。 众人打得正酣,忽闻二当家大喝一声:“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观战的众人不明所以,转过去瞧了眼,发现宋凌云被二当家拿剑抵在脖子上。 夜桑离清冷的嗓子响起:“继续,死了也算是为皇帝尽忠。” 闻言,兽营众人再没人去看他俩。 二当家一愣,有点进退两难。 倒是宋凌云忍不住急道:“独狼,你别太嚣张了,若是我死了,你也得陪葬。” “喔?陪葬?他敢陪,你敢收么?本王怎么听不出嚣张之意,宋将军——不是为皇帝尽忠?还得说不愿为皇帝尽忠?” 凤尘绝眸子微沉,浑身散发出上位者气势,朝其施压。 那拖着长音的宋将军三个字,令宋凌云浑身一颤。 他大意了,低调了一路,竟然忘记了这一茬。 他不得不低头:“是末将的错。” 二当家将他往旁边一推,举起刚才劫持宋凌云的剑,直接冲到大当家身侧。 大当家被夺了大刀,正一股子郁结,以为他是来联手,整个人又燃起一丝希翼:“二弟,你还有那个……” “噗!”的一声闷响。 二当家一剑刺穿了他心脏,大当家不敢置信。 “为……什么?” “讲我当成旗子便罢了,你竟敢将我当成弃子,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二当家说完,将剑举起,妄图自尽。 夜桑离一柄飞刀扎穿了他手背,那自尽的剑还扎到心脏前,便脱离了无力的手腕,掉到了地上。 夜桑离先前是故意不阻止他杀大当家的,死就死吧,背后那点破事与她何干? 与凤尘绝何干?圣旨只说踏平云龙寨,她自认不闲。 至于二当家嘛,似乎还有点别的事,也许背后牵连凤尘绝。 夜桑离唇轻启:“活捉。” 又是一场混战。 不过,已经毫无悬念。 宋凌云听到活捉二字有些慌,他朝手下递了个眼色。 手下看了眼凤尘绝和夜桑离,有些退缩,又被宋凌云盯了一眼。 只能硬着头皮冲到二当家面前:“陛下有口谕,踏平云龙寨,不留一丝活口。” 他刀还没砍上去便被夜桑离一柄回旋飞刀,抹了脖子。 杀鸡儆猴。 “还有谁?站出来。” 夜桑离一直留意着宋凌云那方,岂会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