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邪神入侵,原来我是候补神明》 第1章 顺德大帝 一如往常的夜,街上人潮渐渐散去,店面商家纷纷拉下铁卷门。冷清的道路偶尔有车经过,其中有因为工作而晚归的人,也有飚车的败类们。 巷弄里的摊贩也一一收摊,唯独角落那臭豆腐摊位招牌仍淡淡亮着,老板娘月娥年纪约莫四十上下。 在美容保养品泛滥的现在,月娥看来却要比同龄妇人苍老许多,她戴着手套、持着铁夹,偶尔翻动摆放在铁架上早就冷了、已炸过的臭豆腐。 这阵子不知怎地,生意比半年前更少了一些。 少了,却也让母子两人每晚多做两个小时的生意,只为了尽可能增加些收入。 月娥的儿子阿关在一旁倚着墙、玩着手指,仰头看着不远处那盏半残灯,看着舞绕在残黄灯光四周的飞蛾们。 阿关高职刚毕业,白天在便利商店打工,晚上则跟着妈妈上街卖臭豆腐。 关记臭豆腐以前在自家小镇上小有名气,许多年前,阿关爷爷骑着三轮车,车后架着炸臭豆腐的油锅,一罐调配得天衣无缝的蒜味酱油,一小桶美味泡菜,每晚固定十点沿街叫卖,日复一日地打响了名号。 阿关六岁时,爷爷死了。孩提时的阿关,哭了一个月。 阿关爸爸继承了小小的臭豆腐摊,三轮小车换成有棚的小发财车,营业时间从每天晚上十点,变成了从早到晚,叫卖的行程也扩张得更远,生意却减少了,收入说多不多,维持一个两大一小的家庭,勉强过得去。 两年前某夜,阿关爸爸在叫卖臭豆腐途中,遇上一帮混混找碴。 混混们先是要吃免钱的臭豆腐,接着要收保护费,阿关爸爸抵死不从,混混们转要为抢 阿关只记得两年前那晚,风大雨急,迷迷糊糊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 回神后,人已和妈妈站在医院某处,看着盖上白布的爸爸。 爸爸手中紧握着一只破烂的空钱袋,阿关想起过两天是妈妈的生日,他明白爸爸为什么为了钱袋里区区千几百块钱,被混混们活活打死。 接下来的日子里,妈妈开始叫卖起臭豆腐,她不会开车,只好买了台二手三轮脚踏车。 每天在这热闹而冷漠的城市里叫卖十一个小时以上,为的是赚取母子二人勉强糊口的生活费。 爸爸死后,生意一落千丈,大家嫌臭豆腐味道变差、泡菜不入味了。 只剩下老顾客会捧场。 阿关看看手表,十二点多了,今天生意差得让人叹息。 收入扣掉成本,几乎等于没赚,他见到妈妈发呆望着街角,正想要提议不如回家好了。 巷口走来三、四个年轻人,模样一看就晓得是杂碎,其中一个长发鬈毛杂碎拍手叫着:“嘿,那有卖臭豆腐耶!” 众杂碎七手八脚你推我挤地嬉闹到关记小摊前。 那长发鬈毛杂碎看了阿关一眼,抠抠牙,说:“老板娘,我们要吃臭豆腐!” 另一个黑皮肤平头杂碎跟着起哄:“臭豆腐怎么卖?” 阿关还没开口,月娥堆起笑脸抢着回答:“臭豆腐一份十五元,你们要几份?” 长发鬈毛杂碎捏了捏鼻子,呸出一口痰;黑皮肤平头杂碎走到月娥面前,顺势肩一抬,撞了阿关一下。 “啥?一份十五元喔!”黑皮肤平头杂碎皱起眉头。 “是。”月娥笑着点头。 “这么贵喔?” “太贵啦、太贵啦!” “经济不景气啦!”众杂碎们忽然一齐起哄。 月娥陪着笑说:“没啦,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一天赚不了几个钱,日子不好过” “老板娘你骗肖咧!常常看到你们在这附近做生意,怎么会赚不了几个钱?”长发鬈毛杂碎抠了抠牙,呀呀叫着。 一旁的阿关闷不作声,翻着锅中的臭豆腐,看都不看眼前的杂碎们,他想起昨晚的噩梦 梦境重复着爸爸身亡那夜情景,从爸爸在暗巷里停下小发财车,将臭豆腐下锅,然后小混混围了上来,争执、拉扯、死亡。过程清晰而真实。 这样的噩梦在爸爸死后的数个月里,每夜不停重复上演,如同电视新闻的二十四小时回放画面,一遍又一遍地播放。 随着时间流逝,噩梦的次数慢慢减少,从两、三天上演一次,到一个礼拜一次,接着两个礼拜、一个月、三个月 距离阿关上一次在某个清晨,因为这个噩梦而心惊胆跳地醒来,已经大约过了半年。 但不知怎地,最近这一周起,同样的噩梦又突然密集起来,梦境内容依旧,且依然那样清晰真实。 “靠!老板娘,你是故意的吗?”长发鬈毛杂碎大喝一声,把阿关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长发鬈毛杂碎一手拎着月娥包给他们的臭豆腐,一手夸张地在嘴边搧风,连连喊辣。“谁教你用这么辣啊?” 月娥委屈地说:“啊?是你说辣加多一点的” 长发鬈毛杂碎大喊:“那也不用加这么多啊!把我的喉咙辣伤了怎么办?老板娘你说怎么办哎呀,我的嗓子哑了,咳咳!咳咳!”他一面捂着喉咙,微微弯腰嚷嚷。“要看医生,要挂急诊。” “医药费!”一旁的黑皮肤平头杂碎抢着起哄:“老板娘,我们大哥歌喉一流,现在怎么办,至少要赔我们一点医药费吧!” 月娥见那长发鬈毛杂碎边咳还边笑,其他喽啰们也一面起哄,一面吃着她递给他们的臭豆腐,知道他们有心捣乱,苦着脸说:“啊你们怎么这样?我已经免费请你们吃了现在时机不好,可怜我们母子做点小本生意你们不要这样闹好不好?再不然,以后我也请你们吃臭豆腐,好不好?” “不好!”长发鬈毛杂碎大吼一声,还搥了挂在小摊上的招牌一拳,接着恶狠狠地指着月娥的额头。“我告诉你” “啪!”一个东西飞了过来,砸在长发鬈毛杂碎脸上,痛得他弯下腰来。 大家看那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原来是用来挟臭豆腐的铁夹子。 “妈的”长发鬈毛杂碎让那铁夹子上的热油溅得疼痛,正要爆发,却见到本来那呆愣愣伫在一旁的苍白少年已扑到了他面前。 阿关咬牙切齿地将长发鬈毛杂碎扑倒在地,他呀呀叫着,脑中一片空白,不停挥着乱拳,一拳一拳砸在长发鬈毛杂碎的脸颊、鼻子和嘴巴上。 那些杂碎喽啰们瞬间通通愣住了,直到长发鬈毛杂碎发出阵阵哀号才有了动作,他们全冲了上去,将阿关拉起,还以更凶狠的一阵痛殴。 “你好大胆子!” “你敢动手?” “打我们老大?” “呃喔”长发鬈毛杂碎捂着脸大吼地跳起,抹着脸上的鼻血。他的门牙松动摇晃、眼角瘀肿,鼻子更歪向一边且不停流血,他愤怒地大吼:“打死他!给他死!” 阿关抱着头倒在地上,全身蜷缩成一团,脑袋里仍然一片空白,他感到各式各样的重击自四面八方落在他身上,有些是脚尖、脚跟、拳头,甚至是棍棒、附近街上的垃圾和砖头 杂碎们像是群发疯的泼猴,有些开始四处捡拾任何可当作武器的东西,砸着臭豆腐小摊车。 “不要打了!”月娥扑在阿关身上,挥动手臂试图替阿关挡下那些重击。 她跪着紧抱住长发鬈毛杂碎的脚,哭叫求饶:“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不要再打他了!你们打死他了!我赔你们钱赔你们钱!” 她哀号、大哭着,一面从围裙内袋取出一些钞票和零钱,要往长发鬈毛杂碎手里塞。 一名把风的小杂碎赶了上来:“别打了!警察来了!” 长发鬈毛杂碎一把抢下月娥掏出来的钱,一边对着其他小混混招手:“走、走!警察来了,快走!”小混混们骑上鬼火一哄而散。 “儿啊儿子啊”月娥跪在阿关身前,大力摇着一动也不动的阿关。她望着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的儿子,惊恐地大哭。 “救命啊!救命啊”寂静的巷子里,她的哭声听来格外尖锐刺耳。“这是什么世界,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们母子?” “老天爷啊” “老天爷啊” 第2章 顺德大帝(1) 一个模样孤冷俊傲的青年坐在窗边,望着窗外,一语不发。月光透过青年手脚间隙,零碎地洒在病床上那苍白少年的身躯上。 这少年是阿关,他脸色惨白,一动也不动地躺着。 病床旁围着四人,是一名老者和三名少女。 “怎么搞成这样?”高大的灰发老者神情肃穆地望着一名黄衣少女。 “据老土豆儿事后调查,那位大人是被几个坏孩子打伤的。本来他脑袋受伤颇重,我紧急找了医院,施术治疗,这两天已经恢复许多。”黄衣少女道。 “现在的凡人孩子都这么凶残暴戾吗?”个子最矮的少女噘着嘴,她穿着鲜红上衣和黑色迷你短裙。 “他长大了不少。”另一个长发少女望着阿关,低声自语。 “哼!找出那些恶少,狠狠教训他们,替各位报仇。”在病房门边,还站着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他抛着一柄青绿色的弯刀,哼哼地说。 那少年脚边坐着一个胖壮青年,手中拿着一颗饭团,大口啃着,听黝黑少年这么说,便大力点头,“对、对,得给他们些教训才是。” “哼。”坐在窗边那高傲青年冷笑两声,说:“这没用的家伙,何必替他出头。” “你怎么这样说,人家各位身上的封印又还没解开,力量当然不够啦。”红衣少女气呼呼地瞪着那高傲青年。高傲青年也不回话,只是冷笑地撇头望着天空。 “好了,我要施御梦术,准备唤醒他了。”黄衣少女吸了口气,伸手按在阿关的额头上。 一股鹅黄色的光芒,自少女的手掌发出,弥漫笼罩住了阿关全身。 “啊?” “嗯?” 阿关歪着头,呆呆站在街上,他感到自己全身上下轻轻飘飘,没有一丝重量,就像漂在水中、浮在云上。 他狐疑地环顾四周,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夜空黑漆漆地,无星无月,巷子里极度宁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四周的景色十分眼熟。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阿关走到了巷口,转入另一条巷子,那儿的景象他再熟悉不过??他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是爸爸遇害的地方! 一辆小发财缓缓停在不远处的街边,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男人。 “爸!”阿关不禁叫出声来,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阿关慢慢往前走,在距离爸爸约十公尺处停了下来,停在电线杆旁,愣愣地看着爸爸从箱子中翻出生臭豆腐,下锅油炸。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他转头去看,四个年轻人正好和他擦肩而过。 几个年轻人熟悉的面孔,令阿关严重反胃,愤恨怨怒。 又是这个噩梦。 阿关不解,以往这个噩梦就像是回放新闻,一遍一遍地播放,从开始到结束,画面都是固定的。在梦中他感觉不到自我意识,只能让这些画面在眼前不停地重复上演。 但此时的梦境却和以往大不相同,有如身历其境。阿关走到爸爸身旁,小混混们也正好围了上来开口勒索。爸爸正激动解释自己一天赚不了多少,不可能将钱给他们。 “爸!”阿关拍了拍爸爸的肩膀,爸爸没有回应。阿关觉得自己像是隐形人,身在爸爸和混混们中间,却没人发现他。 阿关抓着爸爸的手臂,甚至感到爸爸的体温和因为激动而产生的颤抖。 “你他妈不要给脸不要脸!”一名混混打了阿关爸爸一巴掌。爸爸不甘示弱,用手里挟臭豆腐的铁夹子还击,打在那混混脸上,混混们一阵叫嚣,通通冲了上来。 “!”阿关剎那间明白了,在以往的梦里,这个冲突瞬间正是使他痛苦不堪的触发点。从这一刻开始,他便要再次复习爸爸遇害的经过。 也因此,当长发鬈毛杂碎大骂母亲时,触发了阿关埋藏在心底的愤怒和悲痛,使他失去理智。 “??”阿关看着就在身旁的爸爸,在几个年轻人的围殴下渐渐倒下。他想要帮忙,但眼前的年轻人打也打不到、推也推不开;阿关甚至攻击要害、张口去咬,也丝毫没有作用。他试图拉开爸爸,也一样拉不动。大家像是完全感觉不到阿关,但阿关却能实在地摸到他们。 他绝望地坐倒在地,看着倒地的爸爸,还奋力紧抓着腰间的钱袋,一名小混混伸手去抢,被爸爸一口咬住手,痛得大叫。 “松口!”另一名小混混朝着阿关爸爸的脸颊重重踏下,“磅”的好大一声。这声巨响像一柄撞锤,撞在阿关胸口上。 以往这个噩梦,通常会在这时结束。踩踏爸爸脑袋所发出的碰撞声,和爸爸喉咙中滚动的悲鸣声,总会让阿关从梦中惊醒。 但此时阿关只见到爸爸仍紧紧抓着钱袋,那些年轻人不停踩着爸爸的脸和身体,一脚又一脚、再一脚—— “唔!”阿关从地上挣扎爬起,捂着耳朵,转身狂奔,吼叫哭喊。“啊啊啊啊——” 爸爸是被人用脚踏死的。 阿关当时虽不在现场,但这梦境却如此真切。他记得当时法医的报告,爸爸的头是遭受重击而死,全身满是血印。或许是听了法医的报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让阿关不断重复做着这个让人心碎的梦。 阿关捂着耳朵,嘶吼狂奔,一直跑、一直跑,脸上流满了泪,而那些恐怖的碰撞声依然在耳边回荡?? 他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那声音渐渐消去,他才发现自己竟跑到了自家公寓楼下,呆愣地看着三楼自己家的铁窗。抬头看看天空,一片漆黑。 照时间推算,当时自己和母亲还在睡梦中,不久后便会接到警察局的电话,告诉他们父亲遇害的消息。 “又做梦了??”阿关泪流不止,退到了墙角,抱着腿,将头埋在膝盖里。“为什么没办法??醒来??” 就这样,阿关背抵着墙,抱腿缩在角落,像是过了很久,又像只有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四周亮了起来,他抬起头,发现身边不停有人走过。 “哇!”他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四周来往的行人还不少。他讶然地左顾右盼,还撞到一个路人,他连忙转身赔不是,对方却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也没理会阿关。 阿关呆了呆,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了捏脸,感觉身子依然轻飘飘的,晓得自己还在梦境里。此时应该是梦境里的白天。 他茫然走着,走到了大街上。街旁有一家小吃店,那是上个月才开张的新店面。阿关这才明白,梦境中的时间,从两年前的夜晚,一下子拉进到距离现在不远的时间点。 阿关继续向前走入一家便利商店。那是他平时打工的地方。 收银台前的店员正是自己,正在替客人结账,这景象令阿关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接着他的目光转移到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店员身上,她叫林珊,是阿关暗恋的对象。 “家佑,我接个电话。”林珊这么说。 “好。”阿关和梦境中的自己,竟同时应话。 他不禁笑了出来,抓头,看看正在替客人结账的自己,再看看到了角落讲手机的林珊,苦笑了笑,他知道她正在和男朋友通电话。 阿关呆呆望着笑吟吟讲电话的林珊,不由得越靠越近,几乎要把脸贴在林珊的头发旁边了。他闻着林珊的发香,不禁红了脸,他又伸手在林珊头上拍拍,在她脸上摸摸。 他正盘算着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好,反正是梦,在自己的梦里要做什么,谁也管不着。 第3章 顺德大帝(2) 林珊通完电话收起手机,朝收银台走去,阿关也跟在后头。 他望着林珊和梦中的自己交谈,讲着一些琐碎的闲事。他凑了上去想继续刚才的行为,但在他的眼神和林珊交会的瞬间,他莫名地感到一阵羞愧。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了,真实到令他有些不自在。 他走出便利商店,呆坐在店门口,愣愣看着天空。 他想起自己那晚被打、不省人事,然后就来到了这个梦境里。 然而这个梦太长也太诡异了,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妈妈怎么了?真实世界中的自己怎么了?被打死了吗?这里究竟是梦境,还是地府? 他想着想着,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阿关本以为是要进便利商店的客人,便也不抬头看,刚才身边也有好几个客人经过。 但那人却不走进店里,只是站在他面前。他这才觉得奇怪,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是个老人。老人一身黑衣黑裤,肩上还披了件黑色风衣。 阿关和那老人目光交会,吃了一惊。老人的眼神和刚刚与林珊眼神交会时的感觉相同,都不像是恰好对上视线位置,而是“真的看见自己”的眼神。 这令阿关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他忍不住站起,向一旁走去,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老人——老人仍看着他。 “啊!”阿关大吃一惊,他不知所措地呆立了一会儿,又来到那老人面前,边试着挪移脚步,一面伸手在老人面前晃动。 老人转头,仍望着他。 “你??你看得见我!”阿关惊讶地问:“你是谁?” 老人不回答,静静不语,仍盯着阿关看。阿关又回了回头,确定没人在后面,也确定老人真的是看着自己。 阿关抓了抓脸,支支吾吾地说:“老先生,你??”只觉得在自己的梦里,问梦中人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很奇怪。 老人抬起手,微微指着天上某个方向。阿关顺着老人指的方向望去,他见到在那丛楼宇之后很远的天际一端,有一片巨大黑雾,不停旋转,越来越大,也似乎越来越结实。 很快的,黑雾变成了一个球体。阿关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感到四周一下子暗下来,如同进入了黑夜,而那大球体继续旋转、继续变大,越来越大,直到覆盖住半片天空,像是电影里撞向地球的巨大星体一般。 遮住了半边天空的巨大球体,色泽斑驳不均,黑黑红红,偶尔还发出些紫色或惨绿色的光芒。 “啊??”阿关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同时感到四周天旋地转,全身虚脱无力。他摇摇欲坠,不禁伸手拉住了老人衣袖。 “你害怕这东西吗?”老人缓缓开口。 “那??那是什么?” “世间最丑恶的、最黑暗的、最腐败的,都在那东西里面??”老人淡淡地说。“但你不应该害怕它。” “为什么?那到底是什么?”阿关问。 “那是??”老人望向阿关。 “医生!医生!他醒来了!医生!” 阿关见到眼前一个年轻护士正张大了眼,惊讶地望着自己。 “啊,我醒了!”他看看四周,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坐在病床上。刚刚的梦境虽然真实,但一直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而现在那种感觉没了。他捏了捏脸,确定自己真的醒了。 阿关回想着梦里的情景,却怎样也想不起来梦里那老人最后说的几个字。 “嗳,你不要动,不要紧张,你昏迷了快一个月,现在醒来了。”年轻护士见到阿关挣扎着想要下床,连忙上前安抚。 “我昏迷了快一个月?”阿关有些惊讶。 “你被流氓打得很惨,头部受到很严重的撞击,原本几乎已经变成植物人,没想到竟然能醒来,真厉害耶。”护士点点头。 “那??那我妈妈呢?她有受伤吗?”阿关摸了摸头。 “你不但醒来了,而且神智还很清醒耶。”护士摇摇头回答:“你妈吗?她好得很,今天才把我们都骂了一顿??唉,不说了。反正她知道你醒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阿关有些惊讶,平时母亲对人和善,很少听她骂人,又怎么会骂照顾自己的护士呢? 不到一分钟,接到了通知的医生匆匆忙忙赶到,惊讶地看着阿关。 “这是几?” “三。” “这是几?” “??六。” “你叫什么名字?” “关家佑。” 阿关回答着眼前几个医生和护士提出的近乎幼儿程度般的问题,他感到十分不自在。“对不起,能不能让我上个厕所??” “你直接尿就行了,我们有帮你装导尿管。”医生答。 “啊?”阿关动了动身子,果然感到胯下黏了些东西,看看四周许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为难地说着:“这样我尿不出来,我不能去厕所吗?” “当然可以,但是??”医生推了推眼镜。 阿关不等医生说完,挣扎着想要下床。两个护士搀扶着他,走入厕所,帮他解下尿袋。解尿袋这个过程让他十分难为情,好几次想要躲开护士的手。 “嘻,你不用害羞,我们帮你换过好几次尿袋了。”年轻护士笑着说。 阿关尴尬笑了笑,没有回应什么。 医生们等阿关从厕所出来,问了阿关一些生活上的琐事,阿关也照实回答。 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说:“真是不可思议。植物人苏醒的例子不是没有,但是刚醒来就可以这样神智清醒、动作灵活,像是没事发生一样,这种例子我从来都没见过。” “家佑!”一声尖叫打断了医生们的讨论。 “妈——”阿关看着站在病房前的妈妈,高兴地喊着。 “我的儿啊,你醒来了!”月娥快步走到病床前,激动得哭了出来,她握着阿关的手,说不出话,只是掉泪。 阿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住地拍着母亲的肩膀。“我没事,我没事了。” 主治医生走近月娥,微笑地对她说:“林女士,恭喜你,你儿子的状况,真是??医学上的奇迹,他完全醒过来了,真的??” “什么医学上的奇迹!”月娥突然大喝一声,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一跳。阿关留意到几个护士脸上的表情,那是“她又来了”的表情。 “我早就说过顺德公地法力无边,你们就是不信!说我迷信?不让我喂我儿子吃药?现在你们还有话说吗?你们丢不丢人!”月娥指着眼前一名年轻医生大吼。 阿关感到简直不可思议,妈妈从来不曾这样和人说话过! 那年轻医生一脸不服气。“这位太太,植物人醒来的原因很多,我相信你儿子并不是因为喝了符水的缘故,你昨天那样做,十分不妥??” “放屁!放屁!”月娥不等年轻医生说完,便暴跳如雷地打断了他的话。“事实摆在眼前!我儿子让你们搞了这么多天都治不好,我昨天喂他喝顺德公派的符水,今天马上醒来了,你还大言不惭!你这蒙古大夫!庸医!浑蛋!乌龟王八蛋!” “太太,你??”年轻医生面色铁青,正打算说些什么,但主治医生拍了拍他的肩制止。“算了,走吧。”那群医生、护士们有些默默无语,有些交头接耳,纷纷走出了病房。 月娥瞪着那些医生们的背影,得意地喃喃自语:“哼哼,这些庸医,这些龟孙子,这次没话好说了吧。哼哼!” “妈??”阿关张大了口,仰头看着母亲。 月娥转过身来,摸着阿关的头发,表情和刚刚判若两人,哽咽说着:“阿佑啊,你要记住,你能醒来都是顺德大帝大慈大悲,你要记在心里,要好好谢谢顺德大帝,大慈大悲、大慈大悲??” 第4章 顺德大帝(3) “顺德??大帝?”阿关不解。 “是啊,顺德大帝,我们都叫他顺德公。顺德公法力无边,普渡众生??你能醒来都是因为顺德公大显神迹,他们说你和顺德公有缘,要你拜顺德公做契子??妈明天就带你去庙里还愿,见顺德公,做他的契子!”月娥兴奋地说。 阿关接不上话,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父亲或母亲有什么宗教信仰,更别说是当神明的干儿子、还愿这类事情。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想回家。”阿关问。 “对、对!妈等下就去帮你办出院手续,明天就走,不,今天晚上就出院,谁要待在这什么狗屁医院!去他妈的蒙古大夫,去他妈的??”月娥不住地在病房内踱步,喃喃自语,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嘿,小弟,恭喜你醒过来。” 阿关转过头去,隔壁病床旁坐着一个大婶,大概六十多岁,她身前病床上躺了个老先生。 “我真羡慕你,我老伴睡了六年还醒不过来,你运气真好,真好??不过??”大婶微微笑着说。 阿关见到大婶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便问:“不过???” “你要多关心你妈妈,她??这些天,精神很不好,有点不对劲??” “啊?我妈妈这几天怎么了?”阿关不解地问。 大婶打开热水瓶,倒了杯水给阿关。“你叫我福妈吧。”阿关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福妈坐在老伴旁边,摸着老伴的头发,缓缓地说着:“你刚进来的时候,你妈妈整天陪在你身边,只是哭,什么也不说??” 阿关静静听福妈说着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大概勾勒出整个经过。 月娥从阿关被送进医院开始,每天都守在阿关身旁,陪着他动了好几次脑部手术,刚开始几乎崩溃,多亏福妈在旁边苦劝,月娥才吃了些东西回家休息。 福妈个性开朗,月娥有她作伴,也想开了不少,不再成天以泪洗面。 直到半个月前,某天早上福妈再次来探望老伴,月娥一看到福妈,便兴高采烈拉着福妈的手,要给她看样东西,接着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小符包,说是从庙里求来的保命符,说顺德大地多么多么神奇,直说阿关有救了。 福妈不信这些,但想想天下父母心,也就跟着月娥一搭一唱,说阿关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 起初福妈只认为她是爱子心切,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将希望托付给宗教,是人之常情。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却发现月娥的行径越来越离谱、越来越不讲理,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时常拿着从庙里求来的符水要灌阿关喝下,也时常因此和护士起争执。 “你看看你后面??”福妈说到这里,指了指阿关背后。 阿关转过头去,看到在他的床头墙上,贴着一张好大的画像,上面是一尊神像,想来就是妈妈口中的顺德大帝。阿关吃惊地看着那幅画像,很难想象医院里会贴着这种东西。 福妈继续说着,这幅画是一个礼拜前,月娥硬要灌阿关喝符水时,和医生发生激烈争执,医生最后让步,允许贴神像,但不可以灌阿关喝符水。 福妈说到这里,喝了口水,看着地上,显然余悸犹存。 “昨天晚上,你妈妈来看你,起先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从皮包拿出一罐不明液体。我一看到那罐东西,就想到一定又是符水什么的。你妈妈发了狂似地抓着你,扯下你的鼻管,硬要灌你喝那东西。护士阻止她,还被她打了两巴掌。后来大家合力才将你妈妈制伏。大家这才看清楚,那药水里不但有还没烧完的符,还有半截死老鼠,和许许多多的小虫??” “啊?”阿关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原本医院打算报警的,但是你妈妈事后坐在地上哭,一直说她只是想办法要救你,加上我替她求情,医院也才大事化小??”福妈叹了口气说。 “我妈妈??不是这样的,她一直对人很好??”阿关难以置信。 “我知道,大概是她太担心你了,所以情绪才会这样不稳定,所以我才说,你要多关心你妈妈??”福妈说。 阿关点点头,喝完手中那杯水。然后静静地躺下,望着天花板。 福妈也没有再和阿关搭话,只是不时抚摸着老伴稀疏的发,有时望着窗外,偶尔用极细的声音对老伴讲些话,接着满足地笑笑,像是在缅怀过去。 老伴虽然无法回答,但阿关明显感受到那种两人世界的气息,感受到福妈对老伴的爱与不舍。 阿关幻想着福妈和她老伴年轻时的模样和他们的故事,或许极为平凡,但生死不渝。 在这个时代,难得。 想着想着,阿关渐渐困了。 “阿佑啊,阿佑!”阿关睁开眼睛,是妈妈在一旁开心地推着他说:“快醒来,走啦,我们要出院了。” 阿关坐了起来,揉揉眼睛说:“出院?可以出院了吗?”他边说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大约晚上九点多。 “对啊,妈已经帮你办好了出院手续,我们赶快离开这家鬼医院!再也不要见到这些混蛋医生!”月娥接着开始抱怨医生和护士是多么恶劣、可恶,不时夹杂着许多脏话。 阿关见妈妈流利地讲着脏话,心中困惑,妈妈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说话的。 出了医院,月娥带着阿关上了一家面店,母子二人在面店里吃着面,聊着医院里的事。然而,大多数的时间,阿关都静静听着妈妈在骂那些医生是如何如何对顺德公不敬,简直是罪大恶极。 在回家的路上,阿关看着走在前头的月娥,心中充满害怕与不解,眼前的妈妈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月娥在公交车上和其他人争抢座位、互相叫骂,也会朝着路边的野狗大声咆哮。 进入公寓,走上楼,阿关看着自家家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又回到家了。 “喝!”一打开门,眼前那暗红色的陌生客厅,让阿关好不容易放松的情绪霎时间再度紧绷起来。 客厅完全变样,原本天花板上的白色日光灯管全被拔下,取而代之的是神桌上那几盏红色灯泡,还有挂在四周的红色灯笼。整间屋子被映得一片通红。 墙壁上挂了一幅极大的神像,周围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箓,客厅中央的桌子上摆满了法器、供品和经书。 一旁原本用来放电话的小桌子上,则摆着几罐奇怪的玻璃瓶,里头装着黑色的液体,当中还有些褐色的黏稠物,想来就是妈妈喂自己喝的符水。 “你在干嘛?还不进来!来、来,快过来给顺德公上个香??”月娥已经点好了一炷香,催促着阿关进屋。 阿关强忍着心中恐惧,脱了鞋走进屋里,从妈妈手中接过了香,朝挂在墙上的大神像胡乱拜了几拜。 等到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见到两个大大的红色灯笼将整间房映得暗暗红红。阿关伸手去按电灯开关,却没有反应,抬头一看,头顶的电灯和客厅一样,全没了灯管。 “啊!”阿关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抖了起来,回过头,原来是妈妈。“阿佑呐,你要是觉得太暗,就拿蜡烛去点吧。这些蜡烛都是顺德大帝派的神烛,点了保平安。” 那几支蜡烛像汽水罐般粗,阿关将蜡烛一支支点起,房间总算亮了些。 但不亮还好,一亮起来更让阿关皱紧了眉头——他本来贴在墙上的篮球巨星海报,被换成了顺德公画像,书桌上也悬挂着各种大小的顺德公画像。 第5章 顺德大帝(4) 而四周墙壁和客厅一样,贴满各式各样的符箓,许多可以悬挂东西的地方都给挂上了一串串稀奇古怪的符箓坠饰。 “不会吧??难道我还在做梦?”阿关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当下的处境令他无法置信,但和之前的梦境比起来,却又没有那种轻飘飘的感觉。这让他感到十分惶恐,要是这一切是真的,那么接下来他该怎么面对? 正想着,月娥端着一个碗走进来,阿关一看到那个碗,心中登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家佑啊,这是顺德公的福水,快喝下。”月娥将碗递向阿关。 阿关看到碗里漂着黏稠的黑色液体,还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妈??我不是已经好了吗?”阿关为难地说。 “你才刚刚醒过来,身子还很虚,喝这符水能让你快点恢复。”月娥这么解释。 阿关看着妈妈殷切的眼神,不知如何拒绝。他接过碗,慢慢地将碗凑到嘴前啜了小小一口。 这时电话响起,月娥走出房间接电话。 阿关赶紧噗的一声,将口中的符水吐回碗里,捧腹干呕。他张大了口,不断挤出口水,那符水的味道比馊水还要腥臭。 月娥对着电话不住地道谢,从谈话内容听来,电话那头应该是妈妈的交友。 阿关急忙看看四周,一面不停干呕,一面赶紧从床下搬出一个塑料置物箱,是平时拿来装书用的。他打开盖子,将箱里的书扔进衣橱,跟着将那碗符水倒进塑料箱子里。 箱子里那滩恶心的液体里头,竟还有几只指头大小的蛆虫在扭动挣扎着。阿关傻了眼,觉得胃翻腾难受,一股腐尸臭味在他鼻腔、口腔里回荡冲撞。他盖上盖子,将箱子推进床下,拿着碗走出房间。 月娥边讲电话边看着阿关,眼神满是狐疑。 阿关将手中的空碗展示给月娥看,示意自己不但喝了,还喝得一乾二净。月娥这才微微一笑,继续讲电话。 一关上厕所门,阿关马上打开水龙头漱口,拿起牙膏挤了一大条在口里嚼着,接着再漱口,反复几次,那恶心的味道总算淡了点。 阿关回房躺上床,忍不住暗骂一声。天花板上竟然也有一幅顺德公的画像,画像中那穿着大黄袍、端坐在龙椅上的顺德公,正贼兮兮地盯着自己,说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他将身子缩成一团,用被子盖住全身,紧闭着眼睛,思索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胡思乱想的过程中,他认为眼前这一切很可能都是梦,只要醒过来,就会消失了。 过了好久,阿关却怎样也睡不着,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房间还是那鬼样子。他用力捏着自己的脸和手臂,痛得不得了。即使如此,他仍然盼望这是场梦,毕竟之前他也经历过极真实的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阿关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但睡得不是很好。半梦半醒,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阿佑,阿佑——” 阿关在睡梦中听见妈妈敲门的声音,霎时清醒过来。看看钟,已是早上七点。他茫然下床,推开门,看到妈妈又端着一大碗黑色符水,连忙后退好几步。 噩梦还没醒。 “阿佑啊,妈现在要去庙里,求顺德公收你当妻子。如果顺德公同意了,妈明天就带你去庙里见顺德公。”月娥边整理着皮包边说着。 阿关发现妈妈脸色苍白、黑眼圈极重,不禁关心地问:“妈,你吃过早餐了吗?要不要吃些东西?我去买早餐。” 月娥摇头笑着回答:“不用了,我每天喝顺德公的符水,三餐都喝,精神好得很,肚子也不饿。对了,我拿给你那碗符水,你别忘了喝啊!” 阿关看着月娥出门,呆立半晌,这才将那碗恶心的符水倒进马桶。 他开始仔细打量家中一切。走到月娥房间,推开门一看,果然如预料般,全是顺德公的画像,和一大堆符箓坠饰,并且贴挂得更多、更密集。 阿关拨了通电话到之前工作的便利商店,在他住院这段期间,店长已经雇了新的店员。 阿关套了件外套出门,一来想要买些吃的,二来也不想待在自己的家中。 他拿着食物在街上边走边吃,突然有些怀念梦中的老人。总觉得那老人的眼神看来十分睿智,似乎只有那老人能替他解答眼前一切。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离家挺远的一条街上,突然发现眼前不远处,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庙,就坐落在巷子里,庙前几个红色灯笼写着大大的字——顺德大帝府。 “不会这么巧吧??”阿关在心中暗骂几声,就要离开。但转念一想,何不上前瞧瞧顺德大帝究竟是何方神圣,也顺便看看妈妈在不在里头。 阿关便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庙前,朝庙里瞥了几眼,只见一堆人跪在里面,口中念念有词。 他瞥见那些跪在地上的信徒当中,其中一个妇人的服装、背影,都和妈妈十分相似。于是他东张西望,装出一副在等人的模样,在庙外来回晃荡,想要再看清楚些。 庙里突然传出一声大喝:“弟子林月娥,顺德公已经答应收你儿子做契子,你儿子就在外面,还不叫他进来!” 阿关一听,吓得身子登时僵直。庙里的人也一齐往外头看,月娥慌张地跑了出来,拉着阿关问:“家佑,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有点闷,想出来走走,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这里来了??”阿关支支吾吾地回答,心里想着究竟庙里头是哪个人看到了他,又怎么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一定是顺德公早就算好了的,一定是??”月娥又惊又喜地说,一面拉着阿关往庙里走。 这顺德大帝府陈旧阴暗,里头几支黑乎乎的蜡烛燃着小烛火。烛火忽明忽暗,两边墙上挂着一排排老旧黑灯笼摇摇摆摆,像是随时要掉下来一样。 庙里正中那张神坛,让香火熏得灰黑一片,破香炉上插着满满弥漫异味的香,连落下来的香灰都特别黑。 阿关见到神坛上头供着一尊神像,那神像一身黄袍,脸、手都是褐黑色的,慈眉善目,但面容却又带着微微的诡谲神气,想来便是妈妈口中大慈大悲的顺德公。 月娥掩不住喜悦神情,高声对四周的信徒朋友们说:“这是我儿子??我本来想先问问顺德公的意思,再带他来这里,没想到他自己跑来了??这都是顺德公法力无边,冥冥中指引我儿子来的啦??” 那些师兄弟姐妹们听了,都露出欣羡的眼神。 有个妇人对阿关说:“唉哟,少年仔,是你福气啦,顺德公肯收你做契子,还指引你过来,我家志华拜了一个月,顺德公才肯收他。” “呃??嗯。”阿关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堆起笑脸点点头。 妈妈拉着阿关,来到神坛前一名年约六十来岁的老妇人面前,对阿关说:“阿佑来给顺德公上个香,让阿姑看看,喝一点阿姑的符水??” “符水??”阿关望着眼前那叫作“阿姑”的老妇人,只见阿姑的眼睛很小,眼白便看起来十分少。阿姑面无表情,侧身在一旁的小桌前,不断抓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入一只海碗。 只见那些“配料”有些是粉末,也有一块块、一长条的,甚至也有稀稀烂烂的,最后再倒入一些黑漆漆的液体。 第6章 岁星(1) “这么大一碗??”阿关瞄着阿姑手中那只脏兮兮的海碗,心里暗叫不妙。在人家的地盘上,这么多只眼睛盯着,不可能像前两次一样偷偷倒掉。 妈妈递来一炷香,阿关接过,心不在焉地拜了两拜,随手往香炉上插,一股扑鼻恶臭迎面而来。阿关给这阵怪异的臭味熏得几乎想呕,但他还是揉揉鼻子强忍下来。 另一边,阿姑拿出一张黑色的符,凑上蜡烛点燃,口中念念有词,挟着符放入碗里搅了搅。接着一句话也没说,冷冷地端着那碗还冒着烟的符水走向阿关。 碗还没到,恶臭已袭来,不同于燃香那股刺鼻异臭,这符水弥漫着一股腐尸臭味。阿关见阿姑已经来到他身旁,加上闻到那股符水恶臭,吓得冷汗直流。 “低头!”阿姑伸出手捏着阿关后颈,将他头压低,再将手按在他头上,口中碎碎喃念起来。 阿姑念得急快,口齿又不清楚。阿关只能大概听懂一点,大意是讲阿关既然认了顺德公做干爹,就得一心一意信奉顺德公之类宣誓一样的话语。 阿姑念完,将碗端到阿关面前,冷冷地说:“喝光了之后跪下磕三个响头,你就是顺德公的契子了。” 阿关涨红了脸,看看阿姑,再看看妈妈。月娥一副期待的眼神,众师兄弟姐妹们也个个兴奋不已。 他又看了看那碗符水,里头除了黑色的汁液外,还沉着一堆堆烂烂的东西,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不过有几只昆虫的脚和翅膀倒很显眼。 “我??”阿关让那股臭气熏得有些头昏,后退一步,面有难色地说:“呃??我??我可以不要喝这个吗?” 话才刚说出口,阿关只见到庙里所有人都张大了口,惊讶地看着自己。 月娥急忙拉住阿关:“你说什么?” “这??这里面是什么?为什么有这些奇怪的东西?而且??为什么突然要我做顺德公的干儿子?”阿关问。 “这都是顺德公的神物,都是顺德公给的药。你不要怕!快喝!”月娥拉着阿姑说,一边向阿姑解释:“歹势啦,阿姑!我儿子昨天才出院,脑筋有些不清楚??他愿意做顺德公的妻子啦!” 阿姑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阿关见妈妈语气转急,心中也有些慌张,他摇了摇妈妈的手臂,嚷嚷起来:“妈,你怎么变成这样?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我怎么了!你快把符水喝了!快给顺德公磕头!快!”月娥从阿姑手上将那碗符水接过,就要往阿姑嘴边凑去。 “我不要喝这个!”阿关骇然扭头,同时一把将碗推开。 磅——碗公在地上砸成了碎块。 阿关让那黑色浓稠符水溅了一脚,稀奇古怪的黏团碎块残渣撒了满地,有些像虫的东西还缓慢地蠕动着。 所有人都愣住了,阿关连连后退,还不停甩着脚,生怕肮脏符水渗透裤管沾到皮肉上。 “你这孩子!”阿关妈妈尖叫着。 几名师姐妹也纷纷站起,指着阿关骂:“死囝仔!” “你做什么!” 阿关心里十分害怕,颤抖地对月娥说:“妈,你??我们回家吧,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去什么医院!”月娥尖叫着冲向阿关,迎面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阿关脸上,接着一下又一下,像雨点般地打在阿关肩膀、手臂上。阿关用手护着头脸,连连后退。 更多师兄弟姐妹们站起,大声责骂阿关。阿关脑中一片空白,转身往庙门口跑,一名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拦在阿关面前不让他走。阿关顾不了那么多,用力推了那阿伯一把,将阿伯推得撞上那发黑生霉的红庙门,只听那阿伯哎了好大一声。 阿关逃出了庙,狼狈跑着,身后还传来妈妈的尖叫和信徒们的责骂声。他不断地跑着,脑中嗡嗡作响,根本无法理解方才发生的事。一想到那浓得和八宝粥一样的恶臭污水,便不难理解先前医生、护士见到妈妈时的神情。 阿关跑的胸腔发疼,双腿酸软,这才缓下脚步,看看四周,他已经跑出了好几条街外。 “什么鬼庙??”阿关扶着路边一根电线杆,大口地喘气,抬头看着天空,心中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他生怕回到家里碰见妈妈,但他也没有什么亲友可以求救,妈妈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失魂落魄地走着,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走到了先前打工的便利商店。 店长雇了新人,是个开朗的大男孩。阿关从商店的玻璃窗往里头看,看见林珊和那开朗的新店员有说有笑,心里有些落寞。 他本来想进去买罐饮料,顺便和林珊打声招呼,此时却意兴阑珊,他觉得自己永远也匹配不上林珊,又何必自讨没趣。 他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和身后的人撞个正着。他连声道歉,同时也惊讶这人站得离自己这么近,自己却没察觉。 阿关捂着鼻子,看了个仔细。眼前那人看来挺老,深深的皱纹布满脸和额,有着一嘴长长的灰胡,穿着宽大的黑色风衣。 是先前梦里那个老人。 “我??我、我??我还没醒来??我还在做梦?”阿关讶然地后退,直到身子贴在便利商店的玻璃橱窗上,喃喃自语。 老人一手按上阿关肩头,阿关只觉得身体的力气顿时全失,动弹不得。 老人缓缓开口:“上一次是梦,现在不是。” 阿关心里害怕,喃喃地问:“你到底是谁?” 老人冷笑着说:“上次只对你讲一半,你就醒了过来。秋草娃儿的御梦术太麻烦,老夫没什么耐心,想要直接讲个明明白白。” 老人边讲,边指向天空一方,缓缓地说:“看看那是什么。” 四周忽然暗了下来,一片黑影笼罩整个大地。阿关朝老人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极巨大的暗红色球体挂在半空中,遮住了大半天空。只见那球体不停旋转着,还缓缓降下,离地面越来越近,像是要吞没整个城市。 是先前梦里的那颗大球。 阿关突然肩头一松,那老人不知怎的不见了。他跌在地上,动了动手脚。看着那暗红色大球散发着异常的恐怖气氛,四周被它发出来的红光映得骇人。 阿关脑袋里闪过了那老人的话——世间最丑恶的、最黑暗的、最腐败的,都在那东西里面?? 他注意到空中的巨大球体上,有块特别醒目的红色区域,与四周的红黑色有些不同。那块大红斑像血一样红,他甚至闻到了一股浓稠、腐败的血腥味道。 阿关想逃,脚却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上,动也动不了。看看四周,路人们却像是没事一样,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暗红色大球不断下降,眼看就要碰到城市里几栋较高的大楼,其中一栋大楼顶上尖锐的避雷针,正对着球体上的大红斑。 五公尺、三公尺、一公尺??暗红色大球面一接触到避雷针,速度减慢了下来,那栋大楼就这样插进了血红色区域,露在球体外的墙和窗开始腐败、变黑,还长出了奇怪恶心的藤蔓。 血红色区域不断地蠕动着,像是有数以亿计的蚯蚓要从里头往外爬出来。忽然,阿关感到整个大球开始抖动,一道道裂痕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球体上。 接着,那巨大的球体在空中炸裂迸发,就像是巨大的血红色恐怖烟花。 阿关让那大球体爆发的震撼威力轰得软倒在地。他用手保护住头,只觉得有种恐怖恶心的东西排山倒海地落下袭来,像是暴雨一样砸落在他的全身上下。 第7章 岁星(2) 过了好久、好久,阿关放下双手、睁开眼睛,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的手上是血,身上是血,脸上、脚下、路上、四周房舍、汽车、街道,全都是血! 天空飘着血雾、落着血雨,天际那颗大球已经不见,但云被染成了血红色,城市里大大小小的楼房都沾染了红红黑黑的血。 路人发疯了,到处都是在互殴的路人。每家商店都有人在破坏、抢东西,有些人抢到了食物马上放进嘴里,神情就像是饿坏了的疯狗。汽车一辆辆相撞,司机们下车就是一阵斗殴。几声爆炸,一间间楼房开始起火,有人从楼上跌了下来,四周都是哀号声、怒吼声。 阿关呆站在街头,看着眼前数个男人正殴打一个抱着小孩的孕妇。那小孩被活生生撕裂,断成几截散在地上;孕妇的衣服被扒光,满脸是血早已不能动弹,而几个男人正在轮流强暴着她。 一声熟悉的尖叫声让阿关回头,林珊从店里跑了出来。她跌倒,又挣扎站起,右手捂着左手,显然左手受了伤,后面一个人影拿着武器追了上来——是那开朗的男孩。 阿关大叫着,他看到那开朗男孩此时面目极度狰狞,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在追杀林珊。 林珊的脚也受伤了,一跛一跛地向前跑着。阿关想上前去救她,但他的双脚仍给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挥舞着双手,张大了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珊向阿关跑来,阿关伸长了手,想拉她一把。两人的手距离不到十公分时,阿关听到林珊哀号了一声,那开朗男孩已经扑了上来,一刀插进林珊的肩膀,压倒了她??一刀接着一刀砍在她瘦小的身躯上。 “住手啊!”阿关死命地想要向前阻止眼前发生的一切,但他无法前进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珊渐渐不动了。 他见到林珊鲜红的血自伤口流下,混入了地上那些黑红色的血中。 开朗男孩终于停下动作,丧尸般地站起身来,舔舔着手中那把沾满血的刀。接着走向其他人,继续去杀人。 阿关蹲在地上抱着头、喘着气,茫然看着那开朗男孩杀人,接着被杀。 渐渐地??四周静了下来,暗了下来。阿关发现自己在流泪,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难过。 “你如果不愿意见到这种事发生,就得试着阻止。”一个苍老的声音对阿关讲出这句话。 那老人又出现在阿关面前。阿关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眼前老人。此时四周漆黑一片,阿关只能隐约看见老人。 阿关抹抹眼泪,问:“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这个梦??” “这并不是梦,这是即将发生的浩劫,你可以当它是一种预言。”老人答。 “我??不明白。” 老人向天空指了指,阿关看到天空出现一些影像。那是一座广场,那广场非常大,四周是像古代宫廷的建筑,有宫殿、有侍卫、有棋子,地上铺满了刻有龙凤龟麟图纹的石板。 广场中央摆着一个鼎,那鼎也十分大,几乎和四周的宫殿一般大小。鼎的三只脚旁各有一尊石像,分别是麒麟、凤凰和老虎。 老人转过头去,看着天上那景象,默默无语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远古时期的古老神仙们,在历经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终于创造了这世上最活泼、也最高等的生灵??人。”老人特别在“人”这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人的智慧极高、潜力无穷,是这世间最优秀也最极端的生命,是唯一有能力超脱万物生灵、代替神仙统御整个凡世的生命。人有怜悯之心,会照顾弱小,有同情心、有善心。但是??”老人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向下说—— 人心中却有着更多的恶?? 人不断散发心中的恶、贪念、妒忌、憎恨??一个人的恶念会影响到许多人,人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恶念,不断地传染、不断地累积,最后会让人成为魔。 远古的神仙们为了抑制人的恶,造出了一个鼎。这个鼎结合了天地间上千种矿石,经过天上工匠精心打造,用以吸取生灵散发出来的恶念。 就像你们人世间的垃圾场一样,这个鼎里装的全是人间最丑恶的东西。天神将鼎放在遥远天边的一颗星宿上,大家管这星叫做“岁星”。 岁星因此千百年来一直代表着穷凶极恶、灾祸与不幸。 “我则是数千年来,负责掌管岁星的神仙,大家都叫我——『太岁』。”老人闭上了眼,缓缓说着。 “太岁??”阿关似懂非懂,努力思索着这个他听过但却又不甚了解的词汇。自然,他漫无头绪,阿关只是眨着眼睛,看着老人。 老人则看向天,阿关顺着老人的视线望去,见到天上那景象当中,大鼎周围的确围绕着一阵阵黑雾。黑雾在鼎的四周打转,缓缓往大鼎上方飘去,当黑雾接触到大鼎盖上的九个圆孔时,一下子就被吸进了鼎中。 “数千年来,我被百姓当作凶神恶煞,天上大多数的神仙也不愿与我打交道。岁星在他们眼中,是个藏污纳垢、集天下万恶于一处的地方,对掌管岁星的我,自然也看不上眼??”老人自顾自地道。 “岁星上这座太岁鼎,千百年来不断吸取人间恶念,虽然不能完全将恶念吸尽,却也吸走十之八九,足以让人间的善与恶,维持在平和的平衡里。” “可是,近几百年来,人的数量以倍数成长,人间恶念也以倍数增加,太岁鼎早已负荷不了,鼎里聚集的恶念已经饱和,却又不断吸入新的恶念。大约在一百年前,太岁鼎上出现了一道裂痕,一部分恶念从那道裂痕溢出,落到人间。凡人受那些恶念感染,经过了十年之久,人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浩劫。” “浩劫?”阿关不解。 “在那场浩劫之中,人杀人、人杀人、人杀人,凡人除了杀人,还是杀人。”老人闭上了眼,缓缓地诉说—— 当时天界花了许多心血,修补好太岁鼎上这道裂痕。但撑不过二十年,大鼎上又裂开三道痕,溢出更多恶念,同样在十年后,一场更大的浩劫降临于人世。数也数不清的人在这场浩劫中彼此厮杀、丧命、受苦、哭泣。 那是炼狱。 神仙们终于认清事实,太岁鼎已经到达极限,已经跟不上凡人成长的脚步了。我们一边修补太岁鼎的同时,也开始打造第二座太岁鼎。第二座太岁鼎容量是第一座的百万倍。预计约花八十年的时间可以完成。 但糟糕的是,人类在这五十年中,数量增加得更急、更快,散发出来的恶念像是排山倒海而来。 就在两百六十七日前,终于,太岁鼎崩坏炸裂,整座鼎炸了开来,鼎里所有的恶念从岁星向外爆发,笼罩住整个天庭。 真是一场噩梦。 恶念的影响力远远超过我们想象,三分之二以上的神仙受到恶念影响,堕落成邪神。这些邪神们向正神发动了战争,占领了天庭和四方星宿。而那些尚未被恶念征服的神仙们,保护着未完工的新太岁鼎,撤退到人间?? 老人说到这里,睁开了眼睛,望着阿关说:“盘踞在天上的恶念已经渐渐落下,这一次的恶念规模比前两次强大数十倍,凡人尽管有肉身保护,却也无法像前两次恶念溢出时,经过十年才爆发。再过不久,你刚刚见到的惨况就会成真,你不愿意见到的画面,通通都会上演,人杀人的悲剧即将重现,人间炼狱又要到来。” 第8章 岁星(3) “嗯??”阿关静静地听老人说话,像是在听一个古老的故事。他不知道该响应什么,也无法感受到它的严重性,此时的他心中仍然将现在发生的都当作一场噩梦。 老人默默不语,闭上眼睛,时间像是过了许久?? 接着,老人双眼一瞪,眼中泛出一阵光。 阿关身子直直腾起,全身僵直,浮在半空中。他既然认为自己在做梦,也就不那么害怕,只是发愣等着迎接这梦境接下来的发展。 这自称太岁的老人,将风衣上的帽子往后一拨,露出一头鬈曲及肩的灰白头发,虽然年纪看来极老,却散发着极其威严雄伟的神气。 太岁伸出右手,指着阿关的额头,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本来,还不是唤醒你的时候,你的身体还没成熟。但已经来不及了,太岁鼎提早崩坏,不得不让你立刻投入这场艰苦的战役。” “小子,咬紧牙关,这会有点疼??”太岁冷冷地说。 阿关愣了愣,还没意会到太岁这番话的意思,也不知道“会有点疼”是有多疼。他只觉得顿时间额上一股冰冷,在十分之一秒内瞬间转成剧烫。 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他额心窜进,直钻五脏六腑。 那疼痛,像是一把烧红了的钝刀,刺进了额头,刺进了脑中;拔出来,再刺进去,一下一下地重复着。 阿关张大了口,却叫不出声,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身子不住抽搐,足足经过了三分钟,太岁的手才放开。同时,阿关也从空中落了下来,跌在地上发着颤。这时疼痛已经消失,但刚才那阵恐怖的经历,已经吓得他肝胆俱裂。 阿关不停地发抖,太岁在阿关身前蹲了下来。阿关以为接下来还有酷刑,吓得脸色发青,“不??不??不??” “我要南下支援被攻打的正神,晚点会有个同伴来帮助你,他是个很棒的帮手,你可以完全信任他,甚至将你的生命托付给他。”太岁从怀中拿出了个小布袋,放在阿关手里,那是一只灰灰脏脏的老旧布袋。“这个布袋是让你在那帮手赶来之前,当作自保的防身利器??” 太岁说完,起身大步走去。阿关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四周越来越亮,耳边还回荡着太岁的声音:“小子,你听好,你身上的封印已经解开。从这一刻起,你的肩膀上多了个你想也想不到的重担子,你好自为之吧??” 一阵风吹来,阿关愣住了,他仍然站在离便利商店前约十来公尺的人行道上。四周人来人往,他看看四周,刚才的事像是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自己脸上却还挂着泪痕。 难道站着站着睡着了,作了个怪梦?阿关立时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发现自己手里正握着太岁给他的那只布袋。 这?不?是?梦。 阿关相信这不是梦,刚刚的剧痛让他心有余悸,他不认为在梦中会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疼痛。 灰白布袋上还有着黄褐色脏垢,外观大约是一本书那么大,袋口系了一条黑红色的绳子。袋子里有几张纸,拿出来一看,是八张黄符,上头有着龙飞凤舞的几个红字。 阿关愣了愣,将那黄符放回布袋,将布袋收入口袋。 下雨了,天色也晚了,阿关走进一家自助餐店,点了一块排骨、几样菜和一碗白饭,端到角落吃着。 他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而他晃了一整天,又饿又累。 店里进来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小孩,一家和乐地坐在阿关斜对面。阿关注意到他们一家点的菜不怎么多,却吃得很开心。阿关低下头,扒着饭,心里有点羡慕。 他下定了决心,要和妈妈好好谈一谈。 一小时后,阿关来到家楼下,看了看表,晚上九点多。 从楼下往上看去,看见家里还泛着那股诡异的烛光,他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提心吊胆地走上楼梯。楼梯异常黑暗,每层楼的灯都没开,阿关每走一层,便伸手去打开那层楼的电灯。 上头那层就是自己家,阿关虽然知道那层的电灯坏了许久,却还是下意识地按了按开关,自然没有反应。 一层层阶梯往上踏,他家的铁门半掩着,从门缝透出了昏昏暗暗的烛光。 阿关吞了口口水,开门进了阳台,隔着纱门看到妈妈正跪在客厅神坛前,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 “妈??”阿关轻轻唤了一声,妈妈没有反应。阿关又向前走了两步:“妈??我??我回来了??” “你是谁?”月娥终于答话,却仍旧背对着阿关。 阿关不解地问:“我?我是家主啊??妈??你?” “你不用装了,你不是家佑。”月娥用冰冷的口气回应着。 “什么?我是家主啊!妈你到底怎么了?”阿关不明所以,心中惶恐。 “你、不、是!”月娥一声怪叫,整个人跳了起来,扑到阿关面前,满脸狰狞。阿关大吃一惊,向后退了好几步,突然客厅两旁有人冲了出来抓住阿关。 阿关又是一惊,看着身旁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今天在庙里说自己有福气的大婶,另一个大婶不知是谁,自然也是顺德公的信众。 客厅里的烛光昏暗,她们躲在暗处,就为了逮住阿关。 阿关心中骇然,这是有计划的逮捕行动。 “啊!妈!你们??你们干嘛?”阿关扯着双手,但是两个大手抓得真紧,一时甩也甩不掉。 月娥走到阿关面前,指着他说:“你这孽障!快离开我儿子的身体!”阿关这时明白,妈妈以为自己被邪魔附身了。 “妈??我不是孽障??我也没有被附身!我是家主啊!”阿关挣扎着。 “闭嘴!”月娥举起右手。 阿关看见妈妈手上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法器,他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只知道那玩意儿外观上十分锐利。 “妈??妈??”阿关看着妈妈用尖锐的法器抵着自己的心口,不禁感到阵阵寒意。 “我、再、问、一、次,你、到、底、走、不、走?”阿关看着母亲用恐怖狰狞的模样说这句话时,突然觉得有些滑稽。被邪魔附身的人,倒像是眼前的妈妈,而不是自己。 “啊!”阿关感到一阵刺痛,看着妈妈手上那尖锐法器缓缓刺进了自己的外套,刺穿了里头的衣物,接着刺进皮肤、刺进肉里。 “你、走、不、走、你、走、不、走??”妈妈的脸泛起青绿色的光。 “哇啊啊!”阿关大叫一声,剧痛逼出了他的力气,这才甩开两位大婶,转身就要逃。 “别让他跑了!”妈妈尖叫着追了上来。 阿关才跑到楼梯间,楼下便有几个人拿着法器跑了上来,也是早已埋伏好了的信徒。阿关见无法下楼,只好往上跑。 往上跑了两楼,一个大叔自楼上冲下来一把抱住阿关,阿关和他纠缠了一会儿,眼看楼下那堆人就要追上来,于是阿关顾不了这么多,当着大叔的脸就是一拳。 “唉哟!”大叔松开了手,捂着鼻子怪叫,鼻血从他指缝间流下。 信众们已经追到了阿关身后,阿关将那大叔猛地一拉朝着那些冲上来的信众们推去。他身后一阵骚动,那些叔叔伯伯婶婶们倒成一团,有些还沿着楼梯滚了好几阶。 惊慌失措的阿关,在一阵咒骂声中继续往楼上跑,耳中听到那吃了他一拳的大叔还不停吼叫,想起来就是白天时在庙里想要拦他而被撞到的胖大叔。 阿关跑到了楼顶,将楼顶的门关上,又搬来两个花盆挡住门口。 第9章 岁星(4) 这里一整排的公寓楼顶都是相连的,十分空旷,楼顶有好几个出入口。阿关很快跑到另一户的楼顶,想从那里的出入口下楼,这才发现门被上了锁。 身后已经传来信徒们在推门的声音。 下一个出入口同样也被上了锁。阿关看着不远处的最后一个出入口,心想大概也被上了锁,这是早已布置好的圈套。 果然,当阿关来到最后一个出入口时,也被上了锁。这时,后头信众们已推开了让花盆挡着的门,围了上来。 阿关慢慢退着,退到了水塔墙边。信众们则一步步逼近,有的拿着符水,有的拿着令牌。 阿关思绪混乱,又惊又怕,心想自己才刚从重伤鬼门关里逃出,竟又碰上这种怪事。 妈妈从信徒中走了出来,用法器指着阿关:“孽障??你逃不了吧??”两个大婶又扑了上来,紧紧抓住阿关双手。 又有个大婶拿了一大盆符水,对阿关当头泼下。阿关被符水这么一泼,只觉得一阵晕眩恶心。 白天替阿关主持契子仪式的老妇人——阿姑,从众人身后走出,手里还挟着一张黑符。 阿姑走到阿关面前,接过身旁一名信徒握着的烛火,将手里的黑符点燃。阿关只觉得一股恶臭袭来,是一种比身上符水还难闻的恶臭。 阿姑将那符在阿关面前比画了划,阿关觉得眼前景象扭曲了起来,天旋地转,阿姑仿佛分了身,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 阿关倒在地上,全身发颤,眼花缭乱,眼前闪着一阵一阵的青光,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 但同时,他也感到身子里开始产生另一股力量,一股白净的光芒,正试图驱散入侵的青光。 白净的力量渐渐占了优势,阿关开始能看见东西、听到声音。 阿姑这时招来两名大婶,拉起阿关,一边得意地说着:“附在他身上的恶鬼已经被顺德公的符给镇住,你们先把他抬下去,等明天天亮,再带他去顺德大帝府,让顺德公亲自捉出恶鬼。” 妈妈听了不住地道谢,就差没有跪下磕头。 阿关被一名大婶扶着,正觉得奇怪时,方才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他的神智十分清醒。 大伙簇拥着阿关和妈妈,回到了家中。 接下来是长达数小时的闲话家常,这些中年信徒喝着符水,聊着各种关于顺德公的伟大传闻。有的说见过顺德公在自己梦中显圣,看来慈蔼亲切;有的说顺德公显灵,摸了摸一位癌症末期病患的头,那病患就当场痊愈,是听另一位信徒的朋友的姨丈的弟弟的同事转述而来。 阿关瘫在躺椅上,半闭着眼,静静听着那些信徒讲得天花乱坠。他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但四周全是顺德公信徒,他只好继续装出无力的样子,等待时机偷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越来越深,信徒们也一个个回家。最后只剩下他和妈妈、几位和妈妈较要好的信徒朋友,以及阿姑。 阿关暗自捏了捏拳头,刚刚太多人,他插翅难飞。这时情况大不相同,家里只剩下几个老弱妇孺还在努力歌颂顺德公的神迹,也都对被神符镇住的自己毫无戒心。 阿关心里明白,要逃走,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正想着要发难,阿姑拿了一碗符水走上前来,掐住阿关的下巴,扳开了他的嘴。 阿关还没反应过来,符水已经灌入他口中。 阿姑一边灌,一边回头对着阿关妈妈讲:“记得一直喂他喝符水,让他不被鬼怪上身??” 阿关弹了起来,噗的一声,将口中又苦又臭的符水全喷在阿姑脸上。 “我去你妈的顺德老家,谁要做他干儿子!叫他爬来见我!”阿关用全身的力气吼着,一把推倒阿姑,一边呕吐着,一边冲到了阳台,打开了铁门。 这时错愕的众人才反应过来,才要追上去,阿关早已冲下楼。 一阵喧闹,两个大婶扶住了阿关妈妈,让她不至于昏厥。 阿姑脸色铁青,口里喃喃念着:“没关系,让他去。这孽障倒挺厉害,竟然不怕顺德公的神符。月娥你别担心,我会派出天兵天将去捉拿他,他一定跑不了??” 阿姑声音越来越细,竟听不出在讲什么,她手指捏了捏、嘴里还动着,双眼闪烁着淡淡青光。 阿关靠着墙,喘着气。他逃离自家好一段距离,走进了一条偏僻小巷,两旁的住宅既老且旧。此时午夜时分,四周宁静安详。 他倚着墙,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家是回不去了,他被顺德公信徒们泼了一身符水,浑身散发着浓浊恶臭,狼狈至极。 他抬头望着街灯,是淡淡的青色。 他觉得头有点痛,还有些许反胃欲呕的感觉。 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像是婚宴喜庆。那阵声音由远而近,越渐清晰。 阿关觉得奇怪,从没听说有人会在这深夜的脏旧小巷子里办喜事。 声音逼近到了前方转角的巷口,一股淡淡烟雾漫出,一个头戴花帽的小孩从那转角跳着、笑着,舞进了巷子。 一阵鞭炮声大响,吓得阿关猛然一颤。他发觉四周似乎没那么暗了,但也不明亮,那是种奇异的光线,是种青青惨惨的黯淡蓝绿色。 一个接一个提着花篮的怪小孩,奔进这条巷子。他们在笑,那是一种让人发寒的笑。 阿关尽量将身子往墙角退缩,他不想打扰人家,眼前诡谲的气氛让他心头发毛。 一个身穿咖啡色西装的高瘦男子走入巷子,一副新郎倌模样。阿关睁大了眼,他见到那男子身材极瘦。与其说是瘦——更像一具枯骨。 枯骨男子从袖口露出的双手,布满了青筋和深褐色的斑块。 枯骨男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红色婚纱的女人。那女人肤色是斑驳不均的淡红色,手臂上清晰可见褐色的筋脉,指甲更是几乎泛紫的深红。 这一男一女看来像是新郎新娘,在暗黄及淡红的脸上,不约而同有一对红得发紫的血眼。 新郎新娘背后则跟着两个年纪较大的孩子,举着白色幡旗,像是做法事时用的招魂旗。 前头那些小花童们从手中的花篮里拿出一把东西往天上撒,阿关看了个清楚,那些撒上天的东西,是一张张的冥纸。 阿关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恐,闷吭一声,转身就想逃跑。小花童们围住了他,在他身边嘻嘻呵呵地拍手、绕圈。 阿关觉得脑袋晕眩、胃在翻腾、头痛欲裂。一个小孩轻轻抓住了阿关的手,他看见那小孩的脸,觉得那小孩的神情有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双眼死气沉沉、毫无光泽,眼珠白色极白、黑色极黑。 就像是用廉价颜料画出来的假眼睛。 难怪他们的笑令人看了心头发毛。 “喝啊!”阿关用力甩开了那小孩的手,拔腿就跑。 他不断跑着,但几个小花童和那对阴森可怖的新婚夫妻,却始终追在他的身后。阿关觉得眼前这小巷子变得又长又阴森,他记得这条小路只要三分钟就能从巷子口走到巷子尾,这时他奔跑了五分钟,前头却还是长长的巷子。 四周的建筑有些陌生,以前似乎没有见过,房子更旧更黑,周围的路灯越加昏暗,一会儿闪烁几下赤红、一会儿闪烁两下紫青。 身后的婚宴乐声时大时小,却始终挥之不去。 小花童们一边笑一边跑,渐渐追上阿关。其中一个小花童扑到阿关背上,张口大声尖笑,吓得阿关步伐不稳跌倒在地。 第10章 岁星(5) 这时,五、六个小花童已将阿关团团围住,而那对新婚夫妇站在后头,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瞪着阿关。 阿关的头又晕又痛,心中惊恐至极,眼前这些阴森诡异的小花童和新郎新娘怎么看也不像是人。突然,他感到后颈上传来一阵刺痛。 是那攀在他背上的小花童,正一面怪笑,一面开始啃噬他的后颈。 “啊!”阿关挣扎站起,奋力反手一抓,揪住那花童的头发,用力扯动,将那小花童从他背上拉下。只见小花童的嘴角还有些血迹,不停张嘴笑着,舌头和利齿都是血,他尖叫两声,拉着阿关手臂张口就要咬。 阿关吓得一脚踹去,将那小花童踹得滚了老远。小花童挣扎站起,抽噎两声,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一时之间,其余的花童全都止住笑声,看看阿关,再看看那哇哇大哭的小同伴,接着再看看阿关,个个都褪去笑容,换上一副阴郁的冷漠神情。 就在阿关感到惊骇绝望之际,他的腰际间传来股微微的震动,这让他吓了一跳。他伸手探进了口袋,摸出一只灰白布袋。 “啊!对喔!”他这才想起太岁临走前说的话——这个布袋是让你在那帮手赶来之前,当作自保的防身利器?? “原来那个老人知道我会撞鬼!”阿关连忙掏出布袋里的八张符,随手将布袋扔在地上,慢慢退到墙边,颤抖地紧握着八张保命符。 “呀——”一个小花童尖叫地朝阿关扑来。 阿关根本不知道符要怎么用,本能性地伸出双手抵挡。 那小花童的身子沾上了阿关手上的符,轰地炸出一阵白光。阿关让亮光刺得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只见到眼前一阵飞灰和残肢断体——是那小花童的残骸。残骸掉下地,立时粉碎化成灰烟。 鬼花童们发出了凄厉的尖嚎,他们气急败坏地跺着脚,愤怒地打转,像发疯一样。 而那面黄枯瘦的鬼新郎,瞪着一双血红大眼,大步走向阿关。 阿关看看手中的符,其中有两、三张都化成了灰烬,他从剩下的符中抽出一张,对着那枯瘦的鬼新郎挥动,发着抖说:“滚??快滚??” 鬼新郎盯着黄符,停下脚步。突然阿关身后又一个鬼花童扑来,攀上他的后背,一口咬住阿关后颈。阿关大叫一声,反手将符贴上鬼花童脸面,又是一阵白光闪耀,将那鬼花童的脑袋整个炸没了。 阿关只觉得颈后、脸庞有些热烫,有些耳鸣,保命符炸出来的光和热并没有伤到他。他又摸摸后颈脖子,接连让鬼花童咬了几下,并没有咬中动脉,血流得不多。 鬼新郎伸手抓提起两个鬼花童,竟往阿关身上掷来。阿关大吃一惊,连忙用手上的符去挡,又将迎面飞来的鬼花童炸了个粉碎。 他看看双手,只剩下一堆灰烬,符全用完了,四周却还有两、三个鬼花童,和那对恶鬼夫妻。 阿关绝望了。同时,他那莫名其妙的头痛和头晕的情形更加严重,让他连站稳的力气都要消失了。他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张口呕吐起来。 鬼新郎缓缓走来,伸出一双枯黄的手,紧紧掐住阿关的脖子,将他凌空提起。 阿关只觉得那鬼新郎双手越掐越紧,他渐渐透不过气来,眼前慢慢黑去。 突然,鬼新郎一声凄厉的尖叫,松手放开阿关,往后一跳,退开好远。 阿关总算清醒了些,看了个清楚。有个东西飞腾在空中,挡在他和鬼新郎之间——是那只他随手丢在地上的灰白破布袋子。 而那鬼新郎,微微弯腰,双手捂着半边脸,指缝间不停淌落黑血。 那腾在半空中的布袋,自袋口慢慢伸出一只手。那手臂精瘦结实,苍白色的皮肤上浮凸着一条条青黑色的筋脉,墨黑色的厚实指甲约有三公分那么长,看起来十分锐利。 那不像是人的手,更像是鬼的手臂。 鬼新郎捂着脸的手慢慢放下,脸上多了几道皮开肉绽的恐怖伤痕,不停流着黑褐色的血。 原来太岁说的法宝,是这只布袋,黄符只是附属品而已。 “呀——”两只举着幡旗的鬼花童尖锐地嘶叫一声,将幡旗扔下,扑上半空要抓那布袋。 布袋飞快闪过鬼花童的扑击,伸出袋口处的苍白鬼手顺势一抓,抓住了一个鬼花童的脑袋,像捏鸡蛋般地将那脑袋捏碎,花花绿绿的脑浆在空中炸散。 另一个鬼花童扑到一半,见苍白鬼手这么凶悍,吓得尖声怪叫,还没来得及逃,就让苍白鬼手一把抓住胸口硬生生在胸口抓出一个大洞。落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化成了烟雾散去。 鬼新郎恶狠狠地怪吼一声,张开双臂,朝那只布袋冲去,像是要和那布袋鬼手拼命。 苍白鬼手暴鹰似的向前一窜,手指刺进鬼新郎那血红双眼。这刺法也很奇特,拇指刺进右眼,其他四指刺进左眼。 鬼新郎尖声惨嚎,紧紧抓住布袋手,死命地扯,却无法将布袋手扯掉。布袋手则抓着鬼新郎的眼眶,将他整个提了个腾空,用力朝墙壁一甩,撞得鬼新郎惨嗥一声。 接下来的情景极其惨烈,布袋手抓着鬼新郎,一下、一下地撞击四周墙壁。每一记撞击声都让呆在一旁的阿关胆战心惊,他觉得四周都在摇晃,墙壁都是血渍。而那鬼新娘嚎叫着冲上来,帮助丈夫一同对付布袋手。 阿关趁着这机会,鼓足了全力,头也不回地拔腿奔逃。 那凌空四溅的血渍、凶狠惨烈的尖嚎声,都渐渐远去。 他终于跑出了这条巷子。 此时虽已是午夜,但大街上还是有不少人。不知怎地,阿关的头不那么晕,也没那么痛了。他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下,靠在暗处回想着刚刚的情景。 自从在医院苏醒之后,他便接连遇上怪异事件,更碰上从前只在电影、漫画中才看得到的鬼怪。 他犹豫着自己是该回去取回那布袋,还是一走了之? 太岁给他的八张黄符用完了,身上没有可以抵挡鬼怪的法宝,若是再次碰上什么妖魔鬼怪,那肯定死路一条。但倘若刚刚巷子里一番惨斗,最后是布袋手输了,鬼夫妻赢了,现在自己这么折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阿关不想冒险,他一想到那对鬼夫妻的血红双眼,就余悸犹存。他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漫无目的地闲晃。身上的脏臭虽然惹来不少令他难堪的目光,但至少要比被恐怖的鬼怪追杀来得好。 此时接近凌晨,阿关将附近能待的便利商店都待过了。他身无分文、浑身脏臭,不好意思一直赖在里头什么也不买。 他身心俱疲,走着走着,离家越来越远,最后来到了一处河堤。那是他还在读夜校时,每天都会经过的一处河堤,附近人不多,很宁静,是一个能让他放松心情的地方。 他走到河堤上,找了个地方坐下。由于符水的恶臭他已闻了太久,几近麻木而没有感觉,但被淋了一身符水的衣裤仍然湿漉漉的,冬天的夜晚极其寒冷,他将身子缩成一团,尽可能地保暖。 河的对面有些楼宇,低矮的旧公寓后方是高耸大楼,形成奇妙的视觉对比。天上堆满大片大片的密云,看不见月亮,只从少许空隙中,隐约看见几点星光。 这时四周的灯几乎都熄掉了,阿关望着河面发愣,他本来该觉得难过,却又难过不起来。从医院醒来到现在,发生一连串的怪事,活像是出闹剧。 第11章 翩翩(1) 他想哭,却也哭不出来,只希望捱到天亮,就能摆脱那些恶鬼纠缠。他得去找警察或社工来帮他妈妈。 至于什么太岁鼎崩坏、什么恶念降世、什么怪力乱神,阿关早已抛到脑后,他无力再去思考这些东西。他将这一切当作是一场噩梦,四周的风虽冷,但宁静让他心安,他不想去烦恼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他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就在他真的要相信这一切都是噩梦,醒来就没事了,而快要睡着的同时,偏偏事与愿违——他的头开始痛了。 “啊??啊??”阿关摇摇晃晃地站起,头痛得让他发出呻吟。 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注意到河堤远处有个身穿运动衣的壮汉,正朝自己慢跑而来。 不知怎地,他对那壮汉感到异常的恐惧和厌恶。 四周又开始旋转,阿关干呕了几下,呕出酸苦的胃液。他看了看,那壮汉已经离他不到二十公尺,壮汉身穿运动外套,体格异常高大,一双手臂几乎比堤上的路灯杆还粗。 运动外套的帽兜盖住了壮汉的头。但随着壮汉越跑越近,到了离阿关五公尺的距离时,在路灯昏暗的灯光下,阿关看见了帽里那张脸。 那不像是一张脸,更像是团揉烂的面团。炭黑色的脸孔上依稀可以见到鼻子、嘴巴等五官,全都扭曲变形,右眼眶凹陷,左边的眼睛则是大大一颗,和先前的鬼夫妻一样,殷红得让人发寒。 阿关挣扎起来,他全身酸软,一天的煎熬、严寒引起的高烧、异常的头痛和晕眩,让他再也无力逃跑。 但不跑不行,阿关向后退了几步,那身穿灰色运动衣的大汉已经来到眼前。 就在两人目光交会的瞬间,阿关头更痛了。那大汉二话不说,抡起碗公大的拳头,一拳朝阿关砸下。 阿关虽知道要闪,身子却慢上脑子许多。他闪避不及,右肩被打了一拳,像是被大铁锤轰到一样。他只觉得右边身子除了剧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阿关终于不支倒地。 大汉一脚踩下,踩在阿关胸口,踩得他吐出了血,胸口的肋骨想必断了好几根。大汉踩下去的那脚才抬起来,跟着又一脚将阿关踢得飞了起来,顺着堤防滚到底下的草地。 阿关瘫在草地上,天空一角的云似乎让风吹散了,几颗星星变得很清晰,四周虽然还弥漫着奇异的感觉,但他不那么害怕了。 阿关觉得全身都散了,已经分不出来是哪里在痛。恍惚中,他想起了白天太岁指着他的额头,说要解除什么封印。 和那时的剧痛比起来,现在似乎还没那么痛。 一个黑影从堤防上窜了起来,阿关知道是那只粗壮的恶鬼,要从堤防上往他身上跳。他纵使想逃,也逃不了。他只知道,那空中的大黑鬼很快会踏在自己身子上,将他踩得稀烂。 他想象着自己的胃和肠子迸出身体的画面,竟觉得有些好笑。阿关缓缓闭上眼的同时,似乎有只白色的蝴蝶,从他脸旁飞过。 蝴蝶微微泛着白光?? 好大一片草地。 阿关发现自己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草好青好美。 好多好多的蝴蝶围绕在自己身边。 他跑着跑着,蝴蝶也跟着他飞。 好快乐,没有了烦恼,让风吹得好舒服。 忽然身后一亮,好大一声巨响,震得阿关耳朵发疼,一道落雷打在数十公尺外的草地上,打出了好大一个坑洞。 坑洞里冒出一团一团的烂泥,烂泥里和着人的尸骨。 墨黑色的云,像风一样迅速淹没了整片天空;暴雨如狮吼虎啸,铺天盖地落了下来;落雷一道道打下,打得地动天摇,打出一个个冒着尸骨的洞。 阿关大叫着,身边的蝴蝶一只只让风吹碎、让雨打落,他完全无能为力。 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阿关转身一看,竟是一个看不到边际的黑色巨浪,从后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一只断了翅的蝴蝶在阿关面前落下,他连忙伸手去接,雪白色的蝴蝶只剩下一只翅膀,在掌心中微微颤抖、无力地挣扎。 阿关用双手护住了那蝴蝶,跪在地上,四周像是地狱。 回头一看,那几百公尺高的黑色巨浪已来到了身后不远处,正以万钧之势铺盖下来。 “哇——!”阿关猛然坐起,呆了半晌。 原来是梦,他吓出一身冷汗。看看四周,是间约八坪大的套房。 是个陌生的房间。 阿关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毯子上,身上还盖了另一条毯子,而他身上的伤全好了,一点都不痛了。还被换上了干净的白色毛衣和黑色长裤,毛衣上还挂着标签,似乎是刚买来的,并不合身,还穿得歪歪扭扭,像是硬套上去的。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正坐在茶几旁,手举着茶杯看着阿关,老人正是太岁。 “小子,终于醒啦。”太岁瞥了阿关一眼。 “我??”阿关茫然地打量四周,问:“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对你施下邪术,引恶鬼害你。昨晚你差点被恶鬼打死。”太岁喝了口茶,这么说。 “对??昨天??”阿关张大了口,昨晚连番逃亡打斗的惨况还历历在目,他害怕地问:“那些鬼??会一直缠着我?” “小子,你难道忘了昨天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肩上的担子可大了,那些小鬼小怪算什么。”太岁皱了皱眉,伸手指着这房间说:“你若是没地方去,就把这里当作临时的栖身之所吧。” 阿关愣了半晌,摇摇头说:“我??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还要去找工作赚钱,我妈妈病了,我得找人帮她。你说的什么人类浩劫,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太岁点点头,喝了口茶说:“你母亲是受了邪神蛊惑,中了邪神巫法,凡人医生是治不好她的。” “邪神?是那个什么顺德大帝吗?”阿关想起了家里那些画像,和那恶心的污水。 “大帝!就凭这家伙也配自称大帝?”太岁瞪了瞪眼,哈哈大笑,跟着又顿了顿,正经地说:“不过??这小家伙的确有一套,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击败了不少对手,势力扩张得极快。” 阿关听得一脸茫然。 “故事只讲了一半,上次讲到哪里了,小子?”太岁突然这么问。 阿关愣了愣,才意识到太岁是在问他,这才一面想,一面说:“你说??天上有个吸取凡间恶念的鼎坏了,里头的恶念跑了出来,会让人间发生大浩劫??” “没错。”太岁点点头。 “但是我不懂??”阿关露出疑惑的眼神。 “不懂什么?”太岁问。 “我不懂,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指,你们为什么不找军队?不找道士?我能帮上什么忙?为什么选上我?”阿关提出心中疑惑。 “小子,我们并不是在茫茫人海中选中了你,你根本是我们创造出来的备位——我的备位,太岁的继承人。”太岁望着阿关。 “什么?”阿关张大了口。 “神仙也有寿命、也有盛衰。我掌管岁星、掌管太岁鼎已有数千个年头,我已渐渐衰老,制御恶念的能力早已不比从前。”太岁缓缓地说:“所以,我需要一个备位来做我的助手,进而取代我的职责,成为新一任的太岁。小子,你,就是这个备位。不是被选出来的,而是被制造出来的。” 阿关有些迷惘。“被??制造出来?” “要掌管太岁鼎,要制御恶念,不是每个神仙都做得到。远古时期一位伟大神仙,由恶念中炼出我来。既然生于恶念,因此我不怕恶念,不会被恶念所影响。也因此,天界神仙中,只有老夫我有对抗恶念的能耐,自然也没有任何神仙有资格接任老夫的职位。” 第12章 翩翩(2) 体合而为一,再在他们的扶养下长大成人,等待时机解开你的封印。”太岁说到这里,也不理会阿关那不可置信的表情,继续说:“但是太岁鼎的崩坏比我们预期中还早数十年,不但天界沦陷,人间也将面临重大浩劫,因此老夫不得不提早解开你的封印,让你更快地适应太岁之力,助正神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我??我能做什么?我??我还要生活,我要找工作??我??”阿关结结巴巴地说。 太岁沉下了脸,瞪着阿关怒斥:“你、你、你,你什么你?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凡人,你已经是半个神仙。等你在凡间的寿命终结,就会回归天上,和其他四星平起平坐,成为掌管岁星、制御恶念的太岁!” 阿关见太岁发怒,更不敢答话。 太岁喝了口茶,静默半晌,才继续说:“你不必再担心凡间的一切琐事,你就当是在替天界工作,我们不会亏待你的。只要能平安度过这次浩劫,我们会给你一笔可观的酬劳,让你享受极为舒适的凡人生活,直到你死去,才上天来接掌我的职位。” “呃,替??神仙工作?”阿关呆了呆,问:“所以??我有薪水可以拿?” 太岁点点头,说:“到时候,你会领到一笔远房亲戚的遗产,二十亿,够你舒服的了。当然,这位远房亲戚是我们安排的,连你父母也不知道。” “哇!”阿关往后一弹。 “怎么?嫌钱太少?” “够??够多了!”阿关连忙摇头。 “另外,你的封印已经解开,往后你会陆陆续续遭受到恶灵的攻击;你妈妈让邪神蛊惑,也需要你的力量来救她,老夫想不出你有拒绝的理由。”太岁这么说。 阿关愣了愣,若说是拯救苍生未免太过沉重,至少为了救妈妈,为了保护自己,为了眼前做梦也想不到的可观酬劳,他的确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他点点头,对太岁说:“我没有理由拒绝。” “对。”太岁满意地笑了笑,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等等??那我该做些什么?”阿关连忙问。 “你眼前要做的,就是学会保护自己,你被人下了邪术,会引来恶鬼袭击你,我不帮你破解这邪术,因为这正是锻炼你的大好机会。”太岁回头答。 “锻炼我?但我完全不会抓鬼的法术??”阿关大惊。 太岁打断了他的话,指着桌上说:“你应该已经知道那袋子是法宝了,另外还有一点钱,够你平日生活。”太岁说完,便化成一阵白光,不见了。 阿关发了好一会呆,才回到茶几前坐下。桌上果然摆着昨晚那只灰白布袋和一迭钞票。阿关数了数钞票,足足有二十万;他再拿起那只布袋,心想,这袋子昨晚不是掉在巷子里,又让太岁找回来了?他掏掏袋子,里头还有十几张符。 走在街上,阿关既兴奋又紧张,他的生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左边口袋里的收妖布袋和符咒,让他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右边口袋里的二十万钞票,是他从来也不曾拥有过的财产。 若真如太岁所说,等到浩劫结束后,自己便会成为亿万富翁,想来真是不可思议。阿关看看天空,晴空万里,湛蓝美丽,哪有什么妖魔鬼怪? 阿关来到一家高级餐厅,点了几样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价钱都很贵的菜。 吃完午餐,他四处逛着,买了许多用不着的东西,他从来没有花钱花得这样痛快。 随着天色渐渐变黑,他来到一栋公寓的顶楼,拿着望远镜往下看,注视的正是顺德大帝府。他脚边摆了个大背包,里头装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是他在大卖场里买来防身的。 顺德大帝府门口聚集了一票壮汉,有的手里拿着幡旗,上头写着大大的“顺德大帝”字样;有的手里拿着狼牙棒、鱼刺剑等等法器。 那些信众们正专心地听着一个老妇人在说话,阿关看了清楚,那老妇人正是阿姑。 “一定是这老妖婆在搞鬼。”阿关心里盘算着,妈妈肯定是中了这老妖婆的妖法,要救妈妈,就得先对老妖婆下手。 他虽然这么确定了下手目标,但想来想去却不知道如何“下手”,对方人多势众,一堆手臂上刺龙刺凤的兄弟守在庙前,就算让他逮住了阿姑,又能怎样“下手”?拿球棒敲她?对方再怎样也是个老太婆啊。 阿关想着想着,突然脑袋一阵刺痛,痛得他弯下了腰,他不经意地发现不远处的水塔上,站着一个“小人”。 是一个好小、好小的人,差不多只有三十公分那么高。 阿关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就在此时,小人发出一声好刺耳的怪叫,听来像只猴子。 楼下起了一阵骚动,连在六楼顶的阿关,都清楚地听到阿姑的喊叫:“他在上面!他就在上面!快去把他抓下来!” 阿关大惊,拿起望远镜好不容易对准焦距,他看到阿姑正一手指着自己所在的方向,一手招呼着身边的大汉,那些大汉一个个跑进了这栋公寓。 “看到了!看到了!就是他!”楼下传来这样的喊叫。阿关慌了手脚,背起背包拔腿就跑。 公寓顶楼是相连的,阿关跑到隔壁栋的出入口,从那里下楼。 众人看到阿关从另一户的公寓开门奔出逃跑,都纷纷追了上来,破口大骂着:“这小子跑得好快!” “他果然被恶鬼附身了!” “不要跑!” 阿关跑了一会儿,总算将那些追在后头的壮汉信徒们甩掉了。他倚着街灯喘气,正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跑得这么快了?难道这就是“太岁之力”的作用? 就在他心情放松的同时,他的头又开始痛了,伴随着一阵强烈晕眩,使他四肢酸软。阿关揉揉眼睛,发觉原本身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但现在这四周除了建筑物,一个人也没有。 迎面卷来好大一片五色雾,远远传来迎神庙会的乐声,和一阵极浓的檀香味。 雾中有几个人影,人影穿过了雾,四个裸露上身、脸涂彩妆的汉子,抬着一顶神轿,以极夸张的步伐走来。神轿后头还跟着几个踩着高跷、摇肩摆手的大型神偶;神偶后头又有数十个做乩童打扮的人,有些拿着法器,有些拿着幡旗,浩浩荡荡地走来。 阿关闻着那檀香味,只觉得全身说不出地舒服,像是要飘起来一样,使他的头痛减轻了不少。 神轿队伍在阿关面前停下,帘子缓缓掀开,里头坐着的是阿姑。 阿关恍惚中觉得,此时阿姑看起来好慈蔼、好伟大。阿姑笑着,从怀中拿出一罐液体,是一罐浓黑色的符水。 一名乩童端着碗上前,让阿姑将符水倒满了碗,接着,恭恭敬敬走到阿关面前,将那碗符水递向阿关。 阿关抿了抿嘴,只觉得刚刚跑得口干舌燥。原本腐臭恶心的黑色符水,此时看来竟像是琼浆玉液,还冒出阵阵香气,恨不得一口喝光它。 他傻笑地端起碗,正要喝下,突然,他的外套口袋激烈地抖动了起来。 唰的一声,外套口袋里猛然窜出一只鬼手,那是破布袋里的苍白鬼手,鬼手一把掐住那乩童脖子,喀吱一声,将他脖子捏得碎烂,头掉了下来。 掉下来的头,在空中变了样,那哪里是什么乩童,是一颗七孔冒血、满口獠牙的狗头。 第13章 翩翩(3) 太岁望着阿关茫然的神情,继续说着:“我们召集了天界所有医官、懂得炼神的智者。努力了很久、失败了无数次,终于炼出了我的本位,就是你。” “最后,我们挑选了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将你的仙体置入你母亲怀胎的肚子里,让你的仙体,和你的凡。 阿关蓦地清醒,看着手里端着的恶臭符水已举到口边,“哇靠”一声将整碗符水砸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淋漓。 阿姑先是愕然,接着脸色铁青,拉上了坐轿帘子。乩童们个个面露凶光,露出了杀意。 阿关回过了神,抽出背在背后的球棒。那些拿着法器的乩童围了上来,盯着阿关手里的球棒,像是有所顾忌——原来阿关将太岁给他的符,贴在买来的球棒上,作为防身之用。 阿关不断退着,头又痛了起来。他退到墙边,这时轿子缓缓掉头走了,留下五个邪里邪气的乩童,和四个踩着高跷的大型神偶。 那五个乩童踩着奇怪的步伐,步步逼近。 一个乩童拿着鲨鱼剑,对着阿关脑袋劈下。阿关连忙闪过,还没来得及用球棒反击,已被另一个乩童掷出的刺球击中肩头。 那刺球是用红线捆成球状,上头满是尖刺,样子像海胆一样。阿关怪叫一声,伸手要去拔那刺球,却怎么也拔不下来,痛得他哇哇大叫。 另外三个乩童,分别拿着一柄小斧、一把宝剑及一支狼牙棒,一同冲上前来。阿关怀中又是一阵震动,那破布袋窜了出来,袋口伸出了苍白胳臂、黑指甲的鬼手,鬼手抓住一个邪乩童的肩头,将他整只手臂硬生生扯下。 其他的乩童都大吃一惊,纷纷转移目标,去对付那破布袋。 一见机不可失,阿关一棒打在那拿刺球的乩童身上。球棒上贴着的符在乩童背上炸出一阵白光,将他左边身子炸掉了一大块,形状像被鲨鱼咬了一样。 阿关看看球棒,上头贴着的符只剩下一些灰烬。赶忙又从口袋掏出一张符贴上球棒,他在每张符的后面都贴上了双面胶带,方便粘贴。 “哼哼??”阿关接着又蹲了下来,打开背包,从里头拿出几颗棒球,棒球上面也贴着符。 苍白鬼手和三只鬼乩童一阵混战,鬼手被乩童的法器划出一道道口子,冒出青黑色的血;然则鬼乩童们也不好过,那拿着狼牙棒的乩童,一张脸被抓得乱七八糟。 拿狼牙棒的乩童鬼吼一声,扑向布袋,这时鬼手正抓着另一个乩童的小斧不放,眼看就要被狼牙棒打中。 狼牙棒劈下之际,布袋口又一只鬼手窜出,抓住了狼牙棒乩童的手腕,那是一只枯黄带有暗斑的挖掘机。 “啊!是??是他!”阿关见到那第二只鬼手又枯又黄,心中一惊。 是昨夜鬼新郎的手。 阿关正觉得奇怪,想不透鬼新郎的手怎么也进袋里了。那手持鲨鱼剑的乩童已经杀来眼前,一剑劈下,阿关用球棒挡了两剑,渐渐挡不住,几次闪避不及,被鲨鱼剑划到两下,只觉得伤口又痛又烫、血流不止。 阿关连续丢出两颗手里的棒球。 鬼乩童躲开了第一颗,躲不过第二颗,让贴了符的棒球砸中左手,轰地一阵白光乍现,鬼乩童的左手给炸没了。 阿关趁机一棒打下,将那乩童打成灰烬。 他正得意,一个踩着高跷的神偶已经来到面前。那神偶有两公尺高,样子跟平常庙会出巡时踩着高跷的巨大神偶差不多,脸是枣红色的。 神偶一把抓住阿关领口,将他拎了起来,朝着墙壁一掷。磅隆一声,阿关只觉得身子又要散了。他跌在地上,好不容易挣扎起来,手里的球棒早掉了。 另一个神偶也凶恶地扑来,阿关赶忙从口袋掏出三张符,那是他最后三张符。神偶停不住,自个儿撞上握着符的阿关,炸了个稀烂。 “哇!一只浪费我三张符!”阿关气愤骂着。 两只神偶一前一后围住他,一拳一拳往他身上打。阿关被打得七荤八素,只能抱着头乱窜。 破布袋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危难,急窜而来,布袋口往一名神偶脸上一罩,只听见一声嘶嚎,布袋弹了开来,那神偶的脸给布袋里的鬼手抓去一大块,绿绿红红的血流满全身。 阿关让眼前凶残的战况吓得腿软,靠在墙边,看着新郎鬼手掐断其中一个神偶脖子,又与苍白鬼手合力,抓住了另一具神偶。那神偶怪吼怪叫,胸口裂了开来,竟被两只鬼手合力撕成两半。 一旁那最后的乩童,吓得在地上一滚,化成一阵烟不见了。 阿关看看地上,那些乩童和神偶的残骸,全都是满脸獠牙的怪物,根本不是什么神仙。 布袋落了下来,阿关连忙上前拾起它。摸一摸肩头,刺球已经不见了,可是疼痛依旧,被鲨鱼剑砍伤的地方还淌着血。 这时阿关才察觉,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大街,而是一条死巷子。想必又是阿姑的什么迷魂邪咒让他产生幻觉。 他边想边将没有丢中的棒球捡了回来,有些掉进了水沟,符都泡烂了。数一数,只剩四张可以用的符。 阿关从背包里拿出急救纱布,也是他早已准备好的。他将伤口简易包扎,止住了血,这才走出了死巷。 打了个饱嗝,阿关的心情好了些,他从一家高级餐厅走出,美食让他暂时忘记身体上的疼痛。 他打算回去太岁替他准备的栖身套房,暂时休兵,仔细盘算下一步。 他走进一处地下道,一个小摊子吸引住阿关的目光,那摊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符。 摊老板年纪不大,差不多二十来岁,一脸胡碴,打扮倒很前卫。 摊老板看阿关走近,也不招呼,歪头斜眼盯着他瞧。 阿关忍不住问:“老板,这些符是做什么用的?” 摊老板懒洋洋地回答:“看你要做什么用,我就有什么符。有求财的、求爱的、改运的、辟邪的,要什么有什么。” “辟邪??有没有治鬼的?我要治鬼的。”阿关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些符。 “治鬼?鬼也有很多种,大鬼、小鬼、男鬼、女鬼、老鬼,你要治哪种鬼?”摊老板边说,一边揭开一只铁盒子,从里头拿出更多的符。 “我要治厉鬼,很凶恶的鬼,用来救命的!”阿关正经地回答。 摊老板静默半晌,将铁盒子盖上。阿关正觉得奇怪,那老板才从摊子旁的小包包里拿出一本旧书,小心翼翼地翻开,取出书中压着的六张符。 阿关看那六张符,上头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好不威风。摊老板开口:“要治厉鬼,一般的符没什么用,这六张符不同,是我的传家之宝,专克厉鬼。” “真的有用?”阿关喜出望外,太岁给他的符只剩四张,而太岁所说的“帮手”却迟迟还没出现,得先找些保命的东西。 “以前我也碰过两次厉鬼,用掉了两张符。”摊老板伸出手指,在那六张黄符上轻轻拂划,闭上了眼、神情肃穆,像是在回忆从前。 “这符怎么卖?”阿关心想,一张符解决一只厉鬼,倒也不输太岁给的符。 “一万块钱一张。”摊老板想也不想地回答。 “喝!”阿关愣了愣,没听过这么贵的符。 摊老板望着阿关,冷冷地说:“一万块钱一张,那是卖给一般人的价钱,前些时候有个人求我卖他,一张出价两万块钱,我都不卖。这符是要给有缘人的,少年咧,你和一般人有些不同。” 第14章 翩翩(4) “嗯。”阿关有些得意,心想这摊老板倒挺有眼光,一般人死了变鬼,自己死了可是成仙。 “你正是有缘人,一张符算你三千,可别再杀价,杀价就没有缘了。”摊子老板叹了口气说。 “好吧。”阿关连忙掏出鼓鼓的钱包,他买了个大钱包,里头装满了太岁给他的钱,装不下的,全塞在口袋里。 “六张我都要,一共是一万八。”阿关数了数钱,将一迭钞票递给摊老板。 摊老板二话不说,将六张符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一个小纸包。两人就这样交换了符和钱,不约而同露出了微笑。阿关的笑是因为买到了六张救命符,摊老板的笑却不知为何,只是意犹未尽地盯着眼前少年手里的大钱包。 阿关正准备将符放进口袋,突然脑袋又是一阵剧痛。 “啊!糟糕??又来了!”阿关痛得倒在地上。接连几次经验,让阿关发现,只要一头痛,就有恶鬼找上门。 “少年咧!你怎么了?喂喂!”摊老板惊讶地看着阿关,上前要扶他。 恶鬼还没出现,就让阿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那摊老板竟在上前搀扶他的同时,趁机一把抢下他手上的钱包,摊子也不要了,以跑百米的速度冲出了地下道。 阿关瞪大了眼,跳起来要追,追没两步,又痛得倒在地上打滚。 终于,他慢慢挣扎起来,扶着墙壁往外走。走着走着,才觉得不对,地下道像是越走越长,前面有一条条岔路,岔路之中还有岔路。四周灯光越来越昏暗,时而紫青,时而惨绿,弥漫着说不出的异样气氛。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潮湿,阿关扶着墙走,墙上湿湿黏黏,地上也积着水。有些水洼里,积着黑漆抹乌一团的东西,仔细一看——是头发。 阿关有股不好的预感,拿出了刚买来的六张符,紧紧握在手里。 突然,他发现身后有阵脚步声跟着自己,一回头,哇地叫了好大一声。 “啊啊!”阿关跌坐在地上,眼前站着的,是昨晚那鬼新娘。 鬼新娘一身深红色礼服,上头布满暗褐色的污渍,皮肤上有一道道又深又红的抓痕,想来是昨晚和布袋手缠斗时受的伤。鬼新娘那红色血眼只剩一颗,另一边变成一个红红黑黑的窟窿。 阿关跳了起来,拿着手里的符对着鬼新娘说:“来啊??来??我??我??不怕你!” 鬼新娘一身红衣,连皮肤也变得更红了,脸上怒气强烈至极,一步步逼近阿关。阿关指出了手里的符——刚买来那六张摊老板的家传符咒。 家传符咒有些粘在鬼新娘身上,有些粘在鬼新娘脚上,有些落到了地上。阿关握紧双拳,期待地看着鬼新娘身体爆炸—— 什么事也没发生。 鬼新娘面无表情,上前一把掐住阿关的脖子。阿关只觉得脖子要被扭断了,他一面伸手进口袋掏自己的符,一面暗骂那摊老板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 阿关好不容易掏出一张符,鬼新娘早有准备,将他扔了老远,摔在一处水洼上。 阿关脑袋撞到地,半晌站不起来,手上的符全湿透,字都花了。 一阵凄厉的尖笑,鬼新娘越逼越近。同时,四周的墙壁都裂开了口,钻出奇奇怪怪的人,打扮和先前那些乩童一模一样。 阿关好不容易回过神,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他的最后法宝——那只破布袋。 然而乩童们像是有万全准备,一见那破布袋,竟然一拥而上。 布袋抖动着,苍白鬼手猛然冲出,一爪将一个迎面而来的乩童给抓成碎片。此时,有几个乩童在后头扔出一条条的绳子,捆住那苍白鬼手。 鬼新娘扑上前助战,袋口又窜出另一只手,是鬼新郎的手。 鬼新郎的枯黄手刚窜出来,几个乩童又扔出了绳子,将那手也捆住。鬼新娘则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鬼新郎的手,与鬼乩童们一齐施力,使劲拉扯。 “哇——”阿关一声惊呼——那鬼新郎竟然被拉了出来。 鬼新郎跌在地上发愣,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站起。他脸上有一大一小的窟窿,窟窿的位置本来应该是眼睛,此时却只剩黑黑的洞。 鬼新郎往前走了两步,阿关则退了好几步。虽然鬼新郎两只眼睛都让布袋鬼手给抓没了,却仍像能感应到阿关,一步一步慢慢逼近。 阿关望着那布袋鬼手被鬼乩童扔出的绳子紧紧缠着,孤军奋战,他心里一阵绝望。这次真的玩完了,一张符也没有,身前身后又站了好几个阴阳怪气的鬼乩童,那对鬼夫妻破镜重圆,恨不得生吞自己。 阿关绝望地抬起地上的球棒,想为保卫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努力。 鬼夫妻分别发出了凶恶的怒吼,朝着阿关窜来。 这时,不知哪来一只白色蝴蝶,飞过阿关眼前。 在这瞬间,时间像是凝结了一般。蝴蝶飞到了阿关和众鬼怪之间,绽放出绚丽五彩光芒。 在耀目的彩光里,似乎有个人影愈渐清晰,她挥舞着双臂,划出一道弯月形的光圈。那些鬼怪乩童一碰到这些光圈,有的断成了两半、有的断成了几截、有的断了头、有的手脚齐飞。 阿关看呆了,而苍白鬼手也没闲着,扯断了捆缚它的绳子,一把朝鬼新娘脸上抓去。只听见鬼新娘发出凄厉惨嚎,脸上另一颗眼睛,也让布袋鬼手给抓了出来。接着,苍白鬼手抓住鬼新娘的脑袋,一把将鬼新娘抓进了布袋里。 而那鬼新郎,则在五彩光圈的乱斩之下,变成了碎块,化成飞灰。 光芒终于停了下来,站在阿关面前的是一个少女。 那少女年纪看来不过十六、七岁,长发及腰,皮肤雪白,大眼睛,长睫毛。 少女开了口:“太岁爷应该跟你提过了,我是来帮你的。” 阿关擦擦嘴角的血,一下子傻住了,他感到有些意外,太岁派来帮他杀妖除魔的,竟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 少女打量了阿关一会儿,皱了皱眉,说:“昨晚把你治好了,今天又变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阿关这才想起了身上的伤痛,他让鬼怪折腾一天,浑身是伤,不过比起昨天,这次伤的倒没那么重。 “走吧,先回去再说。”少女转过身走去,挥了挥手示意阿关跟着她。 阿关战战兢兢跟在后面,小声地问:“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你??” “翩翩。”少女头也不回地说:“翩翩起舞的『翩翩』。” 第15章 废公寓的野鬼王(1) 飞蛾绕着青森森的街灯打转。 翩翩走得很快,阿关跟在后头走,却不敢开口问话。半晌之后,他们回到阿关那临时栖身的套房里。 “你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伤口。”翩翩来到茶几边,指着一块坐垫说。 阿关点点头,在那茶几边的坐垫坐下,将身上烂糟糟的白色毛衣脱去。 翩翩在他身旁蹲下,阿关只闻到一阵香气。她的发极长,蹲下时几乎要触及到地了。 “唔??”阿关感到翩翩的手触碰到他的后背,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只觉得翩翩手指拂过的地方,都暖洋洋的,许多伤口渐渐不痛了。 阿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乖乖地让翩翩施法治疗。她的指尖冒出丝丝白雾,在阿关肩上被刺球刺伤的地方,多画了几下;又在被鲨鱼剑砍伤的地方,也画了好几下。 “这几个伤口是被附有邪术的法器所伤,没那么快好,还会痛上好几天。”翩翩边画边说。 阿关点了点头,他竟然有些得意。和前两天的痛苦比起来,这时什么刺球、什么鲨鱼剑,似乎不算什么,他觉得自己比前两天厉害了。 “好了。”翩翩站了起来,从茶几旁的袋子里拿出了件衣服,往阿关扔去。“你身上好脏,去洗个澡,我有些事情要跟你交代。” 阿关梳洗完毕,出了浴室,见到茶几上已摆了一些小菜。又见到翩翩一手托着头,望着自己,便赶紧跑去茶几前端坐,像小学生会见老师似的,乖乖看着桌上小菜,却不敢动。 “想吃可以吃啊。”翩翩指指那些小菜。 阿关这才拿起筷子,挟了半颗卤蛋往口里送。 “我的职责是负责训练你、保护你,在你还没能独当一面之前,全都要听我的。”翩翩这么说。 “好好??”阿关连连答应,却又有满腹疑问,他忍不住问:“可是??虽然太岁跟我说过太岁鼎的事,但现在我还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翩翩侧着头想了想,说:“太岁鼎崩坏之后,恶念四溢,天界被一群受恶念侵袭的邪神占领,而我们这些没有被恶念侵袭的正神,带着打造到一半的新太岁鼎,撤退到人间。此时所有正神们的目标是必须趁着更多的恶念落入人间之前,尽快完成新太岁鼎,将恶念吸纳至尽,反攻天庭。” 翩翩喝了口茶,继续说:“然而能够操纵太岁鼎的,只有太岁爷。邪神攻势急迫,每天都有新的正神堕落成邪神,太岁爷担心若是自己在一场的激战中有了个万一,到时再也没有能够操纵太岁鼎的神仙,因此决定提早解开你的封印,让你一步步学习使用你身上的太岁之力,操作太岁鼎。在必要的时候,能接下太岁爷的担子。” “我知道了。”阿关点点头,跟着又问:“太岁说,天上有三分之二的神都成了邪神,那敌我力量岂不是相差悬殊?这样??能打赢吗?” 翩翩静了静,说:“一开始的时候,不被恶念侵入的正神还有三分之一,现在只剩不到十分之一,每天都有新的正神堕落。时常昨天和你浴血苦战的战友,到了明天,就成了让你陷入浴血苦战的恶煞。” 阿关有些讶异。“十分之一?那相差未免太过悬殊了吧!” “你不用太担心这点,邪神与邪神彼此之间,也不断地交战内耗。斗争、猜忌、争权、夺利,本来就是恶念的本质,那些邪神受到了恶念的影响而堕落,自然也有恶念带给他们的明显弱点。”翩翩这么解释。 “嗯,所以是,团结的正神们,对抗分成了各个不同势力的邪神团体。”阿关恍然大悟,若是如此,那么或许还有商机。 翩翩又说:“除此,天界、人间之外,在凡人不知道的地心深处,还有着『魔界』。那些居住在地府深处的群魔,一直以来都觊觎着人间这块拥有广大资源的土地,无奈于人间有着天神们的庇佑,而一直不敢有所行动。但现在天界分崩离析,魔界很可能会在适当的时机,对人间展开大规模入侵。所幸魔界也和人间一样,许多魔王各据一方,他们彼此之间也会互相对立、互相牵制。” “现在的情势,是一个诡谲且危险的平衡状态。而你,很有可能是我们扭转局势的一个关键。”翩翩说这句话时,认真盯着阿关的眼睛。 阿关让翩翩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该将目光放在何处,摸摸鼻子说:“照你这样说,你也有可能??嗯,被恶念侵袭??” 翩翩淡淡一笑。“这你倒不用担心,太岁爷之所以不怕恶念,因为他是从恶念中炼出的神仙。而你之所以不怕恶念,是因你是由天界无数智者、无数医官,合力以太岁爷的血,炼出来的各位,同样也不怕恶念。” “当时天界估计到太岁鼎崩坏的可能性后,展开了一次相当浩大的炼神工程,有上百位神仙在同一目的下被炼出,你、我都是其中之一。我们这批新神仙,身子里都具有某种程度抵抗恶念的特质。”翩翩继续说明。 “而你和我们不同的是,你是由太岁的血炼出来的,你能百分之百地抵挡恶念。除了你之外,天界也有『备位二』、『备位三』的计划,以防不时之需。但这些各位却不像你拥有纯正血统,而是将太岁爷的血,注入一些被挑选的神仙身上,然后修炼太岁力,效果如何还得继续观察。” 阿关不解地问:“既然太岁的血能炼出百分之百的备位太岁,那何不一次炼个一百几十个,有备无患啊?” “说什么傻话,你试试拿把刀割自己,看看能挤出多少血?”翩翩白了阿关一眼,继续说:“众神试了千百次,都无法炼出完美的备位太岁,所以太岁爷才决定,用自己的血来炼你。太岁爷放出身子里一半的血,好不容易才炼出你来,这让他元气大伤了好多年。而炼出你之后,那些剩余不多的血,才留了下来,用来炼『备位二』和『备位三』,这已是极限??” “对??血是有限的。”阿关抓头,对自己的蠢问题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这批年轻神仙,各有各的职责。我是太岁爷的直属部将,在太岁鼎崩坏之前,负责在人间视察凡间诸神们的行为有无失当,将一些恶神铲除;太岁鼎崩坏之后,我便一直随着太岁爷四处征战。”翩翩指着阿关说:“而在你解除封印之后,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使你顺利成长。” “等于是你的保姆。”翩翩这么补充。 “那??从今以后,请多多指教??”阿关点点头。 “好了,现在有点晚了,你的伤刚好,先休息吧。明天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教你些防身用的符法。”翩翩开始收拾桌上的剩菜茶水。 “我休息??那你呢?”阿关问。 “我也休息啊,我这些天时常要去各地支援被邪神攻打的正神,分身乏术。偏偏还要顾着你,一转眼不见,你马上就满身是血、一副快死的样子。”翩翩哼哼地说。 “这里只有一张床耶。”阿关望着那软馥馥的床。 “刚刚说过了,在天庭尚未沦陷之前,我的职责就是在人间视察,这个地方是我在人间的栖身据点。也就是说,这里是我家,桌子是我的桌子,衣橱也是我的衣橱,这张床,当然是我的床。”翩翩这么说。 “嗯,那我睡哪?”阿关问。 翩翩指指床边那毯子说:“你昨天睡哪,今天就睡哪。” 午夜时分,这时顺德大帝府的庙门早已紧紧关上。外面是一片寂静,三、两只趴在墙头的野猫,频频抬头四处张望,庙里隐约传来的低声哀鸣,吸引了这些耳尖的野猫。 庙里阴森黑暗,只有几盏烛光,却聚着不少人。 人圈中跪着一名妇人,似乎在受众人的审问。 妇人双手被缚于背后,手上、腿上都有着斑斑血迹,捆着手的是带刺的绳子,膝下铺着一片荆棘。妇人双眼茫然,泪流满面,发出咿咿呀呀的哀鸣声。她的身子颤抖,显然是脚下荆棘令她难受不堪,但妇人却不敢反抗,连哀鸣都尽力压低。 她额头流下一道血,一柄钉锤正压在她额头上,锤上的尖刺刺破了额头皮肤。 “弟子林月娥!你可知罪?”一个瘦高男人厉声喊着,他一手握着钉锤,一手拿着令牌。 月娥发颤地说:“我??我、我??我知罪??我知罪??” 第16章 废公寓的野鬼王(2) 几个与月娥交好的信徒朋友,纷纷替她求情。 “顺德公啊,月娥她很忠心啊,是她那不肖儿子,让邪魔附身啊!” “顺德公大恩大德,网开一面吧!” “月娥也不愿意啊!” “阿姑啊,你帮月娥向顺德公求求情啊,求他饶了月娥啊!” 在几个手持刑具的男子身后,一个老妇人招了招手。那拿着钉锤的男子这才停下了手,不再继续折磨月娥,面无表情地走到一边。 “谢??谢谢阿姑??谢谢顺德公大慈大悲??大慈大悲??”月娥仍然发着抖,她满是血、眼泪和鼻涕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膝下的荆棘让她痛得发昏。 阿姑缓缓开口:“弟子林月娥,你儿子无法无天,不但出言不逊,对顺德公不敬。顺德公派出神兵缉拿他,他竟敢反抗,将顺德公的神兵都给杀死了!” “你这母亲是怎么做的?”阿姑双眼睁得老大,慢慢说着。 “弟子林月娥知罪,”月娥用力磕着头,溅出一地血。接着,她缓缓抬起头,哽咽地说:“家佑??家佑他只是个孩子??他哪有办法杀顺德公派的神兵呐,都是他身上那个可恶的邪魔??求求顺德公救救家佑,把邪魔抓起来啊,家佑他是无辜的啊??” 月娥的哭喊越来越大声,几个妇人也跪下来求情。 “都是邪魔作祟呀!” “不关月娥的事啊!” 阿姑静默半晌,转身来到神坛前,拿起一对筊杯,对着坛上一尊神喃喃祝祷了好半晌,才掷出手中筊杯。众人都静默着,筊杯掷地的声音,此时听来格外刺耳。 连续三个圣筊,阿姑才转过身来:“弟子林月娥,顺德公信你,他原谅你。但是你是那囝仔的母亲,抓到那囝仔之前,你都要在庙里接受顺德公的神兵看管,不能随意乱走。” 月娥又磕着头,不断道谢:“谢谢顺德公大恩大德、谢谢顺德公大恩大德??谢谢阿姑、谢谢阿姑??” 几个妇人七手八脚地将月娥抬起,将她抬到庙里一间房,替她包扎伤口,安慰着她。 阿姑脸色阴晴不定,等信众散去之后,才快步走进另一间房,关上了门。 阿姑双手按着房内一张老旧檀木神桌,脸色忽青忽黄,声音也变了个人,喃喃自语:“猴死囝仔是什么来头?五王阵都抓不住他?婚丧鬼和大力鬼都抓不住他?” 阿姑身子发着颤,双手还按着檀木神桌,口里喃喃念起咒语。 她身后一排小小的神像,眼中开始泛起青光,十几个瓷神像一个个发起了颤,发出了“喀喀喀”的声音?? 喀喀喀、喀喀喀?? 这日风清云朗,阳光透过窗户映入,洒在雪白床上。距离阿关遇见翩翩、月娥在顺德庙里受审那晚,已经过了数日。 “你还没睡饱啊?快起床啊,瞌睡虫!”翩翩的声音轻轻敲醒了阿关。 阿关睁开了眼,懒洋洋地撑地坐起。一旁的茶几上已摆上几样小菜和两碗稀饭。 翩翩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枝,上头还带着两片叶子,是昨天在山路上随意摘的。她捏着竹枝,轻轻拍着阿关的脑袋说:“已经过四天了,还是没什么进步。” 阿关揉揉眼睛,不发一语,无精打采地起身上厕所、刷牙、洗脸,接着无精打采地坐回茶几前,愣愣望着眼前的稀饭,似乎没心情动筷子。 翩翩扒了两口稀饭,挟了些小菜,也不看阿关,淡淡地说着:“你不吃吗?不吃说不定一整天都没东西吃喔。” 阿关嘴巴动了动,似乎有满腹牢骚,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唏哩呼噜地吞着稀饭。 吃完了饭,两人将茶几收拾干净,准备妥当之后出门。一路上阿关都摆着一张臭脸,远远跟在翩翩后头走。 又来到这个地方——这是一整排还没完工就废弃的老旧公寓建筑,坐落在山腰上,平时人烟罕至,是练习符法的好地方。 和前四天一样,两人循着脏旧楼梯往上走,来到较空旷的三楼。 翩翩找了一处干净地方,铺了张席子坐下,从背包拿出一本书,又看了看阿关,叮咛:“你今天一定要练熟。” 阿关也没回答,无精打采地从口袋拿出一迭符,抽出一张紧握在掌心中。他闭上眼,眉头一皱,心里默念咒语。 不一会儿,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握着的符冒出几丝淡淡白烟,符上的朱红字样微微发亮。但很快地没了动静,白烟散去、红字黯淡,符纸变得干枯褐黄,接着破裂粉碎。 “专心一点,不要闹别扭。”翩翩自顾自地翻著书。 阿关深深呼了口气,拍去手上破符碎屑,再抽出一张符,闭眼念咒,又是一阵烟冒出,跟着又熄了。 直到第十七张符,几丝白烟之后,倏地一阵白光乍现,阿关感到掌心中有股力量要往前迸出,他赶紧瞄准目标,将手张开。 一颗火流星似的光团自阿关掌心发出,伴随着破空风声,笔直往前射去,打中了十公尺外的一个草人,炸出一阵白光。 阿关眼睛亮了亮,没那么无精打采了。 被打中的草人只是晃了晃,没什么事——“白焰咒”只会对鬼怪产生作用,打在生灵、草木、土石上,只会发出一阵白光而已。 阿关转头对翩翩喊了几声:“喂、喂!” 翩翩这才抬起头,看看阿关,又看看草人,从背包里拿出一支粉笔,在身旁的墙上画了一笔。 不远处的墙上,还有一堆笔画,是四天以来阿关击中单人的纪录。 第一天只击中三次,连一个“正”字都凑不齐;第二天击中四次,还是凑不出一个“正”字;第三天击中七次,总算有一个“正”;第四天击中十二次,有两个“正”。 翩翩画完一笔:“今天最少要打中二十次,不然你还是没饭吃。” 阿关哼了一声,这些天下来,翩翩的严格训练让他倒尽胃口,没达到规定没饭吃不说,到了晚上还有更残酷的处罚。 这整排废弃公寓阴气极重,一到晚上,便会聚集许多恶鬼。翩翩会画下一个三平方公尺的结界,将阿关困在里头,给他几张符,作为决斗时的武器。 再来翩翩会施展法术召来恶灵,让阿关在结界里与恶灵决斗。 第一天只是象征性的决斗一场;第二天离翩翩定下的击中草人七次目标少了三次,就要和三只恶灵决斗;第三天和第四天的目标为十二次及十七次,阿关也分别和五只恶灵决斗。 他自然抗议过,但翩翩手一拎,就将阿关提了起来,再一扔就进了结界,出也出不来。每天晚上不是和恶灵打得精疲力竭、伤痕累累,就是吐得头昏眼花。翩翩只是冷眼旁观,非得让他被恶鬼打得再也起不来、再也动不了时,才进入结界,将阿关拎出,带回家里治疗。 治疗过后已是深夜,阿关还不能睡,要练习写符,写的就是他白天练的“白焰符”。 这是一种攻击性符法,太岁最早给他的那些符,和他后来对付鬼乩童时的符,都是这种一遇到鬼怪就会发出白色火焰的白焰符。 怎知阿关天生不会写毛笔字,一张张符写得歪七扭八。翩翩只好一边教他,一边帮忙写,否则隔天就没有符可以练习了。 如此一来,阿关一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其他时间不是练符就是写符,再不然就是和恶灵决斗。 接连几天下来,要不是他体内的太岁之力渐渐苏醒让他的体力增强不少的话,早就撑不住了。 唰的一声,又是一道白焰,将那草人打得摇摇晃晃。 第17章 废公寓的野鬼王(3) “咦?你开窍了!”翩翩放下了书。 阿关没有答话,摸摸鼻子。刚开始接连十六次失手后,跟着的是在二十五张符内,成功击中草人十七次。 “其实还挺简单的。”阿关接连发出三道白焰,打在稻草人身上。 翩翩在墙上画了三笔,凑出四个“正”字,终于达成目标。 “很好、很好。”翩翩呵呵一笑,走了过来,拿着那带叶竹枝在阿关头上拍了拍。 阿关见到翩翩眨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瞅着他笑,不知怎地,对她这些天严格训练的不满和委屈,一下子全抛到九霄云外,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想起小时候学骑脚踏车,摔的膝盖、手肘全是伤口,然而一旦抓住窍门,就再也没摔过了。 “中午有饭吃了吧!”阿关摸摸肚子。 翩翩拾起背包:“有,带你去一家好吃的餐厅,算是奖赏。” 走进了雅致餐厅,阿关挑了个位置坐下。在他面前的翩翩,吸引不少男士的目光,让阿关不免有些得意。 “有没有我妈妈的消息?你不是说会派人调查吗?”阿关喝着汤,一边问着。 翩翩拨了拨头发,像是在思考着该如何开口。“我正想告诉你,你母亲让那顺德邪神囚禁在庙里。” “什么!”阿关呛了一口汤,不住地咳嗽,他瞪大了眼睛望着翩翩。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翩翩以纸巾擦了擦嘴,开始说:“前几天,我们的密探跟着你母亲,来到顺德大庙外,见到你母亲进了庙,就再也没出来了。庙里有许多邪灵鬼怪镇守着,那密探好不容易潜进庙里,才发现你母亲被关在地下室的一间房里。” “几天前的事,为什么你不告诉我?”阿关有些气愤。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连白焰符都练不好,即便要救人,也不会让你去救。”翩翩淡淡地说:“你放心吧,你母亲被囚禁的这几天,并没有什么大碍,她的三餐都有人供应,她的信徒朋友也轮流照顾着她。”翩翩说到这里,指了指阿关。“倒是你,我们收到风声,顺德邪神派出鬼卒四处找你,我在你身上施下『隐灵咒』,让他们嗅不到你的味道。” 阿关虽然听翩翩说妈妈无恙,但仍不免担心地问:“那群疯子信徒里有个会妖术的老妖婆非常难缠,我被她整了好几次。不知道你对付不对付得了她?” 翩翩瞪了他一眼说:“那老庙祝应该是受了邪神蛊惑,变成邪神走狗,虽然懂得一些异术,但终究是个凡人。我可是天上的神仙,你说我对付不对付得了她?” 阿关哼哼地说:“是、是、是,你不行,既然你那么行,为什么不一举攻进顺德庙,把那只邪神抓出来痛打,把我妈妈救出来?” “这个顺的手段很高,短短两个月内,击败了许多邪神敌手,将势力范围扩张得极快,现在已经和『启垣星君』、『千寿公』两个邪神,并列为北部三大邪神。有几十只大小邪神做他鹰爪、有数不尽的鬼卒供他驱使。你这傻子现在又帮不上忙,我再厉害,也不可能单枪匹马杀进去。”翩翩哼哼地说。 阿关无话可说,只好低头猛吃。 翩翩继续说着:“启垣星君本来和太岁爷同为五星之一,在太岁鼎崩坏后,堕落成了邪神,落到凡间自立为王。千寿公本来是凡间某处大庙主神,让恶念侵蚀变成了邪神,引兵造反。而这叫顺德的家伙就更厉害,本来只是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庙里头的福神,我们听都没听过他的名号,竟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发展出庞大势力。” 翩翩解释完了北部三个厉害邪神的来由,见阿关只是吃,也不答话,便微笑地说:“现在正神们的主力都耗在扫荡南方邪神,因为新太岁鼎就藏在南部某处秘境。所以??对付北部三大邪神这重责大任,就归你这备位太岁了。” “呃?”阿关愕然地抬起头,口中的汤竟流了出来。 “你做什么鬼脸?难看死了。”翩翩又好气又好笑。 “我不是做鬼脸,我只是觉得??别说那三大邪神,就连他们部下的部下的爪牙的小喽啰都可以轻易杀死我了,我一个人要怎么解决他们三个?”阿关摊手问。 “你体内的太岁之力已经渐渐苏醒,你往后会变得比现在强大,你想过好日子,想做神仙,总得付出代价。”翩翩回答。 阿关不置可否。 两人用完了餐,阿关突然想到什么,紧张地搓搓手,悄声对翩翩说:“老实跟你说,太岁给我的钱,被??被一个骗子抢走了??我现在身上没钱??” 翩翩也没答话,从皮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结账。阿关吐吐舌头,跟在翩翩身后。 两人出了餐厅,走在路上,翩翩突然问:“你说有个骗子抢了你的钱,那你到底是被他骗,还是被他抢?” “先被他骗,再被他抢??”阿关支支吾吾,将那天在地下道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翩翩听完,淡淡说着:“本来我们在凡间做事,凡人交易用的货币自然不是问题,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你现在还不是正式的神仙,那些钱是太岁给你的酬劳,你一时大意让人抢了,就是你自己的责任。你要等到下个月,才可以再拿到当月的酬劳。” 阿关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他一想到下个月还有这么多钱领,已经感激不尽了。 两人又往山路走去,阿关觉得奇怪:“不是已经达成今天的目标了吗?怎么还要回去?” “你忘了晚上还要练习和恶灵作战吗?” “为什么?”阿关啊了一声:“我都达成目标了,为什么还要处罚?” “不是处罚,是要增加你的实战经验,打不会动的草人有什么用?你到底想不想救你妈妈?”翩翩正色地说。 “嗯,这倒是??”一想到要快点救出妈妈,阿关这才不再埋怨。 入夜,四周的风大,吹得树叶窸窣作响,阿关的头疼得很,他握着饮料的手抖个不停,烦躁地来回踱步。 “再等一下。”翩翩伫在一旁树下,望着天空夜色。 “今天??今天头特别痛,不知道为什么??”阿关揉了揉太阳穴。 “今晚有个野鬼王要来抢地盘,待会儿会很热闹。”翩翩似笑非笑地答。 “什么!”阿关大惊。 “过来,别站在显眼的地方。”翩翩拉着阿关走到几棵树旁的草丛,从这里可以清楚观察眼前整排旧公寓。 此时这片废弃公寓漆黑一片,在月光下,清楚看见墙上大块大块的斑驳痕迹,和那些爬满了半边墙的藤蔓。 “真奇怪,怎么会有人在这里盖房子?”阿关摇头晃脑,想减轻头疼。“你刚才说什么鬼王要来抢地盘,是怎么回事?” “恶念溢出之后,越来越多邪神或恶鬼在恶念的影响下,想当大王、想当霸王,他们四处征战,招纳四方游离恶鬼作为手下。而这个山腰是个至阴之地,时常有游魂聚集,在恶念影响下,那些游魂渐渐化成凶狠恶鬼。想要招兵买马的大王、小王们,当然都看中这块能够聚集游魂,又能修炼恶鬼的至阴据点。今天来的这个野鬼王,和三大邪神比起来,自然不值得一提,不过待会儿身边至少带个百来只恶鬼手下,这一点应该是错不了。”翩翩望着那废弃大楼,拨了拨长发,随意说明着。 “我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恶鬼??”阿关联连摇头。 “你怕?”翩翩望着阿关。 第18章 废公寓的野鬼王(4) “当然怕??只要一有妖魔鬼怪什么的靠近我,我的头就又晕又痛;三、四只恶鬼围上来,我就晕得受不了要呕吐了。百来只?我可能连符都抓不稳,咒还没念出来就昏倒了。”阿关摊着手说。 “这是因为你还不适应太岁之力,才会头痛,等你适应了,感应就只是感应,不会再有身体上的不适了。”翩翩说。 阿关望着那废弃公寓,不停按摩自己脑袋。“照我现在的头痛程度看来,里面应该已经有十几只鬼了。” 翩翩点点头说:“里头的恶鬼,应该是这里原本的头头,他们控制着这一带的孤魂野鬼,当个土霸王。现在有其他势力的鬼王要来入侵,他们大概聚在一起讨论开战的事了。” “他们不会发现我们吗?”阿关有些紧张。 “我在你、我身上都下了隐灵咒,只要你别乱动、别嚷嚷,他们是感应不到你的。”翩翩边说,边将一件东西放到阿关手里。 阿关一看,是之前那只破布袋。他吁了口气,紧张地看着翩翩,问:“你终于肯把收妖布袋给我了,表示待会儿很凶险,对吧?” “你记住,待会儿能收多少就收多少。这布袋叫作『伏灵』,能将鬼怪吸进袋里,而被吸进袋里的鬼怪,多数会成为袋子里头鬼手的食物,少数则会存活下来,和旧有的鬼手合力捕捉更多的鬼。”翩翩说明。 “也就是说,抓进越多鬼,这收妖袋就越厉害。” “没错。” 阿关翻看着那伏灵布袋,问:“有一点我不明白,这袋子会伸出鬼手来抓鬼,那么第一只鬼手,也就是那只皮肤死白、指甲墨黑的鬼手,是怎么被抓进去的?” “这你就要问太岁爷了,这袋子是他老人家的法宝之一,我了解不多。”翩翩摊手答。 阿关就着月色打量布袋,突然脑袋一阵剧痛,像被雷劈中一样,倒在地上抽搐,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注意,来了!”翩翩伏下身子。 天空一下子变得更黑了,一片云遮住了月。 “唔唔??”阿关被这阵强烈的邪气冲得双眼发直、耳中隆隆作响、天旋地转、肠胃翻腾,随时都要捧腹呕吐,头痛更是不在话下。 “你身上的难受并不是伤,而是你的身体感应到妖邪时的反应,我的法术没办法替你治疗,只能稍微减轻你的难受。” 翩翩将阿关拉到身旁,念了咒语,指尖泛着淡淡白光,在阿关颈上、头上轻轻按摩,一阵清凉的白亮灵气钻进了他的体内。阿关撑起身子,他靠翩翩极近,闻到翩翩身上传来的阵阵香味,难受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突然有个影子从天而降,落地时砸出好大一片尘土。仔细一看,是个身高两公尺的巨汉,巨汉一身绿衣、肤色深紫,看架势就像是这些恶灵的头头,翩翩所说的那只野鬼王。 跟着,一只只恶灵从四方涌现,并未如翩翩预估的超过百只,大约五、六十只而已。 鬼王踩踏着重重的步伐,一步步往公寓里走,四周的恶鬼也跟了上去。 “你还在装死,他们都进去了。”翩翩拍了阿关脖子一下。“这是今晚出给你的功课,去把刚刚那只鬼王宰了。” “什么!”阿关大惊,跳了起来。“我一个人?” “我会暗中保护你,不过非到紧要关头,我不会出手帮你。记住,要是你做不到,三天都不给你吃东西。”翩翩这么说着,也不理阿关的抗议,推着他往那废弃公寓去。 “太强人所难??”阿关紧握着伏灵布袋,硬着头皮往那公寓走去。 只见到公寓二、三楼的窗口,传出一阵阵青紫的光,忽明忽暗。他到了楼梯间,回头看看,翩翩果然跟在他后面大约十来公尺处。 这建到一半的废弃公寓,楼梯连扶手都没有,他靠着墙慢慢向上,虽说这几天已经在这里混得挺熟,但此时却恐惧得难以形容。 他继续往楼上走,经过一片漆黑的二楼,往三楼的方向却闪着异光,红橙橙的,不时夹杂着尖吼和惨嚎,倒像是邪教徒行刑一般。 楼梯墙上满布暗褐色的痕迹,地上竟有几只残肢,可见鬼王也是领着鬼卒们从这儿打上去的,在这条楼梯发生过惨战。突然几声嘶嚎,一条腿从楼梯口落了下来,阿关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低头闪过了那条腿。 他终于来到三楼,侧身躲在墙边,探头望着公寓客厅里发生的事。 那些外来的恶鬼,团团围住两、三只原本待在这儿的恶鬼,像是在威吓他们。四周还聚了许许多多特地来看热闹的游魂。 前几天阿关就见过这些游魂了,但他们还没受到恶念的影响,还没变成恶鬼,翩翩也就任由他们四处游荡。 阿关知道,若是鬼王霸占了这里,肯定要将这些游魂纳为己用,当作自己的爪牙。 正想着,回头一看,翩翩并没有跟上来。阿关正犹豫着该如何是好,四周的游魂更多了,有几只已经聚集到阿关的身边。 那被围住的恶鬼,有两只已经跪了下来。其中一只恶鬼,双手都没了;另一只恶鬼,一张脸被抓得稀烂。两只鬼跪在鬼王跟前,表示臣服。 剩下那只恶鬼少了颗眼睛,却还在恶狠狠地咆哮。鬼王一伸手,抓住他的头用力一捏,头烂了。 阿关吞了口口水,咕噜一声有些大。 身旁的游魂注意到了阿关,但因为隐灵咒的关系,这些游魂感应不到阿关的人气,也不知道阿关是啥玩意。有些还勾着阿关的肩,和他一起看戏。 但那些恶鬼不同,他们道行较高些,已经隐约感到有些不寻常的气味。 几只恶鬼走了过来,四处查看。一只恶鬼走到阿关面前,阿关不敢乱动,生怕一乱动就让恶鬼感应到他其实是活人。 他知道硬拼自然打不过这些恶鬼,本想等待机会,借着隐灵咒伺机接近那鬼王,扔出伏灵布袋就跑。 现在还不是好时机,但抓在手上的伏灵袋子已经不安地蠕动起来。阿关双手紧握住袋口,生怕里头的鬼手按捺不住,暴窜出来乱抓。 唰的一声,鬼手暴窜出来乱抓。 一声嘶嚎,阿关眼前的恶鬼胸前已经多了好大几道血痕,有两、三吋那么深。 “啊呀!你干嘛这么冲动?”阿关埋怨着布袋鬼手,转身就要往楼下逃,但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只恶鬼挡住去路。 阿关掏出一张符,念了咒,手里出现一阵白光。那些恶鬼吓了一跳,向后退开。阿关正要放咒,白光已经灭了。 “啊??不灵!”阿关赶忙又拿出一张符,身后的恶鬼全扑了上来,逼得他往后头跑,跑到大厅中央,几十只恶鬼将他团团围住。 四周游魂一看苗头不对,纷纷闪一边去了。 阿关又念了咒,抓着符对准了鬼王,白光乍现,吓得那些要扑上来的恶鬼又飞窜退开。 光又灭了,还是不灵。阿关恨恨甩掉手上灰烬,再掏出一张符。 恶鬼们感受到白焰符发出来的热光,知道那是厉害的符法,也不敢贸然扑上来。鬼王恶狠狠地盯着阿关,向前跨了两步。 阿关一见鬼王有了动作,吓得连忙丢出布袋。布袋在空中大转,杀气腾腾,两只恶鬼扑上去抢那布袋,苍白鬼手立刻窜出袋口,三爪将那两只恶鬼给抓得手断脚裂。 四周恶鬼们纷纷嚎叫起来,一只只往前扑来。阿关怪叫一声,躲到鬼手后头,掏出三张符念咒,终于有张符成功,放出一道白焰,击中一只恶鬼,将他炸得四分五裂。 第19章 废公寓的野鬼王(5) 阿关一声欢呼,施法放出白焰的威力,果然比先前将符贴在球棒上来得厉害。 恶鬼们发了疯似的,纷纷往阿关窜来。 伏灵布袋在空中飞旋绕回阿关头顶,苍白鬼手再次暴烈窜出,抓住了一只恶鬼,当作大锤去撞击其他的恶鬼。 阿关转身,往身后的恶鬼们又施了几次白焰,只有一次成功,打死了一只恶鬼。 他看看手里的符,还剩十来张。 有了鬼手掩护,阿关慢慢退到墙边。鬼手将靠近布袋的恶鬼纷纷抓起,往其他恶鬼扔砸,再抓,再扔。一时之间,恶鬼们也无法靠近。 鬼王身旁一只红脸瘦长的恶鬼,慢慢走了过来。那红面鬼脸上没有眼耳口鼻,平坦的什么也没有。鬼手向他抓去,那红面鬼也不逃,就让鬼手五指插进脸里。红面恶鬼的喉间发出一声闷吭,脸上溅出血,两手一伸紧紧箍住苍白鬼手,任凭鬼手如何摇晃,死也不放。 其他的恶鬼见布袋鬼手让己方的红面恶鬼抓住了,便一只只都扑上来。 阿关又放出两道白焰,打碎几只恶鬼。还没来得及放第三道,三只恶鬼已经杀到眼前,其中一只恶鬼一把抓起阿关往天花板上抛去。 碰的一声,阿关撞到天花板墙上,再摔在地上。 他挣扎站起,虽然痛到快昏倒了,但是这几天来,这类摔打他不知挨了多少下,也还撑得住。他体内的太岁之力渐渐苏醒,让他的体力、身体强度、速度等都要比常人强上不少。 鬼手硬拖着那只红面鬼来到阿关身旁,又将红面鬼当作锤子,打飞了几只恶鬼。 头痛和晕眩让阿关脚步不稳,他再放出一道白焰,只觉得一阵反胃,弯下了腰呕吐起来,呼噜呼噜地将先前吃的美味大餐全呕了出来。 鬼手让红面鬼缠住,无法分身救援,几只恶鬼扑上抓住布袋,死命乱扯,却也扯不破那布袋。 忽然袋口红光乍现,一只细长泛红的手伸了出来。 泛红的指尖长着深红色锐长指甲,阿关愣了愣,随即想起这只手的主人——地下道一战里,先救出了丈夫,最后自己却让苍白鬼手抓进袋里的鬼新娘。 这是鬼新娘的手。 和苍白鬼手相较之下,鬼新娘的手看来较为细嫩,肤色淡红、指甲深红。还没来得及看仔细,红影一闪,已经一把抓住一只恶鬼的肩膀,硬生生扯下了胳臂。 苍白鬼手像是不想被新娘鬼手比下去似的,发狂甩动,将红面鬼甩了开来。只见红面鬼整张脸烂糟糟,脸上被抓出好大一个洞,红面鬼没有嘴巴,无法叫嚷出声来,只见他不断跳着、抖着,模样像是痛极了。 阿关见了这惨烈模样,不禁毛骨悚然,只见苍白鬼手将手上烂肉一扔,布袋飞窜至那红面鬼身前。新娘鬼手和苍白鬼手合力将红面鬼一把抓进袋子,伏灵布袋一阵扭动,竟像是在咀嚼一般。 恶鬼们一个个杀向那布袋,在大厅正中杀起一阵腥风血雨。阿关见伏灵布袋如此强悍,便振奋起精神,又拿起一张符咒,勉强站起,手却抖个不停。 鬼王朝阿关走了过来,他的一只手臂比常人大腿还粗,手上的筋脉都有常人手指头那么粗。 阿关才要对那鬼王施咒,就已经吃了鬼王一记巴掌,痛得眼冒金星。鬼王一把掐住阿关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阿关痛得发昏,涨红了脸,脸上青筋快要爆开,他的双脚乱踢,但踢在鬼王七尺身躯上却像踢在石墙上一样毫无作用。 布袋在恶鬼围攻下杀出重围,飞窜来救阿关,苍白鬼手和新娘鬼手同时从袋口蹿出,抓向鬼王。鬼王不甘示弱,也伸手去抓,将两只鬼手一把握住,只听见“喀喀喀”声,似乎是骨头碎裂声。 阿关蒙眬中看到袋口两只伤痕累累的鬼手臂,都冒着青筋,像是气力用尽。他觉得一阵绝望,心想已到最后关头了,翩翩怎么还不来帮忙? 想着想着,伏灵布袋又是一阵抖动,一只墨黑色的大手伸了出来。 尽管鬼王的手臂极其粗壮,但袋口伸出来的墨黑色大手,竟足足比鬼王的手臂更粗上四、五吋。墨黑色巨手一把握住了鬼王掐着阿关的那只手腕,鬼王哼了一声,左手一松,阿关便落了下来,跌在地上。 阿关这才仔细看了看挂在布袋口的黑色巨手,竟是那夜河堤上穿着运动服、高壮大黑鬼的壮臂。 他想起当时在自己意识模糊之际,大黑鬼跳了下来,接下来自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记得当时隐约之中,一只白色蝴蝶飘过,现在想来应该就是翩翩。 原来翩翩当时找到他丢在巷口的布袋,赶来收了这大黑鬼。 四周的恶鬼并不再杀上来,反倒是围成一圈,看鬼王单挑三只鬼手。 鬼王喝了一声,额上青筋暴露,龇牙咧嘴露出一口红牙,右手放开两只鬼手,转而抓住了那墨黑色巨手。 苍白鬼手和新娘鬼手则垂了下来,苍白鬼手的小指和无名指松垮的,似乎折断了。两只鬼手软绵绵地随着布袋晃动,像是死了一样。 鬼王两只手敌一只手,力气终究大了些,将墨黑色巨手越压越低。 阿关全身力气快要用尽,耳鸣盖过了所有声音,眼前天旋地转,他已经吐到没东西可吐。 就要昏厥之际,他看到窗口上坐了个人,是翩翩。 见翩翩面无表情盯着自己,阿关只觉得脑袋轰然一响,不服气、不认输、不想再出丑,种种情绪全涌上来。 阿关哇哇叫喊着猛然跳起,一跳扑到了鬼王背上,以牙还牙,勒着鬼王脖子不放。 鬼王可没想到这被他掐到几近昏厥的少年,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他自从化成恶鬼后,吃了不少人,没有人有这种能耐。所有恶鬼们惊叫着,都要扑上来帮忙。 阿关一手勒着鬼王脖子,另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所有的符,也没念咒,直接把符往鬼王脸上盖去。耀目白光将屋子映得一片火明,鬼王脸上冒着火花和烟,还没叫出来,抓着布袋墨黑巨手的两手已经松开了。 墨黑巨手趁势挣开,在半空中握成拳头,一拳轰在鬼王脸上,啪地好大一声,将鬼王的鼻子都打扁了。本来没力的苍白鬼手此时也突然抬起,没断的三指绷得硬直,倏地插进鬼王脸上。 鬼王怪嚎了起来,将阿关甩在地上,双手乱挥着,还打倒了几个上来帮忙的恶鬼。 阿关力气用尽,倒了下去,还让暴走抓狂的鬼王踩了一脚,吐出血来。 苍白鬼手将手自鬼王脸上抽出,又狠狠一抓,一把抓去了鬼王半边脑袋。 鬼王庞大的身子摇摇欲坠,晃了晃,往瘫在地上的阿关倒去。 一片缤纷彩光射来,阿关在迷蒙间,只见到朝着他倒下的巨大身影迅速断裂分开,在空中碎成十几截向四周撒落。 接着,漫天盖地的光圈飞射而来。 在光圈之后,是跃起的翩翩。 翩翩双手各拿着一柄弯月形状的小短刀——“双月”。双月刀身部分才八吋,分别是湛蓝色的“靛月”,和碧绿色的“青月”。双月自刀身至刀柄都泛着晶莹的光,材质像是璧玉,那五彩的光圈便是从这对双月发出。 在阵阵嘶嚎声中,翩翩跃到了阿关身上,像踩在云上一样,阿关完全不觉得重。翩翩替他拔掉了脸上的断肢碎块,长发拂过阿关的脸,留下一片芳香,她又跃了起来,在空中打了个转,撒出一片光圈。 第20章 阿泰和六婆(1) 阿关恍惚之中,只觉得有一只泛着白光的蝴蝶,在他身边飞舞、守护着他。 伴随着五彩光圈,蝴蝶所到之处,恶鬼全成了碎块,蝴蝶优雅飞去,碎块才来得及落下。 一个一个的五彩光圈,将屋子映得有如仙境一般。 “好漂亮??”他觉得疼痛渐渐淡去,意识也跟着模糊。 阿关醒来时已是中午,套房里只有他一人,他看看身上,伤也好了。梳洗一番后,他在茶几上发现了张字条—— 昨天我出的功课,你完成了。我有事要出去几天,你好好练习写符,不要随意乱跑,也别到阴气重的地方——例如昨晚的公寓,不然给打死了没人救你。另外,别乱翻我的东西,别躺我的床和被子,注意保持清洁,尤其是厕所,否则我回来会跟你算账。翩翩 “哼哼??”阿关打了个哈欠,从冰箱拿出一罐饮料,咕噜咕噜喝着。 他想到自己的钱都被那符箓摊子老板抢了,翩翩不在,冰箱只剩饮料,好不容易准吃饭,看来还是得饿肚子了。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又把字条再看一遍,气呼呼地揉成一团,跳上翩翩的床。 “啊哈!我就是要睡你的床怎样?唔嗯——好香!”阿关将被子裹住全身,在床上滚来滚去。 喀吱一声,有钥匙转动开门的声音,阿关大吃一惊,从被子探出头来。翩翩一手拎了大包小包,一手还握着门把,有些诧异地看着阿关。 阿关赶紧挣扎下床,但忘了身上还裹着被子,就这样摔下了床。他见翩翩走到他面前,一语不发地望着他,赶紧狼狈站起,慌乱地将被子迭好。 翩翩扬起手,伸出食指在阿关脸上摸了摸,接着使劲一拧。 “哇!我不敢了!”阿关痛得大叫。 “我不是有写字条,要你别乱动我的东西,也不准上我的床吗?” “我、我刚睡醒没看到字条??” 翩翩看到茶几上的字条被揉成一团,手上的劲道更加了几分:“这么烂的谎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啊啊——因为??地板好硬,我睡得不舒服,你的床铺比较软,而且很??很香??啊!我不敢了!”阿关连连求饶。 “你刚刚的样子像是在睡觉吗?” “可能是作噩梦??啊!痛!” 翩翩终于松了手,也不理阿关,自顾自地将床上的被子拎起,拍了拍,重新折迭整齐。 “你??你不是有事要出去几天吗?”阿关捂着脸问。 “我想起你身上没钱,怕你饿死了,所以买些食物当作你这几天的粮食,顺便交代一些事情。”翩翩冷冷地回答,接着将买来的食物放在桌上。 两人在茶几前用过了午餐,翩翩起身来到床前,伸出手指对着床铺比划着咒语。 “你在做什么?”阿关好奇地看着翩翩。 翩翩对着床铺画完咒印,又对着几座柜子比划了几下,才对阿关说:“你过来,试着打开抽屉。” 阿关将手伸向一座柜子,才碰到柜子抽屉,只觉得手指像触到水一样,有一圈红色涟漪光芒散了开来,跟着那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光圈。阿关再碰了一下,又出现一个。 “知道了吧,如果你乱碰我的东西,就会留下纪录,我就会知道。”翩翩冷冷望着阿关。 “你要怎么分辨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撞到的?”阿关问。 “不用分辨,只要出现光圈,全都当你是故意的。” “怎能这样?”阿关抗议。 “少啰唆,我带你去认识一位老家伙,这几天你有事就找他。”翩翩说完,立时就转身走去,阿关也急忙忙跟下了楼。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晌,走到三条街外一处堆满废弃物的空地,空旷处长了两棵大树。 “土豆,老土豆!”翩翩走到树下,喊了两声,没反应,又喊了几声,接着跺了跺脚,眉心一蹙,转过身来抱着手,像是在生闷气。 “你做什么?”阿关忍不住问,但他见翩翩瞪了他一眼还别过头去,便不敢再多问,自个儿摸摸头,四处看看。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牵了辆银白色的脚踏车慢慢地走来。 阿关见这小老头身材奇特,只有四尺高,却很胖,一头白发扎了个冲天炮的发辫,整个脑袋看起来就像颗菠萝,样子十分滑稽。 小老头一脸歉意,翩翩正要开口,小老头一把抓住了阿关的手,呵呵笑着说:“想必这位就是备位太岁大人!哇,真是一表人才呐??” “土豆!”翩翩跨步上前,一把揪住小老头的发辫,将他提了起来,怒斥:“你这家伙!” “翩翩,你干嘛欺负老人家?”阿关忍不住插口,替那小老头打抱不平。 翩翩不理阿关,瞪着那小老头问:“你跑哪去了?” 小老头可怜兮兮地答:“俺??俺刚刚见了一只小狗??被一只大猫追着跑??觉得有趣??就跟去看看??” “下次再这样,你就惨了。”翩翩松开手,让那小老头摔了下来,还踹了他屁股一脚。 小老头连连道歉:“是、是!下次不会了,仙子!” 翩翩转向阿关,对他说:“他是这一带的土地神,这几天我不在,有事你就来这里找他商量。” “是啊、是啊!备位太岁大人,叫俺老土豆就行了!”小老头接口:“有什么事找俺就对了!俺带你去玩!” 翩翩怒斥:“老土豆!如果不是现在四方邪神作乱,正神人手不足,我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家伙,你最好安分一点,要是备位太岁有什么闪失,人间就万劫不复了。” 老土豆吐了吐舌,惭愧地说:“是,仙子,俺知道了。” 翩翩牵过了那银白色脚踏车,唤了阿关过来:“你需要代步的工具,这是天界工匠替你打造的宝物——『石火轮』。” “脚踏车?我有机车耶,还停在我家楼下,只不过我钥匙放在家里,不敢回去拿。”阿关抓抓脸说,跟着摸了摸那银白脚踏车的龙头手柄,说:“不过这台车还真漂亮,感觉很名贵的样子。” “你别小看这脚踏车,这玩意儿的前主人大有来头。这是天界神兵,你要好好保管,别乱玩弄坏了。”翩翩随意说着,又取出一迭符咒,交给阿关。“这些白焰符是我昨晚写的,给你这几天防身用,你要好好练习写符。” 阿关接过了符,问:“你还没说你要去哪里?” 翩翩蹙眉,叹了口气答:“南部又有一支正神兵马反了,战况激烈,我得赶去支援。” “那你要小心??”阿关还没说完,翩翩便伸出手指,在阿关脸上一划,吓了他一跳,以为说错了话,又要被捏。 阿关只觉得颊上一阵清凉,刚刚让翩翩捏得生疼的地方,一点也不疼了。 翩翩也不说话,一阵白光乍现,便化作蝶,飞不见了。 阿关牵过车子,看看老土豆,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 老土豆左顾右盼,确定翩翩真的走了,便抓着阿关的衣角,呵呵笑着:“备位太岁大人,俺带你去玩!” 阿关哭笑不得,这土地神,翩翩才警告过他要安分点,等翩翩一走,马上原形毕露。 “备位太岁大人,刚刚那只大猫,追着那小狗到了一个狗洞,俺只瞧到一半,怕你们找不着俺,就赶紧回来了,现在我们再去看看好不好?”老土豆兴高采烈地说。 “不了,老土豆,我有事情。”阿关摇摇头说:“我妈妈让一群可恶的神棍关在庙里,我要想办法救她。” 第21章 阿泰和六婆(2) 老土豆挥着手说:“备位太岁大人,这件事问俺就对了,俺还知道你母亲被关在哪。” 阿关眼睛一亮,欣喜地问:“你知道我妈妈被关在哪?” 老土豆拍着胸脯答:“俺当然知道,就是仙子派俺去调查的啊。” 阿关急急地问:“那你可以带我去吗?” 老土豆连连摇头。“什么!就咱俩?这??不好吧,顺德邪神那儿可是门禁森严啊,除了有信徒看门,庙里还有一群鬼怪爪牙负责看守呀。” 阿关点头说:“我知道,我又没说要杀进去,我们在远处偷偷观察,你告诉我妈妈被关在哪,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老土豆想了想,点点头。“好吧,不过俺的职责是搜集地方上各种情报,今天还有些地方要巡,明天才有空,明天俺再和你去好吗?” “好,我明天再来找你。”阿关拍了拍老土豆的肩。 “还??还有一件事,你到时可不要告诉仙子是俺带你去的,不然她知道了肯定又要责备俺了。”老土豆紧张兮兮地道。 “放心,我不会跟翩翩说的。”阿关边说,边跨上脚踏车。 “等会、等会儿,俺给你一张符。”老土豆从袖口掏出一张符,递给阿关。 “备位太岁大人,只要你点燃这张符,不管多远,俺都会赶去帮你。”老土豆拉着阿关衣角说着,还不忘提醒:“备位大人啊,你慢点骑,这神兵跑很快啊。” “脚踏车能跑多快?”阿关也不在意,踩着踏板,骑出了巷子。 四周的风好大,周围的人和车似乎都变慢了。 阿关骑上了大街,这才发觉石火轮的确是快。轻轻一踩,就超过了身旁的汽机车。 他放慢速度,别让自己太惹人注目,小心翼翼地骑到了没人的小巷,欢呼了一声。石火轮不但速度快,踩起来也十分轻松,不须费什么脚力。 过了一会儿,他绕到了顺德庙附近,在三十多公尺远的地方偷看了几眼,阿姑正和几名穿着黑衣的大汉在门口闲聊。 他本盘算着想要骑着石火轮飞快飙去,狠狠踹他们几脚之后再飙走,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石火轮的;就算追上了,此时的阿关体内太岁之力逐渐苏醒,寻常凡人已不是他的对手。 但他转念一想,妈妈还在他们手里,无谓做多余的打草惊蛇,还是乖乖等明天和老土豆商量后再另作打算。 他将车头一转,骑出了巷子,漫无目的地在巷子里、大街上来回穿梭。阿关骑到了自己以前没去过的几条街。才骑进一条巷子,他突然一愣,刚刚似乎有个熟悉的事物从身旁掠过。 他连忙停下车,回头一看,在身后几十公尺处,有一个小摊,竟是那天地下道里那个骗钱算命摊,摊老板正百般无聊地翻着一本裸女杂志。 阿关将石火轮停靠在一旁,气呼呼地走到摊子前。摊老板还拿着那杂志,正眼都不瞧他一下——正是这摊老板一贯的诈骗手法,故意摆出个架子,反倒显示自己的高深莫测,生意更好。 “老板,这符怎么卖?”阿关看了看摊子上的符,和先前一样,张张写得龙飞凤舞。 摊老板漫不经心地瞥了阿关一眼:“要哪种符?功用不同,价格也不同。” “要发财的。” “发财也有分偏财、正财、小财、大财,你要哪种财?”摊老板边讲,边从摊子上的铁盒子里,翻出几张符。 “我要发大财。”阿关答。 摊老板吸了两口烟,煞有其事地想了想,将烟熄了,盖上铁盒子,又看了阿关两眼,才转身从背包里拿了本旧书出来,翻出里头夹着的六张符。 “要发大财,一般的符没什么用,这六张符不同,是我的家传宝贝,专门发大财。”摊老板不忘补上一句:“要不是我命中与神佛有缘,注定一辈子行走天涯渡众生,早用这符来发财了。” “不愧是家传之宝,真是多功能,治鬼兼发财??”阿关捏了捏拳头。“那这符一张多少钱?” “一万块钱一张。”摊老板老练地说。 阿关咦了一声。“你不是说我是有缘人,有缘人不是一张三千吗?” 摊老板愣了愣,这才仔仔细细将阿关上下打量一番,突然想起了什么,怪叫:“干!是你!” “你终于想起来了。”阿关冷笑两声。“皮包可以还我了吧。” “我干??”摊老板猛然站起,满面狰狞地就要破口大骂,但他一句脏话还没骂完,就让阿关一把抓住领口,硬是将他从板凳拉上摊子,再将他从摊子上拉得摔在地上,摊子上杂七杂八的符箓书本散落一地。 “我干!”摊老板怪叫跳起,握着拳头就要打人,还来不及动作,肚子上又重重挨了阿关一拳,痛得在地上打滚:“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你的钱包??我、我、我还给你就是了!” 阿关哼了一声,摊老板挣扎站起,从摊子旁的包包里翻了翻,翻出一个钱包——正是他那只大钱包。 他正伸手去接,忽然脸上一辣,原来那摊老板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是治疗肌肉酸痛的药用喷剂。这种喷剂刺激性强,喷在脸上作用不输防狼喷雾剂。 阿关虽然在那喷雾药剂喷来的瞬间闭上眼,但脸上还是感到一阵热辣刺痛,好不容易张开眼时,只见那摊老板正在不远处发动一辆重型机车,快速飙出巷子,临走前还不忘对阿关比了个中指。 “可恶!”阿关用力眨着眼睛,他的眼睛让那喷雾药剂刺激得不停流泪,他跨上石火轮,恨恨地追出巷子。 摊老板哈哈大笑,催足了马力,倏地飙过三条街,却没想到从后照镜里看到阿关竟骑着脚踏车紧追在后。 “喝!”摊老板大骇,油门催到底,飙过几辆车子。阿关却已经骑到了他身边,两只脚像风扇般飞快踩着踏板。 摊老板无法置信,这世上竟有人骑脚踏车骑得和重型机车一样快。 两人就这样追逐许久,阿关也不急着拦下他,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摊老板吓出一身冷汗,只觉得握着龙头的手愈渐僵硬,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看看四周,这儿是他的地盘,他可是从小在这儿混大的。 车头一转,摊老板转进一处巷子,阿关也跟了进去。 这条巷弄九弯十八拐,摊老板如入无人之境,轰隆隆地骑着,吓坏了附近玩耍的小孩和聚在一起闲聊的大婶。阿关追在后头,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摊老板在一处旧屋前停下机车,奔入那旧屋中。 “你这瘪三,不怕我砸烂你的车?”阿关气愤跟上,探头一看,那旧屋大门开着,里头空荡荡的,后门也开着,而摊老板刚刚奔出那后门。 阿关想也不想,将石火轮骑进旧屋,旧屋里地上满是破砖碎瓦,坐在石火轮上一点也不感到颠簸,反觉得顺畅无比。 他骑出了后门,眼前是一条不到一公尺宽的小径,底下有条约莫三十公分的排水沟在小径正中。这些通道原来是这片老旧村舍的防火巷。 阿关紧跟在那摊老板后头,四周防火巷错综复杂,摊老板却像是地洞里的老鼠般,熟悉地跑着,一会儿往左转,一会儿往右拐。 阿关追得吃力,摊老板却更是骇然,他怎会想到身后这少年能将脚踏车骑得如此出神入化,在这小小的防火巷里也能穷追不舍。 第22章 阿泰和六婆(3) 摊老板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跑还骂不绝口,终于他跑到一户老房舍门前,闯了进去。 阿关在那房舍前停了下来,这块小空地是那老旧房舍的院子,空地四周也是旧房子。他打量那房舍,门外挂了两只红灯笼,还有座香炉,看来是间私人庙宇。他这才下了石火轮,走进旧庙里。 那摊老板靠在庙里一角大口喘气,一见阿关追了进来,连忙大喊:“阿嬷、阿嬷!快出来,有坏人要抓我!” “啊呀!你这臭俗辣未免太没人格!钱包还我不就好了,叫什么阿嬷。”阿关气得破口大骂。 “阿火、阿火!你还在吗?快出来,有坏人欺负我!”摊老板扯着嗓子大喊。 大门砰然一声关上了。阿关和摊老板都吓了好大一跳,静了几秒,在那庙里神坛布帘下,有个东西探出了头。 只见那怪东西外观有几分类似庙会舞狮时的狮头,怪头脑袋动了动,眼睛眨了两下,蹦跳出来,活脱是只舞狮,又更像头老虎,体型只有幼犬那么大,走路摇摇晃晃,眼睛眨个不停。 阿关惊讶,摊老板更惊,他喊叫着:“啊?阿火!怎么你??怎么你变了?变这么小只?” “啊呀!还有一只!”摊老板又哇地大叫,那小老虎身后的神桌布帘里,又钻出一只黑身白纹的小老虎,比先前那只更大些。 阿关四处环顾,身后也蹦出几只小老虎,天花板上木梁、墙角洞里、椅子下、阴暗处,一只接着一只的小老虎,都跑了出来。 那些小老虎大都和成年野狗差不多大小,也有几只幼犬大小的。几十只怪模怪样的小老虎将阿关和摊老板团团围住,个个咬牙切齿、龇牙咧嘴。 摊老板急得大叫:“阿嬷??阿嬷??阿火!” 突然老虎们齐声嘶吼,气势雄壮更胜过真的老虎,吓得两个人心惊胆颤、耳朵疼痛。 这阵虎吼还没停下,小老虎们全扑了上来,围着两人就是一阵乱咬。两人被咬得浑身是伤,阿关抄起一把椅子,将几只扑上来的小老虎打退。他且战且走,退到了墙角。 他见那摊老板倒在地上,双手护着头哀号,让一群小老虎咬得满身是血,觉得于心不忍。摊老板无赖归无赖,总也不是死罪,让这些小怪物再这样咬下去,可会没命。 阿关呼了口气,抡着椅子,一路打到摊老板身旁,搀扶着他又退回墙角。 摊老板跌在地上,挣扎跳起,拾起墙角一根扫把,将一只追来的小老虎打退,一边叫着:“干!你还真他妈讲义气!你帮我干嘛?” “我是怕你被咬死了,钱包拿不回来。”阿关没好气地回答。 摊老板也不接话,两人在墙角死守着。阿关有太岁力护着身体,力气比常人大上许多,抓来几张椅子挡在身前,手里还抓着两张椅子,逼退一只只小老虎。 摊老板在一旁掩护,一边喃喃念着:“阿嬷??糟糕!阿嬷可能出事了!一定是这些家伙!为什么?” “这些到底是什么妖怪?”阿关问。 “他们不是妖怪??他们是虎爷??”摊老板答。 “虎爷?”阿关想起了这个听来陌生的名词。 虎爷又称“下坛将军”,是民间信仰中供奉于神坛案下的小神,通常担任主神的座骑,或负责驱除疾疫及镇守庙宇等。 阿关心想,这些虎爷或许是受到恶念侵袭才成了邪魔。一想至此,就伸手进外套口袋,握住了里头的白焰符。他正准备抽符出来,大门打开了。 “阿嬷!”摊老板高兴地大叫,站在门外的那老妇人是他的祖母。 那老妇人看来六十几岁,由于没有驼背,看来比阿姑高些。 “啊!是你这死囝仔!”那老妇人见了摊老板,像见了仇人,顺手抄起门边那长藤条,冲进来就是一阵痛打,连阿关也打。 “你这猴死囝仔!又回来偷钱!偷钱!偷钱!”老妇人边骂边打,摊老板抱着头乱窜,虎爷们都退到一旁摇头晃脑,抖抖耳朵。阿关也被打了好几下,不敢还手。 摊老板跪了下来,也不再躲了,让藤条在身上一记一记抽着,足足挨了十几下。老妇人这才停下了手,将藤条一丢,哭了起来。 摊老板低下头说:“阿嬷,我知道错了??” 老妇人一听,火气又来了,捡起藤条,又打了摊老板两、三下:“你知道错了!你偷了阿嬷所有积蓄呀,还有脸回来,钱都拿去花掉了,才回来说你错了!” “我??我没花掉!”摊老板急忙叫着:“我??我是要去做生意,需要资金,我、我、我??我现在钱赚回来了,拿来还阿嬷??” 老妇人喘着气,嘴里还念着:“哼!做生意,你会做什么生意?” 摊老板从裤口袋掏出一个大皮夹,从里头拿出一把钞票,差不多就是二十万。 阿关啊了一声,正要开口。 “他就是我的合伙人啦!我们一起做生意??”摊老板一把拉过阿关,低声在阿关耳旁讲:“歹势啦,你的钱我真的会还你,先帮忙演场好戏,我会好好报答你,别让我阿嬷伤心,好吗?”阿关愣了愣,不作声。 那老妇人这才放下藤条,看了遍体鳞伤的两人叹了口气,走进小房间里,拿出了纱布和药水。 “是我叫这些虎仔一见到你这死猴孙就咬的。”老妇人拭了泪,缓缓地说,一边拿着卫生纸擦着摊老板手臂上的血渍。 “我叫阿关??”阿关接过六婆递来的包子。 六婆就是阿泰的祖母,而阿泰就是那摊老板。 “真歹势哟!我叫那些虎爷咬我的不肖孙,可是连你一起咬了。真是歹势哟!”六婆呵呵笑着说:“你们在外头吹吹风,吃几个肉包挡挡肚子,我去做晚饭给你们吃。” 摊老板名叫孙国泰,和他好一点的叫他“阿泰”,和他不好的,就叫他“泼猴孙”或是“猴孙泰”。 阿泰年纪二十出头,没有正式职业,平常靠偷抢拐骗过日子,不时会来向阿嬷讨些钱花。 前些日子,阿泰在几个猪朋狗友的怂恿下,也想试试做生意,却没有本钱。只好半夜偷偷潜入阿嬷这间破庙,偷了阿嬷辛苦存下的二十几万块,拿去做那听说稳赚不赔的生意。却全赔光了。他不知该怎么向六婆交代,所以那时见到了阿关的大皮夹,像是饿虎见到了肥肉一般,横下心来硬抢。 阿关倚在庙外墙壁,看着天空发愣,自老庙前的小空地往外看去,可以看到一些公寓,公寓后头也有几栋大楼,新旧建筑对比强烈。天上一片红橙橙,太阳要下山了。阿泰则蹲在一旁,懒洋洋地抽着烟。 阿关自己也不晓得,明明钱已经拿不回来了,为什么还会待在这里,陪这抢他钱的痞子演戏? 是因为不忍心戳破老人家的希望,还是这阿泰痞归痞,总算还称得上是孝顺,所以对他不至于太过厌恶? “阿关,你这笔人情我会记在心里,有钱我一定会还你!”阿泰先开口。 “嗯。”阿关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干脆你今天留下来过夜好了,这边房间多,我还想跟你商量一下呢,我们真来合伙赚钱怎样?哈哈!”阿泰兴高采烈地说着。 “我对卖假符骗人没有兴趣。”阿关摇摇头。 “不是卖假符啦,我跟朋友打算弄几台计算机,在网络上架个网站卖颜色片,很好赚耶。我看你零用钱不少,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吧,有没有兴趣投资?”阿泰挑着眉、嘿嘿地笑,不停怂恿阿关,直到他见阿关摆出臭脸,这才住口。 第23章 阿泰和六婆(4) “才不是,我家很穷,我是穷人家的小孩。”阿关这么说。 “啥?少来了!穷人家的小孩?那你皮包里那些钱怎么来的??”阿泰不信。 “你管我怎么来的,总之不是偷抢拐骗来的。” “原来自己有赚钱的好门路,难怪不跟我合伙,是什么门路这么好赚?说来听听吧??” “只怕说出来吓死你。” “我干!老孙我除了杀人放火这种事做不出来,什么偷抢拐骗的事我会怕?”阿泰大摇其头,一脸不服气。跟着他顿了顿,小声问:“啊?难道你是药头?贩毒这种事我可不做。” “都说了不是偷抢拐骗,又怎么会是贩毒?”阿关瞪了他一眼:“假如以后你赚到钱,好好照顾你阿嬷,不用还我了,我不差那笔钱。” “我没听错吧?你不是说你家很穷?”阿泰呛了口烟。 “现在不穷了,我刚找到一份好工作。” “哇干!到底是什么好工作?”阿泰哈哈大笑:“喔!看你细皮嫩肉,一副小白脸模样,是不是去做牛郎?牛郎我也行啊,你看我帅的咧!” 阿泰还叽哩呱啦个没完,阿关看着黄昏的天空,看着橘红色的晚霞,看流动的云,看几只飞鸟,想起了小时候些许趣事。 他几乎忘了自己的阿嬷长什么样子了,六婆亲手做的包子又香又好吃,或许是这个原因,让他舍不得离开这间三合院老庙。 太阳终于落下,天也已经全暗,小庙里红色圆桌子摆着一锅汤、几盘菜。 阿泰扒着饭菜,一边说得口沫横飞:“我们摆了个摊子,做点小生意,一下子就回本了。” 阿关吃了三碗饭,阿泰吃了四碗,两人边吃边称赞六婆的手艺。 “好好。”六婆呵呵笑着问:“有正经事做就好,你们摆摊子,卖的是什么?” “呃??”阿泰一愣,抓了抓头。 阿关见六婆瞅着他笑,只好接口:“我们??在卖臭豆腐。” “对、对、对!卖臭豆腐!”阿泰哈哈笑着,拍着阿关的肩。 “卖臭豆腐可以一下子赚二十几万喔?”六婆愣了愣,有些不信。 “呃呃??因为那不是普通的臭豆腐啦。”阿泰比手划脚地说:“我们卖的是高级的臭豆腐,这是阿关家里的祖传配方,又香又臭,好吃的咧。” “还有风味独到的泡菜。”阿关也配合着演戏。 “你们的摊子总有名字吧?摆在哪儿啊?改天阿嬷去吃看看。”六婆呆呆地问。 “摊名字??”阿泰支支吾吾,假装嘴里在嚼菜,实际却是拖延时间想着。“高级的臭豆腐??当然就叫作『高级臭豆腐』啊!” “其实是叫『关记臭豆腐』。”阿关白了阿泰一眼,补充一些他过去从爸爸口中得知的臭豆腐相关知识,倒也将六婆唬得一愣一愣。 眼见六婆还有疑问,阿泰赶紧扯开话题。“阿嬷,我有个问题,阿火呢?为什么庙里多了那么多只小虎爷?” 六婆是个庙祝,阿泰自小父母双亡,六婆靠着替人卜卦、做法事、观落阴,辛辛苦苦将他拉拔长大。阿泰自小跟着祖母学画符,练了一手好字,也成了他后来画符骗人的一技之长。 六婆倒是真懂得不少奇门异术,阿火则是原本这小庙神桌坛下的虎爷。几个月前的一个夜里,不知怎地,庙里来了另一只虎爷,伏在神坛旁发着抖。六婆不知所以,收留了这只虎爷。从那时开始,大大小小的虎爷一只接一只地来,竟聚集了好几十只,原因不明。 “阿火、阿火??对耶,我也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前几天晚上,好像??好像??跑出去了?”六婆皱着眉头,努力想着,却想不起来那原本镇守小庙的虎爷阿火上哪去了。 “咦?奇怪?”阿泰指着厨房一角,张大了口问:“灶君呢?” 阿关朝着阿泰指的地方看去,果然见到角落墙壁上有一块茶几大小的壁面,色泽比周遭颜色来得干净。那儿原本靠着一只供奉灶君的小壁柜,壁柜不知为何搬开了,露出了较干净的砖墙。 “那边本来供着灶君,阿嬷很虔诚,每次都不准我进厨房,怕我偷吃灶君爷的供品。”阿泰望向六婆,问:“灶君怎么没了?” 六婆盯着那处墙,脸上露出了迷惘的神色,她喃喃自语起来:“好像??好像是有一天半夜,我把灶君搬了位置,可是搬去哪儿??我记不起来了??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无缘无故搬位置呢??搬去哪了?” 阿泰见六婆这副模样,只当她年纪大了,加上平日操劳,便不再多问,随口讲了些六婆早年帮人作法驱邪的往事,六婆也乐得接话。祖孙俩一搭一唱,讲了不少故事,这才真正引起阿关的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六婆,你有没有听过『顺德大帝府』这间庙啊?”阿关想到六婆是个庙祝,或许对“同业”有些小道消息,便这么问。 六婆一听到顺德大帝的名号,便拉下了脸,哼了一声说:“怎么没听过!那间庙最近很??” 一阵风吹来,庙里灯光一阵昏暗,阿关两眼昏花,一阵刺痛椎入脑袋。 灯又复明,阿关拿着碗的手还发着抖,筷子都要拿不稳了。 阿泰看看四周,摇摇头说:“这房子好老了,线路有问题。阿嬷,等我赚了钱,把这里好好整修整修??阿嬷?” “顺德大帝、泽被苍生、福满天下、大慈大悲、大恩大德??”六婆一张脸绷得僵直,双眼还泛着极淡绿光,浑身不停颤着。 阿关骇然站起,张大了口望着六婆,六婆念的正是顺德宫信徒们用以赞颂顺德公的马屁句子。 此时的六婆双眼直勾勾的,不断重复着“泽被苍生,福满天下??”这样的句子,念完一遍、再念一遍、又念一遍,停不下来。 “阿嬷?”阿泰吓了一大跳,他自小看着阿嬷作法驱邪,看过不少鬼上身的实例。而眼前的阿嬷,活脱一副被上身了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阿泰伸手拍了拍六婆肩膀,只觉得脸上一辣,竟是被六婆狠狠赏了一个巴掌,将他打得弹开老远,倒在地上打滚。 “啊啊!痛死我了!”阿泰捂着脸,挣扎坐起。阿关则是吓得后退好几步。 六婆双眼发直,不断念着同样的赞颂诗歌,一手还握着筷子,不停地戳着桌子,发出“叩叩叩”的声响。 灯光忽地开始一明一暗,四周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吓人。 几声虎吼,庙里的虎爷们四面八方拥了出来,突然灯又不闪了。 六婆闭上了口,她见到阿关和阿泰一个退到角落、一个坐在地上,便愣愣地问:“你们怎么啦,不好好喝汤,跑那么远干嘛?猴孙啊,你坐在地上干嘛?咦,这些虎仔怎么都出来了?” 一票虎爷们在屋内打转,四处看看、嗅嗅,什么也没发现,一溜烟地又全都钻不见了。 阿泰捂着脸回到桌边,他左脸肿了一片,红色五指掌印清楚地印在颊上。 “唉哟!猴孙你的脸是怎么了?”六婆问着。 “阿嬷,是你打的??”阿泰捂着脸说。 “什么?哪有可能?我在这里吃饭,好端端的打你干嘛?”六婆惊讶地说。 “阿嬷,你刚刚的样子,就好像让鬼上了身??”阿泰的神情有些害怕。 “哪有可能?猴孙仔你别黑白讲,鬼看了你阿嬷都躲得远远的,怎么敢来上我身?”六婆气呼呼地说。但她见到阿关和阿泰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又见到阿泰脸上那明显掌印,知道她这不肖孙子再怎样顽劣,也不至于说这种谎。她静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 第24章 阿泰和六婆(5) “唉,其实我这几天也觉得不太对劲呐,一到晚上,虎仔们都叫个不停,可能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捣蛋。哼,你祖嬷出道这么多年,还没碰过这么大胆的脏东西!”六婆越想越不是滋味,她将碗筷一摔,豁地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房间。 阿泰担心地跟了上去,阿关也跟随在后头。 “猴孙,起坛!”六婆从庙里房间一只柜子里搬出一箱法器,一件件摆在房间里一张木桌上,气愤地说:“阿嬷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顽皮鬼这么嚣张,敢惹你阿嬷!” 阿泰战战兢兢地在一旁帮忙,抽空在阿关耳旁叮咛了两句:“我阿嬷要作法抓鬼了,待会儿可别说话。” 阿关点点头,兴致勃勃看着六婆作法。 六婆布置好小神坛,拿支笔蘸了蘸朱砂,画起符来。画没两笔,阿关又感到一阵莫名头痛。六婆的笔停下两秒,又继续画下去,动作却变得有些僵硬且不自然。 “咦?”阿泰觉得诧异,他发觉六婆写的符有些古怪。应该说,符的上半截是他熟悉的驱鬼咒写法,但符箓下半截,六婆像是突然改变写法,写出了一张阿泰从没见过的符—— 阿泰没见过,阿关却见过。 那符的下半截,是阿关当时在家里客厅、厕所、房间,看到不想再看的顺德庙的怪符。 六婆一张接着一张画,全画成了顺德庙的怪符,她动作越来越快,笔迹也愈渐凌乱,且又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阿泰知道六婆又给莫名的家伙附了身,气急败坏地大吼:“什么脏东西??快离开我阿嬷的身体!” 此时,小房间外头的虎爷们又窜了出来,在大厅乱窜。碰的一声,小房间的木门轰隆关上,门外传来吱吱嘎嘎的抓门声和虎吼声,似乎是虎爷们想要进来,却不得其门而入。 阿关心中骇然,脸上强作镇定,手伸进口袋握住了翩翩给他的那迭白焰符,这厚厚一迭,少说有七、八十张,这让阿关安心不少。 六婆突然扔下毛笔,双手伏着桌沿,转头看着两人。 “喝!”阿关和阿泰见到六婆嘴里淌下黑色的汁液,一双眼睛忽青忽绿,都吓了一大跳。 六婆抓着那些怪异符箓,缓缓走向两人,将他们逼到了墙角,跟着双手一挥,手里的符冒出一阵黑烟。 阿泰让那黑烟一呛,登时倒下,不醒人事。阿关则是一阵晕眩,也软倒在地,却没昏厥。 六婆从一旁柜子抽屉里,拿出几捆绳子,将两人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接着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利刃。 阿关双手被缚在身后,倒卧在地上,瞇着眼睛偷看,只见六婆双眼无神,动作僵硬地磨着那柄锐刀。阿关思绪混乱,不晓得六婆究竟是顺德大帝那方的人马,或者是中了顺德大帝的邪术? 阿关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扭着身子,用力延展胳臂,勉强用手指构着外套口袋,摸着了口袋里的白焰符。但他有些犹豫,虽然他知道白焰对生灵没有杀伤力,但六婆此时让鬼怪上了身,若是对着六婆施放白焰,是否会连带伤害到六婆,却又不得而知了。 他心想着自己的石火轮就摆在厅外,只要能够逮着机会闯出这房间,冲出庙外便能顺利脱逃。但昏倒的阿泰就惨了,就算他能将阿泰一并带走,却又不能丢下被鬼附身的六婆不管。 阿关突然想起什么,便又缓缓挪动胳臂,往另一边口袋扭去,就在他咬牙忍痛,觉得自己的胳臂快要脱臼或抽筋的时候,终于让他从口袋里摸着了一张符,那是老土豆给他的紧急求援符。他盯着神坛上的蜡烛,只要点燃符咒,就能召来老土豆。 突然,六婆停下动作,缓缓地转身,四肢不自然地摆动,慢慢走到两人面前,蹲了下来。 阿泰离六婆较近,六婆一把捏住了阿泰脖子,慢慢将刀凑上阿泰颈际。 “唔咦——”阿关呻吟一声,六婆停下了动作。阿关再哎了一声,六婆转头望向阿关,似乎对这中了迷魂符术却还能发出声音的少年感到有些诧异。 阿关见这招有效,便哎个不停。六婆放开阿泰,走向阿关,伸手向他抓去。 阿关突然扭动身子,滚了一圈,再用力弹蹦起身,将六婆撞倒在地,又将自六婆手中落到地上的刀子一脚踢进柜子底下。接着他朝小神坛冲去,侧过身费力地将手上的符往蜡烛上凑。 六婆尖吼着扑了上来,揪着阿关又抓又咬,在他脸上、颈上抓出一道道血痕。阿关忍着疼痛,奋力伸长了手,终于将符触着烛火点燃,接着死命扭身闪避着六婆的追打。 门外不断传来“磅磅磅”的巨响,阿关注意到木门上竟画着符咒,难怪那些虎爷进不来。 “老土豆!快点来救我!”阿关怪叫着,一会儿跳上小床、一会儿踩上小桌,左闪右避六婆的追击。在追打当中,阿关撞倒了床旁一只小竹柜,竹柜小门敞开,里头的东西倒了一地,几个木盒滚了出来。 阿关双手被缚在身后,跑跳之中难以维持平衡,一不小心踩着了一只小木盒,绊倒在地,摔得头昏眼花。六婆逮着这机会,恶狠狠地扑上,双手紧紧掐住阿关颈子,十指紧箍,指甲一点一滴地没入阿关脖子皮肉。 “唔??”阿关用力缩紧脖子、咬紧牙关,两只脚乱踢乱蹬,将那些自竹柜掉出来的小木盒踢踩破碎。 轰然一声虎吼,一阵红光从一只被阿关踢开的小木盒中暴窜闪现。 一头野牛大小的虎爷,全身火红,嘴里冒着红火、鼻孔喷着火风,威风凛凛地落在阿关跟前。 六婆则是在那虎吼响起、红光乍现之初,便应声弹起,跳到了墙边,露出一副又惊又怒的神情。 那火红大虎爷扬起脖子,又虎吼两声,声似猛雷落地,像是憋了很久的怒气。大虎爷扑在阿关身上,两只前足压着阿关双肩,嗅了嗅阿关的脸,跟着转头,望着六婆。 六婆身子紧贴着墙,一双眼瞳子忽青忽绿,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在房间中央地板,冒出一阵土黄色的烟雾,老土豆从黄雾当中跃出。 “你终于来了!”阿关一面咳嗽,一面挣扎,但随即又停下动作,深怕惹了那按着他肩头的赤红色大虎爷发怒,一口咬下来。 “唉呀!这是怎么回事呀?”老土豆连忙挥着手,朝着那大红虎爷嚷嚷着:“哪来这么大只的下坛将军,大胆无礼,还不快下来!” 那大虎爷听了老土豆的斥责,乖乖退到了一旁,却仍瞪着一双锐利虎目盯着六婆。 “备位太岁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搞成这样子?”老土豆噫噫呀呀地说,替阿关解开双手绳子。 “等下再跟你解释,先救这婆婆,她被附身了??”阿关捂着脖子,指着六婆。 六婆也恶狠狠地朝着阿关龇牙咧嘴,双手还抓成爪状,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却又不敢有所行动。 “哪里来的恶鬼!还不现出原形!”老土豆朝着六婆一喝,手里的木杖朝六婆直直指去,木杖泛出一圈黄光,黄光罩向六婆全身。 六婆怪叫一声,眼耳口鼻竟都冒出黑烟,黑烟越冒越多,在房内空中聚成了一个人形,那人形越来越明显。接着六婆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你这家伙,终于出来了!”阿关恨恨瞪着上方那人形黑烟,那自然是附在六婆身上的恶鬼了。他抽出白焰符,扬起手念咒,朝那黑烟放出一道白焰。黑色恶鬼在空中扭身,闪过了那道白焰,倏地窜往床边的小窗,要往外逃。 第25章 阿泰和六婆(6) “吼——”那浑身赤红的大虎爷飞扑上去,挥动虎掌,一巴掌将那恶鬼扒到地上,跟着扑下,一口将那恶鬼咬成了两截。 “噫呀——”那恶鬼发出了尖锐的嗥叫,阿关感到一阵耳鸣,头痛加重,他听见四周响起了阵阵鬼鸣,像是在附和这恶鬼的惨嚎。 房门外的虎吼声此起彼落,打开了门,只见到庙门外头阴风阵阵,那旋风刮进庙里,还带着一股腥臭气味。 “唔!”阿关嫌恶地掩住口鼻,他见到一只黑色恶鬼大剌剌地走进庙里。在那黑色恶鬼后头,又有许多恶鬼分别从大门、后门、窗口、高梁上跳入大厅。 庙里那些虎爷们的职责本便是驱逐恶鬼,此时一见这么多恶鬼自四面八方拥进庙里,都抖擞起精神、杀气腾腾,虎目圆瞪、大嘴咧开,连连怒吼。霎时之间,这老旧小庙里一边响起凄厉鬼嗥,一边是虎吼震天,下一瞬间,数十只虎爷已和拥入的恶鬼们激烈厮杀起来。 “哇,怎么回事啊?这么多的恶鬼和下坛将军都是打哪儿来的啊?”老土豆手忙脚乱地赶在前头挥动他那手杖,试图指挥这些虎爷们。“那黑色的去咬大鬼,小虎们来俺这儿!” 阿关也对准了一只恶鬼,放出两道白焰,将那恶鬼炸了个粉身碎骨。 这批恶鬼让虎爷们一阵冲杀,纷纷不敌,被咬得七零八落、四处逃窜。 阿关脚边有只好小的虎爷,白身灰条纹,身体才约莫八吋长,跟只幼猫差不多大,却也恶狠狠地龇牙咧嘴,声音嘎嘎喳喳地还吼不出来。 这小虎爷见恶鬼们几乎要让其他的大虎爷们全咬光了,性子按捺不住,一蹦跳了个老高,扑在那只带头黑色大鬼脸上,一口咬着那黑色大鬼的鼻子不放。 “呀——”黑色大鬼愤怒吼叫,伸手拨打脸上那只白色小虎爷。 小虎爷体型虽小,但动作敏捷,一翻身跃到了大黑鬼肩上,嘎吱一口咬下了大黑鬼的耳朵。 “小家伙冲出去干嘛?还不回来!”老土豆哇哇叫着。 那灰纹小虎爷衔着大黑鬼的耳朵,回头看了老土豆一眼,却不理会老土豆的号令,而是“嘎”地吐出了那大黑鬼的耳朵,继续在那大黑鬼身上蹦蹦跳跳,不停乱咬。 大黑鬼脚下还有七、八只虎爷将他团团围住,叼咬住他的手脚,一时之间也驱赶不走那白色小虎爷,只能愤恨吼叫,不停挣扎。 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响,庙里邪气弥漫。 “啊!”阿关感到脑袋一阵剧痛,跪倒下来。他回头一看,身后神桌上那尊神像,竟动了起来,身型越变越大,足足有两公尺那么高。 “邪神?”老土豆回头一看,吓得大叫大嚷起来:“哇!这儿又有正神邪化啦!不??不成啊,咱们打不过邪神啊!” 那邪神翻身下地,他一身金甲,整张脸都是金黄色的,一对丹凤眼瞪得老大,额上还有个红点。 阿关咬着牙,抓着一把白焰符,对准了那金甲邪神,一道道白焰如飞火流星,轰轰地炸在邪神身上,将那邪神的一身金甲炸出一片片焦黑。 邪神怒吼一声,速度奇快,飞窜到阿关眼前,一脚将他踢得像是断线风筝般地砸在墙上。 阿关摔落在地上,捂着肚子不住地打滚,他觉得邪神这一脚,几乎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踢坏了。 四周的虎爷们咬倒了那大黑鬼,跟着纷纷朝那邪神扑去。金甲邪神扬手挥开两只虎爷,再一纵身跳到阿关身前,一把抓着阿关的脑袋,将他提了起来。 “停住、停住!”老土豆急忙大喝,要那些虎爷停住。 虎爷们将那金甲神团团围住,个个怒眼圆瞪、龇牙咧嘴。 原来这金甲神自知抵敌不过这么多虎爷一齐围攻,便抓了阿关当作人质。 阿关手上还握着符,摸了摸腰间,最重要的伏灵布袋竟忘在套房里没带出来。 他正想放出白焰,老土豆却大叫:“金甲神,他是备位太岁大人,你听过吧,可别伤了他!” 阿关愣了一下,只见到老土豆对着他挤眉弄眼,不知道做什么打算? 金甲神嗯了一声,望着阿关上下打量。阿关赶紧将握着符的手往身后一摆,不让那金甲神发现他企图偷袭。 “金甲兄,你让俺想想??让俺想想,咱们将这备位太岁献给顺德大帝好不好?”老土豆摊着手,呵呵笑着说。 金甲神眼睛一亮,缓缓开了口:“献??给??大??帝??献??给??大??帝??” “你让俺想想??想想好办法,把这备位太岁献给顺德大帝??让俺想想好办法??”老土豆连连点头,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话。接着,却又像是一尊石像那般一动也不动,也不开口继续说话。 阿关吓出一身冷汗,不知道老土豆这样讲是真是假。 金甲神见老土豆不再说话,僵在那儿不动,不耐烦地催促:“快??献??给??大??帝??你??还??在??想??什??” 话还没讲完,金甲神身后那堵墙倏地窜出几枝枯枝,紧紧缠绕住金甲神双手双脚。同时,跟着木枝一同窜出墙来的,竟是老土豆。老土豆高举着木杖,一杖打在那金甲神的脑门上,金甲神身子一晃,松开了手。 阿关在讶然中落地,却也不忘将手里一把白焰符对准金甲神,猛念咒语,放出一道道白焰,轰隆隆地全炸在金甲神身上,将那金甲神轰退老远。 “白焰对邪神无效?”阿关连连后退,见到金甲神被自己的白焰一轮猛轰,一身金甲虽给烧成了黑甲,却也没受到什么严重伤害。 老土豆一个筋斗跳在阿关身前,欣喜地拍着手说:“大人!俺这招妙不妙?” “妙!”阿关看着另一边还有个一动也不动的老土豆,原来老土豆金蝉脱壳,讲话讲到一半,变了个假身杵在那儿,真身从地底遁到了金甲神的背后墙上,趁机偷袭。 “咬死他!” “下坛将军们快快上呀!” 阿关和老土豆见那金甲神又要杀来,便同时大喊。还没喊完,一干虎爷们早已扑了上去。 一道红光从阿关头顶掠过,是那只野牛大小的赤红色虎爷,正以雷霆万钧之势,飞扑到了那金甲神的身前。 金甲神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让那红色虎爷一口咬住肩膀,喀嚓一声,胳臂落下,金甲神整个肩膀都给这红色大虎爷咬掉了。 其余的虎爷们一只只扑了上去,有的咬他手、有的咬他腿,连那最小只的白身灰纹小虎爷也跟着扑上去凑热闹,叼着金甲神腰际那根紫绳子不住摇头甩动。 不一会儿,金甲神便成了七零八落的碎块,化成了一阵紫烟之后,很快地消失无踪。 六婆和阿泰还昏迷在那小房间里,老土豆对两人施了法,将他们体内的邪咒驱散。 那赤红色的大虎爷在六婆房里来回走动,四处闻嗅,跟着衔出一只木盒,将那木盒子叼来搁在老土豆脚边。 老土豆觉得奇怪,拿起木盒摇了摇,跟着凑在耳边听听,不由得惊呼一声,挥动手杖将木盒一把敲破。 “灶君!”老土豆大叫。 那碎裂的木盒里,一阵黄光绽放,一名外貌看来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从黄光里现出。 那人一身绿衣,身型消瘦,脸色苍白,正是灶君。灶君将这间庙邪化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第26章 阿泰和六婆(7) 原来,最容易被恶念侵袭的是神与鬼,接下来是精怪,最后才是有着肉体保护的生灵。太岁鼎崩坏之后,许许多多的神仙都成了邪神,然则虎爷本质上属于精怪类,因此大都尚未邪化。 四方庙宇里的主神受了恶念影响,堕入魔道,成了恶棍邪神,逼得虎爷们纷纷逃出了庙。当六婆收留了第一只流浪虎爷时,消息便借着平时游荡的孤魂野鬼散布开来。 那些无庙可归的虎爷们,一只只跑来六婆这小庙避难,六婆也不明就里地持续收留这些落难虎爷。 而另一方面,顺德大帝的势力急速扩张,四处征讨没有靠山的小庙。 六婆这间小庙,仅是顺德大帝目标之一而已。这庙里供奉的主神金甲神,早受了恶念侵袭而堕成邪神,自个儿便投靠了顺德大帝。 但由于庙里无端端聚集了数十只虎爷,倒是反客为主,让金甲神有所顾忌,只好暗中算计六婆。六婆虽然懂得些许奇门遁甲、治鬼异术,但和金甲神的神力比起来,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四方恶鬼们在金甲神的穿针引线之下,轻易上了六婆的身。 金甲神联合那些恶鬼,借着六婆的肉身掩护,将庙里另一小神灶君封印起来,再一步步诱骗虎爷们落单、逐一封印,包括庙里最强悍的赤红色虎爷——阿火。 金甲神打算借着六婆的手,逐步消减这间庙里的虎爷们,直到虎爷的数量不足以捍卫这小庙时,金甲神便得以现出真身,强占这间庙献给顺德大帝,这能让他在顺德军团里获得较高的地位。 没想到计划才开始,就让阿关给破坏了。 “顺德邪神很快会知道他的爪牙金甲神被消灭的事,这邪神捍卫自己势力范围的程度,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灶君缓缓地说:“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夺下这间庙。” “这正是恶念的本质。” “你总算醒了!”阿关将一个三明治丢到阿泰怀里。 窗外的阳光透了进来,阿泰傻愣愣地坐在床上,似乎还没从昨夜的恐怖遭遇里跳脱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阿嬷呢?”阿泰盯着阿关。 阿关指着隔壁说:“六婆还在睡,她昨晚中了邪,对我们施法,你先昏了过去。你看??”阿关拉低领口,露出颈子和手臂上的抓痕,说:“我差点就被六婆掐死了。” “什么!”阿泰露出无法置信的神情,跳下了床,来到六婆房间。 六婆正安详睡着,还打着鼾。 阿泰走到庙外,阳光有些刺眼,他蹲在庙门口,点燃了一支烟,问:“后来呢?” “后来那些虎爷杀了出来,把恶鬼都咬死了。我原本想逃,又怕你们在庙里出了意外,只好把你们搬上床,陪你们睡一整晚。”阿关说到这里,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阿泰,你要想办法说服你阿嬷,你们得到别的地方避一阵子,这庙不安全。” “啥?”阿泰呀呀怪叫:“不安全?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怎么不安全?” “你从小在这儿长大,有没有见过六婆鬼上身?”阿关反问。 阿泰不语,长长吸了口烟。 “昨晚我还见到好几只恶鬼在四周游荡,你不赶快让六婆离开这间庙,下次会发生什么意外,就很难讲了。”阿关补充。 “难喔,阿嬷的脾气很倔强,要她离开这间庙,跟要她的命一样咧。”阿泰摇摇头,吐出一团烟雾。跟着他望着阿关,说:“你老实说吧,你到底是谁?我感觉得出来,你和一般人不同??” 阿关呵呵笑着说:“和一般人不同是怎样?买符可以打折?” “干!这都过去了的事情,你还提干嘛!” “那你干嘛无缘无故说我和一般人不同?” “这是我的直觉,我的第六感很灵验的。”阿泰做了个鬼脸说:“干,至少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有人可以把脚踏车骑得和重型机车一样快。” “哈哈!”阿关笑了出来。 “阿泰啊,快去收拾东西,咱们要搬去别的地方啰??”六婆的声音自背后传来,着实吓了阿泰好大一跳。 “阿嬷!”阿泰一脸惊讶地说:“阿嬷你醒了!你刚刚说要搬去别的地方?你以前不是一直说,你死也不搬家吗?” “啊没办法呀,刚刚我做梦??”六婆一脸无奈地叹气:“庙里的灶君托梦给我,说这间庙短时间里会有大事发生,要我们搬去别的地方住一阵子??” “那些改建商人给我再多钱我都不搬,但是神明说的话,我不能不听啊。”六婆指着庙里某个方向说:“我刚刚醒来去厨房倒水喝,灶君的神位又搬回原位了啦。” 阿关哭笑不得,心想原来还有这招——托梦。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收拾,一边说给我听??”六婆一面叹气,一面问。 在庙里收拾的过程中,阿泰和阿关接续着将昨晚六婆起坛作法,却让鬼上身的经过,大约讲了一遍,听得六婆自是气恼不已。 “这狗屎顺德宫,上个月派了几只走狗来庙里,说要和我们的庙合并,我听了是莫名其妙,庙还要合并?”六婆大声嚷嚷,拍着桌子骂:“我当时把他们给赶走了,哪知道没多久,更多人找上门来。带头的是一个死老太婆,比我还老,讲话叽哩咕噜像是在念经,说了一堆狗屁,说什么我这间庙不并入顺德宫,一定会有坏事发生。” 阿关心想,六婆说的死老太婆,准是阿姑没错。 “我还是不答应,那死老太婆临走前竟对着我下咒,以为我不知道。我等他们走了之后赶紧拿符出来解咒,谁知道最后还是中招了,气死你阿嬷了!”六婆恨恨地骂。 阿关回想,据灶君的说法,六婆当时的确是解了咒,会被鬼上身,却又是之后的金甲神暗中作怪所致。 阿泰上街招了辆出租车,将整理好的行李都搬上了车。 六婆从房里搬出一只木雕小庙,捧在手上,在庙门前摸摸口袋,东翻西找。 “六婆?”阿关见六婆在庙门前像是掉了东西,连忙上前关心。 “我在找钥匙呢,没了钥匙不能锁门啊。”六婆皱着眉说。 “可能放在屋里,我进去帮你找。”阿关这么说,转身就要进庙里。 “算了、算了!”六婆唤住了阿关,望着身后那残破庙门半晌,眼眶微红,迈步往街上走,喃喃自语:“又穷又破的小庙,也没小偷要上门啰,老太婆我把家当都带在身上了。”六婆说到这里,又回头看了看旧庙,这里有许多她与死去的丈夫共同的回忆,有酸有苦,也有甘甜。 走着走着,六婆随着阿关来到了大街,等候在街边的阿泰连忙对六婆、阿关招手,出租车司机显然已不耐烦,连连鸣着喇叭。 六婆拉了拉阿关的手,感谢地说:“阿关呐,真是多谢啊,年轻人要好好努力,阿泰先帮我搬东西,晚上再去帮你卖臭豆腐啊??” “没关系啦。”阿关安慰了六婆几句,要她放心别想太多。他目送祖孙坐上出租车后,这才放心返回小庙门口,牵了石火轮跨上,一路骑回翩翩的套房。 他洗了个舒服的澡,休息了好半晌,直到下午,阿关才又出门,来到昨天那空地树下,连喊了十七、八次,终于唤出了老土豆。 “昨天说好的,你要带我偷偷观察顺德庙情势。”阿关望着老土豆。 “好、好??”老土豆拍拍沾满泥巴的手,显然刚刚不知又跑去哪玩了。他说:“备位太岁大人就算上刀山,俺也陪着去!”老土豆边说边跳上石火轮后座,还拍起手来,迫不及待地说:“快快快!” 石火轮电光石火,不一会儿就转入了顺德大帝府附近的巷子里。 阿关这次特别小心,远远地看着庙外动静,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如往常一般,庙外聚了些三教九流的人,或坐或站地聚在门外闲聊,阿关仔细打量这间顺德庙,说大其实不大,只有三层楼,三楼还是违章建筑。 老土豆悄声说:“这顺德邪神四处征战的结果,是占领了三十几间大大小小的庙宇,其中有两、三间庙里已经撤下原本的神像,换上顺德邪神的神像了。这邪神先击败原先庙中主神,那些主神们投降的就收为手下,不降的就杀,再来用邪术蛊惑庙祝,藉由庙祝来蛊惑吸收更多信徒呢,真是可恶、可恶、可恶得很呢!” 阿关不解地问:“他要那么多信徒干嘛?” 老土豆答:“咱们正神曾经讨论过,一来顺德邪神可以吸取信徒们的精气元神,来增强自己的力量,这是许多邪神都会的把戏呀;二来拥有大批信徒,等于握着人质在手上,会让正神的讨伐行动有所顾忌呀。” 老土豆继续说:“咱们明查暗访许久,知道这顺德邪神想在不久之后,举行一场盛大法会,他要将主庙迁到半山腰一座大庙。那庙才刚盖好,还没有主神,就让顺德给霸占了。那块土地的大地主则让顺德邪神迷得团团转,是他最忠实的信徒之一呀!” 阿关点点头,老土豆指着顺德宫继续讲:“这庙里还有地下密室,你母亲就被关在那里。” “要怎样才能救出我妈?” “这??虽然说顺德邪神四处征战,真身很少待在这里,但这是他的发迹主庙,平日仍然有邪神在庙里镇守。俺费了好大心力,才将这里的情势查了个七八分,若是要杀进庙去救人,就不是俺这糟老头做得到的了。” “如果翩翩在,加上你跟我,再加上灶君,一起杀进去,可以成功吗?”阿关这么问。 老土豆想了想,说:“翩翩仙子是太岁爷手下第一战将,也是五星部将之中,身手最好的年轻神仙,若是有她在,要把这间庙铲平不是问题。但大人你是要去救人,不是去铲庙。要是那干邪神守卫一见苗头不对,伤害大人你母亲,拼个玉石俱焚,到时就算咱们将邪神们全杀干净,也挽不回你母亲的性命呀!” 阿关想想也是,愣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说:“老土豆,你说迎神法会那天,顺德大帝会浩浩荡荡地搬家,那这儿的守卫力量就会相对减弱??” 老土豆摸摸胡子说:“大人真聪明,俺也这么想,翩翩仙子也这么想,咱们可以在法会那天,兵分二路,一边救出你母亲,再赶去法会助阵,闹他个天翻地覆。” “好!”阿关兴奋地一说,计划已定,车头转,便骑远了。 第27章 老人院大战(1) 这间老人院位在某个宁静小区里,是栋三层楼高的透天公寓,外头还有一座小庭院。 老人院的一楼是活动中心,让院里的老人们平时泡茶闲聊;二楼有个大客厅,以及老人院梁院长的个人卧房和书房;三楼则隔成一间间小卧房,供院里的老人们居住。 梁院长没有多余的钱聘请护理人员,院里大小事情都由他一手打理。也因此,这间老人院里住的老人们,都是能够自己打理生活起居、身体堪称硬朗的老人。大门外虽挂着老人赡养院的招牌,但实际上更像是老人雅房分租。而房客也只有四个,全是无依无靠的独身爷爷。 梁院长和六婆是旧识,答应让他祖孙二人暂时栖身几天,等找着了落脚地方再搬出去。 阿泰将一包包行李搬进房间,他捧着那座木头雕成的小庙,上头还贴了一张符。他将这木雕小庙放进六婆的房间。 六婆则将许久没用的桃木剑、黄符、朱砂等各式法器,都带入这间老人院,一包一包搬入房里。 “我来跟你们介绍,这位女士叫作阿梅,我都当她是我妹子!”梁院长开心地向其他爷爷们介绍起六婆。“阿梅有事情来我们这儿住几天,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 六婆没好气地说:“唉哟,叫我六婆就行啦,七老八十了,还女士、阿梅的!” 几个老人互相寒暄一番,除了梁院长和六婆,院里还有胖胖的退休公务员老黄,种了一辈子田、黑黑瘦瘦的陈伯,粗壮的退伍老兵王爷爷,对国术、书法都有所钻研的李爷爷。 阿泰累得满头汗,待在院子里抽烟乘凉,正盘算着晚上要去赖在哪个女人家里过夜。 晚上吃饭时,几个老头喋喋不休,讨论着政治时事。陈伯和老王在这方面的见解可说是水火不容,逮到机会就辩论一番。 “你们不嫌累啊,吃个饭也叽叽喳喳!嫌我做的菜不好吃吗?”六婆忍不住发了脾气。 “让他们吵啊,这样才热闹,时常脑力激荡才不会痴呆。”梁院长哈哈一笑:“我们都习惯了!” 陈伯瞪了梁院长一眼:“你才痴呆!” “阿梅啊,你命好,还有个孝顺的孙子。我们这些老男人,除了这间老人院可以遮遮风、避避雨,就只剩下一条命啰!”退休公务员老黄感慨地说。 六婆摇头反驳:“我那只小猴孙子也好不到哪去!就会惹是生非,好在他最近安安分分地做起生意??” 一旁的阿泰听一票老人聊天,只觉得浑身不对劲,他和这些老头完全没有话题可聊。 “啊,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帮阿关的忙??”阿泰大口把汤喝下,嚷着要走。 “好好,你走吧,快点去,不要让阿关一个人忙不过来!”六婆这么说着。 打完招呼,阿泰跨上机车,心里五味杂陈。想到方才六婆一说起自己正在做正经生意时,那副谢天谢地的神情,让他心里愧疚、惶恐不安,要是阿嬷知道自己在吹牛,仍是游手好闲,会是什么反应? “干,正经生意,要是真的就好了。”阿泰望了望清冷的街灯,催起油门驶离这宁静小区。 阿泰没有六婆的道行,也没有阿关的太岁力,因此他并没有察觉到一旁电线杆上伫着两只奇异小人。那奇异小人身型约莫三十公分高,正鬼鬼祟祟地往老人院里张望。 “总??算??找??到??了??快??去??禀??报??阿??姑??”满脸暗红色的奇异小人伸出了舌头,舔舐着嘴唇,和另一个同伴吱喳说话,跟着跳着走了。 “不好了、不好了!阿关大人你醒醒!” 阿关窝在床边地板,缩在毯子里正睡得香甜,却让这阵着急喊叫给吵醒了。他揉揉眼睛,见到老土豆站在他身边又叫又跳。 老土豆神情着急,拿着拐杖不停乱挥,在翩翩床上拍出一个又一个红色光圈。 “啊,别碰那张床!”阿关连忙阻止,问:“你冷静点,发生了什么事?” 老土豆这才回了神,看看床铺,一脸疑惑:“阿关大人,为什么你有床不睡,要睡地板呢?咦?这床怎么这么有趣?” “因??为??”阿关摸摸鼻子,一脸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哈哈哈,好奇妙!为什么一碰就有红圈圈呀?”老土豆发觉床上那些让他碰出的红色圈圈,好奇地跳上床,踩来踩去,将整张床弄得乱糟糟,踩出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红色光圈。 “快下来!”阿关一把将老土豆揪了下床,望着那红殷殷的床铺,苦恼地说:“惨了??”他揉揉眉心,呼了口气,转头问老土豆:“你到底有什么事?” 老土豆这才又慌张起来,比手划脚地说:“昨天那个老太婆听了灶君的话,搬去一家老人院,你知道怎么来着?那顺德邪神的手下竟找到了她!还发下命令,召集一堆鬼怪,要在今晚去那老人院大开杀戒!” “什么!”阿关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顺德大帝要对六婆赶尽杀绝?六婆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吗?” “一定是昨晚打斗时,让一些恶鬼给逃了,回去通风报信!”老土豆解释:“顺德邪神绝不允许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有人反抗他。那老太婆是庙祝,又身负异术,本来就已是顺德邪神欲网罗的目标,那些下坛将军咬死了顺德邪神的手下,自然连带让那老太婆变成顺德邪神的眼中钉呀!” “灶君受那老太婆供养多年,也很感念这老太婆,随着他们去了那养老院,想不到今个清晨就出了事呀。”老土豆这么说。 “这样不行,我们得去帮忙!”阿关胡乱洗了把脸,整备一番。 经过昨晚一战,只剩下三十几张白焰符,他将白焰符放入伏灵布袋,匆匆忙忙地下楼。 老土豆领着阿关,一路赶来老人院,只见到院子外冷冷清清。 阿关正犹豫该不该按铃进去,要以什么身份进去时,他瞥到院子外头停着一辆机车,正是阿泰的机车,原来阿泰也在老人院里。他正想喊阿泰,便见到阿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替阿关开门。 阿关见阿泰鼻青脸肿、一副狼狈样,便惊讶地问:“你怎么了?” “你真的来了!灶君托梦给阿嬷,说你会来帮忙!”阿泰边说,边拉着阿关奔进了老人院。 两人一进大厅,只见到一个满脸青筋的老头,嘴里还冒着青色的泡沫,身旁几个老人合力抓着他。六婆正拿着一条红绳,使劲缠着那老头的右手,在手指上打了个结。 第28章 老人院大战(2) “鬼上身!”阿关和老土豆不约而同地喊出声。 老土豆拐杖一起,一道黄光冲向那老头,只听见老头一声低鸣,身子软了下来,瘫在地上。 “老梁!” “阿梁,你没事吧!” 原来让鬼上身的老头就是梁院长,几个老人们七手八脚抬起梁院长,将他抬到一张椅子上。梁院长虽然无法动弹,但仍一脸狰狞,像是要咬人一样,呜呜呜吼着。 六婆将红绳一圈圈绕上梁院长身子,嘴里还念着咒,几个老人则累瘫了,阿关和阿泰连忙去搀扶。 老土豆还不时对着梁院长挥舞着拐杖施法,跺脚怪叫:“这鬼厉害!竟不怕俺的拐杖!” 六婆坐倒在地上,满头大汗,喘吁吁地说:“何止??我这红绳用了一整捆??也绑不住他??”六婆喝了几口水,望着阿关。“灶君神托梦给我,说今夜会有一场大劫,还说阿关你会来帮助我们??囝仔,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呐?” 阿关抓抓头,想了想说:“六婆,这??我不知道要怎么向您解释,但其实我也懂得一些治鬼的法术,我想我可以帮得上忙。” 六婆一脸惊讶地说:“什么?真看不出来哩!你不是跟我的小猴孙在卖臭豆腐吗?怎么你也会抓鬼?” “对、对!”阿泰连忙打岔:“白天抓鬼,晚上卖臭豆腐!” “乱讲话!白天抓什么鬼?”六婆斥道。 阿泰赶紧改口:“呃!不!是晚上卖臭豆腐,半夜抓鬼。至于白天??白天得画符,不然半夜就没符可以用啦。” “对,白天画符。”阿关帮忙圆谎。 一旁的陈伯忍不住打岔,“那你们还真忙,不用睡觉啦?” 六婆仍一脸狐疑,阿泰赶紧转移话题说:“阿嬷,阿关真的很有一套,他骑脚踏车骑得比摩托车还快!” 老土豆也跟着起哄说:“对呀,咱阿关大人呐,最厉害了!” “啊你又是什么人?”六婆望着老土豆。 “俺是??”老土豆还没说完,阿关便抢着说:“他就是教我符法的老师,我的捉鬼法术都是跟他学的。” 六婆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但是灶君托梦,阿关也真的来了,而且也说要帮忙,她又如何不信? “你、们、全、都、得、死??”梁院长用怪腔怪调,狰狞地说。 几个老人见梁院长又开始挣扎,连忙将他压住,但梁院长力气奇大,四个老人合力也压不住他。 老土豆跳上前去,拐杖一伸,压在梁院长胸前,拐杖泛起黄光,这才将梁院长压了下去。 “顺、德、大、帝、神、威、盖、世,降、服、者、生、不、降、者、死??”梁院长边吐着青色的泡沫边说着。 六婆来到梁院长面前,愤怒斥骂:“混账!什么顺德大帝,不降就要死,这是哪间鬼庙?是哪个鬼在冒充神明?” “亵、渎、顺、德、大、帝,万、劫、不、复??”梁院长:“今、晚、你、们、全、都、得、死??” 六婆一怒,咬破了手指,在梁院长额头上画了符,老土豆也拿着拐杖对梁院长比划一番,终于将梁院长体内的恶鬼压住,梁院长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阿关对着六婆说:“你们今晚得再找地方避避,不然一定会出事??” 六婆指着梁院长。“阿梁怎么办,总要救他啊。” 老土豆插口:“俺只能暂时压住他身子里的恶鬼,却驱不出来??” 阿关转身对着老爷爷们说:“到了晚上,这里会很危险,你们还是快请家人先将你们接走,等过阵子再回来,好吗?” “家人?要是有家人,我们还赖这儿干嘛?我们几个都孑然一身!”老王大声说。 “我那不肖子跟他老婆搬出国啰,早忘了他还有个老爸!”老陈答腔。 “老梁他也是独身,他这间老人院实际上根本没赚什么钱,咱们几个每月只付他一点钱,吃他、住他,这样过了好多年,现在他变这样子,我们怎能说走就走?”李爷爷望了望梁院长。 “带着这老头,去别的地方避难总行吧。”阿泰提议。 “俺认为没用??恶鬼附在他身上,不管上哪儿去,顺德邪神都能感应得到。”老土豆摇摇头。 “说那么多!大不了跟那些鬼拼了,什么顺德臭鬼,你祖嬷抓鬼抓一辈子,只有鬼听了我就跑,哪有我听了鬼要跑?晚上要来,就让他们来,看看是谁死!” “说得好!”退伍老兵老王大声一叫,跳上一张椅子大声嚷嚷:“想当年,俺南征北讨,也就这么过来的!有一次,咱们一整连的兄弟给围在个小村子,四周都是敌人,还不让咱给杀出去了??” “又在讲古!死老芋仔你讲过八百多遍了!”陈伯第一个听不下去。 老王怒斥:“有讲那么多遍吗?” 老黄点点头说:“有。” 李爷爷摇头。“我看不只!” “别啰唆了!大家快去准备,我要几样东西作法!”六婆吩咐众人:“找个人去市场买鸡蛋,越多越好!再找个人去买图画纸,跟报纸一样大张的图画纸,要白色的,其他颜色不要。”六婆一声令下,大伙七手八脚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阿关搬回第一箱鸡蛋,六婆拿了几颗鸡蛋出来,在手里秤秤,点点头。她在老人院大厅起了坛,坛上摆满法器,都是庙里带出来的。 六婆拿着笔蘸了蘸朱砂,在蛋上画了道小符咒,符咒的正中,有个“雷”字。 其余人继续准备,老爷爷们兵分多路,前往附近超商、卖场采购鸡蛋。阿关则骑着石火轮在各大卖场、超商间穿梭接应,将一批批的鸡蛋往老人院里送。 阿泰抱着一大捆全开的白纸回到老人院。 六婆拿着毛笔,在纸上画了个等身大小的人形,嘴里念念有词,跟着握烛的手一挥,烛油滴到那纸上人形,人形的轮廓线竟燃了起来。一会儿,燃出一个完整的人形。六婆念了句咒语,那人形竟蹦了起来,手舞足蹈。几个老人看得目瞪口呆,老土豆则乐得合不拢嘴,拉着那纸人跳起了舞。 大伙儿简单吃了午餐,又开始忙碌地备战。 土地公老土豆在整栋老人院的墙上比划下咒,使鬼怪无法穿墙而入,只能透过门窗进屋。 阿泰连连甩手,他已经在近千颗鸡蛋上画下六婆教他的符,画符用的朱砂经过六婆作法,只要写法正确,就有效力。 练国术的李爷爷也擅长国画书法,帮忙在白纸上画出人形,再让六婆施法,燃出会动的纸人。 到了傍晚,一伙人累得瘫了,原本六婆还要大家准备更多的道具,但一想不对,若光是备战就耗尽了体力,那这场仗也别打了。 第29章 老人院大战(3) 大伙聚在二楼客厅吃着晚餐,讨论着下一步行动。阿关觉得脑袋晕眩不适,走到阳台外透透气,才刚出阳台,就惊呼了一声。 其他人听见阿关的呼叫,赶紧出来,嚷嚷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阿关指着外头,老人院外的巷子里已经聚集着许多恶鬼,有些挂在街灯上、有些四处游荡,光是外头巷子,至少就有五、六十只恶鬼。恶鬼们见了阿关,有的默默发着呆、有的傻笑着,眼色妖异骇人,有五只眼睛的、也有两个头的。 天色暗了下来,密云在空中卷动,看起来鲜红艳紫,几阵风吹过,飘下了雨,气氛妖异诡谲。 “没看到啊!我什么也没看到??啊呀!我看见了,那是什么?”陈伯怪叫着,吵着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六婆在一旁拿着符,替大家开了眼,就能随心所欲地见到鬼怪。 大家朝陈伯指的方向看去,在另一个方向的巷子里,也聚集着好多、好多的怪小人,那些奇异小人身高还不到五十公分。一、两百只的小人聚集在巷子两侧,无神地望着老人院。 “那里也有!” “后头也有!” 从不同的窗子看出去,老人院四周的巷子竟都挤满了恶鬼和奇怪的小人。 顺德邪神派来的兵力,远远超出众人原先预期。天上的云更显腥红,四周诡谲气氛更重了。 “这狗邪神,这鬼邪神,竟然大军压境呀!”老土豆连连跺脚,将阿关拉到一旁,低声地问:“阿关大人,我看这场仗很难打,如果你同意,俺去搬救兵??” “我当然同意!为什么不同意呢?有救兵当然好!”阿关这么说。 “但是??现在外头被围得水泄不通,俺得提心留神、遁地逃亡,恐怕会花上好些时间,你们撑得下去吗?”老土豆说。 “我们会尽量拖延时间,你快点回来就是了!”阿关点头。 “我一定会回来的。”老土豆点点头,倏地化成一阵黄烟,钻进地下去了。 “咦?你师父呢?刚刚还看到他,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阿泰讶异地问。 “他??我师父他去搬救兵了,只要我们挺住,救兵就会赶到,大家有信心吗?”阿关苦笑说。 “当然有!”老王又叫了起来,气冲冲地说:“哼!就这一点点妖魔鬼怪,俺才不放在眼里!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他一面说,还一面挥扬着手里一把军刀。那是他收藏多年的宝贝,现在特地拿出来,让六婆在上头画了符咒,准备决一死战。 “想当年!咱们一整连的弟兄被困在小村子里,敌人也像现在这般把村子围得密密麻麻,咱们弹尽援绝,但最后还是??”老王站在椅子上,高举着军刀呼喊。 “死老芋仔,你到底要讲几次?” “这段你讲过了!” “快下来,别讲了!” 老王抓抓头,迟疑地问:“讲过了吗?” “讲过了,上午就讲过了,以前也讲过很多次了。” “听到我都会演了!” 老人们鼓噪着,将老王拉下椅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钟上的指针渐渐指向午夜。 阿关和阿泰负责守备一楼大厅,阿泰不停地讲着他和许多女人们的风流韵事,听得阿关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阿关起身想去上个厕所,走上楼梯,见到守在楼梯口的老黄和李爷爷正下着棋,但显得没精打采;老王和陈伯坐在二楼客厅看回放新闻,连吵嘴的力气都没了;就连六婆也靠在椅背上打盹。 阿关渐渐感到不安,今夜即将和他一同并肩作战的,可不是什么天兵天将,而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他进厕所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发愁,四周的邪气让他浑身不自在,脑袋微微疼痛,也令他有些反胃。 “干!杀进来了!”一声惊吼自楼下传上来,是阿泰的声音,阿关冲出厕所。而老爷爷们全聚集在阳台上,指着楼下院子惊慌叫嚷。 只见到老人院外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面暗黑色的墙,将老人院和院外的街道完全阻隔起来。数以百计的小妖人潮水般地涌进院子,直冲老人院大门。 阿关连忙赶下楼,只见一票怪异小妖人吱吱嘎嘎地将铁卷门往上抬,将铁卷门掀起一个大缺口。 阿关赶忙掏出两张白焰符,对着往大厅冲的小妖人放出白焰,将那些想往门里钻的小妖人们炸得鸡飞狗跳。 “这是什么法术?”阿泰又惊又喜:“你果然有一套!” 阿泰边说,边将被小妖人们合力举开的铁卷门再次关紧,跟着又在铁卷门上补上几道符。只听见小妖人们在外头嘎嘎叫,不得其门而入。 二、三楼阳台外的铁窗也贴着符咒,院子里挤满了恶鬼和小妖人,更后头有几个怪模怪样的乩童合力抬着一座花轿来到院子里。四周仍然不断有小妖人及恶鬼穿过黑墙,往院子中央聚集。 花轿里的人将帘子拉开了些,六婆从阳台往下望,看不清花轿里头坐着的是什么人,只微微见到两只泛着红光的眼睛。 “忤逆大帝??只有死路一条??”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自底下那花轿传上来。 “我就知道是你这死老太婆!”六婆哼了一声,对着底下院子大骂:“邪魔歪道也自称是神明,看我今天怎么跟你斗法!” 守卫一楼的阿关也听见院子里传出的那苍老声音,一听就知是阿姑。 “哇!什么东西?”阿泰跳了起来,大腿上竟被一只小妖人抱着猛咬,他拿着扫把打那小妖人,扫把上贴着符,他将那小妖人打得落在地上吱嘎乱叫、东蹦西跳。 “哪里来的?”阿关大吃一惊,又有几只小妖人自厨房跳了出来。 “是后门!后门被打开了!”阿泰大叫,厨房的后门老旧,虽贴了符,但还是被小妖人给破坏。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小妖人土石流似地从厨房涌进大厅。 “哇!”两人拿着扫把,拼命打着小妖人。扫把上头贴了六婆画的符,打在小妖人身上,发出一阵阵红光,将小妖人打得怪叫连连。 楼上六婆听了底下动静,知道敌兵已经杀进大厅,大喝一声念动咒语,埋伏在一楼的十几只纸人们唰唰地全站了起来。 那些纸人们手舞足蹈,抓住小妖人就是一阵摔打。纸人力大,有些还硬生生将小妖人的脑袋给摘了下来。 小妖人们让纸人部队冲散,在大厅里四处跳着、怪嚷怪叫。厨房那方向突然响起一阵鼓噪,一只墨绿色的巨鬼从厨房方向走入大厅,巨鬼抓住一只纸人,张开大口竟咕噜一口将纸人吞进肚子。 第30章 老人院大战(4) 阿关连忙放出一道白焰,炸得那巨鬼肚皮开花,倒了下去。被巨鬼吞下肚子里的纸人竟又从开花的肚子跳了出来,身子却已烂糟糟的了。 骚乱鼓动持续,又有两、三只巨鬼从厨房方向杀进大厅,铁卷门也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外头几个巨鬼合力将卷门往上抬,再次将卷门抬出好大的缝,更多的小妖人从门缝钻了进来。 阿关和阿泰眼见腹背受敌,难以抵敌,只好往二楼撤。 一楼的纸人队被如海潮般涌入大厅的小妖人们咬得碎烂,剩下几只断手断脚的纸人护卫着两人撤退上楼。 阿泰哇地喊叫一声,他的脚被一只巨鬼伸手抓住。阿关回头,帮忙踢踹那巨鬼,踹了两脚,也被巨鬼一手抓住了脚踝。 小妖人们行军蚁一般顺着楼梯爬上,有些抱着两人张口就咬,有些跨过了两人身子,直奔楼上。 阿关和阿泰给小妖人们咬得哇哇大叫,阿关甚至没办法空出手来拿符,突地他怀里一阵抖动,苍白色鬼手暴窜而出,捏碎了一只小妖人的脑袋,接着抓住那握着阿关脚踝的巨鬼手腕喀吱折断。 “这是什么?”阿泰让阿关怀里伸出的苍白鬼手吓得鬼吼鬼叫:“干!你怎么有三只手?” 突然两人眼前一阵霹雳,蓝光、青光炸了开来,两人吓了一大跳,却不觉得疼。睁眼一看,缠着两人的鬼怪都碎了一地,两人连忙挣扎起来,退上二楼。 二楼家具已被清空,老爷爷们在梁院长房间前用沙发围成一道防线,全都守在沙发后头,每人手里都拿着两、三颗鸡蛋。 “快过来!”王爷爷喊着,阿关和阿泰连滚带爬地往沙发围成的防线撤退。 楼下的小妖人们再度集结,疯狂穿过楼梯,杀上二楼,紧追在两人身后。 “攻——击——”王爷爷大喊一声,领着其他爷爷一齐扔出手上鸡蛋,十几颗鸡蛋在空中划出一条条弧线,划过阿关和阿泰的头顶,砸在追上来的小妖人堆里,炸出阵阵光芒,把冲上来的小妖人全炸碎了。 “哈哈!这鸡蛋真的这么厉害!”老爷爷们都哈哈大笑。 阿关和阿泰退入沙发防线里,也拿了几颗鸡蛋,上头有的写着“雷”、有的写着“火”。阿关掷出一颗写着“火”的鸡蛋,炸在小妖人堆里,炸出一阵橙红红的火光。 小妖人们退下楼,静了半晌,再次攻上二楼。这时冲上来的,不但有小妖人,还有许多恶鬼,那些恶鬼脸都黑青青的,脸上都烙上了“顺德”两字,似乎是顺德大帝强征来的鬼卒。 雷火蛋毕竟是凡人咒术,对这批更加凶悍的恶鬼伤害较不显著,只能在恶鬼身上炸出一片焦黑而已。 六婆一声令下,身后又站起十几只纸人,纸人列队杀出沙发防线,和冲来的恶鬼展开缠斗,其他人则在防线后头扔掷雷火鸡蛋助阵。 阿关揉着脑门,头痛让他心浮气躁,但相较之下,此时不适的感觉已经没有以往那么强烈了。 窗外又传来了众鬼鸣吼:“你们全都得死!忤逆大帝者死无葬身之地!” 阿泰对着窗外大骂:“顺德大帝全家死光光!” “顺德大帝吃屎!” “顺德大帝下十八层地狱!”老爷爷们也乐得一齐回骂。 外头鬼怪听了阿泰等人的回骂,更加愤恨,连连怒吼,一只只恶鬼和小妖人爬上铁窗,用力摇动铁窗。铁窗上的符虽炸落了不少鬼怪,但鬼怪们前仆后继,不一会儿,铁窗上的符就消耗殆尽了。身体较小的小妖人从铁窗的缝钻了进来,楼梯口也不断拥上恶鬼和小妖人。 “他奶奶的!用鬼海战术!”老王大骂:“我看鸡蛋不够用!” 阿关望了望“储备弹药”,确实如王爷爷所说,才开打十几分钟,就用掉几百颗蛋,四处搜购来的两千颗鸡蛋,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干!我的手好酸!”阿泰怪叫着,他在两千颗蛋上画符,这时反而没力气扔蛋了。 恶鬼和小妖人越来越多,一步步进逼。六婆大喝一声捏了张符,手里泛出红光,手一撒,撒出一张光网,光网盖住了几只恶鬼,恶鬼在网里头嚎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六婆大叫一声,伸手揭下了身旁那小木庙的符咒。 阵阵虎吼将房子都震得抖动起来。 数十只出闸猛虎狂暴窜出木头小庙,扑进了小妖人堆里,或撕或咬、或抓或扯。虎爷们饥饿啃噬着恶鬼,剎那间,整间屋子满是飞窜残肢。 “好啊!”大伙儿兴奋喊叫着替虎爷们打气,且不时扔出雷火鸡蛋助阵。老王最是慷慨激昂,一会儿说应该分派两只虎爷守楼梯口,一会儿又嚷嚷阳台需要加派兵力支持。 虎爷大杀一阵,清光这批恶鬼,挡下这一波的攻击。 老黄清点一下鸡蛋,还剩一半左右。老人们靠着墙喘气,六婆召回虎爷,在沙发前围列成阵,守着沙发防线。 突然,楼下一阵喧闹,楼梯口传来“咚、咚、咚、咚”的脚步声。 小妖人们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叫,上来了两个身穿甲冑、一红一青的将军。 “邪神!”阿关觉得脑袋一阵麻痒,心一慌,后退两步。 “厉害的来了吗?不怕!”六婆哼了一声,从包袱里拿出了尊小神像摆在坛上,点了炷香念起咒语,比手划脚着。 阿关心里暗叫不妙。 六婆念了好几遍咒语,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急得直跺脚。 而阿关心知肚明,那小神像就是六婆庙里那尊邪化的金甲神,早被虎爷们五马分尸了,就算六婆念咒念破了嘴,神像也不会有反应。 上楼的两只邪神,身上甲冑都破破烂烂的,一只全身枣红,双目泛绿;一只浑身发青,两眼墨黑,一前一后地往沙发防线逼来。 几只虎爷们扑了上去,枣红色邪神一拳打落了一只虎爷,跟着一刀斩下,将那虎爷的脑袋砍了下来。 青色邪神没拿武器,双手骨节暴凸,指甲又厚又长。一把抓住了一只虎爷,用力挤着虎爷的躯体,挤得那虎爷不住哀号。 “竟敢欺负我小虎仔呀!”六婆怪叫一声,拿着符就要冲上去和邪神拼命,给阿泰一把抱住:“阿嬷你干嘛?” 六婆平时无依无靠,唯一的孙子总是在外头鬼混,年纪大了,往日的街坊也少了联络。自从虎爷们一只只聚集到庙里,六婆便将这些虎爷们当成自己的小宠物来照顾,虎爷是训练有素的神前兵将,不但听话,更不会惹是生非,比那个爱作怪的不肖猴孙要乖巧多了。 六婆见到自己的小虎爷让邪神举手便杀死两只,登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天。 阿关眼见邪神杀来,便也硬着头皮跳出沙发防线,抓握着符,连念了几次白焰咒语,都因为紧张而失败,好不容易才放出一道白焰,却又射偏了。 邪神身后几只恶鬼扑了上来,抓住阿关的手脚,死命拉扯。 “阿关!”阿泰拿着扫把冲出防线助阵,老王大喝一声,提着军刀也赶去救援,练国术的李爷爷拿着宝剑,种田的陈伯拿着锄头,也跟着杀了上去,有心脏病的老黄没那么神勇,只能帮忙丢鸡蛋掩护。 “杀呀——” 阿泰冲到阿关身旁,拿着扫把打退了几只恶鬼,却被其中一只恶鬼一把抓住,掷了回去,摔在沙发背再弹在地上,痛得爬不起来。 老爷爷们反而没这么狼狈,他们身上都穿着画上了符的衬衫,手上、脚上、脸上都贴着符。 第31章 老人院大战(5) 符咒一接近鬼怪们,都发出红光,刺得那些恶鬼睁不开眼。 老王挥舞着军刀,将两只捂着眼睛的恶鬼给斩了;李爷爷平时练国术的剑也左右突刺,刺倒了不少小妖人。这些兵器上头都画了符,杀起鬼怪来一点也不含糊。 “唉呀!”陈伯大叫一声,一只小妖人朝他扑了上来,老王在一旁手起刀落,一刀将那小妖人给斩成两段。 “哈哈!你这种田的给俺滚回后头去扔鸡蛋,别来碍手碍脚,老子打过仗,什么阵仗俺没见过??”老王得意地喊,没注意身旁一只小妖人抱上了他的脖子。 “死老芋仔,就只知道吹牛!”陈伯往前一跨,一锄头打落了那小妖人,又补了两、三下,将小妖人打成灰烬,锄头上也画了符。“一人一次,谁也不欠谁!” 三个老人背靠着背,更多的恶鬼围了上来,陈伯气喘连连:“死老芋仔??我杀了三只,你呢?你快累死了对不对?哈哈??” 老王气得大骂:“俺杀了五只!俺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死种田的??” “是啊,谁都不能死啊!”李爷爷哈哈一笑:“齐心合力,一起杀鬼吧!” 还没说完,身旁白光乍现,是阿关蹦了起来,连放好几道白焰,还掷出了个东西——伏灵布袋。 布袋在空中打转,泛动黑气,看来穷凶极恶。 苍白鬼手探出袋口,连同布袋如鹰爪般地凌空抓下,一把将几只恶鬼的脸给抓碎。布袋飞旋得更快,墨黑巨手也伸了出来,巨大的拳头轰隆隆地搥爆许多恶鬼脑袋。 虎爷们一拥而上,掩护着阿关和老爷爷们退回防线。老爷爷们扶着墙喘气,似乎没力再战了。 站在枣红色邪神面前的,是那最大只的虎爷——阿火,他恶狠狠地瞪着那杀了他几只同伴的红邪神,暴吼一声,扑了上去。 枣红色邪神身子一避,躲开阿火的扑击,却让另一只野犬大小、黑身红纹的虎爷一口咬住左手,还没反应过来,又让一只绿身蓝纹的虎爷跃起咬住右手。 而另一只邪神则被一群虎爷围住,带头的是一只黄身黑纹的虎爷。那黄身虎爷也是野犬大小,动作敏捷,张开了口,血红红一嘴牙好不吓人。 黑、黄、绿加上全身赤红的阿火,是六婆阵中最强悍的四只虎爷。 枣红色邪神两手一甩,将两只虎爷甩飞,双脚又被其他虎爷扑上咬住。气得举刀一斩,又将眼前一只虎爷拦腰斩断。 红邪神举刀正要再砍,阿火已然扑上,大口咬住邪神握刀那手,喀吱一声,将邪神的手给咬了下来。 枣红邪神发出愤怒吼叫,身后更多的恶鬼拥了上来。 阿火杀红了眼,口里泛着火光,啸出震天虎吼,率领着虎爷们和恶鬼邪神作战。老爷爷们扔光了鸡蛋,六婆也用尽了纸人和符咒,阿泰方才让恶鬼一摔,扭伤了腰,躲在防线后观战。 阿关站在沙发上,伏灵布袋挡在他前头,一人一袋死守着沙发防线。许多恶鬼抓着布袋手就咬,三只布袋鬼手纷纷将恶鬼抓进布袋,有些来不及抓进布袋,便往远处扔砸。 一阵厮杀之后,黑色虎爷咬住了红邪神的脖子不放,绿色虎爷则咬住了红邪神的脚踝,使劲一扯,将红邪神的脚踝部位给咬断了。红邪神一倒下,围攻的虎爷全都扑了上去,将这红邪神咬成一块块。 黄身虎爷也不甘示弱,跳上青邪神的背,咬住青邪神半边脸,黄色虎爷带领的虎爷们,也一只只扑上那青邪神的身子,一口一口地咬。青邪神怨怒地再掐死一只虎爷,却无力再战,也倒了下去,被拥上的虎爷们咬断咽喉,化成青烟消散。恶鬼与小妖人们见状,纷纷退下了楼。 六婆召回虎爷,将受伤较重的虎爷赶回木头小庙里,算一算,竟有十来只虎爷战死,另外二十来只受了伤躲回木头小庙,守在防线前的,只剩下不到三十只。 “顺、德、大、帝、泽、被、苍、生、哈哈哈哈!”众人一惊,身后传来了这怪声,大伙挤进院长室一看,被绑在床上的梁院长,正张大了眼睛,呵呵笑着。他身子不住地挣扎,绑着他的绳子已经有些松动。 老爷爷们连忙上前按住了他,老黄慌乱喊着:“没有新的鬼怪上来了吗?鬼怪都退了吗?” 阿关回头看看,听见楼下再次骚动起来,登时心冷了半截。 小妖人和恶鬼们再次地蜂拥上来,跟在后头的是一只更壮大的邪神,头几乎要顶到天花板。那邪神全身墨黑,两只手臂和伏灵袋里的黑色巨手差不多粗。 黑甲神双眼是白色的,全身披着黑色战甲。 虎爷们又扑了上去,和那黑邪神展开死斗,几只布袋鬼手都受了伤,小妖人和恶鬼们的攻势已经杀到了防线之外。 阿关挥着两支扫把抵挡着恶鬼,他脚下那幼猫大小的灰纹小虎爷,先前一直被六婆捧在手里,这时趁六婆退到院长室时,也跳出吼着要杀敌。 小虎爷跳了老高,将恶鬼们抓了个花脸,或咬下他们的鼻子、耳朵,和阿关一同死守沙发防线。 黑甲神比先前两只邪神更加强悍,三两下便打死好几只虎爷。六婆见状大叫一声,又要冲出去,老爷爷们抓着六婆,傻愣愣看着门外死斗,说不出话来。 阿火扑向黑甲神,黑甲神巨手一伸,抓住了阿火前臂两肩,用力一扯。只听见阿火一声嚎叫,双肩发出“喀喀喀”的声响,像是骨碎的声音。 六婆大骇,倒吸了一口冷气,竟昏了过去。 “阿梅!”“阿梅!”老爷爷们一阵慌乱,摇着六婆。这时老黄脸一白,也倒了下去。 “哎呀,老黄心脏病发作了!”陈伯急忙大喊,一边将老黄拖到一角,替他松开衣领,按摩他的胸口。 阿关看看身后、又看看前头,不知道该去哪边帮忙。又听见阿火发出一声嚎叫,只见黑甲神一手掐着阿火一肩,另一手握成斗大拳头,一拳一拳打在阿火身上。 其余的虎爷让数不清的鬼怪死缠烂打,也没办法分身来救。 阿关掏出所有的白焰符,数了数,只剩八张。他心一横,上前一把抓住伏灵布袋,往那黑甲邪神冲去。暗暗想着至少得救出阿火,以免虎爷群龙无首。 阿关冲到黑甲邪神面前,扔出了伏灵布袋。袋里的大黑鬼手像是早准备好了一般,蹦出袋口,朝着黑甲邪神挥出一拳。黑甲邪神也不甘示弱,扬臂打来一拳。 两只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黑的拳头打在一起,磅地撞出好大一声。 黑甲邪神退了两步,拳头还冒着黑烟;布袋大黑鬼手却像是骨碎一般,瘫软下来。 阿关连发白焰咒,八张符放出六道白焰,打在黑甲邪神身上,将他逼退几步。黑甲邪神怒吼了几声,转向朝阿关杀来。 被那黑甲邪神抓在手上的阿火,此时突然瞪大双眼,用尽力气,虎口一张朝黑甲邪神的头脸吼出一团红色火焰。 这黑甲邪神料想不到阿火竟然还会吐火,防备不及,整个上半身让火焰笼罩。他怪叫着,扔下阿火,用巨大的双手拍打着头脸上的红色火焰。 阿关连忙上前,将阿火拖回防线附近,只见阿火口里还冒着火光,本来锐利的眼睛此时黯淡无光,无力再战了。 那头,黑甲邪神拍灭了脸上的火,眼睛才张开,只见到伏灵布袋早已飞窜在他脸前,还没看清楚,新娘鬼手已经凶狠窜出,食指插进了黑邪神的右眼。 第32章 老人院大战(6) 苍白鬼手同时窜了出来,直直插进黑甲邪神心口。那黑甲邪神发出了打雷般的恶吼声,不断后退着,退到了楼梯口,连同伏灵布袋一齐摔下楼。 这头,一只恶鬼扑倒了阿关。阿关用完了符,方才拿的扫把也在救援阿火时丢到一旁了,没有武器的他,连一般恶鬼也对付不了。这只恶鬼的手伸得僵直,指甲又尖又长。阿关抓住他的双手死命撑着,才能勉强不让恶鬼的尖长指甲插入自己心窝。 阿关想起前几天翩翩让自己与恶鬼比斗时,也常常出现这样的情景,这时似乎轻松了许多,是这只恶鬼的力气较小,还是自己的力气变大了? 阿关奋力一甩,将恶鬼甩开,他才刚刚爬起,又被一只更加凶恶的恶鬼扑倒在地,掐住他的脖子。颈部的剧痛让阿关觉得在窒息之前,自己的脖子会先折断。 虎爷们都让持续涌进来的恶鬼和小妖人围攻,受伤较重的都渐渐不支倒下。 “阿关!”阿泰正要冲出去帮忙,身后又传来一阵骚动。 梁院长身子弹了起来,将压着他的老人通通打倒。陈伯一头撞在柜子上,晕了过去;老王也撞在墙上,疼得倒坐下地。 梁院长跳下椅子,一把提起阿泰,怪笑着:“忤、逆、大、帝、者、死、死、死!” 李爷爷拼了老命上前紧抓住梁院长的手,大喊:“放手啊,阿梁!你要勒死他了!来帮忙啊,老王!” 老王眼神空洞,捂着右手瘫在地上,听到李爷爷的叫唤,才回神过来。他挣扎了两下,却站不起来,刚刚这么一摔,脚也扭得严重。 阿关觉得意识渐渐模糊,耳边只听见小妖人的嬉闹声,和梁院长的怪笑,就连虎爷的吼声都听不太到了。 一只虎爷才扑上来要救,就让十几只小妖人团团围住。 阿关使出吃奶的力气,朝掐着自己的恶鬼脸上猛打了几拳,打得恶鬼松开手,再一脚踢开他。 “不要放弃啊!好不容易打死了黑邪神,再撑一会儿??”阿关奋力站起大喊,还没喊完,又让两只恶鬼前后抱住。 一只恶鬼张大了口,一口咬住他的肩头,另一只鬼一口往他脖子咬来。阿关伸手抵住那恶鬼下巴,白森森的牙齿离他颈动脉只不到五公分。 这时楼下又传来一阵骚动,“咚、咚、咚、咚”的脚步声撞击着楼梯,一声一声敲进所有人的心坎。 上来的是两个手持巨斧,头戴金银盔,身穿金银甲的将军。 “天呐。”阿关感到一阵绝望。 金甲神快步走到阿关眼前,高高举起大斧。 “哇——”阿关心一横,奋力用脑袋顶撞那咬着他肩膀的恶鬼,他的双脚也让几只小妖人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阿关!”阿泰被梁院长高高举起,见了外头的情形,忍不住大喊。 金甲神的斧头轰然劈下,砍出好大一声响。 “啊啊啊!”阿关张大了嘴,看着那要咬他脖子的恶鬼,上半身整个没了,只剩两只断手还抓着自己脖子。 阿关吓了一跳,扔下断手,踢开那半截身子。 几只恶鬼扑了上来,金甲神巨斧一挥,恶鬼全都成了两截。 阿关这才听清楚,楼下传来的骚动,不像是方才小妖人们迎接邪神的欢呼声,更像是厮杀声。 楼梯口闪起几阵五彩的光,阿关两眼瞪得老大,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另一只咬住他肩膀的恶鬼一把揪住,抡起拳头猛搥那恶鬼的鼻子。 “翩翩!”阿关一面殴打恶鬼,一面喊着。他一见那五彩光芒,就知道是翩翩来了。 一阵一阵的五彩光芒不停闪耀,恶鬼们的残骸在楼梯口飞溅着。翩翩一身白色毛衣、黑色长裙,握着双月短刀,徐徐走上二楼。 恶鬼发狂似地扑了上去,翩翩右手一晃,靛月短刀发出一阵阵五彩光圈,将扑来的恶鬼全都砍成了碎片。 翩翩身后还跟着一个矮胖人影,是气喘吁吁的老土豆,老土豆身后,还跟着四个金银甲神。 “老土豆!你这么慢!”阿关扔下那被他搥得七荤八素的恶鬼,奔跑到翩翩面前,高兴地大叫:“翩翩!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哪来这么多下坛将军?”翩翩看着四周的虎爷,抱起那只幼猫大小、白体灰纹的小虎爷。那小虎爷战得浑身是伤,在翩翩怀里闭着眼睛发抖。 翩翩的手指在小虎爷头上划了个圆,淡淡白光覆上他的身子。小虎爷睁开眼睛,精神好了些,抬了头四处张望,嗅嗅翩翩的手,耳朵动了动。 金银甲神一阵砍杀,将二楼的恶鬼杀了个精光。 阿关带着翩翩赶进院长室,梁院长一脸惊恐,放下阿泰,阿泰早已让梁院长勒得昏死过去。翩翩手一挥,一阵闪亮,李爷爷和老王都软倒下地,发出一阵阵鼾声。 阿关大惊地问:“翩翩!你干什么?这些爷爷不是敌人。” “这是睡眠咒,我让他们先睡着,省得碍手碍脚。”翩翩边说边看着梁院长,冷冷地说:“你是要自个儿出来,还是要我把你揪出来?” 梁院长脸色忽青忽白,突然身子一抖,软了下去,一阵绿烟从他的口鼻泄出,绿烟在空中旋转,唰一声就要飞出门外。 翩翩手一指,放出一阵光,罩住那团绿烟,绿烟慢慢消散,现出一只蝙蝠大小的妖怪。 小妖怪动弹不得,满脸狰狞地说:“你??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对大帝座前神兵如此不敬!大帝会把你们通通??” 小妖怪还没说完,一记光圈飞快闪过,小妖怪的头和身子已经分了家。 翩翩收起双刀,回头对着天将下令:“将这些凡人都送去据点二疗伤。其余的下坛将军们全在院子集合。” 深夜,院子外头的黑色大墙已经消失,巷道一片宁静。 翩翩清点着眼前的虎爷,大大小小一共四十六只。虎爷们乖乖列队伏在地上,身上的伤已让翩翩用治伤咒治好了七、八分。 方才一战,超过二十只虎爷战死。 老土豆拉着阿关,拉哩拉杂地解释着自己出去求救的经过。原来阿姑在老人院四周布下结界,老土豆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结界,却被邪神发现。 几只邪神追杀着老土豆,老土豆的神力仅能对付几只恶鬼,根本不是邪神的对手,只好施展土遁法,东逃西窜,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两只邪神的追杀。 虽说如此,却也误打误撞地分散了攻打老人院的兵力,引走了三只邪神。 情急之下,老土豆想起灶君清晨与他联系后,便回到六婆小庙,死守在六婆那间旧庙,于是赶过去找灶君帮忙。还没到庙里,就见到旧庙上方笼罩着一团黑气,原来是顺德邪神一面攻打老人院,一面攻打旧庙,灶君独力难敌,早已战死在庙里。 老土豆继续绕路逃跑,他仗着地利,最后还是成功逃到了正神位于北部的一处据点,将备位太岁身陷险境的消息,报告镇守当地的神仙。 “其实在那之前我就收到了消息。”翩翩接口说:“土地神可不只一位,顺德邪神派出如此阵仗来攻打一间老人院,早已惊动四方土地,一道道急令报上来。这老土豆赶到据点二时,我已经点了几名天将,准备北上救援了。” 翩翩瞪了老土豆一眼,继续说:“谁知我到了据点二,老土豆竟然又不知死去哪了,也不来给我带路。” 第33章 老人院大战(7) “俺是想溜回来看看阿关大人的情况,看看需不需要帮忙??”老土豆小声辩解:“谁知俺回来时,又让邪神给发现,将俺抓了起来。幸好翩翩仙子及时赶到,将俺救了出来。” “原来如此??”阿关点点头,问:“那阿姑呢?就是那个坐在轿子里的老太婆,身旁还围了一群乩童。” “我远远看到她时,她就吆喝着轿子逃了,留下一堆妖魔鬼怪,都让我们给宰了。”翩翩手一伸,掌心现出一只小巧的白色石雕宝塔,呼喝一声,虎爷们全都跳进了宝塔,翩翩满意地笑了笑:“这可真好,突然多了这么一支生力军!” “你是说这些虎爷吗?他们是六婆的。”阿关说。 “这些下坛将军都是天界指派下凡的部将,怎么会属于凡人?”翩翩咦了一声。 “可是??六婆把他们当作掌心肉来养,你突然全部带走??这??”阿关有些迟疑。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有办法说服那婆婆。”翩翩转身对着老土豆说:“老土豆,你可以先走了,有事我会再召你。” 老土豆向阿关和翩翩道了别,一溜烟钻入了地底。 两人在深夜的街上走着,阿关牵着石火轮,一手拿着伏灵布袋,往里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他在楼梯上捡回这布袋,布袋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有些担心布袋里的鬼手都让那黑甲邪神弄死了。 一路上,阿关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大略和翩翩讲了一遍。讲着讲着,已经回到了套房。 翩翩取出钥匙打开门,唉呀一声。 床铺上有一百多个红色光圈,被子、枕头绉巴巴地乱成一团。 “这不关我的事,是老土豆弄的!”阿关连忙解释:“我一下都没碰!” 翩翩瞪了他一眼。“我说过,只要出现记号,全都当是你碰的。” “我明明没有碰!” 翩翩走到床边,手一挥,红色光圈通通消失,她哼了一声,将枕头被子拍了拍,说:“你明天没午饭吃了。” 阿关还想抗议,翩翩已经坐上床沿,对他说:“快休息吧,明天还有事要做。” 阿关发出啧啧的声音,表示不满。他拿了些换洗衣服,回头看看翩翩,见到翩翩坐在床上,拨开窗帘,望着窗外。 “你好像从来没洗过澡。” “我不需要洗澡。” “嗯?不洗澡不会发臭吗?” “你才会发臭,我并不会!”翩翩恼怒地瞪了阿关一眼。 “喔??”阿关呵呵笑着,捧着衣服进厕所,梳洗一番。 回到床边躺进地上的毯子里,阿关左翻右翻就是睡不着。他一闭上眼睛,恶鬼和虎爷搏斗的画面就浮上脑海,经过一场惊险的激斗,他的心情还无法平复。 翻覆半晌,阿关忍不住坐了起来,看向身旁的床铺,翩翩已侧身睡着。 阿关盯着翩翩的睡脸看得入迷,索性将下巴靠在床上发呆。他闻到床铺传来的香气,不禁如痴如醉,心里暗暗想着仙女果真和凡人不同,不洗澡也不会臭。 想着、想着,翩翩突然睁开了眼,和阿关四目相对。 “哇!”阿关吓了一跳,往后一退,撞在茶几上。 “你不睡觉在干嘛?”翩翩看着阿关,窗外的光微微映入昏暗的房间,侧卧在床上的翩翩,双眸看来格外水灵动人。 “我、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翩翩抬起手,伸出食指,对着阿关比了个“过来”的手势。 阿关先是一愣,情不自禁地凑近过去。 “再过来一点。”翩翩低声说着。 阿关涨红了脸,更靠近了一些,此时两人的脸已相距不到三十公分。阿关不敢张口,深怕一张口,心脏就会从口里蹦了出来。 翩翩微微一笑,举起的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小漩涡。 “睡眠咒??”阿关这才会意,身子已经一软,倒了下去,打起呼来。 “真麻烦的小子。”翩翩转过身子,又闭眼睡去。 阿关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他睡了个好觉,觉得精神饱满,身旁的茶几上摆着饭菜,翩翩又端来一小锅汤,看阿关醒来,便说:“快去刷牙洗脸,来吃东西。” 阿关盥洗完毕,坐在茶几前,看着一桌菜肴,不知该先吃哪样,突然问:“你昨天不是说不准我吃午餐吗?怎么又让我吃了?” 翩翩没理他,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阿关又问了一次、再问了一次。 “你烦不烦?”翩翩瞪了他一眼。“现在还没十一点,桌上摆着的是早餐,又不是午餐。你再罗里罗唆,一过十二点,我就把饭菜通通倒给狗吃。” 阿关听翩翩这么说,赶紧扒起饭,连吃三碗,打了个饱嗝。 饭后,翩翩带着阿关下了楼,阿关跨上石火轮,翩翩侧坐在石火轮后头的置物架上,阿关照着翩翩指示的方向骑去。 “太慢了,骑快点。”翩翩不耐地说:“这可是天界工匠替你量身打造的法宝,别当成一般脚踏车来用。” “我怕骑太快把你摔下车。”阿关没好气地答。 “笑话,如果你能把我摔下车,别说吃午饭了,你要把我当作奴婢使唤也行。”翩翩冷笑着说。 “这你说的啊!”阿关脚下加快速度,此时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有几只野狗。 阿关体内的太岁之力不但让他体能超出凡人,连反应力、动态视力等也大大增加,只一眨眼工夫,就从巷尾飙出巷口,一路上还从容地闪过两只野狗,和一个中年大叔。 很快地,他们抵达一处郊区。 “来这里干嘛?”阿关不解地问:“又要练习跟恶鬼打架吗?” “我们来招兵买马,是用来对付顺德邪神的。”翩翩答。 “老土豆应该跟你大略提过,三天之后,顺德邪神会举办一场迁移主庙的法事。”翩翩拨了拨头发,微微笑着。“这一次,换我们反击了。” “这顺德邪神会藉由这场法事,号召千人信徒,一同上山进香。美其名是祈福,实际上是想要吸取信徒们的精力。若我们要击败他,就要趁那时,否则等他成功吸取千人精气再想收伏他,就更难了。” 翩翩继续说着:“顺德邪神爪牙极多,光是麾下邪神就有三十来只,加上还有数不尽的恶鬼供其驱使,要对付他,光凭我们两个是不行的。”她说到这里,突然指着路旁一处山坡。“往那里骑上去。” “你说什么?那里没路啊。”阿关看着一旁那片坡度极陡、上头长满了杂草和树的山坡,路和山坡中间,还挡了条一公尺宽的大水沟。 “我叫你骑你就骑。” “没路怎么骑?” “真啰唆!”翩翩有些不耐,身子往前靠去,阿关心头一荡,只觉得背后袭来一阵软玉温香。 翩翩贴着阿关的背,双手抓住阿关两只手腕,向上一抬,将车头抬了起来,石火轮前轮腾空,跟着后轮也腾了空,飞马似地跃过了那大水沟而落在山坡上。山坡虽陡,石火轮却像是生了根,动也不动,稳稳地停着。 “看到没?这法宝也能这么用。”翩翩拍拍阿关的头说:“你说话啊,吓傻啦?” “咦?怎么回事?”阿关这才回过神来,看看脚下。 “什么怎么回事,你刚刚都没注意看吗?”翩翩皱着眉问。 “我只记得你往前一靠,然后就停在这里了??” 翩翩敲了阿关脑袋一下,说:“你拉车头,它就会跳,我们刚刚就是这么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 阿关继续骑着,石火轮骑在坡上,像骑在平地上一样,不论前头是什么草木土石,照样骑得安安稳稳,极其顺畅。 第34章 黑水潭与灰森林(1) 阿关低头看了看,发现轮子和坡面有一、两公分的间距,原来石火轮在行进时,是腾在空中的,难怪骑来这么顺畅。 他还发现,石火轮轮子转动时,隐约泛着银白色的火光。 往上骑了几十公尺,山坡没那么陡了,前头一棵枯树倾斜着长,横挡在前头,斜树上一截树干有成人手臂那么粗,离地面只有约五十公分高,正好挡住石火轮的去路。 阿关正想换个方向绕过那横长树枝,翩翩却抓着阿关肩膀一扯,将他连人带车都往右带,车身越倾越低,像是机车赛里过弯时压低车身一般。石火轮竟以接近水平的压车姿势,钻过了那横躺枯木。 “哗!”阿关回头看了看那枯木,忍不住赞叹:“这车子真是厉害!” “早跟你说过了,这可是天界的法宝。”翩翩淡淡地说。 又骑了几分钟,四周的树更高了。翩翩要阿关在一处大树下停下,两人下了车,将石火轮靠在树旁。 阿关四顾着,只见这片小树林幽幽静静,弥漫着青草芬芳,有种说不出的神秘典雅气息。他注意到脚边有朵花好大好美,是浓艳的铭黄色,靠近花蕊部分泛着红橙,一株花就那么一朵。阿关忍不住蹲了下来,伸手去摸那黄花的花瓣,只见那花抖了抖,竟缓缓变大。 “哇!”阿关吓了一跳,往后倒坐在地上。 那大黄花变得更大,且化出人形。 “哪来的无礼凡人!”花精指着阿关鼻子喝问:“你竟看得到我?” 翩翩并不理睬后头阿关和花精的对话,而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棵树下,扠着腰高声喊起:“出来吧,你们应该已经收到土地神的通知了。” 翩翩才刚说完,阿关便觉得脸旁边有个东西晃了一下,又吓了一跳。他转头去看,见到一旁树上有只狐狸从茂密的叶丛中探出头来,一双翠绿色眼睛好大、好亮。那狐狸跃下地来,背后的尾巴又大又美,柔柔摆动,动作极其优雅。 较远处也有棵小树动了动,树干越变越粗,有成人环抱那样粗,但却不高;树干加上叶子不过仅比老土豆儿高了一些。那树干上还睁开一对眼睛,双眼底下又长出了鼻子和嘴巴,嘴上还生出一嘴白胡。 另一边的草丛里也动了动,跳出一只野狗那么大、长着八只脚的癞虾蟆。癞虾蟆全身墨绿,背上长着或大或小的隆起物,他呱呱叫着,嘴里还冒出了绿色泡泡。 阿关讶异地左顾右盼,只见到一只只精怪从四周现身,竟有百来只之多。 翩翩伸手一翻,手里泛起一阵光,现出了昨夜收进虎爷的那只白色石雕宝塔“白石宝塔”,对着众精怪说:“进来吧,和正神一同奋战,对付邪神。” 精怪们迟疑了一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老树精开了口:“仙子啊,土地神的通知是收到了,但咱们可没答应要参战啊。” 癞虾蟆在地上跳着嚷嚷:“就是、就是!我们什么时候答应要和正神一同作战了?” 跟着后头也有几只精怪起着哄:“我们不愿卷入神仙之间的纷争呐。” “我不想充军!” “这是你们神仙之间的纠纷,干我们什么事?” 老树精张扬起状如双臂的枝干,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缓缓开口:“仙子,咱们这些山中精怪平时悠悠闲闲、自由惯了,正神突然要召集咱们去和邪神打仗,这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 翩翩淡淡笑着说:“是啊,悠悠闲闲、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谁不想这样过日子。可你们知道吗?要不是天界数千年来一边抵御着地底魔界,一边吸纳四方恶念,维持着凡间安宁,你们这些小精小怪又如何能够这样长乐久安?太岁鼎里的恶念,也有一部分是你们贡献出来的。现在天界、凡间逢此巨劫,你们怎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老树精摆着手说:“仙子你这么讲就不对了,凡人放出来的恶念远远超过我们精怪,要充军也该先抓凡人充军,怎么会轮到我们精怪?” 癞虾蟆在一旁帮腔:“对呀!对呀!凡人比虫还多、比鬼还坏,抓他们去充军,让他们死一大票,这样恶念也会减少啊,岂不是一举数得,呱呱!” 翩翩摇头说:“不,大部分的凡人根本没有和邪神作战的能力,让他们去送死,只会无端增加一堆冤魂恶鬼,反倒成了邪神的兵马爪牙,岂不是更麻烦?” “更何况,在各地的确已经有一些凡人加入正神阵营,例如这位备位太岁,他昨晚就和几位凡人朋友,齐心击退了顺德邪神的压境大军。”翩翩指着阿关说。 一下子所有精怪们的目光全集中在阿关身上,让阿关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信,呱呱!” “他是备位太岁?” “看不出来。” “横看竖看,不过是个白白嫩嫩的少年呀!” 精怪们起着哄。 “我在他身上下了隐灵咒,你们自然感应不到他的灵气。”翩翩这么说。 “顺德邪神势力庞大,要我们去跟他作战,只是让我们平白牺牲而已啊。”老树精叹了口气。 “的确。”翩翩点点头,继续说:“和残酷狡诈的顺德邪神作战,确实十分危险,但在这非常时刻,你们这些精怪们若想继续过以往那样悠闲安乐的日子,除了和正神齐心协力一同对抗邪神,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或许在征战的过程中会有牺牲,但这却是唯一的办法。” 翩翩说到这里,顿了顿,环视四周精怪,继续说着:“若你们继续偷安,等到被恶念侵袭,到时不只邪神找你们麻烦,就连正神也要征讨你们,处境只会更糟,不是吗?你们得在『与邪神为敌』和『与正邪神两方同时为敌』之间,做出一个抉择。” 精怪们交头接耳,无话可说,那癞虾蟆却跳了跳,一脸不服气地呱呱叫着:“谁说的,我们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与邪神为友!” 还没说完,身后一堆精怪纷纷怪叫斥骂:“死虾蟆你傻了?我们绝不会与顺德邪神为友!” “你吃错药了。” “昨天他才杀了我哥哥。” “三天前,顺德邪神那些家伙杀了我好多朋友!” 癞虾蟆自己的好友前两天才死于顺德大帝的爪牙手下,他会这样讲纯粹只是口刁,并非真心,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此时被精怪们一阵批判,更是无地自容,急得在地上打转,前四只脚在地上扒呀扒,倒像是想要扒出一个洞,好让自己躲进去。 阿关看那癞虾蟆这滑稽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癞虾蟆一听见阿关的笑声,更是恼羞成怒,一跃跳上阿关胸前,伸出又黏又滑的八只脚紧紧抱住阿关。 “哇!干嘛?”阿关吓了一大跳,伸手推着癞虾蟆。 癞虾蟆紧抓不放,张口骂着:“呱呱,我才不信这小白脸是什么备位太岁,我看分明是你这小女娃儿的情人!仙女私会凡人要受罚的,我要禀告上??” “笨虾蟆,闭嘴!”老树精急忙开口阻止。 一道碧光笔直射出,正中癞虾蟆右肩,将他射得飞了起来,钉在一棵树干上。 阿关回头一看,癞虾蟆肩上插着的,是翩翩那把青月小刀。 只见白影一闪,翩翩落在癞虾蟆眼前,右手握着靛月,架在癞虾蟆脖子上,白嫩的脸蛋上透着淡淡晕红,像是强压着怒气,冷冷笑着说:“你当然可以选择与邪神为友、与正神为敌。你眼前的敌人,已经把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有没有遗言要交代?” 第35章 黑水潭与灰森林(2) “呱呱呱??”癞虾蟆吓出一身冷汗,不住发着抖,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仙子你饶了癞虾蟆啊??” “臭虾蟆只是嘴坏,他并不是真的站在邪神那边啊!”众精怪纷纷替癞虾蟆求情。 翩翩哼了一声,将小刀拔下。癞虾蟆摔在地上打了个滚,捂着伤口退到树旁,低着头数手指、拨玩地上的小野菇,再也不敢回嘴了。 绿眼狐狸站了出来,苦笑着说:“仙子,你也得体谅我们的心情呐,顺德邪神的爪牙三天两头便上山找咱们麻烦,若是有一点不合他们的意,他们便大开杀戒,我们这些精怪也尝尽他的苦头,恨不得那些邪神通通去死。但他们势力如此庞大,手下邪神恶鬼如此之多,要咱们这些杂牌军和邪神作战,岂不等于要咱们去送死。所以大伙们宁愿苟且偷生,能躲一天是一天。” 翩翩摇着头说:“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要是真让邪神们占领整个凡间,你们哪也没地方躲——不过??”翩翩拨拨头发,继续讲着:“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在那里不会受到恶念的侵袭、不会有邪神恶鬼的威胁,甚至不会有正神们的唠叨干涉,那才是真正无拘无束,是所有凡间精怪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那个地方、那个地方??”老树精张大了口问:“仙子,你说的那地方,可是传说中精怪们的圣地仙境——『洞天』?” “我听说过那地方!” “洞天!” “那是个好地方啊!” 众精怪们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是啊,是洞天没错。”翩翩点点头。 “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为何能不受恶念侵袭?”几只较年幼的精怪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让我来说好了。”绿眼狐狸清了清嗓子,长篇大论起来:“洞天,洞里别有天地。很久很久以前,凡间除了人虫鸟兽之外,还有数之不尽的精怪。人和精怪争地,不断发生大大小小的冲突,天神总是护着凡人,我们精怪也只好不断退让。在千年之前,精怪之中一位万年树仙了解到,凡间终究将属于凡人,便联合几位天神,协力在凡间与天界的交会点,创造出一个仙境,取名『洞天』。那时,许许多多的精怪都随着树仙搬离人间,也有些不愿离开的精怪留在凡世。千百年来,那些去了洞天的精怪,偶尔回来人间探探老朋友,有时是受天神委托,帮忙处理些事情。同时,也顺道带来了关于洞天的传说。” 百来只精怪都凝神地听着绿眼狐狸说话。绿眼狐狸继续说:“我听我那九尾爷爷提过,洞天是个极其美丽的地方,有吃不完的美果、有饮不尽的琼浆;花永不凋零、草始终青翠。在那里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过得比神仙还舒服。” “仙子呀,洞天真的有绿眼狐狸说的那么好吗——”那些没听过洞天传闻的精怪们,狐疑地望着翩翩。 “包括我在内的这批天界新生神仙,就是天界炼神官专程前往洞天,与洞天长老们合力炼出来的。”翩翩现出了背后那对雪白蝶翅,泛着微微光芒,说:“洞天是我的故乡,我就是在洞天长大的,那儿的美好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我许多年没回去了,直到现在,都还时时梦见洞天里的一切,十分怀念。绿眼狐狸对洞天的形容,连百分之一都不及呢。” “只不过??”绿眼狐狸望着翩翩,问:“据我所知,洞天里的精怪,可以自在地在人间和洞天两地悠游,但人间的精怪却非得经过层层考验和审核,才能进入洞天。千年以来,甚少有凡间精怪能被允许进入洞天,却不知道为何?” 翩翩嗯了一声,答:“千年前,精怪们放弃了与人争地,花费许多心血才打造出洞天这个世外仙境,在洞天里头没有纷争、没有战祸,洞天里的精怪们比起人世间的精怪更加纯朴天真。若是门户大开,任何凡世精怪都能自由进出,难免要将凡人恶习恶状带入洞天,甚至是邪魔歪道也有可能趁机混入,那洞天就不是洞天了。因此千年以来,若非经过数字天神和洞天女王『树神』同时首肯,寻常精怪是不能进入洞天的。” 翩翩见众精怪们露出失望的神情,便又说:“但在这非常时期,天界和洞天有如唇齿,正神最终若是不敌邪神,那么洞天终究难逃劫难,树神同意了天界的提议——愿意随着正神征讨邪神的凡世精怪们,都能入洞天,成为洞天的永久住民。” “哇!”众精怪又是一阵骚动,个个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其中有些早听说过洞天美好的精怪们,一听翩翩开出这条件,便迫不及待地围上来,嚷着要加入这支义勇军。 老树精看了看绿眼狐狸,问:“你觉得如何?” “这蝶儿仙子一手拿刀、一手提肉,不加入的便要与正神为敌,加入的能进洞天,你说,咱们有选择吗?”绿眼狐狸呵呵一笑,跟着静默半晌,正经地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爷爷说过洞天里头许多事情,那儿是他一心向往,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仙境。若是我能活着进入洞天,那也算是代我爷爷完成了他的愿望。” “拿着。”翩翩将白石宝塔递给阿关,又拿出一只两吋大小的金色印章,在一只排在前头的花精额上印了印。花精额上放出一阵光,多了个金黄色的烙印,花精好奇地摸摸额头。翩翩对着她说:“你可以进宝塔了。”花精看看阿关手上的宝塔,跟着咻的一声,就飞进了宝塔。 “我也要!”“我也要!”精怪们争先恐后地抢着报名,让翩翩印下义勇军的印记,前仆后继地进入白石宝塔。 在身上印下这印记,平时看不出来,却能发出淡淡灵气,好让精怪们互相辨识对方是敌是友。 方才那八脚癞虾蟆不知何时,悄悄地来到阿关身旁,拉了拉阿关的裤角,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阿关看癞虾蟆一脸诚恳,便对翩翩说:“翩翩,帮他也盖个印吧。” 翩翩便也在癞虾蟆的脑袋上盖了个印,癞虾蟆这才露出微笑。旁边一只小松鼠精呵呵笑着,问那癞虾蟆:“臭虾蟆,你不是最怕死?怎么也想加入义勇军?” “呱呱,你懂什么,我听说洞天里头有千种美味至极的野果,都是凡世吃不到的珍馐美味,我一想到就要流口水咧。到头来总要选一边站,那不如搏一搏,你搏不搏?”癞虾蟆淌着口水说。 “搏!当然搏!”松鼠精跳着嚷嚷,让翩翩在脑袋上盖了印,和癞虾蟆一前一后跳进了宝塔。 不一会儿,百来只精怪有七八成都进了宝塔,剩下来的,有些说要考虑考虑,有些死也不肯加入。翩翩也不勉强,而是讲了几处地方,那是天界在人间的据点,要他们再仔细想想,随时都可以去报名。 接着,翩翩收起白石宝塔,满意地笑着说:“走,我们再去其他的地方。” 石火轮顺着小径骑,冬日午后的阳光晒来格外舒服。 坐在后座的翩翩,看着前方一棵小树迎面而来,便顺手摘了树上的花。石火轮飞也似地快,翩翩才摘下花,小树就落后在几十公尺远的身后了。 突然,阿关将车子向右一倾,翩翩本来面对左边侧坐,等于整个人往后仰倒。她先是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一手还拈着花,一手抚着长发,背部几乎碰到地,却装作没事一样。 第36章 黑水潭与灰森林(3) “这样也摔不了你。”阿关哼了一声,心里暗中盘算其他方法。 翩翩说过,只要他有能耐将她摔下石火轮,不但从此再也不责罚自己,就算要将她当作奴婢使唤也行。 “你在偷笑什么?”翩翩随口问。 “我在想到时候要怎么使唤我的奴婢。”阿关答。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想把我摔下车,再练十年吧。”翩翩哼了哼。 骑出了小径,前面是一条桥,桥下是河。 正骑到桥上,翩翩背后泛出一阵白光,现出一对半透明的雪白蝶翅。她飞腾起来,还抓住阿关双手,将他连人带车拎到了半空中。 “哇!干嘛啊?”阿关还没说完,竟让翩翩扔下了桥。 “啊啊啊啊啊!”阿关连人带车向下坠落,落势极快,眼看就要砸进水里。 然而石火轮却在离水面三十公分时突然减缓了坠势,像是落在棉花团上,有一股柔和的力量从脚底涌上,像绵密的网子般,保护着阿关,使他连人带车安然地停在水面上方。 阿关紧握着石火轮龙头手把,双脚不由得打着颤。 翩翩呵呵笑地飞到阿关身旁,说:“这法宝不但跑得快,也能保护你不会因为坠落而受伤,且还能够在水上骑呢。” “你为什么要恶作剧!”阿关总算回了神,不禁有些恼怒。 “我只是让你多学点这法宝的用处而已,谁教你刚刚想把我摔下车。”翩翩哼哼笑着。 水势湍急,骑在水上的石火轮却像在平地般顺畅向前。阿关依着翩翩的指示继续往上游骑去,翩翩则在他身旁飞绕,不时还伸手抓起水里的鱼放进阿关的衣服里。 “哇!你做什么!”阿关大叫,将鱼扔回水里。 他一手握着手把驱车前进,压低身子用另一手拨水洒向翩翩,以示报复。 两人打闹了一阵,石火轮已骑到了上游。这里的水势较为平静,四周相当宽阔,河的一边是山壁,一边是坡地,阿关放慢了速度,欣赏着四周山色。 坡上的树迎着风舞动,配着蓝天白云,令人神清气爽。 或许是招兵的行动顺利,翩翩显得十分愉悦。阿关见翩翩开心,也跟着开心。 河面越来越宽阔,阿关觉得奇怪,百公尺前还是清澈的水,此时看来却是一片深沉的墨绿。继续骑过了几个弯道,前头是一处宽阔的大水潭,这里的水色已经接近黑色。 广阔的墨黑色潭水,配着上头的蓝天、四周的绿树显得十分突兀。阿关看着脚下的黑水,越骑越小心,甚至不敢让水溅到脚上。 “这水是怎么回事?”阿关终于忍不住问。 “我们来晚了一步??”翩翩神色凝重,叹了口气。 翩翩还没说完,阿关只觉得有股麻痒的感觉冲上脑门,赶忙紧张看着四周。水面风平浪静,却弥漫起一股异样的气氛。 翩翩手一翻,现出一柄黑色短剑,短剑剑身大约一呎长,剑柄则约四吋长。 阿关见那柄短剑和翩翩之前用的双月小刀大不相同,便好奇地问:“咦?你换武器了吗?” “这是给你用的。”翩翩摇摇头,将短剑递给阿关。 阿关接过那剑,打量了一下,短剑的模样十分诡异,黝黑色的剑身,布满一些凹凸不平的纹路,像是上古时代的石剑。那些凹凸纹路,仔细一看,竟是一堆人脸,人脸样子像是在哭,数了数,大大小小的人脸有十来个之多。他吓了一跳,问:“为什么有一堆人脸?” “那不是人脸,是鬼的脸。你可不要小看它,这是一把神剑,专克妖魔鬼怪。”翩翩双手一翻,惯用的双月刀已现出手中。“这把剑原本是太岁爷在用的,太岁爷要我交给你,当作你的近战武器。剑上的鬼脸,是太岁以前收伏的十三只恶鬼,每只恶鬼都穷凶极恶、作恶多端。” “太岁爷把剑给我,那他拿什么对付邪神?”阿关问。 “呵,傻瓜,太岁爷用的武器可多着了,这柄剑虽然厉害,但太岁爷嫌它不够威风,所以很少使用,一直都当作收藏品。”翩翩笑着说。 “是啊,的确不够威风,又黑又短,不晓得威力够不够??这把剑有名字吗?”阿关翻看着这柄短剑,同时感应到四周的邪气更为加重,他挂在胸前的伏灵布袋也因此蠢蠢欲动,连手中的短剑似乎也感应到了四周邪气,发出几声极其细微的哭声。 “剑身是用以前打造太岁鼎剩余的材料造的,附在剑上的恶鬼以恶念为食,他们终日哭嚎嘶吼,只想贪婪地吸取恶念,太岁爷便把这把剑取名为『鬼哭』。”翩翩解释。 阿关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鬼哭剑。同时,他发现石火轮底下的水色,与他处的水色又有些不同。轮下水色似乎淡了些,没那么黑了。再仔细一看,这较淡的水色范围有两、三公尺宽,长度则看不清楚。 阿关发现,这巨大的淡色区域似乎跟着自己游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水里有怪兽!”阿关加快了石火轮的速度,那大影却紧紧跟在后头。 “小心!”翩翩叫唤一声。 阿关只觉得眼前天翻地覆,听见轰隆一阵巨响,整个水面高高隆起。阿关连忙将车头一转,骑得老远,回头一看,一条巨影笔直窜出水面,伸了老高,是条巨蟒。 巨蟒扬在水面上的身子就有三层楼高,光是一颗头就有两辆巴士并起来那么大,蛇身是墨绿底色带着五色斑纹,眼睛是一红一紫。 巨蟒张大了口,紫色的蛇信一吸一吐,吐出团团紫气,跟着以极快的速度扑盖下来。 阿关感到一阵天摇地动,黑色的潭水溅了满天,墨绿色的大黑影朝他压盖下来,眼看巨蟒就要吃下阿关了。 突然几个光圈落雷般地打在巨蟒身上,将他的扑势打偏了些,阿关也得以勉强驾着石火轮闪过这扑击。 翩翩在空中飞旋,又打出了几道光圈掩护底下的阿关。巨蟒发出了尖锐的嘶声,钻进了水里。 四周的水沸腾般地激烈翻动着。阿关觉得恐怖透顶,四周都是黑水,巨大的怪蟒就在四周水底乱窜,像是电影里的大海怪一般。 巨蟒不断窜出水面,再窜进水里,四周一隆一隆的突起物,都是巨蟒扭动的身躯。 阿关紧握鬼哭剑的手正发着抖,他骑着石火轮躲避着巨蟒的追击。 “别只顾着逃,还不快用剑刺他!”翩翩在空中叫喊,一边朝巨蟒射出光圈。 阿关努力控制着石火轮,朝着五公尺的前方一处隆起的巨蟒身躯飙去,在那截巨蟒身躯上划出一道口子。 只见那截巨蟒身躯猛然潜入水里,震起好大一片黑浪。 几十公尺外,巨蟒又窜出几十公尺高,像被鬼哭剑激怒似的,双色眼都放着异光,蛇信吐了吐,笔直朝阿关扑来。 巨蟒这么一扑,海啸般的大浪轰了过来,阿关掉转车头闪过黑色巨浪,巨浪打在身后的山壁上,轰得震天响,溅起漫天黑雨。 巨蟒又窜到阿关眼前,石火轮飞快,阿关再次闪过巨蟒扑击。巨蟒扑进水里,窜起;又扑进水里,又窜起;再扑进水里,再窜起。阿关接二连三地躲过了巨蟒的扑击,但翻腾的水面令他头晕目眩。阿关还没回神,巨蟒再次在他身后窜起,张开血盆巨口就要咬下。 翩翩身子一旋,舞动双月,劈出数十道五彩光圈,连珠炮似地砍在巨蟒身上,溅出漫天紫血,硬是将巨蟒打进水里。 第37章 黑水潭与灰森林(4) 在翩翩的空中掩护下,阿关顺利骑远,接着再转向绕窜,趁机在一处隆出水面上的巨蟒身躯上再刺一剑。他这才看了清楚,巨蟒身躯上让鬼哭剑刺中的伤口,竟冒出滚滚黑烟。 巨蟒尝着了苦头,在水底下游绕一会儿,潜得更深,不再浮出水面攻击阿关了。 阿关骑上岸,下了车,坐在岸边大石上喘气,握着鬼哭剑,紧张地看着黑色水潭。 翩翩落在阿关旁边,隐去背后蝶翅,叹了口气。“这儿本来有条蛇精,平时不但不害人,有时还会救助溺水的人,想不到受了恶念侵袭,竟然变得这么凶恶。” 翩翩还没说完,阿关突然站了起来,他的后脑发出一阵麻痒,感应到身后传来一阵邪气。两人回头一看,十几头奇形怪状的野狼,正从身后的草丛里慢慢走出。 “连他们也邪化了。”翩翩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这些狼精本来与世无争,不但不伤人,有时还会帮着驱赶恶鬼。” “能召他们加入义勇军吗?”阿关问。 “让恶念侵袭的精怪,当然不能加入义勇军。”翩翩摇摇头说:“要是太岁爷在,或许还能将这些狼精体内的恶念驱出,但现在太岁爷不在,这些邪化的狼精随时都会失控伤人,留不得了。” “嗯??”阿关点了点头,握着鬼哭剑,凝神看着眼前的恶狼群。 从树林里现身的恶狼越来越多,大都是灰白色,身上皮毛落了不少,有些还带着烂疮。仔细一看,这灰林更深处的花草树木颜色都暗沉沉的,像是图画褪了颜色,树叶、树干连着草皮,都是阴惨惨的灰色。 有只体型和水牛一样大的恶狼,是狼群里的头头,狼王两眼上方竟还长了个更大的眼睛,等于有三只眼,头上还有几支犄角,样子十分奇怪。 狼王高仰起脖子,尖嚎一声,声音极为惨烈,其他的狼精也跟着嚎叫起来。 “小心了??”翩翩还没说完,狼群已经扑了上来。 翩翩一扬手,两道光圈飞快打去,将一只恶狼拦腰斩成两半。“这些狼精入魔未深,应该不难对付。” 阿关嗯了一声,躲过一只恶狼扑击,顺势在其肚子上划了一剑。那恶狼立时在地上打起滚,夹着尾巴往后退,却让狼王凶狠地恶吼一声,吓得在原地打转,伤口还冒着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又有两只恶狼扑向阿关,阿关乱挥鬼哭剑,逼得恶狼近不了身。 “让我练练兵。”翩翩手一抬,召出白石宝塔,对着宝塔下令:“下坛将军,出来杀敌。” 只听见一阵轰天虎吼,虎爷们一只只窜了出来,在翩翩身前排成一排,不等翩翩下令,全杀了出去。 一时之间,恶狼和虎爷杀成一团、激烈撕咬。虎爷们的平均身材比恶狼群略小些,只有野狗大小,恶狼精们则大都有猎犬那么大,数量也比虎爷们多出一倍有余;但虎爷的凶猛善战却是大大胜过这些恶狼群,一阵厮杀,杀得狼群哀号不止、四处窜逃。 那只白体灰纹的小虎爷,体型虽然只有幼猫大小,但他的凶猛丝毫不逊于其他大虎爷,此时正与一只大灰狼放单对战。小虎爷左蹦右跳,灵巧飞快,倏地扑上那大灰狼后背,紧咬住灰狼颈子不放,大灰狼凶狠甩头,怎么也甩不下颈子上的小虎爷。 阿关扔出伏灵布袋,三只布袋鬼爪接连伸出,左右乱扒,将狼精一只只抓进布袋里,足足抓了二、三十头野狼精进袋子里。 红色大虎爷阿火低吼一声,跳到狼王眼前,狼王、虎王捉对厮杀。狼王体型比阿火更加壮硕,一嘴利牙十分骇人,一开始占了上风,在阿火身上噬出一片片的齿痕,跟着一个飞扑将阿火压倒在地。 阿关见阿火让狼王扑倒,急得喊其他虎爷去救援,但随即听狼王发出一声怪嗥,只见阿火一口咬着了狼王的右前爪,嘎吱一声,将狼王右前足整个咬断。 狼王哀号着弹开,打了个滚,阿火已经翻身扑上,红口一张,紧紧咬住狼王咽喉。 阿火怒眼一瞪,口鼻冒出烈火,那火竟顺着狼王的咽喉,自狼王的口鼻烧出。狼王给烧得七窍喷火,让阿火压在地上挣扎了半晌,动也不动了。 一时间群狼无首,死的死、逃的逃,虎爷们分头追杀一阵,听了翩翩号令,这才纷纷回到翩翩身前伏下。 翩翩清点着虎爷,大都只受了些轻伤。 回程路上,翩翩满意地对阿关说:“你的体能已经增强不少,白焰符也用熟了,再加上石火轮、鬼哭剑、伏灵布袋这些厉害法宝,应该足以自保,一般小妖、小怪不会危害到你的生命了。” “我有个疑问??你说等我在阳世间的寿命终结,就会变成神仙,继任太岁的职位。那假如我被恶鬼杀死,不就等于提前成神了吗?”阿关不解地问。 “傻瓜,你体内的太岁之力会在你活着的时候不停成长,一直到你寿终正寝为止。要是你死于非命,例如病死、战死等,就没办法拥有完整的太岁之力,到时候就算变成神仙,也是个帮不上忙的九流神仙。”翩翩这么回答,跟着又补充:“现在你有太岁力护体,一般的疾病、意外都不会使你丧命,但和恶鬼邪神作战就难说了,所以太岁爷才要我锻炼你,让你变强。” “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神仙??”阿关看看天空,愣愣地说:“不过要等我老死,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啊。还是你比较好,我倒希望像你。”阿关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看翩翩。 “嗯?为什么?” “你一出生就是神仙,永远都是年轻貌美的仙女,要是等我老死了,就成了老神仙,和老土豆一样,拿着拐杖,讲话嗯嗯啊啊的??”阿关这么说。 “??其实??也不是这样,你说得不对??”翩翩笑了笑。 “我哪里说得不对了?那不然是怎样?”阿关问。 风轻吹着、落叶纷飞,翩翩脸上泛着淡淡红晕,并没有回答。 “明明就是这样,我一定会变成老神仙??俺要去看大猫追狗,狗儿蹦蹦跳??”阿关学着老土豆的声音讲话,逗得翩翩笑了起来。 此时已是黄昏,河水早已褪去黑色,在夕阳照耀下,闪动着橙红色的莹光。 接下来的两天里,翩翩的招兵行动并不顺利。顺德大帝要举行盛大法会的消息传遍了四方,精怪们大都害怕地躲了起来。 而今天,正是顺德大帝举行祈福法会的日子。 “你上哪去了?”翩翩坐在快餐店里靠窗的位置,瞪着迟迟才来的阿关。 “我去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阿关扬了扬手里那个大水壶,和另外一大瓶可乐。他仔细地将可乐倒进水壶里。 “一般邪神若非已经拥有强大势力,通常都不会太过招摇,深怕成为正神首先铲除的目标,大都低调地偷偷发展势力。只有这顺德邪神天不怕、地不怕,公然率领鬼怪四处挑衅争斗就算了,还敢堂而皇之地搞千人法会。”翩翩望着快餐店外,对街那处顺德庙,外头聚集着几个信徒,正忙碌地将一些供品、法器之类的东西,搬上一辆小发财车。 “他自大嘛。”阿关咬了口汉堡。 “自大是吧,今天就让他好看!”翩翩哼哼地说。 “嗯,让他好看。”阿关摸摸口袋里那一大把白焰符,安心不少,这些白焰符都是阿泰写的。 第38章 盛大迎神法会(1) 六婆和阿泰在老人院一战之后,被送进天界北部据点二疗养。据点二表面上是一间医院,还有个平凡的名字——“文新医院”。里头驻扎着天兵天将和天界医官。 在医官的照料下,老爷爷们、六婆和阿泰很快就恢复元气了。 翩翩借着托梦游说六婆,征用那些虎爷作为征战兵马。干了一辈子庙祝、有着虔诚信仰的六婆,哪里还需要游说,在梦里就义不容辞地应允了翩翩的要求,且还嚷着自个儿也要加入义勇军,一同对抗邪魔鬼怪。 翩翩顾及六婆年迈,便安排她在文新医院当义工,负责一些后勤工作。阿泰自然也成了义工,那些老爷爷们在老人院一战里大战顺德邪神派出的鬼卒爪牙,都害怕一到外头,又变成鬼怪们的狙击目标,便也自愿留在医院当义工。 然而他们名义上是义工,但天界医官私底下还是会发给他们酬劳,这比一般工作还要优渥的高额薪饷,当然也是让阿泰和老爷爷们义不容辞的另一诱因了。 于是,文新医院里便多了个“特别事务部”,六婆理所当然地成了特别事务部的主管。 阿泰在六婆的逼问下,承认自己其实并没有在卖臭豆腐,声称那些钱是向阿关借的。除了遭到六婆一阵毒打之外,也被逼着每天练习写符。 阿泰本便写得一手好字,在六婆严格督促下,倒也将几种符箓写法练得滚瓜烂熟。于是他的工作之一,就是提供阿关源源不绝的白焰符。 这两天里,阿关和翩翩白天骑着石火轮四处招兵,到了晚上,便回到文新医院,和天兵天将、精怪们进行沙盘推演,讨论着法会当天兵分二路,一路攻打顺德大帝,一路救援阿关妈妈的计划。 翩翩清点了兵力,一共有四十六只虎爷,以及八十七只精怪;翩翩另外也从文新医院调来了六位天兵天将,这是他们这次行动中所有的兵力。 而另一方面,在老土豆的暗中查访下,大致拼凑出顺德大帝这场法事的流程——法会当天,各地顺德庙都会有信徒参与,人数大约千人上下,信徒们会各自从不同的路线前进,最后在通往山上大庙的道路会合成一条队伍,浩浩荡荡地上山。接着便是连续三天的祈福法会,每天入夜之后,就是顺德邪神吸取信徒精气的时刻。 “我们一定要在今晚之前击败顺德,要是让他吸了千人精气,再想收他,就十分困难了!”翩翩对阿关说。 到了下午,两人按照计划伪装成信徒,找了一间看起来较容易混入的顺德庙,和庙里信众寒暄了几句,要来两面顺德大帝的旗帜插在石火轮上。这间顺德庙里的人并不认识阿关,两人跟着这间庙的车队往山上前进,翩翩坐在石火轮后座,心不甘情不愿地摇着顺德大帝的旗帜。 从市区抵达郊外山下,自各地而来的信徒们越聚越多。许多乩童模样的少年站在货车上,在寒风中赤裸着上身,使劲打着鼓,气势豪迈。也有三五成群的妇人,携家带眷,提着大包小包供品,夹杂在人潮车阵中前进。 阿关随着大批信徒浩浩荡荡地上山,来到半山腰,终于见到那间顺德大庙。大庙楼高四层,布置得富丽堂皇,外头有好大一片广场,广场上已经摆出一张张供桌,供桌上除了鲜花素果,还有一罐罐黑色符水。 一阵喧闹之后,山路上的信徒们欢欣鼓舞地往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路。 几个乩童抬着一座黄金轿子,前后左右都围着装扮特殊的侍者,威风凛凛地走来。轿子里头摆着一尊神像,正是顺德大帝。 而阿关和翩翩则心知肚明,那轿里坐着的不过是尊冰冷冷的雕像罢了。 他们见到真正的顺德大帝坐在另一座华美金轿子上,由一大群邪神恶鬼护卫着,跟在雕像后方几十公尺处的空中。 顺德大帝一身黄袍,还戴着顶金冠,深褐色的脸满布皱纹,露在黄袍外的手又枯又瘦,也是深褐色的。当然,底下的信徒们自然是看不到空中的顺德大帝真身。 阿关和翩翩也下了石火轮,与其他信徒一样跪在路边,不时偷瞄着正从上空经过的顺德大帝真身。阿关隐约觉得顺德大帝在经过自己头顶上空时,似乎朝自己看了一眼,神情仿佛在笑。 接着轿子队伍进了庙前广场,广场里极其热闹,大伙们都七手八脚地帮忙将带来的供品堆栈在供桌上。 阿关将石火轮停在广场前的停车场,跟着走进广场,在里头四处晃。 他走着走着,到了一张供桌旁,桌上迭着一座小塔,仔细一看,是些方形的糕饼,糕饼乌漆抹黑,弥漫出类似漆黑符水的奇怪臭味;在那糕饼小塔旁的另一张桌子,摆着瓶瓶罐罐的黑色符水。 “顺德大帝的灵糕,吃了百病不侵;顺德大帝的符水,喝了延年益寿!”一群信徒围在桌边,每人手里端着一只装着符水的玻璃杯,还拿着一块糕饼。只见他们一口符水,一口糕饼,仿佛在品尝着高级红茶和美味蛋糕。 “真是有病??”阿关强忍着笑,低声唾骂。 几个信徒走了过来,向阿关举起杯子,阿关也举起手中杯子,笑着尝了几口。 “哼,你这家伙??”翩翩白了阿关一眼,她两手空空,显得有些突兀。 “嗯,味道不错,喝了符水,神功护体、刀枪不入!”阿关学着信徒的样子,赞叹地品尝杯中漆黑饮料。 不同的是,他杯子里装着的漆黑饮料,却是先前准备的可乐。 翩翩也拿了个空杯子,抢过阿关背包里的水壶,倒出一些可乐,免得让人发现只有她没喝符水。 “算你机灵,竟然想到这招。”翩翩喝了一小口可乐,瞅着阿关笑。 “我喝过那符水,比屎还臭??”阿关悄声对翩翩讲,又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巷子里一片沉静,只有几只野猫在路上游荡。 囚着月娥的那间顺德庙,庙门紧闭,方才大队人马已经浩浩荡荡地出发,剩下两、三个年迈信徒留驻看守。 阿泰在巷口转角等候许久,一直没有动静,此时手机响起,是阿关打来的。 “你们已经到了吗?我这边的白痴信徒已经出发了,现在很冷清啊,没什么人??”阿泰和阿关又讲了几句,挂上电话,朝后方那停在路边的面包车比了个手势。 车门打开,六婆跳下车,老土豆、绿眼狐狸和两只鸟精也先后下了车,车里还有一位医官待命。 大伙儿鱼贯前进,来到顺德庙门口,老土豆领着精怪先行潜入进庙里探路,阿泰则是“碰碰磅磅”地敲起门来,好半晌才有一个老迈信徒打开庙门。 “你们做什么?”老信徒问。 “我们来上香啦。”阿泰不客气地答。 “今天我们不开放哟,你们改天再来哟??” “啊,啰唆,闪开啦!”阿泰大力推抵庙门,想要硬闯。 那老信徒吃了一惊,本来要出声喊叫,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原来是绿眼狐狸在后头对那老信徒施了迷魂术。 “你这猴孙,就知道乱来!”六婆念了阿泰一句,祖孙两人走入庙里,小心翼翼将庙门关上。 庙里供桌前,也有两个躺倒的信徒,都是让绿眼狐狸施术迷倒的。 “妖魔鬼怪,邪里邪气!”六婆看着四周贴着满墙黑符,桌上一坛坛诡异黑符水,忍不住咒骂起来。 第39章 盛大迎神法会(2) 阿泰走着走着,手指沿着墙壁摸,摸到一张顺德大帝画像,便顺手撕了,乐得呵呵笑说:“真是歹势哟??”他边笑,又撕去几张黑符、踹倒一张椅子,直到六婆怒瞪他一眼,这才安分下来。 “这边、这边!”老土豆在庙堂里一扇小门前,向阿泰招手。 那小门藏在供桌右后方极隐密处,附近堆满杂物,小门上头还垂下一张红巾遮着,若不仔细找,极难发现。 老土豆用拐杖一敲,小门上的锁喀啷一声松落。老土豆打开小门,往里头走,两只鸟精紧跟在老土豆身后,阿泰、六婆接着进去,最后才是绿眼狐狸断后。 小木门后头接着一条楼梯,往下便是这顺德庙的地下密室。 地下密室不大,隔成几间房间,里头暗暗红红,十分诡异吓人。 阿泰和六婆逐一敲着房门,里头大都空着。阿泰摸着其中一间房门门把,发现是锁上的,赶紧敲着门:“有没有人啊?” “谁啊??”里头传出月娥微弱的声音。 “是阿关他妈??啊!干!”阿泰怪叫一声,那门把上方竟伸出一只手,紧紧箍住阿泰手腕。 “鬼法术!”一旁六婆大声喝斥,从随身手袋里掏出一张符,念了咒语就往鬼手上按。只见红光一闪,那鬼手缩了回去。 老土豆挥杖敲开木门,大伙儿这才见到月娥端坐在床沿,脚上给锁上脚镣。 “你们是谁?”月娥只能见到阿泰和六婆,神情迷惑茫然地问。 绿眼狐狸二话不说,上前迷昏了月娥,再施术将她脚镣打开,两只鸟精托着月娥走出这小牢房。 “好大的胆子!”门外传来一声尖叫,一只红脸野鬼从墙上探出头来,又一只绿脸野鬼从天花板跃下:“什么家伙敢闯进顺德大帝府来抢人!” “被发现啦!”老土豆怪叫嚷嚷,举着拐杖就跟野鬼打了起来。另一面墙上又有两只野鬼钻出,楼梯口也跳下两只野鬼。 绿眼狐狸在前头开路,他是百年狐精,有些道行,寻常野鬼可不是他的对手,但此时四面杀来的野鬼却越来越多。 “孽障,滚开!”六婆从提袋里拿出一把符,朝天一撒,符咒闪耀着红光,野鬼们全捂着眼睛嚷嚷叫起。绿眼狐狸趁势冲杀,和老土豆协力开路,引领着大伙儿上楼。 一行人出了地底密室,见到顺德庙的厅堂里也聚着一批野鬼。在那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一个驼背老太婆,正是阿姑。 “老妖怪出现了!”阿泰大叫着,抓着几张符对准阿姑,念着六婆教他的驱魔咒,发出几道红光往阿姑打去。阿姑只是眼睛一瞪,那些红光便弹了开来。 阿姑一步步往楼下走,恶狠狠地说:“你们好大狗胆,敢趁我不注意,进来抢人??” “你们用邪术蛊惑人心,天理不容!”六婆斥骂。 阿姑不再回话,而是吐了口口水在地上,立刻变化出一个黑色圆坑,一只野鬼自那黑坑爬出。同时,四周墙壁也有更多野鬼窜出。 “你以为只有你有帮手?我也有!”六婆大喝一声,从提袋里掏出一迭白纸,朝天空一撒,同时大声念咒。 十几只纸人落下地来,围成一圈,挡下了四面攻来的恶鬼。 “这凡人肉身让恶鬼占了,别跟她打,快走!”老土豆急急催促。 绿眼狐狸鼓起嘴巴一吹,吹出一阵紫雾笼罩住整间顺德庙,迷住了那些恶鬼。绿眼狐狸在前头领路,将阿泰一伙带出了庙。 阿泰搀扶着六婆,两只鸟精抬着月娥,头也不回地跑向停在巷口的面包车。大伙儿刚上车,便见到后方阿姑狰狞地领着鬼怪杀出那顺德庙。 阿泰发动车子,开往大路。 法会上的节目一场接着一场,都是些舞狮、放鞭炮、传道之类的戏码。 广场上人声鼎沸,四周的供品堆成一座座小山,还有些乩童模样的庙众跳着奇怪的舞蹈,来回穿梭巡视。 阿关抬头看看,四周天空都有邪神站岗守卫,像是在防范其他的邪神势力趁机捣乱。 阿关摇了摇水壶,里头的可乐早已空了。他问翩翩:“如果真的要你喝符水,你喝吗?” “不喝。”翩翩想也不想。 “空了。不喝会露出马脚。”阿关扬了扬水壶。 “如果有人要我们喝,你就替我挡下,帮我喝吧。”翩翩这么说。 “又不是敬酒,怎么挡?你不喝会惹人起疑的。”阿关哭笑不得。 “那换作是你,你喝吗?”翩翩问。 “嗯,不喝。”阿关同样想也不想地答。 手机响了起来,是阿泰打来的电话。 “他们救出妈妈了!”阿关高兴跳了起来,和手机那头的阿泰问了几句,高兴地向翩翩报喜:“阿泰说他们车子正往这里开,要与我们会合。” “差不多是时候了,既然我们都不喝那臭水,那就准备翻脸动手了。”翩翩看看天色,又见到有信徒举杯朝他们走来,便拉着阿关要往庙里去。 此时庙门前燃放起了鞭炮,一阵奇异音乐悠然响起。 信徒们听到音乐,全跪了下来,阿关和翩翩也跟着跪下。阿关凑近翩翩耳际,指着一旁信徒说:“还好我们没喝符水,你看。” 翩翩看看身旁,信徒们全都双眼无神,一脸痴呆,身子不停发着抖。 从庙里奔出十几个乩童模样的人,排成了两列,舞着诡异的步伐,朝天撒起了纸花。纸花一落地,弥漫出淡淡的烟雾和奇异的香味,信徒们更是如痴如醉。 “小心,准备照计划行动。”翩翩用手肘顶了顶阿关。 随着乩童舞到了广场,信徒们跪在地上慢慢挪移身子,让出一条通道。庙里发出一阵光,四只邪神抬着一顶轿子从庙里腾空飞出,信徒们疯了似地哭喊着、磕着头。 “顺德公降世啦——”四周的信徒脸上都挂满了泪,感动虔诚地磕头哭喊。 “显灵啦!”阿关也跟着挥舞双手,咿咿啊啊地装哭。 翩翩用手肘撞了阿关一下,皱着眉低声喝斥:“你别玩了!” 那大轿飞到人群上空,打起转来,一阵金光乍起,轿子幻化成莲花座,坐在莲花上的,正是顺德大帝。只见顺德大帝换上一身白袍,戴着金冠,盘腿坐在莲花座上,背后还绽放出金色光芒。 “新学的符术没忘记吧?”翩翩推了推阿关。 “没忘,我练得很熟。”阿关伸手掏符。 顺德大帝缓缓站起,双手一张,开口说话:“我的子民??”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两道蓝绿光圈迎面打来,正中顺德大帝那张黑脸,炸出好大一片火光。 所有的信徒霎时清醒,惊讶地看着天空。 翩翩窜飞老高,一跃到了顺德大帝莲花座前。顺德大帝双手捂着脸,弯着的腰还没挺直,翩翩已舞动双月刀,挥出十几道光圈,一道道劈打在顺德大帝身上。 “是敌人!”顺德周围的四只护卫邪神这才反应过来,挥动手中兵器,愤怒吼叫着杀向翩翩。 四只邪神将翩翩团团围住。一只长发大眼、身披黑袍,拿着钢铁令牌;一只白面丹凤眼,穿着灰色道袍,拿着一柄拂尘,浑身上下露出妖异邪气;一只全身披着战甲,威风凛凛,扛了柄大砍刀,头盔几乎覆盖住整张脸;最后一只则是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山神,矮矮胖胖、提着个葫芦。 翩翩双手一翻,原本小巧的双月刀身亮起两道刀形光芒,一蓝一绿,看来就像握着两把大刀。 第40章 盛大迎神法会(3) 她舞动两道光刀,与围上来的四邪神展开大战。一眨眼,这头白面丹凤眼的邪神一条胳臂被翩翩斩断,手中拂尘也断成两截;又一眨眼,那头矮胖邪神的葫芦也给砍得四分五裂,连带一条腿落了下来。 身披战甲的邪神举刀大砍,翩翩接了三刀,反击一刀,在那战甲邪神胸口划出好大一条口子,黑血喷上天际。 后头那长发黑袍邪神正惊愕着,拿着钢铁令牌不停画圆,画出阵阵奇异黑圈,打向翩翩。翩翩翻身闪过那些黑圈,跟着急飞窜去,一刀将这黑袍邪神脑袋斩下。 另一边,顺德大帝的莲花座冒出烟雾,缓缓落下。底下的阿关早已抽出两张符,对准莲花座急急念咒,手里显现一阵金光。 两张金黄色的光网笔直射向顺德大帝,光网罩住莲花座,只听见顺德大帝一声嘶吼,扯着光网想往外逃,却逃不了。 这是阿关两天来苦练的新符术——“捆仙咒”。 莲花座坠地,砸起一片灰,阿关奔抢上前,掏出一把白焰符,对着那莲花座连续发放白焰,一道一道的白焰,将那邪术幻化而出的莲花座轰得支离破碎。 此时信徒们大都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又是法会安排的节目之一。 这时守在顺德大庙四周的邪神纷纷赶来支持,将翩翩团团围住。翩翩手一挥,召出白石宝塔,还没说话,宝塔一震,六名手持大斧、身穿金银甲的天将已然现身,挥舞着巨斧和第一波杀来的邪神们展开一场大战。 邪神们其中有些擅长妖术,接连放着绿烟紫烟,翩翩随即破解;天将们则是身穿重甲、手执巨斧,和邪神们硬拼硬打。一时之间,刀斧相交声不绝于耳,一道道符术邪法此起彼落,正神、邪神在空中杀得地暗天昏。 白石宝塔又是一震,精怪们一只只跳跃下地,每只精挖掘机里都拿了一把符,符还冒出白烟,这批精怪们分头向广场四周跑去。 骚动中的信徒们一接触到白烟,都躺倒下来,呼呼大睡。这符是睡眠咒,目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信徒睡倒,将骚动减至最低。 不一会儿,围攻翩翩的这批邪神给杀得节节败退,有些让天将斩了,有些则逃回庙里。 翩翩落了地,六名天将跟在后头。 阿关兴奋地跑到翩翩身旁,指着那炸成黑灰的莲花座说:“哈哈,你看,我把顺德公炸成灰了??” “庙里还有许多邪神,他们现在群龙无首,我们杀进去!”翩翩手一招,三名银甲神在左,三名金甲神在右,领着阿关和众精怪们浩浩荡荡地杀进庙里。 那些在庙里帮忙的信徒们起了一阵骚动,兵荒马乱间,一个个让精怪们手里的睡眠符咒迷倒,再被扔出庙外。 大庙正厅有些空旷,才布置到一半,许多画像和神像都摆在两旁长桌上,而正殿中央,有一张已经布置好了的神桌,看来气势非凡。后头一尊两公尺高的顺德大帝金身,前头几十尊小神像则按大小排列,一盘盘鲜果摆了满桌,大神桌前还有许多张长桌,全都排满了鲜果和符水。 “冲啊!”阿关一声令下,精怪们哈哈笑着,见了东西就砸,拿起水果就吃。 “黑黑的不要吃,会吐!一罐罐的不要砸,很臭!”阿关大声指挥,他跳上大神坛,一脚一脚地将那些神像全踹下桌,又使劲搬动那两公尺高的顺德大帝镀金神像。 “好重啊!”阿关涨红了脸,才将这神像推开了一点,癞虾蟆和一只小猴子精上来帮忙,合力将这顺德大神像推翻下桌,砸得稀烂。 “太好玩了,应该让阿泰也来玩玩!”阿关哈哈笑着,似乎还不过瘾,左右找看看还有没有可以砸的。 一楼都是些神像和供品,和一般庙宇并无不同。在正殿后头,有通往二楼的楼梯,翩翩挥着手,六名天将立时上前开路,大伙儿往二楼杀去。 上了二楼,也有几间大房,里头也有神坛和神像,另外还有几间杂物室,堆满了供品和金银纸钱。途中遇上零星恶鬼,都让翩翩顺手斩了。 “他们在上面!”大军杀上三楼,三楼有一间大厅和几间茶水室,是作为信徒交流谈天之用的,此时几百只恶鬼在里头乱窜。翩翩一声令下,天将和精怪们全杀上三楼。 恶鬼们哪里是天将和精怪们的对手,被杀得东逃西窜。老树精领着十来只精怪打头阵,他的双手时而化成长藤,时而化成枯枝,刺穿了鬼怪们的身子。 癞虾蟆则是吐出一团团的黏液,鬼怪一碰到黏液,嘎嘎都怪叫着,黏液让他们的皮肉感到一阵刺痛。几只狐狸精现出原形,蹦跳、撕咬着鬼怪。鸟精们飞上空中,从上空夹击,啄破许多鬼怪的脑袋。小猴子精挥动一支铁棒,抡得虎虎生风,一棒一棒地将恶鬼脑袋砸了个稀烂。 阿关念动咒语,召出鬼哭剑,挥动几下,正想要耀武扬威,却发现恶鬼们根本近不了身,就都让精怪们杀光了。 “你们还挺厉害的。”阿关对着老树精说。 “当然啦,大人。我们都是百年以上的老妖精,那些恶鬼则顶多十来年道行,哪及得上我们?”老树精边说,边扬起枯藤一挥,又挥死一只恶鬼。 远远四、五只邪神一看见天将,就吓得往四楼奔逃。 翩翩领着全军,杀上四楼,四楼空空荡荡,有几根大梁柱抵着天花板,地上铺着地毯,是顺德大庙的集体传道场。 道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呱呱哈哈哈!顺德邪神的手下全跑光了!”癞虾蟆兴高采烈地跳着,嘴里还吐着绿色的泡泡。 翩翩却皱了皱眉,望着窗外斜阳,歪头想了想,说:“不太对劲,刚刚在外头杀了几只邪神,进到庙里也只见到五、六只邪神。我记得上山时,看到的邪神不只这个数目。” 阿关走到窗边,外头天际紫红云彩飞扬,像是在庆祝胜利一般,却又显得诡异莫名。他突然脑袋一麻,感到面前那道墙壁猛然袭来好强烈的邪气,不禁喊叫起来:“哇——” 轰隆一声,墙壁窜出两只大挖掘机,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和胳臂。 窗外红影一闪,一只身型瘦长的红色邪神现身在窗外,挺着手上那柄滚动着墨绿烟雾的长矛,迅雷般地破窗刺向阿关。 千钧一发之际,后头扑来的翩翩死命一扯,将阿关身子扯了个偏,刺来的长矛划过阿关胸口,刺进翩翩右肩。 “啊呀!”翩翩哀号一声,反手一刀砍断了长矛,却拔不出插在肩上的矛头,肩上伤口滚动着墨绿黑烟。 窗外那红色邪神扔了断柄,拔出腰刀,破窗而入,追斩翩翩。翩翩则奋力挥动左手青月,和那红色邪神死战,将他逼出窗外。 “翩翩!”阿关在慌乱中召出鬼哭剑,胡乱劈砍着抓着他的两只挖掘机,将挖掘机砍出一道道裂口。挖掘机被鬼哭剑砍过的伤处冒出阵阵黑烟,才放开阿关缩回墙壁里。 两名天将赶来救援,掩护着阿关和翩翩后退。翩翩的右肩肿胀,一股青气在全身蔓延开来,她口唇发白、身子颤抖,不停淌落冷汗,知道那矛上附有凶毒邪咒。 四周响起阵阵笑声,一只只邪神从窗户爬入。阿关望着窗外,只见外头天际飞荡着大批恶鬼,个个面目狰狞。 “我们中计了??”翩翩懊恼愤恨地说。 第41章 盛大迎神法会(4) 十来只邪神挺着手中兵器,将阿关等团团围住。其中一名看似地位较高的邪神,有一张紫脸,披着一袭长袍,望着翩翩缓缓开口:“你这黄毛丫头,未免太小看我们顺德大帝,这些日子你们四处招兵买马,消息早传开来了。” “大帝英明神武,算准了你们会来法会捣乱,早已做好准备。”紫脸邪神用尖锐的语调说着:“你这支兵马倒还有点看头,识相点,投降吧,归顺我们顺德大帝,还能免去一死;我看你这小丫头长得挺标致,说不定大帝还会纳你做妾呢,哈哈哈!” “闭嘴!”翩翩怒极,身子一窜,犹如一道白色闪电。那紫脸邪神犹自呵呵怪笑,右边脑袋竟已落了下来。 翩翩一刀斩去了紫脸邪神半边脑袋,再补一刀将他的身子拦腰斩成两段。 “喝!”邪神们尽皆骇然,一股脑地全杀了上来,天将和精怪们也只好奋力御敌,与邪神恶鬼们展开死战。 翩翩耗尽力气诛杀了紫脸邪神,此时她身上毒咒发作、摇摇欲坠,阿关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拉着她向后退。 翩翩举起白石宝塔,顿时虎吼声大作,出来应战的是几十只剽悍虎爷。 但这道场里头有十几只邪神带领众多恶鬼,六名天将加上虎爷和精怪们,仍然难以抵敌众邪神们的围攻,仅能勉强杀开一条血路,往楼下退。 阿关看着四周战情,心中骇然,只觉得仿佛又回到老人院一战时的惨况。他挥了几剑,砍死一只扑来的恶鬼。 翩翩强耐着肩头伤处剧痛,奋力指挥着兵马边打边退,退下了三楼。 底下也聚着满满恶鬼,阿关带头冲下,掷出伏灵布袋开路,精怪虎爷奋勇向前,天将断后,又是一阵恶斗。好不容易退到了一楼正厅,庙门已紧紧关闭。 正厅中央站着几个邪神,居中的邪神,一身黄袍、头戴金冠,正是顺德大帝。 翩翩一方已有三名天将战死,精怪、虎爷们伤得重的也都躲回了宝塔里。大伙儿伫在楼梯口,只见到正厅四周挤满凶狠恶鬼,顺德大帝邪气纵横,后头追来的邪神们早已将后路团团围死,进退无路,精怪们全都吓得不敢出声、哆嗦发抖。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你们投降,跟我一起打天下,到时天下少不了你们一份。”顺德大帝口音和蔼,缓慢地说着。 “可恶??我还以为炸死你了,原来只是你的替身。”阿关恨恨地说。 翩翩皱着眉头,全身打颤,只觉得肩上伤处那邪咒极其凶毒,身上力气几乎尽失,身子疲软且疼痛难熬。她咬着牙说:“哼??总算见着你了,你不过是个小神,何德何能自称大帝?” 顺德大帝哈哈笑了起来,说:“太岁鼎崩坏,三界大乱,我顺德挺身而出,不过是趁势而为。胜为王、败成寇,我有实力,自然可以称帝。到时我平定了乱局,四方诸神野鬼群魔苍生,哪个不称我顺德为大帝?” “这倒也是,看现在局势,你的确占了优势。”翩翩长长吁了口气,勉强挤出笑脸,手一抬,白石宝塔晃了晃,将精怪虎爷和天将们全都收了进去。 翩翩望着顺德,悄声问阿关:“你的石火轮呢?” 阿关想了想,答:“停在外头大庙的广场,跟那些信徒的车子摆在一块。” “召它进来??” 阿关愣了愣问:“召?你教过我召唤鬼哭剑,可是没教过我召唤石火轮??” “你只要专心一致,想着石火轮,它就能感应到,你是它的主人。” 阿关点了点头,闭上了眼,专心召唤着石火轮。 “天庭的叛军在天界自相残杀,争夺首位;人间正神的主力大多集中在南部扫荡叛军,无暇顾及北部,这确实是你的大好机会。等你一统北部,凡间正神和天庭叛军们的战力,早因为互相征战和自相残杀而大大削弱。到那时候,你的确有机会击败他们,成为三界之主。”翩翩望着顺德大帝说。 顺德大帝挑了挑眉,露出得意的神情。 “不过我认为,你一统三界的计划还差了个关键。”翩翩微微笑着说。 “什么关键?”顺德大帝慈眉善目地说。 “你先回答我一件事。我不明白,到目前为止,至少正神仍然保有一定兵力,大多叛军为了延后变成被正神主力扫荡的目标,大都暗地里发展势力。你这样大张旗鼓,除了增加被正神全力征讨的风险之外,到底有什么好处?即便你吸得了千人精气,倘若我们倾全力攻你,你现在的势力仍然难以抵敌。你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却仍然如此猖狂,到底为什么?”翩翩苦笑着问。 “小丫头,你我都是神仙,天界的情势,你知,我会不知?你们在南部投入大部分兵力保护新太岁鼎,受那西王母和十殿阎王大军牵制,如陷泥沼。就算我再嚣张,你们也未必敢分散主力,新太岁鼎若有什么闪失,剿灭我顺德,又有何用?我抓的正是这机会。”顺德大帝笑着说。 “再来,本尊大张旗鼓只是表面,为的只是一个『快』字,现在多的是想要当大王的家伙,但如你所说,其他家伙只敢鸭子划水、暗暗发展。但本尊就是大张旗鼓、四处征战、办盛大法会、收千人信徒。这不就快了人家一步吗?” 翩翩默然半晌,笑着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北部另两大邪神,一个是五星之一,一个是大庙主神,你却只是个小庙偏神,若是稳扎稳打、慢慢发展势力,未必快得过他们。所以你为了一举成王,宁可走偏锋、下险棋,使别人不敢使的手段,这是你想要称王当大帝唯一的办法。” “现在证明,本尊的手段确然成功,这就是『大帝』和『土霸王』的差别。”顺德大帝哼哼笑着。 “但不论如何,走偏锋、下险棋,仍不免有风险。古今以来,不论赌技再高明的赌徒,『万无一失』这四个字,都是说不出口的。”翩翩微笑地说。 顺德大帝哈哈大笑:“这个自然,本尊倒不敢说这种手段万无一失,但本尊却敢说,不这么搏,肯定是万无一得。” “我倒有个方法,保你万无一失。”翩翩说。 “是吗?”顺德大帝嗯了一声。 阿关在一旁用力召唤着石火轮,额头都挤出了汗,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备位太岁。”翩翩说。 “我听说过。”顺德大帝眼里泛出光芒。 “太岁爷的手段你是听过了的,要是他亲自征讨你,不要说称帝,能决定自个儿的死法,就是万幸了。”翩翩哼哼地说。 顺德大帝默然不语,看来还是对这七曜大神太岁爷有所顾忌。 “但若是你手上有备位太岁,你想会如何?”翩翩吸了口气,保持微笑,指着身旁的阿关。“他就是备位太岁。” 顺德大帝眼中瞬间精光暴露,却又很快消褪,顿了顿,笑说:“你这么说,我就会信了吗?” “我现在就解开他的隐灵咒,你自个儿判断。”翩翩边说,边在阿关脖子上捏了捏、拍了拍。 “真是备位太岁!”顺德大帝双眼圆瞪,背后金光大现,喃喃地说:“这小子灵气亦正亦邪,果然和那岁星一个样子!” “要是你有备位太岁在手,便能使正神投鼠忌器,无法尽全力攻打你,你能够更加安稳地发展势力。更重要的是,备位太岁能够操纵太岁鼎,如此一来??”翩翩微笑地说。 第42章 盛大迎神法会(5) “如此一来,我顺德要成王称帝,就是真正的『万无一失』了!”顺德大帝大笑几声,望着翩翩。“丫头,我听说过你,你是太岁手下最得意的门将,你现在的意思,是愿意归顺我顺德了?” 翩翩恭敬地点了点头,说:“只要您接受我们投降,这备位太岁连人带车,都当作献给大帝的礼物。” “啊?什么!”阿关听翩翩这么说,骇然地睁开眼睛,一脸无法置信。 “连人带车?什么车?”顺德大帝愣了愣。 砰的一声,石火轮破窗而入,撞倒两只邪神,停在阿关面前。 “别慌!”翩翩看那些邪神个个要扑来一般,连忙说:“这车可是天界法宝,快如电光石火、日行千万里,是要一并送给大帝的!” 顺德大帝手一招,恶鬼们又将整间庙围得水泄不通,将所有门户窗子全部堵住。 “既然你要降,我当然接受。”顺德大帝神色阴晴不定,对翩翩说:“丫头,按照惯例,本尊会将降将囚禁几天,以防有诈,你可不要见怪。” “不,这是应该的。”翩翩点点头。 顺德大帝扬手一招,一名邪神拿出铁链,走向翩翩和阿关。翩翩举起双手,待邪神来绑。阿关则呢喃地问:“翩翩??你真的要投降?” 那邪神拿着铁链就要捆绑翩翩手腕,只见蓝光乍现,邪神的两只手都掉到了地上。 “上车!”翩翩又挥出一道光圈,将那邪神斩成两半。 阿关连忙跳上石火轮,一手握着手把,一手召出鬼哭剑。翩翩也跟着跨上后座,身子像瘫了似地伏在阿关背上,低喘着气说:“我还以为你召不动石火轮,正在想如何哄他使唤手下去替你牵车呢??” 几个邪神纷纷指着两人喝斥:“你们做什么?” “不是要降?” “突然又不想降了!”阿关挥扬鬼哭剑,高声大叫。 邪神们举起兵器,凶恶杀上。 顺德大帝连忙下令:“贱丫头可杀!备位太岁捉活的!千万记住捉活的!” 石火轮飞快,在庙里乱窜,顺德大帝要抓活的,但阿关可承受不了邪神一刀,邪神们因此打得绑手绑脚,没人敢拼全力厮杀。阿关更仗此只攻不守,翩翩在后座不断放出光圈。两人乱冲乱杀,所到之处,邪神恶鬼们不是让鬼哭剑刺中,就是让光圈劈中,一下子杀倒了好多邪神。 好不容易,三只邪神将石火轮逼到角落,全扑了上来。阿关连忙停下车大叫:“降了!我投降!” 三个邪神一怔,急忙止住攻势,回头观望顺德大帝的意思。 翩翩才不等顺德反应,一扬手就是好几道五色光圈,射在那三只邪神身上。阿关趁机重新踩动石火轮,一剑一个,刺倒那三只邪神。接着又开始在庙里乱窜,这边刺一剑、那边刺一剑。 “好奇怪,为什么一下子想降,一下子又不想降呢?”阿关边刺边喊。 “敢戏弄本尊!”顺德大帝金光乍起,气得双眼喷烟,飞扑过来助阵,怒吼着:“不活捉了!通通杀光!” 阿关见顺德气得连眼睛都喷出了烟雾,忍不住笑了,他回头看看翩翩:“看来我这回真的要成神了!” “这顺德其实也不过如此,要不是我中了邪术,力气尽失,否则早把他斩成碎块了??”翩翩气若游丝,恨恨地说:“都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要是换了秋草妹子,她一定不会犯这错误??” “什么话,这次战术是大家一起讨论出来的,要怪就怪那顺德邪神老奸巨猾!”阿关大声反驳。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翩翩微微一笑。 顺德大帝挥舞大袖,左挥一阵金光,右挥一阵黑雾,接着吐出一团黑气,铺天盖地朝着阿关杀来。 眼看顺德大帝就要拦下石火轮,翩翩急忙扔出白石宝塔,鼓足全力现出背后蝶翅,抱着阿关飞了起来,将阿关连人带车都拉进了白石宝塔。 阿泰驾着面包车急速驶上山,要与阿关等人会合。 医官捏着月娥手腕诊视半晌后说:“她中了邪咒,十几种的邪咒。近来医院里有好多这种病人,都是顺德邪神为了控制信徒施下的邪咒。” “夭寿死邪神、狗邪神,作恶多端!”六婆听了,忍不住痛骂顺德大帝。她也曾在顺德手下金甲神的施术下,被恶鬼附身,此时更是恨得牙痒痒。 “啊!老妖婆追来了——”阿泰看了后照镜,吓得哇哇大叫,踩足了油门往前冲。 六婆从车后的窗看去,果然看到后头几个乩童,抬着一顶轿子腾空而来。轿子上的帘子敞开着,里头坐着的正是阿姑。 阿姑脸色漠然,泛着一股绿气。 “哇?那是什么?八家将?”阿泰看了看阿姑轿子身旁那阵头,一行大约十来个,个个青脸獠牙,手里拿着各式法器,是大家熟悉的庙会阵头。 “不,有牙的,”六婆摇摇头说:“是官将首??” “是官将首没错,全是邪了的官将首!”老土豆点头附和。 “那死老太婆带着这么多恶煞来追我们,你祖嬷才不怕!”六婆这么说着,一边从包袱里拿出纸人和符箓备战。 阿泰踩足了油门,阿姑的轿子却更是快得如同飞毯一样。抬着轿子的官将首们,脚在空中踩踏,看似动作缓慢,但每一步都跨得极大。 几名抢在前头的官将首们拿着虎牌、镣铐等法器,一下子追到了面包车后头,挥动法器,轰隆隆击打着车厢尾端。 “哎呀!”阿泰紧握着方向盘,试图稳住车子。 一名拿着虎牌的官将首,碰的一声,打破车尾后窗,左手突地伸长,窜入车厢里,抓住月娥的脚就要往外拖。六婆大喝一声,念了咒,抛出两只纸人。 一只纸人抱住官将首伸入车中的长手,另一只纸人则将官将首指头一根根扳开,这才救回月娥。两只纸人力气也大,硬是将官将首推出窗外,再自破窗爬出,扑上那官将首,扭打成一片。 后头又有四个官将首踩踏着云雾飞追而来,六婆接连抛出纸人,纸人们爬出窗户,爬上车顶,护卫着行进中的面包车,迎战四面追来的官将首们。这些纸人终究不是官将首们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拿着怪异法器的官将首给撕烂了,阿姑那顶红轿子逼得更近了。 六婆还要扔纸人,老土豆则抢在前头,伸出拐杖朝着车外一指,车后地上隆起好大一柱土石,一只官将首闪避不及,撞上土石柱。老土豆操纵着四周土石,阻碍官将首追杀的脚步。 两名官将首飞得高,一个拿着枷锁、一个拿着金光锤,杀上车顶,打飞几只纸人,跟着猛地搥击车顶。阿泰惊骇之中紧急煞车,面包车打了个转,横停在路中,差点翻覆。 阿泰惊魂未定,重新发动车子,但此时官将首们已经飞掠过面包车,拦在前方,挡住了上山去路。阿泰只得将车掉头,往山下开。 “怎么办!”阿泰怪叫,左右转着方向盘,闪避在两旁飞窜游击的官将首们。 “转进那条岔路!”医官指着山道上一条岔路。 阿泰照着医官吩咐转入岔路,官将首们依然紧追不舍。阿姑则是乘着轿子,不疾不徐地追在后头,并不急迫,像似在玩弄着阿泰。 拿着金光锤的官将首又跳上车,几记重搥将车顶搥出一个大洞,还从洞外往里头窥视,让车里的鸟精逮着机会,一嘴啄掉了一只眼睛,痛得滚下了车。 第43章 八家将和官将首 绿眼狐狸也探头出窗外,鼓嘴吹出一片紫雾,车后顿时一片深紫,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见后方轿子里的阿姑发出了沙哑的笑声,跟着射来几阵金光吹散了紫雾。好几个官将首全扑上了车,有的击打车身,有的硬揭车窗。 老土豆挥动拐杖抵挡,医官手里既没有兵器,也不是专职作战的神仙,只好紧紧抓着官将首伸进来的兵器,与对方拔河。 六婆拿着一把符咒,对着车尾的官将首放出好大一阵红光,将那官将首震下了车。但那被震下车的官将首,打了个滚又飞追上来,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好厉害的邪魔,我的符一点用也没有!”六婆气得大喊。 “怎么办?”阿泰惊慌叫着。 医官好不容易将一个官将首踢下车,肩头却也吃了一刀,转头向老土豆问:“老土豆,这条路能通到山上顺德庙吗?” 老土豆一边以拐杖应战,一边想着:“这儿?能是能,但是得拐好大一个弯,可能到不了!” “那能逃回据点二吗?”医官问。 “据点二?文新医院?那不是更远吗,不可能撑到那!”阿泰怪叫。 医官叹了口气问:“那??这附近还有其他正神吗?” 老土豆皱起眉头,想了想,答:“这一带??全都是顺德邪神的势力范围,没有其他正神啊!” “啊呀,往前头右边那条小路钻进去!”老土豆突然尖叫着:“从那条路进去,附近有个失联已久的城隍神!” 阿泰紧急转了个弯,转进老土豆指的那条小径。 医官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说:“失联了的城隍?那大多是邪化了的!” “俺前些日子看到他时,他说现在时局纷乱,所以带着部将避避风头!俺看他样子好好的,不像邪神啊!”老土豆答。 “哪有这种事!不是邪神怎么会和正神失联?怎么不出来帮忙抵挡邪神!”医官连连摇头。 一声巨响,一名官将首将面包车车尾后门整个扯了下来。 六婆念了咒,车里最后四个纸人猛然站起,抵挡着官将首的攻击。 这小径极窄,好几次车子不是要撞进左侧路旁竹林,就是差点撞上右侧山壁,车子上还挂着几个官将首,一下一下地敲击车身。 “老土豆,你说的那城隍到底在哪?”阿泰奋力转动方向盘,摆动车身,试图逼开车身旁的官将首们。 “就在前面。”老土豆指着前方。 “快掉头,城隍一定变成邪神了!”医官大声喊着。 “俺觉得还是试试看好。”老土豆拐杖冒出几条枯藤,缠着一只官将首。 “要是再碰上邪神就完了!”医官惊慌说。 “现在没办法回头啊,老妖婆就在后头!”阿泰看看后视镜,阿姑从容地坐着轿子追在后方,十几个官将首似乎胸有成竹,轮流飞奔追赶,像是猫儿戏鼠一般。 “有新的邪气!”医官骇然大惊地喊:“老土豆啊,你说的城隍果然变邪神了!” 还没说完,四周竹林刮起了风,发出响亮的树叶扑拍声。 阿泰怪叫一声,他见到在前方小径不远处站了个身穿红袍、满脸横肉的黑脸大汉。大汉后头,站着十几个大花脸,外观看来和阿姑带着的官将首们如出一辙。 “妈呀!长得一模一样!果然是邪神!”阿泰绝望地大叫,赶紧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进竹林,撞倒许多竹子,这才停了下来。 “城隍——”老土豆跳下车,向城隍跑了过去。 “别去!”医官大喊着:“那是邪神啊!” 城隍发出怒吼:“别过来,土地神!” “你怎了?不认得俺了吗?”老土豆噫噫呀呀地说。 “我不是说过,我要避避风头,要你别来找我吗?”城隍的眼神锐利骇人。 “俺??俺不是特意要来找你的,俺被邪神追杀??不得不来向你求救啊!”老土豆可怜兮兮地说。 “老土豆!回来!他是邪神呐!”医官大喊。 城隍怒喝一声,震来一圈红光,将那医官震得七荤八素。 红轿子追入竹林,一批官将首们全退回阿姑身边,等着阿姑下令。阿姑微笑不语,脸上泛起奇异神色,似乎对这支城隍阵头很感兴趣。 “不是吧,城隍!你是那么正义、那么尽忠职守,你不会也变成了邪神,和顺德邪神同流合污吧?”老土豆嚷嚷问着。 城隍看看那批官将首阵头,哼了一声说:“和顺德同流合污?我不屑!” 阿姑拉下了脸,终于开口:“听说有处城隍也邪化了,手下还有一支兵马,原来躲在这儿??” 城隍朝着阿姑怒喝:“回去告诉你那主子顺德,我就算邪化了,就算杀尽凡人,也不会加入顺德那条狗贼的阵营!”此话一出,官将首们个个瞪起眼、愤恨尖叫,长长的獠牙发着异光。 “这些日子你应该听闻过我们大帝的威名,不归顺者,只有死路一条!”阿姑哈哈大笑。 “你这恶鬼,附在一个已经死去的凡人身上,胆敢如此嚣张!那顺德算什么东西,以前的位阶比我还低,只比土地神高些,你叫他亲自来见我再说!”城隍也大笑。 “冥顽不灵的家伙,看我今天就收了你,回去领功!”阿姑大喝一声,身后十三个官将首全都杀了上去。 “你有官将首,我有家将团!”城隍也不甘示弱,猛吼一声:“家将,上!” 城隍身后那家将团阵头,也杀了上去。 小小一片竹林顿时杀声震天,竹叶雨一般地落了下来。 十三只家将大战十三只将首,个个捉对厮杀。 城隍一把抓起老土豆,怒瞪着他。 老土豆唯唯诺诺地问:“城隍,你真的??真的????” 城隍回答:“老土豆!我的确在邪化,邪化到一半,我的家将们大都完全邪化了,现在他们只听我的,我不愿让他们被正神征讨,只得带着他们藏匿起来,能藏多久是多久,我们已经没救了!我帮你一次,帮完了你就滚,再也不要来找我!”城隍说完,将老土豆往面包车一抛,跟着自己也跳了起来,扑进战局里。 “我靠!长得都一样,我们要帮哪边啊?”阿泰跳下车,扶起老土豆。 老土豆发着抖说:“不??不一样,老妖婆带着的是官将首,城隍爷的则是家将团,就是你们说的八家将。” “八家将!”阿泰张大了口。 民间信仰中,官将首是神明们四方收伏来的恶鬼,作为庙中主神的护卫部将;家将团则是城隍爷收伏的山贼,升格成为部将。这两路神将的职责皆是扫荡妖魔鬼怪、护佑乡里百姓。 绿眼狐狸领着两只鸟精跳下了车,想要帮忙,却认不出哪个是八家将、哪个是官将首。 “他们长得好像!”绿眼狐狸大叫。 老土豆则嚷着:“看他们的嘴,长獠牙的是官将首!” 大伙儿仔细一看,果然官将首嘴边都伸出两支獠牙,踮着脚尖蹦跳,步伐诡异却又异常凶猛;家将团的步伐则显得阴柔飘逸许多。 “不需要你们帮忙!”城隍怒喊一声,喝得绿眼狐狸和两只鸟精动也不敢动。 城隍拔出大刀,亲身指挥作战。家将团里有拿着枷锁的什役、拿着令牌的文差、武差;使着戒棍的甘爷、柳爷;拿着的方牌和鱼枷的范谢将军;后头的春夏秋冬四季神,则分别拿了木桶、火盆、瓜锤和蛇棒;文武判官则各自拿着毛笔和大锏,一共十三位。 官将首们则由拿着三尖枪的绿脸损将军,和拿着长令牌的红脸增将军带头大战。 第44章 双星齐临(1) 然而家将和将首各都是十三名,但城隍亲身作战,阿姑却仍坐在轿子上,等于十四打十三。 城隍暴喝一声,挥动大刀带头冲杀,家将团士气高昂,渐渐把官将首阵头往后逼退。端坐在轿子上的阿姑神色阴晴不定,两只眼睛闪动着青光。 “你看那老妖婆动也不动,原来她不能打啊。”阿泰拍拍身旁的老土豆说:“擒贼先擒王,我们去偷袭她!” “好啊好,俺最喜欢偷袭了!”老土豆嘿嘿地笑,和两只鸟精使了个眼色,指指阿姑,随即打了个转,钻入土里。 精怪们互看一眼,以极快的气势,朝阿姑扑去。 阿姑像是早有防备,手一伸,几道金光乍起,将两只鸟精和狐精震飞老远,后头抓着一块石头冲来的阿泰则吓得愣在原地,手里的石块不知该扔还是不该扔。 阿姑一扬手,朝着阿泰打来一道金光,阿泰身后则窜来两道红光,挡下那金光。 “老妖婆,你忘了还有我啊。”六婆跳下车,手里还抓着一把符,气愤骂着:“你敢打我的猴孙,我跟你拼了!” “老妖婆去死!”阿泰扔出手里的石块,阿姑大喝一声,放出金光打落石块。 突然轿子下方一震,几截枯木游蛇般窜出,缠上轿子。跟着又是一阵黄光,老土豆从土里冲出,一拐杖打在阿姑头上。 阿姑怪叫一声,掌心上金光乍现,正要攻击老土豆,六婆已放来红光驱魔咒,朝着阿姑手上打去,打散了阿姑放出的金光。 官将首们一听后头阿姑怪叫,纷纷回头赶来救援,慌乱之际,被城隍指挥着家将团追在后头大杀一阵,被打得遍体鳞伤。 阿姑连连怪叫,从轿子里飞窜到了天空,打了几个转,咻的一声飞出老远,官将首们也跟着一齐撤退。 “我靠!原来老妖婆会飞啊,还装模作样坐什么轿子。”阿泰朝天空丢了颗石头,恨恨地骂着。 “哇啊??”阿关揉着摔疼的手肘,挣扎起身。他见到倒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翩翩,赶紧上前扶起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慌乱地喊:“翩翩、翩翩!” 阿关环顾四周,这地方周围是一片广场,远处有几处凉亭、有几处假山、有小桥流水、有草木花园。更远处是白色的墙,一共有八面,围成了一个八角形空间,自己就在这八角形的广大空间里。他抬头一看,就连天花板也是白色的。 大广场的远处有条楼梯,楼梯上一阵骚动,天将们奔了下来,后头还跟着精怪和虎爷们。 “这里是白石宝塔里头?”阿关有些惊讶。翩翩前两天才教过他如何替精怪下印,将他们召进宝塔,但他却不知道就连自己也能够进入这宝塔。 阿关指着翩翩,急忙大喊:“翩翩受伤了,快来看看她!” “情况不妙??”金甲天将来到阿关身前,看了看翩翩的模样,从身上拿出一瓶治伤药,倒在翩翩肿胀的肩头上。“仙子中了很厉害的邪咒呀。” 老树精抢上前看看,看不出什么东西,几只精怪也凑过来看,其中一只花精吐出几口唾液,抹在翩翩肩上。 “喇叭花,你做什么?” “你干嘛把你的口水抹在仙子身上?”几只精怪起着哄。 “你们懂什么,我的唾液有疗伤的功效啊。”花精扠腰反驳。 “那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啊。” “我也会!”其他精怪都挤了上来,有些也吐了口水、有些拔下几片脑袋上长的叶子,纷纷要往翩翩肩头上抹。 “喂!住手——”阿关急得大喊:“你们别闹了!” “别胡闹!”金甲天将挡下那些热心的精怪,“翩翩仙子身上中的不知道是什么邪咒,怎么由得你们这样胡搞瞎搞!” “备位太岁大人,我看情况不太乐观呐??翩翩仙子脸色发青,最多??最多只能撑一个时辰,要是两个时辰之内不能送回据点二治疗,恐怕??恐怕??”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阿关算了算时间,看看四周问:“要是邪神杀进来怎么办?” “大人你可放心,这宝塔是翩翩仙子的好宝物,不论邪神用什么方法,不管用火烧、用水淹,都伤不了宝塔;不管外头如何地动天摇,宝塔里头也安稳如常。” “刚刚让顺德大帝逼进了宝塔,现在外头是什么情形也不知道了,要怎么逃回文新医院呢?”阿关懊恼地说。 “大人你先别急,我们上去看看外头情况再说。”老树精插嘴。 “咦!这里看得到外头?”阿关有些惊讶。 “呱呱,看得到啊,这宝塔可大得呢!”癞虾蟆跳着说。 老树精在前头带路,往那楼梯走去,一面回头向阿关说明:“这宝塔共有九层,大人刚刚进来的地方是第一层??” 众精怪也纷纷七嘴八舌地讲解这宝塔的构造。 白石宝塔共有九层,第一层是庭院,第二层是食堂,第三层到第七层是房舍,第八层是会议室,第九层是天台。 来到天台,阿关吓了好大一跳,差点跌下楼梯。天台是由八根梁柱撑着塔顶,塔外有对红色大眼,正盯着天台。 “大人别惊慌!邪神看不到我们的!”老树精扶住阿关,说:“白石宝塔从外头看,只是一尊石雕而已,若是没有仙子的咒语,外人是进不来的。” 那邪神提着白石宝塔走,边走边看几眼,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宝塔外头,还立了一根根金黄色柱子,却不知是什么。 “如果要出去的话??”阿关走到塔边,望着那邪神。 “如果要出去,只要跳过这护栏,就能窜出塔外了。”癞虾蟆拍着塔边护栏。 “那好,我们杀出去!”阿关念了咒,召出鬼哭剑,一手抓着伏灵布袋,就要往塔外跳。 “哎呀,万万不可呀!”老树精抱住阿关,几名天将也拦住阿关。 “大人你看,外头那是什么?”老树精指指塔外,阿关看去,只见到塔外那些金黄色柱子,愣了愣,说:“那些??不就是柱子吗?” 金甲天将答着:“大人,刚刚你们跳进塔后,我们在天台,将接下来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顺德邪神拿起这宝塔端倪了一番,随即用一只金笼子,将宝塔锁了起来。” “你看外头那些金色柱子,其实就是金笼上的条柱,从这儿向外看去,像是相距很远的柱子,但实际上金笼子只比宝塔大一些而已,要是大人你跳了出去,身子立时变回原来大小,会被小而坚硬的金笼子挤压得四分五裂的。” “对喔,那岂不变成绞肉机绞出来的肉屑了,我竟然没想到。但是??翩翩她??”阿关这才冷静下来,跟着他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楼梯口的精怪们发出一阵骚动,石火轮飙了上来。 “这次听话多了,要你来就来。”阿关牵过石火轮:“那金笼虽然坚固,但要是把石火轮给扔出去,会怎样?” “这车??是天工神器??”老树精想了想:“可能会把金笼挤碎,但也可能被金笼挤碎。” “那好??”阿关环顾四周,问:“这里还有没有坚固的东西呢?” 三名天将们互看了看,解下身上的巨斧,说:“大人,我们用的斧头应该挺坚固。” 老树精对着身后精怪说:“大家来帮帮忙,赶紧把塔里坚硬的东西全都搬来,咱们准备反攻了!” 精怪们一声欢呼,在宝塔里四处翻找,搬来一张张石椅、石桌,连庭院里装饰用的大鼎也搬过来了。 第45章 双星齐临(2) “啊!这个鼎好,应该撑得破金笼!”阿关拍了拍那大鼎,大鼎足足有两公尺高、两公尺宽,材质是类似青铜的金属。 计划底定,阿关呼了口气,看着宝塔外头,那邪神托着白石宝塔走出顺德大庙,转往大庙后方一处小屋。这间小屋看来像是储物室,但地板上有块大铁板,上面还有个握柄,邪神拉着握柄将铁板拉起,底下竟然是条楼梯,通往地下室。 “顺德就是顺德,就爱搞一些密室,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阿关哼了哼。 邪神提着金笼来到地下室,里头空间不大,隔成许多间,墙壁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 “这地方干什么用的啊?” “那些咒文好奇怪、好诡异啊!” 宝塔里头精怪交头接耳着,都在讨论着诡异地下室。 “这里应该是牢房,用来囚禁四处征战而得来的降兵败将,墙上那些咒文,应该是用来防止邪神恶鬼以邪术破坏墙壁。”天将答。 宝塔里头讨论热烈,外头的邪神已经提着装有白石宝塔的小金笼进入其中一间小牢房。那牢房里空空荡荡的,邪神一时也不知该将小金笼往哪儿摆,便又提起金笼,好奇地端倪金笼里头的白石宝塔。 “要出去就趁现在,别让邪神把门锁上。”老树精提醒。 “好!只要能逃出地下室,骑着石火轮一定逃得掉!”阿关连忙下令:“就是现在,把鼎扔出去!” 几名精怪合力将那青铜大鼎抛出塔外,轰隆一声巨响。巨鼎一出塔外,瞬间回复原本大小,果真被金笼条柱切割成千万条面条般的细铜条。 尽管如此,金笼瞬间遭到巨力撑挤,底部也出现损坏,几根金柱被撑离了底座。 而那邪神则让瞬间炸开来的铜条轰飞老远,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也吓了一大跳。一见这小小的密室地上堆满了细长的铜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赶紧在铜条堆里翻找着重要的金笼。 突然又一阵阵巨响自那金笼轰出,原来塔里的精怪们见那坚固大鼎竟挤不坏金笼,便纷纷将石椅、石桌也扔了出去。 “磅磅磅”的连串巨响,小牢房里碎石飞扬,炸出来的碎石全打在那邪神身上。邪神惊讶错愕,却还是翻找着碎石堆,好不容易翻出了金笼子,却见到那金笼子没了底座,笼子上的黄金细条柱七零八落地散开。 邪神慌张地继续翻找,终于找着宝塔,他瞪大眼搔搔头,像是不知该如何向顺德大帝禀报眼前发生的事。突然眼前黑影一晃,竟是阿关抓着鬼哭剑往宝塔外刺,正中邪神额心。阿关从塔里跳了出来,跟着是金甲天将。 邪神的脑袋喷出黑烟,手脚还在挣扎着,金甲天将一斧劈下,斩下了邪神的脑袋。 阿关拿着白石宝塔,蹑手蹑脚地走出密室,外头长廊空空荡荡,除了满墙咒文外,什么也没有。 一只蜜蜂精飞出塔外作为斥候,缩小身子飞到楼梯口向外探视,回头向阿关打了暗号。 阿关和天将一前一后上楼,楼梯一片漆黑,阿关摸黑走到楼梯末端,推了推头顶上那块铁板。铁板十分沉重,一般凡人极难搬动,天将也伸手帮忙,这才将那铁板推开。 阿关出了地道,蜜蜂精从门缝飞出了储物室,一会儿又飞回来,飞在阿关耳旁低声通报:“大人,咱们现在就在大庙后头的一间小屋里,外头没人,可以出去了。” 阿关点点头,将天将和蜜蜂精召回宝塔,不忘吩咐着:“我一出去,就把石火轮丢出来。” 阿关轻轻推开门,前头就是顺德大庙的墙壁,阿关沿着大庙墙壁走,只走了几步,听见远处有些骚动,天上几只邪神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阿关,全都俯冲而下。 “大人,快上车!”塔里的精怪丢出了石火轮,阿关立时跨上车,猛力踩下踏板,石火轮双轮闪现火光,阿关连人带车仿佛化作一道银光,飙过几棵矮树,瞬间就飙到庙前广场。 此时广场上有一群矮小妖人,像工蚁照料蚁卵般将信徒排成一列列,还盖上帆布,深怕熟睡中的信徒有什么不测,大帝就少了一个可以吸取精气的信徒了。 小妖人还没看清楚,阿关已经飙过人群,飙向广场外的山路。 庙里响起一声巨吼,顺德大帝又惊又怒地窜出庙外,领着几只邪神,紧追石火轮。 阿关口袋里的白石宝塔动了动,冒出一颗头,竟是癞虾蟆的头,他对着追在后头的顺德大帝喊叫:“呱呱呱,狗邪神呀狗邪神,动作慢得像是乌龟爬,追不到呀追不到,你就是追不到,呱!” 顺德大帝怒吼一声,加快速度,却仍然只能勉强跟在石火轮后头。 阿关回头看了看,也笑着骂:“好慢呐,大帝只能闻我的屁,我看改叫顺德小帝好了!” 癞虾蟆原本只是探头出来解解嘴痒,没想到备位太岁也跟着自己骂,一下子精神全上来了,清了清嗓子,大声说:“不好、不好,我觉得应该叫作顺德小屁比较贴切。” “为什么呢?”阿关问。 “因为这狗屁神品味实在太差了,呱呱!撒泡尿说是符水,拉坨屎说是灵糕,都臭得和狗屎一样,这么低级的行为也做得出来,不叫顺德小屁怎么行呢?” “好像有点道理。” “小娃敢消遣我!”顺德大帝在后头听了,怒吼连连,挥出几团黑气,都让阿关闪过。 石火轮速度极快,渐渐甩开了顺德大帝,急速往山下飙去。 阿关骑到一处岔路,在岔路那端,往这儿走来的正是阿泰和六婆,两只鸟精抬着月娥,医官和土地神跟在后头,绿眼狐狸则在前头开路。 “是你们呐!”阿关大吃一惊,连忙停下车。 “我们上来时碰到阿姑,好惊险呐!”阿泰大叫着:“车子撞在竹林里撞坏了,只好用走的??” “我们才惊险,差一点都没命了。”癞虾蟆呱呱叫着。 “好了好了,全都进宝塔吧!”阿关连忙对阿泰、六婆,还有自己妈妈下了咒印,将他们也召进宝塔,医官、老土豆、绿眼狐狸和鸟精等也一一进了宝塔。 “啊呀!”癞虾蟆大叫:“顺德小屁又来了!” 阿关回头,果然见到顺德大帝又飞追而来。只见顺德大帝满脸狰狞、七窍都冒出黑烟,阿关赶紧再踩动踏板,石火轮闪现银光,又向前狂飙。 “给我停下!”顺德大帝愤恨怪吼。 “我干嘛停下?”阿关回头叫。 “呱呱!顺德小屁生气了,足见他心眼狭小、目光短浅,一个心眼狭小、目光短浅的小屁想要一统天下,我看是痴人说梦啊!”癞虾蟆呱呱地嚷嚷。 “对啊,死顺德根本在作白日梦!”阿关哼哼地骂。 “要是他发现一统天下只是一场空,肯定要气得哭了。呱呱,他不但哭,还会抱着他的灵糕符水一起哭,边哭边吃边喝呀,狗屁神最爱吃臭屎了。恶心!”癞虾蟆说完,还回头噗嗤一声,吐出好大一团口水。 顺德大帝使尽全力来追,正觉得快要追上石火轮,却没料到癞虾蟆骂到一半还转头朝他吐口水,一时闪避不及,让口水喷了满脸。 “大人你看,顺德小屁兄追不上咱们,真的气哭了!”癞虾蟆呱呱大笑。 阿关回头一看,只见到顺德大帝满脸绿色黏液,不禁笑骂:“哭都哭得这么难看,还想要当大帝!” 第46章 双星齐临(3) “阿关大人说得妙极了,顺德一辈子只能当小屁!”癞虾蟆拍着手说。 “喝!”顺德大帝怒得双眼火红、口鼻喷烟,差点没炸裂了胸膛,但即便他鼓动了一百二十分的力气却也追不上石火轮,且距离越拉越大。 顺德大帝眼见追不上阿关,索性停下,不再追了,他那批邪神手下跟不上他的速度,都远远落在后头。他只身飞远,总不免担心会遭到其他势力趁机偷袭,只好放弃备位太岁这到口肥羊。 深夜,文新医院病房内,阿关伫在窗边发呆。翩翩躺在病床上,一张脸又黑又青,右肩头肿得像碗公一样大,一动也不动地沉沉昏睡。 刚才,在两位医官会诊之下,一致认为翩翩中的这毒咒险恶异常,一时也无法分辨它的底细,非得要顺德大帝亲自来解才行。但能逃出顺德大帝的魔掌已是万幸,现在要将他活捉,谈何容易。 阿关摇摇头,又否定了一个想法,他绞尽脑汁,想着各种活捉顺德的方法,通通都不可行。 这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阿关回头一看,进来病房的老者一身黑袍、神情肃穆,正是太岁。 阿关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迎接,只见太岁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白发白须白袍的老人。 “小子,我在南部听说你的情形,你进步很快,比我想象中还快,已经能够和邪神对垒作战了。”太岁望着阿关说。 阿关尴尬地笑笑,心中有些惭愧,知道若是没有翩翩的保护,没有六婆、老土豆儿、阿泰、虎爷这些伙伴的帮忙,自己早就死不知几次了。 太岁拍了拍身旁那白袍老人的肩,对阿关说:“小子,给你介绍,这位是太白星。” 阿关先是一愣,赶紧对着一向只出现在神话传说里的太白金星,恭敬地点了点头。 太白星点点头,回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我们??中了顺德大帝的计,翩翩她??”阿关指着病床,神情懊恼。 “我知道,天将已经向我报告过事情的经过了。”太岁走近病床,看着昏睡中的翩翩,皱着眉说:“本来你们的兵力便不如顺德那家伙,为了阻止这场邪毒法会,以卵击石也莫可奈何。但小娃儿太过托大,以为凭着自己善战本领,就能将顺德一举成擒,竟没有事先通报我们这次的行动,没有与我们商量,她忘了她还带着你这个备位太岁,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如何担当得起?” “这次的计划是我们一起想出来的,不能怪翩翩。”阿关摇头说。 太白星伸手,指尖泛起一片白光,在翩翩肿胀的肩头触了触,一面对阿关说:“蝶儿仙名义上是你的帮手,实际上是你的保姆,这次使你身陷险境,她难辞其咎啊??”太白星说到这里,收回了手,翩翩肩头的肿胀看来消退不少。 太岁问:“如何?” 太白星摇摇头说:“这邪咒厉害得很,是顺德那家伙自个儿炼出来的,非得要他来解。如果让我们解,可能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来研究破解方法,小娃儿可撑不了那么久。” “那好,我现在就去把那顺德给揪过来,替小娃解咒。”太岁看向阿关。“你也一起来吧。” “现在?”阿关愣了愣,问:“现在再去攻打顺德大帝一次?” “怎么,你怕?”太岁冷冷地问。 “当然不怕!”阿关大声回答,赶忙跑到窗边柜子前,将白石宝塔、伏灵布袋等法宝都带在身上,拍了拍脸,准备再次出发。 “德标,要不要一同去?”太岁看看太白星。 “我早想瞧瞧那顺德究竟是什么料,何德何能敢自称大帝?”太白星笑了笑。 月光皎洁,像一盏不灭的夜灯。 阿关骑着石火轮,循着老路,很快就来到了顺德庙前广场。 此时广场前已搭起了棚架,里头是打鼾的信徒,每个棚架外头都有小妖人看守。 顺德大帝正在庙里正中端坐,庙里也躺卧着几十名信徒,一样呼呼大睡着。顺德大帝一边怒骂,手里还拎着一个信徒,张大嘴巴对他吸着气。只见到那信徒们眼耳口鼻,都渗泌出流水般的荧光,荧光流动,全给顺德大帝吸进口里。 “哼。”顺德大帝气愤地将手上那脸色苍白的信徒随手一扔,立时有小妖人上前抬起那个信徒,扛出正殿。 顺德大帝抹抹嘴,又拎起一个沉睡中的信徒,一边对着一旁的邪神手下埋怨:“那些家伙可恶至极,这些信徒身上的睡眠咒极难解开,起码要睡上一天一夜。本来本尊想藉由法会施放惑心术,让千名信徒同时释放身上精力,现在这些家伙睡得和死猪一样,累得本尊还要一个个吸取,实在可恶透顶!” 邪神见顺德大帝发怒,也不敢答话,只能默默点头,不时挥手使唤小妖人抬入新的信徒,并将被吸取过精力的信徒搬回营账内安置,待几天后恢复体力,还可以供顺德大帝再次吸取精气。 外头几只小妖人见阿关闯进广场,全围拥上去。阿关二话不说,召出鬼哭剑就是一阵砍杀,脚下踏板一踩,瞬间撞开半掩的庙门,撞进庙里。 顺德大帝一见是阿关,瞪大了眼,显得有些惊讶。 “你??”顺德大帝双眼一瞪,庙门磅的一声紧紧关上,几只邪神立时围上,拦在阿关前后左右,防他逃走。 “你胆子真大,竟然又回来了?”顺德大帝一双眼睛闪烁不停。 “我觉得刚刚骂你骂得不够过瘾,只好折回来,再骂你一顿。”阿关这么说。 “哈哈哈,初生之犊不畏虎,指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小鬼吧。”顺德大帝不怒反笑:“你仗着你脚下那车快,料定了本尊拿你没办法?哼哼,我告诉你,这次若再让你逃了,本尊真要改名『顺德小帝』了。” “不是『小帝』,是『小屁』,你记性不好。”阿关摇摇头。 “油嘴滑舌的小子!”顺德大帝哼了一声,双臂一展,身后黑气腾生,铺天盖地地笼罩住正殿四方;一干邪神守着门窗入口,都举起手中兵刃,恶狠狠地凝神应战。 “小鬼,你告诉我,现在你脚下的车再快,要怎么逃出去?”顺德大帝一面说,一面缓缓朝阿关进逼。 “我又没说我要逃。”阿关手一扬,抛出了白石宝塔,霎时满室金光闪耀,正殿里的黑气登时消散。 在闪耀金光之后,凌空落下了两个人影,是太岁和太白星。 “啊!太岁、太白!”顺德大帝一声尖叫,向后一跳,不敢相信七曜之中的太岁和太白星就站在眼前。 跟着几十名天将纷纷从塔里窜出,或持大剑、或持巨斧,站在双星身后。 四周的邪神见此情形,都傻了眼,互相呆望,不敢轻举妄动。 太白星看了看那些邪化恶神,叹了口气。“你们本都是正神,受了恶念影响,堕落成邪魔,我不怪你们。只要放下手中兵器,随我们回去,让澄澜替你们净身,或许还有得救。” 有些邪神赶忙扔下武器,伏在地上;有些惊恐地望着顺德大帝,不知该如何是好。 顺德大帝满脸狰狞,恶念侵蚀他的一切,要他放弃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他如何甘心。他呢喃地问:“本尊不明白,太岁??爷,你们一直都在南部守卫太岁鼎,何故突然北上??” 太岁哈哈一笑,说:“哈哈,你还装蒜,你、你??你!老夫想起来了,我见过你,你本来只是一个小小山神,天界看你做事勤快,安排你入庙,做正神副手,受凡人香火供奉。想不到你现在自称大帝了,我们再不过来瞧瞧,你大概连玉皇也不放在眼里了。” 第47章 双星齐临(4) 顺德大帝静默半晌,这才开口:“天界逢此巨变,正神四分五裂,本尊不过也只是顺应时势,自据一方,图个自保而已。” “自保?听说你除了自据一方之外,还四处征战,若你打的净是邪神也罢,但你还用邪术蛊惑人心,无所不用其极地吸纳信徒,这可是其他邪神不敢做的事呀。你吸取凡人精气来增强自身邪力一事,我们也早有耳闻。只是老夫可万万没想到,你胆子大到聚集千人信徒,公然举办法会,还准备大桌、大桌的迷药毒汤,你当正神们全都瞎了、聋了?”太岁冷冷地说。 顺德大帝一双眼睛转个不停,青光一闪一灭,不知在想什么。 太白星手一招,一阵白光,手里现出一条银色绳子,说:“你要自个儿束手受缚,还是要我们动手?” 顺德大帝看了看四周,大多邪神都伏在地上投降,庙外虽然有不少鬼怪,但怎么会是两星和众天将的对手。楼上还有不少邪神,却有不少受了伤,都是让鬼哭剑刺伤的,伤虽不重,但却难受得紧,让鬼哭剑刺伤的部分极难愈合,会不断冒出黑烟。 顺德大帝低下头,叹了口气,缓缓走向太岁和太白星,嘴里喃喃自语:“本尊走偏锋、下险棋,搏得了这样大的势力,到头来却还是输了。” 太白星淡淡一笑,“这个自然,走偏锋、下险棋,等于是赌。既然是赌,哪有一直赢的?” 顺德大帝双手慢慢举起,太白星点点头,正要伸手。只听见顺德大帝突然暴吼,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匕首,向太岁猛然刺去。 “啊啊!”阿关连忙大叫,太岁却像早有防备一般,两指一伸,在那匕首刺到眼前时将之挟住。 顺德大帝骇然,放开匕首,向后一弹,弹了老远。 太岁手泛黑气,挟着那匕首左右翻看,只见那匕首上一片墨绿,转头对太白星说:“这上头的邪咒和小娃儿中的邪咒应该一样。” 太白星望着顺德大帝,摇了摇头,“你伤了太岁手下爱将也就罢了,在受缚之前还耍这手段,太岁头上动土,胆子果然不小。” 顺德大帝身子一抖,牙齿都打起了颤,转身就要逃跑。楼梯口的路早已让几名天将守住,其他的天将提着斧头,都上楼捉拿那些负伤的邪神去了,只听见楼上传来阵阵打斗声。 顺德大帝眼见上不了楼,转身想要飞逃,才刚纵身跃起,太岁便已拦在他面前。顺德大帝一急,两张枯瘦的大爪狠狠朝太岁抓去,太岁也举起两手,和顺德大帝一手对着一手,抓了个紧实。 “吼!”顺德大帝整张脸鼓胀起来,深褐色的脸慢慢泛出红色,似乎是把吃奶的力气也用了出来。 “你吸取这么多凡人精气,好像也没什么效果??”太岁无动于衷。 顺德大帝脸上狰狞扭曲、青筋暴露,他看向自己的右手,见到太岁和他对握的那手手指慢慢掐进了自己手背。 顺德大帝发出低吼,深吸好大一口气,然后朝着太岁脸上吐出一股暗绿色浓雾。那暗绿浓雾渐渐散去,太岁却老神在在,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顺德大帝正不可思议,“喀吱”几声,左手已被太岁捏碎了。 顺德还没嚷叫出声,就见到太岁也微微挺胸仰头,吸足好大一口气,朝顺德脸上吹出一股剧烈黑雾。 “嘎!哇啊——”顺德大帝发出哀号,他脸上被太岁黑雾喷到的地方,像让开水烫着一般,肿起了一颗颗水泡。又是几声“喀吱”,顺德的右手也被捏碎了。 太岁大声朗笑说:“如何?老夫这口气,比你那口气呛多了吧,哈哈!”说完,随手将顺德大帝扔向太白星,太白星手一挥,银色绳子飘然而出,自动捆住了顺德大帝。 顺德大帝摔落在地,全身让银绳子捆得紧实,像是丧家之犬一样抖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剧痛或是懊恼。 庙门打开,太岁和太白星大步走出,阿关跟在后头,四名天将押着顺德大帝。外头聚集了大批大批的恶鬼和小妖人,嚎叫着都要来救他们的大帝。 太岁回头看看阿关。“小子,轮到你了,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啊??”阿关愣了一愣,眼看这么多恶鬼哪里打得过,但是后头两星、天将们这么多对眼睛看着自己这众人期待的备位太岁,怎么好意思说不打?不行也得行,打不过也得打! 阿关一咬牙,召出鬼哭剑,冲进恶鬼阵中就是一阵乱砍,他扔出伏灵布袋,三只鬼爪暴窜而出。阿关一手以鬼哭剑御敌,另一手还抽出白焰符乱射,仗着法宝厉害,一下子倒也杀倒大片鬼怪。 两分钟不到,阿关渐渐难以对付这么多鬼怪,鬼怪们发了狂似地扑上来又咬又抓,阿关刺倒一只,就有两、三只扑来。一个站不稳,阿关让几只恶鬼给扑倒在地,他乱挥鬼哭剑,总算将恶鬼砍死,又站起来,狼狈地杀着。 “这是哪门子打法?”太岁皱了皱眉。 “没办法,小备位刚拿到鬼哭剑,却从没学过剑术??”太白星笑了笑。 一只恶鬼扑了上来,阿关闪避不及,眼看又要让恶鬼扑上,突然一阵黑风,恶鬼已成碎块。 太岁拿着一柄好长的黑色画戟,上头还挂了些吊饰,威风凛凛地站在阿关身前。 “小子,我来教你几招。”太岁还没说完,恶鬼们就扑了上来。 只见到太岁手一挥,黑色大戟如暴雷一般左右劈砍,原本聚集着密密麻麻鬼怪的广场,一下子给扫出了大半片空。 阿关看得张大了嘴、热血沸腾,他甩了甩手,举起鬼哭剑想要和太岁并肩作战。但他眼前脚下只有尸块,活着的恶鬼都离他好远,恶鬼们一拥来,太岁便挥戟一扫,不是给打飞老远,就是破裂碎散。 阿关看看手上的鬼哭剑,虽然也十分厉害,但比起太岁手上那大戟,却显得小巫见大巫,难怪太岁嫌它不够威风了。 原本受了恶念侵染、凶狠狂暴得像是疯了一样的恶鬼们,让太岁一阵砍杀,似乎回了神,登时吓得东逃西窜。太白星手一招,身后的天将出阵就是一阵追杀。 不一会儿,大多恶鬼逃得远了,天将们也不再追,回头押起那些投降的邪神们,喝令他们替一批批的信徒解去身上的蛊惑咒术,而信徒们的睡眠咒只要等天一亮,便会渐渐清醒。 这日天候不佳,天空灰蒙蒙地飘着细雨。 阿关起了个大早,买了些食物水果,到文新医院去探视翩翩和母亲。 月娥还躺在病床上沉沉睡着,昨晚顺德大帝让太岁掐着脖子猛拍脑袋,不得不领着自个儿邪神手下,替广场上的信徒们解去惑心邪术;回到文新医院,又替月娥也解了咒。接着替翩翩解咒,但过程并不顺利。 “翩翩仙子中的是『绿毒咒』,这是顺德邪神自己炼出来的邪咒,咒术穷凶极恶。昨晚太岁爷押着顺德来解咒,邪神虽然解去了咒术,让翩翩仙子身上的绿毒不至于继续恶化,危害到性命,但是却会在仙子身上留下一些后遗症??”医官对阿关解释着翩翩的病情,这时翩翩已醒了过来,但有些憔悴,脸色青惨,对来探视的阿关不理不睬,侧头凝望着窗外天空。 “后遗症,那是什么?”阿关着急地问。 “顺德邪神说一般神仙妖精,若在没有获得救治的情况下,会在几个时辰内死去,就算经过医官们救治,也只能勉强维持住性命。而顺德邪神解开了绿毒咒的致命猛毒,但却无法消除留在身上的一些余毒??那会有一些??后遗症。” 第48章 洞天(1) “那到底是什么后遗症啊?”阿关不解地追问。 “这后遗症就是??中了这绿毒咒,会从伤口开始??开始??”医官答。 “医官,你退下吧。”翩翩突然开口:“阿关,你别罗里罗唆,吵得我不能好好休息。” “是。”医官点点头,转身退出病房。 “翩翩,你觉得好点了吗?”阿关拿了片饼干递给翩翩,翩翩摇头不吃,阿关只好自己吃了。他望着一语不发的翩翩,问:“你??你是不是伤口在痛,所以心情不好?” “不是??”翩翩摇摇头。 “咦,小娃儿醒了啊。”这时太岁推开门,来到病床前,看看翩翩,再看看阿关,说:“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这次攻打顺德邪神的行动,你犯了严重过失,你自己应该知道。”太岁搬了张椅子,在翩翩床前坐下。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太小看顺德邪神了。”翩翩脸色铁青,点点头。 “这次的事情,消息已经传回主营,玉帝、紫微、斗姆、维淳等大神大都已经知道了。昨晚我和他们讨论了一番,也已有了结果,但老夫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太岁静静地说。 翩翩点点头,眼眶有些泛红,她微微开口,却没说话。 “在所有同辈神仙中,老夫最看重你。你聪慧过人、又骁勇善战,老夫一直认为你才是最好的人选。但其他几位大神却有不同的意见,他们认为你行事不免躁进,这会令备位身陷险境??我们讨论许久,推举了几位人选出来,我想听听你对她们的看法。”太岁摸摸鼻子,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翩翩静默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说:“??秋草妹子不像我这样鲁莽,她冰雪聪明、处事冷静,又善解人意,她才是最好的人选。” “的确,在昨晚的讨论里,这小娃也最受大神赞扬。不过,老夫总觉得她城府太深,猜不透她心中在想什么;再说,她没有你的身手,也是一大缺点。”太岁这么说。 “经过昨天一战,我明白备位太岁的职责并非作战,也不需要善战,秋草妹子若能让阿关??让备位太岁大人时时平平安安,专心学习操作太岁鼎,善不善战,并不是那么重要。”翩翩淡淡地说。 “其他大神也这么说,既然你也这么说,那??”太岁点点头。 “太岁爷,不必考虑了,就这么决定吧。”翩翩闭上了眼。 “好,我会将这件事回报主营。小娃儿,你这伤可能得拖上好一阵子,一时也帮不上忙,依老夫之见,你先回洞天休养,等身体康复之后,再来助老夫一臂之力。”太岁拍了拍翩翩的手背。 “我也这么想。”翩翩看向窗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呃,你们说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阿关忍不住问。 太岁咦了一声,说:“怎么,小娃儿没告诉你吗?你的任务是备位,而她的任务是??” “太岁爷!”翩翩提高了声调。“我会跟他说的,让备位太岁大人也到洞天走一趟,他经过昨天一战,也需要休息??” “也好,这事??就让你们自个儿处理吧。”太岁点点头,走出病房。 病房里只剩阿关和翩翩,静了半晌,阿关总算开口:“之前听你说洞天那么好,我早就想去了!” 翩翩依然看着窗外,没有答话。 “你不要这么难过,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我知道有一家餐厅很棒,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阿关呵呵地笑说。 “或许好不了了??”翩翩看着窗外。 “乌鸦嘴!一定会好的,你要是不回来,我一定在你的床上乱跳,把你的棉被枕头睡得臭臭的。”阿关大声地说。 翩翩总算笑了,说:“你老是嫌地板硬,睡起来不舒服,以后那房间就是你的了,床让给你睡,棉被、枕头都是你的了,要弄臭就弄臭吧。” “为什么这么说?”阿关有些讶异。 “你还装傻,刚刚你没听我和太岁爷的对话吗?我犯了错,又受了伤,备位太岁不能没人照顾,天界会换另一位仙子来照顾你。”翩翩微微地笑说。 “换另一位??我怕我会不习惯啊。”阿关呆了呆。 “我只会骂你、罚你,那位仙子和我不同,她聪明漂亮,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很快你就不记得我了,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习不习惯。”翩翩望着窗说。 “胡说,我怎么会忘记你?你在桥上把我抓起来扔下河去,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阿关夸张地说。 翩翩听他提起那天在河畔招兵时发生的事,也淡淡笑了。 两名天将走了进来,说:“仙子,我们已经做好前往洞天的准备,可以出发了。” 翩翩点点头,对阿关说:“准备一下,带你去见识洞天。” 救护车闭着警笛,静静开着,上了高速公路,经过几处田野,不知开了多久。 算一算快两个小时了。 “??我觉得让我骑石火轮的话,可以来回跑十几趟了。”阿关捏捏脖子,连连打着哈欠。 他已习惯了石火轮的飞快速度,此时坐在救护车上,只觉得像是坐在乌龟的背上一样。 “大人别心急,就快到了。”副驾驶座的那医官回过头来说。 二十分钟后,救护车下了交流道,那是个偏僻的市镇,道路两旁大都是些田野,两、三层楼高的透天楼房单栋、单栋地耸立在田野空旷处,与北部密集楼房景观截然不同。又过了一会儿,救护车转进一条山道,往山上开,在一处岔路前停了下来。 “洞天在这里?”阿关下了车,有些讶异。 医官带路,翩翩由两位天将搀扶走在后头,阿关走在最后头。一行人往山坡上走去,这一走又走了二十分钟。 医官在山坡路上一片长满杂草、毫不起眼的山壁前停下脚步。此时他们一行人位于半山腰,阿关环顾四周,一点也不特殊,与一般乡镇山坡景观没有差别。 翩翩不再让医官搀扶,她自个儿卖力走到那山壁前,缓缓举起手,对着那山壁画下一道咒印。 仿佛有一阵清风拂过,杂草柔软地晃了晃,那小片山壁发出了翠绿的光,现出一个光洞。翩翩领头踏进光里,阿关在最后头,张大了口,也跟着大家走进那光洞。 里头是一条宽阔隧道,有几只奇怪的精怪,像是萤火虫一般地发着光,飞在隧道里照着。 “这里就是洞天?”阿关似乎有些失望。 “傻瓜,你读过书没有?『别有洞天』指的是洞里别有一番天地,我们才来到洞口,还没见到『天』呢!”翩翩回过头来,白了阿关一眼。 一会儿,他们走到了隧道底,又见着一堵墙。翩翩将手放在墙上,又念了咒语,和之前的山壁一样,墙泛起绿光,一行人走了进去。 阿关哇的一声,他们穿过了那道绿光,来到一处约莫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圆形谷口,地上铺着满满柔软芬芳的青草,还有各种颜色的花,那是他从来也没见过的花。那些花有的娇艳、有的柔美,花瓣上都泛着淡淡的荧光。 谷口四周的山壁极高,几乎要顶上了天,抬头望去,天空只剩下一个圆,只能从那圆口依稀看得出来有些红紫色的云缓缓飘过。 尽管如此,这谷口却不显得暗,反而十分明亮。 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些精怪在嬉戏着,有些手上拿着果子大口吃着。 阿关注意到这圆形谷口的对面,似乎还有条通道,一行人往那通道走去。阿关只觉得这儿的草都好软,走起路来身子飘飘然的,不一会儿就到来谷口对面,走入那漫长通道。 第49章 洞天(2) 通道有四公尺宽,地上铺着鹅黄色的石板,两旁山壁依然高耸入天,此时抬头往上看,天空只剩一条缝。 通道两旁每隔几步就有棵树,树上结着许多果子。翩翩伸手摘下两颗果子,给了阿关一颗,只见那刚摘下两颗果子的地方,又结出两颗果子,比摘下来的更大些。 阿关张口一咬,只觉得满嘴玉液琼浆,说不出的甘甜芬芳,是他从来也没吃过的味道,说有多好吃,就有多好吃。 翩翩回到了年幼生长的故乡,心情似乎愉悦许多。天将和医官也识趣地跟在两人后头老远,任由翩翩带路。他们在这长长山道里走着,许多模样可爱的精怪从树上、路边和山壁上的洞里探过头来,望着阿关一行人。 阿关接连拔下身旁树上的果子,大口大口地吃着:“要是那些精怪也能来,一定会乐死了。癞虾蟆一定高兴到哭出来!” “你看你吃成这样,有这么饿吗?”翩翩淡淡一笑。 走了一会儿,他们终于走到通道的尽头,回头一看,这通道将近有五百公尺长。 “哇——”阿关叫了起来,这山壁窄道外头连接着一片广阔平台,平台上也铺满鹅黄色石板。 而在平台之后,是一片看不见边际的辽阔大地,底下的平原长满青翠的草和五彩的花。大平原的远处有森林、有高山、有溪流、有湖泊,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阿关再回头看,这平台位在一座大山底下,这座高山便是洞天入口,山顶上有个洞,若是朝着这洞口往里头看,便能见着方才他们经过的圆形谷口,形状便好似一座挖空了的火山。 阿关奔下小坡,不断跑着,下坡时还打了个滚跌进草里,像摔在棉花堆里一般,一点也不疼痛,反而十分舒服。阿关索性躺了下来。 这时的洞天是黄昏景色,橘红色的天空飘着五色斑斓的云,远处泛着如同极光的光芒。天空上有一群一群的飞鸟,不时还有几只尾巴泛着焰光的凤凰掠过天际,在天空画出一道道的长霞。 “怎样,漂亮吧!”翩翩走到看得呆了的阿关身边,将他拉起,继续向前走。 翩翩身旁跟着许多五彩蝴蝶,她伸手摘了几株地上的花,那些刚被摘下花朵的花茎断处,立时又长出了新的花朵。 翩翩将花朵在手中拧揉一番,撒向天空,四散的花瓣幻化成五彩荧光,在空中旋绕纷飞,蝴蝶们纷纷飞入那阵花光里,翩然共舞。 “好美——”阿关犹如身处梦境,觉得若是能在这个地方过日子,便是天地间最美的事。 大平原上不远处有座村落,里头住的全都是精怪。阿关一行人逐渐接近村落,精怪们纷纷围了上来,有些摸摸阿关的头、有些捏捏阿关的脸,似乎对这半人半神的备位太岁感到十分好奇。阿关尴尬笑着,任由他们去摸。 阿关一行来到一个大帐篷前,他听身旁医官讲解,才知道这是精怪们特地为他准备的房间,大帐篷旁还有顶小帐篷,则是为翩翩准备的。 几个人形模样、身材姣好、顶着尖尖耳朵和翘挺鼻子的狐狸精,从小帐篷里走出。 他们扶着翩翩进入那小帐篷,阿关跟在后头,也想进去,却让翩翩一把推了出来,对他说:“里头的狐仙姐姐要替我看病,你在外头等。” 阿关在帐篷外等了半晌,一群精怪对着他指指点点,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我自己逛逛,待会儿就回来。”阿关对一旁的两位天将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地走出了村落。 走着走着,便发现前头有条小溪流,宽度只有十来公尺,还有许多两、三公尺宽的支流,溪水是翠绿色的,极其清澈。 阿关见这溪浅,便脱下鞋、卷起裤管,踩进水里,溪水只及他的膝盖。 仔细一看,水底全是银亮的石头,水中还有些美丽的鱼群和鲜艳的水草。 阿关顺着溪水往上游走,只觉得溪水清凉无比。他看看裤管边缘才被水溅湿,却又立时变干。阿关觉得奇怪,便掬起一手水,往胸前一淋,畅快无比,湿了的衣服在十几秒内也马上干了。 阿关一声欢呼,整个人扑进水里,游了起来。 来到了上游,有一片高高低低的水潭。这水潭的模样十分奇特,大大小小的平台堆栈在一起,像是梯田,也像是人工水上乐园。 每个平台里的水都只到大腿一半而已,而那些平台有的较小,只有十来平方公尺,大的也有到达一平方公里以上的。 由于每片水潭里的石子颜色不一,映出来的水色也各不同,有银蓝色的水潭、也有红橙橙的水潭,更有五彩缤纷变幻闪烁的彩色水潭。 阿关赞叹不已,看到身旁有棵直接从水潭里长出的树,叶子是火红色的,树旁水面漂着一堆红色落叶。他踩在水中,望了望天上黄昏景色,再瞧瞧四周晶亮水景,好似绮丽梦境一般。 一只小松鼠精从树上跳了下来,跳在阿关脖子上,抱着他不放。阿关呵呵笑着,也不赶他,自顾自地潜入水里,游了起来,小松鼠松开了手,也在阿关身旁游。 水虽浅,但浮力奇大,阿关翻身仰泳着,也游得轻松自在。那小松鼠跳在阿关胸口上躺着,和阿关一起看着天。 阿关望着天上流云,游着游着,又游过几棵树,其他几棵树上的小精怪也跳入水里,跟着阿关一起游。有些树长着蓝色叶子,有些树长着紫色叶子,各种颜色的落叶纷纷落下。有些小精怪聚在阿关胸腹上,捡起落叶堆栈起小玩物,或是将一片片落叶往阿关脸上堆,阿关便鼓起嘴吹气将那些落叶吹上天。 不知过了多久,阿关又漂到了原处,上了岸,甩甩头、拨拨衣服,穿上鞋子。他的身子立时干了,一阵风吹来,阿关觉得神清气爽,衣服似乎比下水前还干净。 他回到了村落,那些小动物精怪还抱着阿关不放,两只小松鼠精在阿关头上围成一团,看起来就像是戴了顶毛帽子。 “大人,翩翩仙子说你可以进去了。”天将对阿关说。 阿关走进小帐篷里,见到翩翩坐在一张竹制小茶几前,茶几旁另外坐着的,就是替翩翩医病的狐仙。 那狐仙妩媚动人,一对凤眼像是会勾人魂魄,不过头上长了两只狐耳倒十分醒目。 翩翩看了阿关一眼,冷冷地说:“裔弥姐姐已经替我治好了病,你上哪去了?这是什么样子?” “我无聊四处走走??”阿关摸摸鼻子说。 “这位就是备位太岁大人呐,好俊的少年,来来,快来这里坐。”狐仙裔弥招呼着阿关坐下。 阿关走了过去,经过一旁的镜子,看见自己身上攀着一堆小精怪,这才觉得尴尬。他屁股上也有只小精怪抱着不放,无法入座。 “去、去、去,去别边玩去,我们要谈正经事。”裔弥挥着手驱赶那些小精怪。 那些小精怪便纷纷都跳下地,叽叽喳喳地叫着,蹦跳离去。只有阿关头上那两只松鼠精,还紧抱着他的脑袋不放。 狐仙朝两只松鼠精吹了口气,阿关只感到一阵香风袭来,小松鼠们跳了下来,吱吱叫了两声,也跳出了帐篷外头。 “狐大仙。”阿关搬了张椅子坐下,向裔弥点了点头。 “备位大人,你叫我『裔弥』就行了。”裔弥笑着说。 “裔弥姐姐。”阿关点点头。 第50章 洞天(3) 翩翩以手轻捂肩头,低头不语,脸上的气色仍然青青惨惨。 “蝶儿仙身上这绿毒咒,真是极其阴险毒辣,顺德那邪神应该推出去斩了。”裔弥露出愁容。“这毒咒致命的部分虽然已经化解,但余毒仍然留在蝶儿仙身上,造成的某些症状会让蝶儿仙痛苦不堪。” “??治得好吗?”阿关听裔弥这么说,皱起了眉头。 “这我不敢保证,但我一定会尽全力来医治,待会儿我会动身去采些药草。”裔弥这么说:“备位大人,你先歇息吧,晚点树神会摆出晚宴,特地慰劳你们。” 阿关点了点头,他看着面无表情的翩翩,觉得有些心疼。 天色渐渐转暗,村落里的精怪忙碌了起来。在一处空地上,有几十只精怪搭起了大帐篷,将一些木头桌子纷纷搬入。在帐篷外还架着几顶大炉大锅,烹煮着东西。另外有些精怪搬着一箱箱的东西,箱里装的都是食物。 阿关抬头看天,天色从橘红变成紫红、从紫红再变成深紫黑。大大小小的星星渐渐冒了出来,便连星星也是五颜六色的。 他看见远处有一行人马,安安静静地走了过来。 天将招呼了一声,带着阿关走进那刚搭好的大帐篷里,大帐篷里铺着深枣色的地毯,精怪们大都席地而坐。 阿关和翩翩也在帐篷一角坐下,阿关只觉得地毯好柔、好软,坐在上头,比坐高级沙发还要舒服。 精怪们陆陆续续进了帐篷,似乎都是各个小村落的领头,大伙儿一进来便随意找地方坐下。有些精怪会向阿关打个招呼,阿关也点头回礼;有些精怪则是惋惜地看着翩翩,上前慰问几句。 又有一群精怪走了进来,带头的是十来个妙龄女子模样的美丽精怪,这些精怪后头是个灰袍老婆婆。那婆婆年龄看来极老,脸上皱纹密布,一头银亮白发梳了个髻,神情和蔼。这婆婆就是洞天的女王——树神。 阿关听到一旁天将介绍,想要起身恭迎,却又不知道精怪之间的用餐礼仪,他转头看看翩翩。翩翩抬起头来,看着缓缓走近的树神,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树神来到阿关和翩翩身旁,也坐了下来。阿关才刚站起,不知是要拱手还是鞠躬,见树神婆婆大剌剌地盘腿坐下,竟不知所措,只能尴尬笑着,他从来没有在宴会上和一个女王吃饭的经验。 “孩子,别拘谨,在这儿不需要在意太多凡人规矩。”树神呵呵笑着,摸了摸翩翩头发,翩翩眼眶微红,嘴角动了动。 “小蝶儿仙,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你身上那邪恶毒术,我们会想办法替你医好的,你别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树神缓缓说着。 翩翩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外头渐渐热闹了,更多的精怪聚集而来,大都直接坐在帐篷外头的草地上。 一声欢呼自外头响起,几十名精怪捧着大篓大篓的食物走入帐篷。 阿关看得十分有趣,那些精怪们抬着的大篓子里,装的都是一包一包用大叶子包裹起来的东西,冒出阵阵香味;另一些篓子则各装了一只大瓶子,每只大瓶子颜色也不同。 一名精怪将那温热的大叶子包裹分给每一个精怪,精怪们也一一回礼,连树神都不例外。翩翩接过了一包食物,也微笑向那分食物的精怪点了点头。阿关便也有样学样,双手捧过叶子包,点头致谢。 仔细一看,那叶子很大,有点像是凡世的荷叶,却又有点不一样。阿关将叶子掀开,泛起一阵蒸腾香气,让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叶子里头包着各式点心,有些菜肴则用更小的叶子包覆成一捆,阿关吃了好几样小菜,都让他赞不绝口。 一只精怪递来一只水壶,阿关举起杯去接,只见那壶中倒出了淡紫色晶亮液体。阿关接过喝了一口,有些陶醉,他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果汁。 身旁的精怪递来不同水壶,让阿关尝试各种颜色的美味果汁。只见每种果汁颜色迥异,有些果汁上漂浮着小果粒,有些果汁五颜六色地在杯中滚动,却又不会互相混合。阿关喝得眼花撩乱,只知道这些果汁要是拿到人间贩卖,必定会造成轰动,成为畅销饮品。 此时,一个粗壮精怪走进帐篷,阿关看他模样,身材高大魁梧,脸上涂着暗红色的图纹,耳朵垂到下巴,身上穿着藤蔓结成的战甲,威风凛凛、气势不凡。那精怪走到阿关这伙前,盘腿坐下。 树神指着那精怪,向阿关介绍:“红耳是洞天第一勇士,两百年来,一直是洞天最强悍的守护者。” 那叫作“红耳”的精怪向树神点了点头,伸出一只大手,握了握阿关的手。阿关觉得红耳的手既粗且厚,十分有力。红耳摸摸头,张大了嘴笑着,揭开一包食物大口吃着,一手拿着壶就口喝,一下子就吃完一包食物。外头朋友喊了他几声,他又跑了出去,与朋友吃喝起来。 “洞天第一勇士??”阿关看着红耳那副豪气模样,心里十分钦佩。 一旁的翩翩却始终没有动叶子包里的菜肴,只是轻轻啜着杯中果汁,愣愣地发着呆。 “孩子,你要好好努力,人间就靠你了。”树神婆婆吃到一半,突然转头对着阿关冒出这句话。 阿关愣了愣,连忙点头回应:“嗯??我??我一定会好好努力!” 树神婆婆看了阿关的模样,呵呵笑了起来,转身又摸了摸翩翩头发:“小蝶儿,你也要打起精神,事情不会再坏了。不管如何,你生于洞天,一直是我们的家人,等你身子好了,凡间大劫过后,别忘了将小蜻蜓、小瓢虫他们都叫来玩,我也挺想念他们。” “是??”翩翩勉强挤出笑容答应着。 树神说完,便站了起来,由几位精怪搀扶着,先行离开了。 阿关目送树神婆婆离开,从大叶子包里抓出一个点心,递到翩翩口边说:“这个非常好吃,你一定会喜欢。” 翩翩摇了摇头,用手里的筷子拨了拨大叶子,又放下筷子,一点食欲也无。她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出帐篷。阿关也连忙跟了出去。 夜晚的洞天更是美艳绝伦,天上星星无数,有些星星大得吓人,绽放着美丽光芒,还有一团一团形状特殊的星云。 草地四周飞舞着彩色萤火虫,大草原上有些精怪生起了营火,快乐地嬉闹着。 阿关跟在翩翩身后,一前一后在草原上走着,他们走出了村落,漫步在辽阔的草原上。夜晚的风好清好凉,阿关深吸着气,觉得整个胸腔都充满清凉。不一会儿,两人来到阿关先前玩过的那溪水前,翩翩在溪畔坐了下来,在草地上抱着膝盖看水。 “你都不吃东西。”阿关走到翩翩身旁,递了颗果子给她,是他在树上顺手摘的。 翩翩接下了果子,却只是轻轻捧着,抬头看着星空。 “这里真美,难怪那些精怪一心想来这里,我要是精怪,拼了命也要来。”阿关赞叹。 星光映在水上,水底的石头泛起萤亮光芒,回映上天,在空中映出了闪闪亮亮像是极光一般的景象。 “备位太岁大人,到时新的仙子来照顾你,你可要好好听她的话。那仙子比我聪明细心,绝不会再让你被邪神俘掳了。”翩翩突然开口这么说。 第51章 洞天(4) “干嘛说这个,干嘛这样叫我?”阿关听翩翩叫他“备位太岁大人”,感到浑身不自在。“先前不是说过,这次行动是我们和精怪、天将一起计划的,怎么会是你一人的错呢?” 阿关顿了顿,正色地说:“当时??要不是你替我挡下那一刺,我早就死掉了。我感激你都来不及,等你康复之后,我们就可以继续搭档啊,我还是比较想要你当我的保姆。” 翩翩望着天空,愣愣地说:“不??若我有幸康复,应该会回到太岁爷麾下,在第一线继续和邪神作战。陪伴你的,依然是那位新的仙子,照顾你的任务已经移交到她手上了。” “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婴儿,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既然是太岁接班人,自己挑选搭档总可以吧。”阿关有些不服气地说。 “可以啊,等你正式当上太岁就行。至于现在,就是不行。”翩翩淡淡一笑。 “那??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阿关问。 “或许可以吧??那也要我好得了才行,若好不了??” “你一定会好的。”阿关说完这句话,两人静了好一会儿。 翩翩低下头,似乎有些难受。 “怎么了?”阿关急忙问:“伤口在痛吗?” “绿毒咒发作时??酸痛发痒、时冷时热,十分不舒服??”翩翩按着伤口,露出难受的神情。 阿关扶起了她,走回村落。此时宴会早已结束,村落里空荡荡的,精怪们不是回到屋子里休息,就是各自跑到大草原上玩乐了。 他们来到帐篷前,翩翩推开了阿关,自个儿走入小帐篷。 阿关拉住翩翩,把她拉往大帐篷,边说:“大帐篷让你睡吧,那儿床比较大,睡起来舒服。” “那你呢?”翩翩问。 “我有床睡就行了,比起之前睡地板要舒服多了。”阿关笑着答。 翩翩笑着摇摇头,婉拒了阿关的好意,仍然转身走入小帐篷,且拉下门帘,不让阿关偷看。 阿关无奈地走进大帐篷,坐上那张大床。床上铺着白色的草,摸起来又柔又软,却不会令人搔痒。阿关躺了下去,又是赞叹不已,比凡间任何床铺都要舒服,比睡地板更是舒服了不只千万倍。 很快地,阿关进入梦乡,一觉直到天明。 六岁大的小女孩红着脸,躲在两个妇人身后。 其中一个黑衣妇人摸着小女孩的头,微笑地说:“呐!我们的小蝶仙害羞了,她不好意思见小备位呐。” 另一个黄衣妇人也嘻嘻笑着,推了推小女孩,指着这头。“去呐,去和他说说话。”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小女孩鼓起嘴大叫,推开那妇人的手。 黄衣妇人说:“你以后要保护他,你是他的小保姆。” “为什么呢?他比我还大一岁,应当他保护我不是吗?”小女孩不服气地大叫。 “你和他打架,谁赢?”黑衣妇人插口。 “当然是我赢!钺镕跟花螂迭在一起,都打不过我!”小女孩这么说。 “这就对了,小蝴蝶儿你这么厉害,当然是你保护他了。”黑衣妇人呵呵地笑。 “不要、不要!”小女孩啊啊大叫。 “不急、不急??”黄衣妇人笑着说:“孩子都小,来日方长,以后总会见着。” “呀——”一声尖叫划破了宁静,阿关从睡梦中惊醒,那尖叫是翩翩的声音。 他跳下床,冲入小帐篷,见到翩翩用薄被裹着全身,不住地抽搐。 “怎么了?”阿关连忙上前,紧张地问。 由于翩翩身上的薄被是匆忙之间裹上身的,裹得并不紧实。阿关从缝隙里看见一只殷红色的眼睛,像正淌着泪。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翩翩哭泣。 “怎么了!”阿关骇然,连忙上前想拉开那薄被。 翩翩死抓不放,挣扎之中,露出薄被外的身躯部位更多了。 “喝!”阿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见到翩翩右边肩膀至手臂上,都布满了怪异的墨绿色纹路,还长着许多脓包,纹路蔓延到整张右脸,右眼变得血红可怖。 挣扎之间,翩翩手臂上有些脓包破开,流出绿绿黄黄的汁液,将一身纯白薄衫染得黄黄绿绿,且恶臭难当。 翩翩背上还露出了翅膀,左边的翅膀仍然雪白,但右边的翅膀却变成了腐烂的黑褐色,且皱皱湿湿的。 翩翩发出几声绝望的哀吟,也不再挣扎了。 阿关感到胸中有种破碎般的心痛,他抓起薄被裹住翩翩身子,将她一把抱起,急急忙忙地冲出帐篷。 “狐大仙!狐大仙!”阿关抱着翩翩,往裔弥的帐篷跑去,惊动了天将和医官,连同四周的精怪都围了上来。 阿关将薄被拉紧,不让他们见到翩翩的模样,迈开大步奔跑,一面大声扯着嗓子喊:“裔弥姐姐呢?翩翩她身子难受,快请裔弥姐姐来!” 翩翩伏在阿关胸前,露在薄被外头的左半边脸,看来依旧美丽。 从她脸上滑落的泪,在清晨阳光照耀下,看来就像一颗颗水晶玉石。 狐仙裔弥连同几名精怪听到了这骚乱,匆匆赶来,从阿关手上接过翩翩,揭开薄被往里头看了两眼,惊愕不已。“怎么会突然恶化?” 裔弥抱着翩翩,领着几名精怪回到自个儿帐篷,替翩翩紧急救治。阿关给挡在外头,看不见里头的情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好半晌后,一个小狐仙走出帐篷,对阿关说:“备位太岁大人,裔弥姐姐要我和你说,蝶仙那绿毒发作情形,已经控制住了,但需要点时间清理包扎。裔弥姐姐要你别慌张,四处走走,等会儿替蝶仙包扎好了,便叫你回来。” “好、好??”阿关点点头,直到那小狐仙又回了帐篷,阿关还伫在那儿发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平原上走去。 若说昨日洞天的黄昏和夜,是动人的橘红和荡心的深紫,那此时草原就是一片宜人的青翠。 阿关坐在草原小坡上发呆,他红了眼眶,心中难过。他知道翩翩是千只蝴蝶炼成的仙女,爱干净、也爱漂亮,却中了恐怖的绿毒邪咒,如玉般的身子变得脏污腐败,他完全能够体会翩翩有多么伤心。 “你躲在这儿干嘛?”身后的声音嘶哑难听。 阿关回头,站在他身后的人正是翩翩。 翩翩经过狐仙裔弥的紧急救治,状况好了些。裔弥替她清理脓包、敷上治伤草药,将丑陋不堪的地方都包扎了起来。 翩翩右边身子连同脖子、右脸,全都裹上了纱布。 “你的声音??”阿关不解地问。 “绿毒侵蚀了我的嗓子,声音就变成这样了??”翩翩在阿关身旁坐下,看望远方的山,尽量压低声音,用气音说着:“裔弥姐姐已经动身上山采药了,我想这绿毒咒可能会继续恶化,不会死,可是会半死不活,慢慢地,我另外半边身子??也会、也会??”翩翩低下头,不再说下去。 “不会!不会的!”阿关不知为何激动起来:“你如果好不了,我就杀进天界大牢,把那顺德小屁抓出来斩成几十块,再、再、再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翩翩摇摇头,淡淡地说:“傻瓜,你是备位太岁,别小孩子气了,你要懂得顾全大局,这漫长战役,每天都有同伴牺牲,多一个蝴蝶仙,又有什么了不起,那并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阿关大声说。 翩翩长长吁了口气,站起身来,望着远山说:“别再想这些事了,还有很多很多的任务等着你去完成,你要向远处看。” 第52章 洞天(5) 阿关还想讲什么,翩翩牵了他的手,拉着他跑了起来,笑着说:“洞天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玩,到了下午,天将会送你回去。” “嗯,好!”阿关高兴地大叫,两人刻意忘记哀伤,在草原上跑着。 晨风吹动青草,将整个草原吹得波浪舞动,两人踩落的花朵让风吹上了天,化作点点彩光。 “昨天那条溪水,叫作『绿水』,因为水底的翠绿玉石,把溪水映得翠绿一片。绿水的上游,有一个个高低相连的水潭??”翩翩这么说。 “我知道,昨天我有游到那里!”阿关抢话。 “那里叫『烛台水』。”翩翩说。 “好怪的名字!” “那是因为烛台水里长着许多火焰树,到了夜晚,火焰树的叶子会发出焰火般的光芒,看起来就像一座座烛台一样。”翩翩解释。 “我还没看过烛台水到了夜晚的样子!”阿关讶然说。 两人聊着,走到了一处森林,林子里有条小小的溪流,溪水是银蓝色的。 “这??不会是『蓝水』吧?”阿关好奇地问。 “这溪小,没有名字,你要叫它『蓝水』也无妨。”翩翩答。 继续往里面走,树上的精怪纷纷向两人打招呼。突然阿关脖子一痒,伸手一抓,竟又是昨天那只小松鼠精,小松鼠精在阿关身上磨磨蹭蹭,还吱吱叫着。 阿关哈哈大笑,采了些野果,分给翩翩,两人吃了个饱。 树林深处有个直径几十公尺的深潭,潭水银亮清澈,潭子附近的石头沙子都是洁白的玉石。深潭上漂着大片、大片像荷叶一般的叶子,上头坐着一些精怪。 阿关也拾起身边一片叶子,扔向潭水,拉着翩翩往叶子上跳。 叶子两个人坐嫌挤,阿关和翩翩于是背靠着背,小腿浸在水里,不时踢着水,随着叶子在水中打转,看着银亮的水面里溅起来的水花。 四周的树木高耸,动物们一声声叫着,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却也悦耳好听。 几声宏亮的鸣叫由远而近,阿关抬头一看,是几只尾巴拖着火焰的凤凰。凤凰很快越过了天,在空中留下几道橘红的残影。 叶子转呀转,转到了水潭另一边。那边有个小巧瀑布,三公尺高,看来竟像雪白的纱巾一般柔美绝伦。翩翩突然站起,拉着阿关脖子一提,往瀑布一跳。 “哇!”阿关吓了一跳,发现自己跳进了瀑布里,瀑布里竟还有个洞,又是别有洞天。 他摸摸身上觉得一身轻,原来在跳进瀑布的瞬间,那些抱着他不放的小精怪们,连同那小松鼠精,都让瀑布给冲掉了,被挡在瀑布那头,吱吱嘎嘎地叫着。 “哇——”阿关哇声不绝,只见这山洞壁面泛着光芒,像是水晶一般,不远处还摆着几只精巧的水晶桌椅。 “货真价实的水濂洞!”阿关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里是我儿时故居——『寒彩洞』。”翩翩说。 寒彩洞里有许多分岔小路,翩翩带着阿关逛遍每条通道。水晶山壁上都闪耀着彩光,有些通道的水晶壁面是草绿色的,有些是淡蓝色的。 他们经过了一条小巧的橘红色水晶通道,进入一个小小的银白色晶洞里。这儿摆着一张水晶小床,还有水晶小桌、水晶小椅和一只水晶梳妆台。 “这儿是我的卧房??”翩翩拿起梳妆台上一只翠玉烛台,烛台不过三吋高,烛火幽幽淡淡,颜色不时变化,有如幻影一般。 “岁月烛,千年不灭火,这么多年没见,还是一直燃着??”翩翩自言自语,她手上拿着的,是永不熄灭的岁月烛。 阿关抚摸着四周水晶山壁,水晶传来透心凉意,让人神清气爽,却不觉得寒冷。 “我被神仙们炼出之后,在洞天住了三年,白天我都在外头和同伴们四处玩耍,晚上就回到寒彩洞睡觉。三年之间,几乎玩遍了整个洞天。”翩翩看着镜中的自己,继续说:“三年之后,树神和几位神仙把我召进洞天树宫,那是洞天的王城。”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是天界神仙在洞天里召集千只蝴蝶炼出的神仙。那时,我只有三岁。”翩翩淡淡地说:“之后,我被神仙带离洞天,上了天庭,接受严格的修炼。又过了三年,我被分派到太岁爷麾下,作为太岁爷的部将,执行各种任务,一直到太岁鼎崩裂??” “那你??之后都没有回来洞天?”阿关问。 “回洞天是常有的事,但大都是为了任务而来,这房间倒是我第一次回来,洞天里太多好玩的地方,寒彩洞只是我的儿时卧房??”翩翩打开了梳妆台前的抽屉,里头有许多小东西,有一些用草编成的小玩具、玉石串成的链子,和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小石子。 “啊!”翩翩盯着一只水晶小瓶,愣了愣。瓶里头装着一只小金龟。翩翩连忙揭开瓶盖,金龟子动了动,飞了出来,停在翩翩手上。 翩翩身子发着抖,说不出话,好半晌后,才挤出一句:“对不起??”她话还没说完,斗大的泪已经落了下来。 这金龟子是翩翩小时候贪玩抓来的,晚上放进了水晶瓶中,原想等一早天亮带出去玩,没想到隔天天还没亮,神仙们就来了,将年仅三岁的翩翩带离洞天。 小金龟子被关在小小的水晶瓶里,过了十几年。 “啊呀!你是谁啊!”小金龟子突然开口讲话:“啊呀!难道你是那小蝴蝶儿?” “现在过了多久啊?”金龟子在四周飞来飞去,嚷嚷地说:“你说要带我去玩,把我装进瓶子,就不理我了。我在瓶子里等了几天,等你不着,只好睡觉,一睡竟睡了这么久,小蝴蝶长这么大啦!我要走了,不跟你玩了!” “对不起??”翩翩还没说完,金龟子已经飞走了。 压抑的情绪溃了堤,翩翩伏在梳妆台上哭了起来,没有哭声,身子却阵阵地抽搐。 阿关感受到了翩翩心中的哀伤,站在一旁,轻轻拍着翩翩的背。 过了好久,翩翩才抬起头来,用手臂抹干泪痕,眼眶早已红透,她看着地上:“真对不起,说好要忘掉不开心的事,要带你好好玩??” “没关系。”阿关呵呵笑着,扶着翩翩站起。 “这里还有个地方??”翩翩拿起岁月烛,带着阿关继续走着,经过几条通道,来到一个较大的晶洞中。 “哇!还有水!”阿关看着眼前又出现一个水池,哈哈笑着:“该不会跳进去,里头又别有洞天吧!” “这倒没有。”翩翩走近那水池。 水池有一柱一柱小喷泉,每座小喷泉不过几十公分高而已。水池后头,有片平滑的水晶墙,墙上不断有水流下来,流进池子里。 翩翩拉着阿关走到那晶墙前:“这面流水墙很有趣,你站着别动。” 只见那晶墙上慢慢浮现两人的样子,像照镜子一样。几秒后,翩翩才动了动身子,晶墙上的流水依旧,但人影却维持着同样的动作。 “咦?”阿关有些讶异,脸凑近晶墙上观察一番,先前两人的动作,映上了水晶墙,像是壁画一般。 “你看??”翩翩拿起岁月烛,将烛火对着晶墙,吹出一口气,岁月烛的火化成一片白气,吹向晶墙。 白气散去,晶墙上的流水竟结了冻,两人的样子就冻在那层冰上。翩翩手一挥,召出青月小弯刀,将那面冰切了下来,大约有二十几公分宽,四十公分长。 第53章 快乐玩具城(1) “哇!根本是天然大头贴!”阿关想起这和时下流行,俗称“大头贴”的照相小包厢竟有同样的功能。 翩翩说:“这流水墙上的水,碰到岁月烛的火,就结成了冰晶,千年不化,像凡人的照片一样,且更持久。”说着说着,那晶墙上的水又流了起来。翩翩侧过身子,尽量将左边身子对着晶墙,又凝了一张冰晶。 翩翩看着流水墙上那张独照,若有所思。“若是绿毒好不了,留着这面冰晶,至少还记得自己的样子??” 阿关看着翩翩又要开始发愁,连忙摆出奇怪的动作,映在流水墙上,逗得翩翩笑了起来。两人接连照了十来张冰晶照片,才心满意足地走出寒彩洞。 寒彩洞的另一头出口是一些山道,山道上长着许多高耸大树,越走,碰到的树越是巨大。 “这里是神木林,里头全都是高耸参天的巨树。”翩翩带着阿关爬上一棵大树,两人在树上吃起果子,逗弄着树上的小精怪们。 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黄昏,阿关看着天上美丽的流云,心情愈加沉闷。 “你看见下头那条岔路了没?往左是黄金池、往右是凤凰谷,后头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不过你该走了,以后有机会可以再来玩。”翩翩说完,催促着阿关下树。 阿关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树,两人回程里很少讲话,空气凝结了般。 一直到了绿水水畔,翩翩拉住阿关,将岁月烛和两三张冰晶递给阿关。 “岁月烛也是好用的宝物,我教你召唤它的咒语,这几张冰晶让你带回去留作纪念??”翩翩不自在地说着:“白石宝塔我托天将交给了即将来照顾你的仙子,她还在南部帮助太岁爷征讨邪神,需要一支兵马。” 阿关点头,一边专心地记下这岁月烛的召唤咒法。 回到了村落,翩翩不再说话,自顾自地走回小帐篷里,不肯再出来。 天将催促着阿关,阿关想进帐篷和翩翩道别,却让几只狐精拦了下来:“裔弥姐要替仙子换药,大人你得回凡间了。” 阿关看看手里的冰晶,冰晶上的翩翩笑得灿烂,如此美丽动人。 他心里一阵难受,回程的路已不记得了,救护车晃了很久很久,才晃回了那繁华却又冷漠的城市,此时的凡世已是深夜。 天将护送阿关回到套房,此时套房里原属于翩翩的私人物品全都清空了,唯一没搬走的,是那张床,和床上的棉被、枕头。 “仙子吩咐我们,将她的东西都带到洞天,说床铺被子留给你,怕你冻着。”天将说完,关门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阿关。 空荡荡的房间,弥漫着哀伤。 关上了灯,阿关躺上床,默念着咒语,召出了岁月烛,双手捧着。那烛火时而湛蓝,时而青翠。 窗外几声闷雷,落下了雨。 到了下半夜,阿关让噩梦惊醒,在那梦里,翩翩的左半边也变成了可怕的模样。 阿关摇摇头、拍拍脸,床头的岁月烛还燃着。他伸手拿起床头一片冰晶,看着里头的翩翩,想将方才的噩梦驱走。 虽是冬夜,但他仍觉得躁郁难耐。他下了床,才发现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大概是让刚才那噩梦吓的。 阿关倒了杯水,走到窗边喝着,雨已经停了。 才第一晚,就睡得满身大汗,看来翩翩的床真的要让自己给睡臭了。想到这里,阿关忍不住笑了笑。 此时他睡意全无,索性穿上外套,带齐了防身用具,牵着石火轮下楼,骑出巷子,来到大街上。刚下完雨的冬夜湿冷黏腻,迎面吹来的风冰寒彻骨,与洞天的清凉畅心截然不同。 河堤的灯光昏暗,椅子上的雨水还未干。阿关坐在石火轮上,看着河岸对面楼宇。 此时是深夜,对岸楼宇是暗沉一片,天空还满布乌云,一点星光也无。 阿关转头看看身边那条长长堤道,不久前,他还在这儿让那大黑巨鬼痛殴。他会心一笑,竟无法想象当时那差点打死他的大黑巨鬼现在乖乖待在自己怀里的伏灵布袋中的模样。 还记得当时恍神之际,翩翩化作白蝴蝶从他脸庞飞过。 蝴蝶好美,翅膀挥下的银尘都像在发光。 阿关叹了口气,心情又沉重起来。 一丝奇异的感应通过脑袋,阿关转头四顾,他感到些微邪气,却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为了找出这邪气来源,阿关骑下河堤,在巷子里闲晃。附近的巷弄寂静,但由于河堤附近时常有人拿剩菜喂狗,以至于这附近的野狗数量倒还真不少。 几声哀号让阿关煞了车,在一处巷口停了下来。阿关对动物的叫声了解不多,但一听就知道,那几声哀号是野狗在极度痛苦下发出的惨嚎。 他曾经听说有不少心理变态的狗杂碎,会在半夜偷偷摸摸地拿沸油泼洒野狗野猫,或是持利器残酷凌虐那些流浪动物。阿关骑进巷子,想看看是哪个变态狂在虐待小狗,抓到了非痛打那家伙一顿不可。 才刚转进巷子,就见到前头一辆三轮机车慢慢驶远。那种三轮机车现在已不常见,偶尔会看到拾荒老人骑着它们收集旧报纸和汽水罐。 三轮机车后头置物架上摆了包东西,距离虽远,但却看得出来那包东西濡湿濡湿的,漆黑的液体甚至渗出布包,一路滴在地上。 阿关正觉得奇怪,方才明明听见狗吠声从这附近传出,此时却又静悄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在附近绕了一圈,找了好久,才在一处暗巷角落发现一只瘫在地上的狗,或说是一条狗尸。 靠近一看,阿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狗两只前脚都让利刃斩断了,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像是尝尽痛苦而死。 “三轮机车!” 阿关气愤地追了出去,在方才那三轮机车经过的街灯下,果然见到地上有几滴血迹。然而此时离刚刚三轮机车经过,已有一段时间,巷口外又有几条巷子,三轮机车已不知骑去何处。阿关骑着石火轮四处找着,却找不着,有些恼火,只好无奈地回了套房。 隔日接近中午,阿关带了些水果去医院探视母亲,他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一进医院,就看到阿泰兴高采烈地拿着新手机向他炫耀。 “干!你看,屏幕超大!”阿泰晃着手上的手机,得意洋洋地说。 “假符生意做这么大喔?”阿关随口问。 “干!什么假符,你还提假符。这钱是神明给的,是我的薪水,我们名义上是医院的义工,但神明还是会发薪水。有够大方,我拿到十万!” “嗯,那我应该也有钱拿了,我上个月的薪水被你骗去,快穷死了。”阿关说。 “哈哈,原来你的钱也是这样赚来的,难怪你那时死也不肯说你的工作!”阿泰哈哈地笑。 医官上前,将两人拉到一旁,低声说:“备位太岁大人、猴孙泰,这些话别在凡人面前讲??” 阿泰听医官也学六婆叫他“猴孙泰”,有些恼怒:“喂??我不是你的孙子??” “嗯,的确不该在一般人面前讲这个。”阿关看看四周,还有不少病人到处走动,这样堂而皇之地讲有关于天神鬼怪的事,的确不妥。 “大人,这是你这个月的薪饷。”医官拿出一个薪资袋,递给阿关。 阿关高兴地接下薪资袋,打开一看,又有二十万。 两人难掩拿到薪水的欢欣鼓舞,一边往病房走,一边聊着要怎样花这些钱。 第54章 快乐玩具城(2) “六婆这几天好吧?那些爷爷们呢?”阿关问。 “他们好得很,整天闲闲没事做,今天领到钱,全都乐疯了,一起结伴出去玩了。”阿泰说到这里,“干”了一声:“最惨就是我,阿嬷每天逼我练习写符,写不出三百张不能睡觉。好不容易写完可以睡觉,干,结果睡觉都梦到在写符,快发疯了我!” 推开病房门,阿关高兴地喊叫出声:“妈!” 经过了先前那风风雨雨,他几乎要忘了妈妈正常的样子。 “家佑啊!”月娥还坐在病床上,吃着医院的膳食。 “你妈妈还不知道情况,要不要告诉她,你自己看着办??”阿泰在阿关耳边小声咕哝了两句。 阿关点点头,走到月娥床前,说:“妈,你终于好了??” “儿啊,你终于来啦。”月娥茫茫然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只记得你受伤进了医院,跟着、跟着??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他们说你病好了,还找到了工作?” “你因为照顾我太累,自己反而病倒了,我康复之后,你还病着,可能意识迷迷糊糊,所以也记不清楚??”阿关含糊解释着,接着哈哈一笑说:“妈,我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以后你不必再推车卖臭豆腐了!”他说出一直以来企盼说出的话。 月娥高兴地问:“啊,是什么工作呀?” “嗯,这??”阿关摸着鼻子,支支吾吾地说:“计算机、计算机??” “网络!伯母,我们在搞网络,因特网。”阿泰抢着说。 “对??对啊,他是我以前的同学,他叫孙国泰,我们和几位朋友组了工作室,在网络上开店卖东西,生意还不错??”阿关边想边掰。 “真的吗?”月娥感到有些欣慰,但仍然体弱无力,拿着汤匙的手不停发着抖。 原来顺德大帝那干信徒们在邪咒控制下,即便已解开了惑心邪术,仍或多或少都留下些许后遗症。而月娥先前被施下的邪术比一般信徒还来得重,这后遗症自然也严重许多。此时,她除了身体虚弱之外,思绪也不像常人那样清晰,因此对阿关这番牵强解释,也并未多加追问。 母子又聊了些家常琐事,月娥便已经气喘吁吁,显得十分疲累。 阿关和阿泰让月娥歇息,走出病房。 阿泰见阿关脸色沉闷,知道他见了母亲病况,心情不佳,便想逗他说话。阿泰神秘兮兮地问:“嘿,你最近有没有看报纸?” “发生了什么事吗?”阿关摇摇头。 “听说你去了仙境逍遥快活,不知道这里发生大事啦。”阿泰边说,边从屁股口袋抽出了那份报纸,头版几个大字吸引住阿关目光—— 快乐玩具城员工离奇命案,两周内四起 “这是什么?”阿关有些讶异,阿泰则在一旁解释着。 原来这是起连续杀人事件,在攻打顺德法会前一天,发生了第一起,直到阿关进入洞天,再返回凡间,已经接连死了四个人。 报导内文描述,这四名死者都是这间玩具城的员工,也都是在自己家里死去,身上伤痕遍布,有些是撕裂伤,有些则像是齿咬的痕迹。警方除了朝变态杀人魔这方向侦办外,似乎也别无头绪。 恶灵玩偶作祟?——斗大的副标题让阿关一愣,报导文中一段描述着四名死者陈尸处,都摆放着玩具城新推出的玩偶。 玩具城员工家里摆着公司的产品,这并不稀奇,奇怪的是,这些玩偶是玩具城尚未上市的新产品,按照公司规定是不能外流的。何以会在员工家里发现? 恶灵玩偶作祟?难道真是邪魔鬼怪干的好事?或是变态杀人魔留下的特殊讯息?又或是记者一时兴起的神来之笔? “这家玩具城我去过耶。”阿关回想起自己读夜校时,曾经周末与两个同学相约去这间玩具城观摩新上市的电玩。 那是间结合了餐饮、游乐园、玩具商品贩卖等特性的综合玩具百货公司,整整五层楼摆满了稚龄儿童一直到年轻学子的休闲玩具商品。 玩具城老板经营手段独到,人脉又广,适时推出各种促销活动,短短两年内就打响了名号,目前还准备在其他县市开设分馆。 阿关和阿泰聊着,来到医院外头庭院。 阿泰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包烟来。“喔呼,在医院不能抽烟真难受!” “真的是玩偶杀人?这是怎么一回事?”阿关不解地问。 “说真的我是不信啦,大概是哪个变态杀了人,故意搞个花招,混淆视听啦!不过??既然出事了,你就去查查吧,好歹你是备位太岁耶。”阿泰随口提议。 “也对。”阿关想起太岁曾经说过,北部的邪神恶鬼就交给自己来打理,既然拿了天界发的薪饷,若真的发生了恶灵作祟事件,自己当然责无旁贷。 “嘿嘿??”阿泰倒显得兴致高昂,继续说:“为了老百姓的安全和福祉,你一定得出马调查,但是你贵为备位太岁,放你一个人趴趴走,又不安全,所以一定得要我泰哥在你身边保护你。” “你不是要写符吗?”阿关问。 “就是要写符啊!”阿泰吐了口烟,跳了起来。“我今天还没写符,三百张耶!写不完阿嬷会打死我??” “那我一个人去就行啰。”阿关摊了摊手说。 “不要啦!”阿泰大摇其头说:“你跟我阿嬷说,有一件重大任务需要我的帮忙,为了全民安危,这几天让我跟在你身边办事,写符这种小事只好暂时搁在一边。” “原来你想摸鱼,难怪拿报纸给我看,还一直怂恿我。”阿关耸耸肩:“好啦,六婆回来我帮你跟她讲。” “干,谢谢啦!”阿泰欢呼着,绕着阿关小跑步,吐出一个个烟圈:“火车来了,噗噗——可以花钱啦,可以把马子啦,可以不用再写符啦!” 阿关正要去牵石火轮,阿泰拉了拉他,说:“等等,虽然我不认为那玩具城杀人事件是什么鬼娃娃干的,但现在情势混乱,到处都是鬼鬼怪怪,既然要行动,当然要带家伙,你带家伙了没?” “带了。”阿关拍拍口袋,他早已养成随身携带伏灵布袋的习惯了,何况念咒还能召出鬼哭剑。 “可是我还没带。”阿泰指指楼上。“我要去拿我的家伙。” “你的家伙?”阿关有些讶异。 两人返回医院,来到楼上一间房间,本来是间没人使用的空房,这时已经变成“特别事务部”的办公室。十来坪大小的办公室里,摆着几张桌子,其中一张是六婆专用,上头摆满了法器。六婆这几天将自己以前用来收妖驱鬼的法器都搬了过来,仔细擦拭保养。 几个老爷爷的桌上则摆着他们各自生活用具,和一些报章杂志之类的闲书。 最后一张桌子是阿泰专用,摆着好几迭空白黄纸、一大罐朱砂,以及一整桶的小楷毛笔。 “啊,我不要看,一看到毛笔我就想吐!”阿泰夸张地掩着眼睛,带着阿关来到桌子后头那柜子前,打开柜门一看,满满两大箱符咒。 “这些都是我写的??”阿泰搬出一只纸箱,拿了两大迭白焰符给阿关。 “太好了,这样再也不怕符咒用完了!”阿关惊喜地接下,只见那符上字迹工整漂亮,如同艺术精品,足见六婆要求严苛。 第55章 快乐玩具城(3) 接着他见到桌边的大废纸篓里,塞着满满的黄纸,肯定都是被六婆判定为“不合格”的符。一天要写满三百张“合格”的白焰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阿泰搬出另一个小纸箱,里头也有符咒,但和白焰咒不同,阿关没有见过上头的符法。 “这是阿嬷教我的驱魔咒,是泰哥我专用的。”阿泰拿着这迭符向阿关展示。 “还有这个——”跟着阿泰又搬出另一个箱子,里头是一盒盒的鸡蛋。 “雷火蛋!”阿关哈哈一笑,那些鸡蛋正是老人院一战时,大家用来对付恶鬼的雷火鸡蛋。在鸡蛋上画上符,再经由六婆作法,砸在鬼怪身上,有着手榴弹一般的威力。 “这是加强版的雷火蛋。”阿泰拿了一颗鸡蛋,在手上晃了晃:“我把黏土和水弄成土浆,涂在鸡蛋上头,这样鸡蛋不容易破,就方便携带啦!” 阿关看那些鸡蛋上头不但画上了符,每颗蛋上还有一条细小的红绳子,绕着鸡蛋扎成一个精美的绳结。 “这也是阿嬷作过法的绳子,扎在雷火蛋上,有双重治鬼功效。”阿泰解释着,一边取下身旁椅子上一件大衣,缓缓往身上一披。 “有这么冷吗?”阿关问。 阿泰没回答,从盒子里捡出几颗鸡蛋,掀开大衣,那大衣内侧缝着特制内袋,用来放雷火蛋竟是刚刚好。阿泰一脸正经,将鸡蛋一颗颗放进内袋,还将自己那迭符也放进大衣上特制用来放符的内袋。 他在一些奇形怪状的自制武器里挑选了半晌,终于摸出一把缠着红线的双截棍,拿在手上舞弄一番,倒还有模有样。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双截棍也放进大衣里特制的长型内袋。 最后,阿泰转过身来,黑色大衣一甩,彷如电影慢动作般,从胸前口袋拿出一副墨镜,慢动作戴上。 “哈哈哈,你也太夸张??”阿关早已笑倒在地上。 “干!你笑什么!我又不像你是神明转世,不准备妥当,死了怎么办!还笑,走了啦!”阿泰哼哼地催促阿关下楼。 三十分钟车程,两人在玩具城附设停车场里,停下石火轮和机车。 受到连续员工离奇命案的影响,玩具城显得冷清许多。 手扶梯前的说明广告牌,大略描述了每楼层的商品类别区域。一楼是热门区,一层层架上和玻璃橱柜中摆着的,全是最新上市的热门玩具;二楼是幼儿区,主攻学龄前幼童市场,都是些积木、玩偶等等。 两人逛完了一楼和二楼,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上了三楼电扶梯,阿关却感到一股邪气直冲脑门,震得他脑袋麻痒无比,差点站不稳。 “不是吧,还真的咧,现在是大白天耶??”阿泰一把扶住阿关。他知道每当阿关出现这种反应,就表示附近有不干净的东西。 看了看手扶梯旁的简介,三楼是主攻女孩市场的玩偶区,从芭比娃娃到各式各样的绒毛玩具应有尽有。 他们进入三楼,最先入眼帘的是几只玻璃橱柜,里头摆放着一个个芭比娃娃,大都穿着华丽衣服,制作精美,表情逼真。 阿关走着、走着,看着橱柜里的娃娃,揉揉麻痒的头。他隐约觉得娃娃的脸似乎过于精致,脸上神情竟和真人无异。 每个娃娃都是一脸笑容,但笑得令人寒毛直竖。 阿关和阿泰一前一后走进了后方货架区,阿关走在前头,阿泰紧张兮兮跟在后头。两侧玩具货架狭窄且极高,一股压迫感令人透不过气,阿关觉得像是有数千只眼睛盯着自己一般。 阿关清楚地看到,每盒包装里的玩偶身旁都围着一团团的黑气,是一种奇异的邪气。 “果然有问题??”阿关越走越觉得心惊胆颤,不由得伸手进口袋,抓了几张白焰符在手里。 两人来到大型玩偶区,阿关伸手在一只粉红色的熊玩偶上摸了摸,全新的绒毛摸来柔软舒服,同时却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妖异感应。 “到底怎样,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阿泰忍不住抱怨。 “有邪气??所有娃娃身上都带着邪气!”阿关低声地说:“报纸上写的是真的,那些员工是被这些娃娃杀死的!” “干,大侦探不用调查,已经破案啰!”阿泰哼了一声,他在玩偶区晃了许久,什么事也没发生,没那么害怕了。他随手抓起一只熊玩偶,在它肚子上捶了两拳:“软趴趴的,怎么杀人?” “可能是拿着小刀之类的凶器??”阿关猜测。 “它们的手都一坨、一坨,连手指都没有,怎么拿刀!”阿泰边说,还边抓着那熊玩偶,摆出各种奇怪的动作。直到一旁的玩具城员工小姐看不下去赶来制止,才乖乖把玩偶放回原处。 两人又上了手扶梯,继续往楼上前进。 四楼是以男孩作为主要销售对象的贩卖区块,有机器人、模型,以及最新的电视游乐器等等。五楼是餐饮区,六楼则是游乐场。 这四、五、六楼和一、二楼一样,并无异样,也没有邪气。两人逛着逛着,觉得肚子饿了,在五楼一家快餐店点了两份套餐。 “啊——”阿泰伸了个懒腰,端着一盘汉堡薯条。“嗯,还真是误打误撞呀,现在呢,真的要继续查下去吗?” “当然啊??”阿关白了阿泰一眼,说:“理由就是之前你说的啊,太岁爷说北部的邪神鬼怪让我来负责。你如果害怕的话,我一个人处理就好了。” “干,小鬼、小怪有什么好怕的,写符可怕多了,我宁愿大展身手、降妖除魔,也不要窝在桌子前写符啦。”阿泰哼哼地说。 “这些玩偶不会平白无故沾上邪气,一定是邪神恶鬼干的好事??”阿关看看手里那只付钱买下的玩偶,掌心里还不时感应得到那玩偶散发出的邪气,他若有所思。“凶杀案接二连三发生,如果不干预,接下来还会有更多人受害。” 两人步出玩具城,阿关侧着头想,却是漫无头绪,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但他经过的一张人事广告牌,却让他眼睛一亮。 玩具城接连发生员工离奇死亡案件,让这整个商场上下人心惶惶,除了死去的员工职位待补之外,也有不少员工因此离职,使得卖场人手严重缺乏。 “如果我们混进去打工,就有机会从内部调查??”阿关弹了下手指说。 “喂喂,你说的是真的吗?真要这么认真?”阿泰哼了一声。 “嗯?你不是说你更怕写符吗?我按照你刚刚的说法,帮你向六婆讲一声,就说有特别任务需要你支持,这样你一整天都可以待在玩具城。在玩具城里,六婆不会逼你写符、不会禁止你骂脏话、不会禁止你抽烟、不会敲你的头,楼上卖场里有一堆漂亮女店员,也有一堆漂亮女生会来逛卖场。” “嗯嗯嗯嗯!”阿泰连连点头,认真考虑起来。 “玩具城就是闹区,吃喝玩乐什么都有,你刚领到薪水,不想好好玩一玩吗?如果你整天窝在医院里,有钱也没机会花。”阿关游说着阿泰。 阿关还没说完,阿泰已经站到那人事广告牌前,仔细地看着职缺。“临时仓储人员,应该比较轻松??你呢?你应征什么?” “你得自己一个人,我可能还有别的事要做??”阿关想了想,这么决定。 “什么?我一个人调查!”阿泰大叫。 “两个人都在玩具城里,不见得对案情有帮助,我们得里应外合,我在外头行动方便。况且我不能被绑在玩具城里,可不只这里有妖魔鬼怪,我很忙的。”阿关认真地说。 第56章 快乐玩具城(4) 他希望能做更多事,倒不是为了什么济世宏愿,而是希望至少在翩翩康复回来之前,能有一番作为,有长足成长,让翩翩对自己刮目相看。 “我一个人,太危险了吧??”阿泰有些犹豫。 “你放心,我会暗中保护你。况且那些职员都是在家里遇害,并不是在玩具城里遇害,你下班回文新医院,里头有天将、有医官、有我、有六婆,很安全的。”阿关伸出两只手,晃了晃左手说:“你看看,这是文新医院??”又晃了晃右手说:“这是玩具城。” “嗯??”阿泰点点头。 阿关晃晃右手说:“花钱、逛街、泡妞??当然还有为正义而战。”说完再晃晃左手说:“写符、写符、写符、被骂、被骂、骂完继续写符、写符、写符??” “干,你不用把我当三岁小孩。”阿泰皱眉拍开阿关的手,看着远方天空,说:“还需要考虑吗,我当然会选择为了正义而战!” 两人达成共识,往人事广告牌上的指定地点走去。阿泰和一名员工谈了几句,立刻就被带往玩具城里的人事室进行正式面谈。 本来这家玩具城应征职员,当然有一套繁复手续,但由于连续命案风波,人手缺乏,征才事宜也一切从简,有人愿意来应征廉价员工,店方反而求之不得。 阿关在外头等着,天气渐渐回暖,不那么冷了,阿关身上外套厚实,倒觉得有些热,索性脱了下来。回头看看,阿泰已从玩具城后门走了出来。 “怎样?”阿关上前关切。 “行噜。明天上班??”阿泰吹吹口哨。 两人随意逛街,随意花钱乱买东西,玩到晚上,上了一家餐厅大吃大喝,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文新医院。 一进四楼特别事务部,老爷爷们全凑了上来,兴高采烈地拉着阿关坐下,叽哩呱啦地嚷嚷。 “原来你是神明转世啊。” “俺早就觉得你与众不同了??” 闲聊一阵之后,六婆也来了,她一见到阿泰,劈头就骂:“猴死囝仔,今天怎么没写符!一拿到钱就跑出去鬼混!” “没啦,我们去调查一件怪事??”阿关连忙打圆场。 “对啊对啊??我们是去办正经事??”阿泰答腔。 “什么正经事?”六婆问。 “六婆,你看看这个玩偶??”阿关连忙拿出在玩具城买来的玩偶,递给六婆。 “咦?”六婆接过玩偶,眼睛瞪了老大,她是修道之人,能够感应得到玩偶上那股异样邪气。“这娃娃哪里来的,好邪??” “阿嬷,就是最近新闻上那个连续命案呐,死了好几个人,全都是同一家玩具百货公司的员工。”阿泰这么说。 “我知道!叫什么??什么玩具城??” “快活玩具城!” “什么快活!是快乐!”老爷爷们七嘴八舌地挤过来讨论。 “有,我有看那个新闻呀。”六婆紧盯着手里的玩偶。 “这只玩偶就是在那家玩具城买的,那边还有好多这种玩偶,一整层都是。”阿泰这么说。 “我不知道娃娃上头有什么古怪,但感觉得到有种邪气,这娃娃很凶??”六婆拿了张面纸擦擦额头上的汗,她将玩偶放在桌上,在那玩偶面前坐下,皱着眉头盯着它瞧。“你们的意思是,新闻上的杀人案,跟这些鬼娃娃有关?” “玩偶不会自己作怪,我猜是什么邪神鬼怪之类干的好事。我和阿泰已经商量好了,他会去应征玩具城的临时工,混进里头调查,我则在玩具城外头调查。我们两个里应外合,来解决这件事情。”阿关这么说。 “唉哟,让阿泰一个人,这样妥当吗?”六婆呆了呆,她虽然严厉,但骨子里当然还是极疼爱这唯一的孙子。 “放心啦阿嬷,阿关会罩我的。”阿泰此时看着远处自己桌子上还堆栈着大迭、大迭的黄纸,心里虽然也有些犹豫害怕,但他本便好动爱玩,比起每天从早到晚地写符,“调查神秘鬼怪作祟事件”可要有趣多了。 “六婆你放心,我会和阿泰保持联络。他有事随时可以打手机跟我联络,我骑着石火轮很快就能赶去。”阿关这么说。 六婆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拉着阿泰的手说:“猴孙啊??你以前常常惹是生非,阿嬷一天到晚求神拜佛只求让你平平安安,现在神明要你做点事情来还愿了。你要好好小心,照顾自己啊??” 翌日一早,阿泰像是个即将入学的小学新生一样,仔细听着六婆的叮咛。 “猴孙啊,这是阿嬷做的纸人,你带在身上,可以防身。”六婆将八张纸人用纸袋装好,放进阿泰的背包里,还千叮万嘱,一遍又一遍地教导阿泰如何施法使唤纸人。 阿泰不但小心翼翼地听着,他自个儿也准备万全,背包里除了缠着红线的双截棍外,还有两盒雷火鸡蛋和两大迭符咒。 老爷爷们也在一旁七嘴八舌地提供意见。 梁院长说:“嗯,东西是带齐了,但是看起来就是不对劲。” 陈伯说:“猴阿泰啊,你穿一件黑色皮大衣,却背一个红背包,看起来很奇怪呐!” 王爷爷说:“俺瞧你像是一只打扮成人类的猿猴!” 黄爷爷说:“为什么还背个水壶呢?” 王爷爷又说:“找时间去剃剃头发,可能比较不像猿猴。” “吵死了!咱的猴孙爱穿什么你们管不着。”六婆斥道。 阿泰在众人的祝福和唠叨下,总算离开文新医院,抵达玩具城上班。 阿泰跟着张姓主管走过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一面听着主管大致说明工作内容。那主管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阿泰身上那件风衣,啧啧地说:“明天开始要注意一下服装,不用穿那么正式,轻松一点会比较好做事。” 阿泰这份临时工的职责是帮忙正职仓储人员打杂,整理一堆堆的玩具商货,管理玩具货品上下架之类的事情。 张主管五十来岁,讲话声调又高又尖,带着阿泰往楼下走,一边吹嘘自己资历,一边大致说明这些楼层的区位划分。 新进的玩具会运至地下二楼整理分类;准备上架的商品及热门长销型商品,则大都摆放在地下一楼;而下架等待退货的玩具,或是过量的存货与瑕疵品,则都堆放在地下三楼。 来到地下三楼,主管唤来一名年长员工,要他带领阿泰做事。 那员工看来挺老,有六十多岁了,皮肤黝黑,身子也十分消瘦。 “以后你跟着老方,他会告诉你该做什么。”张主管拍拍阿泰的肩,又赶着去忙别的事了。 “叫我文叔好了。”那年老员工对阿泰笑了笑。 文叔话不多,始终挂着祥和的微笑,耐心教导阿泰工作上的细节,阿泰心不在焉学着,只想赶紧下班,出去逛街过瘾。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着?? 阿关在午餐时候和阿泰通过电话,确认阿泰处境平安。接着来到河堤,听取老土豆向他报告这几天搜集得来的情报。 自从顺德大帝受缚之后,另两大邪神都没什么动静,像没事发生一般,他们或许亟欲接收顺德邪神的势力范围,但是有顺德这前车之鉴,使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深怕遭到正神全力扫荡。 “咱们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四周布下眼线,尽可能地搜集情报。”老土豆滔滔不绝地说,一边用手指在土上画着图,大略看得出来画的是整个北部市镇的形状。 老土豆在那北部地形上画出两条线,切成三块区域。 第57章 快乐玩具城(5) “中间这块小的,就是已经瓦解的顺德邪神势力范围,西面是辰星启垣爷??不??启垣邪神,东面是千寿邪神??”辰星原也是七曜之一,和太岁、太白星地位相同,比老土豆大上不知多少级。此时老土豆在言谈之中,得在辰星后头加上“邪神”两个字,说起来也有些不自在。 老土豆一面报告当前情势,又时常转移话题,一会儿说要带阿关去河边抓鱼,一会儿又说要去山上看虫飞。阿关三催四请,老土豆儿才好不容易报告完毕,咻的一声又钻进了土里。 阿关看着河岸发了一会儿愣,此时白石宝塔不在手上,自己一人根本不可能与两大邪神抗衡,心想调查这玩具城的杀人事件,大概就是近期内的重要任务了。 “夭寿喔,是哪个人这么残忍!” “太可怜了!” 阿关骑着石火轮,经过一条巷子,前头围着一群人,一只肚破肠流的流浪狗横躺在人堆中,已死去许久。 一个大叔拿了张破布将狗尸包好,装进垃圾袋,一边清理地上血迹,一边破口大骂:“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每天半夜在这附近杀小狗,要是让我碰上,我一定揍扁他!” 身旁的街坊也跟着搭腔:“我昨晚也听到狗叫声,上阳台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到??” “隔壁几条街,好像也有狗被虐待杀死。” “这凶手简直心理变态。” 阿关缓缓骑过那群人,想起前晚也亲眼目睹野狗惨死,追出巷子时,那可疑的三轮机车已经不见了。 又骑过两条巷子,一颗石头从身旁飞来,眼看要打中阿关。阿关想也不想,头一偏,闪过了石头。 阿关对于自己反射神经变得如此灵敏,也有些讶异。 “敢丢石头!” “打给他死!” “揍他!” 一阵小孩子的打闹声吸引了阿关的注意。 身旁一条巷子里,有好几个小孩正在围殴另一个小孩,被欺负的小孩倒在地上,被一个胖小孩骑在身上。那胖小孩拉扯他的头发,连连赏他耳光,一旁还有四、五个小孩伫足观战,有的拍手叫好,有的帮忙动手脱去那小孩的鞋子乱扔,或是捏拧他的腿。 “喂喂,你们太过分了喔。”阿关看不下去,转进那巷子,想要制止这些欺负人的小孩。却没想到带头那胖小子,不但不停手,还叽哩咕噜地对着阿关骂了一大串脏话,骂得又快又顺,跟着恶狠狠地说:“关你屁事,你混哪里的?” 阿关二话不说,下车走上前去,一把将胖小子揪了起来,使劲往上一抛,足足将他往上抛到了两层楼那么高,跟着稳稳接住,接住了再抛,这次抛得更高。 阿关一连抛了五、六次,担心把这胖小子活活吓死,这才放下了他。 那胖小子瘫坐在地上,好半晌说不出话,双腿抖了抖,尿已从裤管里流了出来,跟着哇的一声大哭,连滚带爬地逃跑。其他小孩也跟着一哄而散。 “唉??”阿关扶起那个被众人欺负的小男孩,见他大约才六、七岁,身上有一堆伤痕,应该都是被刚才那些坏小孩打伤的。 阿关拍了拍小孩衣服上的脏污:“他们干嘛打你??” 小男孩脸上满是泥沙,眼眶泛红,也不理阿关,自顾自地跑走了。 阿关看着小孩蹒跚地跑着,心情五味杂陈,他想起那晚和妈妈卖臭豆腐,却让几个小混混打到不醒人事的往事?? 傍晚,天堆满密云,飘起细雨。 阿关到了玩具城外等着,只看到阿泰刚下了班,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玩偶,另一手撑着一把伞,深怕让雨淋湿玩偶。 原来阿泰工作第一天,就看上了三楼一名柜台小姐,玩偶是他从地下三楼那堆准备退货的仓库里挖出来的,准备带回家包装一下,明天送给那小姐。 “你手脚也未免太快了??”阿关听完忍不住捶了那玩偶两拳。 “喂喂,你干嘛啊!”阿泰摸摸那玩偶:“不要打我的小麦可,明天我把妹还要靠它。” “奇怪了,这只玩偶就没有邪气??”阿关看了仔细,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褐色棕熊玩偶,身上并没有带着邪气。 回家路上,阿泰将一整天的工作情形大致上说了一遍:他上午帮忙搬货,将一箱箱新进的货分门别类地搬到各间库房里,下午则推着小推车,将新上市的玩具上架。 一整天下来,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事情,或可疑的人。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五天,阿泰都重复着同样的工作。而在这三、四天内,又有两名员工分别在自家和车上死去。员工们更是人心惶惶,绘声绘影地谣传着玩具城里有恶灵作祟。 这几天下来,阿泰也把地下一楼到地下三楼的地形,摸了个熟透,两人决定找一天晚上潜入玩具城,趁着没人仔仔细细地调查一番。 这天下午,阿关正准备到河堤畔听老土豆的情搜报告。他喜欢河堤附近的气氛,每次都约老土豆在那儿讨论事情。 骑到巷子口,阿关忽然觉得脑袋一阵麻痒,赶紧煞车。两、三个小孩笑闹奔过阿关眼前,其中一个小孩手里还揪着一只大熊玩偶。 后头还有一个小男生和一个小女生在大喊追赶,小女生看来才五岁,泪流满面地跑着,还一边大喊:“把汉堡包还我,把汉堡包还我!”而那小男孩,便是上次让大家压在地上打的男孩。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对小兄妹。 奔在前头的几个小孩,在巷子另一端停了下来,回头看看那小兄妹,接着把那只褐色棕熊玩偶丢在地上,用脚去踩。 “老妖怪!老妖怪!老妖怪的孙子是小妖怪,小妖怪的娃娃也是妖怪??”几个小孩们哈哈大笑,一边唱着随口编的歪歌,大力践踏地上那只棕熊玩偶。 阿关左顾右盼,企图找寻那莫名的邪气究竟是从何而来时,小男孩已冲了上去,和那些践踏玩偶的小孩们打成了一团。 小女孩则站在一旁,嚎啕大哭。 阿关回过神来,看到那小男孩一个打三个,当然打不过,小男孩又被压在地上痛殴。 “哇哇!哥哥!”小女孩急得哭喊了起来。 阿关会了意,原来是妹妹的熊玩偶让那些坏小孩抢了,还扔在地上踩。 “我爷爷不是老妖怪!”小男孩被压在地上,一边大叫,一边还手。 阿关叹了口气,又骑了过去,轻咳两声。几个坏小孩一见到阿关,认出他是前几天将阿胖扔上天的那个哥哥,吓得赶紧住手,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丢下熊玩偶跑了。 小男孩恨恨地爬起来,手肘和膝盖都磨破了,脸上还挂满泪痕,朝着那些小孩的背影大吼:“我爷爷不是妖怪!你们才是妖怪!” 阿关不知该如何安慰那小男孩,上前捡起那棕熊玩偶拍了拍,想还给那小妹妹,突然咦了一声,那大熊玩偶样子和阿泰从玩具城带出来的小麦可一模一样,是同一款式的棕熊玩偶。 不同的是,这玩偶身上带着浓浓的邪气。 “汉堡包!汉堡包!”小女孩奔跑过来,抢过这只棕熊玩偶。 小女孩呜咽哭着,摸着棕熊玩偶的头,拍去棕熊玩偶身上的砂土。 “我看到了,这次是你先冲过去打他们的??”阿关故意这么说。 小男孩果然不服:“才不是!是他们一直骂我爷爷是老妖怪!” 小女孩也大声反驳:“他们抢我的汉堡包,还踩他??好用力踩他!呜!”说着说着,呜咽一声,又要哭了。 第58章 邪气娃娃(1) “干!在那边!”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阿关回头一看,几名青少年从巷口围了上来,之中还夹杂几个小孩子,其中一个就是上次吓到尿裤的小胖。 “哥!就是他!打我的就是他!”小胖指着阿关大叫,站在他身旁的那个大胖一看就知道是他哥,两个人除了体型一个大号、一个特大号,其余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胖看来差不多才初中生年纪,身后跟着几个看来也是初中生的少年,个个染着金发,或叼着烟、或拿着球棒。 大胖瞪大了眼,他体型比阿关矮了些,却胖上不少,几步上前,一把揪住阿关的领子,另一握拳举得老高,恶狠狠地说:“干!你敢动我弟??哎呀!” 众人还没看清楚,大胖一个站不稳,跌倒在地。阿关拍拍领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轻轻推了大胖一把而已。 大胖狼狈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骂着脏话,身后的小混混们纷纷举起球棒,一副要开打的样子。一声“碰磅”,大胖又摔在地上,这次大伙儿才看了仔细,是阿关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将他绊倒的。 “哈哈哈哈哈!”小女孩笑得可大声了,小男孩看到那大胖接连摔了两次,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关耸耸肩,向小混混走去,只听见“哎呀”声此起彼落,几个初中混混一个个都倒在地上滚,只剩下那小胖一个,张大了口,和阿关两人大眼瞪小眼。 阿关盯着小胖,伸手一捏,拧住了小胖的脸。小胖痛得哭了出来,阿关却不放手:“小弟弟,痛不痛?” “被人欺负是不是很难受啊?”阿关在那小胖面前蹲了下来,手还捏着小胖的脸,缓缓施力。“你被欺负会痛会难受;你欺负人,人家也会痛,也会难受。如果你不喜欢被欺负,以后就不要欺负人,知道吗?” 小胖痛得鼻涕都流出来了,身子抖个不停,眼泪大滴大滴地落。 “知、不、知、道、呀?”阿关加重了力道。 “知??道??”小胖这才点了点头。阿关松手,只见小胖脸上那指痕极其明显,整张脸高高肿起。 几个小混混扶起了大胖,大胖虽然不服,但已经不敢再动手,他第二次摔倒时,脚扭伤了,痛得要命。 河堤的风清凉,小女孩将汉堡包紧紧抱在怀中。小男孩则是看着河面发呆。 小女孩吃着阿关买的零食,说:“小胖就是喜欢欺负我们!因为我们没有爸爸妈妈!” “我们只有爷爷,他们有爸爸、妈妈,所以欺负我们。”小男孩这么说。 “上次他看到我的汉堡包,我说是爷爷送我的,他就一直想欺负汉堡包!”小女孩接着说。 “小胖嫉妒我们有爷爷。”小男孩继续说。 “对啊,小胖的爷爷呆呆的??都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小女孩点头附和。 小妹妹语焉不详,小哥哥话又不多,阿关听了好久,才大约知道这对兄妹从小父母双亡,是被爷爷带大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被附近的小孩们排挤、欺负。 “汉堡包好可爱,是爷爷送给你的?”阿关摸了摸熊玩偶的头,一阵阵的邪气从掌心传至脑袋,不由得让阿关倒吸了一口气。 “对啊!爷爷对我们最好了!”小女孩吸了吸鼻涕,继续吃着零食。 “大哥哥??谢谢你。”小男孩抓抓头发,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你??你??可不可以??教我功夫???” “咦?”阿关哑然失笑:“我不会什么功夫??” “那你刚刚是怎么打败大胖的,大胖有学过跆拳道耶。”小男孩不死心。 阿关转念一想,看了看小女孩手上那带着邪气的熊玩偶,他必须把这事情搞清楚,便说:“好吧,我教你功夫。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师父,我叫小强。”小男孩站得挺直。 “师父,我叫雯雯,四岁!”小女孩也抢着回答。 这对兄妹,哥哥方志强六岁,妹妹方智雯四岁。 这天夜里,阿关提着两袋卤味,到了玩具城后门斜对面的骑楼暗处,将其中一包卤味递给蹲在角落的阿泰。两人在角落吃起了卤味,远远监视着快乐玩具城的后门。 “真慢,小李不知道在里面蘑菇什么?”阿泰吃着热呼呼的猪肠,一面抱怨着玩具城的夜间保全人员。 由于近来接二连三的离奇命案,玩具城上上下下都惶恐不安,公司主管也顺应下情,让那些本来应当留守整夜的保全人员,提早在夜间两点收工返家。 阿关和阿泰今晚的计划,便是要趁着保全离去之后,潜入玩具城一探。 阿关向阿泰提起今日白天碰见的那对方姓兄妹,接着他吐了几口白雾。这天入夜之后,寒流来袭,本来回暖的天气一下子转冷许多。他喝了口热咖啡,看着设计新颖的玩具城大楼,若有所思地说:“要是翩翩在,早变成蝴蝶飞进去,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啥?”阿泰咦了一声,说:“你在说那个仙女吗?你在想她喔?” “没有啊??” “哇塞!我们这位神明转世备位太岁阿关终于转大人了,恋爱了喔。”阿泰啧啧说。 “你在说什么,我是就事论事,要是有翩翩在,要潜入里头调查真的比较方便呐,这是事实!”阿关有些不好意思。 “少来。要是土地公在,不也一样可以『咻』一声钻进去调查,你干嘛不提土地公,要提仙女呢?”阿泰哈哈地笑说:“难怪我想介绍几个妹妹给你认识,你都不要,阿关品味太高了,看不上凡人妹妹。”阿泰说到这里,见阿关还愣愣望着夜空,便推了他几把。“喂喂,真的煞到人家啰,最近你望着天空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啦,这样不行呐!” “我哪有发呆?你真无聊!”阿关回过神,皱着眉头说:“要是你刚刚说的话让翩翩听见了,她不斩掉你一只手才怪。” 阿泰话匣子停不下来,一会儿说要传授阿关几招把妹绝活,一会儿又滔滔不绝地吹嘘自己的风流情史。阿关不再接话,看着昏黄街灯,自己真的时常会不经意地发呆吗?是为了什么? “喂——你这混蛋,才刚说完,你又灵魂出窍了吗?”阿泰推了阿关几把。“小李出来了啦!” “喔!”阿关连忙打起精神,看着对街玩具城的保安锁了后门,骑上机车走了,此时已接近凌晨三点。 两人鬼鬼祟祟地走去,阿泰领着阿关来到玩具城后方一面墙边,指指上头那扇气窗——这是阿泰这些天在大楼内部行动的成果之一,这小气窗通往厕所,阿泰早将它的螺丝全卸下,为的便是今晚这一刻。 此时阿关蹲下身来,让阿泰踩上他的背。阿泰看看四周,将小气窗卸了下来,他们便这样钻过窗户、爬进厕所。跟着他们打开手电筒,一前一后地走出厕所,往地下室走去。 阿关揉揉太阳穴,他感到一阵阵邪气从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向上涌起。 地下一楼分成几间库房,里头全是近期准备上架的玩具。阿关循着邪气深入其中,经过了电玩、模型、积木等区域,并未感到有何异样,但他一接近更后方摆放玩偶和芭比娃娃的区域时,立即感应到了强烈而浓厚的妖异邪气。 玩偶区幅地宽阔,占了好几间库房,一排一排的货架上全都堆放着包有塑料套的绒毛玩偶。 阿关吸了口气,专注地打起精神,以防随时可能发生的恶斗。 第59章 邪气娃娃(2) 两人在玩偶区打探许久,这儿的玩偶身上都带着邪气,但却没有丝毫动静,任阿关和阿泰试探性地摸玩它们,或是搥打几拳。 两人来到地下二楼,这里和地下一楼一样,分成好几个不同区域,玩具大都是刚分类完毕,准备送往地下一楼。不同的是,阿关在这地下二楼的玩偶区,却感应不到什么邪气。 到了地下三楼,这儿的玩具大都是准备退货或销毁的瑕疵品、过期商品,这个玩偶区里的娃娃们同样没有邪气。 “准备拿去卖的娃娃都带着邪气,刚送来或者是卖不掉的娃娃就没有邪气??”阿关摸着一只没有邪气的娃娃,喃喃自语:“这是为什么?”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阿泰说:“总不能放把火,把玩偶全烧了吧。” 阿关想了想,说:“我们回去问问六婆,有没有办法驱散这些玩偶身上的邪气。我请老土豆向主营通报,看能不能请神仙协助。” 两人在地下三楼逛了半天,丝毫没有头绪,正准备打道回府,却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对看一眼,连忙关上手电筒,摸黑往后头退,缓缓退到角落,那里摆着几只塑料大篓子,里头装着满满的瑕疵玩偶。两人躲到篓子后头,屏气凝神地望向楼梯口。 地下三楼此时一片漆黑,除了楼梯口隐约闪烁的淡淡青光外,什么也看不到。 一个人影走出楼梯口,只见那人提了盏泛着青光的小油灯,油灯光芒微弱黯淡、忽明忽暗。 那人朝这儿走来,越走越近。阿关和阿泰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那人走到一处紧贴着墙的货架前,货架上摆着的是一盒盒的模型车。那人蹲了下来,从货架最底下一层抽出几盒模型车,接着伸手探进那腾出空间的货架底层摸了摸。 两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神秘人竟整个钻了进去。 “哇??”阿泰忍不住低呼一声,阿关连忙示意要他闭嘴。 那货架深度不过四十公分左右,后头抵着墙壁。除非墙壁上有洞,否则那人等于是平空消失。 “不要急,先看看再说??”阿关低声叮嘱着阿泰。 只见那货架底层隐约闪烁着一阵阵的光芒,忽青忽红,十分诡异。同时,阿关也感应到,本来并无特殊异样的地下三楼此时邪气暴涨,而这股奇异且强烈的邪气,正是从那货架弥漫出来的。 两人望着那奇异货架,只见那儿发出一阵阵的异光,且伴随着有如作法诵经般的低沉咒语声。好几次阿泰差点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探视,都被阿关阻止,要他耐心等待。 足足过了半个钟头,那异光终于暗了下来,念咒声也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那人从货架里钻了出来,右手里提着那油灯,左手还握着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油灯一晃,灯火瞬间稍亮了些,阿关才勉强看了个大概,那人手里握着的,是一迭符。 那人拍了拍身子,将玩具车模型一盒盒迭了回去,才提着油灯走上楼梯。 两人又耐心地等了半晌,听见楼上传来了几声极细的锁门声,阿泰知道这是玩具城后门关上的声音,表示那人已经离开了玩具城。两人这才大大透了口气,站起身来,揉捏发麻僵硬的双腿。 阿关来到货架前,此时却感应不出任何异样气息。他咦了几声,随手抽出几个盒子来,从缝隙里看去,后头是墙壁没错。 “底下。”两人蹲了下来,开始将货架最底层的盒装模型车一一抽出。 “啊!这边有点不一样!”阿泰低呼了一声,阿关凑过头去看。 在货架右手边数来第十七盒到第十九盒的地方,搬空了盒装模型车之后,往里头看到的不是货架抵着的墙,而是一块厚厚的麻布。那麻布和墙壁颜色十分接近,不仔细看很难看出异样。 “软的!墙壁上有个洞!”阿泰伸手摸了摸麻布,低呼一声。 两人对看一眼,阿关吸了口气,掏出伏灵布袋,身先士卒,掀开麻布就钻了进去。同时,他的脑袋瞬间嗡嗡作响,一阵浓浓的邪气迎面扑来,原来这麻布除了掩饰墙上的洞外,还有阻隔邪气的作用。 阿关在洞的另一边站了起来,借着手电筒的光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四坪大小的房间。 房间里也有两面货架,上头摆放着奇奇怪怪的小坛子,在房间另一角有张木桌,桌上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法器。 “这是茶水间!”紧跟在后爬进来的阿泰,搔头看了看四周,惊讶不已。 在地下仓库一、二、三楼,除了那用作储藏商品的大型库房之外,还隔出许多小空房供员工摆放私人用品或休息、喝茶之用。这货架正好抵在这间茶水间外头。 地下三楼分隔成几间库房,大都放着等待退货的玩具,过多的货品让整层楼显得十分凌乱,谁都没有发现宽广的地下仓库里,少了一间陈旧的茶水间。 两人回头看看,本来应该是门的位置让人用水泥和砖封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小洞,小洞连接着货架,还用一块麻布遮住。除非玩具城要清仓大扫除,否则这房间很难让人发现。他俩看了看,水泥的痕迹挺新,显然离封门的时间不会太远。 两人在木桌前翻了翻,检视着那些从没见过的法器。阿关摸着架子上一个个小坛子,每一坛都透出惨烈邪气,里头似乎封印着极深的怨恨。 阿关心惊胆颤,要是所有坛子里的鬼怪一起发作,两人在这小小房间肯定死路一条。 阿泰感应不到邪气,反而没那么害怕,正把玩着一只竹笋形状的法器。那笋状法器握柄部分刻了些奇怪的经文,器身材质有着钟乳石一般的颜色,摸起来也有石质的粗糙感。 阿关看了看桌子下头,摆着一张鼓,四十公分高,鼓皮暗黄黄的。阿关用脚踢了两下,发出几声闷响。 “该走了,天快亮了!”两人以手机拍下了这房间的照片,且取走了桌上几张奇异符咒和架子上的两只陶坛,准备带回去和六婆好好研究。 他们从厕所气窗爬出玩具城,此时已经接近清晨,看看四下无人,马上赶回文新医院。 “降头!”六婆看了看阿泰手机拍的照片里,那些作法器具和房中法坛摆设,又瞧了瞧两人带回来的符咒,很快做出了结论。 “降头?”阿关呆呆望着六婆。 阿泰为了赶玩具城早上九点的班,正趴在桌上呼噜大睡。 降头源自于蛊术,蛊术专炼活虫毒物,流传到了外地,与当地奇门巫术结合,发展出一种更强大、更诡异绝伦的巫术——降头。 六婆早年以茅山术替人抓鬼驱邪时,曾经几次对上降头,多半是苦主受了他人陷害被施以降头,百般折磨下,只好求助于六婆。 “老太婆见识不多??我只认得出来其中一张符是用来招聚阴魂的,其他的我就看不出来了??”六婆一边喃喃自语,捏着手上的降头符咒。接着她又看看那两只陶坛子,低呼一声,连忙缩回手,唾骂着:“夭寿??真是夭寿啊!里面装的全是阴魂啊,好阴、好邪??” 阿关嗯了一声,他也感应得出这坛子里有许多鬼魂,但和之前入魔的恶鬼、邪神却有些不同,更接近一般的孤魂野鬼,但不知为何却又带着强烈的怨念。 “真是夭寿的巫术,这是有人抓了很多孤魂野鬼,关在坛子里作法,让他们受尽痛苦,产生怨恨,怨久了变成凶神恶煞??”六婆叹了口气说。 第60章 邪气娃娃(3) 阿关这才明白,若说先前遇到的凶灵恶鬼,是受了太岁鼎崩坏溢出的恶念影响而变成邪魔,那眼前这两只陶坛里的灵魂,就是人工加工出来的邪魔。 “是什么人要费这么大的工夫,制造这么多邪魔恶鬼,和这么多带着邪气的玩偶?”阿关呢喃自语地思索着。 “哼!还有谁,我看就是顺德宫那死老太婆!” “阿姑?”阿关咦了声,转头问身边的医官。“顺德大帝不是已经被太岁爷收伏,押入大牢了吗?” 医官回答:“顺德邪神的确被收伏了,当时那些没有一并在山上受伏,而是分散各地的顺德爪牙喽啰们群龙无首,一些劣性重的可能便会伺机作乱。而那叫作阿姑的信徒,被一只邪魔附身已久,竟变得半人半魔。那天她带着一支邪化的官将首兵团追着我们猛打,让城隍爷击退,不知逃去哪儿了。近来我们才收到消息,那家伙正蠢蠢欲动,千方百计想要替顺德邪神报仇。” “对啊!那死老太婆昨天竟然还偷袭我,好在土地公及时带了救兵赶来救我。”六婆突然插口,气呼呼地骂。 “什么!阿姑偷袭你!”阿关惊讶地问:“后来呢?” “当然是邪不胜正,死老太婆打输了,就带着手下逃跑,神明也追赶上去,结果还是让她跑了。死老太婆还真会逃,跟鼠仔一样。”六婆皱眉骂着。 “是哪里来的神仙?天界不是人手吃紧吗,还是新的仙女来了?”阿关啊了一声,想起翩翩曾和他说,会有新的仙子来照顾他。 “大人,新的仙子还得再等些时候,等她手边的任务完成后,才能来帮你。昨天那支持兵,原本在顺德大庙附近一处山林里,是一支半邪化的神将团,太岁爷临走前特地赶去收伏了他们,驱散他们体内恶念,要他们在北部据点之间来回护卫巡守。” “可是??先前没听说阿姑也会降头。”阿关喃喃地说。 “现在群魔四起,作怪的家伙太多了,也未必是那老庙祝干的。”医官摊了摊手说。 “现在玩具城员工一个接一个地横死,这事情若是不赶快解决,还会死更多人,偏偏现在又没有帮手,就怕敌人也是邪神之类的厉害家伙,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医官,你说的那支神兵团可以帮我打邪神吗?”阿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医官想了想,说:“那支神兵团昨儿个追着阿姑打,不知追去哪了。现在时局纷乱,大家各有各的事情要忙,这头死了几个人,那头可能会死更多人,大家实在分不了身。我只是个小小医官,除了治病医伤,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大人你是备位太岁,凡事也要量力而为,千万别冲过了头。” “嗯。”阿关点点头,若有所思。他当然知道现在的自己若是碰上了厉害邪神,可难以抵敌,要是拖累了大家反而更糟。但现在这古怪命案在他的“辖区”内发生,人命一条一条地丢失,而他却束手无策,那么他又要拿什么脸去面对翩翩、太岁,乃至于那即将到来的新仙子呢? 午后一点,是阿关和那对小兄妹约定好的时间,他准时来到河堤。 一夜没睡,虽有太岁力护体,却也让阿关有了些许倦意。 小兄妹早已在河堤等着。阿关感到有些奇怪,小强显得无精打采、气色很差,脸上还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且双颊、额头上微微泛着一片乌黑。 妹妹雯雯则仍抱着她那只心爱的汉堡包。阿关一怔,他察觉到这大棕熊玩偶身上带着的邪气,和昨夜玩具城地下储藏室那些玩偶们是同一种气味。 阿关不禁担忧,自那玩具城流进市面的邪气玩偶数量,或许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令他感到背脊发凉。他无法想象那些流出市面的玩偶们开始作怪时,会是怎样的局面。 “小强,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是不是生病了?”阿关呼了口气,关切地问小强。 “哥哥他生病很久了!”雯雯抢着说。 “咦?”阿关愣了愣,问:“怎么会,上次见你还好好的??” “爷爷会给我吃药,刚吃完药脸会变得黑黑的,过一会儿就好了??”小强捂着肚子,一边吃着梅子饼,像是想把嘴里的味道赶走。 “哥哥可怜,每天都要吃苦死人的药!爷爷做的药最苦了!”雯雯插口答。 “是什么病?你们的爷爷是医生?”阿关问。 “爷爷不是医生??他??原本爷爷有带我去看医生,医生说??说我只剩三个月可以活了??”小强苦笑。 “什么!那是什么病?”阿关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问。 “爷爷说是癌症。”雯雯抢着答。 阿关无语半晌,看不出这才六岁大的孩子,竟是癌症末期病患。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缓缓地打开带来的炸鸡包装,招呼着小兄妹俩在河堤上吃了起来。 “你爷爷自己做药给你吃?”尽管阿关将较大块的炸鸡都分给了小兄妹,但他买太多,还剩下好几块。 “我爷爷很厉害,我原本生病很难受,但是一吃爷爷的药,就不会觉得难受了,而且比较有精神??”小强连连点头。 “如果是我,死也不吃药。”雯雯装了鬼脸。 “不准乱讲话,好端端的怎么会死掉?”小强白了妹妹一眼。 阿关转头看了看那浑身弥漫妖异邪气的大棕熊玩偶,便问:“雯雯,这玩偶真可爱,你知道是在哪里买的吗?” “是爷爷给我的。”雯雯笑着答,还拧了拧汉堡包柔软的大耳朵。 “你们爷爷对你们真好,为什么那些坏孩子要说你们爷爷是妖怪呢?”阿关随口问着。 “因为爷爷会变法术,那些小孩嫉妒我们有厉害的爷爷!”雯雯鼓着嘴答。 “你不知道就不要多嘴啦!”小强推了推妹妹。 “变法术?”阿关呆了呆。 “对啊!爷爷他会变好多法术!”雯雯大声说。 “你忘了爷爷怎么说的?”小强更大力推了妹妹一下。 这令雯雯有些生气,反推了哥哥一把,说:“干嘛啊你,阿关哥哥是我们的师父,他又不会像那些坏小孩一样骂爷爷。” “??”小强低着头,不再说话,显然在“师父”与爷爷之间感到有些挣扎。 “我相信你们的爷爷是个大好人,那些坏小孩没有家教,不要理他们。”阿关说。 “对啊,那些坏孩子嫉妒我们爷爷会变好多法术??”雯雯连连点头。 小强抬起头,见到阿关望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说:“我爷爷是个法师,常在家里作法,有次被其他小孩从窗户看见了,就说爷爷是老妖怪。” “嗯,原来你们爷爷是个法师。”阿关默然半晌,觉得似乎出现了什么关键。 “阿泰啊,你怎么了?怎么无精打采的?”文叔拿了瓶芦笋汁递给正在打瞌睡的阿泰。阿泰道了谢。他和阿关夜探玩具城,上午六点才小歇片刻,八点多又被医官挖起来准备上班,困到了极点。 “昨天晚上我跟朋友去海边夜游,一整夜没睡觉??”阿泰打着哈欠答。 “你知不知道,昨天下了班还有谁来过地下室?”文叔尴尬地笑着问。 “嗯?”阿泰眼睛亮了亮。 “张主管逢人就问,有没有人动过他的东西??”文叔摸摸头,刚才他正被主管借故训了一顿,今天有不少人都被主管发过脾气。 “动他东西?动他什么东西?”阿泰心中不免紧张起来,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第61章 邪气娃娃(4) “我哪知道,唉??”文叔黝黑的脸看来异常消瘦。“他说有人动过他的东西,也没说是什么东西。你要小心,别让他看到你在打瞌睡,不然他会把你骂惨。唉,我刚刚就被骂了,真是的??一把年纪还被当孙子骂,唉??” “张主管??”阿泰望着文叔沮丧离去的背影,心想,昨晚自己和阿关偷拿了几样密室里的法器,今天张主管就说掉了东西,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卖力打理着眼前货品,将一箱箱准备退货的瑕疵品搬上推车,进入载货电梯,到达地下三楼。 刚到地下三楼,就看到张主管在楼梯口气呼呼地踱着步。他一见到阿泰,马上瞪大了眼,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像是极力想从阿泰身上找出有什么可以让他骂的地方,好好骂阿泰一顿。 阿泰掏着耳朵,故作大方地大步走去,抢先开了口:“张主管,听说有人乱动你的东西?” 张主管先是一愣,跟着连连点头,急急地问:“你知道是谁?” 阿泰装作不经意地问:“是什么东西呀?放在哪里?说不定我有印象!” 张主管脸涨得通红,好半晌才开口:“我自己找,我自己找!” 阿泰不死心地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主管有些火了,皱起眉头斥责:“问这么多干嘛?快去工作,再过两天就是周年庆促销活动了,卖力点!” 阿泰耸耸肩,推着推车将瑕疵品一一归类上架。接着他抽个空躲到厕所里,拨了通手机给阿关。 “阿关,喂喂,阿关,我知道昨天那个作法的神秘人是谁了!” 阿关此时在河堤边,装模作样地教小强和雯雯功夫,他自然不会什么功夫,但在太岁力的加持下,体能及速度也比常人快上了许多倍,随便摆弄几招翩翩教他的防身动作,踢打两下,看来倒也虎虎生风。 阿关听电话那端的阿泰这么说,连忙惊讶地问:“什么!” “我觉得是我们部门的主管。现在不方便讲,晚一点见面再说??”阿泰压低了声音说。 “好,无论如何,你别轻举妄动,别打草惊蛇??”阿关叮嘱。 “我知道,我还怕被他发现咧!”挂上了电话,阿泰回想起张主管的身型,还真有点像昨晚那瘦长的神秘人。 傍晚,阿关送小兄妹回家,那是栋两层楼的透天小别墅,屋子外头还有座小庭院。这倒出乎阿关意料之外,这可是有钱人家才住得起的房子,在这不起眼的巷弄中显得格外突兀。 原本他以为小强爷爷接小强出院,以自己的偏方替小强医病,是因为没钱支付医药费的关系,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爷爷很晚才会回来,哥哥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小强变得更加热情。本来他心中对于外人总有一份恐惧,尤其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爷爷的事,但阿关一来表现得十分尊重他爷爷,另一方面,阿关在河堤上随意唬弄出来的功夫,把小强唬得一愣一愣,对这个师父更崇拜了。 阿关喜出望外,这是探查神秘法师住处的大好机会。到底小强爷爷和玩具城那神秘人有何关联?是同一人,还是另有其人? 小强拿出钥匙旋开门,阿关发现院子里停了辆三轮机车,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阿关将石火轮停在院子里,跟着小强和雯雯进了屋子。 房子里也是有钱人家的布置装潢,该有的家具都有,且算得上是名贵。客厅灯火通明,天花板那盏水晶吊灯显然所费不赀。 阿关却感到异样阴冷,不是温度上的冷,是一种阴寒。这种感觉他不陌生,先前他在那锻炼符术的废弃大楼里,也感应过同样的阴冷。 “平常你们的爷爷都什么时候回来呢?”阿关有些担心,要是他们的法师爷爷回来,该如何是好?但转念一想,自己可没得罪他,而且还替小强解围了两次,那法师爷爷应该会欢迎自己才对。 “都很晚、很晚,我睡着了才回来!”雯雯答。 “爷爷十二点之后才会回来,回来之后替我们炖点汤,还帮我把该吃的药准备好,然后又会出去。”小强补充。 “那等于整天都不在家??”阿关点点头,有些放心。 “爷爷是替我去找药,他以前不会这样,他以前每天都在家陪我们。”小强低下了头,哀伤地说:“要不是我生了治不好的病,爷爷也不用这么辛苦,每天跑出去找药了。”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阿关感到有些心疼,他这阵子不停对身边的人说着类似的话,心中怀抱着类似的祈祷,先是被邪咒迷住的母亲,跟着是翩翩,现在又碰上得了绝症的小强。 “我知道一家医院,他们的医生很厉害,明天我带你去看!”阿关这么说。 “不,我吃爷爷的药就好了,爷爷他??他不喜欢医生帮我看病??”小强有些尴尬,连连摇头。 “呃,这样啊。”阿关也是一怔。 突然一阵铃声,是桌边闹钟发出的声响,吓了阿关一跳。 雯雯嚷了起来:“哥哥要吃药了,哥哥要吃药了!” 小强一脸不甘愿地起身打开冰箱,拿出一包药,上厨房倒了一杯水,然后回沙发坐好。 他在桌上的小篮子里,拿了几包甘草梅饼。阿关认得这种梅子饼,是配中药吃的,通常是因为中药苦口,便会凑着这种梅子饼吃,来减轻吃下苦药的反胃感。 小强揭开药包,里头包着的是黑黑的粉。 阿关闻到药粉那股中药清香,只觉得和先前顺德宫里那如粪如尸的符水比起来要好闻多了,忍不住说:“闻起来挺香的??” 雯雯哈哈笑着说:“可是吃起来好苦、好难吃,我偷吃过,结果吐了!” 小强僵着脸,慢慢剥开梅子饼的包装,一连剥了四片梅子饼才停下动作。他先将一片梅子饼放进口里嚼了嚼,跟着将那黑色药粉一口吃下,小孩子嘴小,那一大包药几乎塞满了小强的嘴。 小强喝了口水,阿关看得心疼,药粉在小强口里和上了水,成了泥状,小强别过头去,艰难地将药泥慢慢咽下,好几次几乎要吐了出来。口里的药咽下一些后,腾出了些许空间,小强开始灌水,将口中剩下的药稀释吞下。接着吃下一片梅子饼、再喝水、再吃梅子饼、再喝水?? “为什么不分两口吃呢?”阿关不解地问:“一次吃这么大包不是很难受?” 小强转过头来,眼眶已经红了,嘴唇上还挂着鼻涕。 “不行??药会烧舌头??”小强吐出了舌头,舌头变得通红,肿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如果不一次吃下去,第二次吃的时候舌头会很痛??” “你真勇敢??”阿关吐了口气,拍拍小强的头,说:“可以带我去参观你们的房间吗?” “可以啊!”小兄妹异口同声答应。 上了二楼,兄妹俩一人一间大房间,里头整理得干干净净,雯雯房里全都是娃娃,一房间的娃娃,竟有百来只那么多。 阿关深深吸了口气,感到一阵晕眩,情况超出他的预料,雯雯房间竟和玩具城一样,房间所有娃娃都带着邪气。不同的是,这些娃娃身上的邪气更强烈,更加活跃。 阿关明显感到这些娃娃竟像是活的一样,且正对着闯入他们领域的自己发出敌意。 阿关脑袋一片混乱,强按着怀中蠢蠢欲动的伏灵布袋,他得先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始末,总不能莫名其妙对着雯雯心爱的娃娃们大开杀戒。 第62章 邪气娃娃(5) 他小心翼翼地参观完雯雯的房间,接着来到小强房间。小强房间也有娃娃,但只有两、三只,身上同样也带着邪气。 在阿关原先的推测中,雯雯手里那叫作汉堡包的大熊玩偶,是他们的爷爷在快乐玩具城买的,但接连的发现,让阿关逐渐否定了这个想法。 从小强的窗子往外看去,天已经完全黑了,在街灯的照映下,阿关又看到了院子里那辆三轮机车。 阿关身子一震,他想起那三轮机车了,那是离开洞天那晚,他半夜睡不着出外蹓跶,在河堤附近遇到了流浪狗惨死的事件,疑凶正是骑着一辆三轮机车。 此时天色虽暗,但街灯正对着三轮机车,清楚映出车后货架上有些斑驳不均的深褐色痕迹。 阿关一面和小兄妹翻着他们的相簿,一面留意四周动静,同时在脑子里整理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玩具城里有数不清的邪气玩偶,并且死了好几个员工。这小兄妹的家中也有着上百只带有同样且更强烈邪气的玩偶,而他们的爷爷是个法师,且有半夜出去虐杀流浪狗的习惯。 “师父,汉堡包刚刚跟我说话呐!”上完厕所的雯雯,一进小强房间,便这么说。 阿关和小强都愣了愣,小强回答:“你又做梦了,娃娃怎么会说话!” “我又没睡觉,怎么会做梦,刚刚汉堡包真的跟我说话啊,你都不相信我!难道你的娃娃都没跟你说话吗?”雯雯不服气地说。 “没有。汉堡包跟你说什么?”小强问。 “刚刚我跟他说,我的膝盖破皮了,因为小胖欺负我们。汉堡包就说要帮我报仇。”雯雯答。 “你又说谎了!为什么要说谎?娃娃怎么会说话,而且阿关哥哥已经教训过小胖,帮我们报仇了??”小强有些生气地斥责。 “我没有说谎!汉堡包真的这么说!”雯雯更不服气了。 阿关只觉得背脊发冷,雯雯怀中那只七十公分高的大棕熊玩偶,大大的眼睛鲜活灵动、闪闪发亮,就算突然说话,也不奇怪。 “好了、好了,我已经教训过小胖,雯雯你跟汉堡包说,放了小胖一马吧。”阿关呵呵笑着,试着打圆场。 雯雯听完,竟真的对着那大熊玩偶的耳朵,咕叽咕叽地说了起来,接着又将耳朵凑到大熊玩偶嘴边,听了好一会儿,才说:“汉堡包说不行,他说他一定要帮我报仇,他说他要杀死小胖??” “??”阿关呆了呆,接不上话。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怎么可以说要杀人呢!”小强又惊又恼地斥责。 “不是我说的,是汉堡包说的。”雯雯一脸无辜。 “我的大狗狗也跟我说话,他说你尿床!”小强一把抱起床边那大狗玩偶,哼哼地说。 “我哪有尿床!”雯雯将耳朵凑到熊玩偶嘴旁听了听,又说:“汉堡包说你骗人,他说大狗根本没有跟你说话。走,汉堡包,我们不要理他,他才爱说谎??” “神经。”小强哼了一声,似乎还想追上去和雯雯辩驳什么,但他只是嘟着嘴,像是在生闷气。 “哈哈??小强,别和妹妹计较。对了,外头那两个房间是你爷爷的房间吗?”阿关笑了笑,问。 “对啊,一间是爷爷的睡房,一间是爷爷的书房。”小强点点头说:“爷爷不让我们进他的书房,他老是在里面作法。小胖他们有时从窗户看见,就会说爷爷是老妖怪??” 阿关嗯了一声。只要能进去那书房,所有的谜题应该都能在里头找到解答。想归想,他却没有适当的理由要求进去。 “哥哥要回家了,你们别吵架啰??”阿关正想道别,却看到小强脸色煞白、愁眉苦脸,便问:“怎么了?” 小强压低声音说:“阿关哥哥,其实我??其实我很害怕??” “害怕?”阿关不解地问:“怕什么?” 小强还没回答,隔壁已传来雯雯的说话声,那是她和汉堡包在对话。 “雯雯变得好奇怪,她以前从来不会跟布偶讲话。爷爷也变得好奇怪,他以前都不会躲在房间里面作法,爷爷作法时,房间会发出奇怪的光和奇怪的声音??都是、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生了病??呜呜??”小强讲着讲着,哭了起来。 阿关也担心得很,要是这些玩偶抓起狂来,小兄妹必定难逃一劫,他能体会小强心里的害怕。毕竟当他妈妈受了顺德大帝蛊惑时,他也是怕得要死,身边最亲的人变得阴阳怪气,那种恐惧难以形容,何况是才六岁的小强。 “你放心,哥哥把手机号码留给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我骑脚踏车骑得很快,一瞬间就会赶来帮你。”阿关看到小强床头有台电话,便顺手写了张手机号码。他必须离开,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间屋子,直到小强的爷爷回来。 “你是男人,要勇敢。”阿关走到门口,回头向小强道别。 “是,师父。”小强此时已经擦干眼泪,点了点头,紧紧握着手里那张抄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阿关回到了文新医院。特别事务部里,阿泰正和六婆讨论着那作法的神秘人。阿关和阿泰互相交换得到的情报,三人讨论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具体的结论。 “目前只能归纳出几个重点:一、阿泰的主管嫌疑重大;二、小兄妹的爷爷肯定有问题;三、阿泰主管和小兄妹的爷爷可能是同一人,或是是同伙。”阿关看着笔记本上写下的重点。 “哎哟喂,写这些有什么用,人还不是继续死,我一定要亲自去里头看看,看看那个什么密室里到底有什么怪东西。”六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阿嬷你要去玩具城?不好啦??”阿泰连忙劝阻。 六婆说:“对啊,我不亲自去看看,怎么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怎样,怎么想办法破他的邪咒呢?” 阿关、阿泰劝了她好久,他们担心要是遇上了妖魔大战,年迈的六婆终究体力不济,难保一个万一。 但六婆那几十年倔强脾气,一固执起来,谁也劝不动。 “好、好、好,明天晚上好不好,阿关昨天没睡觉,我也累瘫了,我们休息一天,明天一块去??”阿泰终于让步。 “对啊,养足了精神,明天好好行动。”阿关附和。 “好吧。”六婆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 阿关回到小套房,洗了个暖呼呼的澡,躺在翩翩的床上召唤出岁月烛,拿在手上反复把玩着。那烛火随着烛台翻动而晃荡摇曳,若是挥动的势子大了些,烛火便会在空中拖曳出流光尾巴。 阿关翻了个身,趴着呆望床头上那两张在寒彩洞里照的冰晶照片,一张是翩翩的独照,一张是两人的合照。冰晶里的翩翩侧着身子,只照着没让绿毒侵害的左半身,她淡淡地微笑,却掩饰不了眼神里的感伤。 翩翩现在在做什么?她的绿毒咒好了吗?——阿关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到了下半夜,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他。 是小强打来的。 “哥哥??对不起??你??在??睡觉吗?”小强的声音听来极端恐惧。 “怎么了?小强,发生了什么事吗?”阿关连忙问。 小强用极低的声音说:“雯雯??雯雯变得好奇怪,她房间里有怪声音??好像还有小胖的哭声,我好怕,呜??呜呜??” “爷爷呢?还没回来吗?”阿关追问。 “爷爷之前打电话来,说今天有事,不会回来??”小强呜咽着说:“我好害怕??好像有一些东西??在虐待小胖,呜呜、呜呜??” 第63章 邪气娃娃(6) “我马上过去,你躲在被窝里,我到你家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你。”阿关跳下了床,对着电话补上一句:“我很快就到!” 挂上电话,阿关匆匆忙忙穿上外套,拍了拍外套口袋,确定伏灵布袋和白焰符都在,扛着石火轮冲下了楼。 深夜,街清人静,石火轮的两个轮子如同闪电光圈,在地上划出一道银亮萤火,飞快窜过几条街,三分钟不到,就骑上了河堤。 河堤上有个醉汉晃来晃去,一面抓着酒瓶仰头喝着,恍惚见到河堤那头有个影子冲来,还没看清楚,只听见一阵风声,那影子已从他身边窜过,卷起好大一阵风。醉汉吓了一大跳,怪叫几声,转身回头看,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怪风??什么怪风??”醉汉喃喃怪叫。 那不是风,是骑着石火轮的阿关。 风声戛然而止,阿关在小强家外停下,石火轮煞车是无声无息的,反倒是突然停止的倏倏风声显得有些突兀。 阿关拨了通电话给小强,却没人接听。 阿关着急得不得了,灵光一闪,掏了张符,吟念咒语。 老土豆这次来得快,两分钟不到就出现了。 “阿关大人,你好几天没召俺了,不过俺最近也忙得很,要是白天叫俺,俺可能还没空呢。”老土豆呵呵笑着。 “好了,别啰唆了,你能不能进去看看,里头发生了什么事?”阿关急急地指着小强家。 “嗯?你要俺去偷看凡人的房间,俺不喜欢偷窥呀。”老土豆噫噫呀呀地说。 “你啰唆什么?”阿关更急。“快去啊!” “遵命!”老土豆见阿关恼火,赶紧化成一阵黄烟,钻进了屋子里。 “顺便替我开门呐——”阿关低声地喊。 老土豆潜入了屋内,替阿关打开了门。 阿关将石火轮停在院子里,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老土豆在阿关前头开路。 “大人,你是进来偷看女生睡觉吗?仅此一次啊??”老土豆低声地说。 “闭嘴??”阿关低声地说,四周极黑,只听见二楼传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四周的邪气忽远忽近,阿关正要上楼,突然间四周窜出几个影子,身型只有小孩那么大,那几个小鬼影飞拥上来,抓住了阿关和老土豆。 阿关骇然,看那几个小鬼个个眼睛发着青光,嘴里的牙则是暗黑色的,每个看来都只有三、五岁,有些长相奇怪一点的,脸都变了形、五官都移位了。 “哎呀!是什么妖魔鬼怪!”老土豆急得大喊。 小鬼们纷纷高声喊着:“抓到了、抓到了,把他们抓去楼上给姐姐看!抓去楼上给姐姐看!” 阿关正要反抗,一听他们这么说,连忙喊着:“老土豆,先别反抗,让他们抓上楼。” “什么?”老土豆哎呀一声:“这些都是邪术养出来的小鬼,是哪个混蛋养的?” 其中一个小鬼大力敲了老土豆的脑袋,凶狠骂着:“什么混蛋,不准你这样说爷爷!” 阿关不再反抗,他发现这些小鬼们虽然力大,但并不难缠,他必须静观其变,先确定小强和雯雯的安危再说。 阿关强压着口袋里几乎要暴冲而出的伏灵布袋,让小鬼们抓上了楼,拖进雯雯的房间。 房间里泛着一片黯淡青光,雯雯站在床边,脸色青惨,双眼滚动着鬼魅青光。小强则瑟缩在墙角,发抖流着泪。 地上还有一个小孩子,是小胖。 小胖让另几只小鬼压在地上,尿了一地。他的衣服都给撕破了,浑身上下都是咬痕,血迹斑斑、奄奄一息。 阿关这才看了清楚,四周总共将近十只小鬼,个个青头青脸、穿着红色肚兜,模样大都只有四、五岁,多是女童。 更让他惊讶的是,在这些小鬼后头的玩偶们,此时个个面目狰狞,有的张大口露出一口森白利齿,有的摇着毛茸茸的手、有的晃动耳朵。 阿关一看那些玩偶嘴里的利齿,就联想到玩具城那些员工的命案。 “这两个怪家伙,就是方才和小强哥哥通电话的人,不知道来做什么的??”一只抓着阿关的小鬼用尖锐的声音说。 小强身旁也站了只小鬼,模样不过才三岁左右,绑了个小辫子,这时开口了:“你们怎能这样!他们既然是小强哥哥的朋友,你们怎能这样对他们,你们怎能这样对小强哥哥?” 脸色发青的雯雯突然开口说话:“哼!我们是替雯雯姐姐出气!姐姐被欺负了,小狗们要替她讨回公道,才找我们帮忙,我们当然要帮忙!” 小强身边的小鬼扠着腰说:“但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附上雯雯姐姐的身体?你看你们把小强哥哥吓成什么样?要是爷爷知道你附上雯雯姐姐的身,不打死你才怪!” “哼!爷爷才不会生我们的气,爷爷知道我替雯雯姐姐报仇,他会称赞我的!”雯雯嘻嘻笑着说。 阿关从这些小鬼间的对话内容发现,这些小鬼们的位阶似乎比后头的玩偶们高了些,不但有发言权,也能指挥命令那些玩偶。 役使这玩偶杀人的元凶就是这票小鬼? 那只叫作汉堡包的褐色大棕熊,此时坐在地上,两只圆滚滚的手伸出大爪抓着小胖的右手,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低下头去,汉堡包啃了小胖一口。不过啃得并不大力,只啃出一小片血痕,却也让小胖痛得哀叫了一声。 “不要再咬他了,不要再咬他了,我原谅他了??”小强发着抖,几近崩溃地说。 汉堡包一听,放下小胖的手,转头看了看雯雯。 “干嘛停下来,继续咬,咬死这个欺负雯雯姐姐的坏孩子!”雯雯眼睛闪动青光,瞪了汉堡包一眼。 汉堡包咯咯一笑,低头又要咬。 “老土豆,小女孩你对付,其他的我对付!”阿关叫了一声,念了咒语,右手泛出一阵黑雾,黑雾散了,手里握着的是鬼哭剑。 只一瞬间,阿关刺倒了两只小鬼,所有玩偶尖声叫起,在四周蹦跳起来。两只小鬼跳上了阿关的身,张口就咬。 阿关疼得啊啊怪叫,以前咬他的鬼怪,嘴里大都是尖锐利齿,咬下去像让锥子刺进肉。这些小鬼的牙却不利,和一般人一样,咬下去像被钳子夹,痛是一样痛,感受却又有不同。 “哇靠!”阿关将两只抱着他咬的小鬼砍倒,又接连砍倒两只扑上来的小鬼。 小鬼们又惊又怒,那些玩偶们全都吼叫了起来。雯雯正要下达指令,老土豆早已挣脱了抓着他的小鬼,一跃上床,拐杖指在雯雯额头上,黄光乍现,逼出了雯雯身上的小鬼。那是只看来年龄较大的小鬼,模样差不多六、七岁,她怪叫一声,窜出了窗外。 老土豆虽然不强,但对付这些寻常小鬼是绰绰有余了。 阿关接连几剑,又刺倒两、三只小鬼,吓得其他小鬼们一哄而散,纷纷跃出窗外。而刚才替两人说话的三岁小鬼却还守在小强身旁,害怕地看着土地公和阿关。 老土豆抱着雯雯跳下床,来到阿关身旁。 一见老土豆抱了雯雯,玩偶们个个发出奇怪的吼声。汉堡包尤其生气,对着老土豆怒吼连连,声音像只出生不久的幼犬,非常好玩,要不是那嘴利牙,很难让人相信是只会咬人的恶魔。 汉堡包吼叫,飞扑上来。阿关眼明脚快,一脚踹在汉堡包肚子上,将他踹得滚了老远。 “停、停!他们是小强哥哥的朋友!”小强身旁那小鬼嚷嚷叫起。 第64章 一千条童魂(1) 玩偶们这才静了下来,但仍然瞪着老土豆,汉堡包肥嘟嘟的身子在床上挣扎了一下,又蹦了起来,嘴里嗷呜嗷呜地叫着,不知在说什么,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老土豆拐杖一挥,一阵黄光闪现,照向崩溃哭泣的小强,和低鸣哀号的小胖,让这两个可怜的小男孩先睡着,以免他们受到更大的惊吓。 阿关直直举着鬼哭剑,对着小强身旁那小鬼严厉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鬼怪?你们有什么目的?” 那小鬼后退两步,有些害怕地问:“你们??又是谁?你们真是小强哥哥的朋友吗?” 阿关点了点头。 “你发誓不会伤害小强哥哥和雯雯姐姐??”那小鬼怯怯地说。 “我当然不会伤害他们。”阿关收去了鬼哭剑。 “我们都是爷爷养的小鬼。”那小鬼犹豫了半晌,悠悠开了口:“我想??或许你们能够阻止爷爷。” 文新医院两位医官接到了通报,连忙赶来替小胖治好身上的伤;老土豆则负责将熟睡的小胖送回家里,小胖醒来时,只会觉得自己作了场噩梦,身上一点伤也不会留下。 小兄妹各自在自己的床上熟睡,玩偶们则守在两人身边。 那三岁小鬼领着阿关,进入爷爷的书房。房门上着锁,小鬼朝门把吹了口气,门就打开了。 书房里一角垂挂着一盏红色小灯笼,光线昏暗。阿关伸手摸了摸门旁墙边的电灯开关,拨弄几下,却发现电灯开关已经失效。 小鬼说:“这房间除了那盏血灯笼,没有其他的灯了。” 阿关看看四周,暗红色的房间里,堆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杂物。他走近一面书架,见到上头有一排白色的瓶子,瓶口都用红线结着一圈绳结。 “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我和其他几位姐妹都是爷爷养的『古曼童』,这是降头术里对我们这些小鬼的称呼。”小鬼幽幽地解释着:“爷爷之前只用煮熟的鸡肉喂我们,但现在,他都用自己的鲜血来喂养我们,这会增加古曼童的凶性。我不敢吃爷爷的血,因此我还能保持理智,但法力却会渐渐转弱,无法和其他古曼童作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胡作非为。” “于是除了你以外的古曼童,开始作怪,作法让娃娃杀人?”阿关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作法让娃娃杀人的,是爷爷。”小鬼摇了摇头。 小强的爷爷,是一名降头师。 老降头师年轻时,熟练各种降头法术,甚至不顾传授自己降头术老师父的反对,擅自结合其他偏门法术,发展出更凶、更烈的独门巫术,手段极其阴狠毒辣。 老降头师当年作恶多端,专门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例如替黑道或政客铲除竞争敌手,或是下降头恶整金主仇人等等。 或许是报应,老降头师直到四十几岁才结婚生子,到头来却家破人亡,他的儿子、媳妇和老妻都遭到仇家残酷虐杀。 老降头师最后一次使用降头术,是替老妻和儿子、媳妇报仇,报仇雪恨之后的老降头师,独自扶养儿子留下的一双子女——小强和雯雯。 老降头师金盆洗手,从此不再作法害人。他们搬到了这座城市,在这儿没有人认得他们,一切重新开始。 他祸害一生,挣了不少钱,足够让他安然度过余生,甚至让小强和雯雯一辈子不必工作也能衣食无虞。 老降头师一改过去的阴狠毒辣,个性渐转和祥,全心全意地照顾孙子、孙女。老降头师小时候的家庭贫穷而落魄,年幼时的他像条阴沟里的野老鼠,狡诈奸巧、一肚子坏水,过着可悲又可怜的日子。年迈的老降头师此时却在年幼的孙子和孙女身上,看到了自己未能拥有的希望。 但老降头师不知道,报应并没有结束。小强在一次身体不适下,被医院诊断出得了癌症,且已经进入末期。这让老降头师如遭雷击,他无法接受,带孙子换过大大小小的医院,经过无数次诊断,结果依旧未变。 小强在医院的治疗下,不但没有好转,病况越渐恶化,身体也越渐虚弱。 在某个绝望的深夜,老降头师搬出了床底下的古旧大皮箱,撕下了封条,撕毁了誓言。 他打开皮箱,里头是跟了他一辈子的吃饭家伙——各式各样的降头法器。 他重新绑上那条血染成的褐色头巾,他想要靠自己苦练一生的降头术,来和天抗衡。他要治好他的孙子,挽救他的希望。 但他失败了。 他惊觉自己一辈子所修习的,全是如何夺人性命、害人全家、使人痛苦、惊骇吓人的邪毒法术,哪里有什么可以治癌救命的邪毒巫术。 不知怎地,这几个月凡间里多了许多恶鬼邪神,老降头师不知这些恶鬼打哪儿来的,只知道他们突然多了很多。 终于,有只邪魔找上了门。那邪魔告诉老降头师,他能够治好小强的病。 当然,这是有代价的。 代价是老降头师必须交出一千条人魂,且必须是十二岁以下的孩子的魂。 老降头师起先难以接受,他固然是坏人,但要他一口气杀害这么多小孩夺取其魂魄,供邪魔驱使,却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 但老降头师最终还是答应了。 小强是老降头师心中的弱点,邪魔洞悉了他的弱点,趁虚而入,在邪魔的蛊惑和协助下,老降头师恢复了以往的狠毒,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这千条童命,老降头师做足了准备,他自然不能一个个杀,一千条命,要杀到什么时候。 在仔细的计划下,他进入玩具城工作,准备着浩大的工程,一个屠杀千条童命的工程—— 首先,老降头师每日往返各大公墓坟场、阴气重的深山郊外等地,搜集孤魂野鬼。除了人魂,他也搜集动物灵。他趁夜四处杀野猫、野狗,甚至偷闯入民间养鸡场,杀戮整间鸡场里的鸡,只为了收取它们的魂魄,加以利用。 接着他会施法将这些邪灵游魂、鸡猫野犬等动物灵,附在玩具城里的玩偶体内,这些恶灵娃娃们平日沉睡着,一收到老降头师的号令,便会听命行事,替老降头师办事,包括杀人。 老降头师每日炼制大量的杀人玩偶,只要在同一天,让这些娃娃同时发难,便有机会在短时间内获得新鲜的千条童命。 阿关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大致上的经过,他气愤地说:“难怪阿泰说神秘人是他们主管,那家伙发现有人进入密室,拿了他的东西,气得跳脚,却又不敢明说。这老家伙,一千条小孩的命,太狠了!哼哼??难怪玩具城接连死人,那些死者可能因为发现了那间密室、发现他的秘密,才被他驱使娃娃杀害的。”阿关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问:“那么,刚刚发生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爷爷为了这千条童命,除了炼制大量的邪魔娃娃之外,还另外修炼各式各样的凶恶鬼怪,我们古曼童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但这么仓促炼鬼,加上目的又是杀人,那些炼出来的古曼童,有些凶性很大,爷爷又没时间好好调教他们,因此他们并不是那么乖巧听话。” 小鬼解释着:“雯雯姐姐时常抱着的那只大熊玩偶,和她房间其他玩偶,本来是爷爷特别炼制给雯雯姐姐和小强哥哥的护身玩偶,目的是防止古曼童凶性太烈而反噬他们兄妹。但爷爷同样没时间好好管教那些玩偶,反而让玩偶们和古曼童混得熟稔,而失去相克的特性。” 第65章 一千条童魂(2) “最近雯雯姐姐和小强哥哥时常被附近的小孩欺负,雯雯姐姐每天对着玩偶们诉苦,那些忠心耿耿的玩偶们心中气愤,大熊娃娃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爷爷房间,擅自放出了我们,求我们替雯雯姐姐报仇,结果一发不可收拾,那些古曼童凶性太强、性格顽劣调皮,不但吓坏了小强哥哥,还附上雯雯姐姐的身体对娃娃下达命令,这是爷爷绝不允许的??”小鬼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阿关点了点头,总算明白了一切来龙去脉,他又问:“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何你会跟我说这么多,你应该是站在降头师那边的,不是吗?” 小鬼摇头半晌,又深深叹了口气说:“你觉得呢?爷爷的手段已经告诉你了,你以为我们是他好心在街上收留的弃儿吗?当然不是??” 阿关一惊,连忙问:“你??你难道是被那老降头师杀死的?” “这倒不是,我是夭折而死的,刚好让爷爷抓了,他将我炼成古曼童,供他驱使,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我做事机灵,所以在爷爷金盆洗手后,我是唯一被爷爷留在身边继续豢养的古曼童。我是看着小强哥哥和雯雯姐姐长大的,而其他古曼童都是爷爷复出后新收的小鬼,和兄妹俩根本不亲,只是装个样子而已。”那小鬼这么说。 “十几个年头,那你的年纪快和我一样大了。”阿关有些惊讶,他眼前的小鬼看来不过两、三岁大,模样比雯雯还小上许多,她坐在桌沿,两只小脚垂着摇晃,看来十分可爱。 小鬼苦笑了笑说:“如果再加上我生前的年纪,现在已经是二十二岁了。” “那和阿泰一样大??对了,你有名字吗?”阿关问。 “我只记得我在阳世的名字有个『玉』字,其他都记不得了??”那小鬼这么回答。 “那以后叫你小玉好了??”阿关伸手摸了摸那小鬼的小脑袋瓜,又突然想起这小鬼的实际年纪比他还大,便连忙缩回手,尴尬笑了笑。 “谢谢你。”小玉点了点头,继续说:“其实,我并不恨爷爷,毕竟在我夭折之后,爷爷供养了我这么多年。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不认同爷爷的做法,我更不觉得,那个邪魔真的能救小强哥哥和雯雯姐姐的命,他只是抓准了爷爷的弱点,哄骗爷爷帮他干这丧尽天良的坏事。” 小玉又说:“你是我见过最神奇的凡人,竟然还能够驱使土地神,所以我认为,或许你能够阻止爷爷??” “你希望我制止老降头师?” “以前,爷爷虽然害了不少人,做了不少坏事,但他害的人大都是黑道政客的敌手,通常也是黑道和政客,其中当然也有无辜的人,但和现在的千条童命比起来,那罪孽当然天差地远。”小玉这么说,跟着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小脚尖,补充说:“那坏邪魔为了增强魔力,要索取千条童命。我当了这么久的古曼童,又怎么忍心见到上千个孩子比我更加不幸呢?” “你是个善良的小鬼,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降头师的。”阿关拍着胸脯保证。 “一定??”阿关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黑云密布,没半点星光。他心想要是千童命惨案真的发生,他也无颜再见翩翩和太岁爷了。 小玉又开口:“玩具城大军已经完成,恶魔玩偶们随时都可能发动攻击,现在爷爷只是在等那邪魔下达指令。若我们想要阻止爷爷,就要拿走他一样东西。” “拿走他一样东西?”阿关不解地问。 “应该说,至少要从爷爷的两件法宝里,拿走其中一件。”小玉点头,跟着又说:“爷爷这次千童命计划,有两个关键:一是妥善操控数量庞大的恶灵玩偶军团;二是迅速搜集那些刚死不久,且数量庞大的童魂。” “爷爷虽然道行深厚,但他毕竟是凡人,可无法同时控制成千上万只的恶灵玩偶。在邪魔的指点下,爷爷炼出了两件法器,一件是石笋,一件是人皮鼓。”小玉这么说,接着她开始解释这两件法器的功用。“石笋样子像是一根笋子,用来号令恶灵玩偶用的,要是少了石笋,爷爷便必须一只只地分别下达命令,这会大大减低玩偶兵团的效率;人皮鼓的作用是搜集童魂,当一只玩偶杀了一人,玩偶里的恶灵便会离开玩偶,他会抓着那人的魂魄,飞回人皮鼓里。” 阿关点点头,接着说:“也就是说,要是少了石笋,老降头师就像战场上失去了无线电,无法同时对大量玩偶下令;少了人皮鼓,即使玩偶杀了人,也难以搜集童魂。只要两者少了一样,老降头师就得暂缓千童命计划。” “就是这个意思。”小玉点点头:“然而,爷爷将石笋随身携带,很难偷得到,所以只能从人皮鼓下手,人皮鼓较大,没办法带在身上,我只知道爷爷将它藏在一家玩具商场里。那人皮鼓是爷爷他??用自己背上的皮做的,若我们偷了人皮鼓,他很难再做出一个,至少??又得耗上很长一段时间。” “什么!”阿关讶然,跟着他捏紧了拳头。“一切都是那个邪魔惹的祸,我们先让降头师无法进行千童命计划,接着想办法宰了那邪魔,再把小强送去文新医院好好治疗。” 小玉显得有些惊讶,怯怯地说:“邪魔法力高强,我不认为有对付他的办法,只求让爷爷放弃这千童命计划就行了。” “这几天你看好小强兄妹,别让其他古曼童伤害他们。”阿关想了想,兴奋地说:“我想起来了,这两件法器我在玩具城地下密室里有见过。明天晚上我就去把这些法器给毁了。” “你也去过玩具城的法坛?”小玉惊讶地问:“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阿关嘿嘿地笑了笑。 小玉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隔日,阿关没接到小强的电话,便请老土豆去探了探。小兄妹不在家里,老土豆拍着瓶子问小玉,才知道老降头师早上回来了一趟,将小兄妹接走了。 阿关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心想这对小兄妹都是老降头师的心头肉,疼他们都来不及了,更不可能加害他们,便也不再担心。 在文新医院里,阿关将整件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阿泰和六婆,三人讨论了一番。阿泰也跟着讲起他在玩具城获得的最新情报。 原来玩具城的周年庆促销活动即将来临,玩具城不但会有极低的折扣,还赞助了十几间幼儿园的园游会活动,会在当天送出数千只玩偶。 阿关这才知道,老降头师和那邪魔必定是看准了这个机会,一个能快速夺取千条童命的机会。 而这周年庆活动的第一天,就在明日周末。 三人讨论的结果是,一定要在今晚夜探行动中,将石笋和人皮鼓找出来销毁,若是找不到这两样法器,只好破坏所有的恶魔玩偶,绝对不能让老降头师的千童命计划得逞。 入夜之后,准备万全的三人来到了玩具城,从同样的小气窗潜入玩具城内部。 “奇怪呀,你说在这的啊,怎么会没有呢?”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地下室传来。 在前头引路的阿泰,回头看了看六婆和阿关,低声说:“楼下有人!” 声音从地下三楼发出,三人蹑手蹑脚地走下楼,六婆一边走,一边碎碎地埋怨:“好阴,好阴!” 第66章 一千条童魂(3) 阿关更察觉到,本来没什么邪气的地下二楼和地下三楼,此时也充满了阵阵邪气,似乎是老降头师在这两天内,日夜赶工施法的成果。 三人循着声音走进地下三楼其中一间库房,见到有个人影在某面货架前摸来摸去,拿着手机,像是在通电话。 “他就是我们的主管??”阿泰认出了声音。 “老降头师?”阿关心想,要是老降头师在这正好,可以抓住他,逼他供出邪魔藏身之地。 三人慢慢地朝张主管走近,那主管慌忙地翻找货架,还不时地对电话咆哮:“我钱已经给你们了,为什么耍我!” 阿关和阿泰互看了眼,只觉得奇怪,不晓得这家伙到底在找什么? “管他那么多?动手抓这坏蛋呀。”六婆不耐地嚷嚷。 “什么人?”主管听到了后头有人讲话,吓得手上的手机都掉了下来。 阿关和阿泰见那张主管已经发现了自己等人,只好硬着头皮冲上去,二话不说打了张主管一顿。 “干!畜生,真残忍,小孩子你也杀!”阿泰一边打、一边骂着。 “我??我??我没杀小孩啊!”张主管怪叫着:“钱我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什么钱?你哪有给我钱!”阿泰咦了一声。 张主管跪地求饶:“我知道错了!钱我已经给你了,不要打了,照片快还我吧!” “什么照片!”阿泰愣了愣。“你在说什么?” “不是他!”阿关停下手,他在这张主管身上感应不到任何邪气,他推了阿泰一把:“我们搞错人了,这主管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大家叫他张主管??”阿泰抓抓头说。 “张主管?不对,老降头师不姓张呀!”阿关有些慌张地说。 张主管挣扎地站了起来,用手里的手电筒朝阿泰脸上一照,愤怒地叫嚷起来:“是你啊!孙国泰!原来是你在勒索我!” “我靠!谁勒索你!”阿泰也怪叫。 “他不是降头师啊,小强和雯雯都姓方,降头师姓方才对。”阿关拉了拉阿泰。 “是谁指使你们的?”张主管怪吼着,突然愣了愣,将手电筒的灯光移向阿关和阿泰的背后,惊呼:“是你!” 阿关和阿泰一怔,连忙回头,只见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角落,站了个人。 “老方!是你!”张主管大喝。 “文叔!”阿泰更惊。 暗处那人提着个灯笼,慢慢走了过来,原来是平日和蔼的文叔。阿泰这才想起,在玩具城里,年轻的员工都叫他文叔,阶级大一点的就叫他老方。 老方,本名方留文,就是方志强和方智雯的爷爷。 离老方最近的六婆,突然哎呀一声,倒了下去,是几只玩偶抓住了她的脚。张主管也怪叫一声,背后让好多只玩偶爬满了身,登时竟吓得晕了过去。 “小强还有救!你不需要这样!”阿关情急之下,这么喊着。 “停!”老方扬起手,下令要四周娃娃别动,他眼睛亮了亮,缓缓地说:“昨天到我家里的,就是你??” 那些玩偶一见老方下令,都乖乖地停下动作。阿泰奔抢上前,要救六婆,才刚走两步,就让几只玩偶挡住,玩偶们对他张牙舞爪,像一群饥饿的野狗。 在昏暗的灯笼光芒下,阿关见到老方后头跟着的,竟是小强和雯雯。 “小强!”阿关惊讶喊着。 “爷爷说你是坏人??”雯雯向后退了退,缩到了小强背后,却又忍不住频频探头出来,望着阿关。 小强本来低着头,看了看阿关,又低下头。 阿泰气愤怪叫:“死囝仔胡说什么,你爷爷乱杀人,他还想杀死很多小孩子!他是大坏蛋、他是老妖怪!” “我爷爷不是老妖怪!”小强气愤地大叫,恨恨地瞪着阿泰。 方留文没说什么,嘴里动了动,身后青光一闪,两只古曼童现了身,其中一只正是昨天附在雯雯身上的古曼童。 两只古曼童拿了条红绳子,捆绑起六婆。六婆让许多玩偶抓着手脚,动都动不了,也无法伸手拿符,只能死命地抓着手里那只篮子,里头装的都是她的驱魔法宝。 小鬼们不明就里,见六婆死不放篮子,干脆将篮子连同六婆身子都捆在一起。 “你们想干嘛!”阿泰怒吼一声,冲了上去,却让一只古曼童两手抓住,摔在地上,他藏在大衣里的雷火鸡蛋,全挤了个碎,蛋汁染了全身。阿泰破口大骂,却被一只古曼童一把掐住脖子。那古曼童回头看看方留文,仿佛准备方留文一下令,就立时扼死阿泰。 阿关右手微微抬起,召出鬼哭剑,瞪着方留文说:“老降头师,你的处境我都知道了,我想要帮助小强,我知道怎样救小强!” “你说。” “我知道一家医院??”阿关还没说完,方留文冷笑一声,高声说:“我有我的办法,不需要你多事,我根本不信那些医生,他们一点本事也没有!” 阿关大叫:“邪魔才没本事!他是骗你的,他根本不会帮你治好小强的病,他是在利用你!” 一阵阴风吹了吹,后头响起一阵奇异声音,那密室前的货架微微抖动起来,一盒盒模型车之间的缝隙发出淡淡微光。 “大王!”方留文这才惶恐了起来:“大王,我绝对相信您!我这就把他们收伏,任由大王您处置!” 阿关一脚踢开两只玩偶,哼哼地说:“你收伏不了我!” 方留文双眼青光乍现,蹲了下来,掐住六婆的脖子,这个举动让小兄妹吓了一跳。 “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你敢反抗,我就杀了这老太婆??”方留文冷冷地望着阿关。 雯雯被爷爷凶恶的神情吓得哭了起来,小强拉了拉方留文的衣角。“爷爷,这位哥哥??他帮过我好几次??”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哥哥?”方留文转头,看了看小强。 小强点了点头。 方留文不语半晌,仍瞪着阿关。“小子,你听不见我说的话?你反抗,我就杀了老太婆??” 阿关只好收起了鬼哭剑,一手按着口袋里的伏灵布袋。伏灵布袋似乎较以往更能够体察主人的心思,不再任意窜出了。 小鬼们也上前以红绳子捆住阿关,连昏了的张主管也一并捆了起来。 四人被带入了地下三楼最深处的一间库房。 方留文看着坐在地上的阿关,冷冷地说:“小子,你帮助过我孙子,我不亲手杀你,我把你交给大王,让大王来处置你。如果大王愿意放你一马,我也不会为难你??”他说完,就走出了这间库房。 雯雯呆呆望着关上的库房大门,吓得不停发抖,呜咽地擦着眼泪。小强则从库房里堆放的几箱饮料中,拿出一瓶,插上了吸管,来到阿关身边,将那饮料凑近阿关的嘴,偷偷喂他喝。“阿关哥哥,对不起??爷爷他??” 阿关感激地喝着饮料,阿泰在一旁怪叫:“小鬼,我也要喝!我好渴!”小强却瞪了他一眼,不理他。 阿泰嘿嘿笑着说:“对不起,小弟弟,我说错话了,你爷爷是大好人。他杀了玩具城好多叔叔、阿姨是大好人,他准备杀一千个小孩治你的病也是大好人!” 小强哼了一声,气愤地将那瓶饮料砸在阿泰脸上。 “阿关哥哥??师父??”小强回过头来,哭丧着脸望向阿关,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可以回答你,但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阿关苦笑着说。 第67章 一千条童魂(4) 小强红了眼眶,呜咽抽起鼻子。“其实??昨天晚上我只睡了一下就醒来了,我听见你跟小女鬼说话??我??我不相信爷爷会这样??这样坏,要杀很多小孩来救我??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 原来小强已经是癌症末期,癌细胞已经蔓延全身。他每天喝的都是方留文特制的降术灵药。灵药没办法治愈癌症,但能短期内让小强维持着和常人一般的体力和精神,这让小强看来与一般小孩无异。同时,这灵药也具有防护其他咒术的力量,所以老土豆的催眠咒对小强只有短暂的效力。 阿关还没回答,方留文又走了进来,手里捧了尊石像。 那石像泛着黑气,抖了两下,一个漆黑的大妖怪现出身来。那大妖怪头上长了两支牛角,却有一张马脸,全身黑毛,有三公尺高,脑袋几乎要顶着了库房天花板。 “哇!”雯雯吓得哭叫起来,奔去抱住了方留文的腿。 方留文本来冷峻的脸,马上换了个神情,温柔拍着雯雯的头说:“雯雯,别怕、别怕??他是大王,是伟大的大王,大王明天就会治好哥哥的病,哥哥就不必再吃药了??” 那牛角鬼哼了两口气,手扠着腰说:“小方,你去准备一下,明天可不要出差错。一千条童命,一条都不能少。” “爷爷!我不要你这样,我不要你为了救我杀其他小孩!”小强也抱住了方留文的腿,哭叫着:“爷爷??爷爷这样做就变成坏人了??我不要别人说你是坏人??” 方留文眼神涣散,他默默抱起小强,又牵起雯雯,将小兄妹带到库房一角的椅子旁,将小强放在椅子上。 方留文摸着小强的脸,愣愣地说:“小强??爷爷只有你们,爷爷只剩下你们了??为了救你的命,爷爷可以做任何事,可以做任何事??” 小强继续哭着:“但是??但是爷爷不能做坏事,这样就变成坏人了??” “只要能救你,要我做坏人,我就做坏人??”方留文缓缓站了起来,满脸尽是疲惫。他为了施法,几个月来没睡过觉,他对自己也施了降头术,好让自己获得源源不绝的体力。 “反正??我本来就是坏人??” 一只年纪较大的古曼童,正狠狠踢打着阿关。这小鬼正是昨夜附在雯雯身子上那古曼童,让阿关给打跑了,此时尖声叫着殴打阿关,报昨夜之仇。 牛角鬼缓缓地说:“小方,你先去山上准备,清晨再来见我。孩子我替你看着,石笋和人皮鼓我替你保管。” “是??大王??”方留文连忙跪下。 阿泰突然大叫:“喂!文叔,你上当了,你把法宝交给这匹牛角马,他就可以自己施法,哪里会理你和他的约定!” 阿泰还没讲完,一只古曼童便劈里啪啦地赏了他好几个耳光,打得他七荤八素。 方留文也没说什么,站了起来,便要离开。 阿关让眼前的古曼童打得火冒三丈,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叫着:“老降头师,你养的小鬼真不听话,昨天竟然附上雯雯的身作威作福!” 正打得过瘾的古曼童听阿关这么说,吓了一大跳。方留文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那古曼童,那小鬼赶忙连连摇头。 小强此时却开了口:“是真的,爷爷,雯雯昨天眼睛发绿光,还有好多小鬼围着我们!” “过来??”方留文眼睛一瞪。那古曼童瞪了阿关几眼之后,不甘心地跟在方留文身后。方留文掐着那古曼童的后颈走出库房,重重关上房门。 只听见那古曼童发出了声声哀鸣,直到没了声音。 牛角鬼一见方留文出去了,便大步走到阿关眼前,蹲了下来,上下打量着阿关。 “我听说??这阵子有个少年,被人称作备位太岁,是天上太岁爷的继承人。”牛角鬼一手抓着阿关的头,一边说着:“大家都说,要是能抓到备位太岁,就能和正神谈条件,换得天大好处。我不是邪神,不过,嘿嘿,我对这备位太岁倒也挺有兴趣呢。” 牛角鬼呵呵笑着,嘴角的口水都要流了出来:“是不是你呢?会法术的少年??” 小强冲了过来,搥打着牛角鬼,愤怒骂着,“放开阿关哥哥,你这大恶魔!” 牛角鬼不痛不痒,却也觉得心烦,一手推开了小强,小强却又扑了上来。牛角鬼一怒,抓住了小强,掐着他的下巴,伸出了舌头,在他脸上舔着:“小鬼,要不是我还需要你爷爷帮我做事,我就把你吃了!嗯嗯,真香,肚子真饿!现在不能吃你,就先舔一舔、让我舔一舔,小鬼的肉应该挺好吃??” 阿关向阿泰使了个眼色,又看看六婆,六婆嘴里被塞了布,也望着他。其他古曼童都随着方留文出去了,库房里只剩下这只牛角鬼。 阿关念了咒,鬼哭剑窜出手心,趁那牛角鬼玩弄小强时,慢慢割开绳子,突然跳了起来。 牛角鬼猛然吓了一大跳,连忙扔下小强,张开大手,要来抓阿关。 阿关掏出白焰符,朝牛角鬼射去,牛角鬼闪开那记白焰,重蹄踩踏,奔冲上前来赏了阿关好几记拳头。阿关被打得头昏脑胀,口袋里的伏灵布袋突然一震,飞窜而出。 黑色巨拳轰然伸出,一拳打在牛角鬼脸上,牛角鬼尖声狂嗥,和伏灵布袋搏斗起来。 阿关赶紧砍断了阿泰和六婆的绳子。阿泰一个筋斗翻起,抽出大衣口袋中的红线双截棍,挥了两下:“这狗屁妖怪不怎么样嘛!连布袋手都打不过,狗掀门帘,全凭一张嘴!” 阿关看那牛角鬼的确不怎么样,此时挨了大黑手好几记巨拳,连连哀号着。苍白鬼爪倏地窜出,一把抓住了牛角鬼一支牛角,喀吱一声,将牛角扳断了。 六婆吐出了嘴里的布,满腔怒火,气得就要炸开。 “神兵急急如律令!”六婆掏出篮子里的符,念了咒语,射出一阵红光,牛角鬼让红光烫得叫了起来。阿关也拿着鬼哭剑冲上前接战。 牛角鬼见阿关这方人多势众,不敢恋战,躲开了伏灵布袋和阿关的攻击,飞身撞开库门,奔逃出去。 阿关等人追到了门外,牛角鬼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的恶灵玩偶,纷纷从货架上跳下、从废弃篓子里爬出,全往这库房大门集中。 玩偶娃娃们手上的绒毛开始脱落,还长出红黑色的肉瘤来,嘴巴也冒出利齿,眼睛变得血红。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牛角鬼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同时伴随着阵阵尖锐的符令声,那是石笋发出的号令。 霎时间,数百只恶灵玩偶全发狂吼叫起来,朝着阿关等人拥了上来。 第68章 玩具城大乱斗(1) “啊嚓!呀喝!”阿泰大叫着,挥舞着双截棍开路,阿关也挥扬着鬼哭剑左右劈砍。恶灵娃娃们小而刁钻,数量又多,有些埋伏在货架中,偏偏货架上还躺着更多尚未施法的娃娃,在黑暗中,究竟哪个是恶灵娃娃,哪个只是一般娃娃,根本分不清楚。 阿泰拿出六婆传授给他的驱魔咒,有模有样地念起咒,放出一阵红光,烫得那些娃娃怪叫连连。 阿关身上也带足了白焰符,一面挥动鬼哭剑之余,也不停朝四周发放白焰,一道道白光炸在各个角落,玩偶们的吼叫声此起彼落。 “阿嬷!阿嬷!你在哪边?”阿泰一边叫着,一边挥打着扑上身的玩偶。 “阿泰!你顾好你自己!”六婆带着小兄妹,被玩偶们逼到了角落,只得掀开篮子,抛出一堆白纸。 白纸落地,一阵抖动,高大的纸人纷纷站起。纸人力大,胳臂一张,在六婆和小兄妹身前围成铜墙铁壁。 六婆一声令下,那些纸人便开出了一条路,保护着六婆和小兄妹前进。 这头,阿关一阵乱打,只觉得四周昏暗,行动不便。他灵机一动,吟念咒语,暗室突然明亮了些,原来阿关召出了岁月烛。 岁月烛的光芒虽亮却不刺眼,阿关看见阿泰正倒在地上,死命地抵抗着几只想要扑上他身的大玩偶。 阿关放出几道白焰,打退了围攻阿泰的玩偶们,上前拉起阿泰,两人彼此掩护,又与领着纸人队的六婆会合。 “先想办法让囝仔逃出去!”六婆一手拉着小强和雯雯,雯雯一路上吓得嚎啕大哭。 “哈哈哈,你们逃不出去啦!”只见那牛角鬼正站在远远的货架上,手里拿着的正是能操纵恶魔玩偶的石笋。 他挥动着石笋,只见石笋亮了亮,远处几面货架上的玩偶也动了起来,纷纷跳下地加入战局。 阿关将岁月烛递给小强,要他端着帮助照明,一边安慰着大哭中的雯雯:“你们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阿关说完,提着鬼哭剑,抢在前头开路,他扔出伏灵布袋,鬼手暴窜而出,将挡在前头的玩偶都撕了个碎。阿泰也接连放出红光驱魔咒掩护阿关,六婆则指挥着纸人大队稳稳推进,偶尔也放出驱魔咒退敌。 在几十只纸人的护卫下,一行人逐渐往楼梯口逼近。 牛角鬼哈哈一笑,扬起一只东西,那是阿关和阿泰在密室中见到的陶坛,里头尽是些恶灵鬼怪。 “试试小方的玩意儿。”牛角鬼怪笑一声,抛起陶坛,任它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霎时妖异绿光乍现,一只大鬼在光芒中现形,身上全都是人脸。 “这是什么玩意儿?”阿泰吓得大叫。 “百面鬼,杀了他们!”牛角鬼哈哈大笑。 那百面鬼走了过来,将一只纸人抓起。百面鬼全身是脸,手上也有张脸,抓着纸人那只手上的脸,张嘴一口口啃起了纸人。 阿关朝着百面鬼射出一道白焰,打焦了百面鬼身上几张脸,但其他脸仍在,一百多张嘴齐声怪叫。 百面鬼朝阿关奔冲扑来,一巴掌撂来。阿关机灵闪开,顺势挥动鬼哭剑,在百面鬼的胳臂上划出一道长长口子,手臂上几张鬼脸让鬼哭剑划过,冒出了阵阵黑烟,痛得尖声惨嗥。百面鬼身上其他鬼脸也跟着哀号起来,百来张脸一起哭叫,当真是鬼哭神号。 “干,阿关,他比你的鬼哭剑还会哭!”阿泰远远见了,啧啧称奇。 牛角鬼见那百面鬼无法擒下阿关等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便又将三个陶坛砸在地上,炸出阵阵黄绿光芒。 在阵阵绿色烟雾中,又走出三只百面鬼,且体型更大了些。 阿关一见又有三只百面鬼围了上来,暗叫不妙。 伏灵布袋窜了上去,袋口一震,一条好长的东西从布袋里头窜出,缠住了两只百面鬼。 阿关一惊,布袋里窜出的新玩意,竟是一堆狼头,狼头一个接着一个,串成一条如同大蟒一般的条状物。那都是在黑潭岸边让鬼手抓进袋子里的狼精,现在也成了伏灵布袋的鬼手伙伴。 百面鬼身上的鬼脸张大了口,啃噬起狼头,狼头们也不甘示弱,咬着百面鬼的身子。 大黑巨手握拳轰出,新娘鬼爪闪动红影乱抓,苍白鬼爪左右开弓,伏灵布袋凌空大战三只百面鬼。 阿关在一旁游击,逮着了好机会,一把符高高扬起,对准了一只百面鬼后背,喃喃念咒,不停发出白焰。一道道白焰将那百面鬼的后背炸得一片焦黑,摇摇晃晃地倒下地。 大黑巨手那粗壮臂膀给百面鬼啃得稀稀烂烂,却丝毫没有退意,猛一挥拳头,砸在另一只百面鬼脑门上,竟硬生生将这百面鬼的脑袋给砸进身体里。 新娘鬼爪和苍白鬼爪也没闲着,立刻合力将这百面鬼抓进布袋。 最后一只百面鬼,则在几只鬼手合力攻击下,给扯了个四分五裂。 “哼!”牛角鬼鼻子喷出了臭气,他似乎对于伏灵布袋有些畏惧,他头上一支角就是给苍白鬼手掰断的。 眼见伏灵布袋就要往自个儿这方向窜来,牛角鬼赶紧跃下货架,闪身进了楼梯口,逃跑前还推倒几个货架阻路。 纸人们在恶魔娃娃的猛攻之下,一只只倒下,大伙儿好不容易杀到了楼梯口,退入楼梯间。 身后的恶魔玩偶又追了上来,阿泰赶紧将楼梯间的门关上,还上了锁。那些恶魔娃娃们在门的另一边怪吼怪叫,却不得其门而入。 楼梯间灯光昏暗,上头有细碎的沙沙声。 阿关一行人都心惊胆跳,知道楼上还有更多玩偶,尤其地下一楼是即将上架的商品,沾染邪气的玩偶更是地下三楼的数十倍之多。 六婆将篮子里所有纸人全施术立起,数了数,也不过剩下十四只。 阿关和阿泰领着八只纸人在前头开路,剩下六只负责殿后,将六婆和小兄妹守在中间,一行人鱼贯向上前进。 地下二楼储藏室的铁门此时是关着的,却听见里头也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声音。阿关知道,地下二楼的娃娃们在石笋的效力下也苏醒了,此时大概等着打杀。他指了指楼上,示意大家继续往上头走。 还没爬上地下一楼的铁门,突然一阵沙沙声由远而近,走在前头的纸人像是踩进了行军蚁大阵,瞬间给一群小家伙爬满全身,纷纷倒了下来。 “是芭比娃娃!好多芭比娃娃!”阿泰怪吼起来。 大伙儿看了清楚,数以千计的芭比娃娃,闪动着亮红眼睛,嘴角还淌着血,自地下一楼狂拥下来。 芭比娃娃瞬间爬上了前头纸人们的身上,撕着、啃着、抓着、咬着,又有两只纸人倒下,很快地被芭比娃娃大军淹没。 “妈呀!上不去啦,往后退啊!”阿泰怪叫挥手,将手中那把符全部抛出,霎时红光大盛,映得楼梯间红殷殷一片,也总算稍微阻住了芭比娃娃军团。 大伙儿攻不上地下一楼,退回地下二楼的入口铁门处,眼见那芭比娃娃军团又杀了下来,只好打开铁门,转进地下二楼。 阿泰在门旁按着电灯开关,地下二楼霎时大放光明,只见到一群一群的恶灵玩偶正激动乱窜着,像发了疯一般,有些推着货架、有些原地打转、有些互相撕咬。娃娃们见阿关等人闯进地下二楼,全都嗥叫起来,像是群蜂找着了目标,大举进攻。 “冲啊——”阿泰吆喝着两名纸人,抬起靠近门边的大货架,向前冲撞开路。 第69章 玩具城大乱斗(2) 纸人力大,抬着货架像头猛牛似的,在满坑满谷的恶魔娃娃中撞开了一条路。 “前头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通往一楼!”阿泰怪叫着,拍打着几只爬上身的恶灵玩偶。 阿关殿后,发出一道道白焰咒,抵挡着身后追来的玩偶大军。 另一条通往楼上的楼梯口离众人还有些距离,在大批恶灵玩偶团团包围之下,前往通道之路更显得漫长。 而身后自地下一楼拥下来的恶魔玩偶们更是不计其数,包括那骇人的芭比娃娃大军。 其他的恶魔玩偶们,或用口咬、或用指抓,有熊、有狗、有老虎、有狮子,全都一脸狰狞,满口血齿。一只只前仆后继,打落一只后头还有更多。 纸人此时只剩五、六只,六婆的篮子已经空了,她恨恨地丢下篮子,握住仅剩下的一把符,喃喃地念着:“要是小虎们在就好了!” 阿泰一听,也说:“对啊,要是阿火在,哪怕这些娃娃,这些娃娃一点也不强,但是实在太多了!” 阿关点头表示赞同,这些娃娃比老人院一战里的小妖人还弱上许多,用白焰咒打他们都嫌浪费,但数量太多,像行军蚁一般,死了一只后头还有成千上百只,怎么打都打不完。 老人院那战,还有虎爷作为支柱,这时一行人势单力薄,符咒迟早要用尽。想起了那些可爱又骁勇善战的虎爷们,不知他们现在怎么了,那老树精、那虾蟆精、那狐狸精、那小猴子?? 他们现在在干嘛? 翩翩现在在干嘛? “不行了!不行了!先进来躲躲!”阿泰支撑不住,吆喝着众人躲进一间库房,将房门关了起来,纸人推来两只货架抵住房门。 这间库房里也有些恶魔玩偶,但为数不多,一下子就被杀光了。 阿关看看伏灵布袋,方才跟百面鬼恶斗,虽然杀了几只百面鬼和无数只恶魔玩偶,但布袋手们也因此伤痕累累。 小强和雯雯呆在一旁,他们早就哭干了眼泪,被一阵阵的激斗吓得傻了。阿泰扶着六婆坐下,六婆上气不接下气,背靠着墙,说不出话来。 大伙儿喘了半晌,这才看了清楚,这库房里还有许多货架,货架上都摆满了玩偶。 “别紧张??这些娃娃上头都没邪气!”阿关喊着,原来这些娃娃是玩具城为了因应明日的周年庆活动,今天才运来的新玩偶,方留文并没机会对其施法。 “干!叫你给我接王医生!我知道他在!”阿泰快要抓狂,他拿着手机打回文新医院求救,“王医生”便是其中一位天界医官。接电话的小姐却只是个新进员工,也不知道医院里何时多了个特别事务部,又因为此时是深夜,那年轻护士脾气也硬得很,听阿泰口气不好,死也不肯接给王医官,推说他下班了。 “你新来的你??我咧??”阿泰没说完,那护士便挂上了电话。 阿泰气得快爆炸,三字经、五字经全都迸出口,让六婆敲了脑袋一下,斥责着:“你不会好好跟她说吗!” 六婆抢过电话,又拨去文新医院,好言好气地向那护士道歉,那护士只当是和阿泰同一挂来捣乱的,硬是不接给医官。 六婆也发了火,声音越来越大,阿泰忍不住又抢回电话,对着话筒就是一阵三字经,护士挂上了便再打去骂。 敲门声越来越大,五、六只残破纸人,死命地抵着挡住库门的货架。阿关也用力顶住那货架,背后传来一阵阵敲门震动,让他感到疼痛,似乎外头的恶魔娃娃也抬起了货架猛烈撞击着库门。 阿关四处看着,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看见了天花板上那些通气孔。 “阿泰、阿泰!你别骂了,你知道这通气孔通往哪里吗?”阿关拉过了阿泰,指着天花板上一处通气孔。 “不知道??从这里可以逃出去吗?”阿泰耸耸肩。 “试看看,说不定可以。”阿关踩上货架,推了推那通气孔的铝架,突然哇了一声,摔落下地。 大伙儿吓了一跳,全往那通气孔看去,只见通气孔中竟伸出一颗熊头。 “汉堡包!”雯雯大叫。 汉堡包从通气孔跳了下来,抱住了奔来的雯雯呵呵笑着,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接着,更多的玩偶从那通气孔跳进了这库房里。 “糟糕!他们抢先一步,从通气孔杀来了!”阿泰怪叫着,拿着双截棍就要去打抱住雯雯的汉堡包。 “别怕!”一阵阴风吹过,吹倒了阿泰,而那落下的人影,正是方留文豢养的古曼童小玉。 “小玉!”阿关惊叫。 小玉满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我早该想到,昨夜有些姐妹逃了出去,她们一定会去通报爷爷。我特地带着这些玩偶赶来救你们。﹂ “这些玩偶都是爷爷专门炼制用来保护小强哥哥和雯雯姐姐的专属亲卫队,不受石笋控制,只对他们兄妹俩忠心耿耿。” “那好,我们从通气孔逃出去!”阿关指着那通气孔。 “不行,通气孔那头已经堵死了。我带着这些娃娃来的时候,也遭到恶魔娃娃们追杀,所以才逃进了通气孔,后头追杀的玩偶们,很快就会从通气孔杀下来了。”小玉摇摇头,指着那库门说:“我们只能从那里杀出去。” 阿泰怪叫:“小鬼你疯啦,外面全都是恶魔玩偶,不可能杀得出去!” “外头有玩偶,我们也有玩偶!”小玉扠着腰说。 阿关看看这批亲卫队,不过百来只,最大的就是那只汉堡包,比起外头有些成人大小的熊玩偶,体型还小了些。 “我做爷爷鹰爪这么多年,这操鬼术我早会了!我还带了两坛魂来呢。”小玉拿出两罐陶坛,指了指身后那片货架,说:“玩偶兵团是吧,我也能做!” 只听小玉呼喝一声,那些雯雯亲卫队们七手八脚地跑到后头那些新进玩偶旁,挑拣着体型较大、看来比较凶猛的玩偶,一只只地往前扔来。 小玉打开陶坛,口里念念有词,只见陶坛里窜出密密麻麻的魂魄光点,光点飞在空中,像一只只蝌蚪,游呀游的,一只只游入了娃娃身子里。 娃娃们动了起来。 装在盒里的士兵娃娃,拔出了化为利刃的刀,刺破纸盒,大步踏出。 一只只熊玩偶在汉堡包面前排列成队,还一手扠着腰,向右看齐,调整队形。 小强的大狗娃娃召集了一群大大小小的狮子、老虎、哈士奇等娃娃,围成一圈,等着小玉的号令。 一个小女孩模样的人形娃娃,提着一篮红布条分发给其他娃娃,娃娃们纷纷将布条绑在头上,藉此区分敌我。 汉堡包和那些熊玩偶们,由于头大、手又圆圆的,嗷呜嗷呜地弄了半天也绑不上去,最后是雯雯替他们将红布条绑在耳朵上。 库房里的玩偶卫队越聚越多,门外剽悍嘶吼和轰隆隆的撞击声也越渐激烈响亮。库房大门每一次的猛力撞击,都将抵着门的纸人震得双脚腾浮空中,甫落下地,又赶紧上前奋力抵上货架,挡住大门。 终于,连着数下剧烈撞击,库门终于被撞开了,外头数不清的恶魔玩偶们,扔下当作冲城槌的货架,尖声笑着,土石流般地拥进了库房。 然而,最先闯进库房的那批恶灵娃娃却突然急煞停住冲势,反倒被后头拥入的娃娃们撞得东倒西歪。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库房深处迎接他们的,并非寥寥数人,而是另一支玩偶大军——一支成千上百、杀气腾腾的红布条玩偶军团。 红布条军团以百来只雯雯亲卫队作为主力,雯雯亲卫队是方留文特别炼制用来守护兄妹俩的,力量可比寻常恶魔玩偶强悍许多。 领着大军的则是阿关和阿泰,两人早已做好准备。阿关一手拿着鬼哭剑,一手握了大把白焰符;阿泰则是挥动着双截棍,摆了个漂亮架式。 小兄妹站在推货用的推车上,小强还在库房里捡了些棒球,说要用来丢魔鬼;六婆在另一台推车上,由几只玩偶推着,小玉则在军团中央上空指挥玩偶大军。 拥进库房里的恶魔玩偶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但仗着后头恶魔玩偶大军的剽悍气势,发出了凶恶的示威吼叫:“呀啊啊——” 第70章 玩具城大乱斗(3) 红布条玩偶不甘示弱,纷纷咧开嘴巴,伸长了颈子呐喊大吼:“呜啊啊啊——”这阵叫声将恶魔玩偶的吼叫给盖了过去。 库房外的恶魔玩偶大军听了,也发出了更尖锐响亮的嘶鸣声:“啊啊啊啊——” 红布条这方的汉堡包吸足了口气,领着红布条军团凶猛回吼:“吼呜吼呜——吼吼吼吼吼吼!” 一时之间,两方军团的吼叫声此起彼落,谁也不愿输了气势。小强和雯雯都捂起了耳朵,巨大的叫声让他们耳朵生疼。 “别叫了,冲啊——”阿泰招手大喊,阿关握紧了鬼哭剑,空中的小玉一声令下,红布条大军缓缓开动,个个高声怒吼,有些是“呜啊呜啊”,有些是“嘎嘎嘎嘎”,音调滑稽,却又如同誓死的宣言。 阿关奔在最前头,扬手念咒,右手十来张白焰符顿时炸放耀眼光芒,一道道银白色火流星轰隆隆地朝着库门方向射去。 一阵阵亮白爆炸,将挡在门前的恶魔娃娃们炸得魂飞魄散,库房外的恶魔娃娃则还搞不清库房里的状况,噫呀叫着推挤彼此,只想赶快冲进去。 “冲啊——” 更多白焰炸出库房外,红布条大军像是开闸的水库泄了洪,冲散了围在库房外头的恶魔娃娃,阿关、阿泰领着亲卫队中体型较大的玩偶在前头冲锋。 两方军团在库房外头展开猛烈厮杀,各自精锐纷纷出战。红布条狗熊单挑恶魔军团河马,红布条狮子对上恶魔军团大象,红布条三、五只体型不一的北极熊大战恶魔军团几十只泼猴,红布条几十只鸭宝宝游斗恶魔军团人形娃娃,红布条哈士奇部队大战恶魔军团老虎娃娃们,红布条一队军刀官兵挑上了拿着刀叉的恶魔军团芭比娃娃大队。 汉堡包﹁嗷呜嗷呜﹂地吼叫,冲在前头,或用头撞、或挥拳打、或张口咬,撂倒一只只比他体型更大的熊型玩偶,揪着他们往远处乱掷。 “前面那个转角可以通往另一条楼梯!”阿泰指着一个方向怪叫。 小玉在空中指挥着红布条大军守护着六婆和小兄妹,慢慢往那头推进。 四岁大的雯雯张大嘴扯破了喉咙,替自己这方的玩偶加油呐喊,小强则不断对着恶魔军团扔出带在身边的棒球。 阿关手中的鬼哭剑杀红了眼,剑上的鬼脸张大了嘴,吞吐着阵阵黑雾,响起声声哀鸣,在红布条军团协力冲杀之下,一行人渐渐往那出口逼近。 他们跨过了一排倾倒的货架,离出口尚有五十公尺远。 在此起彼落的吼叫声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大批拿着尖锐刀叉的芭比娃娃像蚂蚁般拥了过来。 红布条军团几声炮响,一队手持军刀的士兵娃娃冲出阵来接战,与芭比娃娃砍成一片。 弯过一处转角,离出口四十公尺。 左边一群恶魔军团山猪娃娃冲了过来,山猪娃娃模样奇特,大中小号的猪娃娃迭在一起,大号的猪娃娃背上趴着中号猪娃娃,中号猪娃娃背上又趴着小号猪娃娃。 红布条那群北极熊不甘示弱,大北极熊抓了中北极熊上背,中北极熊又抓了小北极熊上背,小北极熊嘴里还咬了只小小北极熊。 轰隆隆一阵冲撞,有些山猪娃娃的利牙刺穿了北极熊娃娃的身子,有些北极熊一掌打烂了山猪娃娃的头。 “啊呀——医官啊!你终于来听电话啦!你一定要把那天杀的死护士炒鱿鱼啊!”阿泰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连珠炮似地求救。 原来在阿泰一通通夺命连环叩下,医官察觉有异,亲自来接听电话。 “我们被困在玩具城里,大家都快挂了,快来救??”阿泰还没讲完,手机让恶魔军团一只大河马玩偶撞下了地,还踩了稀烂。 “我靠!”阿泰火冒三丈,挥着双截棍哇哇叫着,将那大河马打得开花。 距离出口三十公尺。 左右两边货架一群恶魔军团黑猫娃娃跳了下来,红布条军团里立时冲出一批小狗娃娃上前接战,黑猫娃娃行动敏捷,数量足足是小狗娃娃的三倍多;小狗娃娃体型则大了些,由小强那只大狗娃娃领军,一时之间残肢断耳飞满了天,猫嚎狗吠震耳欲聋,激战了好一会儿,终于打退了这批黑猫部队。 距离出口二十公尺。 恶魔军团百来只黑熊娃娃结成了阵势在前头挡着,黑压压一片好不吓人。 红布条军团这头则是由汉堡包带领着一批褐色熊玩偶,肩并着肩,吼叫着往前冲去。 棕熊大战黑熊,一百几十只熊打成一片,黑熊们体型小了些,但数量较多,好几只聚在一起围攻一只棕熊。 汉堡包嗷呜吼叫,奋勇大战,圆圆的大掌化伸锐利爪子,扒倒一只只黑熊,他的脸颊、屁股都让恶魔娃娃咬得伤痕累累。 雯雯大力拍着掌,沙哑地替汉堡包加油助威,随后尖叫了起来。 一只大一号的黑熊从背后抱住了汉堡包,汉堡包低头一咬,咬得那黑熊松开了手,跟着一转身反过来抱住了黑熊的腰,向上一举,仰身往后头摔,摔得那黑熊眼冒金星,接着两熊一阵扭打。汉堡包力气大上许多,将那只黑熊高高举起,快速转着圈,像陀螺一样,还打飞好几只附近的黑熊;这时汉堡包松开手,黑熊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直飞撞到货架上,再也起不来了。 离楼梯口五公尺处。 两只百面鬼带着几只价值上万元、比人还高的超大型黄金熊玩偶杀了上来。又是一阵惨烈厮杀,恶魔玩偶在这两只百面鬼和巨大金熊的带头下,将红布条玩偶们团团包围住。 小强的大狗娃娃扑了上去,扑着了其中一只大金熊乱咬;阿泰则抱倒另一只大金熊,用绑着红绳的双截棍捅他的大肚子。 汉堡包也对上一只金熊玩偶,金熊玩偶力气颇大,将汉堡包举了起来,作势要往地下摔。汉堡包这时倒显得灵巧,咬住了金熊大手迫使他松手,接着又在他身上爬了起来,爬到金熊脑袋上,探头往下咬住金熊的大鼻子。只听大金熊怪叫一声,鼻子整个给咬掉了。 汉堡包还抱着那大金熊颈子不放,噗的一声吐出了口中鼻子,对着天花板嗷呜嗷呜喊叫起来,像是打了胜仗一般。 一声叫喊,小玉凌空飞下,双手插进那大金熊肚里,只见她两眼冒起青光,露出了凶恶的表情,一阵冲杀,杀倒好多只恶魔玩偶。小玉没有食用方留文喂她的血,长期挨饿,早已疲惫不堪,但在这急迫时刻,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耗尽全力来战。 阿关则是在伏灵布袋的掩护下,持着鬼哭剑,加上最后几张白焰符,奋力杀倒那两只百面鬼,杀开一条血路。 红布条军团沿着楼梯向上,终于来到通往一楼的铁门处。 “这边出去就是一楼,我们逃出来了!”阿泰哈哈笑着,推开这扇通往一楼卖场大厅的门。 外头也是一片明亮,所有的灯早已开了。 牛角鬼在卖场中央飞飘,笑嘻嘻地把玩手上那只石笋。 “啊!那混蛋在那边!” “打死他!” 阿关和阿泰见了嚣张的牛角鬼,恨恨地冲上去。小玉指挥着玩偶军团跟在后头,同时也关上铁门挡住楼下杀上来的玩偶们。 眼见阿关、阿泰就要杀来,牛角鬼却一点也不慌张,只是摇了摇石笋。 四周专柜抖动起来,大批玩偶又从四周拥了出来,货架上、玻璃柜里,通往楼上的几条楼梯也杀下了不计其数的玩偶。 第71章 玩具城大乱斗(4) “天呐!还有这么多!” “又是哪里来的玩偶?”阿关等人见了四面八方拥出来的恶魔玩偶,全吓得傻了。 阿关和阿泰互看一眼,想起了什么,同时大喊:“三楼的娃娃区!” 原来这些玩偶是三楼已经上架的玩偶,数量也相当庞大。 “先逃出去再说,往大门冲。”阿关挥动着鬼哭剑杀在前头开路,小玉指挥下令,红布条军团在楼下就已战死了五分之四,此时只剩下两百来只,围成了一个圈死守着六婆和小兄妹。 恶魔玩偶军团像是巨浪般淹了上来,红布条军团鼓足了最后的力气誓死奋战。 “啊啊!”雯雯尖声哭了起来,在她的亲卫队里,几只和她较亲近的玩偶都战死了,有些让百面鬼给吃了,有些被恶魔娃娃分尸了。 汉堡包在推车前头让一群恶魔玩偶揪住痛殴,突然嗷呜一声,被一只大熊玩偶咬断了手。 剩一只手的汉堡包,却仍嗷呜嗷呜地叫着,狠狠咬着一只恶魔军团的大猴子玩偶不放,还挥动独手,将一只只逼近身边的恶魔玩偶都打得鼻青脸肿。 阿关扔出伏灵布袋,奋力砍杀,好不容易杀退了一批恶魔熊玩偶,但后头又紧接杀来一批泼猴玩偶。阿关让这批速度较快的泼猴玩偶咬得全身伤痕累累,左肩伤势颇重,举都举不起来。 另一边,恶魔玩偶一只只扑了上去,压在汉堡包身上。 汉堡包犹自凶狠地吼叫,他的耳朵给咬下一只,胖嘟嘟的脸给咬掉了好几块,接着另一只耳朵也给咬去了一半。 几只芭比娃娃扑了上去,持着尖锐利刃,多半是快餐店里的刀叉,一下一下地刺着汉堡包的胖肚子。 “呀呀!”雯雯终于忍不住,跳下了车,满脸鼻涕眼泪地冲上去要救汉堡包,小强抢上去一把拉住了雯雯。 雯雯亲卫队们发出了悲愤的嗥叫,眼睛发出红光,一阵奋力血战,抢回了奄奄一息的汉堡包。 汉堡包虚弱地瘫在雯雯怀里,动了动嘴巴,却“嗷呜”不出声。雯雯摸着他仍然柔软的毛,大滴大滴的眼泪滴在他身上。 红布条军团围成的圈圈在恶魔玩偶军团毫不停歇的猛攻之下,渐渐地缩小。红布条玩偶们一一死去,剩下来的也大都全身是伤,有的手断脚断,有的鼻子、眼睛都给咬掉了。 尽管如此,没有一只雯雯亲卫队成员脱逃,或是露出怯意,一只粉红小熊玩偶受了重伤,脑袋给摘落一半,知道自己快死了,往后靠一靠,用背上沾了血的毛蹭了蹭雯雯的腿。雯雯大哭着,伸手摸了他几把,想要将他抓回怀里,粉红小熊已经嘎嘎叫着,冲进了恶魔玩偶军团中。 几阵冲撞,恶魔玩偶军团终于冲散了红布条军团围成的圆形圈圈阵势。混乱中,阿关守在小推车前,杀退一只只逼近小兄妹和六婆的恶魔玩偶,他的符早已用完,伏灵布袋也在阵阵激战下显得疲累,已无之前威力了。 “你们逃不掉啦。”牛角鬼挥动石笋,在几只玻璃柜间来回跳跃,哈哈大笑:“我本只想以童魂来炼自己的魔力,想不到让我逮到了备位太岁。哈哈哈哈!乐死我了、乐死我了!” “臭妖怪,你想得美——俺来也!”一阵黄风吹起,老土豆从地下钻出,急急喊着:“阿关大人,老土豆来迟啦!” 大伙儿见到老土豆从地底冒出,都愣了愣。 牛角鬼瞪大了眼睛,指着老土豆喝问:“你是哪位?” 老土豆高扬着手杖,指着牛角鬼喊:“我是土地神,是救兵。” “哈哈哈哈哈哈哈!”牛角鬼笑得跌下了柜子,爬了起来,还捧着肚子大笑:“好厉害的救兵,我好害怕哟!” “??”阿泰愕然,抱着头哀号:“我好不容易打通电话求救,结果只来了你这个老家伙!” “阿泰,怎能对土地公无礼!”六婆怒斥。 老土豆哈哈一笑:“不只有俺呐!救兵立刻来也——” 还没说完,几声霹雳巨响,一楼的铁卷门全给打得稀烂,闯进来的是一个个上身赤裸的花脸汉子,个个手持奇异法器。 “哇,是八家将!”阿泰叫哑了嗓子。 黑脸城隍最后才飞了进来,双手一挥,击碎了大批恶魔玩偶。城隍一纵身,跳到阿关面前,抱拳行礼,“备位太岁大人,小将来迟了!” 牛角鬼这才真正感到害怕。 城隍在先前的顺德大庙一战中击退了官将首后,仍然藏身在那竹林里。 老土豆将这件事向太岁报告,太岁便在阿关和翩翩起身前往洞天时,抽空去见城隍这支家将团。城隍并未完全邪化,见了七曜大神亲临,尽管态度仍然凶恶,却也不敢造次。太岁花了好大心力,这才将整支家将团身体里的恶念驱尽。于是城隍便带着这支家将团,成了正神北部的一支生力军。 几天前,家将团再次大战阿姑的官将首,并且一路追击着阿姑,从北部追到中部,再追回北部。此时接到了据点二紧急通报,会合老土豆,一起赶来救援受困的备位太岁。 恶魔玩偶哪里是有着正式神职的家将团们的对手,让神将们杀得四处乱窜。 有了这批强援,阿关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阿泰看着碎裂一地的玻璃、东倒西歪的货架和柜子,哑然失笑:“要是明天同事来上班,看到这里变成这样,不知道会怎样?干,我不管了,老子不干了。” 老土豆带着六婆和阿泰以及小兄妹俩,挑了个较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 牛角鬼已不知去向,阿关便领着城隍和家将团一路杀下地下室。 杀了许久,一直到了地下三楼,所有的玩偶都清得差不多了,还是不见那牛角鬼。 阿关推倒了密室前的货架,钻进了那密室,里头凌乱不堪,法器散落一地,但是上装有百面鬼的陶坛却一个也不剩,想必都让牛角鬼带走了。 一想到让那牛角鬼给逃了,阿关便气得牙痒痒,这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痛得不得了,尤其是受伤不轻的左手臂。 接着他们在库房里救出那昏了过去的张主管。 原来这张主管有了婚外情,让人偷拍下照片用以威胁。他说掉了的东西,就是那些照片。张主管和方留文的千童魂事件,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无端卷入,却又全身而退,也算不幸中的大幸——这些都是许久以后,阿泰偶然碰上了以前的同事才听来的,那时张主管已经离职了。 救出了张主管,阿关和家将团们往一楼走,竟听见一声尖叫,是雯雯的叫声,接着又是一阵骚动。阿关急忙冲上一楼,往六婆等人休息的地方奔去。 “牛角鬼把小鬼抓走了!” “小强哥哥被邪魔抓走了!”小玉和阿泰跑了过来,对着阿关大叫。 原来这牛角鬼一见情况不妙,便躲了起来,在阿关和家将团从一楼往下杀时,趁机窜出,打伤了老土豆,抓着小强就往外头飞,守在一旁的两位家将赶来救援却已来不及,让牛角鬼给跑了。 “啊!太可恶了——”阿关气得大吼,顾不得身上的伤,就要冲出去找牛角鬼算账。 “大人,你别冲动,你身上伤势不轻,还是先退回据点二,再做打算!”城隍拦住阿关。 阿关恨恨地捶打墙壁出气。 本来华丽的玩具城,此时像是废墟一般,一片狼籍。 偌大的一楼空间,众人都默默不语,只听见老土豆一声声地喊疼。 第72章 新生(1) 文新医院里一片吵杂,阿泰怒火冲天地去找昨夜那值班护士算账。此时那值班护士已经下班,其他医护人员只当阿泰是一般病人家属,根本不理会他的抱怨。 六婆年迈,早已体力透支,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沉沉地睡着。 特别事务部里,雯雯抱着奄奄一息的汉堡包放声大哭,一边叫着爷爷、一边喊着哥哥,紧抱着汉堡包不放。特别事务部里的老爷爷们都起得早,围成一圈安慰雯雯,但起不了一点作用。 其余所剩无几的亲卫队娃娃们,也都零零散散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方留文在这些玩偶身子里注入了动物灵魂,经过昨夜大战,那些受了重伤的玩偶们体内的动物灵魂大都渐渐魂飞魄散。 阿关望着两只耳朵都给咬掉、身上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汉堡包,也不禁有些感伤,他找来了医官和小玉低声商量。 “汉堡包体内原本住着的是只刚出生的小流浪狗魂魄,把雯雯当作主人,非常忠心。”小玉这么说。 “没办法救吗?”阿关问。 “这犬灵现在全凭一口气支撑着,随时都会魂飞魄散,要我医那犬灵不难,但他破烂的身子却无法医治了。小女孩要的是会动会说话的布偶,不是一只犬灵??”医官摇了摇头。 阿关点点头,知道汉堡包的肉身只是绒毛玩偶,即便医官能医犬灵,也无法医治布偶。 “没办法换个布偶吗?”阿关问。 “这邪门法术非得让老降头师自个儿来才行,我可不会这邪法??”医官苦笑说。 “这法术我倒会。”小玉这么说:“昨夜一战,我便用了这操鬼术,但是??要是换了个长相不一样的新玩偶,对雯雯来说,意义也大不相同??” 医官点头补充说:“那犬灵应该撑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了??若没有适当身子,只能看着他死去了。” “啊!”阿关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医官,你先医那犬灵,玩偶我来想办法。” 医官有些愕然,却还是照着阿关的吩咐,走到了雯雯身边,摸摸她的头,再摸摸汉堡包的头,对她说:“小妹妹,别哭了,我是医生,我帮你救??汉堡包,好不好?” 雯雯这才停止了哭泣,瞪大了眼睛望着医官。 “雯雯乖,让医生帮汉堡包治病,不然汉堡包就要死掉了??”医官伸出双手。 雯雯一听汉堡包还能救,哪还犹豫,赶紧将破破烂烂、一动也不动的棕熊玩偶高高举起,递给医官。 阿关飞快奔跑下楼,找到在医院抽烟的阿泰。 “啊,累死我了??那些神仙医生的药倒挺有效,你看,几乎快好了耶。”阿泰卷起袖子,手上、脚上的咬伤已经结成了痂,也不痛了。而阿关的左手臂伤得较重,仍裹着绷带,医官说,至少要三天才会痊愈。 “先别说这些,你的小麦可呢?送给你看上的小姐没有?”阿关气喘吁吁地说。 “别说了,人家早就有男朋友了??”阿泰哼了一声,长长呼出一口烟。 “太好了!”阿关欣喜地大力拍手。 “??你算不算兄弟!”阿泰愕然,作势挥拳要往阿关脸上招呼。 “那小麦可现在在哪?”阿关急急地问。 “我放在楼上啊,我的柜子里??”阿泰往阿关脸上吐了口烟。 阿关拉着阿泰,又蹦又跳地跑回楼上,先让爷爷们带着雯雯下楼蹓跶,接着他在柜子里找到了那只与汉堡包同样款式的大棕熊玩偶——小麦可。 “干!”一旁的阿泰白了阿关几眼:“亏你想得出来??” 两人嬉闹着将小麦可送到手术室里,交给准备施术的医官和小玉。 只见躺在手术床上的汉堡包身上飘浮着数张灵符,缓缓飞旋着,镇守着汉堡包的魂魄。 “犬灵几乎要死了。”医官说。 “尽力试试吧。”小玉从阿关手中接过小麦可,摆在汉堡包脑袋另一边,两只棕熊玩偶脑袋顶着脑袋,摆着同样的姿势?? 接着小玉专注施术,过了大半晌,这才停止念咒,愣愣地望着小麦可。 “成功了吗?”阿关满心期待地赶去,只见汉堡包此时双眼黯淡,再无之前那活灵活现的样子;他又看了看小麦可,小麦可同样一动也不动。 “我不知道。”小玉抱起小麦可,摇了摇、嗅了嗅,对阿关说:“或许犬灵太虚弱了,还需要些时间休息,也可能??他已虚弱到熬不过施法换身的过程,在途中就已??更可能,是我这操鬼术毕竟还练不到家??” “没关系,大家都尽力了。”阿关点点头,从小玉手中接回了小麦可,望着它的大眼睛。 又圆又大。 但已无昔日光采。 “汉堡包——” 雯雯随着老爷爷回到特别事务部时,见到她心爱的汉堡包竟恢复原状,断了的耳朵又回来了,破损的皮肉都长出来了,此时乖乖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不禁欢喜地大叫起来,急急奔跑过去。 雯雯一把抱住了汉堡包,摇了摇,接着像是感到有些不对劲,转过头问医官:“他怎么不说话??” “嗯??”医官苦笑,搔了搔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转头望着阿关。 阿关嗯了几声,好半晌才开口:“汉堡包刚刚才康复,可能在睡觉喔,他受伤很严重,要休息好几天。” 雯雯仔细地翻着汉堡包全身上下,本来欣喜的神色一下子转变成失望,她指着怀里棕熊的颈子说:“汉堡包的蝴蝶结是紫色的,不是绿色的??这不是他??” “你骗人??”雯雯吸吸鼻子,抽噎几声,张大了嘴巴,却没哭出声来,而是呀的一声大叫,她感到脖子一阵搔痒。 “哇!”老爷爷们更是一阵骚动,怪叫喊着:“你们瞧,那玩具会动呀。” “嗷嗷——”汉堡包动了动鼻子,又动了动手脚,再眨了眨眼睛,脸上那股鲜活气息又回来了。 “哈,原来成功啦!”阿关和医官、小玉等惊喜地互望一眼,雯雯则高兴地跳了起来,大声地对着汉堡包的耳朵,叽哩咕噜讲起这两天她所经历到的一切。讲着讲着又哭了,她大部分的娃娃都在玩具城一战里牺牲了。 “嗷呜——”汉堡包也不停地低呼,好似在应和着雯雯的哀伤。 “该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了。”阿关低声对身旁的小玉说。 他们来到医院顶楼,小玉开口:“要是爷爷知道自己计划失败了,小强哥哥又被那邪魔抓走,一定会暴跳如雷的??” 阿关望着从医院顶楼看出去的城市景观,心情颇为低落。“不知那头臭牛角马抓走小强想做什么??哼,本来老土豆带着城隍赶来,我们都已经胜了,都怪我太粗心,中了那妖怪的回马枪,真是令人泄气??” “大人,你先别自责了,你累了一晚,要不要先去休息,我来想办法好了??”小玉还不知道阿关的身份,但她看土地神、城隍、医官等神仙都称阿关作“大人”,知道这凡人来头不小,便也跟着叫阿关作“大人”。 “我怎么睡得着,小强现在在那牛角马的手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阿关摇头苦笑。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回去找爷爷,向他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个明白。”小玉这么说。 “你帮着我们一起破坏他的计划,再回去找他,太危险了吧。”阿关摇摇头。 第73章 新生(2) “现在只有爷爷能找得到那奸巧的邪魔,爷爷没有你想象中的简单,他虽然对邪魔言听计从,但绝对也做好了万全准备,才敢和邪魔合作。再说,我带着亲卫队救援你们的过程,雯雯都看在眼里,有雯雯作证,爷爷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小玉胸有成竹地说。 “你要带雯雯回家?”阿关问。 “你们总不能一直把雯雯关在医院里吧,她迟早要回家的??”小玉点点头。 阿关想想也是,他们并没有权力要雯雯待在医院,那等于是绑架。 “大人,你放心,就算爷爷要对我不利,也绝对不会对雯雯不利的。” 阿关没有别的办法了,想要救出小强,就要找出邪魔,而现在只有老降头师知道邪魔的藏身处。 “如果你查出了那头牛角马躲在哪里,立刻通知我,我们这边现在有充足的兵力,随时都能杀去宰他。”阿关恨恨地说,凌晨一战之后,城隍家将团已停止追击阿姑,暂时留守文新医院,供阿关调度。 到了傍晚,阿关将雯雯送回那离家不远的河堤处,让雯雯抱着汉堡包独自走回家。阿关则与老土豆暗中跟着雯雯,目送她回家。 经过昨天的事件后,雯雯似乎对爷爷有些害怕,她在家门前杵了好久,在怀里的汉堡包催促下,才打开门回到家中。 接下来几天,白天阿关便和城隍四处扫荡城市里那些受了恶念侵袭的恶鬼。阿关体内的太岁之力日益增长,明显能感受到城市里四处流动的恶念。 早先听翩翩说,先前两次太岁鼎损坏,溢出来的恶念落到了人世,十年之后,就造成了严重的浩劫。十年相当漫长,但这次太岁鼎整个炸裂,落下的恶念是前两次的无数倍,其严重性、急迫性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在某些郊区山上深处,阿关甚至可以见到一些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从花瓣到根茎叶全都是黑紫色的。 阿关十分惊讶,伸手拔去那些弥漫着恶念的花草,扔在地上踩了个碎,那花草茎上还长着恶心的果实,让阿关一踩,竟喷出一团黑雾。 阿关骇然地伸手拨开朝他喷来的黑雾,无意间还抓了一把在手里。 “这??这是什么??”阿关愣了愣,看着手里那团黑色烟雾,讶然说着,他似乎能感受到这雾气结结实实地在手上流动。 “大人,那即是恶念。”城隍似乎对阿关握着烟雾的手有些忌讳,他解释:“恶念对于太岁爷和大人你而言,是有形有体的东西。但除了太岁爷和备位大人你,咱们是看不到恶念的,只能隐约感到附近有些不寻常的异样气氛而已。” “若是大人你已经能够抓得到恶念,这代表你已经具备了操纵太岁鼎的资格了。”城隍这么回答:“所有的神仙当中,只有太岁爷能够替大伙儿驱除身上的恶念,如果大人你也拥有了这种能力,那么对我方战情可是大有帮助。” “驱除恶念?”阿关不解。 “是的,不瞒你说,那时我已几乎要成了邪神,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和杀欲,而我的手下家将团几乎都已经邪化了,幸好当时土地公通报了太岁爷。太岁爷见我们邪化不久,还有得救,便费了好大的力气,驱除咱们体内的恶念。让咱们悬崖勒马,不至于变成邪神。”城隍这么说,还露出惭愧的神情。 “既然太岁爷能够驱除恶念,为什么还会陆续有神仙变成邪神呢?”阿关问。 “大人你有所不知,每位神仙对恶念的抵抗力大不相同,有些神仙今日还好端端的,明日却突然邪化了,很难避免。加上驱除恶念这能力只有太岁爷有,太岁爷一边要四处征讨邪神,又要四处救治那些邪化神仙,实在分身乏术。就像在破了洞的船上,企图将漏进来的水用手掬出一样,独力难回天呐。”城隍说到这儿,顿了顿,望着阿关。“也正因为如此,若大人你也和太岁爷一样,有能够驱除恶念的能力,对于当前时局可是大有帮助呀。” “原来如此,我会好好练习??”阿关心想没错,若是自己也具备驱除恶念的能力,不但能为己方阵营尽一份心力,更重要的是,这能够实时避免身边好友们邪化。 经过这些时日与伙伴们并肩作战,阿关难以想象,要是有天医官、老土豆、虎爷,甚至是阿泰、六婆等突然翻脸成了坏人、做起坏事,变成敌人时,那是多么令人不堪、令人难过的事。 他渐渐能够体会,正神们屡次征讨那些过往战友时,情况是多么悲壮惨烈。 这天黄昏,阿关约了老土豆在河堤上交换情报。 老土豆一现身,就是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嚷嚷着:“大人呐,你可要小心呀,刚刚俺又见到了那老姑婆!” “阿姑?”阿关十分惊讶,阿姑先前在城隍连日追击下,逃出这城市,躲到外地去。 “是啊,她又回来了,真是阴魂不散!”老土豆挥动着手杖,气呼呼地说:“今日俺四处搜集情报,竟发现她带了几个小妖偷偷地跟踪俺,那老妖婆一见俺发现了她,就喊着小妖要来逮俺,要不是俺跑得快,就栽在她手上啦,真是好险!” “这可不妙,我担心阿姑会找我妈妈的麻烦??”阿关皱了皱眉。 不久之前,月娥出院后,便返回家中。而阿关为了平日行动方便,佯称和阿泰的网络事业日渐兴旺,搬到市区自组工作室,每月汇生活费给月娥,要月娥不用再为生活操心、好好在家静养。 尽管冲着备位太岁的面子,留守据点二的四名天将时常会去阿关老家附近巡逻,老土豆每天也会定时探视,但阿关却不放心,若是阿姑卷土复仇,很可能第一个去找月娥的麻烦。 “大人你先别担心,这几天俺勤快一点,每天多上你母亲那巡几次,等到新的仙子来到时,你可以从白石宝塔里调派几只精怪或下坛将军驻守在你母亲家里,这就万无一失了。” 阿关点了点头,心想要是有几只剽悍虎爷保护妈妈,那就安全多了。 “对了,小玉有没有消息?”阿关这么问,这是他挂记心上的另一件事,雯雯自从返家之后,再也没有新的消息。 老土豆早晚巡视,只知道雯雯过着和以往同样的生活,而老降头师则依旧晚出早归,竟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已经第四天了,小玉临走前,说三天之内就会给我们消息的??”阿关不安地踱步。“老降头师现在应该不在家,我们直接去他家!” 老土豆愣了愣,连连摇手说:“要是老降头师在屋里布下陷阱,那该如何是好啊?” “布陷阱又怎样?我们有城隍和家将团,你们在外头布下天罗地网,我有太岁力护体,要是连区区一个凡人降头师都怕,那以后也别跟邪神打了。”阿关气呼呼地说。 “大人说得也是,我这就去准备。”老土豆用手杖点了点地,踏进地上土色光圈。 深夜,阿关和阿泰准备妥当,带齐了家伙,在方留文那豪华住宅前会合。 自从玩具城事件结束后,阿泰又恢复每天写符的日子,在阿关的建议下,六婆同意减少阿泰每日符箓数量,免得真的把手写坏了。 有了上次玩具城的经验,这次两人身上足足带了六大迭白焰符和六大迭驱魔符咒,全都是阿泰这些日子以来的心血成果。 第74章 新生(3) 城隍和老土豆早已动身视察了地形,指示家将团分别埋伏在老降头师房子方圆百公尺内,城隍则亲自带着家将当中的春、夏、秋、冬四季神,守在一处较高的公寓楼顶,居高临下监视着老降头师的房子。 老土豆潜入地底,竖起耳朵听着,随时准备杀进屋子里救援。 这次六婆没有上阵,大家故意隐瞒这次行动,阿泰不放心再让年迈的奶奶上场厮杀,便只说晚上和阿关出去唱歌、逛街,放松一下。 “走吧!”阿关看了看表,抖擞起精神,心想要是让翩翩知道自己大费周章,摆这阵仗,只为了对付一个凡人老头,肯定又要被取笑了。 老土豆一口气吹开了门锁,阿关和阿泰蹑手蹑脚地闯入屋内,屋里一片漆黑,阿关召出岁月烛,凝视烛火,那烛火变小了点,跟着又更小了点。 这是阿关这些天晚上在床上辗转翻覆时,研究出的心得——岁月烛的火苗能够随着自己的心意变大或者变小。 两人走上二楼,雯雯的房门是锁上的。 阿关端着那微弱烛光确认方位,摸着了老降头师那间名为书房,实为作法室的房间。老土豆打开门,引着两人进入书房,里面依然是一片暗沉红色。 “小玉、小玉??”阿关压低了声音轻轻叫唤,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会不会在雯雯房间,跟小麦可一起陪雯雯睡觉?”阿泰低声说。 “不,我感觉得出来,她在这里,我感应得到她的气息??”阿关纠正阿泰:“还有,你的小麦可已经改名叫汉堡包了。” “什么汉堡包子馒头,烂名字,在我心目中,它永远是小麦可。”阿泰抗议。 “喂喂!大人、大人??”老土豆轻喊几声,指着柜子上一只白色瓷坛。“在这儿、在这儿!” 阿关走近那瓷坛,伸手摸了摸,果然有古曼童小玉的气息,但不知为何气息微弱。 阿关摇了摇瓷坛,里头装着的都是液体,他将瓷坛放在地上,打开坛盖。 一阵青光从坛口冒出,青光里慢慢显出了个人影。 “哇!”阿泰惊叫一声,阿关也吓了好大一跳,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个全身赤裸的妙龄女子。 虽说见了赤裸妙龄女子,但阿关和阿泰却一点也不觉得兴奋。这女子两眼淌血,全身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粉红色,且都沾着血污。 “你??你是小玉?”阿关好不容易发出声音,那女鬼不等阿关说完,一把掐住了阿关脖子。 接着是一阵骚动,老土豆要上前帮忙,却让那女鬼一脚踢开。 阿关抓着女鬼掐他脖子的手,使劲扳开,呢喃说着:“是小玉没错,我感应得出来,但怎么会变成这样?” 此时这女鬼虽凶,但似乎还不成气候,力量比起那百面鬼逊色许多。 阿泰抓了张符,放出一道驱魔咒。女鬼让红光一震,弹得飞远,哼了两声,又扑上来。阿泰又抽出两张符,还没来得及放驱魔咒,已让飞窜扑来的女鬼将他胳臂抓出几道好大的口子。 阿关连忙上前架住那女鬼脖子,只见到女鬼脑后有团黑雾,似乎嵌在脑后。 阿关觉得那黑雾有点像是恶念,又不太像,此时只感觉到她全身上下都流动着一股邪气。他渐渐觉得那些邪气是能够用手抓得住的,同时更有种奇异欲望,令他想要将那东西揪出来。 于是他一手勒着女鬼脖子,一手按着女鬼后脑。女鬼不停挣扎,口鼻都冒出了黑气,阿关突然觉得按着女鬼的掌上有股黏劲,往后一拉,竟拉出好大一团青绿色的雾气。 “恶念?邪气?”阿关看着女鬼身子里溢出的黑气青雾在书房里流窜着,有些还让阿泰吸了进去。 “别呼吸!”阿关对着阿泰喊叫。 “怎么了?房间里有毒气吗?”阿泰吓得连忙捏住鼻子。 阿关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勒着女鬼,一边召出鬼哭剑,朝着四散的黑雾青云乱砍,雾气一碰上鬼哭剑,竟让鬼哭剑上头的鬼脸大口吃了进去。阿关想起了翩翩说过,鬼哭剑上头的鬼脸以恶念为食。 一刀接着一刀,房里弥漫的青雾,都让鬼哭剑吸了进去。阿关仍勒着那女鬼的脖子,但女鬼似乎没了力,瘫软着身子。 “大人,我、我??”女鬼咳了几声,本来血红的眼渐渐褪成黑褐色。 “小玉,真的是你!”阿关一惊,放开了手。小玉瘫倒在地,用手遮住自己裸着的身子。 “真折煞俺了??”土地公捂着眼睛,拐杖一挥,挑起书房内窗上一张帘子,盖在小玉身上。 “啥?你是小玉?看不出来!”阿泰嚷嚷着:“原本不是个绑辫子的小鬼吗,怎么变成辣妹了?” “小玉实际年龄,跟你一样大??”阿关替小玉回答。 瑟缩在墙角的小玉模样清秀,痛苦地咳了几声,气若游丝地说:“大人,多亏了你??我差点??差点就成了恶鬼??” 阿关正想开口问明情况,突然书房窗外闪过一片黑影,阿关骇然,好强的邪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小子,我小看你了??”方留文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看看你的头顶。” 书房内所有人同时抬头,一张红网从天而降,罩住了书房里的两人一神一鬼。那网子像活的一样,从网子绳结上不断冒出新的红绳,红绳四处窜捆,紧紧捆住了阿关等人。 “哇呀!好痛!”阿泰忍不住大叫,网子不断紧缩,蚯蚓般扭动的红绳子缠住了他的手和脚,一圈一圈地不断捆上他全身。 “爷爷??爷爷??”这时书房门外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是雯雯的声音,似乎是被房内的嘈杂声吵醒了。 “雯雯乖,快回去睡觉,爷爷在作法,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方留文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干!死老猴你躲在哪里??有种就给我出来??哎哟??唔??咳咳??”阿泰还没叫完,红绳子竟往他嘴里钻,塞满了他的口,就要塞进喉咙里。 阿关也不好过,他的身子让红绳拉成奇怪的姿势,骨头都快断了。 突然他身子一震,口袋附近的红绳一根根断了,阿关整个人上下震动,唰的一声,苍白鬼手终于冲出密密麻麻的红绳,接着是那大黑巨手。 两只鬼手拉住了捆着阿关的红绳两边,使劲一扯,扯出了个大洞。新娘鬼手也窜了出来,用锐利的指甲割断一条条红绳。 阿关这才挣脱而出,一边剧烈咳嗽,一边用鬼哭剑替其他人割断绳子。 好不容易救出了阿泰、土地公及小玉。 这时,书房窗户突然爆裂,一只挖掘机破窗而入,一把抓住阿关,将他整个人拉出窗外。 伏灵布袋一阵抖动,追了上去。 直到被拖出窗外老远,阿关这才搞清楚,抓着他的,是一只模样奇特的大鸟,大鸟的两翼上伸出一对长满黑毛的长手。 那长手将阿关往天上轻抛,大鸟换成以两只爪子将阿关牢牢抓住,转向另一边疾飞。 坐在大鸟背上的,正是老降头师方留文。方留文冷冷开口,对让那大鸟抓着的阿关说:“你这小子,竟敢和我作对??” 而伏灵布袋早在阿关被抓出窗外瞬间,就已紧追在后,新娘鬼手抓住了大鸟的尾巴;怪鸟翼上的两只巨手不停挥动着,和苍白鬼手及大黑鬼手在空中交战。 飞追在更后头的是城隍和家将团,家将团在巷弄里奔着,跳过一条条马路、矮房,紧跟在后。 第75章 新生(4) 老土豆和阿泰也冲出房子追着,阿泰背着虚弱的小玉狂奔,只觉得小玉几乎没有重量,冰凉凉的。土地公神色慌张,越跑越快,要是备位太岁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完蛋了。 “大邪魔将小强哥哥关在一处山洞里,对爷爷说,只要他捉到阿关大人,就愿意施展法力替小强哥哥治病。”小玉伏在阿泰背上,述说着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事。 阿泰和老土豆这才知道,方留文因为千童命计划失败而懊恼无措,但他仍深信牛角鬼能够治好小强的病,因此接受了牛角鬼提出的要求,设计诱捕阿关。 “我冒死苦谏,却被爷爷当作叛徒,他把我浸在施过法术的血瓶子里,要把我炼成极凶恶鬼,攻击你们。” “为什么那只牛角马要抓阿关?”阿泰问。 “这是因为呀,自从顺德邪神受伏那事传扬开来之后,有越来越多的邪神恶鬼都知道备位太岁大人这号人物啦。那些邪神恶鬼们私底下都谣传着,说要是捉到了备位太岁大人,就等于掌握重要人质,有利自己势力的发展。更有些异想天开的邪神,认为吃了备位太岁大人,就能够获得大人体内的太岁之力,进而操纵恶念,成为鼎足一方的大邪神呀!”老土豆解释。 天上那大怪鸟飞得极快,渐渐甩开后头的追兵。阿关回头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城隍,心中羞恼惭愧,他以为自己的调度已经万无一失,却仍然中了方留文的陷阱。 伏灵布袋因为那新娘鬼手抓着怪鸟的尾巴,因此并没让大怪鸟甩脱,苍白鬼手和大黑巨手则左右夹攻,那大黑巨手一拳掼在大鸟身上,打得大怪鸟嚎叫两声,往下掉落了几公尺,又勉力飞起。 方留文大喝几声,发出几道奇异咒法,帮助大鸟挖掘机抵御那左右攻来的布袋鬼手。 两方四只大手在空中缠斗了好半晌,那苍白鬼手逮了个空,扣住了大鸟挖掘机的手掌,将自巨鸟右翼伸出的挖掘机食指连着拇指硬生生地撕裂,疼得大鸟发出了尖锐啼鸣嘶吼。 阿关掏出一把白焰符,却不敢对那大怪鸟施放白焰。那大鸟越飞越高,这时底下的街道几乎小到快看不清的地步,有几十层楼那么高,要是打死了怪鸟坠落下去,即便有太岁力护体,肯定也要摔成一滩烂泥。 阿关闭上眼睛,试图召唤石火轮,但他被大鸟抓在高空中快速疾飞,狂风在耳际轰隆作响,根本无法静心召唤石火轮。况且就算召来了石火轮,又该如何接住空中的他?石火轮再快,也不会飞。 正当他惊慌无措时,只听见大鸟连连惨叫,翼上两只长毛挖掘机让伏灵布袋几只鬼手一阵猛攻,负伤极重,疲软垂下随着翅膀摆动。 方留文一人难敌三只鬼手,狼狈地从包袱里拿出几只瓷瓶,揭开盖子,好几只古曼童从瓶口飞窜而出,围住了伏灵布袋。 伏灵布袋又是一震,那一串狼头也冲出了布袋,像蟒蛇一般卷绕缠捆上怪鸟身子,贴在怪鸟身子上的几十张狼口,不停凶恶啃咬着大怪鸟的身躯。 而本来一直抓着大鸟尾巴的新娘鬼手,此时才腾出空来,也跟着加入战局,三只布袋手大战五、六只古曼童。 大鸟嘎嘎怪叫,让捆着它的狼头串咬得渐渐不支,越飞越低,此时已经来到山区,掠过几棵大树。 让怪鸟抓着的阿关,被迎面而来的树叶打得全身刺痛难当。 终于,大鸟撞在一棵树上,摔落了地,砸起一片尘埃。 方留文在撞树之前就跳下了大鸟,让两只古曼童接个正着,将他安然放在地上;阿关则是在怪鸟撞树的前一刻,被几只鬼手抓住手脚揪离大鸟身子,才没和大鸟一同撞上大树。 才刚站定脚步,方留文又打开几只瓷瓶,召出几只古曼童,连同在怪鸟身上召出的小鬼,一共有十二只。 相较于那晚凌虐小胖的小鬼们,这批古曼童的凶性更为强大,个个眼冒绿光,一张嘴满是染血利齿,动作也灵活得多。 被布袋鬼手护卫下地的阿关也召出了鬼哭剑,凝神应战。几只古曼童围了上来,阿关横扫一剑,将那迎面扑来的古曼童砍成两截。 方留文惊讶不已,连忙掏出符咒,朝阿关比划念咒,发出了一个紫色光圈,打在阿关身上。顿时阿关只觉得浑身奇痒无比,他连连后退,撞在一棵树身上,一边挥剑抵御古曼童的进逼,一边扭动后背摩擦树皮止痒。 “死老猴用什么怪招!”阿关的身子奇痒难受,忍不住破口大骂:“小强被那臭牛角马抓走了,你不去救你孙子,反而对我死缠烂打,你没搞错吧!” 方留文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又抽出一张符,这次发出一个青色光圈,打在阿关身上。 阿关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侵袭全身,冻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僵硬地跪倒在地;紧接着,他却感到另外还有一股暖呼呼的热气从他胸膛弥漫散开——是他体内的太岁力。 “还不上!”方留文大喝,两只古曼童冲了上来,伸手朝阿关抓去,却没料到本给冻得浑身僵硬的阿关突然又灵活起来,一剑斩去那抢在前头的古曼童右手。 阿关在太岁力护身下,身上那又冰又痒的降头术减轻许多,他见自己寡不敌众,便转身往林子里跑,伏灵布袋紧跟在后掩护着他。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方留文惊怒至极,难以置信连中他两记降头术的阿关,竟然还能活蹦乱跳。 方留文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瓷瓶,揭开盖子,在一阵黄烟之后,蹦出了一只两公尺高的大怪人。那大怪人全身暗黄,有四只手。 方留文那副年老身躯此时竟矫健无比,一跳跃得好高,踩跨上大怪人后背,骑坐在大怪人肩上,呼喝下令,率领着古曼童追击阿关。 阿关奔出了山林,前头拦着一条道路,路的另一边围着围栏,后头是好大一片空地,空地上杂草丛生,中央还有几间废弃工厂。 阿关穿过马路,翻过围栏,在空地上狂奔,往废工厂跑去。 四周的杂草有膝盖那么高,抬头望去,天上有些星星,还有一轮明月,冷风一阵一阵地吹。 阿关突然意识到前方弥漫起一阵彩雾,不知从哪冒来的。那彩雾越渐浓密,从雾中走出了几个人影,都是些裸身、花脸、拿着法器的精瘦汉子。 “家将团终于来了!”阿关高兴地大叫:“我在这边,快来帮忙,臭降头师追上来了!” 阿关朝着前方那阵头喊了好几声,却没得到城隍的响应。他又向前奔了一阵,仔细一看,这些花脸家伙的模样和家将团似乎又有些不同,他们的嘴边都挂了长长的獠牙。 彩雾闪烁起异光,里头飘出一顶红色花轿。 “哇!”阿关骇然,眼前这阵头并不是家将团。 是阿姑的官将首。 阿姑揭开轿帘,冷冷看着阿关,面目狰狞地说:“猴死囝仔??天堂有路你不走,胆敢跑来送死,我可等了好久,今晚不杀了你,我不甘心呀!” 阿姑一声怪喝,官将首们纷纷尖叫起来,踩踏着妖异彩雾、伴着飕飕冷风,朝着阿关疯狂飞奔杀来。 “哇啊——”阿关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阿姑。前后都是追兵,他急中生智,见那官将首阵头来势汹汹,比方留文那批古曼童还凶,索性转头往方留文跑去,却扬声大喊:“来得好,跟我一起上!杀呀——” 第76章 新生(5) 领着鬼怪追击阿关的方留文大吃一惊,可不知前头那怪异阵头是从哪蹦出来的。他见阿关举着剑往自己这儿冲来,那路阵头紧跟在后,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只当是阿关率领救兵反攻,便一声令下,驱使着古曼童们上前应战。 两方人马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阵乱杀,古曼童大战官将首,阿关则是抓着伏灵布袋胡乱游击。 方留文坐在黄色大鬼背上,指着阿姑轿子吼叫:“你们到底什么来头?” 阿姑尖声怪笑:“你又是何方神圣?你来搅什么局?” 方留文喊:“我只要抓那少年,不想和你纠缠,你快滚吧!” 阿姑回话:“我也不想和你纠缠,我也要那小子,你滚吧!” “什么玩意儿!”方留文连忙又打开四只瓶子,蹦出四只和他座下一模一样的黄色大鬼,他一边念咒,一边下令:“金尸鬼听命,给我杀了那些花脸!” 原来那黄瓶子里头窜出来的,是叫作“金尸鬼”的降术恶灵。金尸鬼全身暗黄,有四只手,两眼深深凹陷,像是没有眼珠子一般。 金尸鬼受了号令,凶恶地冲杀迎战。 三只官将首围住阿关,高高举起法器就要往他头顶上砸。阿关正准备硬接,不料身后几只古曼童扑了上来,却不是扑向他,而是扑倒这几只邪将首。方留文要活捉这备位太岁,好献给牛角鬼换取健康的小强,岂能让邪将首砸死阿关。 阿关被困在阵中,进退不得,伏灵布袋在空中掩护,唰的一声,又窜出一只新鬼手,将一名逼近的官将首打得连连后退。 “哇哇!”阿关大叫着,原来那只布袋新手,是在玩具城一战里抓进袋中的百面鬼的手。只见百面鬼的手上也长满鬼脸,齐声嚎叫,不停胡挥乱扫,似乎还不习惯这种打斗方式。 然而官将首是邪化神将,力量自然比寻常鬼怪来得强大。一名官将首挥动刑具,将一只金尸鬼拦腰打成两截,尸水喷溅。 “好凶恶!”方留文惊愕之余,接连打开身上带着的瓷瓶,从青色瓶子中蹦出来的是百面鬼,从褐色瓶子跳出来的是“棺材鬼”。 那棺材鬼全身赤裸,身材瘦瘦长长,黑褐色的怪线捆满全身,身上还贴了几张不明的符咒,一对爪子大得骇人。 方留文一声令下,十来只百面鬼和棺材鬼也杀上去助阵。 伏灵布袋也没闲着,苍白鬼手一爪抓爆一只古曼童,另一边大黑巨手打退一只官将首。 激战半晌,远处又传来一阵威猛狂啸。 恶鬼邪将们正酣斗着,纷纷朝那狂啸声处看去,只见在废弃工厂的另一方,又有一路阵头剽悍杀来。 “这次错不了啦!”阿关哇哇大叫:“我在这边啊!” 城隍带着家将团终于赶来。城隍一双怒眼瞪得又圆又大,见了阿姑像是见着了仇人,大喝一声,家将团的奔势更加猛烈,冲进了两方鬼怪邪将阵里,左打降头鬼众、右打邪官将首,三路人马打成了一团。 空地杂草随着强风狂舞,在皎洁月光照映下,辽阔空地上的三方激战,看来像是一出激昂华丽的歌舞大戏。 不远处又是黄烟一起,赶来的是老土豆。 老土豆挥动拐杖,吆喝着奔来助阵,冲到了阿关身边,嚷嚷着:“大人,你没事吧!” “阿泰呢?小玉呢?”阿关急急地问。 “本来咱们一起追着你跑,但那大鸟飞太快啦,抓着你离咱们越来越远,猴孙阿泰跑太慢了,加上那女鬼小玉身子虚弱,俺便叫他们回据点二,俺自个儿遁地来追。”老土豆将木杖一横,守在阿关身前,说:“大人,趁着他们混战一团,俺先带你逃跑!” “这是扳回一城的大好机会,现在战局对我们有利啊!”阿关见三方兵马虽然都得同时应付两方,谁也占不了便宜,但整体而言,终究还是己方战力略大、胜算较高,有机会一次歼灭阿姑和方留文。 “但是??这里极不安全啊,这里是千寿邪神的势力范围呐!”老土豆叫着。 阿关愣了愣。千寿公是三大邪神之一,阿关让大怪鸟抓着飞了好远,竟飞到千寿公的势力范围里。 突然,阿姑大喊一声,官将首退出了恶斗圈。阿姑见阿关的身手比之前厉害许多,加上与方留文放出的大批鬼怪一阵厮杀,官将首大都负了伤,想要击败城隍家将团绝无希望,只好咬牙切齿、恨恨地收兵。 “我??我认输了!”方留文座下的金尸鬼让家将团里的范、谢将军前后围住,一阵乱打,被砍得七零八落。方留文滚倒在地,下跪求饶。 家将团们见方留文是凡人,本来已对他处处手下留情,集中力气对付鬼怪,此时见他跪地求饶,便也不攻击他。 阿关走上前,一把揪起了方留文,大声逼问:“你这死老头,你不救你孙子,我来帮你救,快说牛角马在哪!” 方留文呜咽两声,慢慢开口:“好、好??我带你去,大王、大王他就在附近的山上??” “你快点带路!”阿关把方留文拎起,推了他一把。方留文这才歪着头,茫然往前走去。 甘、柳两将军领在前头,范、谢两将军跟在后头,四名家将围着方留文,城隍领着其余家将,和老土豆一同随着阿关,跟在方留文身后,往他供出的那山区走去。 一路上方留文神色阴晴不定,时而默默不语,伸手指路;时而又回头对阿关解释自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小强和雯雯。 他在自己身上施下的降头术,虽然让他获得源源不绝的体力、日夜操劳也不会累,但是同时降头术对他身心的副作用也一一浮现——此时方留文眼眶深陷、双眼无神,嘴角不自主地抽动,看来像个无助的失智老人。 阿关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别对眼前看似可怜的老人产生任何同情。 毕竟方留文早年为恶、近日虐杀动物不说,且还是夺去玩具城数名无辜员工性命的杀人凶手,若非阿关破坏了千童命计划,否则更有无数孩童要枉死在这老降头师邪术底下了。 经过几十分钟的山路,四周大树越来越稀疏,前头有一小片空地,更远处的坡地上,隐约看得出有个山洞。 “大王??他就在里头??”方留文面无表情地指着那山壁洞穴。 “大人,小将这就去将那卑鄙的牛角鬼揪出来。”城隍自告奋勇。 “大家一起杀进去,比较保险??”阿关有些犹豫。 “要是牛角鬼在洞里动了手脚,用妖术布下陷阱,就挺麻烦了。”老土豆插嘴。 “那这样好了,我带几位家将和老土豆一起进去,城隍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就互相照应??”阿关提议。他想小强还受困在洞里,到时城隍和牛角鬼冲突起来,小强可要吓破了胆。无论如何,自己得亲自进去,至少让小强见了自己,也安心些。 “不妥。”城隍却不放心让阿关独自领军打头阵,他亲自带着春夏秋冬四季神与范谢将军共六名家将,与阿关一同押方留文入山洞,并吩咐其余家将在外留守,以免牛角鬼在洞口动手脚。 大伙儿走进山洞,阿关召出岁月烛,才看出这山洞不但挺深,还有好几条四通八达的岔路。 第77章 不要做坏人(1) “哼,这牛角鬼在千寿邪神的地盘里,倒还找了这么个好地方藏身!”老土豆哼哼地说:“俺好久没和绿豆联络了,要不然早把这牛角鬼给揪出来??” “绿豆?那是什么?”阿关问。 “大人,土地神可不只一位哟,目前整个北部,加上俺,一共有四位土地神。负责巡视千寿邪神地盘的两个老不死,名字叫作『绿豆』和『红豆』,哈哈、哈哈!” 老土豆似乎对自己将另两位同僚称作“老不死”感到十分得意,说完还笑个不停。 “本来土地神比现在更多,但自从太岁鼎崩坏后,有些土地神邪化了,有些让邪神杀了,咱们每天都要跑好多地方去搜集情报,忙得不得了啊!”老土豆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了,离题说起昨天他在搜集情报时,看到的些许趣闻。 阿关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叫他等大伙儿先收伏了牛角鬼、救出小强之后,再说那些废话。 “这里我从来没进来过??大王他只让我在洞口听他下令??”方留文在阿关问路时,漠然地回答,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往哪条通道走,才能找到牛角鬼。 阿关呆了呆,生气地说:“那可恶的妖怪挟持你的孙子,你竟然还这样效忠他,你痴呆了吗?” 方留文静默了老半晌,这才开口:“大王说,他能治好小强的病??” “要不是你!大王早已治好小强了——”说到这里,方留文突然激动起来。他紧握拳头,怒瞪阿关,声音颤抖地说:“要是??我的乖孙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拼了命也要你这臭小子付出代价啊??” 阿关让方留文那凶恶眼神吓得退了两步。 城隍一声怒吼:“自私自利的凡人啊,你为了救治你的孙子,不惜牺牲这么多条人命,还大言不惭,执迷不悟!” 方留文这才住口,但眼神仍流露出深深的恨意。 阿关吁了口气,心中对方留文那最后一丝不忍也荡然无存。 古今无数恶人在做坏事的时候,都是如此,恶人或许都有一个或数个为恶的借口,认为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都是有理由的、都是迫不得已的、都是别人负他的。但他们对于自己的行为造成许多无辜的人痛苦哭泣,甚至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却轻轻地带过。 又走了几分钟,阿关一行人离洞口已有一大段距离。洞里四通八达,黑褐褐的岩壁像是没有尽头,邪气似水般地流动,充满了其中。阿关感应不出牛角鬼确实的位置,或许他根本不在这儿? 阿关一想至此,感到阵阵不安,要是方留文耍诈,将大伙儿骗进洞来,再耍什么手段,那可十分麻烦。他喊着方留文:“你大王到底在不在这里?” 方留文也不回答,两只眼睛此时却闪动着异光,方才的无神似乎是装出来的。 阿关不知该说什么,他可没有对老头子逼供的经验。城隍倒是按捺不住,一把揪起了方留文的衣领,怒斥:“你这凡人,是不是在耍花样啊!你平时难道都没有任何通报你主子的方法吗?” “有。”方留文面无表情。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城隍一怒,手里的劲道更大了。“快把那牛角鬼给我叫出来!” “好。”方留文脸涨得通红,脸上却闪过一丝笑意。 “小心??”阿关正觉得有些不对,想要开口提醒城隍,却已经迟了。方留文的右手不知道怎地,竟炸了开来,炸出一片血雾,好几条蛇一般的东西从方留文右手断处窜出,往城隍脸上飞去。城隍大喝一声,一把抓住那几条蛇,将方留文往石壁上掷去。 这时方留文却突然矫健得像只猴子,在空中打了个转,伏在石壁上,高声念起咒语。 “好狡猾的老家伙!”城隍勃然大怒,正想要追去。 “小心!”阿关大骇,邪气排山倒海而来。 城隍头上黑影一晃,一个身穿黑甲的大将提着大斧跳下,一斧劈向城隍。城隍急忙闪身,却仍闪避不及,肩头挨了重重一斧,血溅漫天。 “邪神?”城隍挥动大刀,勉力与这黑甲邪神大战起来。 “这儿有邪神?”老土豆和阿关正惊讶不已,家将们则一拥而上,将那黑甲邪神团团围住。阿关见那黑甲邪神后脑上贴了张符,模样甚是奇怪。黑甲神呼喝一声,大手往脑上一摸,撕下了那张符。阿关感到阵阵邪气涌出,这才明白,那符是用来隐藏邪气的,作用竟和翩翩的隐灵咒大同小异。 此时,四处洞穴纷纷响起嘶嚎,大批大批的鬼怪朝着阿关这条洞穴杀来。 有百面鬼、金尸鬼、棺材鬼、古曼童??还有很多没见过的鬼怪,有些举着武器,有些张开血口,前仆后继地冲来。 显然这些鬼怪在刚刚方留文念咒之前,都被施下了隐藏邪气的法术,以致于阿关及众神仙们并没有感应到鬼怪们的邪气。 阿关掏出白焰符,发出一道道白焰,射向那些鬼怪,却只炸倒了几只。他觉得奇怪,白焰咒的威力大不如前,这情形在玩具城一战时,就有些许迹象了。 “难道阿泰写得不够好?”阿关又掏出一把符,这些符都是阿泰这些日子写出来的,虽写了上千张,但威力比起先前翩翩写的却弱上许多。 黑甲神挥动大斧力战城隍,家将们则奋力抵挡四面八方涌现的邪鬼。 城隍暴喝一声,大刀一挥,斩落那黑甲邪神的脑袋,转头四顾,方留文已经不知逃上哪去,他大声呼喝:“退出洞外!” 四季神在前头开路,范、谢将军保护着阿关殿后,土地公与城隍居中指挥,循着原路试图冲出洞外。 这些鬼怪不是家将们的对手,也伤不了拿着鬼哭剑且有城隍和伏灵布袋护卫的阿关,纷纷败退逃开。 一行人终于接近洞口,却吃了一惊,外头也响着阵阵打斗声。 “啊呀!判官、什役!”城隍惊吼着,洞口倒着两名家将的残骸,头都给砍掉了,但从身上的服饰和拿着的武器可以看出,是家将里的什役和武判官。 出了洞外,牛角鬼就意气风发地站在外头坡地上,身边还有大批鬼怪,和洞里那些不同,似乎更巨大、更强大些。 地上有成堆的鬼怪残骸,同时,也夹杂着家将的尸身。 本来守在外头的七位家将,此时什役、文武差及文武判官都已经战死,只剩下较强悍的甘、柳两位将军还在和一群恶鬼死战。 更让阿关惊讶的是,围攻甘、柳将军的,除了数十只恶鬼外,还有两个将军打扮的大汉,又是两只邪神! 牛角鬼身后的恶鬼们,一见到阿关等人出了洞口,纷纷冲杀上来。 “替兄弟报仇——”城隍一声暴喝,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也不管自己肩头伤势,举起大刀领着范谢将军和四季神杀了上去。 两边大杀一阵,阿关拿着鬼哭剑乱砍,洞外这批鬼怪们要比洞里强上许多,不仅力气更大,速度也快上许多,让阿关身上多出了许多新的伤痕。 在那牛角鬼脚边,还侧躺着一个被绳子捆绑的小男孩,正是小强。 阿关砍倒了身旁两只恶鬼,就要杀向牛角鬼去救小强。小强嘴里被塞了布,说不出话来,双眼红肿。 洞里又是一阵骚动,原来是方留文带着自个儿的妖兵鬼将们杀出来助阵。 “大王、大王!我完成了您的指示,将这少年抓来了!我完成了您的指示??您可以、可以医治我孙子了!”方留文右臂上的几条怪蛇还犹自摆动着,跃到了牛角鬼面前,兴奋地说。 牛角鬼呵呵笑着,伸手摸了摸方留文右臂上的怪蛇,似乎很惊讶:“咦,这是什么玩意儿?是你的秘密武器?我怎么都没看过?” 第78章 不要做坏人(2) “大王??这是蛇鬼降,那少年身负奇异的能力,还有神兵保护他,我自知打不过他,将降头下在自己身上,才能对付得了他啊!”方留文恭恭敬敬地说。 “好好!有你的,等我禀告大王,让你做我的副将!”牛角鬼得意地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牛角鬼!”老土豆扬起木杖,指着牛角鬼大叫:“原来你投靠了千寿邪神!” 牛角鬼双手扠腰,鼻孔喷出阵阵臭气:“你们破坏我的大计,还四处要抓我,我投靠千寿大王,大王可看重我了。哈哈哈,今天要是让我抓到了这备位太岁??千寿大王肯定大大地赞赏我,让我和几位其他重将平起平坐,说不定我的地位还高过他们,哈哈哈!” “那也得要你抓得了我!”阿关又砍倒一只百面鬼,伏灵布袋在他头顶上方腾空飞旋,五只鬼手掩护着阿关杀敌。 “大王,我不求什么??我、我只求您治好小强的病,那就够了??够了??”方留文心疼地抱起小强,取出小强口中的布。 “爷爷??你叫大妖怪住手,叫他不要再打阿关哥哥了!大妖怪才是坏人,他时常欺负我,也不给我饭吃!”小强摇着方留文的手,突然惊骇地怪叫:“爷爷,你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方留文愣了愣,说:“傻孩子,大王??大王是大恩人??爷爷的法力不够,只懂得害人,却不会救人??大王能够治你的病??” 阿关大叫:“才怪,那头牛角马只会吹牛,根本不会治病,上次他打不过我,挟着尾巴哭着逃跑,又不甘心,绕回去偷抢你孙子,卑鄙下流!” 牛角鬼听了阿关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敢亲自上去捉拿阿关。他知道鬼哭剑的厉害,也打不过家将,只能让手下去围攻,想来个以多胜少。 方留文抱着小强,拉了拉牛角鬼的手,愁苦地说:“大王、大王??要是您方便,能不能现在就治好小强的病?他身上的降药效力已经退得差不多了,现在身上又没带着药,若不趁早医治,恐怕??” “我才不要臭妖怪替我治病,他是大恶魔,他是马屁精!”小强愤怒大叫。 牛角鬼哼了一声,挺着大鼻朝小强喷了股臭气,臭得小强眼泪直流,说不出话来。 方留文惊慌地连忙赔着不是:“大王!小孩子不懂事,您别和他计较,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抓来了少年,我完成了您的吩咐??您??您??” 牛角鬼满脸不耐烦地说:“你急什么急,等我抓了备位太岁,去向千寿大王邀功,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一份!” 方留文急急求着:“大王,我不奢求您给我什么好处??我只求您治好我孙子的病??救他一命??是您??您答应我的??” 牛角鬼本只是个油嘴滑舌的山中精怪,没什么本事,哪里会替人治病,他在偶然中撞见了这个上山寻求救治孙子秘法的老降头师,见这降头师懂得不少邪门异术,倒能帮上自己不少忙。 牛角鬼骗了这一心只想救孙子的老降头师。 往昔的方留文不是个容易上当的人,但金盆洗手加上年岁渐长,心机已淡了许多,小强突如其来的绝症让他慌了手脚,在牛角鬼舌灿莲花的言语攻势下,方留文便也像个寻常的无助老人般毫无抵抗能力。 “你真啰唆呀,等我抓了备位太岁,我就带你去向千寿大王邀功。千寿大王法力无边,他一定能治好你孙子的病啊!”牛角鬼挥挥手,不耐地说。 他本对身怀强大降头法术的方留文多少有几分赏识之心,但他投靠了千寿公,有了强大靠山和直属邪神将,对这凡人老头便也不如之前那样重视了,此时见对方缠夹不清,便更不客气起来。 方留文望了小强一眼,只见小强不住地咳嗽、脸色发青,那是降药效力退尽的迹象。这些天他都计划着如何诱捕阿关,并无心力再制新药,他听信牛角大王应允会以法力替小强护体,没想到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急急地说:“大王!您、您??先前说的可不是这样,您说您会以法力替小强续命,再一鼓作气治好他的绝症??那时您并没有提到什么千寿大王呀。现在小强撑不了那么久啦,就算让我再找材料药草,也得花上好几天呐!大王、大王??求求您??” 方留文还没说完,阿关在伏灵布袋的掩护下,已冲到了牛角鬼跟前。 “哇!”牛角鬼往后跳了一大步,身旁几只恶鬼扑来救援,其中一只让苍白鬼手一把扒掉脑袋。 方留文惊慌地将小强放在牛角鬼脚边,挥动着右臂断处那几只蛇鬼,迎战伏灵布袋鬼手,保护他的大王。 阿关又砍倒一只有双头的恶鬼,却让方留文的蛇鬼打到腰,痛得倒在地上打滚。 牛角鬼见阿关倒下,连忙开口:“下手轻点,别打死他,打残他就行了??对了,打断他的手,让他没办法拿剑、让他没办法拿剑,哈哈,打断他的手!” 小强奋力挣扎起身,扯着牛角鬼的尾巴,大吼着:“你这妖怪,快叫他们住手,不要打阿关哥哥!” “小强,别惹他!”阿关倒在地上,看到小强竟去攻击那牛角鬼,赶紧大喊:“离他远一点,小强!” 牛角鬼伸手推着小强,一脸嫌恶,小强却死命扯着牛角鬼的尾巴不放。 “马屁精、死妖怪!”小强张大了口,朝牛角鬼的尾巴用力咬下。 “滚——”牛角鬼尾巴吃痛,发起怒来,伸手一挥,将小强一把打上空中。 附近几只智能低下的鬼怪,见牛角鬼动手打了小强,竟认定小强也是敌人,凶狠扑了上去,揪着小强张口就咬。 “啊!”阿关着急大叫,想挣扎起来救小强,却让一只鬼怪咬住肩,又让另一只恶鬼抓住了双腿。 “呀呀啊啊——”方留文自然也是骇然大惊,鬼吼鬼叫地冲向那些鬼怪,挥动蛇鬼降,打退那些鬼怪,抢回奄奄一息的小强。 “小强!”阿关一剑刺倒那只咬他肩的鬼怪,又斩去抓着他双腿的恶鬼一双手,在伏灵布袋掩护下,杀到了方留文身边,骇然错愕地望着小强。 小强的身子让鬼怪们咬得伤痕累累,右脸有一处变形凹陷的大坑,是牛角鬼那一击造成的——牛角鬼虽然打不过邪神、打不过家将,但小强只是一个六岁大的凡人孩子。 “啊、啊??”方留文张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竟沙哑哭了起来:“孙啊??我的乖孙啊??” “城隍、城隍!老土豆、老土豆!”阿关奋力恶战四周围拥上来的鬼怪,一面大叫着:“快来帮忙,把小强送回文新医院!” 本已负伤的城隍,此时正费力迎战一只拿着两柄大锤的白甲邪神。范谢将军前后守护着城隍,在山壁边勉强力战那白甲邪神和数不清的鬼怪。城隍听了阿关喊叫,好几次想分身来救,却怎样也无法突围。 老土豆四处乱窜,在土里钻着,趁机冒出头来偷袭恶鬼,此时听到阿关的叫唤,急急往阿关那儿窜去,却恰好被几只恶鬼从土里揪出,一阵痛打。 “都是你害的、全是你害的!”方留文猛然嚎叫起来,左手抱着小强,右手挥动蛇鬼,愤怒攻击阿关。 阿关接连躲开方留文的攻击,他见方留文双眼通红,已经失去理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挥着鬼哭剑一边与恶鬼死战,一边躲避方留文的攻击。 “要不是你,小强??小强已经好了??”方留文流着泪,嘶哑地嚎着:“你这混蛋小子,到底从哪里来的?你为何要跟我作对?” 第79章 不要做坏人(3) 阿关让蛇鬼划过了手臂几下,痛得不得了,也怒极大骂:“是、是、是!你疼孙子,别人就不疼孙子?你为了救自己的孙子,就要害死其他人的孙子,任何人知道了,都要来跟你作对!” “小强病了,你会伤心,别人的孩子死了,别人就不伤心?你为了让自己不伤心,却要让别人伤心,让很多很多的人伤心!”阿关边骂,边闪过方留文几记蛇鬼攻击,逮了个空隙便往前跨了一大步,一剑砍下方留文断臂处一条蛇鬼。 方留文怪叫一声,跌倒在地,右手断处本来有四条蛇鬼,此时让阿关砍掉一只,那条剩着半截蛇鬼断处还喷着黑烟不停扭动。 “被你害死的同事,他们的家人就不伤心?全天下就只有你会伤心?就只有你的亲人才是人?别人的亲人都不是人?”阿关冲上前,又砍下方留文右臂上两条蛇鬼。跟着一剑指着他的额头:“你这不懂得将心比心的臭老头子,要不是因为小强,我真想一脚踢爆你的头!” 阿关喘着气、瞪着方留文,还想讲些什么,又被拥上来的几只恶鬼扑倒在地,死命抵抗着。 方留文这才回过神来,霎时老泪纵横,答不上话,愣愣地看着被恶鬼压倒在地的阿关,再看看怀中的小强。 “哥哥是好人??附近的小孩??都欺负我跟雯雯??只有??阿关哥哥帮我??”小强的两眼微睁,气若游丝地说:“坏小孩说??爷爷是??老妖怪??我知道爷爷??不是老妖怪??那大妖怪才是坏的??他骗爷爷??我??不想??不想??” “不想??爷爷??做??坏人??” 小强握着方留文的手垂软下去,脑袋撇向一旁,双眼中的余光消失了。 阿关让几只鬼怪压倒在地,伏灵布袋飞快窜来帮忙。鬼手们都受了伤,但仍然奋勇大战。新娘鬼手揪起那压着阿关的鬼怪头顶一撮红毛;大黑巨手马上就对着那红毛鬼的脸轰去一拳,轰得那红毛鬼的面上五官全陷入脸里。 苍白鬼手左右乱抓,也抓碎了一只鬼怪的肩膀;百面鬼手也抓着一只鬼怪,手掌上的鬼脸立时往对方的身躯啃噬起来。 呼的一声,狼头串又窜出布袋,缠住两、三只鬼怪,十来颗狼头张口乱咬,将那些鬼怪咬得吱嘎怪叫。 一阵白光乍现,倒在地上的阿关掏出了符,白焰咒连发,炸退了几只恶鬼。他跳起来,一剑接着一剑,砍杀眼前那些让白焰刺得睁不开眼的鬼怪们。 牛角鬼开始急躁起来,他听到鬼哭剑发出的阵阵哀鸣,有些胆寒;又看看四周战情,虽然己方鬼怪仍占了上风,但家将团比他预期中更为强悍。一阵厮杀惨斗下来,千寿公分派给他的鬼怪兵力已损耗一半,就算捉着了阿关,他的鬼怪部下们大概所剩无几,这功劳可是大大打了折扣。 “小强啊,爷爷就要去陪你啦,你不希望爷爷当坏人??但爷爷生来就是个坏人,从小就是个坏人??从来??也没有人教我怎样当个好人??爷爷答应你??如果有??来世??下辈子??爷爷??一定??当个??好人??”方留文轻轻拂着小强的脸,呜咽不停哭着。 “小方!你还哭什么,还不想想办法,你不是懂得各种邪术吗?还不帮忙!”牛角鬼一跃来到方留文身旁,伸手去推方留文。 方留文这才抬起了头,愣愣看着牛角鬼,说不出一句话。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抱着个死人干嘛?你不是会养小鬼吗?把他供起来养不就好啦!快来帮忙啊!”牛角鬼鼻口臭气喷了喷,气呼呼地说。 方留文默默放下了小强,跟着缓缓站起,一张脸忽青忽红,两只眼睛则变成了血红一片。他的身子微微向右倾,左手则渐渐胀成了三倍大,胳臂皮肤底下有些东西四处乱窜。 为了抓住有着神兵保护的阿关,方留文对自己的右手下了蛇鬼降,为的是尽可能地增强己方的战力。他既对右手下了降,左手自然也不会空着,他施在左手上的是“血手降”,这会让他的左手得到如同鬼神的力量。 “哇,原来你还有压箱法宝呀,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就不会搞成这样啦,是不是?”牛角鬼见方留文恶气腾生,便这么说。但他突然一愣,眼前的方留文突然转身一跳,抓住了他头顶上那剩下来的一支角,再一翻身跳上了他的后背。 “你做什么!”牛角鬼惊骇大叫,连忙举起两只爪子想将方留文拖下背来。但此时方留文两只脚紧紧箍着牛角鬼的脖子,他的身上也下了降头,让他有超乎常人的体能。 “你骗我,你根本不会救小强??你打他,你杀死了他!”方留文终于顿悟,他大吼一声,左手胀得更大了,殷红的皮肤上泛出深紫,掌上五指竟足足伸长好几吋,还冒出深红色的尖锐指甲。 伴着一声不知是马嘶还是牛鸣的尖嚎声,方留文右臂断处仅剩的一条蛇鬼,钻进了牛角鬼的眼睛。牛角鬼发出惨嚎,四周鬼怪连忙赶来救援,全围在惊慌乱窜的牛角鬼四周,想帮忙揪下方留文。 方留文用那只血手,左右挥打着扑上来的鬼怪,接着他大叫几声,那些由他自己炼出来的鬼怪们,包括金尸鬼、百面鬼、棺材鬼、古曼童等,都不再围攻家将,而是朝牛角鬼这儿杀来,和牛角鬼自己带着的爪牙们杀了起来。 家将们顿时减轻了不少压力,开始展开反攻。 那白甲邪神和黑甲邪神本来在大队鬼怪的掩护下,游刃有余地围攻家将们,此时手下鬼怪都去救牛角鬼了,情势逆转,两只邪神反而慌了手脚,遭家将包围攻击。 一阵乱斗,甘将军拿着戒棍,狠狠一棍打在黑甲邪神肩上,柳将军接着一棍打在黑甲邪神脑袋上,打得他跪了下来。两名家将一棍接着一棍,打死了这黑甲邪神。 白甲邪神一看情势不对,连忙要逃,却让范将军举着大方牌打中了后背,又吃了谢将军一记鱼枷,摔在山壁上,再让城隍一刀砍成两截。 城隍倒在地上,再没力起身,老土豆赶忙上去扶起城隍,拐杖发出阵阵黄光,注入城隍体内,减轻他的伤势。 方留文让好几只恶鬼揪着,有些恶鬼扯着他的血手,有些凶狠噬咬着他的腰,咬得他肚破肠流。但他对自己下了降术,尽管此时身子残破得不成人形,但箍着牛角鬼的一双腿仍然有力。 方留文抬起头,看看天空那轮明月,一双血红色眼睛,流下来的泪也是红色的。 “你说得对??少年仔??”方留文望着远处地上的小强,几只恶鬼要上去吃小强的尸身,阿关正拿着鬼哭剑,试图击退那些恶鬼。 “我这辈子做了太多坏事??我不懂得当个好人??”方留文喃喃自语着,他负伤越渐加重,虽有降头护体,但还是渐渐让鬼怪啃下了肉,扯断了骨。 那些金尸鬼、百面鬼等方留文自己炼出来的鬼怪也渐渐不敌,一只只死去。 牛角鬼痛得弯下了腰,方留文整个身子几乎要让拥上的鬼怪埋住了。 “少年仔!”方留文挣扎大喊:“我是个坏人,但我的孙女却不坏啊,我求求你,照顾我的孙女呀!” 方留文说完,口鼻喷出红血,跟着双眼、双耳也喷出了血,他身上发出了红光,红光逐渐闪耀,揪着他乱啃的恶鬼们察觉不对,想要逃开已经迟了。 阿关听到方留文最后的叫喊声,回过头来,只见到那一团围着牛角鬼的鬼怪中,炸出了火焰。 第80章 不要做坏人(4) 方留文满身的血都燃烧成了鲜红色的火,鬼怪们身上沾着了火,怎么甩也甩不掉、吹也吹不熄,此起彼落的哀号声伴随着阵阵红烟响透云霄。 首当其冲的牛角鬼浑身着了火,他连连惨叫、死命甩着身子,但方留文一双脚仍然紧紧箍着他颈子不放。 “正好呀??”方留文身体渐渐焦黑,竟嘻嘻笑了起来:“你??是恶鬼??我是恶人??两个一起??下地狱去??” 轰—— 方留文身子突然炸裂,炸出更旺盛的血火,牛角鬼整颗脑袋都给炸没了,直挺挺地往后倒下。 家将们一阵掩杀,鬼怪们不是让血火烧死,就是让家将们杀死。 阿关抱着小强的尸身跪倒在地,望着方留文炸成了飞灰、牛角鬼没了脑袋。 前方的血火犹自熊熊燃烧着,四周的惨象夹杂着家将的残骸,他只觉得一阵鼻酸,半晌说不出话,抚着小强的尸身,终于哭了起来。 牛角鬼一死,远处的妖魔鬼怪全都一哄而散,钻进了山林,跑得无影无踪。 天空落下了雨,打起了雷。城隍拖着重伤的身子,指挥着残存家将,将文武差、什役、文武判官的尸身集齐。城隍领着残将站在雨中,看着排成一列的同僚逐渐化成飞灰。 接连几天都是阴雨绵绵,这天傍晚,阿关在翩翩的套房里透过窗,愣愣地望着阴暗的天空发呆。 那晚,他将小强的尸身埋在山坡上一棵树下,那个山坡是方留文以性命替小强报了仇的地方,是方留文大彻大悟,说来世要当好人的地方。 城隍的伤势则在医官的治疗下,已渐渐恢复。 隔天,雯雯被破门而入的社工人员吓得哭了起来,怀里的汉堡包在她耳边说了些话,似乎是对她说,爷爷带着哥哥去外地看病了,要过些时候才会回来。 雯雯这才吸了吸鼻子,牵着社工姐姐的手,走出那弥漫阴气的透天别墅。 在据点二的安排下,雯雯会被带去南部一家孤儿院。正神多集中在南部,那孤儿院离南部一处据点极近,非常安全,大家都认为雯雯在那儿,会比待在动荡不安的北部更好些。 在小玉的指示下,汉堡包对雯雯说,要乖乖的,才会和她说话。雯雯瞪大了眼,点了点头,坐在南下的车上,静静看着远方。 阿关呆望窗外,脑袋仍然一片混乱,他觉得胸口郁闷难当。虽然打倒了投靠千寿公的牛角鬼,也算是替讨伐北部第二邪神行动打响了第一炮。 但牺牲了小强,家将团也折损了什役、文武判官等五名家将。 阿关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这些天不论是亲身行动,还是指挥调度,都不够谨慎,动辄中计遇伏,昨晚的行动本是为了救小强,但落到最后,却是小强为了救自己,死在牛角鬼和一票恶鬼手下。再加上若不是最后方留文窝里反,没带着石火轮的自己,可未必逃得出牛角鬼大军?? 天大的失败。 几天以来,阿关将自己关在套房里,偶尔和阿泰、六婆通通电话,或者是强颜欢笑拎着水果去看妈妈。除此之外,他什么事也不想做。 电话响起,是文新医院打来的,老土豆的声音。 “老土豆?你在医院里?你打电话给我干嘛?”阿关无精打采地说。 电话那头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老土豆向来都是以符令向众神传讯,从没用过凡间电话。此时老土豆对着电话讲了两句,跟着又笑了起来:“大人,俺是第一次打电话给大人啊??哈哈哈??”哔了几声,是老土豆按了几下电话上的按钮,跟着又笑了。 “??”阿关没好气地说:“老土豆,你在玩医院的电话喔?” 电话那头似乎有不少人,有些不耐烦地催着老土豆:“你这土地神,别玩了,快和备位太岁大人说正经事啊!” 老土豆这才好好地说:“大人,新的仙子已经来到,还有几名神仙,大伙儿约你到你最喜欢去的河堤,一同讨论如何对付另外两大邪神呀!” “咦咦??好、好,我马上到!”阿关惊讶之余,赶紧打起精神,洗了把脸,披上外套赶往河堤。 阿关骑着石火轮很快赶到了河堤,堤上冷清,一个人也没有。 阿关正觉得奇怪,忽地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高举着刀往阿关头上砍下。 “哇!”阿关吓了一大跳,急忙闪过这刀,却一个重心不稳,连车带人摔下堤防。阿关摔车剎那已跳下车,跌在堤防下的草皮上打了几个滚。 那人追下草坡,持刀杀来。阿关觉得奇怪,那人身上没半点邪气,却又有着鬼神般的身手。阿关召出鬼哭剑,连番挡下那人刀砍。 两人打到了街灯底下,阿关这才看清楚,对方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皮肤黝黑,穿着嘻哈垮裤,戴着顶鸭舌帽,将一把青绿色钢刀挥舞得有模有样。 少年笑了笑,往后一跳,对着阿关点了点头。 阿关正觉得错愕,身后又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挺着一柄红色长枪,迅雷般地朝阿关刺来。阿关闪得狼狈,倒在地上,扔出伏灵布袋。 伏灵布袋在空中转了转,却不见鬼手出来。 阿关只好起身,拿着鬼哭剑抵挡这人攻击。这人看来年龄稍大,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留着及肩长发,神情俊朗骄傲,噘着嘴角,一枪、一枪刺向阿关。 阿关勉强接下几枪,让这青年一脚踢倒在地。 “备位太岁,不怎么样。”青年不再攻击,只哼了哼。 “哼!”阿关不服气,跳了起来,拍拍身上沙土,惊怒地问:“你们是哪来的?千寿公的手下?老土豆呢?你们抓走他了?” 几声哈哈笑声,更多人从前方走来,老土豆从阿关脚边窜出,吓了阿关一跳。 “大人,你关心俺,俺很高兴啊!”老土豆吹着胡子,哈哈大笑着。 阿关愣在原地,终于看清楚走来的那群人中的高大老人,是太岁。 “太岁爷!这??现在是什么情形?”阿关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太岁呵呵笑着说:“小子,别生气,他们都是老夫的部将、你的战友,跟你开开玩笑而已。青蜂儿、飞蜓,你们俩跟备位太岁赔个不是吧。” 那皮肤黝黑、模样可爱的少年叫“青蜂儿”,开朗笑着,身子弯了九十度,向阿关鞠了个躬;长发青年叫“飞蜓”,只是盯着阿关冷笑了笑。 太岁身后还站着几个人影,想来应当都是他手下部将。 太岁笑了笑说:“小子,这些日子没有仙女陪伴,可寂寞了吧。听说你也干得不错,阻止了一场腥风血雨。” “不??”阿关听了太岁这么说,不由得有些惭愧,若非有许多神兵相助,他早死了不知几次。 “这是你的新帮手,新的保姆。”太岁手一扬,身后一个穿着盖头斗篷的人影,揭开了斗篷上盖头的布,是个亭亭玉立的仙女。 太岁几个部将,听到太岁称那仙子是阿关的保姆,都笑了起来,那长发青年笑得尤其大声。阿关只觉得脸上一阵热辣,似乎他们都是英勇的战士,自己只是个需要大家保护的弱小孩子。 那仙女笑吟吟地走了过来,阿关的表情也从不好意思,转变成惊讶错愕。 “林珊?”阿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80章 新保姆(1) 林珊是阿关在便利商店打工时的同事,也是他那时心仪许久的女孩,比阿关小了两岁。 “你??长得好像我??以前一个同事??”阿关口吃地说着。 “我就是她,我就是几月前和你一起在便利商店里打工的同事。”仙女笑着说。 “!”阿关先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阿关犹自恍神着,太岁身后又走出两个穿着盖头斗篷的神仙,不约而同地揭下了头盖。 那身型胖壮的少年开了口:“还记得我吗?我是福生啊。”另一个瘦小的少女则抿着嘴嘻嘻笑着,一副好玩的样子。 阿关又是一阵大惊,福生是他初中时的同学,跟他交情普通;他又看看那瘦小少女,只觉得有点眼熟,却不记得是谁。 “杨若雨,这是我在凡间的名字,以前和你读同一所小学,哈哈!”瘦小少女哈哈笑着。 阿关张大了口,他隐约记得,小学时的确有个女同学叫杨若雨,同班六年却没讲过几句话。 “小子,吓傻了吧,他们三个都是受命暗中保护你的神仙,免得你在成长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太岁朗声笑着说。 原来,天界一直以来都派遣太岁帐下菁英部将轮流暗中守护阿关。若雨和小学时的阿关同班六年;福生则和初中时的阿关同班三年,又在高职不同班的情形下,暗中保护了他三年;而林珊则是在阿关高职三年级时,混进学校当他的学妹,并在阿关毕业之后,跟着到了那便利商店应征当店员,继续保护备位太岁的任务。 福生在天界叫作“象子”,是洞天里千只独角仙炼出来的;杨若雨则叫“红雪”,是千只红色瓢虫炼出来的。而方才那黝黑少年青蜂儿和长发青年飞蜓,自然是千只蜂和千只蜻蜓炼出来的神仙。 林珊则叫作“秋草”,是千只纺织娘炼出来的。 阿关呆望着两位老同学,一时说不上话,心中五味杂陈,感到自己像是被剥了层皮,原来自小到大的一举一动,全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象子开了口:“大人,你如果嫌我们天界名字拗口,还是可以叫我们凡间的名字,你以后还是叫我福生吧。” “我喜欢人家叫我红雪,不过你要叫我若雨也行。”瓢虫仙红雪接着说。 “同样地,阿关大人你还是可以叫我林珊。”林珊微笑说。 “嗯??你们以后叫我阿关就行了,不用加大人也没关系??”阿关有些茫然,看着太岁身后还站了个人,无奈地向那人摇摇手,问:“你呢?你该不会是我幼儿园同学吧?” 太岁哈哈一笑,说:“你这忘旧的小子,我们这儿有草螽仙、瓢虫仙、蜂仙、蜻蜓仙、独角仙??是不是还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阿关愣了愣。 若雨抢着答:“少了蝴蝶仙。” “!”阿关惊讶地喊:“翩翩?” 太岁身后那人身子一震,这才走上前来,双手向上微微一扬,又放了下来,不愿揭开斗篷上那盖头大帽。 “翩翩!是不是你?”阿关急忙跑了过去,惊喜问着:“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一半??”那人声音有些沙哑,但的确是翩翩没错,比起洞天离别前嘶哑难听的声音,已好上许多。 “一半?”阿关伸手要去掀翩翩的盖头套,翩翩身子往后一退,阿关抓了个空。 “翩翩仙子呀,我们都关心你的伤势,让我们瞧瞧嘛!”老土豆抢了上来,也好奇地弯腰仰头想要偷瞧翩翩盖头帽子底下的模样。翩翩向后一退,不让老土豆瞧。 “土豆,过来。”太岁皱了皱眉,清清嗓子说:“谈正经事要紧。北部这顺德鬼邪神受擒之后,剩下两大邪神,一个是千寿邪神,一个是五星之一的辰星启垣。” 老土豆听太岁开口,吐了吐舌头,赶紧跑回太岁身旁,搓了搓手,又说:“这千寿邪神跟启垣??邪神,可不是俺的管辖啊??”老土豆持着木杖敲起地来,嚷嚷着:“你们还躲着干嘛?怎不出来向太岁爷和阿关大人报告情势!” 四周几道黄光泛起,三个矮小老人从土地钻出。 “红豆、绿豆,你们看起来又老了几岁!”老土豆拍手笑着,指着那两个拄着拐杖,分别身穿绿袍和红袍的老太婆,她们是负责巡视千寿公势力范围的土地神。 而负责启垣星君势力范围的,则是身穿黄袍,叫作“黄豆”的土地神。 “哈哈,怎么土地神全是『豆』字辈的?”阿关忍不住笑了起来。“有没有毛豆?黑豆?蚕豆?” “毛豆本来有,但让邪神杀了??”黄豆答。 “唔!对不起??我不该开这种玩笑??”阿关愕然,想不到真的有叫毛豆的土地神,且还让邪神杀了。 老土豆挥了挥手说:“不对、不对,北部土地神才是『豆』字辈;中部土地神是『菜』字辈,有白菜、韭菜、芹菜、紫菜??南部土地神则是『瓜』字辈,有匏瓜、地瓜、南瓜、苦瓜、黄瓜??” 绿豆叫嚷起来:“紫菜不久前被邪神打死了??听说南部的地瓜断了条腿,还邪化了!” 老土豆不敢置信地说:“老地瓜邪化?俺不相信,俺只听说他腿断了是真的!” 黄豆连连摇头,说:“他腿没断,只邪化了。” 红豆挥摇着木杖喊:“不对,绿豆说的才是对的,地瓜腿断了,也邪化了!” 几个土地神七嘴八舌,竟吵了起来。 “通通给我闭嘴!”太岁沉声说:“地瓜腿没断,也没邪化,前两天还陪老夫出战,你们这些老家伙别乱传无聊耳语!” 众土地神们见太岁不悦,这才停下了口,乖乖报告起各自调查到的情报。 “千寿邪神处事谨慎,行事低调、组织绵密,我和红豆花了好大工夫,透过一些精怪帮忙,才知道这千寿邪神暗中召集了大批鬼怪邪兵,正准备要接收顺德邪神的地盘呀。”绿豆夸张地说。 “辰星偏好单打独斗,手下大小邪神差不多十来个,多半是以往的部将。”黄豆跟着说。 “十来个,那不怎么样,顺德小屁手下就有几十只邪神。”阿关插嘴。 “不呀,辰星手下多是以往麾下部将,比起顺德邪神四处征战收来的杂牌军要强得多啰。”黄豆连连摇头。 “我和绿豆估计,千寿邪神的兵力是要强过辰星的。但论主将的强度,辰星启垣却又要强过千寿邪神许多。”红豆这么补充。 阿关点了点头,辰星原是五星之一,是和太岁平起平坐的大神。 “辰星不爱那些鬼怪,他似乎认为鬼怪力量不够,不屑收一般鬼怪作为兵力,也不特别标示地盘,而是带着部将四处挑衅所有碰到的正神、邪神、山精鬼怪。”黄豆继续说。 太岁哼哼笑了两声,说:“启垣这家伙,性格本来就阴阳怪气,本来老夫挺欣赏他,看他脾气跟老夫挺像,想不到这厮竟成了邪神!要不是得先扫荡南部邪神,保护太岁鼎,否则老夫真想会会启垣这家伙,看能不能拉他一把。” “所以我认为,现在应当先将重心放在千寿邪神身上,先灭千寿邪神,再拖住辰星,等太岁爷忙完了身边琐事,再一同对付辰星启垣。”林珊开了口:“这段时间里,我会好好辅佐阿关大人,太岁爷可以带着其他哥哥姐姐集中力量,加紧对付南部邪神。” 几个神仙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太岁静了静,摇摇头说:“不,小子现在的能力尚不成熟,遇上强悍邪神还是有危险。顺德邪神受擒,原本鼎立的局势已经打破,这两路邪神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谁都说不准。秋草娃儿,老夫知你足智多谋,但启垣是五星大神,若他有所动作,绝非你这小娃能够匹敌。” 第81章 新保姆(2) “太岁爷说的是。”林珊点点头。 “你们全留在这。”太岁环视众部将。“象子、红雪暂为翩翩副将,听翩翩的号令行事,驻守据点二,带领本来据点二的几位天将成另一路,牵制辰星启垣。若是遇上辰星袭击,切记不可硬敌,迅速通报老夫。飞蜓、青蜂儿,你俩暂为秋草副将,主攻千寿邪神,若有良好时机,便联合据点二共同出击,并力击溃千寿邪神。” “我当秋草副将??”飞蜓一脸臭,却也不敢忤逆太岁爷的安排。 太岁吩咐完,又叮嘱林珊:“林珊娃儿,尽管老夫将翩翩、飞蜓这些大将都留在这儿做你帮手,但你仍得切记,万事不可逞强,若没万分把握,便静守据点,等老夫忙完了手边事,再回来与你们会合,共同破这两大邪神。” “是,太岁爷。”众部将齐声回答。 太岁伸了个懒腰说:“老夫要赶回去了,你们这批神仙都是为了因应太岁鼎崩坏而炼出来的,抵御恶念的能力比寻常神仙强上百倍,你们可要好好干,别让天界其他神仙看扁了。” “是!” 太岁再看看阿关,说:“小子,听城隍说,你已能徒手抓住恶念。不错、不错。即便老夫自恶念炼出,当年却也花了许多年苦修,才能触摸到恶念,想不到我的血融入凡人肉身,会有这么好的效果。难怪那些精怪们都戏谑凡人是万恶之源。恶念始于生灵,生灵以人最恶,哈哈哈哈??你记住,往后你要更用心去体会恶念,用手去抓、用心去感受,你便能控制恶念,进而操纵太岁鼎。有一天,你会成为比老夫更称职的太岁。” “是、是??”阿关听太岁称赞自己,不住地点头,却又觉得这番称赞背后的重担,万分沉重。 太岁说完,再伸了个懒腰,身子一纵,化作一道黑影窜上了天。 “阿关大人,那咱们也先走了,咱们还得四处搜集情报呢!”老土豆说完,也与其他土地神相继离开。 “那??我们现在要干嘛?”阿关搔了搔头。 飞蜓哼了哼说:“干嘛?当然是继续讨论这仗接下来怎么打啦。” 大伙儿来到市区一间餐厅,挑了张多人大桌纷纷坐下。阿关坐在靠墙的位置,身旁依序坐着林珊、飞蜓、青蜂儿,对面则是福生、若雨及翩翩。 福生正对着阿关,大口喝着服务生端来的开水;若雨和翩翩最是要好,她轻倚着翩翩肩头,和翩翩一同点菜。 既然进了餐厅用餐,翩翩也不得不揭开斗篷的盖头大帽。 阿关瞥见翩翩的脸上缠着满满的白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不由得关心问道:“翩翩,你的伤恢复得怎样了?” 翩翩却像是没听见般,自顾自地和若雨细声交谈点菜。阿关问了两次,见翩翩不理他,心里晓得翩翩大概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谈论她的伤势。 尤其林珊和若雨都长得漂亮。林珊是大众美女脸,举止落落大方;若雨则小家碧玉,活泼可人。阿关想起翩翩尚未中绿毒之前的模样清丽绝伦,更胜另外两位仙女;中毒之后,始终郁郁不乐。 这让阿关又恨起了顺德大帝,他捏着叉子戳刺盘上的肉,把那肉当作顺德大帝来叉。 “我们一面吃,一面分配兵力。”林珊拿起纸巾抹抹嘴。 “据点二有六名天将、两位医官,据闻还多了个身怀异术的凡人,现在再加上翩翩姐和象子、红雪;我和阿关这路,却只有飞蜓和青蜂儿??”林珊这么说,一翻手,召出了白石宝塔。 “啊!”阿关看着白石宝塔,想起了塔里那些精怪,跟着他见到癞虾蟆从塔里探出头来向他眨了眨眼,又惊又喜地说:“虾蟆精!哈哈,大家都好吧?”癞虾蟆吐了吐舌头,欲言又止,头又缩了回去。 “呃?”阿关不解,摇了摇宝塔:“怎么了你?” “按照我们的计划,千寿公还是要先打的,宝塔这路兵马,就让我和阿关大人先用。”林珊这么说。 福生和若雨看看翩翩,翩翩则是不置可否,静静喝着汤。 “等等,我们这边还有城隍和家将团,共九位神将,兵力已经够强了,宝塔还是给翩翩吧,那本来就是她的宝物??”阿关这么说。 飞蜓语气不耐地说:“宝塔是谁的是一回事,里头的兵马归谁又是一回事,现在是打仗,不是儿戏。既然决定主攻千寿邪神,那么主攻的一方分配较多的兵马,理所当然不是?” “但是??文新医院的天将主要负责防守医院,这样一来,翩翩可以调动的兵马太少了,不是吗?”阿关有些犹豫。 青蜂儿点了点头,附和着阿关:“我觉得大人说的没错,辰星战力可不小,要是翩翩姐可调动的兵马不够,如何牵制呢?” 飞蜓转头瞪了青蜂儿一眼,冷冷地说:“小蜂儿,你懂不懂『牵制』这两字的意思?倘若兵力足够,不如一举灭了辰星,就因为要将主力集中攻打千寿邪神,所以另一路只能『牵制』。” 青蜂儿吐吐舌头,吃起了面包,不敢辩驳。 “三个神仙齐力,加上原有的天将,牵制启垣邪神,很够用了。”翩翩本来在喝汤,此时抬起头说话,不经意和阿关四目交会,赶紧又低下头。 “辰星强在本身和手下都是精锐,千寿公却胜于有着数不清的鬼卒妖军。让白石塔里的精怪、虎爷上阵对付大将,无助于事,只是平白牺牲;但让他们对付鬼卒妖军,却有更大功用,不是吗?”林珊这么说。 “嗯,就这样子吧。”福生和若雨对看了看,表示没有意见。 “秋草姐这么说,应该是有道理。”青蜂儿也吃着面包,表示没意见。 飞蜓将手搭在青蜂儿肩上,哼哼地说:“怎不说飞蜓哥说得有道理。” “你们都有道理,你们决定就好了。”青蜂儿乖乖啃着面包。 阿关呆了呆,说:“这样好了,宝塔里的精怪归我们这路,虎爷归翩翩那路。阿泰和六婆好久没见到阿火了,让他们和虎爷聚一聚,这总行了吧。” 飞蜓皱了皱眉,还想再讲,林珊已经同意:“好,就依阿关大人说的,精怪归我们,下坛将军归翩翩姐。” 由于时间已晚,餐厅就要打烊,一伙年轻神仙吃不过瘾,又买了许多小菜,打算到阿关套房里续摊。 七人挤进电梯,林珊一直跟在阿关身旁,仿佛真是个称职的保母。翩翩始终低着头,默默跟在众人身后。 独角仙精福生拍着大大的肚子,直嚷着凡人的食物怎么吃都吃不饱;飞蜓让福生肚子挤得难受,忍不住伸手推推挤挤。众人打打闹闹了好一阵,这才出了电梯。 阿关取出钥匙开门,见到套房变得十分凌乱,不禁尴尬地说:“最近??都没有整理房间??里头有点乱??” 大伙儿挤了进来,本来冷清的小套房霎时热闹许多。 “这就是备位太岁的房间!” “听说本来是翩翩姐的!” “呀!床上有备位太岁大人穿过的内裤!” 大伙挤进房间,笑闹起来。 阿关从若雨手上抢下那些还没洗的内衣裤,尴尬地看着翩翩。 “大人的床怎么脏成这样?”若雨尖叫着,大力拍打着脏兮兮的床。 这些日子来,阿关有时大战之后,受了一身伤,吃了医官开的药,只觉得昏昏欲睡,回来躺下就睡,隔天才洗澡,以致于床上不但脏臭,还满是污泥和血迹。 第82章 新保姆(3) 翩翩没说什么,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棉被枕头,这些原本是她的棉被和枕头。 “啊哈??对不起??床铺本来很香的,都被我弄臭了??”阿关看着翩翩,怕她生气,只好笑嘻嘻地赔不是。 翩翩只是淡淡一笑,没多说什么。 “咦?这不是翩翩姐吗?”青蜂儿拿起床头那几片冰晶,只见有张阿关的独照,也有张阿关和翩翩的合照,也有张翩翩的独照。 “这是寒彩洞的流水墙!” “翩翩你带大人去过寒彩洞了!” “那不是你儿时的住所吗?”大伙儿起着哄。 “我很久没回去过寒彩洞了,那天刚好想起,就回去看看。”翩翩淡淡地说。 “你干嘛一直翻我的东西?以前你不是很安静吗?”阿关又抢下若雨从枕头下搜出的成人杂志,那是阿泰借他的,柜子里还有一堆。 若雨哼哼地说:“那时我负责暗中保护你,自然不能太出风头。哈哈,我想起来了,你有次感冒打了个喷嚏,鼻涕流到了脖子上!” “杨若雨,你够了!”阿关有些脸红地说:“还有不要在我的床上跳!” 大伙儿吃起了小菜。 由于福生和若雨曾做过阿关的同学,这时聊得格外起劲,纷纷说些阿关以前的糗事;阿关也不甘示弱,想起福生曾经一人吃掉三个便当,以及若雨当时戴眼镜的呆样。 阿关这才知道,这些年轻神仙和自己,都是在同一时期被炼出,彼此间只差了两、三年。此时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嚷着谁大谁小。 飞蜓最大,自洞天炼出至今二十一年;其次是福生,十九年;再来是十七年的阿关;十六年的翩翩;若雨、林珊和青蜂儿都是十五年,若雨比林珊大了几天,林珊又比青蜂儿大了几天。 不过属于半个凡人的阿关,出生至今十七年,却不包括在妈妈肚子里的十个月了。 “我家还有小学的毕业纪念册,你别不承认,你明明就戴着奇怪的眼镜!”阿关挟起卤味袋子里一块直径超过两吋的甜不辣:“那个镜框有这么大。” “真的这么大?”飞蜓咦了一声,也挟起一块甜不辣,在若雨脸前比了比。 “就这么大。”阿关点点头。 “这样?”福生也挟起一块甜不辣,和飞蜓一左一右,摆在若雨眼前,惹得大伙儿一阵狂笑。 “备位大人,你要掀我丑事是吧!那我也要掀你的底??”若雨气得要摔筷子。 “我哪有什么丑事。”阿关老神在在,一副“要掀就掀”的样子。他想起毕业纪念册里,还有好几张若雨戴着大大红框眼镜、躲在角落摆出幼稚动作的照片,要是翻出来,包准眼前这娇小可爱的瓢虫仙子要钻入地洞去了。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哪里?”若雨站了起来,夸张地左顾右看,“咦?好像真的一样喔,哇,我梦见林珊耶,嘻嘻嘻嘻!” 阿关愕然,眼睛瞪得老大,这是那时阿关让小混混打倒,躺在医院里昏迷时作的梦境,想不到他们竟然晓得。 “嘻嘻,好香哟——”若雨凑到林珊身边,闻了闻,装出陶醉的模样。 “红雪姐??”林珊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推开了若雨。 阿关却笑不出来,他心想,好险自己那时没有对梦中的林珊做出更下流的举动,否则真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几位同辈神仙。 接着他想到那奇异的梦,跟自己这两年来,不停重复那爸爸身亡的噩梦,有没有关联?难道也是这些神仙们干的好事,那样有何意义? 若雨见阿关半晌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便吐了吐舌头。“备位太岁大人,你生气了吗?刚刚的事,我再也不提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林珊连忙打圆场说:“阿关大人,当时你被小流氓打昏了,太岁爷吩咐医官半夜去医院替你治伤,太岁爷也想顺便在梦里和你说明太岁鼎的事,所以才吩咐我们在你的梦境中动些手脚,你可别见怪。” 阿关笑着摇摇头说:“我没有生气啦??我是在想,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作着一个同样的梦,梦见我爸爸被流氓活活打死。在昏迷时,也作了这个梦。如果你们要借着梦境跟我说太岁鼎崩坏的过程,我可以理解,但是??让我梦见爸爸死去的过程,又是为了什么?” 若雨连忙摇头说:“喔!不是,大人,我们只是在你做梦的中途进入你的梦。你说的那噩梦,我们也注意到了,但不是我们干的!” 林珊补充说:“或许在施术当时,阿关大人你正作那噩梦,在我的御梦术影响下,变得比以往更为真实。至于那噩梦的来由,我们就真的不知道了。” “没关系,反正这些日子,我再也没作那个梦了??”阿关笑了笑说。 大伙儿又聊了很久,聊着近来发生的事,聊着邪神势力消长。阿关讲到了玩具城一战,讲到了小强,不免又有些哀伤。 阿关注意到翩翩完全没开口,只是静静地听,顶多跟着众人点点头。阿关有点失落,他本以为至少在成功阻止千童命计划这件事情上,翩翩会称赞他两句的。毕竟这是由他发现、主动出击下的行动,尽管结局并不圆满,但总也阻止了上千孩童的无辜牺牲。 翩翩离开之后,阿关总算努力地让自己能够独当一面,不再是那个碰上鬼怪就吐满地的平凡少年了。 翩翩脸上纱布下露出的眼睛,依然闪耀动人,长长的睫毛总是垂下,静静地看着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趁着一伙人各自闲聊的空档,阿关对翩翩低声喊了喊:“你怎么都不说话?”翩翩只是耸耸肩,阿关又问:“你说你的伤只好了一半,是怎么回事?” “洞天里裔弥姐姐连同树神婆婆,还有许多大仙,合力替我治伤,总算把我体内的绿毒给镇压住,不再那样难受了。但每天早上,总会隐隐发作,必须按时吃下大仙开的药,所以只算好了一半。”翩翩总算开口回答。 “那??你身上的纱布??本来不是只包着左边吗?为什么??”阿关担心地问。 “你离开之后,绿毒早已蔓延到了全身??”翩翩漠然说着,仿佛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阿关还想讲些什么,林珊已凑了过来:“阿关大人,你和翩翩姐讲些什么?” “没有,只是问些事情??”阿关笑着摇头。 翩翩则点头应和:“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深夜,负责留守据点二的翩翩,带着福生和若雨离开了本来属于自己的套房。 飞蜓、青蜂儿则出了门,拿出钥匙,竟打开对面两扇门。 “你们也住这栋大楼?”阿关大为讶异。 林珊点点头说:“这些套房都是天界早已看中的地点,即将成为正神在北部的第三处据点,作为讨伐千寿邪神的重要阵地。” “嗯?”阿关见林珊还没出去,咦了一声问:“那你呢?你也住对面吗?” “不??”林珊笑了笑,收拾着桌上碗盘。“我现在的职责是辅佐你,同时保护你,当然和你住一起。” 阿关有些受宠若惊,却又有些难以适应。本来翩翩不在之后,这套房成了自己一个人的,做什么事都可以,衣服、袜子可以乱丢,棉被可以弄得脏脏臭臭的;此时突然多了个仙女要和自己同住,且是先前曾暗恋过的女生,不免觉得十分不自在。 第83章 新保姆(4) “真抱歉??房间实在太脏乱了??”阿关拿起棉被,拿到厕所里拍着,上头的污泥和血迹,却怎么也拍不掉。 “没关系,等明天天亮,我会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林珊收拾好茶几,手指一伸,朝床铺指了指,一阵清风拂过床铺,阿关只闻到一阵异香,床铺似乎没那么脏了。 阿关从柜子里拿出毯子,铺在地上,又拿出个枕头。 “咦?”林珊不解地问:“这毯子??” “我睡地上,床铺给你睡呀。”阿关也愣了愣。 “之前你和翩翩姐都是这么睡的?”林珊有些讶异。 “是啊,不然一张单人床两个人怎么睡?”阿关答。 “单人床还是挤得下两个人啊??”林珊呵呵一笑。 “挤是挤得下,但是??”阿关抓着头,有些尴尬。 “翩翩姐没和你说??” “说什么?” “没什么。”林珊笑着摇了摇头。“我明天再去买张床,两个人都睡床。” “不知道房间摆不摆得下??”阿关看看四周。 深夜,阿关在地板毯子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怎么也想不到,以前两个不熟悉的同学,和在便利商店打工时暗恋的同事,竟都是天界派来保护他的神仙。 阿关有些哭笑不得,以后会不会还有其他旧识,哪天突然蹦出来,手里拿着武器,说他们其实也是天界派来保护自己的神仙?这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然而当大伙儿离开之后,阿关也更清楚感受到,此时和他同房的林珊,的的确确就是他先前暗恋过的那个林珊。 熟悉的容貌、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香味。 本来那个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同事,此时竟成了守护自己的仙女,就睡在自己身旁的床上。 简直像是在做梦,想着想着,好不容易才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阿关起床时,林珊已经不在,桌上的字条写下她和飞蜓、青蜂儿今日的任务,他们是去搜集千寿公的情报了。 看到了桌上摆着的白石宝塔,阿关想起了还要将虎爷派到文新医院,作为翩翩的兵力,便拍了拍白石宝塔,说:“癞虾蟆、老树精,你们在吗?” 阿关还没说完,癞虾蟆就从白石宝塔里探出头来,呱呱地说:“大人,你终于睡醒了。” “哇,一叫你,你就出来,动作真快。”阿关哈哈大笑说:“这些日子大家还好吧?” “秋草仙子吩咐,若大人你没叫我们,我们都不能打扰你呀,呱呱。”癞虾蟆说。 “哈,不必那么拘谨,有什么事叫我就行了??对了,我进去看看你们。”阿关念了咒语,纵身一跳,跳进了白石宝塔里。 “大人!” “备位太岁大人!” 阿关跳进宝塔一楼庭园,便听见楼梯一阵吵杂,精怪和虎爷全冲了下来,将阿关团团围住。 “咦?还有些虎爷在睡觉吗?怎么只有这些?”阿关看着眼前的虎爷只剩下十来只。 “大人,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和太岁爷、秋草仙子四处征战,许多同伴都牺牲了,这些虎爷们已是幸存下来的了。”老树精的模样看来有些憔悴,头上许多叶子都掉了。 “西王母的势力十分庞大??”绿眼狐狸说:“秋草仙子领着咱们大战一个阎王,那阎王的恶鬼阵好厉害,杀死我们许多同伴。” “吼吼吼吼!”躲在远处的小猴儿还攀在树上,拔着树上结的果子,往地上乱丢。 “小猴儿他怎么了?”阿关愕然地问。 “自从上次大战阎王恶鬼阵后,他好几个好友战死,之后便时常闹脾气了。”老树精这么说。 “这样啊??”阿关愣了愣,又看看那些摇着尾巴的虎爷。 一身通红的阿火,恭恭敬敬地伏在不远处,另外黑身红纹、绿身蓝纹、黄身黑纹这三只虎爷,和阿火同为最强的四只虎爷,都还在。 阿火身上有几道又深又长的暗红色疤痕,似乎是新伤。 “咦?你也还在啊!”阿关抱起了那只蹭着他脚的小虎爷,本来幼猫大小的白色小虎爷,似乎长大了两、三吋,背上的灰纹颜色也深了些。 “大人,你别看他小,他可凶悍了!咬死好多鬼怪!”癞虾蟆呵呵笑着。 阿关看看四周,精怪仍有五、六十只,但有不少新面孔。 老树精叹了口气:“秋草仙子带着咱们,一面征战,一边召募新血,现在你看到的精怪里,有一半都是新加入的。” 阿关暗暗吃惊,这代表当初在河畔招募而来的精怪们,可战死不少。 “大人,听说你去过洞天了,能不能说给咱们听听,洞天长什么样子?”癞虾蟆有些期待。 阿关看着四周睁大了眼、兴奋不已的精怪,心里不免有些歉疚。他们虽然都是修炼已久的精怪,各有各的异能,但毕竟不是专职的天界战士,许多精怪还没进入洞天,就已经战死了。 就算真的打胜了所有邪神,结束了这浩劫,又有几只精怪能残存下来,平安进入洞天? 阿关叹了口气说:“我和翩翩商量一下,不一定非等大战结束,若刚好有空档,就带大家进洞天玩玩,当作是劳军,提振士气??” “哗!还是阿关大人对我们好——”还没说完,精怪们一阵欢呼,将阿关捧了起来,往上丢去,再接住,像是庆贺棒球比赛得了冠军一般。 “好了、好了!”阿关哭笑不得地说:“我们赶快先去据点二,让虎爷和六婆聚聚!” 往文新医院的路上,阿关刻意用走的,不骑石火轮,好对大伙儿多讲一点洞天里的事。街上路人看着阿关拿着一只石雕塔自言自语,都不禁离他远些。 在阿关吩咐下,癞虾蟆也不敢随意探出头,怕吓坏了路人。 阿关到了文新医院,看到阿泰在院子里抽烟,笑着跑去,抢下阿泰嘴上的烟,扔在地上踩熄。 “喂??”阿泰皱起眉头。 “你看我带了谁来?”阿关拉着阿泰往医院跑,上了特别事务部,关上门,又叫来六婆和老爷爷们,这才朝白石宝塔拍了拍,说:“大家都出来吧。” 一阵喧哗,所有的精怪和虎爷全都蹦了出来。 “阿火!” “我的小老虎啊!”阿泰和六婆高兴地叫了起来。 老爷爷们也高兴地逗着这些虎爷。老人院一战,要不是几十只虎爷奋勇大战邪神,他们可全都被邪神杀死了。 六婆看到许久不见的宝贝老虎们,又听阿关说有许多虎爷都战死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哀戚,竟流下了泪来,摸着阿火背上的伤痕,呜咽着说:“阿火啊,不痛、不痛??阿嬷帮你敷药??帮你敷药??” 听阿泰说,翩翩昨夜回来医院,医官和天将们都去迎接,但到了早上,翩翩和另外两位神仙又出去了,也不知去哪里。 阿关将当前情势以及太岁的吩咐,大略向众人讲了一遍,同时要六婆安心在文新医院,提供后援的工作。 “哼!”六婆拿出木头小庙,喊了几声,招呼虎爷们钻进小庙,跟着不悦地说:“阿关呀,你瞧不起我老太婆是不是?我身体好得很!后援的工作让那些没路用的老男人去做,老太婆我是打定第一线了!” “呿——” “就爱逞强。”老爷爷们只是嘘了几声,也不反驳。 “阿嬷啊,阿关他们不但是神仙,而且还是年轻的神仙,你年纪大了,打打杀杀的工作,让我们年轻人去做就行了啊!”阿泰劝阻。 六婆自然不肯,阿关也不多争,反正六婆只听神明的话,到时由翩翩分配工作,六婆自然无法反对。 第84章 新保姆(5) 到了下午,翩翩也回来了,看到一屋子虎爷、精怪,也笑了起来。“好久没见你们了,咦,下坛将军怎么少了许多?” 阿关摸摸头,将虎爷们战死不少的事告诉翩翩。 若雨哼了一声说:“这么说来,咱们据点二分配到的兵力,只有这么一点,难怪秋草一口答应,宝塔一直是她在用,她知道下坛将军已经所剩无几。” 翩翩淡淡一笑,“昨晚大家不是已经讨论过了,据点二的任务只是牵制住启垣邪神,主力本应该放在备位太岁大人驻守的据点三那儿。” 若雨还是有些怨言:“太岁爷顶多吩咐秋草伺机而动,集中力量主攻千寿邪神是秋草的计划,不是大家的计划。” “这时候还计较这个。”翩翩摇头笑笑。 若雨还有意见,后头已经传来了一阵叫骂声。 大伙儿朝那吵架声看去,原来是小猴儿紧抓着兔儿精的手,想抢下他手上的萝卜。 “给我、给我!”小猴儿尖声叫着,龇牙咧嘴。 兔儿精气得大骂:“这是我的萝卜,为什么要给你?” “给我、给我!”小猴儿张大了嘴巴,狠狠朝兔儿精胳臂咬了一口,硬是抢下了萝卜,却又不吃,随手朝一只鼹鼠精扔去。 “丢我做什么!”鼹鼠精让萝卜砸了,气得跳了起来,推挤着身边精怪,要去打那小猴儿。 就这样胡乱推挤一阵,竟引起了大大骚动,有三分之一的精怪互相打了起来,他们推挤着、叫骂着,其他的精怪有些帮忙劝架,有些傻在一旁叹气。 “大胆!” “你们在做什么?”福生和若雨跳入战圈,将几只打得凶的精怪,都拉了开来。有些被拉开的精怪,愣了愣,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打了起来,有些被拉开了,却又扑上前去打得更凶。 “大家为何??”阿关愣在原地,他感到空气中充满了令人难受的气氛。 “你插什么手!你插什么手!”小猴儿跳了起来,竟龇牙咧嘴地扑向阿关。 阿关直到这瞬间才明白,这房中空气里弥漫着的讨厌气息—— 是恶念。 细小的恶念难以察觉,但随着争执越是显露而出。小猴儿双眼血红,身子泛出红褐色的气息。 一个人影窜来,伸手掐住了小猴儿的颈子,将他压倒在地上,是翩翩。 阿关回过神来,只看到翩翩蹲在地上,握着靛月刀架在小猴儿脖子上。小猴儿似乎清醒过来,一会儿害怕,一会儿却又龇牙咧嘴,像是精神分裂一样。 精怪们让这一幕吓坏了,都不敢再叫骂,只是静静地看着小猴儿,又互相看看彼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安。 福生和若雨也一脸惊恐,他们是神仙,不怕邪魔妖道,却就怕这恶念。 几只精怪哭了起来,挥着手说:“呜呜,我不要去洞天了??” “上次阵前花精突然邪化,你们神仙一刀就杀了他!” “说好大家齐心对抗邪神,但神仙只把我们当仆役来使唤!” 翩翩松开手,小猴儿抱着膝盖,缩在一角,眼睛忽红忽黑,贼乎乎地看着四周。 “小猴儿邪化了??” “小猴儿邪化了??” “就要轮到我们了??” “下一个不知是谁??”精怪们又骚动了起来。 阿关慢慢地朝小猴儿走去,伸出手,作势要摸摸他。 “阿关,小心他咬你!”阿泰叫嚷着。福生和若雨也赶紧跟上去,想拉住阿关。 “对不起??”阿关摸了摸小猴儿的脑袋,小猴儿像是受到了惊吓,咧开嘴巴,恶狠狠地瞪着阿关,像是随时要咬他一样。 “都是我们拖你们下水??”阿关喃喃说着,轻轻摸着小猴儿的头,他感到一股股的恶念在小猴儿脑门上打转,那恶念像团浓浆,黏腻恶心。 阿关闭上了眼,只感到掌心上的恶念触感更加清晰,还带着一阵一阵的麻痒感觉。他回想起在老降头师家那晚,情急之下逼出了小玉身上的邪气,现在的感觉便和那时相同。 他感到手上那股黏劲更加明显,他慢慢抓起恶念,往后拖拉。那晚小玉身上的,只是方留文施下的降术邪气,相较之下,这小猴儿身上可是货真价实的恶念。 阿关觉得掌上有种热辣疼痛感,像是针刺一般,浑身力量都涌向手掌,助他捕捉那恶念。 他感到掌心上那饱满扎实的触感,他已经牢牢抓住了恶念,便猛一抽手,将那股恶念自小猴儿的脑门拉了出来。 阿关睁开眼睛,见自己手上握着一团红红黑黑的烟,捏起来像软黏的鼻涕。阿关另一手召出了鬼哭剑,将这把恶念凑在剑上,只听鬼哭剑发出了阵阵哀鸣,将那恶念吃得一点也不剩。 小猴儿瞪大了眼睛,眼珠黑澄澄、水亮亮的。他跳了起来,惊讶地舒展手臂,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的举动,接着他一跃而起,跳上了阿关后背,搂着阿关的脖子,哭了起来:“阿关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呜呜,这些天我很害怕、很害怕??” “备位太岁大人将小猴儿身上的恶念抓出来了!” “阿关能对付恶念呀!” 精怪们骚动起来。 “嘿。”阿关笑了笑,卷起袖子,准备替其他精怪抓出身上那细微的恶念。但他突然觉得一阵晕眩,双腿一软,竟摇摇要倒。福生就在他身旁,连忙伸手托住他的身子。 阿关只觉得一下子虚弱许多,双腿发软,无法站直,比起那晚逼出小玉身上那寻常邪气,这时从小猴儿脑袋抓出恶念,竟让他耗尽了全身力气。 “我??好像有点头晕。”他苦笑了笑,觉得头更晕了,眼前慢慢变黑。 他闭上眼睛前,隐约看到翩翩对他点了点头,似乎在称赞他已经学会制抑恶念的能力了。 阿关醒来时,已经是黄昏。 这间位于文新医院四楼特别事务部隔壁的病房,仅供特别事务部成员专用,外观看来只是间杂物室而已。老人院之战、玩具城之战后,阿泰、六婆受的伤便都是在这儿养好的。 病房里摆着几张空床,窗户透进橘红色夕阳光芒,窗帘随着风吹轻摆,阿关梦到自己正和一堆精怪在洞天的草地上奔跑。 阿关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呆呆望着窗外日落美景,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 “大人,你会冷吗?要不要我帮你把窗关上?”林珊早在一旁,递了杯热茶上来。 “咦?”阿关接过热茶,喝了两口。“我怎么了?为什么睡在这里?” “阿关大人,你使用太岁力,将那猴儿精体内的恶念抓出来,因此耗尽了体力,昏死过去。”林珊这么说。 “原来如此,那??精怪们呢?”阿关问。 “我和飞蜓、青蜂儿不久前才回来,象子说,那些精怪有些小骚动,不过后来都乖乖回到宝塔里,也没再闹事了。”林珊回答,接着又问:“不过我不明白,那些精怪们是为了什么骚动?” “我也不清楚,我看到小猴儿和兔儿精在抢一根萝卜??”阿关默默喝了几口茶,吁了口气说:“我想,或许是在征战的过程中,他们也让恶念渐渐侵袭,性格上变得有些急躁,只因为一些小口角就吵了起来??” “应该是如此没错,或许之前在南部征战时,总有些大神压阵,才让那些精怪们不敢造次,现在来到北部,可就没人管他们了。阿关大人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看住他们,不会让他们乱来的。”林珊微微笑着。 阿关听林珊这么说,顿了顿,说:“我感到许多精怪身上都带着恶念,有些少一点、有些多一点,这几天,我一个个帮他们驱赶恶念??我把他们当作是同盟、是朋友,而不是手下。” 第85章 讨伐千寿公(1) 林珊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一方面避免精怪们邪化,一方面也可以练习太岁力,也算一举两得??但是,我怕大人若是一个不留神,让突然发作的精怪伤了,那可不好。” “我会留神的,况且其他精怪也会帮忙看着。”阿关笑了笑,问:“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翩翩姐和红雪、象子都出去侦查敌情了。我怕其他人吵着了大人,所以也不让他们进来。”林珊答。 阿关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呃??不必这样,不用把我当成大王来侍候,若是阿泰或六婆有事,就让他们进来找我啊??” “是。”林珊点点头,起身在一旁的小柜子上,拿了颗梨子开始削着。 夕阳映进病房内,林珊的脸蛋被映得红通通,两人目光偶尔交接,阿关撇开头,一会儿,又忍不住朝林珊望了望。从这个角度看去,那正是以前阿关在便利商店里偷看林珊的角度,阿关觉得仿佛回到了过去。 那个心仪已久的女孩,就在眼前。 心像是小潭被投进了石子,一颗接着一颗,溅起了涟漪、溅起了回忆。 两人聊了许久,大都聊着先前一同在便利商店打工时的往事。当时阿关总是静静看着林珊,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心脏就会激烈跳上好久。 原来那时林珊时常拿着手机到角落讲电话,是和北部几个据点的守将联系,阿关只以为她在和男朋友讲电话呢。 “但是,我记得你那时说过你有男朋友??”阿关不解地问。 “那当然是骗你和店里其他人,不然你们可能会怀疑我到底在和谁讲话呢。”林珊微笑地答。 日落夜临,林珊领着阿关回到那成为据点三的套房中。 开了门,阿关有些惊讶,本来的旧床竟变成了新床,是一张上下铺的双层床。 “你以后不用睡地板了。”林珊笑了笑,推着阿关走向床。 “??原本的被子呢?”阿关摸了摸棉被枕头,都是新的,而且很香。 “那些都旧了,又臭又脏,所以我都丢了,换了新的棉被,这样对你的健康也比较好,不是吗?我是你的保姆哟。” 阿关呵呵一笑,心想本来那旧被子真的很脏,昨晚要林珊这样的貌美仙女用那脏棉被枕头,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但他又转念一想,那些棉被枕头本是翩翩的,翩翩还没离开之前,很爱惜那被子,碰也不让他碰一下,这时全让林珊扔了,心里不免觉得有些愧疚。 接下来的日子,白天林珊便带着飞蜓、青蜂儿出外探查千寿公的情报,阿关则大都在白石宝塔里,替精怪们驱除体内恶念,阿关渐渐懂得如何更省力地抓出恶念。 替五、六十只精怪驱除体内恶念,整整花了三个礼拜。 之中每隔一、两天,大伙儿也会固定在文新医院里的特别事务部开会,讨论彼此搜集回来的情报。 这天,阿关替最后两只精怪驱去恶念,精怪们莫不欢欣鼓舞,都拍着手,露出真诚的笑容。他们本来在利诱之下,为了去洞天,才答应加入正神的阵营。一方面要和邪神作战,一方面又受到恶念侵袭,害怕和无助可想而知,此时待在阿关身边,可以免除受到恶念侵袭的威胁,大伙儿这才开始真心对这年少的备位太岁死心塌地。 这晚大伙儿约好了时间,带着吃的、喝的,往据点三的套房聚集,准备一边讨论情势,一边庆祝阿关练习操作太岁之力大有进展。 不到五点,阿泰第一个敲门,他扛了一打啤酒、好几袋零食。 阿关嘻嘻哈哈地迎接,此时林珊还没回来,套房里只剩他一人。 “哈哈,现在时间还早,买不到卤味!”阿泰大摇大摆地进来阿关套房,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阿泰四处翻看,怪叫怪嚷:“哇操!你跟仙女在这里同居啊,孤男寡女,实在太爽了你!” “你乱说话,小心仙子生气!”桌上传来奇怪的声音。 阿泰咦了一声,推了阿关一把,“哈哈,你装那什么鬼声音,你是日夜操劳,声音都没力了吗?” “你敢推阿关大人,小心我打你。”又是同样的位置传来同样的声音。 阿泰吓了一大跳,他这才发现阿关的嘴并没动,声音是从其他方向传来的。 阿关呵呵笑着说:“你们别无聊了,要说话就出来说??” “干!”阿泰走到桌子旁,四处看了看:“是哪个怪胎躲起来说话?” “原来就是你们!”阿泰将目光放在宝塔上。宝塔突然迸出一颗头,是癞虾蟆的头,把阿泰吓得退了好几步。 “呱呱!”癞虾蟆呱呱说:“阿关大人可是我们的恩人,猴孙泰你敢对他无礼,我就打你!” “我可是他兄弟,你敢打我?”阿泰哈哈大笑。 “好吧,我不打你,我吐你口水,噗!”癞虾蟆噗的一声,一口黏黄口水吐在阿泰脸上,咻一声缩回宝塔,再也没动静了。 “哇干!你给我出来!”阿泰火冒三丈,拿起宝塔使劲摇着,阿关却在一旁哈哈大笑。 两人聊了许久,到了六点,飞蜓抱着新买来的碗筷盘子,青蜂儿拎着好几大袋鱼肉蔬菜,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咦,怎么还有个凡人也来?我们要讨论正事。”飞蜓对阿关向来没好气,对阿泰自然更是不屑。 本来对神明很是敬畏的阿泰,这些日子熟悉了他们,加上飞蜓这伙神明模样看来都和寻常年轻人一般,阿泰也就没那么敬畏了。他露出混混眼神,上下打量着飞蜓。“小子你那什么态度,老子我是你们大人的拜把兄弟,你怎么不叫我阿泰大人。” 飞蜓睨眼瞧了瞧阿泰,指着白石宝塔说:“猴孙泰就猴孙泰,你走错地方了,你应该跟那些精怪住一起才对。” “哇咧??”阿泰正要发作,但青蜂儿连忙打圆场说:“他是阿关大人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战友之一啊!” “阿关大人,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今天可要喂饱你!”青蜂儿笑着将食材果菜拿至厨房。阿关平时和青蜂儿挺要好,却不知这皮肤黝黑的可爱少年小蜂仙还会做菜。 这套房不大,所谓厨房不过是个小小的流理台。只见青蜂儿动作极快,一柄菜刀抛抛舞舞地像在耍杂技,三两下就将袋子里的鱼肉蔬菜清理好了,在一旁打算帮忙的阿关都傻了眼。 飞蜓在小桌前坐了下来,和阿泰大眼瞪小眼。 阿泰虽然不爽,但自知打不过这长发青年模样的神仙,只好自顾自地喝着啤酒。 门铃又响了起来,翩翩和福生、若雨也来了,同样带了大批的菜肴,大都是煮好的小菜。 福生在阿泰身旁坐了下来,看着阿泰大口大口喝着啤酒,舔了舔舌头,阿泰受不了这热切的视线,拿了一罐给福生。 福生接过啤酒,十秒内一口气将整罐喝光,再长长呼了口气。 阿泰看傻了眼,还没反应过来,福生又开了一罐,又是一口喝完。 “干!你一口一罐喔!”阿泰怪笑起来,嚷着要大家来看。 阿关看翩翩将小菜一样一样从袋子里拿出来,便凑上去帮忙。翩翩穿着白色毛衣,让脸上的纱布看来不那么明显。 阿关注意到翩翩右手的纱布只裹到手腕,隐约露出些许墨绿色的斑纹。 翩翩将手缩了缩,又拿出一包小菜。 “是蚵仔煎??”阿关笑着,蚵仔煎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先前带着翩翩在夜市小吃摊吃过一、两次,此时他立刻揭开袋子,大口吃了起来。 第86章 讨伐千寿公(2) 他见到翩翩望着那新买的双层床,便解释地说:“啊??林珊买了新的床铺,这样我就不用睡地板了??” “我说的没错吧,还是秋草妹妹体贴细心。”翩翩淡淡笑着说:“被子也换新的了,那原本被你睡臭的脏被子,放去哪儿了?” “呃呃??因为被我弄得太脏了??所以??”阿关抓着头,十分尴尬。 “丢了吗?丢了就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翩翩笑笑,挟着小菜吃着。 阿关连忙说:“这样好了,过两天我陪你去买床新的棉被,送给你。” 翩翩笑着摇头。“不了,现在我睡的,是用洞天带回来的『白棉』,自己做的,睡起来可舒服了,凡间棉被哪比得上。” “那就好??”阿关心里的罪恶感,却仍挥之不去。 “喂!你们明知道我今天做菜,还故意带这么多熟食来,不给我面子吗?”青蜂儿嘻嘻笑着,端来一盘生菜肉丝拼盘。 “我和翩翩姐本来也想动手烧菜,但知道手艺比不过你,干脆买现成的,免得自取其辱啊。”若雨一边说,一边抢过了那盘菜,深深吸着蒸腾香气,说:“哇!好香!天界第一厨果然名符其实!” 大伙儿一阵骚动,纷纷去抢那开胃菜吃。阿关吃了几口,果然好吃至极,生菜清脆香甜,拌着淋上特制酸醋酱料的瘦肉片,只觉得突然间饿得不得了,一头羊端上来也吃得下。 门传来了开锁声,林珊回来了,她也带了些菜肴。 大伙儿狂吃起来,吃不完的菜便分给白石宝塔里的精怪们。精怪们在宝塔里也开着宴会,庆祝伙伴们全员清空恶念,里头的食物自然是早准备好了的。 “阿关,你看看我带了什么吃的给你??”林珊笑吟吟地从大袋子里拿出一包食物。 “呃??蚵仔煎!”阿关尴尬地笑了笑,林珊拿出来的又是一袋蚵仔煎。他已经吃了翩翩带来的蚵仔煎,想不到林珊也买了同一家的蚵仔煎。 原来阿关这些时日也带过林珊去那家以蚵仔煎闻名的小吃店,于是林珊也知道阿关爱吃蚵仔煎。 他看了翩翩一眼,翩翩淡淡微笑说:“秋草妹妹专程买给你的,你还不吃。” “阿关你不是爱吃吗?”林珊不解地问。 喝得差不多的阿泰,打着酒嗝,伸手去抢那蚵仔煎,“傻瓜??我们大王??刚刚??已经吃过蚵仔煎了,这个??给我吃??” 林珊手巧,盘子一转躲开了阿泰的手,阿泰抢了几次抢不到,大声嚷嚷起来。 “阿泰想吃,就让他吃吧??”阿关尴尬笑着。 “这凡人,酒喝太多,已经醉了,吃太饱对他身子并不好。”林珊朝阿泰吹了口气,阿泰只觉得一阵香风吹来,身子松软软的,呵呵笑了笑,倒在地上打起呼来,身子缩成一团,还一边喃喃念着:“好香??呵呵??好香??” 大伙儿看阿泰这模样,都笑了起来。 阿关还是吃了那盘蚵仔煎。 一直吃到深夜,直到阿关再也吃不下,嚷嚷着食物已经满到了喉咙,这才结束了这小宴会。四周杯盘狼籍,根本还没讨论到正事。 在若雨建议下,几个神仙连同阿关,干脆跑进了白石宝塔,去里头谈正经事。留下阿泰一人倒在关上灯的客厅,抱着啤酒罐说梦话。 “大人!你来了!” “大人!” 精怪们见几个神仙和阿关都来了,纷纷上前迎接,拉着阿关去吃东西。阿关拍着肚子,说怎么也吃不下了。 闹了好一会儿才静了下来,老树精带着大伙儿上了宝塔第八层的会议室,里头十分宽阔,有一张张长长的小桌和坐垫,前头还有张大桌。 大伙儿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几个神仙分别描述这几日搜集来的资料。 阿关凝神听着。 北部三大邪神,东侧就是千寿公的势力范围,西侧则是启垣星君的势力范围,中间部分,则是本来顺德大帝的地盘。 顺德大帝受缚之后,另外两名邪神自然知道接下来正神的目标可能轮到自己,早已各自暗暗准备着。 千寿公城府甚深,深知单靠自己,下场很可能像顺德大帝般,他频频向势力范围以外的大小邪神招手,暗中联合其他邪神,准备共同对抗正神。 其中包括三大邪神的辰星启垣。 本是五星之一的辰星,性格孤傲,向来喜好单打独斗,根本不将这本来位阶小他几十级的千寿公放在眼里,不屑和他合作。 这些都是在玩具城事件前,就已经发生的事。 牛角鬼也正是趁着千寿公暗中四处施行合纵策略当下,投入千寿公的阵营,获得千寿公的赏识,还领了一支兵马,想不到没多久就让阿关和家将团给灭了。 这让千寿公更加谨慎,红豆、绿豆两个土地神四处布下眼线,却都找不出千寿公的藏身地点,只知道这邪神在北部至少有三十处以上的大型据点;且兵力散布四处,时常调动,以避免正神随时可能发动的突击。 林珊、飞蜓、青蜂儿在这三个礼拜的四处查探下,锁定了大约七至八个千寿公可能的藏身处,但都没有把握。 阿关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口:“假如??我们集中据点二和据点三的兵力,一路打上去,还怕打不到他吗?” “的确,我们几位神仙都是太岁爷帐下菁英,据点二和据点三加起来的兵力十分可观,集中兵力一个点、一个点地攻打,是最保险的打法。”林珊点点头跟着说。她话锋一转:“但是,千寿邪神性情不像顺德邪神那样强硬、那么死命捍卫自己的领土范围。要是你一去打,他的兵马就当下四散,跑给你追。每一处可疑据点可能要探查一至两天,攻打一至两天,休息一至两天。三十几个大型据点,加上上百个可能据点。一个一个打,一个一个找,太费时耗日了??” 几个神仙都点点头,表示赞成。 若雨也说:“这倒是,要是打到第二十五处据点,那千寿邪神又悄悄躲回第二、三处据点,那当真是花上一年也找不到。” “岂不是跟老鼠一样??那辰星呢?要是我们集中力量,攻打辰星,可以吗?”阿关问。 “太岁大人已叮咛我们别轻举妄动。”林珊摇摇头。 “是啊,强攻辰星,根本占不到便宜。”若雨附和。 林珊补充:“辰星本是五星之一,和太岁爷平起平坐,本身实力加上精锐部将,若是要硬打,就算打胜了,肯定损失惨重,坐在这里的神仙精怪,大概要牺牲三分之二。” “也对??”阿关想想也是,在攻打顺德大帝时,实际上兵力相差悬殊,是后来靠着太岁和太白星君带着几十名天兵天将助阵,才将顺德大帝一网打尽的。若是敌方主将和太岁、太白星力量相近,那可绝难对付。 林珊接着说:“既然千寿邪神搞合纵,我们就来连横。我前些日子已经放出消息,哪些大小邪神胆敢和千寿邪神同一阵线,就会成为正神首要剿灭目标,现在红豆、绿豆已经查出有几处小山神和千寿邪神联盟。明天我们就正式出兵,专打那些小山神,来个杀鸡儆猴。” 青蜂儿拍着手说:“这方法挺好,我们就是怕那千寿邪神躲躲藏藏,便偏不打他,打他同盟。他派兵救援,我们刚好打他救兵;要是他不救,谁还肯跟他同盟!” 第87章 讨伐千寿公(3) “也对,先设法将千寿公孤立。”阿关点点头。 “再来,我们始终找不出千寿邪神的原因,除了他狡兔数窟之外,我们的人手不足也是一大因素。这日开始,我想派出精怪当作探子,四处搜索,两个或三个一组,这样可以大大增加找着他的机会。要是探着了千寿邪神重要据点,立时放出预藏好的符令,我们便可以在第一时间赶到,去捉拿千寿邪神。” 精怪们听了是一阵骚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阿关连连摇头说:“那岂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他们会被邪神发现,剥了他们的皮。” 林珊笑了笑说:“精怪们岂是这么容易被抓,他们个个身负异术,要躲起来也不难。” 几只精怪欲言又止,阿关看看那些精怪,迟疑地问:“你们每个都能在放出符令的情况下,躲过千寿公手下的追捕?或是在查探时,被邪神发现了,也能安然逃出?” 癞虾蟆呱呱两声,却不敢说话,口里冒着泡沫。 “备位太岁大人,各位大人,老树精我能伪装枯木,邪神们发现不了我,一些鸟精们飞得又快又高,邪神也抓不到??但也有许多精怪飞不快也无法易容,这??要是让邪神发现了,自然是死路一条??”老树精犹豫半晌后终于开口。 “那好,将善于躲藏逃跑的精怪们分成三、五支搜索小组,由土地神们居中指挥策应,专责搜索千寿邪神的藏身之处;其余的精怪则跟着我和阿关,四处攻打可疑据点。飞蜓和青蜂儿则在远处支持搜索组,随时救援陷入困境的精怪。” 飞蜓哼了一声,耸耸肩。青蜂儿则点点头:“没问题。” 林珊转头看看翩翩,问:“翩翩姐,你认为这样安排如何?” 翩翩侧着头想了想,说:“我觉得可行。” “那么,翩翩姐,你们这些天的行动进展如何?有无具体牵制辰星的方法?”林珊问。 “我们兵力不足,目的也只是牵制住启垣邪神。”若雨摊手答。 “我们在辰星的势力范围内布下了眼线,都是些游魂鬼怪。但却难以掌握辰星行踪,只能大致知道他的活动范围,似乎一直没有动静;偶尔听说辰星手下会趁夜出没,与某些小山神争斗,却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 “要是辰星突然攻打据点二,或是支持千寿邪神,你们有何对策?”林珊问。 “兵力不足能有什么对策?要是他打据点二,我们只能连同据点二守将死守;要是他出兵支持千寿邪神,我们也支持你们,不是如此吗?”若雨哼哼地答。 “要是辰星有了大动作,我们也只能用游击战术,拖延他的行动,一面知会太岁爷。但要正面抵挡,甚至求胜,却是很难做到的事。”翩翩苦笑。 大伙儿都不反对翩翩的说法,讨论告一段落,大致上的战略已经抵定。 出了白石宝塔,阿泰还在打着呼。林珊招来十几只精怪,一同帮忙收拾盛宴过后的狼籍套房,大伙儿一起动手,一下子便将套房整理回复原状,还清出好几袋垃圾。 福生将阿泰拎了起来,扛在肩上出门,翩翩跟在后头也踏出房门,回头朝里头看了看。林珊和阿关并肩站着,对着他们挥手再见。 翩翩笑了笑,也点头道别。 翌日,照昨夜计划,阿关领着精怪在一处偏僻郊区里分组,搜索组以老树精为首,都是些善于伪装、脱逃、动作灵巧的精怪,共有十八只。 十八只精怪分成了六小组,听红豆、绿豆两老指挥,分头出发,四处搜查千寿公据点。 青蜂儿和飞蜓化成了青色的蜂和红色的蜻蜓,飞上了天,居高临下待命支持搜索组。 等搜索组出发后,阿关带着白石宝塔跨上石火轮,塔里除了精怪之外,还有城隍及家将团。林珊也一跃上车,侧坐在后座。 阿关想起了翩翩,翩翩也是这么坐的。 骑了一会儿,来到郊区深处,有条小路通往山上,沿途偶尔经过些许公寓,都挺旧了。和先前盘据市区的顺德大帝比起来,千寿公的势力范围较多属郊区乡野,据点遍布在山林河岸边。 这一带人烟罕至,一个领有十来只精怪的小山神,邪化之后便盘踞于此,在千寿公的游说下,与他结盟。 阿关和林珊今日前来,正是要攻打这小山神。在计划中,阿关等人会攻打所有和千寿公同盟的邪神,使其他小邪神心生畏惧,退出千寿公同盟。 山上微风轻拂,邪山神手下几只精怪发现了阿关,吱吱喳喳地通报上去。只见一个牛头大怪慌慌张张地拿了柄大锤,奔出洞穴前来应战,这牛头大怪便是这一带的小山神。 阿关见那牛头模样的山神被恶念侵袭甚深,一张脸黑漆漆的,鼻孔还冒出黑气。 林珊举起白石宝塔,城隍和家将团一跃而出,宝塔里头那批负责作战的精怪也一一跳了出来,将牛头山神团团围住。 牛头山神手下几只精怪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山神大叫大嚷,似乎在叫救兵。 林珊一声令下,城隍带着家将团杀了上去,一下就将那牛头山神杀了,把他手下那批精怪全抓了起来,捆绑至宝塔里。 这天,阿关和林珊一路攻打了千寿公好几处同盟,都是些小山神、小精怪。俘掳百来只精怪,全都关在白石宝塔的房舍里,由正神阵营的精怪义勇军们负责看守。 阿关制御恶念的本事进步神速,一晚上便将三十几只精怪体内恶念都驱除干净了。 在月夜下,林珊和阿关将这三十多只精怪放回山林,耳语便这么传扬开来。 接下来几天,都是同样的行程,攻打小同盟、俘掳精怪、放出驱尽恶念的精怪。 那些被释回山林的精怪们,四处放出消息,说若是加入正神阵营的,正神便既往不咎,备位太岁不但会替他们驱尽恶念,等战役结束,还能入洞天。 有些精怪被释放之后便躲了起来,再也不出来。有些精怪四处传送耳语,且还带着新伙伴跑回据点三,说他们的家园早让邪神占了,无处可归,干脆来投诚加入义勇军,试试看能不能进洞天。 几天下来,白石宝塔里的精怪越聚越多,竟增加了五、六十只,加上原先的义勇军,共有一百几十只。这还不包括那些仍被关着,等待阿关依序替其清除体内恶念的两百多只精怪。 同时,先前派出的搜索组也一一传来回报,许多小邪神在正神连日扫荡下,纷纷退出千寿公的同盟,还供出好几处千寿公的秘密据点。 这些供出千寿公的小邪神的势力范围会被标上记号,正神阵营会对这些标有记号的区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不攻。这也是小邪神们出卖千寿公的另一诱因。 林珊过滤许多密报而来的据点,有些是搜索组的精怪们已探查过的,有些是大家尚未发现的。 接着,更多情报回传,说是千寿公的合纵计划受阻后,更千方百计要找辰星结盟,但辰星却老神在在,不为所动。 然则据点二的翩翩、若雨、福生等则显得百般无聊,辰星一点动静也没有,只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四处游荡,偶尔撞上些其他势力的精怪邪神,还大动干戈,这些日子下来,反倒清理了不少小邪神。 “这辰星也真怪,似乎并不怎么想扩张势力。”林珊狐疑地说。 第88章 讨伐千寿公(4) 阿关笑着回答:“是啊,顺德小屁不择手段想当大帝;千寿公贼头贼脑想当大帝;辰星却像个流氓大哥。不长眼的小邪神碰上他可倒霉了,反而替我们省下不少工夫。” 两人边走边聊,阿关提了袋水果。这晚是周末,阿关打算探视完妈妈,再进行今晚的行动。 走进熟悉的巷弄内,这是阿关从小到大住的地方。一只鸟精就停在电线杆上,一双碧眼看着四周,看来和寻常飞鸟并无不同,见了阿关,鸣啼两声。阿关呵呵一笑,向那鸟精点了点头。 几辆汽车后头有只黑猫精,混在另两只野猫中,见了阿关,黄澄澄的眼睛眨了眨,阿关也向他一笑。 走到旧家楼下大门口,大门上的铁锈斑斓,在一旁壁檐上,有个小鸟巢,里头还有两只小巧的鸟精,小鸟精吱吱叫了几声。 这些精怪是阿关特别挑选出来,暗中守护母亲的护卫。由于近日义勇军兵源增加不少,这儿的护卫精怪也增加了许多,一共有十二只。 除了屋外三只鸟精、一只黑猫精外,还有家里阳台的四盆盆栽,里头种的是花精,楼顶也有两只猫精。在月娥家隔壁的新房客,则是两只狐精。 如此安排,加上老土豆每日巡守,阿关总算是放心了。 按了门铃,月娥欣喜前来开门,经过顺德大帝符药的毒害,虽然在天界医官的治疗下已经恢复了健康,但仍然留下些许后遗症。 月娥看来仍然虚弱,有时手脚也会不自主地颤抖。 “咦?这位是?”妈妈看着阿关身后那女孩,愣了愣。 阿关回头也吓了一跳,他本来要林珊待在楼下等他的,林珊还是跟了上来,且步伐轻盈,无声无息。 “伯母你好,我是阿关的朋友。”林珊笑得灿烂。 “哈哈,欢迎、欢迎!”月娥高兴地开了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交了女朋友也不跟妈说??” “呃??”阿关十分尴尬,干笑两声。“我跟林珊是普通朋友,是同事啦!” 林珊却落落大方,扶着月娥进入客厅,接过阿关手里那袋水果,就要拿到厨房清洗。 “儿啊,叫你不用每次都带水果来了,我一个人在家,水果吃不完,摆着都坏啦。”月娥笑着埋怨。 “那你想吃什么?下次我带来。”阿关摸摸鼻子。 “不用啦,有钱你存着,将来娶媳妇啊,不要辜负人家好女孩啊,哈哈哈??”月娥边说,边看着厨房里的林珊,满意地笑着。 “妈,我不是说了,林珊只是同事吗?”阿关尴尬地说。 “嗯,很勤快啊,又会帮忙做事,和你妈一样,哈哈哈??”月娥上下打量着正在切水果的林珊,连连点头。 “??你没有听我说话吗!”阿关低声喊。 林珊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笑吟吟地走出厨房。那盘水果有梨、有橙,也有苹果。梨切成三角块状,大小刚好一口一个;橙的皮去得干净,连籽都挑掉了;苹果切成片状,红润的皮一半是剥离的,削成了两个尖角,看来倒像是只兔宝宝。只见盘上的兔形苹果切片围了一圈,中间放着的是块状的梨子,外围围着橙片。 “哇!”月娥更是赞不绝口,阿关也乐得吃了一堆。 聊了好久,大都是月娥发问,林珊回答。 月娥问了些家世、生活琐事、工作上的事等,林珊对答如流,像早准备好的一般。 到了十一点多,两人才离开了阿关的旧家,月娥还站在阳台上,满意地对林珊挥手道别,竟像认定了这儿媳妇般。 回程途中,阿关心中有些茫然,这些天和林珊相处下来,令他渐渐地恢复了以往对她的感觉;他夜里有时会作些梦,梦见她的次数多了,梦里的她比真实中更甜美、更热情,到了会让阿关脸红的地步。 但阿关总觉得心中有个空洞,空洞里装着遗憾,尽管那空洞日渐缩小,但遗憾却与日俱增。 两人回到了据点二,就见到若雨手扠着腰,鼓着嘴埋怨:“说好要出战,你们上哪去了?” “我和阿关去探望他母亲,聊了一会儿。红雪姐姐可别生气。”林珊笑着答。 若雨仍嘟着嘴巴,她小阿关两岁,大林珊几天,但由于体型较娇小,加上一张娃娃脸,年纪看来反而比林珊小了许多。 福生早准备好了,摇着手上那柄深褐色大锤,嘴里还咬着面包,正准备上场厮杀。 翩翩在一旁把玩着双月小刀,似乎也等了很久。飞蜓更是一脸臭,背对阿关看着窗外,发出哼哼的声音。 “对不起,我们出发吧!”阿关摸摸鼻子,十分不好意思。 连日来,林珊过滤了十几处千寿公可能藏身处之后,挑选了三处最有可能的藏匿据点,经过昨晚一番策划,决定今日出兵。 为了一举攻破千寿公,据点二也合力出击,兵分三路。 大伙儿出了医院,在巷弄里击掌道别一阵后,各路朝着不同方向前进。 林珊过滤出来的三处地方,分别是某郊区一处山林、某乡镇巷弄里的违章老庙,以及某山区一座矮山。 可疑藏身处之一的山林位于郊区,离阿关上回与方留文、阿姑月下大战的空地只有五公里远。那片山林人烟罕至,山路沿途有几间小庙,以往供奉的都是些阴神,偶尔会有些赌客上门祭拜。再往上走,山上树木更加密集,还有处四通八达的地下洞穴,有精怪曾目睹邪神在此出没。 可疑藏身处之二的违章老庙,坐落在顺德大帝与千寿公的势力范围边界。那庙原本香火鼎盛,顺德大帝一直将这里视为眼中钉,意图强攻夺取,作为向千寿公开战的滩头堡。顺德大帝受伏之后,这庙不知怎地渐渐不热络了,似乎是因顺德大帝这前车之鉴而刻意低调。那违章庙宇四周有许多老旧巷弄,住的都是些中低阶层的市民百姓。 阿关骑着石火轮来到可疑藏身处之三的矮山,这儿距离据点二最远,地势起伏甚大,还有几条溪流贯穿。 阿关站在溪畔,望着眼前溪水,溪水后是片坡地,他觉得有股异样气氛在整片山坡间弥漫流窜。 石火轮后座的林珊摇了摇手里的白石宝塔,一声令下,一批早已整军编队好的精怪纷纷跳出宝塔,在阿关身旁分列成两队,每队各十六只,这两小队是先锋部队,领队的分别是鼹鼠精和松鼠精。两路先锋部队越过溪流,钻入了前方山坡上。 跟着林珊又召出一批精怪,大都是些鱼精、虾精,这二十来只的鱼虾精怪听了林珊吩咐,都潜入了溪里。 调度完成,阿关踩动踏板前进,越过那溪流,也骑上了山坡。 山路越渐陡峭,石火轮安稳前进着。不一会儿,先锋部队纷纷以符令回报,说是前头已经打起来了。 林珊对着白石宝塔吩咐了几句,召出一批以老树精为首的植物精部队,这四十几只植物精怪当场化作草木,化成了树丛。 林珊又召出一路军,是小猴儿领着的精怪,约有三十几只,在林珊的指示下,都跳上了树静静待命。 “得快点去支持先锋部队!”阿关见林珊从容调度着宝塔精怪,心中不禁着急,好不容易等小猴儿与老树精等都埋伏妥当,赶紧踩动踏板。 石火轮飞也似地窜上山,只几秒便见到先锋部队四处窜逃,有好几路邪神正紧追着那些精怪们。 阿关连忙召出鬼哭剑,骑着石火轮赶去与一个带头邪神接战。那邪神一身赤红,身型瘦瘦长长,耳朵上戴着两只大大的铜环,手上抓着一把铁爪子模样的武器,一爪一爪地向阿关抓来。阿关挥动鬼哭剑格挡,接下好几记爪击,手腕被震得发麻疼痛。 第89章 讨伐千寿公(5) 林珊跃下车挥了挥手,手里现出一柄长剑,对付后头杀来的两只邪神。 三只邪神惊讶叫嚷起来,他们似乎发现这少年正是备位太岁,开始呼喝着手下鬼怪上来捕抓阿关。 阿关和那耳环邪神打了一阵。鬼哭剑短,好几次都刺了空,伤不到对方,反倒差点让邪神的铁爪子抓到。 “呀——”林珊胳臂让一个邪神划了一刀,哀叫起来,“这些邪神太强了,先撤退!” 阿关连忙赶来,将林珊一把拉上车,转身撤退,先锋部队几乎全灭,只剩两、三只死命跟着石火轮退逃。 “为什么不放精怪?”阿关边往山下骑,边回头检视林珊的伤势。 三只邪神率领着大批鬼怪紧追在后,林珊连连突刺长剑,放出黄光射向那些邪神,都让邪神们闪过。 阿关骑近来时那条小溪,回头问:“老树精他们还在小溪对岸啊,宝塔里的精怪们呢?为什么不放精怪出来助阵?” “过溪!”林珊答。 阿关没想太多,车头一拉,石火轮高高跃起,后头那紧追而来的耳环邪神也一个纵身飞跃起来,后头赶上的两只邪神领着众鬼怪们纷纷冲进溪中。 “转弯!”石火轮跃过溪流,骑出十几公尺远,林珊连忙拉着阿关肩膀,拉着他转了个圈,对着溪流的方向抛出白石宝塔。 “全都出来吧!”林珊叫着,那刚跃过溪流、紧追不舍的耳环邪神吓了好大一跳,连忙停住冲势。林珊自石火轮后座跃起,扬起手中长剑,落在耳环邪神面前就是一轮猛攻,攻得那耳环邪神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杀声四起,宝塔里的备战精怪们纷纷杀了出来,和渡溪的鬼怪们大战起来。 追击阿关的三只邪神本来领着数百名凶怪恶鬼,但这一路追击下来,鬼怪们脚步快的都抢在前头,脚步慢的就落在后头。此时有大批鬼怪都还落后在小溪对岸的山路上拼命赶路,跟在三只邪神身边与精怪义勇军作战的鬼怪们显得稀疏零散。 其中一只刚跃过溪的胖邪神眼见情势不利,转身才踏入溪流,就是一声怪叫,是埋伏在水里的鱼精咬了他的脚。 “鱼儿们还等什么,出来——”林珊高声下令。 埋伏在溪流里的鱼精们发动了攻势,几条蟒精从水里窜起,缠住那胖邪神的身子。胖邪神狂叫,挥动大刀砍死两只跃出水面、扑向他的鱼精怪。 胖邪神还要再砍,后头银光一闪,阿关已经骑着石火轮追到他身后,挥动鬼哭剑刺进那胖邪神后背。胖邪神还没叫出声,阿关拔出剑,又刺进他脑袋里,只见到好大一阵的黑烟从邪神背后伤口狂涌喷出,鬼哭剑发出刺耳的哀鸣声,几乎盖过了这胖邪神的惨嚎。 另一个也要撤退的花脸邪神,一见溪流里有伏兵,便跃起老高,直接飞过溪流往山路上跑。他见己方鬼怪陆续赶到,便高声指挥,要鬼怪们赶紧来救援。 四周又是一阵骚动,赶来救援的鬼怪在经过树林时,纷纷被树丛伸出的老枝缠倒,或是被窜起的大叶丛打翻。 长满尖刺的荆棘、不停乱卷的枯藤、锐利如刀刃的花瓣纷纷杀起,将那些狂奔下山的鬼怪们纷纷杀倒在地。 “哪里跑!”老树精一声高喝,露出脸来,挥动老藤卷住了那花脸邪神的双脚。花脸邪神扑倒在地,正挣扎着,只听见头顶上方响起一片骚动。 “吱吱吱,吃我铁棒、吃我铁棒!”小猴儿一声尖嚎,挥动铁棒跃下,照着那花脸邪神脑袋上狠狠敲了一棒。 四周树上的精怪纷纷跳下,将那些让藤蔓绊倒、挣扎爬起的鬼怪们,再次杀了个鬼仰马翻。 小猴儿挥着铁棒乱打那邪神,还扑在那邪神背上乱抓乱咬,将他的脸咬得烂稀稀的。花脸邪神的武器在让老树精卷倒时脱了手,此时握紧拳头乱打。小猴儿闪过两拳,闪不过第三拳,给打得腾空飞起,摔在地上吱喳怪叫,被两只花精给救走了。 银光闪耀,白焰火流星般地飞射过来,射在好不容易挣脱藤蔓的花脸邪神背上。花脸邪神怒叫两声,才刚转身,阿关已经骑着石火轮迎空撞下,砸在他胸口上,跟着一剑刺在那邪神的大花脸上。 “呀——”花脸邪神那张大花脸喷出了阵阵黑雾,惨叫了半晌之后倒下死了。 还被困在溪流这岸的耳环邪神,在林珊和众精怪围攻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林珊一剑刺死了邪神。 大伙儿士气高昂,掩杀上山,杀得鬼怪们溃不成军,四处窜逃。 林珊举起白石宝塔,收回精怪。在宝塔里,一名医官正待命着,替受了伤的精怪治疗。 “你真厉害!”阿关高兴叫着。 “没什么。”林珊只是笑了笑。 两人重新循着原路,往山上前进。 “飞蜓哥,等等呀!”青蜂儿大喊,但前方的飞蜓并不理会青蜂儿的呼唤,反而更鼓足了速度往郊区山林深处飞窜,将青蜂儿、城隍、家将团及土地婆红豆、绿豆远远抛在身后。 家将团个个身上都背了个鼓胀的大包袱,红豆和绿豆则在土里穿梭,在青蜂儿前方探路。 一处山道旁有座小阴庙,里头几只把守的恶鬼远远见到飞蜓朝这儿急窜而来,立时发出了通报号令。 一只邪山神带着恶鬼从阴庙后方跃出应战。那邪山神穿着奇异,身上披着一张赤红毛皮,像是穿着貂皮大衣一般。邪山神拿着两柄大叉,举起一柄指着飞蜓大喝:“哪里来的家伙?报上名来!” 飞蜓哪里理会这家伙,挺起红枪,二话不说刺去。邪山神狼狈闪开,挥动大叉应战,手下鬼卒也加入围攻。 飞蜓那红色长枪的枪刃有十吋长,不仅能够突刺,也能劈砍。此时他将这红色花枪耍得如同火轮,或刺、或扫,打飞一只只鬼卒,跟着回身一劈,劈在那邪山神举起格挡的大叉上。这一劈力道雄猛,将那邪山神砸得几乎跪下,双手大叉差点脱手。 邪山神还没能重新摆好架势,飞蜓又送来三枪,在那邪山神身上刺了三个窟窿,接着第四枪,直刺进邪山神心窝透背穿出。 “干嘛那么急啊!”青蜂儿领着城隍一行赶上,杀散邪山神领着的这群鬼卒。青蜂儿埋怨地说:“飞蜓哥呀,你就爱单枪匹马,要是冒出个厉害家伙,你单枪匹马怎么应付?” “笑话,千寿那鬼家伙能有什么厉害手下?”飞蜓冷笑两声。 两人还说着话,山道上又冲下一路邪兵。领头的是个白毛山神,尖嘴猴腮、獐头鼠目,拿了柄大刀,领着数百鬼卒,沿路高喊叫阵。 “结阵!”城隍一声令下,八家将纷纷拿出武器。甘、柳将军拿着戒棍在左前;范、谢将军分别拿着鱼枷和方牌在右前;春神、夏神拿着大桶和火盆在左后;秋神和冬神则拿着金瓜锤和银蛇棒站右后。 白毛山神在离飞蜓一行还挺远处就停了下来,却挥着大刀吆喝鬼卒往前。 鬼卒们挺着粗制滥造的各式武器,有枪、有矛、有刀、有斧,杀向家将团阵头。 “杀!”城隍挥刀下令,八将齐声怒吼,与杀来的鬼卒一阵大战。城隍则居中指挥着八家将护卫飞蜓和青蜂儿。 青蜂儿拿着一把碧绿宝刀,跃起老高,落入恶鬼堆中来往劈砍,身边恶鬼纷纷倒下;飞蜓红枪连连突刺,刺倒一只只鬼卒。 第90章 三路俱胜(1) 白毛山神眼见这批鬼卒像是羊入虎口般地让飞蜓等瞬间击溃,却也不慌不忙,且战且走,往山林深处缓缓撤退。 飞蜓和青蜂儿领着城隍和家将团沿路追击,只见那白毛山神仍躲在鬼卒阵后大声叫嚣,百来只鬼卒打起了游击,家将们杀上前鬼怪就退,家将们往后鬼怪们就进。 飞蜓和青蜂儿对看一眼,笑了笑。 前头又有间阴庙,几声风声,又一只红毛山神现身,树林里一群群的鬼怪四处拥出。红毛山神跳了老远,指挥着鬼怪作战,鬼怪哪里是家将们的对手,打了一阵,又使出打带跑。 两只山神一路往山上退,经过第三间阴庙,这阴庙大了些,窜出两只邪神,都做文官打扮,手执羽扇、头戴方巾,却和先前一样,都躲得远远的,指挥着鬼怪游击。 飞蜓等一路杀上山林深处,见到了情报组精怪们说的那洞穴,就在前方一处小坡上。洞穴入口狭小,差不多只有澡盆大小,洞外全是杂草枯木。 那红白山神、两名文官模样的邪神,一溜烟地钻进了洞里,鬼卒们也一只只退进洞里。 “这诱敌诱得未免太明显了,我们还要进去吗?”青蜂儿看着那洞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次给秋草妹子料中了。”飞蜓哼了一声,以长枪尾端砸地,喊:“土地,出来!” 土地婆红豆和绿豆立时现身。 “怎样?是不是有十三个出口?”青蜂儿问。 “不多不少正是十三个出口。”红豆拍拍身上的沙土。 绿豆弯下腰,挖起一堆土,在手里揉了揉,往空中一撒,出现一张薄薄的土饼。她举着拐杖,在那土饼上画着,画出一条条痕迹,全是这洞穴的通道。 “从这里进去是必死无疑!”红豆指着大伙儿眼前那澡盆大小的洞穴说:“里头三条岔路,全是陷阱。” “很好。”飞蜓扬了扬红枪,环视众人。“按照计划进行。” 红豆、绿豆应了一声,扬起拐杖,卷起好多土石,堵在那个大洞上,土石不够,再卷、再堵。 将洞口整个堵死后,红豆念了咒,在堵着洞口的土石上写了个“封”字。飞蜓和青蜂儿各领了一半家将,往不同方向前进。 绿豆领着飞蜓,经过几处小坡,指了指前头一处草堆。那草堆不仔细看,不会发觉里头竟有只有脸盆大的洞。 飞蜓摇摇头:“太小了,不好!”土地婆绿豆于是摇摇拐杖,从一旁地上卷起一堆土石,盖在那小洞上,跟着念了咒,在那覆着小洞的土石上,又写了个“封”字。 接连经过几处地方,封了几处小洞,这些洞口都是这四通八达洞穴的出入口。此时都让土地婆作法封住了。 一直到了第六个洞穴入口,乍看之下似乎更小,但拨开四周草木后,却发现比先前几个洞大上许多,绿豆说:“这应是地底洞穴的另一条重要出口。” “好,就这儿!”飞蜓挺满意,回头对城隍使了个眼色。 城隍连忙解下身上一个包袱,跟着又对四季神招了招手,四位家将也解下了包袱,纷纷拿到洞口。 飞蜓打开一个包袱,里头装着的全是白焰符,都是阿泰这些日子以来的心血结晶。虽然阿泰道行不够,写出来的符威力小了许多,但青蜂儿还是从其中挑出了写得较好的给阿关用,剩下来的符便全都一次带来,来个物尽其用。 那头,青蜂儿和红豆也封了五处出入口,最后守在一个稍大的出入口外头。同样地,跟随青蜂儿的范、谢、甘、柳四位家将也纷纷解下包袱,打开一看,都是纸人。 青蜂儿取出一迭迭的纸人,照着六婆传授的法咒,让纸人动了起来。一张张纸人手舞足蹈地站起,在红豆的指挥下,列队杀进洞中。 很快地,从洞里传来了鬼怪的骚动杀声。 这头,飞蜓将五大包白焰符在洞穴入口聚成一堆,伸手指了指,低喊:“风来!” 一阵小巧旋风从他指尖旋起,渐渐扩大,卷起那符纸堆。五大包上万张的白焰符,霎时让这旋风卷成了一条白龙,缓缓飞入洞穴。 不一会儿,洞穴隐约可见微微闪耀光芒,和声声嘶吼。飞蜓闭上眼睛,不时张开眼看看绿豆在土饼上画的简易地图,一边仔细操纵着风,将白焰符吹送到洞穴各处。 嚎叫声越来越大,四周山林坡地都微微震动着,想必是里头的邪神鬼怪让涌进的上万张白焰符给炸得疯了。 “土地!开路——”飞蜓挺起红色长枪,在土地婆绿豆开路下,领着城隍和四季神杀进洞里。 这狭长的甬道里,一路上都是鬼怪焦黑残骸。飞蜓仍不时闭上眼睛,仔细操纵着风,而那上万张的白焰符,此时仍有四分之一在洞里乱窜。 飞蜓一行穿出了这狭长,进入一间大室,一堆焦黑的鬼怪迭在里头,都是让白焰符给炸死的。大室另一端有几条通道,有些鬼怪还嚎叫着,和几只纸人扭打成一团。 飞蜓哼了一声,挺起长枪就要上前杀敌,但只见那儿几道绿影闪耀,鬼怪都变成了两段,原来是青蜂儿从另一出口也杀了进来。 两路兵马会合,士气大振。红豆、绿豆一左一右开路,前头纸人冲锋,后头有城隍家将团压阵,一行兵马在这构造如同蚁窝般的洞穴中横行无阻。 飞蜓本跟在纸人和红豆、绿豆后头,冲了几条通道,觉得极不过瘾,吆喝一声又窜到了最前头,挺着长枪率先杀敌,不论大鬼、小鬼,全让飞蜓挺枪刺倒。 一行人杀进了一处巨大地底穴室里,穴室里守着三只邪神。那三只邪神一个拿着大斧、一个拿着大刀,另一个什么也没拿,却有四只手和满口吓人利牙。 “终于碰上头头了。”飞蜓二话不说,挺起长枪就窜了过去。 一道道红光将暗穴映得殷红闪耀,飞蜓手里的红色长枪流星似地刺击两只邪神,那两个持着武器的邪神奋战一会儿,渐渐不敌飞蜓武勇,不住地往后退。 四手邪神则与城隍在另一头大战。城隍挥动大刀,一刀劈落了四手邪神一条胳臂。四手邪神怪叫一声,回敬城隍一拳,将城隍打得飞撞在壁上。四手邪神怪叫一声,追赶上去,让青蜂儿截住砍了几刀,又让一拥而上的家将们一阵痛打,被砍成碎块。 “好家伙!还不弱!”飞蜓与那两名邪神一阵大战,虽占了上风,但一时也难以取胜,又不愿让别人插手,渐渐不耐烦。 “风来——”他左手一张,掌心狂风大作,旋起一股旋风,卷上邪神那大斧,旋风顺着大斧,卷上邪神手臂。 “哇!”邪神怪叫一声,右手让旋风划出数十条割伤,一时之间却又无法甩散手上旋风,只好弃了大斧,向后跃开,要拔腰间短刀。 另一个持刀邪神因而落单,飞蜓抢上,一枪格开邪神手中大刀,放出一记旋风罩住那邪神整颗脑袋。 “呀——”持刀邪神怪叫连连,脸上让旋风撕出一道道血痕,胡乱挥了几刀,让飞蜓一枪刺穿了心窝。 飞蜓拔出长枪,正要去杀那弃了大斧的邪神,忽然顶上绿光一闪,青蜂儿已飞了过去,几刀斩死那弃斧的邪神。 “谁准你帮忙的!”飞蜓怒斥青蜂儿。 青蜂儿却耸耸肩说:“飞蜓哥,咱们现在是出任务,你想打架,回去找翩翩姐打个痛快。” 第92章 三路俱胜(2) 飞蜓哼了哼,他虽然骁勇善战,但论起单打独斗,太岁帐下仍不及蝴蝶仙翩翩。 “飞蜓大人,前头那条通道,就是咱们在外头见过那条施有邪法的陷阱通道,要是那时咱们从那洞口进来,便会遇到这陷阱,必死无疑啦。”红豆指着这大穴室一头的那条通道说着。 “刚刚被白焰符一阵乱炸,或许陷阱都给炸坏了吧??”青蜂儿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绕原路出洞。” “我倒想见识这些差劲小邪神能搞出什么厉害陷阱。”飞蜓冷笑几声,扛着长枪,似乎对前头那陷阱长道颇有兴趣。但他终究是太岁帐下大将,除了大战时爱抢最前头之外,倒也不至于毛躁生事,便随众人循着原路退兵。 夜里的旧巷弄寂静安宁,有个醉了的流浪汉倒在地上喃喃自语,他看不见身旁呼啸而过的虎爷。 虎爷后头跟着的是翩翩、福生和若雨,三位神仙都隐了身,凡人看不见。他们是第一路军,负责攻打老庙。 巷弄里一只野猫不安地叫了起来。野猫上方某处住宅楼顶,有鬼怪监视着,是千寿公的守卫兵。鬼怪见了翩翩一行,扯着喉咙就要叫嚷通报己方。 翩翩挥动靛月,几个光圈流星般打去,斩去了那些通报兵的脑袋。 违章老庙就在前头。翩翩指指左边,若雨招了几只虎爷转入左边巷子;翩翩指指右边,福生也领了几只虎爷进了右边的巷子;翩翩则带着余下的虎爷继续往前走,她要三路包抄这违章老庙。 这坐落在巷弄里的违章老庙鬼气森森,街角一旁的贩卖机里,商品架上的灯光昏黄迷蒙。 三三两两的鬼怪们听见前头眼线的嚎叫声,纷纷从庙里窜出,不安地四处察看,几只阶级较高的鬼怪领着众鬼卒们在巷弄间来回巡守。 老庙中骚动了起来,几个邪神指挥着鬼卒部下,得知正神攻来,正准备撤离。这是千寿公的作战策略,碰上正神突击,除非有十足胜算,否则便且战且走,尽快撤兵,保全实力;加上大部分主力时常更换据点,这儿待几天、那儿待几天,避免和正神正面交锋。 此次三处重要据点同时遭到攻击,自然归功于近日林珊的策反战略成功,四方精怪纷纷捎来密报的结果。 一个身穿大袍,做仙人打扮的邪神,是这老庙主神,叫作“长风仙人”。他镇守这间违章老庙已有多年,邪化之初遭到顺德势力的压迫,便投靠了千寿公,在千寿公的支援下,与顺德大帝的势力对峙着。 此时长风仙人清点好了手下,正要从老庙后门撤退,便听见后门外传来的打斗声。 福生抡着褐色大锤,带着几只虎爷杀到那后门外的巷道里,将负责看守的鬼怪一只只打飞。 长风仙人只得转进正殿,领着副将转往侧边小门。才刚从侧门逃出巷子,跑没两步还来不及飞,就见到这头巷子也已经堆满了鬼怪残骸。 若雨扛着长柄镰刀,站在焦黑鬼怪尸骸堆中,后头几只虎爷还在与少数鬼怪撕咬打斗。那白色小虎爷长大了些,本来幼猫大小的身型,长大了两、三吋,六婆替他取了个名字——“牙仔”。 这些天来,六婆在庙里无所事事,便将心爱的虎爷们都取了名字。六婆只是个庙祝,文才有限,大都只能以虎爷的毛色来取名,毛色相同的,就依照体型大小来编号。 那四大虎爷除了赤红色的阿火之外,绿身蓝纹的就叫“大绿”,黑身红纹的就叫“二黑”,黄身黑纹的则叫“二黄”。 白色小虎爷有颗虎牙在先前作战时撞歪了,突在嘴巴外头,六婆就叫他“突牙仔”,叫着叫着就成了“牙仔”。 两名邪神副将互看一眼,知道眼前这娇小少女是岁星麾下大将,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打开腰间包袱,将包袱里头几个木盒扔上天。木盒在空中炸出红光,拥出许多恶鬼。 若雨娇叱一声,舞着镰刀杀了上去,虎爷也跟在后头,与鬼怪们大杀一阵。 若雨身后的虎爷不过六只,但都是这些日子以来,和正神们东征西讨存活下来的虎爷,也算是菁英了。 只见小牙仔体型虽是最小,但速度却奇快,他东跳西窜,这咬一口、那咬一口,咬得鬼怪们怒吼连连。 若雨的镰刀舞得像火轮一样,几团火球挥向其中一名邪神副将。那邪神副将连忙跃起,避开火球,却让同时飞跃起来的若雨逮了个正着,一镰将他斩成两截。 另一名副将见苗头不对,转了个身飞窜上天,只见到眼前射来一片缤纷花乱的五色光圈。这副将左避右闪,一身盔甲让光圈打得破裂碎散。 埋伏在老庙屋顶上等待许久的翩翩纵身窜来,白色纱布里露出的眼睛精光闪闪,舞动双月,电光石火地朝邪神副将攻去。那副将奋力接战,接了七刀,避开五刀,身中八刀。 这邪神副将自知不敌,哇哇嗥叫地转身要逃,让翩翩一记光圈不偏不倚打在背后,砍出一道大口,黑红色血浆溅了漫天。他无力回击,甚至来不及再有动作,翩翩已追窜到他背后,一刀刺进后颈,刀尖从咽喉穿出。 翩翩领着的虎爷则都从正门冲进庙里,和守在正殿里的鬼怪展开激战。 长风仙人眼见侧门、后门、正门都有敌兵,不敢轻出,此时只能领着鬼卒在庙里大战虎爷。 阿火身上满是痂疤,都是先前随正神出战时受的伤。此时他模样变得更凶猛威武,体型似乎还更大了一些。阿火口里冒着红光,一口一个,将杀来的鬼怪全都咬死,有些残肢碎块还顺口吞下了肚。 “好凶恶的下坛将军,还不退下!”长风仙人大喝一声,仗着自己是大庙主神,竟吆喝起本来应当是庙里守卫的虎爷们。 虎爷们哪里理他,阿火怒吼踩踏着火焰重步,追咬着长风仙人,吓得那长风仙人在正殿里来回逃窜。好不容易逃到门边,才刚要踏出庙外,便让守在正门外的翩翩射来的光圈逼回庙里。 二黑飞扑翻滚,扑上长风仙人后背,狠狠咬了他一口,痛得长风仙人跳了起来。一声巨吼,长风仙人吓得回头,只见阿火已经扑到他面前,虎口大张,接着什么也看不见了,是阿火一口将他的脸咬掉了。 福生追着另一名邪神,追出两条巷子。那邪神眼见渐渐要被追上,只得回头和福生硬拼。 一旁路边一个醉汉,还拿着空酒瓶,倒在地上发愣,他看不到这些正神、邪神、虎爷、鬼怪们。 醉汉嘴里哼着小调,一只鬼怪在他身边两步外让虎爷咬断了脖子。 醉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呵呵笑地手舞足蹈起来。他虽然看不见身旁正打得激烈的血腥大战,但或许是隐约感到了异常气氛,在酒精的助兴下,也显得有些亢奋。 福生抡动大锤,左右猛轰。邪神虽然粗壮,却也不敢硬接福生大锤,只能慌乱闪避。 醉汉舞得热烈,抬头哈哈大笑。 邪神被逼得紧了,伸出手来抓住那醉汉颈子,醉汉给抓了腾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脖子难受得紧,就要窒息了。 “将这凡人放下!”福生大吼。 邪神嘎嘎笑着,才要开口威胁,那醉汉便落下了地。 这邪神不是放手,而是手断了,让翩翩凌空打下来的光圈斩断的。翩翩在空中掩护若雨和福生,见哪头战情较吃紧,光圈便往哪头打。 第93章 三路俱胜(3) “闹鬼啊!”醉汉摔落在地,痛得大叫,抱头鼠窜出了巷子。 断了手的邪神捂着伤处要逃,福生紧追在后头,将那邪神逼入一处死巷。 邪神一低身就想要往天上跳,翩翩见了,两道光圈打来,差点削掉他脑袋。邪神吓出一身冷汗,福生已经杀了上来,扬起大锤就往那邪神脑袋重重砸下。 邪神见躲不过,只好举起狼牙棒硬挡,哪知道这一锤竟将他的狼牙棒打得砸在自个儿脑袋上。 福生又重砸两锤,将这邪神的脑袋都打进了身子里。 “象子!你这招式未免太野蛮粗鲁,不能优雅一点吗?”跟上来的若雨呵呵笑着。 “小瓢虫又说笑了,我拿的是大锤子啊,又不是刀剑,怎么优雅呀?”福生搔头笑着回答。 一阵赶杀,将鬼怪杀得差不多了,翩翩领着大伙儿进入这老庙。老庙空荡荡的,神桌上还摆了几具木盒。若雨拿起木盒翻看一阵,木盒里还封着许多鬼怪,她摇摇木盒,说:“放把火烧了?” 福生连连摇手说:“不不??这些鬼怪应当送回主营候审呀,孤魂野鬼们也受了恶念影响,或是在邪神威逼之下才当了他们的喽啰,既然已经胜了,便别无谓地残杀啰。” 若雨吐吐舌头说:“你对。” 翩翩清点虎爷,十八只虎爷一只也没少,顶多受了点皮肉伤。 大伙儿步出老庙时,翩翩身子晃了晃,显得有些疲惫。她轻轻抚着右肩,暗暗吁了口气。 “翩翩姐,伤势又发作了?”若雨瞧见翩翩的模样,上前低声问。 “是啊。”翩翩点了点头。“但不要紧,休息一下就好了。” 众神离开时,安静的巷弄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只有隐约听见那醉汉仍在附近蹓跶,还咆哮着:“闹鬼啊——!” “林珊仙子真厉害呀!” “真是神机妙算!” 精怪们士气高昂。阿关这路兵马在林珊指挥调度下,接连击败前来接战的敌兵,步步进逼,前进到了这山区深处。 此时山中寂静一片,阿关感应不到什么邪气。原来因为这山区辽阔,早在阿关一行兵马一路向上杀时,里头的邪神大将接到了通知,便让一些小邪神率领鬼卒轮番出战游击,自个儿带着其余手下偷偷撤退了。 阿关跨上石火轮,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后座上的林珊大叫一声:“哎呀!” 只见到石火轮前头红光一闪,一道符令显现在上空。 阿关只是一愣,林珊却意识到不妙,急急喊着:“快回你家,伯母出事了!” “啊!”阿关这才想起,这符令是月娥家里守卫兵的专用符令,在紧急时放出,用处便如狼烟。 阿关赶紧掉转车头,要往山下骑,后头天空又来了两个邪神,领着百来只鬼卒杀来,同时四周树林也落下一只只野鬼,拦住了山道,想来个前后夹击。 “懒得理你们!”阿关猛踩踏板,石火轮撞翻了几只野鬼,犹如劈空闪电,瞬间便冲出好远,一路往山下狂飙。 两只邪神并不追赶,他们连番游击出战,本便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主力能撤得更远,此时见阿关掉头骑远,便收兵转身飞去与先前撤退的邪神们会合。 阿关很快地骑下了山,再循着山区道路骑上大道,双脚越踏越快,石火轮急速直冲。半晌之后,终于骑入自家那条巷子。 此时巷子里静悄悄的,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阿关感到不妙,那些电线杆上、大门前的守卫精怪都不见了。 他赶紧下车,正想要上楼去找妈妈,一阵黄光,土地公现身了。 老土豆拉着阿关袖子,急急忙忙地说:“阿关大人!千寿邪神的手下喽啰突袭你家、抓走了你母亲呀!” “啊!什么?”阿关骇然。 “阿关大人你别急!你安排在这儿的守卫精怪们,誓死保护你母亲,还发出了求救符令,接到符令的翩翩仙子和红雪仙子立刻赶去救援,已将你母亲救回来了呀。” “??”阿关还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林珊轻轻拍着阿关的背,安抚着他,一面埋怨着老土豆。“下次说话一次说完??” 两人随着老土豆回到文新医院,赶进某间病房,里头一张病床上躺着的正是月娥。六婆、阿泰、老爷爷们围在病床旁,翩翩等年轻神仙也站在一旁。 “发生了什么事?”阿关连忙走到病床前,望着沉睡中的月娥。 病床一旁还站了只狐狸精,是守卫兵里仅存的一只精怪。那狐狸精全身上下都包扎了白纱布,显然受伤极重,连眼睛都包得密不透风。 狐狸精动了动身子,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子夜时分,所有的精怪和往常一样,守在各自负责的地方,什么事也没发生。到了下半夜,我听见一声细微的鸣叫,那是巷子口鸟精的声音。我从阳台往下看,什么动静也没有,但却找不着那鸟精了,他以往总是站在巷口电线杆上的。” “我觉得不对劲,底下几只精怪也觉得不对劲,有些还探出了头来看。突然楼顶传来好强烈的邪气,和我同住的另一只狐精也察觉了。我们便放出了求救符令,通知各路神仙,接着我们潜入了大人家里。” “阳台上那些花精开始骚动,他们也感到异样的气氛。四周邪气越来越近,巷口已经传出精怪们打斗的声音。我向另一只狐精使了个眼色,潜进大人母亲房里,照着平日演练的步骤行动。我对着大人母亲的脸吹了口气,将她迷倒。接着,另一只狐精化作大人母亲的样子,躺回床上。我则抱着大人母亲,躲进另一间房间的橱柜里。我放出法雾,试图隐藏住大人母亲的人气。” “我才刚躲进柜里,阳台已传来打斗的声音。同时大人母亲卧室也传来声响,是鬼怪从窗子钻进,和化作大人母亲的狐精打了起来。鬼怪们中了计,让躺在床上的狐精杀得措手不及。” “但这时,邪气更重了,两只邪神打开铁门,进了屋子,和花精、狐精打成一团。只一会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知道我那朋友已让邪神杀了。” “邪神指挥着鬼怪四处搜索,我好怕他们搜到这柜子。但他们还是开了柜子,我扑了出来,却让那邪神踢开,邪神一把抓住了阿关大人的母亲。” “这时接到符令的正神已经赶到屋子外头,邪神发觉了,抓着大人母亲就要跑。”狐狸精越说越是激昂,声音沙哑。“我追了上去,抱住邪神不放,就这样让他拖出了窗外,我看到他爪子上的血,那是我朋友的血??我死咬着他??他扯烂了我的耳朵??我还是死咬着他??他打碎了我的眼睛??我还是死咬着他??” 阿关听到这里,又是愤慨、又是感伤。愤慨的是自己当时竟不在场,感伤的是这狐精,为了守护自己的母亲竟受到这么大的痛苦。 几只精怪拉着那狐精坐下,狐精还是不住地颤抖。翩翩轻拍着狐精的颈子,手里泛出了淡淡白光。 那狐精还喘着气,包覆在两眼上的纱布,都渗出了血。 若雨接着描述了后来的经过:“我们刚结束了老庙一战,回程中就收到了符令。那是阿关大人母亲的紧急符令。我们加快脚步赶去,在天上就看到公寓顶楼站了几只邪神和一批鬼怪。我们飞下和邪神们大战,屋子里也有邪神,正要跳窗子逃。他手里还抓着大人母亲,同时一拳拳打那死抱着他的狐精,将狐精打进了屋子里,自个儿飞快逃跑。我和翩翩姐追了那邪神一阵,宰了他,救回阿关大人母亲。这邪神是千寿邪神的手下,在他的甲冑上,有着千寿邪神的印记。” 第94章 另一个世界(1) 青蜂儿跟着讲:“我们这路接了紧急符令赶到时,象子正在楼顶让三、四个邪神围攻。翩翩姐和若雨姐正追着邪神还没回来,我们杀上去救援,打退了邪神,救出象子。” 阿关看着坐在一旁的福生,福生正吃着东西,手臂上有些伤痕,看来却无大碍。 福生打了个嗝,呵呵笑着说:“两个妹子一见到邪神抓了大人母亲,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忘了放出木头小庙里的下坛将军来助战。我飞得慢,还没来得及走就让邪神围住,好在飞蜓大哥及时赶来,不然我这胖肚子就要让邪神给刺穿了。” 阿关看着床上的妈妈,难过地说:“该死,我早该想到的??要是邪神出动大军,十几只精怪怎么抵挡得住??要不是大家誓死奋战??妈妈可能已被抓走了。”他看到妈妈安然躺在病床上,那狐精的迷术还没解开,妈妈沉沉睡着,没受什么伤,不禁难过了起来,觉得对那瞎了眼的狐精十分愧疚。 “这好样的千寿公,我们探他底细,他也照样探我们底细,竟让他探出备位太岁母亲的住所,在三处据点被突击之后,还能立即来记回马枪。”飞蜓哼哼地说。 “我想,很可能是千寿公在得知受到攻击后,立即反击。”林珊皱眉思索着:“我想这次突击前,他很可能就躲在第三路的矮山里,那里好守,当前哨发现我们,后头的千寿公有足够时间从容离开,并且趁势反击。” 阿关静默半晌,看了看林珊。“你的睡眠咒可以维持多久?” “不解咒,就会一直睡下去。”林珊答。 “那一直睡着,会有什么后遗症吗?”阿关问。 林珊会意,摇摇头说:“不会有后遗症。除了睡眠咒外,我还可以抑制梦境,让人不做梦,毫无知觉地睡着。醒来之后,只会觉得过了一晚。” 阿关想了想,说:“我想,我将妈妈放进白石宝塔里比较安全。我希望她醒来时,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六婆这时打岔说:“阿关呐,不对啊,要是到时候你妈妈醒来,见到你突然长大了几岁,会不会很奇怪呐?” 阿关还没回答,林珊已经开口:“这不是问题,我也可以让阿关母亲,依着正常时间,作着极其真实的梦。等于让阿关母亲在梦里过着真实生活,直到这灾难结束。我会控制着那梦,让梦和真实世界不至于产生太大落差。” 众神仙都点了点头,这是个好办法。时局纷乱,大伙儿看在阿关面子上分出兵力保护他母亲,虽说是义无反顾,但总是绑手绑脚。这次好在救着了,要是救不着,出了个意外,对这备位太岁的士气,恐怕有大大的影响。 阿关见大家没有意见,便伙同几位精怪,将妈妈抬进白石宝塔。那誓死保护月娥的狐精也被分派任务,专心照料月娥,从此不用再出战。 接下来是一段冗长的杂谈讨论,老爷爷们都去睡了,年轻神仙们和阿关到了白石宝塔里,讨论着这夜各自战果。 直到翩翩身子有些不适——她本来在老庙巷战后就觉得不适了,接着又去救援月娥,无暇顾及伤势——若雨便扶着翩翩,先出了白石宝塔,跟着其余神仙也跳了出来。此时天已微明,阿关倒了杯水,递给翩翩,让她服药。 药包用白纸包成一小包,打开后发出一些奇异的味道,但也并不难闻。翩翩皱眉将药吞下,显然并不好吃。 阿关见翩翩吞药模样,想起了小强。 接连几天,大伙儿还沉溺在胜战的气氛中,一边休养、一边持续探查情报。 这日中午,阿关打开用薪水买回来的大电视机,一边吃着从冰箱拿出的食物,一边看着电视新闻。 几则新闻让他停下了咀嚼。 一名老师在学校里突然发狂,在黑板上写着怪异的文字,诸如“千寿公上身”、“降世普渡众生”等等文字,接着打伤了几名学生后,逃逸无踪。 一个女子身着红衣,站在大楼楼顶边缘,喃喃自言自语,说是有鬼找上门了。 一所育幼院的院童同时集体昏厥,又同时醒来,醒来后都说见了鬼,还说只有千寿公能赶跑那些鬼怪。 阿关看得是目瞪口呆,接下来还有几件怪异事件更加离奇——某个市场吹起了怪风,将摊子吹得东倒西歪;一处养猪人家养的猪只一夜让人杀了一半,主人疯疯癫癫地嚷嚷着说今夜会被恶鬼杀掉另一半,接下来恶鬼还会杀人。 这些事件都分布在千寿公的势力范围内。 阿关连忙吃完东西,出门敲了敲青蜂儿的门,没人应门,自然全都出门行动了。他回房扛起石火轮,准备上文新医院,找六婆、阿泰讨论。 阿关很少搭电梯,因为他不放心将石火轮停在楼下,又怕脚踏车在电梯里挤到别人,所以他总是走楼梯上下楼。此时他扛着石火轮往楼梯方向走,那儿有几个大箱子挡住了大部分的通道,似乎是有户人家忙着搬家,而将东西堆放在通道四周。 正好一旁的电梯门打开了,里头是空的。 阿关见前头楼梯堆着杂物过不去,只好扛着石火轮进入电梯,将石火轮竖了起来,靠在墙上放着。 阿关扶着石火轮,按下一楼楼层按钮,心想这样其实也不会太占位置,他开始考虑以后也搭乘电梯上下楼好了。 电梯有点慢,足足过了一分钟才在六楼停下。 电梯门打开,阿关探头出去看看,外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似乎是有人按了电梯却不来坐,这很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这栋大楼时常发生这种情形,那些臭小鬼会故意按了按钮之后,快速奔到下一楼再按按钮,让电梯在每一层楼都停下开门。 阿关紧按着关门键,啧啧两声,门关上,电梯继续往下,从六楼到达五楼,竟然足足花了四十秒。 阿关渐感不耐烦,电梯门又开了,外头同样一个人也没有。 “??”阿关抬起石火轮,心想干脆用走的算了,走出了电梯,来到楼梯口,暗骂一声,楼梯口给人封了起来,字条上写着“整修中”的字样。 回头,电梯门也已经关上。 阿关只好抬着那石火轮,往另一端楼梯走去。 转角处有窗,往外看去,有些楼宇耸立,底下有些老旧矮房,水塔上的盖子都没盖实,露出了缝隙。 他看了看天,远处楼房林立,却朦胧胧地看不清楚,这城市似乎有些灰暗。 新大楼落成不到两年,翩翩看上附近环境清静,大楼住户又少,选上这地方作为在凡间出任务的据点,住了一年多。 这栋大楼有三处楼梯、三处电梯,和两处载货电梯,可说是十分齐全了。 但让阿关顿足的是,他到了第二处楼梯,依然是“整修中”。第二处楼梯旁的电梯,竟足足等了十分钟仍停在七楼。 阿关见附近没人,索性跨上石火轮骑了起来,瞬间骑到第三处楼梯,总算下了四楼。 “哇咧!”阿关愕然望着四楼通往三楼的楼梯,竟也在整修中,这大楼楼梯间有铁门锁着,想硬闯也没办法。 阿关见这层楼有人走动,不好意思继续骑车。便抬着石火轮往另外两处楼梯走去,都是“整修中”。 无可奈何之下,阿关扛着石火轮在电梯前等着,不由得笑了起来,对自己这时的窘境感到十分滑稽,他只是想下楼而已。 等了五分钟,电梯终于来了。 第95章 另一个世界(2) 进了电梯,里头有个打扮时髦的美女,年纪介于二十五到三十岁间,穿着十分火辣,黑色皮外套里头是件紧身衣。让阿关不敢多看的是,那紧身衣中间不是钮扣,而是以一条黑色细绳子当作钮扣,像串鞋带一样固定着紧身衣。 黑绳子间的空隙很大,几乎可以见到女人大半边雪白胸部。 美女下半身穿着低腰皮裤,那低腰裤极低,露出显眼的丁字裤裤头。 这美女的打扮令阿关感到有些躁热脸红,他摸摸鼻子掩饰紧张,一面借着光亮电梯门的反射偷瞄那美女。 直到他注意到电梯竟是向上升,最后停在七楼。 阿关啊了一声,渐渐觉得古怪,他明明有按一楼,那美女也要往一楼,电梯却莫名其妙升上七楼。 电梯停了,门却没有打开。 一股异样的气氛从四周弥漫而来,但却与往常熟悉的邪气大相径庭。阿关四处张望,他看着身旁的火辣美女,戒心大升。那美女却仍自顾自地看着手上的书。 电梯里闷热起来,似乎有些黏腻潮湿的感觉,阿关不由得呼了口气,捏着领口搧了搧。 他感到有些晕眩,石火轮动了动,就往美女身上倒去。阿关连忙按住倒下的石火轮,美女只是侧了侧身子,看了石火轮几眼。 “不好意思??”阿关赶紧朝美女点点头,表示歉意。美女淡淡一笑,酒红色及肩的发看来极美。 又等了两分钟,电梯仍然不动,阿关觉得更热了,伸手按按紧急通话按钮,想向管理员求救,但对讲机丝毫没有反应。 “电梯坏了耶??”阿关向那美女指指电梯,神情有些无奈。美女只是嗯了一声,依然故我地看著书。 阿关注意到那美女额上也冒出汗来,从她胸前那交错宽松的黑色细绳看入,大半片雪白酥胸上泌出点点汗滴,十分诱人。 阿关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才发觉自己的目光十分无礼,才要撇头,又感到一阵晕眩感袭上全身。 “你干嘛一直看我?”那美女抬起头来,蹙着眉头望向阿关,翘着嘴角说。 “我??我没有看你??”阿关感到脑袋有些天旋地转,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你明明在看我。”美女娇笑:“是因为我漂亮吗?” 阿关呵呵笑着,点了点头。 “想不想来我家坐坐?”美女走近阿关问。 阿关呵呵笑着,点了点头。 美女嫣然一笑,伸手拂过了阿关颈间,去按那电梯按钮。阿关只觉得一阵异香扑鼻而来,美女雪白手臂就搁在他脸前,令人恨不得张口一咬。 嘎嘎几声,电梯门开了。 外头的走道和十楼自家那儿的走道有些不同,墙的颜色显得有些暗红。 “来,跟我走。”美女娇媚笑着,牵着阿关的手,另一手摸了摸阿关的脸;同时,香芬软馥的身子也往阿关身上贴,湿润红唇半开。 阿关十分陶醉,双手也微微举了起来,搂上美女那水蛇腰,只觉得她腰间触感极柔软、极嫩滑,像是果冻布丁。 美女微微踮脚、俏脸凑了上来。阿关半闭着眼呵呵笑,嘴巴竟然嘟了起来,像是要迎接香吻一般。 唰的一声地动天惊。 苍白鬼手紧紧掐住美女脖子。 伏灵布袋窜出外套口袋,同时那新娘鬼手也伸了出来,却不去打那美女,反倒是啪啪啪地赏了阿关三记耳光,这才将阿关打醒。 “啊啊!”阿关捂着脸,怪叫怪嚷着:“谁打我?” 只见那美女让苍白鬼手掐得满脸涨红,两手紧抓苍白鬼手的手腕,使劲想要扳开。 “你做什么?你掐死人了!”阿关吓了一大跳,生怕苍白鬼手不分青红皂白杀死了人。 阿关正要去抓那苍白鬼手,只见火辣美女双眼一瞪、瞳孔紧缩,两只雪白玉臂瞬间转黑,十指变得坚硬锐利,终于将那苍白鬼手扳开。 布袋又是一震,大黑巨手窜出袋口,当着美女的脸就是一拳。美女头偏了偏,大黑手打在电梯旁的镜子上,将那镜子打得爆裂,碎裂的玻璃炸开满天。 “哇!”阿关一边怪叫,连忙举起双手护住头,让溅来的玻璃在他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 阿关惊讶之余召出鬼哭剑,仍然难以置信眼前这火辣美女竟是鬼怪。 那美女闪身跃出电梯,站在门外对阿关笑了笑,做了个俏皮模样便跳走了。 阿关愣了半晌,外头显然不安全,但这电梯完全不动,死命按着按钮却也没有反应。终于,他还是无奈地抬着石火轮走出了电梯。 一出电梯,电梯门就缓缓关上。 阿关左顾右盼,四周信道和大楼的结构一样,都是异样的暗红色。 他硬着头皮往前走,心里忐忑不安,邪神鬼怪竟然潜进据点三伏击他。想想也是,既然千寿公能探出妈妈的所在,自然也能探出自己的所在。 走了一会儿,四周妖异气氛越渐浓厚,和以往邪气恶念大不相同,是种从来没有感应过的气息。 经过了一个弯道,阿关突然觉得后头那股妖异气氛增强十倍以上,且快速逼近。 他往回走几步,探头绕过刚刚走过的弯道,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弯道那头,有个巨大光头壮汉一步步走来。 光头壮汉身型相当高,比以前那废公寓的鬼王还高,必须弯着身子才不至于顶到天花板;且身子相当厚实宽阔,除了夸张到恐怖的肌肉外,两边肩头还隆起怪异的尖角。 壮汉只穿着一条黑色长裤,眼睛泛着紫色的光,连身子也是淡紫色的。他手里拖着一只大锤,锤子两端一边钝一边尖锐,两端都带着血迹。 阿关骇然。那壮汉见了阿关,呵呵笑了起来,加快脚步追来,张开的嘴淌下了不知是血还是唾液的液体。 阿关掏掏口袋,身上只有呼叫老土豆的符令,没有白焰符。白焰符在先前三路大战中便已用尽,阿泰还没送来新的符咒。同时,他根本也没想到,会在自己住所大楼里遇上邪魔鬼怪。 壮汉追得更近了,每一次跨步都像是巨牛撞地,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脚步越加急促,笑脸也渐渐转为怒容,笑声变成了低吼,像是要和阿关拼命一样。 阿关赶紧跨上石火轮,掉头骑去,一边放出了呼叫老土豆的符令。 本来并不长的大楼通道,此时竟像是迷宫般,九弯十八拐,变得十分长。阿关骑了许久,就是无法骑到尽头楼梯口。 眼前暗红色长道像是永无止尽,弥漫着诡异气息,通道中濡湿闷热,天花板的灯光诡异地闪烁起来,仿佛回到最初那遇见鬼新娘的阴森地下道一般。 墙的两面流下了血一般的液体,通道上的门有些是开着的、有些半掩,有些则是紧闭。 敞开的门里大都暗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半掩的门则偶尔会挂只手或脚在外头,像是随时要伸出来一样。 阿关骑了好一会儿,这才停了下来,心想那壮鬼行动缓慢,应该远远落在后头了。才这样想,后头又传来了壮鬼那轰隆隆的脚步声和铁锤拖地的磨擦声。 “哼!”阿关重重喘了几口气,又奋力踩动石火轮。石火轮理应飞快,却怎么也甩不开身后那壮鬼,只要一停下来,壮鬼的脚步声始终挥之不去。 眼前是笔直通道,阿关加速猛冲,忽地前头两边本来半掩的门突然大开,窜出上百只手臂。 又细、又白、又长的手臂。 阿关闪避不及,撞进了这百只手臂里,他骇然大叫,挥动鬼哭剑乱砍。 第96章 另一个世界(3) 有些长手扯住了阿关头发,有些长手拗着阿关的脚,长手们抓住了阿关身体各处,使劲扳动拉扯。 这些长手力气颇大,要是寻常凡人让这些手这样扯,就要五马分尸了,纵使阿关有太岁力护体,全身上下还是让长手扯得痛彻心肺。 伏灵布袋飞窜起来,苍白鬼手暴旋抓出,新娘鬼手和百面鬼手也左右抓出,一下子扒断一堆长手;伏灵布袋又是一震,大黑巨手和狼头串也飙窜出来,五只布袋鬼手大战上百只诡异长手,斗得惊天动地。 抓着阿关的挖掘机一一松开,阿关跌落下地,挥动鬼哭剑乱杀,杀断了好多长手,这才挣脱出来。 他刚牵起车,远远后方那粗壮恶鬼已经狂笑着杀来,奔跑的速度快上许多。 阿关大吃一惊,正要牵车逃跑,一旁几扇门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全身腐烂的人推开门,缓缓走出。那些人有的伸起尖爪,有的举起手里的尖刀,朝阿关扑来。 “喝!”阿关赶忙以鬼哭剑御敌,斩倒一只只腐人。 突然又是一惊,他身后抵着的一扇门开了,里头一个长发白脸女人伸手掐住了阿关脖子。阿关举着鬼哭剑往后乱刺,那白脸女人几声惨叫,放开了手向后倒下。 门后头是黑蒙蒙的一片,又走出几个惨白脸色的人,有老有少。 腐人一只接一只从门里出来,阿关一边砍着身后那些惨白人,一边又要对付前头的腐人。 低头一看,石火轮不知什么时候让那些腐人趁机拖走了。 “哇啊!”阿关挥动鬼哭剑猛杀,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后头的壮鬼几乎已追到背后。 阿关卯足了全力往前头长手阵冲,跳过一只只断手。阿关抓下空中的伏灵布袋,死命往前奔跑,石火轮让刚刚那些怪人偷拖走了,让他手足无措、乱了阵脚,后头的壮鬼紧追不舍,他只能死命地逃。 他奋力狂奔,通道两旁的门纷纷打开,走出来的都是腐人和惨白人。在伏灵布袋掩护下,阿关不断斩杀这些腐人和惨白人,拼命往前杀去。 又到了一个转角,是两条岔路,阿关闯进其中一条岔路,却发现在岔路之中还有岔路。就这样绕了好一会儿,阿关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双腿发软,腐人和惨白人像是杀不尽一般。 他正喘着气奔跑,就见那光头壮汉竟从前方岔路转角踏出,凶狠地笑着。阿关大吃一惊,连忙停下,那壮汉狂奔而来,举起大锤,当头就往阿关脑袋上砸。 阿关狼狈闪过,壮汉一把抓来,大黑鬼手从伏灵布袋暴窜而出,挡下壮汉这一抓。伏灵布袋里的另外四只鬼手也伸了出来,和壮汉一阵纠缠。 由于那壮汉身子太庞大,几乎挡住了整条通道,阿关前进不得,眼看身后的腐人和惨白人也要追上了,阿关不得不舍下伏灵布袋,跑入另一条岔路。 就这样不知道跑了多久,沿路上不停碰上推门出来的腐人,或埋伏在岔路中的惨白人。阿关没有白焰符、没有石火轮、没有伏灵布袋,只能握着鬼哭剑,无助地且战且退。 “天呐!老土豆还不来!”阿关靠在墙角,他好不容易又躲过一支腐人大队的追杀,看着昏暗的灯光发呆,从放出符令到现在,过了几十分钟了。 才喘没几口气,身后又传来了腐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阿关恨恨骂着,继续往眼前无尽的长廊奔逃。他一边跑,一边心想,要是老土豆赶来,能救他逃走吗?这千寿公不知用了什么妖术,把据点三搞成这样。他记得翩翩曾对他说过,据点三这栋楼布下了法咒,寻常鬼怪很难进入里头作怪,难道千寿公大军压境,亲自来捉自己吗? 想着想着,他突然惊觉自己跑入了死路。 这长廊有条弯道,阿关才刚转进弯道,就愣住了。那是条死路,弯道的尽头是一扇门,和这大楼的每扇门一模一样。 他想要往回走,却发现长廊另一头,已挤满了腐人,腐人也不跑了,慢慢地、一步步地、窸窸窣窣地朝阿关逼近。 喀嚓一声,阿关回头看去,身后那门开了。 阿关暗叫不妙,心想,那门后不知道又要出来什么怪物。他挥舞着鬼哭剑往腐人堆里杀去,阵阵尸臭让他反胃欲呕。 杀着杀着,他渐渐没力,鬼哭剑的哀鸣越来越大,不知砍倒了多少腐人,阿关身上也让腐人抓出一道道血痕。 退着退着,他终于还是被逼到了门口。 阿关见那门开着,却没有东西出来,眼前的腐人渐渐逼近,他在门口死撑了一阵,终于,一脚退进了那门里。 突然身后一只手伸出,是只细嫩玉手,拎着阿关的颈子将他抓进了房。 阿关哇哇大叫,鬼哭剑乱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小套房里,格局、大小就和自己的套房差不多。 这房间是粉红色的,有张大床,床边坐着的,是先前那电梯里的美女。 “你、你??你是千寿公的手下!”阿关紧靠着门,门已经关上了,门外还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 美女娇媚笑着摇摇头。 “是辰星的手下!他来了吗?”阿关看着四周,要是五星之一的辰星启垣亲自驾到,那就算太岁部将全体实时赶来,都不见得能救出自己。 美女还是摇摇头,笑了笑说:“那千寿神,和我们是伙伴关系。” “伙伴关系??原来是他的联盟。你们是来抓我的??你??你难道没收到这阵子的耳语吗?跟千寿邪神同盟,会成为正神首先歼灭的目标的,你、你??要是你愿意加入正神阵营,可以??可以入洞天??”阿关没头没脑地胡乱游说。 美女微笑不语,听阿关拉哩拉杂地讲着。阿关脑子轰隆隆作响,嘴里不停地说着,一方面拖延时间,等着老土豆来救,一方面又希望能说服这不知是邪神还是鬼怪的火辣美女。 阿关继续聒噪讲着,美女呵呵一笑,站了起来,一步步朝阿关走近,体态娇柔妩媚,眼睛露出异光。 阿关先是一愣,跟着身子无力摇晃起来,张口呵呵笑起,还伸出了舌头,口水都要滴了下来,手里的鬼哭剑摇摇欲坠。 美女走到阿关眼前,两只玉手一伸,就要往阿关颈上环去。 阿关嘟起嘴巴,要去亲那美女,美女娇笑,红唇也凑了上来。 “喝!”阿关朝着美女胸口一剑刺去。 但差了那么一点,美女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跳跃,捂着胸前那血点,又惊又怒地看着阿关。 原来在电梯里,阿关被这女妖的迷魂术迷住,却让新娘鬼手给打醒。刚才女妖第二次使出迷魂术,却没有起效,原因是阿关体内的太岁力起了保护作用。 “就差那么一点??”阿关恨恨说着,又后退到门边。本来他装出被迷住的样子,引那女妖过来,想杀她个措手不及,却还是让那女妖跳开了。 “好小子,竟然不怕我的夺魂眼?”美女笑了笑,看看酥胸前的伤痕,冒出淡淡黑烟。 美丽女妖手一抬,一束红光射来。 阿关吓了一跳,狼狈躲过,靠在墙上。美丽女妖接连射出红光,终于射中阿关握着鬼哭剑的手。红光像是有黏性,一打上阿关的手,就化成一团黏黏糊糊的团状物。 美丽女妖接连射出红光,将阿关的手脚全黏在墙上。 “这危险的玩具,真是厉害呐??”美丽女妖朝阿关慢慢走近,吐了些唾液抹在受伤的胸前。 第97章 另一个世界(4) 女妖又发出一道红光,将鬼哭剑层层包了起来,也黏在墙上。 “传闻中的备位太岁,原来是个可爱少年??”美丽女妖身子贴上阿关,磨着、蹭着。尽管如此,阿关仍然感觉不到往常那熟悉的邪气。 眼前的美女,体温、触感、香味,和一般女人完全无异,阿关满脸通红,让这美丽女妖蹭得直冒汗。 “小弟弟,你还没碰过女人吧,想不想姐姐教你一些事呀??”那女妖嘻嘻笑着,媚眼半闭,在阿关耳旁呼着气。 阿关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神魔交战、什么拯救生灵,全都不重要了,他只觉得在这一刻,自己的灵魂都要飞上天了。 美丽女妖伸出红嫩舌头,在阿关颈上、脸上不停舔着,舔着舔着就要舔到了嘴。那黏着鬼哭剑的红色黏液,冒出了烟,似乎被鬼哭剑融化了些。阿关想到了什么,脑中灵光急闪。 “真危险的东西。”美丽女妖放出两道红光,将鬼哭剑覆得更紧实些。说完还吁着气,在阿关身上蹭着,倒像是陶醉其中。 “哇哇!不要舔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最敏感了??”阿关求饶着,一边将脸撇向左边,躲着那女妖的香吻。 女妖听阿关这么说,不停媚笑着,去舔阿关耳朵。同时也一边留神阿关右手上那团红色黏团,免得鬼哭剑又融了那黏团。 “其实我的耳朵也不会太敏感??”阿关嘻嘻一笑。那美丽女妖啊了一声,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接着见到阿关本来被黏在墙上的左手,此时竟挣开了黏团,同时手上还握着鬼哭剑。 她还没来得及跳开,阿关已握着鬼哭剑刺进了她的身子。同时,伴着女妖往后跳的力量,鬼哭剑在女妖身子上拉开好大一道裂痕。 “嘎哇哇哇哇——”女妖怪叫,又惊又怒,但这剑刺得太深,且又拉出一道大大的裂痕,裂痕喷出阵阵黑烟,女妖倒在地上不停挣扎着,似乎难以置信。 原来阿关见鬼哭剑能融化黏液,于是默念了咒,将右手握着的鬼哭剑召回。再念了一次,却是从左手召出,反握着剑,将缠住左手的黏液化开。 女妖只知道握着鬼哭剑的右手十分危险,裹上一层层黏团,却没想到阿关施咒将鬼哭剑换手。本来将阿关右手连同鬼哭剑裹得密不透风的红色黏团,在阿关收回鬼哭剑后,还是大大一团,让女妖不疑有他,倒成了鬼哭剑换手的障眼物。 阿关将头撇向左边,骗那女妖舔右耳,自然是为了遮住女妖的视线,好让他的左手能顺利化开黏液。 阿关切断身上其他黏团,跳下墙来,见那美丽女妖倒在地上抽搐,怕她突然又起来,便上前再补几剑,将那女妖刺死。 阿关拍拍脸,让火烫的情绪降温,想将刚才的恐怖艳遇从脑子驱散。这是他第一次和女性那么亲昵,想不到对像是只女妖。 阿关看看四周,这粉红色的套房除了张大床,还有梳妆台、几只矮柜外,什么也没有。 侧着耳朵听着门外,那些腐人仍然窸窸窣窣地走着,似乎不知道女妖已死。 阿关正发着愁,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身前一阵红光,一道符令现出,是老土豆给他的讯息,符令伴随着老土豆的声音,急急喊着:“阿关大人,你在哪儿啊?俺找不着你啊!” “我在据点三,我被困住了!”阿关大叫:“我在据点三,七楼一间粉红色的房间里!” 阿关叫了半天,那符令渐渐消失。阿关才想起,老土豆放出的符令能传来声音,但自己的声音却传不过去。 他掏掏口袋,通知老土豆的符令只剩下两张。 阿关念了咒,又放出符令,向老土豆求援:“老土豆!我被困在据点三的七楼,一间粉红色套房里,外头好多鬼怪,快去找救兵??” 符令散去,阿关坐在床沿,等着老土豆来援。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阿关一听,连连暗叫不妙,这是那光头壮汉的脚步声。 阿关推动一个个柜子,抵住房门。看着手里最后一张符令,不知道放出来催老土豆快点好,还是留着好。要是放了这最后一张符令,他就再也无法传话给老土豆了。 那壮汉在门外等了半晌,还敲了敲门,磅磅磅的声音让阿关胆颤心惊。 又一道符令传来,老土豆急急嚷着:“阿关大人!咱们找着了石火轮,却找不着你!你上哪去了?” “我在七楼!七楼的墙壁全部都是红色的!我在七楼的一间房间里,房间是粉红色的??”阿关放出最后一道符令。 符令又退了,老土豆又传来新的符令:“咱们到了七楼,什么也没有,墙壁也不是红色的!是不是你记错了?” 阿关用完了符令,也无法回答,只能用力抵着柜子,那壮汉越敲越大力,似乎察觉里头情形有异。 老土豆接连传来符令:“大人!咱们找不着你呀!” “大人你说话呐!” “是不是符令用完了?” 壮汉开始撞门,磅磅磅地越撞越大力,阿关死命抵着柜子,暗暗叫苦,心想要是老土豆还是找不着自己,那就完了。 老土豆又一道符令,嚷嚷:“阿关大人!翩翩仙子要你试试集中精神召唤石火轮,说不定石火轮能找得着你。” “有道理!”阿关像溺水的人抓着了浮木,集中精神想着石火轮,身后的撞击声越来越大,那门已经给撞坏了,全靠几只柜子撑着。 啪嗤一声巨响,门传来了炸裂的声音,阿关让那巨响吓了一大跳,知道那是壮汉拿着大锤砸门的声音。 阿关连连喘气,集中精神召唤石火轮。 老土豆又传来符令,兴奋地说:“石火轮动了!石火轮动了!大人你继续集中精神——” 接下来的等待真是漫长,阿关汗如雨下,终于,抵着门的第一个柜子让壮汉手里的大锤打烂了。 阿关退到床后,推动床铺抵住柜子,并且继续召唤石火轮。 老土豆又传来符令嚷嚷:“我们找着伏灵布袋了??啊呀!是这儿了!是这儿了!” 阿关听了老土豆传来的符令,不禁欢呼一声。 此时,抵住门口的柜子已被打得稀烂。壮汉吆喝一声,腐人们从破门缝隙钻进房里。 阿关呼了口气,举着鬼哭剑跳上床,砍着杀来的腐人。正奇怪壮汉怎么不自个进来,随即明白,这洞口不大,壮汉要进来可以,但会很勉强,反而让阿关逮到机会刺他。 只见壮汉摸摸门缘,将门口的矮柜全都推开,正弯着腰,准备找机会挤进来。阿关砍倒一只腐人,作势上前要去砍那壮汉。壮汉一见阿关朝他过来,赶忙又退了出去。 “来啊,你进来啊!”阿关对着门外叫着。 那壮汉哼了哼,继续吆喝着腐人进攻。 突然一阵惊天动地,尖嚎声由远而近,门外闪耀起一阵阵彩光。 “翩翩、翩翩,我在这边!”阿关一声欢呼,跳着大叫:“我在这边!” 那壮汉吓了一大跳,提着大锤往转角廊道走去。阿关接连砍倒腐人,探头出门外瞧瞧,见那壮汉似乎在转角廊道处作战。 阿关正要赶去帮忙,就听到磅碰一声,那壮汉往后一倒,倒在墙上缓缓坐下,脑袋已经碎了。 福生拿着大锤跳到那壮汉身上,又补上两锤。 “福生!”阿关砍倒一只腐人,跑了过去。 转角那端是翩翩和若雨,还有老土豆。 “你们终于到了!我差点支持不下去!”阿关难掩高兴,抓着福生双臂,给他一个拥抱。 第98章 另一个世界(5) “这里是哪里?”阿关看着翩翩,问:“要不是你叫我召唤石火轮,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翩翩纱布之后的眼神严肃,想了想才说:“这里是邪法布成的结界空间,是我从来也没见过的结界,要不是你能召唤石火轮,我们还真找不着你??” 翩翩一面说,一面扬手在空中划起符箓,掌心泛出阵阵白光,白光越来越亮,接着什么也看不见了。 阿关张开眼睛,见到自己站在十楼的楼梯前,两边长廊通道空荡荡,并没有先前那些挡路杂物。 原来鬼怪在十楼通道施下邪法、张开结界,使得阿关一走近,立时陷入结界而不自知,那些挡路的杂物、整修中的楼梯、缓慢的电梯等,自然都是结界中的障眼法了。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先回据点二吧。”翩翩说着,边回头对老土豆说:“土豆儿,你快通知秋草妹子,要他们忙完手边要事后,尽快回据点二和我们会合。” “是!”老土豆化作一阵黄烟,钻入了地下。 一路上,阿关一一诉说自己在电梯中碰上美丽女妖,在七楼红色走道里撞进长手阵,被腐人追杀,那光头壮汉和伏灵布袋扭打,一直到进了粉红房间、杀了美丽女妖,直到翩翩赶达为止。 “女妖用黏液把我黏在墙上,我召出鬼哭剑砍断黏液,刺死女妖??”阿关叙述时,也心虚地略过一些女妖暧昧诱惑的经过。 一行人回到文新医院的特别事务部里,见到老爷爷们和六婆都聚在电视前看新闻,老爷爷们起着哄,嚷嚷着:“妖孽啊,怎么怪事越来越多了!” “群魔乱舞啊!” “世界末日啦——” “是千寿邪神的鬼计策!”翩翩略显气愤地说:“千寿邪神在四处挑起纷乱,目的是让咱们正神手忙脚乱,疲于奔命。今天一早,城隍便领着家将们,四处驱除鬼怪去了,都是些零星的小鬼、小怪在捣乱。这儿一起、那儿一起,让家将们一整天四处奔波。” “这样一来,就能分散我们的心力,让我们无法集中全力攻打他。加上这些骚乱都是些芝麻小事,南部主营很难为了死几十只猪,或是一、两个凡人自杀,而派兵北上支援。这千寿邪神很工心计,不像顺德邪神那样天不怕、地不怕。” 阿关提起自己在那神秘结界里时,感应不到往常熟悉的邪气,而那异样气氛,现在回想起来,却又有几分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感应过。 “或许在你进入结界之后,同时也被结界封住了你的感应;另一个可能是,那些妖怪的确不是你以往碰过的鬼怪。”翩翩这么解释。 “那是什么?”阿关茫然地问。 “??”翩翩不语,她低着头、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福生和若雨同样也神情严肃,若雨甚至显得有些焦躁无措。 “翩翩姐,还是通报主营吧。”若雨这么说。 “等秋草妹子回来,大家一起想想该如何报上去。”翩翩点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关有些讶异,连一向开朗的福生都严肃地闭目抿嘴。 “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翩翩戴着顶黑色毛线帽子,耳边垂下两颗毛球,自从从洞天回来之后,她常常戴着不同的帽子,若雨也时常陪翩翩去挑选新的帽子和不同颜色的纱巾。 “除了天庭、人间,还有什么?”翩翩问。 “嗯?”阿关愣了愣,没想到翩翩会这样问他。他努力回想着,翩翩跟他说过很多、很多事,他无法全部都记住。 “另一个人间,一个失败的人间。”翩翩不等阿关继续想,直接说明—— 神仙在造出人之前,曾试验过无数次,也失败过许多次,现在的凡人,其实是“第二代人”,而那“失败的人间”,里头住着的便是“第一代人”。 神仙赋予了那些“人”力量和智慧,却无法赋予他们善心。 于是,有着鬼神般的力量,却又带着强烈恶念的“第一代人”逐渐失控,爆出一次又一次的动乱、一场又一场的战争。 终于,神仙忍无可忍,决定对这些“人”发动征战。由于这些“人”具有天神般的力量,作战实力不逊于天界神仙,神仙们虽然在一场场局部会战中占了上风,但始终无法取得关键性胜利。 于是神仙造出了另一个世界,是现在人间的反面,在阳世的底层。 神仙运用策略,将那些“人”逼进了那个“世界”,且在两个世界之间建筑了厚实的障壁,以防止“第一代人”越界。 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神仙仔细检讨过后,创造出“第二代人”,也就是现在的凡人。基于上一次的教训,神仙并没有赋予凡人太大的力量,因此,凡人在体能上甚至不如许多飞禽走兽。同时,神仙在人的寿命上,也设下了严苛的限制,避免凡人过度成长,造成己身力量和智慧超出了文化和善知,又将步入“第一代人”的后尘。 而随着凡人世界日益蓬勃发展时,神仙为了区别两代人的不同,于是替那地底深处的“人”取了个名字——“魔”。 魔界和人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有如洞天和人间一般。同样地,魔界和人间之间,隐藏了一些“门”。 这些门本来是为了将魔诱赶进魔界时而造的入口,现在反而成了魔界进攻凡间的大门。神仙在这些被称为“门”的入口上,施下强大的封印法术,且派重兵防守。 而魔与人一样,会不断发出恶念。不同的是,凡间的恶念有太岁鼎来吸纳,魔界却没有。经过了数万年的进化之后,群魔竟也在满是恶念的魔界里,发展出一套属于自己的秩序。 魔界里也有着大大小小的魔王,魔王们各自割据一方。此时适逢太岁鼎崩坏,人间动荡不安,正神分配在各地守卫“门”的力量相对弱了不少。魔界这些魔王便很可能会趁机对凡间展开反扑。 “在千寿邪神的势力范围内,就有一扇『门』,千寿邪神的合纵计谋被秋草妹子破坏之后,在无法与启垣邪神合作的情况下,为了抵抗正神征讨,转而寻求魔界魔王的协助,并非没有可能。”翩翩这么说。 “所以,我刚刚碰上的,是??你刚刚说的『第一代人』,也就是『魔』?”阿关想了想,突然又说:“对了,那女妖曾说,她不是千寿公的手下,而是伙伴。这样就对了,千寿公为了对抗正神,引来了邪魔!” 说到这里,老爷爷们都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六婆则是皱了眉头,努力去理解那些什么“第一代人”、“第二代人”等等;阿泰停下了毛笔,口微微张着,神情又是好奇、又是害怕,一副想看热闹又担心大家会有危险的模样。 傍晚,城隍一脸愤恨,带领受着轻伤的家将们回到了据点二,将这天的乱象大概描述了一遍。 一早,城隍便接到红豆、绿豆的急报,说是各地都发生异象,家将团原本的职责便是驱除民间鬼怪,城隍一接到符令,便出动家将团四处巡视。 那些奇异事件,多半是些小鬼怪在作祟,家将们东奔西跑,只能扫荡一些小鬼怪,累得人仰马翻。 同时,家将们在途中三番两次遭到鬼怪偷袭,大都是零星的突击,鬼怪们躲在树梢、巷尾、街角,冷不防就扔出一些邪法符咒。 第99章 另一个世界(6) 虽然这些邪法符咒对家将们没有造成重大伤害,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突袭,让家将们又气又恨、身心俱疲。 “这可恶的千寿邪神!要是让我逮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城隍怒气冲冲地说。 又过了一会儿,林珊这路人马也回来了,老土豆抢在前头,两个土地婆跟在后头,慌慌张张地赶上楼。 青蜂儿受了重伤,瘫在飞蜓背上,一旁的林珊不断地对青蜂儿施放救伤咒,急急喊着:“医官、医官快来——” “青蜂儿!” “怎么回事?” 翩翩、若雨等人见青蜂儿受伤不轻,赶紧抢上帮忙,特别事务部里顿时一阵骚乱。 两位医官急急赶来,大伙儿手忙脚乱地将青蜂儿抬进一间空病房里。 林珊脸色惨白,喝了杯水,述说这天经过。 经过先前三路进军的大胜,虽然没有捉到千寿公,却也杀了不少邪神鬼怪。林珊估计,至少让千寿公损失了两成左右的兵力。 上午,林珊见阿关还睡着,便自个儿带了飞蜓和青蜂儿再次出击,突袭另一处据点。那是千寿公的重要据点之一,林珊猜测在昨夜一战后,千寿公的兵力或许会撤往这据点,那是一处树林。 由于先前几次交手,千寿公的兵马虽多,阵中却没有强悍大将,寻常小鬼怪再多,也抵敌不了飞蜓、青蜂儿的强攻,因此林珊信心满满地领军攻打。但却意外地在那片树林遭到顽强的反击。 一阵阵陌生的妖气充斥着整个树林,抢在前头的青蜂儿和飞蜓撞进树林里一处结界。那结界内部和外头一模一样,全都是树林,两人一开始还没发现,只当这树林极大,直到他们怎样也找不着林珊,才发觉有异。 结界里拥出了一批批的妖兵鬼卒,有些身上带有明显邪气,那是千寿公的手下;有些家伙身上的气息却十分陌生,不知是何方妖孽。 其中有头巨大的恶牛,有一层楼高,横冲直撞,撞倒了树,疯了似地攻击飞蜓和青蜂儿。 另一方面,结界外头的林珊遍寻不着两人,只好召出白石宝塔里的精怪帮忙一起找。 此时,几只邪神领着鬼卒四处杀来,林珊召出宝塔所有精怪,大杀一阵,好不容易才打退邪神。老树精和几只狐狸精四处探找,终于找着了那结界所在。 结界里,青蜂儿被几个厉害家伙连手围攻,又让那大牛踩过身子,身负重伤。飞蜓将青蜂儿背在背上,死命大战,好不容易等到林珊率领狐狸精们破坏了结界,这才救出他们俩。 林珊说完,看了看飞蜓,飞蜓也受伤不轻,正让医官包扎伤口。飞蜓一脸冷然,凝视地下,不愿意多做补充,一脸只想尽快出战、讨回一口气的表情。 “好了,该你们说了,发生了什么事?”林珊喝了口水,她看看城隍和家将,又看看同样负伤的阿关。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讲着今天发生的事,讲到魔界时,几个年轻神仙都露出不安的神情。 魔界最后一次大举入侵人间,已是千年前的事了。魔界群魔个个拥兵自重,要合作本来已不容易,在千年前那场大战,被神仙击败后,便再也没有类似的大规模入侵了。 也因此,翩翩这批被炼出不过十几、二十年的年轻神仙,对魔界的认知,仅止于神话传说,完全没有临战经验,也难怪会感到不安。 城隍、家将、老土豆等也不过是百来年的神仙,对魔界也是一无所知。 “我认为,我们应该往上通报,将我们的推测和发生的事,报告给主营知道,让大神做决定??”城隍一脸正经地说。 福生连连点头:“对啊,我们对魔界没辄,应当请镇星藏睦爷派兵来援,听说镇星藏睦爷和手下将士对魔界相当有研究。” 林珊点点头,说:“据点三已不安全,我想,今晚大伙儿全待在据点二,明天准备找新的地方,作为新的据点。” 这晚,风吹得大,三名天将聚精会神地巡守四周,另外三名天将由于负责白天的巡守,此时正在休息。 阿关和阿泰在院子里闲聊,林珊等神仙则在特别事务部里继续商讨对策。六婆和老爷爷们则早已在各自的寝室里就寝。 “你这家伙,你老实说,你和新的仙女睡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阿泰吸着烟,诡异地笑着。 阿关白了他一眼:“你鬼扯什么?床铺是上下铺,我睡上层,她睡下层,什么事也没发生。” “哇靠!你是不是人?暴殄天物!你敢说你完全不会肖想吗?你对天发誓!”阿泰呀呀嚷嚷地闹着阿关。 “想归想,想又不一定要做,我又不是你。”阿关皱着眉说:“别只想这些,你替神仙做事也存了不少钱吧,以后想怎么花?” “我没想过!”阿泰呼出一口烟说:“还不就是存起来,将来买间房子给阿嬷住,然后??再买间房子自己住,开家店,跷着二郎腿自己当老板!” “开店也没那么容易,你还得请人帮忙啊,你要开什么店?”阿关随口问。 “酒店、舞厅,再不然开间赌场也不错,钱滚钱,钱滚滚而来!”阿泰挥着手答。 “喂!”阿关推了阿泰一把。“这样钱一下就败光了吧,你不能开间正常一点的吗?” “什么正常的店?” “例如小吃店、餐馆、咖啡厅之类的??” “不管啦,这些以后再慢慢研究。”阿泰挥了挥手,哈出几口烟,朝医院大门外走去。 “嘿,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阿关跟了上去。 “干嘛,去买个饮料而已。”阿泰指着外头距离不到五十公尺的便利商店,说:“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小了?” “谁胆子变小了。”阿关摊摊手。“一起去吧。” “对了,那你呢?你只问我,你自己以后想干嘛?”阿泰问。 “安置好我妈妈,然后,开家店跷着二郎腿收钱??”阿关仔细想了想,答。 “干咧,学我喔!”阿泰啊啊怪叫。 “就是这样啊??”阿关伸了个懒腰说:“再不然,到处旅行也好啊,如果真能度过这场劫难,一定要好好度假旅行,走到哪玩到哪啰,先玩他个三、五年再说??” 走进便利商店,阿泰挑了几罐啤酒、几样零食,阿关拿了瓶可乐。结账时,阿泰还不忘亏了亏便利商店的女店员。 刚踏出店外,阿关只觉得浑身不对劲,一股异样气氛从医院那方向传来。阿泰则漫不经心大步走着,开了啤酒就往口里灌。 “等等!”阿关连忙上前一把拉住阿泰。 “怎么了?”阿泰愣了愣,看看四周。“什么也没有啊。” 阿关抢在前头,慢慢往医院大门走去,那股异样气氛越来越强烈,正是白天在套房遇上的妖异气氛。 魔界的气氛。 医院大门警卫室里的警卫,正伏在桌上呼呼大睡,和先前并无不同。 “他们来了!”阿关刚踏进医院大门,更浓厚的妖气袭来,像风吹一样。以往的邪气较为浓重,令人作呕,这时的妖气却显得清淡而诡谲,像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你不要这么敏感。”阿泰毫无感觉,跟在阿关身后走了许久,又开始大口喝起啤酒。 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着,四周仍和往常一样,值班的医师偶尔走过长廊,也有家属扶着病人出来散步。 经过了两条通道,阿关推开了特别事务部的门。 第100章 另一个世界(7) 一个人也没有。 他转身又推开了隔壁特别病房的门,也没人。 连重伤静养的青蜂儿也不见了,阿关不禁愕然,阿泰这才警觉起来。两人对看一眼,跑进特别事务部。 “结界!”阿关紧张地四顾周遭,深怕会有东西窜出来,他气愤地说:“又是结界,一定是妖魔布下的结界,可恶,我们又中招了!” 阿泰打开柜子,搬出一小箱的驱魔咒,说:“不对啊,我写的符都还在啊!” 阿关拿起桌上二十来张白焰符。阿泰指着符说:“那是我今天写的,都还在啊,这里是特别事务部没错,不是结界啊!” 阿关念了咒,朝门口射出一道白焰,白焰笔直闪耀,的确是白焰咒没错。 “如果不是结界,那他们全上哪去了?”阿关在特别事务部里找了找,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阿关大人呱!”一张办公桌上传来了声音,阿关看了过去,原来是桌上的白石宝塔。癞虾蟆探出了头,对他喊着。 “怎么回事?其他人呢?”阿关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抓起宝塔问。 癞虾蟆只伸出颗头,说:“我也不知道啊呱,咱们精怪在塔里头自己做自己的事,谁也没注意到外头的情形。直到刚刚,几只待在塔顶玩的精怪,嚷着叫我们上去,说是有片红光从外头窗子映了进来。我们上去塔顶时,往塔外四周看了看,所有的正神全都不见了。” 癞虾蟆还没说完,老树精和绿眼九尾狐狸跳出宝塔,急急地解释:“阿关大人呐,那是妖怪们的邪术,让结界困着的不是大人你,而是其他神仙呐!” “什么?”阿关大惊:“你说神仙们都掉进了结界?” 绿眼狐狸点头说:“我感觉得出来,那红光和林珊仙子今儿个在树林里碰上的结界一样!” 阿关呼了口气,捏紧了拳头。“魔界进攻据点二了!” “阿嬷也进结界了吗?”阿泰惊慌怪叫着:“那些老猴也被抓进结界了!” 阿关又是一怔,远处传来了新的邪气,是熟悉的邪神鬼怪的邪气。他走近窗边往窗外望,见到几只邪神站在远处的高楼上,比手划脚像是在指挥着,一只只鬼怪沿着道路往医院这边聚集而来。 “千寿公杀来了!”阿关骇然低喊,老树精和绿眼狐狸凑了过来。 “大人,我们要赶紧找出结界的施法处,好救出正神们。”老树精这么说。 “你们有办法破结界吗?”阿关问。 绿眼狐狸想了想,答:“可能没办法,但集合精怪的力量,总有些法子。今天树林一战,就是靠咱们狐狸找着结界方位的。” 这绿眼狐狸有九条尾巴,成精已超过两百年,比老土豆还老。这些日子以来,已成了白石宝塔里头十来只狐狸精们的头头。 “好,就这样决定,那些邪神可能以为我也进了结界,暂时应该不会有所防备,我们赶紧救出大家。”阿关想了想,又有些犹豫:“但是千寿公的邪神很可能会感应到我身上的灵气,这怎么办?” 绿眼狐狸精说:“不要紧,我不会隐灵咒,但我会放出法雾,也能稍微隐藏人气,只要邪神别靠得太近,也有隐匿的效果。” “好!我们开始行动!”阿关向阿泰招了招手说:“阿泰,你躲进白石宝塔里,我来帮你下咒??” 阿泰推开阿关的手,骂:“干!我不要进去,你没听过有福同享、有架同干这句话吗?我像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小俗辣吗?” “要是邪神杀到,你又打不过!”阿关啧啧地说。 “妈的,你瞧不起我?等我打不过的时候,再躲进去不就行了!”阿泰连连摇头说:“你一脸浩呆样,我怕你被邪神耍得团团转,得要我这金头脑在你身边出主意才行!” “随你便,先让我下咒,这样你才能随时进宝塔??”阿关对着阿泰额头画了个符印,现出一枚小巧黄色符印,在阿泰额前闪了两下,再渐渐褪去。 阿泰喝了两声,替自己增加威势,接着从柜子里翻出他的武器,有好几盒加强版雷火蛋、绑着红绳的双截棍以及一大盒驱魔符。 “看看我的新武器!”阿泰又拿出一只铁盒,神秘地笑着,打开了铁盒。 阿关凑过去看,那盒子里装着满满的十字飞镖,是用硬纸折成的,上头还写着符箓。 阿泰得意地说:“这是阿嬷教我的新法术,比驱魔咒强些,可是我学不会,放不出咒,干脆把咒语写在飞镖上,用射的。” 阿关看着手上的白焰符,只有二十来张,气呼呼地骂:“喂!原来你这阵子只顾着研发自己的新武器,不帮我写符了!” 阿泰瞪大眼睛骂:“干!你那张符我写得烦死了,同样的东西写了几千、几万遍,快吐了,做梦都会梦到,用脚都会写了!反正我这些东西分你用也是一样。” 两人将雷火蛋和符镖分了分,阿泰套上那件惯用的出战风衣,将鸡蛋和符镖放进大衣的口袋里。阿关外套口袋没那么多,只好随便抓个袋子装一装。 “啊呀,这是虎爷的木头小庙!”阿关在六婆的桌下,发现了小庙,他对着小庙喊了喊,牙仔从里头探出了头。阿关蹲下对他招了招手,牙仔蹦了出来,像只小狗一样跳上去舔着阿关的手。 阿关拍着小庙,将一只只虎爷都叫了出来,再将他们赶进了白石宝塔里,方便随时出战。 “啊,他们来了!”老树精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见到本来站在远处楼房上的邪神都飞了下来,往医院逼近。 绿眼狐狸精对着阿关、阿泰吹出两口紫雾,紫雾在两人身边围绕着。 “走了啦——”阿关低声催促着还在找墨镜的阿泰,两人、两精怪就这样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特别事务部。 “要解开结界,首先要找着结界的施术点,接着再以法术强行破坏结界,若是找不着施术点,或是找着了施术点但破坏的法力却不够,都没办法解开结界。”绿眼狐狸解释着,白天树林一战,封住飞蜓和青蜂儿的结界施术点,就是让绿眼狐狸领着一票狐狸精找着的。 阿关点点头,外头的邪气越逼越近,他们在四楼找了一遍,没有发现。 走下三楼,阿关望着通往二楼的楼梯,明显感到楼下传上来的邪气,他知道邪神已经领着鬼怪进了医院。 “真糟糕呀??”阿关带着阿泰和两精怪往三楼另一边走。他心里慌乱,要是开打起来,医院里的病人可怎么办? 一个护士迎面而来,见了阿关和阿泰鬼鬼祟祟走来,便唤住了他们。“你们是家属吗?有事吗?” “不是??”阿关神色慌张,随便敷衍两句,就要走。 那护士也挺倔,竟一手拦下他们,警戒地问:“嘿?你们是谁啊?这里是医院,你们不是病患家属,不能随便乱逛!” “哇靠!”阿泰啊了一声,他听出了这护士的声音,是玩具城一战时,死也不把电话接给医官的那个值班护士。 原来小护士只是实习生,在玩具城一战之后,已结束了那阶段的实习,最近几天才开始回来实习新的课程,又是晚班,以致于阿泰一直找不到她。 “又是你这烂人!”小护士听阿泰骂起脏话,也想起了这个家伙。 “你们到底是谁?我要报警了!”小护士说着说着,就要开始大叫。 狐精吹了一口气,将小护士迷昏。阿关连忙对她施了法,将小护士扔进宝塔里。 第101章 神秘结界中的结界(1) “你扔那么快干嘛?”阿泰恶狠狠地说:“应该让我扒光她,好好教训她一顿,气死我了!我现在就进去教训她!”阿泰边说,作势就要往宝塔里跳。 “少白目了,现在还开玩笑!”阿关踹了他屁股一脚,说:“我们赶快把病人全收进宝塔,免得等下打得乱七八糟,会伤及无辜!” 狐狸精点点头,轻唤几声,宝塔里的精怪一只只跳了出来,跑进各个病房,将里头的病人迷昏,一个个搬了出来。 文新医院本来便不大,一楼是大厅、挂号柜台、领药处,和几间门诊;二楼是各科的诊疗室;住院的病人全集中在三楼;四楼则是手术室和特别事务部,以及成了老爷爷们寝室的房间。 不一会儿,数十只精怪便一一将迷昏的病人全拎了出来。阿关对着他们施法,将他们一个个丢进宝塔,宝塔里的精怪则将病人堆到一旁,排了整齐。癞虾蟆沾了口水在病人脸上乱画,然后自顾自地呱呱怪笑,似乎觉得这样的恶作剧很有趣,阿火对他吼了两声,癞虾蟆这才赶紧把口水擦掉。 突然一阵红光现起——是医官的符令,符令伴着一名医官的声音:“大人??快逃??” 阿关愣了愣,就见到前头转角,一名邪神拎着医官,走了出来。医官满脸是血,手上还抓着半截符,身子一软,挂在邪神手上,动也不动了。 那邪神见了阿关,也是一惊,大吼了起来:“他在这儿,备位太岁在这儿!他没进天障,他在这儿!” “通报出去,备位太岁在这儿啊!”那邪神大吼起来,吆喝着手下鬼卒出去通报,跟着抛下医官尸骸,提起大刀就往阿关冲来。 “邪神啊——”绿眼狐狸和老树精、阿泰都吓得连连后退。 老树精见阿关还留在原地,急得大喊:“阿关大人,赶快逃啊!” “阿关,你吓傻啦,快过来!”阿泰拿着双截棍大吼,双手却不自觉发起抖来。他先前在老人院与玩具城一战时,大多是打些小鬼小怪,此时见邪神凶恶冲来,不禁有些胆寒。 “??”阿关回头,见到后头一阵骚动,有些精怪还忙着搬病人,让这邪神一吓,全慌乱得不知所措,有些病人给胡乱扔在地上,眼看就要大乱。 阿关知道自己若是后退,邪神领着鬼怪冲来,后头的精怪和昏睡的病人必定死伤大半,他只好硬着头皮召出鬼哭剑与那邪神对战,接了几刀,虎口便给邪神大刀震得生疼。他突然灵机一动,往后退了几步,对着手上的白石宝塔讲话:“待会儿我没叫你们,你们别出来??” 邪神又杀了上来,阿关胸前伏灵布袋震了震就要窜出,却让阿关一手按住,不让鬼手窜出。 阿关将白石宝塔往一旁墙边扔去,邪神来势甚急,见到阿关扔了个东西,从他脚边滚到身后,本以为是什么符咒,连忙停下。回头见到只是座石雕宝塔,在地上什么动静也没有。 阿关趁那邪神回头,冲上前一阵乱砍,都让邪神以大刀格开,邪神哈哈大笑:“使这什么诡计!”邪神边笑,边举起大刀反攻阿关。阿关转攻为守,集中精神闪避格挡邪神的猛攻。同时紧紧抓着胸口的伏灵布袋,不让鬼手发动突袭。 绿眼狐狸和老树精一面指挥着后头的精怪,将病人抬往安全的地方,见到阿关独自力战邪神,都惊慌得不知该如何帮忙。 绿眼狐狸大喊:“里头的做什么!还不出来?” 阿泰远远地掷来几枚符箓飞镖,都让那邪神挥刀打落。 阿关奋力又接了几刀,抓准了时机,这才大喊:“虎爷出来咬他!” 邪神还没会意,背后脚边那白石宝塔才震了起来,阿火当先窜出,虎吼震天。邪神陡然一惊,连忙回头。 阿关趁着邪神回头,赶紧将伏灵布袋朝那邪神左上方一抛,苍白鬼手鼓动着黑气爆出袋口,大黑巨手也同时紧跟在后轰出。 “喝!”邪神一下子反应不及,身边敌人本只有阿关一个,一眨眼间四面八方全是敌人,一时之间手上的大刀竟不知该往哪儿招呼。他这么一迟疑,握着大刀的手腕已让速度最快的牙仔一口咬住。他左手挥拳要打牙仔,却又让虎爷二黑一口咬住左手腕,阿火紧接着扑上,侧头张口,咬住了那邪神侧腰。 几乎是同时间,布袋鬼手也紧紧按住邪神双肩,抓住邪神双手,大黑巨手捏紧拳头,轰隆一拳砸在这邪神胸口心窝上。 邪神给这瞬间爆出的猛攻打得手足无措,毫无抵抗之力,阿关抢上来一剑刺入邪神胸口。 白石宝塔里的虎爷和精怪们纷纷跃出,和那邪神率领的鬼怪们大战。 陆续自楼下赶来的鬼怪,则纷纷大声通报:“啊呀!这儿有好多下坛将军!原来还有正神在上头!”鬼怪们退下了楼,虎爷、精怪们也不再追。 阿关捡回宝塔,回头喊着:“病人呢?快把病人全都搬来!” 狐狸精和老树精大声指挥,虎爷拦在阿关身前护卫,精怪们接力将病人全搬进了宝塔。 此时,方才邪神上来的楼梯口,又传来阵阵邪气,想必是后头追兵听了鬼怪的通报,全往这儿杀来。 绿眼狐狸精说:“大人,咱们寡不敌众,应当避开他们的强攻,想办法解开结界比较重要!” “嗯!”阿关点点头,将精怪、虎爷们又全都召进宝塔,领着阿泰、老树精和绿眼狐狸精,转身往后逃。 医院里每条通道模样看来都十分相近,青色的墙壁阴惨惨的。 阿关摇摇头,想挥去脑中不好的记忆,地下道追逐、套房大楼结界追逐,直到现在,又在狭窄小通道里奔窜逃跑,他觉得自己快要得狭道恐惧症了。 来到一处分岔口,阿关选了左边进去,不一会儿便匆匆退了出来,因为他感到前方传来阵阵邪气,原来是鬼怪们从那里厕所的窗户钻了进来。阿关等只好转入右边信道,那条信道尽头有条楼梯通往二楼。 来到楼梯口,底下也有邪气逼上,鬼怪们似乎兵分多路,一齐夹攻。在此同时,阿关背后的邪气也渐趋逼近。 阿关将阿泰推进了宝塔,同时将老树精和狐狸精也召回宝塔。 眼见两边鬼怪就要夹杀至这转角,除了楼梯,这里还有男女厕所。阿关带着宝塔躲进男厕,打开最里头一间杂物间,将宝塔放入杂物堆里,在鬼怪杀到男厕外时,赶紧一脚朝宝塔踩去,自个儿也跳进宝塔里。 鬼怪们拥入男厕,推开一间间隔间厕所,四处闻嗅寻找。 跌入塔底的阿关,很快地奔上塔顶,与大伙儿一齐往塔外看。只见到两只鬼怪踢开这杂物间的门,吸了吸鼻子,什么也没闻到,而且没发现杂物堆还藏了个白石宝塔。 “别看了,笨鬼,他们有大批人马,小小一间厕所,里头没有就是没有了,还闻个屁!一定是逃上楼了,赶快上去追!”一只邪神在厕所外呼喝着,鬼怪们搔搔头,跟了出去。 半晌之后,两只蜂精悄悄飞出塔外、飞出男厕,在四周探了探,确定鬼怪都上楼去了,这才飞回男厕,朝杂物间里的白石宝塔打了个暗号。 阿关跳了出来,拾起宝塔,召回蜂精,往楼下逃去。 翩翩环顾四周,一边将手臂上的纱布打了个结。 林珊握着长剑守在一边。 寝室里一点异样也没有,床上还铺着那白棉制成的棉被,床头摆了几片冰晶,都是翩翩的独照。 第102章 神秘结界中的结界(2) 翩翩这间寝室和特别事务部只隔了几间房,本来大伙儿都聚在特别事务部里讨论情势,六婆和老爷爷们则都早早回自个儿寝室歇息。 翩翩正准备回寝室换药,以往一向是若雨帮忙的,但若雨正和飞蜓争论着战情上的歧见,翩翩不好打扰,但她独自一人换药,却也有些不便。林珊善解人意,见了这情形,便主动陪翩翩回房换药。 才换好药,窗外就罩下了一片红光,从窗子看出去,外头一片暗红。 林珊立时拔出长剑,翩翩也赶紧将纱布扎好。 林珊推开房门,看看外头,蹙了蹙眉。 “又是结界?”翩翩看看林珊。 林珊点点头,指着门外说:“模样全变了,是结界没错。” 林珊和翩翩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只见房门外头是一条笔直且几乎看不见尽头的长廊,长廊左右两边都是病房,房门上的编号数字有四位数,似乎暗示着这长廊的长。 翩翩召出双月,恼怒骂着:“这千寿邪神不知向谁借了胆,竟接二连三对正神发动袭击。” “想必是得到了魔界哪个魔王撑腰,有恃无恐了起来。”林珊应着,顿了顿又说:“若是寻常攻击也没什么,但我们一干岁星部将,可从没和魔界交手过,光是这奇异结界,就够让人头疼了??” “不知红雪他们现在如何,外头两只猴子的情形又如何?”翩翩皱了皱眉。 林珊听翩翩说外头两只猴子,知道是在说阿关和阿泰,不禁笑了起来,说:“翩翩姐,先前你与阿关大人处得不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我每日教他练符,他乖乖学,就这样??”翩翩淡淡地回答。 前方漫长通道里,一扇扇的门一下子全敞开了,许许多多的腐烂妖物,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门,往两人步步进逼。 “通道直狭窄小,用法术直击。”林珊见前方妖兵缓缓逼来,并不紧张,反而回头看了看翩翩,随意地问:“那他对你如何?” 翩翩一跃而起,旋转身子,几十道光圈向前射去,打碎一片腐烂妖物。林珊也直举长剑,放出金光,射倒一只只敌兵。 翩翩落地,往前走着,淡淡笑着说:“他只当我是战友罢了。” 走了一会儿,通道仍十分长,翩翩有些不耐,说:“秋草妹子,咱们用飞的比较快!” 林珊摇摇头说:“翩翩姐,这漫长通道只是障眼法,速度快或慢,差别不大,我们只能细心感应有无异常之处,好找出这妖异结界的施术点才行。” “你说得有理??”翩翩点点头,与林珊静静往前走着,一人在左、一人在右,顺着墙壁往前感应。偶有些腐烂妖物从两边房开杀出,都让两人顺手杀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前头有些声响,林珊注意到前头一间房门传出异常的气氛。唤了唤翩翩,翩翩也伸手去感应,也感到有股异样气氛不断弥漫出来。 “出口?”翩翩破解过据点三的结界,这时感应到那门上传出的气氛,和据点三的结界施术点一模一样。 两人同时伸出手,白光和黄光从两人手里漫出,在门上旋绕转动起来。 只见到两股光在门上慢慢破开了个洞,那洞越来越大。 从那光洞看进去,隐隐约约见到一间宽阔的房间,六婆正拿着符,守护着缩在墙角的老爷爷们。 另一边是举着大刀的城隍,正指挥着家将,抵挡妖魔们的围攻。 邪魔中为首的是只虎面恶魔,正好整以暇地指挥手下妖魔攻打家将团。虎面恶魔拿着两把弯弯曲曲的怪刀,尽管范、谢将军在前头围攻,甘、柳将军在后头围攻,都打不倒他。 “这不是出口,是入口!” “结界中还有结界!” 两人对看一眼,赶忙跳进那结界。 “仙子来了、仙子来了!”老爷爷们叫喊起来。在据点二里,他们吃了不少医官开的调理补药,虽然动作体力无法和年轻人一样来劲,但心脏倒是增强不少,面对突如其来的异象,没一个吓昏,还能大声吆喝地替六婆和城隍加油打气,偶尔也帮忙扔几张符。 虎面恶魔见了翩翩和林珊闯入结界,虽有些讶异,却也不当一回事,随口嚷嚷着:“怎么漏了两个小丫头?无妨,自个儿送上门来!” 翩翩和林珊一闯进来就让团团小妖魔围住。只见这妖魔阵中,除了带头的虎面妖魔之外,还有几名带队的妖魔,轮番领兵攻打城隍和家将团。 仔细一看,这宽大空间的模样像是十几间房间挤压在一起,景象十分奇异,天花板竟和地板一样,倒摆着桌子、椅子、小柜和一些杂物。 “擒贼擒王,翩翩姐!”林珊高喝一声。 “好!”翩翩纵身飞窜,跃到那虎面恶魔身前,和虎面恶魔对了几刀,向一旁的家将吩咐:“这家伙我来对付,你们收拾其他家伙!” “是!”家将立时分散,转而对付其他妖魔。 “好大的口气!”虎面恶魔听了,大笑几声,举着两柄怪刀随意攻击,似乎不把眼前这小蝶仙放在眼里。 翩翩双月一晃,化成两柄大光刀,朝着那虎魔连攻几十刀,或劈或斩,刀刀都如同暴雷流星。 “喝!”虎面恶魔料想不到这眼前小仙,外表比刚刚围攻他的剽悍家将瘦弱许多,且全身、头脸都裹覆着纱布,一副身染重病的模样,打杀起来竟如此强横凶猛。 虎魔奋力格挡翩翩的攻势,被逼得连连后退,还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 林珊挥动长剑,一面抵御一只邪魔将领,一面指挥城隍、家将们大战妖魔。 “快来助我??来助??嘶呀——”虎魔手忙脚乱地后退,正要吆喝手下来帮忙,肩头已经中了翩翩一刀。 虎魔怪嚎着,往一旁逃开。翩翩追得死紧,一刀接着一刀追击,虎魔中刀那手臂已经无力举起,剩下的一只手更无法抵抗翩翩双刀乱斩。 虎魔张口一吼,吼出团团黑雾,想阻住翩翩追击,不料黑雾才刚喷出,就给翩翩以光圈射散。 十几道光圈穿过黑雾,打在虎魔身上,将虎魔胸前斩得皮开肉绽。 “呜啊!”虎魔举刀乱砍,翩翩一个翻身,飞到他头顶上方,左手挥出许多光圈,右手靛月高高举起,落雷似地对着虎魔头顶斩下。 轰隆一阵巨响,虎魔让翩翩自头顶劈开两半,身子往两边裂开,“啪嗒”砸在地上。 妖魔们本来急着想救己方头目,早已乱了阵脚;此时见到头目不但战败,且还被斩成两半,全吓得骚乱起来。林珊和城隍指挥着家将一阵掩杀,杀得妖魔们四处乱窜。 这奇异空间在骚乱中也变了样,有些妖魔念起咒语,在许多地方开了洞,钻逃出去。房间开始扭曲,许多本来“摆”在天花板上的桌椅开始坠落,城隍指挥着家将在老爷爷们上方护卫,将落下的杂物全打到一边。 “妖物们在破坏结界,我们赶紧出去!”林珊嚷着,引着大伙儿跟在四窜的妖魔后头,也逃出这神秘空间,又回到了本来的结界中——那条漫长通道。 一行人鱼贯往前走着,城隍向两位仙子描述方才发生的事。本来各自回房就寝的老爷爷们在阵阵墙壁挤压声中醒来,发现每间寝室竟都接在一块儿,房间开始挤压变形,有些桌椅给挤到了天花板上,四周出现了一圈圈黑色小洞,一只只妖魔闯了进来。 第103章 神秘结界中的结界(3) 六婆房内供着的城隍,立时领了家将团出来御敌,而翩翩和林珊也在不久后便赶来救援。 “妖魔使用异术,将我们困在不同的结界空间中,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与其他人会合!”林珊这么说。 六婆则十分担心地说:“哎呀,不知道我那猴孙和阿关现在情形怎样?” “惭愧,我对这些异术却是束手无策,只能尽力护卫两位仙子。”城隍一声令下,四季神在后头断后,城隍则与范、谢、甘、柳四将军在前头开路。 林珊和翩翩仍一左一右,专心感应着这漫长通道有无异常气氛,只求赶紧闯出这结界,与其他伙伴会合。 飞蜓推开门,门外一片白。 这是好大一间病房,在远远那头,才看得到墙壁和门,这是间超过两千坪的超大型病房。 世界上没有这种病房,自然又是魔界妖魔施下的神秘结界了。 超过千张的病床上躺着许多“病人”,有的断手断脚,有的长了两颗头。照顾那些“病人”的“护士”,有些长相甜美,有些却是三头六臂。 “下等妖魔,就只会装神弄鬼!”飞蜓哼了一声,一副凶狠模样,提着长枪跃上半空,落在一张张病床之间。妖魔护士和妖魔病人们发出了尖锐怪笑声,纷纷朝飞蜓扑去。 飞蜓挺起长枪一阵突刺,将那些扑来的妖魔护士和妖魔病人身上刺出一个又一个窟窿,跟着回身一记大扫,将第二波扑上来的妖魔们打飞老远。 后头跟上的是抡动大锤的福生,大锤气势万钧,将眼前张牙舞爪的妖魔病人们都砸得东倒西歪。 飞蜓和福生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地在这妖魔群中杀出一片空,尸骸铺了满地。 医官扶着青蜂儿跟在后头,青蜂儿脸色苍白、伤势严重,手上还不忘提着那柄绿色长刀。若雨则拿着大镰刀负责断后。 “这结界太大,根本找不到出路。”若雨四处探看,一点头绪也没有,又急又恼地说:“不知道翩翩姐她们怎样?” 原来众神仙在青蜂儿的病房里讨论战情,若雨和飞蜓意见相左,正僵持不下,突然一阵怪异气氛袭来,窗外一片血红。大伙儿惊慌之余,开了门才发现又被封进了结界。 就这样,飞蜓领着大伙儿打头阵,一连经过了好几间怪异病房,打倒一批批妖魔鬼怪,这才来到这间广大如同球场的白色病房。 “我们在结界里根本认不了路!这该怎么办才好呀?”福生一面嚷嚷,一面打着那些扮成病人和护士的妖魔们。 飞蜓大杀一阵后,注意到对面门前几张病床上躺着的人,一直没有动静,始终静静躺着,不像其他病床上的人都起身张牙舞爪。 “风来——”飞蜓旋动长枪,枪尖上转出一股强大旋风,再向上一撂,将前头数十只妖卷上了天花板,重重砸落下地。 福生跟在后头,一手拿着大锤,另一手则将靠近身边的病床高举起来,当作投掷物,砸进妖魔堆中,砸倒一片妖魔。 一行人从这头打到了那头,渐渐接近对面房门。 五张病床挡在门前,其中一张病床上的病人,留着好长的发,都拖到了地上。那几个躺着的人,虽看不清面目,但身上那股妖异的气氛十分明显,显然也是魔界妖魔。 “装神弄鬼!还不起来?”飞蜓一声怒喝,飞跃过去,一枪往那长发拖地的病床刺下。 病床上那女妖一身黑衣,肤色是淡淡的青,长发铺满了床,本闭眼躺在床上。飞蜓长枪刺来,只听见唰的一声,本来垂在地上的长发一股脑地全往上窜,飞蜓只觉得眼前黑了一片,前后左右全是头发,又黑又长的发。 千百撮长发捆住红枪、千百撮长发刺向飞蜓,有些长发已捆上飞蜓脚踝。 “小心!”福生和若雨同时大叫,但同时也见飞蜓反应奇快,一掌比了个指印,两股暴风在身边旋起,斩断前后左右数不清的黑发。 “风来——”飞蜓握着枪的手一使劲,一股旋风自飞蜓手上旋上枪杆,前后旋绕斩转,瞬间将捆着红枪的黑发都切碎了。霎时只见到无数断发在半空中飞散炸开,发丝纷纷飞落,像是下起了黑雨。 长发妖女这才睁开眼睛,双手一挥,更多长发互相纠结,结成一柱粗壮大刺。一柱柱长发大刺窜向飞蜓,飞蜓长枪上还流动着风,左右挥扫,将几条大黑刺都拨开,枪尖对准妖女闪电般刺下。 倏的一声,长枪刺穿病床,长发妖女在千钧一发之际跳离病床,右肩让长枪划出一道长长口子,渗出深青色的血。 “后头!” 飞蜓听到福生大喊,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纯白中山装的男妖,已从五张病床那最右侧的病床跃起,势子极快。福生提醒的声音还未停歇,白衣男妖已经扬起手中那银亮军刀,闪光似地朝飞蜓突刺十来刀。 飞蜓扭腰转身,同时旋动长枪,一一格开白衣男妖每一记刺击。 同时,一张病床以千钧之势砸向白衣男妖,男妖转身朝病床劈砍几刀,将病床砍成碎块。 是福生扔来的病床。 飞蜓往后一飞,落到福生身旁,拍了拍他肩头,以示感谢。 同时,另外三张病床上躺着的妖魔,也站了起来。 这五张病床,五个妖魔,似乎是将领等级,他们一站起,四周的妖魔全停下了动作。 “哼!是魔界里的将军?不怎么样!”飞蜓冷笑,轻轻摇动长枪,枪上红缨飘飘晃动。 黑衣长发妖女低头看看肩头裂伤,神情漠然,接着双手轻摇,手上指甲竟越来越长,足足长到三十公分长,是墨青色的指甲,锐利如刀子。 “苦楚,伤无大碍吧?”那白衣男妖回头问着那叫作“苦楚”的长发女妖。 苦楚面无表情,肩上的裂伤竟慢慢愈合。 白衣男妖肤色黝黑,与一身肃穆白色中山装成了强烈对比。他挥舞着那柄银白色军刀,动作十分优雅。 “伟大的神仙啊,真是伟大!”一个矮小的男妖跳到白衣男妖身后,他穿着一身破衣,戴了顶大帽子,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脸孔,声音嘶哑难听,胳臂一黑一红,上头有些奇异符箓图案。 另一边站着的是个身型高?的女妖,她穿着一身红衣,拿着褐色的长鞭,甩了甩发,嘴角微扬。 最后一张病床上站着的是个小孩模样的妖怪,但他脸上只有一只眼睛,却有四只手,张开口“咿咿啊啊”,模样十分奇怪。 “各位!”白衣男子开了口:“这些伟大的神仙创造了我们,却将我们逼进黑暗,说我们是『魔』,说我们不好。现在,复仇的时候到了,我们该不该让他们用血来还?” “该!” “该!” 四周的妖魔都吼了起来,霎时一片鬼哭神号。 “哼,狗屁连篇,魔就是魔,还装高雅,要打我才不怕!”飞蜓见这五只妖魔实力不弱,情绪反倒亢奋高昂起来。 白衣男妖高高跃起,俯冲而来,另外四只妖魔也随即跟上。 这边飞蜓和福生也毫不畏惧,冲上前接战。 神和魔在偌大的白色病房边角处,展开激烈大战。 若雨守在青蜂儿身旁,想去帮忙,又怕四周妖魔拥来攻击伤重的青蜂儿。 白衣男妖的银刀飞快,或刺或砍。飞蜓一柄长枪舞得更加眼花撩乱,和白衣男妖对战几十刀,还不时放出旋风攻击其他妖魔。 第104章 神秘结界中的结界(4) 长发女妖逼近飞蜓,长发漫天盖去。飞蜓放出几股旋风,引着那些长发往白衣男妖身上射去。 白衣男妖避得狼狈,挥了几刀砍断袭来的发,瞪了长发女妖一眼:“苦楚,谨慎点!” 福生大锤一锤锤突击那矮小男妖,矮小男妖四处乱跳,红色右掌拍了拍地,手上的咒文一闪,就蹦出一只野鬼或一只妖怪,这是这矮小男妖——“鬼子”的拿手召灵咒术。 福生一锤横着挥过,将鬼子召出的三只鬼怪都打了个粉碎。 红衣女妖跳到青蜂儿面前,一鞭打来。扶着青蜂儿的医官大惊失色,拖着青蜂儿急忙后退。青蜂儿正要举刀,后头若雨已经挥动镰刀替他格开这一鞭。 “好啊,我还怕你不来呢。”若雨舞动大镰刀上前接战,和红衣女妖大战起来。 若雨是千只瓢虫练成的仙,最喜欢红颜色,这时全身也是红衣红裙,和那红衣女妖打得难分难解,几张病床的范围内只见到两团红影闪动,一道道红光迸发乱射,让人看得眼花撩乱。 若雨占了上风,红衣女妖鼓嘴吹出一口红气,红气化成火,一团火焰迎面盖向若雨。 “呀!”若雨尖叫一声,让那团火迎面打中。 鬼子哈哈大笑:“燹是使火的高手,什么太岁爷麾下高手如云,碰上咱们魔将,还不是哀哀叫!” 女妖“燹”,是妖魔里使火的高手,她看着眼前那几张让火燃着的病床,还闪动着若雨挣扎的身影,不由得得意起来。 “红雪姐!你没事吧?”青蜂儿有些着急。 福生也喊了喊:“红雪?” 飞蜓看了几眼,挡了白衣男妖几刀,又看了看那几张燃着的病床,哼了一声:“别装了,红雪,要比玩火,谁玩得过你??” 飞蜓还没说完,那片火霎时分成两半,站在火中的若雨毫发未伤,只是衣角有些焦黑。若雨轻舞着镰刀,镰刀的刀身此时也闪动着火光,燹吹出来的火,竟随着镰刀摆动。燹有些惊讶,瞪着若雨,半晌说不出话。 “你这学人精,我穿红色你也穿红色,我玩火你也玩火。但可惜呀,假货就是假货,要学也学像点,我还当是什么火,原来只是一般的火术。”若雨嘿嘿笑着说:“除了荧惑星大人的『红龙焰』、太阳星君的『九焱』,和翩翩姐的『千年不灭』之外,没几种火是我放在眼里的。” “还你!”若雨镰刀猛然一甩,将那团火朝着燹甩了回去。 燹跃了起来,闪开那团火,火团打在十来公尺外的墙上,烧出一片焦黑。 魔将们见了都大吃一惊。飞蜓一轮猛攻,一枪朝白衣男妖刺去,白衣男妖狼狈闪开,肩上被划出一道口子,溅出一些紫血。他往后一退,又让飞蜓放出的旋风打个正着,白衣霎时碎裂,胸口被割出一道道血痕,身子往后急倒,倒进了身后那群扮演病人、护士的妖魔堆中。 白衣男妖跳起,额上青筋暴露,已无先前的风度,推开几只妖魔,大喊着:“还伫着干嘛?全上啊!” “哗!”妖魔们听白衣男妖一喝,纷纷怪叫着,潮水般涌了上来。 本来略居下风的五魔将,此时仗着大批妖兵魔卒的围攻助战,情势开始逆转。 若雨被燹率着妖兵围攻,福生只好退到青蜂儿身边守护。 魔将之一的鬼子拍手大笑,每拍一下手,就拍出一团泛着雾气的黑球,福生一边躲着黑球,一边打着拥来的妖兵。 几只妖兵拥至青蜂儿身边,都让青蜂儿挥刀砍死。鬼子知道青蜂儿受了伤,成了拖油瓶,便呼喝指挥着妖兵专攻青蜂儿。 一群妖兵冲到眼前,青蜂儿砍了几只,医官扶着他往后退,更多妖兵拥来,眼看就要扑上青蜂儿。 “千针——”青蜂儿朝妖兵一指,手指放出绿光,几百支三吋长的光针从指尖射出,将那群妖兵射散。 飞蜓战得兴起,将手中那大刃长枪当作砍刀来用,一记挥砍劈在黑衣女妖苦楚的肩上,将苦楚身子劈成了两截,又回身一脚踹在那独眼小魔将肚子上,将他踹飞老远。 围攻福生的鬼子远远看了,不免一阵胆寒,大叫着:“好在苦楚不怕砍,要是劈在我身上,我可死定了!” 还没说完,那黑衣女妖苦楚裂成两半的身子,又动了起来,左半身拖住了右半身,弄了好一会儿将身子对齐,伤口渐渐愈合。她的脸没有一丝表情,此时的情景看来诡异至极。 那独眼小妖本来只在飞蜓周围嘎嘎叫着,帮不上忙,此时被踢倒在地上,竟哇哇哭了起来,越哭身子越大,声音也从婴孩般的尖亮,成了低沉的怪吼。 本来身高还不到一公尺的独眼小孩,竟长成了一个三公尺高的独眼巨汉,身上肌肉纠结,脸上一只大眼颜色不停变化。 “惹恼了牛孩儿,你可惨了!”鬼子哈哈怪笑。 牛孩儿挥动大拳,扑向飞蜓;白衣男妖也跳上去助战,银白色长刀一刀刀砍向飞蜓。飞蜓毫无惧意,挺枪接战。 牛孩儿有四只手,四个大拳头挥起来几乎没有空隙。飞蜓一边躲着牛孩儿的巨拳,一边接着白衣男妖的刀。 飞蜓长枪舞动快绝,抓了个机会,一枪刺进牛孩儿肚子里。牛孩儿哀号一声,却没倒下,肚上的伤口慢慢变黑,伤口附近的肌肉扭动隆起。 飞蜓大吃一惊,他那长枪竟陷在牛孩儿的肚子里拔不出来,他使劲拽扯,可痛得那牛孩儿哇哇大哭。 白衣男妖见机不可失,举刀跳来。飞蜓摇动长枪,以枪柄挡下几刀,一脚踢开白衣男妖。 身后一阵长发袭来,飞蜓躲不及,让长发捆住了脚,几撮长发刺进了他的身子。 苦楚扑了上来,面无表情,五指并直,指甲像刀一样,刺进飞蜓腹部。 “哇!”飞蜓大叫一声,口里喷出了血,奋力大吼:“风来——” 四道旋风在飞蜓身边卷起,一道旋风切断他身上头发,一道逼退跳来的白衣男妖,一道旋风将苦楚吹开,另一道旋风卷至右手上,传至长枪,再从长枪上旋到牛孩儿肚子上的伤口里。 牛孩儿大吼一声,旋风顺着长枪钻进他的肚子,将长枪周围的怪肉绞碎,长枪终于拔了出来。 同时,牛孩儿也一拳砸在飞蜓身上,将飞蜓打得腾空摔进妖魔堆里。 飞蜓翻身蹦起,挥动长枪狂扫,将身边妖魔全扫飞。白衣男妖和苦楚见飞蜓接连受伤,机不可失,急急追击,前后围住飞蜓,牛孩儿也跟上,三方围攻。 飞蜓嘴巴淌血,发狂似地力战三魔将。 另一边的福生挥倒几只妖魔,见飞蜓陷入苦战,慌忙地抓了几只妖魔扔去,砸在牛孩儿身上,想引他分心。 牛孩儿让福生扔来的妖魔砸中脑袋,气冲冲地转向,朝着福生跑去。 鬼子逮着机会,跳上福生后背,黑掌在福生左臂上拍了两下,只见符印现起,福生狂吼起来。中了鬼子咒法的福生,甩开了鬼子,左臂不停蠕动,似乎有东西要钻出来。 “哇哇!”福生大叫一声,左臂哗的一声断了,断臂掉在地上,有几只小怪物在断臂上爬着,啃着福生的断臂。原来是鬼子的咒法将妖怪召进福生的手臂,咬断了福生的手。 “象子!”青蜂儿大叫,砍倒几只妖魔,拖着医官退到福生身旁,放出光针射退鬼子和妖魔。青蜂儿喘着气,不停放着光针。 第105章 神秘结界中的结界(5) 医官将那些咬着断臂的小妖踩死,念了咒,一团白光笼住了那断臂。医官满脸大汗,紧抱着福生的断臂:“没关系,手还接得上、还接得上!” 若雨想赶来救援,却让燹指挥着妖魔围住,分不了身。 福生倒在地上,捂着左臂断处,脸上全是汗水,恨恨地瞪着在远处拍手的鬼子。 福生低吼几声,咬牙切齿,脸色渐渐变黑,身子抖动起来,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牛孩儿扑了过来,一拳朝福生挥下。只见福生狂吼起来,右臂突然变化,成了一片大大的褐色大牌,咚的一声,接下了这拳。 牛孩儿退了几步,眼神有些惊讶,他摸了摸大拳头,似乎有些疼痛,哼了哼,又朝福生轰了好几拳。 福生右手化成的大板块相当厚实,像是盾牌一样,接下一记又一记的拳头。突然,福生又大吼起来,他的背隆起一大块,轰然窜出一个黑影,打在牛孩儿身上,将牛孩儿打飞了好远。 原来那是条粗壮的犄角,有福生四只手臂合起来那么粗,上有两处关节,活动自如。福生吼叫着,杀红了眼,挥动犄角,将扑上来的妖魔全打了个粉碎。 “象子!你那化甲术十分耗力,小心使用!”飞蜓大喊着,提醒福生别耗尽力气。 说归说,飞蜓自个儿却也用上了全部功力,他全身旋着风,那红色长枪也围了层层旋风,长枪所到之处,都杀出一片血雨。 这头若雨也使出火术,只见镰刀由原本的黑灰色变成了亮红色,且本来坚硬的刀身此时竟有些流动感,像一只弯月形的火刀,忽长忽短。燹接连吹出的火,都让若雨的火镰刀打散,有些还附上火镰刀,反而成了若雨的武器。 白衣男妖见这几个年轻神将竟如此难缠,又惊又怒,眼前的飞蜓虽然受伤颇重,但凶猛却丝毫未减。 “可恶,真难缠,我去叫虎哥他们来帮忙!”鬼子拔腿狂奔,奔到了飞蜓一行来时那扇门前,开门出去。 只听见才刚开门进去的鬼子哇哇怪叫,又跑了进来。 “怎么了?”白衣男妖不解问着。 鬼子还没回答,半掩的门就被轰烂了,几道光圈打了进来,鬼子避得狼狈。 “哇!” “有救了!”青蜂儿和医官面对着那门,惊喜地大叫。 城隍领着家将们率先杀了进来,接着是翩翩和林珊,然后是六婆和老爷爷们,最后是家将中负责断后的四季神们。 “翩翩姐——”若雨高兴喊着。 “你们来晚了!”飞蜓咳血大笑。 福生则还没察觉,专心挥动犄角打着妖魔。 翩翩等见这白色大病房里战情如此惨烈,二话不说,全杀上去助战。 林珊飞向青蜂儿,挥动长剑发出光术,打倒了围攻青蜂儿的妖魔们。青蜂儿本来就已受了重伤,又接连死命发出光针,此时见援军赶来,体力终于透支,腿一软就倒了下来,让身旁的医官一把扶住。 林珊扶住了青蜂儿另一臂,看向城隍,长剑朝白衣男妖一指:“上!” 翩翩则飞窜赶去支援飞蜓,双月晃出光刀,对准苦楚和白衣男妖一阵狂攻。苦楚首当其冲,让翩翩拦腰砍成两段,往后一倒,又蹦了起来,双手抓着下半身,对准了断处让伤口慢慢愈合。 “什么玩意?”翩翩看苦楚这番怪模样,有些吃惊。 “好凶狠的家伙!”白衣男妖本来已对飞蜓的骁勇大大吃惊,却见翩翩一上来就将苦楚砍成两截,不禁骇然。 翩翩听白衣男妖这么说她,将矛头对准白衣男妖,追了上去。 白衣男妖面对翩翩双刀如同暴雷般的攻势,只能奋力以银亮军刀硬接,接得十分吃力,边打边退,突然怪叫了一声,右臂中了一刀,跟着腹部也中了一刀。 白衣男妖哇哇大叫,苦楚赶来救援,张开十指刺向翩翩。翩翩转身和她对了几下,又一刀切断了她的手。 苦楚接着了断手,凑到断臂处正要接上,几十道光圈漫天盖来,全砍在苦楚身上,一下子将苦楚斩得七零八落。 “哇!碎成这样要怎么接?”跟在后头的鬼子大惊失色,接着了几个苦楚身子的碎块,是一部分腰和一截断臂;白衣男子也接了几块,是半边脸和一只脚掌,骇然大惊,高声喊着:“撤??撤退!” 妖魔们全都拥向另一头的门,有些接着了苦楚的碎块,便往碎块较集中的地方扔去,好让苦楚拼回身体。 只见苦楚半颗脑袋连着肩膀和胸,一只右手慌乱地将碎块往身上拼,有时拿到了一块,却不知该往哪凑。她面无表情,本来会让人觉得诡异心寒,但此时倒显得狼狈滑稽。 有大批妖魔垫底,魔将们全退到了那头门边,妖魔们将苦楚的碎块全往门口扔,掩护着魔将出了门。 剩下的妖魔则挡在门边,林珊指挥着家将大杀一阵,总算将妖魔们杀退。 医官、林珊、翩翩等,替飞蜓、福生等做了简单的急救治疗。 城隍则念着咒,放出符令:“四方土地!据点二遇袭,神将尽皆被困,备位太岁生死未卜,速速前来支援!” 一行神仙凡人,推开魔将退出的那扇门,继续往前走去,只盼赶紧逃脱这奇异结界。 “哇,看这阵仗,老土豆可千万别这时候来啊??”阿关一行人伏在窗边,往外头看去。 他们在二楼一间诊疗室里,趁着邪神带领鬼怪全都上了四楼搜索的空档,阿关按计划放出几只狐精四处搜索,找了许久,始终找不着结界的施术点。 据绿眼狐狸说,在那结界施法处,弥漫着一团奇异气氛,若不注意,十分难以察觉。狐精天生在这方面的感应便强过其他精怪许多,白天树林那战,也是狐精先发现了,通报给林珊,林珊才发现的。 而此时往窗外看去,医院外头已围了许多鬼怪,都是千寿公的鬼卒。远处几栋大厦上都站着邪神,从这扇窗往外看,就能看到四个邪神。 本来阿泰嚷着要叫老土豆搬救兵,但此时千寿公在外头围了重兵,要是老土豆这时赶来,肯定是自投罗网。 阿关将头凑得更靠近窗,让老树精往后拉了拉:“大人,小心让邪神发现了??” “好像有些声音??”阿关仰了头,想往上看,他听到医院上方好像传来交战的声音:“不会是林珊他们出来了吧?” 还没说完,一个黑影落下,往一楼砸去。在黑影落下时,阿关和那黑影打了个照面,看得一清二楚,那是据点二的一位守卫天将,全身伤痕累累。 守卫天将砸到了地,下头的鬼怪们嚎叫起来,听声音似乎是一拥而上。 “天呐,是天将!”阿关怪叫着:“是天将!天将并没有在结界里,他在外头被鬼怪围攻——” 狐狸精一把捂住了阿关的嘴,将他往后拉,老树精也帮忙拉着阿关后退。“大人!你别冲动??” 轰隆一声,一只怪模怪样的鬼怪贴上了窗子。“在??这??儿??啊——!”那鬼怪眼珠子瞪得极大,仰起脖子,猛烈大吼。 阿关霎时感到四周邪气剧烈窜升,想必是四周所有鬼怪全朝这杀来了。 “鬼叫个屁?”阿泰掏出驱魔符咒,对着窗子发出一道红光,将鬼怪震下了窗。 一个邪神暴冲而来,冲破了窗,半边身子都钻进窗里,突然往后一缩,原来后头有个东西拉着他不放。 阿关看了仔细,是另一个天将。那天将半边脸已烂了,方才在空中死命大战,见鬼怪全都拥上一处,知道那必是发现了备位太岁。天将拼了全力,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拖住一只邪神。 第106章 辰星与千寿公(1) 那邪神让天将拉了出去,气急败坏,转过身去,张开大爪,一爪掐住了天将脖子。 “啊!”阿关只觉得心中恼怒惭愧全揪成了一团,他看着那天将无神的眼,再也忍不住,怪叫怪吼地冲了上去,跳跃出窗。 二楼加上窗沿,不过几公尺,阿关在空中召出鬼哭剑,见那邪神离他已远,索性用力一掷,将鬼哭剑当作飞镖扔了过去。 邪神让天将缠着,闪避不及,让射来的鬼哭剑刺中小腹,顿时狂吼起来。 落下的阿关砸在鬼怪堆里,让鬼怪抓个正着。鬼怪才要动手,几道黑影旋风般扬起,将他们抓了个粉碎。 伏灵布袋窜出阿关衣服,鬼手们大开杀戒,狼头串也跟着出来,围着阿关绕了一圈护卫着他。 鬼怪们嚎叫着,远处高楼上的几只邪神见了这头骚动,全飞拥杀来。 哗的一声,鬼怪抬头往上看,一只只精怪从窗口跳出,狐精背着阿泰也跳了下来;跟着虎吼震天,虎爷们也一只只扑了下来,最后是拿着白石宝塔的老树精跳了下来。 这下天降神兵,将鬼怪杀得胆颤心寒。 “干!杀呀!”阿泰挥着双截棍,不时丢出符镖,符镖威力不小于雷火蛋,射在鬼怪身上便炸开一阵黄光。 阿火朝天怒吼,像是猛虎出闸,跳得好高,落下时踏死几只鬼怪,嘴里冒着火、脚下踩着火、头顶泛着火光,连眼睛都像要喷出了火。 阿火周边的鬼怪吓得四处逃窜,来不及逃的,便让阿火咬了稀烂,或吞了下肚。 阿关也抓出袋子里的雷火蛋和符镖乱扔,在伏灵布袋掩护下,也杀开一条路。奔到那被鬼哭剑掷中的邪神身旁,邪神肚子已破开一个大洞,倒在地上死了。 原来以往鬼怪邪神总是让鬼哭剑刺一下、划一下,也就那么一下。但这邪神让鬼哭剑刺在肚子上,自个儿又拔不出来,反而伤得更重,肚子全烂了。 阿关弯腰去捡鬼哭剑,还没碰到剑柄,鬼哭剑却自个儿浮了起来,往阿关手里送。阿关正觉得奇妙,便看见那天将竟还没死,倒在地上想要站起。 “还有没有其他的天将?”阿关上前一把拉起天将,问着他。 “大人??其他天将??都战死了??只剩我一个??”天将受了重伤,讲了两句,嘴里流出许多血。 阿关见远处邪神已领着大军杀来,赶紧在天将额上画了咒,将他推进老树精手上的白石宝塔:“进去找狐狸帮你敷药,别再出来!” “备位太岁——”一只邪神跃下了地,舞弄着一支狼牙棒,嘻嘻笑着说:“可要让我领了头功!” “别急,先抓到我再高兴也不迟。”阿关举起鬼哭剑,一手握了一把白焰符,咬了牙,往那邪神冲去,大喊着:“虎爷来帮我!” “唉呀!自个儿送上门来?”邪神大吃一惊,他听说备位太岁身手不是挺好,时常得靠天将神兵来护卫,此时却龇牙咧嘴地朝自己冲来。 邪神拿着狼牙棒和阿关对了几下,回头看看其他邪神已经飞近,深怕让其他邪神给抢了功劳,鼓足了全力攻击。 阿关觉得握着鬼哭剑的手腕十分疼痛,打在邪神的狼牙棒上像打在石墙上一样。 几只虎爷已经赶到,围着邪神攻打。邪神越急,出手越是慌乱,他伸手抓向阿关,都让鬼哭剑逼回,还差点让鬼哭剑刺中;突然脚上一疼,原来是让那黄身黑纹的二黄咬住了小腿。 邪神不把二黄放在眼里,心想腿上有甲冑,索性任二黄去咬,先抓了备位太岁再说。 哪知道突然猛烈剧痛袭心,低头一看,小腿的甲冑破了个洞,肉都给咬去了好大一块。二黄本就十分凶猛,这一咬可不留情。 阿关趁着邪神分神之际,挥动鬼哭剑,在那邪神手臂上划了一下。牙仔也跳上邪神脑袋,咬住邪神鼻子不放。 邪神哇哇大叫,举起了狼牙棒,又让伏灵布袋的大黑鬼手一把抓住了手,苍白鬼手五指如刀,插进了邪神身子。 阿关一剑由左至右砍过,在那邪神腹部开了个大口。 邪神倒了下去,死前的神情似乎在后悔自己太小看了这备位太岁。 “大军杀来了,快、快!”老树精吆喝着,一只只精怪、虎爷又跳回宝塔,医院庭院里的鬼怪原本让精怪杀得四处窜逃,此时见援军将到,又重新聚了起来,往庭院反扑。 眼见邪神就要杀来,阿泰将带着的驱魔咒全抛上了天。几只狐精朝天吹了口气,将驱魔咒吹得漫天飞舞,十来只冲得较快的鬼怪,全都撞上了天上飘着的驱魔咒,痛得摔落了地,打起滚来。 阿关和阿泰,以及所有精怪虎爷都跳回了白石宝塔,只剩几只鸟精合力叼住宝塔飞了起来,飞回刚刚跳下来的那扇窗里。 “好可恶的小子!”第一个赶来的邪神气得大骂,他挥动着大砍刀,挥出一阵青风,将飘在天空中的驱魔咒全都吹碎。 几只邪神纷纷赶来,有些穿过了墙,杀进医院。 在宝塔里,一批精怪负责替其他精怪疗伤包扎,宝塔里囤积了不少医官开的疗伤药。精怪们七手八脚地将治伤药敷在那让阿关救回的天将身上。 原来当神仙们聚在特别事务部时,天将仍然必须在据点二周围巡守。所以,当魔物潜入据点二施放结界时,留守外头的天将并未被封入结界。 察觉到异状的天将赶回来时,千寿公的邪神便率领着大军杀来,六名天将寡不敌众,一个个倒下。 当天将对着精怪叙述的同时,阿关和阿泰早已领着几只狐狸精跳出宝塔,继续在这医院走道里探找。几只狐狸精前后左右用鼻子嗅,用眼睛仔细瞧,希望赶紧发现结界的施法处。 一张符令忽地闪起。 “阿关大人!你在哪儿啊?”是老土豆的声音。“城隍说据点二被攻击,说你生死未卜呀,别担心,俺马上赶来救你!” “别来啊!”阿关怪叫着,又想起老土豆听不到,急得跳脚。外头尽是邪神鬼卒,要是老土豆这时赶来,无疑自投罗网。 正想着时,一群鬼怪早已由四周拥了进来,有些甚至穿过了墙,钻了进来。 一只大邪神从地上现出,一张青脸满是刀疤,一手拿着短斧,一手拿了条金绳子。 阿关感到那邪神传来的邪气惊人,知道是狠角色,赶紧转头就跑:“快退!全都进来!” 几只狐狸听了,全都往宝塔里跳。一只狐狸精跳进宝塔前,还朝后头吹了口紫气,那是迷魂咒,希望能挡住青邪神一下子。 青脸邪神一斧挥开了紫气,一点也不当一回事。 身旁几只鬼卒大声叫嚣:“咱们禄将军神威盖世,一点也不怕你们这迷魂紫气!” 阿关和阿泰跑了老远,边跑边吵,阿泰就是不肯进宝塔。 “干!我也会法术,你别老是把我当小孩子!”阿泰怪叫,随手丢出两只符镖。那符镖做得极精致扎实,射出去的势子挺快,打中了两只鬼怪,鬼怪霎时着了火,吱喳叫着倒了下去。 “你手真巧!”阿关边跑,也掏出了只符镖,仔细看着:“折得还真漂亮!你以前怎不去做手工艺,比画假符骗人好多了!” “啰唆!”阿泰怪叫。 阿关拿着符镖,感到背后邪气阵阵逼来,哈哈一声转过身去,想出其不意地用符镖射那被称作“禄将军”的青脸邪神。 第107章 辰星与千寿公(2) 才一转身,镖还没射出去,禄将军像是变魔术一样,闪到了阿关眼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往墙上一拽。 “磅!”一声,阿关整个人砸在墙上,只觉得胸前一阵剧痛,几根肋骨似乎有些裂了。 “!”阿关痛得叫不出声,他这才发现自己太小看邪神了。有些邪神较弱,有些邪神很强,他杀了几只弱的,便以为邪神没什么好怕,这时终于让他遇上个强的了。 阿泰转回来救,让禄将军一拳打上了天花板,落下时已经昏死过去,全身骨头不知断了几根。 苍白鬼手伴着暴风窜出,一击一击杀向这禄将军。 白石宝塔落在地上,几只虎爷吼着窜出。阿火跃到阿泰身边,衔了他往宝塔一甩,甩进了宝塔,同时也有十来只精怪跳出来接战。 禄将军大喝一声,身影一晃,晃到了宝塔前,左手金绳子一甩,缠上了宝塔。那金绳子越变越长,瞬间将宝塔包了个密不透风。 阿关回过神来,心中暗叫不妙,宝塔让禄将军用奇怪的金绳子封了起来,想必里头的精怪虎爷都出不来了。外头只有五只虎爷和十来只精怪,自己又受了不小的伤,胸口疼痛欲裂。 背后声音越来越响,回头一看,拥上来的鬼怪越来越多,几只精怪扶起了他,拖着他逃跑。 阿火带着二黑和另两只虎爷断后,牙仔则跳上阿关肩头守护着他。 禄将军似乎胸有成竹,也不急着追,只是一直跟在后头,甩也甩不开。 精怪们和伏灵布袋在鬼怪堆里杀出一条血路,就在将要杀到楼梯口时。前头又出现了一只邪神。那邪神一脸死白,双眼上吊,要不是穿着甲冑,看来倒真像只吊死鬼。惨白邪神披头散发,拿了把断剑。 几只精怪扑了上去,惨白邪神一剑一个,一下子刺死两只、砍死一只,左手比了个法印,一道雷又炸死了一只精怪。 阿关哇哇大叫,一道道白焰咒射向邪神,都让邪神拿着断剑挡开了。阿关咬牙召出鬼哭剑,就要往前冲。 此时后头阿火已领着三只虎爷,对上追来的禄将军。 禄将军面无表情,拿着大斧砍杀虎爷。二黑闪避不及,让大斧削去了尾巴,哀叫了起来。 阿火口里喷出火来,扑倒了禄将军,正要一口咬他脖子,却又被禄将军甩了开来。阿火立刻翻身,领着少许虎爷和禄将军大战。 这头,牙仔从阿关肩上蹦起,像一道白色闪电,跳在惨白邪神面前张口要咬。惨白邪神一爪抓去,牙仔早已跑开,不停跳着、绕着,干扰这惨白邪神。 阿关捂着胸口冲到惨白邪神面前,这惨白邪神没禄将军厉害,但阿关受了伤,动作慢了不少,对了几剑,让惨白邪神一剑将鬼哭剑打飞,又一爪将阿关扒倒在地。 磅啷一声,附近几扇窗子又碎裂了,十来只鬼怪尸身落了进来。 一道青色人影跟着飞跃进来,和那惨白邪神打了起来。 阿关还伏倒在地,仰头看那人影,那人一身青色战甲,拿着一柄长剑,威风凛凛,模样看来是只有二十来岁的青年,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另一边又窜进一个人影,做凡人装扮,穿了件褐色大衣,却拿着一把长刀。那人皮肤甚黑,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瘦汉子。 黑汉子刀刀砍向禄将军,将禄将军逼得退了开来。 阿火带着虎爷要去助战,让那黑汉子一喝,只好退下,往阿关身边靠。 战甲青年剑术精湛,几剑便刺死了惨白邪神。 后头的鬼怪吓得不敢动,战甲青年看了阿关一眼。 阿关挣扎站起,感激地说:“咳??谢谢!你??你是?” 战甲青年哈哈一声,却将阿关踹倒在地,还一脚踩在阿关胸口上。 “哇!”阿关痛得叫出声,同时也感到这战甲青年身上飘来淡淡邪气,原来也是邪神。 “备位太岁?”战甲青年瞪着阿关,笑着说:“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废物一个!” 战甲青年又踢了阿关几脚,几只虎爷朝着那青年吼叫起来。战甲青年早已化作一阵青光,窜到黑汉子身旁,去战那禄将军。 禄将军本已不是黑汉子的对手,这时战甲青年也加入战局,只好狼狈转身退逃。 慌乱中,绿眼狐狸眼捷手快,捡回白石宝塔,但宝塔上头捆了满满的金绳子,扯也扯不开、咬也咬不断。 几只精怪扶起阿关,阿火领着虎爷在前头开路。阿关看着背后那战甲青年和黑汉子仍追击着禄将军,感到百思不解,只盼赶紧逃开这里。 阿火在前头开路,阿关一行杀下一楼,一楼尽是鬼怪,几只鬼怪嘴里还叼着肉。 人肉。 阿关咬牙切齿,那是医院里值班医生和护士的肉,几具尸体散在四周,全是让鬼怪杀的。 一阵砍杀,终于杀出医院,来到庭院。 “阿关大人!” “大人!”老土豆怪叫着,他被绳子绑在地上,身旁还有另外三个土地神。 精怪们扶着阿关,在庭院外头全愣住了,只见到四个土地神全给绑了起来,几只邪神在后头压阵,邪神领着的鬼怪将据点二的庭院挤得水泄不通。 天空上也站了几只邪神。 中间一个身穿红衣,脸一半青、一半蓝的邪神,正是这些天来与林珊斗智斗法、纠缠不休的千寿公。 千寿公坐着一只黑色巨兽,样子竟和虎爷一模一样,后头还跟了两只同样的虎爷。千寿公身材五短,体型倒像是大一号的老土豆,呵呵笑着,像抹了蜜糖一样,笑得极其甜腻。 “备位太岁大人,小神得罪了,乞请见谅,呵呵呵呵。”千寿公呵呵地笑。 阿关听他语气这么亲切,倒有些愕然。 千寿公向阿关拱了拱手,笑着说:“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人,小神只是顺应时势,迫不得已啊,莫见怪、莫见怪。” “咳咳??顺应时势?顺德小屁也这么说??”阿关捂着胸口说。 “顺德?是那受伏后被囚进大牢的顺德?他是个狠角色,但他太急了,欲速则不达啊,呵呵、呵呵??”千寿公笑得灿烂。“大人,小神恳请您和我走一趟,小神安排个好地方让您住,包您住得安安稳稳、快活至极呀。” 阿关哼哼几声,知道千寿公尽管甜言蜜语,却也和顺德大帝一样,想要抓了他当人质。 他四处看着,石火轮就停在据点二的停车场里,他用力召唤,只要召来石火轮,情势有可能会逆转。 千寿公呵呵笑着,手指了指,一只站在千寿公后头的邪神,举起了石火轮。那邪神十分壮硕,两只大手像石柱一样,紧抓着石火轮,任凭阿关怎么召唤,那石火轮也只能偶尔抖动一下,却无法像以往般快速赶到阿关身边。 “大人想要车是吧,没问题,只要大人您跟小神回去,小神必将这天工神兵,双手奉还。”千寿公说完,不忘“呵呵”了两声。 阿关恨极,胸口疼痛不已。几只虎爷挡在他身前,龇牙咧嘴地吼着。 千寿公呵呵一笑,脚下那黑色虎爷眼睛射出精光,也张开了嘴,一副凶狠模样。 “大人身前那下坛将军真是威猛。”千寿公举起了手,两指一伸,背后两只黑虎爷飞也似地落了下来,落在阿关面前,龇牙吼着,发出阵阵杀气。 四周鬼怪们都往后退了许多,让出一个战圈给这两只邪虎爷。 “看看是大人的下坛将军厉害,还是小神的下坛将军厉害。呵呵、呵呵。”千寿公笑了起来。 第108章 辰星与千寿公(3) 那两只黑色虎爷身上都泛着黑气,竟是两只邪化的虎爷,其中一只体型比阿火更大些,另一只则和阿火一样大。 两只黑邪虎爷同时大吼,啸声几乎要撕裂了天,吓得老树精等精怪都不免往后一退,四周的鬼怪同时发声怪嚎,替己方虎爷助威。 这头阿火双眼大张,仰头朝天虎吼,同样威猛无匹,将鬼怪的怪叫都压了下去。 阿火虎吼还没停歇,背后四只虎爷已经抢杀上去,最小只的牙仔抢在最前面,嘎嘎叫了一声往两只黑虎爷窜去,登时庭院里虎吼连连,七只虎爷缠斗在一块儿。 大只的黑邪虎爷力量奇大,一双虎掌比人脸还大,将阿关这方的一只虎爷打倒在地。 阿火扑向那大黑虎爷,两虎捉对厮杀,只见那大黑邪虎爷一掌一掌打在阿火身上,大虎掌上伸出锐利爪子,在阿火身上抓出许多抓痕。 阿火不甘示弱,吼出一团火焰,烧得那大黑邪虎爷全身着了火,在地上滚了起来。阿火趁势将那大黑邪虎爷压在地上,也还了他好几掌。 另一边那黑邪虎爷,让牙仔惹得火气上升,怪吼连连,牙仔在他身边乱窜,窜到他身子下头咬他的脚。 黑邪虎爷怪吼跳着,低头去咬,牙仔却灵巧闪躲,始终在黑虎爷肚子下头捣乱。 一只虎爷从侧面攻向黑邪虎爷,让黑邪虎爷咬个正着,将那虎爷脖子咬断了。 没了尾巴的二黑大吼一声,跃到黑邪虎爷背上,也咬住了黑邪虎爷的颈子不放。位在下方的牙仔则咬住了黑邪虎爷的尾巴,使劲啃着,一边看看二黑,似乎想将这黑邪虎爷的尾巴啃下,看能不能装在二黑屁股上。 千寿公居高临下,见到阿关正想扔出伏灵布袋,便呵呵笑着说:“大人,这是场比试,要是您按捺不住,出手帮忙,那小神这边也要派出邪神,到时候,您的下坛将军只怕死得更快,呵呵、呵呵??” “??”阿关又恨又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要是四周邪神鬼怪一拥而上,那是绝对打不赢的。 四个土地神都神色慌张,汗如雨下。 几只负了伤的精怪们互相看着,都不知所措。向来足智多谋的绿眼狐狸,此时也一筹莫展,四顾周围,绞尽脑汁想着脱困的办法。 嘎吱一声,牙仔竟真的将黑邪虎爷的尾巴咬了下来。黑邪虎爷大吼一声,一个转身大掌一挥,打在牙仔脸上。 幼犬大小的牙仔,让黑邪虎爷的虎掌打中,哀了一声,砸在地上,又弹了老远,滚了滚,不动了。 “咳咳!”阿关咳着血,他只觉得胸口越来越痛,见小牙仔躺在地上,再也忍不住,掏出身上最后几张符,放出了白焰。 由于无力瞄准,白焰打在黑邪虎爷四周,黑邪虎爷吓了一跳,吼叫几声。 二黑抱在黑邪虎爷颈子上猛咬,黑邪虎爷大掌左右往后头捞,却都捞不着二黑。 “大人不要啊!” “大人别来!”几个土地神怪叫着,阿关召出鬼哭剑,杀了上来。 阿关冲到黑邪虎爷面前,挥了挥剑。那邪虎爷似乎也知道鬼哭剑的厉害,向后跳开,恶狠狠地瞪着阿关。 阿关会这样做,也不全是有勇无谋。他想起顺德大帝那战时,邪神们为了活抓他而有所顾忌,他想故技重施,看有没有可能扭转战局。 没想到,挥了几下,只觉得胸口伤处疼痛欲裂,天旋地转起来,腿一软,摔倒在小牙仔身旁。 这边千寿公反而一愣,显得有些着急。“??啊呀,禄将军下手太重了,重伤到小家伙,要是他死了,就没戏唱了啊!” “去抓他!”千寿公这么一喝,四周鬼怪都叫了起来,天上几只邪神飞下,伸手就要抓阿关。 黑影一闪,一只邪神的手掌落了下来,阿关竟又跳了起来,捂着胸口,嘴角流出血来。鬼哭剑上那邪神血迹正渐渐淡去,都让剑上鬼脸给吃了,鬼脸们似乎十分饥渴,发出了声声哀鸣。 千寿公见阿关贼贼地笑,知道他装死诱敌,不禁拍了拍手,呵呵笑着:“大人真是足智多谋哟。” 伏灵布袋窜上了天,袋口却让一个邪神放出的金绳子紧紧扎住,布袋落在地上,不断扭动、挣扎着,鬼手全给封在里头出不来。 几只邪神围着阿关,阿关强忍着痛,乱挥鬼哭剑。邪神们见阿关已经重伤,也不敢用手里的武器还击,那断了手的邪神犹自怪叫,伤口冒出阵阵黑烟。 突然,地上银光一起,一只邪神也叫了,原来是小牙仔扑上了他的大脸,狠咬一口。阿关见机不可失,一剑刺进邪神身子里。 “啊哈,原来你也装死!”阿关见那小牙仔虽然有些摇摇晃晃,嘴里发出咿咿啊啊的怪声,但动作还算灵活,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几只精怪们在邪神后头绕着,不知该如何救援。 千寿公转头看了看身后一个披着黑衣的人,说:“真是抱歉,我的手下不济事,恐要劳烦您了。” 那人也不答话,黑影一闪,落了下来。几只邪神见帮手过来,退了下去。去帮忙那大黑邪虎爷。大黑邪虎爷让阿火压在地上,被阿火连连虎掌打得十分狼狈,脸都被打歪了。 阿火见邪神杀来,吼了一声,跳了起来,让一只邪神抓个正着。那邪神结了个法印,往阿火脑袋盖去,阿火摔下地来,几只邪神放出金绳子,将阿火也捆了起来。 阿关停下动作,看着从空中落下的那人。 云缓缓飘过,月光洒了下来,阿关看那人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人脸是焦的,衣服外头的手也是焦的。焦脸上的眼睛红通通,张嘴怪笑,嘴里也是红通一片。 焦人手上有一团深红色的火,红得发黑。 焦人回头看了看千寿公,千寿公笑着:“备位太岁大人的手太调皮了,烧手吧,待他手上神兵一落,就再无所惧了,呵呵、呵呵。” 阿关趁焦人回头,已扑了上去,当头就是一剑。 焦人从容闪过,在两人交会的瞬间,焦人握着那团火轻拍了拍阿关的右手,又拍了拍阿关的左手。 “哇!哇哇哇哇哇哇——”阿关怪叫起来,鬼哭剑落下了地。阿关甩着手,两手上的火怎么也甩不掉。 剧痛袭上心肺,他觉得手上除了灼烫的痛,还有一股奇异的怪力要钻入手里。阿关感到体内那白亮灵气涌了起来,往手上流去,全力抵挡着要侵入手里的怪力,疼痛却丝毫未减。 精怪们见阿关如此惨状,纷纷扑上那焦人。焦人嘻嘻一笑,手一挥,就是一片火墙。 一只精怪闪避不及,撞进火墙,不一会儿就倒了下去。精怪不像阿关有太岁力护体,让这火一烧,很快就死去了。 烧倒了几只精怪,这时庭院四个土地神被绑住之外,阿火和二黑及另一只虎爷,也被邪神用金绳子捆了起来,倒在一旁。 庭院上阿关这方,只剩下绿眼狐狸和四处乱窜的牙仔了。 阿关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着,口里流出血,双手一直颤抖。那火似乎不会熄,一直烧着,痛得阿关眼泪流个不停,唉唉地叫。 绿眼狐狸不断喷出紫雾,想看能不能迷倒这怪异焦人,趁机救出阿关。焦人根本不把绿眼狐狸放在眼里,随手一挥就挥散了紫雾,伸手就要去抓阿关。 “我跟你拼了!”绿眼狐狸尖叫着,就要扑上焦人拼命,却感到一阵风拂过,身后竟站了个白衣女子。 第109章 辰星与千寿公(4) 白衣女子身上穿着轻薄的白色甲冑,手里拿着长剑。 女子动作灵巧,鬼魅似地窜到阿关身边,朝着焦人就刺了一剑。焦人吃了一惊,狼狈闪过这剑,手一挥,火成了鞭,两条火鞭破空而去。 白衣女子长剑画了个圆,画出一个水蓝色的圈圈,包住那火,将火给扑熄了。 焦人正吃惊着,另一边守着阿火等虎爷们的一个邪神倒了下去,攻击的竟是方才那战甲青年,他挥动长剑,大战几只邪神。 黑汉子从医院里杀出,长刀抡得密不透风,将挡在那儿的鬼怪杀得东倒西歪。鬼怪们骚动了起来,纷纷去杀那黑汉子。 千寿公脸色难看,笑不出来了。 焦人见白衣女子竟不怕火,知道她是能克自己的厉害家伙,一下子晃上天,窜到千寿公身旁。 白衣女子在阿关身边蹲下,检视着阿关双手,阿关手上的火还在不停燃烧着。 “好厉害的地狱炎。”白衣女子伸出玉手,手指冒出青蓝色的光,光凝成了雪,落在阿关手上,渐渐扑熄他两手上的地狱炎。 阿关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清凉,不那么疼痛了。 阿关让这火烧得神智不清,嚎得满脸鼻涕眼泪,此时剧痛减轻,霎时还以为翩翩来了。他仔细看了看,只见白衣女子不似翩翩那样美丽,却带有一股清秀文静的气息。女子面如霜雪,看也不看阿关,站了起来。 阿关想要道谢,却咿咿唉唉地说不出话。 牙仔和绿眼狐狸跳到阿关身边,绿眼狐狸扶起了阿关,轻拍着他:“大人、大人??真苦煞你了!” “辰星启垣爷,是您吗?”千寿公拉高了嗓子,对空说着。 那头空中,一个高大的神仙领着几位部将,自空中降下。 高大神仙那正是五星之一的辰星——启垣星君。辰星面容消瘦,双眼精光逼人,穿戴着浅青色的华丽甲冑,左腰系着三柄长剑,右腰也系着三柄长剑。 后头几位部将个个身穿甲冑,有些模样古怪、眼神空洞,有些看来还挺正常。 千寿公恢复笑容,用黏腻讨喜的语调说着:“辰星启垣爷,小神抓着了这备位太岁,正想献去和您分享!” 辰星嘴角一扬,冷冷地说:“我可没说要和你分享。” 千寿公声音挺不自在,笑了几声,说:“启垣爷,我使出浑身解数、费尽千辛万苦、牺牲大批部卒,好不容易才困住了这备位太岁呢。您说说,我是不是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有没有苦劳,干我屁事?”启垣冷笑几声说:“你没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做邪神的,不是一向不择手段吗?怎么你忘了自个儿也是个邪神,讲起大道理来了?”辰星边讲,边抽出一柄剑,身后几个部将也纷纷举起手中武器,个个眼露精光,准备大开杀戒。 千寿公脸色扭曲,笑容僵硬,哼了一声,一下子不知要战还是要和。 辰星哈哈大笑,手一招,身后的部将全杀了上去;千寿公身旁的几个邪神,也都举起武器,上前接战。 这一下子杀得天昏地暗,千寿公鬼卒众多,数也数不清,辰星一方则是强将如云、个个菁英。 庭院里,那黑汉子长刀不知砍死多少鬼怪;战甲青年已对上第四只邪神;白衣女子把那两只黑邪虎爷杀伤,将他们赶至墙边,手一指,射出一阵白雪,将两只黑邪虎爷的脚都冻在地上。 老土豆等趁邪神手忙脚乱之际,挣开了绳子,跑到阿关身边。 “大人!” “大人!” 阿关跪倒在地,虽然双手上地狱炎已灭,但是仍然痛得不得了,两手已经焦黑,连指头都动不了。他看着地上那鬼哭剑,神情有些落寞。 战甲青年跃到阿关身边,看了看地上的鬼哭剑,惊奇地说:“咦?这不是那太岁澄澜的宝物吗?” 阿关见战甲青年俯身去要去捡,连忙喊着:“那是我的??” “你这废物,鬼哭剑给你用,真是浪费!”战甲青年不屑地笑了。 老土豆见这战甲青年态度嚣张,气呼呼地骂:“邪神岂可对备位太岁大人无礼,等他当上太岁,不知比你大上多少级!” “笑话!你怎么不对千寿说这话?太岁又如何?我还归他管吗?”战甲青年一脚踹飞老土豆,哈哈大笑。几个土地神跑了过来,都让战甲青年一一踹飞。 战甲青年又一脚,把扑来拼命的绿眼狐狸也踹飞老远,还踢了踢阿关脑袋,伸手就要去捡鬼哭剑。 阿关愤然,只见那鬼哭剑在地上晃了晃,避开了战甲青年的手。 “咦?”战甲青年正奇怪着,阿关只觉得那鬼哭剑竟像石火轮一般,能感应到自己的心思,赶紧用心召唤。 鬼哭剑浮了起来。 “你搞什么鬼!”战甲青年一脚踢倒阿关,跟着又补上几脚,踩在他胸口上。阿关这才想起胸口也早断了几根骨头,让战甲青年这么一踩,可痛进心扉里了。 阿关眼睛一瞪,鬼哭剑闪电般刺向战甲青年,吓得那青年大吃一惊,挥动长剑,挡下鬼哭剑凌空突刺。 那白衣女子见这头打了起来,便一跃而来,说:“钺镕,你不去帮忙作战,在这儿欺负这小子做啥?” 原来那战甲青年叫作“钺镕”,他哼了几声,跳了开去,左右砍杀着鬼怪。 两路兵马大杀一阵后,千寿公见辰星尚未出手,己方已死伤惨重,只得恨恨地发出号令,全军撤退。 辰星长剑一指,几名部将立时飞空追击。辰星落了下来,将爬回阿关身边的几个土地神和绿眼狐狸又踹飞老远。 辰星用脚翻了翻阿关的脸,说:“果然是备位太岁,身上那股气和澄澜一模一样!” 阿关身子酸软无力,疼痛难当,只剩下脑子可以转动。他哼一声,鬼哭剑又从地上窜起,刺向启垣。 辰星眼捷手快,一手挟住了鬼哭剑,只见辰星手掌裹着一团蓝光,没和鬼哭剑直接接触。 “嘿,神剑鬼哭。澄澜把这宝物给你,让你使得如此难看。太岁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辰星哼哼地冷笑,随手将鬼哭剑抛在地上,跟着一跃而起。 “弟兄们!让我们追杀老鼠去!”辰星身子一晃,化作一道光,往千寿公大军撤离的方向射去。 辰星部将也跟了上去,钺镕临走前不忘踢阿关几脚:“嘿!下次见面,我就要砍下你的脑袋,好好记着。” 土地神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辰星离去,赶紧扶起了阿关,黄豆仍然不敢相信,喃喃自语着:“这启垣是怎么回事,说走就走,莫非有诈?” 绿豆、红豆齐声说:“老黄豆先别管这个,备位太岁大人受了重伤,快来帮忙呀!” 几个土地神手忙脚乱地将阿关抬回文新医院,绿豆和红豆则拖着被金绳子捆住的三只虎爷,将他们也往医院里拖。 黄豆曾试着拾起阿关的鬼哭剑来割金绳子,但那些金绳子也是异宝,怎么都割不开。 阿关两只手,沿着胳臂,一直快到腋下都焦了,不时落下焦黑的皮屑。 地狱炎虽让方才启垣帐下白衣女子的雪术给灭了,但随着焦皮落下,却又发现里头的肉仍发着红色亮光,像是烧红了的木炭一般。 要不是阿关体内有太岁力与之抗衡,早已被这地狱炎烧成一个人形焦炭了。阿关痛得说不出话,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身子打颤。 “这可怎么办呀?”老土豆大声嚷叫着:“仙子们还困在结界里,医官又不在,咱们的治愈术法又不济事!” 第110章 千年不灭火(1) 绿眼狐狸一拐一拐地四处闻嗅,说:“赶紧找着结界施术点吧??唉??本来还有大批精怪朋友帮忙,现在全给封在白石宝塔里,就算找着了施术点,凭我们几个法力,也难以打开这结界??唉??” 忽然一阵红光,空中传来符令:“四方土地,速速回报!” 土地神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报。他们收到了城隍的符令,从各地赶来,全让千寿公的手下给抓了,身上的符令给鬼怪搜出撕了稀烂。 城隍接连传来十几道符令,也因此都没收到响应。此时城隍又传来符令,土地神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绿眼狐狸摸了摸阿关身上的口袋,口袋里只有两张通报老土豆的符令,并没有通报其他神仙的符令。 阿关身子抖动得更剧烈了,口里的哀叫更大了些。大伙儿往阿关双手看去,只见到那本来熄灭了的地狱炎,竟又开始复燃,冒出淡淡的火光。 土地神们和绿眼狐狸汗如雨下,围在阿关身边,全帮不上忙。 小牙仔突然叫了起来,四处看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他嘎嘎叫了两声,闪电般窜了出去。 “下坛将军!”土地神看到小牙仔窜了出去,都吓得面色如土。三只被金绳子捆缚的虎爷也开始挣扎起来。 “邪神又来了吗?”老土豆怪叫着,不安地看着四周。 忽然,楼梯口传来骚动,小牙仔又蹦了下来,嘎嘎叫着,下来时还绊了一跤,连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 阿关等看向楼梯,飞奔下来的竟然是城隍,后头跟着翩翩、林珊等一行人,他们总算找着结界施术点,破解了强力结界。 老爷爷们见到一楼几具值班医生护士的残骸,吓得大叫,又见到阿关两只手变成这模样,更是又惊又慌。 若雨是使火的高手,一见到阿关双手冒火,连忙伸手一挥,将阿关手上的火全收了。 但仔细一看,阿关双手仍然隐约可见红色的亮光,不一会儿,火又渐渐燃起。若雨望向翩翩,翩翩蹲了下来,对阿关说:“备位太岁大人,给你的岁月烛呢?召它出来。” “翩翩姐,你把岁月烛给阿关大人了?”若雨有些惊讶。 阿关痛得头皮发麻,浑身大汗,起初还听不清楚翩翩说什么,呢喃对话了好半晌,这才默念咒语,那只小巧的岁月烛浮现在阿关脸旁。 翩翩拿起岁月烛,想了想,像是在回忆什么。岁月烛是她儿时的玩物,有十来年没认真使用了,翩翩念了几句咒语,手指在烛火上一捻,捻起了小小火苗,接着将那火苗往阿关手上一抹。 阿关哇哇大叫,先是感到一阵剧痛,跟着觉得双臂上的烈炎外头,慢慢渗入了凉意,比刚才那白衣女子的雪术更清凉。 众人赞叹起来,阿关手上燃起了火,但不是地狱炎,而是岁月烛上的火。那火随着翩翩手指晃动而摇摆,在阿关双臂上滚动、流转,医院里头泛起了五彩光芒。 半晌之后,翩翩又念动咒语,将那火给收了。 医官赶忙抢了上来,双手一摊,咒语一念,十来样各式药材在手上浮现。 阿关觉得意识渐渐模糊,双臂不那么痛了,冰凉的感觉沁入心头,顿时觉得宁静许多。隐约中只见到医官十指灵巧,替他削去臂上焦皮,敷上各式灵药,跟着将伤处层层包裹起来。 好多花、好多草。 草地上有虫,虫儿们的身上都发着光。 站起身来,天上有五色流云伴着七彩星光,前头有几条银色河流,河流后头有好多树,好高、好大的树。 身后一阵嬉戏声由远而近。 回头一看,一个可爱的女孩,模样才一、两岁大小,穿了件红色锦袍,上头有些黑色圆斑。小女孩咯咯地笑。 又有个身穿白锦袍、背后一对大大透明白翅膀的小女孩,笑得更大声,拿了个烛台胡乱挥舞。 是翩翩? 那么红袍小女孩,自然是若雨了。 烛台上燃着火,不论小翩翩怎么挥,都迎风摇摆,怎么也不会熄。 小翩翩和小若雨在草原上飞着、跑着,嬉闹怪笑。 她们跑到一处地方,全是柔软青草,那儿有个穿黄锦袍的小女孩,正拔着草编织娃娃,和另一群虫精玩着。 是林珊。 小翩翩和小若雨唤着小林珊,三人叽哩咕噜说了些话。小林珊像是有些动心,但看看身旁朋友,又为难地摇了摇头。 小翩翩和小若雨耸耸肩,走了。 来到一处山林,好多石头,一群男孩子聚在一块儿。 其中光着上身的男孩,大约八、九岁,正和另一个男孩摔角。一旁有个挂着鼻涕的胖男孩,才五、六岁,裹了件黑色锦袍,正吃着果实,一颗接着一颗,不时替那八、九岁的男孩加油。 是飞蜓和福生。 飞蜓使劲一甩,将对手摔在地上。 对手不服气,在地上嚷着,这男孩的朋友全拥了上来,围住了飞蜓,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福生上前帮忙,却难敌对手以多欺少。 翩翩和若雨在空中见了,飞了下来,上去助战。 对手都是大男孩,两个小女孩仗着速度快,东窜西窜。翩翩飞到一个男孩身后,朝着他的颈子狠狠咬了一口。 那男孩哭了,翩翩便举起了他,哈哈一笑,将他扔进一旁的池子里。 翩翩得意地哈哈大笑,嘴巴旁还有些血渍,竟是那男孩的血。男孩的伙伴拉起他,见他后颈有好大一排齿痕,正淌着血。 若雨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飞蜓笑得更得意,挥手比划着,似乎正嘲笑那男孩连小女孩都打不过。 翩翩和若雨停下了笑,和这群男孩叽哩咕噜说起话来。男孩们一阵寂静,大伙儿面面相觑,连飞蜓都后退几步,连连摇头。 福生又吃起果实,也连连摇着头。 翩翩和若雨哼了几声,动了动翅膀,飞走了。 五色流云好美,迎面拂过翩翩和若雨的小脸蛋,云端上有个可爱的小男孩,翅膀动得飞快,在空中打着转。 是青蜂儿。 翩翩和若雨见了,飞了上去。三人飞了好久,似乎边玩还边讨论着什么。小男孩面有难色,摇了摇头。 翩翩和若雨叹了口气,又飞走了。 四周的景色极美,到处都是稀奇的东西,两人在空中飞了好久,飞到了一处山谷。那山谷极高,壮丽庄严。 翩翩和若雨不断飞着,飞到了山谷腰间,这面山壁上有些洞穴,洞穴有大有小,有深有浅,两人在一处洞穴外头伫了良久,才手牵着手,走了进去。 洞穴里头闪耀着金黄色的光。 走了许久,有一片柔软的草,草也是金黄色的。草上头有几颗金黄色的蛋,那蛋极大,比她们还大。 若雨拾起一颗小石子,往那蛋扔去。石子一飞进草堆上方,马上燃了起来,燃得一点不剩。 翩翩和若雨相视一笑,翩翩举起了岁月烛,鼓着嘴巴朝烛上火苗吹了口气。 吹起了千年不灭火。 岁月烛的火扬动起来,幻化出青蓝色的炫光焰火,朝那草堆喷了过去。霎时只见到草堆上的火高高窜起,和﹁千年不灭﹂互相抗衡着。 只一会儿,岁月烛的火便占了上风,将那草堆上的火灭了,还不停在草堆四周流转。 翩翩和若雨大笑着、尖叫着,跑上了草堆,合力搬下一颗金蛋。 翩翩将草堆上的火收了去,两人抬着金蛋,就要往外头飞。翩翩先是出了洞口,四处探看,生怕有人回来。 突然,扶着金蛋的若雨尖叫一声。 翩翩回头一看,那金蛋又冒出了火,烧上若雨的双手,烧得若雨尖声哭叫起来。 翩翩连忙摇动岁月烛,吹出千年不灭火。冰雪般的火笼罩住若雨双臂,将热烫的黄金火灭了,但若雨早已受了灼伤,不停哭着。 第111章 千年不灭火(2) 洞口传来声音,一只好大的鸟飞了进来,是只巨大的凤凰。 凤凰见了洞里的模样,怪喝起来,抓着金蛋放回原位,将伫在一旁的翩翩和若雨拎了起来,飞出洞外,往一处深谷飞去。 那儿的树更高、更大,其中有一棵,是其他树的许多倍大,比起现在都市里最高的大楼,还高上太多、大上太多。 若雨和翩翩让凤凰抓着,往大树飞去。两人都哭了,翩翩脸上挂满了泪,眼泪滴答落下。天色已是黄昏,翩翩的眼泪飘在空中,让夕阳照得发亮,像极了宝石。 “别哭!别哭??我去杀了顺德,拿他的血来治好你身上绿毒??你一定会好、一定会好!再也不用裹着脸??” 阿关嚷嚷着,忽然清醒,坐起身来,不禁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抓着林珊的手,连忙放开。这里是间小房间,他坐在一张床上,低头看看自己双手,上面裹着厚厚的纱布,但已经一点也不疼了。 房间里除了阿关、林珊之外,一旁还站着若雨,嘻嘻笑着。 “呃??这里是?”阿关见这小房间十分陌生,并不是据点三的套房。 “这里是郊区里一处废弃住宅。”林珊微微笑着,神情有些落寞。 “这里是据点一。”若雨补充。 阿关愣了愣,他这才想到,从一开始知道了有处被称作据点二的文新医院和据点三的套房,却从来不知道哪里是据点一,好几次想问,却又都忘了。 林珊微笑解释:“这是天界在北部废弃了好久的据点,那时太岁鼎尚未崩坏,天界在北部一处郊区,挑中了这里作为据点。大伙儿各自出勤一段时间,便会上这儿讨论,再分派新任务。太岁鼎崩坏后,为了掌握整体局势,正神将据点从原来的郊区搬到了市区里,也就是据点二的文新医院。” 林珊继续说:“那晚你受了重伤,胸口肋骨裂了好几根,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转移阵地,搬到了据点一。你已经昏睡一个星期了。” 原来阿关那晚在医官的治疗下,沉沉睡去。正神们忙着收拾残局,一方面也不断发出急令往主营报去,将魔界妖魔出现于人间,且成为千寿公盟友这件事,往上通报。 今天是阿关沉睡后的第七天,文新医院关门大吉,病人都被转到了其他医院。新闻报得极大——“变态杀人魔入侵医院,十数名医生护士遇害”。 阿关站了起来,像是有许多事情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急着想知道很多事,别急,我慢慢告诉你。”林珊收拾了一下身边东西,将一旁的纱布、药材都拿了出去。 若雨嘻嘻笑着说:“阿关大人,咱们怕你一直昏睡太过无聊,所以在你梦里说故事给你听。” “咦?”阿关不解地问:“在梦里?” “那是我和翩翩姐小时候,商量好了要去偷颗凤凰蛋来玩。那凤凰蛋有火焰守护,我和翩翩姐向梦湖里一个鲤鱼精阿姨求了好久,要来了一只岁月烛。岁月烛上燃着千年不灭的冰火,专克寻常火焰。”若雨说着:“我俩找了好久,大家都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只好自个儿摸上了凤凰谷,却让那大凤凰给逮着,送上树神奶奶那儿。树神奶奶见我被火烧得凄惨,也不忍责罚我们。只是叫翩翩姐用『千年不灭』治好了我的灼伤。” 若雨说到这里,指着阿关的手,又说:“本来你手上那火焰十分厉害,我曾听闻过魔界有许多异术,有种叫作『地狱炎』的火焰,烧肉、烧骨,烧着了就停不下来,直到烧成灰烬为止。要不是翩翩姐用了『千年不灭』来治你,你这双手可要烧没了。” “原来如此??”阿关想起那晚让这地狱炎烧到痛彻心扉,仍心有余悸,他又问:“其他人呢?” “大伙儿要到晚上才回来。”若雨陪着阿关走出房间。 房间外头是客厅,外观看来像是建到一半,墙上都还没上漆,也没铺设地板。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客厅还连着几间房间,有一间里头有床,原来是林珊的睡房。另一间摆满了药材,是医官的睡房,医官必须随时注意阿关的病情。 走到了阳台,只见外头一片树林。这住宅坐落山腰上头,附近还有许多同样的住宅,却都已经荒废。听说本来这处山区算得上风景秀丽,有发展成度假景点的潜力,商人投资了许多钱,抢着在这儿盖房子。 不料后来发展不如预期,这一片地方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十来栋五、六层的住宅全成了废墟。 阿关下到四楼,老爷爷们正在打包东西,这层是让老爷爷们住的。 “唉呀,阿关醒来了!” “手有没有好点?很疼吧。” “本来你的手都焦掉啰,吓死人了!”老爷爷们围了上来,拉着阿关说话。 “咦?爷爷们也都住在这儿?”阿关问。 王爷爷拍了拍阿关肩膀说:“在这儿住几天了,现在又要搬啦,以后见不着你,自个儿多保重呀!” “咦?”阿关有些惊讶地问:“为什么,你们要走了吗?” 梁院长解释:“本来咱们这些老骨头跟在你们身边,也只是拖油瓶而已,一点忙也帮不上。但是神仙们说,咱们跟着仙兵仙将一段时日,早已沾了一身仙气,在外头没有依靠,必定会成为鬼怪的目标。” 陈伯也说:“那个叫啥千寿公的夭寿鬼,一定会拿咱当作目标,咱这些老灰仔,到时一定会连累到你们的。” 李爷爷跟着说:“所以神仙们安排我们去南部,就去雯雯那家育幼院做义工,一来我们也算是自食其力,二来也可以照顾雯雯,三来安全。” 黄爷爷不舍地说:“阿关啊,不是我们这些爷爷不讲义气,但我们一身老骨头啦,实在没办法跟你们年轻人一起打打杀杀、对抗妖魔了。” 阿关连连应着话,虽有不舍,但也放下了心中大石。这些日子以来,老爷爷尽管在天神的护卫下过得挺安稳,但随着千寿公步步逼近,也总是替他们担心,这下他们去了南部,周边有更多神仙,又可以就近照顾雯雯,怎么说也是好的。 聊了一阵,阿关送爷爷们下楼,外头一辆游览车早已等着,有两名新的天将同在车上。阿关目送游览车离开,在一旁还有六婆和阿泰。 六婆虽然平时爱取笑那些老头,但此时也十分不舍。 有六婆在一旁,阿泰不敢抽烟,他手上拿着小笔记本。这几天他总是想些古怪新奇的道具武器,希望能派上用场;六婆也教了他更多东西,自然是希望这宝贝孙子,可不要在一场场日渐激烈的战役中输给了鬼怪,命丧黄泉。 六婆十分虔诚,总认为阿泰长得平安健壮,都是神明保佑,此时人间遭逢大难,希望不论是自己还是阿泰,也都能替人间尽些心力。 此时除了若雨和林珊,其他神仙都外出了。 阿关正准备回楼上,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我的石火轮呢?” 林珊怕阿关冷,拿了件外套出来,若雨也跟在后头,说:“说了你可别生气,石火轮早被千寿邪神给带走了。” “什么!竟然偷我的车??”阿关愕然,半晌说不出话。 原来那晚医院一战,石火轮落到千寿公阵营手里,被一只邪神扛在肩上,千寿公撤退时,自然也将那石火轮给扛走了。 第112章 千年不灭火(3) “阿关??”林珊拉了拉阿关的手,说:“天冷了,回来吧,要开始和你讲这些天来的情势变化了。” 回到楼房里,一楼客厅里摆了几张桌子,上头摊开几张图,还有数百张照片。 大部分的照片主景都是闹市里的一栋大楼,从各个不同角度拍去,那大楼看来十分高耸,超过三十层。 “就在前两天,在主营派来的帮手大哥的协助下,我们查出了千寿邪神的新据点。”林珊指了指那照片,说:“千寿邪神十分狡猾,表面上将据点分布在郊外山区,实际上却早已渗入市区。从顺德邪神受伏后不久,他就暗中将势力扩展到市区了,只是他相当低调,掩饰得非常好,我们才一无所知。” 林珊拿起几张照片,都是空中鸟瞰图,照片里是都市一角,那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热闹的地区,从白天到黑夜,都有许许多多年轻人聚集在此。 “这本来都是顺德邪神的势力范围,现在附近一些小邪神都成了千寿邪神的盟友。”林珊说着:“千寿邪神和顺德不同。顺德掠取势力,都是来硬的,走到哪打到哪,因此风声消息传得极快。千寿邪神却都暗中联系各路邪神,且给予各邪神相当大的空间,并不要求他们一定要臣服自己。” “这千寿邪神油嘴滑舌,尽可能压低自己、抬高别人。一些小邪神见这势力庞大的千寿都对自己礼遇有加,大哥长、大哥短的,都愿意与之同盟。我们先前的策反行动大都在郊外山区里进行,有精怪替我们喉舌,在都市里,策反耳语反而传不开。”林珊这么说。 阿关连连点头,对这千寿公也不禁佩服,现在想想,先前那三路突袭,着实大大重挫了千寿公,但他却也能立时应变、迅速反击,只差一点就能将正神击溃,手段的确比那横冲直撞的顺德要高明太多。 阿关想到这里,突然说:“要不是辰星来搅局,我可能已经让千寿公给抓了??” “没错。”林珊点点头,又说:“但千寿邪神想抓备位太岁做人质,即便他抓了你,短期内也不至于危害到你的性命,我们终究会将你救出。但我不否认,当晚辰星的确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那晚也多亏钺镕和文二哥啦。”若雨插嘴说:“要不是他们先在结界外头下了点工夫,开了个小洞,我们可能还得多花一、两个钟头,才找得着出口,出来救你,那样你可要多被烧上一、两个钟头,会痛到发疯吧。” 钺镕便是战甲青年,文二哥则是那黑汉子——“文回”。钺镕和文回都是辰星手下大将。 “说到这辰星,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林珊苦笑着摇了摇头。 阿泰想起了突击顺德大帝那战时,阿姑领着官将首,差点就要抓到他们,半路却杀出城隍和家将团替他们解围,便说:“说不定这什么辰星,也和黑脸城隍一样,只邪化一半,叫阿关去把他们的恶念都吸出来,这样我们又多了一支生力军了!” 若雨白了阿泰一眼,说:“你说得轻松,哪那么容易呀!” “辰星可不比城隍,他起初反叛时,主营派了镇星、太白星,分别率领手下大将,连同七路大军日夜追击,都抓不到他。后来才知道他躲到北部,还成了什么北部三大邪神。”林珊苦笑着说:“这五星之一的辰星,要不是他无心发展势力,否则什么顺德、什么千寿,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阿关歪着头,喃喃说着:“成了三大邪神,却又来救我,真莫名其妙??” “可能性实在太多了,几天以来,我们讨论了无数次,也想不出原因。”林珊说:“辰星本来就孤高气傲,或者他只是纯粹想找千寿邪神的碴,至于有没有备位太岁做人质,他并不介意。这只是可能性之一。” “而可能性之二,则是他想对正神示好,经过这次事件,咱们的确将矛头完全转移至千寿邪神身上,誓言要一举歼灭这千寿邪神。至于辰星,短期内便无遭受攻打之虞了。辰星帐下不乏智将,要做出这种策略也并不稀奇。”林珊继续说着:“至于辰星未完全邪化,突然良心发现,也是可能性之一。总之从那晚一战后,咱们也没了他的消息,现在情形究竟怎样,暂时也无从得知了。” 到了晚上,神仙们陆续回到据点一。阿关在房里吃着饭菜,都是青蜂儿做的小菜,阿关狼吞虎咽,差点连碗也吃了。 吃过饭后,阿关必须换药。 林珊替他揭下手臂上的纱布,阿关想起那晚痛苦恐怖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寒颤。烧焦的皮肉虽又长了出来,但仍有些发烫,表面也有些发红,此时已像是寻常烫伤了。 “备位太岁大人,召出你的岁月烛吧。”翩翩推门进来,她每天都在这时候进来替阿关疗伤。 阿关连连点头,知道手上灼伤需要岁月烛的火来治,暗念了咒,召出岁月烛。 “这烛火神妙,你的伤已经几乎好了,再过两天,就要痊愈了。”林珊坐在一旁说。 翩翩接过岁月烛,抚了抚烛台,手指一捻,捻起了烛火,往阿关手臂上一抹。阿关见到这被称为“千年不灭”的火,幻化着五色光芒,在手上流转,一阵沁凉轻拂着手臂,说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阿关见那烛火一点也不烫人,也伸手去烛台捻了捻,却捻不起火来。 “备位太岁大人??”翩翩淡淡一笑说:“这烛火不是你想用就能用的,我把烛台交给你这些时日,你都没花心思去学,又怎么捻得起来?” 阿关尴尬嘿嘿笑着,林珊接下了话:“岁月烛是翩翩姐的宝物,『千年不灭』也只有翩翩姐能运用如神,放在阿关身上,似乎无法物尽其用,不如??阿关,你把岁月烛还给翩翩姐好了??” “也对??这么好的法宝,给我好像是浪费了??”阿关点点头。 翩翩没说什么,手指轻轻摆动,那千年不灭像流水一样,在阿关双手上环绕、流动。林珊则扶着阿关的手臂,一边身子轻靠着阿关的肩。 “既然给了你,总是希望你能学会,能帮上正神的忙。”翩翩轻声说:“火能随着心跑,你多花点时间,迟早能学会的??” 阿关想了想,说:“话是没错,但是你用我用不都是一样,要是等我学会,也不知道要过多久,这中间要是同伴又让火烧了,还是得靠你。岁月烛让你带着,似乎比较好??” “阿关说的是。”林珊附和地说。 翩翩不语,手指又挥了几下,收起了火,站起身来,微笑地说:“你的手伤几乎好了,再治一、两次,就会痊愈了,即便不用『千年不灭』,也能很快好了。”翩翩说完,念咒收起岁月烛,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阿关突然有些后悔,他想到搬出据点三后,只剩下这岁月烛是和翩翩有关的事物了,这下连岁月烛都还给翩翩,两人再无瓜葛了。 阿关呆愣半晌,只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和所有伙伴们的首要目的,便是击败所有邪神,再以新太岁鼎将恶念吸纳至尽,让凡间免除浩劫。 在这当下,要说对谁有好感、喜欢谁,似乎是种罪恶,大家都在拼命,怎么好想这种事? 他与翩翩几次出生入死,只觉得翩翩又厉害、又漂亮,朝夕相处下来,阿关觉得自己几乎要喜欢上了翩翩。 第113章 除夕夜(1) 随之而来的顺德大庙恶战,却将一切都打乱了。翩翩离开他身边,取而代之与他朝夕相处的换成了林珊。 林珊温柔聪慧、善解人意,时常伴他身边、陪他说话,又是他昔日暗恋对象,连梦里都时常梦见林珊。相对地,翩翩却变得冷漠许多,和自己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好远、好远。 阿关闭了闭眼,只觉得有些厌恶现在的一切,包括自己。 “好了,该去下头讨论现在情势了,镇星两名大将应当已经回来了。”林珊领着阿关也走出房间。 阿关从窗外看去,点点星光闪烁,哪颗是岁星? 他呼了口气,至少现在与她们都没有什么纠葛,这样就好了,尽心完成自己的使命,以后会变得如何,那是以后的事了?? 太岁爷不也是只身一人吗? 到了一楼大厅,青蜂儿将数十张放大的照片贴在大厅一面墙上。 众神仙们或坐或站,都看着那些照片,照片上全是先前阿关看过的那栋大楼。那大楼外观不特别新颖,也看不出是什么时候建的,有张照片从对街照去,一楼大厅布置得十分高级,里头的灯光都是金黄色的,外头招牌是“金城商业大楼”。 “以这大楼为中心,附近大大小小的邪神鬼怪也开始有了动作。鬼怪们三五成群,聚在市区一些无人空房里。这些空房在整个城市里星罗棋布,成了密密麻麻的哨站。” “再过不久,千寿邪神会在这城市建构出完整的势力基地,成千上万的孤魂野鬼全都会成为他的鹰爪,届时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知道。” “而以往的郊区一带,则会成为他的避难所。金城大楼附近几栋较高的大楼,就像护卫塔一样,里头总有些空房,派一些邪神鬼怪驻守,彼此紧密联系,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即可互相通报、互相照应。” “金城大楼有三十二层,里头有几十家大小公司,全部员工超过千人,等到千寿邪神布置妥当,这些员工等于成了他的人肉盾牌。” “这家伙可真不简单,先前顺德邪神不可一世时,他甘于沉静,藏匿在山区,不理会顺德百般挑衅,鸭子划水,暗自发展势力。一旦把他逼急了,倒也干得有模有样,他知道此时正神已经将他当成头号目标,不管再低调,最终不免一战,在魔界相助之下,索性豁了出去,且手段比顺德高明太多。” 林珊、青蜂儿、城隍轮流讲述这些天来探知的情报,大都是说给阿关听的,这几天只有他是昏睡的。 阿关这时注意到,大厅里还有两位神仙是陌生面孔。 其中一个身材瘦长,模样像是四十来岁的大叔,打扮倒挺时尚,一身深蓝色西装,留了山羊胡,手里拿了本书,脸上还戴了副蓝色墨镜。他看到阿关正看着自己,便对阿关点了点头。 另一个神仙也是大叔模样,一身黑袍,脸上满是胡碴。 林珊向阿关介绍这两位神仙:“这两位就是镇星藏睦爷帐下两位将军,他们对魔界的研究相当深入,是主营特别派来助战的。” “备位太岁大人,我叫黄江。”那蓝西装大叔嘿嘿笑了两声,对阿关比了个手势,眉毛不停动来动去,一副调皮模样。 “我是长河。”另一个黑衣汉子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黄江走到大厅中间,开始说着:“我们查了清楚,和千寿结盟的魔王叫作『弒天』,在魔界中也算得上是鼎足一方的大角色了,手下有十数名魔将,成千上万的魔兵。这弒天极度憎恨正神,会和千寿邪神结盟,八成也是为了和正神大战一场,杀个痛快。至于私底下,自然也有其他的利益交换了,这部分我们目前并无消息。” 黄江继续说:“一个邪神和一个魔王,这两个家伙交换了各自珍藏的邪法,还一起研究新的法术。连日探查下,我们感到这大楼每天都盖上新的邪气,像是裹上一层层的盔甲。再过不久,这商业大楼便会成为固若金汤的城堡,即便正神率领大军来攻,一时也难以攻下这堡垒。” 接着,黄江解释起那些神秘结界:“你们这些日子碰上的奇异结界,在魔界,是一种被称为『天障』的法术。这是魔界群魔针对天神专门研究出来的法术,是一种奇妙的空间结界,中了这法术的神仙,便会被困在天障里,和外头失去大部分的联络。” 黄江补充:“先前你们遇上的,恐怕都是不怎么样的天障,天障要是运用得高明,不花个三、五天,恐怕是出不来。” “当然,你们这些年轻小神,自然是没见过真正厉害的天障了。”黄江用夸张的声调说着,边说边走来走去,走到了飞蜓身边,手一指,指着飞蜓鼻子,说:“有没有害怕啊?” 飞蜓哼了一声,挥手拨开黄江的手指。 黄江哈哈笑着,转身往后走,又突然回头说:“不过不用担心。我在镇星爷帐下,专门研究魔界各种奇异法术,也常潜入魔界搜查情报,对这天障熟悉得不能再熟,早有应对办法了。” “再过五天,便是凡人的除夕夜,届时那商业大楼里的员工们会有几天假期,大楼空荡荡的,千寿邪神失了人肉盾牌,即是我们反攻的时机。”林珊这么说。 “要是千寿公在除夕夜之前,就躲回山林里,那该怎么办?”阿关问。 “那更好,比起已经施下层层防护结界的金城大楼,若是他躲回山林,咱们更好逮他,至少可以盯着他,让他以后都回不了他的城堡。”林珊答。 “如果他没跑,咱们便在金城大楼外头布下结界,以牙还牙,让群魔尝尝咱们正神结界的厉害。”黄江哈哈大笑。 原来这千寿公将势力范围渗入都市本来是神不知鬼不觉,但镇星藏睦星君本来就专司处理魔界事务,手下诸将都对魔界有深刻研究。 黄江在天、魔两界穿梭、侦察,已有两百年,一上北部,立时就感应到那闹区中的天障。几天下来,带着土地公悄悄侦察,拍下数百张照片。 黄江仗着自己对魔界极熟,在隐身法术的保护下,甚至潜入大楼里,将金城大楼的结构约略摸了个三分熟。 “光是大楼外头,就有三层天障,我好不容易潜入里头。大约有一半的楼层都已经布下了天障,我虽用法术隐住灵气,但仍不敢贸然往里头闯,怕有个闪失,出不来啰。”黄江特别补充:“比较麻烦的是,里头有些天障,结合了千寿的邪术,变得难以捉摸。” 大伙儿又讨论了一会儿,此时老黄豆才回来,另外三位土地神仍然潜伏在金城大楼附近,监视着千寿公有没有偷溜出来,同行的还有福生和家将团里的四季神。 此时已经入夜,青蜂儿和飞蜓准备前去接班,继续监视千寿公。 大厅的讨论结束后,众神也各自回房休息。阿关在方才的讨论时,直偷看翩翩,看有没有机会和她讲上几句话,翩翩只是专注地听着,看也没看阿关一眼。 翌日,风清云朗,是个大好天气,正神大都出去巡察了,六婆正捏着阿泰的耳朵,盯着他写符。 阿泰写的不是白焰符,而是捆仙符,自从伏击顺德大帝后,阿关便再也没用过白焰符了,这时林珊教了阿泰练习这道符,要阿泰多写些,好让阿关多一样武器能用。 阿关一进白石宝塔,精怪们都上前去迎接,癞虾蟆呱呱跳着:“呱呱!大人来、大人来!” 第114章 除夕夜(2) 阿关跟着癞虾蟆,往上走去,宝塔二楼被改成牢房,里头关着的都是前些日子在山林被抓来的精怪,由于体内还带着恶念,所以正神们一直关着他们,直到阿关驱除他们身上的恶念为止,以免出去又祸害人间。 “啊呀,我都忘了他们了。”阿关卷起袖子,心想刚好利用这几天,替他们驱恶念,对精怪义勇军也算是不无小补。 癞虾蟆摇摇头说:“不是、不是,在后头,大人,在后头呱呱!” 阿关咦了一声,跟着癞虾蟆往里头走。走着走着,经过一监牢房,牢门是开着的,医官正在替一只邪化的精怪治疗手上伤口,一旁也有几只邪化精怪正等着医官替他们换药。 “门开着,不怕他们跑出来?”阿关正觉得奇怪,仔细一看,那些精怪都让一条黄金绳子给捆在地上,医官手里还拿了两条金绳子。那是那晚邪神用来封住白石宝塔、伏灵布袋的神奇秘宝。 攻防战结束后,林珊收了这金绳子,一共有五条,医官为了替精怪治疗,便借来使用。 医官见阿关来,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上金绳说:“这宝物真好用,上次治这家伙,动员大批精怪压着他,他死命挣扎,朝其他精怪吐口水,让大伙儿打了一顿,旧伤没治好,身上反而多了不少新伤。” “现在轻松多了。”医官站了起来,说:“大人,要给你看的是别的。” 出了这间牢房,由医官带头继续往后头走,一会儿,癞虾蟆指着前头一扇门:“就是那儿!就是那儿!” 一旁的绿眼狐狸嗯了一声,似乎做好防备。 门一推开,阿关哇了一声,里头绑了两只黑色大虎,正是那晚两只黑邪虎爷。 “他们还活着啊!”阿关惊讶叫着。 绿眼狐狸点点头说:“是啊,那晚他们让那白衣女仙给冻在地上,动弹不得,后来咱们发现了,就把这两只邪化了的下坛将军一并抓了进来,看大人有没有办法收服他们。” 阿关连连点头,看那两只黑邪虎爷被五花大绑,本来身上受的伤都好了。原来两只黑邪虎爷受伏后,绿眼狐狸带着几只狐精,合力迷倒了他们,再让医官替他们敷药,将身上的伤养好,等着阿关来收他们。 那两只邪虎爷一见阿关进来,就龇牙咧嘴吼了起来。 门外又是一阵虎吼,原来其他虎爷都让黑邪虎爷的叫声给引了过来。牙仔跳在前头,露出凶狠模样,虎视眈眈地盯着两只邪虎爷。 黑邪虎爷大吼一声,将牙仔吓得往后一滚,阿关也吓了一跳。 阿火扑上来,回敬更大一声吼,这才镇住了那两只黑邪虎爷。 “没事、没事!”阿关连忙安抚阿火,生怕阿火按捺不住,又要打架。 医官将虎爷们都赶了出去,小牙仔还不甘心,在门口鬼叫。二黑则将头挤在门口不肯出去,那晚医院一战,他让禄将军砍去了尾巴,现在还生着气,想找这两只邪虎爷算账。 此时见到两只邪虎爷也让金绳子五花大绑,阿关可放心了,伸手拍了拍大黑邪虎爷的头,果然感到一股恶念。 大黑邪虎爷正要吼叫,阿关召出了鬼哭剑,架在他脖子上,大黑邪虎爷才不敢乱动。 一旁另一只邪虎爷,却发出低吼,像是在恐吓阿关一般。 外头的虎爷们听了,又生气了,全都要挤进来。 绿眼狐狸挡着门:“吵死了,大人在忙,你们闪一边凉快去!” 小牙仔嘎嘎怪叫着,一点也不理绿眼狐狸。 阿关闭上眼睛,伸手在大黑邪虎爷的脑门上不停摸着,接着往后拉出一团软黏的恶念,有红、有黑,都给鬼哭剑吃了。 又抓了几次,这才将大黑邪虎爷身上的恶念全都抓出。大黑邪虎爷突然一愣,看着四周,眼睛转来转去,盯了阿关半晌,感应到阿关身上的灵气,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阿关的手。 另一旁的黑邪虎爷仍然虎吼连连,大黑邪虎爷转过头,对着黑邪虎爷用力吼了一声。只见那黑邪虎爷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不解本来一个鼻孔出气的伙伴竟然会反过来吼他。 阿关没让这只黑邪虎爷惊讶太久,马上也收去了他身上的恶念。 医官伸手指了指金绳,念了咒语,金绳一下子松开来,落在地上,都让医官收了。 外头的虎爷正骚动着,大黄、二黄扒着门,在门上抓出一道道痕。 门开了,绿眼狐狸走了出来,双手摊着:“笨老虎,全都往后退,别扑上来,你们有新朋友了。” 阿关走在后头,也严肃地吩咐:“不准打架,绝对不准打架!” 两只大黑虎爷刚给驱了恶念,身子十分疲软,竟有些走不动,在医官催促下,才摇着尾巴走出牢房,跟在阿关后头,和眼前一群虎爷大眼瞪小眼。 其他虎爷们听阿关严厉吩咐,都退开老远,却仍不时对两只黑虎爷发出低吼,二黑跟在后头跑来跑去。 回到塔内第一层的庭园,阿关要虎爷们站成一排,说:“以后你们就是好兄弟了,知道吗?” “这是阿火,以后是你们的老大。”阿关摸摸阿火的头,让两只黑虎爷瞧。 阿火挺直了身子,双眼瞪着两只黑虎爷。 恶念被驱尽的黑虎爷,此时竟像两个害羞的转学生在班上介绍自己一样,嗅了嗅阿火的爪子,像是在拜码头。 癞虾蟆把六婆和阿泰也叫了进来。 六婆一看多了两只大虎爷,乐得呵呵笑,一边又有点伤脑筋,拍着头说:“唉呀,这两只老虎真漂亮,又大又黑哟!” 阿泰看着一边趴在地上生闷气的二黑,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说:“糟糕,以后二黑要叫『四黑』了。” 二黑听阿泰这么说,眼睛瞪大,耳朵竖起,在地上打起了滚,连连吼叫,像是在抗议一样。 另一边也有只黑色虎爷低声怪叫,是胖胖的大黑,他不特别厉害,也比较安静,此时却也发出了严正抗议。 原来,若依照六婆的命名法则,新来的两只虎爷是黑色的,体型又原本的大黑、二黑大上许多,那原本的大黑、二黑就要往后退,成了三黑、四黑了。 六婆抓抓头说:“不改名不改名,你们别慌??那??新来的叫大邪、二邪好了,好不好啊?” 六婆虽然不是正神,但似乎天生有驯服虎爷的本领,大邪、二邪一听六婆替他们取名字,也不管好不好听,都凑了上去,在六婆身上蹭着。 一旁的其他虎爷见了碍眼,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全挤了上来,蹭来蹭去,像争宠一样。 接连几天,阿关平时趁着正神出外侦察,自个儿便在白石宝塔里替精怪驱恶念,只花了三天,便将牢房里的精怪体内恶念全数驱尽了。 这些精怪其中三分之二留了下来,成了精怪义勇军的一分子,另外三分之一则选择回到山林。 白石宝塔里的精怪义勇军,增加到了一百二十六只精怪。 医官特地每日以精致药材搭配丰盛食物,在青蜂儿指导下,炖煮大量药膳补品,犒赏这些久经战事的精怪们。 每天晚上,阿关则躲在房间里,召出鬼哭剑来练习。他试着让鬼哭剑像那夜文新医院大战时一样飞起,第一晚试了许久,鬼哭剑一动也不动。 第二晚,鬼哭剑开始有些反应。到了第四晚,阿关已能随心所欲地让鬼哭剑在空中飞梭、来去自如。他心里得意,又不好意思声张。 第115章 除夕夜(3) 到了第五天,阿关百般无聊,下楼见正神都出外行动了,阿泰仍然努力写着符,一张臭脸对着阿关挤眉弄眼。 他才刚大步走向阿泰,六婆马上走来,将阿关推走,直说阿泰今天一定要写完规定的符量,才能开口说话。 阿关来到二楼,一间房里还有声音,那是翩翩的房间。阿关敲了敲门,翩翩推门出来,一见是阿关,淡淡地问:“备位太岁大人,有事吗?” 阿关知道翩翩仍然在意自己将岁月烛还给她的事,正想找机会道歉,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能陪我练剑吗?”阿关抓抓头。 “你怎么不找其他人陪你?”翩翩说。 “其他人都出去了??你以前只教我一些踢打擒拿,就是没有陪我练过剑啊!”阿关说。 “你平常怎么不找秋草妹子陪你练呢?她是你的保姆呀。”翩翩微笑说。 “因为??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锻炼剑术,鬼哭剑实在太短了,不过我最近有了一些心得,想试试看派不派得上用场??”阿关摸摸鼻子说,又补充说:“你不要害怕,我会手下留情,点到为止,不会砍伤你的??” “??”翩翩听阿关这么说,拉下脸来,哼哼地说:“好,我陪你练,你不要后悔。”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顶,这废楼还没完全建成,就已荒废了。由于废楼靠山近,此时楼顶有些树枝,堆满落叶,阿关脱下外套,觉得有些冷。 “来吧。”翩翩随手捡起一枝树枝。 “你不是都用双刀吗?干嘛用树枝。”阿关召出鬼哭剑,见了翩翩却拿着一条树枝,便问。 “我怕打死你。”翩翩淡淡道。 “??”阿关没说什么,召出鬼哭剑就杀了上去。 阿关一来晓得翩翩身手,二来晓得鬼哭剑对正神和凡人的杀伤力远小于对邪魔鬼怪,因此动手之间,并不担心会真的伤到翩翩。他心里暗暗偷笑,自己还有秘密绝招。 两人过了几招,阿关鬼哭剑左右乱劈,都让翩翩闪开,还挥动树枝,一下下打在阿关手上、身上、屁股上。翩翩下手颇重,每一下都痛得阿关头皮发麻,但他也不吭声,笑嘻嘻地继续过招。 啪吱一下,那树枝给打断了,翩翩没说什么,随手又捡了枝树枝,指着阿关说:“仔细看着我的动作,在我打到你之前,试着闪开。” 阿关见那新的树枝,比先前那枝粗了不少,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却仍嘴硬地说:“你也要小心,不要被我砍伤了??”阿关这么说时,还反手揉着被抽打了十几下的屁股。 “很好。”翩翩点点头,突然纵身窜来,阿关哇了一声,让翩翩接连打了好几下,总算回砍两剑,却连翩翩的衣角都碰不着。 “哇呀!”阿关怪叫一声,故意把手举高,露了个破绽让翩翩打来。翩翩二话不说,接连三记抽打,分别打在阿关腋下、腰胁,最后一记打在阿关手背上,将鬼哭剑打飞脱手。 阿关按着腰向一旁倒开,同时集中心念,鬼哭剑凌空转向,直刺翩翩左腰。 翩翩吃了一惊,挥动树枝格挡鬼哭剑,树枝打在剑刃上,断成两截。她反应极快,左手挡在胸前现出靛月小刀,正对着鬼哭剑刺来的方位。 但鬼哭剑并未刺来,而是停在空中,左摇右摆。 “这招厉不厉害?我偷偷练的。”阿关跳了起来,得意笑着说。 “你懂得让它飞?”翩翩见那鬼哭剑还停在空中,伸出手去碰碰那鬼哭剑。鬼哭剑左右摇晃,不让翩翩碰,这动作自然是阿关故意使出炫耀的。 “我还没看太岁爷这样用过。”翩翩有些赞赏地说:“你为什么不早点使出这招,我知道你努力练习,下手也会轻点??” 翩翩没说完,见到阿关一边揉着身上打痕,脸上还嘻嘻笑着,随即会意,原来阿关是来赔罪的。 “你??”阿关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到翩翩又捡了一根更粗的树枝,说:“继续。” “呃??”阿关愕然,不知该讲什么。 翩翩却忍不住笑了,扔下了树枝,说:“算了,今天练到这儿吧。” 两人挑了个没风的地方坐下,翩翩手轻摇,摇出一团白光,点了点阿关手臂上那些伤痕,苦笑地说:“要是让秋草妹子见了你身上这些伤痕,可要怪我欺负你了。” “你身上的绿毒有没有好一点?”阿关尴尬笑着。 “和以前一样,没啥变化。”翩翩淡淡一笑,看着远方。 阿关正要讲什么,头顶已传来了苍老的声音:“小子娇生惯养,让树枝打个两下就受不了!” 两人听这声音,都惊讶地跳了起来。 太岁爷从天而降,落在两人面前。 “太岁爷??您也来了?”翩翩有些惊讶,没听说太岁爷也会来。 阿关更是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本来在南部和那西王母臭婆娘战得天昏地暗,听了这儿发生的事情,特地赶来,我是为了启垣而来的。”太岁这么说:“嘿,你们可别跟别人说老夫前来的事情。本来南部战况吃紧,我托太白星德标替我照应几天,私自北上,就是为了会会启垣那家伙。” 原来太岁得知辰星替据点二解围一事,心想,说不定能让辰星像城隍一样转邪为正,便主动报上中部主营,想北上来看看情形。但由于南部战况激烈,主营回绝了太岁的提议,太岁竟自个儿偷偷上来了。 “咦,太岁爷你想象收伏城隍一样收伏辰星吗?”阿关惊喜地问。 “辰星那家伙和老夫平起平坐,老夫可不敢用『收伏』这种字眼,我只是来看看情况,看能不能找个好办法。”太岁没好气地说。 “起。”太岁转头看看地上的鬼哭剑,哼了一声。 那鬼哭剑立时飞窜起来,在空中转着,越转越急,像暴风一般,看得阿关目瞪口呆。终于,鬼哭剑在阿关面前停了下来,剑柄朝上。阿关接回鬼哭剑。 “小子。”太岁这么说:“本来我不认为你能这么快学会用心意操纵鬼哭,也就没和你说这其中奥妙,既然你已会了,我就多教你几招。” “你们两个,一起打我。”太岁看看翩翩。 翩翩有些惊讶,阿关也退了两步。“咦咦?” 太岁手一扬,黑色大戟伴着闪电现出,气势十足。 翩翩愣了愣,但仍召出了双月。她看看阿关,阿关也看看翩翩。 “我叫你们打,还愣什么?”太岁举起了大戟,那戟上还不时有闪电打出,十分骇人。 “我这戟也是太岁鼎的材料打造成的,会放闪电,鬼哭也能。”太岁这么说。 “会放电啊!”阿关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鬼哭剑,一旁翩翩已经杀了上去,倏地刺了好多刀。 “好!”太岁呵呵笑着,单手将大戟舞得密不透风,和翩翩对着刀。翩翩这时却和刚刚的阿关一样了,知道自己不是太岁爷的对手,也就尽力去打,双月晃出光刀,轰隆隆地砍向太岁身上各处,太岁也一一接下。 “哇??”阿关看得赞叹不已,翩翩身影在太岁爷四周飞窜,炫光闪电此起彼落,让他眼花撩乱。 轰隆一记闪电炸在阿关脚边,吓得他跳了起来。 “混账小子还不上来!老夫是教你剑术,不是耍猴戏给你看!”太岁怒斥,还劈了两记雷来。 “是??是!”阿关脑中一片空白,吓得冲了上去,还没杀到太岁面前,竟将鬼哭剑朝太岁扔去。 第116章 除夕夜(4) “什么狗屁?提剑上来对招!”太岁大戟一挥,将鬼哭剑又打了回来。阿关哇了一声,让那鬼哭剑柄打在肩上,痛得说不出话,硬着头皮拿着鬼哭剑杀向太岁,左劈右砍。 太岁用戟来接,阿关哇哇大叫。戟上有闪电,鬼哭剑打在戟上,那戟上的闪电如蛇爬一般,爬上鬼哭剑,电得阿关哇哇怪叫,阿关只觉得手都要被电熟了。 “小子别闪,继续对剑!”太岁哈哈大笑。 阿关将剑换在左手上,继续砍着。太岁偶尔也虚刺几下,阿关勉强接下,只觉得双手被电得越来越疼。 又打了一会儿,阿关觉得双手疼痛依旧,剑戟交会时,撞击出来的闪电更猛烈了,仔细一看,有些闪电却是从鬼哭剑上发出来的。 “咦?”阿关正觉得奇怪,太岁一戟压下,碰在鬼哭剑上,一道电光顺着大戟灌来,一下子将阿关整个人电得僵在空中,手黏着剑,剑黏着戟,分不开来。 “哇哇哇!”阿关被电得鬼吼鬼叫,太岁怕电死了他,这才停下戟上雷电。 阿关跌落在地,今早才拆下纱布的双手,此时又变得焦黑一片,还渗出血水来。 “小子天分已算高了??”太岁叹了口气说:“但毕竟是凡人肉体,老夫也不再苛求。记住,鬼哭剑不但能飞窜,也能放电,用你的心去操控,将小短剑当成你身子的一部分,你便能使得灵活自如。” 阿关咬着牙,听得频频点头。 翩翩则连忙召出岁月烛,一边替阿关治手,一边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大致上说了一遍。阿关也不时补充那晚医院一战时,启垣星君的言行种种。 太岁看着天上,半晌不语,好一会儿才开口:“七曜里,太阳、太阴在太岁鼎崩坏时便首当其冲,当天即入了魔。五星落入人间,又走了个辰星启垣,七曜里便少了三曜,不知下个轮到谁?” 太岁默然半晌,开口问:“你们何时出战?” “明日是除夕夜,我们夜里出战。”翩翩答。 “好。”太岁望着两人说:“你们明日出战,老夫今晚便动身去找那启垣,一晚上若找不着,明天便回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本来老夫倒是有空光明正大与你们一同去征讨那千寿毛头,奈何主营派了两个镇星大将来,我瞒着主营私自北上,让其他神仙知道总是不好??”太岁摸摸颈子,神情有些疲惫,看了看翩翩,哈哈笑说:“你们都来保护傻小子了,老夫手下无兵无将,在南部可让那西王母整惨了??” 还没说完,太岁已纵身一跳,化成一道光飞走了,走前还不忘叮咛:“人多口杂,你们可别说出老夫北上的事!” 翩翩和阿关应了一声,太岁早已不见踪影。 这晚,屋子里弥漫着喜庆与不安的气氛,喜的是明天就是除夕,不安的是连日来的侦察没有进展,金城大楼外头的天障更加严密,黄江已无法像先前那样轻而易举地侵入里头了。 入夜,林珊还待在一楼客厅,与众神们讨论着明晚的攻击行动。 阿关则在自个儿房里躺着,轻抚着双手。太岁终究是手下留情许多了,那雷电虽猛烈,但也只让阿关受了寻常的灼伤,在楼顶上就让翩翩给治好了。 他望着窗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担心,太岁爷说明日的行动会来助战,有太岁助战,这场仗似乎好打多了。 一晚上过去了,这天是除夕。 由于夜里大伙儿便要出战金城大楼,大家都比平日晚了一、两个小时才起床,睡了个饱。 阿泰放下毛笔,检视着桌上那几十张写着“春”和“福”的正方红纸。 阿关嘴里含了颗糖走来,拍拍阿泰肩头说:“写得不错!” “那当然。”阿泰伸了个懒腰:“这玩意儿比符好写多了,干!” 阿关和阿泰将几十张写了“福”、“春”的斗方,倒反着贴在据点一每间房间的房门上,倒着的“春”和“福”,象征着“春到了”、“福到了”的意思。 一边贴,阿泰还一边抱怨:“我真搞不懂,像这些『福』呀『春』的,一个字多好写。白焰符写个『白』不就好了,干嘛拉拉杂杂、啰哩吧唆一大串,到底是谁发明的?” 阿关摊摊手,随口回答:“我怎么知道,你去问神仙吧,总之不是我发明的。” 到了下午,白石宝塔里已经烘烘闹闹,精怪三五成群,各自找了个角落,拿着碗公和骰子,以糖果作筹码,杀气腾腾地对赌起来。 大多数精怪们没有吃过凡人糖果,这两天六婆有时出去办些年货,顺便买了些糖果回来,精怪们吃得无法自拔。阿关和阿泰便专程出门大量采购,光吃还不过瘾,阿泰干脆买了一堆骰子和碗,提议大家边吃边赌,大伙儿也玩得痛快。 十几个小赌摊里就属阿泰那摊位最大,聚了四十几只精怪群聚厮杀,只见大庄家阿泰拍了拍身旁铁桶,里头装着各式口味的糖果。 阿泰盘腿坐着,前头铺着一大张纸,上头写了各种数字组合,口里还嚼着糖果,嚷嚷着:“来喔、来喔,下好离手!赌大小一赔二、对子一赔五、豹子一赔五十喔!” 阿泰说完,精怪们纷纷下注,大多押大小,也有的押对子,豹子机率太小,没有精怪下注。 阿关也随手押了六点对子。 “好了好了,下好离手喔!”阿泰老练说着。 癞虾蟆呱呱嚷着:“等等等等,我还没押呱!” 精怪们不耐催促:“要嘛押大、要嘛押小,哪来的『呱』给你押!” “臭虾蟆,最慢就是你!” “每次都想那么久!” “快啦——” “呱呱。”癞虾蟆考虑许久,才从手上五颗糖果挑了颗最小的,押了“小”。 “好啰,下好离手啰!”阿泰手里拿了个杯子,将三颗骰子放进杯里,摇起了杯子,动作有如电影赌博片一般,好不吓人。 “开——”阿泰将杯子扣在地上,缓缓打开:“四、六、六,十六点大,六点对子——” 一时间,精怪们有的欢呼、有的跺脚,阿泰也依照下注一一赔给赢得糖果的精怪。阿关押了六点对子,加上下注那颗,一共拿回六颗糖果。 癞虾蟆嘴里嘟嘟囔囔,看看手上,只剩四颗糖了。 阿关笑嘻嘻地走向其他摊子凑热闹,小猴儿也摆了一摊,和兔儿精、鼹鼠精等正轮流在碗公里掷骰子,互比大小,杀得天昏地暗。阿关也乐得陪他们杀了两局。 他又四处看看,只见到塔上一棵小树下,紫雾飞扬。阿关好奇上前一看,竟然是绿眼狐狸精摆的赌摊,和阿泰一样是供精怪下注,这摊位大都是狐狸精,也有几只其他精怪。 阿关凑了上去,好奇地问:“你们这边赌什么?” 绿眼狐狸精递了张纸片给阿关:“大人,写下十个你要押的数字。” “十个?”阿关讶异地笑了笑,却见到绿眼狐狸手里果然拿着十颗骰子,不免觉得好笑说:“这怎么可能押得中?” 阿关虽笑,还是陪大家玩,随手写了十个数字,再签了名,放进投注区里。 大伙儿下定了注,只见绿眼狐狸精将十颗骰子在摊子上摆成了一横排,又分别在每一颗骰子上盖上一只木杯,十个骰子上覆着十只木杯。 接着,绿眼狐狸神秘地笑了笑,开口说:“十??” 阿关正觉得奇怪,怎么这种赌法。 但见到身旁几只狐狸精全瞪大眼睛,有些嘴里冒出紫气,有些眼中泛着青光,那十只木杯虽然不动,但里头却出现了骰子撞击杯子的声音。 第117章 除夕夜(5) “九??八??七??六??五??”绿眼狐狸倒数着,朝阿关眨了眨眼睛。 “哈哈,这样赌也很有趣!”阿关哈哈大笑,原来绿眼狐狸这摊是让每只精怪各凭本事,施展法术去比拼骰子点数。 “三??二??一!”狐狸精喊,同时手一张,紫雾弥漫,笼罩住十只木杯,木杯里的骰子撞击声嘎然停止。狐狸精又喊:“开——”那十只木杯同时向后一翻,露出底下骰子。 “一、二、三、四、五、六、五、四、三、二。”绿眼狐狸依序念起了骰子数字,一旁一个小跟班拿着大伙儿下注的纸片,将落败的精怪一一淘汰。 “阿关大人押中!”那小跟班将纸片公布,果然是阿关押中。 “咦?”阿关十分惊讶,其他狐狸精已经抗议起来:“绿眼是你动了手脚对不对!” “庄家怎么可以插手?” “不公平啦!” “好了好了,我的糖果分你们!”阿关哈哈笑着,这才明白是绿眼狐狸施法掀开木杯时,也偷偷改变了点数,故意让自己赢。 阿关将身上的糖分给了大伙儿,也算是皆大欢喜。 又逛了几个赌摊,精怪们各有各的赌法。有的只掷一个骰子,让大家押点数;也有一次掷五、六颗骰子比谁点数小的。 阿关四处逛着,却见到癞虾蟆死气沉沉地倚在一棵树边叹气,走过去一问,才知道癞虾蟆糖果全输了个精光,向其他精怪要也要不着,心里难过。 阿关看了不忍,便又向六婆要了些糖果,分给癞虾蟆,癞虾蟆这才开心地呱呱笑着拍起了手。 大伙儿热热闹闹玩了好一会儿,没兴趣赌的便帮忙青蜂儿做菜。 “别玩了、别玩了,来吃东西吧!”六婆上楼吆喝着。 阿泰也玩得累了,撑膝站起,将一旁两大桶糖果全抛上了天,大喊着:“大家吃啊,提前庆祝晚上凯旋而归!” “凯旋而归——” “说得好啊!” 精怪们欢呼起来,都伸手去接那落下来的糖果。 白石宝塔第二层的食堂桌上已经堆满大盘大盘菜肴,食材都是早已准备好了的,以六婆为首,大伙儿一齐帮忙,在青蜂儿指导下下,做出一道道美味菜肴,全摆上了桌。 神仙、精怪、虎爷全往食堂聚集,各自就位坐下,虎爷也围在六婆分配好的小空地上,嚼着大块大块的鸡肉、鸭肉。 “让我敬各位一杯!”黄江高举起杯中美酒,向长桌大伙儿敬了大口酒,大伙儿也举着杯子,将杯里葡萄美酒喝得一乾二净。 阿关、阿泰、六婆由于是凡人肉身,为了顾及夜里出战,便以热茶、汽水代酒。 精怪们也大口吃着美味菜肴,有些精怪开始后悔刚才吃太多糖,此时面对大盘、大盘菜肴,肚子却有些撑。 “各位神仙大人、精怪战士啊,我老太婆没办法和你们一同在前线斩妖除魔,做几道菜还是行的,大伙儿尽量吃啊,吃饱这年夜饭,今晚去替天行道!”六婆举起热茶,也敬了大伙儿一杯。 “说得好!” “外表看来你最老,但论内心你最年轻啊!”精怪们大力拍手,大伙儿吃得热烈,从下午开始,这顿年夜饭足足吃了两、三个小时。 吃饱喝足的大伙儿,三五成群地聊天休息,开始准备即将展开的大战。 阿泰将一大箱符咒全搬进了宝塔,以便随时供应阿关足够弹药。 阿关从阿泰手上接下了几迭符咒,注意到阿泰那一身行头打扮,比之前更夸张了。 “我知道我打不过鬼怪,但是我有我的办法!”阿泰哼了哼,将身上黑色大衣一掀,将红线双截棍放入内侧特制口袋,又将十个一迭的符镖一一放进口袋。 “这次不带雷火鸡蛋?”阿关问 “鸡蛋太麻烦了,又占空间,一压就破,弄得全身黏乎乎的,符镖比较好用。”阿泰摇摇头,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把筷子。 “这是什么?”阿关问。 阿泰嘿嘿笑着,拿起一根筷子,筷子材质是不锈钢,上头还裹着一层符。阿泰比划了几下,朝着远处墙壁掷去,筷子飞得又快又直,打在墙壁上还反弹好远。他解释:“铁筷子比纸符镖飞得更远、速度更快,是我的新武器。” “你点子真多!”阿关笑着说。 大伙儿有说有笑地休息着,直到夕阳落下,黑夜来临。 宝塔里,大伙儿也已从年节的喜庆气氛,转变成了即将出战的兴奋和不安,没人有心思去收拾吃得杯盘狼籍的食堂,和塔顶那些乱七八糟的骰子摊了。 阿关和神仙们出了宝塔下楼,外头山郊静悄悄的,黄江和林珊正在沟通出战时的细节。 “等等、等等??赏你们个红包。”六婆匆忙地从塔里跳出,手上拿了一大迭红包,里头都装了纸钞和一张幸运符,发给阿关和每一个神仙。 六婆呵呵笑着,许多天相处下来,除了城隍和家将外,翩翩等年轻神仙毕竟都是少年、少女模样,言行举止也与一般凡人孩子无异,六婆也将这干神仙当作了孩子,都发了红包。 翩翩等自然知道这是凡人习俗,也都笑嘻嘻地接下,待会儿便要出战了,讨个好彩头也好。 “婆婆,待会儿劳烦你在里头后勤,和医官一块替虎爷、精怪们治伤了。”林珊接下六婆的红包,道了谢。 “仙子别这么说,这是老太婆应该做的!”六婆呵呵笑着回应。 林珊招了招手,驻守在四周的天将飞身下来,还在楼上准备的医官也带着数箱药材和急救工具赶下楼。林珊将天将、六婆与医官一同招进了宝塔,同时将阿关和阿泰也招进了宝塔。 林珊左右看看,见大伙儿都已经齐聚,也都准备好了,便挥了挥手:“按照计划,走吧。” “走哟——”黄江吆喝着,带头飞天。 神仙们一个个飞起,飞上夜空,朝着金城大楼方向飞去。 除夕夜,大部分的人都聚在家里吃年夜饭,闹区里反而比寻常假日还来得冷清些,尽管如此,商店街的年节应景音乐仍然播得震天价响。 一条曲折弯拐的防火巷里,两边老旧建筑墙上爬满苔藓,还有许多杂乱管线,有些管线破口不停滴着水。 防火巷子外头连接着一条小街,正对着金城大楼背面。 翩翩、若雨和黄江快速通过那防火小巷,来到小巷口,身后还跟着三名天将,是随黄江、长河一同前来助阵的兵力。 黄江抬头瞇着眼睛,一手捻着山羊胡子,仔细打量对街那笼罩着层层天障而显得妖气腾腾的金城大楼。 几只猫跳过,老土豆自地下探头现身,压低声音说:“黄江大人,全都准备好了。” 黄江点点头,嘿嘿笑着说:“魔界妖孽、千寿邪神,让你瞧瞧咱们正神的结界。”黄江此时已不是先前那身时尚打扮,而是穿着一袭褐色宽大道袍。他边笑边从宽大袖口中掏出一本厚书,翻了翻书,从书中挑出一张符咒。 老土豆见黄江即将动手,连忙打出符令通报其他神仙。 金城大楼正门左前方三条街外的一个小公园里,林珊也捻着一张符,念起咒语。而右前方一条旧货街中,长河高举着手中符箓,肃穆念咒。 “封——”黄江突然高喝一声,将手中符箓抛上天空,那张符霎时化成一道金光射向天际。同时,金城大楼正面的公园和旧货街,也同样射起两道光束。 三道光束在金城大楼楼顶上方汇集,撞出一面闪耀的大光网,光网笼罩下来,包覆住整栋大楼。 第118章 金城大楼(1) 十秒不到,整栋金城大楼外已覆上一圈金黄色的墙。 人潮依旧,谁也没发现这三面黄金墙。 金城大楼方圆千百公尺内的守卫塔大都是些无人空屋,里头的妖卒鬼物们纷纷发现己方主堡出现了异样,骚动起来,开始往金城大楼聚集。 神仙们则兵分三路,念咒进入黄金墙里。 林珊一手托着白石宝塔,一手捏着符箓,对着金城大楼正面拉下的铁卷门比划一番,用黄江教她的符法破解了第一层天障,进入一楼大厅,里头漆黑一片。城隍则领着家将跟在后头,阿关和阿泰也从白石宝塔里跳了出来。 在攻楼计划里,林珊这路兵马是攻楼主力军,从第一层往上攻打,每攻下一层,便施法展开结界封锁该层楼,逐楼封锁妖魔们行动。 黄江、翩翩、若雨率领三名天将为突击一军,从顶楼攻入,逐层往下攻打;长河、飞蜓、青蜂儿、福生率领三名天将为突击二军,从金城大楼十五楼攻入,往下接应林珊。 三十二楼高的空中,以黄江为首的突击一军在金城大楼顶楼空中旋绕,飞掠过一扇扇窗。 “好极了,天障里的妖魔已经发现咱们了,守备果然严密。”黄江嘿嘿笑着。金城大楼墙面、窗户无不弥漫妖气。黄江左手一扬,从袖口召出那本厚书;右手轻挥,召出一柄木剑。他随手挥动木剑翻书,从其中一页挑出一张符来,指向窗户画了个符印。 “开!”黄江一喝,木剑上头那张符咒炸出火光,附近几扇窗子轰的一声往里头爆开。 黄江低头往下看,停在十五楼空中的长河那第二路突击军也已破了窗,杀进金城大楼。 “走吧,我们可别落后!”黄江一声呼喝,带头攻入窗户,翩翩、若雨与三名天将随即跟上。 只见这顶楼办公室内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好家伙,唱空城计?”黄江哼了哼,领着翩翩一行往前走去。 这顶楼办公室内的桌椅摆设和一般办公大楼并无差别,却弥漫着一股奇异气氛。 黄江神态轻松,嘴里哼着小调,木剑随意摇动,走在最前头领路。 “一只妖魔也没有?这层楼还真大!”若雨咕哝说着,他们一连经过好几条办公室内隔间通道,路过一间又一间个人办公室隔间,或是较宽敞的多人部门,却一直找不到往下的楼梯。 “傻丫头,我们一开始便是在天障上开个洞闯进来的,现在我们已经在天障里头啦,当然没那么容易让你闯出去啦。”黄江毫不在意地说着,继续领头向前。 翩翩注意到此时经过的几间办公室看来有些不同,从窗子和门缝内泛出诡异的靛蓝光芒。 “是水!”若雨哎呀一声,身旁那间办公室窗户全紧闭着,从墙上窗户往里头看去,里头全是水,泛着靛蓝光芒的水。 水的蓝色异光映在走道上闪动,看来竟显得神秘而美丽。 “咦?”翩翩则注意到窗子那头的水中还有鱼,极大的鱼,三、四公尺长的鱼。鱼鳞极其深艳,怪异莫名。 大鱼从窗边游过,转了个身子,另一边的鱼身上没有鳞,却是一张张人脸。那些人脸有些在笑,有些正痛苦挣扎。 “哈哈——这些妖魔挺有意思,在天障里还喜欢搞些花样逗大家开心。”黄江哈哈笑着,领着翩翩等人继续往前走。 又经过了几间满是水的办公室,若雨发现这几间办公室里不但有鱼,还有好几条大鳗。 眼前通道还挺长,黄江却在一处墙前停下,举起木剑指着墙说:“就是这儿,你们见到没有?” 翩翩和若雨相视一眼,丝毫感觉不出黄江指着的那墙有何特殊气息,或者说是这天障内弥漫着异样气息,这墙和天障内其他地方一样,没有不同。 “学着点,小娃儿们。”黄江嘿嘿笑着,吟念咒语,挥动木剑在墙上画了个符印,那墙竟渐渐化开,像融雪一般坍下去,四周景色开始扭曲。黄江吆喝几声,领着大伙儿进入墙上破口。 若雨看看四周,大伙儿已经来到通往三十一楼的楼梯口,不禁有些佩服地说:“咦?黄江大叔,你已经破了天障?现在这是天障外头?” “呸呸!什么大叔?”黄江噘嘴埋怨:“叫我大哥。方才那天障的确让我破了,不过这些妖魔手段可没那么简单,走吧,我们往下走去瞧瞧便知道了。” 大伙儿继续随着黄江前进,只见到这楼梯下泛着异样红光。 到了三十一楼,若雨更是诧异,说:“这??我们没出天障?还是又跌进来了?” 原来三十一楼又是一间间充满水的办公室,有大有小。与方才不同的是,每间办公室中的水颜色迥异,水波光芒有红、有绿、有蓝、有紫,映得通道内花花绿绿一片。 黄江呵呵笑着问:“蝶儿仙、小瓢虫仙,你们说这天障像不像洞天那般美丽啊?” “一点也不像!”翩翩和若雨齐声摇头。洞天也有许多闪烁着五色彩光的地方,却都是令人畅心舒服的美丽景致,没有这天障里的诡异压迫感。 “洞天里也没有这么丑陋的鱼!”若雨指向一扇映出青光的窗口玻璃说着。 里头游动着许多奇异小鱼,都有三颗头,六只眼睛向外突出。 “嗯?”若雨的手指才轻触到玻璃,突然啪吱一声,玻璃上迸出了一条裂痕。 “红雪,小心!”翩翩飞身过去,将若雨扑开。在那瞬间,那扇窗户已经轰隆炸了开来。 水像泄洪一般爆出,翩翩抱着若雨飞到黄江身后。黄江二话不说,木剑指天指地,画了个符印,跟着向前一指,“避水!” 只见木剑剑尖旋起一个红圈圈,红圈变大,笼罩住己方人马。 涌来的水一碰上红圈,便分成两股支流,从左右流过。 那些大鱼、大鳗都游了出来,一条大鳗游到红圈附近,张开血盆大口。 翩翩召出双月,看看黄江。黄江斜着头,比了个“请”的手势。翩翩会意,几道光圈打去,光圈射透了水,打在大鳗身上,将那大鳗打死。 水渐渐流光,黄江褪去红圈法咒,大伙儿杀出圈外。那些怪鱼大鳗没了水,却还能在空中游动,此时全往黄江一行杀来。 翩翩挥动双月,光圈一道道射去,打落一只只丑陋怪鱼。 黄江在前头带路,又听见几声玻璃破碎声,接着巨大的水流轰隆隆逼近。 “小心!”黄江大喝一声,便见到前头走道涌来的那股大水和一只巨大怪鱼。 黄江以木剑在空中画了个圆,将一间办公室房门打开,喊着:“走道太挤,进里头打,小心鬼面鱼!” 翩翩、若雨和三名天将全跟着黄江进入那间办公室。才进去,后头那叫作“鬼面鱼”的魔界大怪鱼,也跟着挤进来,身边还跟着大大小小的鳗鱼、怪鱼等等。 “接下来就看你们了,要比拼打斗,还是你们这些年轻小仙厉害些。”黄江望着翩翩和若雨,朝迎面杀来的鱼群们指了指。 翩翩和若雨互看一眼,同时动身窜起,两道飞影窜进鱼群中,来回冲突,大杀一阵;黄江则领着天将在后头压阵。 那巨大鬼面鱼十分难缠,攻击凶猛异常,身子一侧全是厚重鳞片,刀枪不入;另一侧却是一张张人脸,全都会咬人。 一名天将一不留神,让那大鱼身上的人脸啃了一口,血流不止。 第119章 金城大楼(2) 若雨镰刀打在那鬼面鱼右侧鳞上,像打在钢板上一样,一点效果也没有。 “鬼面鱼的鳞打不透!打它的左半边身子,打它身上的脸!”黄江在后头边喊着,同时以木剑翻书,挑出许多张符咒,抛上空中,大声念了咒语。符咒化成飞鹤,打向一些体型较大的怪鱼。 那些闪耀着白光的飞鹤,像是水雷一般,打在几只怪鱼身上,打穿了它们的肚子。怪鱼挣扎着,一一落下。 翩翩也与另一只鬼面鱼对上,一闪身窜到鬼面鱼侧边,旋身扬手,放出几十道光圈,全轰在鬼面鱼左侧人脸堆上,只听见鬼面鱼身上的脸都哭嚎了起来。 “红雪,黄江大叔说得没错,打它身上那堆脸!”翩翩大喊,双月晃成一双光芒大刀,一刀刀斩向鬼面鱼那满是人脸的身子上,将那鬼面鱼斩成了两截。 “好!”若雨依言跃上大鱼背鳍,长镰刀向下掠砍,砍进大鱼侧身上一张鬼脸里,那大鱼发了狂,身子用力摆动。 若雨让那大鱼甩脱腾空,赶紧振翅飞起,紧抓着大镰长柄,念动咒语,镰刀化成一道红焰,雄猛火焰在大鱼身子里爆发,霎时只见大鱼侧边身上那些鬼脸的口里、眼里、鼻子里全都喷出了火。 大鱼发狂似地猛一扭身,终于将若雨甩开,但那柄火镰刀还刺在它身子上。 若雨旋身飞腾,踩在墙上,掌上托起两颗垒球大的艳红火球砸向大鱼,炸得那大鱼全身猛烈燃烧,却仍不倒下,朝若雨猛冲而来。 若雨料想不到这大鱼竟如此难缠,急忙闪开,小腹让大鱼牙齿划出一道血痕。那鬼面鱼落在地上,挣扎两下,终于不动了。若雨恨恨上前,拔出插在鬼面鱼身上的长镰刀,还踩了那大鱼尸身几脚。 另一边的翩翩已打死几条大鳗,杀到办公室尽头,那里还有一扇门,门突然轰隆炸开。 “你们还有点本事,竟这么快找着『水城』的出路。”白衣男妖走了出来,嘴上嘻嘻笑着,肩上还坐着牛孩儿。 原来这天障还有个名堂,叫作“水城”,是由一间间满是水的房间组成迷宫般的奇异空间。 后头黄江大笑回应:“这『水城』几十年前我就在底下见识过了,当时我遇上的『水城』更厉害十倍不只,你这小子把这『水城』用得这么差劲,我闭上眼睛,用鼻子也嗅得着出口!” “笑话??”白衣男妖还要回口,翩翩已经二话不说,打了几道光圈过去。白衣男妖举起银白军刀挡下光圈,哼了几声:“又是你这呛辣丫头!老是裹着脸,怎么,见不得人吗?” 他还没说完,便见到漫天光圈四面射来。他哇哈一声,躲进房间。翩翩速度飞快,马上追窜上去。 背后传来黄江的叫声:“傻丫头,别去!” 翩翩追着那白衣男妖进了房间,见到四周景色和外头的“水城”天障截然不同,想必又是新的天障。这天障里是黑夜,乍看之下似乎无边无际,抬头隐约见到天上乌黑浓云乱卷,不时闪动着奇异电光。 遍地都是骸骨,一堆堆的骸骨都有两、三公尺那么高,一眼望去就见到百来个骸骨堆。白衣男妖站在远处一堆骸骨上,嘴上保持微笑。 翩翩回头,入口已经不见,她知道自己和黄江、若雨等已经分处不同的天障。 近处骸骨堆动了起来,一只只骷髅人机械般地站起,有些手里拿着刀,有些拿着弓。 “上!”白衣男妖一声令下,拿着弓的骷髅人纷纷射出箭来,一下子百来支箭射向翩翩。 翩翩一跃极高,避开这批飞箭,她落下地立时回敬了漫天光圈,斩碎一票骷髅人。 白衣男妖挥舞长刀,带领大批骷髅人浩荡杀来。翩翩也晃出光刀应战,和白衣男妖对了十来刀,将白衣男妖杀退,又将拥上来的骷髅人也杀得人仰马翻。七彩光圈闪耀,断骨残骸飞了满天。 白衣男妖大喊了几声,两只魔将从天而降,一只拿着双叉,一只拿着大刀。 “少爷,我们来助阵!”两只魔将大叫。 “快帮我抓下这蝴蝶精!”白衣男妖喊着,率领两只魔将包夹围攻翩翩,却还是打不赢。 翩翩动作灵巧轻盈,光刀威力却又十分强悍,或躲或接下三个魔将的攻击,还不时抽空反击。 坐在白衣男妖肩上的牛孩儿让一记光圈划过胳臂,满手淌血,怪叫摔落下地。滚了几圈,哭叫着坐起,握紧拳头搥打自己脑袋,他越打越怒,突然身子暴长,变成一个四手大汉,也加入战局。 牛孩儿力大无穷,没头没脑地乱打。翩翩被四只魔将前后左右包夹围攻,这才渐渐感到吃力。她身子一旋,无数光圈猛爆四射,将四魔将逼开,她赶紧一跳飞远。 忽然背后一团火喷来,翩翩急忙闪开。火焰划过她的胳臂,纱布燃烧起火,破裂四散,露出满布丑陋墨绿纹路的胳臂。 此时喷火偷袭的是文新医院一战中与若雨比拼火术的燹,她也进了这天障,一同围攻翩翩。燹朝翩翩吹出一片火海,火海又猛又急,像大浪一样。 翩翩召出岁月烛,扬起千年不灭。霎时一片五色冰火窜起,挡下那迎面而来的火海,两片火撞在一起,高下立判,燹的火海瞬间被千年不灭扑灭。 燹惊怒交加,她自认火术高强,却接连碰上若雨和翩翩,都吃了瘪。 这头满地骸骨的一角,突然出现一道光痕,光越来越亮,一群人影从光里进来。正是黄江、若雨和三天将。 “翩翩姐,咱们来帮你啦!”若雨大喊,举着火镰刀杀来。 黄江看着四周模样,嘿嘿地说:“骷髅头天障?这我倒没见过,不过似乎也不怎么厉害!” 白衣男妖见黄江一副胸有成竹,似乎一点也不将这天障放在眼里,一时不知该撤还是继续打下去。 这头正神们已经开始反攻,若雨一手举着大镰刀、一手托着一堆火球,狂追着燹打。燹可不甘示弱,接连躲过若雨掷来的火球,不时回射几道火柱。 若雨将大镰刀转动起来,弯长刀刃化出阵阵火光,激烈旋转,如同一个大火轮;穿着红衣的燹则是挥动起衣袖,一双红袖也燃烧成火,甩曳出一道道红光火影。一仙一魔同时出招,霎时将这骸骨天障的一角映得红亮亮一片。 另一头,黄江跃上牛孩儿的背,左手托着那蓝皮厚书,从容朗读、诵念咒语。牛孩儿起初伸手向后掏击,抓了一会儿也抓不着黄江,怒火冲天,四只粗壮胳臂胡乱挥动。直到最后,他四只手按着头,跪在地上直嚷头疼。 黄江一柄木剑按着牛孩儿头顶天灵盖,他不是专司战斗的神仙,但伏魔异术却懂得不少。 翩翩一边和白衣男妖对刀,还不时发出光圈轰向四周骷髅人。 三名天将和另外两个魔将捉对厮杀,在翩翩不时放来的光圈掩护下,倒也将那两个魔将逼得不住后退。 “啊呀!”阵阵火光焰影中,传来若雨的一声尖叫。 翩翩听了若雨的尖叫,连忙回头,只见若雨正向后退着,用右手扑打着左手,却打不熄左手上的火。那火色艳红,像是恶龙般啃噬着若雨的手臂。 翩翩飞窜过去,人还没到,一道千年不灭已经流窜而去,卷住若雨左臂,这才将若雨手上的火给灭了。 “地狱炎??”若雨不可思议地看着燹,燹却转头往后看。 第120章 金城大楼(3) 燹后头站着的是那晚医院一战的焦人。焦人全身焦黑,咧嘴笑着,他也进来这天障助战。 若雨看看手臂,她本是使火高手,翩翩又救得快,因此手上虽有灼伤伤痕,却不甚严重。 “好家伙,换你尝尝我的火了!”若雨鼓着嘴,生起气来,将火镰刀舞得眼花撩乱。那焦人两手一摊,托起两团地狱炎;燹则摆动衣袖,衣袖幻出红火。 翩翩守在若雨身后,左手托着岁月烛,岁月烛上那五色冰火柔顺转动着;右手同时抓着双月,青月向上、靛月向下,如同握着一柄双头刀。 焦人怪叫一声,身子扭曲,托起两团艳红地狱炎。他动作张狂、双臂狂甩,将手上两团地狱炎朝着若雨奋力掷来。 若雨挥动火镰,挥出一道火鞭,巧妙地卷住了一团地狱炎,去撞击另一团地狱炎,霎时炸得火光四溅。若雨知道地狱炎的厉害,小心闪避飞溅而来的点点火星。 燹则绕到若雨身后,挥出一道火墙,袭往若雨后背。翩翩晃了晃岁月烛,五色冰火如同水蛇般缠卷上去,又将三方火全灭了。 燹见识过千年不灭的厉害,一脸莫可奈何。焦人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沙哑喊着:“这??是??什么?” “知道厉害了吧。”若雨嘻嘻笑着,挥舞火镰发动攻势,一道道火鞭左右乱打。 焦人和燹一边闪避、一边还击,但还击出去的火柱和地狱炎,却全让翩翩手上岁月烛发出的千年不灭给拦下打熄了。 突然,焦人沙哑怪叫一声,发现自己左手不见了。这才惊觉翩翩放出的千年不灭中,还夹杂着双月光圈,一道光圈不偏不倚地斩断了他一只焦手。 翩翩左手以岁月烛施放千年不灭,右手挥动双月乱射七彩光圈,将焦人和燹逼得进退不得。 “翩翩姐,这两家伙交给你了!”若雨心想翩翩能使千年不灭,正好是两名火妖的克星,索性转身去对付飞来支援的白衣男妖。 焦人本来在众魔将中算得上是十分强悍了,地狱炎异常厉害,但此时碰上千年不灭,像是老鼠碰上猫,什么把戏都变不出了。 焦人捂着断臂,被逼到角落,一声怒吼,全身狂烈燃烧起来。翩翩几道千年不灭打来,焦人无路可退,张口一吐,吐出一片火海。 几道千年不灭像滑溜的水蛇,射穿了这片地狱炎海,一道道冰火卷上焦人身躯。只听见焦人起先不停狂吼,接着吼声渐微,慢慢没了。 火光淡去,焦人成了冰人,身子僵直,好不容易动了动手,身上一些碎冰落下。他伸手抹去脸上碎冰,正想说这千年不灭也没什么,只能灭火,却伤不了他的身子。但下一刻,翩翩已经窜到他面前,他急忙举起单手想要发动地狱炎,但翩翩反手一刀,斩去他那手,再一刀将他拦腰斩成两截。 只见焦人断臂和腰际断处都喷发出地狱炎,而翩翩早已飞窜到半空,一旋身,又打下几记千年不灭,当中还夹杂着无数缤纷光圈,将这焦人打得支离破碎。 一旁的燹见了焦人这般惨状,不禁怯战,转身逃出天障。 白衣男妖见到燹竟然临阵脱逃,火冒三丈,银白军刀耍得凶狠激烈,和若雨战得天昏地暗,却也无法占得上风。 翩翩打死了焦人、打跑了燹,收去岁月烛,转身杀向其他魔将。便见到牛孩儿一边捂着头,一边追打黄江。 黄江嘻皮笑脸,嘴里嚷嚷着:“打不着,打不着!” 原来牛孩儿中了黄江的术法,头痛欲裂,脾气更加火爆。 翩翩发出几道光圈,斩在牛孩儿后背,痛得牛孩儿嘎嘎怪叫。才回头,翩翩已在牛孩儿上方半空,双月光刀当头劈下,将牛孩儿脑袋斩下了大半边。 “少爷救我!”牛孩儿抱着头碰然倒下,望着白衣男妖哭叫求救了两句,便断气死了。 骷髅人们见牛孩儿也战死,大大骚动起来,纷纷往后退;另两名魔将也开始败退。 白衣男妖制止不住,左右叫喊,喊得喉咙都要炸了:“杀、杀,你们这些胆小鬼,还不给我杀!” 还没喊完,若雨一镰刀劈下,刀上带火。白衣男妖挡得狼狈,让火烧上身子,白衣尽碎。 白衣男妖这才转身想逃,黄江已经赶来,木剑一指,一张光网罩去,是捆仙咒。但光网打在白衣男妖身上,没什么作用。 黄江咦了一声,醒悟说:“都忘了你是魔,捆仙咒起不了作用,哈哈!” 翩翩也加入战局,三个神仙围攻白衣男妖,打得白衣男妖哇哇怪叫。 黄江又发出一张红网打去,这才将白衣男妖给捆了起来,银白军刀脱手落地,被红网紧紧捆缚,动弹不得。 黄江大步走上前拎起了白衣男妖,嘻嘻笑着说:“刚刚听那大家伙叫你少爷,你这小子,想必是弒天的宝贝儿子——『食天』了。” “这是弒天的儿子?那我们可抓了个大好人质啦!”翩翩惊奇地与若雨互看一眼。 “没错没错!”黄江哈哈大笑,将食天高高举起。 食天在红网里死命挣扎,却挣脱不出,气得大骂:“你们这些神仙,只会欺负凡人和鬼怪,我叫食天,有一天会吃了你们!”食天边骂,边对着若雨和翩翩张口,像是要咬人一样。 “这小子还想咬人呀。”若雨哈哈笑着,踹了红网里的食天几脚。 黄江一手拎着食天,一手挥动木剑画咒,破开这骸骨天障,一行人往楼下走去。 金城大楼十一楼,里头鬼怪嚎叫逃窜,飞蜓挥舞长枪在后头追着,几批上来接战的鬼怪妖兵,全给飞蜓杀倒。 大伙儿再下一楼,往十楼前进,十楼楼梯前,只有一条好长的白色通道,看不见尽头。 长河吸了口气,本来黑色的眼珠陡然放出湛蓝色光芒,沉沉地说:“这天障十分差劲,我已经看见出口了。” 长河摸着两边白墙,湛蓝眼睛仔细打量四周,领着大伙儿向前走了一段,突然停下,拍拍旁边的墙。那墙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是这儿吗?嗯,的确有一点古怪??”飞蜓仔细瞧着那墙,却又瞧不出什么异样。 长河伸手召出一柄长刀,朝那白墙直直划下一刀,一阵阵蓝光从切口中闪现。这条漫长白色通道陡然消失,原来大伙儿仍站在十楼楼梯口前。 千寿公本来的如意算盘是在金城大楼中布下层层天障,让正神久困其中费心找路,己方便能以逸待劳或是偶尔施以奇袭,甚至守在出口外进行伏击。 然而,黄江、长河两名镇星部将却正好专克天障,这下千寿公的如意算盘可要大打折扣。 长河一行攻下九楼,又踏入另一层天障。这天障也是办公室模样,四周却长满了枯藤,枯藤上带着尖刺。飞蜓挥动长枪开路,将一条条蠕动的枯藤斩断。 长河睁开湛蓝眼,带着大伙儿来到一处较宽阔的大室里,里头仍是密密麻麻的枯藤。 大室正中,倒挂着一个魔将,是鬼子。 鬼子没料到正神们这么快就找着了出口,神情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呵呵怪笑起来:“等了好久,终于来了,上次白色病房里没分出胜负,这次非要你们死在这儿。” 福生一见鬼子,咬牙切齿,高高举起大锤。 仔细一看,福生左手似乎比右手短了一些,原来那晚医院一战,他中了鬼子的邪咒,手和身子分了家。在医官的救治下,虽然将断手接了回去,但看上去总是不太对劲。 第121章 金城大楼(4) 鬼子呵呵怪笑,突然怪喝一声,四周枯藤扭动得更为激烈,数百条的枯藤纠缠在一起,成了一条条粗壮的大藤,像蟒蛇一样。 鬼子落下地,挥动双掌拍打着地上,召出一只只鬼怪,全往飞蜓一伙杀来。 “鬼里鬼气,哪来这么多妖魔鬼怪!”福生怒喝,猛地重锤轰地,像是擂起开战大鼓。 飞蜓横指长枪,哼哼地说:“无妨,老子我本来就是来大开杀戒的。” 飞蜓还没说完,福生已经抢着发难。他挥动重锤冲进妖魔堆里,轰隆隆地将那些妖魔全轰上了天花板。他让鬼子伤了手臂,此时可逮到了机会想要报仇。 长河召出黑色大刀,左劈右砍,也是悍将一名。 鬼子知道这批神仙是来寻仇的,杀气腾腾,不敢硬拼,只能在后头使召鬼术,用手掌拍出一只只鬼怪。 “风来!”飞蜓长啸一声,左手一挥,三道旋风剧烈吹去,打碎了几条袭来的粗壮枯藤,其中一道风则打向鬼子。 鬼子躲得狼狈,自知有长河压阵,自己的天障毫无用处,只好率着鬼怪撤退。 飞蜓一行士气高亢,岂会轻易放过鬼子,紧追在后。 在长河的湛蓝眼下,鬼子施出的天障一一被破解。鬼子黔驴技穷,不断召出鬼怪,却仍挡不住后头神兵追击。 鬼子嘴上仍然嘎嘎怪笑,但心里却渐渐害怕,本来用来克制正神的天障,在长河湛蓝眼睛下竟一点用处也无。 “狗屁魔将、狗屁魔界,一点用也没有,全都是残兵败将!”飞蜓哈哈大笑,一扬手,又杀死一片妖魔。 话没说完,这天障忽然一震,一股深紫色的光笼罩下来,覆住整个天障。 跟着唰的一声,天障整个瓦解,回复成本来金城大楼九楼的模样。 飞蜓等人一惊,鬼子也一脸惊讶。 只见到九楼办公室内部窗边站着几个身穿甲冑的家伙,也愣愣地看着这里。 “咦?是岁星人马!”开口说话的青年一身绿甲,手执长剑,腰间还系了一面古镜,是辰星手下大将钺镕。他身边还跟了四名伙伴,也都是辰星部将。 “是你们??”飞蜓等惊愕不已,没料到这时会撞见辰星人马。飞蜓挺起长枪,指着钺镕怒喝:“你们竟然和千寿邪神是一路的!” 福生也嚷嚷着:“钺镕,你们究竟是敌是友?” “总之不是朋友!”钺镕哈哈一笑。话还没说完,一阵旋风就迎面打来。 “无妨,你们自投罗网,也替咱们省下不少工夫!”飞蜓挺枪直取钺镕。 “混账!”钺镕避开这旋风,顿时火冒三丈,拔出长剑迎战飞蜓。 钺镕身后那叫作文回的黑汉子本来还不动声色,此时见飞蜓先动手,福生、青蜂儿都跟在后头,只好也举起长刀,吆喝一声,带着另外三名伙伴杀上去接战。 飞蜓与钺镕捉对厮杀,红色长枪或刺或劈,打碎一张张桌、刺穿一面面墙;钺镕面对飞蜓强悍攻势,也毫无怯意,长剑狂舞,剽悍还击。 两将所到之处,打得一片狼籍,几乎要将这九楼办公室掀翻了。飞蜓让钺镕的快剑刺得全身伤痕累累,钺镕也让飞蜓的长枪划过五、六道,砸了七、八下。 “风来!”飞蜓格开钺镕一剑,找着了空隙左手一扬,一股旋风便将钺镕拔地卷起,撞上后方一面隔间墙。这轻质材料隔间让钺镕一撞,当场整个碎裂,钺镕在残骸堆里挣扎爬起。 飞蜓见机冲去,一枪刺下。 忽然一道金光照在飞蜓脸上,他大叫一声,捂着眼睛往后跳开。 飞蜓还没落地,钺镕已纵身跳起追击,一剑刺进飞蜓腰间。飞蜓中了一剑,长枪一挥,枪上旋着猛烈暴风,打在钺镕身上,又将钺镕打飞老远。 飞蜓落下地,捂着眼睛,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舞,好不容易才恢复视力。 那头钺镕摇晃站起,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拿着古镜。古镜本来暗沉沉的,此时却萤亮一片,原来飞蜓就是让这古镜照了眼睛,才一时失去视力。 飞蜓看着钺镕让他那暴风卷得战甲尽碎,浑身割伤,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咱们以前摔角不知道摔了几千次,你这家伙没有一次赢过我,现在看来情况没变。” “你少逞强,你伤得比我重。”钺镕啐了口唾液,唾液里更多是血,恨恨瞪着飞蜓,只见飞蜓按着腰腹,伤处不时淌出鲜血。 这头,文回和三名伙伴大战福生和青蜂儿;长河黑色长刀威猛有力,与一名辰星部将放单对峙。 那名看来年轻的辰星部将和长河过了几刀,便大声斥着:“你不是太岁手下!” “你这毛头,我乃镇星大人帐下将领长河,你报上名来!”长河大骂。 “我叫五部!你好好记得??好??好好记??好??五??部??”那年轻辰星部将使的是双剑,本来脸色苍白,却突然变得十分激动,口齿不清,像是正在邪化中。 长河见惯了这场面,他话不多,此时也有些感叹。眼前年轻神仙武艺不差、资质过人,但一双眼睛却忽浊忽清、怪异颤抖地乱打一通。长河好几次逮着了空档,却都砍杀不下手。 另一边,文回和青蜂儿对上,打得难分难解。 文回哈哈笑着说:“好小子,你们这批炼于洞天的年轻小仙,个个身手不凡,炼神官真有本事!” “文大哥,你也不差!”青蜂儿惨然一笑说:“钺镕、五部,也是洞天炼出的神仙,抵抗恶念的本领本高过一般神祇许多,没想到也邪化了!” 文回一刀往青蜂儿头上砍下,气势雷霆万钧。青蜂儿却感到文回这一刀并无意伤他,力道虽猛,却容易闪避。 青蜂儿呆了呆,也回了几刀做做样子。文回哈哈又笑,继续舞动大刀左右劈砍,却大都是虚招,只将四周地板桌子砍得连连爆裂。 这头,鬼子窘迫万分,天障让辰星部将给破了,这时夹在二路人马当中,进退不得,身边妖兵鬼卒死得差不多了,只得拼命召唤鬼怪,一边想找机会逃跑。 福生见几名辰星的部将无心恋战,索性跳出战圈,转而去对付鬼子。他见鬼子正往八楼逃去,也跟了上去,回头吼着:“魔将要逃了,大伙儿快追!” 青蜂儿一听,也乐得转身跟在福生后头,一边喊着:“飞蜓大哥!咱们这路少了你可不行啊!” 福生也喊:“天将,随我来!飞蜓,我们主攻魔将,可别让辰星那伙捣乱了行动!” 那头钺镕又要冲向飞蜓去拼命,也让文回拦下,说:“钺镕!启垣爷吩咐咱们进来,是要杀千寿那鼠辈,你可别搞错了对象??坏了启垣爷大事!” 文回搬出辰星启垣,钺镕这才停下,一边喘着气,一边怒瞪飞蜓。 飞蜓本想再战,但福生、青蜂儿都退在楼梯口,不但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还不断喊他过去。他知道孤身只力绝对打不赢辰星五将,只得恨恨地跟上福生,还回头看了看文回等往日同僚,不忘呛声:“要不是象子、青蜂儿念着旧情,早把你们押回主营候审,下次再见,绝不留情!钺镕,你连候审的机会都没有,我下次必取你性命。” 钺镕啐出口中的血,怒骂:“你这蜻蜓别抢我的话,下次见面,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别气,下次见了,讨回来就行,别忘了咱们的任务。”文回拍拍钺镕肩头,一边安抚浑身颤抖的五部。 第122章 金城大楼(5) 五部脸色渐渐发红,眼睛也红了,张开了嘴,连牙也渐渐红了。 文回望着五部,苦叹一声说:“咱们赶紧去和启垣爷会合吧。” 五部听到“启垣爷”三个字,才略微回神,似乎还记着这主子。 福生一行下了八楼,飞蜓已经跟上。他捂着肚子,肚子上让钺镕刺了一剑,伤得不轻。青蜂儿只会简单的治伤咒语,好不容易才替飞蜓止了血。 长河睁开湛蓝眼,凝神看着四周,四周十分黑暗,远处泛着暗红或淡紫的光,回头一看,后头已经不是刚才下来的楼梯了。 这表示他们又进了一个新的天障。刚逃下来的鬼子,早已不见踪影。 “本来占了绝对优势,让启垣邪神那些混蛋搅和一下,又要重头开始!”福生寻不着鬼子,不禁有些冒火,从衣服里摸出一颗饭团,大口吃了起来。 飞蜓哼了一声:“要不是你们怯战,留我一个人在那,早把他们都宰了!” 青蜂儿说:“我看辰星那方人马,似乎也是来对付千寿邪神的,若我们和辰星两路自相残杀,只会让千寿邪神渔翁得利??” 飞蜓看看福生,福生狼吞虎咽吞下了饭团,点点头,表示赞成青蜂儿的话。 飞蜓又看看长河,长河说:“我虽然不是洞天炼出的神仙,和辰星手下也没什么交情,不过这时候却也赞成先对付那千寿。” 飞蜓恨恨骂着:“那就别让我再见到他们,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还没说完,青蜂儿怪叫一声,身子突然向上窜起。 大伙儿还没会过意来,前方已经一片黑海袭来。黑海扑到面前时,飞蜓才看清楚,那是漫天黑发。 “苦楚!”飞蜓大喝一声,长枪横扫,将那迎面袭来的黑发全都斩断。 福生哇哇大叫,手脚都让黑发缠住。他使劲扯着,扯断几撮头发,又有更多头发缠来。 青蜂儿让一束头发勒住颈子,给吊上了天。他挥刀将头发砍断,在空中打了个转,避开几十束窜来的头发。 三名天将背贴着背,劈打着四方袭来的头发。 长河闪过几束黑发,湛蓝眼睛闪动光芒,看着前方漆黑一片的空间,指着其中一个方向:“躲在那!” 青蜂儿和飞蜓同时朝那地方放出千支光针和三道旋风,一点声响反应也没有。 “跑到那去了。”长河又往另一边一指。 飞蜓火冒三丈,飞窜追去,果然见到一个黑影闪来闪去。飞蜓追着那黑影,黑影极快,飞蜓发出一道道旋风,都打不着黑影。 “上次却没见你动作那么快??”飞蜓恨恨地骂,突然感到脚下一紧,让一束头发缠上了他的脚。飞蜓一惊,正要放出风术,双手却又让头发缠住。原来这是陷阱,四周漆黑昏暗,飞蜓只顾着注意远处可能袭来的头发,却没注意到地上也有头发、一团团黑雾中也藏有头发。 瞬间,苦楚从雾中现身,落在飞蜓背后,正要一爪抓击飞蜓后背,空中赶来的青蜂儿及时射来光针,逼退苦楚。 飞蜓赶紧使出风术割断全身黑发,聚精凝神环顾四周。青蜂儿则在空中往下瞧,看看苦楚躲在哪。 “当心地下!”这边长河大叫着,他的脚让一只从地底钻出的妖魔给咬了。那妖魔只有野狗大小,长河手起刀落,砍死这妖魔。 同时,成千上百的妖魔全从地板钻出,一下子众神仙面前全站满了妖魔。 “喝啊!”福生大锤猛挥,击碎眼前一只只妖魔。突然唰的一声,一个如同小山般壮大的大魔破地窜起,挥动一柄一扇门般大的巨大斧头,雄猛劈向福生。 福生横举大锤,挡下这大得夸张的斧头,只觉得一双胳臂、手腕都给震得又麻又疼,不敢继续硬接,赶紧向后退开。 他退开几步,仔细一看,那大魔身型将近三公尺高,异常壮硕,头顶上长着四支牛角,穿着一身华丽服饰。 那大魔又一斧头侧砍而来,福生闪避不及,只好咬着牙举锤硬扛。大斧劈在锤上,轰出好大一片火花,将福生那柄大锤打得脱手飞远。 “这大妖魔力气好大啊!”福生怪叫,抡着拳头打倒身边妖魔,转身往后跑,大黑魔则紧追在后头。 长河一面挥刀砍倒身边一只只扑上来的妖魔,一面用湛蓝眼环顾四周。这天障比之前几个天障更加高明,他只能隐约看到远方似乎有处出口。 他正想开口提醒飞蜓等人那出口方位,突然感到背后戾气陡升。 “你这蓝色眼睛可真厉害??”一个奇异声音自长河背后响起。 长河连忙回头,见到一个中年妇人模样的女魔站在他身后不到一公尺,一身黑服,极其华丽绝伦。 “魔王弒天!”长河骇然大吼。 三楼办公室中一片凌乱,鬼卒撤逃时将桌椅乱扔,四处乱钻。 城隍领着家将驱赶妖兵鬼卒,林珊则指挥精怪、虎爷们在后头缓缓推进,大伙儿势如破竹杀上四楼。 四楼空间极大、一片漆黑,远处耸立着一座巨大古庙。 大伙儿来到四楼,环顾四周景色,知道又进入了一处天障。林珊举着手中长剑,指挥精怪、虎爷们往古庙推进。 “哼哟——看不出你这小仙年纪轻轻,领兵打仗倒是有模有样!”古庙正门围墙上站了个将军模样的邪神。这邪神虎背熊腰,身穿五色彩甲,有六只手,一只手拿一支旗,共是六面旗子,每面旗子颜色迥异,黑、白、红、黄、绿、紫。 林珊也不答话,缓缓领兵推进,城隍和家将作为前锋,林珊、阿关、阿泰居中领着三分之二的精怪和虎爷们,其余三分之一的精怪则待在宝塔里休息待命,随时出来轮替受伤伙伴。 “好丫头!你可知我是谁?”那六手邪神轻摇着六色旗,在庙门上头高声讲着:“我乃千寿公手下第一大将『福将军』是也,哇哈哈哈哈!” 林珊还是不答话,阿泰却已忍俊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转头和身后癞虾蟆等精怪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他干嘛站在屋顶上自言自语?”“是啊,他自己介绍自己,介绍完了还笑呢。”“那邪神模样好像一只螃蟹。”“螃蟹是八只手,哪有六只手的螃蟹?” 福将军听见精怪们取笑他,勃然大怒,六只手全指向林珊一行,怒喝:“混账东西,见到我福将军还不投降?找死是吗?” 精怪们见了福将军生气模样,笑得更大声了。“你拿那么多旗干嘛?”“指挥交通吗?”“哇哈哈哈哈,你们看他的脸,也是六种颜色!” 林珊领着大军推得更近了,大伙儿这才看了清楚福将军脸上也分成六色区块。 林珊仔细端倪那古庙,只见古庙鬼气森森,四扇门前左右都摆着两座石狮,大石狮身旁还立着一批野狗大小的石狮子像。 福将军更加气愤,红旗一扬,高声喊:“我军出阵迎敌!” 福将军喊完,四张庙门大开,拥出一只只鬼卒,井然有序结成阵势。接着是一阵骚动,一头披着华丽战甲的黑牛挤出庙门,福将军一跃而下,坐上黑牛后背。 只见那黑牛眼睛红光闪闪,口鼻都喷着黑气,杀气腾腾。 福将军正要举手下令冲锋,突然又停了下来,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你们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看着好了,看我将这些小家伙一举成擒!” “大家小心,这批敌人不好对付。”林珊也举起剑对城隍下令:“城隍,你领家将对付福将军,鬼卒们交给精怪们。” 第123章 十八王公(1) “大家准备——”阿关回头吆喝着,虎爷纷纷往前,在最前头排成一列,精怪们则在虎爷身后排成一列,手里还拿着不知什么东西。 “杀!”福将军黄旗一招,脚下那黑牛怪嚎起来,嘶声尖锐无比,鬼卒们开始冲锋,往林珊阵中杀来。 “先别急,等他们靠近些。”林珊高举长剑,精怪、虎爷们都蓄势待发。 鬼卒大阵越逼越近,福将军骑着大牛狂吼:“哈哈哈——他们让咱们吓得不敢动了!” 眼见鬼卒大军离己方长阵越来越近,林珊长剑陡然落下:“就是现在!” 几十只精怪们纷纷掷出手中东西,全是阿泰这些日子以来研发的怪异法宝,有些是写了符咒的棒球、有些是奇形怪状的投掷物,大多是符镖。 冲在前头的鬼卒们给这批实验武器一阵乱炸,骚动狂嚎,更加愤怒。 阿关也念起白焰咒语,发出一道道白焰,不停轰击着拥来的鬼卒阵。 “一群怪家伙乱扔符术就想破我大军?”福将军在后头见了,哈哈大笑,继续驱使鬼卒冲锋。 “鸟精出来!”林珊高举白石宝塔。 十几只鸟精窜出宝塔,一双爪子都拎着一大包袋子,快速飞到鬼卒阵上方,放开袋子便转身飞回。袋子在空中散开,里头落下了一张张阿泰写坏的符,和更多的符镖、古怪道具等。 福将军这才吓着,只见空中落下来的符箓道具,比精怪掷出来的更多了几十倍,红光白光在鬼卒阵中炸开。鬼卒们见到上头落下大批符咒道具,都你推我挤、不想给炸着,本来前冲的阵势立时乱了。 “换我们冲锋了!”林珊长剑一指,冲在前头的虎爷发出震天怒吼。阿火带头冲锋,大邪、二邪随在左右,虎爷们声势雄猛,冲进鬼卒阵中大开杀戒。 城隍领着家将团,与精怪们紧跟在后,冲进鬼卒阵中,杀得鬼卒们阵脚大乱,纷纷散开。 “哇哇!”福将军怪叫着,让四面窜来的家将团围住猛攻,六面旗子胡乱挥舞,撒出怪异烟雾。家将中的夏神让黑雾沾着了手臂,立时发出焦臭。 “城隍当心,福将军旗子有厉害法术!”林珊边喊,一边高举宝塔,叫道:“受了伤的进来!” 一只只受了伤的虎爷和精怪跳回宝塔里。 只见宝塔一层庭园地上摆了瓶瓶罐罐的伤药,医官领着一批精怪,专门负责治伤。 六婆也在宝塔里帮忙,替虎爷们敷药,一旁还摆了两百多张纸人,都是早已准备好了的。 那给黑雾沾到的家将夏神也进了宝塔,医官连忙上前检视,立时拿了两瓶伤药,洒上夏神手臂,一边说着:“小小毒咒,不碍事!” 阿关和阿泰也跟着精怪们杀进鬼卒阵里。阿泰一边挥着双截棍怪叫,一边熟练地扔出符箓筷子。 阿关鬼哭剑乱砍、白焰符乱放,也杀倒不少鬼怪。 负伤的精怪虎爷纷纷跳进宝塔接受医治,宝塔里头待命的精怪则出来接战。林珊一军慢慢往古庙逼近,福将军给城隍一脚踢下黑牛,在地上滚了一圈,狼狈站起,往大庙逃去。 巨牛凶猛异常,一角顶进一只虎爷肚子,将那虎爷刺死,接着又顶飞几只虎爷。 一声虎吼,大邪一头撞在黑牛身上。黑牛才要翻身去顶大邪,大邪已经一口咬上了黑牛颈子,两头扭成一团、激烈打斗起来。 大邪一声大吼,将那黑牛颈子咬下一大块肉,大牛嚎叫一声,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福将军慌忙逃着,逃到了庙门前,回头一见林珊领着大军追了上来,立时逃入庙里,还将大门轰然关上,大喊着:“交给你们了!” 残存的鬼卒们在庙外骚动起来,有些扒着庙门,也想躲进去。 林珊领着大伙儿杀到了庙前,只见到四面庙门其中两面门上贴着两张画像。画像里的将军横眉怒目,一个眼眨了眨,一个眉毛动了动。 “秦叔宝、尉迟敬德——”城隍愤怒大吼:“你俩的位阶不比千寿低,现在竟甘愿当他的走狗!” 原来庙门上贴着的画像正是门神。 秦叔宝名琼,字叔宝;尉迟敬德名恭,字敬德。本来是守护百姓房舍的两尊门神,早已升格成玉帝护卫。太岁鼎崩坏后,随着正神退守,他们在一场大战中失联,许久没有消息,现在竟在千寿公的金城大楼里出现。 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互看一眼,跳出画来。秦叔宝一身红甲,手持一对金瓜锤;尉迟敬德一身黑甲,拿一对大斧。 两门神一声令下,庙门前几座石狮子动了起来,大石狮脚下的小石狮也动了起来,挡在秦叔宝和尉迟敬德身前。 “上!”林珊长剑一指,精怪、虎爷全杀了上去。 双方在庙前展开猛烈攻防,一边是精怪大战鬼怪,一边是虎爷大战石狮。 白石宝塔里负伤的三只虎爷,听到外头狮吼声音,也纷纷跳出宝塔。一只虎爷伤势较重,让医官又拉了回去,不许他出战。 十九只虎爷和三十六只石狮扑斗成一团。石狮皮坚肉厚,除了用口咬,还用头撞。 阿火扑在一只水牛大小的石狮背上,一口咬在他颈子上,咬下一口碎石。 大邪、二邪也凶猛异常,同时对上好几只石狮,却也没落下风。尤其是那大邪,体型比阿火还大,正和另一只水牛大小的石狮互咬恶斗。 小牙仔正追着另一只小石狮跑,小石狮身子只比小牙仔大一点点,速度也快,小牙仔好不容易追上他,小虎小狮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阿关拿着鬼哭剑跟在他们后头,看着地上一狮一虎像两只泥鳅扭得眼花撩乱,不知该怎么帮忙。 一只虎爷飞过阿关眼前,吓了他一跳,原来是被石狮撞飞的。那虎爷叫二蓝,腿折断了,身子还凹了一块,是让石狮踩的。 二蓝挣扎站起,还想冲回去打,却让林珊念咒召了回去。林珊一边指挥大军,一边也得留心四周战情,随时念咒将受伤的精怪、虎爷召回宝塔里。 这时,两只石狮一左一右朝阿关冲来,阿关射出一道白焰,打在左边石狮腿上,将他打得滚了个圈。 右边石狮扑了上来,阿关一剑挥去,划在石狮肚子上,伤口冒出阵阵黑烟。他摔在地上,正挣扎着,左边那打了个滚的石狮也要冲来。 阿关连忙掏出捆仙符,射出两张光网,包住那两只石狮,光网越缩越紧,将石狮捆得动弹不得。阿关冲了上去,拿着鬼哭剑就要往网里刺,突然想到什么,深吸一口气,手按在一只石狮背上,用力一拉,拉出一堆恶念,来不及给鬼哭剑吃,干脆往远处一扔。 “别急着吸恶念!”林珊拿着宝塔赶来,将两只被捆仙术捆了的石狮拎起,在额头上下了咒印,扔进宝塔。接着她急急叮嘱:“阿关,现在可是战时,别浪费体力吸恶念。” 阿关点点头,又朝不同的地方射出捆仙网,有些没打中,打在地上。 小牙仔让那小石狮撞得七荤八素,却还紧咬着小石狮耳朵不放。林珊赶去抓了小牙仔和小石狮,全扔进宝塔。 宝塔里负责后勤的精怪一见石狮被扔进来,一拥而上,拿着绳索铁链将石狮捆了,绑在一旁。 虎爷们渐渐占了上风,咬死不少石狮,也有几只虎爷给石狮咬死或撞死。林珊又召了几只虎爷回塔,这时庙前只剩下阿火和大邪、二邪、二黑、二黄、大绿还在作战。 第124章 十八王公(2) 城隍则指挥着家将围攻两门神。两门神威武无敌,一双大锤、一对大斧都十分厉害,以少敌多,却也没落了下风。 突然庙门大开,福将军又领着大批鬼怪杀了出来。 这下子林珊一军反而让鬼卒们冲得措手不及,被冲得阵脚松动,不停往后退。 “别怕!”林珊掏出一张黄金符咒,念起咒语往空中一抛,霎时金光耀眼,一道道光束射向四方。 鬼卒们让四处乱窜的金光映得睁不开眼,捂着脸乱窜,两门神和福将军也给这金光照得难受。 福将军大声吼着:“这是什么玩意?” “这是咱们正神结界法术,你以为只有你们能施结界?”林珊这才回话。 原来这黄金符是黄江交给林珊的法宝,共有九张,每张都附着强大驱邪力量,在战场上施法张开,能大大降低妖邪鬼怪的战力。 “以牙还牙啰!”阿关大喊,他趁金光掩护,挥动鬼哭剑乱斩,虎爷精怪们也趁势掩杀,又将劣势扳了回来。鬼怪们死的死、逃的逃,福将军又败一次,连滚带爬地逃回庙里,回头一看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也逃了进来,也不顾门外的鬼怪石狮了,大门一关便再不出来。 林珊在庙前集结了兵力,将负伤精怪全召回宝塔,大伙儿喘了口气,准备攻庙。 林珊望着那弥漫邪气的大庙正门,皱着眉说:“这漆黑天障的出口应该在庙里,但这庙本身可能也是一个结界,可能是天障中的天障。” 大庙门关得紧实,任凭家将怎么敲打也打不开。 城隍领着家将,在庙四周绕着。这庙确实极大,从两边飞去,庙墙紧密扎实,除了正面大门,两侧及背面没有一扇门、一扇窗。 而往上飞去,却见庙的围墙似乎会跟着往上延展,怎么飞也飞不到墙上,但落下地来看,却见大庙围墙也不怎么高。无论家将试了几次,就是无法翻过围墙飞入庙里。 “搞不懂,什么叫天障中的天障?”阿泰见着城隍和家将手忙脚乱,不耐问着。 “我们现在在天障里,要找到出口才出得去,但是邪神在出口又布下第二层天障来保护出口,也就是这间大庙。所以我们必须先解决这个大庙天障,才能破解我们现在所在的黑夜天障??” “靠,真是麻烦,一堆死妖魔怪招真多!”阿泰摇头骂着。 为了寻找这大庙天障的入口,林珊放出一批狐精。绿眼狐狸领着七、八只狐精在庙四周嗅着。终于,在大庙右侧一处墙角,找着了这大庙天障的施法处。 林珊召集大伙儿,共同在这墙角施法。她长剑一指,一道黄光射去,在那墙角开了个洞。 一声令下,城隍率着家将杀了进去。林珊拿着宝塔,带领大伙儿也杀了进去。 庙里暗沉沉的,漫着昏暗红光。 阿关才刚仔细看,一旁的阿泰就嚷了起来:“好大的庙!” 这间庙里的确相当大,林珊一行所在的位置只是庙的前殿,就有两百来坪大,前殿空荡荡的,只摆了些铜鼎、大鼓等装饰,一尊神像都没有。 前殿尽头有三扇门,都大开着,通往中庭。 “大家小心,邪神诡计多端!”城隍提醒大家,领着家将团在前头开路。林珊带着阿关、阿泰在后头。 出了前殿,来到中庭,中庭也极大,抬头可以看到天上黑云乱卷。前方是正殿,两侧是长廊,长廊尽头有两间护室,分立正殿左右。 突然后头几声响,前殿通往中庭的三扇庙门碰然关上。 两侧长廊尽头耸立着两座圆形高楼,是正殿的东西护室,有两、三层楼高。护室传出几声鼓响,许多鬼怪从护室窗口探出头来,怪叫挑衅着。 “进来!”“进来!”“进来!”“进来!” 正殿五扇大门齐开,大门前也有石狮。一门两石狮,共有十只石狮,只只如牛一般大小,却都是黑色的。 福将军就站在正殿内,左右是秦叔宝和尉迟敬德,身后还跟着几只邪神。 福将军哈哈笑着,挥着手上旗帜对林珊说:“小仙用兵要是真那么厉害,便进来与我一决生死。” “躲躲打打,装模作样,无聊!”城隍勃然大怒,举起大刀左右挥砍:“有种出来杀个痛快!” 林珊拉了阿关,在他耳边说着:“那福将军知道我们黄金结界的厉害,不敢出来迎战,却想引我们进去正殿,然后四面包围。你看到左右两边护室了吗?若我们进入正殿,便会被鬼怪和邪神前后夹击,进退不得,此时不如集中兵力,先打下两座护室。” “那就打右边吧!”阿关点点头,指着正殿右边的一座护室。 林珊点点头,一声令下,大伙儿开始往右边移动,城隍领着家将便杀上位于正殿右侧的东护室。 护室前三三两两的鬼怪本来正大叫挑衅着,此时见家将杀来,都吓得往楼里头退。 而这护室当中下楼接战的鬼怪们,却让林珊集中兵力挡在护室大门里一阵痛杀。护室楼上的鬼怪出不了门,只能零星地往窗口跳下,也都给杀死了。 福将军不禁傻眼,他本来布好阵势,在正殿前想来个以逸待劳,林珊却不直接攻打正殿,反而将兵力集中打护室。福将军气得七窍生烟,六只手轮流扠腰。 正殿前面站着的黑色石狮本来威风凛凛,但此时没有福将军号令却不敢乱动,纷纷转头看向东护室前头的大战。 西护室的鬼怪则不时探头出楼看那东护室,也不知该不该去救。 正殿里的几只邪神探出头来,见东护室前战况激烈,却仍不出来打,还是死守。 一轮猛攻,杀散了东护室前的鬼怪。林珊取出符令,念了咒,竟是封印结界,将东护室的门和窗都给封了。 林珊这封印结界符并不特别强,但护室中都是小妖、小鬼,没有大将,一整楼鬼怪只能摇窗怪叫,一时之间难以突破结界外出作战。 “好了,打另一边。”林珊领着精怪虎爷绕过中庭,准备攻打西护室。 精怪们经过正殿时,看到里头的邪神,不禁哈哈大笑:“你们再等一会儿,我们先去打另一边。”“哈哈——”“少了两只脚的笨螃蟹,看你这衰样!” “可恨,出去大战罢了!”福将军终于按捺不住,六手齐挥,领着里头的邪神鬼怪全都冲杀出来,门外十只石狮也吼声大作,扑了上来。 西护室的鬼怪们听了福将军号令,也纷纷杀下楼来,夹击林珊一行。 “来得好!”林珊抛出一张黄金结界符,黄符放出金光,邪神们要退已经来不及,让这金光笼罩住的则都跑不出去。顿时中庭里的鬼怪全让结界封住,四周金光大闪,鬼怪嘎嘎怪叫,睁不开眼。 冲进中庭的六只邪神被困在结界里,进退不得;福将军和两门神出来得晚,此时却被挡在结界外头帮不上忙,气得跳脚。 本来福将军这儿杀入中庭的六只邪神加上十只石狮,还有大批鬼怪,也算得上是一支强大兵力,但己方阵式不管用,士气已经减三分;又让结界封住,金光耀眼烫人,士气再减三分;见到主将在结界外挥手摇头,却无法插手帮忙,士气更减三分。 这边林珊兵马却气势高昂,精怪、虎爷们受了伤还可以逃回宝塔休息,大伙儿将士用命,个个奋勇向前。 城隍带头痛杀一阵,将六只邪神全杀了,鬼怪们也全军覆没,十只黑石狮战死六只,被活捉四只。 第125章 十八王公(3) 黄金结界的效力消散,林珊一行出了结界攻入正殿,福将军早已领着剩余的鬼怪逃之夭夭,正殿里空空荡荡。 林珊收回精怪虎爷,由城隍带头,继续深入追击福将军。经过了正殿,通往后殿的后庭有处天井,紫雾由天井落下,四周红光萦绕,好不吓人。 林珊怕那雾有古怪,要大家小心翼翼地绕过那雾,通往后殿。 后殿里头一片暗红,空间也挺宽阔,十来尊神像挺立前方左右三面,福将军站在远远一角,由左右门神搀扶着。福将军还气喘吁吁,嘴上的那奇异笑容已经歪斜。 十几尊神像其中一尊动了起来,用奇异的声音说:“福将军,早要你和咱们共同行动,你就是要自个儿来??” 另一尊神像也说:“损失了大批兵力,你要如何面对千寿公?” “你们可得当心,那小仙结界符术好厉害??”福将军哼了几声,不敢顶撞这些邪神。 林珊等人追入后殿,见到了狼狈的福将军,也见到福将军身旁的十来尊邪神像。 阿关感到这些邪神像有股奇异力量,比先前正殿外大战的那批还要强悍。 林珊皱了皱眉,没料想到千寿公在这大庙后殿还有大批兵力,现在才打到四楼,诛杀了不知多少邪神鬼怪,千寿公的总兵力比她估计的还要来得多。 阿泰看着那大桌上头那些邪神像,从第一尊看到最后一尊,足足有十八尊。奇怪的是,第十八尊像却是尊狗像,阿泰忍不住大叫:“是十八王公!” 相传十八王公是十七位出海人,在海上遇难,那条忠心义犬也跳海殉身。后人将那忠心义犬和十七位主人合称为“十八王公”。十八王公也因此在某些地区成为有求必应的地方神祇。 “原来是你们?”林珊苦笑:“早料到这些失联的地方神仙都会入邪,却没想到全成了千寿邪神的爪牙。” “老七、老八!十二、十三!”城隍盯着几位王公怪叫:“嘿!好个义神呐!哈哈!” 原来城隍和这十八王公交情匪浅,此时见了昔日好友成了敌人,悲怒交杂,愤慨莫名。 十八王公见了城隍,也有些吃惊,其中一尊神像开口说:“老黑,是你哟,前些日子听说你也邪化了不是?” 宝塔里头也是一阵骚动,土地公们全跳了出来。 北部土地公和十八王公也算是交情深厚,此时全都怪叫怪嚷地跳出,老土豆指着那狗像吱吱喳喳叫着:“你、你、你!你这小十八,你忘了俺每次都带着好东西给你吃!” 绿豆、红豆也齐声嚷嚷:“唉呀!小十八本来挺好看的,现在竟成这模样!” 那尊狗像动了动,双眼淌血,身上黑毛飘动起来,狗像现出真身,落了下地,是条黑色巨犬。十八朝着老土豆巨吼一声,一阵腥臭味猛然扑鼻而来,将土地神全都吓回宝塔。老土豆边逃边骂:“臭狗、臭狗!” 远处的福将军冷笑一声:“嘿,咱千寿公与你们结盟,不是请你们来和敌人叙旧的。” 后殿正中那位居中央的王公哼了哼,也化出真身,落在地上。其余王公一一落下,正中那王公排行第七,却像是王公里的头头。 老七望了城隍许久才开口:“老黑啊,现在不比从前了,天神割据四方,早没了正义公理,有力量才有正义公理,没力量就没正义公理。” “放屁、放屁!”城隍呸地痛骂。 林珊暗自盘算,心想这仗可不好打,必须再使结界符才行。她喊了一声,宝塔里也早准备万全了。 跳出宝塔的虎爷只有七只,代表其他虎爷都已负伤,无法出战;跳出宝塔的精怪也只剩二十来只,道行较高的绿眼狐狸、老树精、小猴儿等,都还在阵中。 突然宝塔里又是一声骚动呐喊,一堆东西被扔了出来。 “阿嬷!”阿泰见那扔出的漫天白纸,知道是六婆扔出来的纸人。那些纸人足足超过两百只,在林珊前头列成了队,蓄势待发。 宝塔里又传来医官的声音:“仙子你尽管用兵,不少下坛将军让我医治一番还能出战。” “阿关大人,我歇一歇还能打呱。”癞虾蟆探出头来,吐了吐泡泡又缩回头去。 阿关知道这十八尊邪神不好对付,但看见己方将士用命,也不禁热血沸腾,举起手里的鬼哭剑,高声说:“好啊,邪神跟野狗一样多,还满口歪理,我们才不怕,大家来玩车轮战,玩死他们!” 阿泰也怪叫帮腔:“干!有种上来!” 十八王公默然不语,脸上全无表情,个个身穿白衣、赤手空拳。突然狂风大作、鬼哭神号,福将军六手旗帜乱摆,手一招,秦叔宝、尉迟敬德分别抡着大斧大锤首先杀了上来。 十八王公个个目露凶光,也跟着两门神一齐杀来;那黑犬身上漫着黑风,吼声震天。 这头阿关不顾林珊号令,一马当先杀上。先前数番大战,林珊和众精怪们总拦在他前头护卫,他知道伙伴打了好几场硬仗,已经很累了,此时身上的白焰符也用得差不多了,索性拿着鬼哭剑带头往前冲。 十二王公和十三王公杀到阿关眼前,听到福将军在后头大喊:“小心他手上的剑,那是太岁爷亲传的神兵!” 十二、十三连忙后退,十二手臂上被鬼哭划了一剑,冒出丝丝黑烟。 “什么玩意?”十二惊声叫着,还没叫完,眼前一件物事飞窜而来,还没看清楚,那物事炸出一个大黑影,砸在十二脸上,将他的脸都打歪了。 旁边的十三看得清楚,那是一只破布袋,还挂着一只极其粗壮的黑色手臂。 十三正惊讶,阿关鬼哭剑又已刺来。十三闪得狼狈,也让鬼哭剑划了一下胸膛皮肉。秦叔宝抡着一对金瓜锤杀向阿关,被范谢将军拦下,两位家将力战秦叔宝。打了一会儿,范将军挨了一锤,向后倒下,让后头的精怪拉回宝塔。 伏灵布袋里的狼头串窜向尉迟敬德,却让尉迟敬德一斧劈断,几颗狼头都掉了下来。百面鬼手一把抓去,也让尉迟敬德齐手肘斩落,百面鬼手落在地上,一阵颤抖,化成了飞灰。 “天呐,门神好厉害!”阿关骇然退后,前头十二、十三又杀了过来。城隍领着家将,死战两门神,虎爷和精怪们则在纸人掩护下,奋力大战其余王公。 林珊让为首的七王公缠住,七王公一双白手还带着尖刺,左右开弓抓击林珊。林珊挥舞长剑抵敌,腾不出空施结界。 “别让臭丫头扔符!那结界好厉害!”福将军在远处大叫。 两位门神本来便十分厉害,此时和十八王公合力,家将团渐渐不敌。杀了一阵后,两百来只纸人几乎全灭,王公们却还个个精神抖擞。 这头阿关让十二、十三围住猛攻,鬼哭剑虽厉害,但由于剑短,难以造成致命伤。十二飞扑过来,扑倒了阿关,将鬼哭剑撞离了手。 十二哈哈一笑,对着阿关脖子就要咬下去。突然十二怪叫一声,弹了起来,本来让他撞飞的鬼哭剑,竟插在他后背上。这回轮到阿关哈哈笑,眼睛一瞪,鬼哭剑又窜回到他手上。 十二背后多了个大窟窿,黑烟炸出,无力地倒下。十三吼叫着扑向阿关,阿关用鬼哭剑护身,逼得他近不了身。 那头,大邪对上十八,论体型,大邪比十八大上不少,一虎一狗互咬了起来。十八吐出一阵黑气,呛得大邪咳嗽连连,接着二邪扑了上去,两虎合力大战十八。 第126章 十八王公(4) 由于林珊正和老七激战,老七一爪打落了白石宝塔。宝塔滚到一边,里头一震,四只虎爷出来接战,外头四只虎爷则退回宝塔休息。 癞虾蟆和小猴儿也领了十来只精怪出来接力,招呼着另一批精怪退回宝塔。 阿泰本来躲在后头偷扔符镖,让王公踹了一脚,飞了老远,吐出一大滩血,被精怪救了扔回宝塔里。 宝塔还传来六婆的叫声,似乎也要出来参战,却让老土豆拉住,嚷嚷着:“老太婆!外头腥风血雨,俺是神仙都不能打了,你这凡人逞什么强??” 另一边,家将里的春神也让尉迟敬德砍得伤痕累累,退回了宝塔。 福将军见战况渐渐对己方有利,不禁哈哈大笑,六旗挥舞,终于也要亲自下来参战了。 林珊用尽全力,好不容易逼开老七,终于抛出结界符令、施法念咒,阵阵金光射向四周,鬼怪们怪叫连连,捂着眼睛乱窜。王公们左顾右盼,似乎十分惊讶;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吃过这黄金结界的亏,此时也有些胆寒。 福将军眼见林珊又使出了这结界法术,赶紧往后退到墙角边,没让金光结界罩住,只得落在外头声援助威。 “这什么光?”十三让金光射了眼睛,一时分神。阿关趁机扔出鬼哭剑,鬼哭剑速度飞快,穿过了十三的身子插在十四脸上。 “哇哇!”十三、十四怪叫着,伤口喷出黑烟,倒了下去。 王公们大惊失色,早先只听得备位太岁没什么本事,此时却接连在他的鬼哭剑下死了三位同伴。 阿关不轻易使鬼哭剑飞窜,为的就是让邪神料想不着鬼哭剑还会飞,此时突然使出,果然杀得对方措手不及。 城隍中了尉迟敬德三斧,本来应当回塔里休息,但见到手下家将陷入苦战,只好奋力抗敌,勉力举着大刀抵挡尉迟敬德的凶暴斧头。 那边一声虎吼,大邪扑倒了十八,二邪跟上,一口咬在十八颈上。十八怪嚎着,利爪猛扒,在大邪身上扒出一道道血痕,又一脚踹开了二邪。 虽然有金光结界助阵,但王公们终究强过先前鬼卒太多,加上门神助阵,林珊指挥着残兵奋力围攻王公,却还是渐渐落下风。虎爷们大都退回宝塔里,只剩阿火和大邪、二邪还在外头,精怪也剩寥寥数只还在死战,林珊和阿关背贴着背力战王公们。 王公这边也陆续有伙伴战死,有些是让家将斩死,有些则是让阿火咬残。见到福将军一点伤也没有,在外头摇旗呐喊,可把里头的王公给气坏了。 战斗持续着,家将中的甘将军也中了一锤,让城隍扔回宝塔。眼见塔外战力越来越少,宝塔一震,土地神们只得硬着头皮杀了出来。 老土豆缠着王公老七,哀求嚷嚷:“老七啊,去年中秋,俺带了香肉素果去探望你,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呐?” 绿豆喊着:“以前你不是总说要庇佑乡民,做个好神吗?” 红豆也喊:“回头是岸呐!” 黄豆大叫:“老七,你变了!” “吵死了,老家伙,通通给我闭嘴——”老七大吼一声,一把抓着黄豆的颈子,还没使上力气,鬼哭剑便飞窜过来,逼得他扔下黄豆,跳个老远。 大邪嚎了几声,让王公老六一脚踢在脑袋上,滚了老远。 老六最心疼那爱犬十八,见十八让大邪、二邪咬得伤痕累累,不禁勃然大怒,嘶吼着追杀两只黑虎爷。 另一头阿火也让老三打伤,嘴里虽然还冒着淡淡火焰,但动作已缓慢许多。 眼见金光结界仍然无法挡下王公们,林珊捡起了给王公打落的白石宝塔,向己方喊着:“听我号令,通通退回宝塔!”这是最后一招,若大家真打不过,干脆全躲进宝塔不出来。 福将军笑得合不拢嘴,在结界外头拍手叫好:“好啊、好啊,若是他们躲回宝塔,就用捆仙绳绑了宝塔,献去给千寿公!” “我拿了这大功劳!不知千寿公如何赏我?哈哈哈哈!”福将军这笑声竟和千寿公有些相似,连“哈哈哈哈”都十分雷同。 这时,他背后一声轻喊:“那你想要什么赏赐?” 福将军一愣,转头一看,魂都飞了。 那是一个披着黑袍的老者,盯着他看——是太岁。 “啊!”福将军惊骇得说不出话,六手齐挥,挥出六色毒雾。太岁吹了口气,便将那毒雾吹回福将军脸上,呛得他剧咳不已。 福将军连滚带爬,正要逃跑,太岁已窜到他身前,一把抓住了他后颈,接着对那黄金结界指了指,结界霎时退去。 王公们见结界退去,本以为是福将军破了结界来助阵,回头却见是太岁驾到,全吓坏了。 “太岁爷!”阿关见太岁来了,兴奋使着鬼哭剑飞窜不已,又刺进九王公背上。林珊手一挥,塔里还能战的精怪虎爷又跳了出来,展开反攻。 太岁一手掐着福将军脖子,一手挥动大戟将冲上来的门神双双打倒。王公中的老大、老二冲上来拼命,太岁大戟使得如黑龙一般,先是一戟刺穿老大身子,又一戟斩去老二脑袋。 阿关对着倒落在地的秦叔宝和尉迟敬德放出捆仙咒,家将一拥而上,擒下了门神,将他们押进宝塔。 王公们见老大、老二让太岁杀死,全嚎叫起来,往太岁扑去,太岁一戟一个,刺倒一个个王公。 “还执迷不悟!”太岁大喝一声,声如暴雷,将冲到面前的老七一声喝住,大伙儿全停下了动作。王公老七回过神来,只见到王公们尸横遍野,除了老六断了条腿倒在一边、抱着喘息不已的十八外,其余全给太岁杀了。 老七身子颤着,整张脸变得赤红一片,牙也突了出来。 “在我面前邪化!”太岁大喝一声,收去大戟,一掌抓上老七脑袋,只听见老七怪嚎了起来,让太岁抓得腾了空。 林珊一行彼此相视,还没搞清楚太岁在做什么,阿关却已看出,老七的眼耳口鼻已冒出了阵阵黑雾——是恶念。 太岁持续使力,老七五官中冒出来的恶念更多了,在空中结成了颗大球。 “太岁爷在替王公驱除恶念!”阿关嚷着,要大伙儿离恶念远些,免得沾到。 太岁放开了手,老七软倒在地,动也不动了。 太岁看了老六一眼,老六吓得退了几步。 太岁抬起脚,一脚将老七踢向老六,斥着:“你们只是地方小神,没有正式受封神职,不受天界统御,擒下也没用,老夫现在也没空替你们一一驱除恶念,滚吧,别再为恶了!” 老六口齿颤着,与老七彼此搀扶,招呼着十八,狼狈走了。 不一会儿,大伙儿破了老庙天障,又破了第一层天障,回到了金城四楼。 林珊仍惊讶不已,说着:“太岁爷,我都不知道你会来!” 太岁一手仍抓着福将军,说:“老夫为了启垣北上,昨夜好不容易找着了启垣,跟踪他来到这儿。启垣早已领着部将杀进大楼了,却不知是为何。老夫跟在后头,从三楼进来,上了四楼便撞进这鬼结界,一层里头还有一层,令人心烦!” “其他人呢?”太岁问。 “分成两路,让镇星大将领着,两路突击。”林珊答。 “这战术倒挺凶险??”太岁皱了皱眉。 “凶险是一定,千寿公的兵力超出我的想象。但尽管如此,刚刚一战,应该也伤了他五分之二的兵力了。”林珊苦笑地答。 第127章 魔王弒天(1) “小阿福,你主子躲在哪层?”太岁点点头,拎起了福将军看了看,又闻了闻,说:“你这家伙,可邪化得深了,一时半刻可救不回来??” “太、太、太岁爷??”福将军嗯嗯啊啊地说:“刚刚那十八王公不是正式神职,我却有正式神职,我叫、叫、叫??” “我知道啊,你叫小阿福啊,你主子千寿呢?” 福将军支吾半晌,就是不说。 太岁抓着他一只手使力扯了下来,说:“老夫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行,你讲不清楚,我怎么听啊?” 福将军哇哇怪叫,他只剩下五只手。 “你也算倒霉,好端端地生这么多手干嘛?”太岁又扯下他一只手。 “千寿公在上头,不知是哪层!”福将军痛彻心脾,终于招了。 “不知是哪层?”太岁轻轻捏住福将军一只手。 福将军哭喊怪叫:“哇!秋草仙子领军打上来,千寿公令我抵敌,他自己往上退,现在他在哪一层,实在说不准!” 太岁点点头说:“我带你上去找他,若是找不着,老夫把你手脚全拔了,让你像毛虫一样在地上爬。” 福将军连连点头,斗大汗珠滴落,方才的得意一下子全没了。 林珊让城隍和家将也进了宝塔。宝塔里骚动连连,有了太岁助阵,大伙儿士气高昂,医官忙得快岔了气,替一只只虎爷、精怪疗伤,四个土地神和六婆也手忙脚乱地帮忙医治伤兵。 清点了一下,虎爷里只剩下阿火、大邪、二黑、二黄和小牙仔还能继续作战,其他都伤得挺重。 精怪义勇军里也只剩下三十来只能继续作战,包括绿眼狐狸、小猴儿、癞虾蟆等。老树精已受了重伤,不能打了。 家将里头也只剩下甘柳将军、秋冬两神能战。 城隍身中数斧,此时让医官包扎,还喃喃骂着王公。骂着骂着,却低下了头,十分感伤,本来的好友竟战得如此激烈,王公们几乎全军覆没,城隍叹了口气,不再出声。 太岁一手拎着福将军,一手提着大戟,走在前头,阿关和林珊跟在后头,往五楼前进。 “魔王弒天!” 长河转身见到那衣着华丽、妇人模样的女魔,认出她就是千寿公结盟的魔王——弒天。长河骇然大惊,再不多话,急急一刀劈去。 弒天速度极快,她身子向后一退,避过这刀,再急速向前,向长河扒来一爪。 长河挥刀挡下弒天数记扒抓,只觉得对方攻势异常凶猛,他想后退,但脚下窜出一只妖魔,张口咬住了他的脚。 便这么一顿,弒天已经窜来。长河刀还未出,弒天两指已经插进长河双眼,掐抓着他的眼眶,将他提了起来。 “!”长河龇牙咧嘴,两手紧扣着弒天手腕,却没吭上一声。 “倒是条硬汉??哈哈哈哈!”弒天表情苍白恐怖,放声怪笑,掐着长河眼眶,提着他往天上飞升起来。 长河单刀落在地上,双手使命扳着弒天的手,却扳不开。 一名天将飞窜来拦,朝弒天一斧砍去,没砍中,反倒让弒天一爪抓在脸上,顿时脸上血肉模糊,大斧落地,妖魔全拥了上来,扑在天将身上,一口口咬死了这天将。 “长河兄!”另一头的飞蜓见了这头惨况,立时回身飞窜抢来救援,朝着弒天一枪刺去,弒天侧身避开这枪,还顺手一把抓住了枪柄。 “风来!”飞蜓见机使出风术,三股旋风顺着枪身往弒天胳臂旋去。 弒天怪笑两声,手上黑雾腾生,也凝聚成狂烈黑风,挡下了自长枪旋上她胳臂的风。 “出口??在东南方向??百来公尺处??”长河指着那出口处,大声暴喝:“快走??这家伙不简单!” “放手——”飞蜓怒喝,使劲扯动长枪,却抢不回长枪。 弒天一手抓着长河,一手握着长枪,还以长河做肉盾,逼得飞蜓不能随心使出风术。 青蜂儿飞到弒天身后,正要助战,却见一团黑影落下,是苦楚。 苦楚甩动黑发,挥动大爪大战青蜂儿。 “哈哈!”鬼子也在青蜂儿身后现出,两只魔将前后夹击青蜂儿,鬼子大喊着:“弒天王,那长发神仙十分嚣张,好好整整他!” “你别太狂妄!”飞蜓听了鬼子这么喊,怒得不可自抑,双手上又旋起两道风。 “耍来耍去,就只是这招。”弒天嘿嘿怪笑,抓着长枪那手炸开一片黑雾,将飞蜓给震得脱手,摔落老远。 这边青蜂儿放出光针逼开鬼子和苦楚,这才退到飞蜓身边,扶起了他。飞蜓捂着腹部,露出痛苦的表情,先前已让钺镕刺了一剑,此时更着实伤得不轻。 那边空着手的福生挥拳打开一条血路,也退到飞蜓身边。飞蜓挣扎站起,看看四周,三名天将寡不敌众,纷纷战死。 长河不断嘶吼:“你们??快退??再慢就走不了??了??” 弒天哈哈一笑,看看那拿着大斧、十分强悍的大妖魔:“乖儿子,去,杀了他们。”那头顶四支牛角的大妖魔听弒天这么说,怪啸一声,挥动大斧。 “上啊,咱们跟着二少爷吞天冲!”鬼子和苦楚从两边杀向飞蜓等,四周妖魔也全拥了上来——原来那四角大魔叫“吞天”,是魔王弒天的二儿子。 飞蜓、福生、青蜂儿让大批妖魔围着,却只有青蜂儿手上有武器。他一边放出光针对付鬼子,一边舞着长刀抵抗苦楚。 吞天杀到了眼前,福生脸色狰狞,大吼一声,双手化成两张大盾,像独角仙的硬壳一般,背上则是隆起那支大犄角。 吞天一斧砍下,福生用大盾硬挡,犄角一甩,打在吞天脚上,将吞天打得翻了个筋斗。福生正要趁势追击,却又让拥上来的妖兵们团团围住。 飞蜓放出几股风术,吹散了围住福生的妖兵。 弒天还抓着长河,嘻嘻嘿嘿笑着,模样竟像个疯婆。弒天慢慢往前飘着,缓缓逼近飞蜓等,身后跟着大批妖兵,个个张牙舞爪。 “还不走!”长河怪叫,弒天的双指还插在长河眼中,这时长河的眼眶突然绽放蓝光,蓝光越来越亮。弒天吃了一惊,想要扔下他,但长河实时扣住了弒天手腕紧抓不放,蓝色光芒在他手上围绕成流,跟着是一阵阵霹雳,炸在弒天身上、手上。 “岁??星??大将??们啊,去找??黄??江——”长河用尽最后的力气扬声嘶吼:“走!快走——” 长河用全身力气放出湛蓝光,那天障出口让湛蓝光芒映得清晰许多,果然在这黑暗空间的东南方向某个角落。 福生抡动大犄角开路,飞蜓、青蜂儿以光针和风术断后,一路杀到了那天障出口。出口是一个圆形洞口,在湛蓝光的照映下忽隐忽现,竟有些瑰丽。 青蜂儿念了咒,对那出口施法,白光在天障出口闪起,闪出一个白洞。青蜂儿和福生先后自那出口钻了出去。 四周的湛蓝光渐渐黯淡,飞蜓看着远处软下身子的长河,让弒天一把摘下了脑袋,往天上一扔。 “追——”弒天用尖锐恐怖的声音吼着,飞蜓看着那让魔王扔上天的长河脑袋,在空中打了个转,跟着落下。 飞蜓蓦地回神,发现妖兵魔将已拥到眼前,才刚想到要回头,已让外头的福生和青蜂儿分别伸进两手给抓了出去。 “往上往下?”退到了八楼楼梯口,福生问着。 “这儿是八楼,翩翩姐那路从三十二楼往下打,现在不知打到几楼?备位太岁大人主攻军从一楼往上打,现在应该就在下头不远!”青蜂儿答。 第128章 魔王弒天(2) “咱们往下可能很快就能和秋草会合,但上头那路下来时,却又要撞上弒天这疯婆娘;且长河将军已死,只有黄江将军能治这天障。”飞蜓说。 青蜂儿点点头说:“翩翩姐那路兵力较弱,我们往上去,和翩翩姐会合,也将长河将军牺牲的事,告诉黄江将军,再一齐杀下来!” 飞蜓和福生都不反对青蜂儿的提议,突然身后杀声大作,原来是妖兵魔将纷纷跑出天障,追赶而来。 青蜂儿在前头探路,福生断后,三人转往楼上去了。 太岁领着林珊、阿关一同来到六楼。 六楼一片狼籍,鬼怪们的断肢残骸撒遍满地,显然是辰星一行干的。 经过六楼,来到七楼,七楼几乎全毁,办公桌椅全都烂了。 辰星手执宝剑,威风凛凛地站在正中,身后站着四位部将。千寿公则带着禄将军死守一角,恨恨瞪着辰星。 “石火轮!”阿关发现残骸一角里,石火轮就倒在那儿。原来这七楼本来也有着天障,但让辰星给破了,便没人理会倒在残骸堆中的石火轮。 阿关用心召唤,石火轮动了起来,飞快窜回阿关身旁。 辰星转头看了太岁一眼,嘴角微扬,冷笑地说:“澄澜兄,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太岁点了点头,却没回话,而是将福将军扔在地上,淡淡地对福将军说:“很好,你没骗我,老夫放你一马,在一旁乖乖待着,等老夫和启垣叙叙旧,便来替你清除恶念。” 福将军挣扎站起,见到千寿公身边鬼卒几乎全灭,只剩一个禄将军死命守着,不禁呆在一角,不知该如何是好。 千寿公见太岁也来了,知道自己必败无疑,叹了口气说:“原来你们串通好了来对付我??” 辰星嘿嘿笑着说:“你别怨天尤人,我可没和太岁串通,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我看顺德也不顺眼,要不是先前让镇星、太白星逼得太紧,搞得元气大伤,我早把顺德给宰了。” 千寿公先是哑然失笑几声,跟着神情转为懊恼,说:“启垣爷??你也怪异莫名了??您原贵为五星,若是??咱们连手??以您的武勇,加上小弟我的智谋,那咱们势力可不输给南部的西王母??” 辰星哈哈一笑,往前走去。禄将军双眼冒着异光,怪叫吼着,向辰星扑来。辰星宝剑一挥,禄将军立时成了两截。 千寿公神情有些呆滞,突然又滔滔不绝起来:“南部西王母根本不算什么,我的鬼卒众多,启垣爷您手下悍将如云,要是??要是我们合作??天下就是我们的了??我愿追随您??”千寿公还没说完,只见辰星手一扬,剑光一闪,千寿公的脑袋已经落了下来,嘴巴还犹自动着,眼神满是怨怼,跟着化成了灰烟,隐隐散去。 辰星转身将宝剑入鞘,默默看着太岁,嘴角还挂着一丝狡狯微笑。 阿关和林珊都惊讶不已,北部三大邪神之一的千寿公竟死在三大邪神辰星启垣手下。 “如何?南部西王母悍得很吧,听说你吃了她不少亏。”辰星找了个话题开口。 “先不提别的,老夫是专程来找你叙旧的。”太岁单刀直入地说。 辰星点点头,对着身后部将挥了挥手说:“上头还有一个魔王,战况可能十分吃紧,你们去帮兄弟们。” 四名辰星部将点了点头,往楼上去了。 太岁静默一会儿,也对林珊说:“草儿,你也上去帮忙,魔王不好对付。” 林珊犹豫了半晌,不敢违背太岁的命令,也跟着上去了。阿关则呆在一旁,太岁没要他走,他也不敢走。 辰星看看阿关,冷笑几声说:“备位太岁还不成气候。” 太岁点点头,苦笑答:“老夫提早十年解开封印,能有此番成绩,他也尽力了。” “澄澜,你特意北上,是来逮我的?”辰星突然这么问。 “老夫说了,是来和你叙旧的。”太岁摇摇头。 辰星哈哈大笑说:“是,我也想和你叙旧,但有些话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只好委屈你让我砍两剑,做我阶下囚,再让我好好和你叙叙旧。” 太岁皱了皱眉,不悦地问:“启垣,这话什么意思?” “就当练练剑、过过招吧。”辰星眼中精光大盛,一边说,双手抽出两把长剑。他身上背着六把长剑,此时抽出两把,背上还有四把。 太岁神情显得有些疑惑,仍然举起黑色大戟。“老夫不妨坦白说,我认为你并未完全邪化??” 还没说完,辰星已经窜到太岁面前,凌厉一剑刺来。 太岁横戟格开辰星刺来的长剑,随即也回了一记大戟横劈。 阿关见两星突然说打就打,心中惊愕。一旁的福将军见阿关发呆,竟打起鬼主意——他知道阿关是备位太岁,此时心想若是擒了阿关,或许还能以阿关为人质,想办法脱逃。他邪化已深,此时竟不想随正神回主营当个小角色。 福将军突然怪喝一声,扑向阿关。阿关吓了一跳,身上的伏灵布袋迅速窜起,苍白鬼手一把向福将军抓去。福将军偏了身子,没让鬼手抓到。 阿关回过神来,哇哇大叫、扑倒在地,鬼哭剑随手一抛。 福将军见到阿关倒下,鬼哭剑也离了手,不禁大喜,扑冲上来要抓阿关。 他才刚扑到阿关身上,只觉得右边身子裂了开来,本来让阿关扔到一旁的鬼哭剑,此时竟刺在他右边腰间。福将军又惊又怒,原来阿关又使诈,故意装傻引福将军扑来,再隔空操纵鬼哭剑施以奇袭。福将军身上那裂口太大,他惨嚎了半晌后,便渐渐死去。 “小子,老夫可没教你这种打法!”一旁的太岁见了,有些哭笑不得。 “没办法,剑太短,我砍不到他,只好骗他来让我刺??”阿关站起,拾起鬼哭剑。 太岁和辰星越打越激烈,太岁脸上神情却越加疑惑。 阿关举着鬼哭剑,聚精会神,准备随时抛出刺击辰星,但眼前两位星君动作都快如闪电,找不着空隙。 辰星双剑舞得密不透风,一道道剑光犀利,刺向太岁全身要害;太岁的大戟则如暴雷,以千钧之势左右劈扫辰星。两星大神在七楼打得天昏地暗。一旁的阿关看得张大了嘴,如痴如醉。 太岁一戟扫去,辰星闪过,甲冑出现裂痕。他喊了声好,又冲上来打,边打边喊:“早听说岁星澄澜身手了得,今日大打一场,才知道名不虚传!” 太岁也不回答,一边打着,一边凝神看着辰星身上各处,神情依旧疑惑。 “你不是邪神??”太岁终于说出这句。 辰星哈哈一笑,一剑斩下。太岁急忙闪过,肩头也给划出一道口子。 阿关见太岁受伤,连忙扔出鬼哭剑。鬼哭剑窜向辰星,却让辰星一剑打落。 辰星吆喝一声,原本应当上楼助战的四名部将,竟又从楼梯口跃下,持着兵器赶来助阵。 阿关惊骇莫名,气得破口大骂:“你这狡猾的家伙!” 太岁让辰星四名部将围了,捂着肩上伤口,满脸怒容地说:“启垣,你莫名其妙!” “失礼了,老友,兵不厌诈,要是不用这方法,我可能打不过你。”辰星哈哈笑着,吆喝一声,率着四名部将围杀上去。 一名辰星部将转向挡在阿关面前。阿关拿着鬼哭剑对付那部将,对方也不急着攻,似乎只想缠住阿关而已。 太岁以一敌四,渐渐落了下风。他越打越怒,吼声越来越大,戟上黑雷闪电轰隆隆炸出。这边辰星也使出了全力,大喝一声,腋下肩头又生出四只手,将其余长剑抽出,六把长剑如同流星雨般地刺击着太岁。 第129章 魔王弒天(3) 左边一名辰星部将放出一片光网,原来是捆仙咒,捆仙网缠住了太岁的脚。 太岁气极,一边踢着脚,想挣开捆仙网;一边举着大戟左劈右砍,逼得辰星等近不了身。 捆仙网一张张打来,太岁打落一张网,又有两张网接着袭来。 “辰星启垣!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太岁吼着,大戟上头凝聚了一团黑雷,使劲一挥,黑雷如龙一般,朝一名辰星部将轰去。辰星手快,一手将那部将推开,助那部将躲过黑雷。 又一张捆仙网覆住太岁的身子,阻碍了他的动作。 只这么一慢,辰星逮了个空隙一剑刺来,正中太岁右肩。太岁大戟落地,辰星仍不罢手,六支剑分别刺进太岁双肩、双腿,以及左右两腹。 太岁发出震天吼叫,阿关霎时脑中一片空白,难以置信。他疯了一样拿着鬼哭剑乱砍,将眼前辰星部将逼退。 几名部将发出一张张捆仙网覆向太岁,直到太岁动弹不得,辰星这才一把抓起太岁,六支长剑还插在太岁身上。 阿关大叫一声,扑向辰星,握着鬼哭剑猛力刺下。 辰星竟然不避不挡,任由鬼哭剑刺进右肩,神情肃穆漠然。 阿关让辰星部将拉开,被一阵痛打打得站不起来。 伏灵布袋窜起,苍白鬼手和新娘鬼手才伸出,就让一名辰星部将两手抓住,两只鬼手伤痕累累,早已没什么力气了。大黑鬼手先前即已重伤,无力出来了;而狼头串和百面鬼手,则在先前老庙天障被尉迟敬德斩死了。 阿关倒在地上抽搐,辰星伸手摸向后背,将鬼哭剑拔了出来,扔在阿关面前,冷冷看着阿关,对那抓着两只鬼手的部将说:“这是澄澜给小鬼的保命玩意,别把人家的玩具玩坏了,还他吧。” 那部将听了,将鬼手塞回袋里,随手一扔。 辰星转身对部将吆喝一声:“走!” 阿关啊啊叫着,想要挣起,但辰星已经拎了太岁,带着部将飞出窗外。 二十七楼静悄悄的,十分凌乱,显然有过一场激战。 黄江拎着食天走在最前头,翩翩、若雨及天将们则跟在后头。 “秋草妹子可真会算,安排这工作让我们去做,她可好了,领着大军从容打上楼来,我们可要拼死拼活。”若雨噘起了嘴,她并不是讨厌林珊,只是天生性子就是有话直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我倒觉得分配得挺好,若我们集中兵力一层层打,千寿自然也能集中兵力死守,到头来占不到便宜。现在这样,像拿两把刀子插进千寿肚子里搅和,破坏他的布局,和楼下主力里应外合,看他怎么守。”翩翩随口答。 “这么说也有道理,要是全挤在一块,翩翩姐你的双月光圈、飞蜓的旋风、蜂儿的千针和我的火术,可能都没法用得尽兴。说不定我的火一不小心打在阿关手上,他的手又要包成两个大馒头了。”若雨哼了哼。 黄江一行经过了二十六楼、二十五楼、二十四楼,里头也是同样凌乱不堪。 “难道是飞蜓他们?”若雨讶异地说。 一直到了十七楼,黄江才开口:“小心,有个天障!” 黄江带着大伙儿进了天障,却发现里头正厮杀着。 一名白衣女子领着三名将领,和几只魔将对垒作战。 “月霜!”若雨大惊:“是你!” 那叫作“月霜”的白衣女子,就是那晚医院一战,替阿关灭了火的辰星部将。 月霜看了看若雨和翩翩,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说:“红雪、翩翩,你们也来了?” “妈呀!辰星也来啦!他在哪边?”黄江哇哇叫着。 “启垣爷正领着手下在下头追杀千寿呢。”月霜答。 “你们??究竟是如何??为什么帮咱们?”若雨张大了口。 “红雪??”月霜毫无表情:“现在我们的立场是敌对关系,不好多说。” 月霜身旁几个辰星大将,有些脸色狰狞,见了翩翩等,便想杀上来,却让月霜拦住,指示:“先杀魔将。” 十七楼的天障不强,魔将也不强,一下子便让辰星部将杀光了。 三名天将看看翩翩,翩翩便说:“我们此行是来诛杀千寿邪神的,除非辰星挑衅,不然别先动手。” 月霜也炼于洞天,是翩翩和若雨的儿时玩伴。 两路人马分别从两处楼梯,下到了十六楼,十六楼也有杀声,是文回和钺镕。 文回见月霜下楼,连忙赶上前问:“上头情形如何?” “魔将杀完了,更上头的都让翩翩、红雪给清了。”月霜答。 钺镕一听翩翩和若雨,神情有些古怪:“那两个泼辣丫头也来了?” 还没说完,翩翩等已从另一条通道下来。翩翩听到了钺镕说的话,也不回答。大伙儿大眼瞪小眼,场面竟有些尴尬。 黄江打圆场,转身对天将说:“辰星是次要敌人,千寿邪神才是主要敌人。” 文回也连忙对身后同伴喊:“我们的主要敌人也是千寿那鼠辈,先抓了千寿再说!” 钺镕看看身边,加上自己一共是九位大将,他怒瞪着翩翩一行说:“咱们这边占优势,要是打起来,你们输定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翩翩姐一个可以打九个,你以前让她每天照三餐打,给打傻了?”若雨冷笑说。 钺镕涨红了脸,想要反驳。 月霜脸上默无表情,却闪过一丝无奈。 “我不明白,你们看起来不像邪神,为什么??”翩翩困惑地问。 钺镕突然大骂:“邪神、邪神,看你这模样才像邪神!” 翩翩愣了愣,不再开口。 一旁的若雨听了却火冒三丈:“你狗嘴吐不出象牙!要打是吧,来!” 钺镕马上回答:“来就来!” 文回一手按住钺镕肩头提醒:“别忘了启垣爷的交代!” 突然,楼梯口一阵声响,两方人马转头看去,上来的是飞蜓、青蜂儿和福生,不禁又是一阵惊讶。 青蜂儿等也是惊讶叫着:“哇!全都到齐啦!” 钺镕见了飞蜓全身是伤,比自己还狼狈,不禁哈哈大笑:“看你这家伙,嘿?你的长枪呢?不会连兵器都丢了吧!” 飞蜓气得牙痒痒,但受伤颇重,狼狈走到了黄江身旁,就要倒下。三天将扶住了他,若雨连忙对他施了治伤咒。 这边文回手一招,准备往楼下杀去。 “等等!”福生和青蜂儿一齐大喊:“楼下的疯婆娘很厉害,她就是魔王弒天!”“魔王就要上来了!” 原来弒天追着飞蜓一伙,一路追到了十六楼。 黄江想起了什么,问:“长河呢?” 飞蜓默然不语,福生支支吾吾地回答:“长河将军让那弒天魔王给杀了??” 青蜂儿接着话,将长河牺牲的过程大略描述一番。黄江捏紧拳头,神情肃然。青蜂儿还没说完,楼梯口已经漫起了黑雾,迅速罩住了整层楼。 “小心??这天障厉害!”黄江哼了一声,提醒大家。 两路人马往后退了退,摆好了架势,等着弒天。 福生早已收回了大盾和犄角,此时是赤手空拳。大盾和犄角虽然厉害,却十分耗力,非到紧急时候,不轻易使出。 福生见到一名天将使的是双锤,上前跟他要了一锤,呵呵笑说:“真对不起,分我一支来用用!”天将便将一支大锤让给了福生,福生拿在手上秤了秤:“太轻??太轻,勉强用用吧??” 飞蜓见福生有了武器,自己还是空手,又看到远处钺镕还对自己做出嘲笑鬼脸,不禁气恼。 这天障不停向四方扩张,天上黑云狂流,地下翻出一片片石板平整铺起,一支支巨大石柱从地面窜出。 第130章 魔王弒天(4) “这魔王装神弄鬼,要出场还先装潢舞台哩!”若雨嘿嘿冷笑,一面聚精会神环顾四周。 此时的十六楼天障当中,早已成了一片宽阔石板广场,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弒天会从哪儿出来。 “那边!”一名辰星部将指着广场某个方向,那边泛起阵阵白雾。 白雾里走出一队一队的妖兵,妖兵大军全副武装,有些手执大盾巨剑、有些拿着长枪大戟、有的配刀、有的拿弓。 后头一顶红色大轿极其艳丽,由三十六只妖兵抬着,缓缓压阵前进。轿上坐着的正是魔王弒天。前头带头开路的则是弒天二儿子“吞天”,吞天扛着那如门一般大的恐怖斧头,神情高傲、不可一世。鬼子、苦楚和几名魔将则跟在大轿两旁,妖兵中还夹杂着奇异魔兽,有长着三头的狼,还有喷火的牛。 这批上千妖兵大军之后,还跟着大批等级较低的杂牌妖魔,张牙舞爪地随着妖兵大队前进。 这支妖魔大军在距离神将们数十公尺时停了下来。 弒天自大轿上站起,瞪大眼睛,似乎发现了黄江脚边的食天。 黄江踢了食天一脚,指着弒天斥喊:“你这魔王杀我兄弟,我只好杀你儿子来替兄弟报仇了!” 弒天半晌不语,神情时而狰狞、时而呆滞,突然大喊:“食天儿啊,娘早已交代过你,千万别让神仙抓了,他们残忍得很!你忍忍,娘就来救你了!” 被捆着的食天不吭一声,咧开嘴巴,露出森白利齿,怒瞪着黄江。 弒天接着望向黄江说:“你说我杀你兄弟,试问,你们神仙杀了我这么多手下,就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吗?” 黄江哈哈大笑,朗声说着:“臭婆娘颠倒黑白,我下魔界超过百次,从没滥伤无辜,若是碰着魔界小妖被大妖欺负,我还会出手相救!你们违反约定私上人间,和邪神结盟,兴风作浪,咱们不来攻你,难不成还要倒茶给你喝?” 弒天指着文回一路,嘻嘻笑了起来,说:“若我没认错,他们也是邪神??怎么不打他们?虚伪的家伙们!” 黄江笑着反驳:“咱们要打谁还用得着你过问?现在就是要连手打你,你不服气?你害怕了?” 弒天尖声怪笑起来,笑得极其尖锐可怕。 “你娘果然是疯婆子!”若雨见那弒天也不答话只是尖笑,看得生气,便踢了被捆在地上的食天几脚。 黄江随即重重一脚踏在食天脸上,高声斥喝:“恶婆娘!你要是不退兵,我就一剑刺死你儿子!” “战场上生生死死也是莫可奈何??如果你杀了我的宝贝儿,那也是没办法的??嘻嘻嘻嘻??我可以把你们全都杀了,替我的宝贝儿报仇??嘻嘻嘻嘻??”弒天一边尖笑,一边张开双手,她胳臂极瘦,指甲十分锐利,闪着青蓝色的光。弒天的神情变得更加狰狞,尖笑大喊:“杀——” “杀——”妖魔大军齐声尖嚎,挺起各式武器,浩浩荡荡地朝神将这方杀来。 “上。”这边文回也一声令下,一干辰星大将上前接战。 黄江倒是傻眼,本来他逮着食天想要做人质,哪里料到魔王弒天疯得厉害,说打就打,连儿子也不顾了。 黄江莫可奈何,恨恨地踹了食天几脚,提起木剑领着岁星诸将也杀了上去。 石板广场霎时风雷大作,妖兵和神仙们在广场正中杀得天昏地暗。 这批千余上下的妖兵比起先前杂牌军,似乎更强悍些,不仅训练有素,且武装齐全。 神仙们则三、两个成一小组,互相掩护杀敌。两星部将本都是旧识,齐力迎战弒天大军时,便也不再多分彼此,不时互相支持。 翩翩一跃,飞窜极高,在空中旋身挥出一道道光圈劈进妖兵堆里,劈死一只只妖魔。紧接着她又挥动双月,晃出两柄光刀,像落雷般俯冲而下,飞窜进妖兵阵里,她飞到哪,哪儿的妖兵就像骨牌般倒下。 神仙部将们数量虽远少于妖兵,却个个菁英,仗着翩翩这股气势,全都卯足了劲厮杀。 吞天领着妖兵,全力攻打辰星部将中带头的文回。文回被吞天的恐怖大斧逼得连连后退,钺镕和五部则抢上两侧游击助战。 战况激烈,福生手上的天将大锤使不顺手,便左手化出大盾,或劈或砍打飞一批批妖兵。 飞蜓则抢下妖兵手上的长枪、大戟,勉强凑合着用,打没两下便断了,只好再抢、再打。 黄江居中指挥,只见他一柄木剑不断翻着手上厚书,挑出一张张各式符令,放出各种古怪异术,袭击着妖兵们。 弒天见翩翩骁勇,也给激得杀性大起,怪吼一声从轿子上窜起,凶猛地直冲翩翩。翩翩将飞势催得更快,屡次避开弒天扑击,并放出光圈反击。弒天狰狞尖笑,挥动利爪拨开那些光圈。 福生则打到了文回那儿,共同夹击吞天。他让吞天恐怖大斧逼得气恼,一声暴喝,又现出背上犄角,全力和吞天拼了。 福生身型本来算得上是十分壮硕,但此时站在吞天面前,倒像是一头小牛奋力抵抗着一头大象。 吞天大斧一记记砸下,福生咬牙用大盾硬接,再使犄角奋力还击。 突然石板广场另一边开出了个洞,进来的是燹和另两位魔将。他们刚才临阵脱逃,此时才又绕回来帮忙。 食天被捆在地上哇哇大叫,但乱军之下,也没有妖兵来救,有些妖兵还在他身边踩来踩去,却没一个腾出手将他救出——这批妖兵都是弟弟吞天的手下。 燹舞着火杀向神将,想要将功折罪,好死不死却遇上月霜。燹一面火墙打去,月霜舞动长剑,吹雪袭来,又灭去燹的火。燹又惊又气,接连遇上克星,让这本来高傲的魔界妖女信心全无。 燹正惊讶着,月霜又吹来一片雪,打在她身上,冻住了她的手脚。她正要使火来解冻,月霜已经一剑刺进她的眉心,刺死了这火妖。 妖兵步步进逼,两星部将们体力渐渐不支,边打边退。翩翩在空中被弒天一路追击,能拖延至此已是极限,更无力下来帮忙其他同伴。 三名天将较弱些,都让妖兵杀了,辰星这里也有两将不敌倒下。 文回、钺镕正和福生共同死战吞天,不时看看岁星部将这头战况;青蜂儿、飞蜓也偶尔望望辰星部将那边的战况。 突然,广场一角又开了个洞。 进来的是孤身一人的林珊。 林珊见了这石板广场的惨烈战况,连忙急急飞来,一把将剩下来的结界符咒全都抛上天、念动咒语,霎时空中爆裂出万道金光,四处乱射。 “哇!浪费我的符啊——”黄江回头,气骂着:“这结界符咒写来不易,百日才能写出一张,你一次扔一张就行了,怎么一次全扔上天啦——” “救兵来啦!”青蜂儿本来被一小队妖兵围住猛攻,奋力死战,此时只见身后射来万丈金光,照得那些妖兵个个捂着眼睛吼叫。青蜂儿便趁势杀倒一片妖兵,回头一看是林珊,惊喜大叫:“反攻、反攻!” 妖兵们骚动起来,耀眼金光四面八方乱射,射得妖兵们阵脚大乱。辰星这儿几个邪化较深的部将,也让金光照得难受,吼叫起来。 鬼子让一道金光迎面照在脸上,霎时弯腰抱头嘎嘎叫着,什么也看不见。青蜂儿逮到机会,一刀砍落了鬼子的头。 第131章 魔王弒天(5) 另一边若雨也趁着苦楚让金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之际,一镰刀挥舞过去。镰刀甩出了火鞭,火鞭蛇似地绕上苦楚全身,火焰霎时笼住苦楚身子,将她烧成了黑灰,再也无法复元。 林珊举起宝塔,里头还能出战的神怪虎爷全杀了出来,为数虽然不多,但在金光掩护下,也齐心合力杀开一条血路。两星部将士气大振,纷纷鼓起最后的力气奋勇杀敌。 弒天在天上愕然惊吓,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不知哪儿爆出的一片金光,照得她眼睛难受。她抹了抹眼睛,翩翩已经窜到她眼前。 翩翩身子一旋,打出漫天光圈射向弒天。弒天挥动利爪,伸手去抓光圈,将袭来的光圈一个个抓碎,来一个接一个、来两个接两个、来四个便接下四个—— 来八个却接不了八个了。 弒天胳臂让几道光圈划过,一身华服终于出现破口。她正要发怒,突然一道火鞭打来,卷住了弒天左手,火焰顺着她的手往上烧,原来是若雨追来助战。另一边青蜂儿也斜斜飞来,扬手射来千万光针。 弒天鼓着嘴巴向左手吹出黑气灭火,又挥起一道紫光挡下袭来的光针。 突地一个飞影掠过头顶,弒天抬头一看,是飞蜓。飞蜓左手抱着数十支长枪、大矛、长戟等兵器,都是他从妖兵手上夺下的武器;右手也抓着一支长枪,迅雷般地朝弒天掷来。 弒天反手打落那长枪,接着又闪过翩翩三道光圈和若雨两团火,突然听得头顶风声倏倏,抬头一看,竟是飞蜓将那数十支长兵器全抛上空中,再以风术操使,数十支枪、矛、戟在空中串成一条大龙,伴着烈风,飞蜓踩在那大风龙上朝着弒天冲杀而来。 弒天一纵身想要飞窜避开,但那大风龙倏地散开,数十支枪、矛、戟开花似地炸开,其中一支矛刺中弒天肩头,另一支戟则划过弒天腰间。 飞蜓趁势杀下,挺起双手上握着的一柄枪和一柄戟,照着弒天脑袋掼下。 弒天高举双手抵挡,她的手掌硬如精钢,将飞蜓刺来的枪和戟给硬生生撞碎成数截。 此时一道火鞭缠上了弒天腰间,一片光针射中了弒天后背——弒天再强悍,也无法同时抵敌岁星四将。她全力挡下飞蜓攻势,便没能实时反应两旁夹击而来的若雨和青蜂儿了。 弒天大惊,鼓起嘴巴吹出黑风灭身上的火,才低头又是一惊,只见翩翩已窜到她下方,手上双月现出两把大光刀,刀身周围还伴着许多光圈。 翩翩大喊一声,拖着光刀向上旋窜,奋力一斩,势如升龙。 “呀!”弒天也鼓动全力,右手托起黑雾向下硬挡。 光刀和魔手相交,炸出炫目彩光和爆裂黑气。翩翩的双月纷纷脱手,给震飞老远;弒天则被轰得往上飘飞,右臂手肘以下给斩得皮开肉绽。 若雨飞窜跟上,挥动一道火鞭打在弒天胸口;后头追来的青蜂儿一刀劈在弒天间后肩上。飞蜓则急急窜来,飞踢一脚伴着烈风,将弒天砸蹬坠地。 弒天重重摔砸在厚重石板上,砸出好大一片碎石尘埃。 弒天嗥叫挣起,抬头却只见天上花花亮亮,眼花撩乱,像是坠下了五色雨—— 是青蜂儿发出的光针、若雨砸下的火球、翩翩射下的光圈,和飞蜓的狂风。 “轰轰隆隆!”“暴雨”炸落在弒天身上。 “喝啊啊——”弒天让这阵“雨”轰得趴在地上,惨嚎不止。好不容易暴雨停止,她晕眩无力地挣扎起身,只见到一旁一团红色大影闪来。 一头红色巨兽,是阿火。 阿火张开虎口,扑上弒天身子,一口咬住了这魔王的脑袋。弒天脸色狰狞,想伸右手还击阿火,却发现右手已让翩翩刚才那记斩得重伤,无力攻击;接着一道青影落下,她的左手也离开飙飞身子,是让急坠下地的青蜂儿一刀劈去的。 阿火虎口炸出火焰,“喀嚓”一合,咬碎了弒天脑袋。 弒天的身子缓缓向后仰倒,华服飘扬开来。 阿火仰起脖子朝天重吼,吼声响彻天际,有如胜利的号角一般。 妖兵们见了弒天让阿火咬碎脑袋,纷纷咆哮嘶嗥起来,却不是要替主子报仇,而是惊慌无措地四散逃命。 “哈哈,恶念!”飞蜓自空中摔落在地。他负伤颇重,刚才使出全力攻击弒天,腰间让钺镕刺的伤处裂开淌血,此时仅能狼狈苦撑着身子。几只妖兵见飞蜓虚弱,趁机杀来,都让他挥拳撂倒,还抢得一柄断枪护身。 两星部将一阵掩杀,将妖兵们杀得大败。 这时一道符令凌空打来,辰星大将们也骚动起来——那是辰星打给他们的号令。 文回高举长刀大喊:“我们走!” 辰星众将接了号令,彼此搀扶,一下子全撤走了。翩翩等岁星部将虽有些错愕,却也无心追赶。 大魔吞天见母亲让阿火咬死,愤怒地连连怪吼,将一柄恐怖大斧抡得惊天动地。但翩翩、若雨、青蜂儿、福生围住他一轮猛攻,他又哪敌得住四名岁星部将围攻,很快不支倒下。 福生吼叫一声,跳在吞天身上,大犄角轰然砸下,重重砸在吞天脸上,砸死了这小魔王。 动弹不得的食天,则早在混乱中让虎爷咬死;妖兵们则七零八落,全往远处逃去,往天障外头钻。 飞蜓挥着断枪追打了一阵,终于力尽倒下,让青蜂儿拦腰接住。“飞蜓哥!” 若雨和翩翩也止住追击,两人全身发软、气喘吁吁,环顾四周,妖兵们全都逃了。林珊在妖兵围攻之下也负了伤,由两只精怪搀扶着,赶来与其他岁星部将会合。 岁星部将在这广阔天障中击掌庆祝大胜,随即破开天障,赶往楼下去接应阿关。 “你们说那阿关大人现在和太岁爷说什么来着?”若雨扶着林珊,嘻嘻笑着:“我猜太岁爷正在教训那家伙,骂他太不知长进了!” 林珊苦笑地答:“其实阿关也很努力了??他只是个凡人,却能与神仙们并肩作战??” 青蜂儿和福生点了点头,都说:“没错、没错,以凡人肉身而言,阿关大人算是尽心尽力了??” 飞蜓却不认同,哼哼地说:“备位体内有太岁力,也不是一般凡人了,总不能老让咱们这样出生入死,他自个儿一人在后头卖弄飞剑!” “飞蜓哥,你真是爱计较!”林珊皱着眉头说:“阿关再怎么说,也是给赶鸭子上架,硬推上火线的,又不像咱们锻炼了十来年??” 若雨哈哈笑着,看着翩翩,问:“翩翩姐,你说,阿关大人是认真还是偷懒,是尽心尽力还是不知长进?” 翩翩笑着说:“他或许没有偷懒,但现在战局紧绷,我们可没那闲工夫等他苦练十几年,应当每日照三餐赏他巴掌,尽快激发出他的潜能,免得咱们一干部将受累??” “说得好啊!”飞蜓鼓掌咳血大笑。 “他是备位太岁,我可不敢。”林珊苦笑了笑。 大伙儿嬉笑怒骂着往楼下前进。青蜂儿回头,见黄江默默跟在后头,一句话也不说,知道他正悼念着长河,便也不好去打扰。 阿关怪叫着,骑着石火轮在大楼里乱窜。 林珊一行循着声音找到了他。 阿关一见众人,急得哇哇大叫:“辰星抓走了太岁,辰星抓走了太岁!” 大伙儿听了,尽皆骇然。 飞蜓大吼:“你胡说八道什么?” 福生则问:“阿关,你说太岁爷怎么了?” 第132章 雪山上的主营(1) 阿关慌乱解释,好不容易才把话说明白,说到太岁让辰星六剑插进身体时,几乎要淌下泪。 大伙儿面面相觑,林珊也将太岁北上的事说了,加上城隍一番补述,大家这才相信,太岁爷真让辰星给抓走了。 “我们去找出辰星,宰了他!”若雨大喊,立时就要动身。 黄江虽然愕然,但毕竟不是岁星部将,连忙安抚大伙儿:“你们别慌,咱们传急令报回主营,请主营定夺。” “回什么报?定什么夺?等主营收到急令,太岁爷早死了!”飞蜓大喝。 “快去救太岁爷!”福生也跟着怪叫。 “走!走!”阿关连连招手。 黄江莫可奈何,领着大伙儿出了金城大楼,施法破去外头天障,也收去封印结界,这才开口:“好吧,你们带路,我们去救太岁。” 阿关、福生、飞蜓愣在外头,此时已是午夜,外头黑漆漆的还落着雨,虽是除夕夜,但比起往年街上冷清许多。 阿关抬头看天,落雨打在脸上,一阵风吹来,寒透了心肺。 大伙儿看向阿关,只有他亲眼目击太岁被抓走。 “他们从窗子飞出去,但我不知道??他们飞去哪了??”阿关支支吾吾地说。 “第一,我们找不到辰星;第二,找到了也打不过辰星。”黄江打断了阿关的话。“想救太岁爷,就得赶快回报主营,慢了才真的来不及。” 大伙儿这才冷静下来,无奈地回到据点一。而黄江则立时动身南下,将太岁私自北上且被抓的消息,报给中、南部主营。 接下来的日子,漫长而难堪,大伙儿在据点一度过了一个苦涩的新年,负伤的精怪、虎爷和神仙们,在医官的治疗下渐渐康复。 几天下来,城隍领着家将四处扫荡千寿公余党,千寿公的主力都在金城大楼一战中被一举歼灭,四周据点大都是他的同盟。千寿公死去的消息传了开来,同盟们很快便作鸟兽散了,许多小邪神重新隐入山林,许久不敢作乱。 阿关每日替抓来的石狮驱除恶念,数一数,共是九只石狮。 然则两门神受恶念侵袭已深,一时之间,阿关也无法驱尽他们体内恶念。林珊用捆仙绳将他们牢牢捆在白石宝塔中,由精怪日夜看守着。 大年初八深夜,阿关和大伙儿全上了楼顶,迎接主营派来的援兵。 只见远空本来密布的浓云,破开了一个洞,云往四周卷开,金光从破洞中耀下,十来位神仙穿透黑云,声势浩大,往据点一飞来。 居中那大神,身披褐色长袍,长袍里头是黄金甲冑,身材略胖,且十分高大。 那是镇星藏睦。 黄江先落下来,两方神仙寒暄一番,随即切入正题。 “太岁被抓的消息,在主营可引起了不小风波呢??”黄江苦笑地说:“主营做出决定,派咱们镇星藏睦爷来接替备位太岁镇守北部,备位太岁则回归主营??” “咦?我去主营?”阿关有些诧异。 原来太岁被抓后,更显现出阿关这备位的重要性,无论如何可不能连备位都出了岔子。于是主营下令,派镇星来接替阿关镇守北部,对付辰星启垣,一面想办法救出太岁。而阿关这路人马,则将被调遣至中部,由主营就近照料。 岁星部将们听了,却有些不服。 若雨嚷嚷着:“可是,我想留下来帮忙救援太岁爷。” “对、对,我们怎么能走?当然是要去找出那混账辰星、混账钺镕,好好教训他们。”飞蜓高声附议。 “这是玉帝亲令,谁敢不从?”镇星一斥,声音低沉浑厚,若雨和飞蜓这才不敢吭声。镇星顿了顿,这才缓下怒容,沉沉地说:“你们尽管放心吧,我与澄澜虽不太熟,但也总算是五星同僚,我这一路当然会尽力救他。” “是啊,你们岁星部将,还得保护那备位,大家各司其职才对。”黄江苦笑帮腔。 主营旨令清楚交代,要岁星部将们随阿关一同南下,且这旨令是镇星亲口说出,飞蜓等虽不甘愿,也莫可奈何。 隔天,镇星藏睦接管了北部据点一,四位土地神及城隍、家将团也改听从镇星号令行事,四处打探辰星的消息。 大年初九正午,由于年节已过,客运车站人潮不多。这日天气好,太阳很大,将冬天寒意驱散了不少。 阿关、阿泰,以及一干岁星部将等,在通往中部的候车道上闲聊起来,一行年轻神仙们都穿着时下年轻人的流行服装,看来与凡人无异。 “真是搞不懂耶,一堆有翅膀的神仙,飞起来要有多快有多快,坐这玩意?”飞蜓咧着嘴,不屑说着,然后推了推脸上墨镜,他穿了一身黑色皮衣,一头长发扎了个马尾。 “不会啊,偶尔坐坐凡人交通工具,也挺有趣的不是?”青蜂儿这么说,吃着手中零食。 大伙儿继续闲聊抬杠,不一会儿,客运来了。车掌小姐验了票,阿关一行鱼贯上了车。 客运在市区开了一阵,接着开上高速公路。阿关坐在靠窗的位置,向窗外看去,都市景观渐渐变成田野风光,林珊则坐在阿关身旁,陪着阿关看窗外。 翩翩和若雨同坐,也静静望着窗外;福生则和青蜂儿同坐,福生正大口吃着各种零食,青蜂儿则翻着漫画、嘻嘻笑着,不时去抢福生手上零食来吃。 “干,我想和仙女坐,或者跟阿关坐也行。”阿泰坐在飞蜓身边,又不靠窗,一旁另外两个位置是对老夫妻,让他十分无聊。飞蜓本来看着窗外,听了阿泰抱怨,转头瞪了他一眼。 “干!在车上还戴墨镜,你以为你很酷?不过我也有——”阿泰哼了哼,从上衣口袋里也掏出了一副墨镜戴上,回瞪飞蜓一眼。 “妈的。”飞蜓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理也不理阿泰。 阿泰则抖着腿,继续低语,喃喃抱怨着。 阿关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林珊说了几句;林珊侧头想想,点了点头。阿关这才露出笑容,林珊喊了喊另一侧的若雨和翩翩,低声交谈起来,阿关也不时插话。 谈了一会儿,大伙儿都同意阿关的提议。 阿关向林珊要了白石宝塔,钻了进去。 庭院挺空旷,几只精怪正嬉闹着,见了阿关进来,便大声向他打招呼。阿关往上走着,先到第五层探视妈妈,和那瞎了眼睛的狐精打过招呼。 六、七层有些虎爷正嬉闹着,虎爷堆里还夹杂着几只石狮。 这些石狮都是金城大楼一战中抓来的战俘,让阿关驱尽恶念后,成了精怪部队的成员。 “六婆?”阿关见到六婆正坐在楼梯阶上,拿了本小记事本,似乎在想什么。一旁的小牙仔正与那体型和他差不多的小石狮嬉闹着;小石狮模样较呆,摇头晃脑地看着身旁窜来窜去的牙仔。 六婆拍了拍脑袋,对阿关说:“阿关呐,你来替我想想,石狮子要取什么名字好呢?” 原来六婆正伤脑筋该替这些石狮取什么名字。虎爷是照体型、毛色来区分,但石狮们不是灰白色就是黑色,彼此体型差异也小,可让六婆想破了头。 “这真难取啊??”阿关看着脚旁的小石狮让牙仔逗得也跑了起来,一颗大头摇摇晃晃,便提议:“他的模样好呆喔,叫他呆狮子好了。” “乱讲话??”六婆斥了一声:“什么呆狮子,小狮子很可爱咧!” 小牙仔绕着阿关跑,小石狮则追在后头,追逐一阵,却不小心撞在阿关腿上。 第133章 雪山上的主营(2) “哇!”阿关捂着脚,跳了起来:“好硬的头啊,痛死我了!” “嗯?”六婆灵光一闪:“铁头?好啊、好啊,就叫你小铁头好了!” 这小石狮听了六婆给他取名,停了下来,嘎嘎叫着。 六婆抱起了他,在怀中捧着,笑说:“铁头、铁头,就叫你铁头好了!” 铁头脑袋晃着,撒起了娇。小牙仔在六婆腿边抗议,打起了滚。六婆这才放下铁头,两只手拍着牙仔和铁头:“好、好??两只都很乖!” “六婆,你知道老树精他们在哪吗?”阿关问。 “在楼顶呢!”六婆指着上头说:“阿关啊,你再帮我想想其他狮子的名字啊,老太婆见识少,取不出好名字。” “好、好??但我得先找老树精谈点事情。”阿关连连点头。 阿关揉着腿来到塔顶,老树精正在一棵小树下歇息,和一旁的绿眼狐狸、癞虾蟆闲聊着;小猴儿则吊在树上,晃来晃去,和底下的兔儿精玩耍。 阿关走了过去,和老树精一伙聊了起来,几只靠得近的精怪都凑上来听。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嘴巴都张得合不拢了。 不一会儿,老树精等已经跳了起来,将一只只精怪全召集上来塔顶,围成了一圈。 “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呱!”癞虾蟆呱呱笑着说:“阿关大人提议,到了中部主营,面见玉帝之后,就带大家进入洞天度假几天!” “哗——” 精怪们发出一阵欢呼,响彻整个白石宝塔,大伙儿冲向阿关,将他高高举起,往上一抛,接住了再抛,再接再抛。 大伙儿嬉闹了一阵,见到阿泰也上了塔顶。 “你也上来了啊?”阿关见阿泰一脸臭兮兮,有些奇怪。 阿泰从口袋拿了烟,点燃抽了起来,摇头抱怨:“干!你可好了,有仙女陪伴,我跟那怪胎坐在一起,无聊毙了。” 阿泰正抱怨着,飞蜓也上来了,自顾自走到一边,召出红色长枪,舞弄了起来。 “咦?飞蜓,你的枪找回来了?”阿关问。 “是啊,找回来了。”飞蜓答。 金城大战后,飞蜓的长枪让弒天打落,掉在妖魔堆里,也不知上哪去了。大战结束后,飞蜓嘴上虽说无妨,武器再找就行了,然而隔天晚上,飞蜓还是和福生两人暗自潜入几乎成了废墟的金城大楼,花了一整晚,在几张稀烂的办公桌下,找着了红色长枪;福生也在散落一地的书籍中,找回他的大锤。 塔上精怪大笑大叫着,听说能去洞天,都打从心里高兴。阿关见精怪们高兴,也替他们高兴,又陪着他们嬉闹一阵,这才出了宝塔。 车掌小姐正经过,见到阿关从林珊怀中钻出,吓了好大一跳。 “抱??抱歉??没事??我们在玩游戏??”阿关胡乱解释着。林珊则是苦笑,不知该说什么。 车掌小姐支吾几声,匆忙走开,来到飞蜓座位,见少了两人,有些奇怪。 于是若雨探出头来,指着厕所说:“他们两个去上厕所了。” “一起去厕所?”车掌小姐呆了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雨见那车掌小姐的神情,笑得乐不可支。翩翩则静静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 正神在人间有两处重要据点。 一是南部新太岁鼎的藏身处,除了藏着正在赶工打造的太岁鼎外,也是南部另外四大据点的总部,算是南部主营;二是统合中部大小据点的总部——中部主营,坐落在中部一处大雪山上。 本来南部的主营由太白星、荧惑星、太岁三星协力镇守,一边护卫太岁鼎,一边与南部最大邪神势力——西王母作战;镇星则与玉帝等一干神仙协力镇守中部。 此时太岁被抓,镇星调往北部救援太岁,而阿关这支兵马便调回中部取代镇星本来的工作。 林珊向阿关解释着,然后喝口水,看了看窗。 此时离上车已有两多个小时,客运下了交流道,进入一处市区。 接着客运在某站停下,大伙儿下了车,精怪们从宝塔里抛出了石火轮。 若雨伸了个懒腰,说:“你们自个儿慢慢逛吧,我和翩翩姐进宝塔让你们载就行了。” 福生和青蜂儿也点头同意:“是啊,凡人交通工具的确不怎么好坐,太慢了,座位又小,累死我了。”“阿关哥,我们都进宝塔,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啰唆,进去便是了!”林珊举起宝塔,将大伙儿收进了宝塔。 阿关跨上了石火轮,揉着久坐而感到酸疼的颈子说:“我也觉得车子好慢,我骑石火轮一路飙,应该一下子就到了??”林珊坐上后座,替阿关捏了捏颈子。 石火轮轮下泛起淡淡白光,驶动起来。在林珊的指路下,朝中部雪山主营驶去。 他们经过了大路、小巷,这儿的居民大都还沉溺在年节的气氛中,巷弄里还聚着三五成群的小孩,尖叫嘻笑拿着炮竹对战,不似北部大城已经恢复忙碌的生活步调,似乎不曾经历过年节一般。 石火轮骑到了郊区,阿关渐渐加快速度,骑过了山林田野,往一处高山骑去。这日天气晴朗,视野良好,可以见到前头几处高山竟是白色的,那全是雪。 阿关这才注意到,此时地势已经极高。石火轮腾空一掠,跃过前头一处深洞,落在陡峭山壁上。 “好冷??”阿关发现身边有些晶莹的雪花落下,也才感到阵阵寒意逼来,身上的厚外套也挡不住四面袭来的冷冽山岚。 林珊笑吟吟地伸手指了指,一团黄光围绕住阿关周身,寒意退去了些。 阿关继续骑着,终于四周积雪越来越多,眼前越来越亮,映得阿关几乎睁不开眼。这时,白石宝塔里抛出了一个东西,让林珊接着。 原来是阿泰的墨镜,阿关戴上墨镜,这才看得清楚了。 前头地势没那么陡了,石火轮在耀眼光芒照映下像一道电光,卷着飞雪直冲过几处山腰。 “停!”林珊轻声说。 石火轮陡然停下,雪花在车身卷起了一阵阵白色烟尘,十分美丽。 林珊飘然跳下,阿关也下了车,踩在雪上,脚都陷了下去。他转身看去,身后是连绵高山,气势磅礡,竟有不输给洞天的气势。 阿关注意到四周山壁有些神将站着,都是在外头守护的天将。有些天将见了阿关,只是静静看着,不时还看看四周,尽职地守着。 林珊在一处山壁上比划半晌,画出一道符令。 山壁绽出白光,白光虽亮却不刺眼,阿关随着林珊走入那白光里。 白光之后是一条通道,里头也有天将把守。往通道直直走去,来到一处大厅,有金城大楼一整层那么大,一根根石柱顶着天花板,四周石壁和石柱都光秃秃的,一点装饰也没有,显然是临时建造而成的简陋据点。 林珊举起白石宝塔,翩翩等神仙全跳了出来,虎爷、精怪等则都留在里头;阿泰本想跳出,让绿眼狐狸拉住,说:“猴子,这儿可是正神主营,没有神仙的吩咐,你怎么能出去?” 阿泰不满精怪神仙们老是学六婆叫他“猴孙”、“泼猴”,登时三字经迸出口中,让六婆从后脑猛敲了一记爆栗,痛得在地上打滚。 大厅里有几名天将看守,林珊等领着阿关往其中一条信道走去,信道里还有信道。有些神仙在里头走着,见了这批岁星部将,都没什么话讲,见了阿关,也只是稍微点头示意。有些神仙对阿关一行竟不理不睬、视若无睹。 第134章 雪山上的主营(3) 阿关想起太岁曾经说过,岁星在天上由于专责掌管恶念的缘故,使得其他神仙总不愿与太岁打交道,或许是这样,连带地使得太岁部将也受到众神冷落。 阿关胡思乱想着,已经跟着大伙儿来到一间石室。这石室也挺大,里头摆着许多桌椅,是主营的会议室。 白石宝塔里的精怪们都聚在塔顶往塔外看,先前他们随着林珊在南部协助太岁和西王母作战,倒是第一次来这中部主营。 阿泰见到宝塔外主营会议室里的奇怪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这会议室大约十来坪大小,里头的桌椅似乎都是四处凑来的,有些是计算机椅、有些是餐桌椅,还有几张沙发、几张圆形玻璃桌,显得十分简陋。 “这是啥房间?好怪,哈哈!”阿泰笑弯了腰。“原来玉皇大帝都在这里开会,怎么没有计算机?这样不能上网络抓色情影片啊??” 阿泰还没说完,六婆劈里啪啦地敲着阿泰的头,破口大骂:“猴孙讲什么疯话!怎么可以对神明不尊敬?” 外头阿关虽也愕然,却不好意思说。 一名文官模样的神仙看出阿关在想什么,笑笑地说:“这据点是正神们撤至凡间时,紧急在雪山上造出的临时据点,里头的桌椅都是随意从凡间找来凑合用的。你们年轻神仙常被派到凡间出任务,品味自然受到凡人影响;咱们老家伙,品味低些,东西能用就用,大战临头,也没心力再去计较桌椅样子好不好看了。” 那神边说,边拍着一张玻璃桌子:“且这桌子也不会太难看,不是吗?” 阿关见那桌子旁四张椅子都不一样,有带着轮子的计算机椅、木头椅、一张单人沙发,以及一只铁脚圆板凳。 “不错啊,很有意思。”若雨早忍不住嘻嘻笑了出来。阿关则憋着笑,点点头。 “你们等等,我去上报玉帝,说你们已经到了。”那文官神仙说完,便走出了这会议室。 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其他神仙,似乎都是进来开会的。 一个高大神仙走了进来,他浓眉大眼、虎背狼腰,样貌俊朗,身穿银白战甲,战甲后头还飘着红色披风。 飞蜓等岁星部将一见那高大神仙进来,都露出尊敬的神色。飞蜓身子还动了动,似乎想对那神仙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阿关感到惊讶,连高傲的飞蜓都露出这种神情,那是什么人物? 宝塔里头也是一阵骚动,精怪们纷纷猜着那大神是谁。 阿关只注意到他额上正中,有一道竖直凹陷。 那大神身后跟着一批天将,走进会议室后,自顾自地选了一张椅子坐下,见到阿关,便向他点了点头。阿关连忙也点头傻笑。 林珊在他身边轻声说:“二郎将军是天界第一战神,论单打独斗,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阿关吓了一跳,原来那银甲大神是民间流传已久的“二郎神”。 随后进来的神仙,林珊也做了些简单介绍。那些神仙们有些见了阿关会打声招呼,大多却是自个儿聊着,偶尔看看阿关,再与身边的神仙交头接耳。 阿关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太舒服,身边翩翩、若雨等,想必也不太喜欢这种气氛,尤其若雨已摆起一张臭脸,瞪着地板嘟嘴。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玉帝终于来了。 玉帝身型也挺高大,年纪看来像个五十来岁的伯伯,一身黄袍,袍上并没有华丽的装饰,简单得令人诧异。 众神见了玉帝进来,坐着的都站了起来。玉帝朝大家点了点头、手挥了挥,那些特地站起的神才又坐了下来。 这么一来,让阿关对玉帝减少不少惧意,这万神之主似乎没有什么架子。 玉帝走到阿关眼前,阿关退了两步,神色又紧张起来。玉帝伸出手,牵起了阿关的手,似乎在感应什么,一会儿,玉帝放下手来,叹了口气:“澄澜说得没错,备位神性还未成熟,制御太岁鼎的能力恐怕不够??” 众神一听,有些小骚动,彼此交头接耳,有些还抱怨起太岁来。 “我就知道??”“澄澜怎么这么不小心,竟不顾主营命令,擅自北上。”“现在要是澄澜有个三长两短,备位又不成熟,那该如何是好?” 阿关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先前的忧虑担心都只是针对太岁个人安危,此时他听了几个神仙的抱怨,这才想到,要是太岁爷出了意外,却还没来得及教自己如何操纵太岁鼎,那众神一切心血岂不都白费了。 有些神仙脾气较大,抱怨成了怒骂:“那恶神,要是他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没死,应当捉拿上来,让我亲手打死他!” 这些话传到飞蜓、福生等耳里,可气坏他们了,但这儿都是大神,几个小将心中气愤,也莫可奈何。 说这话的神仙一身黑袍,中年妇人模样,体型微胖。身后跟着几个部将,其中两个站在一边,似乎与其他部将格格不入,一个大眼、一个大耳,大眼的身子赤红,大耳的身子墨绿。 阿关记得刚刚林珊的介绍,这中年妇人模样的神仙叫作斗姆,率领七名部将,算是位阶极高的大神了。 “你打不过太岁爷??”若雨咕哝一声,声音极细极微,一旁的福生、飞蜓都听不到。翩翩靠若雨较近,听到了,连忙伸手在若雨屁股上轻拍了一下。 斗姆身旁那大耳却突然瞪向若雨,大喝一声:“小家伙说什么来着!” 众神们都让这大耳吓了一跳,连斗姆自己也吓了一跳,望着大耳。 那大耳见众神都看着自己,竟也有些慌乱,指着若雨喝:“是那小神,太岁的手下,她胡言乱语,以为没人听见,我却听见得一清二楚!”大耳说得急又快,他先前那一喝是接在斗姆后头讲的,要是不解释清楚,大伙儿还以为他是在喝斗姆。 “她说什么来了?”斗姆犹自不解。 “她说??她说,斗姆大人您??您又打不过太岁??”大耳战战兢兢地回答。 斗姆一听,脸色登时塌了下来,沉沉地说:“我当然打不过太岁了,那厮牛勇、性子暴烈,连玉帝的旨令都不听了??但他再厉害,也没二郎厉害,岁星小将们以为天界无强将了吗?” “就是、就是!你这小娃儿胡说什么?这叫什么来着?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主子使乱子??你也??”大耳在一旁帮腔。 若雨红了眼眶,垂下头去,眼泪滴落在地。岁星一干部将都瞪着大耳,恨不得生吞这家伙。大耳还骂得口沫横飞,一旁的大眼神色尴尬,拉了拉他,要他住嘴;大耳甩了甩手,大摇大摆走到了阿关眼前,继续指着若雨骂。 宝塔里头精怪们见了外头大耳这般嚣张,都骚动起来,阿泰指着塔外的大耳怪叫:“这怪胎是啥?” “是顺风耳。”老树精这么回答。 精怪们又是一阵骚动。“顺风耳?”“那大眼神就是千里眼了?”“他们不是跟着妈祖娘娘吗?”“怎会跟了斗姆?” “先前在南部作战时,听说妈祖娘娘在太岁鼎崩坏时的那场大战中,为了掩护正神撤退人间,战死在南天门前??玉帝便将这千里眼、顺风耳,分派至斗姆帐下了。”绿眼狐狸答。 原来这顺风耳、千里眼刚加入斗姆阵营,还和其他部将格格不入,这顺风耳不仅耳朵灵巧,平时话也多,总爱出风头。 方才听了若雨自言自语,以为逮到了个大好机会,想好好借题发挥一番,讨斗姆的欢心。 顺风耳越骂越来劲,正神们也不禁面面相觑,显得有些愕然。 第135章 雪山上的主营(4) 顺风耳将矛头指向了阿关。“你、你、你这小子,虽说是备位,却也有责任教好你手下部将,真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阿关见这顺风耳嚣张,本来就已经有些生气,听他又说了一遍“上梁不正下梁歪”只觉得无名火上心头,大声回了一句:“是啊!歪得很,和你一样歪!” 顺风耳吓了一跳,福生上前一把将顺风耳推倒在地,握着拳头作势要打他。 倒在地上的顺风耳这才突然惊觉自己秀过了头,阿关虽是备位,但就任后总也是五星之一,是和斗姆平起平坐的大神。若雨的低声抱怨大家都没听到,但自己的无礼每位神仙可都看到了。顺风耳说“上梁不正”的“上梁”,指的即是太岁,备位太岁说大耳也歪,自然是暗指斗姆“上梁不正”了。 顺风耳回头看去,只见斗姆瞪着自己,又是尴尬、又是恼怒。 斗姆身后的部将对着阿关嚷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对咱斗姆大人不敬?”“你现在只是个凡人,还没就任呢!” “闭口!”斗姆挥了挥手,身后部将赶紧闭嘴,千里眼忙上前将顺风耳拉了回来。斗姆站起,“啪”地一耳光打在顺风耳脸上,将顺风耳打退老远,滚了好几圈。 斗姆冷冷地说:“老身这上梁可不敢说正,但好歹也不太歪,我对属下严厉得很,这顺风耳虽乖厉,我想他是不敢说谎骗我的。你呢?备位太岁,你治下如何?” 阿关愣了愣,知道斗姆这么说,意思是要自己和她一样,狠打若雨一巴掌。于是他只好装傻说:“你后面那只刚刚不是说了??我又不是太岁??等我就任再说??” 斗姆哼了哼,脸色更差了。 这时众神都将目光看向斗姆,似乎也对斗姆这大神不顾身份和小将计较,感到些许不满。 “不打不相识。”玉帝终于吭声说话:“既然打过了,就相识了,以后可别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啦,到最后岂不都是在说我不正了??” 众神见玉帝自嘲来改变气氛,都会心一笑;不觉得好笑的,不免也要硬跟着笑上几声。顿时气氛又融洽许多。 宝塔里面也讨论起来:“这斗姆未免太过嚣张!”“我看她是邪化了!”“乱讲,要是斗姆邪化,阿关大人早感应到了,我看她是天生就讨人厌。”“玉帝讲冷笑话耶。” “好了,现在谈正事吧。”宝塔外头,玉帝双手一摊,眼光扫过每位神仙。阿关从玉帝的眼神中感到那股不怒而威的神气。 “澄澜现在生死未卜,大家说说,这仗怎么打下去?”玉帝缓缓开口。 斗姆哼了哼说:“玉帝呐,澄澜只是位星君,少了个岁星,也还有三星。虽说没了太岁就不能操纵太岁鼎,但现在好歹备位还在,一边训练他,一边固守,这仗当然有得打。” 众神听了,都点了点头。 “这个自然??”玉帝点点头,又说:“然而,太岁鼎只有澄澜懂得用,这其中奥妙,却不是我们能够训练出来的。澄澜当年虽也是自个儿摸索,但他可是摸索了上百年,此时情势却等不上这么多时间。” 斗姆点头说:“这个当然,备位仍是凡体,有着凡体的束缚,进展当然慢了;但咱们神仙却没有凡体的束缚,要是这小子是仙,根本要不了这么多时间!” 玉帝没有开口,斗姆继续说:“当初老身就反对以凡人当备位,要完整获得太岁力,需花个几十年,还要等这凡人寿终正寝,太过麻烦。这当中要是有个万一,苦心就全白费啦。” 一名文官模样的神仙也出声附和:“要是当初咱们依照斗姆的提议,将得来不易的太岁血注入现有大神身子,现在早就有个完整的太岁了,说不定还更胜澄澜。” 另一名文官神仙也答腔:“嘿!现在想起也不晚,备位太岁不就在这?他的血即是太岁血!” 阿关听到那神仙这样说,不禁遍体生寒。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玉帝身后一名身穿黑衣、头戴道冠、面容消瘦、留着两撇胡子的神仙,大声怒喝着:“早说过千次了!一、备位太岁须始于洁净无瑕,如一张白纸!二、咱们早先用仙体炼备位太岁,失败了千百次,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后咱们以凡体来炼,一次就成。且澄澜也说,这备位潜力十足!” 那黑衣神仙继续喊着:“太岁鼎提早崩坏,备位还没成熟即解开封印,当然帮不上忙;但这太岁鼎提早崩坏,却不是备位的错,也不是咱们的错!是莫可奈何、是莫可奈何!” 原来这黑衣神仙叫作乌幸,专责炼神,是天界炼神官当中的领头。 另一边一名白袍老者也开口声援:“没错,以凡体炼备位太岁,这是咱们早已做出的结论,是试验千百次后的结论。炼出的备位太岁完美无缺,缺少的是成长时间!” 这白袍老者叫作千药,是天界百名医官的领头。 乌幸和千药,是早前炼备位太岁团队里最重要的两名神仙,负责带领十来位炼神官和百来位医官的大神。乌幸和千药也是已作古的大神太乙天尊的得意弟子。 太乙天尊是天界炼神始祖,太岁即是由太乙天尊亲手炼出。然而太乙天尊早在千年之前即已仙逝。 阿关一边听林珊细声解讲,一边紧张地偷看众神。 “矛盾!”斗姆冷冷地说:“那个什么千药,你俩不是早将剩余的太岁血渣,拿去用在那两个新备位身上,还说效果不错吗?” 乌幸、千药当场脸色难看。乌幸立时反驳:“那也是你们诸位大人的决议,咱们只是照做。” 千药接着乌幸的话说:“炼备位二、备位三,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的确有信心能炼出没有缺点的备位,但诸位大人眼前便已经有一个,其他备位如何来炼,也不及眼前这个。” 玉帝左方那身着华服的大神也开了口:“乌幸和千药说得没错,备位太岁如何炼,是经过大家讨论的结果,情势演变至今,实非备位及炼神官的错。” 说话的这位神仙,是四御之一的紫微大帝。 四御分别是玉帝、紫微、勾陈、后土。 勾陈在太岁鼎崩坏时便已邪化,率领着太阳、太阴两星君,连同邪化的天兵天将,对还没察觉异样的正神们发动了突击。正神们猝不及防,完全不明白勾陈何以如此,一战失利,被勾陈逐出了天庭。 后土在天界一战中则受了重伤,落入凡间后便不知去向。 而这紫微大帝,在天界地位仅次玉帝。 斗姆见紫微都开了口,也不再多说,只是哼了哼,表示无言的抗议。 玉帝则点点头表示同意紫微的话,没多说什么。 阿关正侧耳听着林珊讲解众神的由来,突然林珊走上前几步,朗声说着:“各位大人,秋草既为备位太岁的看护人,便会全力辅佐备位太岁,帮助他尽早熟练太岁之力。而太岁爷虽然生死未卜,却也未必一定是不幸??” 斗姆哼了一声,冷笑着说:“这样是最好!要不然??哼哼??哼??” 阿关听了斗姆的哼哼声,心下又是生气、又是惊惧,生怕这斗姆当真看上自己身上的太岁血,那岂不是要杀了自己? 玉帝看着阿关,说:“好了,那现在开始,你就暂时代理太岁职务吧。” “咦咦?”阿关有些错愕。“我??我不会??” 第136章 重临仙境(1) “不会就学啊!”斗姆突然一喝。 阿关给斗姆一喝,吓得说不出话来。紫微连忙开口打圆场:“没错,不会便得更加用心学习,知道了吗?” “是??”阿关连连点头。 接下来的讨论冗长而无趣,每位神仙发表各自看法,毫无交集,大都各说各话。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漫长讨论,大伙儿各自散去。有些神仙经过阿关身边时,还会摆出难看脸色,让阿关十分难受。 一名神仙领着阿关,带他前往自己的房间,是神仙们特地为他准备的;房间里头还有个小盥洗室,也是特地为阿关这凡人准备的。 用过了晚餐,林珊等岁星部将又给召去讨论战情。阿关一人在房里闲得发慌,便出房四处乱逛。 在一条通道中,迎面走来两名神仙,一个是白发白须的老者,面容消瘦、一身青袍,全身散发着说不出的灵秀气息。另一个模样看上去比阿关大不了多少,脸上金光耀眼,全身肤色都是金黄色,是个英挺少年。 那金脸少年见了阿关,咦了几声说:“你就是那备位太岁大人吗?” “嗯?”阿关点点头答:“是的??你们是??” 金脸少年立时答:“我叫黄灵,是千药大人手下,专司医药。” 另一名老者也说:“我叫午伊,是乌幸大人手下,专司炼神。” 黄灵笑着说:“今天备位太岁大人来时,我们正忙着手边任务,没能去见你。” “幸会、幸会。”阿关有些尴尬,大多神仙见了他都视若无睹,突然有神仙主动打招呼,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连说“幸会”。 走了一会儿,又碰上一名红衣神仙。只见那红衣神仙模样十分俏皮,倚在墙边拿着纸和笔,却不知在写些什么。 红衣老仙见了阿关,也是大声招呼:“你不就是那个凡人备位吗?” “幸会、幸会!”阿关见又有神仙喊他,也得意起来。 “我还没自我介绍,你便对我说幸会?”红衣老仙嘻嘻笑着说:“我是天界爱神,专司人间情爱,你有没有什么爱情烦恼呀?” 阿关有些惊讶地问:“爱神?你是邱比特大人吗?” “邱什么特?那是什么鬼玩意儿?”红衣老仙拍了拍胸口:“俺是月老,月下老人是也!” “对不起,我电视看太多了。”阿关连忙赔不是。 又逛了好一会儿,阿关逛得累了,这才回到房里,洗了把脸,上床躺下。 “哇——”阿关从床上弹起,浑身是汗。 他作了个梦,是个令人不悦的梦,梦的内容却一点也不记得,似乎是些丑恶的画面。 林珊笑吟吟地推门进来:“阿关,别赖床了。今天开始,你可是代理太岁了。”阿关看看四周,觉得睡房仍十分陌生。 “阿关大人,你不是要上洞天吗?快一点啊!”“我们都等不及了!”青蜂儿和若雨在门外嚷着。阿关这才想起还要去洞天,连忙跳下床来洗了把脸。 大伙儿出了主营,往山下走去。 “咦?阿泰呢,他不一起去吗?”阿关问。 “阿泰和六婆已经被分派前往中部第三据点,你放心,那儿也有神仙驻守,他们很安全的。”林珊答。 “阿关大人,洞天不是谁都能去的,树神婆婆是体谅精怪们长时间征战,才破例让他们进洞天玩玩,算是补偿了。”若雨跟着说。 阿关点点头,心想,许多精怪为了进洞天而加入义勇军,却还没达成心愿便战死了,不免替他们难过。 阿关跨上了石火轮,林珊坐上后座,飞蜓等已经飞上了天,说:“你们慢慢走吧,我们先去了!” “我骑石火轮未必比你们慢呐!”阿关嘿嘿笑着,踏下了踏板,飞快追了上去。 石火轮不一会儿便飙下了山,阿关照着林珊指的方向骑,不一会儿便骑到一处郊外。他见眼前小山路前后都没人,欢呼一声,石火轮像电光一般往山上飙去。 越往上骑,山路越是熟悉,这是通往洞天的路。 一路上,癞虾蟆兴奋得不断从宝塔伸出头来,吐着舌头,不知该说什么,嘴角已冒出泡泡。又有几枝枯枝伸出宝塔,将癞虾蟆拖了回去,隐约传来老树精的声音:“叫你别探头,你一直探头做啥?惹了仙子生气,你可惨了!” 接着,只听见癞虾蟆咕咕呱呱地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又忍不住探出头来,再让老树精的枯枝缠回去。 阿关让癞虾蟆这模样逗得笑了,心情也渐渐好转。 石火轮在一面山壁前停下,阿关下了车,看看左右,的确是先前进洞天的那面山壁。 飞蜓一伙早已在那四周,等得不耐烦了。 阿关吐了吐舌头:“还是你们快!” 原来石火轮虽然飞快,但终究是在左弯右拐的山路上跑,飞蜓等在天上却是直线前进,自然比要照着路骑的石火轮更快了。 “好了,我们进去吧!”青蜂儿正要伸手去拍那山壁,飞蜓哈哈笑着,一把拉开了青蜂儿,说:“我来!” “让我开啦!”青蜂儿哇哇大叫,手仍直直伸着,去构那山壁。福生在另一旁也要伸手拍山壁,飞蜓一手勒住福生脖子,一手抓着青蜂儿后颈,硬是想自己施法开洞天。 除了翩翩先前回来过之外,这批年轻神仙已有好几年没回洞天了,最近的一次是若雨在两年前,奉命回来采集些草药。 飞蜓等正笑闹着,谁都想亲自去开那山壁。正僵持不下,一旁的若雨已经念了咒,伸手在山壁前画了画、拍了拍。 “哇——”青蜂儿忍不住叫了出来,那山壁绽出七彩光芒,壁上幻化出一面翠绿光墙。 大伙儿争先恐后地奔进光墙,经过了那段百来公尺长的隧道,踏入圆形谷口。 福生、青蜂儿、飞蜓纷纷现出昆虫翅膀,往谷口另一头飞冲,迫不及待通往那辽阔平原。阿关呼了口气,抬头看去,圆形洞口上方晴朗无云,一只只飞过的大鸟嗓音嘹亮高亢。 又来到洞天了。 若雨伴在翩翩身旁,并不像青蜂儿等那样猴急,而是缓缓飞起,悠哉前进。 阿关和翩翩眼神交会,一种莫名的感受直冲脑门,似烦厌、似不舍,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胸口郁闷难受,想赶紧别过头去。 林珊手上拿着的白石宝塔胡乱抖动着,原来是精怪们按捺不住,全扑了出来,连老树精都吹着胡子,像顽童一样,身子不停旋转着,在地上打滚。 “哇——”“这里就是洞天啊!”“怎么有点小?”“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精怪们骚动着,直到林珊指着前头那鹅黄石板道,说明这儿只是洞天一处小谷口,前头才是大平原,精怪们这才转移了目标,疯了似地冲着、叫着,全往那通道奔去。 阿关也迈开大步,往前走去,走进了那用鹅黄色石板铺成、通往洞天平原的狭长通道。 义勇军精怪们高声欢呼着,倒是吓着了原先在这里玩乐的洞天精怪。 小猴儿攀上一旁的果树摘下一颗颗果子,往同伴扔去,接着了果子的精怪,大口咀嚼起来,没接着的,便自个去摘,大家疯狂欢呼:“好好吃啊!”“真的好美味啊——” 大伙儿打闹到通道尽头,来到宽阔的石板平台,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洞天平原,又是一阵大骚动。 “哗——”“冲啊——”“洞天我来了!”精怪们往坡下奔去,直冲平原。 林珊不忘提醒:“记得晚上树神的晚宴别迟到了!” 第137章 重临仙境(2) 阿关左顾右盼,飞蜓、福生、青蜂儿早已不知去向。翩翩和若雨似乎也飞远了,身边只剩林珊一个。 阿关吸了口气,只觉得洞天空气果然好闻,清冽而芬芳。两人在草原上漫步走着,走了许久,来到了绿水畔。 阿关愣了愣,他还记得,眼前一块大石,是上次进洞天那晚,和翩翩抱膝看水的地方。 那时翩翩说什么来着? 似乎是说,将来会有一位新仙子取代她,来照顾自己。 想到这里,阿关想起那时翩翩还没蒙上纱布的左脸,是那么美丽。阿关啊了一声,突然觉得胸口一下刺痛,像被尖锥扎了一下。 “怎么了?”林珊拍了拍阿关的背。 阿关有些愕然,突然发现在自己脑海里,翩翩裹上纱布前的模样似乎模糊不清,怎么也想不起来。 “没什么??”阿关挺直身子,看着瑰丽绿水,水下石子晶莹闪耀,像有着生命,会说话一般。 后头小猴儿扑了上来,窜进水里,吱嘎大叫,胡乱泼着水。兔儿精、鼹鼠精也先后跳进水里,在里头打闹起来,互相泼水。 “这水好凉、好凉!”小猴儿大叫:“而且很快就干了,一下就干了!” “你这猴儿讲话为何都要重复一遍?”兔儿精泼了把水在小猴儿脸上,果然一下便干了。 “这是我的习惯、是我的习惯!”小猴儿不甘示弱,泼水回去。 阿关和林珊看小猴儿和兔儿精嬉闹,顺着绿水往上走。不知怎地,阿关心里五味杂陈,竟没有太大兴致观赏美景。 走了半晌,来到了烛台水畔,阿关见着烛台水四周美景如诗如画,四周水潭高低相连,犹如水上乐园,一棵棵火焰树迎风飘逸,落下五彩叶子。 阿关忍不住也往水里一跳,沁凉的水总算让他心里舒服了些。 阿关在水面仰泳着,任那五彩缤纷的火焰树叶撒在身上,林珊则走在阿关身旁的水中,望着天际微微笑着,神情悠远神秘,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树精扶着一棵树,枯枝往水里伸,捞起几片漂亮叶子,便往自个身上凑去,那些叶子一碰上老树精的树身,竟真的黏了上去,就像从老树精身上长出来一般。 “呱呱!不要脸啊,糟老头还爱漂亮——”癞虾蟆呱呱大叫,嘴里塞满了果实,讲话含糊不清。 阿关隐约看见上头一个黑影跳下,正要抬头,那黑影已落在阿关身上,原来是上次来洞天时,黏着阿关不放的小松鼠精。 松鼠精抱着阿关颈子蹭来蹭去,发出“叽喳”的叫声。 “原来是你啊!”阿关只觉得脖子痒酥酥的,哈哈笑了起来。 大伙儿玩着闹着,都忘了时间。精怪们来来去去,在洞天里四处探索。阿关始终躺在烛台水潭上,在各个大小水潭之间随意漂着;林珊也不催他,静静跟在阿关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清朗的天空抹上了橙红,再抹上了深紫,星星出来了,彩光也出来了。 阿关发现身旁一棵火焰树随着晚风摇晃,晃动越来越大,突然轰的一声,叶子全冒出火来,焰光冲上了天。 “冒火了、冒火了!”若雨的声音由远而近,她拉着翩翩飞来,想看这烛台水的火焰树奇景。 阿关哇哇地赞叹,精怪们三两成群地惊呼,全都往烛台水聚来。 一棵棵火焰树燃了起来,红色叶子的便冒出红火,蓝色叶子的便冒出蓝火。霎时烛台水上大大小小的水潭像是许多烛台一般,燃着五颜六色的蜡烛。 林珊牵起阿关的手,也跟着欢呼。 若雨拉了翩翩,本想去阿关身旁凑凑热闹,但见到林珊和阿关看来亲昵,怕翩翩难过,便在远处停了下来,指着其他方向的火焰树,直嚷着说好美。 几只洞天精怪领了命令来通报,说是树神已经摆了晚宴,要请大家吃顿好的。 癞虾蟆一听还有大餐,连忙把嘴里的果实吐出,想让胃腾出一些空间,他从白天吃到傍晚,已经有些胀了。 大伙儿鱼贯成行,高唱着歌,往那晚宴处前进。由于此次除了阿关和神仙之外,也有许多精怪前来,便不在帐篷里晚宴了,而是直接在大草原上铺上各色毯子,大伙儿直接顶着美艳天空,坐在柔嫩草地上庆祝。 阿关一行走进了宴会区,只见三五成群的精怪们已经大吃了起来,一旁上百个大篓子,全装着用叶子包覆的食物。 阿关见到远处飞蜓和福生一伙,正围在一块不知做什么。阿关好奇,凑了上去看看,原来是在比试腕力。 飞蜓脸色狰狞,使尽了全力,却仍落了下风,手腕渐渐让对手扳下。阿关正奇怪,洞天里是谁有如此本事,能将飞蜓扳倒。 仔细一看,只见飞蜓对手身材壮硕魁梧,两只耳朵极长,几乎要碰到肩。这才想起是上次树神介绍过的洞天第一勇士红耳。 “下一个。”红耳一使力,将飞蜓扳倒,还拍了拍飞蜓的肩,说:“红蜻蜓儿,你力气比以前大上许多。” “红耳哥,就是比不上你。”飞蜓哼了哼,甩了甩发疼的手。 “换我、换我!”福生嘴巴还咬着馒头,在红耳面前坐了下来,却不将手放在比试腕力的木桩上。 红耳哈哈大笑说:“是独角仙象子,你变得更壮了!” 福生拍着肚子说:“红耳哥哥,我力气只比飞蜓大一点,自知会输的,但我还有一招,必能赢你!” 红耳哦了一声说:“是哪一招?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飞蜓和青蜂儿相识一笑,知道福生想干什么。 只见福生将手上馒头一口吃掉,吸了口气,现出背上犄角;犄角在空中甩了甩,甩上木桩。福生嘿嘿笑着说:“红耳哥哥,我用这只手和你比比!” “好!”红耳哈哈大笑:“来比比!” 一旁的精怪们起了哄,全围上来看。只见福生和红耳准备好了,犄角对上手,同时使力。 “喝!”福生鼓足全力,那大犄角比红耳手臂粗了不知多少,渐渐将红耳手臂压了下去。 红耳也用上全力,喝哈一声,手臂上露出筋脉,又将弱势扳了回来。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大伙儿激动喊着,也不知是帮红耳加油,还是帮福生加油。 阿关知道福生那犄角是情急时才现出来的必杀武器,十分耗力,此时竟无法扳倒红耳一条胳臂,不禁讶异。 “呀呀呀!”福生涨红了脸,显然用了全力,又将红耳手臂往下扳去。 十公分、五公分、三公分,红耳的手臂停在离木桩三公分处,僵持了许久,突然又开始反压回去。 “象子没力了!”飞蜓和青蜂儿互看一眼,知道福生那犄角无法持久,此时让红耳扳回,显然气力用尽。 只听见红耳大喝一声,瞬间将犄角整个压下,砸在木桩上,也将福生整个人扳得翻了半圈,摔倒在地。 “好——”精怪们爆出轰然欢呼声。 红耳拉起福生,拍了拍他肩头说:“象子,多年不见,你力气变得这么大,差点就要赢我了!” “红耳哥哥,真想不到我使出犄角,都赢不了你一只手。”福生摇头苦笑,几乎虚脱。 接着又是一阵骚动,原来是树神在几十名精怪陪同下,来到了草原上的宴会区。林珊赶紧领着一干岁星部将上前致意。 “许久不见,你们都长大了。”树神看着一干虫仙,也不免怀念起往事。 第138章 重临仙境(3) 一阵寒暄,大伙儿各自席地而坐,都拿了食物和美酒吃喝着。 “辛苦了??”树神举起手中的翠绿石杯,向眼前经历苦战的精怪义勇军们致意。经过金城大楼一战,精怪们只剩五十来只,先前对付千寿公时招纳的百来只精怪牺牲了一半以上。 老树精手抖得厉害,杯子凑到嘴旁,里头的美酒竟都溅了出来。 一旁的癞虾蟆见了,呱呱叫着:“树老怪,你怎么了?别浪费好酒啊,呱呱!” 老树精胡乱笑着,他见到树神,像是见了憧憬已久的偶像一般,竟不知所措。 阿关不停扒着菜吃。青蜂儿、福生、飞蜓、若雨、翩翩等,都被分配在树神的右手边;阿关和林珊,则坐在树神的左手边。 翩翩在最角落,默默一点一点吃着;若雨不时讲些笑话给她听,翩翩也捧场地开口笑笑。 阿关只觉得脑袋有些混乱难受,有些奇异的感受在脑袋里来回冲撞。自从太岁爷让启垣抓走后,他每夜作噩梦,早上起床时,却都忘了作过什么梦,只觉得梦里似乎发生了许多令人难过的事情,这种不快的感觉似乎会在现实中持续发酵,影响他的心情。 “孩子,你别太难过,澄澜他不会有事的。”树神察觉了阿关的异样,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 阿关觉得有股清新的灵气注入头顶,方才不快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他咧嘴笑了起来。 过了好久,大伙儿吃完晚宴,各自收拾东西,又呼朋引伴,四处玩去了。 此时天上彩星密布,远处有许多星云、有阵阵极光、有夜飞的凤凰和千千万万的萤火虫。 沁凉的风吹来,阿关呼了一口气,几只洞天精怪领着阿关和林珊走着。 一行人走到几处帐篷前,洞天精怪指着最大那间帐篷:“备位??呃??呃??代理太岁大人,这儿是特别为你准备的帐篷??” 阿关一愣,这帐篷就是上次来洞天住一晚的帐篷,当晚他要将这大帐篷让给翩翩睡,却被翩翩拒绝了。 “咱们在洞天长大,睡什么帐篷?”飞蜓哼了一声说:“我要回我的老家睡去!”飞蜓边说,跳上天便飞走了。 “我也要回老家看看,好久没回去啰。”福生和青蜂儿也嚷嚷着,很快飞走了。 若雨哈哈笑着:“翩翩姐,咱们回寒彩洞去??别打扰小太岁和他的秋草保姆了。” 翩翩嗯了一声,翩然飞起。阿关看到翩翩远去的身影,这才注意到翩翩背后现出了翅膀。他想起自从翩翩从洞天回来,即使飞在空中,也没露出翅膀,此时却露了出来。翩翩那对翅膀其中一只是褐色的,另一只则是深黄色,似乎再过不久也要变成褐色了。 阿关突然觉得鼻子一阵酸,有股莫名的难过在眼里打转。 他转入一旁的小帐篷,在里头绕着。这帐篷里头摆设和先前翩翩来住时一模一样,他走到那小床前发呆半晌,当时他便是在这张床上,抱起了半边身子正在腐化的翩翩。 “唔唔??”阿关抱着头蹲了下来。 跟入帐篷的林珊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头很痛??”阿关抬起头来:“今天一整天都是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太岁爷??” 林珊伸手在他后脑上轻拍着,几道黄光注入阿关后脑。林珊扶着阿关出了小帐篷,来到大帐篷里,将他扶上床。 “我睡不着??我这几天晚上都睡不好,昨天晚上的梦好恐怖,我一闭上眼睛就见到恐怖的东西,但是醒来又不记得了??”阿关苦恼地望着林珊。 “或许是你体内的太岁力又有了新的进展。”林珊呼了口气说:“你应该早点和我说,我会御梦术呐。你跟我讲,我就帮你赶跑噩梦啦。” 阿关愣愣地不吭声,林珊在他额前画了个符令。阿关觉得眼前越来越亮,像进入了一朵光织成的云,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在梦中他见到一些彩光流动,似乎是个美梦。 洞天早晨的空气带着清新的香味,阿关躺在一处小山腰上,将这芬芳空气吸了个饱,随手拿起果子就吃。他看着天空嬉戏的飞鸟,只觉得这儿似乎没有烦恼,没有纷争,什么都好。 “要是阿泰也能来就好了??”阿关坐了起来。 林珊微微笑着说:“精怪和凡人争地,争输了凡人,洞天的产生,便是让精怪有个归宿,洞天里的精怪对凡人可没太大好感??这次能让伯母进来,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原来在阿关的要求下,树神同意让月娥长住洞天,直到凡间度过浩劫。洞天里头有许多懂得御梦的狐精,林珊便也不必分心月娥梦境的问题。 阿关随着林珊来到一处帐篷,里头床上躺着的正是妈妈。一旁那瞎眼狐精正替月娥修着指甲。 这瞎眼狐精也经过树神的同意,允许他在洞天长住,陪伴照顾月娥。 将妈妈送入洞天,阿关总算放下心中大石。 走着走着,已经来到圆形谷口,阿关和林珊即将要离开洞天,回去镇守据点。而飞蜓等神将经过了一夜玩闹,一早便已离开洞天,回了主营领出虎爷、石狮,随即前往南部支持太白星和荧惑星。 至于精怪等,则还可以放几天假,再回到白石宝塔里待命。 阿关回头看看洞天,心中虽然不舍,却也有种赶紧离开也好的感觉,这是个美丽却令人感伤的地方。 树神早已在圆形谷口前等着,身后只跟了几名随侍。 阿关受宠若惊,连忙趋前打招呼。树神婆婆和蔼笑着,伸手在阿关额前一摸,眼神中露出些许惊讶与不舍。 “孩子啊,晚上别想太多,早点睡觉??”树神婆婆从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件物事,挂在阿关脖子上,那是一串项链。 那项链由许多闪亮的黑石子串成,黑石子有大有小,仔细看会发现里头似乎有液体流动。每隔五、六颗黑石子又会夹杂一根尖牙形的白石。 “呃?这??”阿关不解地望着颈子上的项链。 “别看它黑黑的,这是『清宁』,时常戴着,洗澡时也别拿下,你就再也不会作噩梦了。”树神婆婆笑着,转身对着林珊说:“小秋草儿,你负责照顾备位太岁,可别疏忽了。太岁虽炼于恶念,但备位却只是个孩子,提早解开封印,对这孩子的心灵有什么影响,没有人知道。昨晚我感到他的不安和忧愁,你得提心点,别给他太大压力,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制御恶念不成,反而会让恶念蚀了他的魂。” “是!”林珊恭敬说着:“我一定全心尽力照料备位太岁大人。” 阿关感激不尽,原来树神早已发现他让噩梦烦心,特地给了他这宝物。他随着林珊往出口走,还不时回头,连连对树神鞠躬,才让林珊拉进出口。 回程时,阿关骑着石火轮,还不时把玩着颈上那叫作“清宁”的项链。黑石子里流动的水,有时流得快些,有时流得慢些,像是活的一般。 很快回到了中部市区街上,阿关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下了车,等着红灯变绿。 一个身穿袈裟、做僧人打扮的中年光头瞇起了小眼,喜孜孜地穿越马路。那僧人走近阿关身旁,举起了双手托着的钵:“有缘人呐,结个善缘吧。” 阿关一愣,他经历了许多冒险,有时难免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突然见了这怪模怪样的僧人,一时竟不知该如响应。 后座的林珊没说什么,只是对这僧人摇了摇手,表示拒绝。 第139章 重临仙境(4) 绿灯还没到,僧人似乎不死心,死缠烂打着:“年轻人呐,善有善报,结个善缘,你一定会有好报。” 阿关随口回应:“什么好报?” 僧人一愣,又笑着说:“你结善缘,神明保佑你百病不生??” “天界有这规矩吗?”阿关回头望着林珊。 “从来没有。”林珊苦笑摇头。 “小妹妹,你这就错了??”僧人听林珊这么说,又要开口,还没讲完,红灯变绿,阿关便踩下踏板,石火轮扬长而去,僧人本来慈蔼的神色一下子僵硬许多。 “好无聊啊——”阿关对着手机向阿泰诉苦。 早上从洞天回到中二据点,已过了十来个小时。 阿关被分配到中部的第二据点,是中部市镇里的一处高楼,和北部据点三类似,却更大,是间三十来坪的大房子。 阿泰、六婆两人,则被派到中部第三据点,离第二据点只有五公里远。阿关在中二据点的大楼里无所事事,主营一件任务也没分配下来,只是要阿关静静养身,好好休息。 林珊本来要带阿关出去逛逛解解闷,奈何主营下了命令,要足智多谋的林珊也赶去南部支持太白星和荧惑星。接到指令的林珊,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立即动身南下了。 这么一来,中二据点便只剩一个备位太岁留守。 事实上,中部本来便不若南北两地那样多纷争,这里的邪神大都是零散的小邪神,并没有较大型的组织;而中二据点,也只是为了让这备位太岁有个空闲而安全的任务,可以好好待着而已。主营这样安排,自然是为了避免这备位太岁出了什么意外。 “哇靠!”阿泰也不好过,在电话那头,甩着右手:“听说你已经从仙境回来了。你还可以去仙境游山玩水,老子我这两天写符写到快哭出来!” 两人聊了几句,约了个地方,打算出去晃晃。 十分钟后,阿关已骑着石火轮来到约定的地点,是在一栋醒目的快餐店底下。 阿泰正叼着烟蹲在地上,目光如电般扫过每个走过身边的妙龄女子。要是看到满意的女孩,阿泰便会朝着对方的背影吐出一个烟圈,若是不满意,则便一面摇头,将烟乱嘘一通。 “你无聊啊?”阿关啼笑皆非,将石火轮停在快餐店外头的停车格里。 阿关正要往快餐店里走,却见到阿泰仍蹲着,瞪着不远处一名中年僧人,眼神满是不屑。 “干!又来这一套!”阿泰嘴里碎碎念着,站了起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正好从他眼前走过。 “哇——”阿泰吸了满腹香风,正陶醉着,却见到那女孩走去的方向,正好是那僧人化缘的地方。 阿泰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突然“干”了一声,那女孩果然让僧人给拦了下来。 “靠!”阿泰边骂,竟大步跟了上去。 阿关不知发生什么事,也跟过去,这才想起今天从洞天回来时,也碰上一个化缘的僧人。 那僧人跟先前向阿关化缘的僧人一样,脸上堆满了笑,熟练地说:“小姐,结个善缘吧??” 女孩不知所措,摇了摇手就想要走。 那僧人仍不放弃,又接着说:“善有善报,结善缘有好报??” 阿泰装出怪模怪样,脚步蹒跚地走到僧人身边,拉着那僧人衣角,口齿不清地说着:“阿阿阿??阿伯??结结结??结个??善缘啊??” 那僧人吃了一惊,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阿泰更大力摇着僧人的胳臂,说:“出家人??慈慈慈??悲为怀啊??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赏个几块钱啊??” 女孩愣了愣,趁机走了。 僧人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甩了甩手,想甩开阿泰。 此时对街红灯变绿,一群人潮已经拥来。 “我好饿啊——”阿泰指着阿关说:“你看我??弟弟??他生病发烧,烧坏脑子??没钱医啊??” 阿关和阿泰相处已久,早已有了十足默契,也跟着“嗯嗯啊啊”了几声,露出一副痴呆表情。 “你们做什么?”那僧人用力甩开了阿泰,整了整身上袈裟,往对街走去。 阿关看着那僧人背影,这才注意到僧人身上的袈裟,并不同于一般出家人的红色配黄色,而是鲜艳的七彩色。他想起先前遇上的僧人也是穿着这七彩袈裟,看来格外引人注目。 “阿嬷告诉我,这些家伙是骗子,专门骗人钱,拿了钱去盖漂亮的庙、买漂亮的车,却从来没有做过善事??”阿泰悄声对阿关说。 “那跟你以前一样??”阿关嘻嘻笑着。 “干!”阿泰哼哼地说:“我已经改邪归正!” 突然两人眼前卷起一阵黄烟,一个身穿灰袍、个子矮小的婆婆在两人眼前现身。 “我可找了大人你好久!”那婆婆伸伸懒腰,语气有些不悦。 阿泰退开两步,惊讶地说:“什么妖魔鬼怪?” 那婆婆怒斥:“什么妖魔鬼怪!” 阿关见那婆婆的身形和手上的木杖,连忙开口问:“是土地神吗?” “是!”婆婆这才点了点头。 “发生了什么事吗?”阿关问。 “玉帝派我来协助你,共同坐镇中二据点,结果你自个儿溜出来玩。”土地婆说。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来,我在据点里闲得发慌,出来走走??”阿关连忙赔不是。“土地婆婆,我们该叫你什么?” “韭菜。”土地婆答。 阿泰嘿嘿笑着说:“这土地婆好呀,讲话简单利落,不像那老土豆那么多废话!” 阿关指着走去对街继续化缘的那僧人问:“韭菜,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韭菜只看了他两眼,随口回答:“喔,那是一般凡人教派,这两年名声响亮,信徒不少、财产不少。” 阿关和阿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上快餐店点了些外带餐点,带着韭菜来到公园,边吃边聊着这奇异教派。 韭菜话少,倒是对凡人汉堡挺有兴趣,大口吃着,零散讲个几句。阿关费力地听,不懂就问,好不容易将事情来龙去脉拼凑了个完整。 原来那化缘僧人属于中部一新兴教派——“真仙教”,教主自称“九天至尊神”,有九天神通,能上天下地、无所不能。 不同于阿关碰过的邪神,那九天至尊神只是个凡人,凭着一口伶牙俐齿,骗到了大批信徒,心甘情愿地捐钱给他,三、五年下来,竟也累积了数亿的财产。 “那不就是神棍了?”阿关皱眉说。 “是。”韭菜点点头。 “既然是神棍,为什么神仙一直没有处理?”阿关不解地问。 “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韭菜望着阿关。 “我是说,既然神仙知道那些家伙是神棍,为什么一直没有干涉,反而任由这些神棍骗吃骗喝、骗老百姓?”阿关解释着。 “老百姓笨,只好被骗。”韭菜本来面无表情,这才笑了起来。 阿关愕然,但韭菜继续说:“备位大人,天神造人至今,也有数千年之久,凡人早已有了完整的社会组织,凡人的事,应当凡人来管,天界不插手凡人私事,这规矩已有许多、许多、许多年啦。” 韭菜继续说着:“神仙赐人智慧,是要凡人思考;不会思考的凡人,也要学着去思考。神仙虽有责任保护凡人,可不包括替他们把屎把尿。” “这么说也对??”阿关似有领悟,点了点头看着天上。 吃完了汉堡,阿关和阿泰又聊了一会儿,才各自回到自己据点。 又过了一天,阿关起了个大清早。这几天由于年后最强的寒流来袭,阿关站在冰冷的浴室里,手脚都冻得难受。 第140章 重临仙境(5) 他裸着上身,对镜子看着胸口前的清宁项链,昨晚睡了个好觉,果然不作噩梦了。 外头虽冷,但没下雨,阿关便骑着石火轮在街上乱逛着,经过了一处菜市场,里头叫卖声不绝。他骑进市场,经过了几个摊位,挑了些小吃。 他一手拿着袋子,一手拿着竹签,从袋子里叉出食物来,放入口里。 一旁几个小孩,看到阿关不用手也能骑脚踏车,纷纷跟了上来,在后头叫着。阿关回头看了那群小孩,不免有些得意,正想使几下特技,想让他们叫声更大—— 这时,一阵吵闹传来,才拉回了阿关的注意力。 前头一个妇人背后背着个小娃儿,胸前也抱了个娃儿,剩一只手拉着一个大叔。那大叔看来斯文,穿着衬衫、西装裤,戴了副黑框眼镜,头发却有些散乱。 大叔一手拿着个皮包,一手让那妇人揪着手臂。 “家里就剩这点钱了,你还要拿去!”妇人大叫着,眼眶里转着泪。 大叔脸涨得通红,甩手怒骂:“别闹了,街坊都在看,你丢不丢人!” 妇人尖声哭叫:“你吃错什么药?我情愿你去赌、去嫖,也不要你这样浪费钱!” “什么浪费钱!”大叔甩开了妇人的手,大声喝斥:“我是在结善缘,替你积阴德!” 妇人让那大叔甩开,跌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大叔这才有些愧疚,上前扶起妇人,揉着她摔青的大腿说:“淑芬呐,我们家已经三个月没给善钱,对不起上人啊,这样没好报的??” 那叫淑芬的妇人,一把推开了那大叔,哭叫着:“你拿钱去赌,还可能赢回来;你拿钱去嫖,好歹也过足了瘾。但你每月把血汗钱拿给他们,咱们家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大叔看着围过来的人群,脸上汗滴个不停,拉着那妇人回家,一边还说:“咱们无私无我付出善钱,是结善缘、做善事,会有好报的??” 妇人给拉进了屋子里,还不停叫着:“什么好报?什么做好事?只见到他们庙越盖越大,衣服越来越花,去年咱巷子淹水,他们出过一份力没有?淹死了个老头,那老头也捐了不少钱,结到了什么善缘没有?” 阿关骑过了那户人家,正想着“结善缘”这几个字听来好耳熟,背后一声惊呼,那大叔又跑了出来,手里还紧抓着那皮包,往前冲着。 妇人要追出来已经来不及,跌倒在门前哭叫,几个街坊邻居扶起了她,一边骂着那大叔没心肝。 阿关车头一转,追了上去。 大叔穿过几条巷子,死命跑着,跑到街上,拦了辆出租车坐上。 阿关正想着该不该跟上去替那妇人抢回皮包,手机便响了,是阿泰打来的。原来是六婆吩咐阿泰,要将写好的白焰符交给阿关。 两人约在昨晚那快餐店前,阿泰从背包里拿出一迭白焰符,和十来张捆仙符。 “越写越好了!”阿关接下这迭白焰符,整整一百张,不多也不少。他拿在手里秤秤,一股股灵气从符纸传透掌心。 阿泰朝天空呼了口烟,一副没什么的模样,这可是他的心血结晶,由于阿泰先前写的符虽多,但质量却参差不齐。于是六婆严格督促阿泰,将写不好的符全都撕毁。因此这一百张白焰,可都是精挑细选,极品中的极品。 阿关呃了一声,见到昨晚那僧人还在对街化缘,见到他身上那七彩袈裟,想起了方才那妇人说的“庙越盖越大,僧衣越来越花”,这才知道原来那大叔拿着钱,就是要捐给这什么真仙教。 阿关将刚才发生的事说给阿泰听,阿泰边听边骂“干”,火气越来越大。 对街那僧人走过马路,一路化缘而来,“结善缘”、“得好报”的说词也由远而近,声声传到阿关阿泰耳里。 阿关和阿泰对看了一眼,阿关吁了口气说:“最近都没有事做,好无聊啊??” “去化缘啊!”阿泰又“干”了一声。 “还没吃饭耶??”阿关摸摸肚子。 “化到了再去吃啊!”阿泰呼了口烟,将烟蒂在一处垃圾桶上摁熄,扔进垃圾桶里。 原来现在六婆不但禁止他说脏话,也严格管教他的生活态度。阿泰说脏话的习惯虽一时难以改正,但至少学会将烟蒂丢进垃圾桶里了。 两人哈哈一笑,一前一后地走向那僧人。 阿关和阿泰跟在那彩衣僧人后头,僧人每抓着了一个路人,还没开口两句,两人便凑上去捣乱。 “先生、小姐结个善缘!”僧人举钵笑着说。 “阿伯??你行行好??结个善缘啊??”阿泰跟在那僧人身旁,用肩头左右不断顶着僧人,“咿咿啊啊”地向那僧人化缘。 “我肚子好饿啊??”阿关跟在一旁帮腔。 僧人起初对两人不理不睬,但阿泰和阿关死缠烂打,接连赶跑了好多个“客户”。僧人笑容开始僵化,嘴角不自主抖动,加快脚步走着,还不时向其他路人说:“善有善报,结善缘有好报!” “是啊、是啊!结善缘有好报,不结善缘全家死光——”阿泰像个疯子似地大吼。 “为什么你都叫人家结善缘,自己又不结善缘?”阿关反问僧人。 路人见了这三人怪异阵仗,都纷纷闪避。 僧人终于按捺不住,恶狠狠对着两人低吼:“小伙子,哪条道上的?” “跟你绝不同道!”阿泰哼哼地回。 “是啊,不同道。”阿关继续帮腔。 僧人恨恨地走到骑楼下,拿出一支名贵手机,拨了个号码,似乎在搬救兵。 阿关、阿泰本来见那僧人躲进骑楼里,闹也闹够了,已无兴致,打算去吃饭了。不料那僧人竟又跑了出来,指着两人斥喊:“有种别跑!” 阿泰干了几声:“谁理你呀!” 还没说完,他们身后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身穿同样七彩袈裟的僧人,前头则走来几个身穿汗衫、满脸狰狞的大汉。其中一个带头的大汉重重推了阿泰一把,问:“你敢来捣乱,你混哪里的?” “来得真快!”阿泰仗着阿关就在身旁,不甘示弱也推了那大汉一把,高声说:“我老大混南天门,你不明白也别多问,老子没空教你;你也别说你混哪里,老子没兴趣知道!” 那大汉先是一愣,接着怒吼起来,一拳照着阿泰脑袋打去。阿泰侧身闪过这拳,往大汉身上踢了一脚,刚得意想要叫好,另一个流氓大汉已经一拳擂来,打在阿泰脸上,将他打得往后一倒,撞在一排机车上,撞得人仰车翻。 另外两个流氓也冲了上来,阿关一脚一个,将他们踢倒在地,又抓住了打阿泰的那个流氓,用翩翩教他的防身术将那流氓摔了个狗吃屎。 几个僧人本来就要跟着流氓们一同冲上去,教训这两个捣蛋家伙,此时见阿关不好对付,对看几眼,赶紧跑了。 由于阿关下手不轻,几个流氓彼此搀扶,哀哀叫着,也四散逃跑,还一边骂着:“干??有种别跑,我回去拿喷子来喷你!” “喷子?”阿关咦了一声。 “就是手枪啦!”阿泰捂着吃了一拳的脸颊:“真是烂货,打不过就要拿枪,我们还会傻傻在这边挨子弹不成?” 见流氓跑远了,阿关、阿泰回去牵了石火轮和机车,换了个地方吃起午餐。 两人进了一处餐厅,在餐厅里吃着,突然外头一群人走过。由于两人座位靠窗,阿关看得清楚,那群人中有个妇人,就是刚才市场里让老公抢了皮包的妇人,脸上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其他人都是她的街坊,一行人有六、七个,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第141章 九天至尊真仙上人(1) “就是她,我说的女人就是她!”阿关连忙拉起阿泰,结了帐,追赶上去。 那群人已经走远,但讲话声音还依稀听得见:“你别哭了,咱们去替你讨个公道,把家用钱给要回来!” 原来这妇人一家家境本来便不好,那迷信老公失业已久,又按月缴善钱给真仙教,积蓄早已用尽;妇人好不容易从娘家借来的几万块,也让老公抢去要捐给九天上人积阴德。 阿关、阿泰跟在后头,见那群人浩浩荡荡进入附近一处建筑物里。那建筑物挺大,是独栋的楼房,整层楼上着鹅黄色的漆,一楼门口镀金的招牌十分醒目——“真仙道场”。 “哇干,神棍他家耶!”阿泰哇哇大叫,跟着阿关混在人群中,也进了这道场。 从一楼大厅里的道场简介得知,这里只是九天至尊上人传道场所之一而已,主庙则建在别处。几帧主庙照片让阿关、阿泰看傻了眼,那主庙建得金碧辉煌、极其华丽,里头到处摆着黄金色饰品,要不就是宝石水晶制成的雕饰。 其中一帧照片里,有张椅子又高又大,上头镶满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宝石,坐垫部分是华丽的丝绸。椅子上坐着的,自然就是那“九天至尊真仙上人”了。只见照片中那九天上人一身华服,神态端肃端坐在宝座上,神情还真像是万人之上的天神。 “什么玩意!”两人正吃惊着,后头有几声抱怨。阿关回头一看,那妇人一行人就在后头。原来今天刚好是这九天上人来这儿巡回传道的日子,也因此那迷信老公死都要来捐善钱。妇人一行是来讨个公道的,至少得逮着迷信老公,好讨回家里小娃儿的奶粉钱。 由于大厅里满是九天上人的信徒,妇人一行人显得势单力薄,气势较先前弱了许多。 阿关则是胸中升起一把无名火,他想起先前突击顺德大帝时也是如此景象。那顺德大帝好歹也是雄霸一方的邪神,大家对他至少还有些惧意,比起这自称九天至尊神的凡人神棍,靠一副伶牙俐齿,除了骗钱还是骗钱,实在令人不齿至极。 大伙儿在十来名彩衣僧人的引导下,挤进了道场里。只见几百来坪大小的道场挤满了信徒,大家身子贴着身子,口里还念念有词。 “先前顺德大帝的信徒是喝了符水才疯的,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你感应到什么没有?”阿泰感到不可思议,悄声问着阿关。 阿关摇摇头,什么也没感应到。 鼓掌声和欢呼声由远而近,是那九天上人来了。只见到九天上人由几名僧人护卫着,优雅地从另一处门进来,上人身上七彩僧衣飘逸,头上高耸的僧帽镶着许多宝石。九天上人看来才五十来岁,身型高瘦,脸上还涂着薄粉,猛一看还真有些仙风道骨。 “上人!”“上人!”“至尊!”“至尊!”信徒们呼叫声此起彼落,声音诚恳至极。 “上你老母、尊你老母!”阿泰受不了信徒的恶心呼唤,怒皱眉头,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跟着低喊。 “静??”上人手一扬,彩袍袖子在空中飘舞。 九天上人开始用嘹亮的嗓音,对着信徒传起了道,大都是些模棱两可、融会百家的学说,偶尔也讲些从古书上抄来的小故事,说成是自身经验。台下的信徒时而鼓掌、时而低头垂泪,有人还轻声念起祷告祝词。 阿关、阿泰只觉得堕入奇异天障一般,周遭的人似乎比妖兵还要诡异,不禁哭笑不得。 突然一阵吵杂,大伙儿往那发声处看去。 原来是妇人找着了迷信老公,老公还紧抓着妇人的皮包不放,里头装着的都是要献给九天上人的善钱。 “把钱还给我——”妇人尖叫着:“那是我们家仅剩下来的钱!” 迷信老公涨红了脸,一巴掌打在妇人脸上,怒斥:“钱再借就有了!这些钱是要用来结善缘、得善果用的!我是为你好,你怎么一直不懂,一直胡闹?” 跟着妇人来的几个大叔、大婶也吵闹了起来:“你疯了你!”“你打淑芬做啥?” 一个大叔脾气向来强硬,听那九天至尊讲了许久,早已积了一肚子火,此时一股脑爆发出来:“你拜这什么狗屁教?连家都不顾了!迷信迷成这样,你书都读到屁眼里去啦?” 此话一出,可引起了众怒,本来信徒们见迷信老公出手打人,只当是他不对,此时听了这大叔的话,敌我立场一下子壁垒分明,信徒们围住了妇人一行,大声斥责起来! “钱财乃身外之物,献给至尊是结善缘,怎么可以说是迷信?”“至尊是真神,是万神之尊!你敢出言不逊?”“你快道歉!” 大叔见对方人多势众,气焰灭了许多,但还是指着迷信老公斥喊:“快把淑芬的钱还给她,家里没饭吃了,你孩子都不用喝奶啦?” 台上的九天上人不为所动,只是眼神瞄了瞄,一旁的几个僧人立时挤进了信徒堆里,围住那妇人一行。 “外头很多人谣传,本真仙是歪道,大家看,我像吗?”九天至尊高声说着。 “不像!不像!” “至尊是真仙,是真神!” 有些信徒落下了泪,大声喊着,替九天至尊真仙上人不值。 “但是,我们要以慈悲的心,谅解他们,送他们出去吧,别伤害他们了!”九天至尊感性说着:“凡人愚昧,但仍有先驱者不畏艰难困苦,将道传播给世人,那先驱者,就是我,九、天、至、尊、真、仙、上、人——” “上人啊——” “上人啊——” 信徒们全高声喊了起来,有的唱着九天上人自编的诗歌、有的高喊上人是真神、有的想跪下、有的涕泪纵横。 那妇人一行就在这混乱的当下,让几名僧人强行抓出了场外,没人见到这些僧人将妇人一行赶出场时,还趁机踢了那大叔几脚。 “哇咧干他祖宗奶奶!”阿泰终于几近崩溃,大骂起来,但也没几个人注意到这些脏话。 阿关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看着眼前几近疯狂的信徒,明明没喝迷药符水,但行为思想已和疯子、白痴无异。 他觉得有些感叹,想起韭菜所说的“神赐人智慧,是要凡人会思考;不会思考的凡人,也要学着去思考。神仙虽有责任保护凡人,却可不包括替他们把屎把尿”这番话。 阿关叹了口气,眼前的信徒正犹如三岁小娃随地便溺一般,完全没有身为成年人该有的思考能力,其中不乏高学历的知识分子。 九天上人仍风采洋溢在讲台上讲着:“三天之后,我们真仙教会办一场真理大会,与各门各教讨教宗教学说,探讨世间真理??” 阿关不敢逗留太久,怕那妇人一行让僧人们拖出去之后,不知道会遭到什么伤害,赶紧拉了阿泰,努力挤出这道场。 两人道场外头四处找着,见到那妇人一行无助地站在街外,大伙儿哭丧着脸。 那大叔还恨恨地说:“算了、算了,这种老公不要罢了,他要疯由他去疯,我们大伙儿凑点钱,你回娘家好了!” 妇人无奈地点点头,一行人又叫了出租车,走了。 阿关远远见没什么事发生,松了口气;阿泰则念念有词,喃喃咒骂那九天上人。 大厅几名僧人见阿关、阿泰出了道场,连忙上前拦下他们,问:“上人的传道还没完,两位施主是不是有事情要先走?” 第142章 九天至尊真仙上人(2) 阿关脑袋一片混乱,点了点头。 那僧人笑嘻嘻地拿出一个金色大钵:“上人传道劳心劳力,两位也不妨出点心意,结个善缘,会得善果,有好报??” “结你阿嬷!”阿泰怪叫着,一拳打在那僧人脸上,将那僧人打了个人仰马翻。 其他的僧人还没反应过来,阿关拉着阿泰,逃出了这大厅。 两人不顾后头追来的僧人,一味死命地跑,跑到了石火轮和机车旁,跳上车扬长而去。 回到家后,阿关浑浑噩噩过了一天,第二天也是如此,到了第三天一早,才接到了阿泰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阿泰听来十分兴奋,嚷嚷着:“喂!你在做什么?我们要出征了,出征啦!” “出??征?”阿关穿着睡衣,一边搔着头。 还没说完,门铃就响了起来,阿关出去开门,阿泰竟然就站在门外。 阿泰望着阿关没睡醒的脸,大力拍他的脸说:“清醒一点,你这什么样子,我们要出征了!” “??”阿关侧过身子让阿泰进屋,阿泰身后还跟着绿眼狐狸、老树精、癞虾蟆三精怪,原来精怪们的假期在昨天已经结束,大多被分派到了南部太白星帐下,回到白石宝塔里待命。 精怪们虽不舍,但在树神的激励下,仍精神抖擞地回到凡间,继续这漫长的战役。 老树精、癞虾蟆、绿眼狐狸等则被分配到六婆所属的中三据点,协助六婆。阿关有些惊讶,自己这中二据点却一个任务、一个部将都没有,只有韭菜每天来报告些琐事,说完就走。 “你忘了今天是那狗屁上人的好日子吗?”阿泰兴致勃勃地说:“我们这就去闹他个鸡犬不宁!” 阿关边吃着阿泰买来的早餐,一边听阿泰说着。 原来阿泰回去可没闲着,在中三据点土地神小白菜引导下,将这九天至尊神的底细给查了个彻底。 原来这九天上人本名陈富贵,年轻时是个混混,身无一技之长,因偷窃入狱,在狱中没事做,读了几本宗教书刊,竟启发了他的灵感。出狱后先是自称神明转世,靠着一些下三滥把戏骗得些许信徒,起先他不敢声张,默默行骗。 许多年之后,他发现平民百姓的愚蠢远超出他的想象,稍微变个把戏,说得天花乱坠,就算是一坨狗屎,也能说成是神仙圣物,还会有许多人抢着吃。 他越骗越大,创立真仙教,自号九天至尊上人,一下子信徒倍数成长,让这痞子成了天人合一的九天上人。 而今天,正是真仙教的大传道日之一,安排的节目是与其他各教来场辩论大会。九天至尊上人将舌战群雄,一一驳倒各教代表,宣扬真仙教的伟大。 然而这各教代表却自然都是事先收买好的,有些是拿了钱,有些是九天上人自个儿安排的,表面上是辩论,实则是与九天上人表演双簧,一搭一唱。 传道会的重头戏就是在辩倒了各方代表后,其中某些教派将会饰演反派,使出巫术,九天上人则以无边法力破这巫术,将道场气氛炒至最高潮。 阿泰挥了挥手上那黄书皮剧本,那是小白菜潜入真仙教大殿里偷出来的,是整场传道会的脚本,里头不但有各教的人员名单,连辩论内容都事先拟好了。 “哇,真有你的!”阿关不禁佩服起阿泰,也对自己这几天的消沉感到愧疚。 “快走吧!”阿泰哈哈大笑。 阿关、阿泰各自骑着石火轮和机车,三只精怪则跟在车阵后头,同行的还有小白菜和韭菜两位土地神,一齐往真仙主殿前进。 土地公小白菜吹着胡子,一副很期待的样子;土地婆韭菜则兴致阑珊,像是不愿意介入这凡人和凡人之间的纷争。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行人终于见到真仙教主殿。 真仙宫坐落山边,远远看去,如同一座皇宫,果真是金碧辉煌。 “干,真夸张啊!”阿泰忍不住喊。 “那都是千千万万的低能儿,一点一滴地贡献血汗钱盖出来的。”阿关连连摇头,只觉得一阵反胃,恨不得在九天上人那张脸上踩个几脚。 走过了长长斜坡,来到庙前大广场那黄金拱门,一旁的停车场停了好几辆昂贵轿车,都是庙里层级较高的人员使用的。 黄金拱门旁有一个管理处,几个僧人见了阿泰一行,便上前盘查。 阿泰这时身上穿的是一袭灰色道袍,黏了两撇假胡子,还戴了副小小圆圆的墨镜,模样十分奇特。阿泰随手拿出一张识别证,上头写着“泰山门泰山道长”。 几个僧人察看一番,便放阿关、阿泰通行。 原来小白菜潜入九天神坛里,偷偷窜改了剧本上的反派名单,混入了个“泰山门”。这泰山门便是阿泰一行,阿泰饰演泰山门道长,阿关则是饰演泰山门小徒弟。 而在阿泰自个儿构思的剧本里,泰山门会在最后进行到“反派以邪法攻击九天上人,却让九天上人收伏”这段剧情时脱稿演出,好好地教训这装神弄鬼的九天上人一顿。 真仙宫广场四通八达,一栋一栋华丽建筑耸立在广场四周,有僧人们的斋堂,也有寝室,也有会客专用的厅堂;另一侧则通往美轮美奂的庭园,里头竖满了九天上人的黄金雕像。 好多身穿七彩僧衣的僧人见了泰山门师徒二人驾到,都笑嘻嘻地上前恭迎。 一个僧人神色狡狯地对阿泰说:“知道待会儿要怎么做吧?” 阿泰清了清嗓子答:“知道,早准备好了!” 阿关、阿泰被带入一栋建筑,只见那建筑上头的招牌写的是“四方厅”。这儿是真仙宫招待贵宾的会客楼,许多黑道政要都曾踏过这块招牌,在里头和上人融洽会谈过。 阿关、阿泰进了这四方厅,小白菜、韭菜、老树精、癞虾蟆精、绿眼狐狸都跟在后头,自然没人见得着。 僧人领着泰山门师徒俩,来到四方厅里其中一间贵宾室。阿关、阿泰在这小间贵宾室里四处摸着,贵宾室墙上挂了许多画像,装饰得堂皇富丽。 癞虾蟆正嘎嘎笑着,和绿眼狐狸商量着待会儿要如何狠整那九天上人。老树精则是照着镜子,看到自己身上黏着的火焰树落叶,嘴角还泛起微笑。 “你还在照镜子!”癞虾蟆呱呱叫着,去推那老树精。 连绿眼狐狸也看不下去:“老树啊,你回回魂吧!” 小白菜和韭菜则有些不安,他们从来没有恶整凡人的经验,要是让其他神仙知道了,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外头声音听来越来越热闹,各派代表都纷纷到了,信徒也越聚越多。从这二楼的贵宾室窗户往广场看去,起码聚集了四、五千人以上,远超过顺德大帝那场千人法会。 “太离谱了??”阿关往下看去,只觉得信徒们那喜乐的嘴脸,看来十分可悲。 一个僧人推开贵宾室的门,向里头说:“大会要开始了,二位请准备下楼。” 那僧人领着阿关、阿泰下楼,出了四方厅,往主殿走去。 主殿里金光闪耀,从挑高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大灯,一直到地板,全泛着闪亮耀眼的金光。 经过了一条长长走廊,走廊里的灯光黄澄澄的,和金黄色地板互相辉映,看来十分美丽。 这长廊上挂着许多九天上人的显圣图,每张都各有名堂。 僧人在前头领着,还不时介绍着每一帧九天显圣图片。 第143章 九天至尊真仙上人(3) 其中一帧,是九天上人站在云端,双手微扬,洒下七彩雨露,叫作“九天圣雨”——据说历年好几次干旱,都是九天上人以这九天圣雨救的。 另一帧,是九天上人站在高岭,遥看大地,双手高举,放出万丈光芒,也有个名堂,叫“九天晴旸”。据说好几次极冷寒流,都是上人以这九天晴旸救暖的。 又有一帧,是九天上人站在激流中,以双手抵挡奔腾的水,叫作“九天神堤”。据说好几次水患,都是上人用双手替世人挡下的。 僧人说,每每有信徒经过这长廊,见了上人的慈悲事迹,都会忍不住垂泪,感动不已。 还有两帧,分别是九天上人拿着奇异叶子,神情忧愁地吃着;以及一手放在一个病人身上,掌心还放出光来。这是“九天尝百草”和“九天治伤手”,据说九天上人为了救苦救难,不但尝了千百种草药,还会以救伤手替人医病,无论大病小病,都难不倒他。但要他医病,自然得是有缘人,不然就是违逆天命、逆天行事了。 后头还有一张张的纪录,上头记载着有缘人的名字。姓名旁则是有缘人捐献的善款,善款越高者,越有缘。 阿关、阿泰强憋着笑意,听这僧人认真讲着,跟在后头的癞虾蟆等早已笑得打滚。 看过了十来帧九天显圣图,一行人来到一扇大门前。僧人推开了门,阿关、阿泰不禁有些震撼,那道场十分大,比先前大街上的道场大上许多倍。这是能容纳近三千人的大礼堂,里头一排排的座椅都是顶级设施,这是间超级顶级的演讲厅。 据说上人每每在此演说,三千人来,有两千九百人会感动落泪;另一百人则是激动到昏厥,再让上人以九天治伤手给救醒,从此神功护体、百病不侵。 演讲厅正前方就是那红色大讲台,讲台极其宽敞,后头垂着华丽帆布,有一帧好大的九天上人凌空飞翔照片。 阿关、阿泰让僧人给带到了大讲台上的贵宾席,这是反派座位,到时候反派们会在这里起哄,以预藏的干冰等器具,向上人放出邪法,再让上人降伏。 除了反派外,为求逼真,也得安排几个正派穿插其中,让表演更自然些。而这些正派角色便会在反派发难时,使出正义法术来帮助上人。 一个身穿土褐色道袍的老道人,年纪看来快七十了,拿着名单在座位间穿梭走动,似乎找不着座位。 另外也有几个模样奇怪的教派代表,有些饰演正派,有些饰演反派,各自找着自己的座位。 “我是好人,我应当坐哪?”一个光头胖僧搔着脑袋,大声问着。 另一旁一个矮小道人则向阿泰打招呼:“你也是坏蛋?” “对对??”阿泰点点头说:“来、来??坏蛋来这边坐,坏蛋都坐这边。” 那褐袍老道人拿着名单,找了好久都找不着位置,索性随便坐,让负责维持秩序的彩袍僧人一把拉起,看了看老道人手上名单:“你是反派,去那边坐。” 老道人哼了一声,这才找对了位置,在阿泰身旁坐下。 阿泰向老道人打了招呼:“你好、你好,我也是坏蛋!”阿关则扠着手,站在阿泰后头,一副泰山门大师兄的模样。 几个身穿七彩僧衣的僧人,在各派代表就定位后,恭敬地走到他们前头:“感谢各位配合,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几个僧人指了指演讲厅一角,那里摆了个大型黄金钵,是这出戏码的重要道具。当上人以正义的九天法术降伏反派角色后,会有几个安排好的假信徒,因邪法而倒下;上人打算医治他们,却因为这些人的善缘不足,而迟迟放不出治伤光芒。 直到信徒们一一掏出善钱,掷入黄金钵里,九天上人的手上才会放出光芒,治好那些装死的信徒。此时也会有更多信徒深受感动,捐出善钱。 土地公小白菜对老树精等讲解着九天编好的戏码,听得精怪们啧啧称奇。癞虾蟆呱呱地喊:“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呱,九天至尊神真是太厉害了!”绿眼狐狸难以置信:“真是天方夜谭,凡人真会相信这种把戏?” “就是有,而且很多人相信。”韭菜哼了一声。 “嘿嘿,这表示神仙当初看走了眼,应当把凡人赶进洞天,把凡世留给精怪??”老树精苦笑。 “才不要,凡人又笨又坏,会把洞天搞得乌烟瘴气,凡人就乖乖留在凡世陪九天玩耍,也很好笑啊,洞天是我们精怪的呱!”癞虾蟆高声说,俨然已把自己当作是洞天的一分子了。 几扇大门一一敞开,信徒们规规矩矩地由各门进入,一一照着划好的位置坐下。人越来越多,这三千人的座位渐渐被人潮填满。 癞虾蟆指着一个信徒说:“那人脸上有泪痕,真有人看了显圣图而感动哭了呱!” 老树精和绿眼狐狸看着四方信徒,眼眶泛红的还不少。刚才僧人倒没吹牛,确实有不少人因为那几张大慈大悲的显圣图而感动落泪。 信徒们全都坐好之后,又过了十分钟,庄严悦耳的音乐响起,九天至尊真仙上人穿着极为华丽的僧服,头顶黄金宝石帽,脚踏白银毛靴,在十几名僧人簇拥下,神采飞扬地走进演讲道场,还不时露出慈悲的眼光扫过信徒们,被慈悲目光扫过的信徒,有些当场就落下泪来。 随着音乐节奏,九天至尊上人来到讲台前,拨了一下前额头发。上人留着及肩长发,此时结成一条发辫。 “各位善者,我真的很感动??”九天至尊上人感性说着,语调时而低沉稳重,时而高亢激昂,每一句话都间隔许久,像是在营造气氛。“今天,在千万万的善者面前,本真仙,将真仙教的教义,与众人分享,与众教分享。” “就在今天,千千万万的善者,将见证真仙教的教义,才是千古不灭的真理,让真仙教的善与大爱,传、播、人、间??”九天上人说到这里,高仰着头,眼睛闭起,像是一位悟道高人,像是一尊得道仙者。 阿关只觉得头皮至脚底板全都在发麻,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像在跳舞一样。 一旁的癞虾蟆已经笑倒在地上抽搐,八只脚胡乱踹着,笑不出声了。小白菜和韭菜则是一脸臭,恨不得捂起耳朵,再也不要听见这恶心的人说这些恶心的话。 泰山门阿泰道长则端坐座位上,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手指忍不住颤抖,不知是想抽烟,还是想揍人。 信徒却不这么想,掌声如雷,叫好声不绝于耳。 接下来的教义辩论,对阿关等人像是一场煎熬,痛苦不下于金城大战。各教代表一个个站起,装腔作势,长篇大论己派教义,跟着,便会臣服于九天上人的动人理论之下,有的代表表演逼真,甚至捶胸顿足、潸然泪下。 九天上人接连辩倒了十来位各教代表,直到阿泰身旁那老道人站起,一脸无措样子,还让后头的僧人提醒:“演得逼真一点!” 九天上人看了看手上名单:“您是??五台茅山派??叶元道长。叶道长,您对本教真仙教义,有何高见?” “我??我没什么高见??”叶元道长似乎因为紧张,而有些口吃。 九天上人反倒有些担心,生怕这老道长台词没背好,演起来不逼真。九天上人微笑地说:“真仙教教义旨在教人为善,因为有了善因,才能得善果。” 第144章 九天至尊真仙上人(4) “结善因??结善缘?”叶元道长呼了口气,顿了顿说:“捐钱给你花,就能结善缘?” 此话一出,九天上人有些愕然,他低头翻了翻剧本,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 叶元道长继续说着:“捐钱给你的,就结了善缘;不捐给你的,就结不到善缘,就不是善人,是这样的吗?” 九天上人反应也快,回答:“当然不是,捐善钱,只是结善缘的方式之一,主要用意是激发人的善心,同时不再贪恋金钱这身外之物。而大家捐的这善钱,自然也用在善事上头,助人为乐,普渡众生!” 叶元不等信徒掌声停下,声音宏亮起来:“做善事?山下阿毛没钱读书,你的善缘怎没结到他身上?有些人没饭吃,天冷了没衣穿,生病了没药医治,你的善缘怎没结到他们身上?” 九天上人眼睛瞪了老大,又低头翻了翻剧本,确定剧本上没这段,抬头看了看贵宾席后几名僧人,僧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辩论内容的对话是九天上人自个儿拟的,其他僧人只感到气氛有些异样,话题有些尖锐,却还不知老道早已脱稿,还以为这也是九天自个儿拟的剧本,以为九天即将以大道理反驳。 “你庙里一根柱子值多少钱?一扇窗子值多少钱?你外头停的车子值多少钱?你这大道场值多少钱?你心里有数!可值钱了!能供多少人吃饭?能供多少人读书?你的善心呢?你的善缘呢?”叶元老道起先有些怯场,此时越讲越怒:“无知的百姓很多,但不是全部!你以为能一手遮天,你的手再黑再大,也总是有缝,遮不了明澈月亮、遮不了天上太阳、遮不了清风、遮不了星光!你骗得了许多人,却骗不了所有人!” “好啊!”阿关忍不住喊了一声。 几名反派赶紧翻着手上剧本,以为这时就是发难时刻,还担心是自己忘了剧本情节。 阿泰也翻着剧本,和身旁那位黑胖道人面面相觑。本来照剧本上的描述,应该是这叶元老道被驳倒后,接着是泰山门道人被驳倒,跟着就是那黑胖道人被驳倒;而这黑胖道人不服,领着反派角色发难。 此时叶元老道却脱稿演出,不但九天上人惊愕,反派角色也惊愕,以为是叶元老道为求表演,抢戏抢过了头。阿泰赞许之余,也十分惊讶。 九天上人手有些抖,嘴角上的笑显得不自然,他挥了挥手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别说了!我们可不服!”阿泰身旁那黑胖道人跳了起来,手一挥,挥出一片黑雾。 阿泰吓了一跳,原来是这黑胖道人生怕让叶元老道抢了风采,到时分红少分了些,赶紧跟着发难,将反派角色袭击九天上人的戏码提前演出。 这么一来,九天上人反而松了口气,不必再理会这叶元老道,只要跳到下页剧本,继续演下去就行了。 九天上人淡淡一笑,伸手一挥,袖口也喷出一道白烟,一下子吹散了黑胖道人的黑雾——原来九天上人袖口装了机关,能喷出干冰。 信徒们见了,直呼神迹显灵,有的高声叫好,替上人加油;有的低头祈祷,祈求上人平安无事。 又有几个反派角色冲上了讲台,挥出绿雾、黄雾、黑烟、红烟,全让九天上人喷出的白烟给吹散了。 只见到上人双手结印,做了个真仙教独创的大慈大悲手势,使得全场掌声如雷,信徒们纷纷站起,大喊:“上人万岁!”“上人无敌!”“上人加油!” 那叶元老道火冒三丈,本来也要冲上讲台,此时却让几名僧人给拉住,拉到了一旁。 阿泰见时机成熟,也从椅子上跳起,跳上了讲台,比了个手势。阿泰后头的绿眼狐狸早已准备好,吸了满腹空气,嘴一鼓,用力一吹,和阿泰的手势配合得天衣无缝,一道紫烟吹出,卷向九天上人。 九天上人老神在在,故技重施,举起了手,袖口里干冰喷出,这才发现竟吹不散紫雾。 紫雾卷起了上人,上人只觉得身子一晃,翻了个筋斗,“碰”地好大一声,摔在讲台上。 全场一下子静默,信徒们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心目中那人神合一、万神之主的九天至尊真仙上人,竟会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教派小教主的怪招摔了个狗吃屎。 九天上人狼狈站起,一边紧张地整理袖子,生怕袖子里的机关被发现,一边瞪着阿泰。 阿泰耸耸肩,做了个夸张手势,踩在桌上大喝:“吾乃泰山派道长,法号『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之无敌仙人』是也!吾受了玉皇大帝之命,前来捉拿你这邪魔歪道、神棍骗徒!” 阿泰边说,身子一蹦下桌,比了个夸张手势:“看我无敌神指!” 绿眼狐狸鼓嘴一吹,一口紫雾吹出。九天上人惊惧莫名,还没反应过来,本能性地又放干冰,企图挡那紫雾,当然挡不住,他又被紫雾卷得飞起,摔了个大筋斗。 九天至尊上人“碰”一声砸在讲台上同时,信徒们也抖了一下,仿佛摔的是自己。九天上人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连喷射干冰机关的管线都落在脚旁,他赶紧伸脚踢踢,将管线踢进了讲台底下。 几名僧人想冲上台抓下阿泰,都让阿关打得抱头鼠窜。 阿泰一边哈哈大笑,一手指着台下信徒,朝九天上人大声吼着:“这些人这么笨,已经很可怜了,你这神棍还要骗他们的钱,玉皇大帝派我来好好教训你一番!” “我打你左脸让你说不出狗话!我打你右脸让你再也骗不了人!”阿泰挥动着手,凌空作势挥掌打那九天上人,而那九天上人竟真的摇头摆脑、大声哀号,脸也渐渐肿了起来。 原来癞虾蟆挂在九天上人脖子上,一巴掌、一巴掌地打着这神棍。 “我也来!”叶元老道大喝一声,正要冲上去助阵,又让一旁一个正派角色抱住了腰,摔倒在地。那饰演正派角色的山羊胡子大叔将叶元老道压倒在地,还装神弄鬼地念起了咒,在叶元老道脸上比划着,还偷偷对他说:“老伯啊,咱们演演戏,何必那么拼命。您太入戏,受了伤可划不来??”山羊胡子大叔还没说完,叶元老道便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接着奋力挣扎爬起。 “你玩真的啊你!”那山羊胡子大叔吃了这巴掌,先是愣愣,火气也上来了。 叶元老道推开这山羊胡子大叔,随即让两名彩衣僧人一左一右抓住了两手。彩衣僧人低声斥责:“你哪来的?是不是来捣乱的?” 叶元老道喝哈几声,不知使的是擒拿,还是什么功夫,将那两名僧人都推下讲台。老道人喘着气,爬上贵宾席的长桌上,指着追上来的几个僧人。 “你们这些神棍,我老早看不顺眼了,就是来跟你们捣乱,怎样!”叶元老道高声喊着,突然见到讲台上九天上人那狼狈模样,不禁愣了愣,连忙伸手进了衣服里,拿出两张画上了符箓的竹叶子,往眼上一抹,大喝一声:“有妖孽?” 老道人一下分了神,几名彩衣僧人逮着机会,抓住了老道人的脚,拉扯间,那老道人一个不稳,从长桌上摔了下来,后脑着地,动也不动了。 阿关这才赶到,将那些僧人全踢得人仰马翻,抱起了昏厥的老道人,这才感应到老道人身上带着些许与常人不同的气息,就和六婆一般。或许是因为凡人即使修道,灵气也远较神仙鬼怪弱上许多,所以阿关直到触到了老道人的身子,才有所感应。 第145章 地下密室(1) 此时现场已是一片混乱,大多数彩袍僧人都知道这不是规划中的戏码,而是有人来砸场了。僧人们一边打起求救电话,一边团团围住这怪异的泰山门师徒二人。 座位上的信徒骚动起来,有许多人已经准备冲上台来,誓死捍卫九天上人;有的信徒则是坚信上人法力无边,一定能降伏妖魔。 小白菜和韭菜见情势大乱,不禁着急起来,面对一批批凡人,他们可无法动手对付这些凡人,又怕备位太岁在混乱中受了伤,无法和主营交代。 韭菜跟在阿关后头,拉了拉他的手:“好了!别再打了,回去吧!” 本来兴致勃勃等着看好戏的小白菜,此时也冲上了台,拉下攀在九天上人颈上的癞虾蟆,急急说着:“别打了,你要将他打死不成?” 癞虾蟆呱呱叫着:“打死了又怎样?这家伙是骗子不是?” 小白菜指着讲台下那三千信徒说:“先不论这些!你看,凡人们就要骚动起来,你难道要将他们一一打死?” 癞虾蟆呱呱地叫,装作没听见,又要去打九天上人。小白菜一边斥着,一边挡着癞虾蟆。 那九天上人双手捂着脸,倒在地上吓得不知所措。仔细一看,上人胯下湿了一片,原来是吓得尿出来了。 绿眼狐狸和老树精较持重,此时见情况失控,都停下了动作。 阿泰则仍摆着怪异招式,一边喊着:“怎么停了,继续啊!” 台下的阿关较靠近信徒座位,已让拥上来的信徒团团包围。他推倒一名尖叫着冲上来的老太太,才惊觉眼前这一群群张牙舞爪的,并不是邪魔恶鬼,而是凡人。 阿关将老道人背在背上,护着老道后退,信徒们追了上去。一名较壮的中年男信徒,一拳打在阿关脸上,阿关只觉得脸上一阵热辣,鼻血流了下来。他身体虽然有太岁力护体,但让拳头狠狠打在脸上还是痛得很。 阿关虽然经历过不少死战,但被打却不能还手倒还是第一次。 韭菜本来跟在阿关后头,帮不上忙,此时也顾不得土地婆身份,拐杖一扬,几道黄风卷起,卷倒了几个信徒,这才替阿关开了路。 阿关狼狈地往前跑着,又有大批大批的信徒冲了上来。 身后一阵紫雾吹来,十来名冲上来的信徒全都打起呼来,倒了下去。绿眼狐狸和老树精一左一右跟了上来;小白菜一手抓着癞虾蟆,一手抓着阿泰,只能用嘴咬着拐杖。 老树精喊着:“走吧,走吧,不玩了。”癞虾蟆呱呱骂着:“死老树!你是精怪还是土地公啊,我看你像土地公多些!”癞虾蟆边骂,竟现出了真身,对冲上来的信徒做出鬼脸,可把他们给吓坏了。 阿关一行人从演讲厅其中一条通道往门跑,两旁的信徒全围了上来,有些在后头诵着九天上人抄来的经文,有些吟着九天上人自编的诗歌。凶狠一点的,便将身上带着的饮料罐子全砸了过来。“打死妖魔鬼怪!”“打死坏人!” 阿泰让如雨下般的饮料罐子砸得火冒三丈,气得大吼:“你们这些低能儿全瞎了狗眼?唉呀??没看到你们的??唉呀!上人一点法术也不会?唉呀!这个瘪三你们还信???唉呀!我咧干!” 信徒们一边追着,持续扔东西过来,大骂着:“邪魔歪道!”“邪不胜正!”“上人的法力无边,退走了邪魔!” 好不容易冲出道场外头,冲出了挂有显圣图的长廊,冲出了正殿。 阿关一行跑到了广场上,几辆黑色轿车后头跟着一辆辆面包车,浩浩荡荡围了上来。 是僧人们方才打电话招来的救兵。 车子一停,几个黑衣大哥下了车,后头的面包车也一一停下,一堆堆手持西瓜刀的青年,全跳了下来。 其中一个从黑头车下来的大流氓头头挽起袖子,露出龙凤刺青,喊着:“是谁来捣乱?” 后头的彩袍僧人指着阿关一行喊着:“就是他们!”“抓住他们!” “干!给他们死!”流氓呼喝一声,后头百来名小弟全围了上来,将阿关一行团团围住。 大殿里头的骚动也延烧至外头,许多信徒杀了出来要抓妖,九天上人也在信徒的层层保护下,端坐在一张椅子上,让僧人抬了出来。只见九天上人双颊红肿,裤裆也湿了一大片,此时却仍老神在在,眼睛紧闭,双手结成法印。 “哇干!”阿泰怪叫着:“你们看他那贱样!吓得尿裤子也要拜他,他跟流氓勾结,你们还要拜他?” 信徒们仍诵着经文,吟唱诗歌。有些也回应阿泰:“什么尿裤子!那是九天圣水!”“这表示上人法力无边,连流氓都被感动,来替天行道、抓你们这些妖魔!” “??”阿泰哑口无言,连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这边流氓大哥一声令下,小弟们杀了上来,绿眼狐狸挥出几阵紫风,将一群群小流氓迷倒,开出一条路。阿关、阿泰抢在前头,冲到了停车场,阿关背着老道跨上石火轮,阿泰也跳上机车。 小白菜抓住了老道人的腰,韭菜则紧抓阿泰的肩头,三只精怪一个抱着一个,最前头的老树精抓住了小白菜,还伸出枯藤捆在阿关和老道身上,深怕一个不稳全跌了。 阿关踩下踏板,石火轮呼啸窜起,撞倒了一旁好几辆机车。小白菜和精怪们紧抓不放,接龙似地腾在空中,像是风筝一般。 阿泰骑着机车紧跟在后,还不时抱怨后头的韭菜:“老太婆,别抓那么紧!” 一行人往山下逃去,下山前,阿关看着那渐渐远去的皇宫庙宇,只见庙宇上方泛起了一阵奇异妖气,却不知为何;他心烦不已,那些信徒的嘴脸让人绝望。 后头的流氓也开车追来,紧抓着老树精的绿眼狐狸回头,朝追兵们吹出大口紫雾。那些流氓驾驶的黑头车全开进了迷雾里,大概要十几个小时后才会找着出路。 经过了好一阵,阿关跟着阿泰往前骑着,驶入一座小村,里头是一间间破旧老屋,也偶有几处三合院。这小村虽然邻着市区,但由于交通不便,居民相当稀少,大都是些老人家。 阿关抬头见到几间破屋上方,站着两名天将,他们在一处三合院前停下,这里便是中三据点。 阿关背着老道人下车,那老道在途中便醒了过来,醒来一见自己在脚踏车上往前狂飙,后头又是一群精怪随着弯路甩来甩去,吓得嚷嚷起来。小白菜立时又对老道人施了睡眠咒,此时正伏在阿关背上打着呼。 阿关看着眼前三合院虽然残破,但隐约有股庄严的气氛,三合院上方也站了两名天将,各拿着两柄大锤,威风凛凛。 阿泰领着阿关走在破屋巷弄间,大伙儿都有些泄气。他们本来只想戳破九天上人根本毫无神力,好好捉弄他一番,揭发他编写这骗人剧本的真相。 哪里知道信徒们却像是被鬼迷了心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走了一会儿,他们走进一处三合院,三合院正厅门前还摆着两座石狮。阿关一看就知道那是金城大楼一战收伏回来的石狮子。 石狮一动也不动,但阿关明显感应得到石狮子身上散发出的灵气,他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只石狮脑袋,石狮这才眨了眨眼睛。 三合院正厅大门敞着,六婆正拿着一篮菜出来,见阿关来了,欢欢喜喜地把菜放下,上前迎接。她见了阿关背着的那老道人,好奇地问:“这老灰仔是谁?” 第146章 地下密室(2) “先背他进去再说??”阿关苦笑地答。 大伙儿进了正厅,里头摆设简单朴素,还供着几尊神像,燃着三炷清香。 阿泰和阿关将老道人抬入一间房里,摆在床上。 六婆替阿关倒了杯茶,有些不好意思,指着那几尊神像,嘻嘻笑着说:“虽然现在都知道神明不在里头啦,但烧香烧了几十年,习惯改不过来呀,每天烧点香,才会比较安心??” “是啊。”阿关点点头,打量正厅四周,只觉得古朴安宁,令他有种安心感。他啧啧地说:“老实说,这里才像是天界据点,我现在住的地方是普通大楼,每天窝在家里无所事事,好闷啊。” “这间屋子?不??这整个小村子都是中三据点,许多屋子里都有天将驻守喔。”阿泰边说,边随手抓起桌上的花生吃。 “哇!”阿关有些惊愕,望着韭菜苦笑地说:“跟这边比起来,我们负责镇守的那一带好像冷清很多??” “镇守?哈哈,你这备位太岁才是被我们镇守的宝咧!”阿泰嚼着花生米,笑着说。 “啊?”阿关不解,看向韭菜。 韭菜不发一语,看着地上;小白菜则是搔搔头,避开了阿关的眼光。 六婆这才说:“阿关呐,你别怪神明冷落了你,你的身份特殊,大家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宁可安排你一份闲差事,也不让你再上阵冒险啦。” “什么??”阿关愕然。这才知道原来中部除了中一据点位在雪山上外,其余的中三、中四、中五据点,组成一个三角形;中二据点则刚好在那三角地带中央,受三据点联防护卫。 阿关抓了抓头,站起身来,心中难受,对着小白菜和韭菜抱怨:“这??算什么?” 癞虾蟆呱呱叫着:“我也觉得奇怪,要是备位太岁大人这么重要,何不干脆将他带进大雪山主营里,和玉帝睡一张床。主营有这么多神兵神将,还怕出意外吗?” 小白菜有些尴尬,欲言又止。韭菜是直肠子,也不避讳地回答:“这是有原因的,以前太岁爷个性刚直,得罪了许多神仙,大伙儿和他处得不是很好,有句话叫作什么??恨屋及乌是吧??主营大概为了众神和谐??这个??” 阿关听韭菜这么说,脸色更难看了,打了个哈哈:“那我真是对不起那些神仙了,要他们这样劳师动众保护一个讨厌的人??” 绿眼狐狸看出阿关的不满,赶紧打圆场:“我倒觉得主营这样安排也不无道理,你们想想,主营里虽然不乏强悍神将,但哪个会突然邪化,邪化了又会做出什么事,可没人预料得到。阿关大人在主营里,也未必安全。”绿眼狐狸这么解释,大伙儿听了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那还画符给我干嘛?把我放在白石宝塔里,不是更好??”阿关仍然嘟哝地埋怨。 “要是拿着白石宝塔的神邪化,可就糟了呱!”癞虾蟆这么说。 接着是一阵尴尬的寂静,六婆笑着说:“好了,别气、别气,晚点六婆煮汤给你们喝。今天你们上哪去玩啦?” 阿泰突然咳嗽几声,站起身来,大力拉起阿关,嚷嚷地说:“阿关!别想太多,我带你去附近逛逛,见识一下咱们中三据点!”阿泰急急地说,也不等阿关回应,硬拉着他往门外跑。 原来今天行动是阿泰私自安排的,没告诉六婆,怕六婆听了生气,赶紧先走远再说。 阿关、阿泰跑出了三合院,小白菜才将事情娓娓说来,这可气坏六婆了,一边骂九天神棍无法无天,一边骂阿泰这猴孙自作主张、擅自行动。 外头的阿泰带着阿关在小村落里逛着。忽然天上一阵彩云飘来,一名身穿黄袍的老者落下,身后还跟了几名天将。 “嗯?”阿关觉得这神有些眼熟,似乎在主营会议时见过。 “那是水琝公,是中三据点的主神。”阿泰向天上打了个招呼。 那叫作水琝公的黄袍神仙,留着一嘴白胡,向阿关点了点头,向这四周环顾一番,身后天将朝村落外围飞去,各自挑了个地方守着。 “嘿,阿水!”阿泰随意向天上的水琝公打了招呼,拉着阿关继续走。“我们聊我们的,不用理他。” “你叫他阿水?”阿关咦了一声。 阿泰解释:“水琝公没有架子,真他妈好相处!这里兵力强盛,有十几个天将镇守。” 原来中三、中四、中五,分别由水琝公、奇烈公、木止公领兵镇守,三名神仙都是天界文官。虽是文官,但对付寻常妖魔鬼怪已经绰绰有余了,何况也各自率领着十来位天将。 “你知道的比我还多。”阿关默默听阿泰说着,有点不是滋味,总觉得立场倒转了般,很多战局情报自己反而是最后才知道的。 晚上,阿关在中三据点吃过了六婆做的四菜一汤后,独自回到了中二据点,大房子里头空荡寂寥,气氛十分冷清。 阿关望着窗外发呆,越想越不服气,为什么自己不能上前线作战?连阿泰都能独当一面规划行动了,自己反而要像个幼儿一样,让大家保护。 什么白焰符、鬼哭剑、伏灵布袋,岂不是都没用了? 阿关跑上了楼顶,楼上星星满天,北部大城连夜里都是一片光亮,相较之下,能见到的星星比这儿少上许多。 阿关召出鬼哭剑,胡乱刺着、砍着,心想,太岁不是说鬼哭剑也能放雷吗?怎地他都放不出来? 阿关将剑一抛,鬼哭剑直窜上天,飞了好高好高,再直直落下。阿关看着那鬼哭剑离脸越来越近,在鼻端前陡然停下?? 夜更深了,他在楼上玩得累了,这才下了楼,洗澡睡觉去。 深夜,那富丽堂皇的真仙宫大殿里可不平静,真仙宫大殿旁有间别致典雅的小楼,叫作“养心楼”,那是九天上人专属的练气坐禅楼。自从今日闹场事件之后,九天上人在养心楼里的地下室闭关了几个钟头,一直没有动静。 外头的彩衣僧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今天那传道时的骚动,一旁还有十来名流氓大哥也参与讨论。这些流氓有的是九天上人早年在狱中结识的朋友,有的是后来九天上人主动结交的大哥,目的当然是想多找些靠山,以防不时之需。 一名彩衣僧人端了鸡汤膳食,往养心楼地下室走。在地下室二楼其中一间房门前停下,敲了门也没回音,正不知如何是好。 这建在练气坐禅的养心楼的地下密室,本来是九天上人准备用来收藏宝物,当作藏宝室之用;信徒奉献的名贵宝物,他都来者不拒,多到没地方放,心想干脆挖个地下室来藏。 这地下二楼挖到一半,九天上人突然说不挖了,珠宝全堆放在地下一楼的保险箱里。而挖到一半的地下二楼,则改建成了坐禅室。 其他僧人们都觉得奇怪,养心楼两层楼本来都已经照着上人吩咐,建了华丽的修道坐禅室了,上人却还要在地下室加建一间坐禅密室,却不知用意何在。 之后,九天上人四处敛财之余,平时一有空就会来这坐禅室闭关久坐。说是闭关,也顶多只是两、三小时,从没像这次超过五个小时还不出来。 彩衣僧人侧耳贴在门上,什么也听不到,这间坐禅室的隔音设备相当好,里头的设备装潢甚至比楼上几间坐禅室都还来得好。 第147章 地下密室(3) “哎哟,是谁胆子那么大,敢跟咱们的小老弟作对啊?”一个奇异尖锐的声音这么说着。 坐禅密室里头空间也十分大,足足有一间中型办公室那么大了。 里头灯光昏黄,布置得高贵典雅,几张名贵沙发上,坐着五、六个怪模怪样的“人”。 九天上人本来风采飘逸,此时却双眼黑青,两颊浮肿,连尿湿的裤子竟都还没换。他在坐禅室中央的空旷处来回踱着脚,嘴里还喃喃念着:“绝对??错不了??他不是普通人,他会法术??会妖术!” 沙发上一个身型瘦长、眼神妖邪的汉子,张口说着:“小老弟啊,你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会惹到术士?” 另一个体态婀娜多姿、一身紫色紧衣的红发女子,娇声笑着:“还不是太招摇了,树大招风,引人妒忌了。” 九天上人听了,连连点头说:“一定是、一定是!好多人妒忌我,都说我是这个??这个??神棍!” 沙发那几名男女听了,哈哈笑了起来:“你本来就是啊!”“你是神棍没错啊!” 九天上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说:“要是各位大哥大姐传授小弟几招,那??那我就不是神棍了,我就是??就是真正的神仙了!” 话还没说完,几名男女脸色登时垮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九天上人。 “是魔神!是魔神??”九天上人连忙改口:“当神仙有什么好的,没什么好处??” 一名身材极其高壮的大汉站了起来,他有四只眼睛,一边两只,站起后几乎顶着天花板,他有三公尺高。 高壮大汉声音如雷:“凭你想当魔神,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啊?” 九天上人惊愕地往后倒去,跌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嘿,别这样,四目兄。别吓坏咱们的小老弟了,人家可是咱们与凡人沟通的桥梁呐。”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的胖男这么说着。这胖男身材矮胖五短、脸上五官纠结丑陋、皮肤暗红,活像颗突变南瓜。 那叫“四目”的高大巨汉哼了哼,不再说话。 矮胖男嘻嘻笑着,跳下了沙发,看了看其他人,张开一双短手说:“其实嘛,要传点力量给他也是无妨,毕竟咱们需要帮手,也要个有能耐的帮手,小杂毛能做什么事呢?” 那身材瘦长、皮肤暗黄的汉子也开了口:“反正我们暗地里找了好久,也找不着。现在时机也差不多了,听说那弒天疯婆出师不利。我们要是再拖下去,让正神盯上了,反而失了先机。落得和弒天疯婆一般下场,可是偷鸡不着了。” 婀娜女子娇笑,说:“我也这样觉得,反正也找不着太岁鼎,不如大闹一场,抓几个正神回来拷问,总是问得出来。” 坐禅室中一角、一直盘坐着没开口的小老儿,此时摇了摇头,用浓浊不清的声音说着:“不妥啊??不妥啊??我手下传来消息,备位已来到中部,我们找不着太岁鼎,不如暗中从备位太岁下手??这才是高招啊??” 那老人身型也矮,两只眼睛暗沉沉的,眼珠分别看着左右两边,像是对不住焦,一张口里头没有一颗牙,黑漆漆的。 矮胖男向那小老头子挥了挥手说:“小红,你那么多虑做啥?反正到时大家各自行动,爱怎么做随便你,我自有我的方法!” 婀娜女子也说:“现在中部正神空虚,此时不动手,什么时候动手?” 瘦高汉子点点头,表示赞同。 大伙儿看向那高壮大汉,大汉发出一声低吼,握紧拳头:“别看我,我早等不及了??” 矮胖男嘿嘿笑着:“四比一呐!小红,你服不服啊?” 那枯瘦老人双眼无神,盯着地上:“不妥??不妥啊??” 其他人也没理他,将目光转向九天上人,九天上人吓了一跳。 矮胖男对他招了招手:“小老弟啊,来、来,我们欢迎你加入,让你做老六!嘿嘿!” 婀娜女子媚笑着:“说吧,你想学什么能耐?” 九天上人跪在地上,爬向众人,还一路磕着头:“谢谢!谢谢——” 接下来两、三天唯一发生的事,就是那中三据点的叶元老道睡了一晚,隔天便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夜里醒来偷偷溜走的。 在主营的指示下,阿关每日都会前往主营,一来探探有没有神仙邪化,二来探视主营大牢里关着的邪神,看有无可能救回。 这日,阿关在二郎领着天将护卫下,替门神秦叔宝抓取恶念。 只见二郎掐着秦叔宝脖子,这门神也乖乖不动,贼兮兮地看着阿关和二郎,不时讲些好话,一会儿夸二郎威风凛凛,一会儿赞阿关英雄出少年。只盼阿关在吸取恶念时,可别弄疼了他。 阿关耗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秦叔宝身上抓出了许多恶念,凑上鬼哭剑,直到鬼哭剑上那十三面鬼脸都闭上了口、一脸吃撑的样子,这才停下了手。他看着两手上的恶念,却不知该往哪儿丢。 先前作战时,让鬼哭剑鬼刺伤的邪神鬼怪,恶念大都任其四散,此时在主营里,众神都提心吊胆,生怕溢出来的恶念感染了自己,阿关也无法使全力抓出恶念。 而光是这门神秦叔宝身上带着的恶念,竟又比以往精怪身上多出了太多、太多倍。 阿关花了一天,精疲力竭,抓着两把恶念冲出雪山,跨上石火轮,也不握手把,独自骑了老远,将恶念抛在人烟罕至的地方。 阿关站在山上,看着落下深谷的恶念,随风飘散,只觉得有些委屈。 主营那些神仙们要他帮忙捉拿恶念,但见到他从牢中走出时双手虚握,便纷纷走避,倒像阿关手上抓着两把臭屎一般。有些神仙还对他挥着手,直嚷着:“扔远些、扔远些??” 阿关不禁感叹,神性与人性竟有不少雷同之处。 本性便非完美的神仙,又如何造出完美的人? 正想着时,感觉肩头一重,沉沉的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回头一看,原来是二郎。二郎苦笑着对他说:“代理太岁大人,委屈你了。” 阿关听二郎叫他“大人”,感到有点受宠若惊,“嗯嗯啊啊”地不知该说什么。 二郎叹了口气说:“这恶念只有你和澄澜爷见得着,众神对恶念是又气又怕,生怕一个不小心,染上了恶念,会变得如何,自己都不知道。难免显得怯懦无助,对你也疏远了些,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二郎大哥,你不怕恶念吗?”阿关问。 “怕!”二郎朗声笑开,声音宏亮,在山谷里回荡着,许久才停了下来,有些无奈地说:“但怕又如何,我无法想象我二郎让恶念侵袭之后会变得如何,我只求受恶念侵袭前,事事无愧于心!” 原来随着伙伴们一个个邪化,众神仙们对二郎也有所忌惮。毕竟一个文弱文官邪化,伤害力并不大,但二郎在天界无神能敌,要是哪天二郎邪化了,又有谁能治得了二郎。 阿关点点头,渐渐体会众神心里的无助与担忧,谁都无法保证二郎不会邪化、玉帝不会邪化、三星不会邪化,大伙儿等于是过一天算一天。 到了傍晚,阿关在两名天将护卫下,回到了中二据点。他骑着石火轮四处闲逛,骑到了市场里,在小吃摊叫了碗面。吃着、吃着,外头又是一阵喧嚷。 竟然又是那迷信老公和太太淑芬吵架。 只听见太太淑芬用几近哀求的声音,哭喊着:“不要啊??这是妈妈??给我的嫁妆啊??你连这??也不放过?” 第148章 激战真仙宫(1) 迷信老公双眼通红,充满了血丝,狂吼着:“你闭嘴!你放手!你滚回家去!你闹够了没有?今天是上人的传道日,我一定要交善钱!这是为了全家好!你闹够了没?” 淑芬哭嚎着紧抓住那红色布袋,她娘家本来便不富有,布袋里那只玉镯,是她母亲典当了自个儿珍藏几十年的嫁妆才筹到钱,替女儿买的嫁妆。 “呀——”淑芬惨叫一声。 阿关面条还挂在嘴上,连忙赶了出去。竟然是那迷信老公发了狂,一口咬在太太淑芬手上。阿关愕然,正想上去阻止这荒唐事。 只见那迷信老公身子弹了老远,原来是一个街坊大叔看不过去,冲上去一拳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开老远。 “关你们什么事?你们给我让开!”迷信老公发了狂,挣扎起来,冲向打他的那大叔。 大叔让迷信老公扑倒在地,两人一阵扭打。 一旁的淑芬手腕给咬出了血,倒在地上哭着。 其他街坊们一拥而上,将那迷信老公拉了开来,一阵围殴。直到警车开来,将一干人等都带上了车,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阿关吃完了面,正觉得奇怪,这九天上人前两天才被打得鼻青脸肿,怎么又大剌剌地办起法会来了? 正想着,突然眼前一阵黄光,韭菜在他面前跳出,吓得他差点将嘴中的面吐了出来。 韭菜神色紧张地说:“白菜老头跟猴孙阿泰有难??受困在真仙总坛,我们快通知中三据点,带齐人马去救!” “什么!”阿关愕然喊着,陡然站起,将面店里旁人都给吓了一跳。 阿关赶紧付了帐,拉着韭菜跑出店外。 原来阿泰从小白菜口中得知,这九天上人又要在真仙宫办大型法会,气得跳脚,又拉着小白菜和三只精怪砸场去了。但这次却吃了瘪,让真仙教徒们给逮了起来,情况不明。 韭菜本来在四周巡逻,临时收到了小白菜的求救符令,赶紧来向阿关通报。 “白菜说那地方多了些厉害鬼怪,要咱们上据点搬救兵,咱们快去!”韭菜急急说着。 “我的车快,我先去看看情况,你去搬救兵!”阿关跨上石火轮,高声喊着,也不顾四周人多,脚一踩下,石火轮雷电般地窜出巷子。 韭菜一脸错愕,喊叫几声,着急跺脚,赶紧钻进地里,赶往中三据点。 只数分钟,阿关已来到真仙宫,远远望去,那有如皇宫般的真仙宫建筑群,依然金碧辉煌,阳光映在神坛塔顶,反光闪耀刺眼。据说这儿到了夜里,神坛灯火通明,更加华丽非凡。 阿关冷笑几声,脚下一使劲,石火轮瞬间窜到真仙宫外的大广场前。广场上一个人也没有,阿关有些讶异,只觉得有股奇异气氛萦绕四周。 他没想太多,一来这些日子以来的怨气积压已久,二来阿泰生死未卜,阿关没想太多便踏下踏板,石火轮窜进大广场,很快来到正殿前。 正殿金色大门虚掩着,四周仍然空空荡荡,一个僧人也没有。 阿关正感到奇怪,只觉得这股浓烈奇异气氛越渐明显,他心下觉得不妙,摸了摸身上口袋,伏灵布袋和白焰符都带在身上,这使他安心不少。在经历了许多次大战之后,他早已习惯出门时随身携带这些防身家伙。 阿关用力踏下踏板,碰的一声撞进了殿里。 石火轮还没停稳,阿关就已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殿里早已站着一排排信徒,他们神情奇异、双眼无神,直愣愣地盯着阿关,有些还奸笑起来。 信徒们一拥而上,阿关赶紧掉转车头,想要退出正殿,却骇然大惊——原先的金色大门不见了,只剩下结结实实的一堵厚墙。 阿关这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连人带车撞上墙壁,摔得人仰车翻。 他捂着头挣扎站起,牵起石火轮,信徒早已经拥了上来。信徒之中有男有女,抓着阿关四肢,有的张口咬来、有的拳脚齐下。 阿关两手抬起了石火轮,将几个信徒全撞开。有个二十来岁的小姐眼神呆滞,咬着阿关肩头像是啃鸡腿般。阿关痛得哇哇大叫,腾出一手扯着那小姐头发想将她拉开,同时踢着脚,将前头一个个扑上来的疯狂信徒一一踢开。 阿关一手抓着石火轮,一手扯着年轻小姐的头发,拖行了好一会儿,终于疼得火冒三丈,一把掐住了那小姐下颔,这才逼得她松了口。随即一脚踹在那年轻小姐肚子上,将她踹倒在地。 “痛死我啦!”阿关揉着肩头,一看都给咬出血来了。再看看四周,信徒们又要扑来,连忙将石火轮扛在肩上,顺着墙沿往正殿深处逃窜。 由于正殿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摆设,也有一根根巨大石柱,他将这些摆设和石柱当成屏障,快步钻着、跑着,一时之间信徒追不上他,而他却也腾不出空将肩上的石火轮放下来骑。 突然,阿关脑中轰隆隆响着,一片混乱,这四周弥漫着的奇异气氛十分熟悉。 是天障。 然而眼前信徒们身上的人气却又十分明显,并非邪魔,因此他也无法全力还击。阿关边骂边逃,一不留神撞上一个展示小柜,撞得肚子发疼,他恨透了这种挨打却无法还手的窘境。 几个信徒尖叫一声,阿关注意到自己正按着展示小柜上的一幅画作。仔细一看,原来不是画作,而是九天上人的显圣图,正是那帧“九天晴旸”,大殿里的每个角落,都挂着上人的显圣神迹。 眼看信徒就要扑上来,阿关拿起这小帧镶框显圣图,朝一旁抛了个老高。 “救圣像!”“救上人圣像!”信徒们怪叫着,纷纷去扑救那显圣图。一个身材五短的信徒救到了这帧图,摔在地上滚了三圈半,高兴地将图凑在脸前,还亲吻起来。 阿关趁此空档,往后头逃去,信徒们嚎叫着,又追了上来。 阿关在正殿里胡乱逃着,推落一帧帧“九天圣雨”、“九天神堤”、“九天尝百草”,藉此阻止信徒的追杀。有些显圣图救不着,砸在地上碎了一地,更是激怒了信徒,纷纷尖叫狂吼着:“他胆敢捣毁上人圣像!”“杀了这个邪魔歪道!” 一阵追逐,好不容易将距离拉开,阿关得以抽空将石火轮放下,才跳上车,踩下踏板扬长而去。 阿关骑着石火轮转入正殿一处信道,信道曲曲折折。阿关不敢大意,慢慢骑着,过了许久,才骑进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他见这是条直路,一下子使出全力,石火轮像飞箭般地往前窜去。 他全力骑了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阿关渐感着急,有些后悔自己鲁莽,没会合中三据点的天将,便自个儿闯了进来。 阿关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没有尽头的长廊,知道石火轮再快,也骑不出天障,索性慢慢骑着,一边定神看着左右墙壁,这才发觉长廊里两壁上有些门,却不知门后面是什么。 阿关想起第一次在北部据点三的套房大楼,受困于天障时,也有许多门,一推开就是一群群的腐人和惨白人,这使他不愿意去推眼前一扇扇的门。 正胡乱想着,眼前喀啦一声,二十公尺处一扇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个身材曼妙、穿着奇异服饰的女子,女子手执长鞭。 阿关知道是魔界妖魔,赶忙召出鬼哭剑,一边紧张地环顾四周。他知道自己掉进了对方陷阱,对方仗着地利,自然不会派妖魔和他单对单,一定是以多打少。 149章 激战真仙宫(2) 他料想没错,后头也是一声响,又一道门喀啦打开,也是一个妙龄女子走出,拿着一条铁链轻轻挥甩着。 这两名女妖一个棕发、一个蓝发,穿着同样热辣撩人,脸上同样涂着诡异妖艳的妆。 “你就是那啥狗屁泰山门术士的同伙吗?”棕发女妖开口:“你师父让我们抓了,正关着呢。” “这毛头小子也会法术?”蓝发女妖说:“拿把短剑想怎样?” 蓝发女妖还没讲完,挡在前面的棕发女妖已经一鞭打来。阿关低头闪过这鞭,伸手进口袋掏着,掏出两张白焰符。 棕发女妖有些惊讶,这一鞭竟然没打着眼前少年。她身子轻柔摆动,像跳舞一般,又挥去一鞭,她只是想将阿关卷住,并非击杀,所以力道轻了些。 让她惊讶的是,眼前的少年不但又闪过了这鞭,同时还发出两道闪耀火团,流星一般袭来。棕发女妖闪得狼狈,手上的长鞭都让白焰给打落了。 阿关身后的蓝发女妖怪叫起来,挥动铁链杀了上来。阿关回头看看,赶紧往前冲去,石火轮速度快,棕发女妖闪不开,让石火轮撞个正着,弹开老远。 阿关哈哈一笑,才正要加速逃跑,就发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张网子,来不及反应,石火轮已撞上网子。那网子会黏人,将阿关连人带车都黏在网上,动也动不了。 网子正上方的天花板放出异光,现出个大空洞,两条臂膀由空洞伸下,皮肤松垮垮的,肤色死白。一个吐着长长舌头的裸身女子,从天花板的空洞倒着钻出来,裸女两张手掌按在阿关头上,眼睛红得像会滴血一般。 阿关哇哇大叫,裸女的舌头已经伸到他面前,本来黏答答的舌头突然化成尖锥,就要往阿关眼睛钻去。 他胸口一震,一只粗壮大手自胸前窜出,一把握住了这裸女的舌头。 是伏灵布袋里的大黑巨手。 浑身惨白的裸身女妖尖叫一声,瞪着眼前的大黑巨手。大黑巨手紧紧握住这女妖的舌头,使劲一拔,将她舌头给拔了出来。 女妖尖叫声才刚响起,阿关早已召出鬼哭剑,一剑刺进女妖身子。拔出剑时,黑烟从女妖身上伤口狂喷而出。女妖嚎叫着,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小腹,身子不停扭动,缩回天花板上的黑洞里。 棕发、蓝发两只女妖见状大惊,飞身赶来,伸手要抓阿关。 伏灵布袋拦在前头,大黑巨手抡拳突击。棕发女妖闪过大黑拳,正要扬鞭,苍白鬼手和新娘鬼手同时窜出布袋,左右夹攻杀得棕发女妖措手不及,脸上胸前都给抓出一道道血痕,只得向后一跳,落在数尺远的地方,捂着伤口,又惊又怒地瞪着这奇异法宝。 阿关好不容易砍破网子,落在地上,蓝发女妖已经一链子甩来。阿关勉强闪过,手臂让铁链轻轻挥过,皮肤给打出一大片黑青。 棕发女妖跟上,和那蓝发女妖配合得天衣无缝,长鞭蛇一般地窜来。阿关正好放出白焰,闪避不及,眼见那鞭子就要打到胸前,伏灵布袋俯冲而下,这次窜出来的是新娘鬼手。新娘鬼手一把抓住鞭子,却挡不住鞭子的力道,顿时手掌裂了开来,炸出一片血肉,小指和无名指脱离了手。 新娘鬼手这么一挡,虽卸掉了鞭子上不少劲道,但鞭子打到阿关肩上时,阿关仍觉得一阵剧痛,往后弹去。 同时间,棕发女妖也因为正挥出鞭子,无法闪避迎面而来的白焰。她勉强一闪,白焰正中右臂,“哗”地炸出一片耀眼白光,白光散去时,棕发女妖倚在墙角,右臂已经没了。 “威力好强!”阿关惊叹一声,捂着左肩站起,一边想着阿泰这精挑细选出来的百张白焰符果然与众不同。同时,也想到要不是新娘鬼手这么一挡,现在自己可要和眼前的棕发女妖一样少一只手了。 “芜菁!”蓝发女妖喊了喊棕发女妖的名字,哼了一声又杀上来。 “会放白火??使短剑??”芜菁大叫着:“荆棘??等等!这小子是备位太岁!” 荆棘陡然停下,几道白焰已经迎面打来,她勉强闪过,阿关已经骑上石火轮一溜烟跑了。 骑着骑着,终于骑到这长廊尽头,是一面墙,墙上有一门电梯。 他本来犹豫该不该进电梯,但前无去路,后头的芜菁和荆棘已经怒气冲冲杀了上来,电梯门一开,他也只得进去,按下了关门键,电梯缓缓落下。 “都是你啦??呱!”癞虾蟆八脚齐挥,嘴巴冒出泡泡,埋怨着阿泰。 “干!怪我?找你来的时候,你不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阿泰鬼叫。 “别吵了!”老树精摇头喝着。 绿眼狐狸则一语不发、神情严肃,他闭着眼睛,用手抚摸四周墙壁。 原来从昨晚阿泰得知真仙总坛今日的法会后,早已和精怪们说定了今日的捣乱计划。精怪们闲得发慌,都想找些事做,癞虾蟆更是乐得整晚和阿泰讨论捉弄九天上人的点子。 小白菜虽不愿生事,但怕阿泰自个儿上山出了意外,一方面也对这九天上人深恶痛绝,想来看看好戏。 此次阿泰混入信徒当中,打算趁着九天上人演讲中途,再次进行破坏。在演讲开始前的空档,领着精怪们四处乱逛,逛进了这间显圣图展示小房,在里头取笑了半晌,却发现展示小房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了起来,怎么也打不开。 在阿泰气急败坏踹门、小白菜施法穿墙也无法逃离房间时,绿眼狐狸这才感应到四周传来细微天障魔气。 这十来坪大的天障空间里挂满了九天上人的显圣图,地上满是碎玻璃、画框残骸。 每砸坏一帧显圣图,就冒出另一帧。 小白菜则是神色紧张,绕着圈圈不停踱步。 “是这里了!”绿眼狐狸张开绿色眼睛,盯着墙边一角:“这是出口,妖魔不将我们当一回事,施了个小天障就想困住我们。哼哼!大家用全力,一定可以打开这天障!” 绿眼狐狸呼了口气,往墙上吹去,隐约见到那墙被紫烟映出一点点圆形小孔。绿眼狐狸两手正抓着那小孔,使劲扳着。 老树精见了,“喝喝”两声,伸出几条枯藤,游蛇似地窜去,攀在那小孔四周,将那小孔拉得更大了。 癞虾蟆“呱呱”两声,跳上前帮忙,用尽全身力气,四只脚往左顶,四只脚往右推,那圆孔又大了些。 小白菜拿着拐杖抵住圆孔,全力施法。阿泰见不着圆孔,只能在一旁加油打气。 在三只精怪连同土地神协力下,这天障圆孔渐渐给撑开。 好不容易,癞虾蟆脑袋挤入了圆孔、身子挤入了圆孔,吃奶的力都使了出来,八只脚左右撑着。 绿眼狐狸靠圆孔近些,脸正对着癞虾蟆的屁股,只听见“噗啦噗啦”的屁声,是癞虾蟆用力过度,忍不住放出了连环屁。 “啊啊!”绿眼狐狸怪吼几声,将那圆孔撑得更大。 癞虾蟆呱呱叫,使劲挤着,砰一声跌出了孔外。 那圆孔慢慢扩大,渐渐淡去,大伙儿一一钻出,这小天障终于让绿眼狐狸一行给破了。 阿泰左顾右盼,原来自己还在展示小房中。 破了这小天障,阿泰一行可士气大振。阿泰喝了一声,抢在前头,一脚踹开了这展示小房的门。心想,既然给揭穿了身份,干脆便大闹一场,打他个地暗天昏。 第150章 激战真仙宫(3) 才冲出外头,就见到外头长廊里,九天上人和几名彩衣僧正交谈着。九天上人和僧人们见到阿泰冲了出来,都吓了一大跳。 “你这怪胎!”阿泰怪吼着,冲了上去。 阿泰抡着拳头,将一个挡在前头的彩衣僧打倒在地,正要打第二个时,就感到四周天旋地转。 几名僧人想一拥而上,却让九天上人拦了下来。九天上人得意奸笑着,双手直伸,说:“看我的!” 阿泰隐约见到九天上人双手掌心发出阵阵妖异青光,只觉得脑袋莫名发胀晃神,突然后头一片紫雾扑来,绿眼狐狸鼓着嘴巴跃过阿泰头顶,“呼”地吹出更多紫雾,将这阵青光吹散。 “这神棍也会施展天障?”绿眼狐狸正感到讶异之际,才见到九天上人一脸错愕地瞪视着自己。 “他看得见我们!”癞虾蟆呱呱叫着。 彩衣僧们惊愕不已,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九天上人身子颤抖着,身上穿戴着的华丽饰品有些还落了下来。 他一边扶着顶上那镶满珠宝的帽子,一边转身要跑,还不停地回头嚷嚷:“好厉害的妖怪啊??” 老树精挥出一条枯藤,卷上九天上人左脚跟,九天上人怪叫一声,让那枯藤拉倒在地,慌张地伸手想扳开那枯藤。这时,九天上人的手泛起奇异色泽,突然之间力气增大许多,将老树精的枯藤硬生生扯断了。 九天上人挣扎站起,一边大喊着:“雪媚娘大王,快来啊!妖怪们跑出来了!” “你才是妖怪!”阿泰怒喝着,正要去追,却让绿眼狐狸一把拦下。 “别追啦,没听见那九天神棍嚷着搬救兵去了吗?再不逃就逃不了啦!”绿眼狐狸拽着阿泰往后头奔逃。 小白菜在前头开路,领着大伙儿往楼下逃跑。刚下一楼,就见到一楼大殿聚满了许多信徒,信徒们此时都神情恍惚,不言不语,有些还发着颤抖。 四周有些凌乱,有些展示小柜上的显圣照片都落在地上砸了粉碎,阿泰和精怪们倒不知道这可是刚刚阿关干的好事。 大殿当中站着几只女妖,见到阿泰一行跑下楼,显得有些惊讶。 “怎么跑出来了?”“是九天那厮功力不够!”女妖们嚷叫起来,围冲上来。 “快回头!”老树精、绿眼狐狸知道不是这些女妖的对手,招呼着大伙儿往回跑。 一行人才刚回头,后头的走道开始扭曲,一片艳光染红了几面墙。阿泰只见到四周红光闪耀,什么也见不着了。 “正好!”“把他们一并关进去!”女妖们娇叱着,挥动着手,挥出一阵阵红色光芒,将阿泰等人又封进了天障里。 阿泰觉得身子不停往下坠落,哇的一声,摔在癞虾蟆身上,压得癞虾蟆呱呱怪叫。 一阵骚动之后,大伙儿纷纷挣扎站起,只见眼前是一个大大的厅堂,厅堂当中空空荡荡,四面墙上却挂着成千上万帧的九天显圣图。许多图落了下来,摔在地上,图框后头是一个个黑红色的窟窿,里头钻出一只只八脚妖怪。 八脚妖怪的“脚”,看来却像是人手,有些也像是人脚,都有两、三处关节,外观十分奇异。八只脚连着的身子有的圆肿,有的瘦长,都顶着一颗人头。一张脸灰暗无神,嘴上挂着青绿色的唾液。 而这些八脚妖怪有的如犬猫一般大小,有的则比成人还大,一只只从墙上各处窟窿钻出。 “哇啊啊——”阿泰怪叫着,看到大厅其中一面墙正中有一条通道,却已被十来只八脚妖怪挡着。 一名女妖从窟窿中钻出,是个妖魅的紫发女妖。 女妖盯着阿泰:“小哥哥,你别怕,来来,我来保护你??” 阿泰觉得那美女眼神柔媚,说的话声声悦耳动听,不自觉朝她走去。 “小心妖女魅术!”绿眼狐狸大叫着,一把拉住阿泰。阿泰却像是着了魔,浑然未觉绿眼狐狸的劝阻,强行继续往前走。 紫发女妖手一招,身后的八脚妖怪都拥了上来,朝阿泰一行杀上去。 小白菜举着拐杖、老树精挥出几条枯藤、癞虾蟆呱呱叫着,硬着头皮接战。 “你这猴阿泰回神呐!”绿眼狐狸使劲将阿泰拉回身边,不料阿泰竟怒瞪着绿眼狐狸,甩出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哇!”绿眼狐狸松了手,捂着脸颊,怒瞪那紫发女妖。 阿泰越走越近,走到了紫发女妖身边,女妖双手缠上了阿泰,眼露魅光。 绿眼狐狸呼喝一声,跳了老高,吹出一口紫气。紫气在一只八脚妖怪头上笼罩一番,那八脚妖怪突然鬼吼一声,举起一只脚朝女妖打去。 紫发女妖才刚将嘴凑上阿泰脖子,眼见有只八脚妖怪竟向她打来,赶紧扔下阿泰,跳开老远,怒瞪着绿眼狐狸。 “你这妖女会迷魂魅术,我也会!”绿眼狐狸贼贼笑着。 原来紫发女妖对阿泰施了魅术,绿眼狐狸却对一只八脚妖怪施了魅术,让八脚妖怪爱上阿泰,一见到女妖搂着自己爱人要吻,当场气得杀了上去。 中了绿眼狐狸魅术的八脚妖怪横冲直撞,撞倒其他八脚妖怪,冲向紫发女妖。紫发女妖眼神一冷,手里多了柄模样奇异的怪刀,将那反叛的八脚妖怪斩成了好几截。 “逃啊!”小白菜等见这女妖十分难缠,知道不是对手,一边和八脚妖怪周旋,一边后退,在紫发女妖斩死八脚妖怪时,大伙儿已经架着阿泰退到了那条长廊通道里。 “放开我,你们为何要阻拦我和梦娜的恋情?”阿泰大声吼着,手脚乱踢,都打在小白菜跟老树精身上。 小白菜和癞虾蟆气得怪叫:“你这泼猴!”“你清醒点,还替妖女取名字啊,呱呱!” 老树精挥着枯藤,将一只八脚妖怪卷倒,他那老树干上有几道大大的伤口,都是让八脚妖怪抓伤的。 进入长廊,地形狭窄直长,八脚妖怪们在数量上的优势便不那么显眼,紫发女妖也不急着亲自杀来,只是领着八脚妖怪们慢慢逼近。 小白菜等轮流抵挡着八脚妖怪,边打边往后退。阿泰还嚷嚷挣扎着,说要去和梦娜亲热,任凭绿眼狐狸如何对他吹紫雾,也解不开他身上的迷魂魅术。 长廊的尽头有一门电梯,大伙儿退到了电梯门前,才发现无路可退。 看着那电梯数字慢慢接近,大伙儿心里都忐忑不安,绿眼狐狸仔细嗅着,却都嗅不出这天障的出口。他知道即使嗅了出来,也未必能破这天障,和方才那九天上人亲自布下的天障相比,这次的天障不但大上许多,也强上许多。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电梯里头传来哇哇怪叫,电梯外头也是一阵骚动。 “阿泰,你们在这里啊?”原来电梯里的是阿关,他急急跳出电梯,嚷嚷着:“快走,别挡在这里,后面有妖魔要杀来了!” “前面也有妖魔啊??”小白菜等见了阿关,又是高兴又是振奋地喊:“救兵来啦!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阿关苦笑,眼见前头一堆八脚妖怪手舞足蹈,连忙召出鬼哭剑上前助阵。“但别怕,我刚刚收到韭菜的符令,中三据点的神兵已经赶到神坛外头,正和妖魔们作战!” 大伙儿一听救兵已经来到,士气振奋不已。癞虾蟆叫着,吐出一团团黏液,去打那杀来的八脚妖怪。 原来阿关才刚进真仙宫广场,就让正殿里的女妖发现。僧人们认出他是上次与阿泰一同捣乱的泰山门弟子,妖女们便在一楼大厅布下了天障,将阿关连同那些鬼迷心窍的信徒们一齐困入了天障,同时叫作芜菁、荆棘的两名妖女也跟进了天障追杀阿关。 第151章 激战真仙宫(4) 当阿泰等从二楼往下撤退时,撞上了正殿其余女妖们,女妖们便将阿泰一行也困进同一个天障里,因此阿关和阿泰一行在天障中相会了。 眼前的八脚妖怪来势汹汹,阿关抽出一把符,放出一道道白焰,霎时一颗颗火流星打向八脚妖怪,将他们炸得鸡飞狗跳。 后头的紫发女妖有些讶异,拿着奇异弯刀杀了上来。阿关看看左右,这儿也只有他能够和那女妖一较高下,便抓着伏灵布袋,举着鬼哭剑上前迎战。 “哇哇,代理太岁大人你别冲动啊!”“阿关大人别去啊!”小白菜等惊叫着,都上去帮忙。 “什么太岁?你是备位太岁?”紫发女妖张大了口,一脸讶异。此时阿关已经杀到眼前,鬼哭剑乱挥乱刺,倒也把女妖逼退好几步,但随即挨了女妖一脚,撞在墙上。 阿关即便胸口吃痛,但仍紧紧握着伏灵布袋袋口,不让里头的鬼手冲出。 紫发女妖跳到阿关面前,正要举刀砍下,老树精枯藤卷来,攻击女妖大腿。女妖举刀一砍,将枯藤全斩断,又一脚将扑来的癞虾蟆踢飞老远。 阿关眼见这大好机会,本来紧握着伏灵布袋袋口,这时才突然松手,大黑巨手猛然轰出,一拳打在紫发女妖胸口,将女妖胸口打得凹了个窟窿。 “这??是什么?”紫发女妖哇的一声,往后弹去,撞在墙上。 原来阿关刚才见新娘鬼手一窜出布袋,就让芜菁一鞭打落两根手指,知道这些妖魔十分难缠,照往常打法,伏灵布袋的鬼手们可能在抓着妖魔前,就让妖魔斩了。 只能以出其不意的突袭打法,才有可能伤到妖魔。 紫发女妖撞在墙上,吐出几口血,又惊又怒。苍白鬼手已经抓到眼前,一把抓住了紫发女妖的脸,紧紧捏住。 老树精挥动枯藤,卷住了女妖握刀的手;阿关举起鬼哭剑,砍倒几只八脚妖怪,见机就要刺向女妖。 “不要打我爱人!”阿泰怪叫着甩开绿眼狐狸,扑了上来,对着阿关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你做什么!”阿关怪叫,不可思议地瞪着阿泰,两人扭成一团。阿泰紧抓住阿关胳臂,张口就咬,痛得阿关哇哇大叫,连鬼哭剑都落在了地上。 最后是小白菜一拐杖敲在阿泰后脑上,将他敲得晕了过去。 紫发女妖挣脱枯藤,往自己脸上摸去,将紧抓不放的苍白鬼手扯离,脸上的肉都给扯了下来。 “呀——”紫发女妖怪吼一声,也不理会苍白鬼手,就朝阿关狠扑过去。 阿关急忙反应,心念一转,落在一旁的鬼哭剑飞窜而来,飞刺进紫发女妖的左腰,从右腰钻出,再飞回到阿关手里。 女妖尖声哀号,阿关又发出几道白焰打来,将女妖炸了个四分五裂。 “快走,后面的妖魔就要追来了。”阿关举剑吆喝着,带着大家杀出长廊。 长廊外聚着十来只八脚妖怪,阿关骑上石火轮撞了过去,撞倒几只八脚妖怪,他挥动鬼哭剑杀出一条血路。 阿关扔出伏灵布袋,大黑巨手抡着拳头猛砸,剩三只指头的新娘鬼手这时也窜了出来,跟着苍白鬼手一同击杀八脚妖怪,还抓了不少只八脚妖怪进入袋里。 阿关见到狼头串却没出来,心想或许是金城大楼一战时,让门神那一锤给打得四分五裂,早已经死去了。 大伙儿厮杀一阵,将八脚妖怪尽数杀死。 “是这儿!”绿眼狐狸怪叫,嚷着大伙儿过来,原来又给他找着了天障出口。 “看到了、看到了!”小白菜也嚷着,用拐杖去撑那小圆洞,却撑不开来。 这天障是魔界女妖布下的,比九天上人那天障要厉害得多。 阿关揉着眼睛,好不容易才隐约看见了天障出口,是个直径十五公分的小圆孔,已经挤满了精怪和土地神的手,却都挤不开来。 阿关也试着推看看,同样推不开这天障。 “怪了,韭菜不是说救兵已经杀到外头了吗?”阿关看着远处的长廊,深怕芜菁和荆棘杀下来。 这时一道符令传来,韭菜的声音听来十分狼狈:“大人??你??现在情况如何?妖魔十分厉害,将中三据点的神兵都给打退了??水琝公伤重??我们正一边撤退??一边想法子,设法偷偷潜入这大庙里救你??” 阿关等听了尽皆愕然,想不到真仙宫里竟然藏着这么多厉害妖魔。原来芜菁和荆棘迟迟没追下楼,都是出去和中三据点的救兵作战了。 小白菜正要回传符令,此时空中又是一闪,又有符令打来。 是中四据点的土地神花菜:“中四据点接了号令,已经赶来救援,不知代理太岁情况如何?” 小白菜连回两道符令,将情况告知两方救兵。 空空荡荡的奇异厅堂弥漫着八脚妖怪尸身散发出的臭味,四面墙都满布着一个个黑漆漆的窟窿空洞,地上散落了一帧帧九天显圣图。 大伙儿坐在一角发愣,小白菜身上带着的符令都用完了,却不知外头情况如何。 过了将近半小时,才又有一道符令打来,是韭菜,她急急地说:“大人再撑一会儿,咱们正试着想办法救你,二郎将军亲临,神勇无敌啊!” 大伙儿一听,都振奋地站了起来。 长廊尽头的电梯传来了声音,四周的窟窿也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癞虾蟆呱呱叫着:“妖魔们又来啦!” 小白菜恨恨地说:“哼!一定是刚刚妖魔们在外头占了上风,以为胜券在握,所以不急着进来捉我们。这时见二郎将军领兵杀来,才记起天障里头还有个大好人质可以利用!”还没说完,大批大批的八脚妖怪已经窜出窟窿。 “大好人质?别太小看我!”阿关恨恨地抛出鬼哭剑,鬼哭剑像长了眼一样,凌空飞旋突袭着,刺倒一只只八脚妖怪。 电梯门开了,跳出一只只拿着尖刀的女妖,在后头压阵的正是芜菁和荆棘。芜菁的断臂处已经裹上纱布,此时神色凶狠,瞪着阿关一行。 芜菁、荆棘看到前头长廊地上的焦尸块,怪叫了起来:“这不是瑊姐吗?怎死得这么惨?”“是让那臭小子的白火给烧的!”“上!咱们去给瑊姐姐报仇!” 鬼哭剑飞回,阿关一把接了,跨上石火轮,八脚妖怪群已经杀到了眼前。阿关抛出了伏灵布袋,三只鬼手们同时杀出,一把抓住一只八脚妖怪,使力扯成三截。 阿关驾着石火轮撞进八脚妖怪阵中,一手拿着鬼哭剑,一手不断掏出白焰符,朝四面射去。 癞虾蟆、老树精跟在阿关左边,绿眼狐狸跟在阿关右边,小白菜扶着阿泰殿后。 八脚妖怪们不是布袋鬼手的对手,又让鬼哭剑杀得毫无还击之力,一下子就给冲散了。阿关正有些得意,芜菁一鞭子横着挥来,阿关吓了一跳,狼狈闪过;荆棘的铁链也跟着打来,打在石火轮前轮上,将车打翻,阿关也摔下车,滚落在一旁。 八脚妖怪一阵乱冲,将阿关和精怪们冲得隔成了两边,芜菁和荆棘挥动着鞭和炼,将阿关逼到了角落。阿关靠在墙边,接连发出白焰,将两女妖又逼退了些。 “好厉害的火术!”“这是什么火?”芜菁和荆棘再度领着大批八脚妖怪杀了上来,突然后头墙壁一震,碎裂开来。 “二郎来也!”一声雄厚声音吼着,二郎举着银白画戟杀出,将几只八脚妖怪踢飞老远。 第152章 激战真仙宫(5) “哇!”“是二郎将军!”“有救啦!”三精怪哇哇叫着,二郎已飞身落在阿关身前。 阿关先是又惊又喜,接着却有些错愕,那二郎身上竟是满满的妖气,全然没有一丝正神灵气。 阿关正不知该如何反应时,二郎突然回身,一戟朝着阿关小腹刺来,三只伏灵鬼手及时窜出、紧紧抓住长戟。虽是如此,戟尖还是刺进阿关肚子一吋有余。 “哇哇——”三精怪见了这情景,可吓得魂飞魄散。 “二郎将军杀错人啦!”“你杀的是备位太岁啊!”精怪们叫着,想赶来救援,却让八脚妖怪们挡住。 阿关摔倒在地,鲜血从腹部淌出,几只八脚妖怪拥向阿关,布袋鬼手们只好弃了长戟,去救阿关。 “幻形!你怎来抢功!”荆棘大喊着,原来这叫作“幻形”的妖魔能幻化千万模样,变成任何人神鬼怪的样子。 幻形一戟扫飞伏灵布袋,又几脚踢飞一些八脚妖怪,将捂着小腹的阿关提了起来。 幻形嘿嘿笑着说:“你们耽搁许久,都擒不下这备位太岁,四目王遣我来助各位姐妹一臂之力,怎么说我抢功来着?” “你不是抢功,那为何打我手下?”芜菁愤然大怒。 幻形嘿嘿一笑,还没解释,突然一声狂吼由远而近轰来。大伙儿朝那吼声看去,是一头身披银白战甲的巨犬腾在空中,跃过了一群八脚妖怪,落地时还压死了几只八脚妖怪。 一个身披耀银甲、身型高壮的神将,由方才的天障出口飞窜了进来。 银甲巨犬一落地,立时成了四周八脚妖怪的攻击目标,两、三只位在银甲巨犬周围的八脚妖怪都挥着长手尖叫。银甲巨犬狂啸一声,往上跃起,躲过了两只八脚妖怪的扑击,落在其中一只背上,“吼”地一口将那妖怪脑袋咬下一半。 只见那银甲巨犬身子精瘦修长,比金城大楼一战的十八还大,体型几乎和阿火一般大小,毛色背灰腹白,眼睛精光闪耀,十分神气。 阿关正被幻形拎着后领,银甲巨犬一跃扑来,幻形侧身闪过那巨犬。阿关便借机召出鬼哭剑,一剑划伤幻形手臂,伤口溢出了阵阵黑气。 幻形手臂吃痛,手一松放下阿关。伏灵布袋实时窜来,大黑拳头抡得好似风车,将阿关周围的八脚妖怪全打得如断线风筝,飞得老远。 银甲巨犬狂吼连连,如猛虎出闸,一口口将八脚妖怪那些长手长脚全都咬断打翻。 “是啸天犬!”小白菜哇哇大叫着,几乎忘了自己眼前几只八脚妖怪正要扑上来。一旁的老树精伤痕累累,但仍然勉强放出枯藤,卷倒小白菜,助他躲过这只八脚妖怪的扑击。 “别退,擒下他们!”荆棘尖声喊着,指挥着八脚妖怪围攻;芜菁则轻摇长鞭,长鞭却是指着那幻形。幻形仍是二郎模样,眼睛盯着备位太岁,也同时注意芜菁动静,他们各为其主,都不想让对方捡去便宜。 更多八脚妖怪爬出黑色窟窿,围住了小白菜和老树精等,以及阿关、啸天犬。 突然猛地一阵耀眼亮光乍起,亮得看不清东南西北,一道道银色光自空射下,像似流星。 流星一道道打向八脚妖怪。 小白菜和老树精、癞虾蟆,以及绿眼狐狸、阿关等回神过来,只见身边的八脚妖怪纷纷倒下,全都手断脚裂。 抬头看起,一身白银战甲的神将威风凛凛腾在空中,手里一支银白色长戟高扬着,红色披风随风狂舞。 “二郎大哥!”阿关大叫着,用力挥动鬼哭,将身前那只断了四只脚的八脚妖怪一剑斩倒。 癞虾蟆呱呱怪叫:“怎么有两个二郎神啊?” 小白菜指着幻形大叫:“二郎将军,你看那厮鬼怪竟化作你的模样,伤了代理太岁大人!” 芜菁和荆棘相视一眼,纵身退到了天障破口附近,只见天障破口还闪着金光,知道是让二郎破了法。 两妖女见那幻形也想退,却让啸天犬拦住了去路,伏灵布袋和精怪们将他团团包围,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我说芜菁姐姐,你看这真二郎神,果然比那假货英俊许多。”荆棘嘻嘻笑着说。 “别说了,我们赶紧脱身,去帮雪媚娘娘。”芜菁拉着荆棘逃出这天障,四周那些还没死的八脚妖怪,全都钻回黑色窟窿,不再出来。 而幻形眼见真二郎来了,吓得魂飞魄散,大吼一声,放出怪异旋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旋风散了,只见两个二郎飞在空中,都举着长戟,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谁是谁。 癞虾蟆呱呱喊着,仿佛大祸临头:“这下糟了,分不出谁是真二郎将军,这下我们可要帮谁呐,呱呱!” “哈哈??”阿关看着天上两个二郎,哈哈一笑,盘腿坐下,检视着身上伤口。 小白菜急忙赶去,帮阿关治伤。 癞虾蟆正觉得奇怪,怎么连老树和绿眼狐狸也不担心,都坐了下来喘气,呱呱地问:“你们都不担心?” 绿眼狐狸嘿嘿笑着答:“你傻啦?真二郎还需要我们帮忙?谁打赢谁就是真的了不是!” 绿眼狐狸话还没说完,空中其中一个二郎身子抖了一下。 “你冒充我?”另一个二郎额上金光大现,长戟才一举起,对面那幻形已吓得露了馅,正要转身逃跑,背后银亮流星已经如电光一般打来。 阿关张大了嘴,只见到银光闪耀,一道道打进了假二郎幻形的身上,将幻形打得四分五裂,银光正是二郎手上拿着的那柄银白长戟——“离弦”。 “二郎大哥??你怎么也来了??”阿关在小白菜搀扶下,捂着腹部,牵着石火轮,一跛一跛地走向二郎。 “别说太多,先撤。”二郎大步上前,托住阿关臂膀,跟着双眼一瞪,额上正中那竖眼暴睁,放出耀眼光芒,一下子映得满室金光。 天障的出口让金光映得清晰可见,圆形洞孔上有几处裂痕,正是二郎进来的地方。此时二郎离弦一挥,一道银光劈去,犹如飞箭流星一般,打在那圆孔上,将这天障打出更大一道裂痕,裂痕越来越大,终于渐渐退去。 阿关揉揉眼睛,见到自己回到了真仙总坛的一楼大厅,信徒们全倒在地上,一下子竟分不出来是睡了还是死了。 殿门紧闭着,几扇窗碎了,外头的打斗声清晰可闻。 “好一个调虎离山!”一声娇媚叫声自门外传来,几道殿门同时炸开。一个身披华丽红袍,头戴羽毛装饰的美艳女子,正领着数不清的妖兵魔将团团围住了真仙总坛。 红袍女子后头,还站了十来个女将,个个妆浓妖艳、身材姣好,手持各式奇异武器。 “怎么回事呱?”癞虾蟆瞪大了眼,呱呱叫着:“这次的妖魔们一个个比一个个美丽,全都是俏姑娘妖魔。” “别大意,她是魔界魔王。”二郎呼喝一声,扬起手中离弦,拦在众人身前,一副万夫莫敌之势。 眼前红袍女子就是先前九天上人坐禅密室里的那五怪人之一——魔王雪媚娘。 雪媚娘杏眼圆瞪,见了阿关先是惊讶,接着娇笑起来:“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备位太岁什么时候跟那啥泰山门的家伙混在一起了?”雪媚娘笑声柔媚,阿关只觉得眼前一片红晕,嗅到阵阵异香,正要晃神之际,突然见到癞虾蟆口水直流、眼神呆滞,连老树精神情也飘飘然的,这才惊觉自己这样可不能看。 第153章 激战真仙宫(6) 他这么一想,一股清澈白气从体内漫起,另一股清新灵气也由胸口渗进,原来是体内的太岁力和清宁项链同时出力护体。阿关咳了两声,脑袋逐渐清醒。 二郎却不为所动,静静环顾四周,只见越来越多妖兵拥进神坛,将一行人围得水泄不通。 只见妖兵个个穿着奇异盔甲,手中都拿着怪刀怪斧。 “咦?迷不倒二郎神是理所当然,连你这小子也迷不倒,又是为何?”雪媚娘皱了皱眉,但又跟着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是岁星备位,哼哼!” “啸天,断后。代理太岁,随我闯出去!”二郎边说,边挥了挥手。 啸天犬蹦到了大伙儿后头断后,二郎则挡在前头,将阿关一行围在中间。阿关则跨上了石火轮跟在二郎右后方,绿眼狐狸在二郎左后方。 小白菜一手托着阿泰,一手扶着老树精,躲在二郎正后方。癞虾蟆还在着迷,攀在小白菜背上流着口水说:“我想让魔王姐姐抱抱呱。” “走!”二郎低吼一声,向前窜去。 “上!”雪媚娘赶紧往后一蹦,双手一招。 十来位女魔将一齐跃起,手里各式武器纷纷舞动起来,只一瞬间,就将二郎团团围住,下一秒,已有两魔将肩头中戟。 “哇啊啊啊!”阿关咬紧牙,站在石火轮上发出一道道白焰,掩护小白菜等往殿门退。 啸天犬在后头殿后,将一只只杀来的妖兵、八脚妖怪,全都咬成碎块。 接近殿门前处,十来名女魔将围着二郎猛攻,长鞭、铁链、弯刀、双剑、尖叉、铜锤、四面八方往二郎身上招呼——但全让离弦挡下了。 二郎三眼齐睁,双手抡动离弦狂扫,只见银光乱窜,拨开一记记攻击,同时也不时抽空回攻。 女魔将们尖叫声四起,一下子这位姐姐肩头被刺了一戟,一下子那个妹妹大腿给劈了一记。女魔将们慢慢往殿门外退,终于退出殿门,飞到广场上空。 阿关等也跟着出了殿外,啸天犬四处蹦着掩护大伙儿。 小白菜啊了一声,见到广场那头还有一批妖魔,正和中三、中四据点的神兵们作战,这些妖兵都是雪媚娘的手下。 “敢伤我姐妹?老娘跟你拼了!”雪媚娘本来退在后头观战,却见到自己所有得意大将尽出,竟都伤不了二郎,火气一起,手上幻出两柄蛇形长剑,亲自加入战局。 本来二郎独力大战十几名魔将,还游刃有余,此时魔王雪媚娘亲身助阵,这才将战情拉成势均力敌。 二郎额上竖眼一闪,射出几道金光,刺得眼前两、三名魔将睁不开眼;离弦刺去,正中一名魔将脑袋,抽出长戟时,那魔将也随即坠地。 “那是代理太岁大人呐!”“他们在那边!”中三、中四据点的神兵们见着了阿关一行,中四据点主神奇烈公指挥神兵,杀退一批妖魔,前来救援。 原来中三据点水琝公收到韭菜通报时,急忙领着天将来救,却在神坛外碰上雪媚娘大军,自然是不敌,边打边退,一边打出一道道急令往各处据点报去。中四据点奇烈公接着赶来,跟着是主营二郎神也领着神兵来了。 众神兵见到雪媚娘领着大军固守神坛外,便想出了声东击西的办法,让奇烈公领着神兵打游击,吸引雪媚娘的注意,再让二郎独自潜进神坛里救人。 而魔王雪媚娘这边,先是戏耍一般地击退了水琝公的援兵,接着听了芜菁、荆棘的通报,得知备位太岁竟在神坛里。雪媚娘本来以为备位太岁已如瓮中鳖般手到擒来,也不急着去抓,等到奇烈公、二郎等神兵压境时,才派出魔将围捕,却仍让二郎将阿关救出。 “拦住他们,去抓备位太岁!”雪媚娘一边挥舞蛇形长剑急攻二郎,一边指挥着妖兵们去围捕阿关。 奇烈公领着中三、中四据点的兵马,加上二郎带来的援军,近四十位天将,一举杀进妖魔堆里。 方才中三、中四的神兵不敌雪媚娘及她手下魔将,但此时雪媚娘手下强将却全集中于围攻二郎。妖兵们群魔无首,全是些小喽啰,自然抵不住神兵的攻势。 只见上千妖兵一下子让数十名天将杀得溃不成军,四处逃窜。这头阿关骑着石火轮,领着小白菜等终于与奇烈公会合。奇烈公身型雄伟,身穿红袍,留了一嘴红胡子,手执一柄镶满红石的宝剑。 奇烈公挽住阿关的手,见了阿关腹部上的伤正淌着血,赶忙对他施了治伤咒,却仍无法止住血。这是因为奇烈公不是医官,对治伤咒术不怎么在行。 几名天将守在阿关一行前后左右,掩护着阿关后退。几名天将托住阿关双臂,竟升了起来,往天上飞去;精怪们受了伤,也让天将们托着,往天上飞去。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妖兵们狂喊着,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妖魔们也飞了起来,追着阿关。 “你们走,我来断后!”二郎大喊一声,跳出战圈,往阿关一行的方向飞去。啸天犬接着蹦上了天,发出震天狂啸,跟在二郎身后。 魔将们一一追来,都让二郎挡住,将她们踹落下地。 阿关在天上让天将托着,一手还紧抓着石火轮,神智渐渐模糊。他腹部的血还流着,只觉得又痒又痛,幻形刺的那戟上显然带着魔咒,伤口像有千只蚂蚁在爬。而体内的太岁力也围绕在伤口四周,和那邪咒交战着。 他回头看了看,红着脸嘻嘻笑的癞虾蟆正趴在昏睡着的老树精背上,而老树精枯藤还卷着小白菜,小白菜则背着阿泰,结结巴巴地向奇烈公解释今天的行动。阿关又转头一看,绿眼狐狸则在自己身旁,苦着一张脸发愣,似乎也伤得不轻。 见到同伴们都在,阿关这才放下心来。他看着二郎离他们越来越远,像一只孤独的鹰,正力斗着数也数不清的妖魔。 几十名天将们则围成了小圆圈,保护着阿关一行渐渐飞远。 这厢二郎断后掩护,雪媚娘的兵力虽多,但只靠兵卒们却无法胜过天将,若要调魔将去助阵,那剩下来的魔将又不是二郎对手,十分两难。 魔将们一一受伤,二郎大戟一挥,砸中一名女魔将胸口,往后一拖,戟尾又刺在后头魔将肚子上。二郎喝了一声,身子一旋,离弦像是螺旋桨一般,将好几名魔将全都打飞。 雪媚娘眼见手下魔将抵敌不住二郎,赶紧对着追远的妖兵喊叫:“回来吧!回来吧!一起围杀这二郎神!” 妖兵们听了纷纷回头,前头成千上百的妖兵纷纷转回来围二郎,后头成千上百还没追上的妖兵此时也跟了上来,前后夹击,将二郎团团围在真仙宫广场上空。 雪媚娘见到天际远方一片紫色光,激动地挥着手:“四目来啦!快呀!四目回来就不怕二郎神啦——” 远方那紫色光芒阵仗里的,正是坐禅密室那三公尺高的巨汉——魔王四目王,他身后也跟着几名大将,领了数不清的妖兵,浩浩荡荡地前来。 四目此时一身紫艳战袍,两手交叉胸前,四只大眼精光闪闪。远远见了二郎,就大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两公尺长的厚重巨刀,指挥着魔将妖兵,杀了上来。 负伤的女魔将们见帮手到了,一一退开。 雪媚娘发出几道青光击向二郎,跟着也退了开。二郎挡飞青光时,四目王已杀到眼前,巨刀轰然砍下。二郎以离弦硬接,刀戟相交,炸出骇人火花,一神一魔在空中展开短暂激斗。 第155章 五路魔军(1) 分开时,二郎身上那银白盔甲裂出几道刀痕,隐约露出血渍;四目王肩头、手臂则多了两个窟窿。 “好厉害!”四目王狂吼着,右手伤重已经无力,便将巨刀过到左手,几名魔将一同拥上;雪媚娘则领着女魔将,重新加入战局。 二郎回头,见到阿关等天将已经离远,呼了口气,额上竖眼爆出金光,大喝一声,身边的啸天犬也发出巨吼,两魔王已袭近身边,前后夹攻。 “你们两个攻他左翼,你们三个攻他右翼!”四目王左手挥刀,指挥众将夹击。雪媚娘领着一干女魔将杀至二郎背后,手上那蛇形剑一晃,化成几条花纹大蟒,间杂着细长毒蛇,全往二郎头颈窜去。 二郎反手一挡,挡下了毒蛇大蟒,左臂让蛇缠上,还给咬了几口。 左边又两个魔将浩荡杀来,右边再三个魔将凶恶突袭,一票女魔将四面八方围杀上来。 “我就不信你是无敌!”四目王抢在最前头,怪吼一声,一刀横劈二郎腰间。 “我会让你信。”二郎离弦往左一格,挡下这刀,他额上竖目再次张开,绽放金光?? 阿关在中三据点三合院里一张床上醒来,腹部已被裹上纱布。他下了床,推开门,门外一片静,黑漆漆的。 走出小房,走出三合院,夜空星光点点,风凉如水,气氛宜人。 “代理太岁!”在上空巡守的是奇烈公。奇烈公身边还有那气色虚弱的水琝公。奇烈公神情严肃地降下,落在阿关面前,直直望着阿关,默不说话。 水琝公与奇烈公身后一名医官,上前伸手探了探阿关腹部伤口,说:“大人,你的伤势已无大碍,只需静静休养几天,别再??” “代理太岁大人,你可知道,这次咱们为了救援你,牺牲了许多同僚?”奇烈公打断了医官的话,声音听来像是强忍怒气。 阿关愣了愣,心虚地点点头。在回程时,他便见到不少天将负了伤,也知道有些天将在先前与雪媚娘激战时,便已战死。 “你那凡人同伴虽是要教训神棍骗徒,但行事不知轻重,如无头苍蝇般瞎搅和,还领着土地神和精怪一同胡来!”奇烈公越讲越怒,一双眼睛瞪得浑圆。“而你这代理太岁,也竟不与几处据点主神商量,私自行动;水琝公赶去救你的时候,才知道那儿竟守着魔界大军,让那魔王领着大军围着戏耍。” 阿关本想辩解什么,但想想没错,自己鲁莽是事实。阿泰是他朋友,天将们彼此间却也是同僚,也有感情。他心想自己自作主张,以为拿着鬼哭剑、骑着石火轮,就天不怕地不怕,身上没有携带联系韭菜的符令,自然也无法将真仙总坛里有魔界大军的情形往据点通报。 奇烈公本想继续说,一旁的水琝公拉了拉他的手,接下去说:“代理太岁大人,你那青年朋友已交给他祖母处置,他已受到了教训。代理太岁心地良善,知道朋友受困,想赶紧救援是人之常情,但现在时势纷乱,在有什么行动之前,一定要与其他神仙商量啊。今儿个一战,中三据点的守军只剩下三名天将,现在必须将中四据点的兵力全调在这儿,协同二郎将军带来的天将一同保护你。” “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这样了??”阿关唯唯诺诺,听到十来位天将牺牲,更是惭愧,突然想到重要的事,急急地问:“那??二郎大哥他回来了吗?” 水琝公苦笑了笑,奇烈公脸色僵硬,转头看着天空不语。 “二郎将军为了掩护咱们撤退,独自对抗魔王大军。他担心让魔王知道咱们几处据点所在,便也不敢往据点撤退,而是带着啸天犬独自逃往山间,想摆脱魔军追击。主营已经派出另一支兵马前去救援,却让另一支魔王领军挡下,正对峙着。” “怎会有这么多魔王?”阿关又是惊讶,又是担心。 “我们得知共有五位魔王,分别率领五支魔军上至人间,在那凡人神坛里布下天障陷阱的是一路魔军,追击二郎将军的则是另一支魔军。”水琝公答。 “挡下主营援军的又是另一批魔军,另外还有两路魔军也已开始作乱。他们在各地山间捉拿邪神精怪,想拷问出正神据点及主营所在地,还有太岁鼎,以及代理太岁你的所在地。” 水琝公还没说完,已听得阿关冷汗直流,喃喃自语:“五个魔王?”他想到金城大楼一战时,光一个弒天就已经十分难缠,若今天遇上的魔王雪媚娘那批妖兵魔将,只是五分之一的魔兵,那该如何对付? “庆幸的是,这些魔军尚未侵扰凡人,几天之内或许还无法引起大骚乱。”水琝公说:“这是因为,一来凡人不可能知道天界神仙们相关情报;二来对于那些魔王而言,凡人和他们一般,都是天神造出的产物,而他们则是让天神遗弃的一群,恨的是天神。而在恶念不断降下后,这些凡人会与他们更加相似。” “那我们现在??该???”阿关脑中一片空白。 “这事让咱们来烦恼就行了,你安心养伤。”奇烈公手一挥,语气还带着余怒。 “嗯。”阿关应了一声,心中虽不怎么同意,但也知道闯下大祸的自己没有反驳的立场。 水琝公缓缓地说:“代理太岁也别太担心,主营命令已下,北部镇星已经赶到了,正和其中一支魔军对峙着,南部那批年轻小将很快也会回来助阵。” “林珊要回来了?”阿关有些惊喜,突然觉得这种反应有些不妥,赶紧正经地说:“这样我们很快可以开始反击了!” “我们反击,大人您保重身体!”奇烈公瞪了阿关一眼。 阿关苦笑,不知该说什么。 水琝公拉着奇烈公,重新回到中三据点上方,看守四周。 阿关往六婆那三合院走去,远远见到癞虾蟆、老树精和绿眼狐狸伫在三合院外头小广场上,不知在干嘛。 阿关走近,见到那三合院正房大门紧闭着,六婆的斥责声越来越响亮。 “阿关大人你醒啦!”“你没事吧?”精怪们见阿关走来,快步上前迎接。 “里面???”阿关指了指三合院正房。 癞虾蟆呵呵笑着说:“猴孙阿泰正被六婆教训,教训得好惨呐,哈哈呱!” “阿泰被白菜背回来时,醒了过来,但魅术还没解,大吵大闹,还揍了六婆一拳??”绿眼狐狸强忍着笑,尴尬说着。 “阿泰揍??六婆!这么夸张??”阿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他心想这次阿泰可惨了,不但自作主张玩出了火,还揍了六婆。可想而知解去魅术、清醒后的阿泰,必定被六婆修理得很惨。 “那算他倒霉了??”阿关摸摸脖子,受困真仙总坛时,他也让阿泰揍了好几拳,医官只替他医治腹部上的伤,却没管那些瘀青,部分让阿泰揍过的地方,还有些疼痛。 “阿关大人,你不进去替猴孙泰说说情?”癞虾蟆呱呱地说。 “干嘛说情!”阿关气呼呼地说:“这件事我还没找他算账。为了救他,我不但被妖怪刺了一戟,还被他打,让六婆教训他一下也好,以后就不会毛毛躁躁的了。你们应该也听说了,这次为了救你们,牺牲了好多天将??” 阿关哼哼说着,将奇烈公刚刚对他说教那套,套在精怪身上重说了一次。“以后做什么事,可要跟大家商量过再说呐!” 第156章 五路魔军(2) 癞虾蟆发现自讨没趣,干脆装作没听见,转头看着天上月亮呱呱哼起歌来。 老树精和绿眼狐狸反倒面露惭愧,他俩毕竟可都是百年道行的精怪,却跟着阿泰起哄,惹出了大麻烦。 “阿关大人,绝不会有下次了!”绿眼狐狸说得诚恳,老树精也在一旁点头。 “呱呱呱!”癞虾蟆突然怪叫起来,八只脚指着天上:“二郎将军回来了!” 大家连忙朝癞虾蟆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二郎从天而降、落在地上。 奇烈公和水琝公在另一边见了二郎下来,赶紧飞窜而来。二郎还没落地,身子已经不稳,往下一跌,让奇烈公和水琝公两边扶住,才不至于倒下。 大伙儿只见二郎身上银甲尽碎,赤裸着上身,身上还有许多伤痕;啸天犬瞎了一眼,半边脸上全是血,安静地伏在二郎脚边,舔舐着左前脚,那前爪没了,是一处平整的断口。 “啊啊!”阿关骇然大惊,急奔上去帮忙搀扶,难过嚷着:“二郎大哥!都是我的错!” 二郎嘿嘿笑了两声,没说什么,轻轻推开众人搀扶,自个儿勉力站起,对着慌乱赶来的医官摇摇头说:“别管我??我好得很??先替我的狗儿疗伤??” 医官听了有些发愣,二郎又指了指啸天犬。医官这才蹲下,手一摊,现出许多治伤药。啸天犬乖乖伏在地上,让医官治伤,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少了前爪的并不是自己。 “那魔王真不简单,眼睛比我还多一颗,光论单打独斗,这家伙在神仙里也排得上强手之林了!”二郎哼哼说着,一边抬起手来,让医官医治他胳臂上的数道大血痕。 大伙儿聚在一处老房子里,六婆也带着阿泰赶来。阿泰脸色发白,神情恍惚,像是被骂得很惨,臂膀上还有不少藤条痕迹。 本来以阿泰的个性可不会这样安静,但他得知自己在神智恍惚中打了阿嬷一拳,惊恐后悔至极。又得知阿关为了救他,负伤昏厥;中三据点天将几乎全灭,水琝公也负了伤;便连二郎神都伤成这副模样。知道自己惹出大祸的阿泰,早已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傻愣愣地站在六婆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怕让他们得知咱们据点,无法直接往据点撤,只能往山里飞,在林间绕着圈子,且战且走,可累死我啦。”二郎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将经过说出。 当时二郎退到了山林里,四目王和雪媚娘的妖兵已经铺天盖地而来。 四目王领着手下八大魔将,可要比雪媚娘的十来名女魔将强悍许多。四目王领着八魔将抢在雪媚娘前头,追到了河畔,再次围住二郎,又展开新的一场殊死斗。 啸天犬在这河畔一战里让一个魔将砍落了前爪,砍伤了半边脸。 二郎也负了伤,尽管如此,四目王的八魔将仍然被二郎杀死五个,二郎也在那壮硕如山的四目王胸膛上,狠狠捅上一记。要不是雪媚娘大军随即赶到,说不定二郎回来时尽管伤重,却还能一手提着四目王的脑袋当作战利品。 杀退了四目王后,二郎隐去仙气,藏匿在山林间耐心等待,直到雪媚娘护送四目王先行退回真仙总坛,留下一批妖兵魔将继续搜寻。二郎这才慢慢找机会摆脱妖兵,悄悄退出山林,返回中三据点。 二郎说到这里,忧心地说:“在这过程里,我与主营联系上,得知有一支魔王大军已经抵达主营雪山底下,四处搜查。这可真让人担心,主营先是派出我来支持,接着得知魔王兵力强盛,又派了雷祖将军领雷部兵马来援,却在途中被另一魔王挡下,目前失去了联系。现在主营中,只剩下斗姆一支兵马,其余全是文官,要是让魔王大军找着主营,这可麻烦了。” 大伙儿听了都不知如何是好,三只精怪躲在屋中角落,愣愣听着,知道这次捅出的娄子可真不小。小白菜更是吓得脸色发白,伫在阿关身后,身子还发着抖。他心想,要说精怪凡人的不对也就罢了,自己是土地神,却也跟着起哄,搞出了大祸。 “两魔王坐镇在那凡人神坛里,一个魔王和镇星对峙,一个魔王上了雪山,另一个魔王可能已经击溃雷祖将军兵马,去支持其他魔王,也或许仍和雷祖将军在山区里僵持作战着。”水琝公补充。 二郎点点头,说:“雷祖将军加上电母和雷部将士们,又领着十来位天将,没那么简单败阵。主营收到几十道雷祖符令,都是在说如何与魔王对阵作战、杀得势均力敌云云,后来没了消息,想来是用光了符令。我已传出符令给雷部兵马,待我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去与他们会合。” 奇烈公跟着说:“五路魔军里头,镇星对付一路,斗姆对付一路,二郎将军和雷祖将军对付一路,两据点兵力勉强对付一路,还有一路魔王,要由谁来对付?” “等林珊回来了,我??我们岁星部将,也可以负责一路??”阿关唯唯诺诺地应道。 奇烈公听了,歪着头想想,说:“秋草小娃年纪虽轻,但足智多谋,岁星几个部将个个骁勇,手里还有一队下坛将军,是可以让她负责一路??” 阿关听奇烈公说让林珊负责对付魔王,而不是自己,显然还是认为自己不该上前线。本想抗议,但话到口边却只能硬吞回去。 水琝公接着说:“那魔军之中,除了魔将,还有大批大批的妖兵,要是四散各处,都会造成不小的骚乱,这倒是极难处理。” 原来天界的兵力结构与魔界不同,天界以精兵为主,除了诸神部将外,只有上千天将作为主力部队。 这是由于天界不乏骁勇大神,数千年来,也一直没有遭遇强大敌人,便也用不着像魔界那般招募数不清的小兵、小卒。 然而在太岁鼎崩坏后,本便为数不多的天将部队早已分崩四散。在南天门一战时,便已战死三分之一,随玉帝下凡的天将,也只有两百来位。 历经这许多战役后,过半已经战死。 目前中部只剩六十几名天将,分别是——中三、中四据点,及二郎领来合计三十余名天将;中五据点木止公领着的十余名天将;雷祖领着的近十名天将;以及雪山主营里剩下来的十名天将。 南部则有太白星和荧惑星同领三十多位天将。 此时魔界五魔王合作入侵凡间,虽早已是预料中事,却也难以对付。 “就这么说定,明天日出,我便动身去与雷祖会合,救援主营。”二郎挥了挥医官替他医治包扎的胳臂,说:“你们这儿是要守,还是要退?” “主营已经下令,寻几处隐密地点藏匿,伺机反攻。在寻到地点之前,也只能联合中五据点的木止公一同保护代理太岁。”水琝公回答:“目前木止公正悄悄往中三这儿前进,深怕动作太快,让妖兵们发现了。” 深夜,阿关与阿泰坐在三合院外看着星星,旁边坐着的是三只精怪,大伙儿静默不语,心里五味杂陈。 夜空里的星星闪闪发光,这小乡村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微风一阵阵吹来,清新好闻,但同时也有种风雨前的宁静之感。 阿泰看着地上发愣,手上挟着的烟并没点燃。 六婆推开门出来,手上端了一个大盘,上头摆着五碗汤圆。 第157章 五路魔军(3) 六婆走到阿关面前,阿关忙起身赔罪:“六婆,对不起??白天我应该先通知你们??” 六婆叹着气:“阿关呐,我知道你让神明骂了,但要不是你实时去救阿泰,我这只猴孙可能就没了啊。神明说你莽撞可能说得对,但是你救出这只猴囝仔??六婆真的感激你啊!” 六婆一边说,一边去捏阿泰的耳朵。此时有大伙儿在,阿泰总要面子,伸手盖住自己两只耳朵,不让六婆拧。 “吃吧。”六婆也不再骂,只是哼了哼,拿了一碗汤圆到阿泰面前。阿泰接过汤圆,静静吃着。 “这黏黏的什么啊?”癞虾蟆没吃过汤圆,用手去捏,捏破了发现里头流出黑黑的东西。“呱呱?” “这是芝麻。”老树精不愧见识丰富,将汤圆呼噜吃完。 绿眼狐狸则优雅品尝着,一边大拍马屁:“六婆包的这汤圆软中带有嚼劲,甜而不腻。” “这是买来的!”六婆白了他一眼。 癞虾蟆还玩着汤圆,呱呱一声在汤匙上吐出一个小小绿色黏团,拿到老树精面前,说:“我也会做汤圆。” “闪一边去!”老树精吹着胡子,一把推开了癞虾蟆。 一夜过去,睁开眼睛,阿关胸口那清宁项链正漫出淡淡的清澈光芒,似水一般在阿关胸前流动着。这些天来他不再作噩梦了,夜夜安眠到天亮。 才刚起身,就听到外头连声鸡啼。这小村落养着鸡,早晨的啼声宏亮,阿关在北部都市里可从来没体验过。 外头传来阵阵交谈声。阿关下床出去,见到外头空地上聚着一群石狮和虎爷正嬉戏着,还有许多精怪围住老树精等三精怪,像久别重逢的老友般聊天嬉闹。 “林珊!”阿关见到空地那头几个人,正是林珊等岁星部将。水琝公和奇烈公也在一旁,正交换着彼此间的情报。 “代理太岁大人起床了。”“阿关,好久不见!”这些年轻神将见了阿关,都向他打着招呼。 “听说你惹了麻烦。”若雨嘻嘻笑着说:“睡饱了没有?” 青蜂儿提着一个小塑料袋,递向阿关,说:“这是我从凡人小吃店买来的早餐,我借用这儿的厨房加了点料,你吃吃看。” 阿关接来,打开一看,是蛋饼,但也有其他豆腐青菜等配料,吃了一口,美味至极。 “喂!”飞蜓来到阿关身边,双手交叉,沉声问:“听说二郎将军来过。” “嗯??”阿关点点头。 “他为了救你,受了伤?”飞蜓张大眼睛瞪着阿关。 “是??”阿关低头苦笑。 “别自责了,我们已经回来帮你了。”林珊上前拍了拍阿关的肩。 阿关注意到翩翩站在若雨身后,戴着深色帽子,头脸仍覆着纱布;但长袖衣服露出了双手,并没有缠着纱布,右手上的毒伤痕迹极淡,左手则雪白如昔。 “咦?你的伤势好转了?”阿关惊喜地问。 翩翩还没回答,若雨便抢着替她答了:“洞天裔弥姐姐花了许多时间,研究了数百种灵药,托精怪送至南部据点。翩翩姐按时服用,伤势不但不再恶化,更已经开始好转了。” 若雨讲得大声,掩不住心中喜悦。翩翩却没说什么,只是双手交叉胸前,看着地上。 “太好了!”阿关笑喊着:“我就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此时天还没全亮,二郎早已经领了五名天将先行离开,去寻雷祖那支兵马。而林珊等在昨天接到消息之后,随即动身北上,刻意小心翼翼缓慢前进,避免让魔王的妖兵发现,终于在清晨时抵达中三据点。 从各地传来的情报显示,真仙总坛的雪媚娘和四目王两魔王也已兵分两路,四处搜索正神据点。而小白菜和韭菜已经悄悄动身,去打听哪里有隐密的藏匿点,可供正神作为新据点。 “魔王行径嚣张,魔军深入山林,遇上精怪鬼神,通通不放过,抓住了拷问。有些躲在山林里的小邪神不是投降,就是给杀了。”水琝公缓缓说着:“这儿很快就会曝光,魔军这次上凡间,一边反攻正神,一边想夺取太岁鼎、抓到太岁,好一统人、神、魔三界。” 水琝公神色严肃地说:“魔界虽然并未将凡人当成杀戮目标,但手下妖兵众多,本性皆凶暴顽劣,四散人间已经造成许多纷争,各地乡镇都有凡人受难消息。昨晚有些妖兵肚子饿,直接趁夜抓人来吃。那些乡下凡人以为山中有猛兽,请了凡人官兵上山,也全给妖魔抓去吃了!” 阿关听了,倒吸一口气,想不到情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突然一道符令打来,竟是城隍的声音:“我们在中三据点往南三十公里山腰遇伏,请速来援!” 原来城隍领着家将团随镇星南下,与镇星兵分二路,城隍暗中搜索情报,再回传给主营及各据点。 “啊呀,糟了。我们得去救他!”阿关喊着,石火轮倏地窜来,在大伙儿面前陡然停下。 “呿!”飞蜓不屑地哼了一声。 若雨则是哈哈大笑说:“阿关大人,大家都知道你会这招,不用每次都找机会使一下!” 阿关呵呵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他握着把手,作势想要跨上,却没有动作,贼兮兮地望着水琝公。 一旁的奇烈公怒眼圆瞪,正要开口,林珊已经先声夺人:“代理太岁应当是待在据点里,让众神保护的。” 水琝公和奇烈公听了,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阿关则看着林珊,一脸哀求模样。 林珊继续说:“但城隍是一定要救的,自然是我们这批岁星部将去救。” 水琝公和奇烈公又点了点头。 林珊笑吟吟地说:“然而中三据点目标明显,魔军随时可能来犯,两老可有把握在魔军来犯时,保证代理太岁一定安全?” 水琝公和奇烈公互看一眼,知道林珊想讲什么。 水琝公苦笑说:“秋草仙的意思是,代理太岁随你们同去,会比在这儿让我们保护来得安全?” 林珊微笑不答,若雨抢着说:“你说呢?我们在北部大败千寿邪神和魔王弒天,用的就是同一批兵马。不论如何,代理太岁大人在我们身边,总比在你们身边来得安全吧!” “但主营的命令是要咱们保护代理太岁,要是知道代理太岁又跑出去跟妖魔厮杀,这??”水琝公点点头,但仍有些犹豫。 “你就说,这是我出的计策,目的是让魔军来犯时,遍寻不着代理太岁。”林珊笑着答。 水琝公苦笑,不置可否;奇烈公脾气虽硬,却也不反对。毕竟两神都是文官,中三据点也只十来位天将,林珊等则都是太岁麾下骁勇战将,由他们保护代理太岁,自然更加安全。 “出发啰!”阿关见奇烈公不反对,对着后头精怪、虎爷、石狮喊了一声。 虎爷们个个精神抖擞,牙仔身型又长大了一些,银亮白毛上的黑色斑纹更明显了。 大邪、二邪身上则是多了许多伤痕,更显凶悍。二黑后头跟着的是二黄,竟然两只耳朵都没了,剩一个圆秃秃的脑袋,模样看来十分特别,原来是在战斗中让邪神咬掉了耳朵。 石狮们也整列成队,其中有只石狮比其他石狮小上许多,体型和牙仔差不多大。在金城大楼一战中,曾和牙仔捉对厮杀,用坚硬脑袋将牙仔撞得七荤八素,后来在白石宝塔里和牙仔一同向六婆争宠,让六婆取了个名字——“铁头”。 第158章 五路魔军(4) “兵马不必太多,石狮留下来防守!”林珊将白石宝塔一扬,将虎爷们召进了宝塔,精怪分了一半留下,石狮们也全留在中三据点。 这时阿泰被外头的声音吵醒,出来见了这阵仗,兴奋地大声嚷嚷着:“你们去哪?我也要去!” 六婆也跟了出来,一见阿泰,便拧着他耳朵:“你说要去哪儿?” 阿泰痛得哇哇大叫,赶紧转移话题:“大家都来了,阿嬷你看,是阿火耶!” “走吧。”林珊手一招,飞蜓等已经飞上了天;阿关也跨上石火轮,林珊坐在后座。 老树精、绿眼狐狸、癞虾蟆等二十来只留守中三据点的精怪,则齐声加油:“要平安回来啊!”“阿关大人要小心啊!” 石火轮飞窜出中三据点时,城隍已经传来第二道符令,说明了家将团的受困位置,那是二十公里外的一处山区。 在林珊的指挥下,飞蜓、翩翩作为斥候,先行前往城隍受困的山区探查;青蜂儿和若雨则一前一后,在石火轮前进路线四周探着,探查周围有无魔军的妖兵;福生动作较慢,便待在白石宝塔里待命。 林珊藉由若雨和青蜂儿回传的符令,判断该指挥阿关往哪条路走,渐渐往山区逼近。 阿关到了山下,骑着石火轮往上前进;林珊在他后背上比划几下,施下了隐灵咒。 一路上果然有些鬼怪残骸,沿途还有几处焦黑的小破庙,都是原本潜伏山中的小邪神,遭到魔界妖兵们的攻击。 渐渐往山上骑,这儿山坡是没有路的,石火轮在斜坡上跑着,杂草树木几乎将石火轮掩没。阿关一边骑,一边拨开往脸上扎来的杂草。 前头传来喧闹声响,像是打斗声,阿关赶紧加速往前骑去。那是处小坡,前方有许多长着两颗头的妖兵,拿着怪异兵器,正围住一处洞穴,大声吆喝着。 有只妖兵对着四周呐喊,像是在那洞穴发现什么,越来越多妖兵往洞穴处聚集,大伙儿都想冲进洞里。 “那是什么?”阿关有些惊讶,正开了口,抬头一看,一名身型挺大的妖魔,就在头顶上空,正好发现自己。 “有神仙!”那妖魔大喝一声,举起手里的巨大怪刀,直冲下来。 林珊跃上空中,手里现出长剑,与妖魔打了起来。 妖魔大刀虎虎生风,几刀便将林珊逼回地上,显然是魔将等级。林珊才落地,巨大魔将就已杀下,同时四周妖魔听到了这魔将呼喝,全拥了上来。 林珊抛起白石宝塔,霎时虎吼声震天,虎爷们全扑了出来;福生也扛着大锤跳出来,和林珊连手对付魔将。 阿火领着虎爷们扑进妖兵群里,霎时只见断肢残骸飞了满天,杀得妖兵们惊骇莫名,四处逃窜。 几只精怪像是早商量好一般,围住阿关,不让他上前作战。阿关只好召出鬼哭剑,往妖兵里扔去,用意念操纵鬼哭剑,来回突刺妖兵。 几只妖兵挤到石火轮前,伏灵布袋便从阿关口袋炸了出来,苍白鬼手一把抓碎一只妖兵。 十来只模样奇怪的长手长脚也从布袋窜出,那是真仙总坛里的八脚妖怪。长手长脚虽不似苍白鬼手强悍,却如麻绳一样,缠上一只妖兵手脚,捏着、抓着、踢着、打着,死缠烂打将他拖进布袋理。 只剩三只手指的新娘鬼手也窜了出来,抓裂了一只扑上来的妖兵。 小猴儿拿着一根短铁棒,指挥着精怪保护阿关。小猴儿是那时在文新医院让阿关抓出恶念的精怪,虽然不似绿眼狐狸沉稳多谋,但也十分机灵,在白石宝塔精怪部队里已算是个小头目了。 福生挥动大锤,将一只只逼近的妖兵打飞,同时猛烈攻击着那领头魔将。魔将本已不如福生,再加上一个林珊在旁夹击,不一会儿便落居下风,让福生一锤打伤了手臂,只好带着妖兵往后头逃,林珊则指挥着精怪虎爷追击。 魔将逃到了方才那神秘洞穴前时,两侧草丛里一条绳子突然拉起,将那魔将绊倒在地。 一个拿着弯刀、头绑白巾的大汉从树上跳了下来,砸在那魔将背上,一刀砍进他的后背。 魔将哀号一声,口里流出了黑绿色的汁液。 “弟兄们,上!”那斩杀魔将的白头巾大汉发出震天大吼,四周林子全骚动起来。 妖兵们发狂叫着,树上又有许多头绑白巾、拿着短刀长刀的汉子,一个个从树上跳下,跳进妖兵堆里就是一阵砍杀。 随着带头汉子高声叫嚷,那处神秘洞穴里,也有许多同样装扮的家伙杀了出来。其中有个汉子拿着一面大白旗。白旗正中有个红色圆圈,圆圈里头写了个大大的红字——“义”。 后头追上来的阿关一行,见了这儿情况都吓一大跳。追在前头的精怪们有些停不下势子,冲到了这群白布条大汉们面前。 这些大汉有的神情呆滞,有的双眼流血,十足是邪化了的鬼怪邪神。 几个汉子见到了妖兵们后头的精怪,以为也是妖兵同伙,吆喝着杀了上来。 林珊身子一晃,抢在前头舞动长剑,逼退了几个大汉。她仔细端详这些汉子,突然惊呼一声:“这是义民们!” 那带头大汉听了林珊声音,回过神来,招手大喝一声,那些正要杀向林珊的大汉全都停了下来。 阿关见到那些大汉们似乎正邪化中,身上一团团恶念围绕。而那带头大汉眼睛一红一青,不停地晃着脑袋,似乎想摆脱脑中魔障。 带头大汉仔细看着林珊、看着阿关,许久才转过身,对着弟兄们吆喝一声,指着山区另一方向,呢喃地说:“他们??不是??南边??还有??我们??上!” 汉子们彼此鼓动,随着带头大汉往另一方向走了。 相传古早土匪乱乡,奸淫掳掠,有些捍卫家园的百姓组成了义民军,协助官兵剿匪。那些战死的义民受百姓供奉,建了义民庙,成了义民爷。 “义民们不归天界管辖,各自由头目带领,镇守地方,庇佑乡民。太岁鼎崩坏后,四方土地传来的情报说这些义民们都没了影踪。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受了恶念感染,在义民头目带领之下,隐入了山林。”林珊这么说,接着又解释着:“魔王领大军入侵凡间,攻进各地山林,专打邪神精怪,或许是这样,才激起了义民们的反扑。” 此时翩翩传回符令:“距离你们上山口东南方五公里处有一间民居,里头像是有人住,妖兵全往那围去!唉呀,有个老头?” 林珊和阿关对看一眼,收去了精怪、虎爷。阿关石火轮车头一转,朝翩翩讲的那地方火速冲去。 石火轮飞快,一下子便骑到了那地方,远远便看见山里有处较平坦的小坡,盖了两、三间木房,四周已经围满了妖兵。 木房前有个身穿奇异黄黑色长袍的大妖怪,狼头人身,手拿两柄大石斧,抵抗着妖兵们。在那大妖身后,站着一个老头,阿关哇了一声,原来那老头就是在真仙总坛捣乱的叶元道长。 叶元老道两手抓满了符,鬼吼鬼叫着,朝四周妖兵放咒,射出一道道红色光芒,威力虽然不大,但有那狼头大妖保护,也暂时安然无恙。 翩翩就在那叶元老道的正上方,独力在上空与三只魔将缠斗。 三魔将个个骁勇、拿着奇异兵器,有一只拿着蛇形长矛,一只拿着两把歪七扭八的怪刀,一只则拿着一把钉耙。 第159章 五路魔军(5) 翩翩双月早已晃出大光刀,力抗三魔将。 “我们来了!”阿关骑着石火轮撞进妖兵堆里。林珊则将宝塔一扔,福生便领着精怪、虎爷们又杀了出来。 福生抡着大锤,将逼近阿关身边的妖兵全都轰飞老远,精怪、虎爷们奋勇冲杀,冲到了那民居前,老道人见了这奇异阵仗,也不知究竟是敌是友。 精怪们见老道人身前的巨大狼怪模样十分凶悍,也不敢逼得太近,只好分散在四周对抗妖兵。 牙仔比起前些日子更凶悍了些,四处跳着、蹦着,咬碎一只只妖兵咽喉,叫声也不像以前那样尖细了。 二黑、二黄互相掩护杀敌,二黄没有耳朵,二黑没有尾巴,凶猛仍如往昔,张大了口向天吼着。 空中那三只魔将见战情扭转,纷纷俯冲下来助战。 翩翩快速跟上,拦下了那拿蛇形长矛的魔将;福生则对上那拿着钉耙的魔将;大狼怪则与拿着两柄怪刀的魔将放对厮杀。 阿关在林珊保护下,杀到了老道人身边。 叶元老道声音嘶哑,惊骇喊着:“你是什么人?” “你忘了?我们不久前才一同在真仙总坛大闹过啊!”阿关大声应答。 “啊呀!”叶元老道哇了一声,这才想起阿关。那时他只记得有个自号泰山门的家伙在讲台上教训九天上人,倒没有仔细去记这泰山门徒弟的模样。 “小伙子,你也懂得奇门异术?”老道见着阿关手里的鬼哭剑和白焰符,惊讶地问:“哪来这么多妖魔鬼怪?” 阿关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随口笑着说:“从地底爬上来的??”还没说完,就抛出了鬼哭剑,只见鬼哭剑在空中盘旋,刺穿一只只妖兵身子。 不出一会儿,三魔将纷纷不敌。翩翩在空中将那拿蛇矛的魔将击落地,顺势打下一阵五彩光圈,将那魔将劈得伤痕累累。 与福生对阵的魔将,则渐渐力竭,气喘吁吁;另一边,大狼怪与那双刀魔将虽然势均力敌,但林珊在一旁不时放出金光攻击魔将,使得大狼怪也渐渐占了上风。 三魔将见战情不利,彼此吆喝一声,在妖兵掩护下,当下四散,往三处方向逃去。 林珊正准备下令追击时,飞蜓传来了符令:“见到城隍了!” “离山口西北方十公里溪边坡上,有个巨大的魔王领着好多妖兵,正包围着城隍和家将团!”飞蜓悄声说着:“魔王有四只眼睛,身上包满黑布,像是受了伤一样,应当就是四目王,我先去助阵了!” 福生招呼一声,精怪、虎爷乖乖收兵整队,准备赶去救城隍。 叶元老道傻愣愣地张大了口,看这奇异景象,直到阿关一行正要离开时,才出声呐喊:“诸位神仙!你们上哪儿去?” 翩翩跟在队伍的后头,回头看了老道一眼,随口答:“去斩妖除魔。” 叶元老道深吸一口气,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情绪激动了起来,嚷嚷叫着:“等等我,我也和你们去斩妖除魔!” 阿关回头看了老道一眼,想了想,对林珊说:“留他在这里,要是又有妖兵来攻,岂不是危险?” 林珊点了点头,对叶元老道招了招手。老道喜出望外,拉着大狼怪跑进队伍,对着翩翩、福生、林珊等鞠着躬,他感到林珊等身上的灵气,知道他们不是凡人。 林珊在老道额上画了个符令,翩翩也顺手在大狼怪背上画了符令。老道正要开口讲话,就让福生拎了,跳进宝塔。 大狼怪见状有些惊愕,随即也跳进宝塔,精怪、虎爷也一只只跳进宝塔。 阿关石火轮加速往西北边冲去,翩翩跟在后头,石火轮飞快,她渐渐要跟不上。 翩翩见前方石火轮后座上的林珊侧坐着,一手举着白石宝塔,一手拂着头发,情景竟有些像是以前的自己与阿关,不禁吸了口气,只觉得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哇!又是哪来的家伙?”若雨大叫着,她和青蜂儿居高临下,看着上山口那条狭长山道挤满了妖兵,却没有魔将领着,妖兵们怪叫着、骚动着。 这是因为在山道前头,不知从哪儿跑出了一群鬼怪,个个模样奇特、青眼獠牙,和那些妖兵挤成了一块。 若雨惊讶叫着:“魔王竟然召集凡间鬼怪!” “不对??”青蜂儿摇摇头说:“看他们样子,不像是朋友,啊呀??打起来了!” 青蜂儿还没说完,在狭长山道相逢的妖兵鬼怪已经打了起来,互相撕咬、砍杀着。妖兵比鬼怪多上许多,但恶鬼里有只巨大黑鬼,粗壮黑胖,威风凛凛,赤着双手,抓起妖兵就往口里送。 “原来是这家伙!”青蜂儿和若雨飞得较低了些,这才看了清楚,那让上百妖兵包围着的大黑鬼王,原来是鬼王钟馗。 钟馗穿着一身暗红色大袍,皮肤墨黑,两只眼睛青青亮亮,瞪得老大。钟馗一边怪吼怪叫着,撕裂了许多妖兵,手上抓着的碎肉,全往口里塞。 钟馗嗜吃鬼,在太岁鼎崩坏前,一直在人间游荡,领了一干孤魂野鬼自立为王,时常与天界作对。 神仙见他虽古怪,但也没生什么大祸事,还时常清除一些危害乡民的恶鬼,便也任由钟馗称王。 太岁鼎崩坏后,有些神仙预料这性情阴晴不定的鬼王必定会受恶念侵袭,成了大恶鬼。但出乎意料的是,鬼王反倒没了消息,于是又有神仙谣传,鬼王一定是在和其他邪神的拼战里丧了命。却想不到这鬼王竟然于此刻在这山区出现,且还与魔军交战起来。 “那是什么?”青蜂儿指着山道另一边那小岔路,又杀出了一支举着旗帜的义民军,大约五十来个,义民们冲进妖兵堆里,一阵狂杀。 妖兵们没有魔将率领,数量虽多,但却群龙无首,毫无章法可言,此时让鬼王和义民两头冲杀,一下子全乱了手脚,东逃西窜。 “红雪姐,你看!”青蜂儿指着那激战乱斗的场面大喊:“鬼王的兵马和义民竟没有起冲突,还互相掩护,原来他们是早商量好了协力伏击魔军的!” “那边!”若雨则指着另一边山坡,又有大批妖兵拥来,往山道前进。 “鬼王性情古怪,咱们现在下去助阵,说不定还惹恼了他,但是去拦下那些前来支持的魔军,应当无妨吧!”若雨和青蜂儿对看一眼,往远处那山坡杀了去。 这支妖兵们同样没有魔将领着,乱糟糟地往山道推进,只见到天空一红一绿两道光影闪来,落下一片光针火球。 若雨和青蜂儿直直冲杀进妖兵堆里。 数天前的一个黑夜,天空无风无云,月光青冷。 几名妖兵贼贼笑着,你推我挤地往山上走,不时踏着了山道边的几朵花,那些花朵颜色灰蒙蒙的,让妖兵这么一踩,登时烂了,根茎部分还流出带有奇异味道的汁液。 这座山杂草茂盛,四周的树也高,茂密的枝叶几乎遮住了月光,树干是灰黑色的,树叶也是灰黑色的。 “我说这地方真是亲切呀,看起来就和咱们故乡一样!”一名妖兵这么说,其他妖兵也同声附和。 “听说南天门发生了大劫,太岁鼎里的恶念全落下来了,人间再过不久,就要变得和咱们魔界一模一样啦!”另一名妖兵身上扛了只鹿精。这鹿精奄奄一息,身上全是伤痕,四只蹄子都给绑得死紧。 “你们瞧,那边也有只精怪!”妖兵们见着了前头一个小窝附近,伫着一只兔精。兔精一见着妖兵,拔腿便跑。 第160章 鬼王钟馗和义民爷(1) 妖兵们张牙舞爪地追去,左右包抄,兔精腿上血迹斑斑,显然也受了伤,动作踉踉跄跄,不一会儿便让妖兵们团团围住。 “你们打哪儿来的?到底想做什么?”兔精靠在一块大石边,喘气问着。 妖兵们嘿嘿地笑答:“咱们打地底来的,是神仙的弃儿,现在来找神仙们报仇了!” 另一名妖兵大声喝问:“你这精怪,快说神仙们都躲在哪儿?” 兔精身子发着抖:“我们哪里知道神仙在哪儿呢?这山上精怪大都与世无争,几乎终年藏匿山中,你们上山乱杀一通,就算将咱们皮都扒了,咱们还是不知道呐!” 妖兵们也不理会那兔精的辩驳,而是彼此交头接耳地笑说:“嘿嘿,听到没有,他说扒了他的皮,他也不知道呀!” 另一名妖兵大笑:“扒皮就扒皮,管他知不知道,扒下他的皮玩玩也好,哈哈!” 兔儿精又要跑,妖兵们已经扑了上来,一把便抓住了这负伤兔精的后腿。 兔精还挣扎着,那妖兵已经拔出了腰间刀子,就要往兔精腿上划。 “你别独吞——”“我也要扒皮!”“让我扒、让我扒!”妖兵们狂叫着,都抢上前要去扒那兔精的皮。 突然大树上一声嚎吼,一个大汉从树上落下,一刀斩死那抓着兔精的妖兵。 其余妖兵们吓得一下子退了开来,纷纷拔出兵器,指着那大汉喝问:“你是什么家伙?” “我乃义民爷李强——”自称李强的大汉拍了拍结实胸膛,两只眼睛发着精光,怒喝:“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又是什么玩意儿?快把山中精怪放下!” 妖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和李强硬拼,只得丢下掳来的精怪,转身要逃。李强则挥动大刀,正要追赶。 树林间传来几声尖啸声音,正欲逃跑的妖兵们听了,个个叫喊起来,有些还转头向李强挑衅:“死老粗!你死定了,咱们魔界大军杀到,你可惨了,有种的别逃,看咱们大将怎么杀你!” 李强哼了哼,大步一跨,冲上前去一刀斩死那出言挑衅的妖兵。 其余妖兵见了,都尖声大嚷起来:“伙伴们!快来帮忙,这里有个恶神仙啊!” 远处尖啸一声声传来,几大队妖兵彼此通报,全赶往这里支援。 李强用刀挑断绳子,放了那些被妖兵们扔在地上的精怪们,说着:“快滚吧!” 精怪们都伏下地来,感激说着:“好义民爷啊,您和咱们一块逃吧,这些妖魔也不知从何而来,一上山便四处抓精怪逼问什么『神仙主营』,什么『太岁鼎藏身处』之类的鬼问题。他们好凶悍呀,还有几个头头领队,您和我们一块逃吧!” 李强哼了哼,眼睛发出了红光:“要你们滚就滚!别拖拖拉拉,告诉你们,我肚子饿得很,再不滚我就将你们全吃了!” 精怪们让李强一吼,都不知所措。只听见妖兵大队已经开到了前头,一片黑雾漫来,妖气冲天,精怪们只得逃了。 李强将大刀插在土里,从腰间取出一块白布,缓缓绑在额上。 领头那妖魔瘦瘦高高,骑着一匹红毛三头兽,指着李强问:“就是你这神仙打我手下?” 李强并不答话,自地上拔起大刀,横举在胸前,两眼精光更盛。 “拿下他!”领头妖魔手一挥,身后妖兵一个个张牙舞爪杀来,一下子将李强团团围住。 李强喃喃说着:“你们这些自地底爬上人间的妖魔呐,你们若是有胆子,就去向大神仙挑衅,那可与我无关。但你们上山欺负山精鬼怪、凡人百姓,我这义民爷可看不过去啦!” 领头妖魔哈哈一笑:“什么义民爷,看不过去又怎样?” “看不过去,便把你们全都杀了。”李强高喝一声:“弟兄们,上啊——” 周遭几棵大树跃下了一个个义民爷,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镰刀,个个头绑白巾。一个胖壮大汉也自树上跃下,还扛着一幅大旗,上头写了个大大的“义”字。 “神仙无能,放任魔界妖魔上凡间屠戮生灵百姓,兄弟们今儿个再次起义,替天行道——”李强大喝一声,大刀一挥,身边十来只围上来的妖兵全给斩成了两截。 “打!”义民爷们高声呐喊,一个个精神抖擞,跃进了妖兵堆里大开杀戒。 领头妖魔给这些从树上跃下的义民们杀得不知所措,跌下了三头兽,两只大爪子闪动异光,奋力打退一个义民,窜出战圈,弃了手下自个儿转身要逃。 “哪里跑!”李强见了,吩咐着那扛着大旗的义民爷:“王海!你领兄弟追杀妖魔,我去杀他们头头。”李强边喊,朝那领头妖魔紧紧追去。 领头妖魔逃了好久,见李强还追得紧,转身来战,两只爪子却让李强砍落一只,只得再逃。 李强鼻子哼出黑气,双眼闪耀着殷殷红光,越追越怒,只觉得心中恨意像野火烧干柴一样猛烈。他不仅恨眼前这妖魔,也恨起大神仙、恨起苍天大地,莫名怒火充塞整个胸膛,像要爆炸一般。 “给我站住!”李强大吼着,前头那妖魔陡然停下,回身念起咒语。 李强怒气攻心,一时不察,竟中了这妖魔妖术,霎时天旋地转,就要倒下。 “你这落魄神仙可真莽撞,我的同伴很快就要到了,你这下可找死了!”妖魔嘿嘿笑着,朝着天空发出紫光,传令给其他伙伴。 李强撑起身子,全身颤抖起来,身上的异咒忽冷忽热,更让他愤怒狂暴。他并不知道自己正渐渐邪化,还当作是领头妖魔的邪咒厉害。 “哈哈!来了、来了——”领头妖魔见到前头树林骚动,大队兵马开到,高兴地鼓掌大叫:“这边、这边,大假、大饼快来帮忙,这落魄神仙好厉害!” “大假、大饼来也!”一声大喊响起,领头妖魔有些奇怪,这声音并不是伙伴大假和大饼的声音。 声音还未停歇,两颗脑袋便被抛了过来,领头妖魔大吃一惊,落在他眼前的,正是大假和大饼的脑袋,他们都是四目王手下魔将底下的喽啰小头目。 领头妖魔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时,只见眼前红影一闪,一个身穿红袍、大黑脸、满脸乱胡子的壮汉已经窜到他眼前,一手掐住他的颈子。 红袍大黑汉伸出舌头,从地上提起刚才扔来的一颗脑袋,凑到那领头妖魔脸旁,嘿嘿笑着问:“仔细看看,这是大假,还是大饼呐?” “你??你??”领头妖魔给这大黑汉掐得难受,伸手想要抵抗,那大黑汉手一扬,将他高高抛起,摔在李强脚边。 “你听好,我乃凡间鬼王,钟馗是也!”钟馗哈哈大笑说:“你们这些地底家伙,上来乱搞,不将我们凡间恶鬼放在眼里是吧!” 钟馗见那李强眼睛通红,满身黑气,以为李强和妖魔是同一路的,哼哼地说:“这样好了,你们两个打一架,谁打赢,我就放他活今天!” 领头妖魔愣了愣,还不知道要不要打,一旁的李强已经狂啸起来,一刀将那领头妖魔的脑袋给砍落。 钟馗拍手叫好:“好啊、好啊,你这家伙也厉害,地下的果然凶狠,说杀就杀。我钟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放你活今天,明天要是让我遇着了,我可不放了,滚吧!” 李强眼睛喷火,一股怒气涌上心头,猛喝一声挥动大刀朝钟馗扑去。 第161章 鬼王钟馗和义民爷(2) “唉呀!”钟馗见李强不但不逃,还扑上来打,也吓了一跳,但一点也不示弱,张开大手便上前迎战。 李强两眼发红,杀得兴起,一刀一刀往钟馗狂斩。或许是因为莫名激愤攻心,施力过头,一刀劈在一棵大树上,几乎要将那树劈倒。钟馗趁势一拳打来,将李强击倒在地,哇哈一声扑在李强身上,就要扭他脖子。 但李强力气也大,格开了钟馗的手,一拳打在钟馗腰上,将钟馗也打翻下地。 他俩快速起身,又扭打成一团,钟馗大批鬼怪全叫嚷起来,都要上来助阵。 “谁准你们插手!”钟馗又挨了李强一拳,后退几步,手一拦,将身后那些要赶上来助战的鬼卒们喝退。他龇牙咧嘴,像是在狞笑,抖了抖肩,一双大黑手张得极开。“你们没见到他要和老子打架?老子要和他单对单,可别让他说咱们地上鬼怪不能打。来吧。” 那头李强双眼血红,好似已经失去了神智,他大吼一声,高举着拳头扑冲上来。 李强已经冲来,一拳挥来气势万钧。钟馗撇头闪开这拳,跟着挺起肚子;李强便顺势再一拳掼在钟馗那大肚子上,大拳头直直打进钟馗肚腹肉中,却拔不出来。钟馗嘿嘿一笑,猛一巴掌搧在李强脸上。 李强让钟馗这么一打,脑中清醒了些,本能地用剩下的一手还击,却让钟馗紧紧扣住了那手。 李强一手陷在钟馗大肚子中,一手让钟馗抓住,钟馗便空下了一手。大黑手五指又粗又黑,手掌也极大,一巴掌、一巴掌地搧着李强,将他打得七荤八素。 “你服不服?”钟馗大喝一声,大掌结成拳头,就要往李强脑袋轰去。 李强鼓足了全力,将陷在钟馗肚子里那拳头抽了出来,也挥拳往钟馗脸上打去。 轰隆一声,钟馗和李强脸上都吃了对方一拳,弹开老远。 “好家伙!好重的拳头!”钟馗捂着脸在地上滚了两圈,吐了几口血。挣扎起身正要再战,却见到李强傻愣愣地还坐在地上,也是一手捂着脸,神情却是茫茫然然。 钟馗大吼:“你这家伙怎地突然泄了气,老子才刚来劲咧,快给我起来再打!” 李强呆愣愣地望着钟馗,问:“你这黑胖子打哪儿来的?” 钟馗噫呀气骂:“啊呀!你这地底妖魔记性真差,老子刚刚不是报过名号了!” “我不是地底妖魔,我乃义民爷李强!”李强站了起来,看来已经清醒许多,眼中的红光也褪去了不少,他说:“我本来追着一个妖魔头头,他上哪儿去了?” “上哪去了?”钟馗指着地上那领头妖魔的脑袋说:“刚刚让你砍下脑袋,你问我上哪去了?” “地上怎么三颗脑袋?”李强回头望着身后地上,不解地问。 “另外两颗是我摘的!”钟馗瞪大了眼:“我是钟馗,凡间大鬼王就是我!我本来在山间睡觉,专吃恶鬼。最近山上来了一群一群妖魔,自称从地底窜出,要一统凡间,老子不服,专打他们,要将他们赶回地底。” “咦?”李强听了,不禁有些高兴,他哈哈大笑说:“那还真巧,我也专打这些妖魔,我有一票兄弟,都是义民爷!你这鬼王大名我早就听过,咱们合作,如何?” “跟你合作?”钟馗咕哝一声,呸出口中血污,哼哼地说:“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倒怕你像刚才一样突然疯起来,六亲不认,乱打一阵!” “我刚才怎么了?”李强呆然问。 “去你的,通通不记得了?”钟馗拍拍脑袋想了想,说:“要合作行,叫你那票兄弟来,今天老子打了胜仗,正要好好庆祝。你们一起来,陪老子吃吃喝喝,一起商量对抗妖魔。” “好,一同替天行道,将妖魔赶回地底!”李强挥了挥拳头。 “老子可不替『天』行道,老子是替自己打妖魔!”钟馗摇摇头。 李强也没再说什么,抬头看看夜空,天空露出皎洁月光,心中宁静许多,那莫名怒火退去了不少。 “城隍就在前面!”林珊指着前头那长坡,出声提醒。 阿关鼓足全力踩动踏板,石火轮风驰电掣,经过了一段长坡,前头是座小崖,崖下就是溪。对面的山头已经挤满了妖兵,一只只往下跳。 阿关一拉车头,石火轮窜上半空,往崖下俯冲。 从半空中看下去,只见到城隍左肩整个没了,断处还不停淌出红血,让范、谢、甘、柳四将军围着,外头再围着春、夏、秋、冬四季神。 八位家将把城隍团团围着,对抗四面杀来的妖兵。 而飞蜓在空中窜着,后头紧追着飞蜓的则是四目王。 石火轮还没落地,后头跟上的翩翩已经撒下漫天光圈,替石火轮开路,射倒一片妖兵。 林珊举起白石宝塔,福生带头杀出,精怪、虎爷分两路冲向城隍处,接替家将,将城隍接出战圈。 原来城隍领着家将团巡山时,遇上了几十只妖兵。城隍下令攻击,却引来更多妖兵围攻,受困山林间,且战且走了好一会儿。 城隍在发出符令求救之后,仍然继续逃窜山间,神仙落难山间的消息,也终于传至在邻近山区搜山的四目王耳中,四目王随即带着大队妖兵杀来。 城隍对上四目王,瞬间就让四目王一刀砍落左肩,连着左手都落了地。妖兵们捡了断手就张口去吃,将城隍的断手给分食了。 飞蜓及时赶来,引开了四目王。尽管四目王前一天让二郎重伤的身子还没复元,仍然强过飞蜓许多。飞蜓则仗着自己速度快,且战且走拖延时间,等待林珊来援。 家将则苦守着城隍,所幸四目王身边没有魔将,妖兵虽多,但一时半刻也无法突破八将阵式,总算撑到了救兵来援。 林珊对着城隍施放治伤咒。城隍脸色发白,还不断说明刚才情况。林珊招来几只精怪,扶着城隍进了宝塔。 空中的四目王见了阿关一行杀到,还救走了城隍,火冒三丈,四只眼睛都红得吓人,像要喷出火来一般。他弃了飞蜓,直冲向阿关。 一道白影掠过阿关头顶,挡下了四目王攻势,正是翩翩。 翩翩早已晃出双月光刀,对着四目王就是一轮猛攻。四目王四眼圆瞪,似乎有些惊讶这蒙脸小仙竟如此强悍。他挥动大刀挡下所有攻击,往后一退吸了口气,才要全力反攻,后头的飞蜓已经一枪刺来。 “好家伙!”四目王闪得狼狈,让飞蜓长枪划过肩头,划破了华服一角,气得大吼。 接着,又有几道金光打向四目王头脸,是林珊放出的光术。林珊从侧面杀来,翩翩也跟上,三神将围住四目王三面夹攻。 “难怪弒天这疯婆都栽在你们手里!”四目王大吼着,狂挥大刀四面砍:“我还当正神只剩文弱残兵,想不到除了二郎,连你们这些小娃都这么悍!” “别让他喘息,一口气打下他!”林珊一边指挥,一边放出金光助攻。飞蜓和翩翩则卯足全力,劈砍突刺里夹杂着光圈、风术,攻击四目王全身上下。 福生跳上半空,也加入战局,重锤连连砸向四目王。 四目王力战四神将,战得满头大汗、怒吼连连,不住向后退着。 阿关在地上观战,恨不得生出翅膀飞上天帮忙。看着手上鬼哭剑,又不敢乱扔,上头打得眼花撩乱,怕会误伤自己人。 第162章 鬼王钟馗和义民爷(3) 叶元在宝塔顶观战,见了这等战况,一边惊讶莫名,一边热血沸腾,大吼大叫着:“我隐居山中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天地间出了这么些妖魔鬼怪,我都不知!大傻、大傻——咱们出去帮忙,出去帮忙!” 叶元方才见了精怪们都从塔顶墙沿跳出,晓得出去的方法,便有样学样牵了那叫作大傻的大狼怪,往塔外跳去。精怪们拦不住老道,只好任他跳出。 叶元跳出了塔,在地上打了个滚,身手也算矫捷,立时站了起来,掏出符就射。他一时也分不清楚精怪和妖兵,还不小心将符光射在精怪身上。然而老道所学符术,本来专克恶鬼,对这些魔界妖兵没太大效果,打在精怪身上也只是一阵疼痛。 “你别乱打,有些是自己人!”阿关连忙拉住了老道人,阻止他继续乱打。 大傻则拿着石斧左劈右砍,一下子打飞砍碎好多妖兵。 四目王身上还带着昨日和二郎大战后留下的伤,此时被岁星四将围着猛攻,很快便露出败象,终于抵挡不住,转身往后飞去,一边吆喝着妖兵撤退。妖兵们怪叫着,全都跟着逃。 林珊则领着神将、精怪、虎爷追击,翩翩一阵急攻,几道光圈往四目王身上打去。四目王挡下十来道光圈,却还是中了三道,胸口、手臂、大腿都让光圈劈过,裂出好大伤痕。 四目王怪吼一声,四只眼睛射出奇异光芒,翩翩让这奇异光芒映得眼睛生疼。四目王趁机一刀砍来,翩翩用双刀硬接,只觉得手腕给震得疼痛,身子像风筝断线,硬生生给打落坠地,摔在虎爷堆里。 四目王这记大劈砍虽然石破天惊,却也因此露出了大破绽。 福生喝了一声,现出巨大犄角,一记犄角扫在四目王腰上;飞蜓也鼓足力气,一枪刺进四目王后背。 林珊见机不可失,挥动长剑杀向四目王。四目王接连吃了两记攻击,勉强硬挡林珊的连环刺击,转身往后飞去。 阿关扶起了地上的翩翩,见她嘴角流出了血。 翩翩皱着眉摇头说:“可恶大家伙,蛮力还真大。”翩翩边说,边跳了起来,虽受了伤,却也不太严重,正要再飞上去向四目王讨回这记劈砍。 “追!”林珊一声令下,领着飞蜓和福生追击四目王,底下精怪虎爷也跟着号令,追杀那随着四目王撤逃的残兵。 突然云端一片紫光漫来,阿关揉揉眼睛,见到自己站在一片草丛中,本来的溪流已经不知去向,后头是片树林,四周草木树石全笼上一层淡紫色光芒,有百来只妖兵在远处逃窜,身旁只有翩翩、老道、大傻,以及牙仔等几只虎爷。 林珊、飞蜓、福生和其余精怪虎爷们,全不知上哪去了。 而另一方林珊领着飞蜓、福生和精怪虎爷追到了对岸,紫光盖下时立时察觉,惊讶喊着:“小心天障!” 林珊还没喊完,发现四目王已经不见了,只剩些许妖兵在远处逃窜。飞蜓、福生小心翼翼环顾四周,精怪、虎爷们则骚动起来,似乎不解眼前情况。 林珊担心骚动扩大,便将精怪、虎爷都收进了宝塔。 “混账魔王借着天障逃了!”飞蜓怒吼连连,挥动长枪左右劈砍,宣泄心中怒气。 “谁说魔王逃了?”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平静溪流突然激烈起来,大水轰然从上游炸下,淡紫色的水凝聚成团窜上了天,像是一条巨大水蛇,站在水蛇头上的,正是魔王雪媚娘。 雪媚娘身后跟着十来个女魔将,荆棘、芜菁则站在雪媚娘两侧。 雪媚娘掩嘴娇笑:“听说岁星帐下有个小仙,是备位太岁的贴身护卫,不但美貌,且剽悍无敌,方才见了,只觉得见面不如闻名,不怎么厉害,只敢躲在人家后头捡便宜!” 林珊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雪媚娘摆了摆手,风姿动人,笑着说:“我手下魔将也是个个美丽,智勇兼具,要不你去和岁星说说,我让个小将给备位,做他的贴身护卫好了。啊呀,可惜传闻都说,岁星已经邪化,变成了一个恶神,这美事可牵不成线了,呵呵。” 飞蜓、福生听了,纷纷大吼,恨不得将这雪媚娘生吞活剥。 林珊冷冷地说:“你这魔界老妖,消息都比别人落后,备位贴身护卫早换了人;备位太岁也升格成了代理太岁;太岁爷也没邪化,只是让邪神俘掳。” 雪媚娘嘻嘻笑着:“换了人?换成你了是吧,嘻嘻,新不如旧、新不如旧。我猜呐,那备位太岁也一定这样想:『新不如旧、新不如旧呐!』” 还没说完,几道光束已经迎面打来,雪媚娘从容闪开,呵呵笑着说:“哟,生气了!” 林珊皱起眉头,难得动了怒,长剑连指,几道金光射向雪媚娘,全让雪媚娘轻易闪过。 雪媚娘手一招,身后十来名魔将纷纷落地,她娇笑着:“你不服气?比试比试就知道了,看是你们这干岁星部将强些,还是我麾下女将强些。” “我服气!”林珊两手拉住福生和飞蜓,用力往后一跳:“快走,魔王在拖延时间!” 飞蜓和福生本来都怒火冲天,就等着林珊下令厮杀,但林珊却拉着他们后退,两人一愣,只好顺着林珊的势子往后跃去。 雪媚娘愣了愣,大声喊叫:“好丫头!给我追!” 原来雪媚娘在另一处地方巡山,途中撞见赶来求援的四目王手下三名魔将,说是神仙带着兵马攻进了这边山区。 雪媚娘便赶紧领着十数名女魔将及数千妖兵来援。她赶到这小溪谷时,四目王已让林珊等神将围攻,雪媚娘连同十来女魔将合力,布下超大天障,将这山区的神怪几乎全封了进去。 雪媚娘晓得这些岁星部将尽管厉害,真打起来仍不是己方大军的对手。但林珊等倘若不战反退,跑给她追,却也麻烦得很,因此她便故意用话激林珊,想要逼对方自个儿送上门来。 林珊虽然动气,却也知道己方三人打不过这魔王大军,但要逃却逃得掉,索性拉了福生、飞蜓撤退。 林珊拉着福生跳入白石宝塔,飞蜓接下白石宝塔,急急往后飞窜。 “老是逃,真没意思!”飞蜓恨恨埋怨,却仍照林珊指示,携着白石宝塔全力回头飞窜。 女魔将们紧追在后,飞蜓速度快,渐渐摆脱了追兵。 此时四周慢慢有些妖兵从两旁草丛窜了出来要拦路,都让飞蜓挺枪刺死,这些都是四目王的妖兵。 四目王让雪媚娘救出后,在部分妖兵护卫下,撤回真仙总坛。而本来去向雪媚娘求援的三名魔将,则将四散的妖兵重新整聚,杀进天障助阵。 一个拿蛇形长矛的魔将突然窜出,一矛刺向飞蜓,飞蜓闪了这矛,回刺一枪。 一神一魔在狭长山道间展开激战。 眼见后头的女魔将就要杀来,飞蜓猛挥红枪,狂战那拿蛇形矛的魔将。 一个女魔将速度较快,一下子追到飞蜓后头。飞蜓也不搭理,自顾自地大战那蛇形矛魔将。女魔将虽然狐疑,却还是一剑刺向飞蜓。剑还没刺到飞蜓身上,就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一道金光打在脸上。 女魔将让那金光打得往后翻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到林珊已经跃在眼前,一剑刺了过来,刺穿了自己脖子。 “蔷薇!”这女魔将后头跟着另一名女魔将,见了这叫作蔷薇的同伴让平空变出的林珊刺伤,惊讶莫名。只见那小宝塔又是一晃,福生也窜了出来,一锤朝自己打来。 第163章 鬼王钟馗和义民爷(4) 福生这记重锤使出了全力,轰地砸在女魔将胸前,将女魔将砸得疾飞出去。 林珊、福生奇袭得手,立即又跳回宝塔。 后头的女魔将见了前头同伴一个离奇倒下,一个突然飞来,出手的神将神出鬼没,都觉得惊骇莫名。 拿着蛇形矛的魔将却看得一清二楚,哭笑不得地骂:“可恶的神仙,用如此招数!” “如此招数,对付你们已经足够!”飞蜓大笑地说,跟着一枪刺进蛇形矛魔将拿着长矛的右臂。飞蜓这一枪上带着风术,长枪刺进魔将手臂时,旋风也窜了进去。 魔将大吼一声,右臂整个被旋风扯断了,长矛也落了地。 飞蜓呼啸一声,一柄打在魔将脑袋上,随即又连刺了他三枪。 “风来!”飞蜓又放出两道旋风,将那魔将打飞老远,同时回头往身后也打了几道风,阻止追来的女魔将。跟着转身急窜而走,也不理蛇形矛魔将死了没。 追着的女魔将们躲过旋风,救起中了奇袭的蔷薇和野兰,然后见了挂在树上那断臂魔将的尸身,只是眉头皱了皱,继续追去。 白石宝塔内,城隍肩头裹上了一层层治伤纱布,坐在塔顶一棵树下休养。塔里早已囤积了许多治伤咒和灵药,有两、三只精怪专职负责替其他精怪治伤。 “这天障好大,要找到出口可不容易!”林珊在塔顶往外看,面露愁容。她刚打出一张符令给阿关,正等着阿关回传。 林珊背后已经聚了六只狐狸精,都是搜寻天障出入口的能手,正等着林珊下令出去搜寻。 “唉呀!绿眼睛老大不在,没有个头头领着啊!”一只狐狸精忧心忡忡地说着,以往向来都是绿眼狐狸带头,领着这批狐狸精们找着天障施术点的。 “我想出口可能还是在溪边。”林珊皱着眉说:“但是现在折回去只怕碰上那魔王。” “魔王虽然势大,未必对付不了!”福生握着拳头说。 “即便对付得了,我们也必定损伤惨重。金城大楼一役,靠的是黄江带来的十来张强力结界符咒。现在阿关他们行踪不明,蜂儿和红雪姐也在别处,光靠我们,要如何对付那女魔王?”林珊摇头。 “我看那女魔王没有弒天来得强悍,否则早追来了!”福生这么说。 “就算是这样,也得找着了阿关再说啊,虽然翩翩姐和他一起,却不知那些义民是否稳当,要是突然发狂,翩翩姐未必保得了阿关。”林珊仍然摇头。 “??”福生搔搔头,知道论机智自己是帮不上大忙,索性坐在城隍身边,从衣服里掏出饭团,大口吃了起来。他见城隍盯着自己瞧,便又掏出了个饭团递给城隍。城隍苦笑,摇摇手说:“你吃就行了??” 飞蜓在外头又飞了一会儿,后头女魔将仍紧追着,一股紫风越逼越近,想来是雪媚娘亲身来追了。 林珊召了几只鼹鼠精,从中选了两只肤色接近紫色的鼹鼠,吩咐了些话,又放了张符令给飞蜓。 飞蜓收到符令,往后放出几阵旋风,卷起一片土石,随即跳进宝塔。宝塔才要落地,立时让跳出宝塔的两只鼹鼠精接着,往草丛里钻去。 女魔将们远远看去,只见到飞蜓突然转身放风,等土石尘埃散去后,就什么也见不着了。却不知飞蜓已经躲进了宝塔,而宝塔由鼹鼠精接着,躲进了一旁草丛土石间。 两只鼹鼠精身上让林珊施下了隐灵咒,躲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 雪媚娘领着魔将追来,在这附近停下,怒气冲冲地向手下魔将喝问飞蜓的行踪。 林珊则在塔顶,领着神将聚精凝神待命;飞蜓、福生都手执武器,靠墙极近;家将们也在后头,随时准备发难。 林珊手高举,等着下令,要是雪媚娘没发现鼹鼠精便罢,要是她发现了,等她靠近时便杀她个出其不意。 只见到雪媚娘怒斥连连,领着魔将继续沿着山道追了下去;而鼹鼠精还是不敢妄动,生怕雪媚娘又折回来。接着,后头大批大批的妖兵跟了上来,成千的妖兵排成了列,追随雪媚娘而去,都是要捉拿林珊一行的,里头有许多奇异妖魔,还有数不清的八脚妖怪。 妖兵们不停跑着,只想赶紧跟上雪媚娘,谁也没发现一旁草丛里的两只小鼹鼠,和他们身子下的白石宝塔。 鼹鼠精慢慢移动身子,往草丛石缝深处前进,等距离妖兵大队一段距离时,才加快了速度,往反方向的溪边前进。 “这招真妙!”飞蜓等神将见雪媚娘气急败坏地追去,都哈哈大笑:“这魔王还以为是咱们跑得快,岂知咱们又绕了回去!” 林珊静默不语,她想到阿关与翩翩独处,心中有些不自在,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寻到他们。最快的方法,便是赶紧破了这天障。 妖兵大队纷乱绵长,为了避免被发现,两只鼹鼠慢慢地朝溪边前进。 这头,翩翩稳住了阵脚,领着大伙儿前进。 阿关骑着石火轮跟在后头,更后头则是叶元和大傻,牙仔则与另外四只虎爷守在石火轮左右。 叶元和大傻乖乖跟着阿关,那大傻原来是叶元早年在山中捡来的小狼怪。大傻当时让野鬼追杀,受了重伤,卡在山间石缝里动弹不得。 叶元收养了这小狼怪,小狼怪傻愣愣的,叶元便叫他“小傻”。许多年之后,小傻越长越大,食量也更大,于是成了“大傻”。 二十个年头下来,大傻与叶元相依为命,像祖孙一般。 “那天我们将你救到了房子里,为什么你又要逃走?”阿关听着老道拉哩拉杂说着自己与大傻相依为命的往事,忍不住插嘴打断老道的话。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何方神圣?半夜醒来见没人,我当然跑!”叶元“呀呀”地回答。 阿关想想也是,只觉得这叶元说话直爽,比癞虾蟆还不通人情世故。 阿关与叶元边聊边走,一行人渐渐深入山林。 翩翩看着四周,有些担忧地说:“这天障的模样虽然是一片山林,但实际上我们可能根本还在刚刚的小溪附近,要是找不到出口,就得一直受困下去了??” “不知道林珊他们现在如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关也皱起眉头。 突然前头草丛传来一阵声响,一群身影从树下跃下,全是义民。 大约二、三十名义民们围住了阿关一行,眼神阴晴不定。那带头的义民满脸狰狞,脸上的肉不住抽搐,握着弯刀的手青筋暴露、发着颤,像是满腔怒气找不着地方宣泄一般。 “你们??不是??妖魔?”带头义民说:“你们??是什么?” 翩翩回答:“我们是天界神仙,刚才与妖魔一战,陷进了魔界邪法,想来你们也是??” 带头义民怪喝一声,打断了翩翩的话,说:“闭口!说??你们??是敌??是友?” “是友。”翩翩说:“我们都与妖魔作战,都与妖魔为敌,当然是友。” 带头义民愣了愣,大笑说:“那好??加入我义民军,起义、起义??一起征讨??妖魔??” 翩翩听了也是一愣,皱了皱眉说:“目标都是要对抗妖魔,何必谁加入谁?一同合作不就是了?” 带头义民暴喝一声:“不加入??不是友??你们是敌??是敌??” 阿关悄声对翩翩说:“他们全邪化了,但不是邪得很厉害,还有得救!” 翩翩点点头,还没回话,叶元就嚷了起来:“强爷,是你啊!” 第164章 鬼王钟馗和义民爷(5) 原来那义民头目正是李强。李强虽染了恶念,但心中依稀还记得自己的义民身份,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有什么祸害即将入侵人间,他便召集了许多和他一样的义民,藏匿在山中洞穴。数天前,李强率领义民们击溃了一些妖魔,途中撞上了鬼王钟馗,便提议合作伏击魔军。今日一战,打到一半,本来气势旺盛,却给封进这天障里,找不着出路。 叶元早年便已与李强这义民爷打过交道,多次遇上顽劣恶鬼时,都会摆出鲜花素果、鸡鸭鱼肉,请这强爷出手帮忙。 叶元一见李强,像是见了故友,一点也不害怕地大声嚷嚷:“强爷,你总是问我要不要加入义民军,我老虽老,可还没死,就算死了,也是变成鬼,不会是神仙,无法与你并肩作战呐??” “你是??小叶?”李强看着叶元,似乎想起了这老道。 李强起初染的恶念还不深时,在山中游荡,发现了叶元老道,还时常登门拜访。后来恶念重了,也渐渐忘了这老道了。 这些天来,魔军扫山,整片山区鹤唳风声,李强总在夜里跑出洞穴看着夜空,心想起义的时候终于到了,同时他心中的恶念也染得更深,使他忘记了许多事。 李强身边站了个更高大的义民爷,全身染血,皮肤黝黑,手持大山刀。他双眼血红,大吼一声,就要往叶元身上扑。 “等??”李强拦下了那大汉,又指着老道说:“他??不是妖魔??王海??他??不是妖魔??” 那高大义民爷叫作王海,是这山区十公里外一处村落的义民爷。 “这些义民爷好不好对付?”阿关悄问着翩翩。 翩翩想了想才回答:“义民爷本都是地方神仙,神力至少不会输给天将,二、三十个天将打你一个,你说好不好对付?” 阿关愕然,一边担心目前情势,一边又想到,要是能将这些义民恶念驱散,岂不是多了一支强悍的生力军? “加不加入??加不加入??”李强对着翩翩,又问了起来,翩翩不语。 四周的义民鼓噪了起来,一齐喊着:“加不加入??加不加入??” 翩翩和阿关对看一眼,形势比人强,这些义民恶迷心窍,讲理讲不通,只好顺着他们的意,先出了这天障再说。 “好,我们加入。”翩翩点点头。 “你??小叶??加不加入??义民军??”李强凶狠望着叶元。 叶元张大了口,看着李强,似乎也发觉这义民爷已经和先前有许多不同,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四周的义民又鼓噪了起来,大傻感受到了义民们的杀气,也龇牙咧嘴起来,手上大斧高高举起,一副要厮杀的模样。 阿关对着叶元猛打眼色,叶元这才会意:“好、好!我加入,我们也是义民军了,大家都是兄弟,都是兄弟!” 李强这才满意,咧嘴笑了,大声地说:“大家都是兄弟??起义为民??驱除邪魔??” 阿关见这些义民虽染了恶念,但心中仍不忘自己职责,不由得肃然起敬。 “出发!”李强大喝一声,大手一招,领着义民军往山路间走去。 义民军不断往前走着,似乎还没发现自己身在天障里,一名义民将手中大旗交给阿关。阿关苦笑接下,扛着大旗跟在队伍后头,叶元则帮忙牵着石火轮。 “石火轮飞快,要逃一定逃得掉,但魔军既然施下天障,里头必定有埋伏,待在这批义民军身边反倒安全,要是有什么变化,再逃不迟??”翩翩悄声对着阿关说。 阿关点点头,只盼早点出了这天障,四周全是紫色,弥漫奇异香味,熏得他想吐。 义民们缓慢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前头草丛动了起来,一头好大的野牛从草丛站起。那野牛有三公尺高、五公尺长,头上顶了六支黑色大角,一身深紫色的毛皮,上头布满斑驳不均的斑纹,看来十分吓人。 “哇——怎么有恐龙啊!”阿关在后头见了,不禁喊叫出来。 前头的义民也怪吼怪叫,纷纷拿起手上武器,作势要杀。 突然四周草丛又动了起来,窜出一只只鬼怪,却不是妖兵,有的断手断脚、有的满脸血垢,更像是游魂恶鬼。 那巨大野牛背上,站起了一个黑胖大汉,一身红袍,正是鬼王钟馗。 “停!”钟馗见了前头那路是义民军,对四周百来只鬼怪招了招手,鬼怪停下了动作,等着鬼王号令。 “喂!你们怎么在这儿?”钟馗搔着头问。 “天上紫光撒下??四周就变成??这模样??我们??前进??前进??找不着路??四周变得不一样了??”李强愣愣地答。 “笨蛋!这儿不是原本的山林,是咱们中了妖魔的怪法!”钟馗吹着胡子。他见到李强说话结巴、神情呆滞,便摇头说:“老兄,昨晚见你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又变成这副蠢笨模样?” “闭口!”李强大喝一声,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你这黑恶鬼??口无遮拦??小心杀了你!” “干嘛?又要找老子打架啦?老子不怕和你打架,就怕你每次打完装傻不认账,妈的!”钟馗哈哈笑着,鼻子已经嗅到了人味和仙味。 “那堆是什么?过来给老子看看!”钟馗指着阿关一行,大声喊着。 “他们是新加入的义民??你说看就看??把我当成什么了?”李强愤怒地说。 “老子把你当成笨蛋!”钟馗犹自讪笑。 “黑鬼!”李强吼叫:“下来!” “下来就下来!”钟馗哈哈一笑,真的跳了下来,就落在李强面前。 义民们嚎叫起来,举起刀就要上去助阵。 李强回头吼:“别插手??这黑恶鬼我来对付!” 钟馗哈哈大笑,也转身对着手下鬼怪说:“你们也别插手,这笨蛋又要找老子单挑啦,老子让他双手!”钟馗这么说时,便将双手反摆在背后。 李强听了,更是七窍生烟,一柄弯刀挥得像是火轮一般,往钟馗头上胸前砍去。钟馗哈哈大笑,李强连砍十数刀,一刀也砍不着钟馗。钟馗虽然粗胖,但身形倒挺灵巧,还逮了个空隙,一把将李强抓个正着,拎着他的破麻衣领口,连赏李强十几个巴掌。 “你不是说两手让人家吗?怎么说话不算话?”躲在后头的叶元忍不住开了口。 李强被打得昏头转向,也稍微清醒了些,气骂:“是啊??你这黑鬼不是说双手让我?” “醒啦?”钟馗吹着胡子,哼了一声说:“老子骗你怎样,说你是笨蛋,果然没错!” “看你这鬼样子!”钟馗揪了李强领口,扎扎实实一拳打在李强脸颊上,将李强打倒在地,钟馗瞪眼怒骂:“方才山道口一战,你迟迟才到,害我平白损失好多手下。” “??”李强揉了揉脑袋,觉得刚才一战印象模糊,只知道自己越杀越怒,再度失去了理智。他想要起身,却又让钟馗一脚踢倒在地。 钟馗在李强身边蹲下,恶狠狠地说:“你这家伙每次发作,都更接近恶鬼邪魔。你的眼快流出血、你的牙越来越利啦,别怪老子没事先警告你,我们虽合作打妖魔,但如果你继续发狂,老子杀你时可绝不手软。” 后头的义民见了头目被这大黑鬼王欺负,都吼叫起来,纷纷举起手中弯刀,就要往前冲。 李强推开钟馗,坐起身来,手一招,拦下那些发怒的义民兄弟们,望着天空,一语不发。 “但若你没事,也可以来找老子喝酒。”钟馗摇摇头,转身要走。 第165章 鬼王钟馗和义民爷(6) 躲在后头的翩翩和阿关早已商量好。翩翩身子一闪,一手拎起阿关,瞬间窜到李强身边,反手以刀柄将李强击得趴倒在地。 阿关在翩翩落地时便已给抛下,此时一并落下,刚好压在李强背上。他二话不说,一把勒住李强脖子,另一只手就按在李强头顶。 “啥?”钟馗虽然惊讶,但见翩翩身手迅捷,同时感应到她身上仙气,知道她是天界神仙,便也静观其变,手一招,示意身后鬼怪安静别动。 “吼——”李强双眼突然暴红,像是要喷出火一般。 阿关也大叫起来,右掌已经感到这义民头目头顶那股湿黏热烫的恶念。 这头义民们全冲了上来,扑向阿关。翩翩立时舞动双月上前护卫,挥出光圈打在义民手上弯刀上,或是以刀柄砸翻那些义民,阻止他们前进。 牙仔则领着虎爷们奔了上来,守在阿关四周。叶元在大傻的保护下,也跑到了阿关身旁,见那钟馗还瞪着自己,不禁有些害怕。 李强让阿关按了头顶吸取恶念,只觉得身子天旋地转,头顶一阵剧痛。他奋力撑起身子,手肘往后一顶,顶在阿关肚子上,痛得阿关差点呕了出来。 李强不停挣扎,一记记肘击打在阿关腹部。 突然两只大黑手伸来,扣住了李强双臂,竟是钟馗出手帮忙。 钟馗牢牢抓住李强,没说什么,瞪瞪阿关,又瞪瞪李强。 阿关让李强肘击顶得胃液都吐了出来,还死不放手,终于哇的一声大叫,身子向后一弹,拉出好大一团恶念,有一立方公尺那么大。他召出鬼哭剑,刺进这恶念团里,只见恶念让鬼哭剑慢慢吃着,吃到三分之一时,鬼哭剑上的鬼脸全都闭了口,摆出臭脸,吃不下了。 阿关哼了一声,石火轮窜来。他骑上石火轮,倏地窜出老远,将恶念扔进山沟,又倏地回来。只见李强缓缓站起,眼神仍然带着愤恨,但已经清醒许多了。 “停!”李强大喝一声:“全都给我住手!” 义民们听了李强声音,这才停下了动作。翩翩让一群义民围攻,加上尽量避免伤及义民,因此多少受了点伤,大都是刀伤。 李强看着自己双手,慢慢将手握成拳。 钟馗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头:“又醒啦?笨蛋。” 李强大喝一声,转身一拳打在钟馗脸上,将钟馗打得退开老远,怒骂:“老黑鬼!你别得寸进尺,真当我好欺负?” “老子不跟你计较,改天再跟你打。”钟馗揉揉脸颊,说:“你看看四周,身在何处?” 李强愣了愣,环顾四周的淡紫色山林,半晌不吭声,又看看阿关等人,才问:“你们又是谁?” “他是代理太岁,我是岁星部将,我们连同你们,都让魔王困进了天障??”翩翩指着阿关,尽量简洁地说明大致上的情况。 鬼王钟馗和义民们都不是天界正规神仙,对这魔界只是略有所闻,对天障更是陌生,听了翩翩说明,仍觉得奇异莫名。 “不论如何,我是不会与天界合作的。”李强拾起弯刀,歪着头睨视阿关说:“你这凡人小子,我不管你是啥代理太岁,我只知道你们天界没有管好你们该管好的事,四方山精神怪全都变了模样,现在连地底妖魔都群起作乱,天界也束手无策,我可管不了这么多,义民们得靠自己,再也不相信你们神仙的鬼话了!” 李强说完,招呼着义民,准备要走。这义民爷的恶念给阿关吸走了十之八九,脑袋清醒许多,虽然手下义民仍然恶念缠身,但至少这义民头目已经恢复理智,足以统领手下义民而不至于生乱。 翩翩叹了口气说:“现在大家都身陷天障里,要是不齐心协力,怎出得去?” 钟馗笑着说:“老子向来也不跟天界神仙打交道,不过你们可以跟在后头,替这义民爷扛旗子。” 钟馗脾气虽然拗,不过也挺机灵,他晓得翩翩对天障了解肯定比自己和李强来得多,有翩翩在,想要破解这天障自然容易得多。 翩翩知道钟馗这话是替双方找台阶下,也不在意,推了阿关一把,说:“听到没有,去扛旗子。” 阿关搔搔头顶,转身又将义民大旗捡起,举得老高。 钟馗转身对着身后的鬼怪们喊:“走!去找出那些地底恶魔,让他们瞧瞧咱们地上恶鬼的厉害!” 鬼怪们一片嚣叫,三路兵马你推我挤,再度往山林深处前进。 “等等!”阿关突然喊着:“等等!有东西来了!” 钟馗和李强同时回头,看着阿关。阿关感应到前头和后头同时有妖气涌来。 “你说什么?”钟馗正要质问,接着也隐约感到了那异样妖气,他转头看看李强。“小子说的似乎是真的!” 李强愣了愣,还未有所感应,但怕面子上挂不住,也只好跟着说:“不管来什么,我都不怕。” “大伙儿埋伏起来!”钟馗手一招。 “老黑鬼,你那只大牛要怎么埋伏?”李强瞪着钟馗大笑。 钟馗想想也是,看着座下这牛这么大一只,哪有地方让它躲藏。 “你干脆按兵不动,让我们来埋伏。”李强吆喝一声,领着义民全爬上了树。 阿关不会爬树,只好带着虎爷们躲在一旁草丛,将大旗压低;老道人和大傻躲在另一边的草丛里;翩翩则飞上树梢,和义民一同躲在树上。 钟馗哼了一声,指示大牛静静伏下。不久,妖兵们就漫山遍野而来,领头的两只魔将都是四目王的手下,一只拿着奇异双刀,一只拿着钉耙。 叶元老道见了这两只魔将,一眼认出就是方才侵袭他家的两魔将,恨不得就要跟大傻杀出去。 两魔将远远见了钟馗和那大牛,都暗暗吃惊。 义民本来要杀下,但见钟馗没有动静,同时另一边山道又逼来了一阵紫风,便暂时按兵不动。 那阵紫风正是方才驱兵追赶飞蜓的雪媚娘一军。雪媚娘本来紧追着飞蜓,途中却不料飞蜓一行早已借着林珊妙计躲进了白石宝塔,让两只鼹鼠精又搬回原处。 雪媚娘身后还跟着芜菁、荆棘等十名魔将,到了钟馗阵前,也不免吃惊:“你这黑家伙打哪来的?你不是神仙!” 钟馗伸着懒腰说:“老子是地上鬼王,专吃恶鬼,今天之前还没吃过妖魔,先前在山道吃了一堆,难吃得很。你这骚娘们看来还挺可口,老子勉强吃吃看。” “好大口气!”雪媚娘大喝一声,抽出腰间两柄蛇形长剑,直冲向钟馗。 雪媚娘身后芜菁、荆棘也跟了上去,同时后头那满坑满谷的妖兵也嚎叫起来,一齐杀了过来。 就在雪媚娘直扑向钟馗之际,几道光圈打下,雪媚娘紧急闪过,翩翩已经杀到她面前,挥动双月对着雪媚娘就是一轮猛攻。雪媚娘让翩翩突如其来的攻击杀得遮拦不及,手臂吃了一刀,腰间也吃了一刀。 “可恶!”雪媚娘双眼一瞪,右手上那蛇形剑一挥,幻出一条巨蟒。巨蟒窜向翩翩,翩翩闪过了巨蟒,但雪媚娘已经扑到眼前,一剑砍来。 翩翩接了几剑,连忙晃出光刀,和雪媚娘在空中大战了一会儿,渐渐不敌。 “上啊——弟兄!”李强大喝一声,树上义民全跃了下来,跳进妖兵堆里展开猛攻。 李强对上那拿着双刀的四目王魔将,王海则对上那拿着钉耙的四目王魔将。这头叶元骑在大傻脖子上,还从背上抽出了桃木剑,一手从腰间包袱里拿出八卦镜,大声念着咒语,八卦镜中射出道道光芒,打向妖兵们。 第166章 鬼王钟馗和义民爷(7) 妖兵们让那八卦镜照得眼睛生疼,纷纷跳向叶元,都让大傻举着石斧给劈了。叶元也挺起桃木剑,朝一名扑到面前的妖兵刺去,只刺到妖兵胸口,桃木剑就断成了两截。叶元的咒法对鬼怪有效,对魔界妖魔却没有太大效果。 “操你奶奶的!”叶元涨红了脸,吼叫着:“我用了几十年,宰了无数恶鬼的宝剑,竟让你给折断了!” 这边阿关带着虎爷冲出,伏灵布袋里窜出一堆肉色的长手长脚,全是先前在真仙总坛收进的八脚妖怪。只见几十只手手脚脚四处乱抓着,模样十分恶心。 一名女魔将跳了下来,几刀将这些手脚砍落一半,突然有只手急窜出来,动作快上其他长手许多,一把抓花了那女魔将的俏脸。 原来是苍白鬼手。 女魔将恨极,正要去砍苍白鬼手,却实时一道白焰打来,女魔将低头闪过,才抬起头来,阿关已经举着鬼哭剑杀到了面前,和那女魔将砍成一团。 半空中,雪媚娘正和翩翩打得性起,眼看就要生擒翩翩。突然身后泛起一阵黑风,原来是钟馗双手大张,怪叫着跳了上天,一把抱住了雪媚娘左手,张口就要咬下。 雪媚娘大惊失色,左手蛇形剑化成一条粗长青蛇,瞬间缠住钟馗全身,钟馗一手抓着青蛇颈子,一手抓着雪媚娘膀子,虽然让青蛇勒得难受,嘴巴却还是挺硬:“唉呀、唉呀!原来是妖娇蛇魔女,让我舔舔??” 只见到钟馗让那青蛇勒得黑脸红涨,却吐出了舌头,舌头越伸越长,在雪媚娘白皙的手臂上滑来滑去,留下一堆恶臭唾液。 “你这无赖恶鬼!”雪媚娘怒极,奈何翩翩在一旁攻势甚急,双月一刀接着一刀或劈或砍,再不然就是射来一道道光圈,雪媚娘只能以右手长剑将攻势一一化解,左手又让钟馗给缠住,只能眼睁睁看这大黑鬼王流着口水舔她的手。 “好咸,原来魔界女王不注重清洁!”钟馗哈哈一声,右手鼓足了全力,将那青蛇一拧,从蛇头七吋处拧了个碎。蛇头落了下去,蛇身也渐渐松开。 雪媚娘大喝一声,一剑砍过,在钟馗胖肚子上划了好大一道口子。钟馗用了全力才挣脱青蛇,一时力气放尽,无法闪开雪媚娘这记攻击。 “可恨的大胡子黑鬼!”雪媚娘一脸嫌恶地甩着手,将手上唾液甩掉。 地上战情激烈,妖兵们虽多,但山道狭长,超过十分之九的妖兵都让山壁、草木、土石给挡在后头,非得等到前方妖兵死了,才能够接上去打。 这让阿关这方的兵马占了极大便宜。 阿关在几只虎爷和伏灵布袋的掩护下,也杀倒了许多妖兵,正和那被苍白鬼手抓花脸的女魔将放单对决。 阿关扔出鬼哭剑,用心意操纵鬼哭去打那女魔将,一手已经掏出了白焰符。他皱了皱眉,石火轮笔直飞快朝女魔将撞了过去,女魔将大吃一惊,跳上半空,还没落下,阿关已经射去几道白焰,将女魔将炸得四分五裂。 “可恶小子!”芜菁见了白光闪耀,竟是阿关又杀了她一名同僚,气得抛下对战的义民爷,冲向阿关。 阿关只见左边一个棕发独臂的女魔将冲来,正是芜菁。她在真仙总坛让阿关使白焰轰掉一只手,对阿关恨之入骨。 芜菁挥动鞭子打来,阿关连闪过三鞭,第四鞭照着脚打,阿关应变不及,让鞭子卷上了脚。芜菁嘿嘿一笑,长鞭竟变成了一条大蜈蚣,在阿关脚上抓着扒着。 “哇!”阿关惊骇莫名,哇哇大叫,一把白焰符全往腿上抹去,炸出一阵耀眼白光。 白光褪去,阿关发现自己的脚没事,芜菁却已经笑嘻嘻地站在他眼前,还没反应过来,长鞭已经卷上了他的脖子。芜菁甩动长鞭,将阿关砸在树上。 阿关眼冒金星,使力召唤着石火轮和鬼哭剑。 芜菁身后落下的是荆棘,荆棘挥动铁链,将袭来的鬼哭剑和石火轮全都打飞,叮咛:“姐姐小心!这小子十分奸诈!” 阿关摔落了地,挣扎坐起,使劲扳着颈上的鞭子。芜菁手一抽,鞭子抽离脖子,阿关像是陀螺一般在半空打了个滚,还没落地,芜菁鞭子便再度抽来。 此时一道光圈打来,打在鞭子上头,将鞭子打歪,原来是翩翩在半空中与雪媚娘激战,却还不时注意阿关这头战情。 空中翩翩和钟馗合力夹击雪媚娘,钟馗肚子吃了一剑,正淌着血,他使出浑身解数,吐着恶臭口水死缠烂打,连肚子溅出来的血也是臭的。 雪媚娘只怕又让这无赖鬼王抱着,也不想让他的脏血溅着,攻守之间便吃了亏,反倒让翩翩和钟馗得以和雪媚娘打了个平手。 地上这头,牙仔领着虎爷扑上芜菁、荆棘,伏灵布袋也跟上帮忙,又是一场混战。 阿关虽然身上疼痛难当,但还是召回了鬼哭剑,骑上石火轮加入战局。他发现芜菁、荆棘的长鞭和铁链,距离越远打在身上就越痛,索性牙一咬,直冲芜菁、荆棘。 石火轮极快,荆棘根本无法反应,直接让石火轮撞上,被撞倒在地,阿关也摔得七荤八素。但就这么一下,牙仔已经扑上了荆棘身上,一口咬住她的脖子。 芜菁正和几只虎爷纠缠,听见一旁荆棘叫声,连忙一鞭子挥去打牙仔。 牙仔反应也是奇快,鞭子还没打来,已经跳上半空。芜菁这鞭子打在荆棘胸口,打得她皮开肉绽。 正当杀得天昏地暗之际,四周突然震动起来,四周紫色渐渐褪去。 此时钟馗让雪媚娘打落了地,妖兵们一拥而上,翩翩也让雪媚娘逼到了一处大石前。 突然只一瞬间,四周景象恢复,竟是天障让人给破了。大伙儿愣了几秒,又各自捉对厮杀起来。 原来林珊领着飞蜓、福生回到了溪流畔,派出了狐狸精们四处嗅着,找着了天障施术点,破解了天障。 雪媚娘双剑急攻,突然顶上两个青影、红影窜下,竟是若雨和青蜂儿左右杀来。 “你们来了!”翩翩苦战雪媚娘许久,力气几乎放尽,见了若雨和青蜂儿,当场累得瘫在大石上动也不动。 本来若雨和青蜂儿先前在看那钟馗与义民协力大战妖兵,接着又去突击了几处妖兵阵线。直到雪媚娘与女魔将布下天障时,他们正在高空绕着,见到紫雾慢慢围绕整个山区,赶紧飞得更高,这才躲过了天障。 之后两神将一直在空中观察,直到天障破解之后,若雨和青蜂儿居高临下,一下子便找着了这大批妖兵聚集的战场。 若雨和青蜂儿先前没有碰上什么战斗,此时都精力充沛,卯足了劲力战雪媚娘。雪媚娘打了一会儿,翩翩又鼓起力气上来接战。 同时,后头山道又有兵马赶到。 原来是林珊带着飞蜓和福生,领着家将和精怪、虎爷们杀了过来。 林珊一路兵马势如破竹,像一把利刃切进豆腐一般。飞蜓和福生在前头冲锋,家将们跟在后头,林珊居中指挥,最后是以阿火为首的精怪、虎爷们。 “撤退!”雪媚娘大喝着,见到己方魔将顶多只能和义民爷打成平手,妖兵大都卡在这狭窄地形上你推我挤,无法发挥围攻效用,又想到先前四目王让神将围攻的狼狈模样,索性不打了。 雪媚娘大叫一声,放出一阵紫雾。若雨怕那雾有毒,连忙挥动镰刀,镰刀燃起了火龙卷,将那紫雾吹散。 第167章 真除(1) 雪媚娘却早已跳了老远,喊着四散的女魔将们。 芜菁、荆棘听了主子叫唤,全都跃上了天。牙仔还咬着荆棘不放,一同给拉上了天,荆棘大叫一声,猛扯牙仔双耳,牙仔这才痛得松了口,却也将荆棘胸前咬掉一大块肉,翻了个筋斗落地,吐出口中血肉,“嘎嘎”地朝天空吼个不停。 林珊见雪媚娘仓皇而逃,赶紧跃到阿关身旁,检视他身上伤口,见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钟馗在乱军中让己方鬼怪救起,身上大伤小伤一堆,嘴巴却塞满了妖兵的肉,一边嚷着难吃,却还不断将手上的妖兵残骸放入口中。 几个义民爷见了家将,不分青红皂白地便打了起来。 义民爷个个手持弯刀、锄头,家将们见义民爷那恶狠狠模样,同时四周还有其他鬼怪,以为也是敌人,也抖擞精神,杀成一团。 “别打错了,他们是自己人!”阿关慌忙喊着。 林珊一声令下,家将们这才全往回跳。钟馗和李强也各自召回己方士卒,大伙儿竟分成三路,尴尬对峙着,根本不理会四处逃窜的妖兵了。 “喝,你手上的旗呢?”李强瞪视着阿关,怒斥一声。 阿关吓了一跳,看看左右,那义民旗早已倒在远处一角,让妖兵们踏得破破烂烂了。青蜂儿靠那旗近,便将旗捡了起来,往义民爷扔去。 王海接了这大旗,往天空一挥,大旗飘扬,像是宣示这场战役胜利了般,义民爷们大都面无表情地盯着旗子,不发一语。 李强手一招,领着义民爷们就要走,林珊连忙开口:“等等!诸位义民英雄原本都是庇佑百姓的民间神仙,只因为恶念降临,不得已才隐居山林,现下代理太岁能制御恶念,不妨让他替你们将恶念逼出体内,恢复昔日名声,如何?” 李强朝地上啐了一口,答:“免了!看看你们自己,泥菩萨过江,四方都传你们那岁星爷邪化了,正和另一邪星同进同出。现在妖魔群起作乱,你们这些神仙被魔军打得溃不成军,我们义民们起义只是为了保卫家园,从不希罕作大官神仙!” 李强说完,举手握拳朝空中挥动,义民爷们扛起手上锄头弯刀,飞快离去。 钟馗哈哈一声,见了林珊将目光转向他,赶紧连连摇手。“别看我,老子向来不和神明打交道。看你这小妞细皮白肉,可惜了老子只吃恶鬼,不吃神仙。我得赶紧去缝好肚子,把伤养好,下次非得擒了那骚魔女,大口吃了她不可!” 钟馗说完,笑声不绝,跃上那大牛,领着残余鬼卒约一百来只,慢慢走了。 阿关看着两支兵马远去,感到有些惆怅,呼了口气。 老道人叶元则百般推辞,不愿与阿关等人下山。最后阿关给他一张通报韭菜的符令,交代叶元要是遇上紧急事情时,可以燃了这符令求救,这才与叶元告别。 中三据点的天将们远远见了林珊、若雨、飞蜓、青蜂儿从空落下,都上前迎接。 林珊举起白石宝塔,家将们搀扶着城隍出来,等着的医官一见城隍少了一手,赶紧扶他进屋治伤。 其他精怪、虎爷们也一一跳出,大都受了伤,却都不严重。这是因为靠着白石宝塔,得以让精怪们受伤便躲进去,由里头专职急救的精怪小队来治伤,休息够了再出来厮杀。 而此次与四目王对战时,四目王身边没有魔将;与雪媚娘作战时,雪媚娘手下魔将都让义民爷缠住,也是精怪、虎爷们损伤极少的主因。 大伙儿各自或坐或站、三五成群地聚在三合院四周,各自讨论着这次救援战中的种种。城隍虽断了一手,神情有些落寞,却不失豪气,正以一手举刀,与范谢将军过招试练着。 “以我看来,目前没有搬迁据点的必要。”林珊在屋内与主要神仙们讨论着当前情势。 有张地图摊在桌上,大约画了中部各据点的相对位置。 地图上那大雪山即是中一主营,离大雪山西方很远的地方有处市镇;市镇里有个用红笔圈起的倒三角图形,三个角尖指的即是中三、中四、中五三个据点;倒三角中间围着的,即是先前阿关驻守的中二据点。 中三位在中二南边、中四位在中二东北边、中五位在中二西北边,而今天救援任务的山林,则在中五据点的更西边。 中二据点目前形同虚设,中四和中三合并后,倒三角阵形等于瓦解。只剩下中五据点的木止公和约莫十位天将的兵力。 “中三据点目前有城隍和家将团、十六位天将、十八只下坛将军、四十九只精怪、八只石狮、两位医官、我们岁星部将,以及你们两老。这样的阵容,不下于当时攻打千寿邪神时的兵力。”林珊解说着敌我情势:“而中部据点可是我们千挑万选出来的几个地方,中三据点废弃小村落,人烟罕至,村落外头是一片田野,村落里早布下结界,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中五据点木止公兵力虽弱,却也能与这儿互相照应,要是仓促迁移据点,一时半刻也无法找着比这儿更好的了,万一中途还是让魔军给发现了,那只是白费力气。” 水琝公听林珊说完,点了点头;奇烈公虽然不服,却也无法反驳。 “上哪儿打是无所谓,在自个儿地盘上打总是占了个地利??”飞蜓插嘴。 若雨、青蜂儿也点头同意。 翩翩也说:“今日一战,魔军虽有成山成海的妖兵,却发挥不了大作用,全靠那半调子天障。魔王仓促布了天障,没考虑其中地形,四周崎岖地势,反倒让那些乌合之众无法发挥围攻效用。” 翩翩接着又说:“这儿村落旧屋同样杂乱崎岖,然而我们却熟悉里头地形,若我们布下结界防御,减弱魔军天障的威力,那些妖兵们拥了进来,只是自找死路。” 水琝公终于附和:“看来留守这儿,还是比临时更换据点来得妥当。” 奇烈公吹了吹胡子,说:“只是更换据点是主营下来的命令??我是没意见!” 林珊笑了笑说:“就回报主营,说咱们还没找着就行了。” “那么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水琝公不置可否。 “当然是加强四周防御工事、设计陷阱、安排据点外围的侦察哨站??”林珊答。 福生咬着饭团,挥拳嚷嚷:“好啊!上次在那啥鬼金城大楼绕路跑迷宫,这次要是魔军来犯,咱们可要以牙还牙,让他们跑迷宫啦!” 阿关坐在三合院外躺椅上,吃着六婆包的肉粽,看着上午没出战的精怪们正忙进忙出,布置各种机关器具。 此时已是黄昏,六婆在院外广场铺了满地报纸,一旁堆了一迭迭白纸。阿泰正骑着机车,从各地文具店载来白纸。 老树精用枯藤卷笔画人,六婆在画好了的纸人上施法。纸人虽然并不太强,但却能在战时分散妖兵攻击,在老人院一战、玩具城一战时,都发挥了相当大的功用。 水琝公和奇烈公则领着天将,与林珊在村落上方讨论,哪儿能埋伏兵马、哪儿能下机关。 三合院广场卷起一阵黄风,韭菜和小白菜一同从地底钻出。小白菜神色怪异,满头大汗。林珊在空中见了,知道是两土地神领了号令,前来通报最新情势。 大伙儿聚集到了广场,听着最新的情势变化。 小白菜见众人全望着他,不禁有些紧张,他推了推韭菜,说:“你先说好了??” 第168章 真除(2) 韭菜清了清嗓子,这才将二郎回传主营的情报一一说出。 原来围困住雷祖的魔王,叫作“穷野红妹”,便是当日真仙总坛坐禅室中那奇异老头。 这魔王懂得千奇百怪的异术,尤其擅长变化奇异天障,手下魔将只有六、七个,个个也会许多异术。雷祖及其一干雷部大将虽然强悍,却被困在天障里进退不得;二郎靠着额上金眼,闯入天障,领着雷祖一路兵马逃出天障。 穷野红妹的大军阵线渐渐往雪山主营逼近,二郎和雷祖虽然骁勇,却不敌穷野红妹手下几名智将,和那千奇百怪的奇异术法,屡屡吃亏。只能且战且走,试图拖延魔王的攻势。 同时,已到达雪山脚下那魔王叫作“骨王”,是那日坐禅密室里那瘦长枯黄怪大汉。骨王能变化三头六臂,手下一干魔将个个凶猛,除了大批杂牌妖兵外,还有一路猛兽魔军,会吐黑火、喷毒液。 斗姆领着北斗七星、千里眼和顺风耳,以及一干天将,正和骨王在雪山中对峙,死守着阵线。 韭菜说完局势,看了看小白菜,小白菜又支支吾吾起来,说:“我??我的情报是关于镇星藏睦爷的??” 镇星北上之后,遇上了那叫作“壶王”的魔王。壶王狡狯多诈,兵力是所有魔王之最,手下魔将超过二十名,有智有武。 所幸镇星本来便专职监控魔界,掌管魔界情势,麾下众将对魔界都有不少了解。壶王的天障起不了太大作用,只能以兵海去淹,以魔将力拼。 镇星数战接连得胜,壶王已经开始退守,转往雪山推进。 “魔王全都往主营方向去,一定是知道主营的位置了!”若雨听到这里,不禁大叫。 众神们都想到了这点,魔王此次一齐发难,必然是早已搜集了详细情报,主营位置泄露,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 “我??”小白菜愣了愣,急急嚷嚷:“我还没说完??” “镇星还有消息传来??”小白菜支支吾吾地说:“说是??太岁爷??太岁爷??邪化了??” “什么!”“你说什么?”大伙儿的喊叫声将广场上的精怪吓得弹了起来。阿关从椅子上蹦起,奔跑来问:“你说谁邪化了?” 小白菜让飞蜓提了起来,吓得直发抖。 “太岁爷??太岁爷邪化了!”小白菜又重复了一次。 大伙儿骚动起来,水琝公和奇烈公瞪大了眼,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掉了下来。 “藏睦爷说??藏睦爷说??太岁澄澜爷??老帮着辰星??辰星??”小白菜让飞蜓揪着领子,摇头晃脑说着:“你??你??别摇了??你别摇了!” “你胡说八道!”“怎么可能?”飞蜓双眼充血、福生张了大口、青蜂儿则攀在福生背上,另一边林珊瞪大了眼、若雨和翩翩紧握着手,而阿关摇摇摆摆推开天将,望着泪都快流出来的小白菜。 磅的一声,韭菜举起手杖,打在飞蜓头上。 飞蜓怒斥:“你这土地神做什么!” 韭菜大喝:“昆虫小仙!你又做什么?咱们土地神只是传讯给你们,是真是假,与咱何干?还不放开你的手!” 林珊赶紧将飞蜓一把拉起,飞蜓还不停喘着气,脖子上青筋暴露。 水琝公也扶起了小白菜,打着圆场:“土地啊,你别怪他们,他们都是岁星部将,这消息太令人惊愕,你可得源源本本说个明白啊!” 小白菜让飞蜓吓得腿软,拉哩拉杂说着,韭菜在一旁不时补充说明。大伙儿听得吃力,飞蜓、福生更好几次打断两老的话插嘴。 原来镇星这次专程北上营救太岁,对付辰星。起初,靠着老土豆等一干土地神四处奔波、搜集情报,在以往辰星可能出没的地方四处突击搜索,却没有一点结果。 经过了许久,才渐渐从山林间的精怪口中,获得了丝丝讯息。有的说深夜见到邪神飞过、有的说在溪边见过辰星部将、有的说见过太岁和辰星把酒言欢。 镇星藏睦起初没有将这些流言回报主营,只是回报没有找着线索。 然则当搜索行动持续进行,可供辰星躲藏的地点一一被排除后,搜索范围已越来越小。 城隍没日没夜地领着家将们四处巡察,土地神们接力般打探各种消息,终于慢慢锁定了几处辰星可能的藏身地。 镇星藏睦领着部将突击那几处藏身地,在一处深山间找着了辰星,于是辰星便领着众将反抗逃窜。 追逐中,藏睦赫然发现太岁身处辰星诸将间,身披墨黑大斗篷,由几名辰星部将保护着。 藏睦几次叫唤,太岁似乎听见,却无动于衷。藏睦领兵持续追击,太岁竟然拿出大戟,却不是帮忙己方,而是将几名追上的镇星部将打落下地,其中黄江还让太岁一戟刺中右胸。 接下来,辰星和太岁连手围住了藏睦攻打。论单打独斗,藏睦本已不是辰星对手,更非太岁敌手,两星围攻藏睦,很快将藏睦打落下地,掉进一深潭中。 藏睦只记得他愤怒窜出深潭时,辰星部将早已飞远,远远看去,太岁和辰星还勾肩搭背,似在嘲笑自己。 小白菜总算讲完,大伙儿不发一语。 阿关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不自觉地喃喃说:“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小白菜唯唯诺诺地说:“镇星藏睦爷虽和魔王对峙??才将这个消息传回主营??主营为求慎重??派我亲自去找藏睦爷??我刚刚说的那些??全是藏睦爷亲口告诉我的??” “不可能,一定是镇星搞错了!”阿关大叫着:“太岁从恶念炼出,不可能受恶念侵袭!不可能邪化!” 阿关话一说完,岁星部将一齐附和着:“没错!”“太岁爷不可能邪化!”“一定是弄错了!” 小白菜耸耸肩,还发着抖。“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转述藏睦爷的话??我也觉得有可能??弄错了??” 大伙儿虽然做出了“其中一定有误会”的结论,但士气却已大大受损。 夜里,阿关刚刷完牙,准备睡觉,身上还披着外套,来到三合院外广场想透透气。见到水琝公和奇烈公坐在旧房子屋顶上看着天空发愣,竟没半点主神形象,神情反倒更像两个失意老人。 他想起之前老人院里的梁院长、王爷爷,他们让正神安排上了南部一家育幼院当义工,陪伴着雯雯,不知道现在怎么了?不知道雯雯怎么了? 广场上飞蜓正舞弄着长枪,对着空气劈砍突刺;青蜂儿倒吊在树枝上,半晌没有动静;福生坐在一旁,拿着饭团,嘴巴微张,手却停在空中,像石化了一般。 林珊拿了毛巾出来,见了阿关,轻喊一声:“你刚刷完牙,却忘了洗脸??” 林珊还没说完,就将毛巾往阿关脸上抹去,在他脸上胡乱擦拭,逗得阿关呵呵笑了起来。嬉闹间,翩翩和若雨正从一旁经过,翩翩手里还拿了个小包袱,见了阿关与林珊,装作没看见,快步走了。 那小包袱里装的是洞天狐大仙替翩翩调制的新药,服用一段时日后,已渐渐将绿毒压下。 阿关回到自个儿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只觉得胸口郁闷莫名,抓了抓痒,突然发现这些日子一直戴在身上的清宁项链,竟无端不见了。 他在房里四处找着,又去厕所翻找一会儿,却怎么也找不着。只能无助地回到房门前,像失了魂一样。 林珊从对面的房间出来,见了阿关这模样,问清原因,只是笑了笑。“这还不简单,我不是跟你说过,你怕作噩梦,跟我说就好了。那项链我会替你找,这种小事何须担心,傻瓜。” 阿关躺上了床,林珊在他额头上指了指,替他盖上了被。 第169章 真除(3) 阿关似乎看见四周泛起五色光,好像回到了洞天,身子轻飘飘的,什么烦恼都忘记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在梦中,阿关感到自己裸着上身,只着了件短裤,在云端飞翔。一朵朵的云好似空中浮水,钻进了云里是一片沁凉,窜出了云外又有暖暖日光覆住全身。 阿关在空中打滚,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停旋转。 他哈哈大笑着,往地上俯冲。 有些精怪、神仙三五成群地在草地上嬉戏。他见到了熟悉的伙伴,便一一和他们招手问安。 前头那是谁?那女子裹着层层肮脏黑布,像千年木乃伊,黑布下的手有些干枯。 阿关愣了愣,怎么也想不起那人是谁。 他止不住俯冲势子,那木乃伊一般的人离他越来越近,慢慢转过头来。 “哇!”阿关大叫一声,从床铺上弹起。 他瞪大了眼睛,已不记得方才作过的梦,只觉得那梦前头美丽宜人,后头却难受恶心。 林珊伏在床前,正打着盹。 阿关无意识地摸摸胸口,慌乱看着左右,见到那清宁项链正摆在床旁矮柜上。他连忙伸手抓起项链,急忙忙地戴上。 林珊揉揉眼睛,醒了过来,原来她昨夜花了许久时间,才在三合院外广场地上找着了清宁项链,想必是昨晚擦脸嬉闹时弄掉了。 阿关步出三合院,只觉得先前那郁闷难受的感觉又回来了,是因为得知了太岁爷邪化的消息吗? 这日大伙儿依然忙着加强中三据点的防御工事,大家话却少了,毕竟太岁爷邪化的消息太令人震惊——太岁炼于恶念,本不可能邪化,也一直是众人的希望与寄托。 要是太岁邪化,那备位太岁也有可能邪化,这唯一的希望与寄托似乎变得不牢靠了。 “喝!我根本不相信!”飞蜓和福生、青蜂儿聚在一角闲扯,飞蜓恨恨说着:“我看是那镇星打不过辰星,怕面子挂不住,才故意说太岁和辰星连手打他!好有个台阶下!” “这大大有可能呐——”福生呵呵笑着,边嗑着饭团,边点头称是。 青蜂儿嘻嘻贼笑,虽不附和,似乎却也同意这样说法。 阿关远远听了,觉得也不无可能,问身旁林珊:“飞蜓说得有道理耶,你觉得呢?” 林珊摇头苦笑:“这事我怎么会知道,现在大家都是臆测,我宁愿相信一切全是误会,要是辰星真找了个会变化身形的家伙伪装成太岁爷,只要那家伙身手了得,镇星未必能够分得出来。” “对啊!这也很有可能啊!”阿关想起受困真仙总坛时,有个叫作幻形的魔将也变成了二郎的模样骗他上当。听林珊这么说,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后头若雨伸着懒腰,推了阿关一把:“一大早就凑在一起,聊什么来着啊?” 阿关这么说:“我们在猜,其实是镇星打不过辰星,才故意说是太岁爷和辰星连手,一起欺负他,好有个台阶下??” 若雨先是一呆,看看四周,找着了飞蜓一伙,笑着跑了过去,喊着:“你们听听,阿关大人说得有道理耶!他说——” 若雨说完,飞蜓气得左顾右盼,一见到阿关,大叫着:“你是躲在一旁偷听了我的想法,才学我说的吧!” “这明明是我先想到的!”飞蜓还嚷嚷着,大伙儿在那头已经笑成一团,要飞蜓别计较了。 翩翩也出了房间,阿关见到翩翩头脸上虽仍裹着纱布,但已薄了许多,不似以前那样厚厚一层,双手袖口露出的手腕也没有裹着纱布了。 “咦?你的伤势越来越好了。”阿关欣喜地上前去问:“洞天狐大仙的灵药真的有效,再过不久你就和以前一样,再也不用裹着脸了。” 翩翩脸上虽裹着纱布,眼神也露出淡淡笑意,转头看了看清澈天空。“真希望如此??” 另一边,六婆和阿泰捧着一迭一迭的白纸来到村落中的小空地,三三两两的精怪们聚在一旁观看。 六婆又捧了一大罐红色墨水出来,那罐墨水里还漂动着符纸,像是施过法术一般。 “只顾着看啥,还不来帮忙!”六婆朝着窝在一旁打哈欠的癞虾蟆喊着。 癞虾蟆呱呱两声,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瞧了那罐掺着符的红色墨水两眼,说:“啊呀,六婆,你也玩符水呀?这玩意儿跟顺德小屁的符水看起来差不多呱!” “笨虾蟆胡说什么,我这是用来画纸人用的,你手多,帮忙画。”六婆斥了一声,从篮子里抓出一把毛笔,塞给长有八只脚的癞虾蟆。 癞虾蟆眼睛骨碌碌转着,将那些毛笔拿到鼻子前嗅了嗅,呱呱两声扔了一地:“又不是手多就会画画!绿眼狐狸很会画,我叫绿眼睛来帮忙!” “臭虾蟆就会偷懒!”六婆扠着腰,瞪着已经跑远的癞虾蟆,转身看了看阿泰,阿泰打着哈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却也老老实实伏在地上,照着六婆教的一笔一笔在大白纸上画人形。 而那癞虾蟆却也没食言,果然找了绿眼狐狸和老树精来。绿眼狐狸还带了一票狐狸精,狐狸精们手巧嘴又甜,一边帮忙画着纸人,画得比阿泰好上许多,一边还称赞六婆做饭好吃,将六婆哄得笑合不拢嘴。 老树精则吩咐着其他精怪,将这几日来阿泰那一篓一篓的符咒,分发到村落里各个小屋中,有些精怪抱回来一根一根的长竹子,在一旁削着竹枝。 “每天写、每天写,写完符咒画纸人,画完纸人再写符,写那么多符要干嘛,这些符让阿关射三年也射不完??”阿泰伸了个懒腰,揉揉肩颈埋怨着。灵光一闪,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找来了阿关和癞虾蟆叽哩咕噜地商量着。阿关大力赞成,癞虾蟆也呱呱叫好。 午后,主营传来了号令,说是要请阿关与岁星部将一齐到主营商讨对付魔军大事。 “这儿的防御工事已渐趋完备,小村落二十来间旧屋、七折八拐的弯曲巷弄,皆已经布妥各种机关和陷阱。”林珊临走前,不忘叮咛着水琝公和奇烈公:“二老只管放心,咱们顶多去一、两天,很快会回来与你们一同防守。” “这儿有城隍和家将团、十来天将,白石宝塔也暂交给你二老保管,如此兵力,即便魔军来犯,也无法在一时半刻内攻破;若有急情要报,尽管燃了符令通知我们,我们会尽快回来助阵。”林珊边说,边将白石宝塔递给水琝公。 水琝公缓缓接下:“小仙临阵不乱,调度有方,我这老头可惭愧了??你大可放心,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丢了这据点的??” 林珊笑着摇头说:“千万别如此,要是情势真的危急,务必领着全员进白石宝塔暂避,将宝塔藏在隐匿处,或是要灵巧精怪接力带着逃跑,务必保全兵力,可别和那些妖魔玉石俱焚呐。” 林珊吩咐完,一行人向中三据点的守军伙伴们打了招呼,阿关骑上石火轮,林珊坐在后座。翩翩、若雨、飞蜓、青蜂儿、福生一一飞起,在石火轮前后左右护卫,出了这小村落,往雪山主营前进。 行进间,林珊在后座对阿关说着:“魔军阻断了许多通往雪山的大路,但真要阻止咱们前去也是不可能。” “当然,地那么大,除非他们手牵手围成一圈把所有路阻死。”阿关点头同意。 阿关和林珊一边聊着琐事,一边判断前头若雨和青蜂儿回传的情报,决定该往哪条路走。 第170章 真除(4) 经过了一小时,石火轮已经来到雪山山脚下。阿关看着四周鸟语花香,此时初春,雪山可能早已没雪了。 林珊指着身后约五公里的一处山林说:“若我估计得没错,镇星应该已经退到了那儿。”她又指向另一边山区,说:“二郎和雷祖则应当会从那方向慢慢往雪山主营撤退??” 林珊转身又指着雪山上说:“若我们直直走上,很快会遇上那叫作骨王的魔王,我们必须绕路,才不至于让魔军发现。” 此时前头的若雨和青蜂儿又传来了一道道符令。 林珊皱了皱眉,说:“往上十公里后,骨王大军满山,真要绕路,可能要绕到天黑了。” 林珊回复了几道符令,召回翩翩等人,大伙儿讨论一番,决定提着阿关用飞的,免去许多麻烦。 最后阿关仍骑在石火轮上,由福生拉着石火轮车头、青蜂儿托着石火轮车尾,将整辆车抬了起来,飞上天去。 林珊、若雨、翩翩、飞蜓四将,则在石火轮前后左右守着,往主营飞去。 一干洞天虫仙仗着优异飞天能力,飞得极高,藉此避免被魔军发现。但阿关却涨得满脸通红,只感到呼吸困难,却也不敢开口抱怨。 “前头是什么?”后头几声吆喝传来,大伙儿回头看去,一个魔将领着数十个奇异妖兵,正由后面急追而来。 “报告鹰人王,是神仙!”一名妖兵大喊着,那领头的魔将叫作鹰人王,是骨王麾下大将。 鹰人王一身白羽服饰,白脸青眼,脸上涂着红色奇异图纹,背上长了两对翅膀,一对黑、一对白,两手拿了两柄尖爪模样的武器。 身后那数十妖兵,个个背上长翅、尖嘴利爪,手持刀、剑、弓、斧,这是骨王兽兵团里的鹰部军。 “看见那两轮车没有,那少年是备位太岁!”鹰人王凤眼圆瞪,一声长啸,领着鹰部军追了过来。 眼见鹰人王速度飞快,飞蜓挺起长枪上前接战,林珊、翩翩、若雨则跟在飞蜓后头,与追上来的鹰妖们杀成一团。 鹰人王拿着两只尖爪猛烈挥击,和飞蜓捉对大战,一时之间尖爪、长枪你来我往,打得不分上下。 “风来!”飞蜓趁隙吹了一道风去。鹰人王吃了一惊,用尖爪子硬接。飞蜓见机不可失,一枪刺去,哪知鹰人王将两爪间的风又推了回来。“吃我风卷龙!” “哇!”飞蜓大惊,狼狈闪开这记风术。 “你也会使风术!”飞蜓和鹰人王同时喝着。 飞蜓不甘示弱,又打去几道风,都让鹰人王接了再扔回来,像玩躲避球一般。 几只鹰妖杀到石火轮前,福生、青蜂儿一手托着石火轮,一手以大锤、长刀应战,战得石火轮摇摇晃晃,阿关朝下看了看,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双手紧握着车头,召出鬼哭剑,用心意操使,凌空对付一只鹰妖。 若雨摇动火镰刀,火星四溅,朝几只鹰妖吹去。那几只鹰妖翅膀上沾了火,都怪叫着,想扑灭那火,身子也越落越低,往下坠去。 “哈哈,原来这些家伙怕火!”若雨将镰刀挥成火轮,四处飞窜,哈哈笑着:“看我仙女散火——” 翩翩见飞蜓久战不下鹰人王,放了几道光圈去打那鹰人王,飞蜓见了,气愤骂着:“翩翩,别来插手!” 翩翩也不理他,飞窜到鹰人王和飞蜓中间,晃出双月光刀,对着鹰人王左劈右砍。飞蜓气得大叫,却让翩翩一脚踢开,“罗里罗唆,去收拾喽啰!” 岁星部将中,飞蜓虽然年纪最长,但却不及翩翩骁勇,见鹰人王被翩翩一轮猛攻给打得连连怪叫后退,当然也不好意思赌气死缠。 于是飞蜓将目标转向身旁那些鹰妖,一阵胡乱打,将一肚子气全出在鹰妖身上,一下子刺落好多鹰妖。 “啊呀,我的鹰部军啊!”鹰人王见到自己带着的数十只鹰妖,一下被这批神将一一打落下地,只气得哇哇大叫。他哪里晓得对手是岁星全员部将,光凭一队鹰妖,自然不是对手。 一恍神,鹰人王四只翅膀给翩翩砍了一只下来,手上那尖爪也被打落一只。鹰人王身子失了平衡,转个不停,牙一咬,大叫着:“逃啊!” 剩下的鹰妖听了,赶紧随着主子撤退。林珊等见石火轮上的阿关脸色有异,上气不接下气,知道他在高空里撑得难受,便也不追赶妖兵,继续往主营前进。 十分钟后,终于见到了前头雪山主峰,大伙儿开始降下。这附近都是主营的阵线范围内,四周有天将守着,已无妖兵了。 阿关脸色发青,林珊在他背后拍了拍,注入几股清新灵气,阿关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虽是初春,但这雪山顶上仍飘着细雪,大伙儿在一处巨大山壁前停下,这是主营入口。 林珊挥手画咒,那大壁闪动光芒,现出光亮大门,一行人鱼贯进入。 主营大厅依然肃穆,里头的神仙却个个神情落寞,像打了败仗般,有些神仙还睨眼斜视着阿关一行,神情满是不屑。 阿关一行心里有数,知道这些神仙心里在想些什么。一个文官模样的神仙,前来领着阿关一行进了主营会议室。 这是阿关第二次见到玉帝。 玉帝身穿白衣,神情忧愁地坐在桌前,正和紫微讨论战情,见阿关一行进来,对他们点了点头,招手要他们过来。 会议桌前,除了玉帝、紫微,还有乌幸、千药两神。只见乌幸、千药面容憔悴,像死人一样;一个愁眉苦脸,一个死气沉沉。 另外在玉帝另一侧,还有两位神仙。一个是白发白须的老者,面容消瘦、一身青袍,全身散发着说不出的灵秀气息。另一个模样则比阿关大不了多少,脸上金光耀眼,全身肤色都是金黄色,是个英挺少年。 阿关觉得他们看来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何方神圣。 “代理岁星,你应该听说澄澜现在的情形了吧?”玉帝招了手,示意阿关在会议桌前坐下。 阿关连连点头,坐了下来。一干岁星部将则站在阿关身后。 紫微缓缓开了口:“说说你们的看法。” “我??我们全都不相信太岁爷会变成邪神??”阿关支支吾吾地说:“或者、或者是辰星??找了个会变化样貌的妖魔,伪装是太岁爷也说不定??” 阿关说完,身后福生、青蜂儿等都连连点头。玉帝、紫微互看一眼,却都摇了摇头。 紫微苦笑地说:“这可能性我们老早讨论过了,藏睦和澄澜、启垣等,是共事超过千年的神仙,岂是随便一个妖魔能假冒得了?” 玉帝接着说:“况且,若藏睦见到的是假澄澜,那真澄澜恐怕??凶多吉少了??” 阿关一怔,他身后飞蜓等一伙也抖了抖身子,都不敢想象这情形。飞蜓嘴巴微微颤着,似乎想说些话,但他自然不敢在玉帝和紫微面前,将自己今早一番“镇星打架输了故意说谎”这种臆测随意说出。 “给你介绍一下,他们是你的备位。”玉帝指了指身旁那青袍老者和金脸少年,严肃说着:“他们是备位二和备位三,现在是你专属的备位太岁。” 阿关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隆隆声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太岁大人,我叫午伊。”那白发神仙对阿关点了点头。 “我是黄灵。”金脸少年对阿关笑笑。 紫微见阿关一时反应不过来,便解释着:“南部战情激烈,再过六十日左右,太岁鼎即将完工,我们不能没有岁星。从现在开始,你已正式真除,成为新的岁星。” 第171章 真除(5) “太岁爷还没死啊——”飞蜓终于按捺不住,叫了出来,让青蜂儿一把捂住了口;林珊和若雨也连忙抓住飞蜓,安抚着他。 阿关则张大眼睛和嘴巴,久久无法反应。 玉帝叹了口气,望着阿关双眼,说:“我知道你们一时无法接受,但现在已到了关键时刻,成败就在这一刻,我们无法拖延下去。孩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阿关还呆愣着,直到身后的林珊推了推他说:“玉帝问你名字??”阿关这才回神,连忙回答:“我叫??关??关家佑??” “家佑??”玉帝点了点头,说:“岁星关家佑,以后你即是与五星平起平坐,掌管岁星的太岁。” “午伊和黄灵是你的备位。”玉帝指向黄灵和午伊,补充说。 “我的??备位?”阿关仍然不明白。 “这就由你们说明吧??”紫微望向乌幸、千药两位神仙。 乌幸臭着一张脸,神情极不自然,像是满腔怒气没处发泄一般。 千药尴尬地说:“是??这样的??太岁大人,我们当初从澄澜大人身上取出太岁血,同时炼出了仙体,将太岁血注入新成形的仙体中,才置入凡人体内。十个月之后,便诞生出了你。” “然而既是备位,便不会只备一位,黄灵和午伊是早挑选出来的备位二和备位三的适当仙体,在太岁鼎崩坏之初,我们见情势急迫,便将剩余的太岁血注入他们体内,炼成了备位二和备位三。当然,由于当时剩余下来的太岁血极少,因此这两备位的太岁力纯度,比起大人你要差上许多,一直到这些天,他们才稍稍熟练制御恶念的太岁力??” 阿关听到这里,这才明白了大概情况,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对黄灵和午伊点了点头。 千药说完,还推推乌幸,本来想要他补充什么,乌幸却撇开头,不发一语。 玉帝看着岁星部将们,微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缓缓走向飞蜓,说:“很好,二十几年前,炼神计划开始时,咱们还在讨论,要以什么来炼?勾陈提议以兽来炼,紫微提议以植物来炼,后土提议以土石来炼,我没有意见,便征询了洞天树神看法。树神妹子提议以洞天仙虫来炼,当时没有几个神仙看好。我和树神妹子交情深厚,支持她的提议,结果没有令人失望。” “只十来年,你们个个成了英勇将士。”玉帝看了看林珊,又拍了拍福生的肩,“有文、有武,义胆、忠肝。澄澜没看错你们,大神们可没看错你们。” 玉帝走到若雨身前,继续说着:“你们跟随澄澜十数年头,如今新的岁星就任,我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澄澜、不要辜负洞天树神,和天界所有同僚、战友。” “从今而后,你们即是新任岁星的部将,用生命保护他,知道吗?”最后,玉帝拍了拍若雨的头。 “是!”岁星诸将一齐点头,神情激动悲愤。 若雨眼泪滴了下来,喃喃地说:“我们当然会誓死保护阿关大人,但是??但是我??还是相信太岁爷平安无事??” 青蜂儿、福生听了,也连连点头。他们当然不会不欢迎阿关真除,但却也不希望太岁爷有个三长两短。 阿关身子发着抖,憋了老久,终于说出了心中想说的话:“我??我知道自己责任重大,我不会逃避。但是我知道太岁爷不会邪化,我也希望太岁爷平平安安,要是以后太岁爷又回来了,我还是希望继续??当他的备位。” 玉帝和紫微互看一眼。紫微点点头说:“要是澄澜真的能全身而退,这是最好,毕竟你体内的岁星力量还没有成熟,又是凡人肉体。但倘若澄澜无法回来,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是!”阿关连连点头,努力让自己别哭。 这天晚上,举行了小小的晚宴,庆祝阿关真除。 席间气氛诡谲,阿关及岁星一干部将神情凝重,毫无欣喜之情;其他神仙则低头吃着,或暗自交头接耳,个个脸上充满了担忧或不屑。 翌日一早,阿关站在主营外头发愣。初春时节,雪山顶的积雪少了许多。四面吹来的风,仍然冷冽逼人。 他从雪山往下看去,山间弥漫着一阵阵黄金光气,这是紫微布下的结界,用以防止魔军往山上突袭。 阿关看着山间壮阔景色,只觉得一切变化太快,他哪里够资格担任太岁? 背后金光乍现,林珊从主营入口出来,喊了阿关几声:“玉帝召集咱们,要讨论与魔军的作战方针。” 阿关点了点头,随林珊进了主营会议室。 此时在席间报告战情的正是黄灵。黄灵虽曾是千药手下医官一员,天资聪颖,在升格成备位后,不再隶属千药手下,反而被分派至紫微帐下,成为紫微智囊之一,和其他智囊一同拟定作战方针。 黄灵沉稳地望着众神仙,滔滔说着:“三路魔军集结雪山脚下,妖兵漫山遍野,我们得到消息,魔王们仍然不断从魔界运兵上来,要阻断他们兵力,便要将这魔界入口给封了才行。从土地神回传的情报判断,这五魔王上来凡间的魔界入口,应该在那凡人大庙附近。” “真仙总坛?”阿关呃了一声,想起了这神棍的皇宫大庙,原来魔界之门就在那儿。 黄灵点点头,继续说:“然而现在战情紧绷,实在腾不出兵力去袭击魔界入口,也不知那里是否还有其他魔王驻守。保险的方法是集中兵力,先将山下那三路魔军给退了。我们收到符令,二郎将军和雷祖将军已慢慢往主营方向撤;斗姆仍死守雪山下;而镇星几乎要与斗姆会合。等今夜咱们兵马集结后,趁夜突袭,一举将魔军打退。” 黄灵报告完毕后,众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儿大都是文官,一听到研究多日的作战方针竟是“趁夜突袭”,不免有些心怯。 玉帝神情严肃,久久不发一语。 紫微接着说:“二郎、雷祖本都是骁勇无敌,对上那善于异术的魔王穷野红妹,便受困于其眼花撩乱的魔界异术而无法发挥战力;而镇星一军专克魔界妖魔,对上那壶王,却因为人手不足,只有一干部将,难以大胜。等到我军集结之后,大家战力得以互补,镇星的黄金结界符能够对付魔界天障,二郎、雷祖也得以全面发挥,这仗其实不难打。” 玉帝点了点头,看看四周神仙,大都没有意见。 玉帝看了看阿关,说:“你呢?岁星。这儿除了我和紫微,就属你位阶最高了,提出你的看法。” “呃??”阿关突然给玉帝点名,一下子乱了手脚,胡乱应着:“我??我觉得??紫微说的是好点子,一定能打得赢的??” 众神听了阿关这般唯唯诺诺的应答,不免觉得好笑。 “军师们的战术固然稳健,然而我还有个主意。”林珊本来站在阿关左后方,此时开了口,众神都将目光转到她身上。 “魔军势大,正面冲突终究难免,我们若能集众神所长,自然能提高胜算,但我倒有方法,再增加一些胜算。”林珊这么说:“五位魔王同心一气,彼此有如唇齿。雪媚娘、四目王刚刚吃了败仗,为了不失颜面,想必急于扳回一城,我们先以这两魔王为目标,全力攻打。若雪山下三魔王知道了后头两位同伴的败势,必定分身援救,届时山上大军才杀下,三路魔军急着救援同伴,阵脚一乱,这胜算自然便提高了。”林珊说完,众神却都面露不屑神情。 第172章 白光(1) 黄灵回答:“这方法咱们研究过,但要如何以主营以外的兵力痛击后方两魔王,却是一大难题。” 黄灵身后还有些文官,都是智囊团成员。其中一名文官开口:“魔界妖魔恶念熏心,哪里会在意同伴生死,要是三路魔军睬也不睬,这计划怎能成功?” 林珊笑着答:“要是三路魔军睬也不睬,咱们便两头夹击。胜算一样比正面强攻来得大。” 另一名文官开了口:“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两路魔军妖兵似海,岂是说败就败的?要是派去的兵多了,这儿的兵便少了,魔军杀了上来,要如何守?要是派去的兵力不足,无法击溃两魔王,反倒落得两头皆空不是?” “这个当然。”林珊微微笑着回答:“若照原先的规划,咱们岁星一路在商讨情势之后,便会退回中三据点。主营不需要分兵出来,我们光靠中三据点兵力,足以击溃两路魔军。” 众神骚动起来,嚷嚷着:“娃儿好大口气!”“娃儿大言不惭!” 紫微挥了挥手,要那干神仙闭口:“本来各地据点便是互相支持牵制,好照应凡间诸地,秋草的提议是正确战术。中三据点兵力也不小,要守住不难,但说要去击溃那两路魔军,却似乎太过冒险??” 林珊胸有成足地说:“紫微大人大可放心,我们不会正面攻打,我有办法让两路魔军自投罗网。请延后今夜突袭的计划,三天之内,中三据点必然能发挥牵制魔军的作用,届时我们传令上来,你们再攻,好让天界诸将发挥最大战力。” 众神们七嘴八舌嚷嚷起来:“不可啊!”“不可啊!”“你们现在的任务是保护新任岁星,不是上场厮杀啊!”“昨天才吃了新任岁星的上任晚宴,我可不想再吃一次。” 一名文官抓着头说:“要是岁星这么重要,怎不干脆留在主营算了。”另一名文官回嘴:“要是留在主营,明儿个你老邪化了,去刺他一刀怎么办?”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邪化!”“你怎么不会?”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乱糟糟地争论着。 玉帝皱了皱眉,扬手要大家安静。“我也希望让岁星留在主营,但这儿谁能保证自个儿不会邪化?岁星部将本便是因应太岁鼎崩坏,专门炼了出来保护岁星的,抵抗恶念的能力远高于一般神仙,岁星让岁星部将保护,是再妥当不过的了。” 紫微静默半晌,说:“我可以接受秋草的提议。也不过再等三天而已,秋草若能让魔军自投罗网,发挥牵制效用,对战情自然有帮助;若没能如此,也不过是回到原点,到时我们再攻下去便是了。” 阿关这才跟着敲边鼓:“我也同意,我们早已做好万全准备,有把握让那两魔王吃瘪!” 玉帝考虑良久,点了点头,看着林珊说:“秋草仙,此时适逢太岁鼎即将完工,是我们努力奋战这么久的希望,我们绝对不希望这新任岁星有个三长两短。” “然而,咱们也都知道你这小将足智多谋,先前南部战役,你发挥了莫大功用,助太白星打了不少胜仗。既然你这么说了,一定有你的妙计。只是你务必记得,绝对不得主动鲁莽出战,且不论你用任何办法,都要以保全兵力为首要方针。咱们可不是打赢五魔军就行了,南部西王母、天上那邪化了的勾陈,才是我们最难缠的敌手。” “是!”林珊高声应:“我们绝对谨记。” 众神见紫微、玉帝都这么说,斗姆、二郎、雷祖等不在这儿,位阶最大的三位神仙口径一致,那些不服的也不敢再反对了。 主营战情会议结束后的傍晚,大伙儿返回中三据点。林珊又召集了大伙儿,开了数次作战会议,分派不同的任务给每位神仙,神仙精怪们领了命令,立时动身前去执行。 翩翩、飞蜓、青蜂儿、若雨四位速度飞快的神将,以据点为中心朝四处飞远侦察,目的是探察出魔军的分布情形,将有魔军活动的地点一一回报,得以替接下来的行动规划出几条安全路线,好让中三据点与其他各地联系。 到了晚上,情报一一回传,魔军一小队、一小队地散落在各地城镇巷弄里,四处搜索着。 若雨和青蜂儿在某处市镇暗巷中,正监视着暗巷里那几只妖兵,领头的那个家伙神情高傲不可一世。从谈话中得知,似乎是四目王一军里的新魔将。 先前四目王手下几名魔将,让二郎杀去许多,在山中一战又战死不少,只得从手下妖兵里,挑出几个较强的,来当各队妖兵中的小头目。 那新魔将叫作骨皮,在妖兵里算身手矫捷了得,被推举出来当上魔将,正接受着几名手下喽啰妖兵的奉承,大口吃着从凡人商店里偷出来的鸡鸭。 “味道普通,凡人厨艺不怎么样!”骨皮大口嚼着,一手还拿了酒瓶,往口里送着。“酒倒不错,咱魔界就没这么好喝的酒!” “人间色彩看来真是恶心,草是绿的,天空是蓝的,好不习惯。”“真怀念咱魔界的紫天、红云、黑树木??”“你那块鸡大些!给我!”“为啥?” 青蜂儿和若雨躲在一角,看着妖兵们闲扯,为了一只鸡腿打了起来、互相撕咬。有两名妖兵给咬碎了,被其他妖兵吃下了肚。 “这家伙臭死了,还是鸡好吃些,我倒觉得凡人养的鸡不错。”“对啊!哪像咱魔界的鸡,长得跟牛一样大,还会喷火,要吃它可不容易。”“啊?你那块鸡怎地这么大?分我!”“才不??” 林珊的符令传来,青蜂儿和若雨互看一眼。 然后,若雨高声大笑起来:“秋草这计策妙啊!你说三天后,那魔王雪媚娘是否会哭着求饶?” “不但会哭着求饶,还下跪呢!”青蜂儿也拍手说着。 “那四眼魔王大概会自挖眼睛,串成一串,求我们别杀他??”若雨笑着接话。 隔壁暗巷里的骨皮听了,连忙做了个手势,要手下妖兵别出声。身后几群为了鸡腿大小正打得起劲的妖兵们,都停下了动作,竖耳听着。 “是神仙!快躲起来!”骨皮低声喊着,妖兵们全缩进了巷弄间的边边角角,有些跳上了屋檐、有些钻进了纸箱里。 青蜂儿和若雨大声聊着,走入这暗巷。 骨皮领了几只妖兵窜出来,挡在他们前头,狰狞笑着说:“啊哈,是落单的神仙。” “糟糕!有埋伏!”青蜂儿惊叫一声。若雨则召出长镰刀,和青蜂儿背贴着背,瞪视着眼前妖兵。 后头也有几只妖兵跳出,挡住了暗巷出口。 “这神仙怎么没见过啊?我记得那山中一战,有个长发青年好厉害呀!”“我说那蒙脸神仙才是最厉害!”妖兵们七嘴八舌,打量着若雨和青蜂儿。 骨皮吞了吞口水,转动着手上那两截骨头串起来的兵器,竟像双截棍一样。 若雨喝了一声,骨皮还没看清楚,只见眼前一阵红影,若雨已经袭到面前,一镰刀当头劈下。 骨皮大叫一声,拿那双截骨头去挡,镰刀柄砸到双截骨头上,只听见若雨唉哟一声,往后弹开,摔在地上,揉着屁股喊疼:“你这什么武器?你身上是什么妖气?” 骨皮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竟将若雨给弹了出去。 “红雪姐,我替你报仇。”青蜂儿勃然大怒,舞着单刀一刀刀砍来。骨皮只觉得眼花撩乱,根本看不清那刀闪到哪儿,只好乱挥双截骨。铛的一声,青蜂儿单刀离手,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地上。 第173章 白光(2) 青蜂儿扑倒在地,躺在刀旁,咬牙切齿,一脸惊讶。 若雨扶起了青蜂儿,恨恨地说:“你??你是谁?怎有这么强悍的妖气,和这么厉害的武器?难不成又有新的魔王来到了人间?” 骨皮还愣着,一旁几只妖兵已起哄叫着:“骨皮大王是四目王手下红人,是新任的魔将之一!”“骨皮大王好强!”“骨皮大王接连打倒两个臭神仙!”“立下大功了,骨皮!” 骨皮哈哈一笑,不知自己竟这么厉害。 “我这兵器可是我自己做的,我一身妖气也是自己练的!”骨皮嚣张了起来,气势正旺,挥着双截骨就杀向两神将。 若雨、青蜂儿苦战骨皮,哀声连连,边打边退,退出了暗巷,往中三据点退。 骨皮领着妖兵去追,只见到若雨和青蜂儿仓皇逃窜,若雨竟还呜咽哭了起来。 骨皮回头看着妖兵:“要不,咱们去通报上头,请援军来帮忙??” 若雨大声叫喊:“可恨呐!可恨呐!要是让那新任魔将抓了,那厮一定立了大功,当上大魔将,甚至大魔王,要是凡间出了个这么厉害的魔王,三界可要翻天覆地了??可恨呐!” 妖兵拍拍骨皮说:“老大,我们这就回报上去,通知其他妖兵!” 骨皮愣了愣,连忙阻止,“别急??看这两神仙不怎么样,我们自己抓了,回去面子好看!” 青蜂儿和若雨不断逃着,骨皮一路追,追出了这市镇,追到了郊区。只觉得奇怪,前头两神将速度不算快,每当快要追着时,总是差了一点,距离又给拖远了。 郊区山路两旁突然一片轰隆声响,精怪从两旁杀出,将骨皮连同十来妖兵团团围住,骨皮大惊失色,抬头一看,城隍领了家将守在空中。 林珊和阿关在前方出现,阿关骑着石火轮瞬间停在骨皮前头十公尺处,还甩了个小尾,车身瞬间打横。“新任太岁在此,是哪里来的邪魔歪道?” 骨皮身子发抖,手中双截骨无力地摆动。 若雨和青蜂儿哭倒在林珊面前:“救命??那魔将好厉害!” “是什么魔将那么厉害?”阿关大喝一声,车子往前窜去。 骨皮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石火轮已经窜到面前。 “骑快速的二轮车,真是备位太岁!”骨皮连同妖兵,都叫了出来:“听说太岁已经邪化,这备位已经真除上任了!” 阿关举着鬼哭剑作势砍来,骨皮拿双截骨硬接,一骨头将鬼哭剑打飞。鬼哭剑在空中打了个转,又刺了下来。骨皮乱挥双截骨,将鬼哭一一挡下,还嚷嚷着:“使飞剑!是先前那备位少年没错!” “好厉害的家伙,吃我白焰!”阿关拿出白焰符,胡乱射了几记,一记打在一名妖兵身上,将那妖兵炸了个粉碎。 骨皮看那妖兵,可吓得魂飞魄散,却又见到阿关让自己双截骨头敲了一下,往后一弹,弹了个老远,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好可恶的妖魔,放出捆仙绳!”林珊一声令下,天上的城隍手一招,家将们扔下了银色绳子。银绳将妖兵们一一捆倒,没让绳子捆到的妖兵,全让拥上来的精怪扑倒在地。 家将们俯冲而下,抓着骨皮双手双脚,个个面目狰狞,手发着抖:“力气好大啊!”“快要让他挣脱了!” 城隍一边指挥,一边吼叫着:“是什么魔王这么厉害?家将们合力都抓不住他?” 骨皮听了,更是死命挣扎,将那八家将甩来甩去。 绿眼狐狸领着一干狐狸精跳了出来,将妖兵们一个个迷倒,最后跳到了骨皮面前,吹出一股紫雾。 骨皮只见到眼前一片紫雾袭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好了,收工。”林珊一喊,阿关才从地上爬起,牵起石火轮,召回落在一旁的鬼哭剑。 若雨则指着城隍哈哈笑着说:“你的表情太假、太僵硬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退回了中三据点。 另一方面,翩翩和飞蜓在山林里找着了叶元老道的木屋。飞蜓在上空守卫,翩翩落下了地,去敲那叶元老道的门。 叶元开了门,一见是翩翩,愣了半晌,才苦笑了笑,招待翩翩进屋。翩翩见到屋子里空荡荡的,地上都是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看来这老道虽然嘴硬,不肯随他们下山,却也自个儿准备要搬了。 “这儿是待不下去了??我隐居多年,只盼图个清静,这两天总有些妖兵上来捣乱,都让大傻给杀了。再过不久,妖魔或许又要大举进攻了??” 翩翩从叶元口中,得知义民军和鬼王钟馗仍藏匿在这山林间四处狙击妖兵,大多是零星的游击战。 “时局纷乱,我也不知谁可信,谁不可信??”叶元苦笑说:“义民李强爷有时会上来探探我,还带了些山猪肉给我,他虽然脾气倔,却还没忘我这老弟弟??” 翩翩将天上太岁鼎崩坏、恶念降世的经过,简单说明了一遍。叶元这才知道,为什么近来这么多纷争厮杀、妖魔鬼怪,也明白了义民李强性情大变的原因。 “适逢此乱局,大家本应团结合力,共度难关,一同连手对付妖魔,但我们也知道此时要说服义民和鬼王,并非易事。”翩翩对叶元说:“两日后的傍晚,是神魔决战之时,有一处村落,是咱们神仙的重要据点,魔军要去屠村,要是魔军得逞了,这凡间大概也就完了。” “这怎了得??”叶元咬牙切齿,抓了抓头,显得坐立难安,喃喃说着:“我今年几岁,都快不记得了??”他又发了一会儿愣,跟着从行李里翻出了一只小盒子,揭开盒子,里头是他的身份证。他捏着那张陈旧身份证看了半晌,呢喃地说:“再三个月,就七十啦。” “七十??够本了。”叶元这么说,本来茫然沮丧的双眼精亮了些,说:“我这糟老头隐居多年不问世事,现在再也不能继续坐视那些妖魔鬼怪胡乱横行啦。仙子,那村落在哪?我拼上一条老命,多杀几个妖魔也好。” “不。”翩翩摇摇头说:“我这次来,只是希望道长你能将重要情报转告义民爷,对他们也大大有利。神仙们已经有了克敌方法,但若能得到义民和鬼王的相助、分进合击,胜算更大些!” 叶元站了起来,说:“老朽万死不辞。” “先别激动,你仔细听??”翩翩仔细说:“两天后的傍晚,魔军会从真仙总坛那山路大举杀下,往咱们村落推进,途中会经过一片山林,要是义民军埋伏在此,趁机突击,可以大获全胜;而那真仙总坛是妖魔本阵,届时妖兵尽出,要是鬼王领着鬼卒顺着山路进攻,必可攻陷魔军本部,将他们一网打尽。” 翩翩说完,又多给了叶元几张符令,叮咛说:“要是义民爷和鬼王同意了我们计划,你可要回报符令,咱们再进一步详谈彼此联系的号令细节。” “好!”叶元连连点头:“仙子你大可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你托付的任务。” 骨皮身子抖了抖,醒了过来。 四周妖兵身上全捆着贴有符咒的绳子,骨皮自己身上则是层层铁链,还画下了咒法。 骨皮只觉得那些咒法热烫难受,使力挣着,将一条条铁链挣断,看着身上还有让咒法灼伤的痕迹。 他摇醒了几名妖兵,妖兵一醒,就直嚷着身上疼痛。 骨皮将妖兵们身上的绳子一根根扯断,数了数,一共是九名妖兵。 第174章 白光(3) “啊呀!是骨皮大王呐!”“骨皮大王将我们身上的咒术绳子给扯烂了!”“身子不痛了!” 骨皮愣了愣,问:“咱们被神仙抓进大牢了吗?” 妖兵甲答:“对啊!那干神仙以多胜少,将我们团团围住,还施放奇怪咒术。骨皮大王你可厉害了,打伤许多神仙之后,才中了昏睡咒术呢。” 妖兵乙接着说:“臭神仙怕咱们醒来,又在咱们身子上捆了绳索,竟都让骨皮大王您给扯断了!” “这里是哪儿?”骨皮问:“难不成是神仙的据点?” 骨皮这时才打量起这牢房的四周,是间破旧屋子,四周布下结界,一靠近门就会发出光来。骨皮吓了一跳,往后倒去,让妖兵们扶住。 旧屋外头有些脚步声由远而近,骨皮赶紧低声吩咐:“装睡、装睡??快把绳子捆上身装睡!” 妖兵们照着做了,一个个躺倒下地,骨皮将那些铁链重新绕上身,靠着墙角闭眼听着。 “你们可得看紧点,这魔将这么厉害,要是被他逃了出去,那两日后的征讨行动可必定失败了!” “是!” 骨皮听着屋外传来天将的对话声,知道外头有天将守着,听声音远了,这才又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在四周探着。这屋子旧,有些缝可以看到外头。 骨皮挑了一个较大的缝往外看去,只见此时是清晨,太阳才刚升起,对面有些旧屋,旧屋上头还站了些天将镇守。 他听见不知从哪传来了声音,似乎是神仙们的讨论声。骨皮慢慢摸着墙壁偷听,妖兵们都纷纷爬起,和骨皮使着眼色。骨皮低声吩咐:“贴着墙壁听听,看听不听得到声音??” 妖兵们照着做了,不一会儿,一名妖兵回报:“大王,这儿声音较清楚!” 骨皮走去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果然听到清楚的交谈,竟是神仙们在隔壁讨论战情。 有个女子声音说:“我们已经将那厉害魔将捆绑在隔壁,大家大可放心。只要明日夜里援兵一到,咱们立刻挥兵攻打真仙总坛,杀得他们落花流水。” 那女子声音继续说:“但是大家千万得提高警觉,待会儿咱们岁星部将得回主营讨论新的战情,这中三据点便只剩下你们两位主神和一干天将,要是魔军此时来攻,可不得了。从现在开始,停止一切侦察活动,避免据点曝光,可别像昨夜一样,招惹来这么厉害的魔将。” “现在四处都是妖兵,为求快速往返,新任太岁不会随咱们上主营,大家在这儿可要好好保护他。太岁鼎即将完工,要是魔军将太岁给掳了去,那可让人间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呐!” 骨皮侧耳听着,暗自心惊,原来这儿就是先前备位太岁的藏身据点,而这备位太岁,也已经上任成为正式的太岁了。 又听了一会儿,似乎静了下来,只听到神仙们都出了房间,也有些告别的声音,想来便是先前他们谈论的“岁星部将”都往主营去了。 骨皮坐了下来,望着眼前妖兵,喃喃地说:“现在怎么办?神仙们去他们主营搬救兵了,明日就要去攻打咱们的主营了!” 妖兵甲说:“大王何不偷偷逃出这据点,将这消息回传总坛,好让总坛有所准备!” 骨皮抓着头,有些苦恼地说:“这儿都下了结界,外头又有天将镇守,要逃出去可不容易??” 妖兵乙指着房中一角说:“咦咦,这儿有个洞!” 骨皮看向那妖兵乙,只见妖兵乙将方才偷听那墙边的一堆竹篓移开后,墙角竟有个破洞。 骨皮走近一看,那墙洞不大不小,正好通向方才神仙讨论战情的那间屋里。 骨皮心惊胆颤,同时发现那洞竟没有设结界,牙一咬,偷偷探头从洞往外看出去,小屋里空无一人,想必都出去了。 妖兵乙笑着说:“哈哈,这干神仙真是大意,硬要将牢房设在他们会议室旁,布下结界,竟没注意到这破烂屋子里的狗洞!” 骨皮低声斥责,要妖兵乙别出声。 妖兵甲则献策:“大王昨夜是中了神仙埋伏,才受缚的,今日有这机会,要是能偷溜出去,将消息回报总坛,让魔王们有所准备,可是一件大功劳!” 骨皮点点头,心想自己如此厉害,要是偷跑一定跑得掉,那干岁星部将不在,光凭天将也抓不了他。 骨皮从小洞钻进了隔壁小屋,只见到里头暗沉沉的,桌上摆了些泛黄纸张,纸张上画着的是这中三据点的地形图,上头密密麻麻载明了哪儿有机关、哪儿有陷阱。 妖兵一只只从破洞里钻进了这会议小屋,有些攀在窗沿偷看,只见到外头几间旧屋都没动静,只听见远远有几声操演练兵声。 骨皮看着几张地图,他知道这是正神据点的布兵图,可喜出望外;身后妖兵乙凑了上来,手里捧了些东西,说:“大王,我找着了你的武器!” 骨皮转身一看,妖兵乙捧在手上的武器中,赫然便有自己那双截骨,赶紧捡了起来,在手中挥弄着,就是这双截骨将岁星两部将及新任太岁都打得落花流水。 “好了,现在四下无人,我们偷偷溜走。”骨皮在窗子边探视许久,确定会议小屋窗外没有动静,而隔壁牢房门口的守卫天将也因为位置上的阻隔,而不会发现他们。骨皮当下决定,带着大伙儿从会议室窗口偷逃。 一只只妖兵跃出窗子,最后是骨皮。 天上宽广辽阔,骨皮知道一飞上天,立时就会被负责守卫的天将发现,便领着几只妖兵依着地图在村落里绕着,偷偷逃出这村落,往山林逃去。 “好样的!真让我给逃出来了!”骨皮领着妖兵一进山林,这才高声欢呼:“赶紧将地图带回总坛,将神仙即将进攻的消息,通报给四目大王!” 阿关站在据点三的空地上,看着精怪们操演。精怪们分成了各小组,每组在村落里绕着,熟悉地形,熟悉自己负责的区域。 阿泰嘴里叼着烟、拿着一迭符咒走过来,又是一百张白焰符。阿关欢喜接过符咒。阿泰背上还挂了几张渔网,上头全贴了符。 两人将这些渔网拿进每间屋子里,挂在可以挂的地方。 小白菜和韭菜则忙着在每间屋子上施法,使得妖魔们无法穿墙,只能从门窗进屋。 水琝公和奇烈公则站在屋檐上,一边监看底下精怪们的操演,一边将林珊先前的吩咐传给木止公。 天色渐渐黑了?? 村落的空地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精怪还在搬着东西,其他大都已经躲进旧屋中了。 中三据点是一个由几十间旧屋组成的小村落,这旧屋群中有几处三合院,其他都是单间破房。 在村落中央那处三合院,便是据点的指挥中心,这三合院左护龙最外侧一间房,便是骨皮逃出去的地方。 三合院四周静悄悄的,阿关和阿泰、六婆在主房中凝神等着,水琝公、奇烈公则在一旁调度天将。 几只精怪们轮流在据点外侦察,随即回到据点内,通报侦察消息。 一只鸟精回报:“东南方向发现了一队妖兵??” 又一只鼹鼠精回报:“西北方向有两小队妖兵在田野徘徊!” “真的越来越多了!”阿泰忍不住怪叫。 夕阳西下后,天空渐渐从橘黄转为红紫,精怪不再回传情报,此时据点空中已经满布妖兵。雪媚娘和四目王就在远处天上,身后还跟着魔将及数不清的妖兵。 “是时候了。”奇烈公一声令下:“传令下去,行动一!” 第175章 白光(4) 奇烈公还没说完,小白菜和韭菜便已经燃起了符令,将奇烈公的命令报往据点四处。 几间小屋里的精怪收到符令,互相使了个眼色,拿起脚边早已准备妥当的东西。 空中的四目王领着妖兵大军压境,只听见底下传出了骚乱声音,远远见到村落里有些精怪从旧屋探出头来,见了天上妖兵,纷纷胡乱跑着、叫着。 癞虾蟆拔腿跑着,尖声怪叫:“来了、来了,妖兵攻来了!呱呱!” 小猴儿拿着铜锣乱敲乱嚷:“据点给魔王发现了!据点给魔王发现了!” 老树精枯藤卷起许多旗子,在村落小巷间跑着,要大家关紧门窗。 四目王哼了一声,动了动左手臂,拔出了腰间那吓人巨刀,转身对骨皮说:“很好!你干得不错!” 骨皮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说:“小的只是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骨皮身后这九只妖兵,也穿了较好的甲冑。他们本是骨皮的随从,此时骨皮升格,领了数百妖兵,原本这九只妖兵也成了小队长。 四目王手里拿着几张泛黄地图,正是骨皮从会议小屋中偷来的地图,里头详载了中三据点里种种机关设计。 “嗯嗯??呃??”四目王仔细瞧着,老半天不说话。 雪媚娘等得不耐烦了,探头过去看,斥了一声:“你这四眼,你拿反了!” 四目哼了哼,将地图递给雪媚娘,雪媚娘快速看着,急急下令:“芜菁从东面进攻、荆棘攻西面、藤蔓攻北面,其他全跟我来,南面的陷阱最少,从这儿主攻!” 四目王喝问:“四面都让你这娘们攻了,我攻什么?” 雪媚娘翻着白眼说:“你这蠢蛋,你手下只剩两将,如何分兵?你只要带着魔军从天上降下,大军压境不就得了!” 四目王哼了哼,又问:“咱们只带一半兵来,不怕那干岁星部将领兵回来救援?” “你手下不都说了,岁星部将上了主营。我已经通知小红和壶王,要他们从中拦截,不是吗?总坛里头是咱们的据点,可不能空下来,免得那可恶的黑鬼王趁隙进攻。”雪媚娘这么说。 “你看那九天傻子牢不牢靠?”四目王皱着眉头,哼哼地说:“咱们分他这么多兵马,不怕他乱搞?” 雪媚娘哈哈笑着说:“放心,他是傻的!你没看咱们不过给了他一点魔力,他就高兴成什么样子,像条狗一样服服贴贴。” 四目王点了点头,低头看到村落里骚动越来越大,哈哈大笑:“看看这些神仙们的手下如此窝囊,报仇时候来了,大伙儿随我来!” 随着四目王的高声威吼,那漫天妖兵开始像雨一样落下,全往中三据点的村落窜去。 骨皮紧跟在四目王身后,手里那双截骨胡乱抡动。 同时,雪媚娘和手下魔将领着妖兵,从四面拥进了这小村落。首先出来抗敌的是十来个天将,天将们在巷弄间飞绕着,与妖兵们打着游击。 城隍和家将团则守在主房外的三合院空地,城隍挥动着大刀,指挥若定,家将团则结成了防御阵式。 主房里,阿关、阿泰蹲在窗边,拿着火柴紧张得频频吸气。 阿泰探头去看,只见到天上黑压压一大片,全是往下飞窜的妖兵,连忙扯破喉咙大喊:“就是现在,快放啊!” “通知大家,放——”奇烈公一声令下,小白菜和韭菜再次放出符令通报四处小屋。阿关和阿泰同时点燃了火柴,往脚边那些引线凑去。 各个小屋中的精怪收到了符令,也都点燃了屋内墙角的引线,火花顺着引线往屋外烧去,烧进了堆放在屋外的木箱中。 三分之一的妖兵纷纷落下,只听见四周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接着又见到一道道的火花打上了天。 那些箱子里装着的是冲天炮,冲天炮上则黏着符咒,是阿泰这些日子来写的白焰符。写得较好的,便给阿关用了;写得不好的也没浪费,全用来做炮了。 上千支冲天炮打进妖兵阵里,往下急窜的妖兵们来不及反应,让一道道冲天炮迎面打中。 一阵阵耀眼白光在村落上空炸开,将村落映得有如白日一般。大片大片的妖兵被炸得四分五裂。 妖兵们的碎尸残骸,像雨一样落了下来。 一处山林间,小山坡正好对着山下的中山据点。 “看到白光了、看到白光了!”一名义民爷从树上跳下,跑向李强,嚷嚷着:“大哥!看到白光了,好亮!” 李强倚在一棵老树下,专心凝神地在手上捆着白布,背上背了两把大刀,看了看身旁叶元和大傻:“小叶,我就姑且信你一次??” “走啊!去杀妖除魔了!”叶元难掩欣喜之情,对着大傻吆喝着,大傻也嚎叫几声,举起随身带着的一对大石斧,大力挥舞着。 一干义民头上全绑了白布,随着李强和叶元往目的地出击。 “大王!大王!见到白光了!” 另一边的深谷,一只只野鬼聚在水潭边的矮树下;有的手上拿着木槌、有的拿着狼牙棒、有的全身墨黑、有的缺手断脚。 鬼王钟馗懒洋洋躺在巨牛背上,大口喝着酒,一只小鬼跑了过来,叫着:“白光出现了!” “我们走吧,可别让李强抢了风采!”钟馗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站了起来。手一指,率着数百只恶鬼窜出这山谷,山谷一边是条大道,通往真仙宫。 “快、快!别让他们下来!”旧屋的精怪搬着一箱箱白焰冲天炮,从墙角破洞推出屋外,点燃引线,炸上空中,将一队一队往下冲的妖兵,全都打了个碎。 四目王本来也要跟下,见到敌人竟朝空射火,赶紧又往回退。退到了半空,对着四周妖兵大声嚷:“上!快上!” 另一边,已经杀进村落的雪媚娘眼睛一瞪,双手放出阵阵紫光,正是要施天障。只见紫光才刚从雪媚娘手里放出,四周旧房就亮起了白光,和紫光互相辉映,将紫光给压了下去。 “可恶!”雪媚娘大喝:“神仙们在这儿也施下了结界,我的天障难以施法!” 原来是正神们花了数日,在据点里头施了层层强力结界,力量虽不及魔王天障,但也足以让魔王在一时半刻之内,无法顺利施展天障。 芜菁手上拿着的是一张小图,那是从中三据点地图誊写出来的,魔将手里都有一张。芜菁看着手上小图,眼前有两间旧屋,分隔成三条小道。 “走这儿,这儿没陷阱!”芜菁领着妖兵,杀进了那右边的小道中,远远见到两名天将,正在那头与妖兵们作战。芜菁大喝一声,就要去助战。 霎时四周亮起红色光芒,从旧屋窗口射出一堆符箭,箭是用树枝临时做的,十分粗糙,符则是白焰符。 由于阿泰独自写不了这么多符,在这数日内,一干神仙、天将们一有空也帮着写符,据点三里囤积了许多许多的符咒。 芜菁吼了一声,退出了这小道,转往另一小道,正疑惑着,四面又射来符箭。 “这图不准!”芜菁哇哇怪叫,一鞭子打在一间旧屋门上,将那门打了个稀烂。妖兵们怪嚎着,杀进了门内,又怪嚎着,逃了出来。 只见到旧屋里头杀出一整队纸人,身上都贴了符;纸人们拿着长竹竿,竹竿上也贴了符。 纸人虽不厉害,但身上、棍上的白焰符,却让妖兵们退避三舍。虽说妖兵似海,却也没有一只甘心牺牲自己被炸成碎块。 第176章 白光(5) 芜菁这里如此,负责进攻西面的荆棘、攻北面的藤蔓,乃至于攻南面的雪媚娘,也遇到了同样情形,手上的地图全没个准,走到哪都是陷阱。 藤蔓使的武器正是一条藤蔓。她轰开一扇门,带头就跳了进去,只见里头空荡荡的,抬头一看,几只精怪拿了张网躲在上头,网上贴了许多白焰符。 藤蔓反应不及,网已落了下来,罩在身上,像被鞭炮捆住的小狗般打了几个滚,便动也不动了,尸体已变成一片焦黑。 “这个是魔将!”“宰了一只魔将呀!”精怪们哈哈笑着,跳着蹦着。 空中的四目王见到底下白光此起彼落,料想不到这处神仙据点竟布置着如此严密的机关,心中有些惊愕。 雪媚娘狼狈飞上天,到了四目王身旁,娇声喘着气:“底下尽是白色火术??乱冲乱窜??等他们机关用尽,咱们再一举杀下??气死人了??” 四目王点了点头,手一指,又一堆妖兵杀下。 雪媚娘的大军有一半都杀进了村落,却在每一处都受到伏击,旧屋中不但有精怪躲着,更有石狮、虎爷。 妖兵们虽多,却无法同时挤进旧屋,三三两两杀进去的结果,反而被里头的精怪、虎爷以多打少。 妖兵们聚在旧屋顶上,开始拆屋,打碎一片片砖瓦。精怪拿着自制的十字弓,看屋檐哪处让妖兵打出破洞,便将符箭对准那破洞射,去炸外头的妖兵。 城隍和家将团与天将一同游击,支持每一处旧屋。 如此耗了许久,村落里堆了满满妖兵尸体,不是被白焰炸死,就是让精怪虎爷杀死。 “这样打不是办法。”四目王看了战情,气得大叫:“这样下去白白浪费兵力,乌龟神仙们全躲在破屋里头!” “小兵战死无妨,不够便再从魔界里召。”雪媚娘哼了哼。 “干脆将那九天傻子叫来,叫他把兵全带来。”四目王提议。 “如此一来,总坛不就空了?要是黑鬼王去攻,那该如何?”雪媚娘有些迟疑。 身后骨皮嚷了一声,指着底下说:“那不是新任太岁吗?” 雪媚娘和四目王朝骨皮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阿关骑着石火轮杀了出来,在主房外头的广场上胡乱砍着。 “禀告大王!听说这备位已经真除上任。”骨皮大声说着:“要是一举擒了这家伙,还怕那啥鬼王?就算让他占了总坛,凭大王威能,咱们再杀回去抢回来不就得了!” 四目王侧头想想,欣喜说:“你这家伙说得有道理,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骨皮嘿嘿笑着,转身对妖兵甲笑了笑,原来是妖兵甲发现了阿关,提醒骨皮。骨皮说的那番话,也是妖兵甲提醒的。 “好吧!反正那可笑大庙也不是咱们的,让黑鬼拿去无妨??”雪媚娘想了想,召来一个魔将,吩咐:“往总坛回报回去,教那九天将剩下一半妖兵全带来,这次说什么也要抓了这小子!” 魔将领了命令,往真仙宫飞去。 中三主房中,奇烈公拔出了腰间宝剑,大喝一声:“全军出动!” 几声巨吼窜上天际,石狮、虎爷从每间旧屋杀出。阿火虎口一张,喷出烈焰,只把妖兵吓得魂飞魄散。 牙仔、铁头互相掩护,在妖兵堆里乱窜,铁头像榔头一般,用那坚硬脑袋撞击妖兵脚尖,妖兵疼得弯下了腰,立时便让跳起的牙仔咬落了口鼻。这两只小只的,一个用爪抓、用牙咬,一个用那硬头猛撞,竟配合得天衣无缝。 前头那拿着钉耙的四目王魔将,正和范、谢将军激战着。牙仔和铁头互看一眼,铁头屁股朝向牙仔,翘了起来,牙仔一口叼住铁头尾巴,打起了转,像扔铁饼一样将铁头抛了出去。 这魔将只见一个东西飞窜而来,还没看清楚,铁头已像炮弹一样,“磅”地砸在魔将脸上。牙仔随后跟上,在魔将身上扒着、咬着;铁头也紧抱着魔将脑袋,大力地脑袋撞脑袋。 魔将哇哇大叫,范、谢将军围了上来,将这魔将打死。 精怪们也拿着贴着白焰符的长竿,混在纸人阵中杀了出来,癞虾蟆、老树精、小猴儿、鼹鼠精、兔儿精各自领着精怪,在熟悉的旧屋巷弄间,游击突袭着妖兵。 水琝公、奇烈公也领着几名天将杀出主房,与三合院广场前头的妖兵们展开大战。后头阿泰也忍不住拿红线双截棍出来乱挥猛打;六婆抓着符咒,放着驱魔红光,帮忙掩护阿泰。 水琝公、奇烈公虽是文官,但对付这些喽啰还算得心应手,也斩死了不少妖兵。 阿关骑着石火轮四处乱窜,鬼哭剑在他身子周边旋着,石火轮窜到哪,都打死一堆妖兵。 “我忍无可忍啦!”四目王怪叫着,握着巨刀的手冒出青筋,愤恨吼着:“我可等不及了,一同杀下去吧!” 雪媚娘见下头的白焰符术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密集,便也现出双剑,说:“走吧!” 四目王想起什么,转头对骨皮说:“你不是说你十分厉害?随我下去捉那太岁。” 骨皮连连点头,抡着双截骨,手一招,对着身后的妖兵说:“随我来!跟四目大王一同去抓太岁!” “是!”那九名妖兵齐声一喝,转身对身后妖兵喊:“追随骨皮大王,推翻四眼狗辈!” 此话一出,骨皮骇然瞪大了眼,还不知自个儿手下为什么这么说。四目王也愣了愣,转头过来,问:“说什么?” 只见到九名妖兵头上长出了狐狸耳朵,屁股冒出了狐狸尾巴。那妖兵甲正是绿眼狐狸,后头八只妖兵,全是狐狸精变的。 绿眼狐狸扬手一抛,抛上空中的是白石宝塔。 宝塔一阵颤动,岁星部将全窜了出来。 “哇!哪儿冒出来的?”四目王惊骇莫名,还没来得及反应,岁星部将已经一拥而上——翩翩双月猛攻左侧,飞蜓长枪攻右侧,福生重锤在背后突击,林珊和青蜂儿在上方支持。 而若雨舞着镰刀拦住了骨皮。 骨皮吓得怪嚎,挥动手上双截骨:“你??不怕我??无??无敌妖气?” 若雨尖叫着:“怕呀,我怕死你了!” “你知道怕就??”骨皮晃动着双截骨,那个“好”字还没说出口,若雨已经闪到他面前,一镰劈下,将他左臂一刀斩断。 骨皮哇了一声,往下坠去,摔在妖兵尸骸里。 四目王怪吼着,尽管他勇猛异常,但在岁星部将这突如其来的强袭之下,完全无法应变。先是后背让福生搥了个坑,左手也让翩翩斩断,右臂、右胸让飞蜓刺了好几个窟窿,林珊一剑刺进了四目王眼睛。 青蜂儿手一举,射出千万光针,全射在四目王身上。 俯冲而下的雪媚娘,听见后头骚动,回头看去时,只见到四目王已经无力落下,上头的岁星部将还打下一片光圈、风术、火焰、金光,将那四目王打成了碎块飞灰。 “怎么回事?”雪媚娘大惊,岁星部将散了开来,像饿虎扑羊般,横扫天上妖兵。 “不是回主营去了?”雪媚娘举起双剑,指挥妖兵们将岁星部将团团围住。 这头骨皮坠了下地,疼得哇哇大叫,右手还紧握那双截骨。他摔在妖兵尸骸上,挣扎站起,可把一旁的阿泰吓了一跳:“什么玩意?” “干!你这家伙。”阿泰怪叫着,看见骨皮竟也用双截棍,不禁“哟呜哟呜”叫了起来,将双截棍舞得虎虎生风。 第177章 胜利的焰火(1) 半山腰上,真仙宫暗沉沉的,晚上都不再放灯了,这是因为魔王们不喜欢刺眼灯光。 九天上人坐在订制的宝座上,看着自己右手。他的右手一片殷红,手背上还有个奇异图腾,指甲尖锐吓人。五魔王给了他魔力,他显然十分满意,每日闭关修炼,不再接受信徒膜拜。他心想,等他练成一身神力,举行盛大巡回传道表演,届时再也没人敢说他是神棍了。 “雪媚娘娘有令──”女魔将飞入正殿,九天上人正陶醉着,一见女魔将飞来,连忙起身迎接,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滚了两圈,狼狈爬起。果然如雪媚娘所言,像条哈巴狗。 女魔将急急说着:“雪媚娘娘和四目大王正领了兵马与敌人交战,战况紧急,你快领兵赶去支持!” “遵命、遵命!”九天上人连连点头。 只见到九天上人呼啸一声,背后竟窜起一对蝙蝠翅膀。他奔出正殿,踩过阶梯,一跃飞起,飞到了广场上空,大声吆喝着。 一只只妖兵从四方聚来,有的从土里钻出、有的从四处殿堂跑出,妖兵们越聚越多,成山成海。 女魔将和九天上人便领着这路妖兵大军,往中三据点杀去。妖兵大军行经一处山林,山林里树木高耸。 “动作快点,迟了可不好了!”女魔将催促着。 九天上人嘿嘿地奸笑说:“姐姐可别担心,我率领大兵前去,一定可以把那些神仙杀光。雪媚娘娘赐我一身魔力,我会好好孝敬她的!” “无耻神棍──”叶元的骂声从林间发出,声音未歇,叶元便骑在大傻肩上,落下树来,拦在妖兵大队前方。 “是你这老家伙!”九天上人怒眼瞪着,他还记得当天大法会,叶元闹场时的难堪场面。 “哟,你倒还记得我,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这狗娘养的无耻神棍!”叶元大骂。 大傻也高举两柄石斧,鼓起了胸膛剽悍狼嗥,气势万钧,震落下一堆树叶。 “杀──”四周阵阵喊声响起,义民爷一个个从树上跳下,跃进了妖兵堆里一阵痛杀。带头的女魔将直直窜向大傻和叶元,却被一个身影拦住,是义民爷李强。 李强双手紧握大刀,头上绑着白布,二话不说就是一阵猛攻。女魔将不是李强对手,几回合便让李强一刀斩死。 “哇啊!什么鬼东西?”九天上人害怕叫着,伸出红爪子想要帮忙。然而他虽有魔力,却全无作战经验,看着眼前义民爷王海举刀杀来,只吓得双腿发软。王海一刀砍来,九天上人竟伸手去挡,让王海一刀砍断了那红爪子。 “我的手啊!”九天上人哭叫着,转身逃跑:“撤退!打不过啊──” 妖兵们听了九天上人喊撤退,一下子全乱了阵脚。 李强高声大喝:“魔界邪魔休想乱我凡间大地,兄弟们,上──” 义民爷个个大吼,一阵冲杀;妖兵们数量虽然多,但此时群龙无首,不知该退还是该战,让义民军杀得溃不成军,四处流窜。 九天上人逃了好一阵,好不容易逃回真仙宫,才刚飞进大广场,就见到那皇宫般的正殿塔顶燃起了大火。 钟馗正站在那黄金大塔顶上,一手拿着酒瓶,一手举着火把,一口酒吞一半,剩下的全喷成了火,往四周烧着。 “他奶奶的,真是浪费了好酒!”钟馗醉眼惺忪,底下那巨牛正冲撞着广场上的九天大神像,将神像撞得稀烂,一干鬼卒在神坛里外疯狂破坏,能砸的就砸,砸不掉的便放火烧。 “哇啊,我的宝殿吶──”九天上人见了这样,怪吼怪叫:“去阻止他们,杀了这些恶鬼!” “哈哈,看是谁来了!”钟馗高高见了,哈哈一笑,打个酒嗝,身子晃了晃,眼神变得凶烈,卷起一阵黑风,直直冲进妖兵堆,两只大手左抓右打,摘下一颗颗妖兵脑袋往口里送。 一干鬼卒也立时跟上,和妖兵们杀成一片。 九天上人连滚带爬地避开了双方交战处,偷偷逃入正殿里,只见里面一片狼籍,全给打了个稀烂,有些地方还在燃着大火。 义民军也赶进了真仙宫广场,和钟馗鬼军前后夹击,妖兵们没有魔将发号施令,慌乱无章,被钟馗站在巨牛背上一阵冲杀,杀得妖兵们鬼哭神号、东逃西窜。 九天上人在神坛里打破角落一处小柜子,取出灭火器,哭叫嚷嚷地去灭火。火势越来越大,正殿里挂着的金银饰品一件件给烧熔了,那一帧帧显圣图全被烧成了灰。 地上华丽地毯,更像是野火燎原般,瞬间成了灰烬。九天上人只身在神坛里四处灭火,起不了半点作用;最后他背上的翅膀都让火给燃了,便在坛里乱窜,窜进了法会演讲厅,里头更是一片火海。 于是,九天上人逃出演讲厅,想打电话找他的僧人帮忙。魔王入主真仙宫之后,九天为免走漏风声,将手下一票僧人部下全开除了。此时九天拨了几个号码,才见到镀金的电话也给烧烂了。 “我的大宝殿啊!我的钱啊!我的事业啊!”九天上人发了狂地吼着:“灭火器呢?哪还有灭火器??” 九天上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只见这如同皇宫一般的真仙大神坛,各处火势越燃越大,在黑夜中成了座小火山。 □ 雪媚娘退进了村里,且战且走;翩翩、若雨、飞蜓、青蜂儿四处夹击,紧追着雪媚娘。 两魔王的妖兵战死一半以上,魔将被困在村落中,和天将、家将展开巷战。大批妖兵没有头目率领,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胡乱钻着。 “中五据点木止公来也!”远处一声嘶喊传来,木止公领着天将与林珊会合,一同在空中诛杀妖兵。 雪媚娘只吓得魂飞魄散,想不到战局竟被如此扭转。她从身上拿出一只竹筒,朝天空一举,射出一道紫光,紫光打上高空,在空中炸出好大一团光晕。 翩翩窜到了雪媚娘身前,挥动青月、靛月,大战雪媚娘。雪媚娘双剑舞得密不透风,和翩翩战得不分上下,噗的一声吐出一口紫雾,这才逼退了翩翩。 青蜂儿从后头杀来,射来一阵光针,让雪媚娘挥动双剑打散。 若雨也来助阵,和青蜂儿合力夹击雪媚娘。雪媚娘尽力死战,将青蜂儿和若雨都逼退了老远。 雪媚娘在岁星三将一轮猛攻下,还没回过气来,飞蜓又已卷着暴风袭来。雪媚娘闪过两道旋风,终于还是闪不过第三道,给打中右臂,华丽袖子都给吹得碎裂,手上更被划出一道道血痕。 飞蜓趁势一枪刺进了雪媚娘左肩。 “别杀死她──”空中林珊一喊,青蜂儿和若雨都停下了动作。 雪媚娘本想还击,但林珊已经扔下了一条条银绳子──那是在迎战千寿公时收来的宝物──捆上了雪媚娘身子,将她双手双脚都紧紧捆实,动也不能动。 两名天将上前将雪媚娘提了起来。水琝公在雪媚娘额上一指,一道黄光渗入雪媚娘额心,这能暂时减弱她的魔力──纵使雪媚娘四肢被绑,大伙儿对这魔王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林珊举起长剑,在雪媚娘雪白臂膀上划了道口子,喝斥:“快命令妖兵停手!” 雪媚娘哼了哼说:“你这小仙??上次让我一激,存心想报仇来着??” 还没说完,林珊一剑刺在雪媚娘大腿上,说:“教你命令妖兵停手,我有问题问你。我问你答就是了,你若不配合,只有死路一条。” 第178章 胜利的焰火(2) 雪媚娘咬着唇忍痛,脸色发白,不吭一声。 “有谁知道这蛇魔王怕什么?”林珊皱了皱眉,转头望着其他神仙。 “雄黄?”“白焰符?”精怪们举手提议。 阿关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喊:“钟馗!她怕钟馗!” 雪媚娘大笑说:“那黑鬼王,我会怕他?要是再让我见了,必杀了他不可!” 若雨嘻嘻笑着说:“要见鬼王不难吶,我们可以让你用这副模样见他。你手脚都不能动,那鬼王一定高兴得不得了,花三天三夜来慢慢吃你。” 雪媚娘一想起那钟馗流着恶臭口水在自己手上乱舔,登时气得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若雨见雪媚娘气愤不语,知道她心里害怕,便又说:“你怕啦?我可以教他吃慢点,吃上一个月好了!” 林珊召了城隍过来吩咐:“城隍,你领家将上真仙宫,去请鬼王来。你就说咱们神仙为了报答他,要送他一份大礼!” “是!”城隍领了命,飞上天吆喝一声,召了家将便往真仙总坛飞去。 雪媚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突然长啸一声,妖兵们全停下了动作。 林珊跟着也发出了停战号令,就这样,两边都停下了动作。本来上万妖兵,此时只剩下不到一千,在雪媚娘号令下,聚集到了一边。雪媚娘看着那干妖兵里,魔将只剩下负伤的独臂芜菁,荆棘早让大邪一口咬去了脑袋。眼见大势已去,雪媚娘低头叹了口气。 “你们五魔王合力上凡间作乱,必定有彼此联系的方法,是什么?”林珊问。 雪媚娘默了半晌,终于开口:“我刚刚放出的那紫光,就是紧急令,前几天山林一战后,我们几个身上都带着紧急令和报喜令??紧急是求救用的??” “你放出这紧急令,其他三路魔王真会前来救援吗?”林珊追问。 “我不知道??”雪媚娘摇着头回答:“我们几个在底下并没太大交情,这次只是一齐出兵,实际上各打各的,也没有周详计划??也才会中了你们这下流奸计!” “你说那报喜令是什么?”林珊又问。 “若谁抓着了备位太岁,或找着了太岁鼎,便放这令通知其他魔王。”雪媚娘答:“这是我们五个唯一的约定,要是哪个敢有私心,想要独吞太岁鼎,其他四个就会连手攻打他。” 林珊一听,面露喜色,说:“好!就放出报喜令!” 雪媚娘满脸狐疑。 林珊收去她一手银绳,长剑指着她额头,命令:“放出报喜令。” 雪媚娘迟疑半晌,伸手掏了掏,从胸前衣服里掏出一只红色竹筒,高高举起,口里念咒,放出一道红色光束。红光射向天空,炸出一大片红色光芒。 “呱呱!”癞虾蟆叫着:“这是胜利的焰火啊!”精怪们这才欢呼起来,直嚷着打赢了。 这仗打得漂亮,全靠林珊计谋成功。她派若雨等四处探查安全路线,同时监看妖兵动静,把骨皮诱进圈套,迷昏设计。 狐狸精们变化作妖兵模样,一同演戏将骨皮骗得团团转,在旧屋牢房里提醒骨皮,引导他偷听林珊编好的谈话,以为岁星部将即将要走,但实际上岁星部将们却进了白石宝塔,由天将偷偷塞回小屋里。 狐狸精们替骨皮寻找武器时,便趁机将白石宝塔藏在身上,与骨皮一同逃出中三据点,回到真仙宫通报这重大消息。 这其间靠着狐狸精们的伶牙俐嘴,不断暗示、提醒骨皮,该如何向魔王通报,好取得魔王信任及赏识。 林珊早知道这四目王一身蛮力,作战全凭武勇,脑子一点不行。雪媚娘稍微灵巧些,但也不是用兵长才。 林珊笑着说:“若是换了狡狯的壶王,或者是阴沉的红野穷妹,或许便不会上当了。” 水琝公下了令,两名天将把愣在一边的芜菁也擒了过来,夺去她手上长鞭。 在雪媚娘受迫发出的号令下,妖兵们无奈地将同伴的尸身一一清出了村落,在这村落外堆成高高一座小山。 其中有些妖兵趁隙要逃,都让守在空中的青蜂儿、翩翩、若雨放术打死。死了数十只胆子大的妖兵之后,剩下来那不足一千的妖兵,都再也不敢惹事或是逃跑,只能乖乖清理着同伴尸体;有些妖兵打得肚子饿了,索性一边清理尸体,一边捡了些手手脚脚,就地吃了起来。 清理完了尸体,木止公手一指,射出一束光,在地上画了个好大的圈圈:“妖兵全都进去,出来即斩!” 妖兵们叽哩呱啦,心不甘情不愿地全挤进圈圈里。有几只妖兵不信邪,故意将脚伸出圈圈外,彼此窃笑着;空中的翩翩看了,几道光圈打下,那些伸出脚的,全抱着断腿在地上打滚。圈里的妖兵霎时往后缩了一小圈,都怕不小心站得出去了些,身体就少了几截。 精怪们三五成群坐在空地上,互相搽着治伤药,虽说打了胜仗,却也有好多只精怪给魔将打死。 虎爷和石狮则在六婆跟前列成了队,虎爷这边有阿火、牙仔、二黑、二黄、大绿、大邪、二邪,以及另外六只虎爷。 “大黑怎么没了?二花、三花呢?”六婆愣了愣,发觉少了几只虎爷。 癞虾蟆说:“呱呱??这次宝塔让狐狸精拿??底下的精怪受伤了没地方躲??” 老树精接着说:“有个拿双剑的魔将,是四目王手下,他杀进一间屋里,几只虎爷扑了上去,都让他杀死了。尽管这样,这魔将也因为让虎爷咬得伤重,便被咱们合力杀了。” “每次打仗,总要少几只哟??”六婆红了眼眶,去数那石狮。“一只、两只、三只??” 石狮也战死三只,剩下五只。六婆越数越心酸,啜泣了起来。阿关和阿泰赶忙上前拍着六婆肩膀,安慰她;虎爷、石狮全围成了一圈,牙仔更在六婆脚边蹭着。 “痒死我了??”六婆这才破涕为笑,抱起了小牙仔,轻抚着他的背。“牙仔厉害啦,一点伤都没有??” 铁头见了,发出幼犬般的吼声,乱蹦乱跳着。六婆也拍拍铁头的背,又摸起其他虎爷。铁头龇牙咧嘴着,在地上打起了滚,似乎在抗议没有受到与牙仔同等的待遇。 一旁的阿泰哈哈大笑起来:“干!你没毛啊,你身体是硬的,难摸啊,没人疼,可怜噢,没人疼噢!”阿泰越讲,铁头就滚得更厉害。 阿泰见了,笑得更大声:“没人疼,你没人疼,大家来看喔!这只狮子没人疼噢!” 铁头嘎嘎吼叫,也不滚了,摇摇晃晃走到阿泰脚边,头一低,像个大铁锤碰地砸在阿泰脚尖上,痛得阿泰大﹁干﹂了一声,换他抱着脚在地上打滚了。当然,这次可没牙仔配合第二波攻击了。 正嬉闹间,城隍领着家将回来了,在空中喊着:“鬼王到了!” 垂头丧气的雪媚娘听了城隍吶喊,不由得抖了一下。论单打独斗,那日在山林要不是翩翩攻势太强,三个钟馗上来也让雪媚娘给杀了,但此时她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又被水琝公的镇魔神力注入脑袋,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 “听说有好东西要送老子?”钟馗一手提着酒壶,醉眼惺忪、大摇大摆地走进中三据点,后头还跟着一干鬼兵鬼卒。 虎爷、石狮们见了钟馗座下那可怕大巨牛,都跳了起来,虎视眈眈的。 林珊呵呵笑着,提起雪媚娘往钟馗一扔。钟馗一见雪媚娘,一下子酒醒了七成,惊呼出声:“哇──” 第179章 胜利的焰火(3) “还好老子今天大杀妖魔时没吃多少,现在肚子正饿着哩,谢啦!”钟馗哈哈大笑,搂住雪媚娘先亲了几口,张开嘴巴,伸出大舌头,吸哩呼噜就要舔雪媚娘的脸。 “等等!”林珊长剑一指,拦在钟馗嘴旁。 钟馗喝了一声:“做啥?不是说送我的?” “只送你个眼福瞧瞧。”林珊摇头说:“没说送给你吃。” “什──么!”钟馗大怒:“你耍老子!” 林珊笑盈盈地说:“我还要问她一些事情,若她答得慢,我让你舔她一口;若她不答,我让你咬她一口。” “操!”钟馗搔搔脑袋:“你们这些神仙什么不多,诡计最多,这无聊的游戏也玩,何不让我一口吃了她?” “咱们要逼供,要问出三魔王的弱点,怎能让你说吃就吃呢。”林珊说。 “你奶奶的!老子又不是狗,舔一口、舔一口那多难受?”钟馗气呼呼地说。 “别急,咱们早已替鬼王你准备了上好酒肉,你打赢了场大胜仗,不妨留下吃吃喝喝。”林珊这么说。 钟馗听说有酒肉,眼睛一亮,点点头说:“吃吃喝喝也不错??” 水琝公吩咐一声,几名精怪立刻上主屋里搬出一箱箱美酒,又有精怪抬出桌椅。两只精怪还拉了一块红色长旗子出来,插在桌子旁,旗子上头写着:祝贺钟馗爷爷大英雄旗开得胜。 钟馗一看,乐不可支,笑骂着:“你奶奶的,想讨好老子,门都没有!” 精怪们跳进了白石宝塔,拿出了一篓一篓的食物,堆了满地都是。 林珊想要收编钟馗和义民爷,这些东西当然也是早已准备好的。本来还有一块红布,是写着“英勇义民,为民除害,万世流芳”的布条,但此时只来了钟馗,这布条也就没拿出来了。 钟馗哈哈大笑,坐在椅子上吃起了酒肉,将手下鬼卒也招了过来,一同吃喝着。 精怪们在空地一角席地而坐,看着钟馗一路野鬼大吃大喝,都流着口水,瞪大了眼睛。钟馗本性洒脱,吃软不吃硬,虽对正神没啥好感,但见精怪对自己如此恭敬,知道他们也是这乱局中的受害者,心一软,便对精怪们招了招手,喊着:“老子吃不了这么多,都给我滚过来,帮我一起吃!” 精怪们听了,个个眼睛发亮,看向林珊;林珊点点头,精怪们便一拥而上,吃吃喝喝了起来。精怪们长住山林,和那些野鬼本来便不生疏,里头有些精怪还是林珊在中南部征战时召募来的,此时自然打成一片。 “黑鬼王,小心吶!”雪媚娘哼哼说着:“这小娃厉害得很,你不知道她正收买你手下军心吗?” “是吗?”钟馗嚼着鸡腿,睨眼望向林珊。 “女魔王挑拨离间,鬼王可以舔一口。”林珊笑了笑。 钟馗哈哈一声,飞窜而来,一把搂过雪媚娘,张开大口,伸出粗大舌头,在雪媚娘脸上转了一个大圈。 “天吶!好恶心──”阿关愕然。 “干!舌头也能甩尾!”阿泰也不禁怪叫。 “??”雪媚娘怒喝一声,本想要回嘴咬去,却又怕钟馗将舌头伸进她嘴里,只得紧闭着口,气得双眼都要喷出火来。 “你舔太大口了。”林珊呵呵一笑,拉开了钟馗。 钟馗耸耸肩,转身往回走。 “说!你们五个这次上人间,背后有没有其他更大的魔王撑腰?”林珊望着雪媚娘。 雪媚娘气得发抖,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干呕了几声才要开口,钟馗又跳了过来说:“臭娘们答这么慢,我不得不替仙子教训你!”他边说,又伸出大舌头在雪媚娘脸上滚了三圈,才被林珊推开。 “我已经要说了!”雪媚娘大吼,甩着脸,想将脸上口水甩掉。 “快说。”林珊笑着说。 阿泰和精怪鬼卒们在一旁起哄:“太慢了!”“舔她!”“咬她!” 雪媚娘急急地说:“我们一开始得知天界大乱,就打算要上凡间大闹一场,这些兵马都是我们各自筹齐的,背后没有什么更大的魔王。我们五个在地下也都是雄霸一方的大王,又怎会听命于其他魔王。” 林珊想了想,点点头,接着又问:“五魔王里,是谁提议要上人间作乱的?” 林珊还没讲完,阿泰已经大吼起来:“太慢,太慢啦──”六婆走了过去,狠敲了阿泰脑袋一记,斥骂:“人家神明在问话,你吵什么?” “魔王想要入侵人间,可不是什么新消息。我们一直都有这样的念头,但这次五魔王合作,是壶王提议的??”雪媚娘答。 “要是壶王和其他魔王有协议,你也未必知道。”林珊怀疑。 “这个当然??我当然不信任那死胖子,但我们听说了弒天下场,知道合力上人间,总比只身上人间要来得有利??”雪媚娘回答。 “嗯。”林珊点点头,又问了些其他三路魔王的特性、有无弱点等等,雪媚娘也一一照实回答,有时迟疑了些,就让钟馗抱住狠狠舔上一口。 一旁的天将则做好了笔记,将这些情报一一回传主营。 最后,林珊召来天将吩咐了些话,天将进了主屋,拿了条毛巾出来,在雪媚娘脸上抹了抹,替她擦去脸上的唾液。 “辛苦了!”林珊对雪媚娘笑了笑,说:“我们明天就要去攻那三路魔军,还得要你帮个忙??” 雪媚娘只气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深夜,空地上还燃着营火,精怪、鬼卒们分成几组,轮流看守着圈圈里的妖兵。 雪媚娘还由天将和城隍守着,芜菁则被押入白石宝塔里的牢房关着。喝了烂醉的钟馗,进入那特别为他布置的睡房,呼呼大睡着。 岁星部将们聚在墙边一角,轮番看守,以免雪媚娘有所动静。 “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洞天呢??呱呱?”癞虾蟆看着星星说。 老树精从洞天火焰树上摘下的那些彩叶,在征战中也都落光了,他拨着头上稀稀落落的黄叶:“要是再回去洞天,我不想再回来凡间了??” 精怪们同声附和:“我也是??”“我也是!” 夜空星光闪烁,精怪们对着夜空星星祈祷,战胜的欣喜已经退去,渐渐转为沉静。 阿关靠着墙角发愣,看远处那圈圈里饿了许久的妖兵,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心中不解为什么三界要这样厮杀?和平相处不是很好? 林珊走了过来,拍了拍阿关肩头问:“要不要回房?” 阿关摇摇头说:“我想在这儿陪大家。” 林珊笑了笑,没说什么,进房拿了张毯子出来,给阿关盖上,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过了许久,阿关渐渐累了,终于阖上了眼。 梦境里,昏昏沉沉的,一张张鬼脸在眼前浮动。 自己在一处巷道里跑着,跑着跑着,额上的汗不断淌落,不时回头看,只见到后头跟着的鬼脸越来越多,有男有女。 有张鬼脸好丑,整个烂了,眼睛是褐黑色的,瞳孔却是一个血红小圆点,还不断滴出血珠。鬼脸一张烂口,舌头伸了老长,在空中甩动。 他不断跑着,脚绊了一下,身子在空中打了个转,摔下地来,后头的鬼脸就要扑上?? 眼前突然有处光点慢慢扩大,温暖白光从光洞中射了进来,虽没有转头,却感到后头那妖魔鬼怪一只只给白光吓退。 总有几只凶悍的鬼脸仍不惧怕白光,死命追着,越追越近。那黏腻的长舌头几乎钻到了脖子上,伸手去拨,却怎么也拨不掉。 第180章 离间(1) 眼前的光芒几乎覆住了自己身子,里头有个人影,两只雪白臂膀伸了过来,要抱自己。同时,后头那鬼脸已经靠在了自己肩上,呵出一口口腥臭血气── “哇啊啊!”阿关弹了起来,甩着肩膀,眼前白亮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恍神之际,一把抱住了前头那人。 林珊脸颊飞红,轻轻推开了阿关。 阿关一脸茫然看着脸前的林珊,发现自己的双手还搭在她肩上,赶紧缩了回来。 林珊蹲在他左侧身旁,右边是跳脚怪叫的阿泰,他大叫着:“干你老师咧!我叫你,你不醒还拨开我的手,仙子叫你,你就大叫着去抱她,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啊!”阿关急忙辩解:“什么啊?我刚刚在作梦!” “作春梦吧你!”阿泰大叫。 阿关跳了起来,作势要搥阿泰,阿泰扮着鬼脸跑了。 林珊缓缓站起,替阿关拨拨头发,说:“主营有了回报,魔军阵脚已经开始松动,我们准备进攻了。” 阿关尴尬笑着说:“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作了奇怪的梦??” 林珊淡然一笑,没说什么。 阿关伸了懒腰,看看自己一身脏衣还没换,想进去屋内梳洗一番,转头便见到若雨、翩翩、青蜂儿、飞蜓、福生正伫在一旁聊着。 阿关脸上一红,想必刚刚糗事都让他们看见了。这时,他注意到翩翩今天的袖子较短,露出的手腕更多了些,原来里头也没裹着纱布。 “咦?你伤势好更多了??”阿关惊喜地跑了过去。 若雨背对着他,阿关头往左看,若雨后脑袋就往左挡;阿关头往右看,若雨后脑袋就往右挡。 “你干嘛?”阿关拍了拍若雨脑袋,若雨才夸张叫着:“救命啊,好可怕啊!”边叫边一把抱住了翩翩。 “好了,别闹了。”翩翩苦笑着推开若雨。 “我作了噩梦,好可怕呀!”若雨仍然大叫大嚷,一旁的青蜂儿掩嘴窃笑,飞蜓则翻着白眼,满脸不屑。 “??”阿关咳了几声,知道他们果然将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全瞧进了眼里,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你的伤好多了。”阿关指着翩翩手腕,想扯回本来的话题。只见翩翩点点头,眼神却没看着自己。 若雨还在一旁闹着:“好可怕啊,阿关大人,你想不想听听我作了什么噩梦呀?” “不是很想??”阿关白了若雨一眼,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换到一半时,外头有些骚动,原来是叶元来了。 叶元一身疲惫,在天将带领下,进了这中三据点。精怪们列队欢迎,搞得这山中老粗倒有些不好意思。 大傻手臂、身上都是伤疤,两柄石斧也尽是裂痕。大傻只是寻常狼怪,天生力大,从没经历如此大战,能耐却不输魔将。 医官见到大傻身上伤处涂有膏药,知道是叶元自个儿的灵药,却还是领了大傻进屋治伤。 叶元是来通报战情的,他本口拙,但话匣子一开,却又停不下来。 “昨夜那大战可真精采啊!强爷双手拿着大刀,左劈右砍,杀倒不知多少妖魔鬼怪。那些妖魔啊,就只知道鬼吼鬼嚷,没真功夫来着,都让义民爷们给杀了!后来杀到了那神棍骗钱鬼庙,鬼王早就在那儿等着了,还放火烧了那大神坛!咱们两面夹攻,杀得他们除了逃,还是逃,哈哈哈哈!” 叶元说得口沫横飞,精怪们围成一圈。 癞虾蟆呱呱插话:“老头,就说你见识少,昨夜咱们这里,更精采十倍不只啊!呱呱!” “说来听听!”叶元瞪大了眼。 “好呀,呱??”癞虾蟆清了清喉咙。“起初呢??” 癞虾蟆才刚要开口,就让奇烈公推了开来:“好了,让我问正事。”奇烈公望着叶元,问:“那些义民后来如何了?他们会不会加入咱们今日的征讨行动?” 叶元知道奇烈公是神明,又拘谨了起来:“不??不??强爷见鬼王随城隍爷走了,也没什么反应,仍领着义民爷们追杀妖兵。我们杀了好一阵,这才返回那鬼庙,咱们怕大火烧了山,帮忙灭了火之后,就回山林庆祝去了。早上强爷知道我想与你们会合,便遣了几名义民爷护送我,却没提到要与你们一同出征??” 奇烈公还要问,林珊从屋里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高声下令:“走吧!主营准备进攻了──” 钟馗听了外头吵杂,打着哈欠走出旧屋,知道正神准备出兵了,伸了伸懒腰,领着鬼卒们便要离开。 林珊赶紧拦下,好声好气地说:“鬼王大哥,我们还需要拜托您一件事!今天一战,事关重大,正神军力集结,打算和魔军一搏??” 钟馗睨视着林珊,没好气地说:“怎么,老子昨天花了一夜,替你逼出许多口供,你这小仙还不满意?想得寸进尺?吃你一顿酒菜,就想教老子替你卖命打魔军?门都没有!” 林珊摇头笑说:“我们已有一计,需要用到女魔王,然而这女魔王却只有你能治她,若少了你,妙计可使不成啦!” 钟馗听了,哼了一声:“我呸!昨晚逗了老子一晚,也只让我舔了舔那蛇魔女的脸蛋,连咬都不许咬一口,还故意准备了酒菜把老子灌醉,又讨好老子的部下,真可让你捡了个大便宜!” 钟馗骂声连连,但见林珊胸有成足,便又好奇地问:“是什么妙计?” 林珊简单说明了一下,钟馗双眼瞪大,大笑说:“哈哈哈!这计太妙,真是好笑!” “这趟行动,你和你的部下全都不用亲身上阵,只需在宝塔里看好戏即可。宝塔里也一样备了好酒、好菜。”林珊这么说。 钟馗搔了搔脑袋,想想不吃亏,便对鬼卒们招了招手,说:“来吧、来吧,这些神仙爱当冤大头,请咱们喝好酒、吃好菜、看好戏,这么好玩的事,老子也想凑凑热闹。” 鬼卒们排成了队,一个个都让林珊在额上盖印,跳进了宝塔。那巨牛太大,怕在宝塔里进进出出不方便,被钟馗赶回山上,不让它跟着。 接着精怪、石狮、虎爷也全跳进宝塔,城隍和家将也跳了进去。 水琝公拍了拍叶元肩膀说:“这次能大获全胜,你这凡人也有不少功劳,我们即将前去征讨那另外三路邪神,你要随我们去吗?” 叶元先是一愣,跟着连连点头,喊着:“我一把老骨头,也不怕死了,凡间有难,就算你们不让我去,我也要硬跟着去啊!” 水琝公听了点头微笑,与另两位主神领了天将,和叶元、大傻、阿泰、六婆等,全都进了宝塔。 林珊和翩翩、若雨交代了一些事情,跟着将白石宝塔交给了翩翩,自个儿和飞蜓、青蜂儿、福生进了白石宝塔。 白石宝塔塔顶上可热闹非凡,精怪、鬼卒、石狮、虎爷们全嬉闹成一片;钟馗已经坐在准备好的桌前吃吃喝喝,等着看好戏。 天将将雪媚娘押到塔边,林珊瞪视着她说:“你可别忘了昨夜答应的事,你乖乖照做,我们一干岁星部将可以在玉帝面前替你求情,饶你不死,放你回魔界。” 雪媚娘漠然点了点头,先前气焰全无,一统凡间的希望已经破灭,三路魔王成功与否早与自己无关,眼前林珊软硬兼施,答应了还有希望逃过一劫,不答应只能让那鬼王凌辱至死。 阿关召来石火轮,在一旁等着,却见到大伙儿都进了白石宝塔,只剩自己和翩翩、若雨,正觉得奇怪。 第182章 离间(3) 只见那片妖兵越来越近,带头的却不是骨王,而是一名魔将。 “咦?原来是雪媚娘大王,怎么来了?”那魔将问。 雪媚娘清了清嗓子,答:“昨夜一场大战,我??抓着了这新任太岁,来与三魔王商讨大事的,快叫你主子过来!” 魔将见了阿关,有些狐疑,但是雪媚娘亲口说的话,他也不敢不从,立时打了个揖,又领着妖兵走了。 同时,西边那片妖兵队伍也越来越近,阿关看了只觉得心寒胆颤。那妖兵队伍声势浩大,比昨夜雪媚娘和四目王夜袭中三据点的妖兵海更多。 那妖兵队伍里领头的正是壶王。壶王身型矮胖,远看像颗南瓜。而他身后魔将排成长长一排,领着成山成海的妖兵,阵仗惊人。 宝塔里,林珊唉呀了一声:“不好,这壶王不但亲自前来,还带了大军,咱们牵制骨王挡住东侧魔军的策略可要改了!” 壶王越飞越急,越飞越近。阿关只见这魔王咧嘴笑得开心,似无心机,但又令人无法看透。 “雪媚娘姐姐!”壶王飞到了雪媚娘面前,瞪大了眼睛瞧着阿关,谄媚笑着说:“真让你抓着了新任太岁?” “可不是吗?昨夜一战可真激烈,咱们死了许多手下,好不容易才抓着这新任太岁。”雪媚娘答。 壶王嘻嘻笑着,眼瞳子打着转,不知在想什么。 “昨夜战况激烈,我打了个紧急号令上天,怎么你们一点反应也没?”雪媚娘皱了皱眉头,这么问。 “这儿战局一样紧绷,要是咱们为了救援姐姐你而乱了阵脚,让那批神仙突击可就糟啦。”壶王边说边望着四周,问:“四眼呢?他怎没来?” “四眼还在后方与那岁星部将们大战,要将他们一举歼灭。”雪媚娘答。 壶王飞得更近了,同时手下魔将也一一围了上来。 林珊在塔里看着,众神们聚精凝神,等着林珊号令。 “这魔王果然谨慎,自个儿站在后头打量,却要魔将们先围上。”林珊专注凝望外头,喃喃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等那魔王更近,才能突击??” “干嘛?以为这是假的?你不信可以自个儿过来看看。”雪媚娘便对壶王提议。 塔里林珊皱了皱眉,摇摇头说:“别这样讲,这反而会让他起疑!” “姐姐好说,我只不过好奇。”壶王嘴角动了动,嘻嘻一笑,手招了招,身前身后那几名魔将都往雪媚娘飞去。 “龙儿、双首,就照雪媚娘大姐的吩咐,去将那少年借来,让我瞧瞧!”壶王笑着说。 那叫作龙儿的魔将,身型瘦小精悍,全身穿着黄金战甲,手持黄金斩马刀,威风凛凛,要不是头盔里那双大红血眼骇人,可比正神更像神仙。 另一叫作双首的魔将,却极其高壮,体型与四目王一般,有两颗头、六只手。其中两手交叉于胸前,另外四手分别拿了双刀和双盾。 龙儿和双首是壶王的得力左右手。 这两魔将身后还跟着几名魔将,将雪媚娘团团围住。龙儿也不说话,朝雪媚娘伸手,示意要借阿关一看。 雪媚娘脸色一沉,显然对这壶王脸上笑咪咪,却一副要看就看的蛮横态度感到不满。 “这太岁可是我昨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来的,你说看就看?”雪媚娘摇摇头说:“骨王和小红呢?叫他们也来!” 壶王呵呵笑着答:“神仙们就在那雪山上,布好了阵势随时可能冲下,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骨王和红爷都坚守着岗位,不敢轻言妄动呢。” “那你又领了大军过来,就只为了看这太岁?”雪媚娘问。 “雪姐姐劳苦功高,战胜那神仙,抢得了太岁,不辞辛苦赶来与我们会合,总要有人出来接应姐姐吧。小弟弟我辈分最低,这任务自然落到我头上了!”壶王仍嘻嘻笑着。 雪媚娘哼了一声:“油嘴滑舌!你要嘛自个儿过来看,派几个喽啰对我不敬,惹恼了我,你就甭想分这好处。” “姐姐就是爱开玩笑。”壶王瞇起了眼睛,笑得更开心了。 塔内,林珊皱起了眉头,转身向水琝公说:“通报主营,即刻攻下。” 三位主神互看一眼,有些不解。 奇烈公说:“不是说好了,咱们这儿先发动奇袭,主营才攻吗?” 林珊摇摇头,说:“这壶王不上当,计策打了折扣,他想抢太岁,自个儿独吞??” 林珊还没说完,外头壶王手已一扬,大喊:“大伙儿,咱们向雪姐姐借那太岁来瞧一瞧,你们说好不好!” 壶王身后妖兵纷纷举起手中兵器,起着哄。龙儿手伸得极快,立时朝阿关脑袋抓去。 大袍里的翩翩和若雨赶紧往后跃,闪过了龙儿那一抓。 雪媚娘大惊,正想反应,才想起身子全在白石宝塔里,只有一颗头能开口说话,她急急斥骂:“壶王,你??你难道忘了我们五魔王间的约定,谁也不许独吞太岁和太岁鼎,我抓了新任太岁来和你们同分,你却想要动手强抢?你要独吞?你不怕其他魔王连手对付你?” “哈哈。”壶王嘿嘿一笑,眼露精光,瞧瞧雪媚娘,再瞧瞧雪媚娘背后那支不到一千的残破妖兵,说:“那也得要雪媚娘姐姐活着将这事情告诉其他三魔王才行呀。” “你这奸巧家伙!”雪媚娘心中愤怒,知道这壶王见自己兵少,打定了主意要强抢太岁,即便其他魔王赶来撞见,这壶王必定也会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颠倒黑白,说服那些魔王。 魔将龙儿大喝一声,飞追上来,其他魔将也一拥而上。壶王还贼贼笑着,身后那大批妖兵也已慢慢开动,前头几排妖兵全都张牙舞爪、挥动手上兵器,往雪媚娘一军浩浩荡荡杀来。 翩翩和若雨套着大袍,带着雪媚娘退回己方妖兵阵里。雪媚娘则高声对着己方所剩不多的妖兵们下令:“去给我杀了那奸巧壶王!” 雪媚娘这方的妖兵们听了,虽然不解,但见对方杀气腾腾攻来,也只好硬着头皮应战。 龙儿和双首两名壶王大将冲进雪媚娘阵中,一阵乱杀,杀落好多妖兵。雪媚娘这批妖兵本来便所剩无几,外加昨夜一战元气大伤,一夜没能好好休息,大都精疲力竭,光是让壶王几名魔将一冲,就已死去大半。剩下的妖兵根本无心恋战,再也不听雪媚娘号令,立时四散逃窜。 雪媚娘只有一颗头露在外头,面对这种情势也只能张口痛骂,却无法有任何动作。 魔将龙儿杀到了雪媚娘眼前,挥动斩马大刀朝着雪媚娘猛然劈去,大袍里的翩翩和若雨应变也快,一回身避开这记大砍,接着急急向后飞退。被银绳子提着的阿关整个人飞腾离了座椅,双手还紧抓着石火轮手把不放。 壶王高声提醒:“龙儿后退!双首去接战,我那姐姐剽悍得很,大家可得小心吶!” 一干魔将围了上来,将雪媚娘团团围住。此时远方窜起一道紫色光束,在空中炸出好大一片紫光。 是骨王打出的紧急令。 原来主营神仙们接到了林珊号令,等待许久的斗姆,连同二郎、雷祖等兵马,三路围攻骨王。镇星则缓缓攻向穷野红妹,牵制住这路魔王,使他无法分身去救骨王。 壶王回头看了看,对手下使了眼色,一名魔将朝天空放出了一道青绿色光束,炸出一片青绿光团。 “你这家伙!放的是什么号令?”雪媚娘见那壶王放出自己没见过的号令,只当是壶王与其他两名魔王串通好了,另有协议,气得怒骂连连。 第183章 离间(4) 此时只见到西侧那边慢慢窜起了一只只妖兵,全往壶王这儿集中。 “原来你是在对自己兵马下令,你想临阵脱逃!”雪媚娘先是一愣,接着恨恨地骂。 壶王嘿嘿笑着说:“咱们上来,便是想得太岁鼎之力,好制御三界恶念,成为三界大王。此时太岁就在眼前,我又何必去与那些神仙死战?” “姐姐,是你太傻了。”壶王又嘿嘿两声,摇了摇手指,魔将全杀了上去。 大衣里的翩翩和若雨赶紧下坠,想藉此摆脱魔将追击。阿关在石火轮上,翩翩抓着那条捆着阿关的银绳子,阿关像是风筝一样被拖着飞。虽然此时速度未必快得过平时的石火轮,但终究是在天上,看着眼前天旋地转,阿关觉得心脏都要从口里蹦出来了。 壶王领着大军四面包夹,雪媚娘那队残兵早已经全灭。 林珊在塔里下令指挥:“绕开壶王大军,往骨王那儿逃,将壶王引向骨王大军!” 鬼王钟馗喝着闷酒,嚼着鸡腿,埋怨着:“当初说的不是这样,这戏没有想象中精采,一直逃有什么意思?” 钟馗指着飞蜓和青蜂儿:“看那身披黄金战甲的妖魔挺威风,你们两个家伙出去跟他打打,看打不打得过!” 飞蜓勃然大怒,斥喝:“你这鬼王可别得寸进尺,你以为你是啥玩意?” 钟馗表面上虽然是大老粗一个,但却挺识相,知道诈骗魔王这计策失败,也无须再威胁雪媚娘,自己便也没立场再拿乔,索性呵呵干笑两声,对身边一个鬼卒讲着:“人家都说岁星手下强将如云,嘿嘿、嘿嘿??” 飞蜓听了刺耳,跑到林珊面前气愤地说:“这些魔将死缠烂打,不如杀出去全力一战!” 林珊摇摇头说:“壶王是有备而来,我们已经失了先机,要打也得找个好时机。” 塔外,雪媚娘大袍飞窜而下,窜进了树林子里,在林里借着树木作为掩蔽,闪躲着后头追来的壶王大军。 龙儿紧追在后,大砍刀一刀一刀往雪媚娘大袍上砍,都让翩翩和若雨躲过。本来翩翩、若雨速度应当更快,但两人同穿一件大袍,翩翩手里又抓着阿关,拖慢了一点速度。 林子里枯木交错乱长,翩翩和若雨在里头钻着、窜着,渐渐将距离拉开,绕了个大圈,往骨王阵线前进。 壶王大军漫天盖下,十来位魔将同时放出魔力,一阵一阵的奇异光芒在天空闪耀。 “快点、再快点!”林珊在塔内喊着:“壶王开始使天障了,慢了可就要陷入天障了!” 阿关让一根根掠过的竹枝打得疼痛难当,双手又得紧抓石火轮,动弹不得,只能低头闭眼,﹁唉呀唉呀﹂地喊着。 好不容易钻出了这竹林子,只见前头也有紫光。 “前面是骨王的天障!”雪媚娘出声提醒,林珊立时收去一条银绳,松开雪媚娘一只手。 “进天障!”林珊高声说:“鬼王大哥!这时可要你帮忙看着这女魔王,免得她使坏。” “再说吧。”钟馗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喝酒。 飞蜓、青蜂儿分立雪媚娘左右,长枪、单刀就抵在她后背,怕她腾出了一手就耍花样。 雪媚娘哼了哼,将手伸出塔外,穿过若雨那只袖子,手掌一翻,翻出一阵紫光,融进骨王天障里,在那天障上打开一个洞,钻了进去。 “去找骨王,跟他说壶王叛变,抢了新任太岁还追杀你。”林珊吩咐雪媚娘,接着又对翩翩和若雨说:“把阿关抛进宝塔来。” 阿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被抛上了天,落下来时,已摔进宝塔底层。 他莫名其妙地骑上顶层,这才知道林珊想扳回一城,利用雪媚娘去找骨王,诬指壶王抢了太岁,还背叛大家。 翩翩和若雨继续飞着,沿途遇上骨王的妖兵,雪媚娘就开口说壶王的不是,还嚷着要妖兵们尽速通报骨王。 后头一片紫光炸开,壶王大军也开进了骨王天障里。 “等等!雪媚娘大王,你说什么?”一名身穿五彩藤甲的骨王魔将拦下了雪媚娘,不可思议地问着。 “原来是红蝎子。”雪媚娘看着眼前这叫作红蝎的魔将,是骨王手下强将之一。她转身看看后头的壶王追兵已到,便照着林珊指示,随口胡诌:“我抓了新任太岁来与三魔王会合,哪知这壶王这么可恶,不但抢了那新任太岁,还想杀我和另两位魔王灭口、独吞太岁!” “有这种事?”红蝎愣了愣,满脸惊愕。 雪媚娘还要开口,身后壶王魔将已经杀到,手执九环大刀的黑脸魔将叫作巨魂,另一名拿着双圈的女魔将叫作森水,他们二话不说,追着雪媚娘就打。 翩翩和若雨在大袍里互打了个眼色,雪媚娘连着大袍立时闪到了红蝎身后。红蝎是骨王兽兵团成员之一,领有一支强悍的毒蝎军。 “你先挡着这些恶棍,我去通知你大王!”雪媚娘边嚷嚷,边往骨王方向逃去。 红蝎虽然惊愕,但毕竟雪媚娘是魔王级,自然不敢阻拦,反倒将巨魂和森水拦了下来,问:“雪媚娘大王说??说你们擒了新任太岁,还想杀她灭口?” 森水反驳:“是那恶婆娘抢了太岁,不交出来,想要独吞!我奉主子之命前来追她。” “雪媚娘大王本来坐镇总坛四周。”红蝎狐疑地说:“要是她得了新任太岁而要独吞,又何必打报喜令,大老远赶来这战场独吞给咱们看?” 红蝎这一问,可问倒了巨魂和森水。 巨魂脾气较硬,二话不说就要往前追去;森水也喝了一声,领着后头大批妖兵跟了上去。 红蝎又惊又怒,领着蝎军追在后头,一边嚷嚷要两魔将停下来说个清楚。 雪媚娘继续飞着,突然前头一片红光盖来,四周景色又不一样了。 “是壶王天障!咱们还是给困进壶王天障了──”雪媚娘出声提醒,宝塔里大伙儿凝神以待。 本来的山林突然山崩地裂,树木一根根倒了下去,天上落下一颗颗红色巨石,砸在四周。 “这是壶王天障的把戏??”雪媚娘满脸不屑:“真是恶心做作!” 还没说完,龙儿和双首已经从天而降。后头又是几只魔将窜出,妖兵也大批大批地从四周拥了进来。 几名魔将举起武器就杀来,翩翩和若雨在大袍里左闪右避。 雪媚娘大吼:“再不还手就死定了!” 林珊对天将使了眼色,天将立时递来雪媚娘那两柄蛇形剑。 奇烈公迟疑地问:“这样好吗?要是那女魔王拿了武器,反过来对付咱们,那可如何是好?” 林珊笑笑说:“我谅她不敢,她只有一头一手在外,身子都在塔里,除非她不怕自己身子断成两截。” 林珊说完,就将一柄剑慢慢递出塔外。雪媚娘单手伸向领口,将蛇形剑抽出,长啸一声,往上一窜,竟忘了她还有半截身子被绑在塔里,这么一窜,将翩翩和若雨都拖上了半空。 “你这臭婆娘可别拿到剑就太兴奋,横冲直撞的!”钟馗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雪媚娘背后,用油腻腻的大手轻轻抚摸雪媚娘的背,还在她的胳肢窝下搔了搔,接着拿到鼻端嗅了嗅,情不自禁地说:“啊,你还是横冲直撞好啦,不然老子找不着借口亲你啊。” “大黑鬼,你给我住手!”雪媚娘愤怒喝斥,挥动长剑迎击围攻上来的魔将。 第184章 离间(5) 双首见了雪媚娘攻势又急又猛,交叉胸前的双手这才抽了出来。他抽出腰间刀刃,一共四柄长刀,两面大盾,威风凛凛地杀了上来。 另一边龙儿也舞动黄金斩马刀,攻向雪媚娘另一边。 雪媚娘行动终究是不便,和大袍里的翩翩、若雨难以配合,一轮激战后渐渐不敌,气得大喊:“这样我很难打!” 大袍里的翩翩和若雨好几次也险让魔将砍着。 “翩翩和若雨会有危险!”阿关扶着塔边着急嚷着。 飞蜓也在一旁鼓噪:“杀出去吧,怕什么!” 林珊终于点头,一声令下,飞蜓、福生、青蜂儿、城隍、家将、天将等,一下子全跃出了宝塔。 魔将们只见雪媚娘怪叫一声,胸脯上方的领口竟杀出一堆神仙,全都瞪大了眼难以置信。 “你们干什么!”雪媚娘让这一大群神仙跳出时给撞得七荤八素,忍不住怒骂起来。 “你给我闭口,乖乖打魔将。”塔里的钟馗蹲在雪媚娘背后,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舔着雪媚娘另一只手臂:“别动歪脑筋吶,不然老子必啃了你!” “黑鬼王,你给我滚一旁去!”雪媚娘怪喝着,挥动长剑去攻那魔将。 飞蜓方才让钟馗一激,此时抢在雪媚娘前头,挑了那最强悍的双首来战,将红色长枪耍弄得如同走马游龙,急攻双首全身。双首用两张大盾护身、四柄大刀齐攻,和飞蜓战得激烈。 福生从侧边飞来助战,一边使大锤抗敌,一边召出背上犄角,两手臂也化出大盾,和双首硬碰硬,大盾撞着大盾,砸出一阵﹁碰碰磅磅﹂的巨响。 飞蜓高高飞起,回了口气,再向下疾冲,和福生左右夹攻双首。 青蜂儿则对上龙儿,两方速度都奇快无比,连对上数十刀。青蜂儿使出光针,龙儿便用斩马刀挡下,一时之间杀得难分难解。 城隍、家将团和十来天将则与其余魔将妖兵展开大战。 “雪媚娘你别急着打斗,先破了天障,继续找那骨王!”林珊在里头指挥,同时打出符令,通知外头的飞蜓一伙:“掩护女魔王,且战且走!” 雪媚娘听了命令,哼了一声,往前头飞去,将蛇形剑用口咬着,单手闪耀紫光,在那天障壁上用力一扯,将天障扯得裂了开来。 飞蜓等跟在后头,放着风术、光针,拖延敌人追击。 这么追逐了好一阵,终于惊动了骨王。 骨王本和正神兵马在雪山下对峙着,二郎、雷祖、斗姆三路分击,骨王全军退入林中抗敌,以兽兵团为主力,大批妖兵海淹,和神仙三路军展开大战。 二郎、雷祖大显神威,将先前多日受困于穷野红妹异术的怨气,全出在骨王大军身上。 斗姆则领着“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北斗七星,和千里眼、顺风耳,以及一干天将在后头压阵,浩浩荡荡地突入骨王大军中。 骨王连连败退,手下兽兵团雄师尽出,虎、狮、熊、豹等兵团碰上了二郎、雷祖两军,却全然无法抵挡。 二郎如入无人之境,离弦快得眼睛都看不见,只见到一道道银光闪耀,一只只兽兵全碎上了天,哪只是狮、哪只是虎都分不清了。 四支兽兵团领头的魔将围住了二郎,只两秒,全断了手或脚,一个个让离弦刺倒。啸天犬始终跟在二郎身边,此时也将一只只魔狮、魔虎咬得怪叫逃逸。 雷祖一身黑色战甲,拿的是一柄金叉,上头还隐隐闪着电光。电母则是拿了两柄短剑,一金一银,身后那十来个雷部将士,个个拿着怪模怪样的短剑。 雷祖手一招,雷部将士全杀了上去,和兽兵团杀成一片。雷部将士手里短剑发出一阵阵耀眼电光,将兽兵团杀得大败。 骨王惊愕,正奇怪怎么三路神仙军团全都攻向自己,而壶王和穷野红妹却迟迟没来救援,后头便有妖兵接连赶来通报,都报告是雪媚娘求救,说壶王抢了太岁,要灭另二路魔王。 骨王本来便智拙,听了这惊人消息,根本无法应变,正傻愣时,雪媚娘的呼喊声已经远远传来。 黄江口里咬着树枝,哼着一曲小调。这小调是长河作的,以往下魔界出任务时,长河总会哼上两句。 那时黄江嫌难听,时常取笑长河这么一个粗汉子,却喜欢哼这娘娘腔的曲子。 长河死后,黄江动不动哼着这滥情小调,以悼念这数百年老友。 黄江胁下夹了本书,一柄木剑挂在腰间,朝后头招了招手。 跟上的是另两名镇星大将──洞阳、鄱庭。洞阳身型极高,穿着一身道袍,拿着短剑和扇子;鄱庭则矮矮胖胖,背着两柄铁戟。 洞阳和鄱庭也是数百年搭档,曾经深入魔界与穷野红妹这恶魔王对阵过。 “这家伙那时不是叫『穷野』而已?”洞阳不屑地哼着:“什么时候多了个花名叫什么『小红』来着?” 那时穷野红妹只是个小头目,身边几只喽啰曾三番两次在魔界入口设法攻击镇守的天将。洞阳、鄱庭便奉命捉拿这穷野红妹,两神将在魔界足足待了三年,也无法抓着这穷野红妹。 而黄江、长河则曾与壶王斗智。仗着如此经验,镇星先前与壶王作战时才得以接连取胜。 这儿四周都长满了高耸的树,几乎看不见天空,上头黑黑红红的烟雾盖了下来。 “这天障倒也奇妙,以前从没见过。”黄江抬头看看,一手摸摸山羊胡子,一手举起木剑画了个小圆。小圆化成了大圆,直直往上飞去,将上头盖下来的红烟全都打散。 四周喝了一声,妖兵们全窜了出来。两名魔将从树上落下,显然对黄江轻易破了他们的天障感到愤恨难平。 洞阳嘿嘿一笑,竹叶扇子一挥,两道蓝色火焰鞭子一样挥去,打在前头地上,炸出一团团更大的蓝色火焰。冲上来的妖兵们让这火焰烧了,都吱吱喳喳怪嚎起来。 洞阳又用那短剑在空中比划了划,几道金光乍现,两排金箭从洞阳身旁闪出,一支支射进妖兵堆里,破空声吓坏了那些妖兵。金箭一阵猛射,将那些妖兵全给射退了。 其中一名披头散发的魔将拿着一柄骨头状的兵器窜了过来。鄱庭拿出双铁戟上前抵敌,呵呵大笑:“其他四魔王手下大将都穿着华丽衣服,怎么这穷野魔王手下都一副乞丐样?” 鄱庭挺起肚子,鼓了嘴巴,吹出一团红风,红风卷动成火,烧向魔将的脸。 那披发魔将让这火烧了,哇哇大叫往后跳去,两手化出奇异冰气,往脸上抹了抹,立时将火给灭了。 “真不简单,一下子就灭了我的『风吹火』!”鄱庭倒有些惊讶。 黄江则与另一名魔将战了一会儿,使出各种法术将那魔将打退。 后头有些声音传来,镇星带着部将亲自杀到。原来黄江和洞阳鄱庭只是斥候,负责探路。 镇星一身黄金甲冑,提着一柄巨大偃月刀。 妖兵们见了镇星亲临,吓得吱嘎怪叫。镇星藏睦一声令下,身后部将连同黄江、洞阳、鄱庭全都杀出,瞬间横扫了这路魔军。 雪媚娘使出数层天障,拖慢后头追兵速度,渐渐摆脱了壶王追兵。 趁了个空隙,飞蜓一干神将又躲回白石宝塔。 这一路中自然也有不少骨王手下,见到雪媚娘后头还跟着飞蜓等一干神将,正讶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185章 天上乱斗(1) 然而,大袍里的翩翩和若雨卯足了全力飞窜,硬是比那些准备回头通报的妖兵更快抵达骨王所在之处。 好不容易远远见到骨王,雪媚娘出声喊叫:“骨王吶,那壶王背叛咱们了──” “什么?”骨王惊愕莫名。 “我捉新任太岁前来与大家分享,谁知让那壶王抢了,还想杀我灭口!”雪媚娘气愤喊着──她虽然在神仙威胁下骗其他魔王,但壶王藏有私心,还要杀她灭口却是事实──此时对骨王一番抱怨,也讲得十分真切。 “有这种事!”骨王愕然地问:“这??会不会是神仙从中挑拨?” “我看是那壶王拿了神仙好处??要与神仙来个里应外合!”雪媚娘说。 “你说壶王和神仙勾结?”骨王更惊。 “我刚看那壶王手下里,有几名正神模样的家伙,一个拿着长枪、一个拿着大锤??”雪媚娘点点头说。 骨王正狐疑时,后头又有妖兵来报,都说是见到雪媚娘后头跟了一些神仙,跑了一段后又不见了。 “正是如此啊!壶王不但自个儿追我,还唆使神仙一同追我。那些神仙紧追不舍,被我使术将他们困进了天障,这才得以逃来大哥你这儿求救啊!”雪媚娘急急说着。 骨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响应。此时又几名妖兵狼狈赶来,竟是红蝎领的蝎军,这些蝎军们气愤回报:“报告大王!红蝎将军??红蝎将军被壶王手下给打死了!” 原来红蝎一路追赶巨魂、森水,途中口角越烈,还打了起来。巨魂、森水以二敌一,领着的妖兵也比红蝎多上许多,将这红蝎给杀了。 此时前头的妖兵也接连来报:“神仙攻来了!”“我们打不过啊!”“前线兵败如山倒!” 骨王一听到红蝎让壶王的巨魂、森水给杀了,壶王迟迟没来援兵,以致前线大败,兽兵团几近全灭,终于不得不相信这雪媚娘所言不假。骨王勃然大怒,身子冒出了黑气,恨得全身骨头都喀喀响了起来。 “可恨的壶王,分明是骗咱们进圈套让那些神仙杀!今日我就算兵败,也要宰了那家伙──”骨王大喝一声,召集了剩余残兵,全军转向往后,朝壶王追来的方向挥军推进。 “好啊!”塔内神将精怪见林珊逐字逐句提醒雪媚娘,终于骗倒了骨王,不由得发出一阵欢呼。 林珊看看钟馗,盈盈笑着:“如何,鬼王大哥,这戏还精采吗?” “这样都能让你扳回来,你有一套!”钟馗嘿嘿两声。 林珊笑了笑,转身又打出几道符令,将雪媚娘行进方向,通报给二郎、雷祖等军,指引大军前来。 “大伙儿备战。”林珊转身下令:“只待主营大军赶来,咱们再杀出来,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神将精怪们个个抖擞精神,凝神以待。 骨王领着残军往后直冲,雪媚娘则紧紧跟在后头,不一会儿,便见到前头那壶王大片大片的妖兵浩荡掩盖过来。原来壶王怕雪媚娘在这林子里脱逃,便要手下拉了长长阵线,进行地毯式搜索。 壶王正领着一干魔将在后头监看着,一见到骨王远远而来,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又见到雪媚娘跟在后头,隐隐觉得不妙。 骨王一军飞到了壶王阵前,骨王一声吆喝,全军停下。 骨王怒瞪着眼睛,质问壶王:“神仙大军攻下山,你为何不在前线帮忙,反而将大军往后撤?” 壶王笑呵呵着说:“大哥你可误会了,一定是那贼婆娘从中挑拨,我们都让那贼婆娘给骗了!她抓了太岁,却想自个儿独吞,我为大家利益着想,才挥军捉她,要是让她给逃了,咱们一统三界的大愿可就破灭了!” “你说得轻松,自个儿将大军后撤,我的兵力损伤过半,主力几乎全灭!”骨王大喝:“你说雪媚娘捉了太岁,太岁在哪?” 雪媚娘连忙大叫:“明明是壶王抓了,硬诬赖我!” “你这臭婆娘,是你诬赖我!”壶王大喊,手下一干魔将也附和:“雪媚娘与神仙挂勾,咱们才和她打过,她有神仙做帮手!” 雪媚娘不甘示弱地回骂:“放屁,你们才和神仙挂勾!” 骨王瞪着壶王,问:“你手下又为何打死了我大将红蝎?” 壶王左右看了看,问:“是谁?谁伤了骨王大哥爱将?” 巨魂、森水站了出来,说:“大王,是那红蝎子先动手的!”“是他先动手的!” 壶王点点头说:“是了,这贼婆娘偷藏了太岁,咱们派兵去抓,与大哥你的手下起了纷争,贼婆娘从中挑拨,才造成这憾事吶。等这事过了,小弟我一定给您赔罪!” “放屁、放屁,明明是你抓了太岁!”雪媚娘嚷嚷,挥着手说:“你说我藏了太岁,藏在哪儿?” 林珊在塔内提醒:“别啰唆了,动手打他!” 雪媚娘愣了愣,只觉不妥,正犹豫着,突然感到钟馗的大手在她后背摸了起来,手臂上还传来舌头舔舐的感觉,惊怒之余,只得照做了。 雪媚娘手一挥,挥出几道紫光,射向壶王。五魔王中,壶王身手最差,全仗自己机智头脑和一张油嘴滑舌,此时没料到雪媚娘讲着讲着会突然动手,闪得极其狼狈,衣服上让紫光射破了几个大洞,露出暗红色的肥肉。 “你这臭婆娘!”壶王大怒,举手一挥,吼:“给我抓了她!”壶王这么一吼,身后二十多名魔将一齐动了起来,窜向雪媚娘。 林珊继续提醒:“打两下,然后躲到骨王身后,拿骨王做挡箭牌。” 雪媚娘脸色难看,硬着头皮鼓起全力大战数名魔将,大袍底下的翩翩、若雨见苗头不对,知道雪媚娘很快不敌,赶紧照林珊的指示闪到骨王身后。 壶王魔将围了上来,骨王还愣着不知做何反应,龙儿已经挥动斩马刀,在骨王身旁乱挥乱斩。雪媚娘左右闪避,以骨王身子作为掩蔽。 “好大胆!”骨王渐感不耐,一把推开了雪媚娘,另一拳将龙儿轰退老远,气骂:“你这小家伙敢在我面前逞威风!” 只见骨王身型瘦长,裸着上身,身上骨节突出,口里冒出了黑气。 壶王嚷嚷着:“别闹了,大哥!让我手下去抓那臭婆娘!” 雪媚娘则装着可怜说:“大哥啊,这家伙不把你放在眼里,他嫉妒你那兽兵勇猛,故意和神仙勾结,想削弱你的兵力,好只手遮天,将咱们四魔王全灭了!” “说谎!说谎!”壶王气得怪叫。 此时后头一阵骚动,金光闪耀,二郎、雷祖、斗姆已经赶来。 雷祖手一招,全军齐喊:“魔界壶王听令,你内应有功,只待除了其他四魔王,玉帝必定重赏──” “什──么?”壶王睁大了眼睛,惊愕莫名。 “壶王──”骨王终于爆发,朝天大吼,原本黄褐色身子突然转成红褐,眼睛变得墨黑。 骨王吼声震天,疯狂窜向壶王。壶王手下魔将还没反应过来,其中有两个还愣愣地挡在骨王面前。骨王一把抓了这两魔将脑袋,怪吼一声捏了个碎。 只见骨王那双手激烈颤着,越颤越大,变成了两只巨大怪爪。 “不讲理的疯子!”壶王见骨王瞬间杀他两名魔将,也气愤吼叫起来:“我敬你三分,你敬我多少?” “给我上!”壶王一喝,身后漫天大军起动。骨王这边兵力较少,也全冲上前接战。 两方妖兵在天际杀了起来,宝塔里的精怪都看傻了眼。他们与魔军作战,一向是以少打多,这般两边大军交锋,却是第一次见到。 第186章 天上乱斗(2) 只见妖兵互相砍杀撕咬,在两军交会的那长长阵在线,一只只战死的妖兵往下落,远远看去竟像一片黑色瀑布。 骨王身子变得更黑,几近墨色,像一头猎豹般直冲向壶王。 龙儿、双首、巨魂、森水等十来位魔将,将骨王团团围住,四面夹攻。 龙儿举刀砍去,双首四刀连斩,都让骨王一一接住。骨王转身一拳打在一名魔将肚子上,一拳将那魔将打成两半,身子摇摇晃晃,往下落去;又一爪,将一名魔将脑袋给抓掉。 同时,骨王也遭到几名魔将长兵器的突击,身子给刺了好几处伤。 塔内,三位主神见林珊计策成功,魔王内讧、魔军互相厮杀,都高兴得击掌庆贺。 “大计已成,这女魔王可以斩了。”奇烈公这么说。 水琝公虽然没有应声,却也连连点头;木止公则附和:“可以斩了。” “什么!”外头雪媚娘听了,怪吼起来:“你们这些狗贼,岂可说话不算话!” 里头精怪鬼卒也鼓噪了起来:“神仙怎能骗人?”“魔王虽然可恶,但利用完人家就斩,以后谁还信你们?” 阿关也觉得不妥,说:“对啊,要是说话不算话,那以后怎么服人?大家被抓了都自杀,省得白白受罪不是吗?” 奇烈公胡子一吹:“兵不厌诈,这宝塔外头谁会知道?” 林珊想了想,对着雪媚娘说:“女魔王,我坦白跟你说,要是你给抓上主营,那些大神们绝不可能放你回魔界,是你们自个儿上凡间作乱,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怪不得我们。但你这次配合咱们行计,也有功劳,我放你出去,生死如何,就看你自个儿造化。”林珊说完,将银绳子一收,推了雪媚娘一把,将她推出塔外,并把另一柄蛇形剑也扔了出去。 “啊啊!”雪媚娘哇哇大叫,在空中打了个转,接着了蛇形剑,看着自己手脚都能动了,气得大喝一声。 四周壶王的妖兵拥了上来,雪媚娘有苦难言,只得挥动蛇形剑,将妖兵全杀了。她看四周战情,两边打得惨烈,不可能解释清楚,壶王自私狡诈打算独吞太岁,还想要杀自己灭口,也是事实,而远方神仙大军已经蓄势待发,要翻盘已全无希望。 “主子!”雪媚娘听见背后传来声音,愣了愣,原来芜菁也给扔出来,手里还拿着长鞭。 “紧紧跟着我,别走散了,咱们回魔界吧??”雪媚娘叹了叹,又斩死几只妖兵,转了个方向,往真仙宫退去。 壶王远远见了雪媚娘要逃,大声呼喝着:“抓了臭婆娘!杀了臭婆娘!” 几名魔将飞追上去,海一般的妖兵围住雪媚娘急攻。 芜菁奋力死战,让几名壶王魔将接力攻打,渐渐力竭,一名魔将手持砍刀,一刀砍落了芜菁脑袋。 雪媚娘鼓足全力,周身泛出紫光,双剑化成大蛇,与那些魔将杀成一片。 这一头,雪媚娘飞离之后留下的大袍还腾在空中,妖兵们全围了上来,大声嚷嚷着:“女魔王金蝉脱壳?”“怎么只剩衣服?”“里头是什么?”“怎么在动?” 妖兵们正狐疑着,一只胆子大的妖兵上前,碰了碰大袍,只觉得手腕一凉,缩回来一看,手掌已经没了。 这妖兵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一道道光圈已从大袍里打出,瞬间打碎这只妖兵,和他身后一大片妖兵。 翩翩飞窜出来,挥动双月,冲进妖兵群里来回飞窜突击,杀落一片一片的妖兵。塔内林珊一声令下,领着神将也全杀了出去。 阿关在里头怪叫打气,却无法上阵,石火轮不能在空中跑。 若雨拿着宝塔,挥动镰刀,突然宝塔一震,原来是阿关也将头伸了出来,还外加一只胳臂。 “你干什么?”若雨讶异叫着。 “我也要帮忙!”阿关边嚷着,丢出了鬼哭剑,刺进妖兵堆里,刺碎几只妖兵,鬼哭剑窜回,阿关接在手上,又要扔出,却让若雨一把推回宝塔。“省省吧你!” 阿关哼了哼,本想再将头伸出去,想想又怕吓着若雨,反而弄巧成拙,还是算了。 一阵阵雷光闪耀,二郎、雷祖、斗姆等了许久,此时终于动了。 二郎最先窜进乱军,离弦再度化成银光,四处突击;啸天犬在身后掩护,将一只只想要从背后突袭的妖兵全都咬了个碎。 塔里六婆见了,鼓掌叫好:“瞧,那啸天狗会飞!咱的小老虎也会飞就好啰!” 精怪们见了二郎神所向无敌,都鼓起掌来。“好耶!”“二郎将军果然厉害!” 塔外,飞蜓、青蜂儿见了二郎杀来,更加抖擞精神,将长枪、单刀耍得威风凛凛。 “岁星部将果真武勇!”二郎只见到那头一红一绿两名小将十分勇猛,竖起了大拇指,对飞蜓、青蜂儿高声称赞。 “风风风风风──”飞蜓听见自己崇拜的二郎称赞,眼睛一闪,﹁喝”、“哈﹂吼叫起来,打出数十道旋风,卷死一大群妖兵。 “千针!”青蜂儿也不遑多让,使出漫天光针,射落一只只妖兵。 雷祖、斗姆也分别杀到,斗姆身穿鹅黄大袍,手里拿着白色手杖,神情高傲肃然,手杖一挥,北斗七星领着天将杀去;雷祖与电母也领了雷部将士,伴着闪耀电光,杀进乱军之中。 骨王怪喝着,已经失去理智,又打死了两名壶王魔将,但他的身子受了重伤。 龙儿一刀斩落骨王一只巨爪,正要乘胜追击,骨王怪喝一声,另一只巨爪猛然袭来,抓住了龙儿斩马刀,用力一拖,将他拖近身旁,一张口咬住了龙儿脖子。 壶王魔将们见骨王还用口咬,尽皆骇然,挥动四柄大刀去救龙儿,一刀一刀砍在骨王身上。骨王睬也不睬,头一扭,将龙儿脖子咬出了一个大坑。 龙儿眼睛往上翻,只觉得身子酸软无力,手里的斩马刀都握不住,往下落去。 骨王身子一仰,朝天空吐出口中血肉,吼出一片血雾。 “哇啊──”壶王看骨王已经发狂,样子十分骇人,这才注意到四周已呈现败势。没有天障掩蔽,手下魔将全和两魔王纠缠一块,完全无力抵挡精锐尽出的神仙猛将,大批妖兵被扫荡殆尽只是迟早的事。 壶王后退了些,转头看看穷野红妹那方,只见到那头阵阵紫光、红光、蓝光,一道道天障闪起,他注意到这儿的战场上不见镇星,必定是去对付穷野红妹了。 壶王深知镇星手下专门对付魔界妖魔,穷野红妹那些奇异术法用来对付雷祖、二郎一干武将是有大大效果,但对上镇星一军却像是老鼠遇上猫,什么把戏也变不出了。 果不其然,才想着,那几处天障便一个个消去;同时,一道紫色光束打上了天,那是穷野红妹发出的紧急令。 “别打了!”壶王哇哇大叫:“撤啊──!” “撤啊──”“撤啊──”随着壶王叫唤,漫天妖兵们开始后退,神仙们乘势掩杀。 这头骨王力气放尽,身子已被砍得七零八落,双首补上最后几刀,众魔将一拥而上,将骨王分了尸。这批魔将杀了骨王,便应着壶王叫唤退去。 而拦在他们前头的,正是岁星部将。 翩翩对上了双首,飞蜓对上巨魂,若雨对上森水,林珊和青蜂儿、福生则对上其余魔将,又是一阵激烈大战。 翩翩攻势猛烈,青月化成光刀,靛月放着光圈,打得双首连连后退,四柄刀全用来帮忙两张大盾防守,一时间守得滴水不漏,将翩翩攻势一一化解。 第187章 天上乱斗(3) “你真厉害!”二郎赶来助阵,见了翩翩力战双首,竟还占了上风,不禁赞上两句,说:“让我帮你个小忙。” 只听到二郎狂啸一声,离弦泛出耀目白光,朝双首迅雷般刺去,将那两张大盾硬生生刺穿,戟头还刺入双首胸口一吋多。 双首低头看看,不敢相信那二郎神竟能一戟刺穿他两张盾。二郎长戟一挑,将两张大盾甩飞老远。 “这样你应该轻松不少。”二郎对翩翩比了个手势,示意要她攻上。 “多谢二郎将军!”翩翩朝二郎点点头,接着旋动身子,再度飞窜攻向双首。 双首没了大盾,光凭四支刀已经遮拦不住,先让翩翩砍落了一只手,跟着又落了一只手,然后再落一只手,接着落下来的,便是两颗脑袋了。 飞蜓让巨魂和另两只魔将围攻,奋力大战。 二郎飞窜过去,银光一起,将一个魔将刺碎了脑袋。 飞蜓大喊:“二郎将军!你刚刚那招太快,我没看清楚,能不能再??”飞蜓还没说完,二郎哈哈大笑,放慢了动作,一戟一戟攻那魔将,攻得对方连连败退。 银光一闪,离弦突然加快,刺进魔将额心,又刺落了这魔将。 飞蜓看得目不转睛,见到二郎转过头来看看巨魂,连忙喊道:“多谢将军!但这只请留给我,看我杀他!” 巨魂听飞蜓不将自己放在眼内,气得吐出黑烟,却都让飞蜓风术吹散。飞蜓卯足了劲,风术、枪招全使了出来,一阵乱打,将巨魂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跟着一枪刺进巨魂心窝。 二郎点点头,看看青蜂儿和若雨,只见到青蜂儿才杀了森水,又对上一魔将,连连后退,却又从容闪避魔将每一记攻击。这头若雨施展火术去烧那魔将,又一边大喊:“啊呀,这魔将好厉害,谁来救救我,要是二郎将军在就好了!” “我这边比较危急!”“我比较危急!”青蜂儿和若雨互相叫嚷了起来,都想要引二郎过去帮忙。 福生在下方听了,飞了上来,一锤子打碎了若雨前头那魔将脑袋,惹得若雨大骂:“谁要你帮忙来了?去吃你的饭团啦!” “啊?”福生一脸愕然,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若雨骂完,又去抢青蜂儿那魔将,两人将那魔将前后围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却又不杀他。“这家伙好厉害!”“打不赢啊??” “咦?”若雨喊了半天,转头看看,二郎已经飞远,去追那壶王了。 “知道我厉害了吧!”魔将见两神将连手都打不倒自己,不禁得意起来,怪喝怪叫。 “去死啦!”若雨举起镰刀用力一劈,那魔将劈成了两截。 “将他们杀尽,别让他们四散人间作乱!”斗姆在后头下令,正神大军奋力掩杀。 此时骨王妖兵几乎全灭,壶王妖兵大军则死去三分之二,剩下的都随壶王逃去。 壶王只剩下两名魔将随着,转头看去,神仙们紧紧追在后头,又转头回来,只见到二郎已经拦在前头。 “哇啊!”壶王怪叫一声,两名魔将虽然胆颤,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二郎挥动离弦,几道银光乍现,两魔将身子上多了几个窟窿,无力地落了下去。 壶王大惊失色,回头见到正神已经杀了上来,前头又有二郎拦着,正不知所措,啸天犬已窜了上来,一口咬住他脖子。 壶王怪叫怪嚷,右手幻化出红爪子,往啸天犬抓去──爪子还没抓着,竟无端端不见了。 “喝!”壶王啊了一声,原来是二郎已飞到他面前,一戟将他爪子给斩断了。 嘎吱一声,啸天犬咬断了壶王咽喉,又在壶王身上扒了两扒,抓出几道口子。原来啸天犬先前被斩落的前爪,此时装上了铁爪子,虽然无法像真爪子行动自如,但仍有杀伤力。 壶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手捂着脖子,身边妖兵们全散了开来,向四处逃窜。 二郎离弦扬起,刺进这魔王心窝。 “这些妖兵疯了似的,若流入凡人城镇,必定大生祸事。大家快追,一只也别放过。”斗姆见壶王也死,在后头发号施令。 妖兵们见到主子被杀,全发狂嚎叫着、逃着。正神们为了不让四散的妖兵跑进市镇作乱,也展开全力追杀逃窜的妖兵,杀了好一会儿,才将大部分的妖兵消灭殆尽,只有少许的妖兵趁乱逃进了山林,躲了起来。 “我们胜了!”“胜了!”“妖魔全滚回老家了!”白石宝塔里精怪此次虽没上场,但仍然爆出雷动欢声。 穿过了大片山林,地势开始陡峭,雾气也大了起来。更往上,雪山主营闪耀着层层金光,像极光一般。 紫微精心布下的结界,还没派得上用场,这三路魔军便已瓦解退败。 二郎、斗姆、雷祖,以及林珊等岁星部将,在准备赶去支持镇星之际,便收到镇星传来的得胜号令。 原来穷野红妹在山林中布下了七十二层以奇异术法结成的陷阱奇计,全让镇星藏睦和其麾下部将破解,两军在一处小坡前短兵交接,穷野红妹这支魔军擅长法术,却不擅长近战。 藏睦提着偃月大刀,当先冲进敌阵,一举便杀落一堆魔将脑袋。 两军交战片刻,穷野红妹即被镇星击败,手下魔将妖兵战死八成,只得弃了大军,在特异法术的掩护下狼狈逃逸。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带着两、三名负伤魔将和少许妖兵,逃得不见踪影。 镇星则仍领着部将,持续搜索着穷野红妹的下落,想逮着这魔王。 雪山山腰,主营里的文官已经出来迎接,二郎、雷祖、斗姆和岁星部将们一一落下,接受文官们夹道鼓掌欢迎。 钟馗则早领着鬼卒离开了宝塔,返回自个儿长住的山林。 阿关和阿泰也从白石宝塔里跳出,所有精怪、虎爷、石狮,乃至于阿泰、六婆,也全蹦了出来,排成好长一列,浩浩荡荡地进入主营。 这夜,主营里开了盛大晚宴,庆祝大战得胜。席间大伙儿互相敬酒挟菜,吃得好不热闹。 阿关和林珊成了主角,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次大胜全靠林珊计谋成功,但阿关总是林珊的直属上司,也算沾了不少光芒。 “秋草小仙,这次你计策成功,替我方加成两成助力,让咱们胜得更好看,老身可敬你一杯。”斗姆举杯,向林珊一敬。 “两成?我可不觉得!”雷祖搂着电母,两人你侬我侬地互相挟菜喂对方吃,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若不是岁星大将使这计谋,引开了魔军之中最难缠的壶王,又使得两魔王互相残杀,我看这仗还有得打呢!” 二郎也点点头说:“别忘了,岁星一路也成功歼灭了后方两路魔军,这么说来,这次大胜五路魔军,大半以上的功劳可要归于岁星全军,咱们这些千年大神可得好好检讨检讨了!” “二郎将军说得是。”斗姆微笑说:“可惜让那雪媚娘和穷野红妹给跑了,只怕他们伺机而动,又另掀波澜。” 雪媚娘在二郎等发动攻击前,便摆脱了壶王魔将追击,趁乱逃入底下山林之间,不知去向。阿关等大都心照不宣,知道她逃回魔界了。 精怪们被分在另一长桌,也高高兴兴地大吃大喝。 “我挟给你吃。”癞虾蟆抓了一块鱼肉,往一条鱼精碗里一丢。 那鱼精哼了几声,将鱼肉扔回癞虾蟆碗里,气骂着:“你这臭虾蟆找碴是不是?明明知道我不吃鱼!” 第188章 福地(1) 癞虾蟆嘿嘿笑着,又将一条鸡腿,递给一只鸟精,惹得鸟精打了他一巴掌。 鱼精哼着说:“好端端地干嘛吃这些鸡鸭鱼肉呢,吃些花花草草、萝卜青菜不是很好?吃了这些活物,它们便无法修炼成精了呢!” 老树精反驳:“你们都吃花花草草、萝卜青菜,那我们这些植物精怎么办?岂不都让你们吃了?半年前我才和几个萝卜精一同上山看云,萝卜便不能成精吶?” 一只鸟精则说:“鱼肉不错啊,鱼肉挺好吃的。” 另一只鱼精立时反驳:“鸡比鱼好吃许多,应该多吃飞禽。” 精怪们嘻笑打闹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放在阿泰身上,起哄说:“吃他好了。”“对啊,吃人好了,人也挺好吃啊??”“人吃最多动物植物了??” 阿泰烟瘾犯了,正坐立难安,听了精怪这么讲,马上以脏话还击:“吃你老母!” 虎爷则围成一圈,啃着肥鸡、肥肉。石狮们没有进食的习惯,只好在旁干瞪眼。铁头嫌无聊,学着虎爷也咬了只鸡,啃了两口觉得食之无味,索性玩了起来,将那烤鸡踩了个稀烂。 一只鸟精见了铁头糟蹋鸡腿,摇了摇头说:“畜牲吶??” 癞虾蟆呱呱应着:“你不也是畜牲?” 鸟精骂:“我是山精,你才是畜牲。” 阿关坐在一堆大神身旁,气氛拘谨难熬,索性找了个借口,说是要与阿泰讨论符术问题,跑来了精怪席间,在阿泰身旁坐下,这才觉得轻松了些。 精怪们见阿关也来,玩闹得更畅快;虎爷在四周蹦着、抢鸡腿;石狮则互相头撞头,发出一阵阵碰碰巨响。 精怪们吵闹不休,众神看在阿关面子上,也不好意思出声制止。 一直到了深夜,阿关才被分入一间寝室,在里头休息。 这夜,阿关没作梦,却辗转难眠,翻来覆去,一会儿想着那义民爷李强不知如何,一会儿想着钟馗现在如何,又想着那雪媚娘不知上哪去了。 想着想着,只觉得胸口那郁闷之气又回来了。他坐起身来,念了几句召唤岁月烛的咒语,却没有反应,这才想起早在据点一时,岁月烛便已还给翩翩。 他趴在床上发愣,一会儿玩玩胸前那清宁项链,只觉得奇怪,为何戴着这项链却没有以往那宁静心神的神奇效果。 他下了床,本想进去白石宝塔,和阿泰一伙儿再闹一闹,但转念又想想,接连几日大战,大伙儿都累了,自己有太岁力护身,恢复得快,但六婆、叶元、阿泰却没这样能力。 阿关推开房门,四处逛着,只见到会议室里还灯火通明,紫微、玉帝等都神情疲惫,继续与神仙们讨论战情,林珊也在其中。他向林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四处逛逛。 出了主营,就见到福生正在外头啃饭团,阿关忍不住笑了出来:“晚宴上还吃得不够?” “不够、不够!雷祖将军将好吃的全吃了,我只能拣他的剩菜,饿死我了!”福生拍拍肚子说。 “我一直想问你,你那么多饭团到底从哪来的?”阿关笑得更大声了。 “材料都是我向秋草妹子借了凡人货币去买的,青蜂儿替我做的,有些藏在宝塔里。最近那凡人婆婆还替我做了许多粽子,我都藏在宝塔里,嘿嘿。”福生笑着说。 阿关再往前走,见到前头山崖站着飞蜓、青蜂儿,右边山崖则是翩翩和若雨,大伙儿看着月亮,时而细语。 “怎么不去休息?”阿关轻拍了拍翩翩肩膀,笑嘻嘻地问。 翩翩才要回头,阿关像让雷劈了一记,往后一弹,坐倒在地上,冒着冷汗。 翩翩和若雨也让阿关这动作吓了一跳,有些愕然。若雨随即表示不满:“阿关大人??你这什么意思?” 翩翩则回过头去,看着远方,不发一语。 “我??我??”阿关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看了看翩翩。此时翩翩并无异样,裹着的纱布也更少了,阿关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只觉得方才翩翩转头的剎那,有些似曾相识、不知在哪儿见过的一股恐惧夹杂着恶心,在脑中炸了开来。 “我脚滑了一下??”阿关尴尬笑着,又爬了起来,想了半晌,扯开话题说:“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你累了吗?还是厌战了?”若雨说:“这场战还有得打呢,天上那勾陈、南方那西王母,可不像魔军那样是乌合之众。” 阿关点点头,天上月亮看来极大、极圆,里头的兔子像是会跳一样。 “嗯?今天月亮怎么这么大一颗?”阿关揉了揉眼睛说:“是我看错了吗?” “山上看月亮本来就比较清楚,不过??”若雨哼哼地说。 “不过?”阿关好奇地问。 “要是天上那勾陈发难,太阳、太阴两星有所动作,别说月亮变大,变红色都行!”若雨嘿嘿笑着答。 “红月亮?”阿关才要发问,后头已经传来了林珊的声音。 “夜深了,外头风冷,进来吧,我把刚才和大神们讨论的结果说给你听。”林珊站在主营入口外,一手扶在主营入口那光亮门旁,周身上下全是鹅黄荧光,伴着月色,看来极美。 “好??”阿关呃呃两声,正要转身走。 “等等??”翩翩仍背着阿关,声音极细,还有些颤:“太岁大人,我知道自己模样难看,要是你害怕,以后我离你远些,再也不会把你吓得脚滑了。” “不??不是??”阿关连忙转身,翩翩已经飞上了天,若雨也跟着飞了起来。阿关伸手去抓,却抓不到。 “别理那傻瓜,我们去云上??”若雨拉着翩翩飞得更高了,头也不回一下。 阿关瞪大了眼,有股莫名的悔恨在心中冲撞,想解释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正发愣时,林珊已将外套披上了阿关的肩。 □ “啊?”阿关望着林珊,愣愣地问:“要我一个人去守小岛?” 寝室里还燃着烛火,林珊在桌前倒了杯茶,阿关接过喝了两口。 “不是你一个人,白石宝塔由你带着。”林珊笑盈盈说着,将方才与玉帝、紫微讨论的结果告诉了阿关。 “有洞天,就有福地。” “福地”位于中部外海一群岛屿上,是正神阵营经营许久的一处机密据点。那儿灵气强盛,是天然屏障,由两岛主神领了两支神兵队镇守。 福地是置放完工后的新太岁鼎的地点。 此时打造中的新太岁鼎虽藏于南部,却日渐受到西王母兵力威胁。西王母除了有一批邪神将领,还有另一帮手酆都大帝。酆都大帝手下有十殿阎王,个个身负奇术,又有十路地狱鬼卒军。 南部两星兵力只能勉力抵挡西王母攻势,战情一日比一日艰苦。然而,福地却不像洞天那样与世隔绝,也不像主营有着强力结界护卫,随着新太岁鼎即将完工,这福地的防御措施也必须尽快升等,好迎接新太岁鼎的迁移。 “你带着白石宝塔前往福地镇守,听说那边海上有邪化了的恶龙,也有些邪神盯上了那地方,你得小心些。”林珊这么说:“我们一干岁星部将,则要再下南部支持,西王母攻势猛烈,随时有可能找着新太岁鼎的施工处。” 阿关点了点头,又聊了些琐事,才上床去睡。 林珊在他额上按了按,注了几道清澈灵气,他胸中那郁闷感觉才又减轻了许多。 第189章 福地(2) 翌日,天上吹起大风,下起大雨。 大伙儿回到了中三据点,岁星部将们随即动身南下。 途中阿关总想找机会和翩翩说些话,但有时才要接近,翩翩便已走远;好不容易开了口,翩翩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回答什么。 阿关像是口里给人塞了一罐苦酸梅,难过却不知能向谁倾吐。 大伙儿花了一个上午,终于收拾好了。 六婆站在住了许久的三合院前,有些不舍地说:“唉呀??才刚住得惯,又要走了??” 正聊着,上午才刚在中三据点和大家告别的叶元又回来了。 叶元和大傻身上都背了包袱,叶元说:“我刚刚回山上和强爷打了声招呼,又回来陪着你们。我这些天想仔细了,我这把年纪了,离开山上,也不知该上哪儿去,我只盼有生之年,能为苍生百姓做些事??” 本来叶元拟妥的说词还有一大半,等着出发的天将却听得不耐烦,顺手将他抓进了宝塔。 六婆招呼着精怪、虎爷全进了宝塔,阿关也进了宝塔。水琝公领了六名天将,带着这白石宝塔缓缓飞天,往福地前进。 奇烈公和木止公则领着其余天将,继续坐守据点,一边与城隍协力,扫荡这两天来因为落败而四处逃窜的妖兵们。 宝塔里大伙儿惊呼连连,听着叶元上午返回山间探望义民爷李强时,听到的最新消息,是关于雪媚娘的事。 原来雪媚娘遁入了山林,连夜逃往已成废墟的真仙宫,却让埋伏已久的义民爷们给逮个正着。先前李强没和钟馗一同前往中三据点帮忙,却自个儿领着义民们守在真仙宫四周,继续追击流窜的妖兵。 雪媚娘昨日天上一战,让壶王魔将围攻,受了重伤;加上前一日大败于中三据点,又经过正神拷问羞辱,早已身心俱疲。回到真仙宫见到一片废墟,即知那九天和妖兵已经全灭,霎时心灰意冷。 义民们突然攻出,无力再战的雪媚娘不一会儿便落败,又给绑了起来。 本来李强要一刀斩了这魔王,却是钟馗阻拦,才收起了刀。 “关钟馗什么事?他什么时候也去凑热闹了?”“他好像无所不在?”精怪们起着哄,叶元继续讲着。 昨日钟馗与正神分道扬镳,自然是返回自家地盘,也与义民们又联系上了。一得知义民们抓了雪媚娘,急急忙忙甩着舌头,领了全军要去抢那战俘。 李强当然无意与钟馗争这女魔王,索性让钟馗将雪媚娘给扛在肩上,让他带走了。 “那女魔王怎么这么倒霉。”“后来呢?”“钟馗吃了她吗?” 叶元摇头说:“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这些都是我去和强爷打招呼时,他说给我听的。” 由于水琝公领着天将在天上飞,很快便出了海,飞向那离岛。离岛挺大,上头也有几处市镇,住着许多乡民百姓。 离岛外围有几处群岛,或大或小,上头都有些老屋。 阿关从塔里望去,果然见到那群岛屿上,有两处岛屿泛着灵光,像个大钟罩着一般。 福地就是这两处小岛,两岛一大一小,泛起的光一橙一黄。 “咦?”阿关从塔顶远远看下,隐约感到有些异样。 水琝公领着天将飞下,选了两岛中较小的岛,在一处沙丘上落下。阿关、阿泰、六婆、叶元也出了宝塔,看着四周景色。 从这片沙滩看去,可以看到远处种了许多树,有些老屋。福地两岛上的老屋和中三据点一般,都是空着的矮房,却没那么破旧,似乎都经过整修。 “昨日主营已经传来号令,这儿两岛主神怎么没来迎接?”水琝公领了天将,正想往民居中去,阿关一把拉住了他:“等一下!” “不太对劲??”阿关不安地四处张望,他感到四周虽弥漫阵阵灵气,同时却也夹杂了阵阵熟悉而细微的恶念。 水琝公知道阿关能感应恶念,立时对天将发出号令:“大家提神,小心应变!” 天将分为两边,三个在左、三个在右,将阿关一行护在中间,大伙儿就这样往民居前进。 走了一会儿,眼前有几处老屋,一间老屋门前立了个大石板,有两公尺高、一公尺宽、五十公分厚,上头是两个大字──泰山。 “这啥?福地主神知道我泰爷要来,特地立碑欢迎我是吧。”阿泰嘿嘿笑着,伸手去摸那大石板。 “哇干──”阿泰一声惊呼,那大石板突然一震,左右两边窜出两只石头手臂,一把掐住阿泰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放肆!还不撤手!”水琝公大喝一声,一把去抓那石板,却让大石板一拳打退老远。 天将一拥而上,一斧砍在那石头巨手上,将它斩断,又连手将那大石板推倒,压在地上。 “你这石兵做什么?”水琝公让叶元扶起,勃然大怒骂着:“镇守这儿的『塔婆』上哪去了?” 六婆看那石板,这才会过意来,嚷嚷地说:“啊呀!这不是『石敢当』吗?” 石敢当在民间信仰中,是能够辟邪制煞的灵物,是这外海离岛大镇上特有的神兵,太岁鼎崩坏后,正神将离岛上大大小小共四十二面石敢当,全召集到福地两岛上,一同镇守福地。 水琝公还嚷嚷着,却不见他口中的塔婆出来。 塔公、塔婆是镇守福地两岛的主神,一同领了两支神兵坐守福地。 那大石板给压在地上,突然颤抖着,石板上裂出两道口子,口子抖了抖,睁了开来,竟是两只眼睛。 阿泰怪叫着,从地上爬起,恨恨地踹了这石敢当一脚,却忘了对方是面坚硬的大石板,一下子又抱着脚滚倒,痛得哇哇大叫。 “你这石兵!”天将怒喝着,用大斧柄敲了敲石敢当身子,只见到石敢那只给斩断的手,又重新长了出来,和原先的巨手一模一样,而落在地上的那断手,则化成了灰。 “这石头邪化了!”阿关抢上前去,一把按在石敢当身上,闭眼凝神,一下子吸出一团恶念。恶念不多,只是小小一团,阿关赶紧召出鬼哭剑,将这恶念吃了。 这面石敢当瘫在地上,眼睛又闭上了,两只手也缩了回去,又成了面大石板,却还不时颤抖着,任凭天将如何叫唤,都没有反应。 “这可奇怪了!”水琝公有些愕然,领着大伙儿继续往民居深处前进。 只见到这些老巷间,许多民居的大门上方都贴上了石雕的兽牌,墙壁上也贴着许多刻上符文的红砖,这些砖全是新的。 “这是『砖符』!”叶元摸着那些砖符,自言自语着:“这全是辟邪法物,我却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密集!” 水琝公点点头说:“这福地的防御工事,全是这几个月来新建的。” 只见到老屋墙壁上,还嵌入了小尊神兽像;或是在巷角竖立几根旗竿,上头悬着符旗。 出了这条小巷,又是几条小巷,巷弄交叉间,也有好几面石板倒着,应当都是石敢当。 天将不解地交头接耳:“这些石兵是怎么回事?”“全倒在地上做啥?” “啊!”阿关想了想说:“这些石敢当身上都有恶念,但都十分轻微,应该是最近才邪化的。或许是这福地有着强力灵气,让这些邪化的石敢当觉得痛苦难受?” “应当是如此??”水琝公点点头。“咱们可得赶紧将两岛主神找出才行!” 阿关想了想说:“兵分两路好了,你带天将去找主神,我则负责将这些石头的恶念驱散。” 第190章 福地(3) “我怕太岁大人您??”水琝公有些担心。 “你放心,我拿着白石宝塔,里头精怪、虎爷都随时待命,如果有事,我随时打符令给你就行了。”阿关这么说。 水琝公仍不放心,留下了两名天将,自个儿领了四名天将升天,去找这两岛的主神──塔公、塔婆。 为了方便行动,阿泰等又回到白石宝塔里,代替出来帮忙的,则是力大的大傻和多谋的绿眼狐狸。 大傻还扛了石火轮出来。阿关骑上石火轮,两天将在前头开路,大傻和绿眼狐狸则在后头护卫,阿关开始挨家挨户地去找那散落各地的石敢当,一一将他们身上的恶念驱出。 偶尔遇上一些石敢当会反抗,但这些石兵们力量本来便较天将来得低,根本不是对手;同时也因为受到福地灵气镇压而力不从心,全被阿关轻易驱出了体内恶念。 阿关在巷弄里绕着,足足找着了三十几面石敢当,大都是一至两公尺的大石板,也有些模样奇特些。 在三叉巷子里有面深灰色、看来肮脏的石敢当,长宽高都是一公尺多、倒像个大方块,上头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箓。 也有面石敢当倚在一间屋子旁,身上下是墨黑色,约高一公尺半、宽五十公分、厚三十公分上下,背后由上而下刻了“魑魅魍魉”四个大字。 又有几尊石敢当不是石板模样,而是不规则形状的长形大石,从一到两公尺都有,散落在民居四周。 这些让阿关驱尽恶念的石敢当,全都倒卧地上,似乎十分疲累。 正绕着路时,后头上方已经传来了水琝公的呼唤:“大人!找着塔婆了!” 阿关回头一看,只见到水琝公身后四名天将,押着一个老太婆神仙,正是镇守福地主神之一的“塔婆”。 塔婆也浑身打颤、口吐白沫。天将将她押到阿关面前,阿关将手放在塔婆额上,却觉得浑身无力、两手酸软。他接连吸出几十面石敢当身上恶念,此时有些力竭,一时竟吸不出塔婆身上恶念。 “让我休息一下??”阿关苦笑了笑,呼了口气,手才要放下,那塔婆突然发狂,怪叫挣扎着,还咬了阿关右手一口。 “大胆!”水琝公一声怒斥,两指在塔婆额上一点,几道银光打在塔婆眉心,这才将塔婆镇住。 塔婆身子一软,让天将左右托着,才不至于倒下,口里还喃喃念着:“天色晚了??死老鬼要打过来了??死老鬼要打过来了??死老鬼要打过来了??” “什么死老鬼?”水琝公不解地问。 塔婆也不理水琝公问话,喃喃自语着。 水琝公又问了句:“什么死老鬼?” “就是那没良心的死老鬼。”塔婆猛然抬起头来,朝水琝公吐了口口水,大吼大叫着:“死没良心啊──” 水琝公一脸愕然,伸手抹了抹口水,才问:“塔公呢?塔公在哪?” 塔婆听了,又发起狂来,拼命挣扎骂着:“不许你提那死老鬼,你这可恶的糟老头!” “胡闹!发什么疯?”水琝公又指出两道银光,将塔婆镇住。 阿关还坐在一旁喘气,不时反复握拳、松手,只盼赶紧回过力气来,将这塔婆给治了。 这段期间,不论水琝公问什么,塔婆都只是吐着口水,乱踢乱踹。 阿关站了起来,绕了个圈跳到塔婆身后,一把按在塔婆后脑袋上,猛力一拖,拖出一团恶念,赶紧让鬼哭剑给吃了。只见鬼哭剑上头的鬼脸“嗯嗯啊啊”张着口,似乎挺撑得难受。 塔婆便全身一颤,昏了过去。大伙儿随手推开了一间老屋大门,里头有桌有床,天将便将塔婆给拎了进去,放在床上。 水琝公则在塔婆额上又注了几道银光,才见到塔婆呼吸顺了些,也不再满头大汗,但却始终没睁开眼。 大伙儿在老屋里讨论着,正犹豫不知该不该将这情形通报主营。 突然阿关手里白石宝塔一震,癞虾蟆伸出头来,呱呱两声说:“报告阿关大人,老太婆装死,她在偷看!” 大伙儿朝床铺看去,果然见到塔婆正瞇了一只眼睛,往这儿偷看,见到大伙儿都盯着自己,赶紧又闭起了眼睛。 “塔婆,你搞什么鬼?”水琝公脾气再好,此时也按捺不住吼了起来。 塔婆这才连滚带爬落下了床,跪在水琝公面前,苦着脸说:“大人息怒啊??小神我??小神我??我??” 原来塔婆让阿关驱出了恶念,又让水琝公注了治伤灵气,躺在床上虽已恢复力气,却也记起了自己职责。一想到自己朝水琝公吐口水,知道闯了大祸,不知该当如何,只能装睡躺在床上,还不时瞇眼偷看,却让白石宝塔里一干精怪瞧了个正着。 “好了、好了!”阿关苦笑地说:“别道歉了,快起来吧??” 塔婆白了阿关一眼,说:“你算哪根葱?大人说了才算!” “??你??大胆,这是新上任的太岁大人!”水琝公气呼呼地骂:“昨日不是已经传了符令吗!” “太、太、太、太、太??岁大人!”塔婆吓得往后一弹,撞在床沿上,又磕起了头:“小神有眼无珠??请大人息怒!” “好了??”阿关哭笑不得地说:“快起来吧。” 塔婆这才起身,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源源本本地说了清楚。 原来水琝公便是镇守福地的前任主神,塔公、塔婆本为其手下。直到中南部战事越加激烈,水琝公接到指示领着天将全回主营支持,剩下这塔公、塔婆。 福地两岛分为大岛、二岛,塔婆领着四十二面石敢当,负责镇守这较小的二岛;塔公则领了三十五只风狮爷,镇守大岛。 塔婆哭丧着脸说:“我也不知怎么搞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时常发怒。那死老鬼也是,动不动就骂我,我就骂回去??三天两头便吵嘴,越吵越凶哟!” 大伙儿静静听着,知道塔公和塔婆自然是受了恶念侵袭,才会情绪暴躁。 塔婆继续说着:“前几天,我见那死老鬼跟一个海边精怪勾搭在一块,我一时怒极,和他大打一架。他退到大岛上,还说要领风狮爷来将二岛上下全杀尽!” 阿关和水琝公一听,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对塔公塔婆,受了恶念影响,百年夫妻反目成仇,还要将对方杀尽。 “嗯?你说塔公是什么时候说要来攻打二岛的?”阿关问着塔婆。 “就前几天,大概三、五天前吧??”塔婆答。 “这些天来都没动静?”阿关问。 “没什么动静??”塔婆答。 “这就对了,想来塔公应该也让岛上灵气镇得受不了,我们得赶快去那大岛,把塔公也救了!”阿关啊呀一声说。 塔婆一听,也跟着说:“我??我也去!” 水琝公摇摇头说:“你身子还未复元,这事我们处理就行了!” 塔婆有些迟疑,水琝公又说:“这里邪化的石兵应该还没清尽,你去将那些驱尽恶念的石兵们全部召集起来,更要将那些邪化的石兵抓回来。” “我不知道哪些是邪化的??”塔婆茫然地说。 “总之,全召回来便是,届时太岁大人自然会分辨。” “是!” 出了这老屋,阿关一行与塔婆暂别,到了沙滩边,远远便见到那大岛。 一旁沙岸上还停了几艘小木船,水琝公问:“大人是要乘船过去,还是进宝塔让我带你去?” “我自己骑着去就行了。”阿关笑了笑,踏板一踩,骑上了海。 水琝公将绿眼狐狸和大傻召回宝塔,领着天将跟在阿关后头。 才刚上海,塔婆便传来符令:“大人!刚刚忘了和你们说,这些日子海上不平静,有些海精会作乱,海里似乎还有大蛇。大人可得当心!” “大蛇?”阿关唔了一声,有些不好的预感。 抬头看看,本来阴沉的天气又飘起了雨。 第191章 塔公塔婆(1) 海上大浪一个接着一个,石火轮也随着波浪高低摆荡,阿关放慢势子,安稳向大岛骑去。 “大人小心!”水琝公领着天将居高临下观望,突然大声一喝。 阿关低头往底下看,只见石火轮周围下方的海面,色泽明显深了一大圈,那是一团大黑影。 “妈呀!”阿关怪叫一声,想起许久之前,和翩翩在那黑水潭招兵时碰上的大蛇怪。他赶紧猛踩踏板,加速往前飙去。 天上的水琝公本来正惊慌着,但见阿关转眼便已窜上大岛沙滩,这才放下心来。 阿关回头看去,只见到背后海面高高隆起,一条巨蟒窜起老高,露出水面外的身子竟有四、五层楼高,一身墨绿夹杂着五色斑纹,眼睛一红一紫。 “啊!根本就是那一只嘛──”阿关讶异叫着。 水琝公赶紧领着众天将降下大岛沙滩,在阿关前后左右护卫着。 原来这大蟒那天被翩翩打进水潭里,身上负了伤,便顺着溪流缓缓游下。这大蟒已修炼成厉害精怪,能变幻身型大小,游入了小溪身子便缩小;经过了许多日子,游入大海,吃食海中大鱼,体型也比先前在潭里时更大了一倍有余。 宝塔里精怪见了这蟒精,全都惊骇莫名,骚动起来。“好可怕啊!” “太大只了吧!” “没见过这么大的蛇精!” “阿嬷,你看──”阿泰指着另一边海面,又是兴奋、又是恐惧地跳着怪叫:“那边也有怪兽!” 大伙儿更加骚动,远远又见到海的另一头边也掀起大浪,一条更大的怪蟒窜出水面,直扑这边的墨绿大蟒。 阿关连同水琝公和天将,以及宝塔里的大大小小,全都看傻了眼。 “那不是蟒蛇??是??是龙啊!”老树精扯开喉咙,怪叫着。 只见那头庞然大物一身红鳞,头上长有双角,背上有锐利背鳍,两眼闪动红光,嘴端飘动长须,的的确确是条巨龙。 “哇──”阿关讶异地张大了口,只见到那巨龙、大蟒各自盘据一边,忽上忽下地窜动,时而摆动身子,掀起滔天大浪。 大蟒身下的海水渐渐泛黑,巨龙周边海水则缓缓变红,一龙一蛇将这本来平静的大海搅动得地覆天翻、诡异骇人。这头大蟒吐着蛇信,那头巨龙甩动长须,紧绷情势一触即发。 突然巨龙狂啸一声,直冲向大蟒;大蟒不甘示弱,吐着蛇信也缠了上去。巨龙、大蟒卷缠成一块,倒像是个巨大麻花甜点,这麻花卷上的龙和蛇,惊天动地缠着、绕着、抓着、咬着,接着,往海面轰然倒下。 一龙一蛇砸进海面,轰隆巨浪卷上了天,红黑色海水暴雨似地落了下来,同时也卷起一圈巨浪往两岛沙滩上打来。 水琝公呼喝一声,两名天将托着阿关肩膀往上疾飞,这才躲过了这海啸般的大浪。 从天上往下望去,海面上仍清楚见到巨龙和大蟒在海下缠斗的身影。只见那龙蛇在海里纠缠,四周海面沸腾了般,轰隆隆响着,巨龙和大蟒的身子不时卷出海面,又卷回去。 一张张窗户大小的鳞片,连着血肉溅出了海面,全都是从巨龙、大蟒身上打下来的。 过了一会,大蟒似乎不敌巨龙,松开了身子,上身窜出水面,蟒身上多了许多咬痕,紫血流了满身,将附近海水都染成一片紫。 大蟒又是一沉,沉入了海里,身影急速往后离去。 同时见到那巨龙也窜出水面,身上也有些洞,是大蟒的牙痕,洞中还冒出紫色的烟,显然大蟒牙上有毒。 巨龙狂啸几声,也潜入海里,朝那大蟒脱逃方向追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才平静下来,红色、黑色渐渐褪去。 阿关还呆着,水琝公这才擦了擦汗,领着天将降下沙滩。 宝塔里自然也是骚动掀天,大伙儿七嘴八舌嚷嚷,有的说那大蟒厉害,有的说是巨龙勇猛,也有些还让方才诡异激烈的大战给震慑住,只能嘶哑喊着:“好大、好大??” “太厉害了??”阿关深深吸了口气,大伙儿降下沙滩,转头看那身后的老屋群,准备去找那塔公了。 走进了这几条老巷,水琝公抚摸着巷弄中老屋,有些迟疑地说:“不妙??” 阿关也觉得有些异样,四周房舍有些毁损得严重,许多老屋上的辟邪法物都给砸了个粉碎,一块块砖符碎落满地。 几声怪吼,旧屋中跳出几头野兽。只见那些野兽个个狮头大眼,背上都披着残破披风,有些大只的,背上还披着五、六件披风。 “风狮爷!”阿关惊呼一声,石火轮一踩就要往前窜去,他想去抓那些风狮爷,替他们驱逐身上恶念。 眼前那两只风狮爷却突然扯开喉咙喊叫几声,全跃起老高。 “跳这么高!”阿关正讶异时,那跃上半空的风狮爷已经落了下来,两只风狮爷一前一后,其中一只刚落地便往阿关身上扑,将他扑倒在地。 “哇!”阿关经历不少大战,临战反应可比以前快上许多。他手一伸,挡住了那风狮爷张口咬来的嘴,一手掐住他脖子,将那风狮爷摔在地上。他同时心念急转,以心意控制石火轮,撞开另一只袭来的风狮爷。 第三只风狮爷本来还伏在屋檐上,此时也扑了下来,阿关闪躲不及,又被那风狮爷扑上,一口咬住肩头。这只风狮爷一身灰白,双眼炯炯有神,背上披了十二件披风。 “哇啊!”阿关吃痛喊着,伏灵布袋已从外套口袋窜出。阿关担心那些鬼手不分轻重,将风狮爷打死,连忙喊着:“下手轻些,拉开他就行了!” 苍白鬼手和剩三只手指的新娘鬼手受了令,果然抓着风狮爷扯开。那风狮爷牙齿崁入了阿关肩头肉里,这么一扯,痛得阿关哇哇大叫。 水琝公领着天将,打退了几只风狮爷,要来援救阿关,四周房舍却拥出更多风狮爷,将天将们团团围住。 阿关猛吸着气,一掌贴在那咬住他不放的风狮爷头上,猛力抓出一把恶念,随手扔在地上。 这风狮爷让阿关吸了恶念,身子有些麻痹发软,口一松,便翻了下地。 阿关捂着肩头,又踹开一只扑上来的风狮爷,却不愿召出鬼哭剑应战。他是奉命前来带领两岛将士镇守福地的,一时之间,要他以鬼哭剑刺杀这些本来应当是自己手下的风狮爷,他实在下不了手。阿关只好咬着牙打肉搏战,他抱住了一只风狮爷,双手同时从风狮爷身上抓出两把恶念。 水琝公抛出白石宝塔,宝塔一震,霎时狮吼、虎吼震透了天,里头的虎爷、石狮全跳了出来,和这些风狮爷展开大战。 虎爷们扑倒一只只风狮爷,威猛毫不逊色,只见这些狮子、老虎或捉对厮杀,或三五只群斗,缠斗成一团。 宝塔又是一震,狼怪大傻领了一小队精怪跳出来参战,拿着绳索要去围捕那些风狮爷。 风狮爷们让天将和石狮虎爷给冲得四散,有些逃进了老屋中,有些在巷弄间窜逃吼叫。 “给我捆仙咒!”阿关捂着肩头,冲到了水琝公旁,对着白石宝塔大喊。过了半晌,塔里才伸出阿泰一只手,握了一把捆仙符,只有二十来张。 “就这么几张?”阿关对着白石宝塔喊着,阿泰头也冒了出来:“这阵子都对上魔界妖魔,你们叫我只写白焰就行了的,这几张还是我上次写了放在宝塔里备用的,干!” 第192章 塔公塔婆(2) 阿关接过了符,胡乱念了咒语,试了两次都不行,他许久没用捆仙咒,有些忘了。又试了几次,这才打出一张金网子,却没打中风狮爷。 “好会跳!”阿关怪叫着,领着几只虎爷追进一条巷子,去抓那些四处乱蹦的风狮爷。 水琝公则指挥天将,将被打倒在地的风狮爷全抓进宝塔里,塔里精怪们一拥而上,将风狮爷一只只关进宝塔的牢房中。 “哈哈,怎么也有一只小只的?”塔里六婆指着外头一角大笑。大伙儿看去,见到老屋门旁,牙仔和铁头正追着另一只小风狮爷绕着圈。那小风狮爷身型也是极小,比牙仔、铁头还小了些,背上只有一件灰色破烂披风。 只见那小风狮爷身子虽小,速度却是飞快,且高高一跳,还能在空中飘浮一段时间,原来风狮爷能御风而行。牙仔、铁头追他不着,气得嘎嘎叫。 “小狂别胡闹!”水琝公几道银光射去,打在这叫作“小狂”的风狮爷脚上。小狂哀叫了两声,落下地来,又要乱逃。 牙仔快如迅雷,一蹬脚飞扑上去,和小狂扭成一块;铁头上去助阵,咬住了小狂尾巴往后拖拉。 小狂尾巴让铁头咬得生疼,一边怪叫,一边狂挥着小爪,去打前头的牙仔,牙仔也乱挥虎爪还击,两对小小的狮爪、虎爪,你一爪来、我一爪去,像是打拳击一样。 水琝公连忙赶来,一把拎起小狂,扔进白石宝塔。 塔内精怪见了小狂被扔进来,全都争相去抢,有的捏他小耳朵,有的扯他尾巴:“好好玩啊!” “好个小狮子!” 六婆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去,伸手打那些顽皮精怪,气呼呼地骂:“你们干什么,别欺负小只的!” 叶元突然嚷嚷叫了起来:“大只的来了!”大伙儿朝叶元指的方向看去,见到另一头巷口,走出几只体型较大的风狮爷。 其中一只模样看来像是狮王,背上披了超过二十件披风,体型极大,一身白毛飘逸,威风凛凛,仰头张口一吼,霎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免惊、免惊,我们这边也有大只的!”六婆喊着,大伙儿一声欢呼,都朝阿火看去。 只见阿火停下了动作,也望着那狮王,嘴角冒出了丝丝火光。 一旁一道黑影窜来,拦在那大白狮王前头,是黑黝黝的大邪──大邪抢先一步,扑了上去,和狮王缠斗起来。大邪体型和狮王差不多大,一掌掌打在狮王身上,狮王怪喝一声,推开了大邪,背上披风扬起,鼓起嘴巴,朝大邪吹出一阵巨风。 大邪给那风吹得受不了,身上给巨风吹出好几道割痕,往后一跳,跳了开来。 后头的阿火大吼一声,扑跃上来,接力和狮王斗上;阿火吼出一团红焰,马上就让狮王啸出狂风吹散。 那大邪可不甘心,也扑了上去,二打一。狮王难以招架,脑袋吃了大邪好几掌,倒在地上滚了两圈。 大邪凶猛狂吼几声,压在狮王身上,巨口一张,就要咬下。 “慢着、慢着!”水琝公一面大喊,急急飞来,拉住了大邪尾巴,叫着:“你这虎将军口下留情吶,这些风将军可都是咱们的伙伴吶!” 水琝公拦在狮王和大邪之间,原来先前水琝公领着塔公、塔婆镇守福地,这么多风狮爷中,自然也有几只较疼爱的。 这只大风狮爷叫作风吹,是三十五只风狮爷中的头头,也是水琝公最宠爱的一只。 水琝公拍了拍风吹,风吹两只眼睛闪动异光,静了半晌,还伸舌舔了舔水琝公的手。水琝公有些欣慰,心想这风吹还认得自己,不料风吹猛然跃起,一口风将水琝公吹倒,领着几只风狮爷往巷子里逃去。 这头阿关使着捆仙咒,发出一张张金网,将一只只风狮爷捆倒在地,再替其驱出恶念。搞了好一会儿,这才累倒在地上喘气,喘没两下又站了起来,继续领着虎爷去追其他风狮爷。 天将们七手八脚,将风狮爷一只只扔进白石宝塔,几盏茶时间下来,已经捕了二十来只,全让精怪们关进了塔里牢房。 阿关绕了三条巷子,正追着一只跳得极快的风狮爷。 “是那臭婆娘攻过来了吗?”苍老声音从巷尾响起,一个糟老头模样的神仙,正坐在一顶破烂轿子上,由几名奇异精怪扛着,转进这巷子。 那老头一见阿关,跳了起来,站在那破烂小轿上,恶狠狠地喊着:“你是臭婆娘的新手下对不对?” 阿关呆了呆,答:“你是塔公?” 塔公威风凛凛地喝斥:“塔你狗屁!我是福地之主,福公是也!” “啊?”阿关哑然失笑,脚下踏板用力一踩,冲向塔公。 塔公吓了一跳,那些抬着轿子的精怪也没反应过来,石火轮飞快一冲,撞上那破烂小轿子,将塔公撞得翻下了地。 石狮、虎爷们急急跟上,将那些精怪一个个扑倒在地。 阿关将那塔公架起,塔公虽然挣扎,却和塔婆一样,早让这福地灵气镇得难受,肚子吃了阿关两拳后,只能软绵绵地瘫在阿关肩上,任他抬着走。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将阿关吹倒在地,一声娇斥从天上往下喊:“是谁欺负我郎君?” 阿关眼睛里给吹进了沙子,正难受着,见到一群人影降下。好不容易才看了清楚,那是一群妖精,妖精当中领头的是名漂亮女子。那女子一身淡青衣服,肤色也是淡淡的青色,脸蛋却十分漂亮。 女子后头跟着的则是一群长鳍的精怪。女子一声令下,身后精怪立时上前将塔公救了起来,只见到塔公摇摇晃晃地给扶到女子身旁。 女子扶着塔公,替他揉揉脑袋,柔声问着:“郎君,您没事吧?” 塔公比那漂亮女子矮了半个头,此时却装模作样,哼哼两声,头仰得老高,豪气万千地说:“我一点事儿也没有,臭小子打了我两拳,现在他的手可能已碎了!” “放肆,你说什么来着!”水琝公领了天将赶来支持,有些天将手里还提着被捆住的风狮爷。本来四散去追捕风狮爷的虎爷、石狮们,也纷纷往这儿来,在阿关身后聚集。 同时,更多的鱼虾精怪从塔公身后三条巷弄窜出,也都往青衣女子和塔公身后聚集。 青衣女子见了水琝公那头兵势越来越大,竟然还有多名天将,不免有些担忧,左右盼了盼,自己这儿也聚了百来只精怪。 水琝公扬了扬手杖,喝斥着:“你们这些海中精怪为何迷惑福地主神,有何企图?” 青衣女子正要回答,塔公抢了个先,怪吼怪叫:“你这家伙又打哪儿来的?啊呀,我知道了,你是那臭婆娘的老奸夫对不对?好你个王八!” “你这家伙竟口无遮拦到如此程度!”水琝公一听,怒不可遏,白石宝塔一举,里头待命的精怪也跳了出来。水琝公性情本来温吞和蔼,但这次来福地,先让塔婆吐了一身口水,又被塔公说成是“老奸夫”,不论他脾气再好,此时也不禁大动肝火。 两边情势一触即发。阿关有些奇怪,问那女子:“你身上并没什么恶念,你不是邪化的精怪,为什么??” “你们不是邪神?”女子身后的精怪个个摩拳擦掌,一副要拼要打的模样,女子却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别轻举妄动。 “什么邪神,你身旁那个老家伙,才就要邪化了!”水琝公瞪着眼睛喝斥。 第193章 塔公塔婆(3) 女子看看身旁塔公,没说什么,神情显得有些犹豫。 “什么邪化?你这老王八才邪化!上呀,大家还不上!”塔公大叫,有三分之一的海精听了塔公下令,都往前头冲,个个挥动着身上大鳍和利爪,一副凶狠模样。 “你们这些山上来的家伙,胆敢来找我们大海精怪的麻烦,通通将你们打回山上去!”带头高喊的是一只螃蟹大精,挥动着两只大螯。他身旁一只章鱼精则是人身章鱼头,两肩生出八只触手,各自抓了柄木棍,上下挥动着。 “啊呀!海里的家伙们好嚣张,小看咱们山上的是吧!”阿关这方的山精们听了螃蟹精这么说,纷纷鼓噪起来,不等水琝公下令,都抢上前迎战。 “等等??”阿关正要出声阻止,但山精、海精早已打成一团。 绿眼狐狸身子轻盈,领着一票大小狐狸精,挥着紫雾开路,那些嗅到了紫雾的海精,登时一个个翻倒睡着。 螃蟹精大螯威猛,将好几只山精都敲得头破血流。 这头那小猴儿挥动铁棒,大战章鱼精。小猴儿将一支铁棒舞得密不透风,却抵不住章鱼精八棍齐下,不一会儿便败下阵来。癞虾蟆和老树精见着了,便上前接战,齐力围攻章鱼精。 “别打了!”阿关感觉到这些海精没有明显恶念和敌对理由,见他们越打越凶,便抽出几张白焰符打在地上,炸出一片白光,不少海精们吓得往后退去。 六名天将受了水琝公号令,也突入战圈,阿关不忘在后头提醒:“别下手太重,别打死他们??” 天将杀进战圈,海精们立时落了下风,一个个让天将用斧柄或是斧背打倒在地,又有些让虎爷、石狮与山精们击退。 “你们不是对手,退下!”塔公身旁的女子大喝一声,将那些冲上去的海精们全喝了回来,自个儿却往前跃了一大步,从背后抽出了一柄长剑,那剑身极窄,泛着青蓝色光芒。 女子跃了极高,窜向阿关和水琝公。阿关背后的大傻狂吼一声,上前迎战。 大傻凶猛挥动两柄石斧,都让女子灵巧闪过,且回击许多剑。 六名天将也围攻上来,那女子以一敌七,立刻落了下风。然而由于有阿关吩咐在先,因此天将们下手也特意留情。 那女子虽先以长剑逼开了三名天将,但左肩立时重重挨了天将一记拳头,长剑又让另一名天将击飞。 “小水蓝儿!”塔公见了这叫作水蓝儿的海精武器脱手,激动得大吼,拿了拐杖就往前冲,后头的虾兵蟹将又全冲了上来。 水蓝儿后背又挨了天将一记斧柄敲击,给打得跪下地去,接着几支大斧全架上她颈子。 “再过来就斩了她!”一名天将大喝一声,海精们全停下动作。 塔公又叫又跳,气愤地在原地打转,喝骂着:“你们以多打少,你们这些小人!” 阿关见那塔公两眼慢慢泛红,知道他比起塔婆邪化得更深。 水琝公一声令下,石狮、虎爷和精怪们拥了上去,花了好多工夫,将海精们一一捆绑,经由阿关施咒盖印,全给抓进了宝塔。 海精们见头头受缚,大都无心还击,有些性子较烈想要反抗的,都让天将打倒在地,押进宝塔。 塔公还傻愣愣地蹲在一边,身子发着抖,头发胡子开始渐渐泛出红色。天将已到塔公身后,见到塔公成了这副德行,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关也来到塔公身后,一手按在塔公头上。塔公这才回神,怪吼一声就要窜起反抗,却让左右天将一把抓住臂膀。 阿关见了塔公模样,知道要是再迟,或许救不回了,便也不管手臂已受了伤、身子十分疲累,使出全力吸取恶念。 阿关两眼隐隐绽放出白光,张开了口却没叫出声。先前他从未一次吸取这么多恶念,此时,只觉得塔公身子里的恶念充实饱满,自己的手掌紧紧黏在塔公头上,全身力气都聚集到了手掌上,与塔公身上的恶念对峙着。 塔公也不好过,怪嚎怪叫,全身激烈颤抖起来。 精怪们见了阿关这般模样,都骚动起来。水琝公也急得大喊:“太岁大人量力而为呀──” 阿泰、六婆也从宝塔里跳了出来,阿泰见阿关模样古怪,急急喊着:“阿关怎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阿关身子一软,向后仰倒,跌坐在地;塔公也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大伙儿一拥而上,阿关却挣扎站起,急急地说:“别过来!” 阿关两手托着一大团恶念,他看了看双手举着的恶念,足足有一台小货车那么大。精怪们知道阿关要去扔恶念,连忙扔出石火轮。阿关脸色发白、满头大汗,跨上了石火轮,单手托着好大团恶念,摇摇晃晃往海边骑去。 在恍惚中,阿关只觉得这恶念触摸起来,比起以前更扎实,也更容易掌握了。到了海边,阿关用尽最后力气,将恶念往海上一抛,巨大的恶念像颗小棒球般,轻易让阿关抛出,飞得极远,直到看不见。 阿关回头对着跟在后头的水琝公和天将们打了声招呼,终于不支倒下。 □ 阿关醒来时已是隔天,他自一张旧床上坐起,看看肩头,已经包覆了纱布,也不痛了。 一旁的绿眼狐狸见阿关醒了,立刻过来搀扶。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是?”阿关动了动身子,觉得全身都已经恢复。 “阿关大人,你昏睡一天了,这儿是二岛。海精们还关在塔里,那塔公仍然昏睡不醒,水琝公大人昨天已领着天将们将大岛上的风狮爷全捉了,足足三十五只,一只不少,全给关进了白石宝塔里。”绿眼狐狸回答。 阿关点了点头,发出符令告知水琝公自己已醒。 水琝公正在大岛探视岛上防御工事损毁的情形,越看越是忧心,许多老屋上的砖符全给砸碎,许多驱魔法物也让塔公领着风狮爷破坏得十分严重。 阿关也因此被安置在防御工事大致完好的二岛上。 水琝公收到了绿眼狐狸传来的符令,急急忙忙领着天将前往二岛与阿关会合。 “那海精头头有事要禀告,咱们进宝塔再说吧。”水琝公一见阿关,说明了大岛上头的情形,跟着便带阿关进了宝塔。 水蓝儿并没有被绳索捆绑,而是在一张石桌前坐着,由大傻和精怪们看守。她见阿关进来,连忙站起,神情十分惶恐地说:“大人,小精不知你是太岁,有所得罪,乞请见谅。” 阿关尴尬笑着说:“没有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这些没有邪化的精怪,为什么要去??迷惑塔公?” “详情我已经告诉水琝公大人了,我并非去迷惑塔公,是他??”水蓝儿叹着气答,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来── “我本是只百年鱼精,与一群海精伙伴们在外海生活了许久。” “两个月前,不知怎地,这海中许多老朋友,或不相识的精怪,一个个变得凶悍暴躁,动辄互相打杀。我想老家是不能住了,便带着伙伴离开了原本长居的深海,四处寻觅新家。途中,我们遇上了恶龙、怪蟒。而在一个月前,我在这群岛附近,碰上了一支神仙兵马。” “那神仙头头擒了我和伙伴们,想纳我为妾。我虽不愿意,但见那恶神势大,手下还有许多鬼卒和精怪,我自知绝不是对手,只好虚与委蛇。说是要去招纳我其他伙伴,一起投入那恶神阵营,供其驱使。那恶神嚣张,也不怕我逃,说是不论我逃到任何地方,他都能找着我。” 第194章 塔公塔婆(4) “我知道这两岛是神仙地盘,心想,到了这岛上来,可要找着其他神仙,告那海上恶神一状。我上了岛,也确实找着了个老神仙,但他自称『福公』,说自己掌管百万神兵、能呼风唤雨。福公要我别怕,只要我做他小妾,他便擒下那恶神,还我个公道。” “我当然也不愿意,但见他终究没海上恶神那么凶悍,心想能避一时是一时、走一步是一步,只好暂且妥协。昨晚水琝公大人向我说明,我才知道福公原来叫塔公,只是这儿的小神??”水蓝儿缓缓说来,大伙儿陪着阿关静静地听,这才明白了事情经过。 阿关摊摊手,苦笑说:“那是塔公邪化了,所以说话疯疯癫癫。先前你那说的那海上神仙,肯定也是邪化的神仙。” 水琝公摇头叹气地说:“太岁鼎崩坏后,随正神下凡的神仙们有许多失联已久、没了音讯,散落四处,却没想到海上也有邪神??” 阿关点点头,又说:“既然是误会,那我们也没理由关着他们,放他们走吧。” 水琝公点点头说:“昨晚我也这么提议,但这精怪却有事要求??” 水蓝儿恳切地说:“大人,我就是受那海上恶神欺负,才逃来这神仙地盘,只盼找着大神告状,只求太岁大人收伏了那恶神,否则,有家也归不得啊??” 水琝公皱了皱眉,迟疑地说:“这可难啦??这次咱们来福地两岛,是为了迎接太岁鼎做准备,任务只是加强福地防御工事,若要出兵去打邪神,这兵力恐怕不足呀??” 水蓝儿又说:“我们这些海中精怪本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我们将大地让与了凡人,只盼能图个清静,神仙怎能只顾凡人,不顾精怪?” 水蓝儿此话一出,癞虾蟆等山中精怪们倒纷纷鼓掌起哄:“就是说嘛!” “神仙一向都很偏心呱。” “不公平吶!” 水蓝儿再说:“况且迫害咱们的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正是神仙吶!凡人受恶鬼欺负,便有神仙替凡人出头;咱们精怪受神仙欺负,你们神仙却不理不睬,这公道吗?” “就是啊!” “我们精怪加入义勇军,本来就是为了讨伐邪神,之前顺德、千寿向凡人捣乱,神仙们都急匆匆去救,但是邪神欺负精怪,神仙们却怕事不敢打,那咱们精怪又何必与你们同站一线?大伙儿各自避难不就得了?” “对啊、对啊!神仙应该去找凡人当义勇军,凡人比妖兵还多,死都死不完,很好用呀呱。”精怪们骚动着,个个忿忿不平。 阿关也附和:“我觉得水蓝儿说的有道理。不论如何,精怪们跟着我们打了好多场战争,总不能要用兵时就要精怪们出力,危难时又要精怪自生自灭,说不过去啊。” 水琝公想了想,苦笑着说:“小精怪们、太岁大人吶,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又岂非不知。但现实情况未必能如你我所愿,想怎样就怎样;不是你说声『打』,就一定打得赢。要是莽撞出兵,死伤惨重,而导致全盘皆败,使凡间陷入更大浩劫,别说这些海精了,更多无辜精怪、无辜百姓生灵,全都要受苦落泪啰。” 水琝公说到这里,见到阿关低下头,知道他想起了真仙宫时闯下的祸;又见水蓝儿苦着一张脸,显然当真无家可归。心一软,便说:“这样好了,海精们若没地方去,不如暂居福地,耐心等待这场劫难过去。福地本便易守难攻,若是那海上邪神真的攻来,大家齐心协力,应该撑得到主营援兵来救。但若要出海攻打邪神,那确实是万万不能。” “谢大人。”水蓝儿朝水琝公恭恭敬敬鞠了个躬。 阿关想到了什么,对水蓝儿说:“现在到处都是邪神,打倒了这个邪神,还有更多邪神,恶念一天天落下,精怪们也有邪化的一天。但是我知道有个地方不受恶念侵袭,也没有邪神捣乱??” “啊,阿关大人想要收买人心!” “大人变奸诈了呱!”癞虾蟆领着精怪们起哄,却也跟着游说起来:“那个地方叫作洞天!” “说真的,洞天的确不错。” “那是好地方啊。” “那边的大湖好美,适合水蓝儿这样漂亮姑娘在里头游泳。” “洞天?”水蓝儿呆了呆,不晓得那是什么。 “先将你的精怪伙伴们放了出来,再慢慢说吧。”水琝公说。 山精们听了,欢欣鼓舞地前往牢房,将那干海精放了出来,领着海精们全上了塔顶,将洞天的美好,讲给海精们听。 海精当中也有几个年岁大的、见多识广的,知道有洞天这个地方,不时应和着山精。 □ 塔公躺在木床上半闭着眼,塔婆在一旁缓缓喂药。塔公身子渐渐好转,不再那么虚弱了,塔公、塔婆一日无语,塔婆不是喂药、轻轻拍拍塔公手背,就是看着地上发愣。 木门轻轻推开,水琝公与阿关、水蓝儿走了进来。 塔婆一见水蓝儿,气得站了起来,哼哼一声就想骂人。阿关连忙开口:“之前的误会都已经说清了,水蓝儿现在也加入了宝塔义勇军,也是我们的伙伴了!” 塔婆听阿关开口,便又坐下,却瞧也不瞧水蓝儿一眼。 塔公斜眼看了看水蓝儿,似乎有些惆怅,坐起身来,朝阿关深深鞠了个躬:“太岁大人,昨日小神无礼至极,罪该万死??” “不关你的事,全是恶念??再忍一些日子,等太岁鼎完工,再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形了。”阿关苦笑了笑,回想昨天塔公那嚣张神态,不免觉得好笑,知道他心中尴尬羞恼,便好声好气地安抚着塔公。 “过去的便过去了,这两日你两老静静休养,等身子复元之后再说。”水琝公交代塔公、塔婆一些事情,便和阿关、水蓝儿出了这老屋。 水琝公领着天将和叶元、六婆、阿泰,以及水蓝儿等海精们,一同前往大岛,修补那些破损的防御措施。 天将打开大岛上几间老屋里的储藏室,将里头库存的砖符一箱箱搬出,海精们各自分配了工作,在砖符上抹上泥浆,贴上老屋墙壁。 大傻力大,在大岛一处林子里用石斧劈树,将树扛回,再由海精们削成箭。 六婆、阿泰在几间屋子里,带着部分手巧的山精们一齐画符、绘制纸人;叶元则神秘兮兮地窝在一角不知道做啥。 阿关则领着一批精怪,在白石宝塔牢房里替那些风狮爷驱除身上恶念,足足花了一天,才将所有风狮爷身上恶念全抓了出来,却还不及昨天塔公身上恶念来得多。 这晚,大伙儿聚在二岛老屋群外围,在接近海滩的大空地上,摆开一张张木桌,吃起了晚餐,食物大都是从福地二岛东边那大离岛上的市镇买来的,也有许多是海精们直接下海捉来,说要献给太岁大人的。 大伙儿有说有笑,塔公、塔婆并坐,尴尬地吃着饭菜。 水蓝儿故意坐离塔公极远,只吃了少许,便独自离座走开。 阿泰见水蓝儿孤伶伶地坐在一块礁岩上看海,哼了两声,甩甩脖子,拍拍阿关说:“嘿,学着点,让我教你两招。” “嗯?”阿关还没会过意来,就已见到阿泰托起桌上一杯葡萄酒,拨了拨头发,一手插在裤袋里,踏着沙,一步步往水蓝儿走去。 “嗨,冷吗?”阿泰微笑,伸出手来拍了拍水蓝儿后背。 水蓝儿突然快速站起,阿泰吓了一跳,酒洒了一身。 第195章 五府千岁(1) 只见那海上隐约飘动火点,火点越来越亮,几艘大船驶了过来。远远看去,大船上都插着旗子,上头写着“代天巡狩”四个大字。 水蓝儿站起后才发现身后的阿泰,回头看了看他,问:“你做什么?” 阿泰摸摸鼻子说:“没有??我到处晃晃??” 阿关这桌见到阿泰那副窘样,早已笑得东倒西歪。 癞虾蟆呱呱大叫:“猴孙泰说要教阿关大人几招,这招是什么名堂,呱呱?” “是猴子献酒?”叶元说。 “为何献在自己身上?为何献在自己身上?”小猴儿跳着问:“为何献在自己身上呀?” “因为猴子画一整天符,手软了呱。” “我猜天气太热,猴孙想消消暑。” “不,他想逗海精姑娘笑,但是海精姑娘没笑。”精怪们起哄取笑。 阿泰瞪着眼,看身后精怪们七嘴八舌地嘲笑自己,气得﹁干﹂声连连,也不回去了,拨着身上的酒,望着那远方船队。 水蓝儿则早跳下了大石,急急忙忙往大伙儿跑去。 “大人,那恶神来了!代天巡狩,五府千岁!”水蓝儿喊着,大伙儿全站了起来。水琝公眼张得老大,望着那船队慢慢驶近两岛。 五府千岁,又号代天巡狩,民间信仰中,是接了玉帝敕令,代玉帝巡察天下四方,驱赶妖魔鬼怪的神仙。五位王爷分别为李府大王爷“大亮”、池府二王爷“梦彪”、吴府三王爷“孝宽”、朱府四王爷“叔裕”、范府五王爷“承业”。 “没想到竟是他们!”水琝公大惊失色。“原来这干王爷乘着王船,在海上称王啦!” “大伙儿警备──”水琝公一喊,全军列成了阵。塔公领着风狮爷在左翼,塔婆领了石敢当在右翼,石狮、虎爷在前,山精、海精们拥着阿关一行居中。 水蓝儿愤怒说着:“就是这些恶神逼迫我当他们大哥的小妾!” 只见那王船队慢慢靠近,中央一艘大王船将近两百公尺长,大王船前头还有四艘王船开路,后头也有四艘王船殿后。这八艘护卫船,大小则从五十公尺到百公尺不等。 仔细一看,这些王船吃水极浅,几乎是飘浮在海面上的,慢慢驶近了二岛岸边。 水琝公手心生汗,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应对。大王船上已飞下了几名神仙,后头还跟着百来只鬼卒。 “这儿是天界据点福地──”水琝公高声大喝:“哪里来的邪神恶鬼,报上名来!” 邪神们停下,居中那大神正是李府大王爷,大王爷手一挥,后头鬼卒也停了下来。 大王爷出声吶喊:“你哪位?我五位王爷乃代天巡狩!” “果然是这些家伙,这可麻烦??”水琝公低声自语两句,又高声喊着:“五府王爷,你们失联已久,何故不与天界正神联系?” 那老三吴府王爷喊着:“与你何干?你又是哪个家伙,哪路兵马?那小鱼精呢?快叫她出来!” “大胆!”水琝公大喝:“我乃福地主神,镇守天界在人间的重要据点,你们若是邪化的恶神,快速速退去,别来捣蛋!” 朱府四王爷突然开口喝喊:“我就说那娘们不可信,你们看,那群家伙里头有一堆海精,那小姑娘一定躲在里头!” 范府五王爷大吼:“快将小鱼精交出来,让咱五兄弟带回去,不然管你正神、歪神,全都杀尽!” 水琝公厉声怒斥:“福地有正神兵马驻守,岂容你们这些邪神恶鬼作乱,进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 山精们听水琝公这么说,都大力鼓掌助威:“哇,原来水琝公也有这么强悍的一面。” “水琝公好威猛呱。” “哼──”李府大王爷双眼圆瞪,一声怒吼,后头几艘王船再度驶动,缓缓接近沙滩。王船上飘起大片鬼卒,海里也窜起大批邪化的海精,个个持着尖锐武器,往二岛沙滩逼来。 “可不行和他们在岸上硬碰硬??”水琝公举手一挥,喊着:“大伙儿退入老巷里。” 塔公、塔婆听了水琝公号令,立时领着风狮爷、石敢当转往巷里退,阿关一行也快速后退,全退入了二岛老屋巷弄里。 “武器、道具、机关全没准备好,这可怎么办吶?”叶元一边退,还不时问着。 大伙儿好不容易全退进老巷,塔公、塔婆便依以前便安排好的阵形,指挥石敢当和风狮爷们在巷里布阵。 塔公领着风狮爷守在西北面,塔婆则领着石敢当守东北面。 水琝公偕同阿关一行、水蓝儿等精怪,往二岛中央退,退进了一处由几排老屋护龙围成的大宅院里。 这大宅院是二岛的指挥中心,宅院左后方有一片空旷大地,便是预定作为摆放太岁鼎的地方。 精怪们都慌慌张张的,大伙儿才上来二岛不久,本来水琝公已经拟定了一套守御计划,但根本还来不及分派操演,五府王爷便打过来了,精怪们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自己该守哪儿。 “别乱??别乱!”水琝公嚷着,指派了一批精怪去守大宅庭院围墙,又指派了一批精怪去守大宅左右护龙。 水琝公自个儿则和阿关、天将等,退到了大宅院子中央。 “我的妈呀!”阿泰指着天空怪吼一声:“这些邪神也会天障吗?” 大伙儿抬头看去,只见到天上那一轮明月竟变得血红,像是会滴下血来一般。 “这不是天障!”水琝公骇然大惊,差点站不稳,急急喊着:“不好、不好!不只五府千岁,这是太阴攻下来啦!” 大伙儿听了,全惊骇莫名。 阿关愣了愣,想起在主营雪山边时,若雨曾对他讲过,说要是天上那勾陈带着七曜中的太阳和太阴攻下凡间,太阴若使异术,月亮都能变成红的。 前线塔公传来了符令:“水琝公大人,那五王爷没有攻来,全都在岸边徘徊!都望着天上发愣,鬼卒们骚动着,天上那红月亮吓坏了他们!” “鬼卒们会怕,五王爷不敢轻举妄动,表示太阴和这些邪神不是一伙!”阿关这么说。 “??应当是如此,但即便太阴和五府千岁不是一伙,若是天上勾陈挥兵攻下,那也十分麻烦、十分麻烦!”水琝公惊慌失措。 这勾陈可是和玉帝、紫微平起平坐的四御大神,太阳和太阴,则是与太岁澄澜、太白星、辰星等并列的七曜星君,若是勾陈这时发动大军降临人间,可是极为严重的事件。 阿关也感觉得出严重性,喃喃地说:“要是勾陈打下来了,主营那边恐怕顾不了我们福地了??” “正是??正是!”水琝公连连点头,额上的汗不停滴落。 才说到这里,主营符令便传了过来,是紫微的声音:“福地水琝、岁星家佑,天上那勾陈派了太阴下凡,急急攻打中三据点,主营已出兵接战。你们福地可也得当心留意!” 水琝公接了符令,忧心地说:“那天上勾陈一直按兵不动,一定早已窥视人间许久,等待时机。现在见那五路魔军刚败,便马上发难,想捡个现成便宜!” “大船上五个邪神好不好对付?”阿关问。 “福地守御力量极强,对付西王母和勾陈这等大邪神或许不足,但这五府千岁若无其他帮手,只凭他们五个,即便加上大批鬼卒,一时之间倒是难以攻下这福地。” “既然如此,我们试着守守看,先别惊动主营,要是害他们分心,让勾陈从中得利就糟了。”阿关这么提议。 “嗯,先静观其变。”水琝公点点头。 第196章 五府千岁(2) 此时,塔公传来了符令:“有鬼卒偷摸上岸,但在老屋前慢下了动作,想必是受了福地灵气镇压,身子不适。” 塔婆也传来符令:“两王爷领着海精从东面杀来,我领石敢当去对付!” “别急躁,咱们立刻去支持。”水琝公传回符令,立时吩咐天将:“速速前往东面几条巷子支持塔婆。” 六名天将受了令,立刻飞去。 阿关召出鬼哭剑,唤来石火轮:“天将去支援塔婆,我带虎爷去帮塔公,怎样?” 水琝公犹豫半晌,终于同意:“可以,但须听我号令行事,不可轻易攻出老屋范围。” 阿关点点头,跨上石火轮,带着石狮、虎爷们往塔公方向前进。 守在右护龙的水蓝儿也开口说:“让我带伙伴去突袭后方,攻他们王船!” 水琝公听了连连摇手说:“不行、不行,这太冒险。” “我跟精怪去帮阿关!”阿泰也嚷着要打。 水琝公犹豫不决,歪着头想了想,说:“等等??等等再说,先看看情况,看哪边需要帮手??” 癞虾蟆等精怪本来守在围墙边,回头见水琝公神情犹豫,知道他不若林珊擅于用兵,不禁有些担忧。 阿关领着石狮、虎爷穿过几条巷子,已经见到鬼卒们三只、五只地绕进巷中,正与风狮爷们打着游击。 塔公拄着手杖,在几条老巷交接处,吃力地指挥风狮爷作战。 阿关知道塔公身子尚未复元,连忙上前拉了拉塔公:“你往后头退些,我来帮忙??” 阿关一声令下,石狮、虎爷们冲上前助战,鬼卒们四处乱跑,有些冲进老屋群中,又让灵气镇得头疼,吱吱呀呀地又退了出去。阿关这边神狮、神虎们也在塔公命令下不随意追赶,只是来回游击驱赶鬼卒。 风狮爷中的小狂比较不听号令,奔得性起,好几次都要跑出老屋群,牙仔和铁头赶紧追了上去,想将他叼回来。小狂脾气拗,虽然身上恶念已让阿关驱尽,但还记得先前牙仔和铁头连手欺负他,此时对他们不理不睬,甩着背上那件破破烂烂的小披风,四处乱窜。 远远望去,三名王爷们还待在岸边,似乎也对这福地二岛上的灵气感到十分厌恶。 那李府大王爷身型胖壮,两手扠着腰,脸上气呼呼的;池府二王爷则身型消瘦,神色阴晴不定;吴府三王爷双手交叉胸前,来回踱步,突然跳了起来,大吼着:“妈了个巴子,我可忍不住啦──” 吴府三王爷吼叫着,卷动黑风,领着海精鬼卒凶猛杀了过来。 阿关远远见了,连忙大声提醒:“大家小心,邪神来了!” 三王爷领着两百来只鬼卒、三十多只邪海精,杀到了老屋巷口。几只风狮爷上前迎敌,接着后退;又几只风狮爷上前接应,再后退,为的是将敌兵引进巷子深处。风狮爷三五成群,轮番诱敌,将鬼卒们诱进一条不起眼的巷子。 让福地灵气镇得头昏眼花的鬼卒们,暴躁地拥入那巷子。霎时,两边屋子墙上一枚枚砖符纷纷亮了起来,闪耀出阵阵金光。 已经深入巷子的鬼卒全怪叫起来,捂着眼睛往后退,没进巷子的鬼卒却还死推硬挤,一阵混乱。 一声雄猛狮啸,风狮爷当中的领头、白毛大风狮爷风吹,领着几只风狮爷从老屋里冲出,将那批鬼卒杀得四处逃窜。 阿关骑着石火轮七弯八拐,转到了三王爷背后那巷子口,朝他偷射白焰。三王爷听得念咒声音,转头便见到火光射来,连忙闪避。他见着了阿关,一个纵身落在阿关眼前。 “你这凡人小子,竟会奇异法术,你是何方神圣?”三王爷有些惊讶,却也没给阿关机会回答,举起手上大刀照头就劈。 阿关石火轮飞快,闪开这刀,以鬼哭剑回击。 几只跟上来的虎爷一拥而上,和三王爷战成一团,阿火、大邪、二邪全都凶猛善战,或扑、或抓、或是张口大咬。 伏灵布袋飞旋在三王爷顶上,鬼手窜出乱抓。 阿关骑着石火轮绕圈乱晃,鬼哭剑东刺一剑、西撇一剑,还会凌空打转,偶尔偷放白焰。 这一轮猛攻下来,打得那三王爷手忙脚乱、遮拦不及,手上腿上都让虎爷抓咬出伤痕,更觉得阵阵金光刺眼难受,头疼不止。 阿关想起自己先前一感应到恶念就会头疼反胃,如今见这邪神这副难受模样,不禁哈哈大笑:“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三王爷狼狈退开,腿上更让大邪咬去一大口肉,黑血涌出。 李府大王爷和池府二王爷远远见了老三受挫,手一招,全军出动,大片海精、鬼卒全往巷子里杀来。 “他们大军来了,我们快退!”阿关见状,挥手大喊,将一干狮虎将军们往后驱赶。 两王爷领着海精、鬼卒像是海浪拍打进老屋群般地淹进了巷子,淹入各处大巷小巷里。 阿关领着虎爷、石狮们向后退着,不时放咒阻碍鬼卒们的攻势。 四周几条巷子吵闹喧嚣不休,那些鬼卒们冲进老屋巷内,立刻便感到莫名头疼眼花。 小猴儿持着铁棒从屋顶跳下,一阵乱打,后头几条巷子杀声大作,水蓝儿、老树精、绿眼狐狸、癞虾蟆等,纷纷领了精怪前来支持。两军在十来条巷子里短兵相接,展开一场场巷战。 王爷那方鬼卒虽多,但打起巷战,大批鬼卒挤在长长老巷中,后头的鬼卒不停推挤,只有前头的鬼卒有对象打,他们完全发挥不了数量优势。 街边插着的符箓旗帜、老屋墙上的砖符,都发出阵阵刺眼金光,福地灵气强盛,镇得那些鬼卒全无战意,全身发软。十几条老巷中的鬼卒连连败退,都想转身往外逃。 两军主将在几条岔巷交口相会,那交口处稍微宽阔空旷些,四边插了许多符箓旗帜。 水蓝儿一见李府大王爷,记恨他蛮横无礼要强娶一事,叱喝一声抢先杀出,舞着剑去打那大王爷。“你这恶神!今天看你往哪儿逃?” 大王爷拿的是一柄月牙铲,狂挥起来迎战水蓝儿。“可恶的小鱼精!竟敢和其他神仙勾结来对付本王爷!” 水蓝儿打了一阵,不敌李府大王爷,转身往后退去。大傻挥动石斧上来接战,打了一会儿,胳臂大腿接连挨了几记月牙铲,鲜血四溅。 水琝公赶紧领着虎爷杀上围攻大王爷,水蓝儿也纵身夹击,这才挡下大王爷的攻势。 二王爷则盯紧着阿关。阿关使出鬼哭飞剑,远远掷出、飞射那二王爷,几次都让二王爷躲开。后头几声﹁嘎嘎﹂,二王爷才转身,只见铁头迎面炸来,这是先前中三据点大战时,铁头和牙仔的协力攻击。 二王爷毕竟比那时魔将敏捷,连忙撇头闪过,跟在后头的牙仔一见前面铁头竟没砸中二王爷,吓得在空中打了个转,往下落去。 二王爷举刀就要砍,却发现牙仔后头还紧跟了只小家伙,牙仔刚落下,那后头的小家伙才露了出来。 原来是小狂,二王爷急忙举刀砍去,风狮爷能御风飞行,在空中比虎爷、石狮都来得灵巧,立时转了个弯,躲过这刀。 二王爷还要砍,只觉得腿上一痛,落下来的牙仔已经咬上他的腿。接着,背后又是一疼,铁头撞上了他的背。 “什么鬼玩意!”二王爷大怒,小狂已飘至他脸前狠狠抓了几把,在二王爷脸上抓出好几道血痕。 阿泰远远见了,拍手叫好:“好一个三小猫联击!” 第197章 五府千岁(3) 二王爷怒极,大喝一声,猛转一圈,身子发出一圈旋风,将三只小狮、小虎往外吹去,撞在墙上。小狂不怕风,没让旋风吹远,却让二王爷一脚踢落,踩在地上。 “你身上没恶念?”阿关让那二王爷卷起的风拂过了脸,才觉得怪异,虽然四周鬼卒身上都带着恶念,但这二王爷身上恶念,硬是少了许多。 二王爷听阿关一嚷,瞪大了眼,看着阿关,手上大刀举在空中,却没朝小狂劈去。 “你是备位太岁!”二王爷愣了愣,一时分神。阿关骑着石火轮闪电般窜来,二王爷连忙回神,狼狈避开,手臂让鬼哭剑划了一道小口。 伤口没有冒出黑烟。 “你为什么??”阿关只说了半句,见到二王爷耸耸肩、一脸无奈,随即会意,城隍、义民爷李强等,都是手下邪化了,头头却还没完全邪化。这五府千岁里池府二王爷,却是头头邪化了,剩自己还好好的。 “闪一边说去。”池府二王爷使了个眼色,往旁边一间老屋木门撞去,撞进了老屋里。 阿关迟疑了些,但想这二王爷既然身上没有恶念,想必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他便骑着石火轮也跟进老屋去。 塔公见阿关随二王爷进屋,霎时大惊失色,深怕阿关遭遇不测,﹁呜呜啊啊﹂地冲进了屋里。却见到二王爷将大刀放在地上,单膝跪地,对阿关说:“小神无礼,请备位大人原谅!” 阿关苦笑,这五府千岁在海上称王,讯息不灵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真除上任。 塔公见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阿关回头对他说:“塔公爷爷,帮我挡住门,别让其他人看见这神没邪化!” 塔公点点头,转身挡在门前。 阿关转头问那二王爷:“你既然??不是邪神,为什么还跟其他邪神同流合污?” 二王爷像是早知道阿关会这么问,叹了口气说:“他们终究是我义兄弟,我虽没邪化,却也希望能拉他们一把。这些月来我从旁献策,多次阻止我那干义兄弟们上岸作乱,这次要抓这鱼精来给我大哥做妾,也是我出的计策。为的是要分散我那些义兄弟的注意力,让他们别老想上岸去称大王,去与其他邪神正神争斗,扰乱凡间。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做法??” 阿关点点头,又说:“跟之前几个邪神比起来,你们兵力并不太强,这里又是福地,再这样打下去,你们很快就全军覆灭了??” “大人??”二王爷连连点头说:“我本来还苦无法子,现在知道能吸取天下恶念的备位大人在这儿,我就有打算了!你等我,我会再回来,助你收我那些兄弟,咱们先想办法让我大哥退兵,再做打算。” 阿关一听能收五府王爷,喜出望外,赶紧问:“要怎么让他们退兵?” 二王爷低声对阿关讲了几句,阿关点点头,勒住了二王爷脖子,鬼哭剑架在他颈上,跟着塔公出了门。 外头依然杀得呼天抢地。 二王爷出声大喊:“大哥,大哥!” 李府大王爷见了二王爷被阿关拿短剑架住脖子,霎时乱了手脚,臂膀让水蓝儿划了一剑,连忙跃上空中,喝那二王爷:“你这傻子,怎么让一个凡人给擒了?” “快收兵,收兵我就放了他!”阿关大喊着,一边将鬼哭剑抵在二王爷颈子上:“不然我就一剑刺死他!” 三王爷在半空捂着头喊疼,见二王爷受擒,破口大骂:“老二你这蠢猪,竟然会被凡人制伏,你专扯咱们后腿是不是?大家别管他,冲啊、杀啊──” “闭口!他是你二哥!”大王爷怒吼一声:“大伙儿后退──” 本便已经怯战的鬼卒们,听了王爷下令,一下子你推我挤地都往巷子外逃,只想赶快逃离这泛着阵阵刺眼金光的小岛。 塔婆这边,以石敢当为主力,将进犯的鬼卒打得东倒西歪。石敢当坚硬无比,又不怕刀砍,四王爷和五王爷被六名天将牵制,无法助鬼卒攻打老巷里的石敢当。 两王爷听了李府大王爷吆喝,见己方已呈败象,只得跟着退去。五王爷还恨恨喊着:“牵海兽过来,牵海兽来铲平此地!” 王爷们退到了岸边,岸边灵气弱些,海精、鬼卒们纷纷跳进海里,再也不想上来了。 阿关则架着二王爷站在老屋群前,水琝公领着天将、塔公、塔婆,召集了所有兵力站在两旁,伴着福地四射灵气,阵仗看来十分吓人。 四名王爷在岸边起了争执,除了李府大王爷外,另三名王爷口径一致,全说要扔下二王爷直接上船走了。 二王爷低声说:“今晚深夜,或是明日清晨,我会捎来消息,助大人一臂之力。” 阿关点点头,跟着清了清喉咙,对着岸边的王爷们喊:“好,你们既然退兵,那我也说话算话,这次放你回去,下次别再来啦!”他说完便放开了手。 二王爷狼狈飞起,往己方阵营飞去。 三王爷见了二王爷给放回,又大叫起来:“好了、好了,二哥又回来了,咱们再去打过,这次必杀光他们!” 四王爷则说:“不好、不好,咱们兵没带齐,回去带齐了再来打!” 五王爷附和:“对!回去带齐了兵马再来打过,去牵海兽,让海兽踩平此地!” 大王爷手一招,领着四位弟弟全退上了船。 “为什么放过他们?”阿泰不解问着:“这些家伙比起魔王差多了,怎么不一次歼灭?” “二王爷没邪化,要做我们的内应。要是能一举收下这五府王爷,那我们兵力就大大增强不少了。”阿关将刚刚和二王爷在老屋里的协议说出,让大家知道。 “那五王爷刚刚说什么来着?说要去牵海兽??牵什么海兽?”塔婆歪着头呢喃自语。 大家交头接耳,频频谈论着,却没什么结论,好好一顿海滩晚宴,却给这五府王爷捣乱,精怪们纷纷抱怨了起来。夜色昏红,天上那大红月亮像是活的一样,不时还泛起几阵血色雾光,景观诡异吓人。 为了集中兵力以备安全,水琝公令全军集结于二岛,大伙儿仍像上次一样,聚在二岛中央大宅院空地上,盯着天上那轮红月。 直到深夜,阿关还没睡,只觉得心头那烦闷之气又升了起来。 阿泰虽抽着烟,但已经忍不住睡意,看了看阿关,问:“喂!你不睡觉喔?” 阿关摇摇头说:“我还不困,一睡着就会作噩梦。不如在这边陪大家看月亮??” 阿泰嘿嘿笑着说:“干,月亮变这么恶心你也看得下去,我受不了了,冷死了,我要进屋子睡了??” 广场上的山精和海精已经打成一片,海精们不时问着洞天中的种种,山精们也不厌其烦地向海精们叙述他们在洞天那几天见过的种种,说的精怪和听的精怪都如痴如醉,仿佛真到了洞天一般。 角落,癞虾蟆正对着一只小海蛙精吹嘘自己是如何英勇,保护备位太岁逃离顺德大帝魔掌的那段经过,把小海蛙精唬得一愣一愣。 终于到了清晨,阿关也忍不住打起哈欠,频频点头瞌睡,手里还捏着清宁项链,深怕又作了恐怖噩梦。 前头塔公、塔婆传来了号令,阿关恍惚中听见了声音,赶紧站起,和水琝公对望一眼。 出了这中央广场,往岸边前进,果然见到一艘王船往这儿前进,站在王船头前的,正是池府二王爷。 王船前后都弥漫大雾,船上本来插着的旗帜都已取下。 第198章 五府千岁(4) 水琝公不敢大意,吩咐天将警戒。 王船慢慢开到沙滩岸上,二王爷纵身落下,大步走来。 老屋中,塔婆倒了杯茶,二王爷接过喝了半口,顿了顿才说:“我已想出一计,必定能助备位大人顺利救我那几个义兄弟??” 大伙儿听着,二王爷继续讲:“昨晚我提议我那些兄弟们分头筹备兵马,好一举攻下你们这小岛──” “我这建议,为的是使我能抽身前来与你们会合密商。我们五兄弟四处寻觅帮手,约在外海某地会合。在我安排的计划里,我大哥会先抵达那片海域,接着是四位弟弟。我却提早去与我大哥会合,以求避开其他三位弟弟。” “到时备位大人领着这地兵马随我同去,趁着其他三兄弟还未回来,一举擒下我大哥,只要备位大人能驱出我大哥身上的邪念,我和大哥同声一气,不论吩咐什么,其他三位弟弟自然不敢不从,届时备位大人就可以一个个将他们全收伏了。” 二王爷说到这里,掩不住心中喜悦,似乎已经救了四位兄弟一般。 水琝公想了想,不禁有些迟疑地说:“池府王爷兄,不瞒你说,我们此行,是受命坐守福地,加强两岛防备,并非与邪神交战。我们这儿的兵力大都不谙水性,虽说神仙精怪也不那么容易淹死,但在大海上总是不好发挥,这一趟要是出了差错,咱们这新上任的太岁大人有什么万一,这凡间可就万劫不复了??” 二王爷一听,有些诧异,水琝公不疾不徐地将太岁澄澜邪化的传闻,和阿关真除上任的经过,简单说明了一遍。 二王爷愣了愣说:“我与太岁爷不熟,但我却不信他会邪化??这中间是否出了什么乱子,是耳语谣言?” “是镇星藏睦爷亲口说的。”水琝公摇头苦笑。 二王爷讶异愕然,接不上话,只好将话题转回自个儿兄弟上头。“水琝老兄,我可以跟你保证,此行绝不会伤了备位??不,新任太岁大人一根寒毛??” “这儿的兵力不用全派,只要你与天将同行,便也够了。咱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大哥他正邪化中,有时迷迷糊糊,不似我那三个义弟邪化得深,早已成了恶棍,没心没肺。” 水琝公虽仍然犹豫,但这王爷们终究还是昔日战友,能救却不救,怎么说得过去。想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又说:“能救五位王爷,我当然乐观其成,但出发前我一定得先向主营报备,绝不可以擅自行动。” “这是当然!”二王爷连连点头。 水琝公出了老屋,以符令向主营传讯。 外头大伙儿仍然忙碌,写符的写符、削箭的削箭、贴砖的贴砖,虎爷、石狮、风狮爷等没事好做,只能在附近蹓跶玩闹。 小狂性子孤僻,在风狮爷中也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昨夜一战和牙仔、铁头一齐围攻二王爷,配合得天衣无缝,倒是打出些许交情。此时跟在牙仔、铁头屁股后头跑,绕着癞虾蟆打转玩耍。 只见癞虾蟆拿了颗石子,往远处一扔,三只小的便往前冲,去衔那石子回来,有时抢成一团,癞虾蟆便呱呱大笑。 石子扔了几次,癞虾蟆呱呱一吐,吐出个黏团,当作石子一扔。三只小的不疑有他,照样冲了过去。牙仔速度最快,抢在前头,一咬到那恶臭黏团吓了一大跳,嘎嘎叫着,打了好几个滚撞在老屋墙上,吐了起来。 癞虾蟆见自己恶作剧得逞,哈哈笑地拍手叫好。 一旁六婆见了,大声怒斥:“你这虾蟆精!为什么欺负我家小牙仔?” 癞虾蟆朝六婆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一副爱理不理。小海蛙拿了几枚贝壳走来,这小海蛙虽是蛙脸,但身子已炼出人形,有五岁小孩那么高,穿着淡青衣裳,像个小女娃。 小海蛙用童音说:“是呀,婆婆说得没错,为什么你要捉弄小虎将军呢?” 癞虾蟆一见是小海蛙,立时变了个表情,一脸忧郁庄严肃穆,悠悠望着天上流云:“蛙妹妹,别把我想简单了,当前时局纷乱,这些小狮、小虎也没长辈教导。我其实是在教导这些小家伙,什么可以咬、什么不可以咬,这样他们长大了,才不会乱咬路边野花、毒草,吃坏肚子呱!” “原来你想得这么远??”小海蛙愣愣地答。 “正是。”癞虾蟆用两只后足站着,其余六只脚交叉搭成三对,神情肃穆中还夹杂着三分忧郁。 小海蛙咯咯笑着说:“我在岸边找了几个海贝,咱们一起吃去。” 癞虾蟆微微一笑,六只手一起摊了摊,潇洒地说:“真拿你没办法。” 阿关和阿泰伫在一旁,看着癞虾蟆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阿泰脸上僵硬呆滞,叼在嘴上的烟都快要掉了下来。阿关嘻嘻笑着,用手肘顶了顶阿泰的腰,说:“看到没有,人家癞虾蟆才是真功夫,哪像你只会吹牛??” 阿泰﹁咿咿唔唔﹂地想反驳些什么,癞虾蟆伴着小海蛙正好走过两人身边,癞虾蟆还朝阿关点了点头。 “还是阿关大人有眼光,说话也公道。这猴孙呀??呸!”癞虾蟆瞄了阿泰一眼,朝地上吐出一口黏团,表示不屑。 “他妈的??”阿泰气得将香烟都捏了个粉碎,却也只能恨恨地望着那癞虾蟆和小海蛙相依相偎、渐渐走远的身影。 水琝公与主营互传完符令,朝阿关挥了挥手,表示有消息。 阿泰还缠着阿关,不甘辩解着:“老子我专长是对付人类正妹,把精怪本来就不是我的强项??” 水琝公将大伙儿召集到了广场一角,说明刚才与主营联系的经过。 原来昨日太阴领兵下凡,是为了追击天上逃跑的战俘。数月前南天门一战,勾陈击败了玉帝后,为了抢夺南天门主控地位,转而与天界其他邪化恶神交战。经过长期征战,大多邪神已经降伏,包括太阳、太阴、碧霞奶奶、风伯、雨师、八仙、龙王等等,都成了勾陈手下。 然而,三清中的老子却未邪化,被困在天界,领着四灵二十八宿死守住天庭一角,抵抗勾陈大军。 一个月前,勾陈全军突击,终于击溃老子兵马,将老子囚进大牢。老子麾下四灵二十八宿中,青龙部、白虎部几近全灭,两部将军青龙、白虎也战死于南天门,玄武部、朱雀部则全数被收进大牢看管。 数日前,那朱雀麾下两名星宿──鬼宿和柳宿偷出了大牢,逃往凡间求援。 太阴领兵追击,意在阻止两星宿将南天门情势传给人间正神,让人间正神得了利。 然而,两星宿还是顺利逃往中三据点,与奇烈公、木止公会合,太阴于是攻打中三据点,主营也立时派兵去援,双方正对峙着,情势一触即发。 水琝公深深吐了口气说:“或许不久之后,天上那勾陈就要大军压境,如此一来,战局对我们便极为不利。” 二王爷听着,起初静默不语,后来连连叹气说:“想不到天界、人间竟遭遇如此浩劫??” 水琝公跟着又说:“我也将福地情势禀报主营,紫微允许咱们行动,但吩咐一切小心。行动之前得再通报一次,主营会视情况增援帮手。” “这次多亏你了,水琝老哥。”二王爷拱手称谢:“我得先回海上啦,免得让其他海精发现,走漏了风声。我和四位兄弟的集结时间订在明日清晨,而按照我的计划,我们今夜就要动身去逮我大哥。” 第199章 五府千岁(5) “行动前我会亲自乘船前来迎接,你们可得准备妥当。”二王爷说完,又朝水琝公拱了拱手;水琝公回了个礼,目送二王爷离去。二王爷上了王船,王船再度启航,伴着大雾,快速驶离了福地两岛。 水琝公随即召集大伙儿点兵,考虑着此行该带谁前去。他吩咐:“我必须与太岁大人同行,塔公、塔婆,这儿就交给你俩了,石兵随塔婆守二岛,下坛将军、石狮子连同山精、一干凡人等,听塔公号令,守大岛。” “风狮子能御风行,海战不至于吃亏太多,随我同去;水蓝儿等海精自然也随我一同去。”水琝公点兵完毕,便将塔公等一干守大岛的兵马都召进了白石宝塔,又领了两名天将随行飞至大岛,将塔公一行唤出宝塔。 水琝公临走前还不忘对塔公吩咐:“这两天你等都在这儿待命,有事便以符令通报我们,同时别忘了继续修补大岛上的防御工事。你这塔公,大岛上那一地破碎砖符,都是让你给敲坏的,你可得负责修好??” “是。”塔公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水琝公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说:“你身子还没复元,遇事别逞强,太累的话便先歇歇。” 塔公深深打了两揖,表示感激。 熟识的大伙儿都给分配到了大岛,阿关一人对着一干海精和天将,只觉得有些无聊;看那水蓝儿总是落寞一人站在偏僻地方瞧着大海,似乎心中挂念着谁。 阿关想起翩翩似乎也时常一人发愣,顶多只有若雨在一旁陪着。 水琝公回了二岛,不时在天上巡视,有时又落在屋顶上低头想着,显然对这次行动非常慎重,深怕有了个万一,让太岁大人陷入困境可就糟了。 阿关见水琝公这模样,也不免有些惭愧,神仙们一边与邪神鬼怪大战,又得费心照料着自己。他召出鬼哭剑,挥了两剑,见海精都瞧着自己,十分尴尬,只好找来两个天将,问:“能不能陪我练练?” 两名天将对看一眼,不知做何回应,阿关又说:“陪我练练剑。”天将只好提起大斧,却又不知该怎么和这太岁大人对剑。 阿关对着斧头砍了几剑,只见天将动作缓慢,像机器人般地傻愣。阿关偷瞧那些海精,只见到有些已经忍不住偷笑起来。 阿关知道这样练剑,比自个儿空挥更蠢,只好摸摸鼻子埋怨:“??好啊!你们这些神仙,一天到晚提醒要我上进,又不派半个人来教我,又怪我进步缓慢帮不了忙,最好是胡乱挥挥剑就能成为高手??” “太岁大人,没人怪你帮不上忙呀。”两名天将相视苦笑。 “谁说的??”阿关皱着眉说:“我知道斗姆就看不起我,很多神仙也一样??” 天将听阿关这么说,也只能哈哈笑着,用笑声掩盖尴尬。 “大人想练剑,找我们这些海精吧,同是神仙,别为难他们了。”水蓝儿对身后一只章鱼精唤了几声:“章鱼兄,大人想练剑,陪他过过招吧。” “没问题!”那章鱼兄点点头,从一旁拾起一堆树枝,有些还挺粗。 只见章鱼兄也穿着衣服,头还是章鱼模样,身子却和人一般,穿着麻布衣裤,却有八只触手从衣服破口伸出,上头还有吸盘。 章鱼兄一手一支木棒,挥舞着慢慢接近阿关。 “咱们所有伙伴要过招都是找章鱼兄,大人你和他试试,就知道其中好处了。”水蓝儿笑着说。 “好啊。”阿关摸摸鼻子。 “大人,用这短木棒吧,和你的剑也像。”章鱼兄用棍子挑起一支木棒,朝阿关抛去。 阿关接了那短木棒一看,果然和鬼哭剑一样长短,便收去鬼哭剑,以这木棒应战。 “小心点,别打伤了??”水琝公在上头见了,连忙出声提醒。 “哼,别太小看我,木棒打不死我!”阿关哼哼地说,冲了上去。想起翩翩当初的训练方式,是将自己扔进鬼怪堆里,让鬼怪痛殴,比起眼前章鱼兄严苛太多。 章鱼兄只用两手,一攻一守,和阿关过着招。阿关也尽力接着,觉得打来十分轻松。章鱼兄嘿嘿一笑,又加了两手,共是四手,四支长短木棒三攻一守。 “嗯嗯??”阿关开始觉得有些难以应付,短木棒并不是鬼哭剑,无法产生吓阻效用,也无法一击必杀,更无法飞天突刺,三支木棒劈里啪啦打来,阿关只能来回格挡,已腾不出空回击。 章鱼兄又加了两手,也不必守了,六支木棒齐挥,阿关无法招架,挡了一记同时也吃了一记。章鱼兄打得不重,但终究也是打在肉上,阿关不好意思喊疼,只得硬撑。想起在北部据点一那天黄昏,自个儿也是和翩翩这样对招,咬着牙硬挨。想着想着,阿关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海精们交头接耳地说:“这新任太岁大人果然是条汉子,被章鱼兄打成这样还笑嘻嘻的。” “我看是章鱼兄没用全力吧,不然早打死他了。” 螃蟹精摇摇头说:“想当初我和章鱼兄过招,也没拿武器,任凭章鱼兄八手齐下,用木棒敲我打我,我看这太岁不行吶??比我还不济事??” 躲在一旁的癞虾蟆不服,跳出来说:“你少吹牛了呱!咱们阿关大人是少年孩子、凡人肉身,哪像你一身硬壳,当然不痛!有种把壳脱了去跟章鱼打呀呱!” 螃蟹精瞪着眼睛说:“壳长在我身上,我干嘛脱?” 癞虾蟆呱呱地说:“所以啦!阿关大人凡人肉身,不拿神剑、不用法宝,怎么跟你们这些精怪邪神打?要是他用飞剑刺你,包准刺得你哭着在地上打滚呱!” “你这虾蟆不是山精吗,怎么还在这儿?” “你没随塔公去大岛吗?” “你躲在我们这儿干嘛?”海精们齐声问。 小海蛙出来解围说:“是我不好,我找了虾蟆大哥去岸边玩,回来时塔公已经走了??” 阿关和章鱼兄仍对练着,章鱼兄见阿关吃了自己很多下棒子,有些不好意思,关心地问:“大人,要不要歇歇?” “不用,再来!”阿关仍然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章鱼知道阿关怕丢脸,便继续陪他练下去,却也暗暗地手下留情,两只手虚张声势,实际上只以四手应战。 这天过得极慢,阿关吃饭之外,就与那章鱼对招,全身被打出一块块黑青。 阿关有太岁力护体,现在光是持木棒对打,已不至于太耗力气,一直打到了黄昏,章鱼兄反而显得力竭,终于以八手应战。 一直到了日落,水蓝儿指挥着海精们张罗晚餐,回来见阿关还在打,这才喊着:“大人别打了,晚上还要出战呢!” 章鱼兄这才往后一跳,累得瘫在地上,摇着头说:“太岁大人??我不行了??改天再打吧??” 阿关摸摸鼻子,也往后一倒,坐在地上喘气,这种打法虽然有些耍赖,却总算也没认输求饶,面子上不至于太难看。 水琝公从老屋出来,准备和塔公联系,看看有没有事情发生,一见阿关两手臂满是黑青,愣了愣,斥责那章鱼兄:“是你打的?” “全是小伤!”阿关连忙缓颊:“是我拉着他练剑的??木棒打出的瘀青,治伤咒一下就治好了??” 水琝公瞪了章鱼兄一眼,伸手在阿关身上比划了划,发出阵阵银光替阿关治伤。水琝公虽不是医官,但毕竟章鱼兄手下留情,阿关又有太岁力护体,和邪神鬼怪的攻击比起来,这木棒打出来的瘀伤实在算不了什么,经过治伤咒治疗,一下子便好了七、八成。 第200章 恶海大战(1) 入夜之后,塔婆领着石敢当,在老屋群外围守着。水琝公则将准备出动的海精和风狮爷们全召进宝塔待命,阿关也进了宝塔。等着、等着,等了许久,终于见到远远有些动静,伴着鲜红月光看去,果然是二王爷乘着王船来了。 水琝公立即打出符令,通知主营,通报自己这边即将行动。 二王爷站在船头招了招手,水琝公随即领了天将飞升上天,飞向那王船。 这艘王船有一百多公尺长,上头竟还备了十几挺铜炮,看来十分威武。甲板上除了二王爷,还有数十名海精。 水琝公落在甲板上,不禁有些讶异地问:“你带着下属??他们??” “放心,这些家伙都是我心腹,听我的话,不会走漏风声。”二王爷这么说,突然一愣,问:“怎么就你们这些?太岁大人呢?” “在这白石宝塔里头,这宝塔可是神妙法宝。”水琝公扬了扬手上宝塔。 “好!事不宜迟,咱们出发!”二王爷点点头,一声令下,海精们掌舵的掌舵、扬帆的扬帆,王船掉了头,往海的那方驶去。 宝塔里,阿关领着海精和风狮爷全跳了出来,在大王船上蹦蹦跳跳。大伙儿第一次上这王船,都兴奋莫名,水蓝儿却有些不悦,她不久前才被擒上那更大的主船,吃了不少苦头。 水琝公连忙喊着:“你们出来干嘛?快进去!穿帮了可不好!” 二王爷苦笑说:“精怪们可以留着,风狮子还是进去吧,让我大哥见了,不就露出马脚了吗?” “风狮子们还不进去!”水琝公一喝,这些风狮爷才一只只又跳进了宝塔。 二王爷接着说:“就快到了,水琝老哥,你得先和天将护着太岁大人躲在隐密处,可别还没接近,就让我大哥见着了。” 水蓝儿也帮忙挑了一批模样较平庸的海精,分散在王船前方,自己则躲在后方,以免被大王爷瞧见。 王船不断前进,由于是浮在水面上,所以引起的浪花也小,从船尾看去,几乎没什么浪花。 天上那红月映得海面一片红,情景十分诡异。过了好一会儿,前方渐渐有了光点,几艘王船后头,正是李府大王爷那巨大王船。 黑夜红月恶海,气氛诡谲魔幻。 阿关从暗处偷瞧,更觉得前方那巨王船是如此巨大,和凡人最大的船舰都有得比。 但那巨王船上头自然不是现代设施,而是一支支大旗,一挺挺铜炮,船身闪耀青黄色光芒,更显得神秘威严。 李府大王爷就在站巨大王船船头尖,双手交叉在胸前。 二王爷朝大哥挥了挥手,喊着:“大哥,我有事和你说,所以先到了!” 只见李府大王爷没什么反应,愣愣看着天上红月亮。王船驶得更近了,二王爷哈哈大笑:“大哥,你知道这月亮为什么这样血红?我听了消息??是??” 二王爷笑容有些僵,他见到那巨大王船后头,还有王船。 本来四位弟弟各乘一艘王船去寻帮手,理应只剩四艘小王船在大王船周边,但此时大王船周边的小王船却不只四艘。 左边两艘王船逼了过来,船头站着的,赫然就是朱府四王爷和范府五王爷。右边一艘王船驶来,船头站着的,则是吴府三王爷。 “三弟、四弟??还有五弟,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咱们不是约在清晨?”二王爷神色僵硬,强作镇定。 “那你呢?你怎么也这时便来了?”五王爷高声回应。 “我有急事要和大哥说,所以提前回来。”二王爷答。 “什么事那么急?”三王爷小腿上还绑着绷带,那是昨夜一战让大邪咬的,他嘿嘿笑着说:“是说咱们的坏话吗?哈哈??哈哈??” 三王爷这么一说,四王爷和五王爷也跟着笑了起来。 “三弟爱说笑了。”二王爷脸色难看,却还是陪着笑脸。“我是真的有要事来报给大哥,是关于人间情势的要事。你们又为了什么事来得如此快?” 四王爷哼哼一声说:“我们也是有要事来和大哥商量。” 二王爷愣了愣,问:“什么要事?” 五王爷冷冷地说:“关于二哥你的事。” 二王爷陡然一震,问:“关于我什么事?” 三王爷声音尖锐剽悍:“关于一个叛徒的事。” 二王爷身子又是一震,答不上话来。 水琝公和天将、阿关、水蓝儿躲在王船后头隐密处,听了王爷们对话,知道情势生变、计划破局,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水琝公脸色发白,低声骂着:“这二王爷在搞什么?” 二王爷静默许久,才开口问:“什么叛徒?” “你还装蒜──”四王爷勃然变色,一声怒吼。这吼声尖锐刺耳,二王爷船上几名海精一个个往海里跳,拦都拦不住。 二王爷陡然一惊,这才知道原来三位弟弟收买了几只自个儿心腹部下,自然是这些被收买的部下,出卖了自己。 水蓝儿埋怨地说:“还说是心腹,不会走漏风声,这蠢家伙??” 五王爷也吼:“我们早就怀疑你了,成天怪里怪气,动不动就和我们唱反调。还不惹人起疑?上凡间争地多好玩,这一片大海什么也没有,无趣极了!” 李府大王爷缓缓开口:“二弟弟,我真想不到??真看不出来啊??你这奸巧家伙??” “混账──”二王爷一听大哥这么说自己,霎时怒火攻心,握紧拳头怒喝:“大哥、弟弟们!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们!” “四弟、五弟,你们有没有发觉自己脾气越来越暴躁?”二王爷用尽力气吼着:“三弟,你有没有发觉自己越来越自私、越没良心啦?大哥!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昏庸啦?” “这是什么?这正是受了恶念的影响──”二王爷继续吼着:“恶念降世,你们没察觉吗?你们没察觉吗?” “闭口!”四位王爷齐声怒吼:“你这叛徒!教你船上躲着的神仙,一同出来受死!” “大哥──”二王爷还想说些什么,对面几艘王船已经凶猛朝这儿驶来,周边大海也突然波涛汹涌,好几处海面都隆起了庞然大物。 “哇!哇!那是什么啊!”阿关身边的海精们怪叫嚷嚷着,指着右前方数百公尺处,一只好大的乌贼窜出海面,露出水面的部分超过三层楼高,有百只触手不断挥舞,上下起落。 “那边也有──”精怪骚动着,左前方也窜起一条巨大黑鲸,双眼外凸,样子极其可怕,身上全是一道道血红疤痕,身上还有许多莫名隆起物。大鱼嘴一张,吐出的竟是一只只冤灵,全朝二王爷这艘王船飘来。 “看后头!”大伙儿听了船尾几只精怪尖喊,回头一看,一条巨蟒破浪而出,正是前两天在福地两岛间与大龙追逐的怪蟒。怪蟒吐着蛇信,身上多出许多伤痕,似乎是让大龙咬的。 “掉头、掉头!”二王爷拔出腰间长刀,站在船头指挥。“两边巨炮准备,全军备战──” 正说着,前头攻来的几艘王船已经打横了船身,侧面架着的几挺巨炮一齐开火,射来的全是一团团青紫色火焰。 二王爷这王船也掉了头,船身打横,准备撤退,但被那大蟒挡住了去路,只能尽量找空隙脱逃。 敌对王船射来的几团青火打在附近海上,炸出一团团焰光,在海面上燃烧许久,才渐渐灭去。 “快找掩护,小心别让火烧着了!”水琝公扶着船上木杆,竭力指挥。 第201章 恶海大战(2) 海精们不分彼此,互相帮忙,一挺挺巨炮炮管扬起,精怪们全就定位。阿关则跑到高处,发出几道白焰,打落一些对方射来的火团。 “你以为就只你们有炮?”二王爷站在船头,举刀吼着:“轰回去──” 二王爷一声令下,王船右侧五门巨炮齐开,朝追来的几艘王船回击。二王爷地位仅次于李府大王爷,自己这艘王船也是八艘小王船中最强的一艘,上头备的巨炮威力可不弱,射出去的火团又强又猛,打在三王爷那艘王船上,将船尾炸出好几个洞。 “水鬼队──”三王爷尖吼着,双手一挥,指挥全军加速攻来。 阿关这边听了三王爷大喊,起先还不知道“水鬼队”是什么意思,但随即明白了。 随着三王爷叫唤,二王爷这王船四周海面突然滚动沸腾一般,浮出一颗颗人头,全是水鬼,自然是先前便埋伏好的。 水鬼们攀上了船,拥向甲板。 “别让他们上船!”二王爷一面指挥着船上海精部卒,一面挥动长刀,斩落那些想爬上船头的水鬼们。 船上水蓝儿抽出长剑,阿关召出鬼哭剑,天将也举起大斧,四面砍杀那些爬上船的水鬼。 两边王船持续开火,突然二王爷这儿船身一震,是那大蟒窜来,撞了王船一下。二王爷念了咒语,大喝一声,手指射出几道绿光,射在那大蟒眼睛上,大蟒往后头一沉,退了下去。 “别退,起来!”四王爷暴怒,朝海里又打了几道光去,大蟒才又重新浮出水面,攻击王船。 原来这几位王爷数月以来,在海中收服了许多异变精怪。这些精怪大都邪化,穷凶极恶,王爷们施展本身所会的术法,指挥着这些巨兽,听其号令。 这怪蟒是王爷们这两天才收来的,也是所有巨兽中,最大、最凶悍的一只。 二王爷自然也懂得操兽之道,此时便与其他王爷比试着术法,试图引开那些巨兽。 那边五王爷念念有词,挥出几道紫光,巨大乌贼见了紫光,立时变得狂暴,挥动百只触手,疯了般地往二王爷的王船狂冲追来。另一边的大鲸听了三王爷号令,也追着王船跑。 乌贼和大鲸几乎同时袭来,二王爷狂啸两声,两手发着光芒,化成两道光束,去牵引乌贼与大鲸。 轰隆一声巨响,乌贼与大鲸撞在一块,溅起数十公尺高的浪花,像水雷爆炸一样。 二王爷仍念着咒,发狂了的乌贼与狂暴凶鲸打成一团。乌贼一条条触手打在大鲸身上,大鲸眼睛发红,气孔一张,喷出一团黑气,黑气中全是凶灵,凶灵落在乌贼身上啃咬着。 大乌贼不甘示弱,百只触手一记记打在恶鲸身上,触手上的吸盘还带着利齿,在恶鲸身上凶猛啃噬,触手一抽,将大鲸身上血肉一块块吸起,高高甩上天空。 霎时只见到一块又一块的肉块给抛上天、又落下,接着又是新一批肉块给抛上天,再落下。那四周海域上空,犹如下起了血肉暴雨,映和着天上那轮红月,更显得疯暴恐怖。 大鲸身上那堆突起物,有些让乌贼吸盘吸破,露出了里头的东西,大都是些死尸。有些死尸还动了起来,面露凶光加入战局,抓着乌贼触手就是一阵猛咬。 王船上大伙儿让这恐怖恶战吓傻了眼,一边将抢上船的水鬼打落下海,一边不时转头去看那大乌贼战恶鲸鱼。 只见到乌贼巨大身子突然一震,喷出几道黑水,接着身子极速颤抖起来。原来是恶鲸狠狠咬了乌贼一口,将乌贼身子咬出了一个三公尺宽的大洞,喷上天的黑液像暴雨一样往下落着,打在波涛激涌的海上。 几艘王船仍追逐着,让那群海兽这么一搅和,几艘护卫船得以追上二王爷那艘王船。 右边两艘王船夹来,左边两艘王船也夹来,将二王爷的王船夹在中间。两边王船上的巨炮纷纷挺起,二王爷也不甘示弱地大吼下令:“开炮!开炮!” 三方炮火同时轰击,炸得地覆天翻。 就在两边敌方王船夹得更近时,水鬼和敌方海精甩来了一条条绳索,勾上二王爷王船缘。瞬间,两边敌方王船上的海精、水鬼,像蚁一般地爬了过来。 “杀退这些恶鬼!”水琝公指挥天将在船头御敌,水蓝儿领着自个儿的海精在船尾大战。章鱼兄八只触手都卷着尖刀,但白天被阿关死缠着打了整整一天,此时手软无力;螃蟹精则挥动双螯力战水鬼;水蓝儿身形灵巧,来回掩护手下海精,刺死一只只水鬼和敌方海精。 阿关挥着鬼哭剑猛砍,但砍死一只又来三只,他摸摸口袋,白焰符只剩二十来张。伏灵布袋窜在空中盘旋,大黑巨手握着拳头,一拳一拳将袭来的水鬼全轰飞出船,落在远远海上,苍白鬼手和新娘鬼手则利落抓着,抓碎一只只敌方海精鬼卒。 “风狮子们,全都出来!”水琝公将白石宝塔一举。 一阵狮吼声窜上云霄,狮王风吹带头杀出,白口一张,呼出狂风卷走一片水鬼;小狂翻了个筋斗,背上披着六婆做给他的崭新披风,覆在破烂小披风外头,一共是两件披风。 有了新披风的小狂显然兴奋狂傲,吱嘎吼着,踩踏着海上狂风来回飞冲。 一只只风狮爷接连跳出,和两面夹攻而来的水鬼、海精们杀成一片。 两艘敌方王船将二王爷王船夹着往前进,后头三王爷乘的王船追来,指挥鬼卒们扔出锁炼,去套二王爷王船的船尾。 二王爷听了后头叫唤,赶紧飞去船尾支持。这时三王爷飞窜而来,举刀就和二王爷一阵乱战,紧跟着四王爷、五王爷也左右飞来,连手夹攻二王爷。 水琝公一声令下,六名天将也立时上去帮忙,三名王爷和六名天将在船尾杀得地暗天昏。 怪蟒在王船边起起伏伏,越靠越近,突然窜起老高,却不是要攻击王船,而是望向远处大海。 怪蟒嘶嚎一声,两眼发出异光。 只见那海远处渐渐掀起波澜,隆了起来,一声尖锐龙啸,窜出水面的正是之前那条巨龙。 “是大龙啊!” “那天让它跑了,没和大蟒一起抓着!”四王爷和五王爷看见那大龙在远方出现,都觉得莫名奇妙。 不知是什么原因,大龙一直追着这怪蟒跑,已有好多天,王爷们擒了怪蟒,却逃了大龙。此时在这激战时刻,怪蟒却又将这大龙给引了过来。 怪蟒发出嘶嘶声,吐出团团红烟,巨龙来得极快,掀起狂波巨浪,这边怪蟒也不甘示弱,摆好了架势,在四周乱窜,一龙一蛇在这战场中央,又打了起来。 “搞什么!”四王爷怒骂着,转头看看自己的王船给巨龙撞了个坑,不禁勃然大怒,斥骂着:“你这怪龙此时来凑什么热闹?” 阿关这边也惊骇莫名,王船上上下下震荡着,四周狂风大浪一波波打来,两方海精水鬼们几乎无法作战,全都停下动作,努力抓着船上任何可以抓的地方,好让自己不让波浪卷走。 风狮爷不怕风,在空中乘风飘行,到处帮忙助己方精怪不至于落海。海精们虽然不怕水淹,但此时王船下全是密密麻麻的水鬼,谁要是落了下去,必定瞬间让水鬼们分尸。 “船要沉啦!” “这两只大家伙反客为主啦!”海精们大喊着,只见怪龙、巨蟒打得难分难解,时而互相追逐,时而扭打缠绕,还分别吐出黑烟、红烟,熏得连王爷们都受不了。 第202章 恶海大战(3) 二王爷气愤吼叫着:“弟弟们,别打了,先躲开这两条巨兽再说!” 三王爷怒斥:“放你个屁!今天不杀了你,我们怎咽得下这口气!” 上头一阵红光盖下,李府大王爷举着月牙铲来助战,水琝公也赶紧聚集风狮爷,去船尾帮忙二王爷。 突然后头又是一阵大浪袭来,方才那恶鲸杀败乌贼后,便一直跟在船队后头,此时却激烈摆动,似乎十分痛苦。原来恶鲸身下窜起一条条触手,竟是乌贼精没死,又缠上了这恶鲸。 乌贼精两只大眼放出诡异绿光,触手变得红森森的,一条一条插进了恶鲸身子。这激烈打斗,也波及到了二王爷这边王船。 乌贼与恶鲸的打斗,离王船越来越近,一阵阵大浪打来,轰隆一声,一条触手砸甩在王船上,将那“代天巡狩”大旗打成两截,倒了下来。 “哇??”阿关怪叫一声,拉了水琝公的手跳进白石宝塔。水琝公愣了愣,点点头说:“太岁大人躲进宝塔也好??”还没说完,阿关已骑着石火轮蹦了出来,“还是在石火轮上安全??” “大人!”水琝公还来不及呼喊,大风大浪前后左右砸来,根本看不清楚前头那个是敌是友。 “别打了,咱们飞升上天,避开这些巨兽啊!”水琝公大喊着,将一只只精怪召回白石宝塔。阿关则骑着石火轮乱窜,去帮那些二王爷率领的精怪下印,好让他们也得以进宝塔。有时抓得急了,下了印才发现是只水鬼,只好再踹下船去。 “哇哇哇──” “你看看!” “那乌贼精发疯了!”海精们惊叫着,巨大乌贼精触手激烈暴窜,只听那巨鲸发出嘶嘶狂声,身子竟硬生生地让那上百触条手给渐渐撕裂,断成好几截,沉下海去。 那巨大乌贼似乎满腔怒气还无法消退,转移了目标,几十条触手全打上二王爷王船,霎时间王船忽上忽下地震荡,犹如天翻地覆。 “我的妈啊──” “快走呀!”两方海精鬼卒全抱头乱窜,王爷们在船尾首当其冲,终于停战,要避过这漫天触手。 四王爷动作缓了些,让一条触手刺进背部,从肚子窜出。 “老弟!”二王爷本与几个王爷激烈酣战,此时见四王爷肚子给穿了个大洞,连忙伸手拉住四王爷,同时举刀猛砍那触手。 “这疯乌贼精不受控制呀!”五王爷拿着大刀施展操兽法术,设法避开不停挥来的触手。 二王爷猛力劈砍着一条条触手,突然背上一阵痛,转头一看,竟是三王爷一刀砍在他背上。 “你做什么?”二王爷吼着,三王爷又砍来几刀,逼得二王爷持刀回击。 二王爷一手拉着摇摇欲坠的四王爷,一手举刀抵挡着三王爷。 大王爷正拿着月牙铲,将乱撞的触手一一挡开,回头见了这情形,竟一时不知所措,敌对的二弟要救己方四弟,己方三弟却出刀阻挠。 “大哥,你看到没,恶念吶──”二王爷怒极,反而仰头狂笑:“六亲不认吶!大哥,你见着了吧!” 三王爷愤怒回骂:“大哥你别听他瞎说,这叛徒害死了四弟,我替四弟报仇!” 水琝公与阿关已将多数己方精怪收进宝塔,此时聚集了风狮爷和天将,正要准备飞升上天,回头见二王爷还受困船尾,乌贼又举起另一批触手袭来,那一群王爷就要躲不过,可急得大叫:“王爷!当心!” 二王爷让大触手卷着了下半身,又让三王爷砍了几刀,几乎力竭。 一边又有十来条巨大乌贼触手卷着狂风劈来。 但下一刻,那些乌贼触手纷纷炸断迸裂,碎落下海。 “啊??”水琝公和白石宝塔里的海精们、王船上的阿关,全张大了口,仰着头,望着高挂红月的漆黑夜空── 他们见到了流星雨── 一道道银色流星,迅雷般地射下,将几个王爷周边的触手一一击碎。 王爷们也纷纷停下动作,仰起头来,只听见几声雄猛犬吠,一条大狗从天而降,轰地落在阿关脚边。 “啸天犬!”阿关兴奋地抬起头来,望着漆黑夜空,高声大喊起来。 “二郎大哥──” 但天上什么也没有,阿关转头四顾,只见船下轰隆隆地又打出许多条大触手,有些往船上打去,有些往王爷打去,有些则往水琝公打去。 只见一道银光四处飞梭,银光到哪儿,哪儿的触手便碎裂爆破。 阿关脑袋转得没有那银光快,把头摇得像是波浪鼓,也没办法跟上那往来冲突的银光。 他再猛一回头,连银光的尾巴也没跟上,却感到船身猛地腾高,又落下,石火轮给弹了起来。 同时,一条巨大的触手就在阿关正前方高高竖起,惊天动地劈下。 “!”阿关猛踩踏板,但石火轮在这瞬间是高高腾在空中的,无论轮子转动多快,也无法前进。 阿关骇然之余,只见到眼前突然一片赤红飘逸,那以万钧之势劈下的巨大触手,登时唰地炸散,变成了无数碎块,夹杂着浓浊汁液,哗啦啦地落下。 “哇──”阿关瞪大了眼睛,石火轮又落在船上。 巨大触手不见了,二郎威风凛凛地横着离弦,在那本来应当是大触手的位置上。 “二郎大哥!”阿关大叫,只见银光一闪,又见不到二郎了。他连忙回头,王船另一边,那大乌贼已经冒出了头,凶猛举起了剩余的触手,像是要施展愤怒的一击。 二郎早已窜到那乌贼正前方,没有多余的动作或架势,离弦如怒雷一闪,炸现出闪耀银光,倏地刺进乌贼身子里。 离弦抽出,又刺去;再抽出,再刺去。瞬间不知刺击了多少次。 在极短暂的瞬间,那大乌贼的周边仿佛下了一场横向流星雨,流星全打进大乌贼体内。 银光熄灭,二郎终于停下动作,身子缓缓往上飘升。 只见大乌贼的巨大身躯上,拦腰多了一道裂口,从左至右,全是一个个窟窿接成的,像是被机关枪横扫过一般。 裂口淌出了大片黑液,啪哧一声,大乌贼拦腰断成两截,上头那截滑动了几下,轰隆隆地落入水里,下头那截也慢慢沉了下去。 “是二郎将军啊──”水琝公及众天将见了,全都士气大振,兴奋地大喊。 后头又有六名天将飞下,是二郎带来助阵的。 “船快沉了,你们进塔,这儿交给我!”二郎大喊,身子一闪,到了怪蟒和大龙交战处。 水琝公举着宝塔,最后几只己方精怪跳了进去,阿关也跳了进去,水琝公这才高高飞起,风狮爷和天将在四周护卫。 王船呼噜噜往下沉,水琝公领着天将,赶去救援二王爷。此时情势已经逆转,海精和水鬼们不会飞天,全随着王船下沉,反倒是飞在空中的王爷们显得势单。 天将们一拥而上,围着大王爷、三王爷、五王爷攻打,水琝公拦腰抱住了二王爷。昏沉沉的二王爷,手还紧抓着四王爷不放,却不知四王爷身子破了个大洞已经死去多时。 阿关从宝塔探出头来,替二王爷下了个印,将他拉进宝塔。 二郎在怪蟒、大龙间穿梭,飞到了怪蟒头前。那怪蟒两只眼睛不停闪烁异光,蛇信一吐一吐。 二郎也不迟疑,大戟一挥,斩落了那长长蛇信。 怪蟒发了狂,转移目标去攻击二郎。二郎灵巧闪避,闪到了大龙头边,离弦一闪,将大龙头上一支角斩落。 这大龙也给激怒了,龙口一张一合,想要去咬二郎。 第203章 恶海大战(4) 二郎一面闪避,一边或刺或劈,一记记攻击着那怪蟒和大龙。只见银光越渐闪耀,几记重击,怪蟒头部整个被击裂,身子一软,砸进了水里,动也不动地沉下海。 大龙则是瞎了一眼,龙须尽落,往后逃开。二郎挺起离弦,连人带戟化作一道极亮银光,朝大龙射去。 巨龙像是让雷劈中一般,脑袋整个炸了开来。二郎穿过大龙脑袋,在巨龙前方停下,白银甲冑犹自闪闪发亮,没沾上一点血迹。 没了头的巨龙像断树一样倒下,砸起好大一片浪。 后头的王爷们见了二郎来援,早已失去战意。三王爷还想反抗,与四名天将激战了一会儿,当头中了一斧,脑袋给砍去一半,坠入海中。 五王爷也让多名天将围攻,见到三王爷的惨沉,只得投降受缚;大王爷本想逃回大王船,带着鬼卒撤退,但水琝公已经抢先一步领着风狮爷将他团团围住,再加上天将围攻,完全无法抵抗,也只得束手就擒。 海上漂浮的水鬼、海精们全都惊慌四散,沉进海里,再也不出来了。 只过了一会儿,本来波涛激涌的大海又渐渐平静了下来,只剩天上那一轮红月亮。 塔婆早收到了符令,领着石敢当们在海滩上迎接,水琝公与二郎领着天将回到了二岛。塔里的海精七手八脚地替同伴包扎,塔婆也受命进了宝塔,替二王爷治伤。 这一战水蓝儿手下海精战死了三分之一,剩下七十来只,章鱼兄、螃蟹精、小海蛙等都只受了轻伤。 由于中三据点和太阴仍对峙中,二郎也只是简单地与水琝公交换了些情报,拍了拍阿关肩膀,便领着带来的天将,押着两位受伏王爷返回主营。 水琝公安排了间三合院,让伤重的二王爷在里头疗伤;二王爷自个儿的海精部卒剩下四十来只,全都在那三合院四周守着。 阿关探视了那些受伤海精,说了些安慰他们的话,又与水蓝儿聊了两句,才疲累地回到自个儿房间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大伙儿除了操演,就是帮忙加强福地两岛的防御工事。 上午,阿关骑着石火轮,水琝公跟在一旁,在两岛间来回视察着两边防御工事的进度。 六婆不断累积着纸人,一迭迭纸人全收进房中柜子里;阿泰也持续画符,画得好的就留给阿关,画得差的就另外分类,让精怪们制成符箭。 每隔几天,阿关就会拿着白石宝塔,带六婆、阿泰、叶元等人,上大离岛的市镇吃顿饭,顺便购买大批工事所需材料或食材,再藉白石宝塔运送回福地两岛。 六婆也总会用这些食材做些肉粽、点心等,慰劳两岛上的精怪们。 到了下午,阿关就拉着章鱼兄练剑,为了增加练习效果,章鱼兄拿着阿关从离岛市镇上买来的长铁尺,阿关则用鬼哭剑,逼真对练。 偶尔,水蓝儿和螃蟹精也会在一旁陪练。水蓝儿有时打得过火,总会将阿关打翻在地,才陪着笑脸道歉。 这天,阿关和章鱼兄练得难分难解,章鱼兄八手齐下,铁尺一记记打在阿关身上。阿关咬着牙硬撑,挥动鬼哭剑挡下一记记攻击,想找机会去刺章鱼兄腰间挂着的那两颗苹果。 螃蟹精打了个哈欠说:“每天看这太岁被这样打,有点腻,也替他难过。” 一只海马精却说:“虽说如此,太岁大人身上所受的伤却一天比一天少,这表示大人每日都有进步。” 原来海马精擅医术,这些日子都帮阿关治疗身上让铁尺打出来的伤。 章鱼兄接连三记铁尺打在阿关腰间,痛得阿关吐出了舌头,乱抡鬼哭剑,只听章鱼兄哎了一声,一根铁尺脱手飞出,飞了老远。 “大人你??”章鱼兄有些诧异,阿关攻势却没停。这些天来阿关的练习方针,便是将章鱼兄手里的铁尺打落,或是去刺那苹果。 “嗯?”阿关见章鱼兄有些异样,却也没放在心上,这些天下来,他也总能打落几把铁尺。 他们继续过着招,章鱼兄又是一声哎,这下大伙儿都看见了,阿关鬼哭剑与章鱼兄铁尺交会时,竟闪现淡淡光芒。 章鱼兄向后一跳,揉着那触手嚷嚷:“大人你使诈!” “啊?”阿关愣了愣,不解地问:“我使什么诈?” “说好比剑,你怎能用法术电我?”章鱼兄埋怨。 “电你?”阿关有些愕然:“我怎么电你?” “不打了、不打了,我最怕电了!”章鱼兄吁着气,鼓着嘴巴摇手。 “我没用法术啊,何况我也不会放电??”阿关搔搔头,挥了挥鬼哭剑说:“继续嘛,好不容易今天我正觉得打得更顺手了。” 章鱼兄还犹豫着,水蓝儿喊了一声:“大人要你上,你就上啊,还愣着不动干嘛?” 章鱼兄哼哼两声,又举着铁尺杀上,阿关全力应战,越打越是激烈。章鱼兄给电了两下,心中有些不爽快,此时也忘了手下留情,一记记铁尺呼啸打去,越打越来劲。 阿关挡开了好多记铁尺,腰间大腿也接连吃了几记,痛得忍不住叫了出来。 章鱼兄先是朝阿关左腿攻了好多记抽击,随即六只触手同时拿着铁尺往阿关身上不同地方打去。 阿关想也没想,本能地举剑格挡章鱼兄往自己脑袋打来的一记攻击,剑尺交撞时,突然炸出一阵靛蓝炫光,光中包覆着几道黑雷。 “喝!”章鱼兄只来得及喊了半声,身子便弹飞老远,昏死过去。 阿关惊愕莫名,连忙奔跑上去,蹲在章鱼兄身旁摇着他喊:“怎么会这样?” 水蓝儿、海马精、螃蟹精也连忙赶来。海马精检视了章鱼兄半晌,这才呼了口气说:“老章没事,他是吓晕了??” 阿关托起章鱼兄与鬼哭剑相交的那只触手,见到触手前端还有些焦黑,心下又是歉然,又是奇怪,喃喃地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会放电?” “啊!”阿关这才突然想起,在北部据点一时,那天黄昏太岁爷与他对打练习,便放黑雷电自己。太岁爷说过,这鬼哭剑也能够放电,却一直没有教他放电的诀窍,此时却自个儿使了出来。 帮着大伙儿将章鱼兄抬进房间后,阿关自个儿又跑了出来,躲到角落狂挥鬼哭剑,却再也无法使出雷术。 他想起自己儿时曾看过的武侠电影,便有样学样拾了几把铁尺和几捆绳子,跑到树林里,将铁尺挂在树上垂下,击打那些铁尺;铁尺被打出后,会回弹,阿关便像是武侠电影中练功一般,去打那些荡来荡去的铁尺。 打了许久,手臂越来越麻,只觉得有股力量在手掌无法宣泄。 “大人、大人!”几只海精跑了过来,对着阿关叫唤:“太岁大人,水琝公大人找你!” 阿关跟着海精往二岛中央广场走去,走着走着,听到广场中央十分热闹。 “啊啊!”阿关才刚经过那老旧大宅院几条护龙,到了广场,就见到许多鬼卒聚在一起,后头那红袍大汉,正是鬼王钟馗。 “是钟馗大王啊,你怎么来了?”阿关有些惊喜,先前与钟馗合作两次,见这鬼王豪迈粗鲁之余也不失圆滑,对他挺有好感。 “没什么!带点功课给你做。”钟馗嘿嘿两声,提起一只鬼卒这么说。 阿关远远看着,就见到那鬼卒双眼冒红光,浑身是恶念。阿关走了过去,见到钟馗身边还有几只这种模样的鬼卒,都给绑了起来,由那些身上没带恶念的鬼卒押着。 第204章 恶海大战(5) 钟馗摸摸鼻子说:“老子不像岁星能够捉拿恶念,却还有些过人之处,我能嗅得出来,那些沾染上恶念的鬼怪、妖精身上气味不同。” 钟馗接着说:“这几只家伙最近脾气可不小,老是惹事,我嗅出他们身上那恶念的味道,和先前义民李强一个样子。我四处打听,知道你跑到了这儿,便自个儿渡海过来找你了,你不会不帮我这个忙吧?” “小事一桩啊!”阿关召出鬼哭剑,走近那鬼卒。见那鬼卒身子打着颤,五官狰狞扭曲,知道这鬼卒让福地灵气镇得难受。于是他按着那鬼卒脑袋,施力一抓,抓出一把恶念,全让鬼哭剑吃了。 “幸亏你来得早,他身上恶念不怎么多??”阿关抓了三次,将这鬼卒身上恶念全部抓出。又花了点时间,将其他鬼卒身上的恶念也一一抓出。 阿关一边抓着恶念,一边与钟馗闲聊:“那些义民爷现在过得如何?” “还不是老样子,李强那家伙和以前一样,虽然还带着邪气,却也没再恶化了。其他许多义民倒是持续邪化,但他们纪律挺好,即便邪化,却始终很听头头李强的号令。我看那干义民这几个月间,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钟馗答。 “那个雪媚娘呢?听说你把她抓走了?”阿关想起了雪媚娘,便随口问。 钟馗哼了几声,有些不悦地说:“本来是抓了,又让她逃了??” “逃了?”阿关讶异地说:“本来我们都以为你会吃了她??” “去他奶奶的!”钟馗竟反手对自己的大黑脸打了个耳光,气愤地说:“早知道老子便吃了她!我是见她生得漂亮,吃了总有些可惜,想替自己娶个压寨夫人也不错。那贱婆娘可狡猾了,先是答应老子求爱,等伤养好了,竟然又反悔,偷偷跑了!” 阿关哭笑不得。钟馗犹自恨恨地说:“这种骗婚的贱婆娘,最是可恶!” 阿关见到一旁的水蓝儿脸色一沉,想到水蓝儿也是这样逃过大王爷魔掌,不禁替雪媚娘说话:“你绑着她,威胁要吃她,她不答应也不行。她伤好后,以她魔王身手,本来可以轻易杀了你,却只是跑走,也算是报答你的不杀之恩啦??” 钟馗脸色难看,嘴里嘟嘟囔囔:“哼!你以为她不杀我?那天老子率着鬼卒出去打猎,她将我寨里留守的鬼卒杀得一乾二净,要是我当时在,必定也被她杀了??” 水琝公插口说:“让这厉害魔王逃了,必定引起大祸??魔界妖魔岂有善心。太岁大人,你一时心软,放了那妖魔回山,妖魔未必懂得知恩图报,她随手便能杀死许多凡人,那些无辜凡人可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阿关愣了愣,水琝公说的有道理,要是饶了一个妖魔一命,却因此害死凡人,即便只是一个,也是大大的过失。 水琝公跟着说:“许多时候事难两全,咱们只求两害相权时,去取其轻的那方、去走那危害最小的路子。当时在宝塔杀那妖魔或许是咱们出尔反尔,但若是因为放走她而造成了祸害,那些因她而死的生灵,又要由谁来偿?” 阿关由衷地点点头说:“水琝公,你说的有道理。” “好了、好了,我的小兵们又恢复健康了,我走啦,你们慢慢讨论。”钟馗挥了挥手,拎着鬼卒们就要走。 钟馗说走就走,水琝公和阿关反而有些愕然,都问:“怎么不留下来吃个晚饭?” “你不是最喜欢吃吃喝喝吗?” 钟馗呸了一口:“要吃也不是在这儿吃,老子一上这鬼地方就浑身不对劲,口干舌燥肚子疼,再待得久些,非拉一裤子臭屎啦!” 阿关与水琝公哑然失笑,原来钟馗身上虽无恶念,却终究是鬼王,手下一干恶鬼早已让福地灵气镇得七荤八素。钟馗自个儿也熬得难受,却碍于面子死撑,此时终于也受不了了。 钟馗离去后,福地两岛上依然持续着同样的步调,每天不断加强防御工事,以及士卒们的操演。 阿关也依然每日耍弄鬼哭剑。章鱼兄那日遭了电击,现在只愿意与拿着木棒的阿关对练。 阿关每日与章鱼兄对打练反应、练剑招,下午再自个儿去树林子里打铁尺练放电,一天总有两、三次能使鬼哭剑发出些许电光,却仍无法掌握诀窍。 这种日子持续了许多天,这天阴雨绵绵,距离王船海上一战,足足过了一个月。此时天气也渐渐发暖,不怎么冷了。 水琝公正在屋顶上看着海,突然收到符令,慌慌张张地聚集了大伙儿商量要事。 原来就在这日清晨,西王母发动了大军进攻两星,两星接连败退,几乎要退到新太岁鼎的所在处。主营为了在天上勾陈大举攻下凡时,还保有能与之抗衡的兵力,无法派大军增援南部,便下了命令,要阿关这路操演许久的兵力前往支持两星。 “新太岁鼎日夜赶工打造,再过一周就能完工。”水琝公对阿关说:“太岁大人,主营要你南下支持,一方面自然是南部战情胶着,需要帮手;一方面也得以让你早点接触太岁鼎,好学习如何操作太岁鼎,以求顺利驱除人间恶念。” “好,立刻出发吧。”阿关点了点头,这些日子闲得发慌,早想快点做些什么了。一方面却又有些担心,太岁爷现在情况不明,没有人能够教他如何使用太岁鼎,光是摸索鬼哭剑上的雷术,就已经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了。 水琝公又说:“由于太岁鼎即将迁移至此,福地可不能完全撤守,我仍须坐守两岛,此行大人必须自己领兵前往南部。” “没问题,只是我到了那儿,该找谁会合?”阿关摸摸鼻子,不安地问。 水琝公笑笑答:“大人你放心,待会儿会有神仙随你同去。” 阿泰背了个大背包,准备与阿关同行。 六婆则提了一串粽子,递给阿关,说:“阿关吶,这些你们路上吃??吃饱了才能打妖魔鬼怪啊。” 叶元招了招手,把大傻牵了过来:“太岁大人吶,我这些符术道法也没能教给你,我派大傻儿陪在你身边保护你,愿你此行顺顺利利??” 叶元又拍了拍大傻说:“你要好好保护太岁大人,知道吗?”大傻点点头,一张大手摸着叶元稀疏苍白的头发,似乎十分不舍。 阿关十分感动,又不免有些好笑地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下礼拜新太岁鼎完工,我还得亲自扛回来啊!” 水琝公点着兵:“下坛将军、石狮子、风狮子,全与太岁大人同行,负责作战。山精之中老树、绿眼、癞虾蟆,海精之中的章鱼、螃蟹、海马,与太岁大人同行,负责照料辅佐阿关。大傻就照叶老道的意思,做太岁大人贴身护卫。凡人阿泰,负责提供足够符咒给太岁大人。其余山精、海精则与我同守福地。” “好了,进来吧。”水琝公举起宝塔,风狮爷、虎爷、石狮们一一跳入宝塔,大傻和精怪们也一一跳入。 “蛙蛙儿,我会回来的呱??”癞虾蟆哭哭啼啼地将几个海贝放在小海蛙手上。 “蟆蟆,你一定要回来啊!”小海蛙也红了眼眶。 癞虾蟆用六只手握住了小海蛙两只手,深情款款地说:“呱??我一定会回来的,蛙蛙儿??” “蟆蟆??” “蛙蛙儿??” “蟆蟆??” “干!蛙蛙蟆蟆个头,老子看得很火,听得更火,不是说了只去几天吗?”阿泰怪叫着,勒着癞虾蟆脖子,将他拉进了宝塔。 最后,阿关自个儿也进了宝塔。水琝公拿着宝塔,在天将护卫下飞上了天,往中部大岸飞去。 第205章 南下(1) 港边,一处无人巷子里,水琝公摇摇白石宝塔,放出了阿关、阿泰。 “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等那来带路的神仙到了,我就要赶回福地去啦。”水琝公这么说。 等着等着,阿泰剥起粽子来吃,阿关也吃了一颗。两人一颗接一颗,将这串粽子全部吃完,还是不见来迎接的神仙。 “干!来接风还迟到,耍大牌啊?”阿泰不耐烦地骂着。 “出了什么事吗?”阿关倒有些忧心。 水琝公不停踱步,正要发出符令,大伙儿眼前地上突然卷起了一阵黄烟。 黄烟中的那矮胖身影,看来手舞足蹈,大声喊着:“阿关大人啊,俺好久没见着你了!” “老土豆!” “干!是你啊!”阿关和阿泰见了黄烟中现身的竟是老土豆,都不由得又惊又喜。“你不是在北部吗?” “神仙里会迟到的,也就只有你这老不死了!” 老土豆嘻嘻笑着说:“中南部人手不足,主营将俺叫来,要俺替阿关大人带路呀。前些日子阿关大人真除上任,俺都没能恭喜大人,恭喜恭喜吶!说到近来北部吶??可诡异了!俺怎么也不相信太岁爷会邪化,这点俺可是想不透啊,真是想不透啊??” “好了!你路上慢慢想,快带太岁大人去与秋草他们会合吧,我得赶回福地了。”水琝公打断了老土豆的废话。 阿关等和水琝公告了别,随即动身前往南部据点。 南部只有两大据点,分别由太白星与荧惑星各自镇守一处,林珊则领着岁星部将四处游击,一边阻挠西王母的攻势,也不时去偷袭西王母的各处据点。 “老土豆,你在北部有听到太岁爷的消息吗?”阿关将阿泰收进了白石宝塔,骑着石火轮,让老土豆坐在后座。阿关一面照着老土豆的指示骑车,一面说:“我也不相信太岁爷会邪化,我和林珊、翩翩,还有大家,都在等着太岁爷回来??” “是啊!”老土豆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将他在北部听来的传闻全说了出来,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情报。 “俺听一些野鬼说,有时在山间谷里,会见到太岁爷与辰星在天上看着夜空。俺也听过有些山精说,有时山上有些精怪邪化得厉害,会四处伤人。辰星部将还会潜入山里,将这些精怪杀死。若是真的,俺看辰星也算是个不太邪的邪神呢!” 阿关嗯了一声说:“或许是太岁爷被辰星抓去后,反而逮着机会,将辰星及身边诸将的恶念都驱了出来?” 老土豆接着说:“这也是极有可能,大伙儿也都这么想过,但是太岁爷与辰星几次跟镇星作战,将镇星整得灰头土脸,却也是事实。现在战情胶着,若他们没邪化,却不来帮忙,也是十分奇怪??俺觉得这个啊??可真是想不透??怎么也想不透哟??” 聊着聊着,石火轮骑进市区,此时已是傍晚。市区十分热闹,车水马龙,与北部大城差不多繁华。 阿关依着老土豆指示,骑进了一处暗巷,暗巷深处传来了声音。 “死土豆,怎么这么慢!”三个面貌一模一样的矮小老头,开口叫嚷着。 “咦!”阿关揉了揉眼睛,眼前三个小老头的确长得一模一样,连身上衣服都一模一样。 老土豆跳下了车,笑嘻嘻地绍:“阿关大人!他们是冬瓜、南瓜、小黄瓜!是三胞胎兄弟,连说话都一模一样。” “太岁大人好──”三瓜一齐向阿关行了个礼。 阿关哭笑不得地问:“为什么连衣服都穿一样,这样大家不会分不清谁是谁吗?” 最左边那冬瓜开了口:“不、不、不,咱们衣服并没有一样。咱们背上都绣了字吶!”冬瓜边说,边转了身子,指着自己背上那大大的“冬”。 南瓜和小黄瓜也叫着跳着,背上分别绣着“南”和“小黄”等字。 “哈哈,小黄??”阿关给逗得笑了出来。 老土豆补充说:“冬瓜又称『傻瓜』,南瓜又称『笨瓜』,小黄瓜则是『呆瓜』??这是他们的别名!” 三瓜听了,一齐吹着胡子瞪着眼睛骂:“什么别名!” “你自个儿乱编乱吹!” “大人你别听他瞎扯!” 这干土地神在太岁鼎崩坏之前,虽也是镇守各地,但总会时常聚会,感情十分深厚,此时在漫长战役下久久难见一面,不免都十分兴奋。 嬉闹了好一阵,阿关才骑出了这暗巷,由三个瓜字辈土地神带路,不久便骑出了这闹市,骑往一处接近山郊的小区。 这小区环境宜人,公寓大楼都十分整洁,附近有些商家,交通也算方便。南瓜开了口:“太岁大人吶,以前这儿也有一处据点,由太白星德标大人守的,但后来战况激烈,正神们担心据点设在小区里,若遭到邪神攻打,恐怕会连累附近百姓,便将这处据点撤了。” 阿关点点头,左顾右盼着,眼前一个老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十分眼熟,仔细一看,竟是老人院梁院长,那小女孩自然就是雯雯了。 “啊!”阿关跳下了车,指着梁院长和雯雯,﹁咿咿唔唔﹂竟说不上话。 “这不是阿关吗?你好慢才来。大家都在等着你啊。”梁院长也惊讶笑着,却早知道阿关会来。 阿关想起,雯雯和这些老爷爷们随着正神下了南部,迁入一所育幼院,老爷爷们在正神安排下担任育幼院的义工,就近照料雯雯。原来和雯雯离别时听说的育幼院,就在这小区里。 “阿关哥哥,你来啦。”雯雯笑嘻嘻地望着阿关。 阿关难掩兴奋,摸着雯雯的头,对着梁院长喊:“王爷爷呢?陈伯呢?他们都还好吧?” 梁院长朗声笑着:“好!都健朗得很!神仙们对咱们这些一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家伙,可照顾得很,他们有时送来一些补品药汤,可把咱们身上一些陈年宿疾都给治好了,我的风湿好久没犯了啊,哈哈!” “带我去看看他们吧??”阿关兴奋说着。 梁院长还没回答,三瓜就齐声开口:“等等??等等!” “太岁大人啊,太白星德标爷正等着你呢??” “对喔!”阿关抱歉地笑说:“梁爷爷,我晚点再来看你们。” 梁院长笑着说:“不要紧,咱们早知道你今天要来,当然要先去见神仙啦,咱们那干老头,炖了鸡汤等你啊。” 阿关与梁院长告了别,拍拍雯雯的头,随着三瓜往郊区去了。来到一处向上的山路口,两名天将持着大斧分立左右,朝阿关点了点头。阿关和天将打了招呼,继续骑着,山路十分崎岖,弯弯曲曲。 眼前是一处岔路,一边往上,一边却是下坡。那下坡山路长满了杂草,像是很少有人经过;上坡那条山路附近,却可明显见到几栋破旧公寓。 公寓虽破旧,但四周闪耀着金光结界,四方天际都有天将把守。 阿关想也不想,就往那上坡骑去,却让三瓜拦了下来。“大人、大人,不是这边,是另一边!” “咦?”阿关愣了愣,看着三瓜都指着另一条长满杂草的下坡路,正觉得奇怪:“那??那些布有结界的公寓是?” “那是陷阱。”小黄瓜嘻嘻笑着。 三瓜领着阿关,转往下坡杂草小路往据点前进,一面说明着上坡路那几栋公寓。 “这是秋草仙子想出的计策。她说按照当前情势,西王母随时可能突击咱们据点。那处高地旧大楼只是个幌子,为的是掩饰咱们的真正据点。公寓里布下了结界和各式陷阱。”三瓜一齐解释。 第206章 南下(2) “要是西王母大军发动突袭,应当会先攻那显眼目标。上空许多驻守天将,能够随时撤离。等于咱们多了一处并不需耗费兵力防守,却能使敌方损兵折将的大据点。” 阿关不时回头看看上边那旧大楼,天将威风凛凛守着,装得煞有其事,的确会让邪神误认为正神据点。他点头说:“这计策真不错,一方面掩护真正据点,一方面又可以当作陷阱来用。” 南瓜补充说:“其实呀,大楼里也早准备了许多空着的房间大厅,且地势居于高处,就算西王母不上当,那儿也随时都能当作正式据点来使用,秋草仙子设想可真周到。” 这小山路越骑越是荒凉,路也越来越不像路,许多大木、石头都挡在前头。阿关左弯右拐,好不容易才能继续往前骑去。 看着前头路还挺长,大都是些草木石头,南瓜却突然喊停。阿关连忙停下,看看四周平凡无奇的山坡地,正奇怪着:“就在这里?难道太白星据点跟主营一样,是在结界里?” “正是!”三瓜点了点头,齐声开口。 只见三瓜念了咒,伸手往一处枯木指去,那枯木前现出一扇古门,缓缓打了开来。 阿关骑进古门,里面是一条长长通道,两边墙上悬着火炬,通道里也有天将把守,通道尽头则是另一扇门。 “哇??”阿关见这据点排场极大,有些不可思议,边骑边说:“跟雪山主营有得比啦!” 三瓜笑而不语,带着阿关来到通道尽头,向两边天将打过招呼,推开大门。 大门后头是一处大厅,大厅里头四通八达,连接着好几处通道。 林珊、翩翩、飞蜓、若雨、福生、青蜂儿都在大厅里,大厅正中站着的白袍老者,一身柔和灵气,正是太白金星。 “啊,大家都在!”阿关高兴地大喊,这才发现大厅里只有自己骑车,十分奇怪,连忙跳下车来,往大伙儿跑去。 “咦?翩翩!”阿关见到翩翩穿着长裙,上身是无袖白衣,露出的臂膀白如霜雪,竟没有一点绿毒痕迹。 翩翩脸上还蒙着薄薄白纱,却隐约见得到后头的脸,显然是洞天狐仙的灵药,将她身上的绿毒一日一日驱出。 “太好了──”阿关难掩心中激动,跑向翩翩,一面嚷嚷着:“你好多了,快要痊愈了!” 阿关向前跑着,突然胸口一紧,一股郁闷恶心窜上心头。只觉眼前的翩翩虽蒙着脸,但似乎有种恐怖的气息,透过了覆面白纱突窜而来,阿关感到耳中隆隆作响,一下子失去平衡,又摔倒在地。 碰的一声声音极大,大厅里所有神仙都静了下来,望向阿关。 青蜂儿和林珊连忙上前去搀扶阿关,后头几个土地神也赶上帮忙,七手八脚将阿关扶了起来。阿关又是惊愕、又是丢脸,恨不得钻个洞躲起来。 翩翩没说什么,微微颤抖着,往后头站了站,别过了脸。 若雨表情愕然,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福生则让阿关的模样逗得呵呵笑了,飞蜓则是皱眉闭眼、摇头叹息。 “太岁大人操劳过度,一时失神了??”林珊拍了拍阿关后背,要他别在意,一边笑吟吟地打圆场。 “嗯??啊啊??”阿关也摸着头,尴尬地笑着。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太白星朝阿关点了点头。 阿关注意到太白星神情有些黯然,知道太白星与太岁爷交情深厚,此时见自己真除上任,而太岁爷却传闻邪化,心中郁闷自然是可想而知。 阿关随着众神走进大厅旁一处会议室,见那房间不大不小,却空荡荡的,只有正中摆了一张一公尺见方的小木桌和几张椅子,四面墙上挂了几盏烛火而已。 太白星随意在木桌前坐下,伸手指了指,示意要阿关也坐下。阿关看了看林珊,林珊点点头,阿关便也不客气地在太白星面前坐了下来。林珊等一干岁星部将,则站在阿关背后。 而太白星身后站着的那十一名神仙,自然就是太白星部将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一名样貌可爱的小仙持着木壶上来,替阿关倒了杯茶。阿关喝了一口,只觉得茶水芬芳宜人,精神百倍。 太白星转头看了看身后部将,说:“向新任岁星介绍一下自己吧。” “俺是茄苳公。”一名身穿灰白甲冑的老者最先开口,朝阿关点了点头。 林珊在一旁简单介绍:“茄苳公是太白星麾下第一勇将,也是追随德标爷最久的战士。” “秋草小仙就是一张嘴甜。”茄苳公呵呵笑了起来。 茄苳公身旁一名青年,神情高傲冷酷,一句话也不说。林珊指了指他,说:“这是花螂,是洞天一千只螳螂炼成的神仙,也是德标爷麾下数一数二的强将。” 花螂依然无语,随便点了点头。 阿关也点头回礼,还转头偷看了飞蜓一眼。 若雨突然举手,嘻嘻笑着说:“没错,阿关大人,花螂和飞蜓个性很像,小时两人就一天到晚打架,时常都是花螂压着飞蜓打。” “红雪,你记错了吧!”飞蜓出声抗议:“是我压着他打吧,我曾将他打得哭出来!” “你哭得比我多次。”花螂冷冷回应。 飞蜓听了,更不服了,当下便和花螂争论起小时究竟是谁强些,花螂尽管话不多,却也不时出声反驳。 若雨笑着补充:“花螂、飞蜓、钺镕、七海,被称作洞天四恶少。钺镕就是金城大楼一战当中,和飞蜓打得你死我活的辰星大将,是千只金龟子炼出的顽劣分子;七海你还没见过,或许之后有机会见着,但恐怕一见面就要生死相搏啦,七海是太阳星君手下大将,是千只鱼儿炼出的顽劣分子。” 众人听若雨这么说,心中都是一凛,知道随着太岁鼎即将完工,最终大战就要来临,天上勾陈也必有所行动,讨伐辰星之日也不远了,洞天小仙互相拼命厮杀的时刻的确即将到来。 “我叫松夫子,她是樟姑。”太白星部将当中一个中年男子开口自我介绍,还指了指身边一个中年妇女,两人看来都四、五十来岁,做道人打扮。 松夫子留着一嘴长胡、仙风道骨;而樟姑则身穿一袭黑道袍,朝阿关点头微笑,打了声招呼:“太岁大人。” “松夫子和樟姑,是德标爷麾下第一策士,许多胜战都是他们策划的。”林珊又指着一名绿衣青年说:“长竹是洞天植物仙,擅使各种结界法术。” “太岁大人,我是长竹。”长竹对阿关点了点头。阿关还没点头回礼,就听到一阵叫嚷传来。 “我明明站在樟姑姑旁边,为什么跳过我,直接介绍竹子呢?太岁大人,我是百声,百声是我,我是知了精!”樟姑身旁一名黄衣少年大声开口说:“我乃洞天一千只知了炼成的神仙,我才是标爷麾下第一猛将!” 若雨又举手补充:“百声是德标爷麾下第一多嘴大将,最爱说话,更爱说大话。” 大家听若雨这么说,都嘻嘻笑了起来。那百声年纪看来比青蜂儿还小些,见大家笑他,也不觉得害臊,还向阿关深深鞠了个躬。 “我是梧桐。”百声身旁还站了个青年,一身白衣:“我最擅治伤,太岁大人,以后有任何创伤不适,都可以来找我。” 林珊补充说:“梧桐能文能武,治伤医术更胜许多医官。” “我们是太白星麾下三花姐妹!”茄苳公的另一边,则站着三个少女仙子,模样都活泼可爱。 第207章 南下(3) “三瓜?”阿关愣了愣,回头看看后头的小黄瓜,又回过头问:“你们也是土地神吗?” “新任太岁大人你傻啦!” “我们怎么会是土地神?” “三瓜跟三花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哩!”三位少女高声抗议。 “不是三瓜啦。”林珊笑着说:“是三朵花儿,都是洞天炼出的植物仙子。黄衣服的,叫作『九芎』;紫衣服的,叫作『紫萁』;那红衣服的,叫作『含羞』。” 若雨笑嘻嘻地又举手说:“三朵花儿加起来,可比百声还多话。” 青蜂儿却说:“再加上一个红雪,四姐妹聊起天来,比十个百声还啰唆。” 若雨敲了青蜂儿脑袋一下:“我会多话吗?” “红雪,你明明就很多话。” “你很多话没错呀。” “你比百声还多话。”年轻神仙们一阵吵闹。 百声倒有不同意见,又插嘴说:“这么比却不公平,她们四个聊起天来话当然多,但我还可以自己跟自己说话,未必真的会输给她们!”百声最爱说大话,就连较量“啰唆”都要吹嘘一番。 林珊指着木桌一旁,刚刚那替阿关倒茶的小仙说:“她是萤子妹,是洞天一千只萤火虫炼出来的小仙女。” “太岁大人好。”萤子年纪看来不过十三、四岁,十分怕羞。 百声又插嘴:“含羞最不怕羞,萤子妹反而怕羞,是太白星麾下三大奇怪现象之一。” “另外两奇是什么?”阿关好奇地问。 “第二奇是松夫子和樟姑究竟是不是一对,这问题我想了三年,问了几十个神仙,没人知道。”百声朗朗说着:“第三奇是我百声的身手明明足以比拟二郎将军,但秋草姐姐却说茄苳公是太白星麾下第一猛将,而不是我百声,真是奇也、怪也。” “够了,我们不想听你废话啦──” “你这三奇是临时编的吧,你只是想找话讲吧!” “谁来堵上他的嘴。”大伙儿起哄骂着。 “好了、好了,谈谈正事吧。”太白星挥了挥手,那些还在争论谁话比较多、谁比较强的虫仙、植物仙们,才停了下来。 松夫子、樟姑、林珊等,轮流说起目前南部情势。 阿关静静听着,知道现在西王母手下酆都大帝领着十殿阎王,统领数万鬼卒打头阵,正与荧惑星对峙当中。 西王母自个儿则领着一干大小邪神,在后头压阵。 酆都大帝兵力强盛,荧惑星虽然武勇,麾下强将如云,却仍然不敌酆都大帝,正一路败退。 樟姑说:“这个荧惑星大人的据点吶,离这儿只有十来公里,我说西王母的兵力一路往这儿逼近,必定是知道新太岁鼎藏在这儿了。” 阿关一怔,问:“新太岁鼎藏在这里?” 太白星点点头说:“没错,这儿就是新太岁鼎的藏身处,本来四周都有据点,但是西王母攻势强盛,将那些守卫据点一一击溃,我们牺牲了许多天将和四处招募来的精怪。现在只好将兵力集结于一处,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樟姑接着又说:“太岁鼎离完工只剩七天,这七天之内,荧惑星大人的据点绝对不能失守,否则退无可退,西王母大军必定直攻这儿了。” 林珊跟着说:“离荧惑星大人据点两公里处,有一片废弃田地,田地之后有几座小山,是极好的据点位置,我们若能进占那处废田和小山,便能一面协防荧惑星大人据点,一面也能随时出战突袭酆都大帝各路阎王。” 太白星点了点头说:“这样很好,我们不求大胜,只求安稳度过这七日,再来考虑迁鼎大事。” “那这几天,我可以去看看太岁鼎吗?”阿关问。 “这个自然不成问题。”太白星点头说:“小岁星吶,两军对战上你大可不用担心,这些都让秋草小仙他们去策划便行了。来、来,我带你去看看太岁鼎。” “喔喔??”阿关连连点头,站了起来。 “我与小岁星去看太岁鼎,你们好好讨论战情吧。”太白星说完,便领着阿关走出了会议室,往大厅走去,转入另一条通道。 阿关只感到有股熟悉而令他振奋的气息,缓缓地弥漫而来,他知道这是通往藏有太岁鼎大室的通道。 太白星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开了口:“小岁星吶,澄澜邪化的传闻,你应当也听说了。” “我听过,但我一直不相信。”阿关点了点头。 “哦?”太白星问:“为何不信?” “既然太岁爷炼于恶念,又怎么会让恶念侵袭?我从太岁爷的血炼出,要是太岁爷邪化了,那么我也有可能邪化,你们又为何这么相信我?”阿关这么说。 太白星点点头,说:“但倘若澄澜真的邪化,那可十分严重,大神们不可能允许一个邪神具有操纵太岁鼎的力量,这太危险了??” 阿关也是一怔,知道太白星想讲的,要是太岁爷真的邪化了,却依然有着操纵太岁鼎的能力,自然是个大患,而届时正神必定也会倾全力捉拿太岁爷。 “??”阿关点点头又说:“我的想法不会改变,我还是认为太岁爷不会邪化,我看得见恶念,摸得到恶念,知道那是怎么样的感觉。我和林珊、翩翩、若雨、飞蜓、福生、青蜂儿等等,都一直等着太岁爷回来带领我们,我愿意一直当他的备位??” 太白星捻捻白胡子,呵呵笑着说:“小岁星吶,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大家也都知道你与澄澜有着血浓于水的情感。但我们不得不考虑最坏情况,以免真的发生时,无法应变。事实上──我也不相信澄澜会邪化。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这事我一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要是澄澜真的没有邪化,即便大家都不喜欢他,我也绝对会还我这老友一个公道。” 说着说着,已来到那通道尽头,墙上有一扇好大的石门,石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太白星伸手在那门上一按,只见那石门缓缓打开,里头泛出炫目光芒。 “哇!”阿关用手遮在额前,随着太白星走进门内,一股更加难以言喻的感觉直窜而来,阿关觉得全身胀得难受。 眼前是好大一片广场。广场四面都是石墙,石墙极高,上头十分亮,看不清是否有天花板。 一座宽阔高耸的大鼎立在广场中央,有十数层楼那么高,鼎身乌黑发亮,且满布密纹。 一百多名天界工匠正绕着太岁鼎飞,手里都拿着泛出金银光芒的木槌和钻子,在大鼎上一些空白处,补齐那些密密麻麻的纹路。 工匠每下一槌,钻子便在鼎身上凿出金黄光火,几股流光游蛇似地闪耀,在鼎身上增加了更多图纹,有些是符箓,有些是龙蛇龟麟的图样。 “这就是太岁鼎??”阿关忍不住喃喃自语,眼前的太岁鼎壮观惊人,阿关觉得一股股气流从五官四肢涌进身体,眼前花花亮亮,耳边隆隆作响。 他感到身子飘浮了起来,像是游在水中一般。 他缓缓往太岁鼎飘去,越靠越近,手触到了鼎身,猛然一阵沁凉入心,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并不难受,反而有些舒服。 迷迷糊糊间,阿关绕着鼎飞,见到鼎的四周除了工匠外,还有许多神仙拿着各式兵器,都闭着眼睛,盘腿飘坐在空中,像是守护着太岁鼎一般。 “那是六十甲子神。” 阿关隐约听见太白星的声音。 第208章 南下(4) “六十甲子神是太岁鼎的护鼎神,也是岁星麾下将士,他们的职责,便是用生命护卫太岁鼎。” 阿关恍惚间点了点头,继续飘着。他身子贴在鼎上,觉得双手有股黏劲,仿佛能吸住鼎身,他像是蜘蛛般地在大鼎身上爬了起来。 爬着爬着,爬到了鼎上,大鼎上方是密封的,犹如盖着盖子。 他在顶盖上转了一圈,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宽阔广场,中央处有九个直径约一公尺的圆孔。 阿关站在鼎上,仰头往上看,上方依然是花花亮亮,看不清楚,只觉得四周有种突然缩小的感觉,广场上的石墙一下子离自己极近。 阿关摇了摇头,揉揉眼睛,石墙又变回原本的距离。 阿关犹如陷入了梦境,伸手抓着,只觉得远处有些东西近在眼前,伸手便能抓到,却怎么也抓不着。他不断试着,每每觉得抓到了东西,张开手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阿关恍惚中见到太白星还站在石门前,便咧嘴对太白星笑了笑。 太白星苦笑了笑,声音像是欣慰,又像是不舍:“小岁星吶,你可别急着抓。以后尽管你厌了、倦了,不想抓都不行。一年??十年??百年??千年??无止无尽,直到你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阿关听得似懂非懂,一边仍忍不住四处抓抓,再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他摇摇晃晃走到那圆孔边,低头看下,只见到里头闪亮亮的,什么也没有,是好大、好大一个空鼎。他晓得不久之后,里头便会聚满了黏腻丑陋、由生灵万物不断散发出来的恶念。 阿关继续不停地伸手去抓,直到再也看不见、再也听不见、再也没了知觉。 四周全是蝴蝶,黑色的蝴蝶。 手背上好痛、腿上好痛,背上、脸上、肚子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黑色蝴蝶一只只飞来,噬咬着他赤裸身子上的皮肉,他双手不停挥动,打落了两、三只,又飞来更多只。 他逃着、跑着,背后密密麻麻的蝴蝶像是恶鬼般紧追在后,前头也是黑蝶,左边、右边全是黑蝶。 地上都是黏液,恶臭难当,散落了一地的纱布,还有些烂肉烂疮像是活物般不停抖动着。 黑蝶一只只围来,身上越来越痛。他渐渐没了力气,跪了下来,黑蝶越来越多,全扑上了身。 四周飘撒下的鳞粉进了眼睛,眼睛刺激疼痛;吸进了鼻子,鼻腔气管里像是火在烧一般。 他咳着咳着,泪流不止,此时,和煦、温暖的黄色光芒洒了下来,驱散了一只只黑蝶。 他终于有了力气,猛地跳起,嘴巴大张,﹁呜呜啊啊﹂地要叫。 “哇啊啊!” 阿关从床上蹦起,拍打着身子,跳了好久,这才见到自己站在床上,林珊正在床边,有些讶异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林珊望着阿关。 阿关看看四周,惊恐地说:“刚刚好像??有虫子咬我?” “虫子?”林珊问:“什么虫子?” 阿关抓抓头,狐疑地想了半晌,说:“记不起来了??可能是??作梦吧??” “别想太多了,去洗洗脸吧,你不是想见见那些爷爷们?”林珊指着房里一扇门:“这是神仙们特地为你准备的盥洗室。” “大家对我真好??”阿关抓抓头,进去梳洗了一番。 阿关梳洗完毕,出了厕所,本来只有林珊的卧房,竟变得十分热闹,那三花姐妹就在自己床上跳着嚷嚷:“这是太岁的床铺耶。” “啊!他出来了!” “你好啊,太岁大人!” 阿关有些愕然,只听到百声站在房门口,正大声与青蜂儿、福生聊着天。 “阿关大人,这是我做的早餐。”青蜂儿将一只青碗递给阿关。阿关见碗里是白粥,白粥上头铺了各式小菜。 阿关拿起汤匙吃了两口,只觉得美味至极,忍不住边吃边称赞。 百声大嚷:“太岁大人,还好你及时醒来,象子吃了十六碗,差点连你这碗也吃了!” “阿泰!”阿关见到阿泰正倚在门外通道墙角发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连忙上前拍了拍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阿泰脸色难看地说:“干??昨天你是中猴喔?在大鼎上爬来爬去,后来又自己睡着。我们一直在宝塔里,等了好久,也没人理我们。这里都是神仙,我也不敢出来??如果不是土地公想起来,跑去通知仙女,仙女叫我出来吃东西,我早就饿死了。我知道,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我跟癞虾蟆那票一样,都是跑龙套的小角色,饿死一个也无所谓,对吧。” “对不起啦!”阿关哭笑不得,拍了拍阿泰肩膀,表示安慰。又见到这通道还有许多房间,原来都是两星部将的房间,阿关向前走着,看到若雨和翩翩在房里聊着。 “哈哈!”阿关跳了进去,大力拍着翩翩的床说:“翩翩换新床铺了,我要弄乱你的棉被跟枕头。” 阿关作势要去抓翩翩的棉被,却不敢真的动手,双手停在空中。 翩翩和若雨的反应却异常冷淡,只是冷冷看着阿关。 “我是开玩笑的。”阿关有些尴尬,见到翩翩将手上那药包摊开,张口服下,皱了皱眉头,显然药粉十分苦。 “你真的快好了,真是太好了??”阿关由衷地说。 若雨哼哼笑着说:“是啊,到时候可别见翩翩姐漂亮,又要摔倒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阿关摸摸鼻子说:“自从太岁爷被辰星绑走之后,我时常会觉得心闷,常会莫名其妙地难受,所以有时会??” 若雨推着阿关出门,说:“好了、好了,翩翩姐要换药啦,阿关大人快先出去吧,你养的那只猴子快寂寞死了,去陪陪他。” “啊??”阿关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让若雨推出了房间,还依稀听见翩翩向若雨说:“药就要吃完了,这两天得再和裔弥姐姐拿??” 此时,外头林珊正与松夫子、樟姑讨论着今日的任务。 林珊见了阿关,对着阿关说:“待会儿太白星爷会与我们这批岁星部将,分头进行突袭酆都大帝的任务。” “那我呢?”阿关咦了一声问。 松夫子说:“离太岁鼎完工只剩几天了,大家可不能再让你上前线,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先前的辛苦全都白费了。” “??”阿关点了点头。“我知道??” “走吧。”松夫子对大伙儿招了招手,两星部将们全往大厅走去。 阿关和阿泰愣在大厅一角,不知做什么才好。远远看去,只见到林珊、樟姑、松夫子们正拿着地图,分配每一个神仙的任务,两星部将们受了令,一一往出口飞去。 翩翩换完了药,也和若雨出了大厅。若雨对阿关和阿泰做了个鬼脸,翩翩却看也没看阿关一眼。 阿关想找些机会,去和她说些话,但樟姑和松夫子连连分派着任务,众将也纷纷应答着,实在不是闲话家常的场合。直到受了命令的翩翩,也飞了出去。 “翩翩怎么会变得那么讨厌我呢?”阿关低声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茫然。 总算分配完任务,大厅里渐渐静了下来。太白星和林珊这才朝阿关走来。 太白星拍了拍阿关肩膀说:“小岁星吶,你比所有神仙预料的更快能进入状况,这证明当初乌幸、千药的想法确然没错。” “阿关??”林珊笑吟吟地说:“你可别以为大家冷落你,人人各司其职,我们可没让你闲着。这些天你得专心感应太岁鼎,去适应太岁鼎的一切。太岁鼎就要完工了,那么大座鼎,二郎将军也扛不动,只有你这位太岁扛得动。可别到时候迁鼎,又像昨晚睡死在鼎上。” 第209章 南下(5) “嘿嘿??”阿关回想昨晚在太岁鼎上的着迷模样,只觉得好笑。听到太白星和林珊这么说,也觉得心里安慰了些,自个儿本来便不是武将神仙,却至少能够以自己所长来尽一份力。 太白星又说:“我知道你与附近那育幼院的凡人们熟识,这些天你就领着白石塔待在那儿吧,就算是你的据点了,但是晚上可要回来摸摸太岁鼎才行。” “好、好??”阿关一听可以待在育幼院里,连连点头。 与太白星道了别,阿关和阿泰这才出了结界据点,往山下走去。 没有土地神引路,阿关牵着石火轮和阿泰在街上闲晃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这间育幼院。 院前警卫室里坐着的正是退伍老兵王爷爷。他一见到阿关、阿泰,便笑呵呵地出来迎接。 育幼院不大不小、不新不旧,倒是王爷爷嗓门挺大,带着两人往房舍里走去,只见到一些小孩在外头玩耍。 “干!我最痛恨死小鬼了。”阿泰抱怨着,指着几个小女孩对阿关说:“唉呀,长得好像古曼童哩。” “喂,你嘴巴太坏了??”阿关推了阿泰一把。 只见到前头一个护士,正追着一个小孩子跑,一面骂着:“你感冒还没好,快给我滚过来吃药!” 阿泰咦了一声:“这育幼院这么豪华?还有专属护士,嘿,长得还不赖咧。” 王爷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说是专属护士,其实都是神仙安排来照顾咱们这些老头子的看护。” 护士见了阿关、阿泰,先是一愣,接着大步跑了过来。 阿泰推了推阿关,说:“看到没有,见到我帅,自个儿送上门来??” “又是你们两个!”小护士大叫着:“你们这两个小偷,又来干嘛?” “啊?是你这三八!”阿泰啊的一声,瞪大眼睛指着眼前的小护士。原来这护士正是在玩具城一战时,死也不肯将电话接给医官的小护士。她在文新医院一战中,见过阿关和阿泰鬼鬼祟祟在医院走动,此时认出了他们。 “你这泼猴说谁三八?”小护士指着阿泰鼻子骂。 “干!你说谁泼猴?”阿泰怒斥。 吵闹声十分大,老爷爷们全跑了出来。阿关见到雯雯也抱着汉堡包跑了出来,他还见到小玉就飘在雯雯后头,向他打着招呼。 育幼院办公室里热热闹闹,老爷爷们端来一锅锅鸡汤、排骨。阿泰扮起说书人,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件件说明,从金城大楼一战辰星斩死千寿公、绑了太岁说起;接着说到阿关被调往中部,遇上那真仙宫大神棍九天上人,跟着又联合义民爷与鬼王钟馗大战五路魔军;一直到传闻太岁邪化、阿关真除;又到了福地两岛,在海上恶战五府千岁和数只大海怪。 阿关也不时补充细节,听得老爷爷们是张大了眼,合不拢嘴。 王爷爷忍不住开口:“真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早知道俺就别闲着了,提着军刀上战场帮忙,岂不痛快!” 陈伯伯哈哈笑着:“上场帮忙?我看你这老芋仔只会帮倒忙。” 王爷爷瞪着眼睛回嘴:“总比你好,整天只出一张嘴。” 老爷爷们一边听,一边不断发表自己的意见。李爷爷拿出许多古籍,说明兵法中该如何布阵才是,立时引来众老爷爷们更多不同意见;王爷爷和陈伯则是逮到了机会就拌拌嘴。 “对了!那臭三八怎么会在这里?”阿泰吁了口气,指着院子里那小护士,问出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他说:“那个时候文新医院打完之后,我还以为她挂了。” 梁院长说:“那次大战之后,医官们跟神仙把幸存的病人和医生、护士都安排到其他医院。神仙们早决定要将咱们老头子送往南部,就近照顾雯雯。王医官见宜蓁做事机灵、勤劳,便从中介绍宜蓁下南部,来这间育幼院做专职护士,算是照料咱们这些老头啊。” 阿泰哼了哼,这才知道这小护士叫作黄宜蓁,今年才十九岁。 “啧啧啧,这臭三八这么凶悍,哪有一点聪明伶俐的样子?”阿泰不满地抱怨,不时盯着院子外的宜蓁。宜蓁正将小朋友们排成一排,一一量着体重,见了阿泰在房间里瞪着她看,立时回了个白眼。 老爷爷们起哄围剿阿泰:“她不聪明难道你聪明?” “猴死囝仔如果你有宜蓁一半聪明,你阿嬷就要偷笑了!” “干!”阿泰见老爷爷们口径一致维护小护士宜蓁,恼得说不出话,跷起二郎腿不停抖动,口里还暗骂着。 很快地到了晚上,阿关依照约定,返回后山据点,上太岁鼎练习。 育幼院里的院童跟老爷爷都沉沉睡去,阿泰闲着无聊,搬了张凳子,在院里的小沙堆上抽起烟来。 宜蓁正拿着手机讲电话,一见到阿泰在沙堆上抽烟,急急挂了电话,大步跑来:“喂!你不要在这里抽烟好不好?” 阿泰让宜蓁一吼,吓得让烟呛到,咳了几声,火冒三丈地骂:“干!我抽烟干你屁事?你怎么还不下班?” “这边有宿舍给我住。”宜蓁扠着腰说:“你的烟灰都掉在沙上了,小孩子玩沙的时候很不卫生!” “笑死人了。”阿泰哼哼地说:“以前我玩沙的时候,沙子里都是狗屎,我还不是照玩,一点点烟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现在一堆鬼孩子都被当成宝来宠,呼──” 阿泰边说,边深深吸了口烟,往宜蓁脸上吹去。宜蓁气得一把将阿泰嘴上的烟抢下。 阿泰勃然大怒,猛然跳起,伸手想要抢回香烟。宜蓁闪了开来,一脚绊去,手顺势一推,将阿泰推倒在地,原来宜蓁有柔道底子。 阿泰跌在沙堆上,吃了满嘴沙子,哇哇怪叫:“你这臭三八,知不知道我是谁?” 宜蓁哼了哼,一脚踩在阿泰背上:“我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跟院长是什么关系,有种你去跟院长讲,教他开除我。” “我一定教他们把你开除。”阿泰气骂。 “去啊!一个大男人单挑都打不过我,要去告老师啰,你要去就去啊!”宜蓁哼哼地说。 阿泰让宜蓁踩在地上,一边嘀咕,一边努力将头往后转,突然眼睛一亮,嚷嚷起来:“哇,是粉红色的,还有好多长颈鹿在奔跑!” “去你的──”宜蓁发现阿泰竟偷看自己内裤图案样式,气得将香烟砸在阿泰脸上,转身走了。 阿泰像只斗败了的公鸡,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土,愣了半晌,才躲回房间。 这天,阿关是让百声给喊醒的。 “关哥──”百声高高兴兴地提了一袋食物,一边用力摇着阿关的肩,大声说:“这是蜂哥教我带来给你吃的,是他做的,很美味喔。” 阿关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梳洗一番,便骑着石火轮和百声一齐下山。百声在一旁飞着,阿关也骑得不快,两人一边前进,一边聊起了前线战情。 据百声说,正神们成功占下离荧惑星据点两公里远的那处废弃田野,与荧惑星据点成了犄角之势,成功牵制了好几路阎王,也阻慢了酆都大帝的攻势。 百声大声说着:“标哥担心关哥你,便让我回来,负责守护育幼院和太岁鼎据点的安全。关哥你放心,小弟我为了保护你与太岁鼎,就算赴汤蹈火,小弟也在所不辞!” “标哥?”阿关愣了愣问。“标哥是谁?” “标哥就是标爷啊,标爷就是标爷爷啊!”百声答。 第210章 寒单爷与有应公(1) “标??爷爷?”阿关还是不解。 “标爷爷就是太白星德标爷啊,我都叫他标爷,或是标哥。”百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原来如此??”阿关见这百声竟叫太白星“标哥”,显然和百声大而化之的调皮个性有关;另一方面也因太白星性情和蔼,允许百声调皮胡闹。他心想不论是飞蜓、福生或是若雨等,必定不敢叫太岁爷作“澜哥”或是“岁哥”。 阿关和百声刚来到育幼院,远远就听见阿泰和宜蓁不时传出斗嘴声。 只见阿泰在沙堆上摆了张板凳坐着,跷着二郎腿,瞪大眼睛,双手不时挥舞,煞有其事地讲着故事,讲的都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冒险过程。 阿泰背后有张小桌,上头摆满了饼干、糖果、汽水等零食,由几个小跟班分发给其他小孩。 十几个小孩子蹲在阿泰椅子前,从三到五岁不等,大都是孤儿,有的听故事听得全神投入,有的则开心吃着糖果。 宜蓁大声斥责:“你不要乱发零食糖果,会害小朋友吃不下午饭;你讲一堆怪力乱神,会害小朋友作噩梦!” “干嘛?你嫉妒我人气急窜是不是,来、来、来,你肚子饿我给你一包糖。”阿泰双手一抛,又扔出好几包糖果,小孩子们高兴地去抢,可把宜蓁气得七窍生烟。 “不要听这种变态故事,姐姐讲童话故事给你们听。”宜蓁大喊着,也有三个不爱听鬼故事的小女孩,去听宜蓁讲童话故事。 阿泰与宜蓁便这样分成了两圈,阿泰加油添醋讲着自个儿的冒险过程,宜蓁则气呼呼地讲着童话,不时还互瞪几眼。 宜蓁大声说着:“小公主走在路上,碰上了一只大野狼,那只大野狼名字里有个『泰』字,长得十分猥琐。” 有个小孩子举起了手问:“姐姐,什么叫作『猥琐』?” “猥琐呢,就是低级下流的意思,以后你们看见了这种人,就跟看见大野狼一样,一定要躲开他,也不可以吃他给的糖果,不然会被他绑架。这种人就是小时候很可怜,只能在一大堆狗大便的沙堆上玩,所以长大后才会这么猥琐的??”宜蓁高声答。 阿泰吼叫着:“总比有人老大不小了,还穿粉红色小长颈鹿走来走去!” 小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问:“哥哥,什们是穿着小长颈鹿啊?” “小长颈鹿要怎么穿?” 阿泰回答:“就是有些很邪恶又恰北北、长不大的丫头,爱装小孩子,穿着小长颈鹿图案的内裤走来走去,自以为很可爱,啧啧??” “喂!”宜蓁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冲到阿泰面前破口大骂:“你有毛病啊?你是变态啊?你乱讲什么东西?”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吵个不停。阿关在一旁见了,只觉得十分无趣,百声却看得兴致高昂、哈哈大笑,也凑上去发表自己的意见。 “咦?雯雯呢?”阿关看了看办公室四周,没见到雯雯,也没见到梁院长。 “老梁带着雯雯去大卖场买东西了,咱们这边的小孩子多,老梁常常会去买些零嘴,给小孩子们吃。”李爷爷回答。 一直到了下午,梁院长仍未回来。 外头依然吵吵闹闹,阿泰和宜蓁分成两边,用沙堆里的沙搅和清水,做了一颗颗沙球,准备分个胜负。这游戏是气不过的宜蓁提出的邀战,打算狠狠教训阿泰一顿。 两边战力悬殊,阿泰凭着糖果零食和精采的鬼故事,招募了十七个小孩子;宜蓁这边却只有三名伙伴,分别是三岁、四岁、五岁的小女孩。 “大家听好,我们不要欺负小妹妹,把全部的弹药都拿去攻击她们的大魔王,也就是那个装可爱的护士婶婶。”阿泰吩咐着手下,刻意拉高“护士婶婶”几个字音调,说给另一边的宜蓁听。 “遵命!”阿泰这方的小孩子们齐声吶喊,手里都拿了沙球,还有两、三个四、五岁大的弹药兵正蹲在沙堆旁,拼命补充弹药。 此时宜蓁还在交代作战事宜,提醒三个小女孩,不要将沙球丢在其他小朋友的脸上。 “他们来了!”一个小女孩尖叫,指着一旁树丛。 宜蓁看去,果然见到阿泰鬼鬼祟祟从树丛探出头来。 “冲啊──”阿泰狂笑大喊,原来他趁着宜蓁还在交代作战事宜时,便领着五、六个年纪稍大的小孩子,偷偷绕路进行突袭。 几个小孩扔出沙球,全往宜蓁身上砸。 宜蓁一边躲着沙球,一边气得大骂:“你真是够了!没见过这么低级的男人!” “兵不厌诈!”阿泰哈哈大笑,一边从尾随身后的两、三名弹药兵手中,接来一颗颗沙球,朝宜蓁的屁股上猛砸:“你这娘们又怎么会懂得用兵呢?” 尽管宜蓁被砸得火冒三丈,护士白衣都给砸脏了,手中的沙球却一直没丢出,等阿泰这边扔完了身上所有沙球后,才带着三名小妹妹反击。 阿泰犹自哈哈大笑着,宜蓁鼓足了劲挥臂一扔,沙球直直砸在阿泰嘴上。 “打死他!不要丢其他男生,丢那个猥琐的大野狼!”宜蓁怒吼着,还从小妹妹手里抢过沙球,全往阿泰头上灌。 “撤退、撤退??”阿泰眼里进了沙子,泪流满面,抱着头逃回了自己阵线,嚷嚷下令:“全军掩护我??我看不见??咳咳??干你个死三八??讲好了不能打脸的!” “你不是说兵不厌诈?”宜蓁乘胜追击,自己单枪匹马冲进了阿泰阵地,从小孩子们手上抢过本来要用来对付自己的沙球,一颗颗狠狠砸在阿泰身上,还一边大喊:“谁敢丢我,我就给他打针!” 阿泰这方的小孩子见到护士姐姐发飙,全都不敢扔出手上沙球。 阿泰给砸得张不开眼,只能抱头鼠窜,大叫着:“阿关救我!” 阿关倚在树边,不理会阿泰的求救;百声则是倒吊在树上,扯开喉咙唱着自己作词作曲的歌。 “好了、好了,别玩了??”李爷爷见外头战情越渐激烈,只好出去劝架,拉开宜蓁。“这猴孙不懂事,你让让他??” 宜蓁哼了哼,拍拍手上的沙,这才转头走去,留下一群满脸错愕的小朋友们。 李爷爷拉起阿泰,见他双眼还流着泪,不禁愕然地说:“你这小子跟小女生玩沙仗,打输了竟然还哭??” “干!是沙子啦!”阿泰怪叫着,捂着沾满沙和泪的脸:“我哪有哭,是沙子跑进眼睛了。那个臭三八赖皮,说好了不能打脸的,她还打脸!” 院门口嘎嘎一响,众人望去,竟是汉堡包倒在门边,一动也不动。 阿关见了,觉得奇怪,连忙跑过去抱起了汉堡包。看到汉堡包眼睛一眨一眨,却动也不动,身上还受了些伤。 阿关将汉堡包抱进了办公室,关上门,汉堡包这才动了动耳朵,嗷呜嗷呜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 “雯雯呢?” “老梁呢?”老爷爷们见了这情形,都围了上来,急急地问。 汉堡包跳到了地上,时而趴下、时而站起,比手划脚地嗷呜叫,却没人听得懂。 办公室里一张矮柜上的瓷瓶震了震,小玉从中飞出,在汉堡包面前惊讶问着,汉堡包也嗷呜嗷呜地回应。 “不好了!”小玉惊慌喊着:“雯雯出事了,梁院长着邪了!” 老爷爷们一阵错愕,全跳了起来,阿关也愕然得说不出话。 小玉一边听汉堡包讲话,一边翻译给阿关等听。汉堡包讲得零碎,小玉不时问着,才理出头绪。 第211章 寒单爷与有应公(2) 原来梁院长带了雯雯上大卖场买些生活必需品,雯雯抱着汉堡包同去。 途中,老少俩经过一条巷子,雯雯指着一间公寓叫嚷起来,说见到两个怪人在窗边吵架。 梁院长看向那窗,只见到一扇破窗,却没见到什么怪人。破窗震了两下,一股温热腥风扑面吹来,梁院长掩了掩鼻,突然身子一阵颤抖,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喃喃自语起来,拖着雯雯快步走向大卖场,自个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却将雯雯丢在外头。 好一会儿,守在卖场外的雯雯和汉堡包总算等到了梁院长,只见梁院长捧了一大袋木炭、一大袋面包、一盒打火机和几包火种,脸上阴晴不定,一会儿嗔怒、一会儿怪笑。 梁院长一边琐碎念着,强拖着雯雯往先前那条巷子走,走进刚才窗口吹出怪风的公寓。 雯雯让梁院长抓得手臂生疼,心中也害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哭了起来。 汉堡包曾跟随方留文,自然见过鬼魅上身这类邪事,他嗅出梁院长身上那股不寻常的气味,感到那公寓里,更是弥漫着浓浓妖异邪气。 汉堡包护主心切,深怕着了魔的梁院长伤害雯雯,便也不顾小玉叮咛,露出了凶狠模样,龇牙咧嘴嗷呜叫着。 梁院长只是看了看汉堡包,嘿嘿笑了两声,打开了铁门,将雯雯拖了进去,根本不理会努力装凶狠的汉堡包。 大厅里阴森诡异,一股异风吹来,将汉堡包从雯雯手上吹落,摔下了地。 汉堡包挣坐起来,却看到雯雯双眼也闪耀起吓人精光。梁院长拿着刚买来的打火机,竟烧起自己的手,还点燃了几枚火种往身上放。 汉堡包叫嚷得更大声了,却被那眼冒精光的雯雯一把揪起,往窗外扔去。 汉堡包摔落到了柏油路面,嗷呜嗷呜叫着,知道自己不是那两只恶鬼的对手,只好拼命跑回育幼院。一进育幼院,才想起小玉之前的吩咐,想起自己平时不能出声,也不能动,只有与雯雯独处时才能说话?? 这事情经过的后半段,阿关是骑着石火轮一手抱着汉堡包,匆匆赶往那公寓巷子,一边听着跟在身后的小玉说明的。 百声也飞跟在后头,兴致勃勃地嚷着要去收恶鬼,还召来老土豆助阵。 汉堡包不认路,嗷呜嗷呜了半天却也记不得是哪条巷子,只得跳下车用鼻子闻,惹来几个路边小孩尖叫。闻了半晌,他总算记起了是前头三岔道左边那条。 大伙儿浩浩荡荡进了这条巷子,果然见到前头公寓其中一户特别阴森诡异,巷里灯光昏黄,那户破窗露出了奇异焰光。 阿关下了车,朝宝塔里吩咐几声,将石火轮收回宝塔,接着召出了癞虾蟆、老树精、绿眼狐狸等道行较高的精怪一同作伴。 “大家小心,上头的东西不好对付!”阿关指着上方那晃着昏暗灯光的楼梯口,大家都察觉了楼梯上头传来的阵阵浓厚邪气,绝非一般游魂野鬼。 大伙儿鱼贯上楼,只见二楼铁门半掩,木门却晃呀晃的,门轴发出嘎嘎的难听声响。 “杀进去!”百声和阿关推开门,带头冲了进去。 梁院长疯疯癫癫地倒卧在地上笑,身上衣服都已破破烂烂,皮肤上全是灼伤,却还不时拿着火烧自己。 “梁院长!雯雯呢?”阿关失声叫着,赶忙上前要扶起梁院长,同时四顾看着,生怕雯雯已遭不测。 “关哥小心!”阿关听百声大声提醒,便见到梁院长脸色狰狞,哈哈笑着,一拳狠狠打来。碰的一声,阿关鼻子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鼻血喷了出来。 梁院长力气变得十分大,又一拳将赶来支持的百声也给打得飞撞上墙。 “这不是一般野鬼啊!” “好厉害!”精怪们一拥而上,将梁院长团团围住。 老土豆大声嚷嚷着,想用拐杖去偷袭,却让梁院长一脚踹开。 “我好冷啊??好冷啊!”梁院长又笑又哭,鬼吼鬼叫:“我为什么在这儿?你们又为什么在这儿?你们是谁?你们是谁?” 百声大叫:“你这恶棍!有种出来打,别附在凡间老人身上!” “我好冷啊??”梁院长噫呀怪笑说:“凡人肉体暖和,我干嘛出去?我的好朋友呢?上哪儿去啦?” 精怪们、百声都怕伤着了梁院长,便也不敢真打他,只想抓住他四肢,再施法驱出身子里那邪灵。但此时的梁院长力大无穷,硬是将精怪们一一踢得东倒西歪。 “雯雯在哪儿?”阿关捂着鼻子喊,一转头却见到雯雯贼贼笑着,高高坐在大伙儿闯进来的木门上,双脚踢着、晃着,像是荡秋千般。 “雯雯──”阿关大叫一声,冲了上去。雯雯嘿嘿笑着,往下一跳,扑上阿关的身子,张口往阿关脖子咬去。 阿关用手挡住了雯雯的口,只见雯雯眼冒绿光、神色狰狞,嘴里还冒着泡泡,一直嚷嚷叫着:“好饿、好饿!” 阿关手上一阵剧痛传来,一下子无计可施,慌乱急忙下用上了吸恶念的方法,一手按住了雯雯脑袋,猛吸起来。 雯雯震了震,身子往后一弹,好大一股绿气从雯雯七窍滚出,在空中凝聚成形,现出了真身。是一个全身破烂衣服、乞丐模样的大汉,腰间还挂了根短棒。 “咦?”百声指着那大汉,觉得挺面熟。“你、你??” 老土豆已经叫嚷起来:“这不是有应公吗!” 有应公,相传本为孤魂野鬼,后受百姓香火供奉,成为民间偏神,有求必应。 有应公两只眼睛黑不溜丢,全身黑黑绿绿,头发胡子都纷乱纠结,像壁虎一般攀在墙上,伸手自腰间抽出了短棍,大叫大嚷着:“臭笨蛋,还不快出来,帮忙打坏家伙吶,还躲在老头子身体里,动作慢吞吞的!” 这头百声好不容易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梁院长,老土豆也挥着拐杖要往梁院长头上按。梁院长听了有应公叫唤,突然又嘶吼起来:“臭笨蛋?臭笨蛋?是谁骂我。好冷!好冷!” “快出来帮忙!臭笨蛋!”有应公大喝着,已经翻跃下地,挥着短棒要打阿关。 阿关召出鬼哭剑,和那有应公对了几剑,肩膀挨了一棒,只觉得疼痛欲裂。 有应公不知鬼哭剑厉害,但一阵乱打下,手臂也给划出了一痕伤口,淡淡的黑烟溢出,痛得怪叫起来。 梁院长全身痉挛,几道红烟自口鼻溢出,漫到墙壁上幻化出了人形,和那有应公先前一般,攀在墙上。 百声和老土豆见了那脱出梁院长身子、攀在墙上的家伙,更惊愕了。 “寒单爷!”百声大吼着,这攀在墙上的,正是太岁鼎崩坏后即失联了的天庭神仙──寒单爷。 民间信仰中,寒单爷由来说法甚杂,有一说为日之精,因畏寒惧冷,所以要以炮竹炸之替其驱寒,百姓商家则能越炸越发。 这寒单与许多神仙一般,在太岁鼎崩坏后,也着了恶念,神智渐渐丧失,老觉得寒冷。起初邪化得轻时,便附上一些流氓地痞之身,用烧红了的炭火来烧烤肉身,以减轻寒意。 虽是满足己欲,却也能同时惩戒这些地痞流氓,使这些平时欺压百姓的恶棍,在寒单爷离身之后,饱受灼伤之苦。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寒单爷邪化得深了,变得疯疯癫癫,又恰好撞上了同样疯癫的有应公。 寒单爷武勇,有应公却较机灵,两个起先打了几次架,各有胜负。后来又不知怎地变成了伙伴,虽然还是不时斗嘴打架,但却仍然结伙同行。 第212章 寒单爷与有应公(3) 这几日两个家伙四处游荡着,变得更疯了,早已分不清好人坏人。寒单爷怕冷,有应公则怕肚子饿,两个疯神时常上凡人身,用凡人的钱去买炭烧来取暖,买食物来吃。这天寒单爷见了梁院长牵着雯雯,便附上了梁院长的身,觉得特别暖和,更不愿出来了。 此时只见寒单爷一身战袍都已破破烂烂,攀在墙上像只恶鬼,口里流下唾液,两眼紫光闪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冷啊??好冷啊??”寒单爷一声嗥叫,落下了地,环顾四周,恨恨地说:“你们??都是坏家伙??都是坏家伙!” 有应公随着寒单爷叫嚷,也举了短棒参战,却让寒单爷一脚踢在肚子上,还朝他砍来一刀。 “你这臭笨蛋,又认不得我了!”有应公避开那刀,愤恨骂着:“快想想,是谁教你点火取暖的,是我吶!” 寒单爷也不理有应公,一阵乱打,一会儿劈砍有应公,一会儿攻击百声、精怪们。 有应公打着、打着,也气恼起来,不再打阿关,一棍一棍全往寒单爷脑袋上砸。 阿关本来见寒单爷身手厉害,但此时却和有应公纠缠不清,对己方反倒大大有利。 百声本来四处窜着游击,此时突然向阿关使了个眼色,作势要他将耳朵塞住,阿关不明其意,便已经听见百声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尖啸声。 精怪们全捂起了耳朵,尖啸声在空荡荡的小小客厅里更是响亮刺耳。 阿关给这巨声震得七荤八素,这才想起百声是洞天知了精,一副嗓门果真厉害。 寒单爷和有应公也让这巨啸震得停下了手。只见百声吸了口气,朝着寒单爷又是一声长啸,声音波动浓缩了般,射向寒单爷和有应公。只见寒单爷和有应公让这声音一震,震得手上兵器都落下了地,身子蜷曲了起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寒单爷用手捂着耳朵,怪叫怪嚷着。 精怪们见机不可失,一拥而上,扑倒了寒单爷。章鱼兄八手齐伸,缠住了寒单爷左手;老树精枯藤乱卷,卷住了寒单爷右手;癞虾蟆偷偷吐了口黏球,抹在寒单爷脸上;老土豆一拐杖打在寒单爷头上。 另一边,阿关鬼哭剑也已架上了有应公脖子。 他二话不说,按上有应公脑袋,一把抓出大团恶念,又伸手去抓寒单爷脑袋,也抓出许多恶念,都让鬼哭剑吃了。 “这两个家伙邪化得深,身子里头恶念多得很??一时无法清除??”阿关呼了口气,坐在地上休息,而鬼哭剑也吃饱了。 “关哥,不如这样吧,咱们将他俩绑起来,等过几天太岁鼎完工,再处理也不迟。你晚上还要回标爷爷据点去练功,现在可别浪费太多力气啊??”百声这么提议。 阿关点了点头,在寒单爷和有应公额上画了个印,将他俩押进了白石宝塔。 寒单爷尽管凶暴,但已经给捆了起来,白石宝塔里虎爷将他团团围住,他也不敢轻易造次。那有应公则不停恨恨骂着,一会儿骂阿关、百声,一会儿又骂寒单爷愚蠢健忘,还不停嚷着肚子饿,直到让阿火朝脸大吼一声,这才闭了嘴。 精怪们将这两个疯疯癫癫的神仙往牢房押去,途中还听他们不停拌嘴斗口。 寒单爷满脸鼻涕眼泪,不停发着抖:“冷啊??好冷啊??坏家伙??坏家伙!” 有应公则瞪着乌溜眼睛不停打转,流着口水:“他们不是那些坏家伙,他们是另一票坏家伙,可恶,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精怪们将两神分别关进了不同牢房,有应公还瞪着癞虾蟆说:“坏家伙,你们会有报应的,坏家伙就要来找你们了??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神经病,话都说不清楚,呱呱!”癞虾蟆呱呱笑着,绿眼狐狸在一旁静静听着,锁上了牢门。 宝塔外头,大伙儿早已打道回府,也不顾众爷爷们的骚动,精怪们将梁院长和雯雯搬进了休息室里。海马精在梁院长身上涂上自制的治伤灵药,老土豆也在一旁帮忙,嘴里还喃喃念着:“烧成这样,要是凡人来治,早死去了,还好是让神仙精怪来救,还能救活??” 雯雯早已醒转,抱着汉堡包,缩在李爷爷后头,害怕地望着浑身是伤的梁院长。 大伙儿手忙脚乱了许久,直到深夜,阿关才回到了太岁鼎藏身据点。 这次他没有昏死在鼎上,反倒像只活泼壁虎,四处攀爬,仔细看着鼎身上每一块图案纹路,用手指照着纹路比划,凝神感应太岁鼎的力量。不时探头看看那些甲子神,和不停工作着的工匠们。 阿关在大鼎上足足待了五个小时,还从鼎上的圆孔钻进了太岁鼎内部。 大鼎的内部光滑黑亮,空间十分广阔,且似乎无重力一般,阿关在里头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像神仙飞天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阿关不断重复着晚上练鼎,白天上育幼院和老爷爷们、阿泰等闲聊,有时去看看寒单爷和有应公。听到寒单爷哭冷,听有应公喊饿,便也吩咐精怪,给寒单爷一些棉被,多给有应公几颗大馒头。 寒单爷和有应公拿了棉被和食物,有时会涕泪纵横地道谢,但隔一会儿又发起疯来,见谁骂谁,没人来看他们便自个儿吵嘴。 阿关也不以为意,并不急着要收他们身上恶念,毕竟寒单爷和有应公疯癫难缠,要收尽他俩身上恶念也得花费好一番工夫,太岁鼎即将完工,届时一并处理就行了。 而阿泰在育幼院里,也是每日惹事,不是带着小孩子们到处捣蛋,就是故意事事和宜蓁作对。 □ 这晚,造鼎工匠们全聚在太岁鼎中央一小块区域附近,阿关凑上去看着他们动作,原来大家正仔细雕刻着一条大龙。 那大龙面积也有好几公尺宽阔,有四角八足、几对小翅,威风凛凛。 几十个造鼎工拿着发光的木槌和锥子聚在一块儿,仔细雕着那条大龙,阿关看得啧啧称奇。 他攀到了大鼎上头,跳来跳去,恍惚中,只觉得四周事物忽远忽近,十分好玩,伸手乱抓,却又抓不到什么。 他突然感到背后似乎有些东西聚集,转头一看,似乎是一团黑黑红红的云雾。 阿关不再转圈,而是仔细盯着这些雾气看,他揉了揉眼睛,这些雾气并不在据点里,而是在外头。 是一股恶念正朝这儿逼近。 阿关又揉了揉眼睛,仔细去伸手感应,每每觉得快要触碰到恶念时,却又突然没了感觉,这是因为太岁鼎尚未完工的关系。 他怔了怔,只觉得那团恶念越聚越大,且渐渐往据点这儿逼近,是何方神圣?难道是西王母绕道前来突袭? 他跃下大鼎看看四周,这些造鼎工和六十甲子神们都必须守着太岁鼎,无法分心,他跑出了这大室,喊着正在房里朗诵的百声。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陪我出去看看好吗?”阿关将百声拉出了据点。 百声闲来无事,也乐得和阿关出来闲晃,不时逗弄一下四周的小虫。 两人在山林里走着,百声本来还继续朗诵自个儿作的诗,却让阿关捂住了嘴巴,出不了声。 阿关闭着眼睛,感应一下,又张开眼睛,往前走几步。 “真的有恶念。”阿关压低了身子,和百声说:“是魔军!是魔军的恶念??” “在哪儿?在哪儿?”百声四顾张望。 阿关再将他嘴巴捂上,指了指两条路上方那几处公寓,低声说:“上头有??下坡好像也有些??” 第213章 寒单爷与有应公(4) “好!让我会会他们,看是什么魔王这么嚣张!”百声抽出长剑,就要飞天。 阿关连忙一把将他拉下,说:“别急啊,先看看再说,我担心育幼院里的情形。” 百声掏出一张符令,说:“这样好了,我传符令回据点里,给那些神仙知道,要他们提神点,然后我们再去育幼院探一探。” “这样最好??”阿关点点头。 百声传了符令,两人继续往下坡前进。阿关悄悄施符召来了老土豆,老土豆手里还拿了一包带壳土豆,津津有味地吃着。 “老土豆,你躲在这儿,监视着两条路上的情形,有什么事情就通知我。”阿关指着身后岔路,要老土豆在这儿监视着上方公寓和下方的太岁鼎藏身处。 老土豆塞了一大把土豆在嘴里,随意点点头,心不在焉,似乎觉得这任务不够刺激。 阿关与百声继续走着,阿关拿出手机,正想拨给阿泰,便见到前头远处天际,泛起了阵阵紫光。 “天障,是天障!”阿关摇了摇白石宝塔,急急喊着:“石火轮,快给我石火轮!” 白石宝塔里的精怪立时将石火轮扔了出来。阿关跳上石火轮,将百声拉上后座,用力一踩踏板,石火轮一下子窜出好远。 一分钟后,阿关停在山坡上一处制高点往下看去,果然见到那紫光慢慢往两处据点罩来。 百声立刻又发出符令,通知后头岔路两处据点;阿关也放了符令,要老土豆提神小心。 阿关绕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天上那大网般笼罩下来的天障,绕了个大圈,才到了山下。接着在一处树丛四处张望,果然见到路口站了两名魔将,正施着法,手里不断放出紫光。 阿关和百声对看一眼,见这路口没有其他魔军,百声提议:“偷袭他们!” 阿关吞了一口口水,点点头,手上紧握着白石宝塔。大神们全都在前线作战,他得肩负起保护这几处据点的责任。 眼看两魔将双手掌泛出的紫光越渐闪耀,显然正是专注施着天障。 “上!”阿关和百声打了个眼色,立即踏下踏板。两魔将才觉得后头有动静,阿关与百声就已经杀到了他们身后。 那两魔将反应也奇快,立时抽出腰间弯刀,挡下阿关和百声的突击。他们都身穿破衣破裤,倒像是巫师一样。 魔将呼喝一声,后头树林子里有些妖兵杀了出来,大约百来只。 阿关则举起白石宝塔,精怪、虎爷、石狮、风狮爷都精神抖擞地出来接战,大傻提着双石斧,抢在前头劈碎了好多只妖兵。 妖兵们让狮将、虎将们杀得一哄而散,两魔将寡不敌众,落荒而逃。这施了一半的天障,又慢慢退散。 “先别追,他们可能有帮手!”阿关见到这头的天障退了,但这山坡两边仍闪动其他颜色的光芒,看来这据点四周都有魔军。 阿关喃喃自语:“难道妖魔也发现了太岁鼎藏身处?还是每日往返育幼院时,被妖魔发现了?” 绿眼狐狸突然出声说:“阿关大人,或许妖魔是来找寒单爷和有应公的麻烦。” “找他们麻烦?”阿关觉得奇怪。 绿眼狐狸点了点头:“这几日我时常听那有应公和寒单爷在牢里大叫大嚷,只说有坏家伙要来,老说什么要是咱们不放他出来,坏家伙便会杀尽咱们??” “有这种事?”阿关将大伙儿召进了宝塔,将宝塔递给百声,吩咐:“百声,我进去问问寒单爷,你拿着宝塔往育幼院飞。” 阿关说完,自己牵着车也跳进了宝塔,百声立时飞天往育幼院去。 阿关进了宝塔,精怪们左右跟着阿关,全往牢房挤去。寒单爷和有应公见了这阵仗,也知有事发生,互看一眼,却不像往常那样谩骂吵闹了。 “寒单爷,我??”阿关来到牢门前,只见寒单爷和有应公分别凑在那牢门小窗上,瞪着两对眼睛瞅着他看。 阿关才要开口,寒单爷又突然大吼起来:“你什么你,你这坏家伙,你是坏家伙,我不跟坏家伙说话,也不做坏家伙的手下!” “臭笨蛋,你又认错了!”有应公突然打岔骂:“这些坏家伙不是那些坏家伙,那些坏家伙要咱们做他手下,这些坏家伙疯疯癫癫,不知道关着咱们干啥,还时常送馒头给我吃,真是一群疯子,哈哈哈哈!” 癞虾蟆插嘴:“疯子最喜欢说别人是疯子!” 有应公回嘴:“难怪你这臭虾蟆每次都说咱俩是疯子,原来你是个大疯子,终于自个儿承认了!” 癞虾蟆呱呱叫着,正要和有应公吵嘴,让绿眼狐狸一把拉开,斥责着:“阿关大人有急事要问,你在这儿穷搅和什么?” 阿关又问:“你们跟那些坏家伙有仇?” 有应公拍掌大笑:“一定是那些坏家伙来找你们这些坏家伙了!怕了是不是啊?” 寒单爷也跟着怪吼怪笑:“??坏??坏家伙来了??他们找不着我们??生气??坏家伙要我们做他部下??他娘的??谁要做他部下??我们不做他部下,他就追杀我们??你们抓了我们??他就追杀你们??哈哈哈哈??” “坏家伙到底是谁?”阿关急急地问。 “坏家伙就是你!”有应公大嚷。 “我是说追你们的那些坏家伙!”阿关摊摊手。 “开门、开门!是不是他们来了??让我去杀了他们??杀了坏家伙!”寒单爷搥着牢门,有应公也鼓噪起来,乱吼乱骂。 阿关还要再问,身后已有精怪来报,说是百声已经飞到了育幼院附近,见着魔军正对着育幼院楼房施展天障。 “啊呀!”阿关心下大急,转身就往塔顶上去了。 寒单爷见阿关不理睬他,气得猛搥牢门,吵着要出来杀坏家伙,有应公也跟着鼓噪起来。 绿眼狐狸在一旁试探问着:“寒单大老爷,咱们不是坏家伙,咱们放你出来,和你一同打坏家伙,如何?” “你又是谁?你也是坏家伙吗?”寒单爷瞪着绿眼狐狸。 绿眼狐狸连连摇头说:“不,我们是好家伙呀。每日拿棉被给你取暖,拿馒头给有应公吃的,就是我们吶,我们还要帮你们打坏家伙吶!” 寒单爷有些狐疑,有应公已经连连点头,嚷着:“馒头、馒头!给我馒头,你们是好家伙,我要吃馒头,一同打坏家伙!” 阿泰在育幼院二楼寝室里吸了两口烟,翻着裸女杂志。 隔壁房传来了宜蓁的搥墙声:“猴子泰,不要抽烟好不好!烟味都飘到我房间来了啦!” 原来隔壁是宜蓁的房间,晚上宜蓁闻到了烟味,就会搥墙。 阿泰﹁干﹂了两声,开门来到走廊,拉开窗户,将口里的烟往外头吐。一阵风吹入窗,阿泰让凉风吹得通体舒畅,正想下楼买些啤酒解解馋。突然见到远方天际有一大片妖兵往这儿飞来,越飞越近,同时楼下也已有三五成群的妖兵小队,像是探路般地摸进了育幼院。 “哇靠!”阿泰骇然之余,连忙关上窗,摸了摸口袋,只有几张符。他赶紧奔回房间,翻找许久,才找着了压在杂志底下的手机,按了几下却没反应,气得大骂:“忘了充电!” 阿泰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从床底拉出一只大皮箱,里头装着他的压箱法宝。他揭开皮箱,翻出大衣穿上,再将一迭迭符咒塞进大衣里每个口袋。 最后,他拿着红线双截棍,缓缓戴上墨镜,迅速跑出了房间。 阿泰才出房门,怔了三秒,恨恨地将墨镜取下:“干!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第214章 点睛(1) “嘿,开一下门。”阿泰轻敲宜蓁的房间. 宜蓁在房间里喊着:“是谁?干嘛?” “是我。”阿泰低声说:“我想跟你借电话用一下。” “不借。” “有急事发生了,快开门啊三八??”阿泰火冒三丈,却又不得不低声说话,一边瞄着通道窗外,只见窗外天上妖兵群更近了。 “喂喂!你还活着吗?”阿泰又轻喊几声,听宜蓁房里没有反应,以为妖兵已经摸了进去,索性往后一退,一脚踹在门上,磅地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宜蓁怒气冲冲地开了门,瞪着门外抱着腿打滚的阿泰,怒斥:“你到底要干嘛?你踢我的门干嘛?白天吵架吵得不够是吧?” “嘘,别那么大声!”阿泰急急站起,推开宜蓁,闯进她房间,四处翻着,还回头问:“你的手机摆在哪里?” 宜蓁怒不可抑,愤怒大骂:“你做什么?你快滚出去!” 阿泰好不容易从桌上翻到了宜蓁的手机,连忙按了按,也没有电,怪叫大骂:“你干嘛不充电啊?” “干你屁事啊──”宜蓁抡起拳头,一拳往阿泰身上打去。 阿泰硬挨下这拳,却发着抖,惊慌无措地喃喃自语:“我干咧??糟糕,这下死定了,死定了??” 阿泰战战兢兢地来到门外,探头四处张望,这儿是育幼院二楼,除了阿泰和宜蓁的寝室外,还有院童们的寝室,老爷爷们则是睡在三楼。 宜蓁觉得奇怪,跟了出去,见到阿泰在通道里来回踱步,不知在找什么。 “你梦游啊?你做什么?”宜蓁拍了拍阿泰肩头问着。 阿泰回头骂了几句:“啰唆,滚回房间睡觉去啦。” “你有病!”宜蓁气得转头要走,又被阿泰一把拉住,嘴巴也给捂上了。 阿泰将宜蓁拖到通道一间房内,里头是厨房,有冰箱和流理台。阿泰掏了张符,往宜蓁脸上胡乱一抹。 宜蓁大惊失色,一连甩了阿泰好几个巴掌,正要尖叫,突然见到厨房外头有些身影走过,是几个模样奇特、手持短刀的“人”── 是妖兵。 阿泰捂着脸,显然很痛,挣扎站起,偷偷朝门外看了两眼,头又缩了回来。 “妈呀??他们进来了,糟糕??”阿泰拉着宜蓁往后退着,退到了冰箱旁。 宜蓁悄声问:“那是什么人?” “那不是人。”阿泰十分紧张,四处看着,从墙角拿了支扫把,又轻轻打开冰箱,里头有吃剩的米饭。 阿泰拿了一把米饭,又掏出一小迭符,用米饭将符黏在扫把上。 “你拿着这个。”阿泰将扫把递给宜蓁,宜蓁疑惑着接下。 “妖怪来了??妖怪来了??”阿泰抽出双截棍,又轻轻走向门口。那妖兵刚好站在厨房门外,和阿泰大眼瞪小眼。 “哇哇!”阿泰怪吼着,挥动双截棍打去,妖兵也用短刀回击。妖兵力大,一把抓住了阿泰脖子,阿泰则用双截棍死命抵住妖兵欲刺来的短刀。 宜蓁在后头见了,赶紧举着扫把来帮忙,打了妖兵几下,却没反应。 “用另一边打??另一边!”阿泰死命喊着,宜蓁这才将扫把掉头,用贴了符的那端打着妖兵。 妖兵让贴有符咒的扫把打得灼痛,松开了手。阿泰连忙掏出一大把符,一边念咒,一边往妖兵脸上盖去。嗤的一声,只见到妖兵捂着脸在地上打滚,手掌指间冒出烟雾。阿泰冲了上去,又是施咒又是双截棍乱舞,好不容易打死了这只妖兵。 宜蓁跟了上来,盯着妖兵尸首,震惊地问:“怎么回事?这是什么玩意,是鬼吗?” “这是妖魔,会吃人的。有没有电话?快找电话!我要求救!”阿泰急急地说。 “先救小孩。”宜蓁跑向走廊的另一端,那是院童们的睡房,宜蓁推开了每间房间。 两人将小孩子们全部叫醒,都带到了外头。雯雯揉着眼睛,还抱着汉堡包。 “老大?有什么事吗?”小男孩们睡眼惺忪地问着阿泰,阿泰还没回答,宜蓁就已经踹了阿泰一脚,怒斥:“不是跟你说不准要他们叫你老大吗?不要教坏小孩子!” “啰唆──”阿泰一边揉着腰,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掏着,发给每个小孩子三、五枚符镖,同时也用符咒替每个小孩子开眼,正经吩咐着:“有坏人来了,用这个丢坏人,不用怕,老大会罩着你们!” “我们上楼跟爷爷会合,楼上有电话!”宜蓁边说,领着小孩子们往楼梯走去,一个身影跳来,正是一只妖兵。 “哇呀!”宜蓁还没反应过来,妖兵已经扑上,后头的小孩子一一扔出手上符镖。 妖兵让几枚符镖扔中,鬼吼着退了两步,又要扑来,突然让一阵阴风吹倒。 原来是古曼童小玉,她扑在那妖兵身上,一把抓进了妖兵脑袋。 在队伍后头的阿泰本来负责断路,突然怪叫一声,有一只妖兵从后头窗户摸了进来,抓住阿泰脚踝,将他扯倒在地。 妖兵按着阿泰,张大嘴巴就要咬去。阿泰握着一把符咒,全塞进妖兵嘴里。那妖兵捂着口往后弹,嘴巴霹雳啪啦地炸出了红火。 又一只妖兵从暗处现身,张牙舞爪往小孩堆里冲。 雯雯吓得大叫,手上那汉堡包眼睛一转,挣开了雯雯怀抱,龇牙咧嘴地吼叫起来,朝那冲来的妖兵撞去,扑上妖兵一阵扭打。 小孩子们纷纷扔出手上符镖,很快将这妖兵射死。 另一头,阿泰解决了那只要咬他的妖兵,正想上前将敞开的窗关上,却见到一阵紫光越来越亮,已有几只妖兵抢进了窗户,窗户后头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妖兵,全往里头挤。 “啊──”阿泰张大了口,回头朝着宜蓁等人大叫:“快走!妖怪全进来了──” 宜蓁正犹豫着,却见阿泰退了两步,将大衣里所有能用的符咒和自制法器全扔出来,符镖、铁筷子、鸡蛋、叉子一阵乱扔,一时之间倒也逼得那些妖兵无法向前。 “你也快走啊,还在那边搞怪!”宜蓁催促着。 “你管我!你们先走啦!”阿泰回头骂了两句,捏了一把符按在一只妖兵脸上,又用双截棍将那妖兵打倒。 阿泰连连后退,但进来的妖兵更多了,他的小腿让倒地那妖兵一扒,摔了一大跤,有两只妖兵就要朝他扑来。阿泰急忙拉开大衣一张,大衣内面也贴满了符咒,全发出了驱魔红光,吓退了那两只妖兵。 “你少装英雄了!”宜蓁见到阿泰倒地,只得催促小孩们往楼上跑,自个儿举着扫把来救阿泰,拉着他后领往后头猛拖。 阿泰两手抓着大衣两边张开,红光四映,两只脚也蹬着,随着宜蓁拖拉往后退着。妖兵们挤在窄道里,一靠近阿泰便让红光映得眼睛刺痛,无法更近一步。后头窗子里还不断挤进妖兵,嘶吼骚动连连。 □ “糟糕!出事了!”阿关出了宝塔和百声会合,他们在育幼院围墙外,只见到天际紫光耀眼,一队妖兵全往育幼院二楼窗口挤。 阿关连忙向一旁蓄势待发的百声说:“百声,你快上去帮忙,他们一定出事了,我马上跟上。” “好!”百声立时飞天,飞旋窜去,长剑一阵乱刺,将二楼窗口处的妖兵全都刺死。接着百声窜入窗户,只见到里头通道里挤着密密麻麻的妖兵,又听见通道那端不时传出阿泰的怪吼和宜蓁的尖叫声。 “嘶──”百声猛吸一口气,张大了嘴,啸出一声尖吼,靠他近的妖兵让这尖吼吓得骚动大乱。百声趁势突入,一阵乱杀,总算见着了阿泰。 第215章 点睛(2) 阿泰和宜蓁等已经退到了楼梯口,和小玉、汉堡包等堵在楼梯口死守,后头被惊醒的老爷爷们也正赶来察看。 百声挥剑斩死最后几只妖兵,正要问话,却感到背后紫光逼人。转头一看,窗外紫气森森,天障已然盖下,将育幼院笼罩起来。 同一时刻,白石宝塔里扔出了石火轮,阿关抢着骑上,绕了两圈加速,车头一拉,越过育幼院围墙落在院里。 阿关躲在树丛里,往天上左顾右盼,他本来要往育幼院大厅骑,但天障突然盖下,将他阻在外头院子。只见到一只只妖兵全往天障里钻,显然将目标放在育幼院里。 阿关急忙放出符令,通知前线的林珊。突然天上又是一阵骚动,大批妖兵簇拥着一名魔王飞来。阿关深吸了一口气,天上那魔王竟是五路魔军中的穷野红妹,穷野红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魔将。 “你们说这儿有神仙?在哪儿?”天上那穷野红妹问着育幼院窗外的妖兵,妖兵们叽哩咕噜地不知回报了什么。 阿关心中着急,担心若是穷野红妹也进了育幼院,里头的百声可独力难敌。一咬牙,正准备要冲出树丛去引开那穷野红妹,却感到手上白石宝塔大震,两个凶神恶煞窜了出来,正是寒单爷和有应公。 “坏家伙──”寒单爷和有应公跳进了庭院怪吼怪叫,立时吸引了所有妖兵的注意。 绿眼狐狸也跳出了宝塔,拉着阿关,将他往树丛深处拉去。 “他俩疯疯癫癫,我骗他俩来帮忙,让他俩捣乱,咱们趁机突袭。”绿眼狐狸简单说明。阿关点头会意,召出了鬼哭剑,聚精凝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是你们这两个家伙!我找你们俩找了好久都没找着,今天倒不是来找你们的,你们反而自个儿送上门来啦!”穷野红妹摇摇头,对着身后魔将喊了几声:“撤了天障吧,太岁不在里头,是有神仙没错,不是别的,是那两个疯神恶煞。别浪费力气,赶紧逮了他们,去支持后头。听说太岁鼎就藏在那儿,咱们的先遣部队已经在那儿施放天障了──” 阿关这才明白,穷野红妹是来抓自己的。太白星据点已经曝光,这育幼院时常有神仙出入,因此成了魔王突击的目标之一。 而此时天上那穷野红妹,显然将刚才百声造成的骚动,当成是这寒单爷和有应公引起的,因此才要魔将撤除天障,准备挥兵转往太白星据点进攻。 “谁要做你部下,谁要做你部下!”寒单爷怪吼着,挥着弯刀一阵乱杀,杀倒不少妖兵。 穷野红妹手一招,背后几名魔将冲上,和寒单爷大战。 有应公也没闲着,挥动短棒助阵,两个疯神像是出闸猛虎,怪吼怪叫大战几名魔将,也不见败象。 穷野红妹哼了哼,两只爪子陡然伸长,像是要亲自加入战局。 一黑一白的光影相伴窜来,往穷野红妹脑门上直直打去。穷野红妹大吃一惊,撇头要闪这白光黑影。 白焰笔直掠过,黑影却转了个弯,刺进了穷野红妹脑袋──原来那黑影是鬼哭剑。 “杀啊──”阿关见自己竟偷袭得逞,兴奋地骑着石火轮撞来。一声令下,手上白石宝塔连连震动,精怪虎爷们全杀了出来。 阿火、风吹、大邪、二邪领着狮虎军团大开杀戒,牙仔、铁头、小狂这三小猫也和妖兵们杀成一团。 寒单爷见状,怪吼起来:“你们干嘛?你们杀了坏家伙?为什么杀了我的坏家伙?是我要杀他的!” 有应公则鼓掌叫好:“好呀、好呀,坏家伙脑袋爆了!” 阿关骑到了穷野红妹身旁,一把抽出鬼哭剑,只见大团黑气喷了出来。阿关觉得嫌恶,搧了搧手,竟将那些恶念搧开好远。 “还可以这样?”阿关觉得自己对于恶念的掌控性更胜以往,或许是这几天在太岁鼎上练习的关系。 “别碰我的狮子、老虎们!”阿关两手搧动,将恶念推得老远,却也顾不得这些四散的恶念会飞去哪了,只要再过两天太岁鼎完工,这些四散的恶念也无所遁形了。 突然天上又是一阵骚动,又一个魔王领着妖兵前来。这支妖兵为数不多,只有百来只,却让阿关大吃一惊。 是雪媚娘。 “是你这臭小子!”雪媚娘在天上看见了阿关,气得大骂。又见到穷野红妹脸上裂了个大窟窿,还直挺挺站着。 “是你!”阿关怪叫着。 雪媚娘已经杀了下来,尖笑着:“哈哈!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阿关怪叫,拿着鬼哭剑大战雪媚娘。 寒单爷气恼阿关杀了他的坏家伙,此时可没闲着,提了弯刀上来搅局,一会儿砍阿关两刀,一会儿砍雪媚娘三刀。 有应公没这么疯,还认得阿关一伙赏他馒头吃,便拿着短棍帮着打雪媚娘,还一边和寒单爷吵嘴:“你这臭笨蛋,你打错人了啦!” “我在打坏家伙!”寒单爷嘶吼着,一边回嘴一边乱杀。 雪媚娘身手厉害,但寒单爷和有应公在一旁搅局,大傻和章鱼兄也上前助战,伏灵布袋在空中盘旋,加上阿火、风吹、大邪这三只猛兽围攻,一时之间也擒不下阿关。 “你恩将仇报,我们放了你,你却不知悔改!”阿关气愤大骂。 “我去你个蛋!”雪媚娘更恨,怒瞪阿关痛骂:“你们神仙说的话可以听,屎都可以吃!说放我,却又派兵埋伏在真仙宫将我抓着,还将我交给那臭黑鬼绑去,陪他吃吃喝喝了好多天,要不是我逃出来,早臭死在那儿了!” “我已经通知太白星了,你再不撤兵,只怕他们来了把你杀死!”阿关大叫。 “我抓了你这太岁,谁敢杀我?”雪媚娘哈哈大笑。 “你没见到你手下都让虎爷杀光了吗?你的魔王伙伴已死,你要怎么抓我?”阿关喊着。 雪媚娘看了穷野红妹一眼,又笑了起来:“谁说他死了?” 阿关还没会过意来,就已感到身后的穷野红妹身子又动了起来。 “哇啊!”阿关回头一看,吓了好大一跳,只见穷野红妹脸上那窟窿犹自冒着黑烟,身型却足足大了一倍,胸口不断隆起抖动,将衣服都撑得破了。 “穷野红妹??穷野红妹??”穷野红妹喃喃念着,声音却不是从烂了的头发出,而是从不断蠕动的胸口发出,而头部已经渐渐发烂、萎缩起来。 终于,穷野红妹肩部以上都落了下去,从衣服的破口看去,里头还有一张脸。 是张老太婆的脸。 “穷野跟了我许久,也有些感情了??”老太婆看着地上那叫作“穷野”的脑袋,神情有些漠然。 阿关这才明白,原来穷野红妹这奇怪名字,是两个妖魔共享,一个叫“穷野”,一个叫“红妹”。 这高大老太婆自然就是红妹了。 红妹样子极其古怪,脸孔仍嵌在穷野身子胸口部位,而四肢也因为突然胀大,撑破了衣服而显得十分奇特,皮肤上全是皱皮──老太婆的皱皮。 红妹将目光从穷野那颗烂头,拉回到阿关身上。红妹冷冷看着阿关,嘴巴喃喃念着,似在念咒一般。 “哇!”阿关目光和红妹相交,陡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体内的白亮气息漫起,才镇住了头晕。 阿关刚回神,背后的雪媚娘已经击退寒单爷和有应公,一把抓住他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大人!” 第216章 点睛(3) “阿关大人!”精怪们全来救援,寒单爷却突然发疯,挥动弯刀和有应公打了起来,自顾自地又哭又笑。 “你有毛病吶!打我干嘛吶?”有应公吼叫着,寒单爷却越打越怒,看到什么打什么,不论是精怪、妖兵,都照打不误。 “这神仙发疯了,抓了他也没用??”红妹看看那寒单爷,摇了摇头。 阿关觉得后颈让雪媚娘掐得十分疼痛,唉唉叫着:“你真可恶,本来奇烈公他们说要斩你,我也有替你求情??” 雪媚娘将阿关提到面前,笑着问:“小太岁,那我该怎么报答你呢?这样好不好?”她还没说完,袖口里便窜出一条大蟒蟒缠上阿关左臂,喀的一声,勒断了阿关一根臂骨。 “哇哇啊!”阿关痛得怪叫,右手紧握鬼哭剑乱刺,雪媚娘好整以暇地挥动蛇形剑一一挡下。 精怪们全慌了手脚,本来同一阵线的寒单爷和有应公,此时自个儿打得天昏地暗,一下子少了两大助力;狮虎军团也让魔将们绊住,已有几只风狮爷战死。 大傻吼了一声,扑上雪媚娘。红妹速度奇快,奔窜过去,一爪将大傻击飞老远。 雪媚娘呵呵笑着,一边将阿关刺来的鬼哭剑全都挡开,掐着阿关颈子的手,不时还一紧一松,见到阿关一会儿大叫,一会儿又透不过气,忍不住笑得花枝乱绽。 “小妹子你可别玩死他了,咱们赶快去抢太岁鼎,可别等神仙们大军压境??”红妹出声提醒,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雪媚娘尖叫一声。 黑雷在鬼哭剑与蛇形剑交会时炸开,电光此起彼落。阿关落下地来,雪媚娘则向后跃开,左手捂着右手,神情既惊且怒,似乎不明白为何手臂会遭雷击。 阿关努力站着,左手骨头已断,剧痛难熬,右手紧握着鬼哭剑,剑上还闪着黑雷。 “你抓不着我!”阿关喊着,召来了石火轮,跨步骑上,在红妹身边绕了一个圈,往外头骑去。 阿关回了头,见雪媚娘和红妹并没有追杀那些精怪,而是都紧跟着自己,这才放心朝太岁鼎据点骑去。 “你们可别逃??坏家伙别逃!”寒单爷见两魔王去追阿关,当下便也不再和有应公纠缠,提着弯刀去追那雪媚娘了。 反倒是有应公气急败坏,气愤追打着寒单爷。“怎么不打了?再来打啊!可恶的臭笨蛋,当我好欺负?” 妖兵魔将们全都跟着两魔王追击阿关。此时育幼院的天障也已经退去,百声窜出窗外,环顾四周,急得大喊:“关哥,太岁大人!” 精怪、虎爷则乱成一团,百声连忙捡起地上的白石宝塔,将精怪、虎爷们收进宝塔,朝绿眼狐狸所指的方向追去。 阿关拼命骑着,却又不敢骑得太快,不时还回头看看,确定两魔王追在后头。他知道打不过两魔王,只好想办法引开他们,太白星据点那处公寓,布满了结界与陷阱,也有些天将驻守,阿关想将魔王引到那儿。 骑着、骑着,只见老土豆正在前头山路上,让两只妖兵追打。石火轮窜了上去,撞开一只妖兵,阿关拦腰抱住老土豆,将他拉上车。 “阿关大人!你手怎么了?”老土豆见阿关左手扭曲,右手却抱着他,竟是用意念操纵着石火轮方向。 于是老土豆抱住阿关后背,阿关才得以重新用右手操纵车子,继续往山上逃去。 “我的手断了!好痛、好痛??”阿关大叫,老土豆连忙施了治伤咒,却也无法立时治好阿关严重骨折的左臂。 终于骑到了岔路前,却见到通往公寓的上坡路已经挤满了妖兵,还有两只魔将;而上头公寓据点似乎已经开战,魔将和妖兵已杀了进去,打得天昏地暗。 守在路上的妖兵们见了阿关,全拥了上来。阿关回头,身后两魔王也就要追上。 阿关牙一咬,只好往太岁鼎藏身据点骑去。 穿过了许多枯树、许多大石,前头就是太岁鼎藏身据点。 阿关再转头看看,见后头追兵已近,顾不了那么多,只得念了咒,开了结界大门,往据点里骑去。 “六十甲子神、六十甲子神!”阿关吼着,回头见红妹竟然两手撑着那即将闭上的结界门,让妖兵们全拥进了据点通道。 看守的两名天将惊愕不已,正要上前应战,都让阿关喊住:“你们不是对手,快退,往里头退!” 阿关知道让三、两位天将零星去与魔王打,只是送死。到了这般地步,不如集合据点里所有神仙,或许还有胜算,尤其是太岁鼎密室里的六十甲子神是护鼎神,还有造鼎工匠与一干文官。 阿关又念了咒,打开了通道那头的石门。石门后头又有两名天将,见了情形就要上来帮忙,都让阿关喝退:“别送死!跟我去太岁鼎的房间──” 四名天将守着阿关,到了太岁鼎密室前。 两魔王领着妖兵魔将杀了进来,阿关已经念咒开了密室大门。 “太岁鼎就在里面,有胆进来啊──”阿关扭曲的左手已经胀得紫青,痛得他眼泪都滴了下来,他大叫完,领着天将和几个文官神仙退入了那广大密室。 雪媚娘与红妹互看一眼,想也不想,杀了进去。 □ 百声拿着白石宝塔,沿着山路上急飞,一路上斩杀妖兵。 到了岔路上,只见到上方结界公寓已经战得如火如荼,魔将率领妖兵四面攻打公寓。公寓中虽只有四名天将驻守,却仗着结界防护,在里头守得坚实。 百声迟疑了一下,又看看往太岁鼎据点那下坡山路,沿路草木土石都像被推土机辗过一般,显然不久前有大军过境。 百声看看上头,再看看下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往哪儿去,他不知道阿关是逃往上方公寓,还是逃往太岁鼎据点。 绿眼狐狸从白石宝塔探出了头:“百声大人,这样好了,你与飞得快的风狮子们往下坡走,咱们精怪、虎爷、石狮子往上坡走,分两路去找阿关大人。” “好!”百声连连点头,摇了摇白石宝塔,召出所有精怪和狮虎军们,就要往下坡杀去,突然又转回来,吩咐绿眼狐狸:“你们往上时别管三七二十一,尽管往楼里跑就对了,几栋楼里都有结界护卫,里头也有天将驻守!” “没问题!”绿眼狐狸点了点头,和百声兵分两路前进。 绿眼狐狸与老树精,领着精怪和石狮、虎爷们,一路往上杀去,只见到魔将围着公寓飞绕,似乎找不着入口,许多妖兵都聚在公寓四周。妖兵虽说多,其实也只不到一千左右。与先前中三据点大战那漫天妖兵比起,是小巫见大巫了。 绿眼狐狸正要下令进攻,就听见后头传来寒单爷和有应公的叫嚷声。 “坏家伙在哪?坏家伙在哪?”寒单爷挥着弯刀,鬼吼鬼叫地往山路上跑,跑到了岔路上,也左右看着,不知该往上还是往下。 有应公喘着气,不知是清醒了些还是肚子饿了,此时靠在一边大石上,碎碎骂着。 “看我引他上来助阵。”绿眼狐狸嘻嘻一笑,对着山下大喊:“寒单大爷爷,坏家伙在这儿!”绿眼狐狸边喊,还要其他精怪一齐喊:“坏家伙在这儿!” 寒单爷听了,二话不说,挥着弯刀循着山路杀了上来:“在哪儿?在哪儿?” 有应公跟在后头,也问着:“在哪儿?” “在这儿!”精怪们一阵大喊,见到寒单爷往这儿冲来,立刻做好了准备,守在一旁。 第217章 点睛(4) 寒单爷虎啸冲来,有应公跟在后头,绿眼狐狸朝他扔了个馒头,有应公接了,大喜若狂,挥着短棒开路。 “随寒单大爷爷、有应公公,杀坏家伙!”绿眼狐狸一声令下,精怪、虎爷声势惊人,跟在两疯神身后,一齐吶喊着往妖兵堆杀去。 “坏家伙──”寒单爷一见公寓下方聚满了妖兵,就气得双眼发红,举着弯刀狂杀一阵。 精怪、虎爷们在绿眼狐狸的指挥下,往妖兵最少的地方杀去,阿火、大邪、二邪在前头开路。天上魔将们要下来拦阻,却让寒单爷、有应公绊住。 精怪、虎爷进了公寓结界,与里头的守卫天将会合。大伙儿上了楼,从窗户往下看,只见到几只魔将领着大片妖兵,将寒单爷和有应公团团围住。 寒单爷战得两眼通红,愤恨大吼;有应公还咬着馒头,边笑边叫。两个疯神杀倒了一大片妖兵,却也渐渐力竭。精怪们见两神奋力死战,有些不忍。 “要不要去帮帮他们?”章鱼兄问。 “他们虽然疯癫,但应当还有得救,要是让他们被围攻至死,对咱们也没好处。趁着寒单爷和有应公还能和魔将抗衡之际,咱们从后头突击,来个头尾夹击,打不过再往回逃就是了。”老树精这么提议。 “好,就照老树说的。”绿眼狐狸点了点头,看看天将,四名守卫天将也点了点头。 寒单爷狂啸着,被三名魔将围攻,身上中了好几刀,却还竭力死战,弯刀砍出许多缺口,刀刃几乎染得黑了,全是妖兵的血。 有应公也正与另一名魔将捉对厮杀,嘴上的馒头让魔将打落,气得发起狂来,鬼吼鬼叫。 魔军一阵骚动,一名魔将转头看去,竟是公寓里的天将、精怪、虎爷又杀了出来。 几名魔将让杀得性起的两个疯神绊住,无法分身。 绿眼狐狸居中指挥,阿火、大邪、二邪和四名天将在前头冲锋,全军冲进了妖兵阵中。 阿火两颊的红毛像是燃着一般,大嘴一呼就是一团红焰,妖兵让这猛兽一冲,全散了开来。大邪、二邪不遑多让,杀得妖兵们四处乱窜。 大傻也挥动石斧,杀倒许多妖兵;章鱼兄八剑乱舞,还不时转着圈,像个陀螺一般。 “他们全出来了,我们赶快趁机杀进楼里!”两个魔将见了守兵尽出,寒单爷又久战不下,大啸几声,领了一半以上的妖兵转向,去攻那公寓。 妖兵们忍着结界金光刺眼烫人,死命挤着,终于从大小窗口钻进了楼里,但里头除了结界符术外,什么也没有。 “哪里有太岁?” “哪里有太岁鼎?” “什么都没有啊?” “为什么要攻打这个鬼地方?”数栋公寓的一楼至四楼,全传出了妖兵们身陷符咒陷阱的哀号声。 癞虾蟆回头看那公寓,拍手叫好:“呱呱!这房子不错啊,没有兵也可以守,呱!” 还在公寓外的两魔将领着残兵战得暗暗叫苦。绿眼狐狸指挥着精怪,将妖兵往靠近结界金光处引,妖兵们一追,便让那结界映得刺眼难受,精怪们便占了上风;不追,精怪们又冲来乱杀。 一个魔将正与大傻缠斗,见到牙仔衔着铁头尾巴不停旋转,越转越快,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奇怪滑稽。牙仔口一松,铁头像炮弹般地迎面打来,魔将闪避不及,结结实实吃了铁头一记撞击,整张脸都给撞凹了。 大傻石斧狠狠劈下,将这魔将劈成了两半。 精怪这方士气大振,也不再借着结界掩护了,绿眼狐狸一声令下,全军往前直冲。 太岁鼎密室里,六十甲子神们本来闭着的眼睛全睁了开来,瞪视着闯进太岁鼎密室的两魔王,和蜂拥进来的妖兵们。 工匠们却像是没事一样,继续刻着龙纹。仔细一看,大多数工匠都已经停下了手,只剩最后一个工匠还缓慢进行着手上的工作。 这工匠极老,胡子留到了腰,身材极其枯瘦,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阿关领着文官和天将挣扎地往太岁鼎奔去,六十甲子神一一飞下齐聚,与不断拥进密室的妖兵们对峙着。 阿关身子浮了起来,往太岁鼎上飘去,天将、文官神仙们和老土豆则跑到了太岁鼎下,与六十甲子神们一齐守着太岁鼎。 雪媚娘与红妹对于能亲眼目睹太岁鼎,显然十分惊讶。 雪媚娘兴奋莫名,喃喃自语:“这就是太岁鼎??咱们同时得了太岁鼎??和太岁??真??真是??” 红妹哈哈狂笑,大声喝着:“不想死的就立时投降,老太婆子可以饶你们一命??呀哈哈!” 六十甲子神充耳未闻,老工匠犹自手上工作,一下、一下、一下地刻着。 终于,老工匠停了停,仰起头来喃喃碎念,不知念些什么,又将目光放在龙纹上,又继续刻了起来。 老工匠在刻着龙纹上的眼睛。 整座大鼎上密密麻麻的纹路渐渐发亮,流光如河,一道道、一条条,流动串连。 磅、磅── 老工匠每下一槌,大鼎身上的发光纹路便又增加许多。 “啊啊??啊啊??”阿关在鼎上飘浮着,骨折的左手摇晃摆动着,竟感觉不到痛,只觉得白光笼罩住了自己全身,和体内的太岁之力互相激荡,全身酥酥麻麻,像是有着一股股微弱电流通过身体。 “上啊!” “将小太岁抓下来!”雪媚娘与红妹一声令下,所有妖兵全拥了上来。 四名天将上前抵敌,六十甲子神终于也发动攻势,他们左手都举着大小一致的方盾,右手上的武器则各自不同,有刀、有剑、有斧、有鞭。 甲子神们静默无声,不言不语,更无须指挥,立刻结成阵式,与拥进来的妖兵展开大战。 六十甲子神单个作战力量并不甚强,甚至较天将还弱,但是结成阵却又有十分坚强的守御力。甲、乙两部十二位甲子神守住太岁鼎左侧,甲部主攻,乙部坚守,挡下来袭的妖兵们。 丙、丁、戊三部共十八位甲子神,结成大阵抵挡雪媚娘攻势。丙部六名甲子神挡下雪媚娘一记记蛇形剑,丁、戊两部甲子神则负责突击。 己、庚、辛三部甲子神则死战魔王红妹,红妹挥动大爪,口吐黑烟,在三部甲子神阵中来回突击。这三部甲子神们感受到红妹强悍攻击力,三部之中,庚、辛部专责守御,己部偶尔突袭。 壬、癸两部甲子神,则守住了太岁鼎右方。 妖兵们继续拥入密室,一步步进逼太岁鼎,工匠们也握紧木槌蓄势待发。有些妖兵挤到了太岁鼎前,工匠们便拿着木槌抵抗妖兵,在鼎下展开激战。文官神仙也不时吹风放光助阵。 几名身材较壮硕的工匠,死守着大鼎中央那苍老工匠,许多妖兵飞拥而来,围攻这几名壮硕工匠。 “哇啊啊!俺豁出去了,来啊、来啊──”老土豆也挥动木杖奋战。 磅──磅──磅── 苍老工匠旁若无人,一点也没受到身旁的激烈大战干扰,他动作依旧,不时看看那龙纹眼睛,雕凿两下,又看看,再刻划几下。老工匠看得仔细,下手却极重,每一记重槌都砸出了火光。 终于,老工匠看也不看,接连搥击,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一记比一记重,砸在锥子上,溅起的火光更盛,整座鼎越发闪亮。 几道火星溅到了老工匠脸上,溅入眼中,老工匠眼睛却眨也没眨,下手力道更重、更重、更重── 一片一片的龙鳞亮了起来,如同骨牌推进。亮白色的流光四溢,从龙尾流到龙鳞、从龙爪爬上龙腹,一只只背鳍也亮了起来。白光流到了龙头,龙须、龙角、龙嘴、龙牙── 第218章 点睛(5) 白光流到了龙纹眼睛,老工匠喉咙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张开手臂,木槌高高举起,毫不犹豫地搥下,将龙眼睛上最后一点棱角削圆。 那圆得毫无破绽的眼睛瞳仁,顿时大放光芒。 太岁鼎上,阿关浑身像是通着了电,头发飘动起来,双眼都泛出白光。 “关哥!”百声杀到了太岁鼎据点外,只见到这里仍有许多妖兵四处窜着,据点入口却罩上了一团红紫色光,这是红妹的异术,妖兵仍能自由进出,神仙们却无法进入据点。 寒单爷和有应公发了疯似地跳脚,怪吼怪嚷和妖兵们大战。 百声指挥着风狮爷,驱杀附近的妖兵,却不得其门而入,急得绕起圈子,眼前几只妖兵窜来,百声提剑就要砍。 一支拖着流星火花的光箭射来,射穿了一只妖兵脑袋。百声愣了愣,五色光箭又射了过来,接连射倒妖兵。 “九芎!”百声回头大喊:“我的标爷爷啊,你终于来啦!” 收到消息的太白星,急急领了部将亲自来救。此时九芎拿了一把大弓,手朝空中一捻,指尖便捏着了两、三支五色光箭,拉弓射来,百发百中。 茄苳公落在地上,吼声如雷,挥动着长柄大砍刀,将四窜的妖兵们全都砍倒。 紫萁、含羞、萤子一一落下。 紫萁使短剑配小盾,含羞拿弯刀,萤子却拿着一把火炬。几名妖兵见萤子年幼,最好欺负,一拥而上。萤子挥动火炬,挥出一团一团焰火,将妖兵烧成了灰。 太白星部将一阵大杀,很快便将据点外的妖兵全都杀尽。 百声激动嚷嚷着,一边拉着太白星的手,跑到据点前指着那红光,比手划脚地述说事发经过。百声说得激动,说得又急又快,听都听不清楚。 太白星也没理他,闭上眼睛,手掌放出耀目白光,破解了这红妹施下的异咒。 太白星随即飞进据点通道,百声紧紧跟在后头,还不停说着话。 “你们是谁啊?” “杀坏家伙啊!”寒单爷和有应公起着哄,也抢着要进来,让茄苳公一手揪住了一个,拽倒在地。 阿关浑身酥软,只见到眼前耀眼闪亮,还有一团团的红黑色雾团流动,那些雾团就是妖兵和魔王体内的恶念。 阿关恍惚中举起手,向一处小小雾团抓去。 “啊啊??”阿关这下抓了个正着,不似前些天像抓空气那般飘渺虚无。 远处一名妖兵身子抖了抖,哇哇大叫,像给电到似的,慢慢软倒下去。 乱战之中,大伙儿都没注意到这妖兵。阿关也没注意到,他只知道自己抓到了一团黑雾,那黑雾不停蠕动,却无法摆脱阿关的手。 阿关一把收回,果然见到手上一团黑雾黏团。阿关想起了什么,低头看着太岁鼎四周那九个圆孔,他松开了手,只见那团黑雾缓缓被吸入了那九个圆孔。 这是太岁鼎收纳的第一滴恶念。 那一团恶念进了太岁鼎,渐渐缩得更小,几乎消失。 又一只妖兵倒下,大家还是没有发现,直到越来越多妖兵身子抽搐,如触电般软倒在地上呻吟,两魔王才将目光放在太岁鼎上的阿关。 只见到阿关右手不停挥动,伸手四处乱抓,每一抓,就有一只妖兵倒下。 “小太岁在使用太岁鼎──” “阻止他!”雪媚娘大吼着,红妹则跃了老高,朝阿关窜去。甲子神们也飞了起来,围住红妹,四面攻打。 阿关只见到一团大恶念扑来,连忙伸手去抓。 红妹怪嚎一声,觉得身子被雷击中一般,右手瞬间瘫软。 阿关恍惚中,感到自己抓到了一团大恶念、黏腻恶心,正要往圆孔扔去,却突然玩心大起,心想要是将恶念扔回去,不知会怎样。 阿关嘻嘻笑着,将恶念朝着红妹又扔了回去。红妹正与甲子神激战,一个闪身,恶念掠过了红妹身子,也掠过了甲子神们,砸中一堆妖兵。 那几名妖兵身子颤着,狂暴鬼吼着,眼睛炸出了红光,獠牙变得更长,竟互相撕咬起来。 “喝!”阿关陡然一惊,吓得清醒许多。只见眼前那几名妖兵模样,正和以前太岁爷给自己看过的那人间惨状如出一辙。 原来太岁在太岁鼎上,不但能吸取四方恶念,也能将恶念如此操弄,轻易使生灵变坏,难怪四方妖魔、邪神都想得到太岁鼎。 能掌握恶念,便能掌握人心,掌握诸神与群魔的心。 等于掌握了三界。 阿关想到这里,吓出了一身冷汗,往后一倒,坐在鼎上,看看飞来的红妹,再看看自己的手。 红妹狂挥大爪,将甲子神一一打退,窜向阿关。 阿关连忙伸手去抓,红妹又觉得被雷击一般,狂暴吼着。阿关这一把又抓出了大把恶念,赶紧扔进圆孔中。 再抓、又抓,红妹身上的恶念似乎永无止尽。这边雪媚娘也杀了上来,右手化成大蟒,直直往阿关抓来。 阿关连忙伸手去抓,那大蛇扭动一下,停下了势子。雪媚娘也觉得如遭电击,抖了一下。 阿关觉得身上渐渐酸软无力,他已经从妖兵魔王身上抓出了比以往更多数倍的恶念,全拜太岁鼎力量之赐;但终究是第一次使用太岁鼎,体力渐渐丧失,抓恶念的力量也不断减弱。 红妹狂吼一声,只觉这几次电击力道小了许多,身子一窜,鼓足全力,就要往阿关窜去。 身后突然白光大盛,红妹惊讶回头,太白星就在身后。 “哇啊啊啊啊!”红妹一爪回身抓去,太白星避也不避,伸手接下了这爪。太白星掌上流动着的白光窜向红妹身上,红妹怪嗥着,却无法挣脱太白星的手掌,觉得全身都要散了。 太白星左手扬起,手掌缓缓放上红妹的脸,红妹尖声嗥叫,太白星两手同时炸出白光,白光散去,红妹上半截身子已给炸成灰烬,下半截身子落下了地。 这一边雪媚娘也尖叫起来,原来是阿关身子虚弱之际,又进入了恍惚状态,迷迷糊糊中,用上了全力,一把朝雪媚娘抓去。 阿关一边抓着,也一边吼叫了起来,虽然十分吃力,却像是贪心钓者钓上了巨鱼一样,怎么也不肯放手。 九芎捻箭拉弓,要射雪媚娘,却让太白星喝住:“别插手!让小岁星摸索一番!” 太白星部将们一阵驱杀,茄苳公狂挥砍刀,斩落一颗颗妖兵脑袋。 雪媚娘身子腾空,周边卷起了黑色旋风,身子扭曲起来,双手双脚骨头尽断,身子越渐无力。 阿关觉得有股极大恶念给抓了出来,这恶念竟是前所未有的大,他狂吼着,将恶念塞进了圆孔中。 雪媚娘落了下地,虽然没死,却也无法动弹了。在她落地的同时,阿关也倒吸了一口气,向后仰倒,昏死过去。 黑雾、红雾、紫雾,好腥好臭,四周全是黏浆,黏浆像是会讲话一样,哀求着、哭嚎着。 抬头往上看,上头九个孔,好远好远。 使劲爬着,不可能爬得出去,越来越多的黏浆给扔了下来,砸在脸上、砸在身上。 黏浆越聚越多、越聚越多,淹没了嘴巴、鼻子,淹没了头顶。 在黏浆里睁开眼睛,无数的生灵在争执、在厮杀,断肢残骸堆得满坑满谷。 一具惨尸撞来── “哇!”阿关又给吓醒,双手乱挥,还打在林珊肩上。 林珊吓了一跳,拿着的袋子落在地上,里头东西撒了一地。 “啊?”阿关回神,见到林珊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地上还淌着粥,自己左手已经上了石膏,一点也不痛了。 第219章 选择(1) “你怎么每次都突然大叫着醒来?”林珊苦笑着,蹲下去收拾撒了一地的粥。“这是青蜂儿做好的早点,托我带来给你吃的。大伙儿一听到太岁鼎完工,又知道你在鼎上大显威风,都替你高兴呢??” “我又作了噩梦??”阿关叹了口气,苦苦笑着,伸手抹着额上的汗。 “又是什么噩梦?”林珊咦了一声。 “咦?这次??这次我记得耶??我梦见我掉进太岁鼎里,里头好脏、好臭??好像??好像还有很多人在互相厮杀??然后,有个女人向我游了过来??”阿关费力回想着梦境里的画面。 林珊一边收拾,一边好奇地问:“什么女人啊?” 阿关侧着头想了想,呵呵一笑说:“长得有点像你呢,呵呵??” “然后你就被我吓醒了?”林珊佯怒地瞪了阿关一眼。阿关摸着头嘿嘿笑了笑。 “那女子有这么丑陋吗?”林珊又问。 “我不知道,她受了重伤,样子很惨啊!”阿关歪着头回想。 “这个当然啦??”林珊哼了哼说:“翩翩姐绿毒渐渐化解,一天美过一天,相较之下,你当然嫌我丑陋了,作梦都会给吓醒。” “啊?”阿关连连摇头。“我又没有这么说。” “总之,我只能替你扫扫地、端端粥,受伤了替你包扎、哄你睡觉、施法让你别作噩梦,倒真像个保姆呢。”林珊笑着答。 “对啊,你最厉害了,去哪里找这么聪明的保姆呢?”阿关用左臂上的石膏轻轻触了触林珊的额头。 “哪里比得上梦中仙女呢?”林珊笑着拨开阿关的手。 “哪有什么梦中仙女?”阿关呵呵笑着说:“我明明梦见一个死尸,样子有点像你呀!” 两人嬉闹了一阵,这才双双出了房间。 大厅里十分热闹,太白星部将齐聚大厅,岁星部将也在。大伙儿见到阿关出来,全都鼓掌欢呼起来。阿关有些不好意思,挥了挥石膏示意。 岁星部将们奔跑过来,福生哈哈笑着,用胖肚子顶了阿关肚子一下,还举手和阿关击了掌,青蜂儿摇着阿关肩头大笑。 飞蜓则是照着阿关胸口敲了一拳,敲得阿关咳了几声。林珊瞪了飞蜓一眼,飞蜓挺起胸膛,伸手在自己胸前也敲了两下,示意让阿关也打自己几拳。 阿关抡起石膏,轻撞飞蜓胸膛一下算数。 若雨嚷着:“太轻了,太轻了,用力一点!打到他哭出来!” “我比较想把你打到哭出来??”阿关将石膏转向对准若雨,作势要打。若雨做了个鬼脸,躲到了翩翩身后。 翩翩神情也显得十分愉悦,脸上虽裹着纱布,眼神却也看得出来像是对着阿关微笑。 “大家怎么这么开心啊?”阿关也让众人的欣喜染得满心愉悦。 “阿关大人!”若雨夸张怪嚷着:“你不高兴吗?大家花了这么多时日,只想着如何掩过邪神耳目,将鼎造好。又担心鼎造好了,这备位太岁不会用。现在鼎造好了,听说你又用得挺顺手,这如何能不开心呢?咱们辛苦奋战这么多时日,等的就是这一刻啊!” 阿关随着岁星部将们往大厅中央走,看看四周,问:“所以现在??大家要准备迁鼎了?” 太白星摇摇头说:“要再等两日,还有点东西没完成。” 林珊补充说明:“迁鼎途中肯定会引起四方邪神全力攻打,除了西王母外,勾陈一方必定也不会坐视。” 林珊继续说:“这两天前线没什么动静,肯定是西王母得知太岁鼎即将完工,同时也知道太阴已经下凡,西王母按兵不动,必定想谨慎观察情势,一方面也保留实力,以免让勾陈渔翁得利。我们在前线也因此乐得休兵。目前荧惑星已在本来死守的据点,布置了许多陷阱,成了伪装据点,实则已经领着部将缓缓撤退,分散到各处零星小据点准备配合两天后的迁鼎大计。” 阿关点点头,又问:“那么??太白星爷说的??没完成的东西是指什么?” 林珊笑了笑答:“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太白星接着说:“小岁星吶,昨日你的表现出乎意料之外,本来咱们真的担心你无法使用太岁鼎。而你却能使得得心应手,两位魔王合力都拿你没办法。” 阿关嘿嘿一笑,倒有些不好意思。 太白星不忘提醒:“但你可也不能得意过了头,你的太岁力量远逊澄澜许多,迁鼎途中一方面必须抵御大军来袭,一方面也必须操控太岁鼎在天上安稳前进。要是你途中又睡死了,那大鼎可要从天上掉下去了。” “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阿关连连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妥,说:“但是只有两天,光靠我自己摸索??这个??我甚至不知道要如何让它飞??” 太白星笑了笑说:“这你大可放心,护鼎神们会教你的,迁鼎途中,他们也会与你一同施法迁鼎。” 林珊也说:“两位备位太岁黄灵和午伊,今日便会来与大伙儿会合。只是听主营说,两备位对于恶念仍不善制御,届时你可得教教他们。” 太白星补充说:“迁鼎时,两位备位也会随在你身边左右,与你一同迁鼎。只要你能保持体力,其他防卫工作就交给咱们负责了。” 阿关听了,信心大增,这才觉得漫长战役真的出现了曙光,真的能结束了。 “啊!对了,阿泰他们没有事吧?”阿关这才想起昨夜育幼院的激战情形,急急地说:“我想去育幼院看看!” “这部分经过就让我来讲吧!”百声大声嚷着,一手搭住了阿关的肩:“关哥,我陪你上育幼院,把昨天育幼院里头那精采万分、紧张绝伦的战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你听!” 太白星提醒:“小岁星吶,你要上育幼院可以,但下午两位备位太岁会来,你可得回来与他们一同练鼎。” 阿关答应着,与百声出了据点。太白星则与众将进了会议室,商讨迁鼎大策。 出了据点,一路上百声比手划脚,口沫横飞,描述昨夜他进入育幼院之后见到的情形。 “我一进去吶,就见到数十只妖兵围着那些凡人攻打。关哥你那跟班倒是有胆量,一人对上好几个妖兵,拿着那两截棍子左右开弓!可惜大都打不着,只好不断掏符乱撒,逼退妖兵。有个女孩子也不得了,拿着扫把打起妖兵来,可凶悍泼辣了,我还以为她给西王母附身了呢。打到后来,连扫把都打断了,只可惜她是个凡人女子,力量终究小些,一只妖兵都没打死。” 百声继续说:“多亏有只道行极高的女鬼护着那批凡人,要不然可糟糕了。还有只怪异的精怪也挺厉害,身子胖嘟嘟,动作却像条小狗,模样倒挺可爱。” “是汉堡包。”阿关笑了笑,呼了口气,想想真多亏了小玉。小玉是方留文手下最厉害的一只古曼童,在玩具城一战时,虽然久未进食而十分虚弱,但还是杀倒了许多巨大的恶灵玩偶。这些日子来在育幼院休养许久,昨夜收拾几只妖兵应当不是问题。 “老爷爷呢?都没事吧?”阿关问。 “全都安然无恙!”百声回答:“我进去的时候,凡人们都还聚在二楼,让妖兵们围起来打。老人们在三楼护着孩子们,只当是妖魔鬼怪的小突袭,直到早上才知道昨夜发生了这般大事呢。” 第220章 选择(2) “对了,后来呢?两个魔王都死了吗?”阿关想起昨夜太岁鼎密室内的情形,印象却是模糊不清。 “不!”百声摇摇头说:“穷野红妹死了,雪媚娘则给押入了大牢。可惜我没见到关哥你大显神威,一招击倒一个魔王。” 阿关嘿嘿笑了笑,百声又说:“你将雪媚娘身上的恶念一口气全抓了出来,那魔王承受不了,身受重伤,一动也不能动,被咱们关了起来。标爷爷将她一身魔力都驱尽了,这魔王本来不可一世,此时只能像烂泥一般瘫着,等候主营发落。” “那也算她走运了,五路魔军也只剩她活着。”阿关点点头,心想当初放了雪媚娘一马,却差点死在她手上,不论最后她是死是活,也都是咎由自取了。 “她能活着,最大的原因是秋草姐姐替她求情。”百声这么说。 “咦?林珊昨晚就来了?”阿关愣了愣。 “秋草姐姐是深夜里才来的,前线大伙儿收到了太岁鼎完工的号令,才全回来的。”百声回答:“秋草姐姐说,太岁鼎即将迁鼎,魔界可能也会有所动静,雪媚娘既为魔王,必定深知魔界种种情势,若将雪媚娘交给镇星藏睦爷审问,必能问出有用情报,防范于未然。否则那蛇魔王染血无数,死在她手下的无辜精怪生灵不计其数,就算标爷爷不杀她,届时交给主营发落,也必然是死罪。” “原来如此,林珊想的也真周到,算那雪媚娘倒霉了??”阿关点点头。 才刚到育幼院,就已经见到老爷爷们又在打包东西了。阿关苦笑,知道太岁鼎迁鼎后,南部据点会全面弃守,全力保卫太岁鼎,届时正神会采取守势,专心吸纳四方恶念,如此便可不用再继续东征西讨了。 而南部正神撤退后,这育幼院自然也要跟着撤了。 院童们不安地在院内空地前玩,宜蓁帮忙整理行李,一边听着老爷爷们解释事情经过。宜蓁胆子大,知道了种种经过,也没有打算辞职,反而希望随着老爷爷们往中部退,继续担任老爷爷和小孩子们的随身看护。 阿泰闲晃着,见了阿关,哼哼哈哈地上前闲扯,谈到了昨晚战局,不免得意了起来。 阿泰比手划脚地说:“干!昨晚真是好惊险,你们都不在,剩我阿泰一夫当关,好多妖兵杀进来,臭三八只会尖叫,小孩子全吓得尿一裤子。我一个人单枪匹马,拿着双截棍杀进杀出,这才救了大家。” “有这种事?”百声打岔说:“为何跟我见到的不一样?” 百声模样比青蜂儿还小,看来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阿泰瞪了百声一眼说:“你??来的时候我已经杀死九成妖兵了,你这小鬼哪里知道事情经过?” “我看是吹牛!”百声大声说:“难怪红雪姐姐说,关哥养了一只爱吹牛的猴子当跟班,我一直以为是精怪,这几天才知道是凡人,爱吹牛倒是真的??” 阿泰羞恼地骂:“干!你这小鬼说什么?红雪是谁??啊啊??想起来了??是那个三八??叫若雨是吧!” 阿关指了指宜蓁,问:“嗯?护士小姐也要跟我们走吗?没人跟她讲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泰哼了一声:“讲啦,昨晚就讲给她听了。她怕死了,还倒在我肩膀上哭,求我保护她。” “那她没辞职?她不怕吗?”阿关倒有些讶异。 “干!神仙给她的薪水跟我一样多,三八死爱钱,当然不会辞职。我是看她哭着求我的分上,我才勉强答应画几张符给她。”阿泰摊了摊手说。 “猴子又在胡说八道了!谁哭着求你?”宜蓁远远听了,气得冲了上来。 阿泰哼哼几声,拔腿就跑。 阿关也不理会两人的追逐,自个儿来到育幼院办公室,与小玉打声招呼,聊着昨夜战情。 大伙儿聊着、嬉闹着,一直到了黄昏,阿关才想起太白星说主营会派两位备位上来。阿关正觉得奇怪怎么还没消息,百声就已收到了符令。 “啊!两名备位在途中遭到妖兵袭击,标爷爷已经派出援兵去救了!”百声大喊着。 “妖兵?怎么还有妖兵?”阿关听了,一脸错愕,扳起手指算着:“五路魔军,四目王最先死,壶王、骨王都战死在空中一战,穷野红妹昨天被太白星爷宰了,雪媚娘给关在据点??难道还有新的魔王?” □ 翩翩、若雨、飞蜓、福生、青蜂儿在空中急飞,赶去救援林珊。 原来主营派了城隍和家将护卫备位太岁南下,而林珊则领着两名天将,押送雪媚娘去与城隍会合。 若照原先规划,林珊会接回两位备位太岁,而雪媚娘则会由城隍押回主营,交给镇星。 就在林珊与城隍在一处山林中会合之际,却遭到了魔军袭击。 翩翩等收到了符令立即来救,十五分钟不到,就来到城隍所在的山林。 “他们在那儿!”若雨往下看去,看见一处小坡四周堆满了妖兵尸首,家将们结成了阵,守卫着林珊、城隍,与两位备位太岁。 “秋草!城隍!”翩翩等急忙下降。林珊见了救兵赶来,终于不支倒地;城隍则倚着两名天将,脸色发紫,身上全是蛇的齿痕;黄灵和午伊则着急地在城隍身上施咒。 “城隍爷中了那恶毒妖女下的毒咒!”黄灵快速讲着,说明事发经过:“我们前往约定好的地点,也就是前头那处山林,秋草仙也押着女魔王来。那女魔王看来神情憔悴,就在咱们准备告别之际,那女魔王却突然尖嚎一声,四周窜出了妖兵,妖兵来得又快又急,像是早埋伏好的一般!﹂ 黄灵继续说:“带头的那是个半人半魔的家伙,似乎是魔王的手下,我听那女魔王叫他什么『九天』来着的??那九天入魔已深,功力也不凡,四周妖兵全围着咱们攻打。女魔王本来让城隍抓着,突然撒了一把毒咒,变出一大堆毒蛇,撒在城隍爷身上。毒蛇在城隍爷身上乱咬,咱们全都帮城隍爷赶蛇,九天趁乱救出了女魔王,还在秋草仙子背上捅了一刀。” 翩翩和若雨扶起了林珊,只见到林珊背上有几处伤口,刀伤得极深,伤口上头覆着黄光,是午伊紧急施的治伤咒。 “大伙儿都没事吧?”福生看看四周,虽然遭到袭击,但似乎没有神仙牺牲。 “这是洞天狐大仙托我带来的灵药,我可保护得挺好??一点也没有损伤??”城隍咳着,咳出了好多紫血,从怀中拿出一包物事递给翩翩。 翩翩感激接下,那包袱只有外头有些小破损,看了看里头,四十二包药一包不少。 翩翩见城隍两眼翻白,急着说:“这儿离太白星据点近,大伙儿先一同回据点,让太白星爷替城隍驱毒!” 大伙儿战战兢兢地飞起,不时环顾四周,深怕又有伏兵。 阿关和众神将早已在据点外头等着,见了翩翩一行人飞回,都赶紧上前询问情况。 阿关见到林珊昏死在翩翩肩上,急得大喊:“林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大伙儿一阵骚动,一边忙着将伤兵送进据点内,一边七嘴八舌讨论着事发经过。 “可恶的雪媚娘,三番两次饶她性命,却换来这种结果!”阿关咬牙切齿地骂,和翩翩、若雨一同将林珊送进了她的睡房。 “秋草小仙受的是刀伤,应该无大碍,休息几天便可痊愈。”太白星说完,又立即赶去察看城隍伤势。 第221章 选择(3) 只见城隍全身胀大了两倍,像吹肿了的气球一般,伤口不断冒出恶臭脓血。 梧桐正将各种灵药敷在城隍身上各处。太白星赶来,见了城隍这模样,赶紧念了咒,将手放在城隍额上,源源不绝的白色灵光灌进了城隍身子。 城隍颤抖着,口里还吐着白沫,身上的伤口流出的脓血更多了,但气色却渐渐好转。 阿关见了城隍这惨状,心中一阵难过。他知道城隍一向尽忠职守,上次在森林和四目王交战,才失了一只手,这次又中了雪媚娘恶咒。 随着太白星灵气不断灌输,城隍身下已经积了好大一滩毒血,而他身上肿胀也渐渐消退,气色也渐趋好转。 太白星呼了口气说:“这蛇毒虽猛,但不至于致命,几天之内,城隍便可痊愈。” 大伙儿听太白星这么说,心上那块大石头才终于放下。 家将们扛起城隍,在天将引导下,将城隍搬进一间房内休养,梧桐也忙着开药。 “那个九天竟然没死?”阿关不解,和老树精们讨论着。 老树精这么说:“上次见九天,他便已经入了魔,先前虽然传说他命丧火窟,但或许正因为身上魔力,使他逃过一劫??” “但为何他知道雪媚娘的行踪?” “或许他们有秘密的暗号术法,而我们却不知道??” 谈了半晌,阿关仍不得头绪,但黄灵和午伊早已准备好了,等着阿关练鼎。 □ 推开了门,黄灵和午伊见了太岁鼎,也是一阵震慑,久久不能自已。阿关则早已熟悉太岁鼎的气息,领着两位备位上前练鼎。 只见此时密室里已无工匠,只有六十甲子神,像往常那样围在太岁鼎四周,一动也不动。 黄灵和午伊随着阿关上了太岁鼎,都发着颤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阿关正准备开口,问那六十甲子神如何使鼎飞升,黄灵便已经提议:“太岁大人,这鼎里是什么样子?” 阿关愣了愣,走了几步,探头从圆孔看进鼎里,只见到里头仍然广阔光滑,一点恶念都看不见。 “昨天抓的恶念,可能还不到太岁鼎的亿万分之一,里头看起来跟空的一样??”阿关搔搔头说着,还没说完,就已经见到黄灵和午伊,开始伸手向四周抓了起来。 “好多!抓也抓不尽!”午伊身子一抖,手伸了出去,又缩了回来,手上果然多了团恶念。 黄灵则是嘻嘻笑着,从午伊手上接过了这恶念,不停把玩着。 阿关也试试到处抓,却无法抓到密室外的恶念。阿关有些沮丧,心中想着林珊才说两备位不善制御恶念,要自己提携,原来是客套话。此时看来,两备位倒像是比自己还厉害,他摸了摸鼻子说:“你们好厉害,比我还厉害??” “太岁大人??”黄灵笑着拍了拍阿关肩头:“别这么说,咱们三个合力,没有什么做不来的。” 黄灵边说,边将恶念扔进了太岁鼎内圆孔,随即闭眼,手往圆孔里一伸,竟又将太岁鼎内的恶念给抓了出来。 “哇?还能将丢进去的恶念抓出来呀!”阿关有些惊讶,也想有样学样,却无法抓到鼎里的恶念。 黄灵笑着,继续把玩着手上恶念,不停揉着,像玩黏土一般,只见那红黑恶念渐渐转白转亮。 “咦咦?”阿关不明所以,只是惊讶地问:“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黄灵呵呵一笑,将那化白了的恶念球抛起,接住,又抛起,再接住。 “你能将恶念??净化?”阿关十分惊讶,他竟已感受不到黄灵手上那恶念化白的黏球,有着任何邪气了,那白球已经不再是恶念了。 黄灵笑说:“在主营时,大神们都不让咱们参与大小战役,无聊之下练的,不算什么。”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有大大的胜算了!”阿关感到有些振奋,又有些失落。振奋的是两位备位实力坚强,能帮上大忙;失落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似乎又给比下去了。 在六十甲子神的指导下,阿关偕同黄灵、午伊,终于在失败十数次后,成功使鼎飞升了一公尺左右。 阿关和两位备位就这样在鼎上切磋。阿关使劲抓着,却总是无法抓着外头世界的恶念;而黄灵和午伊终究是神仙,体力好似用不尽一般,不停抓来恶念。 由于阿关无法抓着恶念,黄灵便将抓来的恶念,抛向密室各处,阿关则伸手去抓,藉此练习。黄灵越丢越快,阿关也越抓越顺,体力却也渐渐消失,感到十分疲累。黄灵更大力,再大力地扔,突然一个恶念以比先前快上数倍的速度朝阿关飞来。 “啊呀!”黄灵嚷了一声:“扔太大力了!” 阿关慢了半拍,没有抓到,让那恶念迎面打在胸口。只见到恶念从阿关胸口流了下来,像是荷叶上的水珠一般。阿关连忙伸手将下落的恶念一一抓起,又凝聚成一团,一滴也没有漏下。 黄灵怔了怔,赶紧跑上前赔不是,有些惶恐地说:“我扔得太大力了,没想到会扔中大人??” “是我反应太慢啦。”阿关笑了笑,将这恶念扔进了鼎里。他才想要讲先前与章鱼兄练剑,被章鱼兄拿木棒打得浑身都是乌青这事儿,要黄灵别太客气。还没开口,午伊突然嚷嚷几声,黄灵和阿关朝午伊看去,只见到午伊两手端起大恶念,呼喝地说:“太岁大人,帮我接这恶念??” 阿关见那恶念团极大,直径竟有十来公尺,吓得退了几步:“哇!从哪抓来的?” “我、我也不知,我就到处乱抓??”午伊摇摇晃晃,边讲着,边要将这恶念推给阿关。 “等等、等等??”阿关摇摇手说:“我得休息一下,我体力透支了??” 午伊﹁咿咿唔唔﹂满头大汗,腿一软就往阿关跌来,只见那极大恶念往阿关身上砸去。 “哇啊!”阿关让这大团恶念罩住了全身,只觉得身子飘浮起来,像是跌进了泥浆中一般。他不断试着推挤恶念,却推不开来,四周红红黑黑的恶念一团团袭来,灌进他嘴巴鼻子,呛得他透不过气来。 阿关体力早已耗尽,只能无力地挣扎,隐约中听见了黄灵和午伊的喊声:“快救大人出来!” “快将恶念收尽!” 阿关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来,张开眼睛,四周全是红红黑黑的黏团,双手不停摆动,四周恶念像是液体,又像是云雾。 阿关只觉得这恶念似乎有着攻击性,不断朝他身上挤压。阿关咬紧牙关,就算要死,也不可以死在这儿,太岁淹死在恶念里,也未免太过滑稽。 噗的一声,阿关覆着石膏的左臂穿出了恶念团外,瞬间即被黄灵拉住,往外拖出。 午伊则是喘着大气,将恶念团慢慢推进圆孔中。 阿关全身已软,瘫倒在太岁鼎上,愣愣看着密室上方那迷迷蒙蒙的屋顶,上头似乎还有动静,有些影子飞来飞去,围着另一个圆形物体飞绕,却看不清楚。 黄灵在阿关身上四处摸摸,神色紧张地说:“太岁大人,你没事真好??” 午伊也蹒跚走来,向阿关点头示意:“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结束了这天练鼎,离开密室时已是深夜。 阿关全身酸软无力,在盥洗室里洗了个澡,回到房间只觉得心中烦躁难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想起城隍伤重,林珊也受了伤。心想要是再见到那雪媚娘,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第222章 选择(4) 阿关爬下了床,走出外头通道。隔壁林珊的房门还半掩着,已经传来林珊微弱的声音:“阿关??是你吗?” 林珊的声音听来和以往的自信沉着有些不同,娇怯了些,软弱了些。 “嗯?”阿关感到不解且心疼,推开了门,进了林珊房里。 林珊躺在床上,见阿关进来,挣动着身子,似乎想要坐起,却因虚弱而显得吃力。 “扶我起来??好吗?”林珊脸色苍白,声音微弱。 阿关连忙上前将林珊扶成坐姿,将枕头立起垫在她背后。 “真糟糕,伤在后背,连坐也坐不起来??”林珊苦笑,摸了摸后背,似乎十分疼痛。 “太白星爷说,你的伤势很快就会好了。”阿关安慰着说。 “今天练鼎练得怎样了?”林珊点点头。 “练得挺顺手,两位备位都很厉害,有他们陪我练鼎,一定能进步很快。”阿关见林珊脸色苍白,便问:“这么晚了,你不早点休息?” “我不清楚你练鼎情况,放不下心??”林珊眼神有些空洞。 “我替你倒杯水。”阿关听林珊声音苦涩,见她口唇都有些裂了,便起身要替她倒水,手却已让林珊握住。他只觉得林珊的手冰冷湿黏,像出冷汗一样。 林珊望着阿关,声音颤抖:“你??要走了?” “嗯?我去帮你倒水。”阿关呆了呆。 “你还是要离开我了??终于还是??”林珊两眼茫然,手握得更紧了。 阿关有些愕然,本想拍拍林珊的肩,才举起左手便想起左手仍裹着圆滚滚的石膏,连忙说着:“我??没要走,我是要替你倒水啊!” “嗯??”林珊静了静,像是回过了神,呢喃说:“我刚刚??也作了噩梦??” 阿关走到一旁矮柜,一边倒着水,一边笑着:“你能制御梦境,也会作噩梦?” 林珊静默半晌,这才说:“可能是受了伤,力量变弱了??” 阿关将水递给林珊,见着林珊双眼无神地瞅着自己,像是心事重重,突然觉得十分不舍,他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 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 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林珊别过了头,喝着水,静静说着:“我每天都担心着你??怕你出事,怕你跟不上神仙们的期许,即便是战情胶着,我还是不时担心着你。我费尽心思,只想你高兴快乐??她能替你做的,我都替你做了;她遗漏了的,我都没放过??但是??尽管如此??你还是??还是??”林珊说到这里,顿了顿,眼泪流了下来,“我觉得你终究会离开??” 阿关觉得心中涌起一阵莫名激动,他握住了林珊的手,只觉得林珊的手仍然十分湿冷。他苦笑反问:“我会离开?上哪里去?” 林珊默然不语,眼神闪烁,声音颤抖。“假如给你机会选??你是要我陪着你,还是她陪着你?” “她??什么她???”阿关有些结巴。 “翩翩姐。”林珊说。 阿关想不到林珊会这么问,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在遇到太岁前,林珊是他打工时的同事,那时他暗恋着林珊,也知道自己与她不会有什么结果。 太岁现身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接踵而来的离奇遭遇,以及他展开的新生活,几乎将他和过往人生完全切割开来,一分为二。对林珊的青涩暗恋,从那时起,便渐渐成了埋藏心中的模糊回忆。 翩翩如仙女下凡般走入了他的生命,几乎占据了他人生新阶段开始时的全部,他们亦师亦友,又似伴侣。 那时,阿关真真实实地觉得自己喜欢上了翩翩。 但顺德大庙一战,突如其来的巨变,一切似乎又全变了样。 林珊以崭新的身份出现,取代了原先翩翩的职责,这些日子和林珊相处下来,确实也在阿关心中激起了新的涟漪,从前暗恋的心情似乎又一点一滴地回来了?? “我??我不知道,我现在能应付许多事了,有没有保姆其实也没关系。就算飞蜓当我的保姆,也是一样;青蜂儿做我保姆也不错,他会做许多菜给我吃!”阿关打着哈哈,胡乱扯着,开着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阿关见林珊冷冷盯着他,知道她不满意这个答案,只好搔搔头,望向别处。好半晌之后,才开口说:“其实??从一开始到现在,我能做什么、该做什么,甚至??该由谁来当我的保姆,都不是由我自己来决定,都是由你们神仙决定。你们要我练剑,我就练剑;你们叫我守哪处据点,我就守哪处据点;你们要我练习制御恶念,我就练习制御恶念;你们要我练习操纵太岁鼎,我就练习操纵太岁鼎??” 阿关说到这里,静了静,望着角落,像是在回忆之前的日子,缓缓地说:“翩翩当我的保姆,是大神仙们决定的;之后你接替翩翩,也是大神仙决定的,你们从没给过我选择的机会。之前和翩翩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她很好,我当然希望??希望她一直在我身边;后来你接替了她,我觉得你也很好,甚至有时??比她更细心、更体贴。但是??现在的我,很不自由,很多事情,尤其是『伙伴』、『打仗』、『恶念』、『太岁鼎』以外的事情,我连想也不敢多想。没有一个神仙会允许我去想那些事情??去想一些??希望哪个仙子来当我的保姆之类的事情??” “我只会偶尔和阿泰聊天,说等和邪神们的战争结束之后,我可以拿到好多钱,让妈妈过好日子。到那时候,我要开几家店,跷着腿收钱。还要去很多地方玩,去旅行??到那时候,我也想要好好谈场恋爱,到那时候,再也没人可以干涉我想做什么。我也不会再迟疑,若你那时还问我同样的问题,不论答案如何,我都会很肯定地回答你??” 林珊静静听着阿关说完,两人静默半晌,林珊终于开口:“我??刚刚作的噩梦十分可怕,我不敢闭眼,你能再陪我聊聊吗?我再也不问刚才那些问题了??” “嗯??”阿关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天,阿关手上石膏拆掉了,每晚都去练鼎,已能将大鼎操纵自如、随意飞升。 密室里不够宽阔,却极高,高得看不见顶。 阿关站在鼎上,黄灵和午伊站在地上向上遥望,任由阿关独自操纵太岁鼎。大鼎已经离地数十公尺,阿关双手举着,感觉着自己托着大鼎向上飞升,他不断施力,太岁鼎越飞越高。 “咦?”阿关抬头看着,上头一个圆形大物越渐清晰,周围还有些影子晃动,像是人形。 再飞更高,突然一阵闪亮刺眼,阿关像是穿过了云雾,来到新世界一般。 “哇!”阿关张大了嘴,叫了出来,穿过了迷蒙云雾,这才看了清楚。那圆形物事竟是另一个太岁鼎,工匠们不断敲打着、搥击着,竟是在打造新的太岁鼎。 阿关侧头看去,只见到上头那个太岁鼎后面还有一个太岁鼎,更上头,还有太岁鼎?? 一个闪神,阿关脚下的太岁鼎往下落去,越落越快。阿关赶紧专心凝神,又重新托起太岁鼎。 下头传来了太白星呼喊声:“好了、好了,小岁星别再玩了,咱们要出发了,可别在出发前耗尽了气力!” 阿关操使着太岁鼎安然落地,他跳下太岁鼎,跑到太白星身边,比手划脚指着上头,咿咿唔唔地说:“??上面还有其他太岁鼎!” “那些是假鼎。”林珊神情诡谲,嘻嘻笑着,阿关则是一脸愕然。一旁的太白星及众部将也偷笑着,仿佛大伙儿串通好了要整阿关一般。 林珊身子已几乎复元,方才还在会议室里滔滔讲述着迁鼎细节。 “假鼎?”阿关不解地问:“为什么没人跟我讲?” 太白星笑着说:“小岁星吶,这假鼎呢,是迁鼎大计里一个重要环节,没和你说只是不想让你伤神分心,耽误了练鼎进度。” 第223章 十鼎妙计(1) 阿关还有些不明白,林珊这才说:“假鼎的功用是分散目标,太岁鼎这么大一个,很难不被邪神当成狙击目标,我们得造一些假鼎,来分散邪神注意力??” 若雨嘻嘻笑着说:“但阿关大人要是在迁鼎时露出马脚,这计就破功了!” “啊啊!”阿关埋怨地说:“你们是嫌我演技不好!” “好了好了,大伙儿出发,要迁鼎了──”太白星催促着,本来如同石雕的甲子神这才动了起来,一个个往上空那些假鼎飞去。 老土豆、冬瓜、南瓜、小黄瓜在据点外的山道上守候,得了据点内的文官号令,赶紧忙分头向主营、福地水琝公,以及荧惑星,发出迁鼎行动即将展开的通报符令。 四周山道刮起大风,自据点入口那棵老树开始,一圈一圈的白亮光芒像涟漪一般泛开,一圈比一圈亮眼。 风刮得更大了,四周树木都给大风吹得歪斜震抖,叶子杂草全给吹得漫天飘扬。 远处四个天将赶来,是本来镇守岔路上方公寓的天将,光阵里也有一队天将飞出。天将们在光阵四周结成阵式,守住四方。 “喝!”城隍领着家将当先窜出光阵,城隍独臂挥舞大刀,虎虎生风,前两天中的蛇毒已经痊愈,此时威风凛凛,虎目环看四周,一副想痛宰雪媚娘的神情。 光阵范围扩张得更大了,同时越来越亮。太白星领着两星将士飞出,阿关让青蜂儿和福生挟着双肩,也飞升上了空中。 接着是几名文官、医官、造鼎工,全飞了出来。 老土豆等几个土地神吱吱喳喳通报着符令,讲了半晌,总算朝着天上大喊:“太白星爷、阿关大人。荧惑星大人传来回报,说是全军准备好了──” 太白星点了点头,举手一招,黄灵、午伊燃起符令,向六十甲子神传令。 光阵冒出一柱柱光柱,响起轰隆隆的声音,第一座巨鼎冒了出来,如同大鲸离海,光阵的光芒翻腾搅动,巨鼎缓缓往天空飞升。大鼎上站着几名甲子神,甲子神们操纵着太岁鼎往阿关等人靠近。 然后,光阵又是一阵翻腾,第二座巨鼎冒出,上头也站着几名甲子神。第三个鼎、第四个鼎、第五个鼎接连升出,一个接着一个。 “好大好大!” “又出来一个?” “怎么有那么多太岁鼎?” “有备位太岁,原来还有备位太岁鼎吶!”白石宝塔里头起了骚动,老爷爷们也要凑热闹,全聚在塔顶看着外头一个接一个的大鼎飞天,每座鼎都有一栋楼那么大。 精怪们也全在塔顶待命,小孩子们则被安排在塔内底层庭院玩耍。 宜蓁伫在一旁,正替王爷爷量着血压,一边迟疑地问:“你要不要下去歇息??我怕你??这个??” 王爷爷一手挥着军刀,哈哈大笑:“别担心吶!俺身经百战,现在不过只是观战,死不了的,待会儿阿关打得累了,俺还得上阵轮替他啊??” “你老芋仔比猴孙泰还爱吹牛!”陈伯哼了哼。 “干,扯到我干嘛。”阿泰吹着烟圈,与老爷爷们展开舌战:“说我吹牛?那晚要不是我英勇奋战,打退妖魔,你们几个老不死全飘回老家见祖宗了!” “猴死囝仔你说什么!” “你怎么这么口无遮拦?”老爷爷们纷纷大骂。王爷爷更跳了起来,抽出军刀,追着阿泰:“看我斩了你!” 阿泰哈哈怪笑,不时拿着双截棍应战。宜蓁追着王爷爷跑,要他别激动,一边帮忙追打阿泰。 大鼎接连穿出光阵,连同最后一个大鼎,共是十个鼎,以太白星阵容为中心,在天空围了一圈,遮住了半边天际。 “哇哈!要是凡人能看得见这些大鼎,可要吓得尿裤子啦!呱呱!”癞虾蟆拍着手,﹁呱呱﹂赞叹不已。 六十甲子神,天干十部,每部六将分立在十座大鼎上,都专心凝神操纵着大鼎浮空。 “嗯嗯?”阿关让福生和青蜂儿挟着,瞪大了眼,竟分不出眼前十座壮阔大鼎,哪个才是真太岁鼎。一旁的黄灵、午伊,也摸着脑袋交谈起来。 “每个都有太岁鼎灵气,这是怎么回事?”黄灵又是讶异、又是赞叹。 “让我靠近点感应,必能知道真太岁鼎??”午伊皱眉思索。 太白星哈哈笑着,手一招,招来了那批造鼎工,一共是二十三位,模样有老有少。 “天工老儿??”太白星哈哈笑着说:“天界工匠巧手神技,我们也分不出来,就连小岁星、两位备位也分不出来,到底哪个才是真鼎?” 原来那苍老工匠,叫作“天工”,是天界工匠中的领头,许多大神的兵器,如太岁爷的大黑戟、阿关的鬼哭剑、石火轮、二郎的离弦??都是这天工亲手打造的。 天工这时看来神情呆滞,显然为了打造太岁鼎,耗尽了心思、穷尽了心血。 天工嘴巴动着,身子哆嗦抖着,缓缓开口:“将百石烧熔??化作黑漆??涂上假鼎??以假弄真??以假弄真??” 原来真太岁鼎以外的九个假鼎,都涂上了太岁鼎石材的熔液,这才都带着同样的灵气。 午伊又问了一次:“究竟哪个是真的?” 天工愣了愣,虚弱地飞到阿关身前,伸手一指,指向东边庚字部甲子神驾驭着的大鼎,手还发着抖,呢喃说着:“五百种千年矿石??七百种千年金属??花了好多、好多日子??打出的鼎??真太岁看不出来??也要来问我??也要来问我??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大伙儿听了天工的话,都有些愕然,午伊喝斥:“你说什么?” “别这样。”阿关向午伊摇了摇头,尽管让福生和青蜂儿托着两腋,还是伸手拍了拍天工手背,只觉得天工手上遍布皱纹,皱纹盘盘绕绕,像是太岁鼎上的纹路一般,天工手微微颤抖,像是压抑着心中激动。 天工用那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阿关,心中像是有千言万语,他噫噫呀呀地说:“在一块黑漆大石??下了第一槌??到刻上龙纹眼睛的最后一槌??我可没阖过眼??现在我有点困了??胡言乱语??太岁大人??可别见怪??” 阿关剎那间有些哽咽,说不上话,只能握着天工的手,呢喃说:“谢谢??谢谢你!” 太白星伸手过来,按在天工额上,几股清澈白亮灵气传去。天工长长吁了一大口气,像是老猫打哈欠一般,接着身子一软,往阿关怀中倒去。 太白星招来了文官与医官,吩咐:“这段日子可苦了这老儿了,带他进塔里好好歇歇吧??” 文官医官们领了号令,让阿关下印,将天工搬进塔内。 两星将士们则依照着先前规划好的阵式,各自就定位。阿关也落在甲部鼎上,向白石宝塔里的精怪要出了石火轮。 “咱们出发──”太白星扬起了手,一声令下,十座大鼎、两星将士、六十甲子神、城隍家将团、八位天将、四土地神,全飞得更高了。 伴着狂啸大风,全军朝西北方向福地飞去,大鼎缓缓前进同时向上,天空密云乱卷,下起了绵绵阴雨,风也始终未停。黄灵、午伊、六十甲子神一齐施力,十鼎越飞越高,穿进了层层云朵。年轻神将们在云里捉迷藏,嬉闹玩耍着。 飞升了好一会儿,十鼎破云穿出,上头洒下来的是金黄耀眼的日光。 阿关调整呼吸,太岁鼎完工后,几日练鼎下来,阿关体内的太岁之力更渐苏醒,此时即便在这万丈高空中,也不觉得呼吸困难了。 第224章 十鼎妙计(2) 阿关看看右边那座庚字部真太岁鼎,上头只有庚部六名甲子神而已,虽说是为了掩人耳目、分散注意,却仍不免有些担心。 阿关自己则是骑着石火轮,与甲部甲子神同守一座假鼎。太岁鼎的顶盖虽有些弧度,却不明显。由于鼎盖面积极大,大鼎上头便像个广场一般,九个圆孔边缘都有突起障碍物,并不会失神而跌落下去。 黄灵与丙部甲子神同守丙部鼎、午伊与戊部甲子神同守戊部鼎,十座大鼎围成一圈。太白星则领着众将,在大鼎圈中央上方领军,浩浩荡荡往福地前进。 土地神们仍不停和各处据点通报符令,并即时报给太白星。 “荧惑星大人麾下将士,已经照咱们计划,与酆都大帝展开游击作战,旨在拖延酆都大帝兵力。”冬瓜报告。 “主营回报,已经派出藏睦大人攻打太阴。雪山主营也全军戒备,严防勾陈下凡。”南瓜报告。 “福地水琝公传来符令!”老土豆大嚷着:“有一支邪神兵马逼近福地,是风伯和雨师!” “勾陈果然出手了??”太白星捻了捻胡子,遥望天际。 海上狂风大作,巨浪卷得老高,一浪一浪往沙滩上打。 水蓝儿站在大岛礁岩上,握着长剑,聚精会神盯着远方那邪神兵马,正是风伯和雨师。 风伯身材高瘦、仙风道骨,穿着一袭黑色长袍,大袍上还插着许多乌黑羽毛;雨师不遑多让,一身青色华丽大袍,戴了顶帽子,也插着水蓝色的长羽毛。 两神身后都各自领着十来位邪化的天将,还有大批兵卒,大都是四处收来的恶鬼,或是长年关在天上大牢中的穷凶魔神。 风伯和雨师虽都蓄着胡子,但仔细一看,两神仙脸上竟还施着淡妆。 风伯转头笑着说:“雨兄,我使风吹前方小岛,你降雨倾右边大岛,咱们哥俩好比比看谁先打下福地岛屿。” 雨师点头说:“风兄,就依你说的,谁输了,大摆宴席请对方吃个三天三夜!” “耶!”风伯、雨师互相击掌,各自领了手下邪神鬼卒,兵分二路──风伯直直前进,往二岛进攻;雨师领了部下升天,往大岛进攻。 “呿,两个妖魔鬼怪!”水蓝儿呸了一口,招了招手,高声下令:“通知王爷,全军备战──” 几名海精立时点燃烟花,烟花打上天际,在阴雨天空炸出几个光团。 “大哥!开战了!”二王爷见了天上烟花,转头看看大王爷。 三名王爷同乘一艘极大王船,上头有两百多名海精部卒。 大王爷和五王爷被二郎抓回主营后,在黄灵、午伊连日抓除恶念之下,已经完全复元,也恢复了原本职务。三位王爷一同被调往福地,与水琝公一齐镇守两岛。 这大王船在大王爷那夜战败后,一直漂流海上,成了鬼卒、海精的聚集地点。王爷们康复回来后,将王船收回,并利用另外几艘破损王船的材料,修补这艘王船,打造出一艘更为巨大的王船,船长超过两百公尺,上头一共有三十挺巨炮。 五王爷挥着手,身后两百余名海精齐声吶喊,扬帆的扬帆、推炮的推炮、举刀的举刀。这批海精都是王爷们还是邪神时自个儿收来的,在黄灵、午伊协助下,也将他们身上的恶念驱尽。 本来盘腿坐在甲板上看云的大王爷,缓缓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高声长啸:“扬──旗──” 几名海精听了号令,吆喝着,奋力拉着,每一声吆喝,那新做好的壮阔大旗就向上升起几尺。 一面巨大红旗随着海风飘扬展开,旗上龙飞凤舞四个墨黑色大字──代天巡狩。 “出海!出海!王爷们扫荡妖魔来啦──”二王爷兴奋喊着,他终于又能够和兄弟一同斩妖除魔了。 巨王船缓缓驶动,船上海精们高声嚷着,鼓舞士气。“千岁王爷!代天巡狩!斩妖除魔!” 水琝公守在二岛高地,看着风伯、雨师大军开始推进,兵分二路往福地两岛开来。 塔婆急急跑来回报:“水琝公大人,石敢当们已经各就各位,山精也全依照规划,各自进入埋伏地点,二岛已经全军齐备!” 水琝公点点头,看看身后那清空了的极大广场,那是摆放太岁鼎的预定空地。 塔公也传来符令:“大岛准备完备,天将和海精全都就位,王爷也已出航,巡守两岛。” “好??”水琝公点了点头,吸了口气,一边看看塔婆,一边回传号令给塔公:“两岛将士听令,任那邪神来犯,他来一千,我们杀他一千;他来一万,我们杀他一万!誓死保卫两岛──” 风吹得更狂,雨打得更大,将两岛精怪神兵扯着喉咙,同声向天喝出的誓死吶喊,压得几乎听不见了。 十鼎浩荡往福地推进,两星将士围在太白星身旁两侧。 甲部鼎上的阿关心情万分紧张,脚下大鼎虽然宽广,却有种不踏实感。 他还记得在刚才的讨论中,大伙儿提到这九座假鼎,由于外头都涂上了太岁鼎石材熔液,因此也具有收纳恶念的功用,但不能久存,里头的恶念随时会破鼎而出。尽管如此,也足以骗过邪神了。 阿关突然一怔,脑后一股恶念急速逼近。他连忙回头看后方,大叫起来:“大家注意,后头有邪神来了!” 全军纷纷朝阿关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远远云端汹涌卷动起来,颜色变得乌黑吓人,还不时闪动雷电。 突然几声天雷响彻云霄,浓云破了口,窜出大批大批的邪神鬼兵。 鬼兵们张狂地舞动黑爪破云而出,像无头苍蝇似地乱窜,一下子遮蔽住了半边天空,卷动着漫天黑烟向太岁鼎狂杀而来。 “大家小心,阎王来了!”林珊看了仔细,云端那方大片鬼兵前头,有七个穿着大袍、戴着各色金冠的大神带头领军,十殿阎王来了七个。 在更后头,一座巨大的莲花宝座破云而出,闪动着艳红光芒,一朵朵鲜红莲花在宝座四周转动。 “是西王母!” “西王母来了!”太白星这方将士见了,都骚动起来。 那莲花宝座长宽都有十数公尺,正中那华美金丝绸软垫上端坐着一名女神,面容看来只有三十多岁,神情阴惨凶毒,一身血红长袍极大、极长,衣角长过了莲花宝座,垂挂在宝塔四端飘动。 西王母面无表情,手里还端着一只金色大碗,碗里一片猩红,盛着的是凡人血。莲花宝塔后头还有几只鬼卒跟着,一只鬼卒手里捧着的,竟是一个断头婴儿身;另一只鬼卒手里提着的,便是那婴儿脑袋。 西王母喝了口碗中婴血,转头看了看,身后那鬼卒立时将婴儿脑袋献上。西王母接了,一口咬了一半,白白红红的脑浆沿着破口呼噜噜流下,西王母又一口将剩下的脑袋也吃了。 “哇啊──” “好恶毒的邪神!”太白星这边兵马尽皆骇然,全部往后方聚集,准备和杀来的大军展开大战。 “食人魔女啊!” “西王母比雪媚娘恐怖一百倍!”白石宝塔里也是一片混乱。 阿泰怪叫乱吼:“干!一出场就这么呛,有没有搞错啊!” 林珊端倪着西王母大军半晌,高声提醒:“大家小心,敌军比预期中还多!” 松夫子也附和:“是啊,依我们之计,荧惑星大人应当绊住酆都大帝全部兵力,怎么还来了七殿阎王?” 樟姑恨恨说着:“荧惑星麾下并无智将,一定中了酆都大帝计策!” 第225章 大战西王母(1) “好一个反牵制!”松夫子连连摇头。“这下好了,我们本来打算让荧惑星一军阻住西王母六成兵力,拖着酆都大帝和十殿阎王,现在十殿阎王来了七殿,等于酆都大帝反过来以少许兵力,拖住了荧惑星大人全军,反而对咱们大大不利呀!” 林珊赶紧吩咐:“土豆儿,快传令给荧惑星大人,要他且战且走,赶紧飞天与咱们会合!” “是!”老土豆领了命令,赶紧照办。 眼看西王母大军即将杀到,太白星扬起双手,声音柔和,却十分宏亮,向众将下令:“谨慎,小心应战。” 太岁鼎结成的阵式缓慢转动,巧妙地将庚部真太岁鼎转到离敌军较远的一面,假鼎则朝向西王母军势。 黄灵的丙部假鼎,正好迎着杀来的西王母大军。阿关的甲部鼎则在左方,午伊的戊部鼎在右方。 西王母淡淡笑着,品尝着人血婴身,前头那七殿阎王个个凶厉,领着鬼兵势如狂风骤雨地逼来。太白星这边由于领着十座大鼎,行进速度慢上许多,两军渐渐接近。 阿关召出了鬼哭剑,一边与黄灵和午伊以符令交换讯息。 午伊传来符令提醒:“太岁大人,非到紧要关头,可别随意抓恶念,咱们得保存体力迁鼎,这路途还挺远的!” 阿关点点头,目前十座大鼎还都由甲子神们施法飞天,若待会儿战情胶着,自己和两位备位随时得负起迁鼎大任。 西王母声音远远传来,语调里带着哭音,尖锐骇人:“德标??你贼点子可真不少,还搞出这可笑把戏,做那么多太岁鼎也不嫌麻烦?你还是快快投降??我可饶你不死。” “西王母──”太白星沉声回应:“你让恶念蚀了脑?你想想也知道,我绝不可能降你,抓你进大牢倒是真的。” 西王母哈哈大笑,又啜了一口婴血,鼓起气喷出一片血雾。那血雾越变越大,像一张大网,往太白星全军罩来。 “哪怕你恶毒妖术!”太白星双手一举,全身白袍像是燃起火焰般。太白星双手推出,耀目白光一道道射去,将那袭来的血网射穿。 “德标老头??你敢破我法术?”西王母咬牙切齿地尖喊。 “废话,两军交战,我不破你法术,难道躺着给你打?”太白星高声回应:“你这疯婆娘果然给恶念蚀了脑袋,连自个儿年龄都忘了。叫我老头?你比我还老,只是吃多了凡人婴孩,看来年轻而已!” 白石宝塔里狮虎军团们都蹦着、跳着,兴奋备战。虎爷们用脚扒地,石狮们用头蹭地,都等着号令冲杀出去;大傻等精怪也聚精凝神地准备随时出塔大战。 阿泰看来十分兴奋,大声吼着:“干!太白星平常看起来挺温和,想不到一张嘴这么会骂,赞吶──” “太白星德标,你好大胆子??”西王母两眼红透,放出骇人光芒。 秦广王、初江王、宋帝王、伍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这七殿阎王,接了西王母号令,领着漫天鬼卒,加速朝十座大鼎急冲杀来。 所有的鬼兵们尖声吼叫着,震天嘶嚎盖住了所有声音。 两星将士早已在大鼎前头排了一列,青蜂儿抽出长刀、福生舞弄大锤、飞蜓扬起红枪,还拍了拍青蜂儿和福生的肩,望着另一边太白星部将那儿说:“许久不见他们,咱们露两手给那螳螂瞧瞧!” 花螂闷不吭声,双手一晃,是两柄一公尺长的大镰刀,镰刀上还满布利齿,光亮吓人。 “别让臭蜻蜓嚣张,三朵花儿可都得好好表现!”九芎也搭起了弓,紫萁拿着短剑、小盾,含羞举起弯刀,齐声高喊。 “上──”太白星终于下令,声音响亮威猛,穿过了鬼兵们的震耳尖嚎。 两星将士个个如同流星闪电打进鬼兵海中,像是利刀切进豆腐一般,鬼兵们一下子给冲得四散。茄苳公威武骁勇,一柄大砍刀左右劈砍,鬼兵们一近身全给斩成了两截;年轻小将们四处冲锋,法术光芒此起彼落,鬼兵们的尸身像雨一样落入云海。 尽管两星将士勇猛,七殿阎王却稳稳坐镇军中,也不死缠烂打。鬼兵们散得更开,在空中乱窜,向十座大鼎扑杀而来。 十座大鼎四面八方一下子全都是鬼兵,飞到大鼎的鬼兵一个个往下降落,四面的鬼兵则攀上鼎身,拼命往上爬来,一个个爬上大鼎顶部。 天将、城隍家将团等,在十鼎上方护卫死战,六十甲子神也纷纷拔出兵刃,或是张手施展术法,将那些爬上鼎来的鬼兵打落。 七殿阎王中的卞城王领兵攻向甲部鼎,负责镇守甲部鼎的阿关摇摇白石宝塔,登时狮吼虎啸,宝塔里的狮虎军团、大傻等精怪一下子全蹦了出来,连阿泰都抡着双截棍跳了出来。 宜蓁则在宝塔里,拼命阻拦着也想杀出的王爷爷。 只见阿泰仍穿着大衣,大衣里里外外都贴满符箓,双截棍抡得眼花撩乱,不时还乱放咒。 小玉也飞了出来,与大傻一前一后,护卫在阿关身旁。 阿关拿着鬼哭剑,在精怪们的掩护下,大战来袭的卞城王。卞城王眼睛圆瞪,皮肤赤红一片,拿了支大叉,猛烈攻击阿关。 大傻抡着双斧攻击卞城王左面,章鱼兄和小玉攻击卞城王右面,阿关居中,上头又有伏灵布袋掩护。 只见卞城王的大叉和鬼哭剑不断碰撞互击,竟击出了电光。卞城王有些吃惊,只觉得拿叉那手不断遭到电击,只好不停换手拿叉,连连退着。 上头一声大喝,初江王也举着大刀杀来,更多恶鬼攀上了这座甲部大鼎。 阿火狂啸轰天,和风吹、大邪两只凶悍巨兽结成了阵式,在恶鬼群中来回突击,将一只只恶鬼打落大鼎,或是撕裂咬碎。 只见到右翼一批几十来只恶鬼袭来,阿火吐出一团烈焰,风吹立时张口吹风,将烈焰吹得更远,恶鬼还没站上鼎便都着了火。剩下来落在鼎上的,全让大邪一阵冲撞,撞飞老远。 “阿火好厉害!”阿泰瞪着眼睛怪叫欢呼:“我们有三只小猫,也有三只大猫!” 远远望去,更多鬼兵在两将士连成的阵线前被阻下,西王母身后十来只邪神尽出,和两星部将杀成一片。 飞蜓一枪刺进一名邪神胸口,随即使风吹落那邪神,得意喊着:“西王母一干兵力虽多,但全都是虾兵蟹将,比那次空中大战魔王时的妖兵魔将还弱!但不知怎么来着,是那花螳螂对手太强吗?要不要哥哥我帮你?” 花螂怒眼一瞪,眼前那全身披着金甲的黑脸邪神的确是难缠对手,一柄长刀攻势凶猛,花螂一时之间倒也难以取胜。但他听了飞蜓那番话,可气得火冒三丈,不愿让飞蜓看扁,一双镰刀舞动更快,也不防守,肩头硬吃了那金甲神一刀,镰刀猛烈回击,劈碎了对方脑袋。 三花姐妹和萤火虫仙萤子结成的阵式也十分坚实。九芎神弓放箭,光箭连珠炮似地射落一只只鬼兵;逼近身的鬼兵则都让紫萁的短剑刺死;含羞使弯刀和一名邪神对战;萤子挥动着一支火炬吹火助阵。 “啦啦──啦啦啦──”百声是洞天知了精,平时便聒噪多话,难得碰上这种盛大的天空大战,一兴奋起来,废话更多,还啦啦唱起歌来,随口乱编歌词,和青蜂儿一同力战两名邪神。 “啦啦啦,西王母她吃婴孩,好残忍、好残忍,是坏东西──啦啦啦,西王母她吃婴孩,手下却很弱、却很弱──”百声啦啦唱着,长剑刺进了那邪神胸口,一旁的青蜂儿也斩下另一名邪神脑袋。 第226章 大战西王母(2) 西王母远远听了,没说什么,站起身来,眼神露出凶邪杀气。 若雨哈哈笑着:“百声,你那么多话小心惹祸,你看你激怒西王母了!” “啦啦──”百声也不理会,自顾自地唱着歌:“西王母坐大莲花,屁股开花,啦啦啦──” 林珊和樟姑、松夫子、组成了阵式,抵御鬼兵,同时监看整体战情。她见西王母身后还有一批兵将,始终守着西王母莲花宝座,并未出阵,便高声提醒:“别轻心大意,敌方还没出尽全力!” 西王母摆了摆头,身后那阵式这才慢慢往前;同时,西王母的大莲花宝座也开始往前推进。 “总算来了。”太白星见了西王母准备亲身来战,立时也做好准备,白胡白发飘扬。 樟姑见西王母身后那阵头逼近,鬼兵们呼啸、尖嚎着,阵中夹杂了一些被绑负着的神将,神将们一身破袍烂甲、蓬头垢面、满脸血污,模样有些熟悉,她心中一股不安隐隐升起。 这票压阵兵将不同于其他鬼兵们张着血口、赤着手,而是个个穿着烂袍破甲,拿着长枪、大剑。鬼兵们鼓噪着,将这些凶恶战将推上前头,其中四位将军身型特别高大,被黑色符布捆绑全身,一时竟分不出这四位将军究竟是邪神将领,还是战犯。 几名鬼卒解开了其中一位将军身上的黑布条,只见那将军身上战袍破碎肮脏,皮肤近乎黑色,两眼无神,伸长了舌头,活动着手臂,满脸怨毒就要爆发。 几只鬼兵递来长剑,那邪神将军举剑一扬,背后穿着烂甲的将士们、大片鬼兵们,全都高声吆喝起来,几面大旗挺起,上头写了个大大的“东”字。 接着,另外三位将军也让鬼卒们撕去了身上黑色布条,分别递上长剑,雄烈的呼啸声接连响起,十几面写着“东”、“南”、“西”、“北”黑红色大字的旗帜纷纷飘扬起来。 “五营军,那是五营军!”樟姑指着木剑,高声喊着。 “西王母竟收了五营军?” “五营军不是战死了吗?”太白星这方又是一阵骚动,全都不安地看向缓缓飞来的西王母。 西王母嘴角微扬,一口将婴血饮尽,张口舒畅一呼,呼出来的全是猩红血气。 此时的西王母看来又年轻了几岁,皮肤更细致了些,神色也更恐怖吓人,一双血红大眼早分不出眼白和瞳孔,嘴一张,牙齿都是红色。 五营军四方大旗都举了起来,鬼兵们还在解着居中那路十几名神将身上的符箓,却不见那路兵马的领头。 然后鬼兵们一阵叫嚣,五营军全高声吶喊,中路那兵马让开了一条缝,一个全身让黑色符箓捆得紧实、只露出两眼的瘦小身躯,给推了出来。 几个神将七手八脚撕去那瘦小家伙身上的符箓,只见那神仙身型瘦小,赤裸着上身,仅着一条破裤,全身是近乎炭一般的墨黑色,嘴唇干裂,呵出来的气都是黑的。 这瘦小神仙两眼无神,还驼着背,往前缓缓飘动,口鼻不时冒出黑气。 后头的鬼兵们、两方的五营将士,却更激动吶喊,中路兵马一张张大旗扬起,张张大书血一般的四个大字──中坛元帅。 “太子!” “是太子!”太白星这方将士,见了这穷凶极恶的五营军,不禁军心浮动,骚动不安起来。 五营军居中那瘦小神仙,正是中坛元帅太子爷。左右两边四位将军,则是东营张元帅、南营萧元帅、西营刘元帅、北营连元帅。 阿关这边也战得激烈,两阎王左右围攻阿关一行。阿关也硬是仗着大傻、古曼童小玉、章鱼兄、螃蟹精等厉害精怪、小鬼,和狮虎军团、伏灵布袋护卫,与两阎王打得不分上下,甚至占了上风。鬼哭剑打出的黑雷厉害,好几次几乎要打落阎王手上的兵刃。 阿关看前方两星将士都往后退,不安地问:“为什么见了那些鬼卒军,大家都害怕了?” “那是五营军呀!”身后跟来的老土豆嚷着:“五营军本是天上一支强兵,由太子爷统领。当时天庭大战,五营全军去攻那西王母,而咱们则被勾陈逼到了南天门做殊死斗。” “咱们退下凡间后,有些五营残兵带着太子爷的遗物退下凡间、回归主营,大伙儿都以为太子爷与五营将士全战死在天上了,哪知道他竟让西王母收伏,还随着她下了凡间。西王母竟一直隐匿保密,直到现在才搬出这秘密武器,这下可不得了了!” 老土豆讲着,看着那些眼睛无神的五营元帅缓缓逼近,声音越嚷越大:“这下可不得了啦!非得叫二郎将军,或荧惑星大人来才行吶!” “五营元帅有这么厉害?”阿关跟着紧张起来。 老土豆颤抖地说:“其他元帅还好,但那中坛元帅太子爷??太子爷可厉害了!论单打独斗??太白星大人也未必是他对手,只有??只有二郎将军,或者荧惑星大人,或者是??或者是??太岁爷澄澜??才能当其对手!啊啊!俺吓傻了,俺吓傻了!” “太子爷这么厉害!”阿关更加愕然,一时失神,前头卞城王已经打退章鱼兄和螃蟹精,杀向阿关,阿关急忙挥剑抵抗。 卞城王杀得急,阿关连连后退,眼见后头精怪还来不及来救,阿关吸了口气,伸手向前一抓。 卞城王抖了一下,往后一弹,像是中了电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阿关再次领着虎爷重新杀上,将卞城王杀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五营大军缓缓逼近,太白星深吸着气,聚精凝神,准备迎接紧接而来的大战。 茄苳公举着大砍刀、花螂挥舞双镰刀,飞到太白星两侧护卫。茄苳公大喊:“德标爷,你放心,五营军让咱们对付,您老专心应付西王母便成啦!” 太白星点了点头,没有答话。茄苳公和花螂随即往前飞去,去迎那逼来的五营大军。 林珊赶紧也调兵点将,翩翩、飞蜓、青蜂儿、福生、若雨全跟上茄苳公,准备和五营大战。 只见太子爷肩上披着一条破烂布条迎风摆动,是“混天绫”;手上抓着一柄脏污染黑的长枪,是“火尖枪”;肩上还挂着一只黑漆钢圈,是“乾坤圈”。本来银银闪闪的武器法宝,此时全都肮脏漆黑,太子爷还驼着背,神情呆滞,脑袋也歪向一边。 若雨气愤嚷嚷着骂:“看那太子让西王母折腾成什么样子!五营元帅全成了行尸走肉!” 青蜂儿额头生汗,紧张地说:“大伙儿可小心,太子爷不好对付!” 话一说完,太子爷举起手中火尖枪,发出一声极其尖锐恐怖的叫声,五营全军跟着大喊,霎时鬼哭神号响彻云霄。 喊声还持续着,太子爷竟将后头兵马远远甩开,独自暴窜而来。 “杀──”茄苳公也吼,挥动大刀当先杀去。 太子爷与茄苳公相迎,瞬间爆发剧战,火尖枪化成黑色闪电,枪枪刺向茄苳公。在与太子爷相迎的第一秒,茄苳公腰间已中了一枪,随即十几记攻防,全是守势,奋力挡下那些黑色闪电。 花螂没让茄苳公独战太久,立即自左方窜来夹击太子爷。他手上的双镰刀也利落,舞得密不透风,一攻一守让茄苳公得以松了口气,回神再战。 翩翩晃出双月光刀、飞蜓扬起红枪随即跟上,与茄苳公、花螂四面夹击太子爷。 太子爷右手挺着火尖枪如暴雷闪光,左手抡着乾坤圈四面迎敌,一下子与两星四名悍将打了个不分胜负。 第227章 大战西王母(3) 五营大军漫天掩来,福生吼着,化出犄角大盾,如洪流中大石,与暴冲而来的五营鬼卒大军撞成一片,犄角旋转着、打碎一只只鬼卒。 青蜂儿射出千针,若雨挥出火云,和五营元帅捉对厮杀。 谁也没注意到,本来那耀眼日光已经缓缓暗去。 “看我怎么攻他!”飞蜓一声暴喝,数道旋风卷上红戟,红枪直直刺向太子爷左侧身子。 太子爷举起乾坤圈挡下这枪,却让枪上旋风卷上乾坤圈,卷上了左臂。只见旋风在太子爷左臂上转着,切开了皮和肉,连肉里头也是墨黑色。 太子爷仍无表情,顶膝一撞将飞蜓撞开老远;翩翩又已攻上,双月攻势甚猛,一刀接着一刀。太子爷吸了口气,张口一喷,喷出一团黑气,翩翩赶忙闪过,却还是吸进了几口,呛得不停咳嗽。 五营大军海浪似地淹来,两星将士抵挡不了,不断后退。 “别死守前线!”后头太白星也高声吶喊:“往鼎这边退!” 前线神将们听了,纷纷后退,太子爷持续追击,火尖枪半刻也没闲着,突击四将全身上下。 “他们给太子缠住了,退不回来!”樟姑见状,急得大喊。太白星立即应变:“十座大鼎向后退,全军支援前线大将!” 大鼎上的甲子神们听了号令,立时操控太岁鼎往回飞,可不能让两星主力部将丧命前线。 此时五营大军早已围住两星将士,就要往茄苳公攻去,梧桐抡着铁棒截住了东营元帅、长竹使长剑挡下西营元帅,杀得难分难解。 但那五营元帅领着的一票邪神将也十分难缠,突破了三花姐妹的阵式,绕过了若雨、福生、青蜂儿,直攻花螂、飞蜓。 花螂、飞蜓只得回战那些邪神将,围攻太子爷的四个大将一下子少了两个,火尖枪威力更猛,一枪逼退了茄苳公,转而刺向翩翩。 眼见那火尖枪就要刺进翩翩身子,避无可避,太子爷突然抖了几下,攻势突然减缓。 阿关看看手上,是一把恶念。他转头看看黄灵,又看看午伊,互相使了个眼色。黄灵和午伊也点点头,大伙儿心里有数,知道此时若再不以太岁鼎的力量硬拼五营军,便要全军惨败了。 “不用一次抓太多,小把小把地抓,省点力气,只要能干扰到太子爷,降低他的威胁就行了!”阿关传出了符令,两位备位立刻照做。 只见那太子爷突然行动笨拙起来,打没两下便愤怒地颤抖或是尖吼,让茄苳公和翩翩趁隙反攻,不停后退。 西王母正惊讶,立刻便注意到是阿关等人在后头动手脚,随即发出号令:“全军攻鼎,别管其他神仙,全部攻鼎!” 阿关见到那善于医术的梧桐,让东营元帅领着鬼卒围攻,情势甚急,便偷偷朝东营元帅抓了一把。抓得那元帅突然一抖,在空中打了个滚,哀哀叫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过神时,梧桐铁棒已然砸下,砸得那东营元帅脑袋开花,摔落下去。 黄灵见状,也有样学样,偷抓了西营元帅一把。那西营元帅怪叫一声,让长竹一剑刺进胸口,又一剑斩落了脑袋。 阿关见这招有效,便拿来对付自己鼎上两个阎王。只见两名阎王正和精怪虎爷打得热烈,突然东扭西扭起来。原来阿关用极小力道连续乱抓,像是挠痒一样,两阎王感到无比难受,嚎叫起来,狼狈抵挡精怪、虎爷们的攻击。 阿关嘿了一声,用力将鬼哭剑扔向卞城王,同时也伸左手一抓。卞城王见鬼哭剑袭来,本来抓准了时机要闪,哪知身子突然又是一阵抽搐,反应过来时,胸口已经穿了个洞,鬼哭剑刺穿了他心窝。 初江王也不好过,让虎爷、风吹、大邪一阵猛攻,无力再战,正要飞空升起,又给阿关抓了一把,一时愣在空中打颤。 铁头直直轰去,轰在初江王脑门上,初江王哇了一声,摔回鼎上,阿火、风吹、大邪一拥而上,将初江王撕了个碎。 “受伤的退回来!”阿关举着宝塔喊着,一群受伤的狮虎军团纷纷往塔里跳,塔里的文官、医官早已准备妥当,赶忙上前替狮子、老虎们治伤。 癞虾蟆、绿眼狐狸、老树精、阿泰等则早已退回宝塔休息,等待时机再出来打车轮战。 绿眼狐狸见大批狮虎退回了宝塔,塔里头休养的兵力还没准备好,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老树精讲了几句,又对癞虾蟆讲了几句,大家叽哩呱啦地往楼下跑去。 “攻鼎,攻鼎──”西王母大喝着:“太子,别缠斗了,去攻鼎!攻那小太岁!他抢了你的宝贝,你仔细看,他抢了你的宝贝!” 太子爷一怔,看向阿关,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狰狞起来,狂暴吼着,就连黄灵连续抓了他三下,也不当一回事,当下弃了茄苳公等围攻他的神将,往阿关急窜而来。 “呃!”阿关愕然,拉着老土豆问:“太子爷是往我这飞来吗?” “好像是??”老土豆还没说完,太子爷已经站上甲部大鼎。 “不好!”太白星立时飞下来救,但他只感到一阵红光扑来,一片片巨大莲花花瓣即迎面打来,只得挥手格开。 西王母瞪着血眼,张着血口,拖着血色长袍,挥着染血双爪,阻住了太白星去路。 “让开!”太白星大喝,挥动白光迎战,西王母左右飞窜,红爪向太白星接连猛抓。 翩翩等神将要飞回来救,也让五营大军堵得水泄不通,只能尽力斩杀鬼怪。 太子爷眼色愤恨,青筋暴露,咬牙切齿,漫出一股股黑烟,尖声呢喃:“你抢了我的轮??还我轮来??” “撤退!撤退──”阿关吓得哇哇大叫,摔下了石火轮。几只风狮爷扑上太子爷,咬上了太子爷的身,太子爷竟然不避不闪,任由风狮爷咬住不放。 “全部退下!退下!”阿关急忙大叫,深怕风狮爷们让太子爷举手毙了。 风狮爷听了号令,全退了开来,往阿关这边聚集。 太子爷愤恨盯着躺在地上的石火轮,口里还喃喃念着:“好大胆子??偷我的轮??偷我的轮??轮来??轮来??” 石火轮一动也不动,太子爷更怒了:“轮──来──” “阿关大人??俺一直忘了告诉你??”老土豆喃喃地说:“这石火轮其实就是太子爷的『风火轮』!” “什么!”阿关听了,难以置信。 老土豆急急嚷着:“当时五营残兵带着太子爷遗物,就是那风火轮,从天界逃下,找着了主营。主营以为五营已经覆没,便令天工将风火轮重新打造,成了大人你的石火轮??” 阿关仍一脸惊愕地说:“难怪他这么气,说我偷他的轮!” “轮──来──”太子爷口中黑气大喷,火尖枪一抡打在鼎盖上,打出几条大大的裂痕。 石火轮动了起来,缓缓驶向太子爷。 □ 白石宝塔牢房外头,绿眼狐狸、癞虾蟆、老树精都伫在门外。 “呱呱,寒单大老爷??寒单大老爷??你还认得我吗?不会又忘了吧,呱!”癞虾蟆喊着,拍打着白石宝塔内的牢门,从门缝看向里头。 “认得!”寒单爷裹着厚厚的被子,躺卧在牢房床上,看了看他,说:“你是贱人!” 癞虾蟆呱呱嚷着:“我不是贱人,我是蟆蟆,我每天给你送饭吃啊,你忘了吗?寒单大老爷,呱!” “他是臭笨蛋,他忘了,我可没忘,今天的饭菜呢?我饿死啦!”有应公早凑上一旁的牢门,自门上小窗的栏杆缝隙伸出手来,怪声嚷着。 第228章 大战西王母(4) 那晚和雪媚娘大战,寒单爷和有应公一路追赶雪媚娘,在据点外头大吵大闹,让后来赶到的太白星一军擒了,问清缘由,又关回白石宝塔里的牢房。经过数日,寒单爷又疯得差不多了,有应公则清醒些,每日还记得嚷着要饭吃。 由于寒单爷和有应公让恶念侵袭得深,要花许多时间清除恶念,大伙儿便先将他们关在牢房里,等着迁鼎之后再处理。 “你这王八,你才是臭笨蛋!”寒单爷坐了起来,身子抽搐,还流着口水,大声怒骂隔壁的有应公,还将头凑上了门上小窗栏杆,大力挤挤出了半边脸,朝隔壁吐着口水。 有应公也早便挤出半边脸来,喷着口水还击,这几日他们时常这样吵嘴、互相喷吐口水。 “两个大爷爷别吵架了,我是蟆蟆呀!呱呱!”癞虾蟆呱呱说着话,老树精已经捧着几个馒头塞进了有应公的牢房里。有应公接着便吃,也不吵嘴了。 寒单爷这才仔细看了看牢房外的癞虾蟆、老树精、绿眼狐狸。 “哦??你是蟆蟆??”寒单爷咧嘴笑了起来,又瞪着老树精和绿眼狐狸,大喝:“你们又是谁?是不是坏家伙!” 寒单爷一说到坏家伙,气得大力搥起牢门,将三精怪吓得往后一退。 老树精急忙解释:“我是老树啊,是我拿被子给你盖的。” 绿眼狐狸也喊:“是我那天晚上,带着大伙儿帮你打坏家伙的!” 这几天来,三只精怪每日送来食物和被子,不时也和两个神仙说说话。 “我怎么会在这里?”寒单爷用手抓着癞虾蟆塞进来的馒头,大口吃起,呢喃说着:“我记得??我记得那天??晚上??不是打跑坏家伙了吗??是谁抓了我?”寒单爷一边吃一边说着,越说越怒,却又想不起来自己为何给关进这牢房。 癞虾蟆突然说:“呱呱!寒单大老爷,当然是坏家伙抓你进来的!” “对!”寒单爷大吼一声:“是坏家伙抓我进来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绿眼狐狸赶紧摇手说:“我们也被坏家伙追杀、被坏家伙欺负,所以才每天送被子给您盖,送馒头给有应爷爷吃,希望你俩大英雄救救咱们这些小狐狸、小虾蟆、小树,杀了坏家伙??” “坏家伙在哪里?”有应公吃完了馒头,也搥起了牢门,大吵大闹着:“是不是在外面,让我去杀他!” “坏家伙在外面?”寒单爷跳着,眼露凶光,发狂搥着铁门。“叫他进来、进来!让我杀了他!” “别急、别急!我们马上替你们开门,别太激动吶??让两位大老爷、大英雄出去杀坏家伙??”老树精连忙取出钥匙,替两个疯神开了牢门。 寒单爷和有应公出了牢房,互瞪一眼。有应公挥了挥手说:“大英雄我要去杀坏家伙了,其他小家伙乖乖跟在后头!” “我才是大英雄!”寒单爷吼着:“我的刀呢?” 有应公瞪着眼睛说:“你没听老树说吗?你是大老爷,我才是大英雄。” 寒单爷骂着:“我是大老爷英雄,你是我的跟班!” 有应公摇头说:“你是臭笨蛋。” 癞虾蟆提着寒单爷的弯刀,绿眼狐狸拿着有应公的铁棒,打着圆场说:“两位大英雄、大老爷,你们看,咱们连你们的兵器都准备好了??” “到底谁是大英雄?谁是大老爷!”寒单爷和有应公一把揪起了绿眼狐狸,齐声问着。 “有??有应公公,你是大英雄老爷!”绿眼狐狸苦笑着说:“寒单爷爷,你是老爷大英雄!” “啊?”寒单爷和有应公怔了怔,还没搞清楚,癞虾蟆已经呱呱叫了起来:“坏家伙已经杀来了,还骂你们是大笨蛋!” “什么!”寒单爷放下绿眼狐狸,不停转着圈,大吼着:“看我杀了他!” 绿眼狐狸这才松了口气,使了个眼色,老树精连忙递上一袭好厚的大袍,和棉被一样厚。“寒单爷爷,这是特地为您做的战袍,穿上就不冷了。” 暴跳发狂的寒单爷,一听有衣服可以穿,高兴得大力拍手,抢过了战袍在脸上胡乱蹭着,绿眼狐狸和老树精七手八脚地替寒单爷穿上这厚袍。 癞虾蟆也捧着一大圈肉饼,套在有应公颈子上。“这是咱们做给你的!” 寒单爷和有应公各自欢呼,拍掌大叫:“好、好、好!你们是好家伙!好家伙──” 三只精怪簇拥着两位英雄老爷,往塔顶上走,沿途精怪夹道欢呼:“打坏家伙!打坏家伙!” “大英雄大老爷,打坏家伙!” 西王母大军已经笼罩住十座大鼎,全面攻打,攀上大鼎的鬼兵们更多了,与甲子神们展开激战。 两星众将则被漫天邪神鬼怪围住,西王母除了五营元帅和阎王之外,还有许多大小邪神混杂在鬼怪群中,有些倒也十分难缠。 九芎银弓乱扫,紫萁以短剑小盾四窜游击,含羞持弯刀,萤子使火炬,四仙女给三只邪神领着鬼怪团团围住攻打。 百声和梧桐、长竹背贴着背死战,梧桐抡着铁棒御敌,不时放出医术替己方伙伴治伤。 十殿阎王当中的伍官王身长两公尺,壮硕魁梧,领着一干鬼卒部队,杀上了壬部假鼎,壬部甲子神结成了阵式抵抗,与伍官王死战。 秦广王也领兵夹击,壬部甲子神渐渐不敌,终于给两阎王兵力冲散。 伍官王和秦广王一阵冲杀,六名壬部甲子神战死五名,剩下来的甲子神壬寅也身负重伤,壬寅大吼一声钻进了假鼎九洞中。 伍官王和秦广王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追杀进去,假鼎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震动起来。 “退!快退!”两阎王这才有所警觉,却已闪避不及,假鼎炸了开来,一道道金光四射,靠得近的鬼怪们全给金光烧死,靠得远的,也让金光烧伤了眼睛,怪叫嚎着。 林珊和樟姑、松夫子被鬼卒们围在一处攻打,见了壬部假鼎爆炸,知道毁了一鼎,这才注意到其他九座大鼎也已岌岌可危,包括庚部真太岁鼎,也让泰山王领着鬼卒攀上鼎盖,突袭护鼎甲子神。 樟姑大喊:“计划二!三部并一部!集中力量死守!” 樟姑这么一喊,午伊立时领着戊部甲子神与乙部甲子神,一齐飞上庚部支援。 丁部和己部甲子神,则全并至黄灵的丙部鼎上;辛部与癸部甲子神,则全往阿关甲部鼎上飞。 甲子神们一行动,那空了的乙部、丁部、戊部、己部、辛部、癸部六座假鼎立时同时爆发。 一下子天空金光爆射,亮得大伙儿全看不清东南西北,只听见十鼎四周传扬着大片大片的鬼怪哀号声。 阿关给金光刺得睁不开眼,好不容易亮光灭去,才见到剩下来的三座大鼎周边鬼怪几乎全灭。 “左??左??”站在甲部鼎上的太子爷,却像是没事一般,还嘻嘻笑看着石火轮缓缓驶近眼前,歪着头念着:“右??往右??” 阿关以心意操纵石火轮,顺太子爷的意思摆动。 西王母正和太白星战得激烈,袖口窜出十几条猩红触手,缠上太白星全身,见到下方金光狂扫,己方鬼怪瞬间死伤惨重,顿时惊异莫名。西王母没料到假鼎除了掩人耳目,还会大爆炸,只气得大吼:“太子!你还愣着做什么?抓了太岁!抓不着就杀了他!他偷了你的宝贝,是他偷了你的宝贝!” 太白星与西王母放单对决,本来居了下风,此时趁西王母分神,立时吸了口气,大喝一声,周身炸出白光,将西王母触手全给震碎。接着一把按在西王母额上,几道金亮光芒霎时在西王母脸上闪耀。 第229章 大战西王母(5) 西王母怪吼着,一手劈向太白星左肩,一手则往太白星腹部插去。太白星挡下了劈击,却躲不过腹部的刺击。 西王母的猩红血爪,刺进了太白星肚子。 太白星发出怒吼,周身白光更盛,一把抓住了西王母劈来那手,右手仍按在西王母额上,阵阵传去的白光则更如怒江激流一般,全往西王母脑袋里灌。 远处茄苳公和花螂见了,急忙窜回救援;翩翩等岁星部将,也总算杀开了一条血路,摆脱了后头五营军的纠缠,往阿关甲部鼎赶来。 “发火??发火??”太子爷盯视着石火轮,喃喃念着,本来逐渐喜悦的脸又沉了下去。“发火、发火、快发火!” 精怪、狮虎兵团和赶来会合的甲子神们,全聚在阿关身后,等待阿关下令死战。 阿关看了老土豆一眼,说:“糟糕??我只会让石火轮动??不会让它发火啊??” “为什么不发火?”太子爷大喝一声,暴怒目光扫向阿关,尖声大喝:“你把我的轮怎么了?” “为什么将我的轮用这些棍子锁在一起?”太子爷暴吼一声,扯下了颈上的混天绫,像鞭子一样抽打四周鼎盖,脚下那本来给火尖枪打出的几道裂痕,裂得更大了。 “轮子连在一起才可以骑啊??”阿关脑中一片空白,胡乱辩解,眼睁睁看着太子爷挥动混天绫,往他脸上甩来。 光圈雨一般地洒了下来,打在混天绫上,将这黑漆布条去势打歪,砸在鼎上,又砸出几道裂痕。 翩翩杀了下来,太子爷提枪转身应战。翩翩鼓足全力,挥动双月光刀死战火尖枪,却让太子横枪扫在腰上,将她打飞老远。 太子窜向阿关,甲子神们就要迎敌,白石宝塔一震,寒单爷和有应公杀了出来。 癞虾蟆从宝塔探出头来,指着那太子爷呱呱大喊:“打那黑黑的!对!那黑黑的家伙就是坏家伙呱!” “坏家伙──”寒单爷挥动弯刀、有应公挥着短棍,扑上太子爷就是一阵死缠烂打。太子爷让突然冒出来的两个英雄大老爷吓了好大一跳,后退几步,乾坤圈一记砸下,砸在寒单爷头上,将寒单爷打昏在地,反手一枪刺进了应公肚子,猛力一甩将他挑飞老远,也昏死过去。 “呱呱!一秒就给打昏了!”癞虾蟆怪叫一声,三只精怪跳了出来,将昏倒的寒单爷和有应公又给抬了回去。 但也因两神搅局,拖住了太子爷速度,翩翩、飞蜓、青蜂儿、若雨得以及时赶回救援,又是四将战太子。 太子爷几乎发狂,火尖枪狂风乱扫。青蜂儿脑袋被敲了一记,血流满面。飞蜓身子中了五枪,伤处都冒出了黑烟,似乎是火尖枪上带着邪术;但飞蜓仍然死战不退,大红枪只攻不守,竟像是要与太子爷同归于尽。 “啊啊!要爆了──”阿关觉得大鼎开始震动,显然也和前头几个假鼎一样,要炸射金光来了。 阿关赶忙收起了精怪和狮虎兵团,召来石火轮坐上,两名甲子神将他架了起来,其余甲子神在周边护卫,往庚部鼎飞去。 太子爷见阿关骑着他的轮飞走了,只气得七窍生烟,眼耳口鼻都喷出了黑烟。大吼一声,一脚踢开若雨,就要飞身去追。 岁星众将则紧追太子爷游击,飞蜓大喊:“趁着符术金光,一举灭了太子!” 大鼎终于爆出更大裂痕,霎时金光四射。太子爷飞窜势子陡然停下,一手遮着眼睛怪吼,他让爆发的金光直冲全身,身上发出剧烈焦臭,如被烈火烧着一般。 翩翩等神将虽然不会被己方符术灼伤,却也让金光映得睁不开眼。 太子爷继续吼着,金光终于停下,他摇着头,龇牙咧嘴,视力总算恢复,前头花花亮亮迎面飞来,是翩翩的光圈。太子爷还看不清楚,勉强旋舞火尖枪挡下光圈,腰间已经吃了一记重锤,飞得慢的福生终于赶到。符术对神将影响不大,抢在太子爷之前恢复视力,夺得了先机。 太子爷让福生搥了一记,如脱线风筝飞出。飞蜓、青蜂儿早已等着,飞速追上,一前一后夹着太子爷又是一轮猛攻。太子爷左手让金光严重烧伤,无法使用乾坤圈,只能以火尖枪应战,他全身都是灼伤,战力减弱许多。 若雨接着赶上,挥出一片火云,正中太子爷全身,将他烧成一团大火球。 太子爷发出啸天鬼吼,身子炸出黑气,灭去身上的火,却也已用尽全力,神将们一拥而上,就要给予致命一击。 林珊跟来,撒下了银绳子,好几条银绳子捆上了太子爷的身子,将他捆得动弹不得。大伙儿知道林珊要擒太子爷,便七手八脚抢下了太子爷的火尖枪、乾坤圈和混天绫,以免这太子回过神来又发狂。 另一边太白星口中流出了血,手还是紧紧按着西王母额头不放。西王母尖声怪嚎着,用尽了全力,身子放出好大一阵红光,终于才将太白星震了开来。 西王母尖叫着,飞窜了老远,她让太白星一阵灵气灌顶,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白亮一片,全身已无力气。好不容易看清楚,便见底下只剩两座鼎,神将们全集中力量保护那两鼎。 太白星在远处,让茄苳公扶着,脸色苍白,肚子的血还汩汩流着,似乎也受了重伤。 西王母左顾右盼,一阵愕然,尽管两星神将、城隍家将们都受了伤,但己方兵力也已战死六、七成,太子爷给抓了,阎王也战死好几个,五营元帅更只剩下两个,自己也受了大伤。此时己方已无大将,想要攻下两鼎似乎已经不可能。 西王母还犹自呆着,抬头看看,觉得四周天色更黑,突然有所警觉。转头一看,只见那日光早已转黑,本来的太阳成了颗黑色大球,日光在大黑影四周闪耀,像是给天狗吃了一般。 “勾陈!竟让你捡了个大便宜──”西王母尽管怒极,却还是恨恨叹了口气,大吼一声:“退!” 鬼卒军们听了西王母号令,全军转向撤逃。 两星部将也不追赶,静静地看西王母撤退,一面整顿军势,残存的甲子神们齐心发力,两座大鼎鼓足了劲往福地方向前进。 太白星在茄苳公和花螂的护卫下,退到了庚部大鼎上,点了点兵,飞蜓和青蜂儿伤势严重,正在宝塔里由医官疗伤。 六十甲子神战死一半,天将则是全灭。 阿关看了看城隍家将团,四季神尽数战死,城隍和甘、柳、范、谢将军也满身是伤,便将他们也收入了宝塔。 梧桐使上了全身法力,治疗太白星肚子上那严重伤势。太白星苦笑说:“我这伤不要紧,你去看看百声??” 梧桐赶紧回头,百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给邪神砍出好大一道口子,但还不停呢喃说着话。 四周暗了下来,连黑太阳周边的橘红光晕,也慢慢转成诡谲的青蓝色。 太白星苦叹一声:“四御勾陈,你可真会盘算。” 第230章 两岛殊死战(1) 海上风狂雨急,二岛远方上空,风伯正高声狂笑,舞动双袖,使着狂风法术。 一波波狂风卷起滔天巨浪往二岛打去,大浪掀起了数层楼高,一浪浪灌进二岛滩头,大水冲过沙滩,铺天盖地灌进了老屋巷弄。 老屋一间间坍倒,墙上贴着的符、巷口悬着的旗帜,全都给大水卷烂。 “这雨下得太大啦,将新写上墙的符咒都给洗掉了!” “巷口的符旗全给风吹倒了!” “那些恶鬼给福地灵气镇得难受,咱们杀出去!”守在老巷里的精怪眼见风伯还没攻来,前头一间间屋子便给水势冲垮,许多防御工事还没派上用场,便给这暴风雨打坏了。精怪们惊慌争论着该杀出去,还是该往后退。 塔婆站在二岛地势较高处的一间老屋屋顶上,将底下情势瞧得一清二楚,赶紧传出一张张符令通报四方守军:“前线石兵、精怪们别死守,往我这儿退!” 大水汹涌,石敢当们身子沉重,掩护着精怪们往二岛地势较高的老屋群退去。在老屋群处还有另一条防线,埋伏着一批以小猴儿为首的精怪,由塔婆亲自领军督战。 精怪们个个都藏在老屋中,拿着黏了符的长竿、符箭待命。本来准备好的符箓冲天炮,却因为雨师洒下暴雨,全都没了作用。 水琝公则守着第三条防线,防线后便是准备用来置放太岁鼎的广大空地。水琝公在那儿指挥全军,发出一道道符令与两岛守将通报战情。 风伯领着大军,在离岸数十公尺处停下,却迟迟不攻上岸,而是不断以风术卷浪袭岛。 而那雨师则是领着大军飞到了大岛前十数公尺上空。雨师展开双臂,暴雨如千万落雷一样降下,黑云几乎罩住了大岛全岛。岛上精怪惊慌骚动,四周让那大黑云盖得什么也看不见。 大王船驶到了大岛、二岛之间的海域,等着水琝公号令。二王爷和五王爷使出了术法,在巨王船周边张开了结界,避去了一波一波迎面打来的巨浪。 “再这样下去,咱们的防御工事可要全毁啦!”塔婆急急传着符令通报水琝公:“咱们砖符都是用泥黏上墙的,让这大浪暴雨一打,可要给打落一半了??不如??不如派王爷一军突袭风伯??” 水琝公先点点头,又摇摇头,回传符令:“王爷一军必须配合两岛上的守军行动,单独出战只是送死??” 正讨论着,只听见远处风伯高声狂笑,笑声像汽笛一般宏亮。 几股大龙卷风激起了一片暴流怒涛狂卷上岸,本来消退的水势猛地暴涨起来,海水一下子往那高处防线淹来。 风伯的海上大军终于动了。原来此时正是护鼎大军与西王母激战告一段落,太阳领兵落下之际,风伯、雨师收到太阳号令,一齐发动了大军攻击。 “水又来啦!” “这里一定要守下!”塔婆激动下着命令。 石敢当们伸出双臂,挺起坚硬宽阔的身子,在那高处老屋群前排成一列。大石面上的眼睛睁着,瞪视着那乘着大风大水席卷上岸的鬼卒们。 “帅弟弟太阳已经出战,我们可不能落后,杀呀!冲呀!耶──”风伯笑得疯狂,锦袍上服饰羽毛乱颤,活像只黑色孔雀。 “冲!冲──”鬼卒阵里压阵的邪神和鬼头目们甩动长鞭、扬着利刃,骑跨着从大海里捉来的大鳗精,驱使着大片鬼卒,浩浩荡荡杀进了老屋群。成千成万的鬼卒们尖叫四起,有些捂着头打起滚来,都是让福地灵气镇得难受。 “他们在上头!杀了他们,杀光他们──”一只壮硕的鬼头目大吼着,瞧见了那高处防线的石敢当,立时鼓噪叫嚣,领着大片鬼卒乘着大水杀了上去。 鬼头目举起大刀,恶狠狠往一面三公尺高的大石敢当身上一劈,锵的一声,刀断了。 那大石敢当举起拳头,猛力轰去,将那鬼头目轰得飞上了天。 所有石敢当同时挥拳,一百几十只的鬼卒们同时给轰飞上天,落在远远的水流里。 “守住!”精怪们纷纷从老屋窗口探出头来、射出符箭,掩护前头的石敢当们。 第二批、第三批邪神鬼卒杀来,拥进了高处防线的大小巷弄,和守卫的精怪们展开了激烈巷战攻防。 如同早先中二据点大战雪媚娘、四目王时一般,精怪们将鬼卒们引进屋里杀,从窗口射箭,挺着沾有符咒的长竿乱捅。 “好玩,好玩呀──”风伯哈哈笑着,玩弄着身上羽毛,凌空指挥。由于此时己方邪神杀上了岸,风伯便不再使风术吹浪,而是兴致高昂地看着己方大军攻岛。 “打──”李府王爷一声高喊,十数声炮响震破云霄,巨王船从侧面海上攻来,一挺挺巨炮不停轰击开路。巨王船冲势甚急,冲进了风伯鬼卒军里。 “杀散他们!杀散他们──”二王爷挥刀吶喊,王船上海精们个个精神抖擞,与攀上巨船的鬼卒们杀成一片。 “哈哈!好玩,好玩!”风伯在天上看着底下王船开炮,笑得合不拢嘴:“好啊,用炮打我鬼卒,打吧打吧,凡人和蚁一般多,死了成鬼更多,随处一召就是千百上万,尽量打。” 几名邪神盘旋飞下,李府大王爷举刀相迎,一刀砍落了一个邪神脑袋,但后背也挨了一刀。 另一边大岛也战得如火如荼,塔公领着天将、海精们,借着福地灵气与防御工事的掩护,在老巷中打游击战。 鬼卒军四面八方夹攻,窜进各条巷子里,大岛老屋墙上的砖符、巷角的符旗,也让雨师大雨淋得损失惨重;而那些尚未损坏的砖符都发出阵阵金光。但鬼卒太多,射倒了一只,立时就有其他鬼卒抢到墙边巷角,搥坏砖符、拔落旗帜。 水蓝儿舞着双剑,在巷子里四处穿梭游击,刺倒一只只鬼卒;房舍里躲着的精怪也不时开门应战,引一些鬼卒进门痛打。 许多房里都设了符术陷阱,鬼卒们破门而入,就是一阵惨嚎。 二岛的石敢当也三五成群地退进了老巷子里,与成山成海的鬼卒激战。石敢当们动作迟缓,身上都给斩出道道伤痕,却丝毫不畏惧,巨手握拳死战,搥爆一只只拥来的鬼卒。 “退、退??”塔婆眼见这儿防线要守不住了,只得发出号令,要大伙儿往后头退。石敢当们前后守着塔婆和精怪后退,受伤了的精怪彼此搀扶。小猴儿举着铁棒,站在那大石敢当肩上,奋力指挥着。 几个邪神领兵掩杀,追赶石敢当和精怪们,渐渐往太岁鼎置放处逼近。这处空地中央有座临时搭好的大符咒塔,会在太岁鼎迁来时放出万丈光,成为福地最厚实的结界。 靠近太岁鼎置放处的几排老屋,是二岛上最后一圈防线,这里地势较高,大浪打不上来。水琝公领命死守福地,此时拼了老命也要守下这处地方,他站在老屋顶上,见到塔婆一军败退,比了个手势要后方守军准备。 塔婆一军不停退着,退进了这最后防线的老屋阵中。 几个邪神领着鬼卒四面杀入,只见老巷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石敢当们都退得远远的。 邪神几声高喊,手下鬼卒你推我挤地抢进了巷子里,他们头痛晕眩,只想赶紧杀光了敌人,退出这福地。 第三道防线地势更高,由于水冲不上来,巷弄里的防御工事最是完整,一面面砖符闪耀着驱魔光芒。 两侧老屋门户一齐打开,成千上百的纸人杀出屋子,纸人手上都拿着黏了符咒的长竿。 六婆闭眼凝神,在几只精怪护卫下,在一处隐密老屋中施着法。 另一边巷子几间老屋也窜出了一群奇异野兽,个个张牙舞爪,有龙、有虎、有狮、有豹,冲进了鬼卒阵里就是一阵乱咬。 隐密老屋中还有叶元,正拿着一支支竹签,插在上头的是捏面人。叶元比手划脚,这是他的秘密武器,施了法的捏面偶会胀大很多,和真实猛兽一般大小,虽然不如虎爷、石狮那般威猛,却也有些许战力。许多天来叶元日夜赶工,做了数百只捏面偶,此时全派上了用场。 只见到叶元七手八脚,又搬出了个篓子,里头是一堆人形捏面人,全是将军模样、拿着长刀大戟。叶元点燃一张符纸划圈,含了口米酒朝篓子喷下。 第231章 两岛殊死战(2) 米酒洒过火符,符渣、酒水溅满了整篓捏面人,它们颤抖起来,越抖越大。 一名精怪连忙捧起这篓子,跑到窗前推开木窗,往外一撒,撒出一整队面偶将军,和拥进巷子里的鬼卒杀得喧天震地。 邪神们见水琝公一军在这儿也布下了重重守势,却只是哈哈大笑:“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在邪神领头们不停呼喝下,鬼卒们使尽了全力往这几条老巷里头挤,爬上屋顶,杀进了屋内。 水琝公眼见敌人实在太多,只得趁着纸人面偶还能勉强抵御之际,连连下令:“两老驱使纸人、面偶作为掩护,大伙儿们全往后头退,死守最后防线!别让恶鬼踏进一步!” “冲啊!淹啊!哈哈哈哈──”风伯狂笑着,在空中打起了转,越转越低,往巨王船窜下,手一挥就是一阵风打在王船上头,将许多海精和更多鬼卒,全高高卷起吹落下海。 李府大王爷全身是血,他已经杀倒了两名邪神,正与赶上来的邪神大战,见了风伯亲自杀下,也卯足了劲用力一蹬,飞上空中与风伯死战。 风伯本来手无兵器,从衣上摘下两根羽毛,挥了几下,变成了两柄弯刀,上头镶满珠宝玉石。 李府大王爷势如暴雷,窜上老高,迎着风伯就是一记大砍。风伯优雅避过,回了三刀,两刀给大王爷大刀挡下,一刀在李府大王爷胸前劈出一道大口,血溅满天。 “大哥──”二王爷和五王爷也各自激战着,见了李大王爷中刀,都惊愕大喊着。 “一点也不痛!”李府王爷大喝着,同时也哈哈大笑起来:“当作是赎罪??为我前些日子入邪赎罪!” 李府王爷暴吼着,又让风伯砍了一刀,胸口给划出了个大交叉。风伯也哈哈笑着,与李府王爷对着刀。 李府王爷越砍,笑声越是剧烈,眼睛瞪得圆大,重刀一记记朝风伯砍去。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五王爷大喊着,也飞窜上天,双手泛出绿光,朝水面上射去,东点一下、西点一下,有如施令一般。 只见到海面沸腾了般,伸出成千上百的手,有些抓住风伯阵中鬼卒的脚,鬼卒给拉进了海,数秒后抛出来的,全是残肢断骸。 “水鬼队助我──”五王爷怪吼着,朝风伯飞去。 原来是五王爷体内恶念虽已驱除,但他施在水鬼身上的法术仍在,在风伯雨师逼近前,五王爷便已施法召唤水鬼,此时终于赶来助阵。 只见到海面上霎时冒出一只只水鬼,与风伯鬼卒军们杀成一片,霎时海面上尽是鬼打鬼、鬼咬鬼、鬼哭神号。 “挡下,挡下──”水琝公喊着,手杖猛挥,挥出的光打在几只鬼卒身上,却挡不住如潮水般往置鼎大空地这头窜来的鬼卒大军们。 石敢当们在广阔空地前围成一列,后头是山精、叶元、六婆和所剩无几的纸人、面偶们,大伙儿在第三圈阵线死战了一会儿,便照着水琝公号令,且战且退,全聚集到了空地前面的小坡上。 邪神鬼卒们往空地直扑,一列石敢当们举起的巨手极其雄壮,紧握成拳。 “挥??拳??”石敢当中那领头的,身长三公尺的大石敢当,竟开口说了话,几十只拳头一齐挥出,将第一批拥上的鬼卒全轰出数十丈。 “杀啊!” “上!”后头叶元、六婆一声令下,残存的纸人、面偶全冲了出去,与第二批鬼卒杀成一片。 第三批、第四批鬼卒杀来,石敢当们硬接。 一群群鬼卒们抱上石敢当们的身子,用拳头敲着,用牙齿咬着;手也搥烂了,牙也咬落了,一只落了又杀来三只。石敢当本来坚硬的石身,此时也斑斑痕痕、残残破破。 一块全身墨黑,背后刻着“魑魅魍魉”的黑石敢当,身先士卒冲出阵外,两只黑拳胡乱挥扫,打飞一只只鬼卒。 一只四四方方、长宽高都一样长的石敢当,也冲出阵线,像骰子一样滚出,冲进了鬼卒阵里东滚西撞。 几只石敢当手牵着手,拉成了一条线,尽力挡着涌来的鬼卒激流。 邪神们挑着几只强悍的石敢当作目标,集中兵力猛打。鬼卒军势如海,大浪一般狂淹,爬满了石敢当全身。石敢当再强悍,也禁不起蚂蚁啃大象,有些石敢当碎得七零八落,一座座倒了下来。 “倒了!全都倒了──”塔婆怪嚎着,眼泪流了下来:“我的石兵儿啊──” “怎么杀不完啊?”叶元气得大喊,他的面偶几乎全数战死,六婆的纸人也所剩无几,只能随着水琝公和塔婆一路后退。 精怪们疯了一般,冲进了鬼卒军中拼命──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洞天,但一场又一场的激战却似永无止尽,眼前鬼怪也像杀不完似的。 “那么多?那么多?”小猴儿吱吱叫着,手上一支铁棒乱抡,打倒一只又来三只,眼见同伴一一倒下,气得他猛搔脑袋。“哪来那么多?到底是什么?” “人!那些是人啊──”精怪们叫着,绝望抵抗着:“人化成的鬼??杀也杀不尽??” “我可不能战死,洞天果子又香又甜,我还没吃饱果子!我还没吃饱果子!”小猴儿喊着,抡动铁棒打碎一只鬼卒脑袋。 身边一只兔子精立时应和:“对啊!又香又甜的果子!那时我顾着看风景,只吃了几颗,若有机会,我要再──” 兔子精没说完,脑袋已给一个邪神斩落成两半。 “完了??”水琝公一军持续往后退着。叶元撞在那大符塔上,倒坐在地,两眼瞪得老大,说不出话。 无数鬼卒冲入了置鼎大空地,朝着几座大符塔淹来。 突然之间,几处爆炸,将那些踏入空地的鬼卒们炸得七零八落。 “这??也是大符塔上的符术机关?”水琝公望着塔婆。 “不??这??”塔婆愣愣地望着那几处爆破后犹自燃烧的金亮火焰,连连摇头,她可不知道两岛上竟有威力这么大的防御工事。 “火不是大符塔上发出的??”叶元指着天空。 几声尖锐悠长的啼啸声,穿透了狂风暴雨,宏亮响起。 那长啸声之后,落下来的是火。 火落进鬼卒军中,炸起了一片又一片的鬼卒残骸。 水琝公和塔婆也退到了大符塔边,抬头看望天上,只见到天空浓密乌云,裂出了一道口子,透出了金红色的光芒。 又是几声响亮的鸣啼声── 穿出乌云、浩荡飞来的是十数只巨大凤凰,凤凰掠过天际,尾巴拖着的是火,翅膀搧动着的是火,嘴巴吐出的也是火。 金亮的火焰一团一团地往下落,全砸进了鬼卒军中。 “凤凰?”水琝公全身浴血,愣愣看着天空。 滩边,风伯笑着,身上也给五王爷砍出一条大口,黑色的血流了满身,但仍止不住笑。 然而,风伯对面的大王爷却两眼无神,握着大砍刀的右臂摇摇晃晃,胳臂落下了海,砍刀也离手坠落。 大王爷仍维持笑脸,却是苦笑:“不痛??我??赎罪??赎罪??” “逞强啊你!”风伯哈哈笑着:“你明明就很痛!” “喝啊──”五王爷愤恨至极,又扑了上去,断臂亦无兵器的大王爷也随即扑上,左手握拳,与五王爷一同围攻风伯。 水鬼与鬼卒们杀得难分难解,二王爷在王船上坐镇指挥,斩落一只只鬼卒,正担心另一边大岛要如何对抗雨师之际,就见到天的另一边,许多大凤凰展翅飞来。 凤凰尾巴拖着的火,切开了密云;凤凰翅膀掀动的火,卷走了风和雨;凤凰吐出了火,砸进让鬼卒团团包围的大岛上。 第232章 黄雀和螳螂(1) “那是??洞天!”二王爷大吼一声,眼前那花脸邪神一刀劈下,劈在他肩头上。二王爷狂叫,回敬一刀,劈碎了邪神脑袋。 “不痛不痛!”邪神单刀还嵌在二王爷肩上,二王爷转头看着天上那风伯战局。 看着断了手的李府王爷身子裂成了两半,落下了海,是让风伯斩的。 “大??哥??”二王爷拔起肩上单刀,抹去脸上泪痕,拔声大吼着:“洞天??援兵来了??洞天援兵来了!洞天援兵来了!” “大家撑住啊!洞天援兵来啦──”二王爷身子一纵,往风伯窜去。 “哇!是什么?”风伯见了那群凤凰,凤凰后头还跟着成千上百只鸟精。 鸟精们翅膀银亮,像利刃一般窜进了鬼卒阵中,本来围在王船四周密密麻麻的鬼卒军,霎时让洞天鸟精们冲得四散。 风伯展风吹去,吹碎几只鸟精,接着又要吹,五王爷和二王爷连忙举刀围上,逼得风伯以双刀格挡。 两王爷杀红了眼,不避不闪,大刀全往风伯身上要害劈砍,好似要拼个玉石俱焚。 五、六只凤凰围住了风伯助阵。 “嘿!”风伯举膝一顶,将五王爷顶开老远,趁隙放出一道风术。那风术极烈,像是一卷浓缩旋风,往五王爷肚子打去。 数股红色光风立时卷来,有的挡在旋风前头,有的吹在旋风上头,将这旋风化解无形。 是凤凰展翅鼓出的风。 凤凰们不时吐出火焰,打下方的鬼卒,打前头的风伯。有了凤凰的助阵,两位王爷更加有恃无恐,大刀挥得更猛,一记一记乱砍风伯。 “你们赖皮啊!”风伯给二王爷斩了一刀,怪吼怪叫着,旋风窜上全身,飞得更高,气愤大骂:“这??这么多个打我一个??我不玩了??” 风伯哭了起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化成一道黑风,就要往大岛逃去。 只见到大岛那边也有十数只凤凰领着鸟精助阵,雨师也哭着飞出大岛,还让一只鸟精啄瞎了一眼。 “不打了、不打了??一点也不好玩!”风伯雨师相拥而泣,抛下鬼卒大军,往远处急飞。 凤凰们在阴森晦暗的天际,划出了一道道裂口。 云后虽然也是一片黑暗,太阳成了黑色,却能看见些许星星。凤凰拖过的五色焰光,在空中交织成了一幅美丽图画。 小猴儿将一只奄奄一息的鼹鼠精往后拖拉,抡着铁棒打退逼来的鬼卒,再使劲摇着那鼹鼠精。“鼠儿、鼠儿快别睡,你看、你看,是洞天凤凰??是洞天凤凰呀!” 鼹鼠精半边脸给鬼卒咬烂,只剩一颗染了血的眼睛,迷蒙中缓缓睁开,果然见到了那给五色焰光映得灿烂的密云,见到了天上星星,见到了洞天凤凰。 “??这??里是洞??天吗?”鼹鼠精这才露出了笑容,搔了搔稀烂的脸。“有没有??果子??我??口渴了??” “是洞天!是洞天!”小猴儿跳着、叫着,一边打退进逼的鬼卒,一边急忙左顾右盼,摸摸身上,终于从腰间小袋掏出了一颗干瘪的果干,那是他从洞天带回来的纪念品。 “有果子、有果子!??只是有点干??”小猴儿扑到鼹鼠精身边,将鼹鼠精扶起,将干果子凑上了鼹鼠精的嘴,但鼹鼠精却动也不动。 几只鬼卒扑了上来,小猴儿没空答理,拿着果子干碰了碰鼹鼠精嘴巴,说:“果子有点干??有点干儿??但还是很甜啊??很甜啊??” “喂喂!”小猴儿愣了愣,鼹鼠精还是动也不动。小猴儿瞪大了眼,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喂??” 鬼卒们一拥而上,就要扑上小猴儿那瞬间,天上鸟精阵已然窜下,如百把利刃齐斩。 靠近大符塔周围的鬼卒们登时全给斩成了碎块,﹁哗啦﹂撒了漫天遍野。 三只凤凰舞着火焰杀下,杀得鬼卒们嚎声震地。 盖过了所有声音,也盖过了小猴儿的哭声。 昏暗的天空,两座大鼎继续向前进。 百声卧着,摸着鼎盖上的纹路,一边哼着自个儿编的曲子。见梧桐赶来,还嘻嘻笑着说:“我身子好麻,不能动了。是一个邪神砍的,那邪神可恶,趁我不注意从背后偷偷砍我,但这也不能怪他就是了,要是我见了一个邪神背对着我,我必定也会偷偷摸上去砍他背??”梧桐赶紧替百声治伤,一边还听百声碎碎念着。 阿关来到太白星面前,担心地看着太白星。太白星呵呵一笑说:“小岁星,你别担心我,这伤势死不了,只是??” “只是?”阿关迟疑地问。 太白星侧头看看那黑色太阳,神情忧心地说:“只是我这不中用的老身子,大概打不赢那天上太阳啦??” 樟姑捂着受了剑伤的腹部,急切地说:“荧惑星大人给酆都大帝缠住??迟迟无法来援,我方损伤比预期中严重许多??” “大家备战!”林珊提高声音:“太阳下来了──” 大伙儿在天上太阳慢慢变黑之际,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勾陈既然派了风伯雨师下凡,必定是全军倾巢而出,不会只做做样子。 “两鼎靠近,彼此掩护协防!”松夫子指挥着,两座大鼎越靠越近,几乎要碰在一起。 两座大鼎上的将士都站了起来,看着那黑色太阳,由于天色变黑,天际也露出许多星光。 阿关左右看看,与自己同在庚部鼎上的茄苳公、花螂、翩翩、若雨、福生、梧桐等皆还能再战,百声已给拖进了宝塔,三位军师林珊、樟姑、松夫子也仍有余力,太白星虽然还在鼎上指挥,但受伤颇重,几乎无法再战。 黄灵和午伊那丙部鼎,只有九芎、紫萁、含羞、萤子、长竹五位太白星部将协同甲子神们护卫大鼎,大伙儿也都露出了疲态。 黑色太阳周边的青蓝色光芒不断闪烁舞动,诡异绝伦。阿关只觉得四周旋转起来,竟分不清楚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小心!”太白星出声提醒,白胡飘动,身子发出白光,白光越来越亮,罩住两座大鼎。 大伙儿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到天上黑色太阳的方向,已经多了一支兵马,为数不多,只有数十来名而已。 “好久不见!太白星爷!”阵中为首的正是太阳星君。 太阳星君一身黑色战甲,皮肤是深深的靛蓝色,眼睛则是亮绿色,模样是个俊俏青年。太阳不如西王母那般大军压境,只领着三十多名身穿各色战甲的部将。 “大家别掉以轻心,勾陈一军长居天庭,受恶念感染程度远比地上邪神来得严重,与魔界群魔已差不多了。”太白星高声提醒己方,却又像是故意说给太阳听的。 “哈哈哈哈──”太阳朗笑着:“恶念、恶念,你们都说恶念,我却不觉得它恶。脱去了道德老皮,才能见到真正快乐。” “妖言惑众。”樟姑哼了一声。 只见太阳摇了摇头,笑得更大声,身后三十多名部将都举起了兵器,随着太阳笑声,往两鼎飞窜而来。 茄苳公尽管一身是伤,仍奋力举起大刀,在太白星身前护卫。 花螂紧握着双镰刀,和茄苳公肩并着肩。茄苳公是太白星麾下老将,花螂和飞蜓、钺镕皆是同一批洞天小仙,一老一少本无太多交集,太岁鼎崩坏之后,却也一同出生入死了无数次,是太白星麾下最骁悍武勇的两名大将。 “太白星、备位太岁都在。”太阳举起手上黑剑,高声喊着:“我猜那座便是真鼎──”太阳还没说完,麾下部将已经一拥而上,与结成阵式的甲子神们、两星部将展开激烈大战。 第233章 黄雀和螳螂(2) 阿关举起白石宝塔,虎爷、石狮、风狮爷全杀出来,大傻、章鱼兄、螃蟹精也杀了出来。 “受伤的就进塔。”阿关喊着,举起鬼哭剑上前助阵。“我们打车轮战!” 一个两公尺高的太阳部将杀到阿关面前,举着大禅杖迎头劈来。阿关接了几杖,觉得那邪将力大无穷,握着短剑的手给震得又痛又麻,不得不使出太岁力,偷偷抓了邪将一把。 “呜啊啊──”邪将大喊着,身子剧烈抖动,阿关却也放不了手。他本想偷抓一下恶念,让这邪将分神,哪知此时手像是给胶黏住一般,难以抽回。 阿火扑上了这邪将,咬住了邪将肩头,这才将邪将咬倒,阿关也往后一滚,觉得手臂酸软无力。 太白星出声提醒:“小岁星吶,太岁力你还不太熟练,小心慎用。” 阿关正要挣扎爬起,又一个邪将跳来,举刀便砍。 “坏家伙!坏家伙!坏家伙!”白石宝塔一震,被摇醒的寒单爷和有应公又跳了出来,拿着弯刀与短棍将那邪将痛打一顿。邪将给杀得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癞虾蟆、老树精、绿眼狐狸也跳了出来,跟在寒单爷身后,指着眼前邪将喊:“打他、打他,他是坏家伙!” “竟敢偷偷打晕爷爷我?你这坏家伙、坏家伙!”寒单爷大喝着,疯狂攻击眼前邪将。 那邪将大吼:“你哪蹦出来的?我什么时候打晕你了?” “说谎!”癞虾蟆呱呱叫着:“寒单大爷爷,就是这坏家伙打晕你的没错,他打你还说谎,好好教训他!呱!” “看我打死你!”有应公嘶吼着,一棍打在那邪神腰上,将他打得翻了个滚,几乎要落下鼎去。 寒单爷和有应公脑袋不清,在癞虾蟆的怂恿下,只把眼前邪将当成是方才打晕他俩的太子爷,二话不说就追着那邪将猛杀。 “寒单爷也在?民间有求必应公?都到齐啦!”太阳笑得威风,背上披风狂舞,挥着大剑杀下。 一阵光圈射来,翩翩截住了太阳死战,靛月晃出光刀、青月连射光圈,全让太阳手上黑剑挡下。 “哟!原来是你!”太阳嘻嘻邪笑:“我当是哪家丫头那么蛮横,原来是洞天虫仙翩翩小娃儿,许久没见,怎么裹成这样?是谁伤了你那漂亮脸蛋?” 翩翩也没答话,一味死攻。 五只邪将落下大鼎,包夹太白星,与茄苳公、花螂一阵大战。 茄苳公挥舞大刀,踢倒一名邪将,转身斩落后头邪将脑袋。同时后背也吃了一刀,战袍碎裂,破口喷出大片血。 花螂连中了三刀,张口大吼,镰刀狂斩,一举将眼前邪将斩死。 茄苳公越战越勇,一转身,又斩落一个脑袋;再转身,又砍死一邪将。 花螂双镰齐挥,斩倒了最后一名邪将。 “呸!这么不济事??”花螂还没说完,身子摇摇欲坠,赶紧以镰刀撑地,使自己不致倒下。看着地上那五邪将尸骸,吐了口口水,不屑地说:“这么一下便杀光,我还不知和谁打过,连长相都没看清楚??” “大将有强有弱,斩了五个弱的便以为自己强?”又一名邪将飞窜落下,拦在花螂眼前,一脸靛蓝色,眼睛却是血红,拿了一柄三尖两刃刀。 “七海??”花螂认清了眼前邪将模样,是儿时一同摔角嬉戏、争夺洞天第一勇士的儿时玩伴七海。七海被分配到太阳麾下,现下一张蓝面血眼,凶气逼人,也邪化得深了。 花螂愤恨吼了一声,不甘自己给七海瞧扁,用尽全力握起镰刀,扑向七海,但终究已经力竭,让七海一脚踢倒在地。 七海反握三尖刀,猛地往地下刺去,三尖刀深深没入花螂胸口。 “喝啊!”茄苳公一声暴雷吼,大砍刀拦腰砍向七海,七海横刀相迎,与茄苳公大战几十刀。 本来茄苳公强过七海,但此时早已负了重伤,体力也已不济,让七海逼得连连后退。 七海在茄苳公粗壮臂上又砍了条裂口,眼看就要夺他脑袋,却让地上的花螂一把扯脚踝,绊了一下。 七海稳了身子,回头瞧了花螂,露出笑容。“再见,老友。” 太白星窜来救援,却让其他邪将拦下;茄苳公吹着胡子,翻身起来时,七海已经一刀斩去了花螂脑袋。 “喝──”茄苳公吼声如虎,喷出了几口血,看了看花螂滚走的脑袋,什么也顾不得,扑上去与七海硬拼。 “维淳啊!你究竟来是不来?”太白星光芒震飞一名邪将,又让两邪将围住。 茄苳公让七海又一踢,不住后退。石狮们受了阿关命令,赶来救援,围住了七海猛撞。七海手起刀落,一刀刀斩在石狮身上,石狮们死战不退。 “小看你们了!”太阳星君鼓出了力气,一剑当头朝翩翩劈下。翩翩急忙闪开,手臂被拉出长长一条口子,深可见骨。 太阳星君本来悠哉应战,但见了己方部将让甲子神、狮虎部队们缠住而久战不下,此时也按捺不住了。 “这干狮兵虎将倒挺难缠!”太阳一步步朝太白星逼近,几只扑上来的风狮爷全给太阳挥剑斩了,不悦地说:“到底从哪冒出来的?” 丙部大鼎一阵震动,黄灵、午伊和甲子神们飞了起来,丙部大鼎也炸了开来。丙部鼎本来便兵少,给邪将们一轮猛攻,黄灵、午伊抵挡不住,眼见甲子神接连战死,只得弃鼎。 太阳这方的邪将们早知道有此一着,也急忙飞起,没让炸出的金光烧死。 “原来你早等着!”太白星瞪着太阳,恨恨地说:“你躲在日头里看着咱们与西王母大战,见西王母败退,这才出来坐收渔利??” “没错、没错!”太阳哈哈大笑,又斩死了一只虎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西王母那蹩脚螳螂,给你们这小蝉杀得大败而逃,自然是便宜了我这聪明黄雀,哈哈哈哈!” “进来!受伤的进来??”阿关嚷嚷着,但见太阳接连斩死虎爷、风狮爷,许多狮子、老虎还没来得及逃回宝塔,就给杀了。 阿关愤恨地掷出鬼哭剑,直直窜向太阳。 太阳闪过了鬼哭剑,只见到鬼哭在空中还闪着雷光,回头看了看阿关,说:“是备位太岁,哦,现在应该是正式太岁了??” 太阳转身,朝阿关走来。阿关吓了一跳,骑着石火轮不住后退。 一名邪将杀上,与阿关一阵大战。 阿关召回鬼哭剑,与那邪将过了几剑,想使出雷术,却又施展不出;想用太岁力,但见到太阳奸笑走来,又怕像刚才一样,给恶念黏了手,便无法应付太阳。 “七曜之中??”太阳一边笑,一边走着;翩翩飞窜来救,右手却已动弹不得,只能以左手使着靛月。太阳与翩翩对了几剑,一剑将翩翩手上靛月打落。 太阳一手抓住了翩翩,手指掐进了她的脖子。 阿关哇哇大叫,顾不得那么多,石火轮飞也似地窜去,心想借着石火轮速度硬撞,却让太阳瞧得一清二楚,举脚一踢,将那石火轮朝着阿关猛一踢去。 阿关让石火轮砸倒在地,才要挣扎站起,太阳已到了他面前,一脚踏在阿关胸口上,将他踏得吐出了血。 “七曜之中??我最讨厌就是那澄澜??”太阳嘿嘿笑着,瞪着地下的阿关。“你是那澄澜的继承者??” 林珊、太白星全用尽力气,飞窜来救。林珊让太阳张口喷了一团黑气,给吹飞老远;太白星则让太阳一剑斩在右肩上。 第234章 黄雀和螳螂(3) 鬼哭剑闪电般窜来,直直往太阳脑袋插去。太阳侧头闪过,两指挟住了鬼哭剑,只感到手指一阵焦痛,哼哼地说:“这不是澄澜那厮的暗器吗?原来给了你这小子!” 太阳哼了哼,将鬼哭剑朝阿关一扔,射进阿关右臂。 阿关手臂疼痛,这还是第一次给鬼哭剑刺中。想抬手使太岁力,却觉得头晕目眩,使不上力,又急又气,心想要是二郎在此该有多好。 “哈哈哈哈!五星不过如此!”太阳哈哈笑着,掐着翩翩的那手继续使力,几股黑气绕上翩翩全身。翩翩咬紧了牙关,双手抓着太阳那手,却怎么也扯不开来。只听见太阳高声笑着:“哈哈!太岁、太岁鼎,都让我得了,都让我得了,哈哈哈哈──” “你笑得太早了,太阳。”远方传来了一声苍老声音,所有交战大将全都愣了,朝那声音看去。 远方天际卷起了黑风,黑风中窜来那身影竟是太岁澄澜。 太岁快如闪电,往太阳直冲窜来。 “澄澜?”太阳怪吼一声,似乎无法置信太岁会在此时出现。 “澄??澜!”太白星倒卧在地,此时也挣扎站起。 随着正神邪神惊叫之余,太岁已经站上了大鼎,一边打量着大鼎,一边往太阳走去。 “你不是已经邪化了?还来干嘛?”太阳略显讶异地问。 “你不是也邪化了?你来干嘛?”太岁掏掏耳朵说。 “你没见我制了你手下爱将和你备位?不怕我杀了他们?”太阳神情狰狞地说。 “如此孱弱的小子??”太岁继续大步走向太阳,哼了哼说:“要杀请便,你不杀,我替你杀。” “什么?”太阳怒喝一声:“你以为我不敢?” 太阳抓着翩翩那手才要使力,只觉得手臂一软,像是给电了一样。 阿关咬着牙根,尽管让太阳踩着胸口,仍用尽力气抓了太阳一把。 只这么一缓,太阳手腕已让那如鬼魅般窜来的太岁紧紧扣住。 “喝!”太阳眼睛狂亮,扔下翩翩,全身发出靛蓝光芒,鼓足全力将太岁震开,一下子窜上了天。他知道太岁会吸恶念,不敢轻心大意,退了好远,这才抽出大剑,将所有部将全召近身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那愚笨螳螂,自以为是黄雀,这才好笑,哈哈!”太岁冷笑着说。 太阳暴吼一声,全身闪耀着刺眼光芒降下。那光芒热烫刺眼,鼎上的两星部将全给这光刺得难受,连连后退。 太阳身后还跟着六名邪将,与太阳一同将太岁团团围住。 “你只一个,以为能胜我全军?”太阳吼着,挥动黑色巨剑一记一记朝太岁砍去。 太岁接连闪着太阳攻势,召出黑色大戟,大戟上环绕黑雷。他冷冷地说:“要在别处打,老夫杀你得费九牛之力;在这儿打,杀你如翻掌吹灰。” “笑话!”太阳两眼泛出黑光,与六名邪将一齐围上太岁。 “你忘了我脚下这是什么?”太岁大喝一声,全身泛起了黑雾,左手朝太阳等将一挥,太阳同六位邪将,立时给定在天上,动弹不得。 只听见太阳哀吼一声,浓烈恶念从身上向外炸开。 太岁大戟暴雷横扫一圈,那六名邪将身子全成了两截;太阳在那瞬间狂吼闪身,只给斩去了一条腿。 “怎么可能?”太阳正惊愕,却见太岁已经窜到了他眼前,便急忙举剑来挡。 太岁哈哈笑着,见太阳少了一腿,便也不再使太岁力,只是狂挥黑色大戟。大戟上伴着游龙一般的黑雷,和太阳巨剑相交,黑雷猛烈缠上太阳全身,将他电得吼叫连连。 太阳全身一震,又欲发出耀眼光芒,突然身子又是一软,原来是底下的阿关奋力又偷抓他一把。 太阳愤恨怒吼,正想向阿关施咒术,大戟已经刺进了他的心窝。 “你邪了,脑袋也变笨了吗?”太岁哼了哼,看着惊愕不已的太阳,缓缓说着:“你是邪神,我是岁星,邪神在太岁鼎上战太岁,你觉得你能赢?” “我当然知??只是??只是??”太阳愤恨瞪着太岁,缓缓说着。 “只是不知老夫会来,对吧。”太岁呵呵笑着说。 太阳还没回答,头已歪倒一边,身子渐渐化散。 太阳麾下邪将眼见多名同僚让太岁举手就杀尽,主子也命丧太岁手下,尽皆骇然,一下子慌了手脚,让甲子神们追杀一阵,大都逃下了鼎,往远处飞窜逃难去了。 七海犹自战着,战局却已逆转。 茄苳公倒卧地上,身上全是砍痕,早已力竭,甲子神们结成了阵式围住七海攻打,一拥而上,将七海也擒了起来。 梧桐蹒跚走着,好不容易走到茄苳公身旁,这才将茄苳公扶起,在他背心上揉了揉,用最后的力气在茄苳公身上注入几股治伤灵气。 茄苳公喘了一口,咳出大口大口血来,回过了神,缓缓说着:“别??管我??去救??花螂??花螂那小子??” 茄苳公和梧桐愣愣看着滚到了远处的花螂脑袋,一时无语。 九芎、紫萁、萤子、含羞则因为先前陆续负伤逃回白石宝塔,反而安然无恙。 飞蜓和青蜂儿虽然伤重,但见太岁爷竟赶来,且还杀了太阳,都兴奋得跳出宝塔,也不顾身上伤势,彼此搀扶着往太岁跑去。 “这新打好的鼎??”太岁爷吹了吹大戟上的残渣,缓缓落下。“竟这么好用??” 阿关踉踉跄跄冲来,泪流满面,欣喜喊着:“太岁爷!我就知道你还好端端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太白星勉强撑起身体,也蹒跚走向太岁,掩不住脸上喜悦。 太岁已经落下,阿关吼着,双手高张,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给太岁一个拥抱。 太岁退开两步,阿关扑了个空,才发现自己动作十分无礼,赶紧伸了手,去握太岁的手。 “你还记得回来??”太白星咳了几口,苦笑了笑,突然听见阿关一声哀号。 竟是太岁一把握住了阿关的手,发起了电流,黑色电光从太岁手臂绕上了阿关全身,电得阿关哇哇大叫。 太白星愣了愣,随即一笑,知道太岁要教训阿关了。 但太岁却没停手,黑雷持续炸去。 “澄澜??你这??”太白星陡然一怔,高声大喝:“住手,你会电死他!” “我不是说了?”太岁面无表情地说:“这孱弱小子,太阳不杀他,我都要杀他了。听说他真除了是吧?他是太岁,那我是什么?” “小子,你是太岁,我是什么?”太岁持续放着黑雷,睁大眼睛瞪着阿关,冷冷地说:“你连放雷都不会,想当太岁?” “啊啊??”阿关给黑雷电得两眼翻白,身子不住抖着。 四周部将尽皆骇然,有些愣在原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林珊、翩翩等岁星部将,全拥了上来,大声喊着:“太岁爷!” “这是误会啊!” “饶了阿关大人??” “撤手!”太白星大喝一声,鼓起全身力气,白光闪耀炸出,举手往太岁抓去。 “你肚子上破洞那么大个,还想逞强?”太岁一把握住了太白星手掌,也传了电流过去,将太白星也给电得吼了起来。 太岁一个旋身,以阿关为锤,将迎上的岁星部将全都打飞。 只见太岁双眼一瞪,太岁鼎陡然转向,往北方快速飞窜。 “停下!”后头几个身影越来越清楚,往太岁鼎飞窜而来,正是荧惑一军。 “喔?原来是那个老是与老夫作对的维淳来了。”太岁哼了哼。 “澄??澄澜啊!你??你??究竟想如何?”太白星身子放出白光,勉强说着话。 第235章 雪山之战(1) 同一时刻,雪山主营山腰上,也是两军对峙的局面。 玉帝和紫微,飞在二郎、雷祖、斗姆等将士后头,与前方敌军只相隔不到百公尺。 敌军阵中一个一身紫袍、头戴金冠的神仙,就是四御之一的勾陈。勾陈身子消瘦、满脸病容,一对瞳子是满满的墨黑。 勾陈左边站着龙王。龙王高高胖胖,龙头人身,全身笼罩金气,长须随着山岚轻摆,看来极其威武。 勾陈右边是碧霞奶奶。碧霞奶奶模样和蔼,银白头发上插了小巧可爱的发饰,穿着白色锦袍,一点也看不出邪化的迹象。 龙王和碧霞奶奶本都是天界大神,位阶与七曜相若,此时却成了勾陈左右手。 三位大神后头并无鬼卒充数,而是三大神的麾下部将、邪化的天将、邪化的文武官等,加起来大大小小也有百来位。 “许久不见了,你变了许多。”玉帝看着勾陈,半晌说不出话。 紫微开口:“勾陈,三界逢此浩劫,所幸太岁鼎已经完工,浩劫即将度过,你为何苦苦相逼?等太岁鼎迁鼎完成,吸纳四方恶念,大家仍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勾陈咳了几声,指着玉帝和紫微嘿嘿大笑起来:“说得真好听,大伙儿都在打那太岁鼎的主意,为的便是操控三界,成为霸主。西王母不例外,我不例外,你们两个也不例外,装什么圣人?你俩与我同为四御,别人看不出,你们以为我勾陈也看不出?” “哈哈哈哈──”勾陈继续笑着,接连指过玉帝前头诸将,冷笑着说:“你这二郎有勇无谋,你也想夺太岁鼎!雷祖电母这夫妻俩,也想夺太岁鼎!还有你这斗姆,我早知道你觊觎太岁鼎很久了!还有你、你、你、你、你??” 勾陈笑弯了腰,逐一指着玉帝一行,指着每个都说要夺太岁鼎。 玉帝和紫微相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玉帝叹了口气,紫微回话:“勾陈,玉帝与你、我,本已是天界权力最高的四御真神。用你的逻辑来讲,已经是霸主,又何必大费周章牺牲无数,多此一举呢?” 勾陈哼了一声说:“笑话!你这假惺惺的混账,我最恨你动辄教训人,只会窝在玉帝后头摆尾!四御?我看你却像玉皇养的一条狗??咳咳??待我宰了玉帝,留你条狗命来当我的狗,看你尾巴摇得如何??咳咳??咳咳!” 勾陈一边说,一边大笑,说完了又是一阵咳嗽。 “你??”紫微双眼大瞪,显然给勾陈激得怒极。 玉帝叹了口气说:“勾陈,你如此态势,就是没得说情,只有硬拼了?” “硬拼?”勾陈哈哈大笑说:“你拿什么与我拼?你看看你方有多少将士?我足足多你一倍!我有龙王,有碧霞君!有养兵许久的天将、天神,你拿什么和我拼?” 玉帝静默半晌,说:“我有二郎。” “你有二郎??哈哈哈哈,咳咳??”勾陈哈哈大笑,伸手一指,背后一排部将全抢了上来,个个举起手上兵器,耀武扬威着。 “你有二郎又怎样?二郎武勇又怎样?你有强将,我就没有吗?”勾陈大笑着,不时咳着。咳声未歇,眼前一道银光急来。 二郎有如脱弦箭,已然窜到了勾陈阵前。离弦亮如流星闪光,在一只六眼邪神将身上,刺了一个大窟窿,回头一戟,又打凹一邪神脑袋。 “喝!给我宰了这二郎!”勾陈瞪大了眼睛,让二郎威势吓得退了好远,身前部将围住二郎猛攻。 玉帝手一招,斗姆、雷祖也领兵夹攻,截住了攻来的龙王和碧霞奶奶。 斗姆对上了龙王,雷祖大战碧霞奶奶,双方大将在雪山山腰半空展开大战。 只见龙王不断吹出奇异雾气,挥动手中宝剑,战得斗姆连连败退,还在空中翻了个滚,狼狈不堪。 北斗七星围了上来,与龙王及众邪将一阵大杀。 紫微、玉帝在后方督军,将千里眼、顺风耳召到了跟前。 紫微望着千里眼问:“福地情形如何?” 千里眼看了许久,搔了搔头,答:“报告紫微大人,看不清楚,那儿都是黑云,黑压压的一片,我只看到有些凤凰往这儿飞。” 紫微欣慰地说:“洞天援军来得迟了。往雪山飞,表示福地战局已经稳固。十鼎呢?十鼎那儿情形如何?” 千里眼揉揉眼睛,往十鼎战局方向看去,又看了许久:“报告??看不清楚??啊呀??好像??这个??嗯嗯?” “罢了??”紫微手一招,身后文官捻了符令,与两处地方联系。 又有几名文官瞪着千里眼,揶揄着:“你这大眼!要你何用?” 千里眼性子温和,让同僚们糗了,只是憨笑,答不上话。 顺风耳脾气刁钻,立时回嘴:“那要你何用?你、你、你??还有你,只会内斗,前头二郎将军打得惨烈,你们只出一张嘴!” “那顺风耳你怎不去打?” “你上次还不是与岁星部将斗嘴!” “还出了个大糗!” 紫微星平时温和,此时战局紧绷,见到己方一干神仙却在吵嘴,也发起火来:“通通给我闭嘴,要是二郎战死,你等不论文官、医官,通通给我上场去厮杀!” 大伙儿这才安静了下来,玉帝按着腰间长剑,专心看着眼前战局。 前方二郎正以一战十几,让众邪将围着猛攻,身上已给打出多处伤痕。 那十几邪将中,一个高头大马黑脸邪将,两手分别拿了两支大花枪,虎吼着朝二郎杀去;另一白脸邪将举着重剑,也杀向二郎。 勾陈大笑着:“咳咳??你以为我不知你有二郎!我也早准备了强将!黑风、白子,别枉我养兵多时,给我宰了二郎──咳咳??咳咳??” 勾陈还没说完,那叫作“白子”的白脸邪将脑袋已经飞离了身体。 “喝!”勾陈还没反应过来,那黑风也给二郎一戟劈成两半。 “昔日战友啊??”二郎悲吼一声,一把扯下了身上那破烂银甲,露出结实胸膛,一条大裂口不停淌出红血,是让邪将砍的。 “对不起了!”二郎额上竖眼睁开,虎目含泪。眼前勾陈这班武将,大都是他昔日好友,此时却得以性命相搏。 “还有没有强将!”二郎虎吼着,挺着离弦杀进邪将堆里。 邪将们全力围杀,眼神中却已现出了怯意,啸天犬始终跟在二郎身后,力量虽不及邪将们,身形却与二郎搭配得天衣无缝,有如左右手般,尽力掩护着二郎。 碧霞奶奶窜进了雷祖阵中,瞇着眼睛笑,一把一把摘下了雷部将士脑袋。 雷祖、电母领着雷部将士,围住碧霞奶奶前后攻打。只见到碧霞奶奶矮小身子有如泥鳅,抓也抓不着,气得雷祖连连发电。 勾陈看了大笑:“看看你那样子,你以为你是朵雨云啊?” “碧霞元君有数千年道行,雷祖不是对手,我去对付她。”紫微吸了口气,脚下现出紫色云彩,往碧霞奶奶方向飞去。 “玉帝啊!”勾陈这才目露凶光说:“你那摇尾狗出手了,我去替你教训教训他。” 勾陈语毕也动了身,脚下现出的却是黑云,往紫微飞去。 紫微驾着紫色云彩,双手泛出的金光耀目。碧霞奶奶见紫微飞来,仍瞇眼微笑,一把抓住电母手腕,当作锤子往雷祖身上打去。 “来得好!”雷祖呼喝一声,挺起胸膛不避不闪,硬接下了这记。只见到碧霞奶奶这一挥力气十分巨大,电母砸在雷祖身上,将雷祖砸得喷出了血。 第236章 雪山之战(2) 碧霞奶奶却也笑不出来了。 只见到雷祖全身闪起了雷光,化成三卷金色雷电,从电母卷上了碧霞奶奶身子。 “喝啊!”电母一个翻身,反握住碧霞奶奶手腕:“终于抓着你了!” “呀呀!”碧霞奶奶沙哑叫着,电母的手紧扣,看了看雷祖。两神本让碧霞奶奶这么一砸,都伤得不轻,此时却鼓足了全力,齐心放电。 勾陈大喝一声,挥出几股黑雾朝雷祖、电母打去,却让紫风吹散,原来是紫微出手来救。 “你不是要教训我?为何分神?”紫微放声高喊,直直朝勾陈窜去。 “你不是我对手!”勾陈吼着,重重又咳了几声,扬起的双手都渐渐泛黑。 两位大神在空中交会,双手抓着双手,竟分不开了。只见到黑风、紫雾在两神周边乱卷,勾陈的手指尖锐,如锥子一般刺进了紫微双手中。 空中紫雾慢慢消退,黑风却越来越强。 “你说、你说!”勾陈大吼着,怪笑、激烈咳着,咳出了黑色的血浆。“你看,你看??咳咳??墨守成规、不知变通??咳咳??下场是如何?” “数个月前你我交战还是势均力敌??咳咳??现在又如何?南天门一役我要你追随我,你偏偏要随那??咳咳??虚伪??玉帝。亏我一直待你不薄,把你当作好弟弟!”勾陈大喝着,边咳边笑。 “你看我现在是不是神力大增,足以称霸三界呀!”勾陈巨吼着,身边卷起的黑风更强。“你们都说是恶念使然?哪有什么恶念?这分明是好念!是霸主念!让霸主变得更强,淘汰弱者的好念!哈哈哈哈??咳咳!” 一道金光漫来,勾陈松开一手挡下那金光,哼了哼说:“你来也一样。” 原来是玉帝见紫微不敌,赶来帮忙。玉帝抽出长剑,往勾陈手臂砍去。勾陈张掌去接,只听得叮当一声,长剑砍在勾陈掌上,像砍在铁壁上一般。 勾陈抓住了剑,黑风卷去,笼罩住玉帝。勾陈放出的黑风,比玉帝、紫微的金光、紫雾加起来还要强盛。 “哈哈哈哈,玉帝小儿!”勾陈狂笑着:“有没有羡慕弟弟我?以前我尊敬你??咳咳??都当你是兄长,南天门要与你分享霸权??咳咳??你偏要护鼎下凡!你自个儿想独吞太岁鼎,偏偏将咱们打成邪神恶棍,你这坏蛋──” 勾陈咳了几声,又尖笑起来,边说:“我在天上与老师大战,那老头倒是善良,不但不怪你弃他而逃??咳咳??反而不断游击捣乱,使我一直没办法下凡教训你??咳咳??真是可恶啊!” “勾陈!你将老师如何?”紫微听了,勃然大怒。 “老头儿?”勾陈大笑说:“还不是让我擒了,现在给我关在天牢。我三天赏他一顿鞭,五天割他一块肉,这么吃呀吃呀,成效就这么吃出来了!你看──” 勾陈语毕,大吼一声,黑风狂卷,玉帝和紫微身上全让这阵风吹出道道血痕。 “你这混账东西!”紫微巨吼,身子炸出紫光,却很快让勾陈的黑风盖过。 勾陈哈哈大笑说:“放心,我不会那么快杀老头儿,他可是我们恩师,我最尊师重道了。我慢慢吃他,吃他一年,我善不善良呀,我身上哪有什么恶念,哈哈哈哈??” “你??丧心病狂??”玉帝愤恨地骂。 勾陈大吼:“伪君子、混蛋,闭口,你才丧心病狂!你与我做同样的事,你高尚,我肮脏,是什么道理?你看看你现在样子??拿什么与我拼?” “我有铁手!有铜墙身!有金刚目!有坚石牙齿!”勾陈狂吼:“玉皇!你有什么?你有什么?” “有我二郎──”一道银光窜来,勾陈一惊,放开了玉帝、紫微,转身一挡。 轰的一声,离弦插进勾陈那漆黑掌中。 “什么!”勾陈吓了一大跳,眼见二郎浑身是血,抽出离弦,又要杀上来。 “等等、等等??”勾陈左右看着,惊慌地喝喊:“我的强将呢?还不阻这二郎?” 勾陈喊了几声,只见本来那些围着二郎猛攻的邪将,一个也不见踪影了。又看向另一处地方,急急喊着:“龙王?龙王?” “在这儿??”二郎左手摇了摇。勾陈一看,吃了一惊──二郎手里提着的,正是龙王脑袋。 只见到龙王脑袋还热呼呼的,鼻孔冒出了烟,断颈处还不断淌着血。 “什么??”勾陈不敢置信地看着二郎。 二郎已经扔下了龙王脑袋,朝天大吼一声,直直窜向勾陈。 “喝啊!”勾陈鼓起全力,卷起黑风挥向二郎。 那黑风好大,像一道黑色巨墙,又似大浪。 巨墙上出现了缝,漫出来的是光;裂痕越来越大,光越来越强。 黑风筑成的巨墙整个崩裂,光射了过来,是流星。 是离弦。 黑墙猛然一炸,二郎直直窜来,离弦直直刺向勾陈。勾陈闪不过,只好用手去拨,手才碰到离弦,便已爆裂。 “哇哇!”勾陈闪飞老远,还没回过神来,二郎已经追上,又一戟扫过,让勾陈闪开。二郎补上一拳,正中勾陈腹部,将勾陈打得吐出一团团黑血。 “铁手让我刺碎,铜墙身让我打裂??”二郎甩了甩左手,手也伤得不轻,骨头都穿出肉来了。“四御勾陈大人,接下来是要打落你的坚石牙?还是你的金刚目?” “咳??咳咳!”勾陈连连后退,气势如泄气皮球般一泄千里。“不可能??你没理由那么强??南天门一战你也没如此强??我??我计算好了的??五名大将打不倒你??我就安排十名??十名打不倒你??我就安排二十名??” 勾陈越咳越烈,瞪大眼睛说:“没有理由二十名大将都挡不下你??你、你??更没理由连龙王都杀了??” 二郎苦笑说:“我是没那么厉害,二十邪将,我只杀了一半,另一半是自个儿逃跑的。” “逃跑?”勾陈如遭雷击,回头看看,果然见到不少部将飞得老远,头也不回地逃。 “成也恶念,败也恶念??”紫微哈哈大笑:“你靠恶念成魔??你手下也因恶念弃你!你别怪别人,你怪你自己!” 紫微说话当下,二郎也已无力气再杀,身子一软,就要倒下。一旁北斗七星们连忙飞来,扶住了二郎。 勾陈这才转惊为笑地说:“哈哈??哈哈??原来是强弩之末??原来二郎也会力竭??现在??现在??” “现在即便是二郎力竭,你也赢不了了。”玉帝抬头望向天空,沉沉地说。 勾陈这才注意到天色慢慢转亮,陡然一惊:“太阳!” “荧惑星有令传来──”文官们鼓舞了起来。“胜了、胜了!” “抓到太岁了!” “太阳也给斩了!” “福地风伯、雨师弃战,不知跑哪儿去了!” 勾陈四顾着,觉得天旋地转了起来。碧霞奶奶也已战败,给雷部将士们擒了,手下邪神全作鸟兽散了。勾陈抬头看看,天空越来越亮,几声尖啼,远处飞来的是几只凤凰,和鸟精大军。 “啊??啊啊??”勾陈嚎着,转身就往天上窜去,恨恨地说:“我??我天上还有手下??咳咳??咳咳!” 勾陈身影倏地飞远,雷祖本要去追,才刚动身就已见不到勾陈,知道追不上了,只得作罢。 空中,阿关让青蜂儿和福生提着,恍神之中,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见到太岁受缚,太岁鼎崩裂,脑中一片慌乱,急得“咿咿啊啊”叫,却说不清一个字。 林珊飞到了阿关身旁,轻轻拂着阿关的脸,笑着说:“别担心,太岁鼎仍然安好,还躺在密室里,等你去搬呢??” “什么??”阿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237章 雪山之战(3) 荧惑星飞到了太岁面前,太岁全身给银绳子捆了起来,暴吼如雷:“你这维淳,脑袋给火烧坏,快放我下来!” “闭口!”荧惑星脾气比太岁更躁,一掌劈在太岁脑袋上,几股咒术全灌进了太岁身子。此时太岁有如方才阿关一般,只能发出阵阵怪吼,一点也无法反抗。 “住手??”阿关手脚乱踢,嚷嚷叫着:“太岁爷没邪化??他身上没有恶念!” “住口!”荧惑星转头吼了一声:“你忘了他是岁星,他能制御恶念,他要让你看不着恶念,你又如何看得着?” 阿关让荧惑星一吼,吓了一跳,说不出话。 林珊在阿关身旁补充说:“有如隐灵咒一般,若真是太岁爷施法,使你看不着他身上恶念,并非没有可能??” 青蜂儿等岁星部将都看向林珊,似想反驳,却不知从何开口。太岁打飞翩翩,又差点电死阿关,跟着要抢鼎,是大家都看见了的。 “维淳??住手!”太白星不顾身上重伤,想往荧惑星飞去,却又使不上力。梧桐自己也伤得重,只能一面替太白星治伤,一面勉力支撑。 “澄澜,要不是玉帝念你昔日付出良多,吩咐我别冲动杀了你,我必定一掌劈死你。”荧惑星松开手,太岁已经奄奄一息,荧惑星一手拎起了太岁。 林珊则举起宝塔,将阿关推了进去,一干伤重的部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通通都挤了进去。 太白星在众将的护卫下,也进了宝塔。林珊将宝塔交给荧惑星手下部将,自个儿也进了宝塔。 荧惑星接管宝塔,大手一招,又往太岁鼎藏身之处飞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阿关让海马精一阵推拿,觉得身子恢复了些许力气。白石宝塔里哄哄闹闹吵成一片。 老爷爷等一干凡人,全给赶下较低的楼层待着。阿关靠在塔顶一棵树下,一边听着大伙儿争吵,一边数着狮虎部队。 算了算,风狮爷竟只剩下风吹、小狂等六只,虎爷和石狮则剩下阿火、大邪、牙仔、二黑、二黄、铁头,其余全灭。三小猫们由于受伤得早,早进了宝塔躲着,反而得以幸存。 阿关无法言语,只觉得一阵鼻酸。 太白星气息仍微,脸色露出不悦。“好家伙,这计真妙,连我都给蒙在鼓里??” 樟姑正让医官包扎,听太白星开口,都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太白星瞧了樟姑一眼,开了口:“你也知情?却没告诉我?” 松夫子也一脸错愕,望着樟姑,急急地问:“樟姑,你知情!怎没说给我听?怎没说给大家听?” 樟姑抬起了头,“咿咿啊啊”地想辩驳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看向林珊。 林珊赶紧打圆场说:“太白星爷、诸位大将,这计策是小仙想出来的,但却是主营吩咐,不得张扬??” 太白星强忍怒气,沉沉地说:“不得张扬??包括我在内?” 林珊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说:“是紫微星大人亲自吩咐,也是玉帝与众大神们一致决议的。” 太白星哼了哼,轻声埋怨:“好一个众大神决议,我这小神当然不知了。” 林珊向太白星鞠了个躬:“太白星爷,乞请见谅,这缘由说来话长,等此次任务完成,小仙一定会说个明白。现在荧惑星大人应当已经向主营通报,展开接下来的迁鼎大计了。” 太白星不再说话,默默看着塔外。此时天色已慢慢恢复白昼气氛,太阳已死,邪术已经消退。岁星诸将们全神色黯然,看着塔外那太岁爷,身子瘫软,让荧惑星拎着飞。 只飞过不久,荧惑星一行已经回到了太白星据点上空,空中还有几只凤凰盘旋,显然是另一层防备。 阿关犹自愣着,林珊使了个眼色,黄灵、午伊和一干造鼎工、残余的甲子神等,都出了宝塔。 荧惑星施了几次咒术,那太岁鼎据点结界打开,黄灵、午伊、甲子神们全拥了进去。 不一会儿,随着两位备位飞升出来的浩瀚大鼎,才是真太岁鼎。 荧惑星一声令下,手下部将围在大鼎四周,黄灵、午伊协同残存的甲子神们,操纵着这真鼎,在荧惑星一军和洞天凤凰的护卫下,再次往福地那方飞去。 福地二岛上,大伙儿收拾着大符塔周围残局,虽是战胜,却没有一丝喜悦。 小猴儿一跛一跛走着,用铁棒在鬼卒残骸中乱拨,想找出还没战死的同伴。 一个也找不出。 塔公领着海精们上了二岛,海精也所剩无几,连水蓝儿在内只剩十余只。 石敢当则只剩三座,一座背上刻了“魑魅魍魉”,一座像颗正方骰子,一座是那三公尺高的大石敢当头目。 塔婆塔公会合,一时之间默然无语,只能互相拍拍对方肩头说:“没事了、没事了??” 水琝公拖着满身是伤的身子,犹自将大符塔周边的鬼卒残骸推得远些,想尽量在大鼎来前,将这空地清得干净些。天上有些鸟精守着,大多数凤凰都领着鸟精去援救主营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天上几声啼声,凤凰又回来了。 凤凰后头,还跟着荧惑星一行和太岁鼎。 “这边、这边!”水琝公嚷嚷着,声嘶力竭吼着,口中吐出了血。他本不是武将,却与邪神鬼卒贴身肉搏,此时力气早已放尽,却仍然用了全力施术,为的只是扬起大符塔结界。 “水琝公,你歇息、歇息??” “我们来帮你!”塔公和塔婆拖着疲累身子,一齐与水琝公施术。那大符塔越渐明亮,发出一道道光射向四方天际。 大符塔上的符全变成了金色,变成了光尘。光尘飞升着,在天上旋转,太岁鼎飞到了那光尘圈中,缓缓落下。 太岁鼎落地那一刻,光尘闪耀亮眼,在福地二岛上结成了一个金塔结界,笼罩住整个二岛。 水琝公等见到了荧惑星手上提着的正是太岁,都惊讶得说不出话。 荧惑星哼了哼,落了下来,从腰间掏出了一条红色锁炼,甩了甩链子。那红锁像是活的一般,缠上了太岁身子,密密麻麻地将太岁整个卷了起来,看来像茧一般。 岁星部将们看了此情形,不由得都心中难受,但是荧惑星亲手捆绑,大伙儿也只能苦叹。翩翩胳臂上那让太阳砍出的伤势严重,此时已裹上厚厚纱布,与若雨彼此搀扶,落下二岛土地。 阿关骑着石火轮跳下太岁鼎,晃晃白石宝塔,阿泰跳了出来,精怪、虎爷都跳了出来。 “阿嬷!” “小猴儿!” “蛙蛙!蛙蛙!呱呱!” “阿泰啊!”大伙儿一阵骚动,忙找着亲密伙伴,都难掩激动情绪。 大傻回到了叶元身后,叶元看到阿关安然无恙,这才拍了拍大傻说:“好孩子,保护太岁有功劳啊??” 六婆见到此次战役惨烈,早已提心吊胆,但看着白石宝塔里只跳出了这么少的狮子、老虎,心已凉了一截。 “全死光啦??”六婆一声哀鸣,苍老身子已支持不住,昏厥过去。 “阿嬷!” “六婆!”阿泰和阿关连忙上前扶住六婆,赶紧交给跳出宝塔的医官。 “小猴儿!” “其他伙伴呢?”老树精和绿眼狐狸,见到小猴儿满脸鼻涕蹦了过来,赶紧拦下他,急急问着:“其他??” “没了、没了??只剩我一个了??剩我一个了??”小猴儿放声恸哭。 “啊啊??”老树精和绿眼狐狸相视一眼,先是难以置信,跟着见到远处那堆积成山的鬼卒尸骸,知道这儿发生过死战,都默然无语。 第238章 雪山之战(4) “蛙蛙!蛙蛙??”癞虾蟆呱呱叫着,见到小海蛙羞涩地站在水蓝儿身后,高兴地扑了上去。 小海蛙感激地看着水蓝儿,原来水蓝儿见小海蛙年幼,也不擅作战,将她推进了一间房中,不让她出来,这才让小海蛙保住了一条小命。 “蛙蛙!” “蟆蟆!”癞虾蟆抱起了小海蛙,转着圈子。 白石宝塔一震,太白星和其部将也飞出塔外。 太白星摇摇晃晃,推开了部将搀扶,看着倒在一旁的红色大茧,知道里头绑着的是太岁,神情一片戚然。 “主营传来符令,说是打退勾陈了──” “太阴得知勾陈战败,已经放弃与镇星爷对阵,领着兵逃了。” “主营正回营养伤。” “二郎伤重,玉帝、紫微也受了不轻的伤!” 荧惑星部将一一禀报战情。 太白星对这些战情并无太大兴趣,只是对林珊招了招手,缓缓地说:“来吧,秋草仙、维淳老兄,将你们设计的绝妙计策,说给我这小神听吧。” 大伙儿见太白星不悦,都感到气氛尴尬。林珊歉然笑着,在水琝公带领下,往二岛上较大的房舍内走去。 岁星部将们本来伤重,但也亟欲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形,也跟了过去。阿关、荧惑星也都跟着林珊一行走去,进了那大三合院屋子。 天际流云快速卷过身边,几个身影不断朝天顶飞升,越飞越高,身影闪耀起柔和光芒,一个个消失在极高的天上。 四面八方全是云朵,脚踏了踏,云朵散开,是米白朴素的石板地。 “我回来啦。”辰星启垣威风凛凛站在辽阔云地上,身后跟着的是钺镕、五部、月霜、文回等十来个辰星部将。 众神眼前是一片辽阔云地,有许多座大宫。有些大宫漆黑坍垮,像是经过恶战,让烈火烧过一般;有些大宫像是特意装饰过,漆上了各色金漆,华丽亮眼到了诡异可笑的地步。 “哈哈!那勾陈品味真是不凡!”辰星哈哈笑着。 他身后一座巨大牌楼,有凡间好几层楼那么高大,上头一块匾额,三个金漆大字──南天门。 五部深深吸了口气,他好久没嗅到天庭的气息了──却是浓浓的血腥味。 五部咳了几声,碎碎抱怨着,随着辰星往前走。 一行神将经过几处大宫,全都残破毁坏。辰星领着大伙儿,小心翼翼进了前头那座华丽亮眼大宫。 正殿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辰星一声令下,部将们四处搜着,搜了半晌,仍然什么也没有。 部将从这宫里搜到了宫外,辰星仍在宫中四面环顾,脚下是一块长长的金红毯子,一路铺到了正殿那头的大椅上。大椅是新打造的,华丽耀眼得近乎俗气。 辰星踏着金红毯子走,走上了那大椅高台,坐了上去,拍了拍两边龙头扶手,冷笑几声。陡然站起,转身拔出长剑一劈,将这大椅劈成了两截。 辰星吐了口口水,神情极端不屑地说:“勾陈手下无巧手工匠,一张椅子也做得这样难看,可笑!” “辰星爷──”五部跑进宫,大声嚷着:“有了发现,你快来看!” 辰星和五部出了这大宫,五部指着远处另一座涂成褐色的大宫说:“是大牢,大牢里传出了声音!” “还不快上!”辰星一声令下,四处巡视的部将全聚了过来,随着辰星往大牢宫殿飞去。 褐色大宫墙上斑驳花乱,大伙儿愕然不已。他们犹然记得,这座大宫是白色的,现在的褐色──是血。 “他们疯了!”钺镕忍不住吼叫着。 “别吵,进去。”辰星脸色一沉,大步跨向前。 那大门颜色鲜红,上头的血像是新涂上去一般。 血门高耸厚实,弥漫着鬼魅杀气。 辰星抽出长剑,一剑劈在那巨门上,轰击声响彻天庭。 巨门爆裂垮下,砸在云地上,砸出片片云雾烟尘。 辰星大步跨进,部将也赶紧跟上。宫里大厅阴暗暗的,血腥味更浓重了。钺镕低头一看,脚下是一团黏稠血浆,气得赶紧抽回了脚,不停蹭着。 角落堆放着像是刑具一般的木台、器具,几条信道都传出低吼哀鸣的声音。 几声吶喊,两个率先进入通道察看的辰星部将,已经飞了出来,嚷嚷着:“找着了、找着了??全在里头,勾陈手段太残忍了,将他们折腾得好惨!” “上!”辰星手一招,领着部将往那弥漫着血味的通道飞进。 通道两旁是一间间的铁牢,这儿本来明亮干净,用来囚禁那些自魔界侵入凡间的群魔凶兽;那时神仙们也只是囚着它们,并没有私加酷刑。但这些时日经过勾陈残酷统治,本来单纯的大牢,此时竟如同炼狱一般。 前头几间铁牢都是空的,里头血迹斑斑,一些术法锁炼还悬挂着。 又经过了几条弯道,里头有些凶猛恶兽,有些是三头虎、有些是多角巨牛,大都是千百年来入侵凡间的妖魔坐骑。 远远一间牢房不断发出低鸣,辰星飞窜过去。只见那间牢房一边锁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孩童,另一端锁着一头凶兽,凶兽颈上长了一颗牛头和一颗人头。那人头不停伸长了颈子,张大了嘴巴,向前蹭着。 孩童四肢都给锁住,大腿一侧正好贴着凶兽人头嘴巴,已给咬去了一大块肉。凶兽仍不停向前挣着,那利齿不停晃动,削着孩童大腿破口。 “虚宿?”月霜见了这孩童,认出了是老子四灵二十八宿中,玄武手下的“虚宿”。 辰星扬了扬手,身后文回已抽出大刀,一刀劈在铁门上那大锁。锁上带着术法,文回连劈数刀,才将大锁劈出了道裂口。 “我来。”辰星捏着那大锁,念了咒语,手上几股流水渗入了大锁孔缝,轰的一声,那大锁四裂碎散。 牢门开了,里头却有机关,随着牢门敞开,锁着凶兽和虚宿的链子都松脱了。那凶兽一下子解开了禁锢,暴吼起来,陡然往虚宿身上扑去。 “喝!”辰星一把掐住了那凶兽颈上人头,将它扔上了墙。几道水咒打去,激流化成坚冰,势如铁柱,打穿了凶兽身子,将它牢牢钉在墙上。 大伙儿救出了虚宿,月霜几道治伤灵咒灌入虚宿脑袋。虚宿这才回了神,恶狠狠地瞪着月霜,但见四周围了辰星部将,也不敢造次,只能怒瞪着。 “看他眼神,邪是没邪?”钺镕看了那虚宿神情,只觉得厌恶,随口说着。 辰星一声令下说:“天庭满是恶念,不邪也难。总之,一并抢了,带下凡给那澄澜玩玩。你们手脚快点,要是勾陈回来,可要发怒了。” “是!”十余名部将领命,四处搜索,在各个牢房搜着,又找着了几个玄武手下星宿。 “辰星爷!找着老君爷爷了!”五部高喊着,辰星喝了一声,身子暴窜而去。 在一间大牢房中,见到了一个褴褛老头,手脚被紧紧锁在墙上,右腿整整一截只剩骨头。那便是让勾陈囚禁多时的太上老君,又称“老子”。 老子闭着眼睛,听见了辰星暴喝声音,这才睁开了眼。 几股激流化成冰柱,霎时撑爆了铁牢栏杆。辰星已窜进这大牢,怒眼大瞪,化出六手,六剑齐挥。 几声尖锐声响,老头颈子、双手、双足,和腰间的大炼锁头同时碎裂。 “老师!”辰星屈膝叩头,“不肖启垣来得太迟!” 辰星部将见辰星如此,也纷纷屈膝低头。 “好启垣??不算迟??不算迟??”老子静静看着辰星,微微点了头,露出了笑容。 第239章 血腥牢房(1) “好一个一石多鸟,计中有计。”太白星喝了口林珊端上来的热茶,怒气消退了些。他虽然经医官治疗,但仍然十分虚弱,此时声音竟有些颤抖。“我倒也想听听看。” 林珊点点头,缓缓说来:“迁鼎大计,事关重大。尽管邪神寄望能够劫鼎、劫太岁,进而成大业;但若劫不了鼎,却自然也不愿让正神安然迁鼎,或让太岁鼎落于其他邪神手中。届时迁鼎途中,玉石俱焚的攻击在所难免,太岁鼎如此巨大,咱们再怎么防,也难防得滴水不漏。” “九座假鼎同行,为的只是分散真鼎可能遭受的攻击,却难保真鼎安然无恙。前一座太岁鼎,一条裂口便溢出了祸世恶念。这趟迁鼎大战,穷凶极恶,无论是太阳或是那太子爷,都有独力毁鼎的力量,在大鼎上留下几条裂口,更是易如反掌。若真如此,就算咱们打赢了胜仗,那一切也前功尽弃了。” “然则十座都是假鼎,却将邪神兵力尽数引出,我军抵挡不住,还能弃假鼎而逃,顶多重新计划迁鼎;若迁真鼎,打败了可没机会弃鼎逃。” 林珊说到这里,大伙儿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听来倒不错,只是??”太白星低头喝着热茶,说了一半便没说下去。 “可是??”阿关歪了头,接下太白星的话说:“我们大军也全部尽出,只留真鼎在据点,要是??要是邪神刚好打去那边??那??” “可笑!”荧惑星喝了一声,将阿关吓得差点跌下椅子。 “你当我荧惑星一军全是死的?”只见荧惑星瞪大了眼,火红胡子飘飘扬扬,气势极其威武。 林珊笑着解释:“荧惑星大人虽负责牵制酆都大帝,却同时也暗中保护真鼎吶。” “我早将战线拉至真鼎据点前头不远处,为的便是防止另有邪神来袭真鼎据点。”荧惑星哼了一声:“这酆都也是厉害,只领着三路阎王,便与我纠缠许久,知道西王母败战,也只好退了。这真鼎据点情势,可一直在我掌控之中,你们真当我让酆都小儿缠住而动弹不得?那可小觑我荧惑星了!” 林珊继续补充:“除了荧惑星大人之外,洞天援军中也有一路凤凰军,早在咱们出发后不久,便飞来保护真鼎据点,与荧惑星大人前后照应。如此安排不敢说万无一失,却总比直接迁真鼎要安全许多。” “此计是很妙,我却觉得另有玄机。”太白星静了许久,此时才开口:“倘若荧惑星、洞天凤凰,一早便随十鼎同迁,维淳武勇更胜于我,两星连手,又哪怕什么西王母、太子,甚至是之后的太阳?” “引出澄澜,那才是此计本意。”太白星又喝了口茶。 林珊笑了笑,没有回答。 “方才不是说了,这是一石多鸟,计中有计。”荧惑星哼了几声说。 林珊跟着补充:“主营本也担心太岁爷会前来劫鼎,太岁爷在假鼎上的能耐,大家也看到了,那是如鱼得水,没人能挡得下他。而假若辰星也与太岁爷一同前来,那时单靠两星协力、洞天援军,要守下勾陈、西王母、辰星与太岁爷联军,几乎便不可能了。十座假鼎引出三方兵马,对方以全部家当来搏,我方却得以保留了后路。” 林珊继续说:“在西王母败阵后,我便已发出符令,通知荧惑星大人。荧惑星大人便火速赶往我军支持,一切都在算计中。” “要是澄澜没出现,这计该当如何?”太白星问。 “若太岁爷没出现,假鼎便迁往福地,当作真鼎,守上十天半个月。荧惑星大人则在真鼎据点坚守不出。届时,邪神们必定以为真鼎已迁往福地,太岁爷与辰星有可能上福地劫鼎,勾陈与西王母也有可能再度举兵攻打福地。”林珊回答,又补充说明:“咱们仗着福地灵气,布下天罗地网,配合主营援军。那时即便西王母、勾陈、辰星太岁爷连手来攻,也未必攻得下这坚实堡垒。” 林珊继续说:“而阿关大人便可以待在真鼎处,继续练鼎,继续吸纳恶念。太岁鼎完工后,情势已大不相同,时间拖得越久,有利的是我方。阿关大人只会变得更擅操鼎,恶念也会逐渐被吸入太岁鼎中。” “如同刚才说的??”林珊笑吟吟说着:“此计不是万全,却有百利而无一害。” 太白星静了半晌,终于开口:“算你有理,只是荧惑星知道,我却不知道,这又是为何?” 林珊尴尬笑了笑,看看荧惑星。 荧惑星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天界大家都知道,只有你与澄澜最是友好,咱们要使计擒澄澜,怎么能给你知道?” “这是不信任我?当我也邪化了?”太白星勃然变色。 “谁晓得?”荧惑星嘿嘿笑了笑。 林珊赶紧接话:“当然不是,太白星爷,咱们起初协议瞒住阿关大人打造假鼎,也是纯粹为了计策效果,并非不信任他。” 太白星愣了愣,一时语塞,这才站了起来,转身便走,嘴里还喃喃念着:“我还是觉得集中力量要迁便迁了,搞一些拉哩拉杂、牺牲了许多伙伴,只为了擒澄澜??” 太白星走出门外,荧惑星吹着胡子追了出去,嚷嚷着:“你怎么这么倔强?事实已摆在眼前??鼎都迁回来了??” 老屋里一片静默,三星部将大眼瞪小眼。荧惑星部将们有十来位,脸上大都挂着战胜后的欣喜情绪;太白星部将们却历经了花螂战死、众将大都伤重,而伤感失落。 翩翩、若雨、福生、飞蜓、青蜂儿等岁星部将,连同阿关在内,则显得尴尬莫名。太岁爷回来了,却是给荧惑星抓回来的,像虫茧一样给捆在外头。 阿关叹了口气,走出屋外,看着平静天空,身子已经不痛了,觉得神清气爽,但想起方才的死战,还有些恍惚感觉。看着屋外四周,刚才死战的将士大都在空地上或坐或站,家将团只剩一半,才渐渐熟悉的甲子神们只剩三分之一,狮子、老虎们也死伤惨重。要是按照太白星的说法,荧惑星一早便与十鼎同行,此战还会不会这么难打? 阿关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了太岁鼎周边。黄灵、午伊已经迫不及待站在太岁鼎上练起了鼎,阿关也见到四周有些细微恶念,缓缓流向太岁鼎。 太岁鼎下那一团红色锁炼里头装的正是太岁澄澜。阿关觉得身子发麻,仍然难以置信。他慢慢走向那红色锁炼,一旁的荧惑星正绕着太白星打转,试图说服太白星接受此次安排。 太白星低头不语,显然已经无话可说。 阿关走到了那红色锁炼大茧前,伸手摸了摸那大茧,只感到有些发麻。 “小子!你干嘛?”荧惑星瞥见阿关伸手去摸,发怒吼着:“快缩手!” 阿关还没反应过来,锁炼已经碎了几条,太岁大手钻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阿关的手。 一剎那间,阿关觉得太岁那手冰冷僵硬,像是枯木一般。 阿关正愕然着,荧惑星和太白星已经一前一后窜来。 荧惑星化出火龙大刀,一刀将太岁那掌齐腕斩下。 “好家伙,竟能钻破我的红链子!”荧惑星一掌按在红色链子捆成的大茧上头,手冒出了火。红色大茧火球似地燃了起来,艳红火焰在大茧四周打转。 第240章 血腥牢房(2) “啊啊??”阿关还紧握着太岁那冰冷断手,见着眼前烈焰,大叫了起来:“没??没??没有啊,太岁爷身上没有恶念啊!” 后头跟来的林珊连忙出声:“荧惑星大人,主营吩咐要活捉太岁爷,你不能下杀手!” 荧惑星哼了哼,转身便走,显然无意救火,任其红链子大茧继续燃烧。 林珊着急喊着:“快救火!”身后岁星部将已经窜出。飞蜓吹出风术,不料那红火却越吹越旺;若雨挥舞大镰刀,想卷走锁炼上的火焰,也卷不走。 “我这火术可非一般火术,岂是一干小辈要灭便灭?”只见到荧惑星正洋洋得意。“你们担心什么?澄澜那家伙可没这么简单便死,让这火烧上一个时辰,将他烧得半残,再让我带去主营,交付玉帝审问。邪化的老儿,这可是他咎由自取??” 荧惑星还没说完,几股五色流光已经漫上红色锁炼大茧,是千年不灭。 翩翩拿着岁月烛,千年不灭火像水流一般,慢慢卷上整个大茧。只见那红沉火光慢慢褪去,只剩下五色的千年不灭还在茧上流转。 “这火真妙!”荧惑星瞪大了眼睛,十分诧异:“能灭我红龙焰?倒比我阵中所有大将的火术还要厉害??” 荧惑星还没讲完,身后部将已经按捺不住,纷纷喊起:“岁星部将!荧惑星大人要烧邪神,你等如何插手?” “翩翩,你好大胆子!” “让我三辣破这火术!”一个束发青年跳了出来,对着大茧一挥,几道紫色火焰像鞭子一样往大茧打去。 这边若雨挥动火镰刀,红色火光也化成几道火鞭,缠上那叫作“三辣”发出的紫色火鞭。一下子红紫火鞭僵持不下,互相拉扯。 若雨喊着:“要逮去主营审就快去!这样折磨人是什么意思?” “哪轮得到你说话!”荧惑星身后又一部将蹦出,名叫绿言。绿言拿着一只大铁牌,铁牌上刻着奇异兽纹,只听见绿言念了咒语,铁牌上便蹦出几只冒着绿色火焰的怪兽,似狮似虎,跳上了红色大茧。 只见几道旋风吹来,打在那些绿火怪兽身上,将怪兽打飞。飞蜓恶狠狠地瞪着绿言,吼叫:“你算老几?轮不到我们说话,又轮得到你说话?” “岁星部将想造反?”又一名荧惑星部将跳出,挥动着一双令牌,挥出巨大火海,袭向捆着太岁的锁炼大茧。 火海眼见就要打上大茧,突然另一边几颗火球窜来,打在火海上,将火海打穿,散了开来。 大伙儿朝火球射来方向看去,竟是太白星部将中的萤子。 “是太白星帐下萤火虫仙!” “你这小丫头以为我们在玩火,也想凑一脚?” “太白星部将也帮着岁星?” “小丫头,关你什么事!” 萤子顿时成了众矢之的,一下子手足无措,傻愣愣地看着太白星。原来是太白星使眼色偷打暗号,要也善使火的萤子帮忙。此时太白星却摸着白胡子,望着地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当下锁炼四周一团混乱,各色火焰乱烧狂卷。只见那绿焰兽炸出几片青色火滩,若雨和三辣的紫红色火鞭犹自僵持不下,锁炼大茧上也满是火光。 那绿言大叫,又挥动铁牌,正想再挥出绿火怪兽,一个东西飞窜而来,打在铁牌上。绿言大叫一声,铁牌落地。 那物事还停在空中,闪着黑雷,却是鬼哭剑。原来阿关看不下去,也插了手。 阿关脑中一片混乱,激动喊着:“谁再乱放火,我就刺他!” 翩翩又挥动岁月烛,大片千年不灭盖上锁炼大茧四周,一下子什么火海、火鞭、火兽,全都让千年不灭火给灭了。 “好大胆子!” “岁星部将想干什么!” “你们才想干什么!” “要打架来啊!” 太岁鼎下吵成一团,神仙们听了骚动都赶过来,见到是两星部将僵持不下,都不知所措,不知该帮谁。 黄灵和午伊攀在大鼎边缘,瞪大了眼看着底下骚动,似乎庆幸自己还在鼎上,没下去蹚这浑水。 “好了!”荧惑星手一招,大吼一声,这才将吵闹压下。荧惑星摸摸胡子,看着翩翩手上的岁月烛说:“好丫头、好法宝、好火术!我以为我帐下大将能使数十种火焰,能烧一切东西,没想到你小娃儿手上幽幽一烛火,却能灭千百种火,连我的红龙焰都灭了,这是什么法宝?” 翩翩朝荧惑星点了点头,回答:“荧惑星大人??这是岁月烛,是洞天白鲤精姐姐给我的宝贝。岁月烛上头的烛火叫『千年不灭』,不烫人,却能灭所有火。” “好一个岁月烛,千年不灭火!”荧惑星朗声大笑:“好个忠肝义胆!本来我对这澄澜、启垣邪化,耿耿于怀,恨不得亲手揍死这两个混蛋家伙。此时见你们这干岁星部将忠心护主,不知怎么,我没那么气了,我不再折磨澄澜就是了。” “走了!”荧惑星说完,一把拎起了那红色锁炼大茧,又施下几道咒术,捆上大茧,领着部将起飞。“我现在就将澄澜送至主营候审,你们好自为之!” 大伙儿见荧惑星一军飞走,呼了口气。众神又静默下来,一丝胜战气氛也无。 阿关还愣愣看着手上,太岁断手又枯又干,血还从断处淌着。 太白星缓缓走来,接过那断手,招来了医官,吩咐着:“以灵药法术收藏澄澜这手,太岁鼎完工了,澄澜或许有救,这手好好留着,以后说不定还能给他接上。” 太白星继续吩咐塔公、塔婆:“准备法术大牢,白石塔里还有几个凶恶家伙,寒单、太子,还有那七海小仙都要小心守着,逃了哪个都很麻烦。” 塔公、塔婆领了号令,又忙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去,此时海边风景宜人,一点也不像发生过大战。大部分洞天援军已经退走,只剩三只凤凰还在福地上空盘旋,帮忙正神协防一阵子。 阿关在沙滩上走着,神情有些呆滞,看看天空,看看自己的手掌。 阿泰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拿着一串烤肉,走向阿关。 “你在干嘛?那是什么?”阿泰拍了拍阿关肩头。阿关连忙握起拳头,将手插进了口袋。 “我有点累??心情不是很好??”阿关摇摇头问:“六婆现在怎样?” 阿泰喝了几口啤酒,踢着沙说:“阿嬷醒来了,吃点东西,又睡着了。阿火他们都在屋里陪阿嬷??” “唉唉??”阿泰呼了口气,踢了踢沙子。“干,这样也算快结束了??” “猴子泰,你该换药了!”宜蓁拿着一只药箱,跑到了阿泰身旁说:“你手上还有被妖怪砍的刀伤,怎么可以喝酒?” “关你屁事?”阿泰还没说完,宜蓁就一把抢下了阿泰手上酒罐,远远一扔。阿泰口里脏话还没骂出,宜蓁又扯下了阿泰手上裹着的纱布。 “哇干!好痛──”阿泰怪叫着:“你发疯啦?” “我是护士,帮你伤口消毒啊。”宜蓁拿着一罐双氧水,瞪着阿泰说:“你怕痛啊?” 阿泰哼了一声说:“谁怕痛啊。但是医官帮我治伤就好了,你干嘛多事啊,你比得上医官吗?” “你以为我想帮你治疗啊?”宜蓁白了阿泰一眼说:“就是医官要我来帮你换药的,他说治伤灵药宝贵,你的伤不严重,让我来就行了。” 阿泰愕然,又哇哇叫了起来,原来宜蓁已经将药水涂上了阿泰手臂伤口。宜蓁一边替阿泰清洗伤口,一边看着阿关,问:“你呢?要不要我帮你换药?” 第241章 血腥牢房(3) “不用、不用??”阿关退了几步,嘿嘿笑着说:“我有海马精帮我治伤,你以后就负责帮阿泰治伤吧??” “干!”阿泰愕然大骂:“你们都让神仙治疗,为什么只有我让这凡人臭娘们治疗?” 阿关看着宜蓁和阿泰打闹起来,赶紧逃离战圈。 林珊端着饭菜走来:“累了一天,吃点东西吧??” 阿关只吃了几口,便推说没有胃口,坐在一角陪着大家聊了两句,就说要洗澡睡觉了。 窗外还有些火光,是神仙们生起的火,外头还烤着肉,传来阵阵肉香。 阿关躺在床上发愣,从口袋掏出一道黑黑的符令,是太岁抓住他手那一瞬间,塞进他手里的。 阿关将断手交给太白星,却留下了这小小黑符。 黑符比白焰符小些,上头写了些许符文。阿关一点也看不懂,摸着脑袋,却不知该找谁商量。 阿关握着黑符,在床上翻覆许久,外头的声音渐渐静了。 阿关恍恍惚惚间,觉得手上暖呼呼的,还作了些梦。 早晨的海风吹来,癞虾蟆和小海蛙正捡着贝壳,水蓝儿仍孤单倚在礁石上,看着远方。 阿关这天起得早,或者因为昨夜睡睡醒醒。 林珊早已等在外头,见到阿关神色有异,连忙上前问着:“你怎么了?” “我又作了噩梦,一夜没睡好??”阿关苦笑说。 “噩梦?是什么样子的噩梦?”林珊有些诧异。 阿关摇摇头说:“没有,我也忘了,记不清楚,总之??是令人不太舒服的梦。” 林珊领着阿关上了三合院外,神将们早已聚在长桌前聊着。只见到青蜂儿忙进忙出,显然是在准备着大伙儿的伙食,九芎、紫萁、含羞等也跟在后头帮忙。 “翩翩跟若雨怎么不见了?”阿关注意到长桌一角的两副碗筷,却没见到翩翩和若雨,也没见到她们在帮忙青蜂儿。 福生朝远处一间屋喊了几声,若雨这才出来,神情有些不自在。 “翩翩姐身子不太舒服,想休息一下。”若雨说完,自顾自地吃起了早饭,也没注意到太白星都还没动筷子。 青蜂儿领着三花姐妹上了一道一道菜,大伙儿吃得热烈。 福生高声叫好:“这早餐比晚宴还丰富,青蜂儿果然有一套!” 菜虽然美味,但阿关心不在焉,也管不了好不好吃,扒了两碗稀饭,吃了几口菜,便跑去练鼎了。 黄灵、午伊似乎等待许久,早在大鼎上练着。 阿关接近那大鼎,藉由太岁力量飞上了鼎。只见到黄灵、午伊神情疲惫,却还是使劲练着,一把把去抓恶念。 “你们??没休息过?”阿关有些愕然。 黄灵点点头说:“主营吩咐,迁鼎之后,就要尽量抓取恶念。天上恶念不断落下,咱们要在凡人深受感染之前,将恶念抓尽。” 阿关这才想起了自己还身负这项大任,见到几近虚脱的两位备位,不禁有些愧疚,搔了搔头,对黄灵和午伊说着:“对不起,我这就好好地练??” 黄灵笑了笑说:“没关系,太岁大人,我和午伊必誓死效忠大人你,做你的左右手。” 阿关听了觉得有些肉麻,只能笑了笑,也练起了鼎。 四周景色又晃动起来,阿关见到一团团恶念忽远忽近,也不知道是谁的。抬头看看天,那天空几乎是红黑一片,全是恶念,几乎无边无际。阿关似乎感到,那恶念天空正渐渐往下压来。 阿关抖擞了精神,不停抓着、抓着、抓着。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第三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每一日吃完早餐,阿关便浑浑噩噩上了太岁鼎。天上那恶念似乎永远也抓不尽,黄灵和午伊几乎天天透支体力,却一日比一日兴奋,时常嚷着:“快抓完了!” “快抓完了!” 这一日,阿关仍抓着恶念,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那张小黑符他一直藏在口袋里,没让任何人知道。 他连抓了十六把恶念,这才想了起来,好几日都没见到翩翩了。 若雨总是说她身子不舒服,晚点才出来吃饭。而阿关上了鼎,便一直待到日落。 “翩翩??现在应该复元了吧??”阿关想到这里,跳下了鼎,往翩翩屋子走去。 门是紧闭的,若雨、福生、青蜂儿正在远处一角聊着,不知在聊什么。阿关敲了敲门,一点反应也没有,阿关又敲,这才传出了微弱声音:“红雪???” 声音嘶哑难听。 阿关有些愕然,又敲了敲:“我是阿关,你在干嘛?” 里头没有反应,若雨、福生、青蜂儿已经赶了过来。 “阿关大人,翩翩姐身子不舒服!”若雨急忙说着,一边将阿关拉离了门边。 “咦咦?”阿关不解地问:“为什么?是迁鼎大战时的伤还没好吗?” “是??”若雨皱着眉头,说:“??是狐大仙的药压不下绿毒了??翩翩姐的绿毒??又复发了??” “什么!”阿关听了,骇然问:“那该怎么办?本来不是快好了吗?” “我也不知道,翩翩姐也不知道??那时迁鼎一战,打得天昏地暗,翩翩姐让太阳黑色大剑砍伤手臂,现在伤虽然已经好了,手臂上却有一条长长痕迹。不晓得是不是太阳那剑上也有邪咒,邪咒又引起了绿毒复发??”若雨叹着气说。 “有这种事??”阿关又急又气。 “翩翩姐不想让大家知道??熬了好几天,却越来越严重??”若雨说:“我才和福生、青蜂儿商量,将翩翩姐送至洞天,让洞天狐大仙亲手医治。” “好!这样好,现在就去!福地这边已经稳定下来,太白星爷伤势也好了,翩翩去洞天休养,应该不成问题,我们这就去和太白星爷讲!”阿关急急地说。 若雨听了,连连点头,青蜂儿和福生也齐声应和。大伙儿赶紧到了二岛上那大宅,太白星正与水琝公、塔公塔婆、二王爷、五王爷在里头密商。 太白星见了阿关领着部将匆匆赶来,也急忙出去相迎。“小岁星吶,你来得正好??来得正好!” 阿关正要开口,太白星已经说了:“是荧惑星传来的消息,主营会择日斩澄澜!” “什么──”阿关大叫一声,身后福生、若雨、青蜂儿也都吓了一跳。 阿关不解地问:“为什么?就算太岁爷真的邪化了??现在太岁鼎都打好了,为什么还要斩太岁爷?为什么不让我试着救他?” 太白星摇摇头说:“这我也不知道,维淳虽然脾气坏,容易躁怒,但处事公正,他持中立意见,紫微也是中立。但那斗姆及一干文官却全一面倒要斩澄澜,文官中大半都是智囊团,玉帝正为此犹豫着。” 太白星跟着说:“我已决定立时动身上主营,与他们辩去。小岁星吶,你是五星之一,得与我同去,否则只我一个,难以压下斗姆和那干文官声音吶。” 阿关连连点头,又将翩翩毒发之事讲了出来。 太白星连忙领着梧桐、医官等,赶到了翩翩房外。 若雨敲了敲门说:“翩翩姐,太白星大人要替你治伤。” 门里头没有回应,若雨推开了门。太白星便领着梧桐、医官鱼贯进入,阿关也往里头挤,只听见翩翩沙哑喊着:“别让其他人进来!” 若雨拉着阿关后颈,将他拖了出去。阿关只见到床前早让被单遮住,见不到里头情形。若雨拉出了阿关,便关上了门。 过了许久,阿关在外头踱着步,飞蜓、林珊以及一干太白星部将也都闻声赶来,大伙儿面面相觑,屋外弥漫着一股诡谲紧张气氛。 第242章 血腥牢房(4) 飞蜓听了若雨说那斗姆要斩太岁,气得脸色狰狞,一副要厮杀的模样。林珊则皱着眉头,似在思索应对之道。 阿关想起了什么,将林珊拉到了角落,终于下定决心,掏出口袋里的黑符。 林珊有些诧异地问:“这是???” “当时荧惑星斩了太岁爷的手,我才发现太岁爷手里还握着这张符。我想了好几天,却不知道这符是什么意思。”阿关这么说。 “给我,我看看。”林珊咦了一声。 “这样好了??”阿关转身说:“我把符给太白星爷看,我们和他一同商量??” “太白星爷正替翩翩姐治伤呢。”林珊拉住阿关。“先让我看看??” 阿关点点头,将符交给了林珊。林珊看着那符,看了许久,左翻右翻,这才开口说:“这是黑雷咒??” “黑雷咒?”阿关问:“那是啥?” “能放出黑雷的符咒,是太岁爷专用的符。太岁爷若以此符电你,你有九条命也活不成了??”林珊苦笑说。 “太岁爷却没有电我,何况他要放电就放,何必用符呢?”阿关摇摇头说。 “太岁爷让荧惑星层层法术困住,花了九牛之力才破了荧惑星的法宝,法力应当是大大减低;或者是荧惑星大人那刀救得快,这黑雷咒才来不及放??”林珊说。 “这几天你却没跟我讲?”林珊瞪了瞪阿关说:“要是这黑雷咒突然引发,你已经死了。以后这些危险东西,你一定要让我知道??” 林珊边说,手中化出了金光,将那黑雷符咒捏成了飞灰。 “好??”阿关看着那飞灰,神情呆滞,半晌说不出话。 太白星推开了房门,满面愁容,长竹和医官也面面相觑,走出了这小屋。 “情形如何?”若雨等全围了上去。 太白星摇摇头说:“情形很复杂??很复杂??” “不知怎地,翩翩小娃身上那绿毒,和以前并不一样,似乎有新的毒咒附上身,新毒勾出了旧毒,洞天狐仙的灵药已经无法压制绿毒了。”太白星苦恼地说。 “同时,小岁星吶,你可要自己上主营,与那斗姆舌战了。”太白星苦笑,望着阿关说:“主营只让你去,不让我去。” 阿关还不明白,太白星已经开口:“太岁鼎刚迁,两星至少也须留下一星。主营要我留下看守。” 阿关愣了愣说:“要我独自上主营?” “这是我刚刚在屋里与主营联系的结果。”太白星这么说:“澄澜的性命就靠你了??” “我辩不过??”阿关呆然,他怎么也想不到要自己去和那凶巴巴的斗姆辩论。 “论辩士,秋草应当得以胜任。”太白星望了望林珊。 林珊推了推阿关说:“我与你同去就行了。” “??”阿关点点头,说:“去就去吧,那翩翩由谁护送上洞天呢?” “主营吩咐,翩翩仙与你一同上主营,狐仙早已在那儿等着了。”太白星说:“树神受玉帝之邀,也来到了主营,共商反攻天庭大策。树神得知翩翩小娃伤势复发,也急着要替她医治。” “树神??”阿关呼了口气说:“好久没看到树神婆婆了??有她在??有她在就好了??” 太白星轻轻拍了拍阿关肩头说:“小岁星吶,你别太担心,树神也是中立,不似斗姆那般厌恶澄澜。只要你坚守立场,树神会站在你这边的。” 阿关点点头,若雨已将翩翩扶了出来。 翩翩低着头,全身又裹上层层纱布,手臂和腿变得凹凹凸凸,都是些脓包。 阿关红了眼眶,召来了石火轮,看着林珊说:“翩翩飞不动了,让她坐后头可以吗?” “可以。”林珊笑吟吟答。 阿关将翩翩扶上了后座,翩翩身上纱布有些渗湿,是些黄黄绿绿的脓水,伴着浓浓恶臭。 石火轮驶出了海,驶上了陆地,驶上了雪山。 林珊始终跟在后头,指引着方向,以避开太阴的势力范围。阿关不发一语,无神骑着。 雪山上的积雪早化,此时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阿关往上坡骑去,翩翩抓着后座支架,身子却微微后仰,不愿往阿关身上靠;有几次因阿关骑得快,差点跌下车,都靠林珊在后头扶住。 “阿关,骑慢点??”林珊苦笑提醒:“翩翩姐身子难受,坐不稳。” “嗯嗯??”阿关这才回神,缓下了势子。过了许久,终于骑上了雪山。 雪山山巅,那一片片金黄耀眼的正洁光亮依旧,威严而庄重。 由于天将大都战死,主营外头负责防守的是雷部将士。 雷祖见了阿关,打了声招呼:“太岁大人来啦。” 阿关苦笑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下了车,林珊朝山壁挥了几下,几阵光亮透出,领着阿关和翩翩进入主营。 三人往会议室走去,会议室里已经聚满了神仙,见了阿关,都停下了交谈。许多神仙知道阿关是来与自己唱反调的,都臭着一张脸,又自顾自地交谈起来,看也不看阿关一眼。 树神与狐仙裔弥连忙站起,走向阿关,扶过了翩翩。 裔弥见翩翩又变成了这副模样,惊讶地问:“怎么会如此?” 林珊摇着头说:“说来话长,迁鼎时有场大战,那太阳邪神的剑上带着邪毒巫术,使得翩翩姐旧伤复发??” 裔弥看了看树神,树神握住了翩翩的手,几道清澈光芒传去。 翩翩精神好了些,这才开了口:“感谢树神婆婆??” “可怜的孩子??”树神拍了拍翩翩的手,吩咐着裔弥:“你带小娃去别室里,好好替她看看,可苦煞她啦??” 裔弥连忙答应,扶过了翩翩,走出会议室。 树神则拉过林珊和阿关,往长桌走去,拍了拍林珊说:“好小娃,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听说你足智多谋,这才使得天界大胜,天界没你可不行啊。” 树神虽是对林珊说,却故意说得十分大声,像是说给那一干文官智囊听的一般。几个文官听树神只称赞林珊,脸上立时露出不屑。 树神又拍了拍阿关后背,悄声说着:“好孩子,你可别害怕,有什么话你只管说,这儿除了玉帝、紫微,就你最大了,别管其他神仙脸色,有什么说什么就行了。” 阿关吸了口气,点点头,随着树神走向长桌,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紫微缓缓开口:“岁星家佑啊,咱们现在讨论的事,你应当略有耳闻了,你应当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阿关点点头,想讲些话,却不知该从何讲起。 斗姆挥了挥手说:“不管如何,这里大多意见都是处斩澄澜,现在已经有了新岁星,澄澜不除,只是徒留祸害。” “恕小仙插口??”林珊开口说:“此话道理何在?太岁鼎已经造成,恶念即将除尽,即便太岁爷邪化,也有机会救,为何非要将其处死?” 斗姆瞪了林珊一眼,也不搭理,只是看看阿关说:“小岁星,大神们讨论,你麾下小仙何以插口?” 阿关本已十分心烦,听了斗姆这么讲,一股恼火无处发泄,大声说着:“讨论就讨论,分什么大仙小仙?要不是我的小仙机智聪明,五路魔王你一个人对付得了吗?” 斗姆听了,勃然大怒,大拍桌子说:“你这小子岂敢无礼?你真以为位阶高于我?” 阿关吓了一跳,不敢再说。玉帝和紫微都皱了皱眉,玉帝扬起了手,斗姆这才停口。 紫微正色看了看阿关说:“岁星家佑啊,斗姆再怎么样,也是千年大神,地位何其崇高。尽管你新任五星之位,名义上大家平起平坐,但长幼有序,岂能如此无礼?” “是我不好??”阿关点了点头,觉得十分委屈,“嗯嗯啊啊”地讲不上话。 树神笑了笑,打起圆场:“老太婆我啊,也觉得讨论无分大小,既然秋草小娃足智多谋,大家靠着她打了多场胜战,此时何以摆出大神架子,这心眼未免小了些??” 第243章 莹白色恶念(1) 玉帝点点头,说:“这样好了,小岁星本便是少年,秋草小仙又为其保姆,只要岁星同意秋草发言,有何不可呢?” “林珊是我的军师,也是大家的军师??”阿关点点头说:“她说的就是我说的,我允许她发言。斗姆奶奶,您也可以派大耳朵发言啊??” “好!发言就发言!”顺风耳一听,清了清嗓子,嚷嚷说起:“既然岁星大人抬举,小神我就斗胆??” “你算哪根葱?滚一旁去!”斗姆一巴掌打在顺风耳脸上,将他打飞老远,千里眼连忙赶去,扶起了顺风耳。 顺风耳捂着脸,还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低声“呜呜”着。阿关本来不喜欢这口刁的顺风耳,但见他挨打,总有些不忍,心想癞虾蟆、阿泰嘴巴也一样坏,却也是好伙伴。 斗姆挥了挥手,瞪着林珊说:“我们几乎讨论出结果了,有屁快放!” 林珊本来要讲,一听斗姆这么说,话卡在嘴里说不上来。 文官之中传来噗的一声,大伙儿都愣了愣。 “失礼、失礼!”一名老神仙穿着一身红袍,手上还戴了枚戒指,一副俏皮模样地说:“斗姆娘娘要求如此奇特,小弟弟我替大家放了,有需要再找我。请秋草小仙开始发表大论。” 斗姆瞪了那红衣老仙一眼,老仙吐了吐舌头,往后站了回去。 阿关瞅着那红衣老仙半晌,才认出他是月老,先前曾在主营和自己打过招呼。 月老伸伸懒腰,朝阿关做了个鬼脸。 林珊这才开口:“主营大牢里关着的可不只太岁爷,许多坏事做绝、残杀无数的邪神,也都等着阿关大人收其恶念,使其恢复善心,何以偏偏要斩太岁爷?” 斗姆不等林珊说完,便开了口:“澄澜有太岁力量,或者能够掩饰其身上恶念,这是其他邪神比不上的地方。要是这小岁星无法吸取澄澜身上恶念,那怎么办?又或是澄澜伪装成恶念已除,藉此恢复身份,抢了太岁鼎去造孽,谁担得起?你担得起?” 众神听了,都点了点头。 一直没有开口的荧惑星,此时捻了捻胡子说:“我与澄澜不对头,大家都知道,但我绝不会为了私仇,而支持处斩澄澜。我倒希望澄澜恢复正常,好跟我打上一架。但斗姆刚才说的,确然有其道理??” 玉帝与紫微互看一眼,紫微开口说:“小岁星、秋草小仙,在你们没来之前,我们也讨论过这层情事了,恶念固然可以清除,但澄澜毕竟与其他神仙不同。斗姆说的情况会不会发生,却没有人可以保证。” 紫微接着说:“太岁鼎好不容易造成,迁鼎时也牺牲了许多同伴,此时终于一切完好,你也得以顺利真除上任,这看似不可能安然度过的大劫难,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要是让任何具有太岁力量的邪神夺去了,那后果可是无法设想。以澄澜一命,赌凡间亿万生灵,我们真的不敢赌。” 斗姆接下话头:“是啊,小岁星,你有何资格以三界生灵赌澄澜一命?赌救得回他?” 阿关愣了愣,哑口无言。 “不管如何,太岁爷总也是天界千年大神,既然已经受缚,难道不苦思救他之道?即便要杀,也应该等咱们费尽心思,束手无策后不是?”林珊接下话头,却说得有气无力,显然这番话自己也觉得有些心虚。 “哼!千年大神又如何?太阳不也是千年大神,还不是让澄澜给杀了!”斗姆哼了一声。 “现在大战未停,西王母仍流窜人间,勾陈上了天庭。天庭大牢那些关着的上古凶兽、极恶魔神等,要是让给逼急的勾陈放了出来,要与咱们同归于尽,这也挺难对付,这仗还有得打。太岁爷好歹也是太白星千年老友,也是岁星部将全军支柱,要是轻言杀太岁爷,战事未停,必先损军心。”林珊这么说。 “损什么军心?”斗姆哼哼地说:“该杀就杀、该斩就斩,要是这段期间出了什么祸事,谁来负责?” 林珊反驳:“主营大牢以万年坚钢打造,太岁爷只能制御恶念,并不是万能。他让荧惑星大人的火术烧伤了,又让十数种符术咒法捆绑全身,给关在大牢中,由荧惑星诸将守卫,如何能有祸事?” 斗姆白了白眼说:“澄澜可不简单,光凭这等机关,难保他使什么诡计。” 林珊摇摇头说:“主营里还有荧惑星大人、二郎将军、雷祖大人,以及斗姆大人您一齐守着,却也看守不了一个伤重的太岁爷?太岁鼎远在福地,太岁爷身上没一张符、没一柄武器,难道他会吹一口气,就将主营全军吹成邪神?” 荧惑星哼了一声说:“小娃儿别用激将法,要关住澄澜有什么难,就怕他使诈。不过即便澄澜使诈我也不怕,我比他聪明。” 林珊对荧惑星点点头,笑着说:“我也如此认为,有荧惑星大人在,太岁爷如何能逃?大家别忘了,迁鼎之时我们力气放尽,全军尽皆伤重,也擒下了来犯的太岁爷。如今我们有如此优势战力,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不试着想些救他的方法?” 斗姆哼哼地说:“谁跟你说咱们怕他?你这小娃别转移话题,这是该不该杀的问题,不是怕不怕澄澜的问题??” “该不该杀大家还能讨论。”林珊朗声说:“这儿有许多大神,大家可以表决,认为应当杀一个或许有得救的千年同僚,却因为害怕而急着处死他,除了斗姆大人外,还有谁?” “小娃儿少嚼舌根!”斗姆闻言怒极:“就跟你说不是怕他,你在挑拨什么?” “好了好了。”玉帝挥了挥手说:“斗姆说得有理,岁星一方也有理。现在战情仍然紧绷,不分青红皂白斩了澄澜,要那些虫儿小仙如何心服?” “然则??”玉帝跟着说:“我们也已大战至此,却也不能再有一丝差错,光靠符术未必治得住澄澜。若是澄澜真以恶念侵袭主营诸神,该当如何?” 斗姆本来听了玉帝前头的话挺不顺耳,正要大声发言,听了后面,又突然停住,歪着头想了想。 “我想出了个好主意!”斗姆这么说:“替澄澜放血,减弱他太岁力量。” 众神听了,有的点起了头,有的却不安地四顾。 “什么?”阿关听了十分骇然。想起当初翩翩曾说,为了炼出备位,太岁爷曾放出了身子一半的血,花了许久时间才复元,此时斗姆打的便是这主意。 “这不是挺好?”斗姆眉开眼笑:“是不是两全其美?既然要救他,就先夺去他身上太岁力量;若他力量减弱,即便小岁星去牢里救他,也不怕澄澜使什么计谋了不是?” 斗姆接着说:“况且那时,咱们也能取得一定份量的太岁血,要造新太岁也是可以的。” “不行、不行!”斗姆还没说完,众神之中传来了大吼。 大家朝吼声看去,却是那乌幸。乌幸是天界炼神官,与大医官千药共同协力炼出了阿关和两位备位。 乌幸见大伙儿都盯着他瞧,突然一愣,乱挥的手还举在空中,一旁千药连忙将乌幸停在空中的手给按下。 斗姆沉下了脸开口:“乌幸,你凭什么说不行?” 乌幸说不上话,只能涨红了脸,看着地下。 千药开了口:“若是能够救得澄澜大人,实是万幸,只是这太岁血必须谨慎处理,否则??否则??危害甚深??” 第244章 莹白色恶念(2) 斗姆冷笑一声:“怎么,这太岁血当然是由你们负责保管,你怕有神仙去偷来喝不成?” 乌幸似乎还有话说,千药已经闭上了口,也拉了拉乌幸衣衫,阻止他再说下去。 “不行、不行??”阿关脸色愤然,大力摇着头。 “你也不行?”荧惑星吹了胡子问:“为什么又不行?” 斗姆也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岁星你想怎样?当下放了澄澜?” 玉帝也开了口:“斗姆这番提议的确是个方法,一方面能保存澄澜性命,一方面也更能安全地去驱除他身上恶念不是?” 林珊看了看阿关,似在征询阿关意见;只见阿关神色茫然,低头不语。 玉帝看看紫微、树神。紫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树神不作声,似乎也不反对。 玉帝做了结论:“那便如此吧,暂且先关着澄澜,明天二郎、荧惑与千药等医队同行,趁着澄澜还未恢复力气时,放出他身上太岁血。岁星家佑也须同行,以防任何意外。” 阿关张了口,本想讲些什么,又闭上了嘴,默不作声,愣愣看着乌幸。 “好了、好了。”紫微又说:“这事就到此为止,还有另一件事得和小岁星说。” “嗯?”阿关抬起了头,茫然看着紫微,还不知道紫微想讲些什么。 “哎哟──”斗姆已经先插了口:“这可就不关我的事了,老身还得出营守着,以防那混蛋勾陈又下来捣乱。”随着斗姆站起,荧惑星也站了起来说:“也没我的事了,哈哈!” 一阵哄闹,会议室中诸神已经散去三分之二,大都返回岗位继续自身职责。二郎经过阿关身边时,拍了拍阿关肩头,微微一笑。 阿关还不明白,紫微已经开口:“岁星家佑啊,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你以凡人肉身,被提前解开封印,随着正神四处征战。现在太岁鼎已经完工,你的任务也算达成一半了。” 紫微微笑着说:“我们会找个时间,安排你和秋草小仙定下婚约。等我们反攻天庭,平定大战后,便让两备位暂代你职务,还你凡人肉身,让你好好过日子。” 玉帝也笑着说:“这段时间难为你了。” “什么?”阿关只觉得耳朵轰隆隆鸣个不停,还没会过意来,转头看看林珊。 只见林珊低下头,双颊飞红,看来更加美丽。 紫微转头一招手,方才那放屁的月下老人,笑嘻嘻地往前走来。 月老向玉帝、紫微打了个揖,说:“上次我就跟太岁大人自我介绍过了。”他接着转身向阿关拱了拱手说:“太岁大人,你可以叫我『月老』,或是『老月』都行。” 民间相传,月下老人乃婚姻之神,拿一条红线捆了哪两人的脚,那两人便结为夫妻。这是流传久远的民间故事。 阿关脑袋仍然轰轰闹闹的,看看林珊,又看看月下老人,喃喃自语:“保姆、保姆??” “说是保姆,实则却是保镖,职责是保护你一生。”月老这么说:“保护你度过后半辈子,使你安然度过余生,享受凡人生命,好接下太岁重担。若是让一个彪形莽汉或一个啰唆小子贴身陪伴五、六十年,换作是我必定自杀了,给人救活,我还要再自杀一次!嘿嘿??” “老月!”紫微瞪了月老一眼说:“你好好说明,别扯些不正经的东西!” “是的、是的??”月下老人继续说:“于是在我的提议之下,保姆不但是你的守护者,也将成为你一生伴侣。起先我提出来,还受到大家讪笑,说我不正经。但仔细想想,便知道其好处,作为伴侣,吃饭、睡觉、洗澡都在一起,可说是最称职的保镖了。你总不会愿意雷祖那样的汉子和你洗澡吧,不过雷祖也有个好处,他手毛浓密,不用毛巾也能替你擦脸,哈哈!” 紫微咳了两声。月老嘿嘿笑着:“又废话了,抱歉、抱歉!” “袋子里头包着的是化人石??”月老边讲,边从袖口掏出一个红色小包,大约手掌那么大。月老打开了小包,从里头拿出一块晶石,晶石是半透明的橙黄色,里头隐约见得到一个人形胚胎。 小包里还有一条红绳子,绵绵长长。月下老人拿出了红绳把玩一下,又放进了小包中。 月下老人说:“只要施下术法,使秋草仙的仙体附上化人石上的胚胎,只一个月,秋草仙就会长成现在一般模样,不过便不是仙了,而是和你一样具有凡人肉身。当然,除了无法飞天之外,秋草仙身上的大部分法术依然齐备,否则也别保护你了。” “怎么??怎么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阿关还瞪大了眼,觉得不可思议。 月老嘻嘻笑着说:“这种事应当是由秋草仙自己和你说,小娃儿们脸皮薄,始终瞒着你,我们怎好越俎代庖呢?” 林珊终于开了口,红着脸笑吟吟地说:“不跟你说,是怕你分心,并没有特别意思。现在你的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告诉你也无妨了。” 阿关看着林珊眼睛,仍无法言语,脑中一片混乱,许多许多的回忆一下子全涌上了脑海。 入夜,会议室里还闹哄哄的,几处据点传来了急令。天庭局势起了变化,辰星在迁鼎一役没有动静,原来是上了天庭,劫走了老子,用意却不知为何。 而返回天庭却见老子给劫了的勾陈,几乎发狂,打开了天庭七层大牢,放出里头关着的千年凶兽和上古魔神。本想驯服这些凶兽、魔神作为手下,但经过雪山和空中迁鼎一战,勾陈的兵力早不足压制那些凶兽、魔神。几阵乱斗之下,勾陈的残兵几乎让凶兽杀尽,勾陈自个儿也受了重伤,逃下凡间与太阴会合,正准备拼死一搏。这消息是镇星藏睦传来的,他已和太阴短兵相交对阵了数场。 这消息使主营一阵错愕,魔神、凶兽不比邪神集团,他们是阶下囚犯,个个凶残暴戾,由于并无组织,未必有太大威胁。但也由于没有领头统领,落下凡间后却会直接危害到凡人。 阿关在长廊上走着。林珊还在会议室中与众神会商;翩翩则房门紧闭,一点动静也无。阿关发着愣,战略部署已不需要他,他的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只要乖乖等着当个凡人即可。 看着翩翩紧闭的房门,阿关想起许久之前的河畔招兵。 他记得自己曾对翩翩说,羡慕翩翩永远是个貌美仙女,而自己却终将衰老。 翩翩笑着摇头,说阿关讲的不对,那时阿关不知道“讲的不对”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终于明白──翩翩自然不会永远貌美,而会和自己一同衰老、一同度过余生。 至于后来变化,已完全不在当时预期之中了。 “乌幸??千药??他们在哪呢?”阿关摸着头,问着通道上一名文官。那文官矮矮胖胖,也不太理睬阿关,随手指了一处方向,是大厅中的一扇门,可以通往地下医室和囚牢。 “谢谢??”阿关道了谢,往那甬道走去。 文官问了声:“你找乌幸、千药做啥?” “我??我肚子痛??想找大仙治治??”阿关皱着眉头苦笑说。 “哼!”文官挥了挥手,转头就走,口里还不屑喃喃着:“这就是新太岁??” 阿关看着文官走远,立时往那门走去,将门轻轻推开。里头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有一处分岔通向两边,一边通往大牢,一边通往医室。 一个黑发男子正倚在岔路一边,与另几名将士聊着。这些将士是荧惑星部将,那黑发男子便是先前与若雨等斗火的铁牌大将绿言。迁鼎一役中,天将尽数战死了,这些荧惑星部将便临时担负起守卫大牢的任务了。 第245章 莹白色恶念(3) 绿言看了阿关一眼,神情满是不屑地说:“新任太岁,你来这儿干嘛?” “我??我有些不舒服,想找千药先生拿点药吃。”阿关答。 “你哪儿不舒服?” “我肚子痛。” 绿言听了有些好笑,与其他部将互看一眼,都笑了出来。 有的说:“岁星大人,肚子痛这小毛病以寻常治伤咒医治即可,何必劳烦千药老师?” “来、来,我帮你医,你哪儿痛?”一名部将嘻嘻笑着,对阿关说着。 “我要给千药医,不要给你医。”阿关摇摇头。 “呃?”荧惑星部将互看了看,有些傻愣。“为什么?” “岁星大人,你这??” “因为??因为??”阿关抓着头说:“因为上次跟你们打过架,我心里不开心??” 荧惑星部将听了,都说不出话。阿关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往医室那通道走去。 绿言看着远走的阿关,哼了几声:“这小子肚量这么狭小,竟然也能当太岁??” 阿关继续走,走到了甬道尽头。尽头有一扇门,阿关二话不说,推了推门,门是锁着的。 “哪位?”门里传来了千药的声音。 “是我??”阿关低声说:“我是岁星??” 阿关说完,里头静了半晌,许久之后,门才打开了一小条缝,千药神情黯然,透过门缝看着阿关,疲惫地问:“岁星大人,有什么事吗?” “我肚子痛,想找点药吃。”阿关揉揉肚子。 “你等等,我出去替你医治。”千药怔了怔。 “让我进去??”阿关大力推着门说:“我要进去说话!” 千药有些愕然,他还没反应过来,阿关便全力推门,硬是从门缝挤了进去。 “太岁大人你??”千药连退几步,阿关站定身子,呼了口气反手将门关上,还将那门闩拴上。 乌幸也在里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阿关。 阿关看看乌幸,又看看千药,说:“我有事和你们说,是关于太岁血的事。” 听阿关这么说,乌幸一脸惊恐紧张站了起来,千药也神色骇然,与乌幸互看一眼,不知做何反应。 阿关见两人都不接话,只好自己先开了口:“我的意思是??我想知道你们以太岁血炼神时的详细过程,这中间是否会有些错误,有可能造成一些后果。” “太岁大人??”千药瞪大眼睛问:“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太岁爷炼于恶念,本来你们都说不可能邪化。现在却说他邪化,还要斩他、放他血。以太岁血炼出的备位,岂不是也有邪化的可能?还是这中间出了什么误会?”阿关这么问。 “太岁大人吶,这??”千药支支吾吾地答:“我只是医官头头,要斩太岁爷可不是我的主意。你问我这些,要我如何回答呢?” “你们不肯说吗?”阿关瞪着千药说:“其实我已经知道了许多事,我是来证实这些事情的,你们不说,我就去跟玉帝说。” 千药和乌幸互看一眼,静默半晌,千药这才开口:“太岁大人吶,小神真的不知你想问些什么,太岁血炼神,该怎么炼就怎么炼,这其中的巧妙过程,就算与你说了,你也不能明白,况且??况且??” 千药还没说完,乌幸已经大声喝止:“罢了、罢了!药老头,你还想瞒到何时?新任太岁大人炼于凡人,有副好心肠,此时不说,更待何时?我这身老体已烂,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了!” 千药瞪大了眼,支支吾吾半晌,总算开口:“太岁大人,有些事情只是咱们推测??却不敢说是千真万确,你会这么问,表示你已经察觉??” “废话!你还别扭什么?让我说!”乌幸抢过话头,连珠炮似地说:“我和千药为了炼出备位,尝试了千百方法,始终不得要领。在打算以凡人肉身炼备位之前,我们曾经试着以现有神仙来炼备位。” “当时由千药施法提炼澄澜爷的血,我则领着数十炼神官合力施法,改造这些神仙仙体。但这些神仙却因为没有具备抵抗恶念的能力,在注入了太岁血之后,全部邪化。当时我们连同澄澜爷耗了许多心思,才将这些邪化的神仙救回。” 乌幸继续说:“经过了数次失败,我们知道现有神仙已有自己性情,无法完全与太岁血融合,反而会受太岁血侵袭,而急速邪化。因此。我们决定以新生凡人来炼备位,于是炼出了你。凡人肉身对于恶念的抵抗力较高,且炼新神犹如一张白纸,而不会与先前性情产生排斥作用。我们一直认为你是我们炼出最成功的备位。” “然而??”乌幸叹了口气说:“然而许多天界大神们却不满意,他们坚持备位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好得以快速继承澄澜爷??于是我们持续研究新的炼神方法,仍然希望藉由现有神仙炼出备位来。这些都是在太岁鼎崩坏前发生的事情。” “在经过许多日子之后,千药确然研究出了新的方法??”乌幸说到这里,看了看千药。千药手还发着抖,见阿关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只好接着说了:“我??我采了千种灵药,以灵药与太岁血融合,试着去除太岁血中会侵袭神仙的因子,那时我成功了。我以七十六种各式灵药,在丹炉中与太岁血同烧了四十九日,烧出了新的太岁血。” “在我炼出了药血后,太岁大人你已渐渐成长,成了白嫩少年。那时一切安好,大伙儿都认为你能够按照计划顺利接掌澄澜爷位子,大家也渐渐忘了以仙体炼备位这情事。”千药说到这里,顿了顿,颤抖地说:“但这药血花费我多年心血炼出,在以仙体炼备位的过程中,我们牺牲了许多邪化的同伴;药血炼成后,我亟欲试试它的功效,却不敢告诉任何神仙,遑论请他们当我的实验品。” “于是??于是我以乌幸做实验。”千药说到这里时,紧捏着拳头,神情尽是悔恨。 “什么!”阿关听到这里,啊了一声。 “是我自愿的,是我向千药提议的。”乌幸补充。 千药茫然地说:“我的职责是炼丹制药,乌幸的职责是炼神,我们千年来都肩负着这样责任,却在炼这太岁备位上受了无尽挫折,受了许多神仙讪笑,我们为了争一口气??就为了争一口气??” 乌幸接着说:“我提议以自己仙体实验,在与千药合作下,将太岁血渣与灵药融合成的药血,注进了自己体内。” 千药再接着说:“那时天界大神们都不知道,我们也并未透露。又过了许多年,乌幸真的没有邪化。直到太岁鼎崩坏,天界起了骚动,大伙儿退到凡间,商议着是否该唤醒大人你,要你在尚未成熟前便赴战场。但也有部分大神们觉得尚是凡人的你,能力不足以胜任备位,这仙体炼神的计划才重新被提起。我和乌幸还是没有透露当时自己的实验,只是信心满满地按照当时方法,以干涸的太岁血渣搭配灵药,炼出了药血。黄灵和午伊便如此成了备位。” “这计划一直很顺利,直到不久之前,我才知道错了,大大地错了。”千药苦叹一声,双眼无神。 “因为我邪化了。”乌幸指指自己说:“我渐渐发觉自己脾气越来越躁,时常口出恶言。在千药提醒下,我才惊觉自己邪化了。” “我甚至看得见自己心中的恶念。”乌幸说到这里,静了半晌,伸手往胸口一抓,抓出了一团东西。 第246章 莹白色恶念(4) “这是什么?”阿关退了两步。 只见那乌幸手上捧着的,是一团黏糊东西,形状和恶念一般,颜色却差异甚大,是晶莹白澈的白玉颜色。 “恶念。”乌幸颤抖地说:“大人,这是恶念。” 阿关嚷嚷地说:“不对啊,这??这??我感觉不到你身上的恶念啊!” 乌幸苦笑,两指在那白色黏团上一掐,掐破了一个小洞,犹如剥皮般撕下了莹白色的皮,里头漫出了黑色、红色的烟。 阿关瞪大了眼,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有了对恶念的感应。 眼前这团裹着白皮的黏团,里头包覆着的正是恶念。 千药苦涩地笑着说:“我费了十数年,日夜不停研究,以为研究出了能够制御恶念的药来,没想到却是个假象,只能将恶念包覆住,却无法真正压制恶念??” 阿关看着乌幸手上那莹白恶念,陡然一惊。他想起迁鼎之前,在太岁鼎上与黄灵、午伊一同练鼎时,黄灵便曾露过这手,将红黑恶念化成白色。他当时以为这是能够净化恶念的招数,当时黄灵手上那白色光团,与此时乌幸手上的白色恶念,如出一辙。 “这代表什么?”阿关暗自心惊,忍不住问:“白色的恶念?所以??我察觉不出来?” 乌幸一把捏碎了手上那白色黏团,红黑色的烟雾四溢。“不只是大人你,就连澄澜爷,想必也是察觉不出来的。” “澄澜爷抓那肮脏恶念已有数千个年头,突然变成了这莹白美玉的模样,澄澜爷自然察觉不出。但我却察觉得出来,因为我体内有少许太岁血??”乌幸叹了口气说:“大家都在邪化??都在邪化??一定是那小子??一定是那小子??” 阿关身子一震,猛然领悟,外头已经传来了敲门声响。 “太岁大人!” “太岁大人你在里头这么久?” “千药大人?”荧惑星部将敲得用力。 阿关连忙压低声音,转头对乌幸、千药说:“你们别慌张,也别声张,我会想办法??” 阿关说完就要去开门,千药忍不住又问:“太岁大人,你??你为何又能察觉?” “我从来也没察觉,是太岁爷托我问你们的。”阿关苦笑了笑。 还没看乌幸、千药脸上露出的惊愕,阿关已经推开门,随着荧惑星部将走出了这甬道。 “阿关,你上哪去了?”林珊在甬道外的大厅等着,见了阿关便露出苦笑,拍拍他的背。 阿关也苦笑回答:“我肚子痛,去找千药帮我治疗,你们都在忙,我不敢打扰你们??” “我们刚刚已经拟定了作战大计,必可一役打退凶兽。”林珊说。 阿关与林珊并肩走着,好奇地问:“你们都说天上还关着什么凶兽,到底是些什么?” “凶兽大都是魔界群魔领上凡间作乱的猛兽,上天有好生之德,除非是当场杀死,否则生擒的凶兽,通常都会关在大牢中。”林珊笑吟吟地说:“阿关,你倒不必担心,这些家伙虽然凶猛,但却无组织。方才我们收到了情报,一批凶兽让勾陈放了,下了凡,正在雪山外十里的山郊间徘徊。明天清晨我们便发动突袭,肯定能将它们一网打尽。” 阿关有些心不在焉,此时冷笑一声说:“原来太岁爷比凶兽还凶,大家迫不及待想要杀他。” 斗姆正巧也在大厅外头,听了阿关埋怨,哼了一声,跟身旁部将讲:“这小子怎么这么倔强?跟澄澜一个德行!” 斗姆讲得大声,大厅里许多从会议室出来的神仙听了,都暗自偷笑,有些还笑得挺大声。 阿关脸色难看,环顾四周神仙,心里五味杂陈。 “别理他们。”林珊拉了阿关往主营外头走,一边安慰着阿关。“太岁爷脾气硬直,得罪了许多神仙,大家是恨屋及乌,我们一干岁星部将早习惯了,习惯就没事了。” 主营外刮着冷风,从山崖往下看去,还可以见到阵阵金光闪耀,都是紫微布下的结界,景象看来极为庄严。 林珊牵着阿关往没人的地方走去,一路上阿关都只盯着自己的脚,也没听清楚林珊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了?”林珊推了推阿关说:“我说话你都没有在听吗?” “有??有啊!”阿关连忙回应。 两人挑了个大石坐下,看着天空星光。 “这几天你变得不太一样,似乎有些心事。”林珊盯着阿关,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是不是你还想着那晚我说过的话?” “不??”阿关摇摇头说:“我??我不知该相信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珊愣了愣。“你是指???” “没有??”阿关吸了口气,指着另一边:“你看那边有一只怪鸟!” 林珊朝阿关指着的地方看去,什么也没看到,却感到阿关的手搭上了她的肩。 “你做什么?”林珊愣了愣,正色看着阿关:“你??” “没有,你的肩膀上有只蚊子,被我拍掉了。”阿关赶紧抬起手,打着哈哈。 “这里哪有蚊子?”林珊别过了头,掩饰脸上飞红。“你不可以因为职责完成,而轻浮起来。” 阿关嗯了几声。 两人肩靠着肩,看着天上星空,阿关又借故碰了碰林珊肩膀或手臂,林珊也由他去。 时间静止了般。 过了许久,林珊才牵起阿关,将他领回主营睡房。 林珊将阿关送至门前,在他额上拍了拍,说:“明日大战你不用参与,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要好好睡个觉,明天醒来,等着听我们的好消息吧。” 阿关点点头,本来还有些话想说,突然觉得奇困无比,关上了门,倒上床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阿关觉得自己已经醒转,但眼睛就是睁不开,四肢不听使唤,也无法动弹,像是俗称的梦魇。 眼前的景象十分清晰,是爸爸遇害的那条小巷,又是这个梦。 阿关感应得到自己梦中的身体,同时却又感应得到自己躺在床上的四肢。他知道自己在作梦,这次的梦却像是噪声干扰一样,竟像是人已经醒了,却仍给绑在梦中,无法脱身。 眼前的小混混又嚣张了起来,阿关愤恨难平,冲上去就是一阵扭打。 和之前不同的是,阿关这次得以将那些小混混扔得老远。他在扭打过程中,甚至感到自己躺在床上的四肢也动了起来,和床铺产生的碰撞感也十分清晰。 像是两种感觉交迭在一块。 或许是梦境被破坏的关系,爸爸的模样看来十分模糊,小混混却越来越多,跑出了许多没看过的家伙,个个脸色狰狞。 仔细一看,竟然不是小混混,全成了鬼卒妖兵。阿关在梦中召出了鬼哭剑,一边觉得好笑,算算时间,主营大军已经出发征战凶兽了,自己却在梦中战了起来。 妖兵鬼卒越来越多,阿关觉得四周洒下了黄色的光芒。他觉得梦中的自己渐渐疲累,就连真实中躺在床上的自己,四肢也酸软了下来。 鬼卒们更显嚣张,一只只扑上来,又全成了和颜悦色的人,有些是以前的同学,有些是街坊邻居,连之前他打工的便利商店老板都在其中。 有个大妈长得竟有点像斗姆,也慈容满面挤了上来,端着一杯热茶要阿关喝。阿关见了这大妈,想起了顺德大帝府那干信徒。 他开始反抗身上那股酸软无力的感觉,体内白光泛起,又重新召出了鬼哭剑,一剑斩倒了那有点像斗姆的大妈。 阿关嘶吼着:“滚开!让我醒来!” “别把我当白痴──”阿关大吼一声,竟从床铺上跳了起来。他看着四周发愣,终于醒了,身上全是汗。 阿关摸了摸胸前的清宁项链,将项链脱了下来,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着。看了许久,才戴回项链,跳下了床。 推开房门,外头静悄悄的,林珊、翩翩的房里头都没人。 阿关继续走着,来到大厅,这才碰到了一些神仙。 阿关问了几声,神仙们才开口:“今天大伙儿都出战了,全军都聚在主营外头山腰上,太岁大人你不必担心,一切都在秋草仙子的运筹帷幄中呢。” 阿关本想去找乌幸和千药,但他们也随玉帝出了主营,只好又回到自己房间枯坐。 发愣了好半晌,一道符令急急打来。 “阿关大人、阿关大人!”是老土豆的声音,将在床上发呆的阿关吓了好大一跳。 “发生了什么事?”阿关忘了老土豆那端听不见自己声音,只一味问着。 老土豆急急说着:“阿关大人,秋草仙子战术有误,这儿不只有凶兽,还杀出了个程咬金,翩翩仙子让大军围攻,情况紧急啊!” 第247章 符中一语(1) 主营山腰的风极大,紫微星张着双手,一股股紫金光芒相互辉映,在雪山四周布成了城墙般的结界。 玉帝在大阵居中。林珊则在大阵前头指挥,与四方土地联系。 “众军听令,凶兽们下凡了,落在几处村落山间,那些落单的凶兽先不去管,数量较密集的地点共有三处。分别距主营十公里、十五公里、二十七公里。我们用诱敌战术,将三路凶兽引来山下,引入先前布好的陷阱,一举击杀。” “负责诱敌的翩翩姐、二郎将军、雷祖将军已经先行出发,山下的荧惑星大人、电母大人两军已经备妥,只要等凶兽们全进陷阱,斗姆大人即可挥军杀下山,内外夹攻。陷阱里头电火齐下,必能将凶兽一举歼灭。” 众神们听了林珊下令,也没什么反应,大部分神仙都不觉紧张。凶兽虽然凶猛,但比起魔军邪神,全无心机章法,林珊这般费心布局,反而显得小题大作了。 有神仙说:“我说啊,何必这么麻烦?让二郎挺着银戟四处飞,见一只杀一只不就得了?” 另一个神仙不服:“说得轻松,派你去四处飞,见一只杀一只如何?” 先前的神仙反驳:“我负责大家膳食,又不负责作战!” “同伴在前线出生入死,你等别讲风凉话。”紫微皱了皱眉,一干文官这才肃穆了起来。“二郎也是辛苦,这仗要不是他,可难打了。” “我说那蝶儿小仙也十分尽心了,担任那备位少年保姆,却还受了大伤,如今还要出战??” “是啊,她不是伤得挺重?为何还要出战?” “蝶儿仙虽然受伤,但身手仍是一流,除了二郎、维淳、雷祖这些大神,也就属这蝶儿仙最善战了??” 林珊转头,笑吟吟地说:“各位神仙,诱敌除了骁勇善战,飞空速度也很重要。翩翩姐是千蝶仙炼成,飞空速度奇快,这次任务以她最适合了。要不是飞蜓、青蜂儿都留守福地,否则我不会派受伤的翩翩姐上阵的。” 林珊继续说:“翩翩姐的确十分辛苦,等这次大战结束后,真的应当让她好好休息了。” 紫微星和玉帝互看了一眼,都点点头说:“你等一干岁星部将都劳苦功高,只等擒了西王母、辰星启垣、勾陈、太阴之后,我们会放你们个长假,让你们好好去洞天玩玩。” 紫微又说:“然则翩翩小仙本已受伤,今天一战后,便让树神带回洞天好好养伤,玉帝老哥你认为呢?” “无妨。”玉帝微笑。 有个神仙起了哄:“翩翩小仙可以晚点走,等太岁和秋草仙子成亲时,可以当伴娘,她也曾经照顾过小太岁,可以让她发表感言!” 紫微星斥喝:“胡说什么!” 也有神仙提议:“秋草小仙,太岁大人在里头无聊,你不进去陪陪他?这儿交给咱们就行啦!” 林珊笑了笑,回答:“我还有任务在身,家佑身子疲乏,要睡很久,我进去只是打扰了他啊。” “你说什么?” 阿关从床上蹦起,摸了摸身上,没有一张可以通报老土豆的符,只得抓了外套就往外头冲。 老土豆又传来第二张符说:“秋草仙子说俺话多,只给俺一张通报主营的符令,一开始便用掉了。现在俺身上只剩下通报大人的旧符令,阿关大人,你收到请回答!” 阿关没有符令,无法回话,冲到了主营入口,石火轮就停在一边。 门前两个神仙正交谈着,见阿关冲来,连忙问着:“太岁大人,你做什么?” “开门!”阿关大喊,那两个神仙连忙开了门。 阿关只觉得外头一阵亮,伴随着阵阵奇异感觉,虽然极微,但却认得出那是恶念的感应。 阿关见到山腰上神仙都回过了头看着自己,那股细微恶念感应突然变大,又瞬间消逝,像是收音机收讯不良一般,时好时坏。 “你醒了?”林珊的声音有些讶异,阿关霎时觉得六神无主,本来要叫喊的话语全堵在口中,“咿咿唔唔”地跨上石火轮,突然猛力踏下踏板,大伙儿还来不及拦,石火轮有如电光,一眨眼已经窜下了山。 小林山间尸横遍野,全是妖兵野鬼们的断肢残骸。 翩翩全身裹着厚厚的白纱,黑黑绿绿的脓血透出了白纱,将衣服也染得斑驳难看。 翩翩不断逃着,四周全是恶鬼,也混杂着些许妖兵。 后头追逐的那大票鬼怪妖兵阵里,居中指挥的妖魔样貌十分奇异,有九只手臂,背上还长了四只黑色翅膀,一身道袍,脸却还是人样。 那九手妖魔拿了九柄不同的武器,有些形状甚怪。他嘶吼着,指挥鬼卒妖兵追捕翩翩。 这些妖兵像是早有准备,都拿着长矛和小弓,埋伏在树上和草丛中。一遇上引着凶兽前来的翩翩,不由分说就围攻起来,只攻翩翩,不理凶兽。 翩翩伤势本便严重,身手不如平时,今天的任务本是诱敌,却不料路上竟埋伏着妖魔和许多妖兵。她让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杀得难以招架,四面射来的小箭如雨一般,妖兵们乱射一通,许多箭都射到了自己同伴身上,也不在意。 翩翩挥出漫天光圈抵挡箭雨,却仍不免让箭射中了手和脚。 两旁矮林又传出声声嘶吼,两队挺着长矛的妖兵队左右突出。 妖兵们举着长矛一记一记往翩翩身上刺去。翩翩晃出光刀,斩断几支长矛,立时又有更多长矛刺来。 又一箭射中了翩翩腰间,将翩翩射落了地。 几只妖兵们跳上,都让翩翩挥出的光圈砍翻。她重新跃起,抹了抹脸上眼泪,身上裹着的纱布都给刺花,露出了腐坏的皮和肉。 九手妖魔见了,扬声叫着:“你这什么鬼?还说是神仙,比我还丑!”妖兵们听了,都尖笑起来。 九手妖魔后头那十来只凶兽,本来让翩翩一路引着,个个嘶吼追击,此时撞进了妖魔阵中,横冲直撞,显然两军并不同路。 九手妖魔看了看后头战情,也不担心,仍然指挥着妖兵围攻翩翩,尖声喊着:“杀了这丑神仙,别理那些怪兽,杀了丑神仙,雪媚娘娘自有赏赐!” 凶兽中有只大猿十分厉害,一张黑嘴牙齿锐利吓人。猿猴精扑进了围杀翩翩的战圈中,两只大手握成了拳,一拳一拳轰击着翩翩,也轰击着妖兵。 翩翩鼓尽全力,一刀劈落了大猿精打来的大拳头,又一刀斩死几名妖兵。她万念俱灰,也不顾身上不断落下的纱布,沙哑喊着,杀出了一条血路。 “仙子!不要往前吶──”老土豆从地底探出了头,阻住翩翩去路。 翩翩愣了愣,连忙别过头,她脸上有一半的纱布早已破落,揭了开来,露出半边脸。 老土豆吓了一跳,仍然喊着:“仙子??前头也有埋伏!俺一路随着你,但是战情紧绷不敢露脸??” “老土豆?你??怎么会在这边?你应当在两公里外探路不是?”翩翩边问,边回头挥出光圈逼退追击的妖兵,一边拎起了老土豆往前头飞。 “俺就是探到了前头有好多妖兵,才绕路赶来通知仙子你呀!”老土豆舞着双手怪叫:“别去前面呀??前头也有埋伏!” 老土豆还没说完,两边山道又是一阵骚动,大批大批妖兵又杀了出来。 领头的是雪媚娘。 “哟!这不是那『旧』保姆吗?怎么变成这副模样?”雪媚娘嘿嘿笑着,此时看来已不若以往那般神气,笑脸上隐约露出落魄无奈,一张嘴却还是不饶人:“脸都烂了,我的五蛇毒够呛吧,哈哈哈哈!” 第248章 符中一语(2) “是你!”翩翩怒瞪着雪媚娘,身子一旋,将杀来的妖兵全给斩死。正要往雪媚娘窜去,却又让箭雨射回。 “想不到你们这些高傲神仙也落得这般田地!”雪媚娘娇声大笑,指挥着妖兵围攻翩翩。翩翩身上许多绿毒伤处都淌出了脓血,还中了许多飞箭。 老土豆挥着木杖助战,一边喊着:“仙子你别丧气,俺已经通知了阿关大人,他应当??应当很快就要来了!” “你干嘛多事?我又不想见到他??”翩翩听老土豆这么说,惊慌嘶哑吼着:“我不想??我不想让他见到我!” “什么?”老土豆愕然不解,见翩翩尖吼,也慌了手脚,只能拼命挥着木杖,腿上也中了一箭,痛得哇哇大叫。 “这样也好??死了也好??”翩翩哇哇哭了起来,一手拎起老土豆,用力往天上一扔,大叫着:“你自个儿逃!逃回去跟大神们说??翩翩无法完成任务??” 老土豆让翩翩一扔,在空中打了好多个滚,落在远远草地上。雪媚娘只是哼了一声,妖兵们对老土豆视若无睹,也不来追。 “仙子??仙子!”老土豆大喊着,却帮不上忙,转头一看,后方的九手妖魔也领着妖兵追来了。 翩翩大叫一声,放出了好大片的光圈,双月光刀抡得密不透风,将射来的箭雨全斩碎。 身上纱布全让脓血染得斑斑墨黑惨绿,翩翩索性将整头纱布全扯落,长发依然乌黑,在天空甩动,烂糟糟的脸几乎分不清血和泪。 又中了一箭、又中了一矛,翩翩没吭一声,拔出了箭、砍断了矛,直扑向雪媚娘。 雪媚娘知道翩翩厉害,此时她已无以前道行,不敢硬接,只能不停往后逃。 “别伤我雪媚娘娘!”九手妖魔大吼一声,舞着九样兵器杀来,拦在翩翩前头大杀一阵。 本来凭这九手妖魔道行,翩翩要宰他是易如反掌,但她此时身上尽是箭创毒伤,让九手妖魔杀得连连后退,跟着腿上又中了一箭,一下子绊倒在地。 九手妖魔一只手举着一柄金杖劈下,翩翩打了个滚,躲开这金杖。 后头一片骚动,妖兵们叫了起来。 流星射了过来,是白焰。 一道道白焰闪耀打来,打在妖兵堆里,轰开了一条路。 “阿关大人!”老土豆远远见了,跳着大叫起来。 石火轮打了个横,甩进妖兵阵中,撞倒一片妖兵。 阿关一手握着鬼哭剑,一手抓着伏灵布袋,横冲直撞乱杀。他带的白焰符不多,一下子便用完了,连忙扔出伏灵布袋,三只鬼手伴着猛烈杀气腾出,在空中狂旋乱抓,大杀四方。 阿关鬼哭剑上闪动黑雷,一剑一剑劈开血路。 九手妖魔有些讶异,指着阿关大吼:“又是你这臭小子!” “又是你这死神棍!”阿关更是惊异莫名,眼前的九手妖魔正是九天上人。阿关来不及惊慌,就见到倒在九天上人脚下的翩翩。 翩翩翻身起来,一刀斩落了九天一只手。 “好可恶!”九天上人怪叫一声,剩下八柄长兵全往翩翩身上挥去。翩翩尽管力竭,却死战不退,每刀都往九天上人脑袋上劈,一轮猛攻,反倒将九天上人吓得退了几步。 “翩翩!”阿关喊着,四周妖兵并不是阿关对手,但却很多,和先前许多场战斗一样,杀不完。 “你来做什么?”翩翩嘶哑尖叫着,并不回头,只是一味地追击九天上人。 后头怪声越来越大,凶兽们也追了过来。一头四角犀牛横冲直撞,将妖兵们撞得七荤八素。 “小美人儿──”雪媚娘躲在妖兵后头,哈哈大笑着:“怎么不让你心上人见见你?” 阿关好不容易杀开一条血路,杀到翩翩身旁,见到翩翩本来白嫩脸庞全成了黑烂烂的腐肉,还溅着血,感到一阵错愕,痛心至极。他没有想到翩翩病况竟恶化得如此严重。 “你不要看??”翩翩泪流不止,用一臂捂着脸,一手挥刀。 挥刀的那手纱布也已落尽,手上全是腐肉。 “上来!”阿关提住翩翩胳臂,才刚将她拉上石火轮,九天上人就一杖打来,又将阿关和翩翩打下了车,滚了几圈。 “阿关大人??翩翩仙子!”老土豆嚷着,也举着木杖杀上来助阵。 “你们逃吧??”翩翩撑起身子,吐出了几口脓血。 “你会飞都逃不了,我们要怎么逃啊?”阿关摇头。 “别耍嘴皮子!我飞不了了??你还能逃,带着老土豆逃??”翩翩气愤地说。 “不要!”阿关杀倒几只妖兵,硬是将翩翩背上了背。“抱紧!” 几只妖兵扑上,阿关扔出了鬼哭剑。鬼哭剑凌空飞窜,刺碎一只只妖兵身子。阿关抢了柄长矛在手上,乱刺乱挥和妖兵一阵纠缠,同时用心意操纵鬼哭剑在空中掩护。 翩翩身子发着抖,口中脓血流个不停;而她的左臂中了许多箭,无法抬起,只能以右臂挥动靛月发出光圈,掩护阿关后退。 “不怕死的小子!”雪媚娘见阿关死战不退,一时慌了手脚,扯着喉咙吼着:“九天,杀了那丑仙,活捉太岁??就是那小子??小子不能杀!杀丑仙就行了!” “什么!”九天上人埋怨:“活捉?” 雪媚娘大吼:“我叫你活捉就活捉,要是笨小子死了,有人可要不高兴了!” 九天上人虽然无奈,却只得照做,指挥着妖兵围攻阿关,将四周道路全给堵死;边喝令妖兵拦下那四处乱冲的石火轮,以防阿关抢了车逃走。 阿关身上也中了许多箭,妖兵们拿着小弓胡乱射,此时听了雪媚娘大嚷,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乖劣的不听号令,不时偷放冷箭,一箭一箭都射在阿关和翩翩身上。 阿关笑着,转头要看翩翩,却让翩翩一手抵住脑袋,不让他回头。 “你有没有听见疯魔女讲的话?你还记得吗?”阿关哈哈一声,一手抱着老土豆,一手抡着长矛乱打;鬼哭剑和伏灵布袋在空中掩护,石火轮如无头苍蝇般乱窜。 翩翩闭上了眼,点点头,也露出会心一笑──在顺德大帝府一战时,就是这么打的。 顿时妖兵们乱了手脚,让阿关一阵冲杀,杀得七零八落。 雪媚娘见到阿关只攻不守,气得大骂:“臭小子以为我不敢杀他!射他脚,将他射倒!” 雪媚娘一声令下,一片箭雨立时射向阿关。阿关唉呀叫着,腿上接连中箭,痛得跪了下来。翩翩摔倒在地时,不忘撒出光圈,护住了三人身子。 “疯婆子比较聪明,这招对她没用!” 阿关召回了鬼哭剑,见翩翩已经软倒在地,再也起不来;老土豆也中了许多箭,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一阵绝望涌上心头,阿关勉力支撑着,召回了鬼哭剑,拿在手上乱斩,将一只只进逼的妖兵全都斩死。 妖兵们见阿关鬼哭剑十分厉害,都发了狂,又乱射起箭来。 “等等!等等!”雪媚娘大喊,妖兵们失控骚动着,一片箭又射上了天。 阿关见那片箭雨好大,不觉有些胆寒。回头一看,翩翩已经倒在地上,脸上尽是泪痕,怔怔看着自己。阿关愣了愣,觉得眼前景象有些熟悉。 再回头,箭雨已经射来。 阿关扑上了翩翩身子,捂住了翩翩的头脸。 天上那片箭在至高点转向,雨一般落了下来。 “啊啊!”箭一记记刺进了阿关后背,阿关咬牙撑着。伏灵布袋大黑手一张,挡在阿关脑袋前头,挡下了射向阿关脑袋的箭,却有更多箭射在阿关背上和腿上。 第249章 符中一语(3) “停下、停下!”雪媚娘大吼着,这才将妖兵们喝止。 “好了!抓到就行了!”雪媚娘哈哈大笑:“去把那臭小子抓起来,将那丑仙杀了!” 几只妖兵才刚上前,身子就断成两截,妖兵们大都还没反应过来,四处已经起了骚动。 “救??兵?”阿关听了四周妖兵大嚎,这才勉强抬起头来,见到东边草丛那处一个黑衣汉子抡着长刀,正和一只凶兽纠缠,是文回。 另一边那绿甲青年长剑闪光四射,击碎了一只只妖兵,是钺镕。 又有一男一女在前头护卫,是五部和月霜。 月霜腾出一手,撒出了片片雪花,落在阿关和翩翩身上。 阿关觉得不那么疼了,挣扎站了起来,说:“你们??你们??” “小子,澄澜没看错你。”一个高傲声音从背后扬起,阿关愕然转头。 那大神威风凛凛,双手交叉胸前,是辰星启垣。 “辰星!”阿关往后一退,靠在五部身上。 五部嘿嘿笑了笑,扶住了阿关。月霜则连忙扶起了翩翩,玉手发出了雪一般的光芒,笼罩住翩翩全身。 雪媚娘让这突袭吓得傻愣,正要逃跑,就让后头两名辰星部将擒了。 九天上人不知道辰星启垣,只当是寻常帮手,挥动八手大吼:“哪来的臭家伙,敢抓我雪媚娘娘!” 九天上人边说,边挥动兵器杀来。辰星走过阿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阿关只觉得辰星的手巨大浑厚,没有一丝恶念,和在文新医院那时的感应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变过。 “你们可厉害,竟想出那十鼎奇计,连我和澄澜都给骗了。”辰星哼哼地说:“这倒打乱了我们全盘布局,啧啧??” 辰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阿关听。阿关还没会意,就见那九天上人扑上了辰星。辰星声音一沉:“老子我讲话你敢打扰?” “手比我还多?”辰星哼哼一声,抽出一剑就斩落了九天右边四只手。九天才叫出半声,左边四手也没了。 “哈哈??”辰星哈哈笑着,再一剑将九天上人劈成两半。 前头文回几名部将已经不敌凶兽,纷纷往后退着。 一头大犀牛嘴鼻长了五支尖角,巨腿轰隆隆踩踏着地,天摇地动向辰星撞来。 阿关见那大犀牛气势如此猛烈,吓得大喊起来,想要拖着翩翩逃,但全身软弱无力,身上的箭都还插在肉里,登时又是一阵剧痛。 “小子!澄澜跟你讲了多少?你知道了多少?”辰星边问,一手抓住了那朝他猛冲撞来的大犀牛凶兽。 大犀牛冲势极强,让辰星一手抓了犀角挡下。那犀角承受不住冲力,啪吱裂了几道痕;大犀牛狂吼着,嘴里还冒着黑气,一口气喷在辰星脸上。 “去你妈的!”辰星大喝一声,两手一扳,扳断了犀牛嘴上两支角,接着一记头锤撞在犀牛脑袋上,将那犀牛撞倒在地上,一脚踏去,将犀牛脑袋踏得碎了。 阿关让辰星举动吓得抖了抖,赶紧回答:“太岁爷??太岁爷只说??辰星你可以依靠、太白星可以依靠、树神可以依靠;要离斗姆远一点;二郎是个汉子,应当可以依靠??他要我去问乌幸和千药,问出详情??” 六只凶兽围了上来,群攻辰星。辰星现出六手,抽出六把利剑。六剑银光闪耀,左右横劈直砍,六只凶兽倒下了五只。 一只黑色九尾狐狸精十分厉害,身上中了一剑,同时也在辰星胸前抓出一把血痕。 “好家伙!千年黑狐狸!竟能伤我?”辰星哼了哼。那黑色狐狸精自知不是对手,转身要走,辰星已经扑上,收起四手,连剑都插回腰间:“想逃?你知道你伤的可是谁?” 辰星拉了九尾狐狸尾巴,朝一棵大树砸去,砸出一片土石尘烟。 “那你问得如何?”辰星大步走向那九尾黑狐狸,头也不回问着阿关。 阿关将乌幸的话娓娓道来,一边回想起那夜太岁的一番留话。 原来那晚,阿关捏着黑符左翻右翻睡不着觉,突然发现黑符背面还有一段文字。当阿关手指拂过,那文字才隐隐现出,一会儿又消失了。 阿关仔细拂了两、三次,才看出黑符上写的是一段咒文。阿关依样念咒,黑符发出了光,是太岁的声音。 “小子,这符上头有奥妙,非得用你的太岁力才得以感应得到其中奥妙。你已经解开了符,接下来是老夫给你的建言,你可以信我,也可以不信。” “本来,我要等迁鼎完成才现身劫鼎,岂知维淳却姗姗来迟,我为了救你这傻子才中了计,计中计真厉害。老夫现在给维淳那疯牛捆得扎实,动也不能动,只能寄望此符能到你手上??” “首先,老夫也不明所以,总之,主营里不是人人可信,恶念的感应已不能作为辨别善恶的依据。这辰星有够混账,只凭自己猜测,当时也不说清楚就劫走老夫。老夫走得仓促,根本没机会查个水落石出,只好与辰星东躲西藏。” “正神里有些神仙或许已经邪化,也可能没有,这中间缘由我也不甚清楚。依辰星所言,你应当去找那炼神官总管和医官总管一问,太岁血由他们两个掌管,说不定是他们在里头动了手脚,他们如果不说,你就揍到他们说为止。” “你记住,神仙之中,两位备位不可信,他们并非凡体炼成,其中或许出了差错;太白星可信,你有事便向他请教;辰星虽然混账,不过可信;荧惑星虽然是条硬汉,但是太笨,你别指望他;至于镇星,老夫和他不熟。” “二郎真诚、硬朗,就算邪了,你该能察觉得出,应当可信;斗姆你自己知道,假设她是邪神即可;翩翩小娃儿、岁星部将一干都可信,他们是你往后的支柱??不过??” 阿关一边回想,一边娓娓说着,将乌幸和千药一番话重新说个明白。 辰星正一拳打翻了那九尾狐狸,将那九尾狐狸打得爬不起来,这才开口:“这倒有趣,千药能以药材炼出药血,白色药皮覆住了恶念,难怪澄澜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哈哈!” 阿关扶起了翩翩,翩翩已经昏死。 月霜在一旁说:“我替翩翩施了治伤咒,能保她一时性命,但她身上奇毒,却不是我能够医治的了。” 阿关点了点头,看看翩翩腐烂的脸,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辰星部将雪媚娘押来,辰星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掐得雪媚娘透不过气。 “多亏林珊饶你,你竟然三番两次使诈!”阿关立时召出鬼哭剑,大步一跨就要杀了她。 “我??我??”雪媚娘一脸委屈,才要抗辩,辰星部将已经喊了起来:“辰星爷,神仙来了!” 辰星大喝一声,召集所有部将,看了看阿关,说:“小子,这魔王我还有用处,我得四处拉拢帮手,听说钟馗对这魔王又爱又恨。” 雪媚娘一听到钟馗,差点昏了过去;但让辰星掐着脖子,又知道自己绝不是辰星对手,一点办法也没有。 阿关还想说什么,辰星已经领着部将飞进林中深处,走时不忘提醒:“我会和你联系。” 阿关身子一软,瘫倒坐下,远处还有几只凶兽在晃,见了辰星飞走,这才往阿关这边冲来。阿关无力再战,转头见到是二郎和雷祖赶来,松了一口气。 一只凶兽似狮似虎,扑了上来。二郎掷出离弦,正中那凶兽脑袋,将凶兽钉在地上。雷祖拦在另一只凶兽前,扯住了凶兽毛发,发出了万钧雷电,将那凶兽电得昏死。 二郎、雷祖之后,还跟着大批神仙,全往这儿聚集。 “阿关??阿关!”林珊的声音十分着急。阿关勉强支撑,却站不起来,听了林珊声音,脑中十分混乱,那夜太岁的话又浮现脑中。 “不过??你得留心秋草,老夫不了解这小娃儿。她聪慧灵巧、八面玲珑、足智多谋,也因此老夫摸不透她。小子,你若信我,拿这符给小娃儿看,却跟她说要与太白星一同会商;若她心中无鬼,自然乐意和太白星一同查这黑符,你便将我一番话告知太白星。若小娃儿心中有鬼??” “她必毁此符。” 第250章 放血(1) 林珊落下地,连忙上前扶起阿关,见他身上插了许多箭,难过得红了眼眶问:“为什么你要独自行动?” 阿关低下头说:“我怕来不及,石火轮速度比较快??” 二郎和雷祖也落了下来,见到翩翩倒卧在地,一张腐脸稀稀烂烂,几乎认不出来是以前那美丽蝶仙,都不禁倒抽了几口冷气,摇头叹息着,将她扶了起来。 阿关咬着牙,将腿上插着的箭都拔了下来。那些箭制作粗糙简易,箭头没带倒钩,只是些锐尖头;有些拔起来还溅出血,痛得阿关五官扭曲,林珊赶紧施咒替他治伤。 一旁的雷祖问着从草丛探出头来的老土豆:“土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土豆刚刚摔进草堆中,见辰星赶来,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辰星和阿关的对话,老土豆自然听见了,此时“咿咿唔唔”不知该如何回答。 雷祖有些不耐烦地说:“土地,你迟疑什么?” 老土豆唯唯诺诺地答:“俺??俺在前头探路,却恰巧探到了翩翩仙子引兵路线中有些妖兵埋伏,俺身上没有符能通知主营,只好绕路赶来通知翩翩仙子。却见到翩翩仙子让妖魔领着更多妖兵攻打,后头还有凶兽追着,俺自知无力助战,只好??只好翻出先前在北部时与太岁大人联系用的符令,来通知太岁大人??” 阿关接着说:“我接了老土豆的符,十分错愕,由于十分紧迫,我来不及和大家解释清楚,很抱歉??” “小岁星??”二郎拍了拍阿关肩头苦笑说:“你不顾一切救援天界战友,我也十分钦佩,但要是你这次真出了个岔子,我和雷祖回去也不知如何禀报了。” 阿关连连点头,想起上次他杀去真仙总坛救阿泰时,让那幻形假扮的二郎刺伤,也是二郎及时杀到,才救了自己的。 但终究这次的内疚小了些,阿关知道要是自己不来,翩翩必死。然而,在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的情势下,也只能自己硬拼了。 雷祖左顾右盼,看了看四周凶兽妖兵残骸说:“土豆??这些凶兽妖兵都是蝶儿仙杀的?蝶儿仙身上的治伤咒,又是谁下的?” 老土豆嗯嗯啊啊,编不出谎话,只好照实说:“辰星半路杀来,乱杀一阵??打得天昏地暗,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启垣!”雷祖和二郎、林珊听了,都十分惊讶。 林珊不解地说:“辰星突然来援,又匆匆离去?” 回程途中,阿关将辰星及时出手相救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自然也隐瞒了一些关键处,包括太岁爷的一番话,和药皮恶念的讨论等等。 阿关一行经过雪山下的陷阱时,见到一只只凶兽焦黑尸骸散落四周,知道是林珊诱敌战术成功,凶兽们都给诱进了陷阱中,让荧惑星一军的火术杀得尽皆覆灭。 主营内,大神们早已着急等着,见了满身是伤的阿关躲在二郎背后进来,都露出愤怒神色。 斗姆哼了几声正要发难,二郎已经大声说:“玉帝、各位,蝶儿仙遭受伏兵攻击,小岁星得了土地神符令赶去,成功救出了蝶仙。” 尽管二郎抢先缓颊,不少神仙们仍然吹着胡子瞪眼。 斗姆拍了桌子:“又是擅作主张,他以为他是二郎,可以以一挡百?” 雷祖摇摇头说:“话不是这么说,要是我的电母宝贝受困山林,不管我以一挡多少,我也会杀进去救她!小岁星为了救援部下,也算尽心了。” “死相!”电母站在大神间,听了雷祖一席话,不觉也笑了起来:“救回来不就好了,没事就好了。” “恶心!别打情骂俏!” “你们晚上在树上爱来爱去还不够,开会时也要讲,烦不烦吶??” “这么肉麻的话你也说得出来。”神仙们一一挥起了袖袍,向雷祖表示不屑。 阿关则感激地看了看二郎和雷祖,知道他们是为了避免自己挨骂,而故意抢话扯开话题。 斗姆倒没发怒,而是哑然失笑,说:“雷祖,你说这话可得罪人了??” 大伙儿这才一愣,突然想起站在阿关身旁的林珊,才是阿关成亲的对象,雷祖却以自己和电母来比拟,似乎有些不伦不类。只见林珊低头不语,只是紧牵着阿关的手不放。 雷祖性子粗,并没想到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电母赶紧打圆场:“我的阿雷愿意舍命救心所爱,小岁星却是救他那劳苦功高的麾下大将,你们可别想歪了。” 电母还没说完,又引来众神一番白眼。 “小岁星终究是凡人少年,想不了那么多,他惦记着手下大将,也算有心了。”玉帝摆了摆手说:“回来就行了,我们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诱敌途中会有魔军袭击。” 林珊这才上前,说:“都怪小仙不好,是我先前没有将那魔王看好,被她的手下袭击,让她给逃了。此次必是魔王雪媚娘挟怨报复,多亏家佑及时去救,不然翩翩姐可能救不回来了。” “然则魔军为什么能知悉诱敌路线,进而埋伏?”玉帝仍然皱眉思索。 “我也很疑惑,需要更多时间想想??”林珊答。 紫微则问:“然则你们刚刚回程途中传来的符令,说是辰星也蹚了这浑水,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关回答:“和金城大楼那时一样,他带着部下突然杀来,将一些凶兽都打死。我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林珊和二郎大哥、雷祖将军已经赶到,辰星一听二郎来了,便领着部下又走了。” “有这种事?”斗姆等神仙听了,都觉得莫名其妙,反复问了几次,阿关始终重复一样的说词;又问了老土豆,老土豆“咿咿唔唔”,和阿关对看几眼,也照着阿关的话描述经过,将辰星与阿关的对话全都隐略不提。 斗姆哼哼地说:“启垣这家伙行事一向孤傲嚣张,想不着成了邪神还是这副德行,三界打得火热,只有他像是在玩耍,今天抓个正神,明天打打邪神;莫名奇妙抓了澄澜,却又不帮他劫鼎,让他独身受困;自个儿上天庭劫走老子,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今个儿又突然冒出来,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荧惑星吹了胡子说:“哼,就别让我碰见启垣,要是让我见了他,非一把扭断他的胳臂,将他五马分尸不可!” 斗姆白了荧惑星一眼说:“就会说大话,上次要不是那假鼎计谋,你也未必抓得住澄澜,你这牛皮王。” 荧惑星大怒骂:“我说斗姆,你一张嘴巴怎么这么讨厌,不论是谁你都要讽个几句?你以前嘴巴就坏,怎么现在变得更坏了,你邪化了不成吶?” 第251章 放血(2) “你才邪化了!”斗姆哼了哼说:“你以前脾气暴躁,却还不曾一天到晚嚷着要将谁分尸,我看你才邪化了。” 斗姆说毕,只见到玉帝脸色难看,紫微也默然不语。众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两位大神嚷着对方邪化十分不妥。 “或者是吧,恶念影响太大了??”玉帝站了起来,说:“不只你们,我有时也感觉心浮气躁,总觉得脾气难以宣泄,我还以为连自个儿也邪了,还请黄灵、午伊替我察看察看,他们总说没有。或者是这场大劫使我们都耗尽心力了??” 玉帝说着,神仙们都暗暗点了头,交头接耳了起来:“我也是耶??” “我也请黄灵帮我看了看!” “午伊在我身上按了按,只说『没事了』。这恶念真可怕,神仙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紫微扬起手说:“好了、好了,太岁鼎已打造完工,现在只剩下将四方恶念收尽,救回那些昔日同僚,一切便如往昔一般了。” “那小蝶仙伤势又如何?”玉帝问:“听说她伤得挺重,不妨先送她回洞天好了,你们知会树神,将情形告知她。” 一名神仙报上:“千药大人还在检视翩翩蝶仙伤势,听说伤势极重。树神和狐仙已经返回洞天了,说是要去搜集药材替蝶儿仙治伤。” 玉帝点点头说:“那替澄澜放血一事,又备得如何了?” 另一名神仙答:“盛太岁血的鼎器都还留在天庭,千药大人也正偕同天工等神匠赶制,两天后即可造成,届时就能替澄澜放血了。” “好啊!抽干他的血!” “看澄澜如何嚣张!” 神仙们起着哄,阿关退了两步,神情愕然,只觉得神仙们的嘴脸比先前几次前来主营时,更恶毒了些。但此时什么也感应不到,犹如陷入迷雾。 大伙儿正激昂着,却又传来了门外荧惑守将的符令。 “辰星手下大将文回、月霜来降!” 大伙儿又是一阵错愕,骚动了许久,才见到荧惑星部将前后守着,将文回和月霜押进来。 文回身披黑衣大袍,低着头不语;月霜则是白衣,神情肃然。 “怎么回事?” “突然降了?” “启垣那家伙情况如何?”众神们持续骚动着,全围了上来。 “??你们?”玉帝也站起身,不解问着:“究竟是什么情形?” 斗姆大嚷:“诈降!这一定是诈降!” “闭嘴!”荧惑星怒瞪斗姆:“昔日同僚来降,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才胡说八道!”斗姆回骂。 月霜不理会众神喧扰,大声喊着:“辰星爷或许受了恶念影响,性情大变,时好时坏,我和几名部将不忍弃他,随他东奔西走。辰星大人有时凶暴难耐,我们也故意诱他去打些邪神鬼怪,好解解馋。此时得知太岁鼎完成,知道辰星大人有得救了,特此来降。” 玉帝神色凝重,紫微也慎重考虑着。 斗姆仍然嚷着:“分明是诈降,什么时候不降,为何现在才降?” 荧惑星大骂:“你老耳背吗?人家不是说了得知太岁鼎造成,所以才来降吗?不过若启垣那家伙亲自来,我还是要打断他一条腿!” “你们在吵什么?”紫微皱了皱眉说:“一路打来,许多擒了的邪神都还关在牢里,现下昔日同僚来降,岂能如此无礼。” “倘若真诈降,怎么办?”斗姆问。 月霜伏下了身子,抬头看着斗姆,神情诚挚地说:“我心中有没有邪念,新任太岁在此,问他不就知道了?” 大伙儿这才将目光集中在阿关身上。阿关本来受了箭伤,身子疲累,方才一听外头嚷嚷辰星部将来降,惊愕得无以复加。 “他们身上真的没有恶念!”阿关赶忙开口,为了慎重起见,边说还又仔细端倪了月霜和文回,的确是一点恶念也无。 “小岁星吶!”斗姆冷冷地说:“你说了算?” 荧惑星又插口说:“人家是太岁,他说了不算,难道你说了算!你有完没完?” 眼见众神又要轰闹起来,林珊赶紧开口:“家佑他受了大伤,方才与各位长谈,已经很累。若大家不相信,依我之见,为了慎重,也可以先请月霜姐姐、文回哥哥,先??先看管一阵子,只待擒了辰星,再一并定夺。” “秋草意见妥当,只是??”玉帝有些犹豫,看了看月霜和文回,说:“月霜、文兄弟,若你们身上真的毫无恶念,我们自然应当热切欢迎你们回来;只是现在大战仍然尚未平息,处事需谨慎些,希望你们谅解。” 月霜打了个大揖,说:“玉帝、诸位大神们,这不是问题,我们自认无愧,要关就关、要囚就囚,时间一到,自然真相大白。” 文回也点头附和。 玉帝点点头,招了招手,荧惑星几名部将押着月霜和文回走出会议室,将他们押进大牢。 阿关在大牢通道另一侧的医疗室中站着,乌幸正闷头翻书,身子不时颤抖,似在强忍心中恶念。 千药则将一帖帖药贴在阿关背上,阿关忍不住“唔唔”喊了出来:“我的脚也很痛!” “太岁大人,你腿上也中了许多箭??”千药看了看阿关大腿上也有箭创,转身又拿了几帖药,回过头来,说:“脱下裤子吧,我帮你上药。” “唔??”阿关嗯了嗯,解开裤头,却没有后续动作,而是转头望向林珊。林珊笑了笑,点点头,转身走出医疗室。 阿关这才脱下了那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千药也迅速将药布贴上阿关大腿。 千药接连贴药,细声问着:“大人有何打算?” “我??我不知道??我能相信谁?”阿关凝视了千药好一会儿,千药始终沉静上药。贴完了药,千药伸手指着,阿关觉得全身上下的药帖一齐发出了白亮光芒,伤口发出了奇异抖动,很快就不痛了。 阿关动了动身子,真的一点都不痛了,这是他第一次让天界医官总管亲自治伤。 “这么厉害!”阿关有些惊愕,看了看一旁另一张木床,上头躺着的是翩翩──她又给裹上了满满白纱,正昏睡着。 “翩翩她??究竟有没有得救?”阿关问。 千药点点头说:“有,只是需要时间,那蝶儿仙身负奇异毒咒,不医个一年半载,极难痊愈??” 阿关不解地问:“但是之前翩翩伤势已有好转,又为什么会这样恶化?” 千药皱着眉答:“我也很困惑,这蝶仙身上,比起上次又多了更多毒咒,原因却不明。而且此次毒咒即使能够复元,蝶仙的仙体也会大大受创,伤了的容貌和体肤都不会恢复了。” “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阿关听了千药的话,心中一阵茫然。 阿关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翩翩,她身上铺了一层白纱。千药端了几盆药,调了一会儿,倒在白纱上头,白纱发起了光,药水化成烟雾,在翩翩身上环绕流动。 “受了伤的仙体,或许可以修复至本来的七、八成,但某些地方的烂肉、变了色的肌肤,都难以恢复了??”千药边说,边指着翩翩露在白纱外头的手臂。 看那臂上颜色斑驳的烂肉,阿关撇过了头,感到一阵绝望。 接下来两天,阿关浑浑噩噩地过,奇烈公与木止公接连传来消息,镇星一军接连战胜太阴,行踪不明的勾陈,也与太阴会合了,正在一处进行着困兽之斗。 第252章 放血(3) 为了将勾陈一举成擒,主营派了二郎、雷祖助阵,三路围攻勾陈和太阴。 这天,阿关让林珊叫起,他才注意到,林珊本来披肩的发变得更长了,梳得直顺,已不同于以前那微鬈及肩的头发了。 林珊一手还拿着梳子,侧头梳着长发。阿关睡眼惺忪,下床猛一看林珊梳发的背影,竟有些像是翩翩。 林珊面带愁容地说:“阿关,待会儿太岁爷就要被放血了,大神们叫我来问问你,你是要等放完血后,才去替太岁爷驱除恶念,还是现在便去一同看看太岁爷??” 阿关怔了怔,到了如此地步,他却无法出一份力。 林珊看见阿关久久说不出话,知道他心中挣扎,便说:“我就跟大神们说,你不忍见到太岁爷被放血,等到放完血后才去吧??” “林珊??”阿关拉住了林珊的手,只觉得林珊的手依然滑细,哪里有什么白色恶念?他心下只觉得一片混乱,若说主营里有神仙邪化,因为白色药皮而使恶念无法察觉,那么辰星启垣,甚至是太岁爷,不也有可能在如此情况下邪化? 乌幸、千药的话一定可信吗? “不,我跟你去。”阿关跟着林珊走出卧房,来到大厅。 大厅上立了个木台,木台上吊着的正是太岁。 太岁给金银绳子捆住了全身,只露出了头和赤裸的双脚。众神们将太岁头下脚上倒吊在木台上,木台下摆放了一只方形铁鼎。 荧惑星就站在太岁背后,手按在他腰间那把火龙大刀,以防太岁挣扎脱逃。 斗姆则兴致高昂地在一旁看着,不时取笑太岁几句。 “啊啊!”阿关叫嚷出声,他见到太岁爷的眼睛和口都紧闭着──竟是让粗线缝上的。 “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样对太岁爷!”阿关大声质问,没有神仙回答。 斗姆耸耸肩:“我们怕他待会儿放血时疼痛,叫嚷出来,毁了一世英名,便替他缝了口;怕他见了刀子害怕,便替他缝了眼。” “什么──”阿关听了,只觉得脑袋轰隆隆作响,一股怒气就要爆发出来。 突然,他见到另一头的玉帝、紫微,却都一副理所当然,似乎不干己事一般,只觉背脊发冷。 阿关觉得背后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是黄灵。 黄灵笑笑地说:“太岁大人。” 阿关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福地?” 黄灵回答:“我这些日子和午伊在福地练鼎,起初日进千里,大有进步,但这几日却又停滞不前。所以与太白星德标爷报备,上来与太岁大人你聚聚,想邀你南下,与我们一同练鼎,露两手让我们瞧瞧。” 阿关还没回答,林珊已经埋怨起来:“黄灵,这不好吧,家佑他这阵子可抽不出身??” 黄灵呵呵笑着说:“我知道,你们要成亲了,自然舍不得太岁大人单独南下练鼎了,秋草仙子何不陪我们一同南下?” 林珊笑了笑,不表示意见。 一名医官拿了把尖锐刀子上前,似乎就要割太岁的脖子。 斗姆喊了起来:“让我来!” 神仙们也起了哄:“让我来让我来!” “我也想割割!” “静!”紫微拍了椅子,大吼着:“吵什么!” 阿关觉得天旋地转,这几天浑浑噩噩,怎么大家性子似乎变化更大了。他注意到玉帝坐的那张椅子,以前从没见过,似乎是这两天工匠赶工出来的。 椅子金光闪耀,极其华丽巨大。玉帝也不同以往穿着素净的黄布长袍,而是披上了华丽大袍,上头也闪动着阵阵华光。 玉帝扬了扬手说:“好了,大家别吵,澄澜是昔日同僚,你们怎可如此无礼。斗姆,你向来与澄澜不睦,下手恐怕过重??” 斗姆嘿嘿一声说:“要不,让新任岁星家佑来割如何?嘿嘿!” “不??”阿关身子陡然一震,呢喃说:“我??我不割!” “新任太岁替旧太岁放血,似乎也挺有趣!”斗姆扠着腰说:“你如果不割,就我来了。玉帝说得没错,或者我一下手,澄澜颈子应声落地,那可就不好了。” “什么!”阿关握着拳的手发起了抖,青筋都露了出来。 林珊轻拍着阿关的手,说:“与其让斗姆折腾太岁爷??不如??” 众神们起哄嚷着:“上啊!” “割澄澜的脖子。” “这是新旧任太岁的交接仪式呢!” 一名医官递来了尖刀,阿关发着抖接下,觉得天旋地转。他环顾四周,似乎没有一个神仙可信,没有神仙站在自己这边。 阿关注意到,众神中有两个眼神冷淡淡的,不似其他神仙那般激昂。阿关仔细看了看,是文回和月霜。 阿关盯着他们,眼神像是在求救,但文回与月霜似乎没看见阿关,只冷冷注视着太岁。 神仙们拥了上来,推挤着阿关。 阿关给挤到了太岁身边,斗姆就在一旁起哄,手指按在太岁颈子上那动脉,兴奋喊着:“割这儿??割这儿??” 阿关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他举刀一划,在太岁颈上割了条不深不浅的血痕,殷红的血流了下来。 太岁一动也不动,哼也没哼一声,像是没事一般。 血流过了太岁下巴,流过了太岁脑袋,滴落在方形鼎中,越聚越多。 阿关红了眼眶,连连退着,手上刀子掉落在地上。他又看了文回和月霜一眼,但阿关此次的神情坚毅了许多。 殿前又传来了荧惑星部将的回报:“辰星部将,钺镕、五部来降!” 太岁爷的血还不断滴着,众神们又是一阵骚动:“钺镕?五部?” “他们也降了?” 就在大伙儿哄闹当下,钺镕和五部也在荧惑星部将押解下,来到了大厅。 不等神仙门开口,五部已经抢到了大厅正中喊着:“辰星爷逐渐邪化,我们一干部将不忍见到各位大举攻打辰星爷,也不希望见到昔日同僚互相厮杀,考虑了许久,决定分批来降,作为内应,希望能助各位计擒辰星爷,只望避免无谓厮杀。” 斗姆哼了一声,似乎不太相信五部一言。 “你说计擒辰星,如何计擒?”紫微迟疑地问。 “紫微大人,辰星爷计划数日之内,前来劫牢,想要劫走太岁澄澜。我们和文回、月霜都是先遣部队,要埋伏在雪山四周,好在辰星爷发动攻势时,在一旁牵制你们的兵力。然而我们几个考虑许久,决定来降,辰星爷尚且不知,还以为我们已经埋伏好了。”五部回答。 斗姆哈哈大笑:“启垣以为他是谁?发动攻势?他手边大将也就你们几个,全派出埋伏,还牵制呢!” “不是这样的。”五部这么说:“辰星爷计划周详,他捕捉了许多凶兽,也联系了许多山中小邪神,这些日子以来,辰星爷一直暗自发展势力。” 紫微转头,看向月霜,问:“怎么你和文兄弟来降时,却没和我们说这计划?” 月霜苦笑着答:“紫微大人,当时辰星爷只要我们埋伏雪山四周,却没和我们说是要劫大牢。” 五部补充:“是的,辰星爷是在部署好了之后,才与大家联系,说是这两日内就要发动攻击,来抢太岁澄澜的。” 斗姆插嘴说:“他抢澄澜干嘛?他和澄澜交情有那么好吗?” 五部回答:“辰星爷本来计划便是太岁澄澜劫鼎,他去抢老子大人,但是却没料到太岁澄澜竟给你们擒了。” “我怎么如此胡涂!”玉帝这才赶紧问:“我差点忘了,老师他现况如何?启垣待他如何?” 五部和钺镕相视一眼,没有回答。 第253章 放血(4) 玉帝又问:“老师他究竟如何?” 五部伏下地来,哀戚地说:“老君爷爷??让??让辰星爷??给吃了。” “什么?” “启垣那家伙!” “太可恶了!”众神们跌的跌、倒的倒,全都无法置信。 “辰星启垣──”玉帝猛然站起身来,勃然大怒。 五部连忙开口:“玉帝息怒!各位大神息怒!辰星爷??辰星爷他也是受了恶念侵袭,才??才会如此的??大家??大家能否同心协力,救救辰星爷?” 玉帝愤恨怒斥:“自从元始天尊大人、灵宝天尊大人仙逝后,老师一直是天界所有神仙所钦佩敬仰的尊者,辰星启垣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这么做!” “他本便骁勇,现下吃了老子大人,邪力大增啊,这可如何是好?” “该召二郎回来?” “谁能治得了他?”众神又是一阵骚动。 五部和钺镕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钺镕低声喃喃说:“我们就是因为如此,才愤而决定来降,但是??恶念四溢,却不是任何一个人希望见到的,伙伴们自相残杀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斗姆大声斥责:“谁使坏,就杀谁!” 玉帝叹了口气,无力坐下,无神看着前方。 阿关大叫起来:“鼎已经要满了,还不放下太岁爷!你们说放了血,让我收他恶念,现在是滥用私刑吗?” 大伙儿这才将注意力放回太岁身上,只见太岁依然动也不动,血还潺潺滴着。 “将澄澜解下??”玉帝手一招,沮丧说着。 两名医官端开了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太岁血,同时也伸手在太岁颈子上划了几划,太岁颈子上的血痕渐渐合起。 收了号令的千药,这才匆匆从甬道里的医疗室出来,对着那鼎太岁血挥手施下法术,一层白光覆住了太岁血。 千药领着两名医官端起那鼎太岁血,要往医疗室走。黄灵连忙跟上问着:“千药老师,怎么不见乌幸大人?” 黄灵曾是千药手下,此时虽成了备位太岁,但和千药说话,依然恭敬诚恳。 千药苦笑说:“乌幸正忙着呢,且他最近身子微恙,一直没出医疗室。” 黄灵问:“我与您去见见他如何?我好久没见乌幸大人了,有些想念他。” “不了。”千药摇了摇头说:“最近我们为了太岁澄澜爷邪化一事,都伤透了脑袋,怎么也想不出原因。我们都很忙,不希望被打扰。” 黄灵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千药说完就走,几名医官跟在后头。 荧惑星手一招,那些捆在太岁身上的金银绳子全松了开来。太岁摔在地上,身子疲软无力,用手支撑了撑,却又无力地倒下。 斗姆笑了出来:“看,澄澜以前多傲啊,现在连爬都爬不起来了。”众神们跟着讪笑,却没有一个神仙上前搀扶。 阿关赶紧上前扶起了太岁,太岁没什么反应,眼和口都给缝了起来,却没一点动静,任由阿关扶着。 “走吧,咱们将澄澜关回牢去。”荧惑星挥了挥手,大步走在阿关前头。阿关扶着太岁,与荧惑星一前一后,走进了通往主营大牢那甬道。 大牢就在医疗室甬道的另一处岔路底端,荧惑星念了咒,大牢大门打了开来。 这是阿关第一次进来这儿。 “嘿嘿,小岁星啊,刚刚放血精采吧!”荧惑星还摸着腰间大刀,呵呵笑着,喃喃自语:“本来我也想替澄澜放血的,就怕那疯婆子斗姆怀恨太深,一刀杀了澄澜,那我就不能与澄澜大打一架了!你可要将他救好呀,上次我与他打架,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他可蛮了,打起架来六亲不认。妈的,等他好了,我非好好跟他打上一架,把他腿给扳断、把他手也拗了、把他眼珠挖出、把他心肺摘了,哈哈!痛快!” 阿关心中害怕,脑中一片混乱,竟不知如何回答,随口乱说:“今天玉帝装扮好华丽、好威风??” “玉帝今天也不知怎么搞的,突然注重起排场来了,妈的。”荧惑星应了几声,领着阿关往大牢深处走。 这牢房大道是直直一条,两边隔成许多间牢室。 阿关见到许多受缚的邪神,脚上手上都给上了枷锁。 “啊!”阿关忍不住喊了出声,他在一处牢房停了下来,牢里关着的是那顺德大帝。 只见到顺德大帝双手给捆在背后,颈子上了枷,用一条锁炼连在墙上,双脚上也锁上了炼球。那些枷锁明显施下了法咒,都泛着咒法光芒。 此时的顺德大帝早已失了以往神气,像乞丐一样蹲在地上,那身炫目黄袍也已烂透。 顺德大帝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闪动着黯淡红光,一见是阿关,眼睛亮了亮,嘿嘿笑了几声:“嘿嘿??正神??嘿嘿??” 阿关觉得奇怪,顺德大帝身上多了许多伤。他记得当时顺德受缚时,只有手让太岁弄伤了,但此时那烂透的黄袍后头,却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 荧惑星大步走在前头,阿关扶着太岁跟在后头,只觉得太岁全身冰冷,一点生气也无。阿关接连经过了几个牢房,里头关了些小邪神,有些小邪神给吊在天花板上,身上甲冑都破烂得很。 阿关忍不住问:“神仙们对他们动刑?” 荧惑星回头看了阿关一眼,没说什么。又经过了一间牢房,有些邪神却舒舒服服躺在石床上,或是在牢中悠闲飘着,见荧惑星经过,还打了招呼。 荧惑星挥了挥手,向那些邪神说:“你们瞧瞧,后头那便是新任太岁,再过不久,那小太岁便要替你们抓出心中恶念,你们便不是邪神了,还不向他打个招呼。” 几只小邪神听了,纷纷向阿关行了礼。阿关点点头,尴尬笑着。 又走了几步,阿关见到左边牢房关着的正是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两门神在牢房中下着棋,一派悠闲。见了荧惑星,恭恭敬敬打了声招呼;见了阿关,却斜眼瞧了瞧,似乎还在记恨着。 一阵嘶吼陡然在甬道响起,阿关吓了一跳,见到走在前头的荧惑星停下了脚步,看着前头那牢房,嘶吼是从牢房中发出的。 “你这坏家伙??你又来了!你这坏家伙怎么不死!”牢房里传出了大吼声,显然是针对荧惑星。 荧惑星勃然大怒,向牢房吼去:“闭口!你胆子真大,你还认不认得我这荧惑星!” 牢房那邪神回骂:“我管你什么星??你这坏家伙,你怎么还不死?你来干嘛?又来打我?你们都是坏家伙!怎么不死?” 阿关觉得前头声音听来熟悉,连忙跟上去瞧,牢房里头关着的果然是寒单爷。只见到寒单爷双手捆了锁炼,给吊在天花板上,四周几道符咒腾空晃着,发出一阵阵青蓝色光芒,原来是能发出冰雪的符咒;而那有应公就锁在寒单爷身边,全身让铁链锁住,嘴巴也给缝了,瞪着两颗大眼睛四处张望,神情满是怨毒。 阿关见到寒单爷给腾空吊着,脚还不时乱蹬,口齿打着颤。阿关知道寒单爷怕冷,这冰雪符自然是用来折磨寒单爷的。 “为什么这样对待他们?”阿关骇然问着:“我现在就将他们恶念收尽,放了他们吧!” 荧惑星哼了哼说:“这可不是我,必定是斗姆那家伙搞的鬼。没办法,这两个傻子嘴巴刁,就爱乱骂,必定是斗姆进来牢房时,让这寒单骂得生恼,便想出这法子来整他们俩的。” 第254章化人石(1) “不过,这牢里关着的都是犯了过错的神仙,你要收他们恶念、放他们出来,也得经过其他大神同意吶!”荧惑星漫不经心说着。 阿关吸了口气说:“前面有些邪神,也是口刁,所以才受了刑的?” 荧惑星哼哼地答:“也不是什么受刑,只是小小教训而已。有些邪家伙性子顽劣,不打他两拳便十分嚣张,像是前头那顺德,刚进牢房时还挺乖的,没隔多久竟偷偷试着串连其他邪神想搞事,还将牢锁弄坏了想偷溜。让咱们发现,『教训』了几次,这才乖得跟狗一样。” “坏家伙!说那么多就是坏家伙!坏家伙后面还跟了两个坏家伙,都是坏家伙,怎么不死!”那寒单爷继续骂着,还朝牢房外头吐着口水。 荧惑瞪大了眼,抬手一指,发出一道火鞭打向牢房,霎时便见到牢房里火光四起,还传出了大笑:“好舒服,好舒服!坏家伙脑筋差得很,被爷爷我骂了,还替爷爷我生火取暖,哈哈、哈哈!” “都忘了你这家伙不怕烧!”荧惑星大喝一声,念了咒语开门,进去牢房,对着悬空的寒单爷和有应公就是一阵拳头。 阿关愣在牢房外头,见到荧惑星面目狰狞,一拳拳打在寒单爷和有应公身上,将他俩打得七荤八素。 “小岁星吶??”荧惑星停下了手,看着阿关问:“你要不要也来试试?教训他们倒挺过瘾!” 阿关退了两步,摇着头说:“不??好歹他们也曾帮助过我和魔王厮杀。荧惑星爷??他们快给你打死了??” 荧惑星哼了哼,看了寒单爷几眼,说:“也对,真的要被我打死了可也不行,这家伙虽然口刁,以后驱尽了恶念,又成了战友了,但该教训的还是少不了,哼!” 荧惑星喃喃念着,又赏了寒单爷两拳,这才意犹未尽地走出了牢房。寒单爷的身子软趴趴垂下,口中滴落黑血。 有应公张着大眼,瞪视阿关。阿关心中一片混乱,不敢和有应公的怨毒眼神接触,只得扶着太岁,随荧惑星往前走。 到了最后一间牢房,这是用来囚禁太岁的,里头飘着各种符咒,都发出不同光芒,显然和折腾寒单爷一般,也是用来折磨太岁的符术。 “混蛋斗姆又搞这些玩意儿!”荧惑星一喝,几道火术飞去,烧碎了牢房中的飞符。 “净会搞些下流玩意儿,却不敢堂堂正正与澄澜打一架!”荧惑星不屑骂着,转头看了看阿关:“你说这斗姆是不是邪化了?怎么净干些讨厌事情?” 阿关摇摇头说:“我感觉不到斗姆身上有恶念??” 荧惑星哼哼地说:“那就是那家伙天生讨厌了,与澄澜有仇便直接打行了,搞什么小把戏?” “你说对不对啊,澄澜兄?”荧惑星拉来了太岁,在他脸上拍了拍,力道倒也不小。阿关愣在后头不知所措。 “你可好好休息吧,等小太岁成了亲,替你驱尽恶念,咱们好好打一架,我非打扁你不可,哈哈??哈哈??”荧惑星将太岁拉进了牢房,又拍了拍太岁脸颊,忍不住还赏了一拳打在太岁肚子上。 太岁倒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灰白胡子微微飘扬。 “荧惑星大人??”阿关见到荧惑星动手,连忙出声喊:“你不是要跟太岁对打,怎么趁这时候先动手?” “没办法,这拳头痒了。”荧惑星搔搔头,耸耸肩,竟一拳打在自己脸上,打得竟十分用力,随即大笑起来:“澄澜,这一拳算是还给你了,哈哈、哈哈!” 荧惑星笑着走出牢房,大步往外走去。阿关害怕地跟在后头,知道荧惑星已渐渐让恶念侵蚀而不自知,反倒认为斗姆邪化了。 当然,那斗姆想必也邪了。 接下来两天,每天钺镕、文回等辰星部将都会放出符令与辰星联系,确认劫囚计划,然后也将情报一一上报给紫微等神仙。 “辰星爷现在只以为我们已经各自准备妥善,时机已到,后天便要分兵多路,前来劫囚了。”月霜扬扬手,撒去手上化成灰的符令。 会议室中沉静一片,神仙们各自寻思着。 斗姆没好气地问着:“那辰星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他要如何劫囚?” 月霜回答:“辰星爷传来的符令刚刚大家都听见了,他已经集结了多路小邪神,也收纳了当时咱们与魔军大战时四散的妖兵们,后天夜里,便要兵分多路同时攻打雪山。” 五部接着开口说:“辰星爷擒了些妖兵魔将,魔将中有些会使天障,辰星爷便命那些魔将在几处山林间布下天障陷阱。届时,辰星爷会先发动攻势,将主营大军引至那几处陷阱,他便领着大军包围攻打受困天障陷阱中的主营神将。” “他以为他是谁!”斗姆哼了哼。 紫微想了想,说:“启垣四处招兵,这几天大家也略有耳闻了,不可不防,不可小觑了他。” 月霜说:“我只求各位大人,到时开战,对辰星爷及我们一干弟兄姐妹,可得手下留情了。驱尽恶念之后,大家仍然是好战友。” 斗姆不悦地说:“咱们这边有二郎、有雷祖,还有我和维淳,要宰了启垣不难。但要生擒他,又要顾着他手下将领安全,这倒有些难啦!” 荧惑星也开口说:“是啊,上场打杀,刀剑不长眼,我可不敢保证到时候不打死他!” 月霜回答:“我们既然知道了辰星爷的战术,也知道辰星爷的兵力部署,再加上我等四名部将已经反叛,要反制辰星爷便容易多了。届时兵力齐出,以紫微大人的结界法术,必能破解天障,二郎将军、雷祖将军、荧惑星大人一齐杀去,要生擒辰星爷也不是难事。” 玉帝想了想,问林珊:“秋草仙,你怎么看?” “这是难能可贵的机会,能够保全战友性命而得胜,大家应该都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林珊神情犹豫,顿了顿说:“但其中细节,我得再想想,今晚就能作出决定??” 大神们议论纷纷,玉帝扬了扬手,会议结束。 阿关在医疗室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翩翩;她身上的箭伤已好,但仍昏睡不醒。加重的绿毒不但毁坏了翩翩外貌,也不停往翩翩身子里窜,侵蚀她的骨肉。千药费了好大心力,这才将翩翩体内绿毒压住,却也无法更进一步治疗,只能一天拖过一天。 “你不是说能治好她,即使样貌变了,但至少不会死去?”阿关这么问。 千药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治好应当是可以,只是这绿毒比我想象中更凶猛。早先我说过了,蝶儿仙身上除了绿毒巫术,又掺入了奇异咒术,我一时也无法治好她,只能慢慢试各种灵药。” 阿关苦着脸,看着一旁的乌幸。乌幸缩着身子不停颤抖,一手还从身上摸了摸,又抓出一把白色恶念,捏在手上把玩着。 “喂!”阿关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把揪起了乌幸,低声问:“是不是因为你这样乱扔恶念,才害得大家都邪化了?” “才不是!”乌幸推开阿关,扶着桌子。“我时常出去??将恶念扔去远处??我可没有这个能耐??使恶念附上大神身子??” “你说你看得见白色恶念,那外头神仙是否真的全都邪化了?”阿关问。 “我不知道??我能够微微感应到那白色药皮恶念,但不像你能看得那么清晰,我身上只有极微量的太岁血,不像你是以大量太岁血炼出的备位??我的能力十分不稳定,有时能够感应得出??有时又??又??”乌幸喃喃回答,突然又紧张看着阿关,问:“不过这两天??这两天??你都没有察觉异样吗?” 第255章化人石(2) “??这两天?”阿关愣了愣。 乌幸坐在位置上,又瑟缩起来,眼睛骨碌碌转动,呢喃地说:“那小子来了之后??我明显地感应到??主营里比先前更阴沉了??” 乌幸边说,边转动着眼睛,不安地看着四周。这模样竟不像神仙,倒像个怕鬼的孩子。 “黄灵。”阿关深吸了口气。 “这却不一定,只是??”千药接下了话:“两位备位都是以药血炼出,自然也懂得操弄那药皮恶念了??” 阿关静默半晌,点点头说:“总之,我得快点回到南部,加快吸纳恶念的脚步,也进一步亲自守着太岁鼎。” 千药连忙提醒:“不急,可别露了馅,等你和秋草仙成了亲,再借口南下,说是想找伙伴叙叙旧??” 阿关听千药这么说,呆了呆,若有所思;又看看翩翩,叹了口气,出了医疗室。 回到寝室,只见林珊正在卧房里,替阿关整理着房间。 阿关苦笑,也顺手迭起了被子。林珊拨了拨头发,看着阿关闷不吭声,不解地问:“你这些天总苦着一张脸,心情不好吗?” “我见到太岁爷变成那样,翩翩也昏迷不醒,心情怎么会好呢?”阿关叹着气。 “这倒也是??”林珊又拨了拨头发,说:“阿关,你觉得??辰星部将那番话是否可信?” “你不信他们?”阿关愣了愣。 “我不是不信,只是??辰星会放任部将自己埋伏行动这么多天,只用符令联系,这似乎有些牵强。”林珊微微偏着头,皱眉思索。 “但是钺镕他们身上并没有恶念,和你一样,都是正神。”阿关静静看着林珊。 林珊低下头,避开了阿关的目光,说:“你说的没错,是我太多虑了。我现在就再通知大伙儿,立刻拟定作战计划,将辰星一举成擒。” 林珊说完,又拨了拨头发,走到门边,才转头笑吟吟说:“笨阿关,你没有发现,我的头发更长了吗?” “有,我有发现。”阿关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一笑。 “我希望将头发留得更长些,和翩翩姐一样。”林珊做了个鬼脸,转身走出门外。 阿关在房内犹自发着怔,怔了好长、好长的时间。 “阿关大人!”门外传来喊声,是五部,他轻轻叩了叩门,说:“大神们请你也去参与会议。” “好、好??”阿关连忙走了出去,与五部一前一后走着。他走在五部身后,见五部并不开口,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就是要捉辰星爷,好救回他吗?”五部笑得神秘。 “但辰星爷没有邪化??”阿关讲到一半,想了想,要是辰星身上也有那白色恶念,又该如何分辨?到底谁可信,谁不可信? “阿关大人,你站在哪边?”五部以极低的声音问。 阿关吸了口气,没有回答。 “你站在太岁爷、辰星爷这边,还是站在其他神仙那边?”五部继续问。 “我绝对不会站在染上邪念的一伙那边。”阿关这么回答。 “这便行了??”五部笑了笑,声音压得更低:“大伙儿现在都以为辰星爷后天前来劫囚,但辰星爷今晚便要来,你若不想站在染了恶念的那方,便助我们。” “什么!”阿关有些惊讶,五部连忙对他比了个小声的手势,低声说:“本来这计划不应当跟你讲的,但是太岁爷一直信任你,辰星爷也对你有信心,所以我们才将你当作自己人,和你说这事。” “你这么说,我就要相信你?”阿关皱了皱眉。 “你若不信任辰星爷,竹林一战时,又何必将太岁的符中话说给辰星爷听,又怎么没将符中话,说给每一个神仙听。我们知道你很无助,不知该相信谁,对吧?”五部微笑说。 “包括你们在内。”阿关点点头。 “你可以赌一赌。”五部嘿嘿地说。 阿关还没回答,甬道那头已经走来几名神仙。五部不再说话,阿关也噤了声。 来到了会议室,众神们或坐或站,并不说话。 玉帝一身华丽金袍,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黄灵正站在玉帝背后,与另一名神仙笑谈,见阿关进来,便朝他点了点头。阿关盯着黄灵,不知该如何应变,是要召出鬼哭剑冲上去杀了他?还是向所有神仙们说明一切,说是黄灵、午伊暗中搞鬼,将大家都弄邪了? 这样说神仙们会相信吗?邪化的神仙,会承认、愿意面对自己邪化的事实吗?至少脾气古怪的斗姆、倔强自傲的荧惑星,是一定死撑到底,说不定还反咬自己一口。 阿关想到这里,不由得深吸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不是找我来讨论战情?”阿关走到了大桌前,见神仙们各自交谈着,没几个正眼瞧着阿关。 “战情方面,我们已经讨论好了,叫你来,是要和你说别的。”紫微笑得神秘,瞧了林珊一眼,说:“秋草仙,你来说好了。” “这事应该请月老说,我和家佑都是听命行事的。”林珊微微笑着,有些脸红。 阿关还觉得奇怪,月老已经笑呵呵从阿关背后站出,大大拍了阿关肩头一下。 阿关连忙回头,就见到月老两手捏着一件红袍,是新郎袍。上头装饰华丽,镶了各式珠宝,十分漂亮。 月老动作夸张,将新郎服对了对阿关肩头,大声说着:“合身、合身!一点也不差,做得刚刚好!” “这是什么?”阿关给月老逗得笑了。 紫微开口:“我们商量好了,让小岁星你和秋草仙提早成婚,上洞天玩一阵子,接着又要麻烦你回到南部,与太白星共同守护太岁鼎,加快吸纳恶念的脚步。” 阿关愣了愣,本来他已打算找借口回到太岁鼎身边,好亲自掌控太岁鼎,不让两位备位有胡来的机会;此时紫微却主动要他回去,反倒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好、好??”阿关连忙答应,紫微和玉帝、几位神仙互看了看,都笑着点了点头。 “我就说太岁大人一定会答应的。”黄灵呵呵笑着。 “本来,我们念着你以凡人肉身,硬给咱们这些神仙拉上战场,都有些不忍和愧疚,想说造鼎完成后,便让你好好歇息,以两位备位暂替你吸纳恶念。等你阳寿尽了,正式成神了,再来尽这责任不迟,毕竟这任务千年如一日,十分枯燥辛苦。”玉帝苦笑着说:“只是??日前黄灵上来,我们才知道,两位备位的能力遇到了窒碍??终究他们不像你,是以许多太岁血炼出的继承者。太岁鼎若不能更快吸纳更多恶念,等天上的恶念渐渐降下,那便糟糕了,所以我们希望你再替我们守上一阵子,和两位备位合力,一同将四方恶念吸去七、八成,再由备位接手??” “我知道,我会尽力的,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阿关连连点头。 “好孩子。”玉帝笑了笑。 阿关觉得玉帝眼神即使和身上那华丽大袍十分不搭,但依然威严庄重,看不出有邪化的迹象。 “好了、好了!”月老抢着说:“我要说的还没说完呢!” 月老将红色新郎服塞给阿关,阿关双手捧过,只觉得新郎服好柔、好舒服,捧在手里像是捧着云朵一般。 月老又拿出了件衣服,也是红色,是新娘服,上头同样装饰华丽,绽着五色彩光。林珊虽然害羞,却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新娘服,脸上飞了一片红。 “你们刚刚说??明天?”阿关尴尬笑着,搔搔头说:“这真突然??” “我也十分意外。”林珊点头附和。 第256章化人石(3) 紫微笑着说:“先让你们成了亲,接着擒下辰星,大伙儿高高兴兴各自回归岗位,专心守御重要据点,只要等恶念收尽,勾陈、太阴、西王母也不必征讨了,说不定还有得救。” 阿关想起西王母那狰狞模样,心中倒还是余悸犹存。 “唉哟!”斗姆本来坐在一旁,与手下北斗七星们聊着,此时终于耐不住地嚷嚷起来:“真是肉麻死了,我可受不了了,老身先告退了!” 斗姆也不等玉帝回答,立时站起,往外头走去,一干手下也跟着走了。 荧惑星则并不介意,和二郎、雷祖伫在一旁,谈着对上那辰星时,该如何才能生擒活捉。 “别忘了这个。”月老又掏出了个东西,是个红色小包袱,递给了林珊。 林珊打开了包袱,里头正是那化人石。 月老笑嘻嘻地说:“这可重要了,太岁大人吶,等你们成亲了,便使用这石头,让秋草仙子孵化出凡人肉身,与你共同坐守福地,使你每日面对恶念不觉得太枯燥呀。” “咦?那这样,林珊不就也变成凡人了。”阿关略显讶异。 “是的,上次不就跟你说了,你这么快便忘了?”林珊笑着答。 月老贼嘻嘻地笑着说:“当然啦,与你共度一生,总也要和你一样是个凡人,神仙生命远长于凡人,要是你七老八十了,秋草仙还是个少女模样,那成何体统?” 月老又补充说:“当然,这化人石要成亲了之后用,也行;要留在身边晚点用,也行。你们自个儿拿捏吧,想用时便请那太白星德标大人施法替秋草仙换身就行了。” 阿关不解地问:“早用、晚用,有差吗?” “有!当然有差,这教我如何解释哩,真是折煞我这老头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月老哈哈大笑着,虽说不好意思,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大声说:“用了化人石,你们才好洞房呀──” “??”阿关吓了一大跳,却不知该如何反应,便看了看林珊。 林珊满脸通红,蹙着眉低头不语,似乎正在气着这月下老人口无遮拦。 “月老!”紫微大声喝斥:“你也看着这是什么地方,给两个孩子留一点面子!” “真是对不住哟,失礼、失礼??小仙我贫嘴了??”月下老人吐了吐舌头,向阿关和林珊深深鞠了个躬。 月老继续说:“但是说正经的,虽说使了这化人石,使秋草仙孵化凡体之后,不影响身上灵气和法术,但至少便不能飞了,这便是一个影响;再来,凡体终究要比仙体孱弱,使了化人石后,若受了大伤,也很麻烦。留着这化人石就有这好处,要是秋草仙子不幸出了意外,像是城隍那般断手断脚,再来使用化人石也不迟,等于是身子的备位了,哈哈哈哈!” “月老,你讲话老是这样,什么断手断脚??”紫微皱着眉头,斥着月老。 “失礼、失礼,我乌鸦嘴。”月老又连连鞠着躬。 阿关眼睛闪起了光亮,问:“什么意思?身子的备位是指什么?” 月老咳了咳说:“神仙们也有仙体,这仙体坏了便坏了,但用这化人石,等于是抛去了仙体,魂魄进入化人石里的小人,那便是凡体,等于新生。” “那翩翩有得救了!”阿关陡然站起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神仙们一阵愕然,像是结了冻,会议室里的气温一下子冷了十度不只。 静默了一会儿,紫微才开口:“小岁星,你是说??用化人石,去使蝶儿仙化成凡人?” 阿关连连点头说:“翩翩她??伤得很重,很可能治不好,为什么不救她呢?化人石再做不就有了?” 众神们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月老咳了几声,这才开口:“太岁大人吶,你有所不知,这化人石要炼出一个,也需几年啊,这本属于你的保姆,也就是秋草仙的。” 阿关不解地问:“几年一下就过去了不是吗,太岁鼎都完工了,我南下去收恶念,差这几年吗?” 阿关有些雀跃,望着林珊说:“对不对?林珊,翩翩有救了!” “嗯??”林珊声音有些发颤:“若翩翩姐不反对,我没有意见。” 月老有些诧异地说:“那你们成了亲,几年都无法洞??” “喝!”紫微扬了扬手,打断了月老的话,转头看看阿关,说:“小岁星吶,你挂念手下部将自然是好的,只是??蝶儿仙本是天上神仙,有什么理由化为凡人?” “家佑。”玉帝跟着说:“秋草仙使这化人石,是进行她的任务,是要在凡世护你一生,并不是受了伤,便化成人,死了又成仙,没有这种道理。天道循环,自有它的定理,城隍失了只手臂,难道也以化人石下凡活个七、八十年,而后升天成仙?这不合天道。尽管蝶儿仙是为了保护你而伤,但那些下坛将军、那些石狮子将军、那些天将,为了保护你而牺牲的,也不知凡几,若他们伤了,也向你讨化人石用,那又该当如何?” “但??但??”阿关见玉帝严肃说着,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紫微接着又说:“就算要成为凡人,也须经那蝶儿仙翩翩同意。秋草仙有任务在身,阳寿尽后,还能和你一同成神;蝶儿仙若是为了治伤下凡,便无理由返回天界了。她的伤并非无药可治,花一段时间,或许能够治好;倘若使了化人石,使千年神仙寿命变成几十年凡人寿命,她愿意如此吗?” “我??我??”阿关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确无法替翩翩做决定,也知道以翩翩的个性,若是晓得要用自己和林珊的定情物来变成凡人,然后独自在人世度过余生,自然是宁死也不愿意了。 玉帝摇摇手说:“就到此吧。你心地善良,我们知道你是念着战友安危,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了,但这化人石,却应当属于秋草仙子的。至于翩翩仙子,等洞天狐仙裔弥采足了药草,自然会来替蝶儿仙治伤的,你不用太过操心。” 会议散了,众神们一一离去。阿关捧着新郎服发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林珊已经离去,会议室里只剩三五神仙交头接耳着,不知谈些什么。 阿关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会议室,黄灵已在甬道外头等着,见了阿关,立时走了上来,说:“太岁大人,我有事要和你说。” 黄灵边说,边拍了拍阿关肩头。阿关觉得肩上一股黏腻,黄灵的手掌有些东西流上了肩,吓得往后一跳,只见到几团白色恶念流下了肩头。 “太岁大人果然机灵,这也骗不倒你。”黄灵嘿嘿一笑。 “你??”阿关脸色僵硬。 黄灵拉着他一边走,一边细声说着:“这是我刚刚在神仙身上抓出来的恶念,太岁鼎的吸纳效力不够快速,天上的恶念渐渐落下了,有些神仙染上了恶念,性子变得暴躁。我偷偷将恶念拿了出来,却不敢和其他神仙讲,怕他们吓着了。” “什么!”阿关愣了愣,停下了脚步。 阿关看着黄灵眼睛,半晌才说:“但是这恶念??是白色的??” “白色那是层膜。”黄灵神秘地笑了笑。 “??膜?”阿关佯装不知。 “这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了,这白色恶念外头包覆了层膜,使太岁大人你无法察觉。这膜的由来我却无法得知,我猜测是太岁血被动了手脚。”黄灵这么说。 第257章化人石(4) 阿关不语,黄灵继续说着:“那千药大人、乌幸大人,却是最有可能对太岁血动手脚的神仙,我便怀疑是他们了。这些时日,我几乎无法见他们一面。太岁大人,你每日上医疗室,可曾发现什么异状?” “没有异状??”阿关摇摇头说:“他们有没有动手脚是一回事,但若如你说的,神仙们让天上降下的恶念染了,却又跟乌幸、千药有什么关系?天上降下来的应当是一般恶念,而不是白色恶念。” 阿关紧张说着,手心里冒汗,心想黄灵竟主动找上门,要摊牌就摊了,要是黄灵再来什么诡异动作,非召剑砍他了。 “这可难说,太岁大人,其他神仙没对你说,乌幸、千药以前归谁管吗?”黄灵这么说。 “谁?” “勾陈。” “什么意思?”阿关吸了口气。 黄灵看看四周,悄声说:“我并非指千药大人和乌幸大人有什么问题,但既然多了这层关系,提防点总是好,若勾陈掌握了这白色恶念奥秘,下凡前便动了手脚,我们该当如何?” “你信我这番话?还是??”黄灵也直视阿关眼睛,问:“大人以为是我动的手脚?” “不??”阿关连连摇头说:“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这些,我??要跟玉帝说吗?请众神会商是否比较好?” “无凭无据,怎么和大神们讲?”黄灵摇头苦笑。 “所以,你认为???”阿关问。 “就照玉帝吩咐,别节外生枝,赶紧南下,与我和午伊一同坐守福地,我们三个同心协力,将凡世恶念驱尽。这儿神仙们性子都变了,大人你应该感觉得出,再迟,你我或许想走都走不了了??” 甬道前头站了些神仙,黄灵说完,便闭了口。 阿关放慢脚步,见黄灵慢慢走远,心中像是酸辣汤掺了五味果酱,百般滋味。该信谁?该听谁的?太岁爷?辰星?林珊?玉帝?乌幸、千药?黄灵、午伊? 阿关的忍耐几乎达到极限,他觉得自己不就是一个凡人,天界如何,神仙们勾心斗角如何,与他何干?为何大家都变了样,所有一切要由他来判断、决定? 他在甬道中走着,遇上了些神仙,大都对他不理不睬,有些世故点的,也稍微点点头。 他突然觉得,神仙们一心想造出完美生灵,似乎是缘木求鱼,凡人们有恶,善猜疑、善妒忌,是为什么? 为什么恶念始于生灵,生灵以人最恶? 神仙费尽了千万年,照着自己模子,刻出了人。 刻出了自己。 阿关觉得头痛眼花,谁能替他指一个方向?足智多谋的林珊?血浓于水的太岁爷?英勇正直的二郎将军?睿智的太白星爷爷?阿泰现在怎么了?六婆呢?若雨、飞蜓、福生、青蜂儿,甚至是那话多的百声,他们在哪儿? 为什么只留下自己一人,对付那披上了华丽金袍的玉帝,变得躁怒的荧惑星,讨厌的斗姆,莫名其妙的乌幸、千药、黄灵,甚至是辰星启垣? “太岁大人,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响起,甬道旁倚着的,是月霜和文回。 阿关捂着头,看了看四周,这是通往医疗室的岔路,岔路另一边便是通往牢房。想着想着,便走来这儿了。 “你们在这里干嘛?”阿关问。 “这儿本来是由荧惑星部将们负责把守,此时换成了我们,算是代班吧。”月霜回答。 阿关没说什么,往医疗室走去。 “太岁大人!”月霜轻喊一声:“五部和你说了吗?你决定如何?” 阿关停下脚步,只觉得脑袋轰轰闹闹,无法思考,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往医疗室走去。 推开了医疗室房门,里头千药一手抓着药草,一手翻著书,满头大汗。乌幸则抱着膝盖,缩在桌子底下,瞪大黑眼睛看着四周,嘴里喃喃念着:“压下来了,就要压下来了??” 千药见了阿关,手上动作却没停下,说:“大人,我有事和你说!” 阿关大皱眉头:“又有什么事?” 千药看了看一旁躺在床上的翩翩,急急说着:“小神??小神尽力了??大人赶紧通知其他神仙,去请洞天那狐仙裔弥前来,我??我实在束手无策啦!” “什么?”阿关跟着看去,翩翩仍静静躺在床上。千药替翩翩腐烂的身子都包上了白纱,脓血仍透出了纱布,不停往外渗着。 翩翩脸上也盖上了厚厚白纱,数十道灵符在床边飞扬,一股股清澈光芒在翩翩身上流动。 “我无法压住蝶儿仙身上毒术,这不是寻常毒咒,得请洞天裔弥、镇星爷前来,一同会商。这是魔界毒咒,我这医官总管解不了!”千药抓着阿关双臂,懊恼地说。 阿关挣开了千药的手,看了看翩翩,像个木乃伊似的。阿关走上前去,想要掀翩翩脸上纱布,只掀了一角,见到了一点腐烂脸皮,便也掀不下去了。 “啊──”阿关抱头蹲下,挥拳搥地。“到底怎么了,现在到底怎么了?” “大人!”千药连忙上前,扶起了阿关。只感到阿关全身发颤、冷汗直流,赶紧输了几股白色光芒,进了阿关身子里。 阿关觉得有些暖和,呼了口气说:“你知道化人石吗?” “那是我和月老、乌幸一同炼出来的玩意儿,大人你??”千药愣了愣。 “要是用化人石,救得了翩翩吗?”阿关这么问。 “难说??”千药思索半晌,摇摇头说:“巫毒侵入蝶儿仙全身,即使用化人石,也难保巫毒不会随着蝶儿仙魂魄进入凡人体??况且、况且??这化人石不是你与秋草仙子??” 阿关挥了挥手,阻住了千药的话。 阿关推开医疗室大门,往自己寝室走去。阿关回房关上了门,躺在床上想着,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点也静不下来。 他想着想着,时间慢慢过去,辰星就要来了、神仙们就要邪化了、翩翩就要死了。 他无能为力。 他坐在床沿,四处翻着,走来走去,想不出法子,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一个文官端来了晚餐,阿关愣了愣,因为以往都是林珊端的。 看着那神仙走去,阿关也没有胃口,胡乱扒了几口饭,再也吃不下了,便出了房门。 前头林珊房门紧闭,阿关上前敲了敲门,也不等林珊回应,便推开了门。里头林珊坐在床边梳妆台,瞪大了眼看着阿关,手里还拿着梳子,像是正在梳着头。 阿关更是惊讶,眼前的林珊已经换上了那红色新娘服,脸上也上了薄妆。 好美。 “你怎么不敲门!”林珊赶紧上前将阿关拉进房里,关上了门。 “我有敲??”阿关搔搔头。 “我??我是在试衣服,看合不合身。”林珊转过身去,有些不好意思。 “我??”阿关正要开口,林珊已经转过身来,牵起了阿关的手,问:“你觉得我这样穿,好看吗?” “很好看,好漂亮??”阿关看着眼前林珊,妩媚动人,像是公主一般。“我想??”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边?”林珊打断了阿关的话。 “在那家便利商店啰,你来面试时,里面乱七八糟??”阿关想了想,苦笑着说:“你可不可以将??” “不。”林珊神秘一笑。“更早!不过??我想你已经忘了,以后有机会,我再说给你听??不过??嗯??” 林珊说到这里,突然红了眼眶,垂下头说:“阿关,今天的事,玉帝和紫微大人已经说得明白,我??我可以当你没说过,明天??明天我们就??” 第258章 劫囚(1) “你??可不可以??将化人石借我??”阿关还是说了出口。 “唔??”林珊两行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们明天就要成亲了??为什么??你心里??还是惦记着她??”林珊喃喃地问。 “这??你为何这样说?翩翩就要死了??”阿关心中难过。 林珊拭了拭眼泪,说:“今天玉帝不是已经说了,翩翩姐??自然有医官来替她治伤,为什么,为什么要用我们的化人石??” 阿关慌乱地说:“千药、千药说,他无法压制翩翩体内的绿毒,用化人石,翩翩或许还有救。我们试一试,说不定可以救得了她。” 阿关边说,往林珊走了几步,说:“先救翩翩,我请月老再替我们做一个好吗?” 林珊呜咽一声,拭去的泪又落了下来,连连往后退着,撞在梳妆台上,不停摇着头,哽咽说:“你果然还是无法忘情于她??即使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你还是??你还是??” 见到林珊激动起来,阿关有些手足无措,连连摇头说:“不是这样,我只是希望能救她,当初??当初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了这恶毒的伤,我不能眼睁睁看她这样难受死去??” “住口!”林珊大叫一声,召出了长剑,架上了自己脖子,问:“要是我也受了重伤,你会不会??你会不会像挂念她那样挂念我?” “你做什么!”阿关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抢。林珊长剑一挥,阻下了阿关,接着又架上自己脖子,剑在颈上划出了浅浅口子,血流了下来。 “不要这样??”阿关低声喊着。 林珊泪眼汪汪,喃喃自语说:“尽管她变成了那模样??你还是惦记着她??她就有那么好?就有那么好?” 阿关见林珊失魂模样,连忙扑上前,双手抓着林珊手腕。 一阵争夺,林珊用力将剑往自己颈子上架,阿关却死命拉扯,想将长剑抢下。 阿关觉得双手生麻,竟是林珊施了法术,两股黄光绕上手臂,使阿关手臂渐渐无力。阿关仍不放手,咬牙抓着长剑,又不敢大声嚷嚷,生怕有神仙闻声前来,见到这尴尬场面。 “你放手!”林珊哭着,用手推着阿关的手,突然觉得身子一阵麻痹。 阿关手上泛出了黑雷,绕上林珊双臂、缠上了她的全身。 “怎么会这样?”阿关张大了口,想松手却松不开。只见到林珊仰着头,让这股黑雷电得全身发颤。 阿关又是一阵惊讶,林珊颈子上那浅痕,溢出了一股股的白色黏团。 黏团受了黑雷缠绕、破裂开来,里头漫出来的,是阿关再熟悉不过的红褐黑雾──恶念。 阿关觉得手上黑雷不受控制,手掌上传来的感觉,却和以往替精怪抓出恶念十分类似,只见林珊身上溢出的白色恶念越来越多,几乎充满了整个房间。 阿关用尽全力,往后一倒,终于放开了林珊双手。林珊软倒床上,已经昏死过去了。 阿关召出了鬼哭剑,驱赶着飘浮在房里的恶念。鬼哭剑上的鬼脸张大了口,啃噬着恶念。不晓得是白色药皮恶念新鲜,还是鬼哭剑经过这段时间静养,饿很久了,竟将一整个房间的恶念吃去了七、八成。 阿关挥手将没给吃尽的恶念挥到墙角,这才坐到床上,看了看身边的林珊,喃喃地说:“对不起??我、我??”阿关边说,边用袖子替林珊拭去颈上血迹,再替她盖上了被子。 几声敲门声传来,将阿关吓了好大一跳,他赶紧喘了几口气,慢慢将房门开一条缝。 外头几个神仙神色紧张,见了阿关也是一惊,问:“大人,你也在里头?” 阿关尴尬回答:“我和林珊在聊天??” 神仙们急急地说:“太岁大人,辰星提前行动了!” “请秋草仙赶紧上大厅会商!” “什么!”阿关吓了一跳,连忙说:“她身子不舒服??我跟你们去,等我一下。” 阿关说完,不等神仙们开口,便赶紧关上了门。 他深吸了口气,心想五部所言不假,辰星果然来了。阿关觉得双脚发软,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五部却要他赌一赌。 “没得选择了??赌就赌吧!”阿关又重重呼了口气,望着梳妆台上那红色小包,伸手拿来,打开一看,里头果然是化人石。 阿关就要出门,又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林珊,心中十分难过,低声喃喃说:“对不起,我??我叫月老重新帮我们再做一个??” 阿关推开了门,门外神仙已经走远。阿关连忙往大厅去,进了大厅,只见到玉帝、紫微与众神们已经齐聚,交头接耳着,紫微一干智囊各自发表己论。 其中有神仙说:“先前的计划便已拟定,辰星只是提前行动了,咱们按照计划行事不就行了!” 月霜在一旁扬着符咒,似乎正与辰星联系,她转过头说:“各位大神,辰星爷大军已经在五公里外的山间集结,和我们推演中的情形如出一辙,只是提前两晚,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出兵吧。” 斗姆哼着气说:“怎么又会突然提前?一定有诈!” 荧惑星手扠着腰喝喊:“早来晚来都是一样,咱们现在去将他捉回来就好了,顾虑那么多做什么?” 玉帝正犹豫着,月霜继续说:“请玉帝下令出战,辰星爷正发令给众将,要一齐向主营出兵,要是让辰星爷发现几个部将都没有按计划进攻,咱们投降献计要抓辰星爷的计划可就露馅了!” 玉帝手一招,就要下令,一旁的黄灵连忙开口:“玉帝大人,为了捉拿辰星,将主营精锐全派出去,是否太过冒险,要是有诈,怎么办?” “有什么诈?”玉帝转头看着黄灵。 “调虎离山。”黄灵淡淡地说。 “狗屁!”钺镕大喝:“黄灵,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诈降?” “难讲。”斗姆插口。 玉帝眼色发着异光,不知在想什么,看了看阿关。 “请玉帝赶紧下令出战!”阿关连忙开口:“能救回辰星爷为什么不救?月霜、钺镕身上都没有恶念,他们不是邪神,不要挑拨离间!” “你说了算?”斗姆哼了哼。 “你又看不见恶念,当然我说了算!”阿关涨红了脸吼着,握紧拳头。 他偷偷看了看黄灵反应,只见到黄灵望着自己,满脸愁容;又见到钺镕也一副惊讶看着自己,月霜则露出欣慰神情。阿关心中为难,不知道自己赌对了没。 “而且林珊听了辰星来犯消息,就说赶快出兵,按照计划行事!”阿关继续说着。 月霜又说:“玉帝,辰星爷下令出兵,往咱们计划中的陷阱处前进了!” 玉帝看了看紫微,紫微点了点头,玉帝手一招:“我们出战!” “啸天,走!”二郎呼啸一声,领着啸天犬立时窜出大厅;荧惑星和雷祖也各自吆喝着手下部将,往主营外头窜去。 斗姆仍然迟疑,月霜又传来消息:“雪山左侧有敌军来犯,是和辰星爷勾结的小邪神们及一批妖兵!” 紫微一声令下,领了身后智囊,也准备去主营外头坚守,以防辰星其他路部将来袭。斗姆负责与紫微、玉帝一同坚守雪山,此时也不得不随着紫微出发。 众神仙出了主营,居高临下瞧着,果然见到一批妖兵摸上了雪山。 斗姆向玉帝谏言:“玉帝大人吶,请那干辰星部将们出来迎敌吧,他们本也是战将,此时闲在里头守大牢,岂不是莫名其妙?” 玉帝点了点头,向一名神仙招了招手,那神仙立时返回大厅,却不见月霜等一干辰星神将。 第259章 劫囚(2) 小神问了问几名文官,知道五部在牢房信道,赶紧往信道飞去,飞进甬道找了半晌,才见到五部。 五部正和阿关并肩走着,见到那神仙飞来,笑着打了声招呼:“有事吗?” 小神仙说:“斗姆大人请你们一同迎敌,雪山下已有妖兵上来。” 五部笑着问:“斗姆怎么不自个儿迎敌?” 小神仙有些错愕,说:“玉??玉帝也下了命令??” “嘿嘿??”五部不回答,就见那小神仙软倒下去,是让背后窜来的钺镕打昏的。 “好了!你们快走吧!”钺镕低喊一声,五部随即往大牢飞去,阿关跟在后头,不禁惊愕问:“你们究竟想干嘛?” 五部嘿嘿笑着:“不就是劫牢,还能干嘛?” 阿关随着五部往牢房前去,在岔路听见医疗室传来了叫喊声,连忙停下脚步。 “太岁大人,你还犹豫?”五部回头问。 “不是!”阿关转往医疗室跑去。“你先去,我马上就来!”阿关说完,也不顾五部,自个儿往医疗室跑去。 此时通道那头传来几声叫喊,又有几名神仙赶来,却让钺镕挡下:“你们干嘛?这儿是牢房重地,没有玉帝号令,不可进来!” 神仙们起哄嚷嚷:“什么时候多了这条规矩?” “我们是来叫你们出去迎敌啊,又不是要进去!” “这规矩是昨天玉帝亲口对我吩咐的。”钺镕随口胡诌:“为什么要我们迎敌,不是斗姆大人负责迎敌吗?” 神仙们着急地说:“这是玉帝下的命令,你们快点!” 钺镕怪叫答:“文回、月霜、五部不都已经受令出战了?” 神仙们愕然地说:“哪有?” “什么时候?” 阿关听见后头对话,知道是钺镕故意瞎扯拖延时间。 前头甬道中空荡荡的,心想辰星这计谋当真周详,几名部将来降,接替了荧惑星部将看守牢房,表面上似乎有些委屈,实际上却正好将这牢房详细情形摸了个透澈,也能避免一干闲杂神仙上来阻扰。 阿关跑到医疗室前,只见医疗室里头哐啷啷响着,像是在打架。阿关连忙推开了门,立刻便见到那乌幸红着双眼,掐着千药,手上拿了一把白色恶念,就要往千药口里塞。 “你做什么!”阿关大叫一声,正要扑上去救,乌幸身子已经弹开,撞在一旁的药柜上,将瓶瓶罐罐全撞落一地。 乌幸才刚摔落地,又跳了起来,指着千药大喝:“你那是什么药?难喝死了!” “乌幸!控制自己!”千药一声怒喝,又发出几道白光,挡下扑上来的乌幸。 阿关冲上前,一把抱住了乌幸,将他又甩在地上,一脚踩住了乌幸肚子,惊讶问着千药:“他怎么??” “啊呀!”阿关怪叫一声,竟是乌幸用口去咬阿关的腿。阿关低下身几拳打在乌幸脸上,乌幸也不松口。阿关便伸手按在乌幸脑门上,只觉得手掌黏腻,像是按着一块浓缩恶念一般。他使劲一抓,拉出一大团白色恶念。 乌幸也身子僵麻地松开口,倒在地上抽搐。 千药连忙跟上,放出几道白光连连打在乌幸脸上,将他压倒在地,施术压制着他,叹气说:“乌幸邪化情形恶化,刚刚偷喝了我调给翩翩仙的汤药,又嫌药苦,竟和我打了起来!” 阿关将那大团恶念抛到角落,心中却十分骇然。他抓乌幸身上恶念的触感,和以往邪神、精怪大不相同,乌幸体内的恶念竟是如此饱满,一点也没有因为被抓去了一部分,便少了那一部分,而是立时产生新的恶念,填满被阿关抓出的那一部分──乌幸体内有太岁血。 阿关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捂着腿走到翩翩身旁,缓缓地说:“千药,辰星来劫牢了,我们和他一起走,逃出这里,再好好想办法救乌幸??” “千药?千药?”阿关回头,见千药还在那几张桌子旁和乌幸纠缠着,却没有回应。正有些奇怪,就听见千药一声闷吭,站了起来,乌幸也同时站起。 阿关这才看了清楚,千药是被乌幸咬着了咽喉,硬生生叼起来的。千药双手都让乌幸抓住,乌幸手上泛着黑气,压住了千药手腕上想要放出来的光芒。 “真的邪化了!”阿关心中骇然,连忙抱起翩翩,想要往外头跑。 乌幸用力一咬,将千药的咽喉咬下了一大块肉,在口中嚼着,将力气全失的千药随手扔在地上,去追阿关。 乌幸追得甚急,阿关才跑出门,乌幸就一把拉住了阿关。 阿关转身一脚踢在乌幸身上,将他踢倒,心想放点黑雷炸晕他,但又觉得脚步虚浮不稳。刚才在林珊房内放出一阵黑雷,让他消耗了不少力气。 阿关只好转身跑开,抱着翩翩往牢房跑去。 “太岁大人!” “怎么回事?”甬道里的神仙们正和钺镕僵持不下,突然见到阿关抱着翩翩跑过身边,跑进了前方牢房,都大惊喊着。 钺镕大声吆喝:“太岁大人有事要做,你们吵什么?” 神仙气愤嚷嚷着:“你还不去迎敌?” “让我过去,我亲自找太岁大人,请他评评理!” 钺镕召出了长剑,将那吵得最凶的文官一脚踢昏。几名文官吓得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逃,全让钺镕打昏在地,踢到甬道深处。 阿关跑进大牢,只听见两边牢房里关着的邪神全都骚动起来,大叫大嚷:“放我出去!” “将我们也放出去!” 只见到最远处那关着太岁的房门已经打开,月霜、五部已经扶出了太岁。五部还从通道一侧小柜,取出太岁惯用、给锁着层层银炼的黑色大戟。 月霜替太岁取下缝在眼睛和嘴上的黑线。 太岁睁开眼睛,身子十分疲软,看了看自己断了的左手,神情有些遗憾。“你们怎么有能耐救出我来?荧惑星呢?斗姆呢?” 月霜手上发出了光,替太岁身子注入几股灵气,说:“辰星爷要咱们诈降,里应外合。” 太岁不禁讶异地说:“这种混账计策也能成功?主营无人了?还是紫微星变笨了?” 月霜嘻嘻笑着说:“这多亏了小岁星,他坚持我们没邪化。既然没邪化,其他神仙如何不信?” “好!”太岁看着跑来的阿关,知道他也参与了这计划,不由得点点头说:“小子,我总算没看走眼??咦?你抱着什么?” “太岁爷,这是翩翩??”阿关难忍悲痛,哽咽地说。 “??”太岁有些惊愕,掀了掀翩翩脸上的白巾,叹了口气又盖上。 “许多神仙都邪化了而不自知,连林珊也染上了恶念??”阿关急急说着:“却不知到底是谁搞的鬼。乌幸、千药怀疑是两位新备位,黄灵却怀疑是乌幸、千药,说他们以前是勾陈部下??” “等大伙儿先出去再说??”太岁点点头,又说:“秋草他们现状如何?你说她也染了恶念?” 阿关点点头,答:“除了林珊和翩翩,飞蜓他们都在福地,与太白星一起守护太岁鼎。我刚刚替林珊逼出了身上恶念,在房里睡着,我还要去救她出来!” 月霜和五部互看一眼。月霜捻了捻手上符令,说:“别说了,我们准备走吧,文回大哥佯装迎敌,却领了妖兵,从另一条路往主营攻来。辰星爷招募来的虾兵蟹将已经四处游击,却不攻打上来,刻意拖延,分散正神兵力。” 阿关问:“二郎将军和荧惑星一齐去攻打辰星,情况如何?” 第260章 劫囚(3) 五部答:“辰星爷根本不在那儿,那只是个小天障,是辰星爷押着一干妖兵魔将硬逼他们施下的,里头有些杂七杂八的法术,很快就会让二郎将军一行识破。辰星爷早已埋伏在我们脱逃的路线上,准备接应。” 太岁提起了大戟,却无力挥动,叹了口气,施法收回,说:“两位小将,老夫让那干神仙放尽了体内的血,一时之内无力助你们与邪神恶战啦。” 月霜向太岁拱了拱手说:“太岁爷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护你和小太岁逃出这儿。” 阿关有些尴尬,摇摇手说:“现在太岁爷回来了,以后叫我阿关吧??” “你这时还谦虚个蛋?”太岁哼了哼说:“这下可好了,现在有两个太岁齐心合力,杀下南部找那太白星,抢回太岁鼎,看谁拦得住!” 一道符令打来,是文回的声音:“外头神仙已经识破此计,荧惑星一行开始撤回,斗姆领七星进了主营!” 又一道符令打来,是钺镕的声音:“斗姆大人来啦,你们快走!” “此时对上那疯婆子可麻烦!”太岁哼了一声。 月霜扬起长剑在前头开路。 太岁瞅了阿关一眼,问:“小子,你可有信心对付斗姆?” 阿关苦笑了笑说:“没有??” “但是我想到一个办法。”阿关这么说:“你们抓着我做人质,把我押出去,一定可以骗到他们。” “就会这些歪招!”太岁哼了一声,但见月霜和五部都没有表示意见,知道他们同意阿关这法子,也知道以此情势,要是硬拼,绝对无法拼过斗姆。 五部嘿嘿一笑说:“其实辰星爷早有吩咐,要是小岁星不与咱们同谋,也要抓他来做人质;若没有成功把握,我们也不会冒死进来了。” 五部扶着太岁往前走,月霜掏出一把符令,在每间牢房上下了咒术,只见牢房门锁上都现出了一团青蓝色光球。 “这是启垣的『水炸』,你们想放出那些家伙?”太岁瞪大了眼,连声喝止。 “太岁爷,这也是辰星爷的主意,这是第二层保险,二郎将军、荧惑星、雷祖将军随时会回来,单凭辰星爷也抵挡不了。”五部回答。 月霜下完了咒,又掏出了另一把符捏在手中,说:“太岁爷,你放心,非到紧急时分,我不会施法炸牢。” “好一个混账启垣,不愧是天庭头号大逃犯,好家伙!”太岁高呼一声:“走!” 月霜拔出长剑,跳在前头领路。大伙儿往前走着,打开了牢房,外头正是钺镕。钺镕一身是血,长剑只剩半截,全身战甲尽碎。 钺镕前头站着的正是北斗七星中的贪狼和巨门。贪狼拿了一把九环大刀,巨门则举着两柄大锤,两将也伤得不轻。 后头斗姆一见月霜一行开门出来,五部还扶着太岁,立时大吼:“果然有诈──” 斗姆大喝一声,回手一巴掌就打在顺风耳脸上,将顺风耳打翻了好几个滚,怒斥:“教你听了半天,你什么也听不出来,亏你是顺风耳!” 顺风耳捂着肿胀的脸,支支吾吾半天,缩在一角,恨恨地瞪着阿关一行。 太岁一把掐上了阿关后颈,手上泛了几道微弱黑电。阿关立时哇哇大叫:“斗姆救我!” 斗姆朝阿关吼着:“小岁星你也混在里头,你分明和他们同谋,你想骗谁?” 阿关呜啊大叫:“我被抓住了??快救我??” 斗姆指着阿关手上的翩翩:“你还抱着那蝶儿仙!” 阿关嚷嚷哀号着:“他们抓住翩翩做人质,所以才骗到我了!” “谁也别过来,通通出去,否则我电死他。”太岁低声说着,声音虽弱,但气势不减。 斗姆有些迟疑,手招了招,七星全往后退。 月霜连忙上前扶起钺镕,只见钺镕左眼已给击碎,身子摇摇晃晃,手上长剑却紧握不放。月霜连施了几道治伤咒,总算止下了钺镕身上流出的血。 “可恶的辰星,竟使这奸巧计谋??”斗姆陡然一怔,尖吼:“小岁星,你不是说他们身上没带着恶念!” “大概是??竹??竹林一战时??辰??辰星对我施下了奇怪的法术,封印住我的感应能力,为的就是将我也引入圈套,来骗你们??”阿关胡乱鬼扯。 “哪有这种法术?”斗姆喝着,却仍连连后退,问左右部属:“我怎么从来也没听过?” 退出了大厅,大厅空空荡荡,一阵金光盖下。大伙儿让那金光映得刺眼,一干神仙们由两边包抄出来,围在大厅两侧。 玉帝和紫微从天而降,瞪视着太岁和阿关。 太岁默然无语,也凝视着玉帝。 “哇啊啊!我被抓了,你们别过来──”阿关让玉帝瞧得有些心虚,只好哇哇大叫起来。 “家佑,你这计谋十分差劲。”林珊漠然从紫微星等众神身后闪出,冷冷瞧着阿关。 “林珊??”阿关看了看自空落下的林珊,一股不好的预感窜至心头。 一干神仙们面面相觑,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的情形。紫微星站了出来,沉声责问:“岁星家佑,你如何解释?” 阿关支支吾吾,太岁掐着阿关脖子那手泛出了几丝黑雷,缓缓说着:“你们再不退开??我便杀了这新太岁??再无神仙可以操控太岁鼎!” 斗姆哼了一声,转头见紫微、玉帝都无反应,手一招,领着七星往前了些。 月霜捻着几张符咒,暗自盘算着,五部则大喊:“没听见太岁爷的话吗?还敢上来!” “嘿嘿!”斗姆冷冷地说:“澄澜,我倒认为是你与这小子串通,想来骗我们上当,你忘了咱们取了一缸子太岁血吗?到时要炼几个是几个,那臭小子不要也罢。” 斗姆边说,边回头看其他神仙,神仙们骚动着,有些已经骂了出来:“小岁星原来不安好心!” “他仗着只有自己能看见恶念,以为可以只手遮天!” 阿关愣愣看着林珊,他看见林珊望着自己的眼神里夹杂了冰冷和失落,和先前有些不同,却不知为何。 “玉帝大人,乌幸邪化了,十分凶残,我无法救他,只好杀了他!”一声呼啸从另一边通道传来,黄灵拎着乌幸的尸身走来,后头还跟着几个神仙。 原来乌幸发狂,在主营里乱窜,黄灵领了几名神仙去追,与乌幸大打一阵。 黄灵转头看了看阿关,叹了口气说:“两位太岁大人,为何你们要如此做?与邪神为伍有何好处?” “我没有??”阿关百口莫辩。 “??阿关,你为何如此待我?”林珊漠然看着阿关手上抱着的翩翩,声音冰冷。“你伤害我,只为了和她一起??你背叛了大家??” 阿关盯着林珊,林珊颈上伤势已经愈合,却隐约漫出淡淡的白色烟雾,烟雾凝结成细微的小黏团,阿关只觉得奇怪,方才应当已经替林珊驱出了大部分恶念,为什么此时感觉她身上的恶念更多,像是水杯要满出来了一样。 阿关又看向黄灵,只见黄灵摇着头,犹自叹气。 “是你──”阿关陡然狂吼,召出了鬼哭剑,猛地往黄灵掷去── 乌幸已死,太岁才刚救出来,主营除了阿关,便只有黄灵能操弄恶念了。 鬼哭剑飞势甚急,黄灵连忙抽出腰间长剑,挡下了鬼哭剑飞窜刺击,再趁着鬼哭剑势缓之际,一手接过鬼哭剑,高举起来。 “放肆!”玉帝此时大喝一声,全身都发出了金光:“擒下他们!绝不能任由他们无法无天!” “是!”斗姆哈哈大笑,一声令下,北斗七星一齐杀来。 第265章 破旧铁皮屋(4) 老土豆仍陆陆续续传来符令:“阿关大人,俺不相信你邪了,你是个善良的孩子,阿关大人,回答俺啊。” “啊呀!俺真笨,你一定是没有符令了!俺教你画符,首先──”老土豆将声音压得极低,不时传来符令,教阿关画符,或是讲些笑话。 “老土豆依然相信我??”阿关激动踩着踏板,扑面而来的冷风刮去了他流下的眼泪。石火轮飞梭前进,彷如流星一般。 夜空洒下的月光清澈莹亮,高速公路上车子极少,三三两两的跑车阻在路中打转,像杂耍一般,一边还夹杂着几辆重型摩托车。 阿关笔直往前骑着,前头的车却不停蛇行打转,阿关不得不减慢速度,想闪过这些跑车。 跑车里的人探出头来,似乎有些讶异,高声尖喊了起来:“你看那什么玩意儿?” “脚踏车也敢骑上来!” “屌啊──”一个年轻人对着阿关喊。阿关睬也不睬他,自顾自绕过了几辆打转的跑车,往前驰去。 “干!叫你没听见?”跑车里头的人骚动了起来,有些已经将拐杖锁、球棒等家伙伸出车外,胡乱挥动着。 阿关头也不回骑着,后头一票跑车加足了马力,追了上来。 “给我停下!” “干!他骑得好快!” 跑车里的年轻人怪叫怪笑着,油门踩到底,一辆一辆追了上来。 阿关给后头的呼喝、喇叭声吵得几乎听不见老土豆的符令,这才回头看了那群年轻人一眼。 两台跑车包夹上石火轮两侧,左边跑车窗户摇下,一个杂碎伸出手来,挥着手怪叫:“你骑这么快脚不酸吗?”杂碎边说,边摇晃比着中指的手。 “嗯?”杂碎陡然一惊,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只手,将他伸出来的中指握住。那只手只有三指,指甲鲜红似血,淡红色的皮肤,是新娘鬼手。 新娘鬼手轻轻一拗,杂碎的中指已经严重扭曲。 “哇啊啊!”杂碎怪叫着,缩回了手。 几台跑车还没反应过来,阿关已经加速而去,一边低头向伏灵布袋里低声责备:“你不要害人家出车祸!” 几辆跑车全停了下来,里头的人踏出车门想看仔细点,前头路空空荡荡,早已见不到那辆银白脚踏车了。 只剩下那手指给拗断的杂碎不停嚎叫着。 老土豆不再传来符令,阿关骑下交流道,已经回到北部了。 他减低了速度,循着小路骑,却不知该骑去何处。起先附近的市街看来大都陌生,但随着石火轮飞快前进,依照路标飞驰,很快地又回到了熟悉的城市。 天上的月光依然明亮,星星显得稀疏,四周的风冷,阿关不由得发起了抖。流窜的冷风钻进了鼻腔,竟有些黏腻湿潮。 阿关一阵脑麻,不安朝四周看看,朝天上看、朝路上看、朝楼房上看,隐隐约约感受到恶念,却又不知这极微弱且范围广阔的恶念感应是从何而来── 倒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倒像是从天而降的。 阿关倒抽了口冷气,车轮拐了拐,抬头看看天际。 骑着骑着,顺着大街小道,阿关在脑中一片茫然的情形下,骑到了靠近自家附近的巷弄。停下了车,愣愣看着远远的自家阳台铁窗,心中感慨难以形容。 他突然想起,妈妈还在洞天沉沉睡着。 摸了摸口袋里的化人石,阿关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回家。自己随着太岁逃离主营,主营自然是要全力搜索了,自己旧家的位置不是秘密,绝无可能藏身。 阿关叹了口气,转身骑去,往河堤附近骑。 骑到了河堤边,骑上微弯的堤道。阿关想起了以前的玩具城事件,想起了方留文,想起了小强。 往前直直骑去,有处连结河岸两端的桥梁,桥梁附近有些旧屋,和一处老旧市场。 阿关凭着记忆,来到旧屋群附近,大都是些老旧的矮屋,漆黑巷弄里还弥漫着馊水臭味。 有些房门紧闭着,似乎有人住。在旧屋和旧屋之间,有些铁皮搭成的小空间,是旧屋屋主自己搭盖的,在屋主搬离后,储物用的铁皮小空间仍然保存了下来。 阿关牵着石火轮,拖着疲累的身子慢慢找着,终于在连着两、三间都没有人住的旧屋旁,找着了一间紧连着旧屋加盖出来的小铁皮屋。 那铁皮屋的房门半敞着,阿关探头看看,见里头荒废已久的模样,便轻推开门进去,召出岁月烛四处打量。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桌和两、三张破椅子,地上也散落一些破烂塑料袋。 阿关也顾不了地上肮脏,用脚随便拨着,将垃圾和塑料袋拨到一边,将门掩上。将石火轮停靠在一边,自己则在墙角坐了下来,靠着墙休息,在岁月烛的幽淡灯火下,很快睡着了。 阿关作了些梦,记不清了,只记得本来湿冷的地上有些温暖,几股暖流像是薄被般盖上了身,一点也不冷了。 这晚很快地过去了,阿关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倒有些燥热。伸了个懒腰起身,身上的伤势一点也不痛了。 阿关有些奇怪,踢了踢脚,挥了挥拳,感到元气十足,一点也不像受了伤、奔波一夜的样子,心中暗想是否自己的太岁力量更进了一步。 他感到胸前的伏灵布袋有些发胀,伸手进去掏了掏,竟是化人石长大了些。阿关并不记得昨夜化人石有多大,却很肯定现在手上的化人石大了些,但究竟大了多少,他也说不上来。 阿关将化人石贴在脸上,感到石上传来的阵阵心跳。 铁皮屋上传来滴答滴答的响声,原来外头下起了雨,从门缝往外看,是阴绵绵的天气。 阿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好又靠着角落坐了下来,掏了掏口袋摸出三张符咒,施咒燃了一张。 “小岁星吗?你找着藏身处了?”五部立时回传符令。 阿关趁着自己这张符令耗去之前,很快将自己大概行踪告诉五部;同时也经由五部那方传来的符令得知,辰星部将们已经分散各处,伺机行动着。 “小岁星,我们和你约在堤防上,你来时注意安全,我和月霜大姐会去与你会合。”五部仔细交代了时间,是下午时分。 阿关再度坐了下来,却是坐在破椅子上。因为下雨,小破屋里更显得潮湿,靠近铁皮墙边,甚至渗进了水。 待在小破屋里什么事也不能做,时间过得很慢,外头的雨似乎永远不会停。阿关静静等着,打起了瞌睡。 铁皮屋壁除了不断传来一阵一阵的雨打声外,还有细微、窸窸窣窣的指甲抓声。 指甲抓声越来越大,阿关趴在满布灰尘的破桌上昏昏睡着,听不见这异样声音,却让逐渐增大的恶念给吓得醒了。 一个全身墨黑色、满脸血污、半人半兽的野鬼,直挺挺站在阿关桌前,伸长了舌头,一手就停在阿关脑袋三吋前。 “呜哇!”阿关怪叫一声,弹了起来,胸前挂着的伏灵布袋已经窜出外套。 那野鬼让伏灵布袋吓了一大跳,也往后跳去,靠在门边,殷红色的大眼直直瞅着阿关,像是在看着一道美食。 伏灵布袋让绳子穿着,垂挂在阿关颈上,此时浮在半空,也不见有鬼手伸出。 阿关镇定下来,召出了鬼哭剑,同时也感觉出眼前野鬼似乎不是很厉害,只是喽啰角色。 阿关和野鬼静静对站着,心里十分紧张,不知四周除了这野鬼之外,还有什么厉害角色。 第266章 破旧铁皮屋(5) 野鬼和阿关对峙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吼了两声跳窜上天花板,一个翻身朝阿关俯冲直下,张口就要咬。 阿关侧身闪开,让那野鬼扑了个空,顺势劈下一剑,将那野鬼脑袋劈落一半。 野鬼连哀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死去。 阿关正觉得奇怪,伏灵布袋怎么没在第一时间窜出。低头看了看胸口,才见到伏灵布袋鼓胀胀的,里头的化人石更大了,将整个袋子都填满了。 阿关会心一笑,心想鬼手们倒是懂事,大概怕胡冲猛撞将化人石挤出袋外,摔破就坏了大事。 阿关将化人石取了出来,此时化人石已有两个拳头大,还不时闪耀着光芒。阿关将化人石凑近点看,看见了里头的小胚胎微微动着,且传来阵阵温热。 探头出门,雨依然下着,却也应该到了和月霜、五部约定好的时间。 阿关捡了几个塑料袋,将化人石装在袋中,又用几个塑料袋,小心将袋口堵实,生怕化人石让雨淋了。接着也顾不得雨势,骑上石火轮就往河堤方向前进。 雨越下越大,骑着骑着,已经到了河堤,在一处可供遮雨的小庭下足足等了一个小时,这才见到堤边一对男女走来,正是五部和月霜。 “我们约凡人时间五点,你似乎提早来了?”月霜静静说着,周身隐约泛着淡蓝色光气,落下来的雨点一接触到那些光气,就散了开来,像是被光气吸收一般,一点也没沾湿她。 虽已是初春,但天气依然微冷,在全身湿透的情形下,阿关仍打起了寒颤。 月霜伸手一挥,青蓝色光气笼罩住阿关全身。阿关只觉得身上一阵清凉,湿透的衣服裤子全干了。 “我在小屋里不知道时间,只好早点来,刚刚??我碰上鬼怪,只有一只,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阿关呼着气说,同时紧抱着装着化人石的袋子,生怕化人石冻着了。 “和我们预料中一样。”五部点点头说:“小岁星,你许久没回北部,可不知北部的变化。我们感应不到恶念,却也观察得出人心的变化,你可得当心,有些本来游荡山中的野鬼,受了恶念影响,似乎胆子都大了许多,或许会拥入凡人城镇。你身上带有灵气,更容易受到野鬼袭击,你必须时常施法,补强隐灵咒的效力,好隐去自己身上灵气。” 阿关想起以前翩翩也曾说过自己身上的灵气,有可能吸引野鬼攻击。 “唔??”阿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不会隐灵咒??” 五部和月霜互看一眼,笑了笑。 月霜挥了挥手,念着咒语:“我教你,你记下咒语,回去反复练习。” 阿关连连点头,用心记着月霜教的咒语,花了十来分钟,也渐渐掌握了诀窍。 “可不可以再教我治伤咒?”阿关抓了抓头,心想,隐灵咒应该不成问题了。 月霜又将治伤咒的咒语教给阿关,但治伤咒效果不若隐灵咒那样显著,会依施术者道行而有大小不一的效力。 阿关又练了几次,这才背下咒文。 月霜接着叮嘱:“你大可以放心,我们知道了你藏身之处,几个辰星部将也会大约监视着主营动静,若是发现大军压境,或是有神将到你藏身处附近搜查,我们都会随时通知你。只不过,零星的邪神小怪恐怕你就得自个儿应付了,我们没办法日夜守着你。一来现在情势未明,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中,以免出了差错,被一网打尽;二来,若你仍无法自立,那终究只是个凡人,守着你也没多大帮助,只会拖累我们。” “我知道。”阿关唯唯诺诺,将月霜的一番话谨记在心。 “你记住,要是你转换地方藏匿,千万要和我们联系。”月霜又吩咐了一些事情,这才和五部离开,一下子飞不见了。 阿关愣愣看着天空,这才想起忘了向月霜讨些钱,自己身无分文,如何活得下去。突然又哼了一声,似乎气愤自己的窝囊想法,如此情势,大家都努力尽忠职守,自己却要讨钱才能活下去,那也太没用了。 他跨上石火轮,又骑出了小亭,往破铁皮屋的方向骑去。这才又想起,刚刚应该向月霜学学不让雨淋湿的法术,此时让月霜施法吹干的身子,一下子又全湿透了。 骑回了破铁皮屋,阿关深怕又遇上野鬼,小心翼翼仔细感应着,四周似乎没什么异样。他在铁皮屋附近寻了一番,发现接连几处破屋都是空着的,按照里头的迹象看来,也应该许久没有人居住。 阿关踏进了一间看来最干净的破屋,但很快又退了出来,破屋里头弥漫着恶心的臭味。原来这几处破屋离市场附近的垃圾堆极近,都臭不可当,连流浪汉都不愿意住。 阿关只好躲回原本的铁皮屋里,掩上了门。这间铁皮屋离垃圾堆较远,还有处小窗透气,不那么臭。 脱下了衣裤拧着,阿关光溜溜地将衣裤全拧干再穿上,静静蹲在一边,把玩着岁月烛,试着像翩翩那样,操纵着烛火。 到了深夜,雨势渐渐停了,阿关伏在桌上,看着岁月烛的火光和化人石的微光互映。 一整晚阿关睡睡醒醒,有时站起伸伸懒腰,活动一下,又趴下发愣。好不容易捱到早上,雨势渐渐变小,但仍滴答下着。 阿关的肚子咕噜噜叫着,昨天一整天没有吃东西,饿得昏了。 看看外头天还暗沉沉的,阿关将化人石仔细包好,再度骑着石火轮外出。 很快到了自家巷子口附近,阿关小心翼翼感应着四周,确定没有什么怪异邪气,这才往家靠近,进了楼往上爬,到了三楼自家门口。 阿关身上没有家里铁门钥匙,但这种旧式公寓铁门上通常有栏杆空洞,阿关拿出伏灵布袋,将袋口自栏杆缝隙塞入,吩咐几声,那新娘鬼手便在铁门与木门之间伸了出来,替阿关开了门。 阿关踏进睽违许久的家里,四处看看,心中十分怀念。 阿关不敢浪费时间,要是主营神仙搜查起来,自家必定是显著的目标,但身上分文也无,衣服又臭又烂,不得不回来一趟。 他花了十五分钟好好洗了个澡,在房间里找出了个旅行用大背包,那是以前为了毕业旅行时买的。阿关挑了几套衣物、一些随身用品,还找着了书桌上的扑满。 摇了摇扑满,倒十分轻,砸碎了一看,里头有几张百元纸钞和些许零钱。阿关将这些钱小心翼翼地收好,又到妈妈房间翻着,也找着了一些钱,小心花用,至少可以撑上一阵子而不至于饿死了。 整理完必需品,阿关顺手在房间小书架上挑了几本书,一起装进背包。 天色几乎要亮了,外头的雨也停了。 下楼时,阿关瞥见停在楼下许久的破烂小推车,那是以前他和妈妈晚上外出卖臭豆腐的小推车。小推车上摆着的那桶瓦斯桶还在,几个锅也都好端端的,里头倒是多了些垃圾瓶罐。 阿关愣愣看了几眼,心想要是这种日子持续下去,恐怕就得自个儿推车卖臭豆腐了。但想想卖臭豆腐就卖臭豆腐,自个儿跟着妈妈卖了好长一阵子,早也学会了,知道上哪里买材料、如何炸豆腐等等;但腌制泡菜这等费时间的工作,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阿关骑着石火轮找着一家早餐店,吃了顿丰盛早餐,漫无目的地在巷弄间逛着。一方面无聊,一方面也算是寻觅更多可供藏身的地方,以便在行踪暴露时,随时能够找着安身之处。 第267章 破旧铁皮屋(6) 他一旦找着看来可以躲藏的地方,立时在笔记本上记下地点,同时也盘算着,要是真卖起了臭豆腐,该如何躲避警察等等。他想到可以将小推车和石火轮绑在一块,警察一定逮不到自己时,不禁笑了起来。 这天也很快过去,到了傍晚,他上了便利商店,买了几条吐司和矿泉水、几罐酱瓜,希望花最少的钱,尽量撑久一些。 往铁皮屋的回程中,经过那老旧小市场,里头人声稀落,几个上了年纪的阿婶提着菜篮伫在一边闲聊,聊着聊着就吵了起来,越吵声音越大。 阿关又感应到了极为细小却分布广阔的恶念。白天四处乱逛时,也偶有这种感应,还吓得他以为是追兵杀到。此时抬头看看黯淡天空,心中惊惧怀疑,恶念真的慢慢落下了吗? 回到了铁皮破屋,阿关从背包取出一卷塑料垃圾袋,一张张撕下铺在一处较干燥的角落,跟着脱去鞋袜,在那块地方躺了一会儿。 半晌之后他又坐起,将背包、化人石等都一一摆好位置,凑着岁月烛火,吃起了吐司,一边看着带来的书,心里竟觉得有些有趣,像是在露营一般。 入夜,阿关趴在垃圾袋铺成的“床”上,用手枕着下巴,静静看着岁月烛、看看冰晶。岁月烛的火光随着破窗吹进来的风晃动着,阿关觉得自己颈边也有些闪光。摸了摸脖子,原来是岁月烛的火光映上了清宁项链,映出了反光。 阿关取下了清宁项链,凑近岁月烛看。清宁项链的黑色玉石让岁月烛火一映,一下子变得五彩发亮,玉石里流动的水光更显清晰,美丽异常。阿关看得出神,静静把玩着清宁项链,数着上头一颗颗玉石和月牙,回想着许多事情。 他突然觉得奇怪,有一颗玉石里却没有水光流动,像是空的一般。 他仔细比对了一番,其他玉石都是黑色玉面包覆着五彩液体,在岁月烛的照映下闪耀动人,但唯独其中一颗黯淡无光,只是个空壳。玉石表面略显粗糙,不同于其他玉石那样滑顺。 仔细一看,那颗玉石上头的粗糙部分,竟是符文。 阿关不只一次见过林珊写的符箓,和这颗玉石上的符文笔迹如出一辙。 阿关摸着了那玉石上还有个极细小的针孔,里头的液体,想必是从那小孔流去的。 他回想着那时在中三据点曾遗失了颈上的清宁项链,是林珊替阿关找回来的。这符箓是否是林珊当时写下的,已不得而知了。但自从那之后,即使戴着清宁项链,也不时会作噩梦,却是事实。 有些噩梦他一醒来便忘了,有些却还记得。 “林珊??”阿关闭上了眼睛,心中痛苦挣扎。他总算明白,那些时日他见了翩翩,会不自觉地感到害怕和震惊,是什么缘故了。 “黑色蝴蝶”、“腐败女孩”、“鹅黄色的光芒及时出现拯救受困的他”等等,此时想来,当时那些梦境中的景象,各自所代表的意涵已经不言而喻。 林珊利用梦境,试图消去阿关心中关于翩翩美好的一面,同时也灌输着林珊自己美好的一面。 阿关回想着这种情形,早在当初重回洞天之前便已开始。洞天树神感到了阿关心中的不安,给了他清宁,但林珊仍找着了机会,在清宁上头动手脚。 阿关叹了口气,此时的他,已不愿再去深究林珊所做的一切,那只会让他感到难过痛苦。 “黄灵??”阿关握紧了拳头,看着窗外夜色,暗暗立下誓言。 接下来几天,阿关白天便四处蹓跶,有时也能捡些纸箱,带回铁皮屋铺在垃圾袋上,以背包作枕,用外套当被,倒也睡得舒服。 每隔两天,阿关也会回家一趟,洗个澡,再用最短的时间带些衣物用品出来。 由于阿关有太岁力护体,即便吃得不好,却也无伤身体。 化人石一天天变大,再也无法带着到处乱跑,阿关便用一个大纸箱将化人石装了起来。 这天早上是艳阳天,阿关起来伸了个懒腰,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一旁箱中那化人石,当场吓了一跳。 只见箱中那直径五、六十公分的化人石,本来莹白的滑溜表面,竟变得暗黑褐黄,光芒几乎消失了,里头有些混浊,人形胚胎也几乎看不见了。 “哇,怎么回事!”阿关又惊又急,伸手摸了摸,却发现化人石表面竟有些软,不再是硬梆梆的石头触感了。 “不会发霉了吧?”阿关正狐疑着,又注意到化人石的形状也有些改变,两端有些突起。阿关唔了一声,后退了两步,再仔细瞧瞧,这才宽心。“变成蛹了?” 阿关看着那蛹状的化人石,心里又是高兴,又有些担心。要是这段时间遭到追兵袭击,可就难以脱身了,此时这化人石也不知能不能搬动。 出了铁皮屋,阿关晃到了市场,想买些酱菜好配吐司吃。一边发出符令,将化人石的情形告知月霜,同时也约定时间,好听取最新的情报。 市场上人潮依然稀落,有个年幼小妹背着书包蹲在地上,看着身边一只奄奄一息的黄色小土狗。 小土狗身上有好大一处伤痕,伤痕处皮开肉绽,四周还有些瘀肿。小妹妹不断摸着小土狗的头,眼泪落在小土狗身上。 阿关将石火轮靠在一旁,看了看那小妹,想起了雯雯,但小妹妹模样有六、七岁,比雯雯可大上不少。 “这只狗是你的吗?”阿关凑了上去,看看那小土狗的伤势。小妹妹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阿关见这小土狗伤势颇重,突然灵机一动,伸手在小土狗背上轻拂,默念着治伤咒,淡淡的白光自手上发出。这些天他闲来无事,便反复练习治伤咒和隐灵咒,早已练得挺熟稔。 阿关发出的治伤咒效力不甚大,但治一只小狗的皮肉伤却也堪用了。只见小土狗本来半闭的眼睛眨了眨,身上的伤口也不再淌血,还站了起来,舔了舔阿关的手。 小妹又惊又喜,连连摸着小土狗的头,又抬头看看阿关说:“哥哥,是你治好它的吗?” “我??我帮它推拿一下??”阿关看着那小狗伤势好转,也不禁开心,说着:“应该再推拿两、三次,它就可以痊愈了。你怎么没去上学啊?” “我现在就要去了。”小妹妹尴尬笑了笑,站了起来,但神情又有些犹豫,连连吩咐着小土狗说:“宝弟你要乖乖,乖乖躲在这里,我放学就会回来看你,你要乖乖??” 小土狗自然也听不懂,只是跟在小妹妹身后走着。 小妹妹十分为难,将小土狗又拉回原来无人的菜摊边,要将小土狗推进菜摊下:“我要去上课,你不可以跟来!” “你把狗养在这里啊?”阿关觉得有些好笑。 小妹妹一边推着那叫作宝弟的小狗,一边急促地说:“我妈妈不让我养狗,才把它打破皮的,还把它丢在外面,我只好把它带到这边来??但是??” 阿关大概明白,小妹妹的母亲要她将狗丢掉,她却不忍心看着负伤的宝弟在外流浪,只好将它带到市场安置,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即使了解情形,阿关也是爱莫能助,他当然无法帮小妹妹养这只小土狗,只能简单道了别,往与月霜约定的河堤前进。 第268章 久别相逢(1) 河堤下一处无人小死巷边,堆了一迭迭纸箱和空瓶。 阿关循着符令指示,找了半晌,才找到这处小死巷边,五部和月霜早在那等着了。 “化人石呢?”月霜问着。 阿关两手一摊,比了个“这么大”的手势,无奈地说:“化人石太大,没办法带着到处跑;而且颜色也变了,样子好像是要变成蛹了。” 月霜侧头想想,说:“我也不确定化人石变化成人的过程会出现什么征兆,但里头的翩翩妹妹是死是活,你应当能感觉得出来。” 阿关点了点头,化人石上头仍会传来温热与微微动静,像心跳一般,翩翩应该仍静静沉睡在里头才对。 月霜跟着说:“我长话短说,这几日下来主营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并没有如我们预料,出动大军搜索你和太岁爷,及辰星爷的行踪;甚至就连和太阴的对阵,都没有什么动静。反倒是本来镇守福地的太白星爷动身南下,似乎是要倾全力对付暴露行踪的西王母了。” 阿关想起西王母和勾陈都还潜伏在凡间,或许这也是主营一方无法全力捉拿自己的缘故。 “那??六婆、阿泰他们呢?”阿关想起了阿泰和六婆。 月霜苦笑着摇摇头说:“我们只能打探一些大致上的动静,你以往同伴们的情况那些枝微末节的琐事,当然是探查不到的。” “也对??”阿关有些感叹,此时六婆和阿泰必然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和月霜简单交换了情报,阿关不敢逗留太久,深怕铁皮屋里的化人石出了什么差错。他将月霜交给自己的几张新的传话符令仔细收好,还顺手牵了几张压平的大纸箱,很快地赶回铁皮屋。 浑浑噩噩又到了黄昏,阿关在装着化人石的纸箱上盖上了破报纸,将挂在胸前的伏灵布袋取下,放在破报纸上,还细心吩咐了一番,叮嘱伏灵布袋中的鬼手们,要在自己外出时,负责守护化人石。 “阿关大人、阿关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仰躺在用纸箱铺成的小窝上睡觉的阿关,吓得跳虾般弹了起来。还没清醒的阿关立时召出鬼哭剑,高举胸前护卫,紧张地左顾右盼。 “是俺啊、是俺啊,土豆啊!”这声音原来是老土豆。 “老土豆?你在哪边?”阿关回了回神,大声问着。 又转身两圈,这才发现到上方飘着一张泛着红光的符令,原来是老土豆以符令传话。 老土豆嚷嚷地说:“阿关大人,这些日子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啊!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呢?福地的同伴们都好担心吶!” 阿关叹着气,坐在破桌前。 老土豆的声音继续说着:“我知道你身上没有和俺联络的符纸,无法回答俺。只是,俺还是在担心着你,大家都在担心你,太白星爷领命去征讨西王母,两军正对峙着。福地这里已经完全由荧惑星爷接管,荧惑星爷变得十分暴躁,动辄打骂精怪们,有几只精怪还活活让荧惑星爷给打死了,大伙儿都很害怕!” “我们几个土地神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也想到了一个办法。阿关大人,若是你还活着,可别放弃、可别放弃吶!唉哟,三辣走过来了,俺不能再说了,大人你保重!” 老土豆声音戛然而止。阿关瞪大了眼,愣了半晌,立时将老土豆这番话以符令传给月霜。 “你别太担心,担心也没用,先顾好自己比较重要。”月霜似也无计可施,只能安慰着阿关。 推开了铁皮屋的门,阿关出了铁皮屋,将那扇只是一片薄铁皮的“门”关上。此时外头已是黄昏,阿关烦躁不安,一想到福地现况,就急得不知所措。荧惑星在劫囚一战中让辰星斩了两手一足,自然应当都让医官接回去了,但此时必定将一股恶气全出在一直与阿关交好的精怪身上了。 阿关闷闷走着,又是担心六婆和阿泰,又是挂念着福生、若雨、青蜂儿、飞蜓等一干生死与共的伙伴。 “如果林珊和我站在同一边,她会有什么妙计?”阿关喃喃自语,看着昏黄的天,想起了林珊,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这老旧市场,市场又脏又乱。此时是黄昏,人潮较多些,却也多不了多少,附近新开几家新颖干净的超级市场,几乎拉走了大部分想要购买鲜果鱼肉的客人。 眼前那处菜摊倒挺眼熟,菜摊旁卧着的,正是早上见着的那只叫作宝弟的小土狗。 宝弟看来才三个多月大小,此时似乎百般无聊,趴在地上啃玩着自己两只前爪,又像是肚子饿了一般。 阿关凑上前看了看,宝弟背上的伤痕还在,四周还发着肿,却已不像早上那般可怕吓人了。阿关蹲了下来,摸了摸宝弟的头,跟着将手移到宝弟的后背伤处,反复默念着治伤咒。 重复了几次治伤咒术,宝弟的伤势几乎好了,但疤痕依然很明显。 “大哥哥──”早上那小妹妹的声音自背后传来,阿关连忙回头,见她还穿着制服,手上捧着一袋快餐。 “我??我帮它推拿,你看,它的伤都好了!”阿关笑嘻嘻说着。 那小妹见了宝弟,果然背上的伤几乎好了,伤口周遭的肿也消退了。宝弟摇着尾巴,舔着小妹妹的手。 “谢谢你!”小妹妹嘻嘻笑着,从纸袋中拿出了根炸鸡腿,放在宝弟面前。宝弟伤势刚好,胃口大得很,一下子就将鸡腿吃得干净,还啃玩着鸡腿骨头。 “这块请你吃!”小妹妹又递了块炸鸡给阿关。阿关本来不好意思,但几日都是吃吐司配酱瓜,刚才闻到炸鸡香,早已馋得吞了一肚子口水。 小妹妹自己也拿着一块炸鸡吃着。阿关边吃,边和小妹妹聊了起来。原来小妹妹叫作香香,七岁大,爸爸妈妈都忙着工作,每天都很晚回家,生活算是十分优渥。也因此香香早已习惯下课后自己料理自己的饮食,上小学后几乎每天下了课,便买快餐回家吃。 宝弟是香香一个多月前在路边捡到的小野狗,刚带回家时,香香的父母也未表示什么,不知怎么着,香香的父母渐渐变得易怒,也时常争吵。 今天一早,宝弟咬烂了香香妈妈的鞋子,被香香妈妈狠打了一顿,丢到门外,要香香将宝弟丢得远远的。 香香当然不忍,带着宝弟蹓跶了好久,直到宝弟体力不支,再也走不动,倒卧在这小菜摊一角。还好遇到骑着石火轮闲逛的阿关,这才让宝弟捡回了一条命。 “阿关哥哥,我妈妈不让我养狗,你帮我照顾宝弟好吗?”香香张大了眼睛,恳切说着。 阿关苦笑了笑,摇着头说:“这??我也有事情要忙,没办法照顾它啊,但是只要宝弟不乱跑,我会每天来看看它。” 香香有些失望,但还是轻拍着宝弟的头,叮嘱着:“听到了没,你不可以乱跑喔,要乖乖在这儿待着,大哥哥才能照顾你喔!” 宝弟轻吠几声,舔舐着香香的手,转动黑黑大眼,向阿关蹭了两下,像是道谢一般。 与香香告了别,阿关又回到铁皮小破屋。他看了看纸箱里的化人石,化人石的颜色更深,几乎成了深褐色。 阿关触了触化人石,仍然感到里头传来的阵阵心跳震动,便也放下了心。 又过了几日,五部和月霜并未再和阿关见面,只是简单以符令传话,说是太岁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正和辰星在中部一带兴风作浪;偶尔扯扯镇星后腿,打了就跑。主营也因此增派了兵力支持镇星,还多了不少新面孔天将,却不知从何而来。 第270章 久别相逢(3) 其中一处是距离这儿挺近的旧楼楼顶,他沿着街灯找路,很快便找着了这处旧楼。 虽说这栋楼人少,阿关却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脱下背后纸箱,捧着上楼,同时用心念操纵着石火轮跟在后头。 到了楼顶,推开残破铁门。 楼顶有处极破旧的木头建物,模样像是废弃的鸽舍。这废弃鸽舍老旧到几乎闻不出鸽味,本来应当有四面的木板只剩一面,其余都让雨淋烂了。 这地方是阿关三天前在市区高楼顶上,拿着望远镜四处张望时找着的。这望远镜是许久之前,他用从翩翩那儿拿到的第一笔酬劳买的,曾用来偷窥过顺德庙里的阿姑,之后便一直放在家中。 他在这旧楼附近观察许久,旧楼的二、三、四楼都没住人,四周的楼房也大都矮旧,他要是躲在这顶楼其实挺安稳。这是阿关笔记本上几十处藏身地点中的前三大首选之一。 阿关将装着化人石的纸箱放近破鸽舍深处靠墙那面,心想躲过了今晚,明日早上就去找些塑料布来挡挡这三面放空的墙壁;家里还有些衣物,偶尔拿些来换穿,也能撑上一阵子。但若不时碰上奇异鬼怪来找碴,要卖臭豆腐做生意也挺困难的。 这晚阿关将大纸箱当成书桌,岁月烛当成了台灯,搔着头想接下来该如何生存下去。伏灵布袋门神似地挂在鸽舍外头木桩一根铁钉上随风飘动。 时间过得快,阿关趴在纸箱上睡着了。 天还没亮,阿关让一阵急促呼喊声嚷醒:“阿关大人,俺是老土豆儿!” “谁、谁!”阿关吓得弹了起身,将纸箱上的岁月烛、笔记本,都撞得散落一地,挣起身来抓着鬼哭剑四处张望了好一阵,才又听出是老土豆以符令传话。 “阿关大人、阿关大人,俺是土豆儿!”老土豆的声音呼唤重复了好几次,这才切入正题:“太白星德标大人开恩,应允了俺这老儿的要求,应允了俺这老儿的要求吶!” “猴孙泰和老太婆阿梅会于征讨西王母行军途中,与太白星爷一路分道扬镳,北上去寻你。你若是还活着,也就留个音讯知会他们,或是??或是??” 老土豆的声音还没停,阿泰的声音已经大吼起来:“干!叫他打我手机啊!” 阿泰声音还没停,六婆的声音已经响起:“死猴孙仔,阿关可能忘了你电话号码啊??” 老土豆的声音盖过了阿泰和六婆的声音:“阿关大人吶,俺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俺宁愿相信你让辰星挟持去了,也不愿相信你成了坏人吶!” 阿泰的怒吼声再度沸腾:“我干他祖宗十八代!坏人?有谁比红胡子还坏?” 阿关默默听着,无法应声。他听见阿泰的声音陡然变小,像是让人捂住了口。捂住阿泰嘴巴的人自然是六婆,她怒斥着:“闭嘴!囝仔乱说什么!” 老土豆声音急促:“大人,不多说了,上老太婆阿梅那旧庙与他们会合,小心谨慎、小心谨慎吶!” 老土豆声音断了,阿关吸着鼻子,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欣慰。刚才阿泰的声音听来无误,六婆的语气也一如往昔。 看着满布暗云的天空,几乎又要飘起雨来。 阿关呼了口气,传了符令给月霜,将方才老土豆的符令描述了一番。 月霜愣了半晌,似在和身边其他同僚讨论,好一会儿才说:“辰星爷和太岁爷在中南部的行动当中,的确有计划要去『请』太白星爷来聊聊,像是我们当时『请』太岁爷和我们聊聊一般,但还尚未有所行动。” 月霜接着说:“你要知道,主营还有秋草妹子、黄灵、午伊等智将运筹帷幄,土地神传给你的一席话,或者是个圈套也说不定。我们一致同意,你不应该去与他们会合,也绝不可以暴露你的行踪。” “我知道了??”阿关静默半晌,又将自己昨夜让独眼鬼怪袭击,搬了新据点的情形说明一番,这才结束了符令通话。 阿关在背包中翻了翻,将所有零钱纸钞翻出,还有两、三百块,要是打公用电话给阿泰,应该可以讲上一阵子。 他不是不知道这可能是主营的圈套,但阿泰和六婆的声音听来真诚,怎么也不像是故意使诈。阿关不认为阿泰和六婆有这么好的演技,老土豆也不像有如此心机。 挣扎了好一阵,阿关朝挂在木桩上的伏灵布袋吩咐了一番,背上背包,牵着石火轮下楼。 阿关骑着石火轮,到了六婆旧庙附近那几条街,在小巷里悄悄绕着,缓慢往旧庙靠近,观察附近建筑。他连续找了几处楼房,进了其中一栋,往楼顶上走,在最高一层的楼梯间,拿着望远镜从窗户往外看去,正好可以看见六婆旧庙的动静。 这楼房距离六婆旧庙有一段距离,但望远镜可以清楚见到旧庙外广场全部景观,至少到了晚上,还能看出旧庙里有无灯火。 阿关盘算一番,心想老土豆传符令时,太白星或许正要出阵,要是阿泰、六婆中途脱队,坐车北上,也要一整天的时间。他们或许会在旧庙待个两、三天,只要每天早晚来看个几次,应该不是问题。 做了这打算,阿关便返回藏匿地点──那旧楼顶鸽舍下。他坐在装着化人石的纸箱边,看着天空发愣。他将纸箱打开,让化人石透透气,化人石的体积并没有继续变大,然而颜色却更加深了,几乎就是一颗深褐色的大虫蛹。 “翩翩,翩翩?”阿关靠在纸箱旁,静静休息着,时而向大蛹喊几句话,但没有任何回音;时而摸摸大蛹,只觉得大蛹更显得温热,翩翩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羽化出来。 一想到这里,阿关便雀跃不已。他回想翩翩许多日子以来饱受绿毒之苦,要能够以凡人肉身重生,回复从前美丽模样,一定十分开心。 但转念想想,大蛹里头的翩翩,是否真的和本来的神仙样貌一模一样,却又难说;翩翩是在受到绿毒侵袭的情形下化人,会否将绿毒带入化人石中一同羽化,也说不准。 阿关胡思乱想着,将头凑上大蛹,心想不知里头的翩翩有没有穿着衣物。 他召出岁月烛,想从大蛹另一面映出里头的人形。那大蛹却丝毫不透光,跟两、三天前的半透明并发着光芒的样子截然不同。 观察了半晌,什么也看不到,阿关呼了口气,数着背包里的钱,心想要不要替翩翩买些衣物,以免到时候羽化时竟是赤身裸体,撞见不免尴尬。想着想着,却又觉得尴尬就尴尬,也没什么不好,要是翩翩生起气来,就由她生气好了。 “说不定也能羽化出衣服,反正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好了??”阿关做出了结论,继续望着天空发愣。 黄昏,阿关牵车下了楼,往破旧市场前进,打算探探香香和宝弟,再去看看六婆旧庙有无动静。 市场人声鼎沸,阿关注意到昨晚的斗鸡场子竟又多了两、三个,大概是附近店家见斗鸡场子生意兴隆,都有样学样了起来。 阿关皱着眉头,挤过身旁人群,觉得四周恶念更重了些,却也不知该如何抓。在路上捡了垃圾还能丢进垃圾桶,在垃圾场捡了垃圾该往哪儿丢? 阿关见到那些人群中,还夹杂了一些看来像是家庭主妇的妇人,甚至还有个穿着制服的警员也在大呼小叫、嘶声吶喊,替己方押注的斗鸡加油。 第271章 久别相逢(4) 四周人群轰闹,有个摊子前那小贩站在板凳上,拿着扩音器叫卖,卖的是一堆破破烂烂的死鸡,正是几个赌斗摊子斗死的鸡。 阿关觉得一阵反胃,抬头看了看天,叹着气,推着石火轮往前走。 “你干嘛打我的宝弟?”香香的声音刺耳叫着,阿关连忙看向前头十余公尺处那小菜摊边,有两个男子围住了香香。香香扠腰站着,宝弟则夹着尾巴缩在香香脚边。 一名男子大声斥责:“小妹你干什么?狗又不是你的!” 香香生气反驳:“它是我养的,是我养的狗!” 另一名男子一把推开了香香,伸手就要去抓宝弟。宝弟汪呜一声,却不是逃跑,而是狠狠咬了那男人一口。 “操,死狗!”男人大怒,脸色狰狞,两手大张就要扑向小土狗。香香尖叫着,却让另一个男人抓住了手臂。 “喂──”阿关一边吃惊着,已经赶了上去,一把推开那两个男人,拦在香香身前,气愤地说:“你们干嘛欺负小孩呀?” 两个男人瞪着阿关大声说:“你又是谁啊?” “这小狗乱大便,我要抓它!” “乱大便?”阿关愣了愣,看着前头一处小摊边,的确有一条狗屎,不免有些理亏。“它拉在哪?我去清掉不就好了。” “才不是!”香香拉扯着阿关的手叫着:“阿关哥哥,他们要抓宝弟去打架!” “打架?”阿关愣了愣。“跟狗打架?” 其中一个男人搓着手:“妈的,你管什么闲事?这只狗在我做生意的地方大便,就要跟我的狗较量一下!” “这是什么道理?”阿关哑然失笑,仔细看了看前头小摊。小摊是一张桌子,桌子后头是店面,店面还挺大,里头昏昏黄黄、暗沉沉的,但人声鼎沸,哄哄闹闹,聚了许多人。 那些人围着一只大铁笼叫嚣吶喊着,吶喊声中夹杂着尖锐的狗吠、打斗声。 阿关这才明白,那店里是在经营斗狗,那男人的小摊负责让大家下注,下了注的就进里头观战。 在好奇心驱使下,阿关仔细瞧了几眼,见到那店的大铁笼里是一群“黑黑红红”的狗扭斗成一团,“黑黑”是狗的毛色,“红红”是狗儿的血。 “妈的,你别多事啦,总之??”那顾摊男人拍着阿关肩膀,一副“这儿我作主”的模样;阿关二话不说,转身一巴掌甩在那顾摊男人脸上,借着抓住了他的脸,用力一使劲,一把抓出了一团恶念。 顾摊男人翻了个筋斗,倒在地上喘气。 一旁的客人全围了上来,有些看来都是老实穿着打扮,却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纷纷起着哄:“你怎么动手?” “你竟然打人?” 顾摊男人捂着脸,错愕地挣扎起来,神情茫然。回头看看自己摊位,看看店里惨烈景象,先是呆滞观望了半晌,接着浑身发起抖来,哇的一声大叫起来,抱着头推开人群狂奔,奔得不见踪迹。 店里也起了骚动,有人将外头的情形报进了里头,一个胖壮汉子有两公尺高,一脸横肉,拨开人群往店外走,后头还有一票跟班和死忠客人。 那巨汉冷冷看着阿关说:“你有什么事?为什么打我的人?” 阿关打了个冷颤,后退两步,他感到那壮汉身上厚重的邪念──比起寻常鬼怪、身染恶念的凡人,还要浓烈许多。 壮汉的眼色锐利,在阿关身上来回扫着。阿关不敢回话,心中盘算着这附近或许有主营神仙巡逻,又或是新崛起的大邪神本营。不论如何,他不想将纷争扩大,引起无谓的注意。 几个流氓模样的人围了上来,将阿关团团围住。阿关还犹豫着该如何应变,几个男人便对他拳打脚踢了起来。 阿关咬着牙不还手,寻常凡人拳脚打在他身上虽然疼痛,但不会受什么大伤。他心想,自己身上还有着隐灵咒的效力,那巨汉或许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灵气,挨个几拳让他们出出气就没事了。 “你要赔钱,拿钱出来!”几个流氓吼着,四周的客人也帮腔骂着阿关。 巨汉没说什么,回头走了,冷冷丢下话:“他没钱赔就扒光他衣服,丢进来一起斗,让大家看狗斗人。” 阿关抱着头,一阵愕然,心想这还得了。正要还击之际,就听到后头香香的大叫。 “你们不要打阿关哥哥,我有钱??”香香抱着宝弟,哭哭啼啼跑了过来,从大大的书包里拿出了钱包,里头有好几千元,她一口气全拿了出来,交给了阿关身旁的流氓。 “哗!”流氓们都住了手,大伙儿都惊讶这小女孩身上竟带着这么多钱,显然是有钱人家小孩。 阿关拭着鼻血,无言地站直了身子。一个流氓还不罢手,恶狠狠朝他背上打了一拳。 阿关气极,忍无可忍,回头一拳打在那流氓脸上,将他打得翻了好几个筋斗撞在小摊上,撞翻了那摊子。 另一个正数着钱的流氓还没反应过来,手上钞票已让阿关一把抢了,挟着香香飞奔而去。香香大叫着,宝弟汪汪叫着,紧跟着阿关跑。 流氓们大吼大叫追着,阿关已经跑到石火轮前,一手搂着香香,另一手构起冲来的宝弟,将钞票和宝弟都塞进香香怀里。 “抓紧!”阿关嚷嚷着,石火轮车轮泛出火光,几个流氓还没追上,阿关已经转头骑远。 一直骑了老远,兜了好几个圈子,阿关才在香香回家的路上,停下了车。 “阿关哥哥??你骑车??好快??”香香惊魂未定,发抖说着。宝弟也缩在香香怀里,抖着身子。 阿关安慰着说:“没事、没事??你以后不要去那市场了,那边的人都很凶恶,只是,宝弟它??” 阿关犹豫着,自己此时情形,实在无法再分身照料一只狗。 “我??我还是把宝弟带回家好了??”香香犹豫地说。 “你不是说,你妈妈不准你养狗?”阿关问。 “我妈妈这几天心情很好,应该没有问题,我不想让宝弟在外头被人欺负??”香香这么回答。 阿关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到香香已经抱着宝弟,转身走了;这才想起自己对斗狗老板动粗的模样,让香香看见,大概也吓着她了。 入夜,阿关回到能够远远看见六婆老庙的那栋楼上。他伏在窗边,拿着望远镜瞧了好久,终于见着老庙门缓缓推开,里头似乎有了动静。 阿关下楼骑了石火轮,悄悄往六婆老庙方向前进,他一路上专心凝神感应着四周动静。 他在老庙几条街外犹豫不决,一会儿想着干脆横下心来,赶紧去与六婆、阿泰相聚;一会儿又担心若真的是主营为了要诱出自己的计谋,贸然赶去那肯定完了。 他找着找着,找着一栋更靠近老庙的公寓。公寓有四层高,阿关抬着石火轮走上楼顶,悄悄推开了楼顶铁门。 从这个方向能够更清楚看到老庙动静,阿关拿出望远镜往底下瞧,见到老庙里果然亮着灯。 阿关脱下背包,在背包里头摸着,摸出一只弹弓、一袋弹珠、一支奇异笔和一迭废纸。 弹弓、弹珠、奇异笔都是阿关下午早已准备好的,废纸却是在巷角废纸篓堆中搜集来的。 阿关拿了弹弓,搭上一颗弹珠,瞄了好久终于松手。弹珠笔直往老庙射去,打在老庙屋瓦上,发出了“啪”的声响。 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阿关又射了一颗弹珠,接着再射了一颗。他不停射着,直到其中一颗弹珠打破老庙一扇窗户,这才见到阿泰气极败坏冲出了庙外,在广场上四处张望。 第272章 再次齐心出阵(1) 阿关召出了岁月烛,凑着灯火用奇异笔在废纸上写下“是我”、“阿关”的字样。 随即将纸包覆在弹珠外头,趁阿泰看向别处时,瞄准他的屁股将弹珠射出。 弹珠飞过了一条街,却没打中阿泰,而是落在阿泰脚边,弹了个老远,将阿泰吓了一跳。 隔着一条街,都听见阿泰的大叫声:“干!是谁?是不是阿关啊?” 阿关见到阿泰虽注意到声响,却没有注意到脚边的弹珠,不禁有些气恼,又写了一张“是我没错!”射了过去。 弹珠打在地上又弹了好远,阿泰只当是石头,却不仔细去瞧,反而张大了喉咙:“我干!是哪家小孩乱扔石头!” 阿关躲在楼顶角落,紧张看着四周,尽量将身子缩紧,心想要是有神仙在空中巡视,可要发现自己了。然后一边接连写了几张“我是阿关”、“我是阿关”、“我是阿关啦!”的纸条,全捆成一颗颗弹珠。 阿关将一颗颗包着字条的弹珠往老庙广场射去。只听见阿泰连连怪叫着,直到六婆也出了庙外,捡起庙门前一颗弹珠,阿关这才停下了射弹珠的动作,连忙取了望远镜偷偷看着。 只见到六婆揭开了包覆在弹珠上的纸条,大声叫嚷着:“唉哟!是阿关啦!” 阿关从望远镜中看见阿泰像猴子般跳着,跑去抢下六婆手上纸条,接着又四处去捡附近地上那些包着废纸的弹珠,每张上头都写着“我是阿关”。 阿泰扯着喉咙怪叫:“你在干嘛?还不快出来!你丢弹珠干嘛?你在哪边?” 阿关心中犹豫,又看了看四周,天上静悄悄的,一点也不像有神仙埋伏。 他吸了口气,又写了张纸条:我没有变坏人,太岁也没有邪化,你们如果相信我,不要大声嚷嚷,做动作给我看。 阿关将这纸条射出,射进了庙前广场。阿泰连忙跑去,找了好久才找着弹珠;六婆也跟上前去,一同看着字条。 只见阿泰抬起了手,缓缓转动着身子,转到面朝自己方向时,阿关这才看了清楚,原来阿泰正比着中指。 同时,六婆也不停转身,双臂不停挥动,大声唤着:“阿关吶!阿关吶!” 阿关红了眼眶,一股暖呼呼的感觉油然而生,充满了心中。 阿关压抑着心中激动,颤抖地在纸条上写起字来──你们仍然是以前的阿泰和六婆吗? 阿关将字条仔细包覆在弹珠上,往广场射去。 阿泰和六婆听见了弹珠落地声,急忙四处找着。阿泰捡了字条,看了一眼就大骂起脏话,高举着两只手,两只手都比起中指,不停转着圈。 “阿泰──”阿关终于站起,大喊了一声,也对着底下比了个中指。 “啊啊!你躲那么高干嘛,给我下来──”阿泰绕了三圈,这才见到阿关站在附近一栋公寓楼顶对自己比中指,不由得跳起来大叫。 阿关红了眼眶,心情激动,抬着石火轮往下跑。心想,要是连六婆和阿泰都要设下陷阱逮他,那也认了。 公寓本来便离老庙不远,阿关很快地骑到了老庙外头的广场。 六婆和阿泰一见阿关,都跑了过来,拉着他喊:“阿关吶!” “你搞什么鬼啊?” 阿关苦笑着,说不出话。 阿泰一把勒住阿关脖子,大力拍着阿关的背:“这段时间你躲到哪里去鬼混了?说──” 六婆则握住了阿关的左手,轻拍着说:“大家都在担心你,你上哪去了?” 阿关右手还紧握着石火轮手把,他心中仍然抱着警戒,直到感到了六婆手上暖洋洋的,这才忍不住流下眼泪。 老庙里亮着灯火,阿关坐在桌边,六婆正盛了满满一碗馄饨,放在阿关面前。 阿泰则倚在门边,呼着一口口烟。 阿关接过碗来,狼吞虎咽吃着碗中的馄饨,一边将太岁托话,一直到辰星劫囚的情形,都大概说了个明白。 “什么?辰星没有邪化,邪化的是主营里的神明?”六婆惊讶问着。 “我就说嘛,干!”阿泰扔了烟蒂走来,大力拍着桌子说:“那个红胡子荧惑星一定是邪化了,不然脾气怎么会坏成这样?” 阿泰挥着手,义愤填膺地说:“我不说你不知道,那红胡子像是吃了炸药,脾气一天比一天坏,本来福地是老白管的,红胡子去了之后,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跟个土匪一样!” 阿泰“干”声连连,也将福地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阿泰骂得愤慨,阿关起初听不明白,渐渐才知道阿泰口中的“老白”是太白星,“红胡子”则是荧惑星。 原来荧惑星受恶念侵袭,脾气日渐暴烈,领了部将前往福地,却一天到晚找水蓝儿手下海精麻烦,动辄拳打脚踢,已经打死了几只精怪,那螃蟹精也让荧惑星打成了重伤。 这些情形太白星全瞧在眼里,起初好言相劝,却引起荧惑星更大的怒火,只当太白星和太岁交情好,更是恨屋及乌,几乎要与太白星翻脸。 尽管如此,太白星却不全然无应对之道,他将两位王爷和水蓝儿一干海精都遣出外海,吩咐他们在外巡守,目的也是希望这支海军能远离荧惑星暴风圈外,直接受太白星号令行动。 同时,太白星也担心荧惑星迁怒于梁院长等一干凡人,便派了部将,将一干老爷爷和宜蓁、雯雯都送回中部那旧育幼院,叶元和大傻也跟着一同前去。 而这次六婆、阿泰能够返回北部,虽然是经由土地神建议,却也是太白星已经考虑许久的决定。 阿关又问:“那牙仔、阿火、癞虾蟆、老土豆、绿眼狐狸他们情形如何?” 阿泰正要开口,六婆连忙打岔说:“我跟阿泰这次北上吶,就是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你真是好的,我们都会帮你,白石宝塔里的精怪也都会帮你呀??” 阿关怔了怔,觉得六婆话中有话,却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阿泰嚷嚷说着:“干,简单来说,要是你他妈的不值得信任,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但要是你值得信赖,那么太白星就会把宝塔还你,狐狸、树精、虾蟆、阿火都在里面,同时也会派个空壳任务给我跟阿嬷,让我们继续留在北部,实际上就是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太白星爷爷??”阿关回想那太白星和蔼模样,心中又是怀念、又是感激。 他咕噜噜吞着馄饨来掩饰激动情绪,问:“那??你们觉得我值不值得信赖?” “干!”阿泰无奈地摊摊手说:“你这家伙值不值得信赖我是不知道,但至少我知道,要是继续留在福地,总有一天会被红胡子那一票怪胎整死,他一定邪化了没错。” 六婆打了阿泰脑袋一记,对阿关歉然笑着:“阿关吶,不是老太婆不信你,但太白星大人吩咐我们要好好观察你的一言一行,深怕没看准吶!” 阿关这才明白,六婆心里将神明摆在极重的地位,很难相信主营神仙都邪化的事实,非要自个儿好好“观察阿关”一番,才敢下定论,也是人之常情。 阿关苦笑了笑,又问:“飞蜓他们呢?他们也变了吗?” 阿泰气呼呼地说:“他们几个在你逃跑后,就被召回了主营,变成那两个什么备位的部下了。现在两个备位都升官做代理太岁了,听说之后其中一个会变成正牌太岁,是谁我就不知道啦。主营那边的情形我们不是很了解,他们除了要抓你,也忙着要抓西王母和勾陈。” 第273章 再次齐心出阵(2) 阿关听完,静默了半晌,一想到黄灵、午伊奸计得逞,林珊、飞蜓一干岁星部将都要成了他们手下,十分不是滋味;再想到有朝一日,两方终将要碰头,昔日出生入死的伙伴成了对垒敌人,真是难堪至极。 六婆拍了拍阿关肩头说:“阿关吶,别想太多了,现在的情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啦。做人吶,问心无愧,尽力就好,神明有神明的旨意,如果天意要让凡人劫数难逃,也是没办法的事啦。” 阿泰皱眉埋怨:“阿嬷啊,到现在你还以为神明最大啊?什么劫数难逃,我才不信!” “猴囝仔说什么疯话,囝仔有耳无嘴!”六婆敲了阿泰脑袋一记,斥了几句。阿泰耸耸肩,没继续辩驳。 六婆又问阿关:“阿关吶,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阿关便简单将他这些天在外游荡躲藏的经过略提了一遍,说:“我现在每天都在等太岁爷和辰星他们的新消息、等着翩翩复元,就像六婆你说的,走一步算一步了??” 阿关接着花了一分钟,将翩翩在化人石中成蛹,即将羽化的情形,简单描述一遍。 “阿关吶,我看你将翩翩带来咱这儿吧,老太婆我可以帮你看着,你一个人也好办事。”六婆这样提议。 “太好了!我总是不放心让翩翩一个人在蛹里,常常分身乏术。我回去整理一下,明天就将化人石带来。”阿关雀跃说着,迫不及待要回去收拾,向六婆和阿泰道了别,往老庙外头走。 阿关踏出老庙大门,抬头看去,漆黑天空隐约可见暗红色的斑驳云雾,是那广阔恶念布满了天空,将星星都遮住了。 阿关吸了口气,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黏腻腥味,是恶念的味道,这些日子来每日都是如此。 “等等──”阿泰在后头嚷着,手里抓了一包东西赶来,抛向正在墙边牵车的阿关。 阿关接下那包东西,是用报纸包裹好的,打开一看,是一迭白焰咒,里面还夹了一迭钞票。 阿关愣了愣说:“唔??钱我不能收!” “干!”阿泰比了个中指说:“你忘了我还欠你二十万吗?我像是欠钱不还的人吗?” 阿泰不知什么时候又点了烟,呼出一大口烟:“别想太多,回去睡一觉,那些钱你留着吃饭,去买新衣服。干,你都不洗澡喔,臭死了??” 阿关这才想起自己好几天才回家洗一次澡,衣服也是穿到不能再脏了才换。或许是这副狼狈模样,香香每次带着快餐探望宝弟时,总是不忘替自己多买一份。 “谢啦!”阿关挥了挥手上白焰符咒向阿泰致意,跨上石火轮,骑出了老庙。 隔日天明,阿关伸了个懒腰,正觉得有些刺眼,抬头一看,是久违的晴空。 但仍清晰可见一块一块的黑红色大雾,远远地高挂天际,仔细瞧了瞧,比前几天似乎又降低了点。 阿关看了看身边经过连日阴雨发潮的纸箱,正伤脑筋要上哪找些干燥纸箱替换。突然拍了拍自己脑袋,从背包翻出那包装着白焰符和钞票的报纸包裹。 仔细看了看,百来张符咒中不只是白焰符,还有为数不少的捆仙符。想来应当是阿泰知道阿关将来或许会碰上不少难缠神仙而特地写的。 那小迭钞票数了数,竟也有两、三万。阿关吸了口气,学着阿泰口吻骂了声“干”,心中却感激不已。 中午,阿关上了大卖场,买了些衣服裤子,还买了个大塑料置物箱。将置物箱稍微改造,在里头铺了报纸和防潮剂,再将大蛹放进置物箱中,连同双月、冰晶、岁月烛等翩翩随身东西都放了进去;同时在箱子外头结了绳索,好随时背着走。 一切准备就绪,阿关小心翼翼地检视那置物箱绳索,试了试重量,觉得十分牢靠,伸手在额头上抹了抹汗。 整理完毕,阿关躺在铺着塑料帆布的地板上,望着逐渐昏黄的天空,以及天上那些斑斑驳驳、广大辽阔的红黑色恶念,想起了昨天在那充满恶念的老旧市场中,那浑身奇异气息的大汉和那些凶恶流氓,心中可极不是滋味。昨天他孤身一人,还要守着化人石,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此时他已和阿泰、六婆相会,有了帮手,可不能再坐视一些坏家伙趁着恶念降临、神仙无道之际兴风作浪了。 尽管阿关也不知道那些家伙究竟是好是坏,但毕竟也没别的事好做,到处巡巡,出一份力也好。 一想至此,阿关翻起了身,已有了盘算,打算照着昨晚计划,将化人石带去给六婆照看,自己则和阿泰一同去探探那市场怪象。 他将化人石的大箱子背上了背,又将一些装着日常用品的背包也挂在肩上,骑着石火轮,离开了这住了一小段时间的顶楼鸽舍。 先前的日子,他一心只想保护化人石,对周遭变化也并不特别在意,此时既然有了盘算,决定要有所行动了,便也更加注意街上人们的举止反应。只觉得人们更加暴躁,四处都见得到争吵打架的人,街上的车子也不时超速乱闯,弥漫着一股令人难受的气息。 阿关叹了口气,又绕了几个圈,到了老旧市场,心想不知这儿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在离市场不远巷子入口,远远便见到抱着宝弟的香香,正觉得奇怪,石火轮已经在香香身旁停了下来。 “阿关哥哥!”香香见到阿关,也没注意到阿关身上又是大箱子、又是背包的,哇的一声扑了上来,抱着阿关的腿哇哇大哭起来。 “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又生气了,说要打死宝弟,呜呜,宝弟它无家可归了??”香香哽咽说着,阿关静静听着。这才知道原来昨日香香害怕,不愿再将宝弟养在市场,但说要带回家求妈妈,却也始终鼓不起勇气,将宝弟偷藏在楼梯间过了一夜,但还是让妈妈发现了,不但换了一顿打,宝弟也再度被赶出家。 香香带着宝弟上学,下了课却不敢回家,想将宝弟带回市场,但又害怕里头的人。 阿关叹了口气,老旧市场里的那些人们渐渐不可理喻,香香继续将宝弟养在那儿,一定会出事的。 “这样好了。”阿关摸了摸香香的头说:“我认识一个婆婆,她家有个大院子,婆婆人很好,我都叫她六婆,不如我去拜托她,请她收留宝弟好了。” “咦?”香香怔了怔,还不知该如何反应。“婆婆?” “哈哈!”阿关知道香香心里害怕,赶紧说着:“要不然,我带你去看看那个地方,还有另一个大哥哥,人也不错,只是爱说脏话就是了。” “唔,好吧!”香香点了点头,心中虽然有些担心,但那老旧市场实在吓人,说什么也无法再让宝弟待在那儿了。 香香吃力地挤上了车,扶着阿关背后那大箱子,阿关也小心翼翼地骑,骑了好半晌才到了六婆那老庙。 远远便见到六婆和阿泰正忙进忙出,打包着行李。 “阿关,是你啊!”六婆见阿关带了个小女孩来,有些讶异。 阿关也觉得奇怪,不晓得六婆和阿泰在忙些什么,便开口问了。 “是这样的,太白星大人要我们帮助你,但这间庙终究是明显目标吶。阿泰在这附近租了栋便宜房子,咱祖孙俩会搬到那便宜房子里住着,以后你要找我们,可别来这儿啦,免得让神仙见了,泄漏了秘密呀!”六婆解释着。 第274章 再次齐心出阵(3) “对呀,我都差点忘了。”阿关拍了拍脑袋,看着在院子里逗宝弟玩的香香,又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小女孩父母染了恶念,她养了只小狗??”阿关比手划脚着,说明令香香为难的事。 阿泰将几件行李捆绑好,咕哝一声说:“你怎么有事没事就去招惹一些小弟弟、小妹妹啊?” 六婆哈哈笑着:“唉哟,那就让她把狗养在这边好了啦,这边空地大,我们新家就在附近啊,在楼上就可以看见这边了。小女孩下了课来看小狗,我在楼上也看着她,很安全啊。老太婆平常散步,也顺便带点东西给狗儿吃啊。” “香香快来谢谢六婆!”阿关一听,喜出望外,赶紧唤了香香进来,将六婆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边和那个恐怖市场比起来,离你家反而更近,宝弟在这边可以跑跑跳跳,没有人会欺负它。你下了课也可以来看看宝弟,六婆平时也会来看看宝弟。”阿关说明着。香香虽然还不熟悉眼前的老婆婆,但这老庙让她感到安心,干净的大院子的确比那怪异市场要好多了。 “谢谢阿关哥哥,谢谢婆婆!”香香感激地朝六婆弯腰鞠躬着。 六婆哈哈笑着,招呼香香坐上椅子,问清楚这小女孩家庭情形,从行李包包中,拿了几个热腾腾的粽子出来给香香吃。 平时吃惯了快餐的香香,津津有味地吃着六婆包的粽子,将两只手弄得油腻腻的,还拨了一小块扔给在门口摇尾巴的宝弟。 阿泰从老庙里翻出自己小时候做的狗屋,说是狗屋,其实是做给当时的小虎爷阿火住的,此时搬了出来,拍去上头灰尘,比了比宝弟身子大小,倒是刚好住得下。 阿关和阿泰将这狗屋搬到庙外墙边屋檐下,还倒了盆水摆在一旁。 “香香,其实小狗应该吃这些,狗吃多了人的食物,对身体不好的。”阿关打开路上买的狗罐头,让宝弟大口大口吃着。香香看着宝弟吃得狂摇尾巴,知道那些罐头要比以前每天买的炸鸡更好吃。 阿关看了看天色,已经渐渐昏暗,对着香香说:“嘿,走吧,你该回家了。明天放学再来看宝弟吧,我送你去坐公交车。” 香香感激地看着阿关和阿泰、六婆,再看着本来无家可归的宝弟,见它一下子有吃有喝,有屋子住,还有个大空地可以跑,高兴得舍不得走。在阿关催促下,这才依依不舍地和阿关走出老庙。 送香香坐上公交车,阿关立时赶回老庙,和六婆、阿泰一同前往他们那租屋新家。 阿关哑然失笑,那新家正是当晚阿关射弹珠的破旧公寓,且正好是顶楼。 里头是三房两厅的空屋,阿关将装有化人石的大置物箱放进最小的房间里,简单整理一番,打开了置物箱盖让化人石透透气。六婆、阿泰见化人石活像一个大虫蛹,还发出温热,都看得啧啧称奇。 阿关再度向六婆道了谢,摸着鼻子说:“六婆,我还有事,先走啦!” “咦!”六婆正觉得奇怪:“阿关吶,你不跟我们住吗?这样凡事好照应吶!” “要住在这里的话,我还得跟辰星部将商量看看,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和你们联络上了。”阿关解释着。 “待会儿我要去一个市场逛逛,找点麻烦。”阿关简单将老旧市场经过说明了一遍。阿关说来轻松,但想起斗狗摊那票流氓嚣张模样,心中还是恨得牙痒痒的。他哼哼地说:“宝弟有了家,香香不用再去那可怕市场,翩翩又能够待在这儿,我没有后顾之忧,要去报仇了。” “走、走、走!”六婆显得兴致高昂:“老太婆陪你去闹,帮你报仇,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坏家伙,敢做这种坏事,让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阿泰也闯了进来,大声说着:“我刚刚在庙里听你说什么『怪异市场』,我就知道有问题啦,我也想看看,我好久没大展身手了!” “不、不、不!”阿关连连摇手,对着六婆说:“六婆,那些大都是受了恶念侵袭的凡人,还有一些混混流氓,他们并不是恶鬼,法术对他们不管用的。而且,翩翩现在十分需要人照顾,她可能随时都会孵化出来。” 六婆怔了怔说:“这种小事让猴孙来做就行啦!” “??”阿泰看着那大置物箱想了想,竟然没有表示反对。“我是无所谓啦。” 阿关摇摇头,苦笑说:“这??翩翩羽化时恐怕没穿衣服,我跟阿泰都不太方便??” 阿泰摇手说:“有什么不方便?我会好好帮你照顾仙子妹妹,你好好照顾那只小狗,哈哈!” 六婆瞪了阿泰一眼,叹了口气说:“老太婆我懂了,阿关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仙子的。” “谢谢六婆!”阿关连连道谢,心中最后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翩翩有了六婆照料,比起被藏在那破烂鸽舍可要安稳多了。 阿关下了楼,牵了石火轮,揉揉脖子,摸摸口袋的白焰符和伏灵布袋,一副要好好“活动活动”的模样。在心里回想这市场里那批恶徒,几个打他最是凶狠的混混,模样还清晰烙印在他脑中。 “嘿,你忘了我啦!”阿关正要跨上车,阿泰的吼声已经劈了过来。阿关回头,阿泰也正在发动他那台崭新的重型摩托车,这是他用在福地几个月下来累积的“薪水”买的新车。 “咦,你要跟我去?”阿关有些犹豫,只见阿泰身上的战斗装更显威风了,墨黑色大衣,口袋还鼓胀胀的,当然是塞满了他得意的精心自制伏魔武器。 “干!我在福地每天闲闲没事做,研究出了一些新玩意儿,都被那些神仙当白痴一样,我这些法宝可都是好东西啊!”阿泰满脸抱怨,发动着摩托车。 “好吧,但是你要节制一点,我们是去砸场子,不是去收妖。”阿关叮咛着阿泰说:“不过,那场子也有古怪,你要小心一点。” “夸张。”阿泰发动了车子,说:“老子东征西讨,从老人院、玩具城,一路打到福地迁鼎,哪一次不是出生入死,几个死老百姓我会放在眼里?小子,你瞧不起我泰哥是吧!” “哈哈哈──”阿关见阿泰说得认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越来越像王爷爷啦!” “干!我会像那个老芋仔?”阿泰狂叫,不停催着油门,轰隆隆的引擎声震耳欲聋。 “爱现,来比比看谁快。”阿关笑着,也跨上石火轮。 “比就比,我就不相信你的脚踏车比我这『无敌千里马』还快。”阿泰不甘示弱,油门催得更大力了,突然抢先冲出,大声喊着:“上吧,兄弟!哟哟──” “哟哟──”阿关学着阿泰怪叫,也踩下踏板,石火轮立时窜出,紧跟在阿泰车后。 阿泰那重型摩托车性能极佳,在大街上如入无人之境。他跟随神仙久了,竟不把凡人法律放在眼里,驾着重机左冲右突,直到阿关在后头大声嚷嚷,要他节制。同时石火轮银光闪耀,闪电一般地向前飞去,轻易超越阿泰那重机,瞬间远远将他抛在后头,又瞬间飙了回来,还在他身边抬起了前轮示威。阿泰这才减缓了速度,认输投降。 “干!不公平,你那是神仙法宝!”阿泰大声埋怨着。 “你这样子跟我上次碰到的飚车杂碎有什么两样!”阿关见四周驾驶全看着他俩,心中着急,将阿泰逼进了小巷子。 第275章 妖邪斗狗场(1) “别太招摇啊,笨蛋。”阿关停下石火轮,指着前头那老旧市场几条街。 “靠!啰唆!”阿泰熄了火,只见到四周凌乱喧嚣,还有几个小混混蹲在路旁巷角,不怀好意地看着他那台漂亮新车,阿泰不禁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里人太多太乱了,我的『无敌千里马』骑不进去,停在外面又怕被偷,怎办?”阿泰连连摇头,一脸忧虑紧张。但瞬间又变了个脸,嘿嘿地说:“但是别怕,我有这个──” “啊啊!”阿关啊了一声,见到阿泰从大衣里掏出了个东西,是一座素净洁白的小塔──白石宝塔。 “你带着白石宝塔?宝塔不是在太白星那儿吗?”阿关又惊又喜,又埋怨着:“老树精他们也在里头?怎么不留在六婆身边呢?” “别急、别急!”阿泰将重机骑进了更偏僻的小巷子中,摇了摇宝塔说:“老树,帮我把车保管好啊,刮花了要你赔啊!” 阿泰话还没说完,宝塔里便窜出几枝枯枝──正是老树精的枯枝,枯枝立时便将阿泰那漂亮重型摩托车给缠进了宝塔。 “老实说,宝塔我们早带来了。”阿泰掏了根烟点上,大大呼了口烟说:“阿嬷说,要我跟着你,如果你真的去打坏人,才把宝塔给你。你别在意,阿嬷年纪大了,有些固执,她很相信神明的,不过我比较信你,拿去吧。”阿泰说完,将白石宝塔朝阿关一抛。 “我怎么会放在心上,我真的感激你们!”阿关激动去接。白石宝塔还没到手,癞虾蟆、老树精、绿眼狐狸、小猴儿便已跳了出来,围着阿关叫着:“阿关大人!” “好久不见你,呱呱!” “大家都想你吶!” “我是小猴儿,还记得我吗?还记得小猴儿吗?” “我也好想你们!”阿关见了这些精怪好友,心情激动高昂。“我记得、我记得!” “哈哈──阿火、铁头、小狂、你是??风吹,还有大邪跟二黑、二黄!”阿关哈哈笑着,只见到白石宝塔在手上乱颤,里头的狮子、老虎也跳了出来,在他脚边蹭着。 “牙仔!”阿关见到牙仔也跳了出来,高兴地将他抱了起来,在手上秤了秤。“你长那么大啦,好重!” 此时的三小猫,比以前又长大了许多,身型已有路边的小野狗般大小,不再是以前的幼犬大小了。 牙仔也胡乱吠着,在阿关身上蹭来蹭去。 “喂喂,节制点,小子。”阿泰咳了两声,他往巷子外头看,有些经过的路人听了阿关叫嚷,朝巷子里看来。只见到阿关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手舞足蹈,像见了疯子一样,都笑着走了。 “我和阿泰现在要去跟人打架,你们乖乖在宝塔里看好戏。”阿关这才想起了自己此番前来的任务,将一干精怪、虎爷又召回宝塔,同时将石火轮也收了进去。 癞虾蟆进宝塔前,还不忘提醒说:“阿关大人,要殴打凡人前别忘了叫我,我好想试着打一、两个凡人看看,呱呱!” 出了暗巷,阿关和阿泰往老旧市场走去,市场的气氛更显古怪,四周各式各样的怪异摊子都摆了出来。 一股股奇异的味道弥漫在整条市场巷子里。 一个小摊前人声鼎沸,那是个小吃摊。摊前有个大锅,正生着火,冒出阵阵香气。 “先吃东西再说!”阿泰闻了香气,肚子咕噜叫着,忍不住凑了上去,正奇怪到底是卖什么来着。 “这里的东西最好别吃??”阿关苦笑,正要出声阻止,阿泰早已挤进了人群往里头看。不看还好,一看可吓出了一身汗,只见到人潮后头,小摊那沸腾的大锅边绑了一头羊,原来是卖药炖羊肉。 那头羊给绑得死紧,两条后腿只剩骨头,却还没死,发出了咩咩哭嚎。 阿关和阿泰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周人声起哄叫嚣着,一个男人似乎喊了“老板来一碗”。 那摊老板立时举着尖刀,在羊前腿狠剐下了一块肉,毛皮都还没清,就扔进一只空碗,顺手从那冒着香气的大锅里,舀了一大瓢滚烫热汤,倒进碗里。 随着那羊痛苦嘶嚎,围观的客人同时欢呼鼓噪着。 碗里的血淋淋羊肉让滚烫热汤浇上,立时熟了三分。老板随手将这羊肉汤递给那点菜客人,客人接过了碗,也不怕烫,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喝!干!”阿泰骇然,连连后退,撞着了其他拥上来的客人。 阿关也退了出去,两人只觉得一阵反胃。他们见到那些汤碗里除了带着毛皮的羊肉外,还有些杂料,却也提不起勇气去看那大锅汤里加的是什么料了。 “现在都这样吃羊肉吗?”阿泰定了定魂,大声怪叫着:“太恐怖了,这些人怎么回事?” “所以才是怪异市场吶,其实说穿了也不奇怪,就是恶念。”阿关低声说着:“这些日子来一天比一天严重,一开始打架、争吵的人变多了,跟着慢慢出现这些奇怪摊子。大家越来越残忍,不把活生生的动物当一回事,四周都弥漫着恶念??” “喝??”阿泰心中骇然,不敢再说什么,转头看着四周。他感应不到恶念,但却明显感受得出,四面八方聚集的人潮都是那么暴躁、冷血。 阿关领着阿泰,往市场深处走,去找那斗狗摊子。 四周摊位五花八门,扣除那些血腥残忍的摊子,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摊子。有些老板傻愣愣地将些不值钱的家当摆出来卖,也不标价,拉了客人就要他们买,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好几处摊子周边、商店里,都传出纷争吵闹的叫骂声音,有些人在激动地打架,旁观的人全在鼓噪起着哄。 越是往这老旧市场深处走,两人心中的惊愕更渐加重。阿关想起了许久之前的那场梦,太岁爷让他见过恶念降临之后的模拟地狱景象。 “我靠,来之前我还觉得奇怪,市场里会有什么家伙那么嚣张,现在看来每一摊都古里古怪、恶心巴拉。嘿,你要砸哪一摊?”阿泰无奈地摊摊手,问着阿关。 “就是那里!”阿关指着前头那异常拥挤的几处小摊,围观的客人将附近其他摊位都挤得七零八落。 那些让众多人群挤得无法好好做生意的小摊贩们,尽管也露出怨怼的神情,但似乎也莫可奈何,他们都感受到了那来自斗狗摊位后头店面里传出的暴烈、残酷气息。 人群疯了似地吆喝吶喊,几票人马各自聚集着。阿关和阿泰费力挤过人群,往最吵闹的地方挤去,很快发现那些围观的人群中,不少人也牵着狗。 有个模样像是暴发户般的矮胖男人,牵了只雄壮大黑狗。大黑狗吐着舌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上班族模样的高瘦男人,抱了只体型娇小的鬈毛小型犬。那小犬咧嘴吠着,情绪高昂激动,像是随时要跃过人群、大开杀戒的样子。 还有个妇人,脚边伏了条大狼犬。狼犬神情不安,全身不停颤抖。 阿关、阿泰伸手拨着身旁的人,想要往更里头深入。 阿关在阿泰耳边吩咐着:“外面这些都是一般人,受了恶念侵袭。摊子后面的店面里,应该才真有古怪,我们想办法混进去。” 两人挤过了拥挤人潮之后,见到那斗狗摊前有一小片净空地带,好几个彪形大汉和獐头鼠目的小流氓,围在一张桌子四周,桌上摆着一迭迭钞票。一旁还有几个小流氓,正专心数着零散钞票,以橡皮筋捆绑成一迭一迭。 第276章 妖邪斗狗场(2) 桌前坐着的,正是先前那顾摊老板。 老板卷着袖子,吆喝着:“张先生的狗输了,王老板的大狗连胜十一场,还有没有人要挑战?” 四周的人群激动,那暴发户胖男人、上班族男人、妇人,都抓着他们的狗往这儿挤,吆喝着要挑战。 “喝?又是你!”斗狗摊老板见了阿关和阿泰两人混在人群中张望,很快认出了阿关,大声嚷嚷起来,一旁几个流氓立时上前将阿关揪了过来。 “你又来,你之前被打得不够?”小流氓大声喊着,用手拍着阿关的脸。 “我们是来斗狗的!”阿关皱眉反驳,他胸前外套不停抖动,似乎真有只小狗在里头挣扎。 “干!藏一只小狗也想来比赛,你知不知道我们里面是什么狗?”小流氓见阿关胸前外套乱颤着,心想顶多是只刚出生的小狗,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干!老子有钱,能不能比?”阿泰大声嚷嚷着,从大衣口袋摸出一迭钞票,在小流氓眼前晃动着。 “哼,他们想比就让他们比吧,有钱干嘛不赚?”顾摊老板见了阿泰手上那迭钞票,便挥了挥手。一旁两个小流氓领着阿关和阿泰往摊子后头的店面走去。 “哼哼!”顾摊老板撇了撇头,看着阿关、阿泰走进店里,便向身边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吩咐:“通知老板,有肥羊来了。” 后头几个也想参赛的人客大声鼓噪起来:“为什么那两个小子可以插队?我们也排了好久啊!” 顾摊老板不耐烦地说:“人家有钱,你有没有?” 那暴发户大吼着,一把从屁股裤袋掏出了只大皮包,打开来里头满满钞票,又扯开领口,不停摇晃他那闪亮金链子,气愤地说:“你瞎啦!我才是真的有钱,那两个小鬼算什么!” 上班族男人也大叫着,拿着一迭像是房契一样的文件,嚷嚷着:“我的『阿美』也不简单,可以杀光这里所有的狗!” “我的大才最厉害!”妇人尖叫着,用力拖着脚边发抖的大狼狗往前冲,用力扯下了手指上的戒指,不停挥着,尖喊着:“让大才比赛,咬死那些臭狗!” “别急、别急!”顾摊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又招来手下,暗暗吩咐着:“今晚肥羊真多。跟里面讲,通杀。” 顾摊老板吩咐完毕,哈哈笑着指挥手下,将那些抓着狗儿、争着往前冲的客人,一一领往店里。 而那些围观的人群里,更多的是没带狗的人,他们要下注。顾摊老板大声招呼,下注的钞票登时撒了满桌子都是。 阿关和阿泰随着那小流氓往店里走。店里的灯光昏黄,且面积十分宽敞,却相当杂乱,墙边几面大木柜摆了瓶瓶罐罐的跌打酒,模样倒像是一家国术馆。 四周几个大笼子血迹斑斑,有些狗尸来不及清理,都堆在一块儿。 “今晚人太多啦,位置不够,外面太吵,老板在二楼摆了擂台,大家上去打。”小流氓领着阿关、阿泰,以及那粗鲁暴发户、上班族男人、妇人等参赛者,先是登记姓名,供外头赌客下注,接着便领他们往那黑黑脏脏的木楼梯上走。 阿泰让店里浓烈呛人的血腥味熏得受不了,忍不住点了根烟,在心中暗暗骂着。 阿关连日来见到天上红黑恶念、不时闻到恶念气息,此时反而不像阿泰那样难受。他静静拍着胸前那突起的外套,在他怀中乱动的东西,是从外套里的白石宝塔探出头的小牙仔。 上了二楼,里头也不少人,但不像外头那样拥挤。大厅堂的中央摆了只好大的大铁笼子,有个小房间那么大,似乎是以数个大笼拆散拼装而成,铁条和铁条的连接处十分粗糙,那些突起岔出的细铁条和拼装用的铁丝上全染了血,有些还带着肉屑。 大铁笼里一只粗壮的短毛大黄狗全身浴血,尾巴没了、只剩一眼,一张口,那嘴尖牙长得吓人,凶恶至极。 “这就是王老板的哈利!”几个像是主持这残忍斗狗的男人,向阿关等新上来的客人介绍着。大厅中其他客人,有些是老板模样、有些是主妇模样,纷纷带了自己斗败的狗尸,黯然往楼下走。 这大笼子里的狗主人是市场街里一家电器行的王老板,这天领着他那凶恶大黄狗来打擂台,连赢十一场,将其他赌客的狗都咬死了。 “王老板的狗真是厉害!”斗狗场子小流氓附和恭维着。 王老板则得意洋洋地说:“别抬举我了,你们场子里自己也有几只厉害的狗,都派出来赢其他客人钱,今天看了我的哈利这么厉害,都不敢派出来了?” 斗狗主持人笑着说:“前阵子斗的人少,我们自己的狗就下场斗;这阵子斗的人多,让你们互相斗,斗赢的,再来挑战我们的狗!” “王老板,不是我说,你的哈利够凶,但只能和楼下那些大叔大婶的狗斗斗,和我们场子里的狗还有点差距吶!”斗狗主持人忙碌地整理着那些败退赌客的赌金,分了一部分给王老板,还不忘出言激激他。 “放屁、放屁!”王老板一脸不服。“快把你们的狗牵来,我已经赢了,现在就要挑战!” “等等,等等??”主持人陪笑指着上来的阿关等新赌客说:“还有几只狗等着,你的哈利斗赢了它们,再来挑战。” 铁笼子里的独眼哈利一瞧见上来几个赌客都带着狗,眼睛更是射出凶狠的目光,喉咙嘶哑低吼着,像是随时要冲出笼子咬碎那些竞争者。 阿关向四面看着,这才知道这斗狗场子不但让客人带狗互斗、让赌客下注,且自己也养了狗,不时下场来个通杀。 “时候不早了,我看这样好了!”主持人看看时间,见今晚赌客比平常更多,提议着:“新上来的客人的狗,一起放进笼子里,我们场子也放一只狗进去,最后留下来的就算赢。要是我们场子的狗留下来,就是通杀啦!有没有意见?” 王老板抽着烟,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新上来的暴发户牵的那大犬也十分凶恶,不停朝着笼子里吠。暴发户嚷嚷着:“就这样说定啦,快开始,别浪费时间了!” “比就比,一场定输赢!”上班族男人也起着哄,摇晃着怀里的小型鬈毛狗。小鬈毛体型虽小,但凶恶不输暴发户的大黑狗,身子一蹦,已经跳出上班族怀抱,一溜烟冲到了大铁笼子旁。铁笼子前几个男人立刻开了笼门,小鬈毛便跳进笼子里,和王老板那凶狠大黄狗对峙着。 “快、快、快!”主持人情绪激昂大声喊着:“其他人也快把狗放进来,通知楼下客人,开赌啦!” 二楼大厅情绪近乎沸腾,暴发户手一松,用脚踢着自己带上来的大黑狗,将它也赶进了笼子。 另外那个妇人赌客,则死拖活拖着那赖在地上不动的狼狗,硬是将它推进笼子里。大狼狗唉唉叫着,在笼子边发着抖,用脚不停扒着铁笼子。 “好啦、好啦!”王老板催促问着主持人:“你们场子自己的狗呢?快牵出来!” “就来啦!就来啦!”主持人向身旁跟班使了个眼色,跟班往后头一间房跑去,很快牵了只灰色大狗出来。只见那大狗两眼通红,嘴角还流着黑褐色的汁液,体型比起王老板、暴发户的两只大狗还要更大了些。 几个赌客见了,不由得紧张起来,不住搓着手。大铁笼子里的几只狗,除了妇人的狼狗害怕地缩在笼边外,都互相吠着,几乎就要拼斗起来。笼子外头几个男人还得用附着绳圈的长竿拉住这几只狗。 第277章 妖邪斗狗场(3) 此时场子这地主大灰狗一出,笼里几只狗登时安静下来,都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大灰狗杀气腾腾,背上隆起的肉块使它看起来不像一只狗,更像头怪兽。 大灰狗也进了笼子,本来十分大的大铁笼,一下子挤了五只狗,显得十分拥挤。 “小子,你的狗呢?”阿关身旁的小流氓推了阿关一把。阿关向前一扑,轻拍了拍外套,外套里乱动的东西撞了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是牙仔。 不等阿关下令,牙仔已迫不及待往前头的大铁笼跑去,也进了笼子里。 “你那只是狗吗?”小流氓指着小虎爷牙仔狐疑怪叫起来。牙仔此时体型差不多就是小只野狗大小,一身白毛底色,本来淡淡的灰色虎纹加深许多,接近黑色,白底黑纹十分利落。 “不是狗是什么?”阿泰随口说着,指着笼子里那只凶恶的大灰狗说:“你们的狗长得不是更奇怪!” “全都到齐啦──”主持人兴奋喊着,一声令下,几个男人抽回套索长竿,里头的狗没了绳索拘束,开始走动起来。 小牙仔晃着,跳到妇人那只发抖的大狼狗脚边,拍打玩弄着那大郎狗的耳朵。 另一边,上班族男人那只小鬈毛率先发难,怪吼怪叫地往暴发户的大黑狗怀中跳。大黑狗发出激烈吠声,和小鬈毛缠斗起来。 又一边,王老板那十一连胜的大黄狗哈利,扑上了斗狗场子的大灰狗。只听见一声哀号,哈利颈子让大灰狗咬住,大灰狗的下颔肌肉隆得吓人,喀吱一声已经咬碎了哈利的颈子。 “哇!这些狗鬼上身啦?”阿泰轻声问着。 阿关摇摇头,打量四周。“这地方有些房间传出妖气,他们不是用一般方法养狗,你在这边看着牙仔,我四处走走。” 阿关说完,将白石宝塔交给阿泰,趁着围观赌客激动叫嚣之际,往后头退着。 大灰狗咬死了哈利,黄老板一声哀号,一晚上赢来的钱,又全输了个精光。他不服气地叫着,推着场子里那些人,大声抗议:“你们故意等我的狗连打了好几场,没力气了,才派你们的狗出来,不公平吶!” 本来对王老板好声好气的主持人一下子变了脸色,一点也不理睬王老板。身旁几个跟班立时行动,打开了二楼窗户,架起那大吼大叫的王老板,将他扔下了楼,朝楼下喊着:“王老板的『哈利』输了!” 楼下街上起了骚动,押王老板的狗赢的赌金,登时被斗狗场子杀了,赌客们喊声震天。那王老板摔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脚骨都摔得断了,哀号着逃了。 阿泰深深喘着气,觉得有些头昏。这市场、这斗狗场、这些人,似乎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完全不可理喻。 大铁笼子里血花四溅,上班族男人的小鬈毛让暴发户大黑狗甩下了肩,转身去追牙仔。牙仔摇着尾巴跑,跑到了大笼子边,瞬间闪开。小鬈毛轰隆一声撞在铁笼子上,摔落下地,牙仔一记虎掌打在小鬈毛脑袋上,当场将它打晕在地。 斗狗场子的大灰狗和暴发户大黑狗对垒,瞬间分出了胜负。灰狗大口一张,那牙齿又粗又尖锐,一口咬下,竟咬去了暴发户黑狗的半边脑袋。 黑狗身子软倒,立刻死了。 暴发户嚎叫着,也发起脾气,结果和那王老板一样,被扔出了窗。 “张先生的『大呆』输了!陈先生的『玛莉』也输了!”场子主持人大声喊着,外头街上的赌客骚动更大,赌金全入了场子口袋。 铁笼子左侧和右侧,是瘫倒的两条狗尸。小鬈毛还晕着,被牙仔从铁笼子的缝隙推出了笼子外头,这才张开了眼睛。凶烈的灰狗,眼睛殷红如血,啃了啃两个手下败将的脑袋,很快又将目标转移到大狼狗身上。大狼狗体型虽大,但性情和善,早被吓得缩起身子发出呜呜声,也不理睬背后主人的声声叫骂。 大灰狗扭了扭脖子,朝大狼狗走去。 牙仔身形灵巧,蹦到了大灰狗和狼狗中间。 大灰狗瞅着这一身银亮白毛衬着黑色虎纹的小牙仔,张口狠狠咬来。牙仔灵巧闪到大灰狗侧边,举起一双虎掌,尖爪都蹦了出来,打拳击似地照着大灰狗脑袋重重扒了好几下。 大灰狗让牙仔虎掌拍得眼冒金星,一声大吼,转身猛然一扑,又扑了个空。牙仔早已跃上半空,转了个圈落在大灰狗颈子上,虎掌连发,一记记往大灰狗脑门上敲。 “哗!那小家伙好厉害!” “大狗打不过小狗!”二楼围观的赌客们起着哄,斗狗场主持人脸色难看,双手交叉闭口不语。 大灰狗哀号一声,几次转头想咬,都咬不着。牙仔虎掌猛攻一轮,竟将大灰狗敲得晕了。 “孙先生的小狗赢啦!”二楼赌客们大吼着,消息传到了街上,围观的赌客大声欢呼。原来这斗狗场有分单斗和群斗:单斗时二押一,押中了一赔二;群斗时地主狗参赛,赌客只能押其他的参赛狗,地主狗赢了便是通杀,地主狗输了,便是通赔。 底下那顾摊老板听了,连忙喊着小跟班上来确认。只见到牙仔还坐在昏了的大灰狗脑袋上,两只前爪大张,像是接受众人的欢呼一般。 斗狗场主持人完全没有料想到己方大灰狗会落败,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脸色难看。 “输了?”二楼一间房里走出了一个高壮巨汉,后头还跟着几个跟班,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巨汉缓缓走到铁笼子旁,朝里头看了两眼,目光扫向阿泰。 阿泰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这巨汉身上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息。他不安地望着四周,却已不见阿关。阿关说要自个儿晃晃,此时不知晃到哪儿去了。 “这家伙是你的?”主持人声音不自在地问着阿泰。 阿泰点点头,装出得意模样,回答:“是,怎样?我赢了,钱呢?” 主持人看了那巨汉两眼,巨汉冷冷地说:“给他。” 主持人手一挥,一个跟班捧了一小迭钞票上来。阿泰伸手接了,竟有方才下注的数倍之多,有十几万。 “哇!干──”阿泰接了钞票,笑得合不拢嘴,心中的不安一下子扫了个空,大声喊着:“接下来呢?还有没有狗?”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大声问着:“楼下还有没有人带狗?” “等等!”巨汉低沉声音打断了主持人说话:“让我们的狗跟他比。” 巨汉语毕,后头几个跟班眼睛无神,转进了后头房间,又牵出了三只狗。一只全身无毛,皮肤是枣色的大狗,两只眼睛闪闪发亮,耳朵竖立;一只是黑色狼狗,身上长了一个一个的大肿瘤,有些肿瘤还淌着血,黑色狼狗的爪子异常大,和寻常狗爪完全不一样,像是掌上生出五柄小刀一般;最后一只是癞皮狗,全身皮肤松垮难看。众人都发出了惊呼,癞皮狗那难看皮肤上头竟布满了细细小小的肉刺。 这三只狗眼光都异常锐利,阿泰立时感觉出这些狗已经不是狗了,反倒更像是妖怪。 本来还坐在大灰狗身上的牙仔,此时也全身白毛倒竖,恶狠狠地跳下大灰狗的身子,朝那三只妖魔般的狗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威吓虎吼。 “你有没有胆子,和我的三只狗比比?”巨汉冷冷瞧着阿泰。“我们对赌好了,其他客人可以出去了。” 巨汉这么一说,几个赌客都察觉出不寻常的气氛,有些不情愿,但主持人吆喝着手下,将他们全赶了出去。 第278章 妖邪斗狗场(4) “为什么不敢?赌就赌,你有三只,我还有另外两只!”阿泰哼哼地答应,他心想这巨汉或许已看出牙仔不是寻常小狗。巨汉这副神态语气,显然不只是要斗狗对赌,而是要“处理一下”了。 “三对三好了!”阿泰刚刚从阿关手上接下的白石宝塔就放在口袋里,此时他摇了摇口袋里的宝塔,大衣登时也乱窜鼓动起来,又跳出两只小野狗尺寸的家伙,是铁头和小狂。 “你这小子,身上还藏着什么?” “哪里变出来的怪东西!”小跟班们叫嚣着,有的指着全身黑黝黝的铁头说:“这东西哪里是狗,你玩什么花样?” “别说我欺负你,输的人一赔十,我全押了!”阿泰强作镇定,随手掏出刚刚赢来的钞票,有十几万,这输赢之间可超过了百万赌金。 “很好。”巨汉冷冷地说:“干脆也别进笼子了,人都走光了,直接来吧??” 巨汉此话一出,主持人接过阿泰押注的钞票,领着一票小跟班都连连往后头退着,往墙边靠。那三只凶烈恶犬,则一步步往铁笼子逼去。 铁笼子的门是开着的,大狼狗和小鬈毛早已随着主人跑了,剩下牙仔和三只恶犬对峙着。 阿关蹑手蹑脚地往楼梯上走,在刚才铁笼子里数条狗正斗得激烈之际,他早挤出了人群,趁着小跟班全聚精凝神看好戏的当下,找到了楼梯口往三楼走去。因为他除了在二楼感受到几间房里传出了邪气之外,还感应到一股更为强大的邪气自三楼传下。 他轻悄悄地往上走,楼梯尽头有扇铁门挡着。阿关从铁门的栏杆向里面看去,三楼隔成了一间间的小房间,走廊上的灯昏黄黯淡,看不清楚走廊尽头有些什么。 阿关摸了摸铁门,铁门由反面锁上了。 “帮帮忙,替我打开它。”阿关掏出了伏灵布袋,塞进铁门的门缝间。苍白鬼手伸出来,很快地抽去铁门的门栓,打开铁门。 阿关推开了门,走进三楼走廊,突然感到一阵厌恶。三楼弥漫着一股十分难闻,但却很熟悉的味道,那是什么味道? 味道自离他最近的一间房里漫出,阿关躲在走廊缓缓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去。有两个小混混还在房间里不知忙着什么,其中一个便是曾在外头打过他的小混混。 “呵呵??”阿关踮着脚尖走进房间,还是让耳尖的小混混听见了动静,转过身来一见阿关,就要斥问:“你是什??” 那小混混还没说完,已让阿关一拳打在下巴上,整个人腾空离地,两眼上吊,落下时已经昏去;另一个小混混则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悬在空中,想叫却叫不出声音。他的嘴巴让一只黑色大手捂住了,又有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肩头,将他提上空中,那手只有三指,皮肤粉红。 原来伏灵布袋在阿关挥拳之际,已然窜出,阿关打一个,布袋便去对付另一个,让小混混没有时间开口叫嚷。 苍白鬼手也钻出了布袋,在小混混眼前晃呀晃的,慢慢往小混混脸上逼近。小混混喉咙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尿了一裤子,吓得晕了过去。 鬼手们将那两个昏死的小混混扔在角落,盘旋在阿关身后高处。三只鬼手都没有收回布袋,反而大张着手指,像是护卫一般,鬼手们也感到了这里的浓重邪气。 阿关在房间里看了看,只见到这间房里有好几面药柜,还有张桌子,桌子上摆放了一瓶瓶液体,像是调制到一半的药水。 还有一只小碗,小碗里有几张符,一旁还有个火柴盒。 阿关感到一阵紧张,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他甚至曾经喝过──这是阿姑的符水。 “老妖婆真是阴魂不散!”阿关低声骂着,看了看这四周,难闻的味道令他有些头晕,胃正翻腾着。 阿关出了这房间,走道上走来几个听见打斗声音而赶来查看的小混混们。 阿关赶紧向后退,又躲回房间,但却让赶来那两个小混混逮个正着。 “啊!你是谁?这里不准上来!”小混混快步走来,阿关已退入了房间。小混混急急忙忙地追进房间里,抬头就见到一只口袋悬浮空中,鬼手张扬大舞。 两个小混混吓得转身要跑,两颗脑袋却迅速靠近,碰地撞在一起,是苍白鬼手和新娘鬼手按着他们的脑袋互撞。 只撞了两下,两个小混混便昏了过去。阿关急忙喊停,收去了伏灵布袋,只见到两个小混混脑袋肿了好大一个包,也不知有没有危险。阿关有些犹豫,对着小混混脑袋施放出轻微的治伤咒,且将他们拖入房间深处,接着出了房门,将门带上。 他进了另一间房间,里头也摆放着瓶瓶罐罐的液体,有些不像是符水,而是国术馆里本来就有的跌打药酒。 “真会挑地方。”阿关越看越是惊奇,心想,神仙妖魔在中南部恶斗好长一段时间,这阿姑竟也能挑上这地方,缓缓地发展势力。 “不对??”阿关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有股不安萦绕上心头,前头几间房间溢出了好浓好重的邪气。 三楼静悄悄的,除了那四个昏死的小混混之外,应当没有其他人了。 阿关又推开了一扇门,随即退出来,靠在墙边喘气。房间里是好腥好浓的臭味,地板上摆放着一堆狗尸。 狗的尸体已经腐坏,上头淋了那黑色符水,不知摆放几天了。 “恶!”阿关强忍着恶心和怒气,不知道阿姑为什么要玩这些把戏。他开始狐疑想着,阿姑是否就在这附近,同时担心起楼下的阿泰不知道是否会碰上危险。 但他想阿泰带着白石宝塔,宝塔里绿眼狐狸等精怪久经恶战,还有那三小猫、三大猫等狮子、老虎,应当很安全才对。 阿关将这房间的门关上,又打开另一扇门,里头同样是一堆狗尸。不同的是,这些狗尸被分作好几堆,有些三三两两摆在一堆,有些则单只、单只地摆开;有些狗尸身上贴着符咒,有些则洒上了符水。 他仔细一看,那三三两两堆栈成的狗尸,身子是相连着的。 “原来是在炼妖怪!”阿关总算知道,这斗狗场子是做什么用的了。 “该怎么办?放把火烧了这里?”阿关犹豫着,正想唤出伏灵布袋鬼手,将这些将被炼成凶恶妖怪的狗尸堆毁了,还是要继续查探下去才好。 阿关咬咬牙,决定继续探查其他房间。 后头还有两间大房间,打开了其中一间房门,里头有几张作法用的神桌,神桌上摆放了一些黑色小偶。 “唔!”阿关陡然警觉,要是这神桌是阿姑的作法之地,那么她很可能随时会回来。此时的阿关已能够稍微操纵黑雷,也能随心所欲操纵鬼哭剑,阿姑不再是那么可怕的敌手了。但瞧这阵仗,阿姑很可能还带着其他鬼怪爪牙。 阿关退出这间房,同时感应到更为浓重的邪气从对面那破旧不堪的木门传出。 “还有什么恶心东西?”阿关推开门,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这房间里的景象。 里头有一只高壮如小山的狗形巨兽伏在墙边,这巨兽粗壮的身子明显看得出是由数十只狗尸堆积、相连而成的,身上还有着许多狗脑袋,各种品种都有。 光是巨兽一颗脑袋上,就还有好几颗狗脑袋。巨兽两只眼睛有小碗那么大,又圆又大,直直瞪着阿关。 巨兽见了阿关,身子挺了挺,就要站起,他的脑袋几乎要顶着天花板。 第279章 妖邪斗狗场(5) “哇──”阿关傻愣在房门前,不知该和这巨兽打,还是要逃。 正犹豫间,巨兽速度飞快,伸长颈子、粗壮大脚一把扒来。 阿关赶紧往后头一跳,闪过这记抓击。巨兽瞪着大眼,神情激动怪异,似乎少了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没有嘴巴。 阿关靠在墙上,见巨兽不再逼来,才发现原来他身上绑着许多条铁链子,铁链子上头附有法术,使巨兽无法挣脱。 这巨兽是由凶死的狗炼成,却没有嘴巴,无法吠叫。阿关心中愕然,对这阿姑的邪恶残酷术法更加厌恶。 阿姑借着这斗狗场,诱使周遭街坊带着狗儿上门来斗,斗死的便都成了炼这些妖怪的良好材料。 只见这狗形巨兽不停扭动身子,亟欲吠叫,却无嘴可以叫,身上的狗头们嘴巴动着,都叫不出声来。 阿关召出了鬼哭剑,叹了口气。 巨兽给铁链锁着,两只眼睛充满了怨毒恶气,要是挣脱了锁炼,领着一票妖邪狗怪闯了出去,这老旧市场必然成为炼狱。 狗儿何辜,无缘无故给带来这丑恶炼狱,受尽痛苦而死,死后成了凶恶鬼怪,但也不能任其害人。 “我会替你们报仇的。”阿关说了这句,鬼哭剑脱手飞出,往巨兽身子窜去。 四周紫光闪耀,鬼哭剑在空中弹开,几张紫色符箓现于空中,发出的光阵震开了鬼哭剑。 “唔!”阿关接着了反弹回来的鬼哭剑,只见到那几张紫符飞扬空中,后头神桌发出了嗡嗡的刺耳声响,房间中的紫符结成了一个符阵。巨兽受了符阵刺激,难受地挣扎起来,仰起头却吼不出声,愤恨怨毒、难受至极。 阿关这才知道,紫色符阵是用来禁锢巨兽的法阵,受了鬼哭剑刺激,展现出来,却反而使巨兽更加痛苦难受。 “糟糕!”阿关陡然一惊,心想这下弄巧成拙了。 这巨兽猛撞着墙,四周都传出了轰隆声响,楼下那些家伙必然听见楼上骚动,他得下去帮忙阿泰才行。 他才刚想转身,四周不但有轰隆声,还传出一阵阵狗吠。 “干!这招真屌!”阿泰哈哈大笑着,挥动着拳头,大口吸烟。 小狂一个翻身跃上半空,凌空打了个滚,落在那枣色皮肤的无毛大狗身上,张开爪子一阵乱扒,将那大狗扒得怪吼连连。 另一旁牙仔则狠狠咬住黑色狼狗身上一颗肿瘤,头一甩将那肿瘤扯破,黑血洒开一地,痛得黑色狼狗连声惨嚎。 虎爷本是庙前神兵,专责驱赶恶鬼。刚才那大灰狗只是受了邪法操纵的恶犬,仍是生灵活物,因此牙仔手下留情,只用爪子打它脑袋。然而此时三只妖犬便是阿关在楼上见着的狗尸回魂,在邪毒法术控制下成了凶烈妖怪。三小猫便也不再留情,使出全力搏杀。 铁头身子一扭,坚硬脑袋轰在那身上带刺的癞皮狗身上。癞皮狗身上的尖刺一点也没能刺进石狮铁头身上,反而让铁头脑袋一轮猛撞,身上尖刺断的断、落的落。 擂台主持人惊异莫名,一帮小混混个个瞧得目瞪口呆,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到,己方这些凶猛恶犬竟会碰上克星。 他们当然不知道,尽管己方犬怪凶恶,但毕竟是新炼出的生手妖怪,和寻常狗儿打斗像是大人打小孩,但碰上了身经百战的虎爷、石狮子、风狮爷,这些新生狗怪当然不是对手了。 小狂吼叫一声,紧紧咬住枣色大狗颈子,咬得那枣色大狗扑倒在地。小狂一阵扭头乱甩,从枣色大狗的颈子咬下一大块肉,紫红色的血自破口流出,枣色大狗一动也不动地死了。 这头,牙仔也咬破了黑色狼狗的脑袋;而那癞皮狗,则让铁头撞碎了头软倒死去。 “哈哈、哈哈!”阿泰怪笑着,将烟蒂扔在地上,大步走去,向那主持人伸出手要讨钱。“愿赌服输,一赔十,拿来。还有没有狗呀?” 主持人愤然举起拳头,一班小混混围了上来。 阿泰漫不在意,吹了声口哨,牙仔、小狂、铁头立时蹦了过来,对着那班混混龇牙咧嘴。 混混们见那三小猫轻易咬死己方恶犬,知道这三只小怪狗实在凶恶莫名,可不敢轻易对阿泰动手,反而都连连后退。其中有个小混混指着牙仔,嚷嚷地说:“你、你、你这家伙作弊,这根本不是狗,怎么看都像老虎!” “对啊!我们赌斗狗,你怎么能带老虎来呢?”主持人也跟着后退,连连说着:“不算??这不算??” 阿泰嘿嘿笑着,将钞票放入口袋,扭了扭颈子,在大衣里掏出了双截棍,哈哈一笑,呸的一声说:“干!你老子我本来就不是来赌博的,我是来砸场子的,嘿──” 小混混们起了骚动,个个横眉怒目,有的伸手抄起凳子,有的举起那用来压制狗儿的套索长竿,却都不敢抢先动手,生怕成了三小猫攻击的对象。 有个混混站得较后头,掷出手中一个玻璃瓶子,大骂:“别怕,上,打死这家伙!” 玻璃瓶破空飞来,牙仔一个翻身咬住玻璃瓶子,喀吱一声咬碎。咬了一嘴玻璃碎片在口里嚼着,再将碎片全吐出,吐在地上砸得劈里啪啦响,接着仰起脖子,烈吼一声。 比起前几个月,牙仔的吼声已不再是幼猫的嘎嘎声,而是雄烈尖啸的虎吼声。 众小混混本来要一鼓作气冲上,这时可让牙仔这吓人动作和凶猛虎吼吓着了,又连连往后退。 “哟?小家伙就吓着你们啦?”阿泰嘻嘻笑着说:“我本来还想再多比几场,真正厉害的还没出来呢!” “阿火,让这些瘪三见见你。”阿泰得意地摇了摇白石宝塔。 阿火踩踏着艳红烈火跃出宝塔,落在地上犹如天神降临一般。 “哇──” “真是老虎!” “怪物啊!”小混混们一见这水牛大小的赤红老虎平空现出,都吓得腿软,你推我挤地往楼下逃窜。就连那主持人也顾不得老板巨汉子就在一旁冷眼看着,也急急忙忙地和一票小混混一起逃,还不忘喊着:“老板,快??快逃啊??” 那巨汉并没有动作,粗壮的手仍然互相交叉,身后还有几个跟班;但这几个跟班比起先前那票还会讲粗话的混混,神情似乎显得冰冷阴沉,感觉不像是人。 “好了、好了。”阿泰挥了两下双截棍,望着那巨汉说:“给你个机会向孙大爷我道歉,要是赔我个一百几十万,我可以帮你驱驱邪、压压惊!” “原来也是同道中人。”那巨汉终于开口说话:“我还以为是哪里也有这法术,原来是从庙里拘来的下坛将军。” “干你还装冷静,害怕就说!”阿泰比着中指,大声叫着:“你以为你长得大只,我就没办法打得你叫妈吗?” “看我的厉害!”阿泰知道那巨汉可不是寻常凡人,想抢个先机,便怪叫怪嚷地挥着双截棍带头杀上。 双截棍照着巨汉脑袋猛然砸下,巨汉避也不避,眼睛都不眨一下,阿泰反而有些害怕,他那双截棍十分坚硬,生怕这一棍子打出人命。却只见巨汉脑袋给双截棍打出了个小破口,暗褐色的血浆淋漓流下。巨汉却一点表情也没有,仍扠着手冷冷站着。 “干!你到底是不是人吶?”阿泰怪叫着──他跟着六婆在福地好一阵子,也听六婆述说了许多各地的奇异法术,知道那些奇异法术的某些征兆和那股特殊邪气。 第280章 妖邪斗狗场(6) 原来这巨汉和阿姑一样,都是妖怪鬼物附上已死的凡人身躯作恶。 但此时这巨汉却和阿姑又有些不同,身上还带着浓重人气,不知为何流出的血却是暗褐色的。 “小子??”巨汉还要开口,却听见楼上传来了异样的声音,神情陡然大变,一脸横肉全抖动起来,张大了口,利牙都突了出来,一只粗手在空中挥动,愤怒指挥着:“上楼──楼上有人,法术被破坏了,那些狗会乱,快上楼!” 巨汉身后的几个跟班脸上这才出现了表情,全都愤恨地冲向楼梯口,往楼上杀去。 “哈!是阿关!”阿泰耸耸肩,他知道阿关有太岁力护体,和邪神都打过了,几个小喽啰为难不了他的。当然,阿泰并不晓得阿关无意间破坏了三楼的法术结界,因此楼上几间房中,上百只炼到一半的凶烈恶犬全醒了过来。 “你们两个打哪儿来的?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巨汉原本冷静神情一下子全变了样,一张脸变得深红,两只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轰隆隆地逼近阿泰。 “喂喂,生气啦?哈哈??”阿泰不停往后退着,嘴巴却一点也不示弱。他又退两步,伸手从大衣一抓,抓出一把贴了符咒的铁筷子。 “看我千里穿云箭!”阿泰呼啸一声,掷出那把筷子。筷子在空中翻滚飞窜,朝巨汉飞射而去。 “喝!”巨汉倒没有料到阿泰还会放暗器,连忙举起那双粗壮手臂拦在头脸前。 筷子打上巨汉身子,炸出一阵阵闪耀光芒。 光芒退去,巨汉身子上满布灼伤、衣服碎裂,露出了浓厚的体毛,像只人猿。 “喝──”巨汉嗥叫一声,朝阿泰跨步冲去。阿火猛然扑上,扑倒了巨汉,正要张口咬下,巨汉一个转身将阿火摔开老远,显然力气异常之大。 二楼后面几间房也发出了阵阵狗吠,十来只凶烈恶犬冲出了房间,杀进战圈。 “你有疯狗队,我有傻瓜兵。”阿泰得意洋洋,哈哈笑着,大力挥动着白石宝塔,喊:“大王有令,喽啰们出阵──” 黑影跃出,紫雾飞扬;狐狸精、老树精、癞虾蟆、小猴儿、黑虎爷大邪、风狮爷风吹、虎爷二黑二黄??全都跃出宝塔,在阿泰身前列成一队。 “哇啊啊,哗哈哈──”阿泰兴奋大吼:“怕了没?怕了就跪下叫我一声『泰哥』!” “这猴孙太嚣张啦,竟然叫我们『傻瓜兵』,呱呱!”癞虾蟆呱呱叫着,用后腿踹着阿泰。 “他以为他是阿关大人,他以为他是阿关大人!”小猴儿抡动着铁棒,也和癞虾蟆一同踢着阿泰。 “干!让我过过瘾会死吗?你们造反啦!”阿泰怪叫骂着脏话。这是他第一次拿着白石宝塔指挥里头的精怪、虎爷出战,他早就想体验一次了。 “给我咬死他们──”巨汉咆哮着,后头十数只狗妖狂啸着冲来。 紫雾漫起,几只狗妖冲进紫雾中,撞成一团。绿眼狐狸轻盈跳着,又吐出了一团紫雾,罩住了另几只狗。 老树精枯枝卷动,也卷上了一只狗,将那狗卷得裂成两半。 绿眼狐狸等精怪本便都有百年道行,几次大战下来,法术也越渐熟练,寻常鬼怪早已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哇哇!”阿关怪叫着,踢翻眼前一条恶狗,更多狗从房间挤来,有的往楼下窜,有的往阿关冲。 伏灵布袋在空中旋动,大黑巨手伸手一捞就是一只狗,一捏就将这狗妖捏了个碎;苍白鬼手和新娘鬼手也左右突击,抓死了许多扑上来的狗妖。 阿关挥动鬼哭剑开路,剑上还微微闪动电光,斩倒一只只狗妖。 楼梯踩踏声渐渐逼近,那些巨汉差使的手下全杀上三楼,其中有两个领了一票狗妖下楼助战,另外四个则往阿关杀去。 “你们??”阿关见那四个神情冰冷的跟班冲来,以为是人,不敢用剑砍,只得拳打脚踢,一拳拳打在一个跟班身上。那跟班像是不会痛一样,掐住了阿关脖子,张口就要咬。 “喝!”阿关一手抵着那跟班下巴,低声一吼,手上突然闪起了黑雷,炸上那跟班的脸,将他弹开老远。 “糟糕!”阿关有些愕然,心想可不能杀人。尽管他对这些人深恶痛绝,而这些活人的所作所为,比起许多恶鬼更坏上百倍不只,但阿关心中总是有所顾忌,他只杀过恶鬼,可没杀过活人。 “你们喝了符水?还是中了阿姑邪术?”阿关怪叫着,心想这些家伙或许也喝入阿姑的迷魂符水,这才变成了爪牙,要是如此,那便更不能杀了。 正这样想着,苍白鬼手已经抓碎了一个跟班脑袋,爆出来的是黑森森的浆汁,原来这些跟班同样也是厉鬼借着死尸活动。 “原来不是活人呀!”阿关松了口气,鬼哭剑凌空飞去,立时射爆一个跟班。剩下两个双双扑向阿关,后头伏灵布袋窜来,苍白鬼手和新娘鬼手一手一个,摘下了那两跟班的脑袋。 阿关没了顾忌,鬼哭剑乱斩,黑雷时而灵时而不灵,有一下没一下地放出。 后头轰隆隆大响,墙壁出现了裂痕。 阿关一个冷颤,心里有数。一回头,那狗形巨兽已经挤碎了房门出口,身上的狗头全张开眼睛,愤恨地咧着嘴巴,却仍叫不出声,积压的怨气全爆发在墙壁上。 巨兽向前冲挤着,将两侧墙壁挤得碎裂倾塌,还踩死了不少其他狗妖。 “哇,拆房子了!”阿关怪叫着,更奋力地向前冲杀,杀到了楼梯口,又将两个跟班踢下楼梯。 “底下也打起来啦?”阿关冲下了楼,只见二楼也杀得激昂,随着方才两个跟班领下来的狗妖增援,战况更加激烈。 尽管这些狗妖众多,但阿火、大邪、风吹这三只大虎爷,张口挥掌就打死了两、三只狗妖;三小猫和二黑、二黄左右冲突,也杀得游刃有余。虎爷们这次大战狗妖,倒是战得轻松愉快,那巨汉虽然暴烈,但比起邪神魔将仍差得远了。 阿泰吆喝着,又掏出了一把符,撒了满天都是。符像是长了眼睛,全往巨汉身上飞窜。巨汉身上沾着了符,燃起烈火。 “看我的小纸人!”阿泰从口袋摸出一迭小巧的人形纸迭,往地上一撒,成了一堆活蹦乱跳的小纸人。每只小纸人只有二十公分高,一个个乱冲乱窜,抱住了那些凶恶狗妖、啃咬着他们的身子。 “呱呱!”癞虾蟆笑着说:“怎么这样小的家伙?比起六婆的纸人,你差多了!” 阿泰嘿嘿一笑,继续喃念咒语。只见靠他较近的小纸人一一燃出光火,化出一阵阵符术光芒,让纸人缠上的狗妖们,让这些还会冒火的纸人烧得乱蹦乱跳,纷纷不支倒下。 “这是我的新发明!”阿泰得意洋洋。“火纸人!” “你们到底是何方妖孽?”那巨汉两只大眼目光灼灼,臂上肌肉不停突起隆动,举起大拳头挥向身前的绿眼狐狸。 绿眼狐狸一个翻身跃上空中,在那巨汉脸上甩了一巴掌后落地,有些吃惊地说:“还有人气,这大妖和人同化了??不,应该是个成了妖的人!” “听不懂你说什么『妖人』、『人妖』的!”阿泰不解地叫。 “我在山中百年,见过不少让妖邪恶鬼上了身的凡人,渐渐让妖魔蚀心;却也见过一些主动与妖邪为伍,甘愿成魔的恶人。这家伙虽然一身妖力,但人气也旺,不像是被附体,倒像是心甘情愿为妖邪效力,做其爪牙!”绿眼狐狸见识广,滔滔不绝地说。 第281章 妖邪斗狗场(7) “有这种事?”阿关远远听了,一时也搞不清楚这些细节分别,只知道这残酷斗狗场,必然和阿姑有所关联了。他又听见背后一阵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伴随着喀啦啦的墙壁破裂声,赶紧高声提醒:“大家小心,更凶的要来了。” 先是更多的狗妖扑下了楼,失控乱冲,甚至互相残杀起来。这是因为三楼后几间房里的狗妖尚未完全炼成,还无法分辨谁是主人。 “有一只大的!有一只大的!”小猴儿蹦蹦跳跳,抡动铁棒又打死了一只狗妖,指着三楼楼梯口大喊:“哇!好大、好大!” 大伙儿看去,只见三楼楼梯口挤出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塞满了整个楼梯口。 楼梯口两侧的墙壁开始崩裂,三楼传出了撕裂倾塌的轰隆声响。 仔细一看,那黑糊糊的大东西,撑出了大前爪和一颗脑袋,是三楼那巨大狗兽──巨狗兽两只眼睛满怀怨毒,激烈挣扎着。 “可恨,你们捣乱了我的计划──”巨汉激动咆哮、愤恨骂着,念着咒语往楼梯口跑去,朝那庞大的巨狗兽不停比划施术。 阿关见巨汉那方阵脚已乱,便领着己方虎爷、精怪一阵大杀,将骚动乱窜的狗妖杀得溃不成军,四处乱逃。 楼梯口突然传出一声惨嚎。 巨汉的咒术镇不下那数十只狗妖纠结成一块的庞然大兽,巨兽一爪踏出,踩在大汉身上。那巨汉身型粗壮,但让大狗兽一踩,双腿仍全断了,被压在大爪子下头不停惨叫。 “啊呀!”阿关陡然想起绿眼狐狸所说,那巨汉还是个凡人,想也不想,鬼哭剑已经飞窜脱手,击中巨兽脑袋上那碗口大的眼珠子。 鬼哭剑窜入狗兽脑袋,在里头飞旋翻动。巨型狗兽登时激烈震动,四周墙壁震动崩裂得更重了,有一面墙壁渐渐垮下。 “我靠!房子要倒了!”阿泰怪叫挥动着白石宝塔,精怪们拉着那些还欲追击狗妖的狮子、老虎们,全往宝塔里跳。 巨兽身子崩裂,一条条四分五裂的狗尸伴着恶臭炸出,黑色浆汁泻了一地。 “你??”阿关跳到了那大汉子身前,朝狗兽前爪挥了几剑,斩散那由几条狗尸结成的粗壮大脚。 大汉子两只腿都给狗兽踏得稀烂,惨不忍睹。 “你是不是在帮阿姑做事?”阿关拎着那大汉领口,将他半抬起身,赏了几巴掌,大声问着:“是不是阿姑!她在哪里?” 大汉咬着牙不吭一声,让阿关又打了几巴掌,直到癞虾蟆和小猴儿跳来,一边一个踩踏着他的断腿,痛得眼泪都落了下来,总算才连连点头说:“我??我??我是听一个大王的号令,全都是她要我搞这些的??我??我只是想多赚点钱??” “什么大王?”阿关摇着大汉脑袋,大声问着:“是不是阿姑?” 癞虾蟆和小猴儿在大汉断脚上跳得更大力了,也学着阿关问:“是不是阿姑?” “我不知道!是个老妇人??是个老妇人!”大汉哭叫起来。 “你也会哭啊!你个头这么大一个,也会怕痛,也会哭啊!呱呱!”癞虾蟆呱呱叫着。 小猴儿也怪叫着:“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将狗儿变成妖魔?杀了可怜,不杀又不行!不杀又不行!” 阿关问着:“你的大王躲在哪?” “不知道!”大汉哭嚎说着:“我不知道,大王还有其他事,大王只教我以狗炼妖??她自己以人炼妖!我想??她在人多的地方,在人多的地方??” 大汉还没说完,阿关已按住他的脑袋,用力一抓,抓出好大一把恶念,全让鬼哭剑吃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阿关赶跑了癞虾蟆和小猴儿,将他们赶回宝塔。 “为什么放了那个恶人?”小猴儿和癞虾蟆大声抗议着:“阿关大人处事不公,邪化的精怪便一剑斩死,恶人却放过!” 绿眼狐狸提议:“应当带回去好好审问,我看他有很多话还没说。” “只要知道是阿姑,有个提防就好。”阿关摇摇头说:“带回去也麻烦。这家伙身上还有一丁点法术可以让他保命,他身子残废,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阿关对这以残暴手法炼狗妖的大汉深恶痛绝,先是在他脸上打了两拳,但见他双腿已废,四周狗妖也让虎爷、精怪杀得几近全灭,三楼施法房更让大狗兽毁坏,这大汉应该已无法再为恶了。 癞虾蟆和小猴儿还想抗议,但崩塌声更激烈了,阿泰已站不稳,拿着白石宝塔晃荡着大喊:“走不走啊!房子要倒啦!” 绿眼狐狸抢过了宝塔,将阿泰推了进去,向阿关说:“阿关大人,你也进来吧,让我施法冲出。” 阿关点了点头,也进了宝塔。绿眼狐狸叱了一声,口鼻喷烟,震碎了窗户玻璃,拿着宝塔跳出窗子。 底下围观的人群纷纷远离,只见那斗狗场子轰隆隆响着,外墙还看不出什么,但里头已经坍成了一堆。 绿眼狐狸飞窜跳着,跳了好远,闪进了暗巷,这才停下了势子。阿关、阿泰随即跳出,也取出了石火轮和重型摩托车,远远看着骚动中的斗狗摊子。 “哇干,我的虎爷赢了,他没赔我钱,里头还有我的本金啊──”阿泰不停摸着口袋,才想起刚刚将十几万块钞票交给那主持人,但一阵混乱,主持人早已逃得不知去向,气得哇哇大叫。 “走吧。”阿关看着市场街里,众人们围观起哄着,不停地打闹、不停地叫嚣,心中茫然难过,催促着阿泰一起回去找六婆。 “啥咪?”六婆将手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气冲冲地说:“又是那个老姑婆?” “那些黑符水的味道,化成灰我也记得;而且斗狗场里的家伙已经承认了,幕后主使者应该就是阿姑没错。”阿关苦笑地点头,他和阿泰返回六婆公寓之后,便和六婆讨论起刚才一战。 阿关想起雪山主营劫囚大乱中,有不少邪神逃出了主营牢狱,包括顺德大帝在内。 而这斗狗场堂而皇之地斗狗、搜集狗尸、修炼狗妖,这样大张旗鼓的搞法,的确很符合顺德大帝以往风格。 那斗狗场巨汉曾说他的主人还有其他要事,这表示阿姑的炼妖计划恐怕不只一处。如此急切地招募兵马,或许是想趁着主营将重心放在捉拿叛逃太岁,以及追击勾陈、西王母之际,再次迅速发展势力,趁机东山再起。 “要是老姑婆的背后还有那个什么顺德碗糕的,倒也麻烦吶??”六婆摸了摸脸上皱纹,这么说着。 阿关想了想,说:“那个顺德,其实本身并不特别厉害,他最厉害的时候,应该是在举办千人法会、吸收了千人信徒精气的那阵子。之后他在主营大牢被折腾得很惨,魔力应该已经衰弱很多。” 六婆说:“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老姑婆那些家伙手段都毒辣,又没天良,你们今天砸了她一个斗狗场子,别的地方很可能还有好几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炼鬼场子咧。” 阿关点点头说:“这样好了,明天开始我带着精怪们四处去探探,看能不能探些情报出来。再等个几天,等翩翩羽化成人,再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 阿关向六婆和阿泰解释着,化人石能保存翩翩原本的法力和身手。他心中隐约感到这次斗狗场子的背后势力,恐怕比他原先想象中要大上许多。 第282章 邪气大楼(1) 化人石大蛹终究需要分心看顾,这也是他没有继续追究那斗狗场巨汉如何和阿姑联络、如何施术炼狗妖等等细节的原因,阿姑或顺德很可能及时赶到,反将他们一军。在翩翩羽化成人之前和阿姑全面开战,似乎有些不妥当。 “这倒是??”六婆点点头说:“要是有翩翩仙子在,什么顺德大帝、阿姑、官将首的,都不用怕了。” 深夜的讨论结束了,阿关和阿泰吃完了六婆的甜汤宵夜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阿关在那放置化人石大蛹的房间里,紧邻着大置物箱旁铺了张毯子躺下。此时已是初春,天气渐渐转热,不像以往寒冷,他很快地入眠了。 翌日黄昏,阿关待在房里,守着他的化人石。 他燃了符令,向月霜回报消息,将与阿泰、六婆相会一事,简单说明了一遍,并解释着自己信任阿泰、六婆的原因。 月霜声音听来疲惫无力,像是受了伤。 就这样一来一往地传了几道符令,阿关得知辰星部将们在中南部的行动并不顺利。 辰星部将们连日来四处骚扰游击,一方面暗中联系落难各方而尚未邪化的小精怪、小山神们,希望能发动更大范围的游击战,使得主营兵力分散,让主营顾此失彼、首尾不能照应,再伺机劫鼎。 但这战略计划难度颇高,西王母和勾陈已经式微,大多精怪、小山神都知道主营玉帝一方已经取得了最大优势。且太岁鼎已经造成,一些本来还有些许势力的小山神们,都藏匿起来,有些甚至已经投诚,嚷着要新任太岁赶紧替他们抓出邪念,不必终日喊打喊杀。 辰星部将们因而分身乏术,几乎再无闲暇顾着阿关,只能嘱咐要他自求多福,静静等待。在这样的计划中,阿关的身份仍然只是备位。 阿关用掉了最后一张符令,不得不结束和月霜的对话,他叹了口气,心中有些茫然。 阿泰在厕所看报,大声嚷嚷着最近这个月的凶杀案竟高达一百四十八件。 阿泰还吼着说,报纸上将各类凶杀案分门别类列成表格,选出了“十大凶杀手法”、“十大凶器”等等名号,而报上排名第一名的凶器是菜刀。 除此之外,报纸还大篇幅报导那些惯于使用菜刀的凶手访问稿、一幅幅断手断脚的惨尸照片,甚至开辟专栏介绍十余名杀人狂使用菜刀劈人时的劈砍手感和斩人心得,以及逃过一劫的被害者的被砍心得、被害家属亲人离世的感言等等怪奇轶事。 阿关听着阿泰不间断的怪吼叫嚷,知道这些乱象都是恶念使然。他探头看了看窗外,天空是那样地褐红吓人,恶念覆盖住了整片天空。 他不解地想着,既然主营已取得最大的优势,也掌握了太岁鼎,接下来还想要做什么?要是按照正神以往立场,主营此时应当已由太岁领着众备位们,在太岁鼎上收纳四方恶念了。 但此时恶念不断降下,凡人生灵们正慢慢转变性情,掌握了太岁鼎和绝对优势的主营,下一步会做什么? 尽管他始终深信天上的恶念终将会让太岁鼎收尽,密云的背后必会露出曙光,但当前情势却一再往邪恶那方倾倒,乐观的盼望空洞虚无得难以实现。 地狱似乎即将到来。 “唉哟!那不是香香吗?”六婆端了锅鸡汤上桌,来到阳台伸了个懒腰,瞧见了不远处老庙广场上那小小身影,正是香香。 阿关听了六婆叫唤,走出房间,来到阳台和六婆打声招呼。空荡荡的客厅中央那张木桌,摆了满满的油饭和菜肴,还有一大锅鸡汤,弥漫着浓浓的香味。 “阿关吶,快来看看,怎么怪怪的?”六婆嚷嚷着,指着远处老庙广场。 “什么怪怪的?”阿关望去,只见到香香背着个大书包,在老庙门前,安安静静地蹲在宝弟狗屋前,伸手逗弄着宝弟。 “狗仔怪怪的??”六婆看得出神,说:“我说吶,香香这小妹挺可爱吶,女孩也好,听话懂事,不像我那猴孙,泼猴乱跳。” “死猴囝仔,不会用汤匙啊!”六婆边说,转头骂着那刚出厕所便伸手在桌上汤锅里抓出一只鸡腿啃的阿泰。阿泰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和鸡肉全搅和在一起也不介意。 阿泰抓着头发,大口嚼着鸡腿,还不停喊烫,一旁的癞虾蟆等精怪也吃得津津有味。 阿关也拿了碗油饭吃,回阳台嚷着要六婆一起来吃。 他和六婆、阿泰住在一起,似乎随时都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不同于先前那样冰冷无助。 “狗仔怪怪的??”六婆仍伫在阳台不走,皱眉仔细看着老庙广场。“会不会生病了?” 阿关扒了口油饭,不解地问:“生病?” 六婆喃喃地说:“狗仔没精神,一动也不动的,我记得它昨天一直绕着小妹跑。” 阿关回房,从房间背包里拿了望远镜出来,朝老庙望去,果然见到宝弟大半个身子缩在狗屋中,只探出了个脑袋让香香抚摸。 “不对,不是狗仔怪怪的,是小妹怪怪的。”六婆抢过了望远镜,望着香香说:“她的眼睛怪怪的。” “不会吧。”阿泰喝着鸡汤,吞着菜肴,也来到阳台凑热闹,胡乱开着玩笑:“阿嬷,你又疑神疑鬼了,哪有什么奇怪,小女生来月经啦,哈哈!” “死猴孙仔说话没个分寸,小妹才几岁!”六婆重重地在阿泰手臂上拧出了一个黑青,痛得阿泰嘴里的鸡汤都喷了出来。 “真的怪怪的!”六婆十分坚持,将望远镜递还给了阿关,说:“你看,小妹脸是不是青青的?脚是不是踮了起来?” “嗯?”阿关调整望远镜的放大倍率,这只以天界酬劳购入的昂贵望远镜性能极佳,尽管离老庙广场有些距离,但还是清楚看见香香的一举一动,甚至脸上表情神态。 在六婆提醒下,阿关果然见到香香的脸色有些发青,且蹲姿十分不自然,整个身子似乎有些僵硬。 “我看不太清楚??”阿关不敢肯定,将望远镜递给阿泰。“你看看。” 阿泰揉着臂上的黑青,接过了望远镜,大发议论著:“再不然就是交男朋友了啦??” “好像真的有点怪怪的。”阿关凝神看去,隐约感觉到有些异样的气息弥漫在香香左右。这是他第一次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去感受一个人身子四周散发出来的气息。 “讲那么多干嘛,小妹妹就在附近,直接去看看不就行了,原来凡人很笨吶,呱呱!”癞虾蟆呱呱地和绿眼狐狸闲聊。 “走走,去看看──”六婆催促着,却自顾自上房间翻着,拎出两个大包袱,在身上交叉背着,还提了个纸篮,嚷嚷着带领大伙儿就要下楼。 “六婆,你先吃饭啊。”阿关苦笑,加快速度将碗中油饭扒完,抹抹嘴说:“我去看看就好了,顺便把香香也带回来喝鸡汤。” “不对劲、不对劲!一起去、一起去!”六婆一点也听不进阿关的话,一味地想往楼下跑。 阿泰也拎起自己挂在椅子上的战斗大衣,他昨晚回来,早已补齐了衣服里的符箓和各式武器。阿泰悄悄在阿关耳边说:“阿嬷偷偷学我,也准备了许多自己的战斗武器,一包是符、一包是法器,篮子里的是纸人,哈哈!” 阿关苦笑,朝着癞虾蟆吩咐着:“我和六婆、阿泰去看看香香,你们在这儿保护翩翩。” 第283章 邪气大楼(2) 癞虾蟆领了命令,乖乖吃着鸡汤,坐在圆板凳上望着白石宝塔,对宝塔说话:“呱呱!现在换我癞虾蟆大人当总指挥了,一堆大猫、小猫全都给我听好,小心守着翩翩仙子,听到没有,呱!” 阿关、阿泰各自骑着自己的车,很快来到了老庙,绕着曲折的巷弄往老庙走去,远远地便听见狗吠声。 是宝弟的哀声。 阿关和阿泰互看一眼,加速赶到老庙三合院前那空荡荡的小广场。 远远望去,老庙门前,香香嘻嘻笑着,像是要教它跳舞一般,两手抓着宝弟两臂,将它拎着在空中打转。 狗儿的关节构造不同于人,这么抓法使得宝弟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香香、香香,你怎么没去上学?”阿关跳下石火轮,朝香香跑去。此时他已清楚地感应出香香身上散发着妖异邪气。 阿泰也停下了车,六婆下了后座,跟在阿关后头跑,一面大叫大嚷着:“我说的没错,小妹给邪东西上身了、上身了!” 香香转头一见阿关、六婆,便朝他们狰狞地做了个鬼脸,将宝弟重重一摔,一把推开了庙门。 昨晚六婆临走前,老庙庙门并没上锁,尽管如此,让香香一推,却轰然打开,显然此时香香的力气异常巨大。 阿关追进老庙,只见到香香站在供桌上,大声地尖吼,朝阿关吐口水,将神桌上的香炉、烛台等,全踢下了桌。 “可恶的鬼怪!”阿关也跳上了桌,一把就抓到了香香,手一用力,以捉拿恶念的方式,去逼迫着香香体内的邪灵。却又不知该如何拿捏力气,担心弄伤了眼前这小女孩。 香香见阿关只是抓着自己,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便举脚踩踏阿关的鞋,张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哇!”阿关痛得大叫,要是寻常鬼怪这样咬他,早召出鬼哭剑捅下去了,但此时却连甩手挥拳都得再三考虑。 “让我来──”六婆嚷嚷着冲了进来,一把就搭住了香香胳臂,从包袱里取出几张符,往香香脑门上一抹。 几股橙黄烟雾自香香口鼻中漫出,香香有些失神,眼一翻白便倒了下去。 六婆又从包袱中抓出一把符,往天上一抛,符像是长了眼睛般,在空中游晃飞扬。 那若隐若现的人形烟雾左冲右突,却始终逃不出六婆符阵包围。 符阵围得更紧,一张张沾上烟雾人形──是那附上香香身子的邪灵。 “抓到他了,是只野鬼!”六婆叫嚷着,一把揪下那让符箓贴满了身子的邪灵野鬼。 野鬼让符箓法力镇得难受,在地上打滚,拼命扒着脸,看来痛苦不堪。只一会儿,野鬼已经让符阵镇得化成了灰烬,留下一股烧焦的臭味。 “香香、香香!”阿关将香香抱下神桌,放在地上,轻轻拍着她的脸颊。 “好端端的,怎么会让鬼上了身呢?”六婆抓着脑袋,也轻拍着香香的脑袋。香香总算睁开眼睛,神情茫茫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妹吶,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六婆问着。 香香愣了好久,只是摇摇头,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在老庙,会缩在六婆怀里。 然后香香神智渐渐清晰,突然一阵痉挛,身子弓起,伏在地上呕吐起来。 吐出来的,是漆黑且浓稠的浆汁。 浆汁中还有些符纸碎块。 “猴孙吶、猴孙吶!去倒水!”六婆尖叫起来,阿泰也慌了手脚,赶紧上厨房倒水出来,一边愤怒咆哮痛骂:“干!是阿姑──” “原来是我想错了。”阿关捏紧了拳头,愤恨地说:“我一直以为香香的父母是受了恶念影响,所以脾气才发生变化,现在看来,又是阿姑在作怪??” 香香还不断呕着,喝了几口水,又继续呕吐起来。 “小妹吶,吐没关系,把水喝下,把脏东西都吐出来!”六婆拍着香香的背,恨恨骂着:“那个老姑婆,到底要害多少人她才甘愿?” 香香又吐了一会儿,全身疲软无力,却已不像先前那般痉挛抽搐了。六婆抱着香香进了房间,将她摆在草席木板床上。 “香香,你家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阿关跟进了房间,这么问着。见香香不明所以,便又换了个方式问:“你爸爸、妈妈有没有吵架,或是骂人什么的?” 香香点了点头,虚弱地说:“爸爸??妈妈??变得很吓人,都没有去上班??邻居也很奇怪,我不敢回家??爸爸??要我喝黑黑的汤??喝了??一整天都会很奇怪??” 六婆轻轻拍着香香的脸说:“小妹可怜吶,你先躺一下,喘口气,待会儿阿嬷带你上阿嬷家,有鸡汤喝,吃顿饭,好不好?” 香香一脸疑惑,还想说些什么,但全身软弱无力十分难受,也没有回答,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六婆出了房间,大厅里阿关神情凝重,和阿泰窃窃私语。 “六婆,香香也得麻烦你照顾一下了,我知道香香家在哪,我去看看。”阿关这么说着。 阿泰也答腔:“嗯嗯,我也去看看。” “唉呦,你们两个又要自个儿行动,留我一个老太婆看小孩啦。”六婆埋怨着,拍着身上捆着的两大包袱,似乎还意犹未尽。 “阿嬷啊,你年纪这么大了,我和阿关是担心你啊!”阿泰碎碎念着。阿关则取出了伏灵布袋,递向六婆。 六婆讶异地摇摇手:“唉呀,阿关吶,这不是你的收妖法宝吗?你留在身上比较安全!” 阿关笑着摇头,召出了鬼哭剑,故意使剑凌空打转,得意地说:“我有鬼哭剑,现在还学会放黑雷,这布袋六婆你一定要带在身上,或是挂在门上,这样我和阿泰就更无后顾之忧了!” 六婆推辞了半晌,阿关仍然坚持,阿泰抖了抖那件大衣,也帮腔说着:“阿嬷,没关系啦,有我在阿关身边,什么牛鬼蛇神都难不倒我们的啦,我们是凡间最强二人组合。” “小白、大黑、小红,你们听着,好好保护六婆和翩翩。”阿关朝袋口吩咐着,不给六婆再有推辞的机会,将布袋一抛。 阿关话才刚说完,只见伏灵布袋飘呀飘地升起,果然飘到了六婆脑袋上空,缓缓盘旋着。 “走喔!”阿泰吆喝着,拉着阿关往庙外头走。 六婆叹了口气,看着两个囝仔打闹着去牵车,心里又是担心、又是不服气地说:“两个猴囝仔瞧不起老太婆喔,想当年我一个打十几个小流氓都不手软哩。” 六婆拿了扫把和水桶,清理着大厅地上那滩黑色呕吐物。黑色浆汁弥漫着恶臭,六婆一面扫,一面骂着阿姑丧尽天良。 伏灵布袋飞旋下来,大黑鬼手伸出,竟一把抢下六婆手上的扫把,自告奋勇地扫起地来。 “唉哟喂呀,笑死老太婆了哟──”六婆见伏灵布袋胡乱抖动着,大黑鬼手拿着扫把、苍白鬼手拿着畚箕、新娘鬼手拿着抹布,互相碰撞清理着那滩秽物,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 阿关、阿泰一前一后,往一处僻静小区骑去。 “你知道香香住哪?”阿泰问着。 “香香跟我提过她家大致位置,这附近只有几个小区,绕一圈,很快就知道是哪里了。”阿关解释着。 约莫二十分钟后,阿关和阿泰已经绕过了三处大楼小区,都没有发现异样。当他们前往第四处大楼小区时,阿关远远便已经确定前头那由数栋土色高楼组成的小区,就是香香住处。 第284章 邪气大楼(3) 他见到那小区大楼高处,隐约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气息,但不是恶念。淡淡的恶念在每一处小区、闹区、乡镇都微微弥漫着,但这土色大楼小区围绕着的妖异邪气,却像是刻意设下的法术,在这小区大楼附近还有不少野鬼徘徊,大都脸色惨白,失神游晃着。 “嘿,你别开口,我就已经知道,就是这里!”阿泰抢先煞车,重型摩托车漂亮地打了个横,停在离那小区大楼大门十数公尺远的街灯下。 阿关也停下了石火轮,朝小区大楼中庭看去。此时是下班时分,许多住户回家,在他们肩上都蹲了只小野鬼,阴惨惨的。 阿关喃喃自语说:“我还以为那斗狗场子已经很夸张了,想不到阿姑这次这么绝,直接对一整个小区的活人下手。” 阿泰长时间和神仙相处、与鬼怪相斗,又向六婆学习了不少驱邪术法,也感应出这儿的异样气氛,装模作样说着:“阴气果然很重吶!队员阿关,跟着队长前进!” “你什么时候变成队长了?”阿关白了阿泰一眼。 “我是队长,你是队员一号。”阿泰呼哈两声,用夸张的动作从身上抽出两只符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夹镖手势也像是特别练习过,看来还挺帅气。 阿泰一手捏着符镖,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缓缓往小区大门靠近,还不忘提醒阿关:“跟上来,队员阿关!” “喂!”阿关从后头一把抓住了阿泰领子,将他拉住,低声斥着:“别闹了,你这副样子太醒目了,不要说鬼怪,你连警卫室都没办法通过!” 阿关边说,边指着大门那打着盹的管理员。 “这倒是??”阿泰搔了搔头,将符镖收回口袋,又取下了墨镜。 阿关念了隐灵咒,往阿泰后颈拍了拍,往自己身上也拍了拍。“这样我们就不会特别引起鬼物们的注意了。” 两人装作没事,趁着那上了年纪的大楼管理员一个不留神,跟在进入小区的住户们后头晃入了中庭。 “干,都是有钱人住的。”阿泰埋怨了几句,这儿是高级住宅区,里头的住户大都是有钱人家。 “喝!”阿泰低呼一声,拉了拉阿关后颈领子,暗暗指了指中庭一处花圃方向的几棵大树。 大树上吊着密密麻麻的小野鬼,全都赤裸着上身,穿着破烂小短裤,攀着那几棵大树,冷冷向下看着。有时会飘落下来,蹲在返家的住民肩上。 仔细数了数,这小区大楼由六栋差不多高矮的大楼组成,围成一圈。 阿关仔细感应着,发现这六栋大楼之中,其中一栋的第十二层,带着更强烈的邪气。这栋大楼四周的邪气,似乎都是由那层楼散发出来的。 “别开口,我也感觉出了,老妖婆就躲在那里!”阿泰抢先开口,指着那散发着邪气的十二楼。 “记住,低调一点,别引起四周小鬼注意!”阿关这样提醒着阿泰。 他俩身上下了隐灵咒,气息比一般凡人还弱,似乎引不起小野鬼的注意。在确定了目标后,两人很快地进入该栋大楼电梯,往楼上前进。 阿关进入电梯,不安地转头四顾,他曾经受困在电梯天障中,对于电梯有些不好的印象;但他随即想起自己也曾受困在楼梯天障里,走楼梯未必安全。 两人在电梯中看着数字不停爬升,也闲聊起一些琐事。 阿泰的手机响了两下,是通简讯。 阿关探头去看,竟是宜蓁传来的简讯,上头写着:猴子,你在北部可好?小心别死掉。 “喔!你和小护士在交往!”阿关惊讶问着。 阿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挥手说着:“没啦,只是出去吃了几次饭,看了一次电影而已,不算是交往啦。” 原来阿泰和宜蓁在福地仍然时常打闹,福地里一票凡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就只有阿泰和宜蓁年纪相仿,打着打着也热络了。两人嘴上虽没表示些什么,但也趁着空闲的时候,在太白星同意之下,渡海上了城镇蹓跶蹓跶;但两人个性相差甚远,几次相约出游都少不了吵嘴。 “你喜欢她吗?”阿关没来头地问。 “干,那个娘们规矩真多,又不准抽烟、又不准骂『干』,谁喜欢她啊!她看我帅,老是缠着我说话,老子不跟她说话,她就发脾气,这种女人谁敢要啊!”阿泰又抽起了烟,手放在背后乱按着手机按键,回复宜蓁的简讯。 电梯门打开,一阵浓重邪气冲进门里。 阿关伸手在脸上拍了拍,打起精神出去,阿泰也叼着烟跟在阿关后头。 “队员阿关,左右两边都是门,闻出是哪一间没有?”阿泰深深吸了口烟,将烟在电梯旁的金属垃圾桶捻熄。 “还没有。”阿关专心凝神,左右两边的通道都弥漫着浓浓的邪气。一共八户住户,却分不清邪气是从哪一间散发出来的。 “啧!应该带狐狸他们来的??”阿关往前走着,走廊阴森森却又没什么动静。两旁住户铁门锁得紧实,一点也无法得知里头动静,要是绿眼狐狸等精怪在,早就隐身进去了。 “按电铃好了,一间一间敲门,门一打开总看得出里头动静了吧。”阿泰这么说着:“要是没人在,我们就破门而入。” “破门而入,这怎么行?”阿关正犹豫着,后头电梯又打开,两个妇人走了进来,手里还分别捧着罐小瓶子,里头是黑色的液体。 “快快,快回家准备,夜里师姑要来,快准备些东西,免得对大帝不敬。”胖妇人催促着,瘦妇人也急急忙忙地掏出钥匙开门。 瘦妇人在阿关和阿泰身旁那间屋子开了门。阿关和阿泰顺势探头向房里偷瞄几眼,只见到客厅似乎贴了些符箓,其他一切正常。 “阿美、阿美!”胖妇人一边开着自己家门,一边敲着隔壁家的铁门,铁门打开一角,是个眼眶深陷的妇人。 胖妇人指着另一间住户铁门,问那黑眼圈妇人:“林嫂还没回来吶?记得打电话催她,夜里要聚会吶。” 胖妇人问完,看了伫在外头的阿关、阿泰两眼,也没说什么,自个儿进屋去了。 “我知道了。”阿关想了想,悄声将阿泰拉到了角落,向他解释:“刚才胖大妈说的『林嫂』那间住户,是那些信徒的聚会场所,她们说夜里『师姑』会来,应该就是阿姑。我们埋伏在附近,阿姑一来,我就用鬼哭剑射死她。” “哇干!”阿泰问着:“你不怕那老妖婆带着手下?” “我不怕啊。”阿关想了想说:“我只怕顺德大帝也跟着来,要是他来,我们可能对付不了;他不来,我们就找机会杀阿姑!” “好,就采纳队员阿关的建议。”阿泰伸了伸手臂,深深打了个哈欠,做出结论:“暗杀阿姑。” 两人商议完毕,退到了楼梯口,低声讨论著哪里可供埋伏。 只见到底下热热闹闹,又上来了好几个中年信徒,三女两男,手里都拿着瓶瓶罐罐的符水,有些神情呆滞,有些清醒点,还会出声交谈。 “咦?你们是?”一个穿着长袖衬衫、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见了阿关、阿泰靠墙交谈,便凑上去问:“你们是这儿的住户?怎么没见过你们?” 阿关有些手足无措,胡乱说着:“我婶婶带我们来参加什么大帝聚会,她自己还没来,我们不晓得那聚会在哪边,找不到啊。” 第285章 邪气大楼(4) “咦?你婶婶叫什么名字?”斯文男人和几个妇人听了,全凑了上来,有的热情招呼起来:“原来是自己人,一起上来吧,就在上面,师姑快要到了。” 那斯文男人较谨慎,推了推眼镜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也姓林,名祖恭。”阿泰抢着回答,又拍了拍阿关肩头。“他是我弟,林祖玛。” “呃??”斯文男人有些发愣,一堆大婶已经簇拥着阿关、阿泰往前头那聚会住家走去。 “林嫂!” “林嫂!”两旁的住户听见了声音,也纷纷打开了门,有些打着招呼,有些准备妥当,也带齐了符水出门。原来这批上楼的信徒中,那位“林嫂”就是这次聚会住家的主人。 林嫂年纪五十来岁,矮矮胖胖、模样和蔼,掏出钥匙开了门,客厅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阿关、阿泰凑在人群之中,和大叔大婶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林嫂端出了水果拼盘,招呼着信徒朋友。十五分钟过去,进来的信徒越来越多,阿关、阿泰伫在角落,打量着这住家四周。 客厅里越渐热闹,信徒们彼此打着招呼,互相寒暄问候,谈些家常琐事。阿关对这情景倒不陌生,他记得几个月前家里也曾有过这番景象。那时他让几个大婶合力逮着,给浇淋了一身恶臭符水。那时他躺在椅子上装死,几个钟头都听那些信徒们谈些生活琐事,不时夹杂几句“大帝法力无边”之类的废话。 “哟,张先生、张太太!”一个阿伯向那斯文男人大声打着招呼,那斯文男人身后还跟了个妇女,两人像是夫妻。 阿伯问着:“怎么今天没带女儿来?女儿在补习啊?” 妇人眼神茫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斯文男人则挥了挥手说:“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回来我会好好教训她。” 阿关远远听了,和阿泰互看一眼,伸长了脖子更仔细听,只听见妇人低声问着:“香香跑去哪了?”斯文男人则甩着手说:“她玩腻了自然就回家了,别慌、别丢人现眼,有大帝保佑,还怕香香出事吗?” 阿关吸了口气,原来香香的父母也是这聚会的忠实信众,要是任凭阿姑继续作乱,香香可能回不来了。 大伙儿继续聊着,阿关注意到窗外有些白影晃动,他拍了拍阿泰,一同看去,是那些小野鬼。小野鬼们挂在窗上,饥肠辘辘地往里头看。 “别让他们发现我们在注意他们。”阿关低声提醒。 电铃声响起,门外传进交谈声和诵咒声,信徒们骚动起来,争相往门口挤去,大声嚷嚷着:“师姑来了、师姑来了!” 阿关、阿泰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阿关拉了拉阿泰说:“阿姑见过我,但是没见过你,你在客厅守着,我找地方躲起来,找机会偷袭她。” 阿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阿关假装找着厕所,闪身往后退入墙后,还探出一点头往客厅偷看。 阿泰也拍了拍大腿替自己打气,试图驱走紧张心情。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握着符咒。 铁门打开,外头好几个信徒纷纷进门。只见到阿姑居中,一身素色锦袍,打扮得像是个和蔼婆婆,手上还挂着一圈圈的念珠。 信徒们围着她,不停喊着:“师姑、师姑!” “请问,厕所有人吗?”阿关躲在墙后厕所旁,这儿靠厨房也近,也有几个信徒忙着洗水果,进进出出。阿关不想让他们起疑,随口问着装作是要上厕所。 “林嫂的女儿在里头,你很急吗?要不要去敲敲门?”一个大婶这样回答。 “不,我不急,我等等好了。”阿关摇摇头,又小心探头看了看客厅。见到阿姑进来,立时凝神准备,甩了甩拳头,静待时机,准备召出鬼哭剑,一举击杀阿姑。 “小弟,你是新来的?怎么没见过你?”阿姑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客厅,见了阿泰傻怔怔地伫在一角,便开口叫他。 阿泰暗暗抖了一下,胡乱应答:“不,我婶婶??她还没来,我打电话催她??” 那些一同和阿泰上来的信徒们,有些抢着回答:“两个小弟来找婶婶,婶婶还没来!” “来、来、来。”阿姑朝阿泰招着手:“新朋友来,让我替你灌顶祝福。” 信徒们一阵欢呼,鼓噪起来。 阿泰愕然,看了看阿关。阿关躲在墙后,探头出去,向阿泰点了点头。 阿关手心出汗,反复地握拳又松开,要是阿泰以符术出其不意地攻击阿姑,更能增加鬼哭剑突击成功的机率。 “大哥。”一个温柔女声在阿关耳边响起。阿关怔了怔,回头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少女,用温柔尖细的嗓音对他说话,一股香风吹上脸颊。 “你要用厕所吗?”少女白嫩嫩的手挽住了阿关后颈,将他往厕所拉去。阿关有些恍神,脚步踉跄地随着那少女往厕所去,隐隐约约只知道这少女自称是这屋主林嫂的女儿。 “大哥,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少女将阿关拉到了厕所门边,双手圈上了阿关颈子,嘟着嘴巴就要凑上去。 阿关突然觉得从小腹至胸口有一股亮白的光芒热气升起。他定神看了看,眼前哪里是什么可爱少女,构着他双肩的,是一个皮肤黑皱、几乎分不出性别的枯老干尸。 干尸张开了口,舌头露在口外,朝阿关亲了上来。 “喝!”阿关一把抵住了干尸下巴,不让干尸嘴巴逼近。 “哇啊!”客厅里,阿泰也陡然尖叫,他本来就要掏出符咒了,那些推着他前进的大叔、大婶却突然变了副样子,一只只干枯的手抓着他的手臂、他的大衣、他的肩颈,将他往阿姑那儿推。阿姑仍然和蔼笑着。 阿泰只叫一声,突然不叫了,神情恍惚呆滞,口水都落了下来。 “小弟,口渴不渴?”阿姑柔声问着。 “我渴??”阿泰点点头,一旁一个同样神情呆滞的信徒,已捧着大杯符水,递了上来。 “阿泰!别喝──”阿关让那干尸构着,纠缠到了墙边。见到阿泰恍神,奋力挣脱,双臂激出黑雷,将那干尸电得弹开。 鬼哭剑凌空现出,倏地射去。 那信徒手拿着符水,在凑上阿泰嘴唇之际,让鬼哭剑射爆杯子,浓黑符水炸了一地。 阿姑转了头,朝阿关微微笑着。 “呃!”阿关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大不妙,他隐约感到自己这次计划,犯下了严重的错误。但在这瞬间,他无法思考太多,鬼哭剑飞旋突刺,将那些抓着阿泰的干尸一一刺倒。 “哇干!”阿泰跌倒,也回了神,见到身边几具干尸倒下,又有两、三个干尸扑来,急急掏出镇魔符箓,朝天一撒,红光四射,几具干尸全让这阵红光射退倒下。 “阿姑──”阿关大叫着,往客厅冲去,接回鬼哭剑,跳着要去斩阿姑。 阿姑仍微笑不语,四周还有许多信徒,有些惊愕说不出话,有些茫茫然地摇头晃脑,包括香香的父母在内,都缓缓退到了墙边。 “这是陷阱!”阿关大叫,挥剑斩向阿姑。阿姑身子轻飘飘地飞上了天,在天花板乱窜,笑得夸张恐怖,身子散发出一股股黑烟。 那些信徒们吸入了黑烟,纷纷倒下昏睡。 阿泰怪叫着,连忙掏出几张符,念了咒语,一会儿往鼻子抹、一会儿塞入口里嚼,这才抵挡住了阿姑的迷魂术。 阿关则一点事也没有,他体内的太岁力越趋成熟,不怕这样的迷魂术。 第286章 乖孙仔免惊(1) 四面窗子震动起来,外头的小野鬼全张大了嘴巴,怪吼怪叫着敲击窗户。 门口也骚动着,一只只小野鬼从门口拥了进来,更有不少小野鬼直接穿墙而入,将阿关和阿泰团团包围。 阿姑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味地笑。 “老妖婆,别小看我!”阿关大声叫着,掏出了白焰符念咒,银亮闪光四射,一道道白焰流星似地乱打。 整个客厅炸出一阵阵闪光,拥入屋内的小野鬼让白焰炸得仓皇乱跳。由于阿泰写符更为熟练,白焰符的威力也似乎更厉害了,几乎要和最初太岁放入伏灵布袋中,那几张一炸便炸去鬼新娘半边身子的白焰符同样厉害了。 阿泰也没闲着,抓出一把用镇魔符咒折成的符镖和一把捆了符的铁筷子,用他自认为最帅气的姿势,朝四面飞扔掷射。 阿姑俯冲而下,要抓阿关后背。阿关闪过两次,阿姑仍不停俯冲来抓。 阿关怔了怔,直觉有些不对头,却又说不上来。突然想到了妙计,在阿姑第四次飞下抓他肩头时,故意缓下动作,让她抓住自己肩头。 阿姑的手才刚碰上阿关肩头,就见到阿关手臂闪耀出阵阵黑雷,尖叫着要放手已来不及,黑雷顺着阿关手臂,转上阿姑手臂。 “哈,你想不到吧!”阿关喊着,一把反抓住阿姑手臂,更大一波黑雷顺势放去。阿姑动弹不得,全身炸出黑烟。 阿关一点也不手软,鬼哭剑顺势送去,捅进阿姑小腹。 只见阿姑嗥叫一声,软倒坠下,瘫在地上不停挣扎,身形慢慢变化,变成了一只和四周小野鬼长相差不多的惨白野鬼,已然死去。 阿关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野鬼尸骸渐渐化为灰烬,突然脸色大变,大声喊着:“这不是阿姑,阿泰,我们中计了!” 阿泰曾经在讨伐顺德大帝一战中的竹林里,见过阿姑指挥着官将首大战家将团的模样,此时听了阿关叫嚷,也登时醒悟,掏出双截棍乱挥着,往门口冲,一面大叫:“干!这是调虎离山,快回去、快回去!” 就在两人奋力往门口冲的同时,大门轰然关上。 阿关抢到了门前,猛拉铁门门把,却打不开门,却听见门后头吱吱喳喳的声音十分吵杂响亮。这才知道应当是小野鬼们知道鬼哭剑的厉害,合力拉着铁门,不让他们出去。 “他们在拖延时间,我们快走!”阿关脑袋轰隆作响,终于明白这聚会只是个幌子,实则是个捕捉他俩的陷阱。 “阿关,我们跳窗!”阿泰大吼着,又发出一阵符术,大衣一抖,从内袋抓出一迭小纸人,然后大声念咒,整迭小纸人最上层的纸人开始浮动。阿泰到了窗边,将那手舞足蹈的纸人放在窗沿上,大声吩咐着:“小子,给我抓紧!” 阿关听阿泰这样吩咐,也立刻明白阿泰要做什么,赶紧一个箭步跟上,握着鬼哭剑朝窗子搥去,将玻璃敲碎。 阿泰抓着纸人,纸人串飞扬浮动,每张小纸人的手都紧紧互握、一张牵着一张,在空中飘浮。阿泰抓着其中一截,已经踏上了窗沿,阿关也跳上窗沿,同样抓住纸人串其中一截。 “这稳不稳?”阿关问着。 阿泰将纸人串在自己身上绕了两圈,又在阿关腰间绕了两圈,回答:“稳!” 逼近杀来的小野鬼们,则全让飞窜的鬼哭剑击碎。 抵住铁门的小野鬼们见没了动静,也纷纷穿出了墙,见阿关、阿泰要跳窗,都愤怒地飞了过来。 阿关、阿泰互看一眼,身子一跃,从十二楼往下跳去。 “哇──”两人在空中紧抓着纸人串,下落的势子极快,上头突然松动,抓着窗沿的纸人让小野鬼给扯碎了。 但纸人串并没有坠下,因为纸人串上每一只纸人都以一手抓着一人,另一手则腾出来乱抓,抓着挂在外头的电线,构上其他楼层的窗沿,或是墙上的突起物。千百只纸人一同施力,虽然还在下坠,但已减缓了势子,反而像条大蜈蚣在墙上攀爬一般。 阿关和阿泰松了口气,纸人串继续往下滑动,在二楼处,阿关便已解开纸人,跳进底下的花圃中,阿泰也在接近一楼时跳了下来。 “死老妖婆心机好重!”阿泰愤怒喊着,和阿关拼命往外头跑,四周的小野鬼全追了上来,一接近阿关身边,便让飞旋的鬼哭剑刺死。 “香香被附身也是诱饵,阿姑早就知道那小鬼会被我们抓出来!”阿关恨恨吼着,醒悟整个夜探大楼计划如此顺利,原来根本是个圈套。 是阿姑的调虎离山之计。 “好啦、好啦,让老太婆来就好啦!” 老庙里,阿关和阿泰离去之后,六婆从那抢着扫地的伏灵布袋鬼手们手中抢回了扫把和畚箕,清理地上那滩秽物。 伏灵布袋却不退去,仍然在空中盘旋,圈子越旋越大,好几次从六婆头上激窜而过。 “唉哟?”六婆有些奇怪,伸手挥着布袋,惊奇地说:“做什么呀?阿关不在,你们造反啦!” 六婆知道袋子里藏着凶厉恶鬼,此时见布袋激烈乱窜,倒真担心里头的恶鬼跑了出来。 布袋渐渐停下旋转,三只鬼手伸得僵直,杀气腾腾地向着门外。 “咦??”六婆见了布袋异状,转头看向庙门外,这才隐约感到不对劲,傍晚的夜空弥漫了些许暗红色的雾气。 那些雾气在空中忽而四散、忽而凝聚。 六婆嗅到了邪气。 “喝──”六婆叱喝一声,扔下了手上畚箕,但还抓着扫把,往房中跑去。 “小妹呀,小妹──”六婆轻拍着香香的脸,急促喊着:“小妹!香香!” 香香昏昏沉沉,让六婆唤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妹妹,阿嬷带你上阿嬷家喝鸡汤!”六婆嚷嚷着,也不等香香答话,一把便将她拉下了床,牵在手上。 一个黑影闪现于房间木窗边,六婆看去,那黑影是个全身染血的野鬼。 野鬼一见六婆看他,立刻又闪不见了。 “哼!”六婆跨着大步,牵着香香出了房间,背起两只包袱,还将正厅木桌上装有纸人的竹篮子递给香香说:“帮阿嬷提着篮子,乖!” 香香神色茫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但也乖乖提起篮子,跟着六婆走。 六婆伸手从包袱里掏出几张符来,念了咒语,贴在那扫把柄上,大步跨出老庙。伏灵布袋伴着烈风,紧紧跟在六婆身后。 一股咒文诵经声不知从何而来,音调凄惨尖锐。 “老妖婆,鬼花样真多!”六婆怒喝一声,牵着香香往那曲折巷子走去。 几个野鬼埋伏在巷子里,一见六婆出现,便迅速地扑来。 巷子里屋檐上,还蹲了些独眼大鬼,那是阿关在铁皮屋中遇上的独眼鬼,原来也是阿姑手下爪牙,此时也跟着野鬼一同攻向六婆。 六婆见野鬼扑来,立时挥动扫把抵抗。伏灵布袋快速抢在前头,苍白鬼手大杀四方,将几只杀来的野鬼全都抓裂。 大黑鬼手也左右轰击,打飞一只只独眼鬼。 六婆见前头防火窄巷深处似乎还有野鬼埋伏,只好牵着香香转向。 另一条巷子里传出了喜庆音乐,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鞭炮声音。 巷子那头出现一群孩子,分成了两列。左边那列眼里只有眼白,没有眼瞳;右边那列眼睛则是全黑,没有眼白。 他们看来都只有十岁左右,手上提着花篮,笑闹着往这头奔来。 第287章 乖孙仔免惊(2) “好凶的小鬼!”六婆后退两步,低下身从香香篮子里抓出几张纸人,念了咒语。那几张纸人立时变成成年男人那样大小。 “挡住那群鬼孩子!”六婆下令,一边牵着香香后退,恨恨骂着:“几条巷子全围住了,好样的!” 六婆不停退着,又退回本来的老庙广场,只听见尖锐刺耳的诵经声更大了。 有个一头白色长发、墨黑色脸、神情凶烈的大鬼,从对面屋檐上蹦了下来。黑脸上两只眼睛闪烁着凶厉血光,直扑六婆。 伏灵布袋已经赶来,大黑巨手一把揪住了那白发厉鬼,却无法将他甩远。白发厉鬼力气极大,和大黑巨手对峙着。 “好凶的鬼!”六婆大叫着,只见四周屋檐上还站着许多狗,每只狗的眼睛都淌着血,还有些由三、四头残破狗身变形纠缠相连的怪异妖物。 “死老妖婆怪把戏真多??”六婆深深吸了口气,冷笑几声,牵着香香往庙里逃。伏灵布袋则守在广场,和那白发厉鬼纠缠,苍白鬼手、新娘鬼手齐出,凶烈更甚那白发厉鬼。 但此时几条巷子里的野鬼、独眼鬼等,全杀入了老庙广场,有些赶去支持那白发厉鬼。伏灵布袋三只鬼手一时之间也无法痛击那白发厉鬼。 六婆退入老庙,只见几间屋檐上的凶恶狗妖全都蹦了下来,发出尖锐凄惨的吠声。 宝弟唉唉叫着,吓得也躲入了老庙,缩在香香脚边发抖。 “妖婆子,我才不怕你!”六婆将香香牵到神桌旁,自个儿转身关上庙门,还在大庙门上贴了好几张符咒。 “老妖婆子,听见我说话没有?你无恶不作,老太婆我老早就想教训你这妖婆子了!”六婆将竹篮子一撒,里头的纸人全动了起来,足足有一百多只。 六婆大口喘着气,背着两个大包袱四处走动,将庙里门窗一扇扇关上并都贴上符,还不停大声骂着:“老妖婆,你有胆子躲着念经,没胆子现身?说话啊,念什么死人咒?” 六婆大声喊着,在庙里绕了一圈,总算将所有门窗全封了,还搬了张凳子在神桌前;又拿了两瓶米酒,打开瓶盖,倒了满满一杯摆在桌上。 六婆将扫把扔给一只纸人,自个儿解开背后一个包袱,包袱里有柄用铜钱系成的短剑。 六婆还在包袱里翻着,翻出了四个小包。小包摊开,一包是米、一包是艾草、一包是朱砂红粉、一包是铜钱。 “老妖婆,我不怕你!”六婆背后还背着那装满符咒的包袱,准备齐全,便转身坐在凳上,气呼呼地喘着气,大声朝门外骂:“这间破庙是我的地盘,有种你进来!” 残旧木门上传来了激烈的撞击声,两旁木窗也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响,是鬼在推窗。 猛地,轰隆一声响,木门上的符箓化成了灰烬,大门崩裂垮下。 阿姑身上披着鲜红色的袍子,面无表情地飘浮在老庙门外,两只眼睛流转着青紫色的光,直直看着六婆。 “老太婆??好久不见啦??”阿姑的语调冰冷,僵直的双手与那宽大袖子不停摆动,袖口漫出黑紫色的风雾。 六婆侧了侧头,只见阿姑身后的伏灵布袋被老庙广场上的小野鬼、独眼鬼,以及那凶烈白发黑脸鬼团团包围。三只鬼手奋力死战,一时间无法突围而出。 十来个白眼睛或黑眼睛的鬼花童挤到了老庙外头,端着花篮向里头撒进黑色的花和一把把纸钱。 靠庙门较近的小野鬼们,不待阿姑下令,便前仆后继地往庙里挤。 守在庙门前的纸人们挥动着手臂,和冲进来的小野鬼打成一团。 鬼花童也跳进了庙里,道行显然高过小野鬼许多,有些扑上了纸人身子啃咬起来,口里的牙尖得吓人,三、两口便咬毁一只纸人。 “孽障!”六婆重重拍着桌子,抓起桌上装有米酒的杯子挺身站起,掏出两张符在天空画圈,符箓立时化出金火。 六婆捻着火符往酒杯里塞,又捻了些艾草、米粒、朱砂红粉,全掺进酒杯里。杯里燃着金火的符箓还没熄灭,六婆便已大步走向小野鬼聚集处,举杯一饮,再鼓起嘴巴将口中酒水喷出。 一大票小野鬼让这酒水洒上了身,身上都着了火,跳着、叫着、在地上打滚着。几只鬼花童让这符水溅上了身,也扔下花篮,哭着往外头跑。 “你这老太婆还会这法术??”阿姑飘在庙外上空,冷冷看着庙里的六婆。 “之前是你祖嬷我荒废法术多年,你以为我在老人院斗法之后,平日都不会练习吗?”六婆朗声大骂。在老人院、顺德庙那时,六婆因长时间疏于练习,只能使用一些还记得的简单法术与鬼怪厮杀。 之后由于六婆年纪老迈,几次大战都只能负责后援,负责些画符、画纸人的工作。 平时阿泰只见六婆翻着她那些残破书本,嘴里喃喃念着,却没想到原来这些日子以来,六婆趁着闲暇之余,也一直在温习旧日法术;并且将这些术法的材料准备齐全,以备不时之需,在此危急当下,自然全力施展出来。 “我的符水比你那臭死人的脏水好上太多,我这是正义的符水!”六婆得意笑着,返身从桌上抓起一根杨柳枝,沾着杯子里的米酒符水往纸人身上点。米酒符水沾上了纸人身子,也会发出金火,但金火不伤纸人,却专烧野鬼。 一时之间,上百只纸人纷纷燃起金火,挥动大手,轰隆隆地将小野鬼全打飞到庙外。 阿姑冷冷看着,不吭一声。小野鬼们败阵退出老庙,后头犬吠声越来越大,一只只黑影跃过小野鬼,全往老庙冲去,展开第二波突击。 纸人们守在庙里,那些凶恶狗妖一只只钻了进来,撕咬着纸人的脚。 六婆一手拿着金钱剑护身,一手掏符往天上撒,撒上了天的符都闪着光芒,纷纷下窜贴上那些狗妖的眼睛。 六婆的金钱短剑发着红光,像烈焰火把一般,将靠得近的狗妖都映得睁不开眼睛,只能伏着身子吠。 “真夭寿!”六婆看了看门外,不禁暗暗叫苦。 庙外还有一头巨兽瞪着大眼,有座小山那么大,身上是上百只互相纠缠的狗,比起昨晚阿关在斗狗场三楼见着的那狗兽,还要大上许多。 巨兽的头顶上,有一个挥动双手、挣扎的人──是那斗狗场大汉子。 大汉的身子下半截也陷在狗尸堆里,和一堆狗尸共合结成这大巨兽的脑袋。 大汉子一双混浊的眼睛流着红色眼泪,口吐黑液,不停挥动双手。他搞砸了阿姑派给他的任务,也因此受到最严厉的处罚,变成了这副模样。 阿姑冷笑着说:“老太婆??你一定觉得奇怪??昨天你派你那两个野孩子来找我麻烦??把我的狗都杀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狗??是吧??” “你这妖孽,净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恶有恶报,邪不胜正!”六婆呸了一口,骂了长长一串。心里当然知道,昨晚阿关、阿泰踢翻的斗狗场已经经营一段时间,那些炼成了的狗妖早让阿姑收去作为士卒,阿关、阿泰打死的,都只是些炼到一半的狗妖。 此时老庙外的狗妖显得更为强悍,且十分听话,不同于昨晚斗狗场子那些未炼成的狗妖那样骚乱不安。 六婆额头滴落着汗水,年迈的身子不停来回移动,以符水支援纸人,扔符咒驱打凶犬。 “哈哈哈哈??”阿姑奸笑着,在空中摇晃。后头黑风乱卷,两个墨绿色大鬼平空现出,落在广场地上。 第288章 乖孙仔免惊(3) 这墨绿色大鬼在老人院一战中也曾登场过,体型壮硕,力大无穷。 两只墨绿色大鬼一前一后往老庙攻来,伸手抓住挡在门口的几只纸人,恶狠狠地扯成碎片。 六婆挺起金钱剑,指着那两只扑来的大鬼,大声斥着:“退下──” 金钱剑闪耀出橙红色的光芒,映得那两只大鬼睁不开眼睛,连连退着。 后头那座小山一般的巨兽,此时也动了起来,跨起笨重的步伐,往老庙一步一步踏来。 “可恶啊可恶!”六婆恨恨骂着,阿姑此时手下虽不若当时老人院大战那样源源不绝,但六婆一人独力对付百来只小野鬼,加上二十余只的独眼鬼、十来只鬼花童,可十分吃力。更难缠的是另外百余只凶恶狗妖,以及那大狗巨兽。 唯一的助力是伏灵布袋,却也让那白发黑脸的厉鬼绊住而无法分身。 广场上,烈风乱卷,苍白鬼手好不容易抓着了那白发厉鬼的一根指头,猛力一拗,拗断了厉鬼指头。 白发厉鬼尖声啸着,这广场上除了那恐怖大巨兽之外,便属这白发厉鬼最强悍了,与伏灵布袋三只鬼手恶战许久,仍不分胜负。他漆黑的脸被扒出一道道血痕,右手肩膀以下整个扭曲断裂,是让大黑巨手拧断的;此时,另一只手的手指也让苍白鬼手拗断了。 但尽管如此,白发厉鬼也将大黑巨手那粗壮手臂咬得皮开肉绽;将新娘鬼手的手腕拗得变形;苍白鬼手则仍紧握着白发厉鬼的手指,和他僵持不下。 这时布袋一阵乱颤,竟窜出了新娘鬼的长发,长发缠上白发厉鬼全身,在他身上扯出大片伤痕。 那受了重伤的大黑巨手重新伸出,握紧了拳头,轰隆隆地敲击白发厉鬼的头和脸,血花溅得漫天都是。这惨烈恶斗,让六婆在老庙里见着了,都惊骇得连拍胸脯。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六婆见己方纸人渐渐倒下,香香傻怔怔地逗弄着宝弟,宝弟让庙里庙外的鬼哭神号吓得不住嗥叫。 “还是杀出去好啦??”六婆心一横,又撒开一把符咒,下令纸人开路,牵着香香往外头冲。香香紧抱着宝弟,一语不发乖乖跟着六婆。 纸人们围成圈圈,护卫着六婆杀出老庙。阿姑在天上见了,嘿嘿笑得合不拢嘴,念了两句咒文,又变出两只墨绿色大鬼,和先前那两只前后左右夹击着六婆。 六婆连连叫苦,冷不防脚下一阵剧痛,竟是一只狗妖冲破纸人阵,咬着了六婆小腿肚。 “臭狗,坏狗!”六婆大叫着,猛跌一跤,摔在地上。 香香伫着发愣,手上的宝弟狂吠落地,竟然扑上那咬着六婆的狗妖,扭打起来。 宝弟当然不会是那狗妖对手,让狗妖一甩头便甩了开来。狗妖流着鲜红唾液,正要扑上宝弟,六婆的符咒已经撒来,红光闪耀,将狗妖震退好远。 六婆抓着纸人身子,勉力挣扎站起,恨恨骂着:“臭狗、坏狗!要是我的小老虎们跟小狮子在,才不怕你们这些臭狗、臭鬼!” 前头轰隆隆巨响,大狗巨兽已经凶猛踏来,踩翻好多纸人。 阿姑狂笑着,在空中不停飞旋,见六婆翻倒,高兴得不停尖笑,越旋越快,伴着黑风就要扑下。 后头一片紫雾袭来,挡下了阿姑。阿姑怔了怔,施法放咒吹散这片紫雾。 六婆见那巨兽凶猛难敌,只好弃了纸人,让纸人绊住巨兽,自个儿牵着香香转向猛逃。前头几只狗妖吐着舌头,眨着鲜红眼睛,狂吠着扑了上来。 一个小影飞来,咬着了那狗妖耳朵,将那狗妖甩倒在地;又一个小影飞来,撞裂了一个狗妖脑袋;再一个小影飞来,压在一只凶恶狗妖背上,低头咬断了狗妖颈子,跟着忽地跳起,跳上六婆怀里。 “我的小狮子、小老虎啊──”六婆大叫着,赶来救援的正是三小猫。 六婆转头一看,阿姑仍在天上打转,紫雾一阵阵袭去。另一旁,绿眼狐狸站在一只让紫雾迷了魂的独眼大鬼肩膀上,不停朝阿姑吹出紫雾。 癞虾蟆、老树精、小猴儿正在广场里,和小野鬼、独眼鬼、鬼花童们大战起来。 大邪挥动黑掌,将狗妖们一只只拍飞,凶猛冲杀。狗儿炼出的妖再凶,也凶不过老虎。 风吹披风飞扬,白毛浮动,落在那大巨兽头上,一口咬去,咬住了一只纠缠在巨兽身上的狗尸,使劲一扯,将那狗尸扯离了巨兽身子。巨兽仰头乱甩,但没有口,无法吼叫,只能瞪着怨毒大眼,不停翻动着。 风吹一爪一爪扒着,接连扯起狗尸碎块,又朝巨兽一只大眼睛猛一巨吼,吼出烈风和暴声。 风吹这记狂烈狮吼,将巨兽大眼珠给吼碎了,血渣喷了风吹一身。 巨兽脑袋上的斗狗场汉子似乎和这巨兽身上所有狗尸连成了一体,巨兽眼睛爆破,他便也感到撕心般的疼痛,挥动双手要打大风狮爷风吹。 另一边,四只墨绿色大鬼让一个暴烈红影接连扑倒,都给咬断了咽喉。 红影停下身子,身上红毛似火,嘴里、眼里都冒着淡淡火焰,是阿火。 阿火一声巨吼,转身扑上第四只大鬼,一口咬去了他半边脸。大鬼还欲还击,烈火已经烧上了他全身。 “唉哟,你们来得真是时候??”六婆摀着受伤的腿,大声嚷嚷着。 癞虾蟆挥着白石宝塔,呱呱叫着:“我们在屋子里玩牌玩得正起劲,等不到六婆你回来,上阳台一看,乖乖隆地咚,大伙儿赶紧赶来。但老庙外是那臭妖怪的法术结界,绿眼狐狸花了好一番工夫才破解了那妖婆法术呱!” “保护小妹妹逃!”六婆急急喊着,绿眼狐狸等精怪抢了上来,朝着香香的脸吹出紫雾。香香很快地睡了,让绿眼狐狸在额头上画下了金印。 “让我来、让我来!”癞虾蟆呱呱叫着,将香香收进了宝塔,又见宝弟还朝着自己吠,便将宝弟也一并收了。 原来在福地时,大伙儿闲来无事,太白星教给六婆使用宝塔的方法,六婆又教给了阿泰,阿泰又教给了一票精怪,于是大伙儿都会画符印、用宝塔。 “怎么回事?”“阿嬷!”另一头,阿关、阿泰大声喊着,也闯进了老庙广场。 阿关、阿泰在发现这是阿姑的调虎离山之计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却被困在阿姑的法术结界外头。 阿泰使着符咒在九弯十八拐的结界巷弄中找着出口,阿关则驱杀着四周的小野鬼,好不容易等到另一边的绿眼狐狸破开结界,两人这才找进老庙。见了广场上这浩大阵仗,可都大大吃惊。 “原来你们也是阿姑的手下!”阿关见到老庙广场上夹杂在小野鬼群中的独眼鬼,想起这和他藏匿铁皮屋时碰上的大鬼一模一样,想来也是听阿姑号令行事,却不知当时究竟是恰好给那些独眼鬼碰上,或是早已让阿姑发现了。 不论如何,当夜那些没给杀死的独眼鬼逃了回去,一定将遇上了会使飞剑、还有一只奇异布袋的少年这情报,报给阿姑知道,也让阿姑早早做了准备,因而在斗狗场子遭到突击的隔天,便立刻展开反击。 “臭小子??你还记得我吗?”阿姑嘿嘿笑着说:“我都忘了你那台脚踏车快??这样都赶得回来??你以为就你有援军??我就没有吗?” 阿姑一顿一顿地说,突然仰头高声尖喊:“大帝,大帝──我将他们全找齐了,全在这儿,您亲自动手吧!” 第289章 乖孙仔免惊(4) 阿关、阿泰,乃至于绿眼狐狸等一班曾与顺德大帝恶战的精怪,此时听了阿姑这么叫嚷,都暗暗吃惊着。 天上几阵闪光,六个花脸大汉落了下来,是阿姑的官将首。 其中一个官将首挥着那尖锐器具,大声回着话:“大帝督军压阵,遣我们来杀??” “这可不妙!”阿关紧握鬼哭剑,知道官将首十分难缠,但现下只有六个,似乎还能全力一搏,就是不知道那顺德大帝不现身,还有什么诡计。 阿泰高声叫着,撒着符咒,往六婆跑去。 官将首跳着庙会步伐,轻易飞扬围了上来,将阿关和阿泰团团围住。 “阿关吶,猴孙,别怕,阿嬷来救你们了!”六婆大喊着,也顾不得腿上疼痛,拖着脚往阿泰那儿跑去。 “别急??老太婆??我特地为你准备了别的对手吶??”阿姑阴冷笑着,口里念念有词,越念越大声,突然弯腰一呕,呕出一条黏腻怪东西落到六婆身前。只见那怪东西不停蠕动,越变越大,还发着紫色的光芒。 紫色黏稠物变成了个大鬼,有两公尺高,披头散发、眼睛殷红,口中还吐着血气,看来穷凶极恶。 “血孩子??把那嘴硬的老太婆给我杀了!”阿姑嘿嘿笑着。 “你才是死老妖婆!”六婆大喝一声,身旁最后几只纸人朝那叫作血孩子的紫色大鬼扑了上去。但血孩子力大无穷,一拳就将一个扑上的纸人打穿。 尽管癞虾蟆等精怪在四周护卫,但是独眼鬼、小野鬼、鬼花童、狗妖等等群起攻之,精怪们自顾不暇,各自死命奋战,让众多妖邪一冲,一下子就给冲散了。 癞虾蟆滚了两滚,手上的宝塔都给鬼花童踢落,不知滚到哪儿了;绿眼狐狸紧紧跟在六婆身后,吐着紫雾和血孩子缠斗。 “就是你这狐狸最讨人厌!”天上阿姑冷冷笑着,挥动黑烟去吹绿眼狐狸的紫雾。 血孩子扭动着颈子发出了喀喀喀的声响,神情凶烈至极,张了大手往绿眼狐狸抓去。 绿眼狐狸左闪右避,知道血孩子力大无穷,不敢硬碰,闪了几次之后让几只小野鬼拦下,退无可退。一回头已让血孩子抓着了脚踝,朝地上猛一砸,砸得眼冒金星,嘴巴喷出了大口鲜血。 “阿嬷、狐狸!”阿泰怪叫着,挥动着双截棍冲来救援,拉着绿眼狐狸往后退。 另一边,阿关鬼哭剑离手飞梭,逼开那想要追击阿泰的官将首,再伸手接着了飞回来的鬼哭剑,一人独斗六个官将首。 天上的阿姑似乎更注意着阿关,对六婆反而不那么重视了。 “没关系??没关系??对付骑车囝仔就好??看这死囝仔这次怎么逃!”阿姑恨恨说着。她先前几次追击阿关都失了手,这次新仇加上旧恨,气得眼睛都要喷出火了,要不是惧着阿关手上那把鬼哭剑,自己都要飞下去打了。 阿关晃着手上的鬼哭剑,深深吸了口气,大喊着:“来呀──” 官将首舞弄着各式兵器,结成阵式杀了上去。 阿关和第一个杀来的官将首兵器相交,虎口发疼,却没有后退。他知道自己在经历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多次大战之后,体内的太岁力越趋成熟,至少也勉强称得上“身经百战”,此时眼前六个官将首已不是那么难对付了。 第一个官将首还要进攻,左右两边三个官将首也同时夹击而来。阿关抛出白焰符逼开了左边两个官将首,握着鬼哭剑去劈砍右边两个官将首。 官将首使着奇异法器,大力轰击阿关。阿关握着鬼哭剑的手让那些法器震得疼痛极了,却越战越勇。 渐渐地,几个官将首都围了上来,五、六件兵器照着阿关的脑袋、手臂乱砸,却都不能更进一步打中阿关身上要害。 官将首动作有些僵硬,尤其在手上法器和鬼哭剑相交,炸出黑色电光的瞬间。 阿关呼啸一声,黑雷闪耀。一个官将首让鬼哭剑上的黑雷震得呆滞了数秒,一道白焰随即跟着炸去,将那官将首炸飞老远。 同时,阿关也发觉,自己身边有时会闪耀出黄色光芒,那些光芒会让官将首的动作出现差错。 地上又一股黄光滚来,绊了一个官将首一跤,阿关可没放过这机会,扑身一剑,斩落了这官将首脑袋。同时诧异这黄色光芒似乎有些熟悉,他记得在铁皮屋第一晚,身边也曾经滚动过同样的光芒,让他觉得通体舒畅;那时他以为是体内的太岁力,现在则惊讶这太岁力竟像是有了自主意识,还会帮忙打斗。 就在阿关酣战官将首的同时,六婆和阿泰也拼上了性命去对付那血孩子。 血孩子跨着大步,一步步逼来,步行间要是有狗妖不识相地抢在前头,还会让血孩子一爪子挥走。 “这家伙丧心病狂!”阿泰怪嚷着,眼见后头也有好几只小野鬼和狗妖,穿过了狮子、老虎的护卫阵,往这儿逼来。退无可退,只好抡着双截棍往前,想挡下血孩子的攻势。 绿眼狐狸咳了几口血,转身去对付那些小野鬼和狗妖。 阿泰冲到血孩子面前,双截棍一阵乱打,上头的符咒发出红烟,在血孩子身上打出了斑斑伤痕。 “阿泰啊!你别硬打,你打不过他──”六婆心慌大叫着。 四周的小野鬼偶尔会飞扑上来,扑到六婆身上,六婆便用金钱剑刺落他们。 六婆不停反手掏着符咒,突然一惊,惊觉背上的包袱十分干瘪,符咒早已给掏光了。 六婆再转头往前看,见到阿泰竟浮了起来、双脚乱蹬,竟是血孩子掐着阿泰的颈子,将他拎了起来。 阿泰涨红了脸,额上青筋迸现,像是要爆了一样,两脚不住踹着,踹在血孩子赤裸身上,却像是踹在石墙上一般。 “将我的猴孙仔放下啊──”六婆大喝一声,口里念着咒语,手上那金钱剑绽放着橙黄色光芒,一剑一剑朝着血孩子身上劈砍。 血孩子举手格挡,让金钱剑砍了几下,手臂上出现有如烫伤般的条状伤痕,却仍然没将阿泰放下。 阿泰让血孩子掐得腾了空,两眼翻白,手还甩着红线双截棍,一记一记打在血孩子身上。 阿姑看着底下六婆和阿泰的狼狈模样,嘿嘿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说:“你这老家伙,不是很多怪招吗?怎么不快使出来救你孙子,呀哈哈──” 血孩子大手一挥,扫在六婆脸上,将六婆打得腾了空,又重重摔落。 六婆吭也没吭,支撑着身子摇晃站起,用手摀着脸,迟迟没有动作,不停喘着气,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流了满手,滴落一地。 “老家伙破相啦,看你还敢嚣张!”阿姑驼着背飞,见到六婆受伤,这才兴奋地急窜而下,要扑杀六婆。 “六婆!”一声大吼,鬼哭剑伴着黑雷飞窜而来,直取阿姑脑袋。 阿姑急急闪过,转头看去,只见围杀阿关的官将首只剩两个,不免有些心惊。阿关一面操纵着鬼哭剑突刺阿姑,一面向这儿冲来,要救六婆。但没了鬼哭剑的阿关,很快便让追上来的官将首缠上。 阿姑接连闪过鬼哭剑两记飞梭刺击,挥手放出一片黑丝,缠住了鬼哭剑,像蜘蛛结网捕捉飞虫般地将鬼哭剑越包越紧,同时对着官将首大声下令:“臭囝仔没有武器,快抓了他!” 阿关见阿姑竟有这招,不禁大骇,两只官将首已经一前一后围住了他,几只小野鬼也飞扑上来。 第290章 乖孙仔免惊(5) 前头那官将首拿着令牌重重往阿关肩上一砸,阿关吃痛忍着;后头那官将首架住了阿关双肩,前头的官将首再度举起令牌,这次朝着阿关脑袋上砸去。 莫名其妙的黄光再次袭来,卷倒了那拿令牌的官将首。 阿关则仰着头往后撞,猛力撞击那架着他的官将首的脸。 前头的官将首不停挥舞着令牌要打阿关,有时让黄光绊倒而未能击中,有时让阿关乱蹬的脚踢了而不住后退,一时僵持不下。 不远处血孩子仍掐着阿泰颈子,阿泰乱蹬的脚渐渐没了力气。四处想赶来救援的虎爷和精怪们,都让数量众多的狗妖、鬼花童、小野鬼、独眼鬼等给缠住,而无法来援。 “邪魔啊??”六婆喃喃念着,汗如雨下,好不容易放下了摀着脸的手。只见六婆半边脸庞血肉模糊,有一只眼睛看不见了,是让血孩子抓的。 “你这恶邪魔??”六婆喃喃念着,下意识地伸手往背后摸,才想起符早用完了。 六婆只犹豫了一瞬间,在她见到阿泰的脸色发黑之际,便毫不迟疑地将左手手指放入口中。 喀吱一声,六婆咬去自己左手食指和中指的第一节。 她噗的一声吐出了两截断指,用那潺潺流出鲜血的双指,在自己右臂上画下了触目惊心的咒文,同时大声喃念起咒语。 六婆的右臂随着咒语声绽放出金光,一道道鲜血淌至手上那柄金钱剑上,金钱剑也发出了耀眼光芒。 “放下我的猴孙──”六婆大喝着,扑近了血孩子身下。 阿泰恍惚之际,竟有些讶异,他从来也没见过六婆动作如此之快。 “猴孙吶,免惊!阿嬷来救你啦──”六婆将金钱剑刺进血孩子胳臂,炸出了血花和光。 血孩子用另一手来抓六婆,却让六婆用那断了的手指在他胳臂上急急画下符咒,烧出炙热火光。 血孩子咆哮着,高高举起那给烧着的手臂,筋脉鼓胀吓人。 “免惊!乖孙仔!免惊──”六婆沙哑破声地叫着,一剑一剑刺着血孩子掐住阿泰的手臂,像是忘记了那趁隙咬住她腿的狗妖,和抱着她后背乱噬的鬼花童。 “磅──”地好大一声,将要晕死过去的阿泰吓得清醒了些。 那声巨响,是血孩子粗壮的拳头打在六婆腰间所发出来的声音。 阿泰瞪大眼睛,听见了骨头爆裂的声音。 一拳、两拳、三拳,六婆口中溅出了血花,腰间让血孩子打凹了一个大坑,左手还挟住了血孩子手臂不放,金钱剑深深插在血孩子手臂中。 第四拳,血孩子的手臂整只插进了六婆腰间,从另一侧爆破穿出。 “??”六婆剩下的独眼大睁,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念动咒语,插在血孩子手臂上的金钱剑光芒大盛,炸出了耀目火花。 血孩子终于松开了手。 “阿嬷──”阿泰落下了地,脑袋还轰隆隆炸着,仍奋力拔出插在血孩子胳臂上那柄金钱剑,趁着血孩子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插入了他那张凶恶大脸。 六婆终于摔落下地,腰间伤处稀稀烂烂,鲜血和内脏像是打翻了汤锅般地涌了出来。 “阿嬷──”阿泰骇然哭叫着,拿着双截棍乱打着那些狗妖和小野鬼,拉着六婆往后拖拉,一手按着六婆伤处,却止不住那狂泄出来的血和肠子。 “哈哈、哈哈──”阿姑强压着手上那包覆鬼哭剑、不停抖动着的黑丝大茧,嘻嘻笑着。正想说些什么来讥讽六婆,突然便听到官将首发出一声嚎叫。 阿关两臂闪出了黑色电光,将背后架着他的官将首电得嚎叫起来。阿关怪喝一声,反手一拳打在那官将首脸上,再一记过肩摔,将官将首摔在地上。 “死囝仔会发电?”阿姑正惊愕着,手上的黑丝大茧已经震飞了手。 “出来!”阿关愤怒吼叫,鬼哭剑破茧窜出,闪动着黑雷,将阿姑的手腕给射断了。 阿关接回了鬼哭剑,将前后两个官将首全给刺死。 “死囝仔!这么久不见??变得这么厉害!”阿姑乱窜尖叫着,手腕断处的黑烟激喷,像是十分难受,不停在空中打着转。 “六婆──”阿关踉跄奔着,他身上有几处让官将首的令牌打得骨头裂伤,此时却似乎不觉得痛。 因为有股更痛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心和全身。 他抢到血孩子身前,回头看了六婆一眼,愤怒大吼起来。 血孩子抽出眼窝中的金钱剑随手一扔,跨着大步又要杀来。 一声撕天裂地的虎吼啸来,像是要震碎天地一般。 红影降临,阿火扑上血孩子肩头,全身红毛倒竖,身上还挂着好几只不肯松口的狗妖。阿火张开大口,口中喷发烈焰,和那血孩子狂斗酣战。 阿关想要助阵,但见六婆命危,赶紧转身跑到六婆身边,用尽全身的气力施放治伤咒,发出一股股光气灌入六婆身上。 但六婆身上破口太大,阿关的治伤咒术练习不够,连血都止不住。 阿火吃了血孩子一拳,给打飞老远,后头大邪随即冲来。大邪猛壮如牛,轰地撞倒了血孩子,接着扑上翻滚缠斗。二黑、二黄、牙仔、小狂、铁头也全都怒吼嚎叫起来,奋力突破了重重包围,舍下那些死缠烂打的狗妖们,全往血孩子冲去。 “阿嬷??阿嬷??”阿泰跪在地上,捧着六婆身子,轻轻拍着六婆的脸。 阿关紧闭眼睛,握着六婆的手,一心一意地施放治伤咒。 六婆老皱的嘴巴不停颤着,似乎想说些什么。满布皱皮的老手无力举着,在阿泰脸上摸了摸,抹去了阿泰嘴上的鼻血,喃喃说着:“猴孙吶??你快逃??鼻孔流血了??头抬高就不流了??不要老是偷吃金甲神仙的水果??别忘帮灶爷上香??” 六婆眼神茫然,几乎忘了自己身处战场,犹如回到了过去,回到那没有恶念降临、没有神魔交战,每日坐在老庙空地看着天,盯着阿泰别偷吃神桌水果的悠闲日子。 六婆指着老庙,喃喃说着:“桌上还有一些粽子??吃完去喝红豆汤??还有??阿嬷之前说过??房间??抽屉里??的玉镯子??镯子??” 六婆渐渐无声,指着老庙的手垂软放下。 “阿嬷──阿嬷──”阿泰用撕裂心肺的声音仰头哭叫。 “六婆!”精怪们让这样的巨变吓得大惊失色。老树精拖着让狗妖咬伤的脚要来救,却又让另几只狗妖扑倒,在地上打滚缠斗;小猴儿四处蹦跳,手上的铁棒都让鬼花童抢走了;绿眼狐狸先前让血孩子打得重伤,此时和癞虾蟆合力死守着彼此,已是极限。 阿关倒吸了口冷气,短时间内接连放出了数十道治伤咒,让他一下子回不过气,眼前一阵晕黑。 阿姑眼尖,丝毫没有放过这大好良机,俯冲直下,挥手一撒,好几只水盆大的黑蜘蛛落在地上,往阿关、阿泰扑去。 阿泰抱着六婆要逃,阿姑一张网撒下,卷上了六婆身子,将她拉上了天。 “老家伙有道行,尸体可别浪费了!”阿姑大笑看着阿泰说:“你这小子道行太浅,要了也没用??” 阿姑得意狂笑,手腕的伤处更疼了。她见底下的手下战死得差不多了,最强悍的血孩子已让发了狂的虎爷们撕成碎块,便也无心再战,转身飞去。 “哇──”阿泰大叫大嚷,疯了似地狂挥着双截棍,打爆了眼前几只蜘蛛。见到阿姑要逃,愤恨地狂追着:“站住──” 阿关回过了神,见六婆竟让阿姑抢走了,也愤恨地冲追上去:“别逃!” 阿姑飞过了广场那头的住家,飞得更高。 第291章 最后的叮咛(1) 虎爷们纷纷蹦上了屋顶,蹦跳追着,精怪们也紧紧跟着。 大风狮爷风吹本还扑在那大狗巨兽身上,他耗了好大力气,总算杀了这大狗巨兽。见六婆让阿姑抢了,后颈披风狂扬,巨吼一声踩踏着烈风飞翔,抢在众虎爷石狮之前追上阿姑。 阿姑手腕黑烟还不停喷出,难受得很,一时竟无法摆脱精怪、虎爷们的追击,一回头见一头白色大风狮爷紧追在后,只得加足了劲继续飞窜。她飞到了大道路上,转头又见到阿泰发狂骑着重型摩托车,在底下紧追不舍。 鬼哭剑飞窜而来,阿姑噫了一声俯身闪过,肩上又让鬼哭剑划出了一条口子,疼得发晕。 阿关骑着石火轮从另一条巷子追出。 “全都死追不放!好!好!我就是要你们追!”阿姑恶狠狠骂着,嘴里喃喃念起奇异咒语,眼中绽放出一圈圈异光。 “把我阿嬷放下,放下啊混蛋──”阿泰甩着鼻涕眼泪怪吼,只觉得眼前小巷越骑越长,路也越来越宽,像是变成了大道一般。一辆公交车远远停下,阿姑竟然落了下来,跟着一票乘客上了公交车。 “干!”阿泰急忙煞车,将摩托车一甩,奔冲上去,追上了公交车。 狮子、老虎们也一一攀上那辆公交车,或抓或咬着,公交车车窗迷茫,看不见里头情形。 “阿泰小心!”阿关紧追在后,只见那公交车弥漫着诡异气氛,四周像是鬼打墙一般,和他那时初遇上鬼夫妻的情景颇为相似,这是阿姑的奇异法术。 鬼公交车缓缓驶动,阿关石火轮已经追上,拉动车头一举冲上了公交车顶。 精怪们也早都趁着公交车停下载客之际,全攀爬上了公交车顶,全都听着阿关号令,不敢擅自妄动。 “白石宝塔呢?”阿关急急问着癞虾蟆。 癞虾蟆慌乱摇头说:“呱呱!我带着宝塔救援老庙,打斗中掉了,应该还在广场上??阿关大人原谅我,呱!” “那好,大伙儿别擅自乱跑,这公交车很古怪,阿泰已经上车了,我们赶快进去帮忙!”阿关在公交车顶上往前骑着,隐约觉得这公交车顶似乎变得十分宽阔,也是阿姑的结界法术。 “阿关大人,从这里进去!”绿眼狐狸揭开了顶上一扇天窗,喊着阿关。 阿关招呼一声,领着精怪、虎爷,从公交车天窗钻进车厢里。 大伙儿跳入车厢,只见车厢两端宽阔漫长,哪里是公交车,根本像是火车一样。 公交车两旁的座椅、车窗都爬满了枯黄藤蔓,冰冷而阴森,那些座椅大都残坏,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漫长车厢阴森黑暗,飘动雾茫茫的红烟,有些车窗还闪着紫青色的光芒,看不出外头景色,只感觉得出来车子摇摇晃晃往前驶着。 几个鬼乘客坐在座椅上,一见阿关等从天窗跳下,全站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向他们走来。 “阿泰──六婆──”阿关挥动鬼哭剑,砍倒那些扑来的鬼乘客。他在迷茫红雾之中,见到阿泰便在前头不远处,被几个脸色苍白、毫无血气的乘客抓咬着。 阿泰愤怒哭吼,怒瞪着那不停往车厢另一头退去的阿姑。阿姑的断手仍淌着血,不停冒烟,气喘吁吁地提着六婆。六婆让黑丝缠满全身,腰间破口垂挂着肠子内脏,一动也不动。 “六婆、六婆!”阿关见到六婆惨状,又是悲痛、又是气愤,接连劈倒几只鬼乘客,领着精怪、狮虎们往前冲。 阿泰怪叫怪嚷着,似乎还不知道阿关就在十来公尺的后头赶来。他大衣里的符箓都掏得差不多了,只能一股劲地甩着双截棍,又打倒一个正要起身的鬼乘客,死命地追着阿姑。 阿姑断手垂着,抓着六婆往后闪去,闪进了更为浓厚的红雾之中。 “把阿嬷还我──”阿泰哭嚎吼叫着追进了那阵大雾中。 “快追上阿泰!”阿关指挥着虎爷、精怪们,在这狭窄通道中,自己追赶的速度显得缓慢许多。他转头一看,只见到石火轮还挂在公交车顶天窗边,于是用心念召唤,催动石火轮落下窜来。 虎爷们飞奔着,往那阵厚重红雾冲去。 阿火奔得最急最猛,他是守护六婆老庙的虎爷,是六婆、阿泰从小照看到大的虎爷。 那红雾前方的车厢开始扭曲,往中央挤压,像是一道门要关上似的,入口越来越小。 阿火猛烈飞跃的势子一点也没有减缓,先是跃过了前头好几张堆在一起的破烂座椅,然后闪过几只鬼乘客,踩踏上车壁和玻璃窗子,借着反弹猛一飞扑。 只见到阿火彷如化为一道飞天红色焰火,穿过了那挤压变形得几乎要合上的车体。 细窄的入口、碎裂的金属车体,在阿火身上割出一道道恐怖伤痕,却阻不下阿火的冲势。 阿火冲进了红雾,但后头的狮子、老虎们追赶不上,一个个都撞在已经密封的车体大墙上。 牙仔怪叫着,用爪子去扒那扭曲挤压成一堆的废铁,也无法扒出什么来。 后头,阿关骑着石火轮赶来,四只精怪负责断后,紧紧跟着阿关。 两旁的锈铁椅子崩裂扭动,螺丝钉一一弹飞,破烂铁条张扬晃动,像是一只只铁爪子般地来回抓击。 癞虾蟆一个不留神,让这铁爪子抓破了肚子,刮出好长一条口子。 “虾蟆!”老树精、绿眼狐狸抢了上去,将癞虾蟆往后抬。小猴儿没了铁棒,随手在地上抽出了生锈铁条,在前头乱打,抵挡着铁爪子的攻击。 阿关避开了两爪抓击,以鬼哭剑还击,砍落了铁爪子一根指头。 “哇!”阿关突然觉得背后吃痛,转头一看,后头的座椅也化成了三只爪子,其中一只抓上了他的背,抓出长长血痕。 阿关忍痛还击,也注意到四周的奇怪爪子更多了。他本来想让石火轮开路,但石火轮却让一堆铁条爪子抓得动弹不得。 那些铁条爪子上一根根指头不断挥动突刺,阿关举剑格挡还击,铁条爪子刺得又快又急。阿关起初挡得十分吃力,接着却渐渐顺手。 阿关想起在福地时与章鱼兄对练的情形,自己好些阵子没练剑,都生疏了。 鬼哭剑上闪起黑雷,阿关抓准时机结结实实砍在一只爪子上,将那爪子从中砍成两半。 铁爪子似乎十分惧怕黑雷,让黑雷一炸,便顿时破碎断裂,炸成了普通铁锈碎块。 阿关突破重围,抢到了癞虾蟆身旁,对他施下治伤咒,总算止住癞虾蟆肚子伤口的血。癞虾蟆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虚弱地吐着泡泡。 四周的铁爪子大都让阿关斩碎,虎爷和狮子们在那扭曲变形的车体墙前转着圈,无计可施,一只只都只能不停张开嘴巴虎啸狮吼着。 “这墙也是结界,我能打开??”绿眼狐狸伸手按按那墙,鼓足力气念咒,霎时紫雾弥漫。 绿眼狐狸才正念咒念到一半,突然瞪大了眼睛,往后一跃。 车壁上突然隆动翻腾,一张大脸隆起现出。 大鬼脸打了个嗝,大口一张,十来只鬼乘客滚了出来,挣扎起身,怨毒地大叫着。虎爷、狮子们再度出战,扒着、杀着那些鬼乘客。 大脸又张一口,又吐出一批鬼乘客,接着两边壁面抖动,伸出左手和右手抓击着虎爷。 “可恶、可恶!”阿关愤恨至极。他见阿姑这车上异术竟如此之多,怎么也无法赶上阿泰,不知道在那头正遭遇到什么事。 第292章 最后的叮咛(2) 阿关一声吼叫,抓着鬼哭剑冲上乱杀。大鬼脸双眼圆瞪,挥动双手去挡,他那鬼手有一扇门那么大,颜色暗沉沉的,还有些鳞片。 阿关闪过大鬼脸一记爪击,回击一剑划过大鬼脸手背,划出长长血痕,血痕冒出黑烟。 大鬼脸正要怒吼,一根枯枝迎面插来,插进大鬼脸眼睛,是老树精跟在后头助阵。 阿关趁机左右挥剑,砍落大鬼脸双手几根指头,断口处全冒着黑气。 大鬼脸张口要叫,碰的一声门牙都爆裂了,是铁头的头锤攻击。 大鬼脸受了一轮猛烈攻击,轰隆隆地要遁入车体逃跑。鬼哭剑直直飞窜而来,插入大鬼脸额头正中,黑气猛烈炸出。 “好小子??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奇异的声音响起,大伙儿都怔了怔。 阿关循着声音回头,只见远处车厢那头的红雾越渐浓厚,几个身影穿过红雾,当中一个高瘦家伙穿着大袍,枯瘦的双手下垂,两只眼睛凹陷闪耀着红光── 是顺德大帝。 顺德大帝身后隐约可见还跟着几个官将首。 “是你这混蛋,你终于出现了??”阿关恨恨骂着。精怪们心知不妙,全聚在阿关左右,准备一拼。 “得来全不费工夫??”顺德大帝冷冷笑着,他本来便是一张黑脸,此时更多了几分狼狈苍老,看来倒像个流浪老人,一点也没有“大帝”样子。 老树精抢着开口说:“顺??顺德啊,阿关大人现在已经不是太岁啦,他和你一样,流落凡间,躲避主营神仙捉拿??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呀?” 顺德大帝先是冷笑几声,接着恨恨地说:“我被主营神仙们囚禁折腾,元气大伤,潜逃出来以人气补身,炼些手下重整旗鼓。你们这些蛆虫鼠辈偏又要来捣蛋,自投罗网,怪不得我!” “上一次,你从宝塔里逃了,这一次,你该如何脱身?”顺德大帝说完,又笑了起来。两只眼睛闪闪发光,数个月前那威风模样,此时又回复了几分。 “当然是杀了你脱身。”阿关冷冷地回应。 他知道顺德大帝当初吸纳信徒精气加强自身魔力,所以强极一时;但在那之后,魔力逐渐消退,且经过主营囚禁,力量更为衰弱,此时或许可以一拼。 虎爷、狮子们也在阿关身前排成一列。此时鬼乘客已给杀尽,大鬼脸也已死去,虎爷大都受了伤,喘着气,尖爪子在地上扒着,大战一触即发。 “好孩子??好勇敢??”顺德大帝手一招,像是下命令一般说:“你可知道,我在那雪山主营受尽了多少苦头?你可知道那些神仙是如何折腾我?这可都是你害的??小子??” “还不都是你这混蛋咎由自取。”阿关恨恨地说。 他妈妈受到邪术蛊惑、翩翩身中绿毒、六婆肚破身亡,都是由这顺德而起,新仇旧恨掺杂在一块儿,阿关可恨透了这顺德大帝,此时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他努力稳着身子,感应到太岁力在体内激昂流窜,在身上的伤处不停地轻拂流动。 红雾后头的官将首向前动了动身子,似乎抬着个大东西。 阿关看清楚了,是一只大箱子。 是摆放着化人石的大置物箱。 “顺德──”阿关脖子上突起了青筋,身上泛起黑雷,怒吼一声向前冲去。 “阿关大人!”老树精大嚷着,招呼着精怪、虎爷一同追上。 几只官将首杀了上来,踢翻那些早已筋疲力竭的精怪和虎爷,将阿关团团围住。 “小子,这下你该明白,刚刚那厮唤我,我怎么没现身了吧。”顺德大帝冷冷笑着,眼中冒着精光。 原来顺德大帝一直随着阿姑,一同攻打老庙,但见癞虾蟆一伙赶来,知道阿关还有其他据点,且就在附近。他便遣了一半的官将首下场助阵,自个儿却和另一半的官将首循着细微灵气,找着了藏有化人石的公寓住所。 顺德大帝邪化之前虽是小神,却也上过几次天庭,知道完整的备位计划,对这化人石大蛹也略知一二,便顺手劫了。 “小子,我要让你受到最大的痛苦??”顺德大帝冷冷说着,伸手揭开大置物箱的盖子。 “你敢──”阿关愤怒大吼,踢倒一个官将首,再一剑刺进另一名官将首脑袋,用尽全身气力往顺德大帝冲去。 □ 在那扭曲变形的车体大壁另一面,红雾弥漫之中,是阿泰和阿姑间的追逐。 全身满布割裂伤痕的阿火紧跟在阿泰身后,撞翻那些试图拦住阿泰的鬼乘客。 “你想救你阿嬷??真是乖孙子??要不要当我孙子??我都没有孙子??”阿姑奸笑,一边说话戏弄着阿泰,往车厢更深处飞窜。 六婆的尸身挂在阿姑手上,随着阿姑乱飞而晃动,黑丝底下一只半睁着的血眼茫茫然,身上的血几乎要滴干了。 阿泰还抱着一丝希望,抹着眼泪大喊:“阿嬷不要怕,等我杀了这死老妖婆,带你回家!” 阿姑喉间咕哝着浑浊声音说:“都死了还要救??这样啊??你求求我??我可以帮你救??我把她变成凶鬼??你们祖孙又可以团聚了??这老太婆有道行??炼成凶鬼可厉害了??哈哈哈哈!” 阿姑怪笑着,一抬头,车顶便多了一扇天窗,纵身就要往窗外窜。紧追不舍的阿泰奋身一跳,两手抓住阿姑脚踝,硬生生将她拉了下来,摔在地上。 “干!”阿泰将阿姑压倒在地,抡了拳头就往阿姑脸上搥去。阿姑的脸给搥了两拳,像是不痛不痒,枯手一挥,打在阿泰肩头上。 阿泰闷吭一声,肩头衣服已给撕得破烂,肩头肉上多了五个紫黑色指印,像是给鬼打了巴掌一般。 阿泰没有退却,反而双手掐住阿姑脖子,臂上都冒出了青筋,像是要拧断眼前这妖婆颈子一般。 阿姑的脸给掐得发胀,眼睛闪动异光,又挥动了枯手,在阿泰身上打出一记记的鬼手印。 “你这顽劣小子??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阿嬷!”阿姑怪叫一声,身子放出黑气,震开阿泰。 阿姑举起枯手,缓缓凑进口中,竟一张口咬下自己小指,像是啃鸡爪般,半截指头还冒着黑血。她将那咬下来的小指塞入六婆口中,念起奇异咒语。 “你要对我阿嬷做什么?”阿泰恨恨吼着,身后传来撕裂金属的声响。转头一看,一旁壁面突起一个鬼脸,比阿关杀了的那张鬼脸来得小些,同样伸出两只大手。 “贪吃的食人鬼啊??不要客气??吃了这小子和他的虎爷??”阿姑嘿嘿笑着,还不停念咒,六婆的嘴里冒出黑烟,鼻子里也冒出了黑烟。 “不过留下两颗脑袋??让我炼更厉害的鬼啊??”阿姑笑得更大声了。 那张大鬼脸嘿嘿笑着,张口一吐,又吐出一个个的鬼乘客。 阿火转身撕咬着那些鬼乘客,和大鬼脸缠斗着。 “你休想!”阿泰奋力扑来,让阿姑一甩手打在胸口上。 阿姑那只枯瘦的手像是皮鞭一样,将阿泰抽打落地,胸口衣服碎裂,好大一条紫黑印子斜斜印在胸膛上。 阿姑一脚踩在阿泰胸口上,此时让阿姑挟在怀里的六婆身子动了动,剩下一只眼睛发出了红色光芒。 “阿嬷!”阿泰在地上见了,只觉得毛骨悚然。 阿姑尖声笑着:“你阿嬷要活过来了,嘿嘿嘿嘿!” 官将首将那大置物箱盖随手一扔,抬起里头大蛹,抛在地上。 大蛹碰的一声落地,还摇晃了两下。 顺德大帝双手按在大蛹上,一用力,撕出了一条裂口。 “我杀了你──”阿关全身闪耀起黑色电光,这是他耗尽身上最后力气发出来的黑雷。两、三个杀上来的官将首,兵器一碰上鬼哭剑,立时让黑雷给电着,弹开老远。 第293章 最后的叮咛(3) 顺德大帝也感受到这黑雷的威力,向后一跃,挥动袖子放出黑风,吹向阿关。 阿关不闪不避,却用手去拨,硬是将那股黑风拨开,但同时手臂也感到撕裂般的疼痛,皮肉像给千百把小刀划过一般。 阿关冲破了黑风,鬼哭剑举得好高,一剑斩下。顺德大帝向后飞跃而起,一手往前挥动,还要放风,却正好让阿关劈下的鬼哭剑将他的手齐腕斩落。 “哇──”顺德大帝摀着断腕,摔在后头车厢椅上,尖声叫嚷着;官将首舞动兵器,往阿关头上砸来。 虎爷、狮子扑了上来,和官将首一阵混战,但终究是负了伤,让官将首们拿着令牌、法器一阵痛打,完全不是对手。 阿关支撑着身子,倒在地上握着鬼哭剑,抵挡着一个官将首的攻击。他已耗尽了力气,完全放不出黑雷了。 顺德大帝咆哮着,又飞上空中,就要往阿关冲来。 突然一阵黄光震碎车厢一边那雾蒙蒙的窗子,卷进了车箱,在阿关身后凝聚成形,挥了挥袖,滚动滔滔黄浪,挡下那官将首的令牌。 阿关正讶异着,转头四顾,只见一个身披黄袍的中年妇人,一脸病容地伫在阿关身后。 顺德大帝陡然停下冲势,张大了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愣愣了好半晌,这才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后土?” “后??土?”阿关听着这陌生名字,突然想起许久之前,林珊曾和自己说过天界那三清四御。 三清是天界中的精神领袖,其中元始天尊、灵宝天尊早已仙逝多时,剩下的道德天尊──老子,则在太岁鼎崩坏之后被勾陈囚禁,后又被辰星劫走。 而四御之中的玉帝、紫微、勾陈,都是阿关已经见过或是听说过其动静的神仙。但这后土,据林珊说,在太岁鼎崩坏之前,便时常下凡巡视多时,不常与天界联系;南天门一战时,紧急赶往天庭支持,却在正神分批撤逃人间时,与主营失去了联系,再无音讯,本来传闻已经战死。 然而失联多时的后土,此时竟站在阿关身后。 后土面容看来极为憔悴,像久病未愈一般,但身上绽放着柔和黄光,一点也没有邪化的样子。 “后土??大人??”顺德大帝有些慌张,连连往后退着,官将首们也停下了战斗,都往顺德那儿聚去,护卫着顺德。 “你不是那顺德神吗?怎在此作恶?”后土皱了眉头,身后金光大现,身上黄袍鼓动飞扬,气势不凡。 顺德大帝摀着断了的手腕,战意全无。他让阿关斩断了手,知道眼前这少年已不同于以往那般孱弱,加上后土突然现身,自己已是毫无胜机。 “可恨、可恨!”几道黑烟卷起,顺德大帝领着残存的官将首穿过车厢天窗,飞天逃了。 “翩翩、翩翩??”阿关连忙挣起身子,冲到那化人石大蛹前,裂口里全是黏糊糊的液体,隐约可见赤裸裸的翩翩。 翩翩像是婴儿一般,屈着身子缩蜷在大蛹中,头脸身子都是满满的黏液,看不清模样五官,但仍有呼吸和脉搏,是活的,像是沉沉睡着一般,对阿关的叫唤毫无反应。 精怪们彼此搀扶着,缓缓聚来,看了看沉睡中的翩翩,也跟着阿关一同叫唤:“翩翩仙子、翩翩仙子??” 阿关转头,满脸求救地望着后土。 后土缓缓走来,看了看翩翩,说:“这是蝶儿仙吧,你们的事我听启垣说过了,她本来便即将羽化成人,虽让那恶神抓破了蛹,但应无大碍。” 阿关有些讶异,原来后土早已和辰星联系上了。他赶紧脱下外套,盖在大蛹裂口上,再将大蛹捧回大置物箱。 后土往前走来,伸手在阿关肩上按了按,一股黄光流进了阿关身子。阿关只觉得身上的伤处不那么疼痛难受,体力也恢复了些。这才想起,原来当初找着铁皮屋藏身那晚,本来身上十分难受,睡醒时却觉得精神百倍,当时还以为自己体内的太岁力更进步了,此时想来,竟是后土暗助。 阿关指着对面车厢后壁:“后土大人??我的好兄弟还被困在里头,我得去救他,求求你帮助我!” 精怪们也跟着开口:“后土大人这么厉害!要杀那妖婆子可是易如反掌!”“打啊,替六婆报仇!” 后土苦笑地叹了口气:“其实我病得极重,只是唬唬那顺德罢了,要打要杀可是不行。这邪法异术倒也厉害,我试试看能否破了这法术。” 后土说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身上黄光扬起,往车厢四周流去。 而在此之前,顺德现身的当下,红雾的另一端,阿火一面奋力和鬼脸缠斗,一面转头望着阿泰。他见到那本来已经死去的六婆竟然动了,却犹豫地不敢靠近,他感受不到六婆昔日的温暖和蔼,反而感到一阵阵怪异邪气。 阿姑高声笑着,本来垂着头的六婆尸身,此时竟也抖着肩膀,尖声笑起,语调凄厉吓人,像是傀儡一般。 “你把我阿嬷怎么了?”阿泰惊恐问着。 “呵呵呵呵??”阿姑和六婆的声音同声发出,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两个“人”四只手,动作极快,一把将阿泰抓了起来。 “阿嬷??”阿泰见到六婆的惨样,悲痛哭嚎,挥拳往阿姑打去,却让阿姑念咒抓住了手。邪咒从阿姑的手上,往阿泰拳头上爬,红红绿绿的纹路爬了阿泰满脸。 阿泰难受得哀号起来,各种颜色的纹路在他脸上、身上乱窜。 此时的六婆已经不需要阿姑提着,反倒站在阿姑一旁,阿姑说什么,她也跟着说什么,且也伸出一只手掐着阿泰脖子。 “猴囝仔啊??有没有高兴啊??你阿嬷又活过来了??”阿姑咧嘴笑着,只见六婆呆愣愣的,用和阿姑相似的表情嘿嘿笑,一只手紧紧掐着阿泰颈子,手劲越来越大。 阿泰脸上让邪咒染得红红绿绿,涕泪纵横,再也无计可施,知道是阿姑以邪法操纵六婆尸身,六婆将会成为阿姑的爪牙,成为第二个阿姑,替顺德大帝做许多伤天害理的事,那真是天大的不幸。 “呵呵、呵呵!”阿姑看看六婆,再看看阿泰,贼兮兮地说:“乖孙仔??阿嬷要掐死你啰!” 六婆神情呆滞古怪,掐着阿泰的手更大力了,也跟着重复起同样的话:“乖孙仔??阿嬷要掐死你啰!” “我跟你拼了──”阿泰发出了凄厉的怒吼,耗尽最后力气猛一伸手,抓住阿姑掐着他脖子那手。这些日子来每日画符修炼,多少也让阿泰身上多了凡人所没有的灵气,这下突然爆发的气力,同时挣脱了六婆和阿姑的手。 阿泰奋力一扯,将阿姑那只枯手扯到嘴边,奋力一口咬在那枯手掌上。 “死囝仔!”阿姑有些惊愕,也张大了口,露出黑红色的牙,朝着阿泰喉咙咬去。 一只手悠悠伸来,抵住了阿姑下颔,掐住了阿姑嘴巴。 阿姑眼睛大睁,惊讶莫名。 阿泰也同样惊讶,傻愣愣看着离自己脖子只有几吋的阿姑,看着掐着阿姑嘴巴那手。 是六婆。 六婆身上泛着黄澄澄的微淡光芒,本来那狰狞面貌已经不见,神情有些平静,嘴巴动了动,吐出了阿姑那截小指。 “你这老家伙魂魄竟不安分!”阿姑尖叫,眼睛泛着异光,念起咒语;六婆嘴巴没动,却同样也传出了诵咒声音。 两股咒语的力量较劲着、拼斗着,六婆眼神茫然,一股一股的橙黄光芒自身上流出,与阿姑放出的黑气缠斗着。 第294章 最后的叮咛(4) “你这老家伙,借着我的『凝魂术』回了魂,竟敢跟我作对!”阿姑怪吼着,又吐出了口黑气,将六婆那身金光压弱了些,一边尖声咒骂着:“老家伙回光返照,以为可以对付我!” “阿嬷??阿嬷!”阿泰跌落在地,看着六婆回魂,慌张地四处乱摸,但身上符咒早已用完,急得不知所措。 阿火口里还衔着一只鬼乘客,身后的大鬼脸满脸是火,沙哑叫着。阿火起先见了六婆在阿姑邪术操弄之下,开口动手,一时也有些迷糊;此时见六婆回魂,终于认出了老主人,吐出口中鬼物,一步一步跨来。 “小阿火,我的猴孙以后就交给你了??”六婆身上的金光更甚,咒语声音也更大了,明显压过了阿姑那团黑气,将阿姑压得倒卧在地。六婆一手掐住阿姑嘴巴,一手抓住阿姑一只手,将她按在地上。 阿姑嘴里咕咕哝哝念着邪咒,身子不停起伏隆动,嘴巴伸出一只长满长毛的蜘蛛脚,跟着又伸出了一只,再伸出一只。 “阿嬷、阿嬷!”阿泰边流着泪,见到阿姑虽给压在地上,但脸色狰狞,她口里的大蜘蛛要是变了出来,肯定又要让她夺回上风。 阿泰急中生智,咬破了手指,在自己手掌上画起符来,那是六婆传授给他的驱鬼咒术。他扑到阿姑身上,用画有符咒的手掌摀住了阿姑嘴巴,不让那大蜘蛛爬出来。 阿泰大声念着咒语,手掌发出了光芒。 “笨猴孙??”六婆神色看来十分虚弱,淡淡笑着说:“叫你要多用功,你都不听,不是这样念??” 六婆纠正了阿泰的咒语,阿泰怔了怔,照着六婆所教,一遍一遍地修正着咒语。 六婆念一句。 阿泰念一句。 “呀呀──”阿姑尖声叫了起来。祖孙俩合力施出的镇魔术法,灌进了阿姑的眼、耳、口、鼻,让她痛苦不堪,全身发起颤,竟将伸出口来的那三只蜘蛛脚都咬断了。 “阿泰啊,阿嬷房间包包里有个玉镯子,你拿去给宜蓁??她是个好孩子??给她戴上一定很漂亮??”六婆胸口起伏着,突然迸出了这么一句。 阿泰一时还无法会意,停下了咒语,只见到六婆全身发出金光。 阿姑的“凝魂术”效力早已耗尽,六婆是仗着多年道行,才能勉强延长了回魂时间,现在时候到了。 “猴孙吶??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六婆苦笑,流下了眼泪,缓缓松开掐着阿姑嘴巴的手,在阿泰头上摸了摸。 “阿嬷??”阿泰愣愣看着六婆,六婆身上的金光散去,身体登时瘫软。 “呀!”阿姑就趁这个机会,也鼓足全力挣扎,正要开口念咒,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阿姑的脑袋整颗没了。 阿火虎口一张,将咬下的阿姑脑袋嚼了个粉碎,仰头虎吼长啸。 “阿嬷──”阿泰抱着六婆尸身哭吼起来,四周车壁座椅都乱动着。 一股股黄光流进了车厢,阿泰只觉得天摇地动,隐约听见阿关和精怪们的叫声。回头一看,本来妖异漫长的鬼公交车,此时闪动着光影,阿关和精怪们的身影一阵阵闪现。这是后土的法术,一阵阵破坏着阿姑这辆施下了厉害邪法的鬼公交车。 终于,妖异公交车的影子全然褪去,回复成一台破烂的公交车。车里凌乱不堪,阿关、阿泰、精怪、虎爷们全在车厢内翻滚上了半空。 车子腾空飞跃在一处通往乡镇的桥上,不停滚动着,滚下了桥,在山坡上翻落。 后土的法力终是不足,虽然破解了阿姑邪法,却没能稳住公交车。 公交车不停滚动着,滚到较为平坦的坡地,拦腰撞在一棵大树上,这才止住了势子。 狮子、虎爷们全蹦了出来,凡间铁器撞击对他们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阿关由于有绿眼狐狸放出紫雾保护他,在激烈碰撞之下,也只有擦伤了头,流了些血。 老树精攀在那大置物箱上,置物箱缠上了密密麻麻的枯枝是老树精在公交车往下翻覆时,千钧一发之际抱住置物箱,施法放出的,这才让置物箱和里头的大蛹没有因为翻滚撞动而有所损坏。 这时,后门一声响,落了下来,阿火叼着六婆尸身,背上伏着奄奄一息的阿泰,跳下了公交车。 “阿泰、阿泰??”阿关挣起身来,慌忙地跑上前去。只见伏在阿火背上的阿泰,口鼻还不停淌着血,手脚骨头都折断了。 阿关惊愕难过,伸手对着阿泰要放治伤咒,却一点也放不出来。 后土在黄光中现身,脸色更为黯淡,方才的咒术也几乎接近她的极限。她飘然而下,在阿泰背后拂了拂,阿泰的呼吸总算顺了些,却仍然没有意识。 “后土大人,求求你也救救六婆!”阿关看着瘫在地上的六婆尸身,赶紧转身向后土哀求。 后土摇了摇头问:“这婆婆是你亲人?” 阿关难过指着阿泰说:“六婆是阿泰的奶奶,是个很好、很好的婆婆,很有正义感,对大家都很好??她??” 六婆让血孩子的大爪抓破身子时,便早已死去,却在阿姑的凝魂术下还魂,用尽魂魄最后的一丝一毫,守护了她的猴孙。 “这凡人的魂魄已经消散,无法可救了。”后土叹了口气,神情严肃地对阿关说:“你听好,时局纷乱,你的肩头上仍扛着重任,别像个孩子似地哭。” 阿关惊慌地点点头,仍无法止住泪水,只能抿着嘴,不停伸手拭着眼泪。 癞虾蟆、老树精、小猴儿、绿眼狐狸彼此搀扶着,往六婆尸身聚去,望着模样惨烈的六婆尸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狮子、虎爷们全都静静伏在六婆尸身边,乖乖听着后土说话。 后土的手仍按在阿泰背上,一面放着黄光,一面缓缓对阿关说:“你要记住,往后你会碰上许多更险恶的事情,邪化了的同僚,尽管以往交情如何好,也绝不能轻心大意。南天门一战,我便因为轻心大意,以为勾陈还有得救,尽管玉帝、紫微已经各自领众撤退凡间,我仍执意与勾陈对质,以为可以动之以情理说服他。谁知他那时已让恶念迷了心窍,什么话也听不进去,驱使凶兽围攻我,使我身受重伤,伤中还带着多只凶兽的邪恶咒术,难以痊愈。” “要不是默娘舍身救我,我这条命,早已在南天门前丢了。”后土声音悲伤,几句话简单带过南天门大战当时的惨烈情景。 阿关心中起伏汹涌,似乎真感受到了当时大战的惨烈。惨烈不在于双方交战,而是那昔日战友一一反目,本来的好友却像是万年仇人。 他可以想象,当时那些正神在恶念爆发之际,面对邪化的战友突如其来的猛攻,并要以刀斧还击时,是多么地错愕、痛心。 而南天门大战之后,后土落下凡间,身上邪咒加重,再也无法思考,只得寻一处深谷,藏身其中休养多时。当辰星部将在深山四处流窜藏匿时,这才感应到了伤势渐渐好转、且准备要与正神联系的后土。 起先,后土与辰星、太岁并未有所共识。辰星向来刚愎自负,太岁更是高傲独行,后土也因此对他们的推断多有保留,自个儿静静旁观。 直到辰星趁着主营迁鼎引下勾陈,领着众将杀上南天门救出老子,以及太岁受缚并遭残酷对待时,后土这才明白,邪化的不只是天上勾陈,就连落入凡间的主营正神们也未必可信。 第295章 最后的叮咛(5) 辰星劫囚之后,拟定了大致计划,派遣手下四处展开行动。后土身上的伤势仍然未愈,只能接受太岁建议,继续藏身北部,就近照料阿关。 于是后土带着伤,潜身于北部郊区,偶尔探视阿关,在阿关住进铁皮屋第一晚时,替他驱去了满身疲累。 后土望着阿关,缓缓地说:“我暗中保护着你,你们两个孩子过于大意轻心,仗着自己身负异法,胡乱闯荡。在那弥漫邪气的大车中,我见到那恶鬼拿着这凡人婆婆施术,便暗中以术法相压。说来那年迈凡人似乎也有道行,魂魄正洁清净,这才没给邪术惑成恶鬼,还得以还魂片刻,与恶鬼相抗衡。” 后土见到阿关低头拭着眼泪,知道他对这祖孙都带着浓厚情感,便也不再苛责,又说:“你听好,启垣本来计划串联有志一同的大神小神、山精鬼怪,在四处发动游击,他再与澄澜趁着主营兵力四散之际,向福地发动突袭,抢下太岁鼎。但这计划太险,我并不赞成。” “这两天我与启垣失去了联系,最后一次收到消息,情势十分不妙,玉帝已经歼灭了勾陈一军,那太阴也已领着八仙归顺了。同时,启垣派去合纵四方精怪山神的部将,都遭到了主营兵力追击,听说玉帝那方似乎增添了许多新的天将,都是从未见过的新面孔。”后土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而主营的新太岁也领着一干岁星部将,北上来追捕流亡的前任太岁,也就是你。” 阿关陡然一惊,抬起头来,这才明白后土起先“邪化的同僚,尽管以往交情如何好,也绝不能轻心大意”这番话的意思。 他一想起有可能与林珊、若雨、青蜂儿、福生、飞蜓对上,互相为敌,便不由得打从心底发冷。 “那??太白星情况如何?”阿关吸了吸鼻子问。 “我没有德目标消息,小岁星为何如此问?”后土摇了摇头。 阿关这才将六婆和阿泰北上目的,和太白星的立场,简洁说了一遍。 后土叹了口气说:“德标总算不愧为五星之首,身处如此境地也能明辨是非。五星中若有三星还明曜着,拨乱反正未必全然无望??” 后土说完,连连咳嗽,脚步有些不稳,阿关想去搀扶,但后土只是笑了笑,指着阿火背上的阿泰说:“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的伤势时好时坏,还需要时间静养,没办法再帮助你多少。不过,我倒可以替你照顾这孩子。” “阿泰?”阿关愣了愣,还不明白后土说这话的意思。 后土苦笑着说:“他本来已伤及五脏,尽管我刚才以咒术替他治疗,但一时半刻却仍难以痊愈。接下来几天你必定得分心照料,同时又得兼顾蝶儿仙,恐怕分身乏术。我的法术虽然破了这大车邪法,却无法止住大车翻覆,累得这凡人受这重伤,我带走他,治好他身上的伤,教他一些法术。他似乎有些灵性,应该学得来,届时也可以在我养伤之际,替我做些跑腿之类的工作。” 阿关连连答谢,心想阿泰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在后土身边,总比在自己身边安全。 “这凡人婆婆的尸身,我一并带去,等这孩子醒来,让他亲手葬了他祖母,也算尽了孝道。”后土没再说什么,提起阿泰和六婆尸身,几股黄烟冒起,便不见了。 阿关呆怔半晌,瘫软跪下,仰头望着夜空,这才放声大哭。 六婆的回忆陡然蔓延开来,从那破庙被虎爷围攻,六婆推开门,拿着藤条打骂着阿泰和他开始??好吃的粽子、力大的纸人,老人院一战时、玩具城一战时??精怪们也个个捶胸跺地,哭了起来。 “吼──” 阿火一声悲怆虎吼窜上了空中;牙仔怪叫着,用两只爪子猛扒着地;铁头、小狂等狮子、老虎们纷纷仰起了头,一声声哀凄响彻云霄,撼动着天空和大地。 化人 天色微明,阿关返回自己旧家。 他那记载着众多藏身地点的笔记本,还放在六婆和阿泰的租屋处。阿关担心顺德大帝在那儿留下什么邪术机关之类的陷阱,加上大伙儿全都筋疲力竭,再也无法作战了,眼见就要天明,经过一夜大战,自己一身破烂衣服,浑身血污,又背着大置物箱,里头还装着个赤裸少女,实在太引人侧目了,只好先回家里避避。 关上了门,精怪们全累倒摊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狮子、虎爷们都静静地伏在地上,身子紧紧贴靠在一起,闭着眼睛像是在回想些什么。 阿关将置物箱抬进厕所,揭开箱盖,箱中那大蛹由于经过碰撞,裂口变得更大,里头的褐黄汁液全漏了出来,盖在大蛹上的外套早已湿透。 “怎么办?”阿关见那大蛹已裂开,翩翩一双脚都露了出来,想来无法再待在蛹里了。 阿关吞了口口水,拿着浴巾盖住翩翩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扶成坐姿,再拿毛巾轻轻擦拭着翩翩的头发。翩翩那头乌黑长发此时满布黏液,纠结成一团。 阿关开了热水,替她淋去头发上的褐黄汁液,再以毛巾擦了擦翩翩的脸。毛巾抹过翩翩脸颊,抹去了一小块黏液,虽然无法将那些黄黄黏液拭得干净,但也能轻易发现,那黏液下的皮肤是如玉石般的白皙滑嫩,吹弹可破。 “你复元了,变得和以前一样漂亮??”阿关低声喃喃,回想起自己好长一段时间,见到的都是裹着脸的翩翩,甚至连她本来的模样都显得模糊。 阿关轻轻拭着翩翩的脸,将翩翩鼻上、双颊、嘴唇、眼皮上的黏液一一拭去。 翩翩嘴唇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 “哇!”阿关没有想到翩翩会突然睁开眼睛,吓得往后一弹,撞在马桶上。 “你做什么?”翩翩瞪大了眼,神情也是惊讶莫名。一见阿关,连忙撇过头,用手遮挡着自己的脸,伸手乱摸想找东西遮脸,却只能摸到黏乎乎像是浆汁一般的东西。 “这是哪里?”翩翩同时惊觉,自己竟赤裸着身子,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浴巾,还坐在一个大箱子中。她惊呼一声,仍不敢放下遮着脸的手。 “这里是??”阿关听见翩翩开口讲话,也是以前的好听声音,不再是中了绿毒之后的沙哑声音。对他而言,有如翩翩重生一般,不由得激动地喊了起来:“你不必再遮着脸了,你复元了,你和以前一样漂亮!” 翩翩听了阿关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在自己脸上摸了摸,之前脸上那些脓包肿块果然已经消失了。她不敢置信地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化人石,我将化人石用在你身上??”阿关边说,从浴室置物架上拿出了面镜子,递给翩翩。 翩翩接过镜子,却不敢往脸上照。她颤抖地说:“化人石??那不是你和秋草的定情信物?为什么??这里是哪里?你不是要和秋草妹子成亲了?” “一时难说清楚??你洗个澡,我拿些衣服给你??”阿关苦笑,转身出了浴室,走进母亲房间,在衣柜翻着,挑出了毛衣和裙子。 阿关将衣服拿去浴室时,翩翩还裹着浴巾,缩在那置物箱中,怔怔照着镜子。一见阿关又来,连忙别过头去,却藏不住滴落下来的泪水。 阿关也没说什么,轻轻将衣服放下,关上了门。 他知道翩翩流下的泪水当中,包藏了太多一言难尽的感伤和欣慰。 第296章 最后的叮咛(6) 都是那折腾人的绿毒,阿关想起了顺德大帝,不由得捏紧了拳头。那些无故牺牲的人们、沉睡中的妈妈、受尽折磨的翩翩、牺牲的六婆、身受重伤的阿泰,一切的一切,都肇因那顺德大帝。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和那恶神做个了结。 想着想着,背后浴室门轻轻开了,翩翩踏了出来,站在浴室前。满身黏液已经洗净,穿着阿关母亲那过时的上衣和长裙,犹湿的长发乌黑油亮,和以前一般。 “好久不见??”阿关怔了怔,勉强挤出笑脸朝翩翩走去。 翩翩噗嗤一笑,指着浑身血污的阿关,说:“不论什么时候见你,你总是这副惨兮兮的模样??” 阿关抱住了翩翩。 翩翩惊讶,满脸飞红,伸手要推开阿关,却感到阿关正发着抖。 “主营都邪化了??林珊邪化了??六婆死了??阿泰也重伤??只有你??还和以前一样??”阿关呜咽说着:“只有你和以前一样!” 翩翩没说什么,任由阿关紧紧抱着。 浴室的水还滴答落着,癞虾蟆偷偷探头往厕所方向看,让绿眼狐狸一把拉回客厅。 “就是这里。” 晴空无云,阿关用手遮着阳光,天上的恶念在阳光照耀下,显得不那么难看。阿关指着上头那公寓,那是六婆和阿泰的租屋处。 翩翩点点头,下了石火轮。 阿关领着翩翩上楼,想找些六婆的遗物。 翩翩动作显得僵硬而缓慢,脚步有些不稳。在羽化成人之前,她并没有以凡人肉身接触这世界的经验,只觉得与以往仙体的轻盈飘逸有很大不同。 客厅里静悄悄的,阿关进了房间,找出自己的背包,又在六婆的房间里找到一些包裹,里头有证件杂物、一些钱和一只玉镯。 玉镯清澈莹亮,是六婆在死前交代要阿泰送给宜蓁的镯子。不过阿关并未听见六婆的遗言,还不晓得这镯子的用处,只知道是六婆的遗物,便一并收拾进袋里。 收拾好东西,阿关不愿在这伤心地再多逗留一刻,便和翩翩下楼,跨上石火轮,往老庙骑去。 到了老庙,精怪们在广场上徘徊着,一见阿关和翩翩来到,都围了上来。 癞虾蟆呱呱叫着,拖着身子拿着白石宝塔双手奉上。“阿关大人,宝塔找回来了,还有你那布袋,只是??” 阿关接过了布袋,好奇地问:“只是什么?” 癞虾蟆说:“布袋像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吶!” “什么?”阿关摇了摇布袋说:“手啊,你们还好吗?” 布袋晃了晃,鬼手们一只只伸出布袋。苍白鬼手上满是血痕,新娘鬼手腕还拗折着,受伤不轻。阿关怔了怔,咦了一声,在那大黑巨手后头,却还有一只深褐色的枯瘦长手。 “怎么多了一只手?”阿关有些讶异。 他不知道这是昨晚老庙大战中,三只鬼手大战穷凶极恶的白发黑脸鬼,在阿关等全都去追赶阿姑之际,伏灵布袋的鬼手们也终于将那力气用尽的白发黑脸鬼给抓进了布袋。由于阿关已经去远,布袋鬼手也耗尽了力气,便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地上,直到精怪们再度前来,才找着了布袋。 “辛苦你们了。”阿关一一拍着布袋鬼手,拍到了那白发黑脸鬼的手时,由于有些陌生,又是只新手,阿关便也客套地和那新手握了握手。 “虾蟆,你们也辛苦了。”阿关招了招手,将精怪们、狮子、虎爷们全召回白石宝塔,又骑上石火轮,载着翩翩离开老庙。 沿路,阿关继续叙述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翩翩平静听着,已无起先那样惊愕。 在叙述到林珊时,阿关只是简单带过。“全都是黄灵暗中搞鬼,陷害林珊,使她做出了一些??不好的事??” 翩翩看着远方,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 阿关说到了六婆与阿泰北上,与他相聚,直到遭到阿姑突袭,在鬼公交车上一战,后土现身相助,逼退了顺德大帝为止。 “我恨不得赶紧揪出那顺德大帝,跟他好好把帐算一算!”阿关紧握着石火轮手把,恨恨地直视前方。 “我也是这么想。”翩翩点点头。 来到香香那大楼小区,四周已不见那些小野鬼了,只见到住户似乎骚动着,许多间住户都在大扫除,扫出一包包垃圾符咒和黑色的符水。 原来阿姑死后,那迷魂咒术失去了效力,住户们纷纷清醒,都不明白为什么这阵子自己会像着了魔似地喝些肮脏符水,还在房里贴了一堆难看符咒。 绿眼狐狸抱着香香跳出白石宝塔,替香香解开身上的昏睡术。香香睁开眼睛,见到自己就站在自家大楼底下,不免有些惊愕;她见到宝弟就在脚边,赶紧抱了起来,在脸上蹭着。 “阿关哥哥,我怎么会在这边?”香香不解地问:“婆婆呢?昨天??昨天??” 阿关摸了摸香香的头,淡淡地说:“婆婆??有点事,去了别的地方,暂时不会回来了。我送你回家,以后哥哥我也有些事,恐怕也不能和你见面了。” “可是,爸爸他??”香香有些犹豫。 “放心,你看大家都很正常,他们不会再要你喝奇怪的东西了。”阿关笑了笑说。 阿关带了香香上楼,来到家门前,远远见到香香的妈妈披头散发,在门口掩面哭着,香香的爸爸则不停打着电话,到香香每一位同学家中问着。 “爸爸??”香香在阿关几次打气下,总算鼓起勇气,往走廊那头自己的家门前走去。 “香香!”香香的父母见了香香回来,又惊又喜地冲上,将她抱了起来。 “你上哪里去了?”“怎么没有回家?” 香香背诵着阿关教她的说词:“昨天放学??到了楼下??有个坏叔叔跟踪我??宝弟??跑出来咬了坏叔叔一口,坏叔叔跑上楼梯,我害怕??家里没人??我不敢上去??就躲在楼下小花圃的树后面??结果睡着了??” 香香的说词虽然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香香的父母经过离奇一夜,昏昏沉沉地在林嫂家醒来,四周乱成一团,每家每户都在骚动着,此时香香这“坏叔叔跟踪”的说法,听起来便也不那么稀奇了。 “妈妈??爸爸??宝弟它??它咬跑了坏叔叔,救了我耶??能不能??”香香吞吞吐吐地说。 “你回来就好,你说什么都好!”香香的妈妈眼泪流了满脸,笑着说:“以后妈妈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了,再也不会??” 香香红了眼睛,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回了头看向楼梯间,已不见阿关和翩翩的身影。心中突然想起,还没有问阿关哥哥身旁那漂亮姐姐叫什么名字。 阿关和翩翩骑着石火轮在街上晃着,两人来到了大街。阿关转头对着后座的翩翩说:“接下来我们有很长一段日子要过,你可能需要些衣服。” “前面就是我以前常去的服饰店,我都在那儿买凡人衣服的。”翩翩指着大街前头那家服饰店。阿关想也不想,便往那儿骑去,停下了车,看了这家店的装潢,才觉得不妙,这是家十分昂贵的服饰店。 “等等!”阿关见翩翩已经进入店里,连忙翻找身上的钱,将六婆遗物中的钱另外分开,那些钱应该归还给阿泰。 那夜阿泰交给他的钱虽然还有剩余,但在这家店中,可能买不到两件衣服。 阿关硬着头皮跟进了店里,翩翩正拿着一件白色毛衣,似乎十分满意。见了阿关进来,又指了指一旁的黑色长裙,这两件加起来,便是阿关最初见着翩翩时她的装扮。 第297章 最后的叮咛(7) 阿关看了看标价,呼了口气,凑上翩翩身旁,在她耳朵旁咕哝几句。翩翩这才吐了吐舌头,又将衣服挂回原处。 好不容易找着了一家平价服饰店,翩翩便也像寻常女孩般,在一列列挂满衣服的大架子前挑着衣服,不时将中意的衣服拿在镜子前,对着自己的身型比着,有时忘了自己此时并无那张以往神仙身份时所拥有的金卡,总需要阿关在一旁尴尬提醒。 挑了几件衣服裙子,两人上了大卖场,挑着之后生活中需要的一些日常用品。 阿关指着每一样东西,对翩翩说:“这是洗面奶,洗脸用的;这是香皂,洗澡用的。凡人都要洗脸跟洗澡,不过这些我旧家都还有,时常回去用都可以;嗯,这是??” 阿关拿了一包卫生棉,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许久才说:“这是??紧急救难包,就是??那个??当你有一天觉得很奇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又不好意思跟别人说的时候,就照着上面的使用方法??” 翩翩瞪了阿关一眼,冷冷地说:“以往我在凡间出勤闲暇时,也会看些书,有些东西我没用过,但我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知道就好。”阿关咳了两声,又和翩翩在里头逛了许久,这才出了卖场。 跨上石火轮,阿关却有些茫然,六婆的租屋处已经让顺德大帝知道位置,自己的家则随时可能遭到神仙突袭。 在市区绕了半晌,又绕回最初那破旧的铁皮屋。 “你都躲在这里?”翩翩看着那残破不堪的铁皮屋,不免有些惊讶。 “有换过几个地方躲,这里算是十分隐密,不过先前我曾经在这儿碰上鬼怪。那些鬼怪是阿姑的爪牙,四处抓人时恰巧碰上的,现在阿姑已经死了,不知道鬼怪还会不会回来??” “这儿也算静僻了??”翩翩点了点头。 两人将里头清理了一番,铁皮屋里还留有阿关当晚逃脱时留下的食物,跟一些肮脏衣裤。 阿关将腐坏的食物都拿出去丢了,翩翩则用阿关那些肮脏衣物中破烂到不能穿的,堵住了铁皮墙角一些破缝,有些污水从这些破缝中流入。 “阿姑既然在香香那栋大楼小区捕捉活人给顺德补身,现在阿姑死了,顺德很可能自己动手,要不要去那里埋伏?说不定可以在那儿堵到他。”阿关这么提议。 “顺德十分狡狯,他知道后土现身,短期内未必会有大动作,我仍然不习惯现在的凡人肉身,以前一身法术未必使得出来,最好耐心等上几天,等我恢复身手也不迟。”翩翩摇了摇头反对。 两人一边讨论,一边整理这间小小铁皮屋。整理完毕,阿关靠在墙边休息,他仍然担心辰星和太岁的行动,但身上已无符纸,无法和月霜联系。 翩翩在一旁反复看着手中几张冰晶,又拿出双月和岁月烛在手上把玩着,像是十分怀念。 阿关打起了盹,他一夜未眠,此时已是午后,他渐渐睡着了。 醒来时,四周黑得吓人,只有小窗勉强透出了些光芒。 翩翩不在屋里,阿关推开了门,发现翩翩在铁皮屋旁的另一间空屋里,挥动着手上双月,像是练刀,又像起舞。 翩翩练得专注,直到阿关大剌剌地趴在窗边,摇头晃脑,翩翩这才抹去额上的汗滴,停下动作。 “原来凡人身子这么容易疲累,还会流一身臭汗。”翩翩抱怨着,走出旧屋,指着里头说:“这里面干净许多,怎么不搬进去住,偏要住在小破屋里?” “这是别人的房子,虽然空荡荡的,但主人可能随时会回来。你如果想练刀,我们去河堤,我陪你练。”阿关召来了石火轮,拍了拍后座。 翩翩笑了笑,跨上车。 阿关骑出巷弄时,刻意绕路经过那老旧市场探视一番。只见市场仍然哄闹,许多人围在小摊前起哄争吵着,大多是进行着斗鸡斗鸭之类的活动。 阿关叹了口气,这附近的恶念情形似乎比其他地方严重些,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做些什么。 河堤边冷冷清清,阿关召出了鬼哭剑。只见翩翩则是皱着眉头,念了数次咒语,这才将双月召出。 “还记得以前你是怎么训练我吗?”阿关笑了笑说:“要是练不好,就不给你吃东西。” “废话少说!”翩翩哼了一声,朝阿关发动攻势。 阿关不敢大意,接了几刀,反攻几剑。但见翩翩身子摇晃,有时还同手同脚,显然还不适应凡人肉体。 阿关仗着此时胜过翩翩,不免得意起来,还偷偷放了几下黑雷,电了电翩翩手腕,然后呵呵笑着。 这夜月光皎洁,两人在河堤下练了许久。 接下来几日都是如此,本来阿关都是三、五天才回家洗一次澡,但翩翩却不习惯凡人肉身容易出汗,总觉得身上脏脏的。 两人白天在铁皮屋中休息,到了傍晚便偷偷溜回阿关家中,一个领着精怪们在外头把风,看着天上有无神仙,另一个便在屋里洗澡。 而为了两个凡人的肚皮着想,精怪们平时便四处搜集情报,顺便找些好东西回家。 小猴儿、老树精时常跑上山采些果子野菜回来,给大家加菜;绿眼狐狸也会变化出人样,带着癞虾蟆上那老旧市场找些赌博摊子,施法出老千,从那些看来嚣张跋扈的坏家伙口袋里赢些钱回来花用。 入夜之后,阿关和翩翩便一齐前往河堤下比划。翩翩恢复迅速,第五日便能和阿关打成平手,到了第十日时,已经远胜于阿关,也报了先前被阿关施放黑雷偷电之仇。 两周后的某天黄昏,两人在河堤下却不是练剑了。阿关拍了拍口袋,里头一迭白焰符是白天时翩翩写的,写符的材料则都是从香烛店买来的。 这两周下来,两人已经准备万全,决定要潜入山中,大举搜索顺德大帝的下落,仗着翩翩恢复了六成身手,想要找出那顺德大帝,一举除之。 阿关看了看下沉的夕阳,转头看看翩翩,她正吃着汉堡。 “你以前食量没这么大??”阿关也喝着饮料,一边揶揄着翩翩。 翩翩哼哼地说:“凡人肉身一点也不好,容易疲累、容易受伤,也容易脏臭,更容易肚子饿。” “哈哈??”阿关正想说些什么,翩翩已经扑向阿关,一把将他推了开来。 是小小一团火,直直掠过阿关身旁,打在一边草地上。 阿关正惊讶着,转身看去。站在后方天际上的,正是青蜂儿和若雨,两神将中间站着的,却是午伊。三神身后还有几名天将,模样却和以往天将十分不同,穿着厚重铠甲,头戴覆面大盔,看不见脸。 “前任太岁大人,这些日子可玩得愉快?”午伊冷冷笑着。 “午伊!”阿关一听声音,连忙翻起身来。一看是午伊,立时绷紧了神经;再看看若雨和青蜂儿,又是一惊。“若雨、青蜂儿!是你们!” 阿关瞪大了眼,四周天将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从未感应过的气息。阿关明显知道这是恶念,却有着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感应。 阿关发怒吼着:“午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你对大家做了什么?你们这些小人!” “无耻叛逃小辈,众神待你不薄,你却助那恶神逃狱,还放出了囚禁邪神,大闹主营。我今天便要将你生擒,抓回主营候审!”午伊一点也不理睬阿关,冷冷望着身旁的若雨和青蜂儿,说:“红雪、青蜂!去给我拿下这叛逃小辈!”午伊一声令下,模样正气十足。 青蜂儿神情似乎有些犹豫,若雨却贼贼笑着,飞窜直下,挥动大镰刀,直取阿关脑袋。 在这剎那间,阿关回想起后土提醒自己的那番话,和出生入死的伙伴们战斗的情景已然成真,心中一阵绝望,几乎要结成了冰。 第298章 不灭的希望(1) 若雨大镰刀一刀砍来,翩翩抢先一步晃出双月光刀,挡下镰刀。正要开口,却见到若雨贼兮兮地朝两人做了个鬼脸。翩翩先是一怔,立时会意,微微笑了笑,和若雨对起刀来。两人一来一往,有守有攻,却感觉不出任何杀意。 青蜂儿落在阿关面前,转头看了看远处天上的午伊,叹了口气,举刀砍向阿关。 阿关还不明所以,只好召出鬼哭剑硬接。青蜂儿才过了两刀,便弹了开来,“哇”地叫了好大一声。 阿关这才知道,青蜂儿是故意演戏给午伊看。 若雨皱着眉头,连连摇头,细声埋怨说:“太假了,蜂儿,会被看穿!” “别手下留情──”午伊大喝,挥手一招,身后八名天将也飞窜降下,将阿关和翩翩团团围住。 青蜂儿连忙挣扎跳起,大声嚷着:“代理太岁大人,既然找着了他们,何不把话说清楚,免得误会。” 午伊拂了拂胡子,看也不看青蜂儿一眼,大声朝天将下令:“给我拿下!” 八名天将伸出了手,都要去抓阿关。阿关举剑相迎,翩翩也放出光圈,逼退两名天将,又回身一腿,将从后扑来的天将踢倒在地。 午伊大喊:“叛将关家佑,你赶紧投降,降在我手上,留你一条小命;要是让黄灵抓了,你可连骨头都没了!蝶儿仙翩翩,你也一样,现在是天将们手下留情,可别卖乖!” “你这怪物,全都是你们在作怪!若雨、青蜂儿,是他们邪化了!是他们邪化了!”阿关愤然大吼,几股黑雷从两肩窜下手腕,砍在一名天将大斧上,将那天将电得手软,大斧几乎要握不住。 以往阿关和邪神魔将对阵时,由于是凡体,肉身力量总是弱上太多,每每兵器相交,总会震得手腕生疼,自然便落了下风,时间一久便难以抵挡。此时将黑雷灌在剑上,反而削弱了对方力量。 经过和阿姑一战,和这些时日与翩翩对练,阿关似乎已经掌握了操纵黑雷的方法,不再像以往那样会时时失灵了。 翩翩接连闪过几名天将擒拿,将他们全踢飞老远。 午伊皱着眉头,似乎想亲自动手,又看了看天色,神情有些急躁,急急催促着:“快、快!拿下他们,算了、算了,他们拒降,直接斩了,别留情,给我斩了!” 天将那厚重复面头盔中透出了杀气腾腾的精光,攻势已不像方才那般只求活捉,反而个个挥动大斧,一斧斧都往阿关和翩翩脑袋劈砍。 “笑话!”翩翩斥了一声。一名天将胳臂已经中了一刀,翩翩攻势未歇,左手青月转动半圈,泛出明亮光气,成了柄大光刀,一刀斩落另一名天将手臂。 “你以为就你手下留情?”翩翩动作更快,靛月闪出几轮光圈,打在另外三名天将肩上,将他们射翻倒地。 一名天将一把抓上阿关后背,大斧就要劈下。阿关咬牙切齿,反手一抓,闪动黑雷的手按住了天将那大手,反而将他电得停下动作,又转身一剑划过天将腹部。 淡淡的黑烟溢出,不同于熟悉的凡间鬼怪,是魔界妖魔的气息。 “啊?”阿关怔了怔,一时无法理解主营神仙和魔界妖魔如何会牵连上关系。 一旁两名天将已挥斧杀来,青蜂儿赶紧跟上,抢先一步冲上阿关眼前,大杀一阵。尽管青蜂儿下手极重,青色长刀舞得密不透风,却都没朝着阿关要害打,而是朝着他能挡得到的地方打去,自然也都让阿关一一挡了下来。 趁隙杀来的天将也因为青蜂儿抢先一步,而无法对阿关发动突袭。 另一边,若雨卷起大火,烧向翩翩四周,火焰猛烈,一卷一卷好不吓人。 “你们??”翩翩见到四面火墙虽然旺盛,但未烧到她身上,反而像是城墙一样,隔开了其他围攻的天将,知道若雨是护着她。 “好久不见,翩翩姐,你终于恢复了,还和以前一样漂亮!”若雨嘻嘻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青蜂儿则紧张许多,一边过招,一边严肃问着:“阿关大人,为何要叛逃?” 阿关苦笑说:“实在发生太多事,一时之间无法解释清楚,但是你看看那些天将,他们像神多些,还是像魔多些?” 青蜂儿不答,但脸上神情却是同意阿关的说法。 若雨低声提醒着翩翩说:“翩翩姐,主营兵分二路北上要抓你们,小心黄灵,飞蜓哥在他身边。飞蜓哥变了,我都不认识他了,你们务必当心!” “黄灵??”翩翩点了点头。 若雨这才摀着胸口大喊:“翩翩太厉害了,变成凡人还是这么厉害,我打不过呀!啊呀,我受伤了!” 午伊见了若雨和青蜂儿久战不下,知道他们有意相让,只气得吹起了胡子。他手一招,一柄白色木杖现于手上,朝阿关直扑而来,同时大喊:“众将听令,全力诛杀叛将,若不尽力,也是死罪!” 天将听了,莫不鼓尽全力,大刀大斧攻得更猛了。只听见若雨一声怪叫,身子弹开,还撞倒三名天将,倒地不起。 “阿关大人,你的黑雷术越来越像太岁爷了,要是真打,我也未必打得过你,保重!”青蜂儿一手按上阿关胸口,一把将他推了老远。表面上是将阿关打飞,阿关跌落地面却不觉得太痛,挣起一看,石火轮就在身旁。 翩翩则趁着若雨大嚷大喊之际,也退到了骑着石火轮赶来的阿关身边,跨上了车,石火轮立时冲远。阿关猛力地骑,背后还依稀听见午伊的怒喝。 阿关循着小巷,不时抬头看天,骑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家已经熄灯的商家铁卷门前停下。 “你感应到什么吗?”翩翩边说,一边伸手补强了两人身上的隐灵咒。 “总觉得不晓得是午伊还是黄灵,一直跟着我们。”阿关左顾右盼,只觉得四周的感应纷乱,广泛而极为淡薄的,是那天上降下来,在人心中渐渐蔓延的恶念;但同时也夹杂了一股熟悉而令人愤怒的感应。 阿关回想着在主营中渐渐能感受到包覆着白色药皮恶念的情境,此时这股不怎么明显的恶念,便与当时十分相似。这股恶念时近时远,从摆脱午伊之后,便似乎一直跟着自己。 “我想起来,刚刚天将身上的恶念倒很奇怪,和魔界妖魔身上的恶念有点像,但又像是给包覆了一层药皮,以前从来也没见过。”阿关喃喃念着。 “我也感受得到,那些天将和以往天将有些不同。炼神所需的时间十分漫长,主营经过几番大战,天将早就所剩无几,这些天将大有问题。”翩翩想了想,也点头附和。 “短时间内无法炼神?”阿关问。 “好比一干洞天神仙,都是经过长时间成长才具备完整神力,而短时间内要成为神仙,就必须从现有的精怪鬼物中挑出适当人选,加封为神。就好比十八王公、四方土地。”翩翩解释,接着又说:“你说那些天将身上的气息,与魔界妖魔有相似之处,这代表??” “主营从魔界直接寻觅妖魔,加封成神?”阿关倒抽了口冷气。 “但妖魔有特有妖气,却难以掩饰。”翩翩点点头。 “黄灵、午伊,一个是乌幸旧属,一个是千药旧属,炼神、炼药都是他们专长,要暗中搞鬼盖住妖气不是难事。何况主营情形已和你想象中差了十万八千里,在我离开之前,便已经乌烟瘴气了,现在他们个个一身黑,未必察觉得出那些邪魔鬼怪 第299章 不灭的希望(2) 身上的『特有气息』。就算感受得到,也未必判断得出『那是坏的』了。”阿关这么说。 “无耻叛将,满口妖言!”厉声巨喝凌空而降,几道旋风自空窜下。 “小心──”翩翩抓着阿关跳下石火轮,在地上打了个滚。旋风打在石火轮上,将石火轮卷上了天,摔落在远远巷口。 那身穿闪亮铠甲的大将持着红枪,直直落在两人前方,怒眼像是烧着火,神情冷峻凌厉。 是飞蜓。 飞蜓背后那红色披风威风凛凛,阿关知道他向来崇拜二郎,一直想要一件漂亮铠甲和红披风。 飞蜓冷冷说:“你这无耻凡人,受尽天界好处,说逃便逃,还和敌人相通?你,翩翩,你与叛将一同流亡,也是同罪!” 阿关看着眼前飞蜓,眼眶深陷、神情凶恶,竟和当时那荧惑星有些类似,不免心中五味杂陈。后土前些时候的提醒,一一成真。尽管如此,阿关还存着一丝希望,说:“飞蜓大哥,你别误会了,是那黄灵搞鬼,他才是坏蛋!” “叛将不但不降,且继续胡言!”飞蜓一步步往两人逼近,手上红枪缓缓扬起,沉沉地说:“那就别怪我不顾旧情。” 飞蜓还没说完,已经如闪电般窜来,红枪直取阿关心窝。 翩翩双月晃出光刀,拨开了飞蜓攻势。她知道飞蜓骁勇,不敢大意,鼓起全力挥动双月,和飞蜓展开大战。 飞蜓一手舞枪、一手挥风,攻势越加猛烈,看来比以往更厉害了。 翩翩却已是凡人身,动作不若以往轻盈,更无翅膀能够飞窜,面对飞蜓的旋风术,避得十分狼狈。一阵大战下来,不但无法打退飞蜓,反而落了下风。 阿关紧握着鬼哭剑,杀进翩翩和飞蜓这战圈。心想只要能碰着飞蜓,便使黑雷电他,更进一步或许还能够逼出他身上恶念。 翩翩见阿关右手直举着鬼哭剑,左手却要伸不伸,知道他意图,便假装露了个破绽。飞蜓一枪刺来,双月一扣,扣住了长枪。 阿关趁着这空隙,一把按上飞蜓左肩,但在这紧要关头,黑雷却又使不出来了。 “风来!”飞蜓一声怒吼,两道旋风,一道顺着长枪卷向翩翩,一道旋在拳头上打中阿关胸膛。 “哇!”阿关给打飞老远,摔落在地,口角流出了血,胸前的衣服更让旋风绞得碎裂。 翩翩则在旋风打来前一刻紧急避开,却还是让旋风卷过手臂,给划出一道道血痕。 “阿关!”翩翩见阿关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飞蜓已经缓缓朝阿关走去,心中急切。她正要冲上去救,一个巨大身影落下,拦住了翩翩,却是福生。 福生一柄大锤往翩翩头上砸,翩翩从容闪过,知道福生并未使出全力。 “象子,你信太岁爷、信阿关、信我,还是信那黄灵和午伊?”翩翩喊着。 福生神情犹豫,眼珠子一红一黑,嘴巴抖着,像是心中挣扎不已。他支吾半晌后说:“我??我身为正神大将,本来就该效力新任太岁,你们为何要叛逃?为何要叛逃?为何要叛逃?” 福生连连大吼,越吼越怒,一锤一锤往翩翩砸去。 这头,飞蜓见阿关在地上动也不动,鬼哭剑落在一旁,冷笑两声,一把拎着阿关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这时鬼哭剑陡然窜起,往飞蜓腰间刺去。 飞蜓却早有准备,一枪便将鬼哭剑打飞,不屑骂着:“你这万年老招,别想用我身上。” 飞蜓还没说完,只觉得手上一阵刺麻,几道黑雷缠上掐着阿关脖子的那手。阿关突然睁眼,两手一把抓住飞蜓手臂,黑雷自双手卷向飞蜓全身。 “这是我的新招!”阿关呀呀叫着,逼出更多黑雷,全往飞蜓身上灌。 “风??来!”飞蜓嚎叫着,几股旋风和黑雷缠成一团,这才将阿关弹开。 飞蜓怪叫,朝阿关追了上去。只见阿关身前一团黑影窜上半空,一个大拳头直直打来。 是伏灵布袋里的大黑鬼手。 飞蜓倒忘了阿关还有伏灵布袋,让突如其来的大黑巨手一拳打在脸上,轰的一声给打退好几步。 飞蜓摀着脸,吹了口风,将布袋吹开,怒气冲冲要挺枪去刺阿关。但只觉得身旁黑影窜来,赶紧闪身,是鬼哭剑窜过飞蜓腰间,划出一条口子,溢出淡淡恶念,以及一些碎裂的白色药皮。 “鬼东西这么多!”飞蜓大怒,背后又给重重撞了一记,撞开老远,是阿关召来石火轮。 阿关接着了鬼哭剑,摀着胸口咳血,连忙跨上石火轮;另一旁翩翩一肘打在福生脸上,将福生打退了几步。 阿关骑着石火轮急窜而去,一把拉起翩翩,翩翩也顺势跳上了车。 飞蜓鼓着旋风,伴着震天怒吼,仍然追不上快如电光的石火轮。 阿关猛踩踏板,继续着逃亡路途,好半晌才在一处偏僻空地停下,胸口疼痛得很。翩翩伸手在他后背放了几道治伤咒术,他这才觉得好了些。 “又来了!”阿关又感应到了那逼来的细微恶念,急得左顾右盼,抬头看看天空,犹豫了一会儿,指着一方喊:“在那边!” 翩翩顺着阿关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飞蜓举着长枪快速飞来,身后还跟着福生。 “那边也有!”阿关又指了另一边,翩翩看去,是一批天将,天将后头有个闪耀金光的神仙。 原来尽管黄灵、午伊及众天将身上的恶念都包覆着药皮,但阿关几次经验之后,已经渐渐能分辨、感应出这药皮恶念的独特感觉。 “是黄灵来了,可恶的黄灵!”阿关恨恨说着。 翩翩连忙提醒:“别吃眼前亏,快走!” 阿关又踩下踏板,继续逃跑,不停绕着。但每每停下不久,又感到远处那黄灵和午伊的恶念渐渐逼近,似乎怎么也摆脱不掉。 “为什么?”阿关停靠在一棵树下喘着气,这儿是偏僻山区,但只休息不到五分钟,恶念的感应却又逐渐逼近。 “我们身上都施了隐灵咒,为什么他们能找得到我们?”阿关恨恨朝树搥了一记,准备继续逃。 “我们去人多的地方,去高楼林立之处。”翩翩想了想,低声提醒着说:“如果黄灵、午伊带着千里眼跟顺风耳,顺风耳听声辨位,千里眼再针对那方位仔细寻找,尽管我们怎么逃,都有可能被发现。但我记得他们俩本事没这么大,千里眼看不出半里,顺风耳只会耍嘴皮子而已??” 阿关大口呼吸,踩下踏板,又朝市区飞窜而去。 十分钟不到,阿关已经弯进闹区中一条小巷,两人不再开口,就怕被顺风耳听见。 此时闹区人声鼎沸,逛街的人潮众多。阿关心想,要是这成山成海的人们全都染了恶念,吵闹打斗起来,将会何等可怕,太岁在梦中让他见着的那杀戮光景,很有可能成真。 两人混进了人群中,阿关牵着车慢慢走,突然轻拍了拍翩翩,指指左前方,低声说:“他们来了。” 翩翩顺着阿关指的方向看去,除了大楼街灯人群车阵之外,什么也没看见。 阿关和翩翩躲进一处大楼楼梯间,一层层往上走。楼梯间每一层,都连接着一些店家的安全门。 楼梯间昏暗,阿关闭起眼睛仔细感应,他感到有股恶念流动迅速、四处窜着,应该是盛怒中的飞蜓;有股恶念缓缓移动,或许是福生;另一批恶念自天上降下,似乎是一群,可能是黄灵或午伊领着天将在空中监看。 第300章 不灭的希望(3) 阿关转头看了看翩翩,正想开口,翩翩却伸出食指挡住了他嘴巴,另一手也在自己嘴前比着食指,示意要他闭口。 两人在这楼梯间往上走,在第五楼停了下来。这层楼梯间堆满了杂物,有几台废弃的大型电玩机台,一迭迭空箱子,还有个小窗口可以看向外头。 阿关小心翼翼地将石火轮靠在电玩机台旁,缓缓拨开箱子,靠近小窗口那面墙,凑着窗口往外看去,果然见到黄灵领着八名天将,居高临下看着这几条街。另一头,飞蜓正四处乱窜,一副想将他俩碎尸万段的模样,令阿关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此时,阿关感到这大楼后方也有一批恶念团布满了天空,数量更多更广。阿关有些惊讶,不知该如何是好。 翩翩指了指楼下,在阿关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着:“他们走了吗?” 阿关摇摇头,他感应出分布四处的恶念比他想象中还多,显然是大军压境。 “怎么办?癞虾蟆他们见我们一夜未归,一定急坏了。”阿关低声问着。 翩翩拍了拍阿关脑袋说:“别急,静静地等,有机会一定逃得出去。” 两人躲在那两座大型电玩机台和墙壁间的空隙,肩并着肩靠在一起。这小空隙间极暗,两人一句话也不说,静静等待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度过黑夜,来到黎明。 “啊哟喂呀!你们??”负责打扫的老头怪叫着,声音之大,将睡着的阿关和翩翩吓得弹了起来,阿关召出鬼哭剑时还跌了一跤。 翩翩看看窗外,此时已经天明。 “两个死囝仔躲在这边想吓死我啊!”打扫楼梯间的老头破口大骂。 阿关和翩翩满脸尴尬,牵着石火轮急急地下楼。 出了外头,两人伸伸懒腰。在那狭小空间躲了一夜,阿关只觉得全身酸痛,但昨夜让飞蜓打了一拳的地方,却不疼了。 吃了顿早餐,两人面面相觑。 “看来顺德要先搁在一旁了。”翩翩细声说着,仍然担心说话让顺风耳给听见了。 两人低声商量了一阵,决定先回铁皮屋,和绿眼狐狸他们会合,换下一身脏衣再说。 他们顺着小巷骑着,阿关仍然感到昨晚那些恶念在某些巷弄中移动,或许是天将们还在四处搜索。 阿关凭着感应,避开了这些恶念,往铁皮屋骑去,但在老旧市场前便停了下来,无法再往前去。 “糟糕,他们??他们就在铁皮屋附近,好多!他们全在那儿,他们发现了那儿!”阿关觉得不妙,领着翩翩进了某间公寓,往楼上走着,这里的窗口正好可以看见铁皮屋。 铁皮屋上方有几十名天将,在正中那白袍大神,竟是斗姆。斗姆身后是北斗七星,而千里眼、顺风耳自然也在阵中。 阿关和翩翩相视一眼,心想昨夜遭到围捕,自然如翩翩所说,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助阵,将阿关的行踪一一通报午伊和黄灵。 只见到斗姆居中指挥,一手捏着顺风耳那只大耳不放,另一只手频频朝千里眼指着,像是在教训两神一般。 “白石宝塔该不会被神仙发现了吧,癞虾蟆他们会被杀的??”阿关低声喃喃,神情紧张。翩翩也急出了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唉哟,你们让让,挡在这里我怎么过啊?”公寓里一个太太提着大包小包开了门,白了阿关一眼,尖声喊着:“你这脚踏车挡在楼梯间,别人多难走!” “抱歉??”阿关赶紧将车挪了挪位置。 那妇人上下打量着阿关和翩翩:“你们是谁啊?你们要找人吗?” 妇人的嗓门大,阿关觉得不妙时,看了看窗外,只见到远远顺风耳已经伸出手,往这儿指来。 阿关猛然低头,翩翩已然会意,没多说什么,拉住阿关的手往楼下奔去。阿关匆忙间也来不及牵车,只能以心念操纵石火轮跟着自己跑,将那大嗓门妇人吓得直直怪叫。 冲下了楼,两人转进狭窄的防火巷。 斗姆领着数十天将追来,就停在方才阿关和翩翩与那妇人相遇的窗外。几名天将钻进窗子,上下搜着。斗姆一手还捏着顺风耳耳朵,千里眼战战兢兢跟在后头,脸上却蒙着一张黑布,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颗大眼,却不知为何。 “我??听见声音像是从这儿发出??真的!”顺风耳满头大汗,神色慌张,眼睛不安打转着。 “你这无能大耳,这次要是再乱报,我可打死你!”斗姆咧开了嘴,咧得极大,两边嘴角竟裂到了颧骨下方,嘴里的牙齿异常尖锐,且是墨黑色的。 一旁的千里眼吓得连连后退,顺风耳也是大骇,但耳朵让斗姆抓着,只能不停打着哆嗦。 身后北斗七星各自领了天将在四周搜着,两名天将在楼下防火巷探头看了看,朝空大喊着:“找着他们了!” 阿关听到天将大喊时,已牵着石火轮和翩翩跑到防火巷的另一端,眼前是另一条巷子。 北斗七星之一的武曲,领着三名天将自前方上空降下,直直冲向阿关和翩翩。 翩翩召出双月,正想放出光圈,突然一阵紫雾自武曲身旁的小岔巷喷出。武曲一愣,一脚踩在一团黏液上,摔倒在地。 癞虾蟆、小猴儿和老树精左右跳出,将武曲压在地上,绿眼狐狸拿着白石宝塔奔出,满头大汗,十分惊慌。 “你们没让神仙找着?”阿关急急赶来,又惊又喜。 原来精怪们一夜等不到阿关和翩翩回来,知道出了事。绿眼狐狸领着大伙儿,带着白石宝塔,在天还未亮时,就离开了铁皮屋,在小巷中借着紫雾术法屏气躲着,一边商量着该上哪儿寻找阿关和翩翩。才商量没多久,大批神仙便飞到了铁皮屋上空,四处搜索,精怪们吓得直打哆嗦,直到阿关行踪暴露,精怪们这才赶紧现身。 “我们连日赢来的钱,都让他们发现啦!呱呱!”癞虾蟆气得跳脚。 他们离开铁皮屋时,只匆匆带着白石宝塔,其他一概没带,一些生活用品、现金等等,全留在铁皮屋里。 “别管那些,你们没事就好!”阿关眼看后头的几名天将在防火巷飞窜而来,连忙召出鬼哭剑直直扔了过去。最前头那天将只得停下飞势,举斧来挡,也连带阻住了后头其他天将。 翩翩接过白石宝塔,召回精怪,和阿关一前一后出了防火巷。斗姆就在正上方,杀气腾腾。阿关召回鬼哭剑,骑上石火轮,翩翩随即坐定,轮下银光闪动,石火轮窜出巷外。 阿关连连转头,虽已将斗姆远远甩在几条街外,但知道自己方位已被锁定,千里眼必定将自己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阿关感到另有两群恶念团,正从两个不同方向朝自己逼来,应当是黄灵和午伊。 “该向哪儿逃?”阿关转头问着。 只听见翩翩大声回答:“我们往南部逃──” “南部?”阿关怔了怔,正要再确认一次,却感到翩翩用手指,在自己的背上划着,像是在写着字。 “对,逃向南部!”翩翩大声说着,腾出一手在阿关后背划的力道却更大了。 “嗯嗯?什么???”阿关有些奇怪,却不知翩翩在写些什么,翩翩恼得捏了阿关腰间一下;阿关疼得莫名其妙,险些摔车,连忙应着:“好好!逃去南部!” 阿关边说,却发现翩翩此时在他背后写的字又不一样了,只有四划,是个“不”字。 第301章 不灭的希望(4) “嗯!”阿关愣了愣,直到翩翩拧了拧他耳朵,这才陡然会意,知道翩翩那样说,是故意说给顺风耳听的。既然是故意说的,便不会真的逃向南部,此时翩翩仍在他背后写着字。 心里有了底,阿关便也猜出翩翩重复写的原来是个“骗”字,毕竟笔划太多,一时自然不明白。 “好、好,就往南部逃──”阿关大声喊着,同时不住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翩翩意图。 “石火轮快,南下不用一小时,看他们跟不跟得上!”阿关一边说,却在楼宇间乱窜,转进小巷又窜出大街,吓坏了一票路人,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几处人多的地方转了几转,阿关感到三团恶念移动的势子慢了下来,显然已经找不着阿关了。 “你猜他们会不会上当?”阿关在一处十分吵杂、挤满了人的电视墙前,对着翩翩耳朵轻声问着。 “我也没把握,就算能骗得了斗姆,黄灵、午伊却没那么好骗。若是秋草妹子也在他们阵中,那么他们应当不会上当。”翩翩蹙了蹙眉回答。 两人商讨了片刻,却苦无对策。癞虾蟆几次挤出头来要发表意见,都让宝塔里的绿眼狐狸拖了回去。 阿关紧闭眼睛,专心感应,感到斗姆那方位的恶念集团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果真往南方移动,另一半却散了开来,越散越开。 两人推测,或许是斗姆分兵,领了其中一半向通往南部的大小公路去寻,另一半则散了开来,地毯式搜索,找着了再以符令通报。 阿关闭上眼睛,只觉得恶念分布情形在脑海里逐渐成形。同时,身边不停走动的人们,有些也带着比以往更甚的恶念,那些人的脸上看来都有些异样,大都流露出焦躁、厌烦、气恼之类的神情。 “有几个邪神往这边逼近。”阿关和翩翩互看一眼,又上了车继续逃亡。阿关细心感应着,专挑吵杂且拥挤的地方骑,以免让千里眼和顺风耳发现。 就这样,一直到了黄昏,阿关骑到市郊边的工业区。 这工业区占地辽阔,其中几处工厂都废弃许久了。阿关骑进一间废弃工厂,两人在里头静静躲着,精怪们也乖乖在宝塔里待命。 日落时,夕阳照进工厂的破窗子,映在地上。两人只能怔怔地发呆,看着天色渐渐转黑,听着远处仍有运作的工厂发出来的机械声。 “好几天过去了,辰星他们仍然没有和我联络??后土也不知去向??”阿关用气音喃喃说着:“阿泰不知有没有安然无恙,或者,他们已经遭到追兵的围攻。” 阿关一想至此,不免更忧心了。后土和阿泰身上都带着重伤,他们可不像自己还有石火轮,要是碰上斗姆这批兵马,必定难以脱身。 阿关将头埋在膝盖间,脑中思绪越渐纷乱。他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能见到一团团的恶念流动。 “这几天??我见到的天空??都是黑色的??”阿关听来声音十分疲累。“似乎永远没有白天??恶念??慢慢降临了??” 翩翩想说些什么,却无法说出口,只能将身子靠在阿关身旁,轻轻拍着他的背。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团红光乍现,可吓坏了阿关和翩翩,仔细一看,却是一道符令。 符令是老土豆传来的,只听见老土豆大声嚷嚷着:“阿关大人吶,你在哪儿啊?主营这些天派了大军北上抓你,太白星爷怕你独力难敌,暗中号召一群土地神,要咱们去帮你。土地神可是地头蛇,要逃跑可少不了咱们吶,现在大家都到了北部,但找不着你呀,你上哪儿去了?” “老土豆!”阿关怔了怔,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身上没有能回传给老土豆的符令,只能急得跳脚。 老土豆每间隔十数分钟,便会传来一道符令,嚷嚷着方才找过了哪些地方,包括阿关旧家、河堤、老人院、据点三──翩翩仙子住处旧址、据点二──文新医院旧址,甚至是据点一那废弃大楼都找过了。 “笨土豆啊!别只说你们找过哪儿,说说你们现在在哪儿,且别乱跑,我们才好去找啊!”阿关抓着头发,低声埋怨着。 又过了一会儿,老土豆又传了符令:“阿关大人,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找个安静地方等你,你来找咱们比较容易些,你可得快点来啊。俺可担心了,有些地方的凡人变得十分凶恶!” 阿关和翩翩这才低声欢呼一声,一边暗骂老土豆这么久才想通,一边又准备动身。 老土豆的声音未歇,且突然惊慌起来:“大眼!是你!啊呀??” “老土豆!”阿关陡然一惊,翩翩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土豆给发现了!” 两人这才想到,尽管自己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老土豆几番大声嚷嚷,加上一票土地神几乎全是大嘴巴,会让顺风耳听见并不奇怪。老土豆口中的“大眼”,自然是指千里眼了。 符令红光渐渐消退,老土豆的声音也逐渐消失,只听见最后几句:“俺偏不说,你怎样!俺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怎样!” “不要啊──”阿关嘶吼起来,心里万般着急,老土豆说的话全给听了,太白星差遣土地神北上私会阿关一事,自然也随即曝光,那可是大不妙。斗姆早上那凶恶模样还牢牢映在阿关脑海里,一干土地神的下场如何,阿关却是想也不敢想了。 吼声在废弃工厂中来回冲撞,声音还未停,阿关站了起来,大声吼着:“顺风耳!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黄灵,午伊,斗姆!我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抓我!”阿关发狂吼着,任凭翩翩紧抓着他的手,也不停歇,反而身上闪起黑雷,险些电伤了翩翩。 翩翩将他强压得趴在地下,阿关这才冷静了些,却还喃喃着:“大家都??大家都??” “我们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辛苦,跟他们拼了,跟他们拼了算了??同伴们一个一个死去了??我们只能逃??一直逃??逃过了今天又能怎样??又能怎样??”阿关伏在地上,用拳头搥着地,恨恨跳了起来,眼神凶恶地说:“黄灵、午伊不在福地,我们现在就去抢太岁鼎!” “你发疯了吗?”翩翩抓着阿关领口,一个清脆巴掌打在他脸上。 阿关抓着白石宝塔,癞虾蟆探出头来,想要讲些什么安抚阿关,却又让其他精怪拉了回去。 癞虾蟆大声抗议:“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老树精骂着:“你这臭嘴巴,说什么都是火上加油,静静看着,让翩翩仙子做决定!” 阿关哼了一声,石火轮飞窜而来,他就要跨上,又让翩翩扯落了地。翩翩叫着:“你去福地有什么用?那儿有荧惑星镇守,你现在嚷嚷,还不都让那大耳给听见了!” 阿关大吼:“听见就听见,他们也追不上石火轮,荧惑星守着又怎样,我跟他拼了!” 翩翩一脚将石火轮踢倒,用脚踩着,大声怒斥:“你连我都打不过,你拿什么跟荧惑星拼?你连你的石火轮都抢不回来,你凭什么想去抢太岁鼎?” 阿关让翩翩这么一激,本来便已激动的情绪登时更是高涨,伸手就要去抢车,却让翩翩一脚踢开,倒在地上。 “来啊,先打赢我!”翩翩手一挥,右手现出了青月,冷冷说着:“你打赢我,我陪你去送死。连我都打不赢,你连送死都没资格,我只用一把刀让你!” 第302章 不灭的希望(5) “哼!”阿关又扑了上去,只见翩翩青月刀当真劈下,在他胸前划出了道口子,阿关哇了一声。翩翩一刀接着一刀,真踢真砍。阿关闪过几刀,也只得召出鬼哭剑硬挡。 翩翩越攻越急,阿关也越打越是恼怒。翩翩抓了个空隙,一脚踢在阿关肚子上,正要一巴掌挥过去,却让阿关抓着了手,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刺痛,一道黑雷卷上来,电上翩翩身子。 “啊呀!”翩翩却没想到阿关使黑雷电她,全无防备。阿关仍未熟悉黑雷用法,盛怒之下全然无法拿捏力道,只眼睁睁见着几股强横黑雷卷上翩翩玉手,再卷上了她全身。 翩翩的哀号声将阿关唤得回了神,这才赶紧松了手,翩翩已经瘫软倒下。 “啊??啊啊??”阿关见了翩翩左手焦黑,急得说不出话,连忙鼓足了全力,对着翩翩的手发出一道道的治伤咒术,好一会儿翩翩才动了动嘴巴。 “我有意让你??你下手倒毫不留情??”翩翩挣扎着想要站起,阿关连忙将她搂在怀中,连连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废弃工厂暗沉沉的,翩翩一句话也没说,只听见阿关一声声的道歉。 “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了,我还以为你又要死了!”阿关激动哽咽说着,抱得死紧。 “我本来就要死了??”翩翩叹了口气说:“我已经说了,要是你打赢了,就陪你去送死。走吧,我们去劫鼎,要死,一起死??” 翩翩边说,本来垂下的手,也抱上了阿关的腰。在漆黑的工厂中,两人静静互拥着,只能听见远远机械运作声,和对方的心跳声音。 “咳咳??俺现在可以进去了吗?”一个熟悉声音响起,两人陡然一惊,翩翩连忙将阿关推开。两人朝工厂门前看去,在微弱光芒下站着的,竟是老土豆。 老土豆身后还跟着一票土地神,小白菜、韭菜、三瓜全都来了。 这头白石宝塔里的癞虾蟆等精怪和狮子、老虎们,也都跳出了宝塔欢迎这票土地神。 癞虾蟆对着阿关和翩翩吐着泡泡说:“我以为猴孙阿泰跟小护士打架已经够凶狠了,没想到阿关大人跟翩翩仙子打起架来更厉害,一个挥刀、一个放电啊!吓死我了,呱呱!” “你们怎么找来的?”阿关见老土豆安然无恙,不禁欣喜若狂。 翩翩则十分恼火地骂着:“土豆,你们既然来了为何不出声,为何躲在一旁偷看?” “啊呀呀!翩翩仙子,俺可不是故意的。俺才刚到这儿,你们已经打得天昏地暗,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见到你们抱了起来,便更不敢打扰了??”老土豆唯唯诺诺解释着,却又十分高兴地说:“仙子,恭喜你又变回原先美丽样子!阿关大人,好久不见,俺好想念你啊!” 阿关吸了吸鼻子,心中感动不已。老土豆依然故我,小白菜嘻嘻笑着,韭菜也依旧闷闷不说话,冬瓜、南瓜、小黄瓜这三瓜也仍然吵杂,废话不停,一票土地神全没有邪化。 “老土豆??外头那是??”阿关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又感到一股淡淡的恶念正在门外,却又不似斗姆、黄灵、午伊或是天将那样强横。 “进来啊,你们害什么臊?”老土豆对门外招了招手。 外头这才有了动静,一前一后走进来的,竟是那千里眼和顺风耳。 “你们!”阿关和翩翩陡然一惊。 千里眼已经硬拉着顺风耳跪了下来,一句话也不敢说,反倒是一票土地神帮忙开口说:“阿关大人,他们是来投诚的!” “投诚?”阿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惊喜问着。翩翩则有些保留,一手召出了青月小刀,反手握着,要是眼前这千里眼或是顺风耳有什么动作,便能立时反应。 两神仙站了起来,千里眼脸上蒙了块黑布,遮住了半边脸,神情古怪。阿关和他对看了几眼,见他黑布外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又黑又大,几乎没有眼白部分,跟着感应到他身上虽也有恶念,但是极淡。一旁的顺风耳身上的恶念则重了不少,顺风耳歪着脖子,流着唾液,头还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你们??”阿关还不知该问些什么,千里眼已经主动开口:“小岁星吶,你实在不该抛下一干战友,走得如此仓促。你走之后,主营大神们可全都变了??” 千里眼还没说清来由,却认定了阿关抛下大伙儿,才累得大神们个个恶念熏心了。他自然不知道黄灵、午伊才是始作俑者,也不知道在阿关走前,主营邪化情形便已经十分严重了。 阿关也无心解释,只是急急问着:“现在主营情形究竟怎样,你们又为什么会来投诚?” 千里眼揭起了脸上那块黑布,阿关和翩翩、老土豆都不由得大吃一惊。千里眼本来让黑布遮住的左半边脸,眼睛的部位已给挖掉,成了个馒头大小的坑洞。 “这是斗姆??大人??”千里眼淡淡地说,他一提到“斗姆”两个字,一旁的顺风耳就抱起头来,不安地看着四周,咧着嘴巴像是十分害怕,同时又憎恨着。 千里眼缓缓说着:“你们逃走之后,本来主营是要大举追捕的,但南部却传出西王母残存势力蠢蠢欲动,且中部与镇星对峙的太阴还颇难缠,也因此主营将你给搁在一旁,一边整兵,一边征讨西王母和勾陈。有一部分的战友不明白,何以太岁鼎完工之后,还要继续征战,尽管你这小岁星逃了,但只要两位备位继任,专心收纳四方恶念,邪化的战友迟早可以救回。” 千里眼继续说:“但以荧惑星爷和斗姆大人为首的神仙们,却主张将那些邪化的叛军尽数歼灭。且认为人间、魔界纷乱,天界应当一改以往放任态度,直接统御两界,从此人间、魔界再也没有各自的王,天界之主即是三界之主,而那些被他们认为是制造纷乱的人和魔,便分别成为天界的奴隶和军队。” 阿关和翩翩听了,尽皆愕然。阿关恨恨地说:“好啊,那些家伙做神仙还不够,想当土霸王吶!”又想了想,自古凡人中那些土霸王也是如此,做了小王便想当大王,当上大王更想当大帝,欲念是无止尽的。主营里那干神仙受了恶念侵袭,自然不满足本来身为人魔两界的保护者、监督者的角色,吃力又不讨好,反而想掌握更大的权力,当更大的王,享更大的乐。 千里眼又说:“玉帝起初没有意见,但那斗姆日日夜夜说那凡人和群魔的不是,日日夜夜说咱们神仙照料凡人数千年了,也该到凡人报恩的时候了;又净说些天庭枯燥乏味,还要在凡人都市盖上一座高耸通天的大宫,上通南天门,下达魔界,好不威风吶。玉帝和以前不同了,倒很注重气派,两只手上都戴满了宝石戒指,坐着的是令天工老儿连夜打造出来的黄金大椅,让斗姆这么一怂恿,也觉得这主意很好、很威风。之后,主营中本来和斗姆不同意见的,见玉帝倾向斗姆,便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千里眼顿了顿,又说:“更加上??最近一阵子,主营出现许许多多的魔界妖魔,他们全都是以神仙盟友的身份在主营游荡。似乎是玉帝等大神们做出了决定,神仙们和魔界中一个大王协议同盟,魔界大王提供许多兵马给神仙,神仙们则答应让魔王加封成神,一同统御三界。” 第303章 不灭的希望(6) 阿关和翩翩互看了一眼,这才明白那些邪气天将的由来。 老土豆插嘴问:“我说大眼吶??但你这眼睛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斗姆大人干嘛出手这样重呢?” 千里眼叹了口气说:“当西王母和勾陈残兵连连败退时,玉帝也下了令,命令黄灵、午伊共同代理岁星一职,领着岁星旧部北上来抓小岁星。既然同是代理太岁,黄灵和午伊谁能逮到你,自然也算是立下大功,比下对方,便离正式太岁更近一步了。斗姆看出他们之间存有竞争之心,怕互相牵制反而误了事,便自告奋勇一同北上。小岁星曾顶撞过她,她可一直记恨在心里啊!” “我和顺风耳便因此惨了,我俩本是默娘部将,太岁鼎崩坏后,默娘战死南天门,我们存活下来,斗姆则少了辅、弼两部将,玉帝便将我们派至斗姆麾下,去代那辅、弼两星。但斗姆一直不喜欢我们,这阵子老要咱们快快找出小岁星在哪儿,我们找不出来,斗姆便是一顿打;自己打不够,还派七星打我们。两、三天前,斗姆怒了,说我这大眼一双眼睛和顺风耳一对大耳都没用,便一爪抓去了我一眼,也将顺风耳的耳朵给打聋了一只。”千里眼连连叹着气说。 “斗姆以前和默娘有过节吗?”阿关转头问了问翩翩。 “大过节当然是没有,但是斗姆性情本来便不好,很多神仙都忌讳着她;相反地,默娘慈善,人缘好上太多了。斗姆若是邪化之后因妒生恨,进而迁怒在千里眼、顺风耳身上,那也莫可奈何。”翩翩摇摇头。 千里眼继续补充说:“说也奇怪,我失了一眼、顺风耳失了一耳之后,视力跟听力反而大大增强,不知是给斗姆打怕了,催出潜力还是怎样,总之渐渐找得着你们了。今日上午让你们逃脱,斗姆领着大伙儿追,顺风耳直说听到你们说要往南部逃。斗姆见我俩这几次都准确找着你们,便也信了,领了一部分兵将往南追,临走前却对我们说,要是顺风耳乱说,可要打死我们。” “我和顺风耳只能找出个大概,哪能万无一失,听斗姆这样说,心里都十分害怕,知道如果说错了,真的会给打死。一直到刚刚,顺风耳听见了老土豆向你们传令,知道你们还在北部,斗姆回来后,可真要打死我们了。我俩偷偷商量了一阵,待在斗姆阵中,迟早也给折腾死,只好横下心来,循着声音找着老土豆这票土地神,向他们解释清楚。又听见了小岁星的大叫大嚷,凭着声音找到这里,想要投靠小岁星你,我们再也不回去了。” 千里眼一口气说了好大段话,阿关和翩翩这才明白了大致上的经过。也搞清楚老土豆传符令当时那惊呼,自然是突然见着了千里眼和顺风耳,大眼大耳惨遭折磨,气色如鬼一般,向他问起阿关所在,口气也不太和善,这才吓坏老土豆等一票土地神,也吓坏了阿关和翩翩。 翩翩想了想,点点头说:“好,既然千里眼和顺风耳和我们同在一线,再加上一票土地神的地利,大伙儿身上都施下隐灵咒,一时之内,黄灵、午伊也找不着我们。我们稳住阵脚,好好商量下一步要如何走。” 千里眼扶着顺风耳在阿关面前坐了下来,阿关一把按上了顺风耳脑袋,只觉得他身上虽有药皮恶念的感应,却无法抓出来。 阿关紧闭眼睛,只一用力,手上又要泛起黑雷。顺风耳嘎嘎两声,神情紧张害怕,以为阿关也要像斗姆一样打他了。 千里眼按住顺风耳的肩头,顺风耳挣扎了起来,老土豆抓着左手、小白菜抓着右手、韭菜和三瓜则抓着顺风耳左右脚,这才强压住顺风耳。 阿关加大力气,闭着眼睛觉得那药皮恶念越渐明显,但却就是抓不出来。手上黑雷忽隐忽现,只听见顺风耳给电得吱嘎嚎叫,连带着一票土地神也都给电得哇哇叫。 好不容易才从顺风耳口中逼出了点恶念,而唾液、鼻涕、眼泪早已流了满脸,倒像是身受酷刑一般。 阿关满头大汗,大伙儿越看越不忍心,癞虾蟆呱呱叫着:“阿关大人吶,怎么你替咱们抓恶念时便十分轻松,替这顺风耳抓恶念就这样吃力吶?呱呱!我看他恶念没抓出来,电都给电死了!” 阿关叹了口气,继续施力,老土豆等一票土地神也汗流浃背,死命压着顺风耳。 翩翩则将黄灵、午伊这两个家伙所做之事,向大伙儿说了,阿关对药皮恶念不甚熟悉,因此难抓。 “我就说那两个备位不是好东西吶!我就说他们不是好东西!”小猴儿尖声叫着跳着,拿着铁棒乱敲──顺风耳投诚了,精怪们也就不怕大声说话。 千里眼、土地神等都是一惊,心想不到竟是这两个家伙暗中作怪。 只听见顺风耳一声大叫,几股黑雷将按住他肩上的千里眼、土地神等全弹了开来。阿关也倒退好几步,两手拉出了大股大股的莹白色药皮恶念。 阿关将那团恶念远远一扔,扔在工厂墙角,这才坐下来喘气。顺风耳早已晕厥,一票土地神连忙对他施放治伤咒。 阿关想起那日在主营,抓着林珊的手也只是一瞬间便逼出了白色恶念,突然眼睛一亮,看了看千里眼说:“有了,我在你手上划一道伤口,会比较轻松些!” 千里眼还不明白,阿关向他解释一番,这才向翩翩借了青月小弯刀,在千里眼手上划了道口子。这次阿关只一抓,便将药皮恶念抓了出来,千里眼身上的恶念远比顺风耳少。 此时已是深夜,大伙儿各自坐在废弃工厂,都不知道接下来下一步该如何。 “就我们几个,能成什么大事?我以为辰星和太岁爷有妙计的,哪知道他们也自身难保??呱呱!”癞虾蟆呱呱叫着。阿关便告知这几日都无法联络上辰星,且情势不妙。 接着,阿关述说到六婆让阿姑邪鬼杀死时,一票土地神都不敢置信。精怪们一想起当时战情,都难过得滴下泪来。六婆一直待他们很好,尤其在福地当那荧惑星及其手下耀武扬威时,六婆总是安慰着受了气的精怪,也时常做些小菜、粽子给大家吃。 此时一片哀戚,阿火等虽不会开口说话,但听得懂阿关说话。阿火朝天一吼,声音雄壮悲戚,直冲天际;阿火这一叫,其他虎爷都狂嚎起来,牙仔此时的吼声也威猛许多,不再是以往的嘎嘎声了。铁头撞着地,小狂在地上用力扒着,背上那件六婆替他缝制的小披风历经数战,也变得破旧了,此时仍轻轻飘动着。 “没希望了??没希望了??”顺风耳倒卧一旁,眼神空洞,喃喃说着:“早知道当时南天门大战便和默娘奶奶一同战死算了??何必下凡受那斗姆的欺负??现在还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希望??”顺风耳声音本来便嘶哑,此时说来更显得哀愁。 忧伤的情绪会传染,这些日子以来,精怪们都强打精神陪伴着阿关和翩翩,但此时想起情势大坏,心情也随之沉降。 绿眼狐狸和老树精默默不语,小猴儿忍不住向翩翩抱怨说:“仙子,起初你和我们说,大家齐心合力,打败邪神之后,大伙儿快快乐乐地上洞天,可是现在却不是如此,打败了邪神,本来的正神又邪了,我们拼上了老命,此时都成幻影了、都成幻影了!” 第304章 前进洞天(1) 癞虾蟆也一同附和说:“唉??阿关大人,虽然我们都很喜欢你,但要是早知道正神也会变邪神,永无止尽地打仗,当初我们这些精怪说不定躲起来,大伙儿也不会死这么惨??” “怎能这么说。”绿眼狐狸叹了口气:“要不是一直跟着阿关大人,我们说不定早邪化了,你打我、我打你,更说不定被邪神征去当手下,死在哪儿都不知道,到头来也是一样。” “没希望了??没希望了??”顺风耳不理大家说话,自顾自说着。 阿关抱着头,看着四周废弃工厂,一片漆黑,连月光也被云遮住。 “给你的岁月烛呢?你平时有没有常练习?”翩翩一直不语,此时推了推阿关。阿关不明所以,随手念咒召出了岁月烛。 “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翩翩将岁月烛接了过去,大家只见到本来墨一般黑的废弃工厂,登时出现了些许光亮。 “听过什么话?呱呱?”癞虾蟆不解问着。 “尽管这地方有多么黑,但只要一小点光火??” 翩翩将岁月烛高高扬起,岁月烛上的千年不灭火像水蛇一般舞动,一下子窜上了好高,将整间废弃工厂映得花花亮亮、五彩缤纷。 绿眼狐狸怔了怔,开口说:“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翩翩点点头,将岁月烛还给阿关。 阿关怔怔看着岁月烛上的五彩火光,再环顾四周,原本黑暗沉寂的废弃工厂,此时大放光明,心里十分震撼,愤然站了起来,大声说:“其实??还是有希望的!” “以前做什么,现在就做什么。”阿关两眼闪耀着光芒,兴奋地说:“我仍是太岁爷的备位,翩翩仍是我的保姆,你们是生力军,我们的任务一直没变!把大家召集起来,做我们该做的事,太岁鼎崩坏之初,希望就十分渺茫,此时更渺茫,但一直还在,各位,希望一直还在!” “我们有太岁爷,有辰星、太白星,只要能集合大家的力量,还有义民爷、还有钟馗!只要能集合大家的力量,我们还有希望,还有??还有??”阿关兴奋说着,绞尽脑汁想着还有哪些精怪神仙是和自己站在同一方的。 “还有洞天。”翩翩静静说:“我们去洞天。” “洞天?”癞虾蟆先是一愣,拍手喊着:“对、对,洞天好!树神婆婆一定会收留我们的!呱呱!” 小猴儿也跳着叫:“是啊、是啊!洞天有红耳大勇士,那个力气大的大精怪,红耳大勇士、红耳大勇士!” “这可不好??”顺风耳本来一直躺着,此时坐了起来,茫然摇头说:“主营必然知道岁星、辰星会向洞天求援??说不定早已便和洞天连手设下陷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吶!” 翩翩侧头想了想,说:“我想不会。洞天树神婆婆和善耿直、明辨是非,就算主营神仙抢先一步上那儿说咱们的坏话,树神婆婆也未必会相信。只要我们能够进得了洞天,将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个明白,那些与世无争的善良精怪必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一群土地神叽叽喳喳商量半天,老土豆犹豫问着:“但要是黄灵、午伊提前一步前往洞天,散布恶念,使得善良的精怪变坏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本来兴致勃勃的癞虾蟆和小猴儿听了老土豆这样说,也跟着犹豫了起来。 翩翩笑了笑说:“傻土豆儿,并不是邪化了就会同声出气,好比顺德跟千寿公、勾陈和西王母,要是见了面,也是敌人,而不会是战友。洞天到目前为止,一直和主营同在一方。黄灵、午伊又何必将无欲无争的洞天邪化了,邪化了的洞天未必会站在玉帝那边,倘若平空多了个野心势力,只是徒增玉帝一方的困扰而已。” 阿关也点头附和说:“凡间的恶念落不进洞天,也就是说,只要黄灵、午伊不动手脚,洞天的精怪们便不会邪化。” 翩翩接着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赶去洞天,早一步和树神婆婆说明一切。我们有正牌的备位岁星守在那儿,黄灵、午伊又能如何?” 绿眼狐狸插口说:“倘若我是神仙,必定安排一路兵马埋伏在洞天入口,一见阿关大人前去,便现身逮人呀!” 土地神们听了,纷纷露出苦恼神情,又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千里眼和顺风耳也附和着。大伙儿都很明白,黄灵、午伊根本无须花费口舌之力试图游说树神,只须在洞天入口布下天罗地网,便能阻下阿关一行。 翩翩苦笑说:“以现在的情势,也只有这一步可走,前往洞天不只是保全自己,也是拨乱反正的第一步。辰星爷和太岁爷他们也不停地努力,我们又怎能够一天一天没日没夜地逃?” 阿关大声附和说:“就算黄灵早到一步,我们也要去把他们赶出来,可不能让他们糟蹋了洞天!” 千里眼、顺风耳、土地神们仍然有些犹豫。 翩翩笑着说:“放心,要论反攻,我们差得太远,但想进洞天,却未必做不到。别忘了阿关的石火轮和我手上的白石宝塔,有这两件宝物,我们在行军上占了极大优势。再来,阿关感应恶念的能力大大增长,千里眼和顺风耳,一个眼观四路,一个耳听八方,加上一干土地神相助,我们占尽了地利。如此阵容要打或许打不过,但是就算打不过,也必定逃得掉。” 顺风耳性格率真直朗,原本一直害怕斗姆,此时听了翩翩赞他,也不禁有些得意。想了想,便说:“这倒也是,小岁星能感应神仙们的恶念,我能听见他们谈话,大眼能看见他们一举一动,再加上土地神??就算是那斗姆??哼哼??啊呀!” 他正说到一半,突然跪了下来,抱头大叫:“斗姆大人发怒了,她说要扒了我的皮!” 大伙儿尽皆哗然,癞虾蟆吓得躲在阿关背后呱呱叫着:“斗姆来了?她在哪里?” 顺风耳全身打颤,方才的神气不知上了哪儿,侧耳听了半晌,指了个方向,大伙儿跑出铁皮工厂。 千里眼立时飞空,瞪眼看去,朝下头嚷着:“斗姆大人正领着七星和天将往这儿赶来。” “下来!是你们身上的灵气暴露行踪!”翩翩大喊,一手搭在顺风耳身上,施了道隐灵咒。 阿关挥着手,将老土豆、精怪、虎爷们全收进了白石宝塔,同时也在自己身上补上几道隐灵咒,召了石火轮过来,朝翩翩喊着:“走吧,斗姆追不上我们。” 翩翩跨上了车,千里眼、顺风耳落在石火轮左右,紧抓着阿关肩膀。阿关猛一踏下踏板,石火轮飞快窜起,打了个大弯驶出工业区,往洞天前进。 千里眼和顺风耳拉着阿关肩头低声惊呼,总算见识到了石火轮的急速。 五分钟后,顺风耳急忙嚷着:“果然给那狐狸说中了,我听见黄灵传符令给午伊,要午伊前往洞天支持埋伏在四周的天将伏兵。他们找不到我们,应该是猜到我们要前往洞天了!” 阿关点点头,停下车来四处张望,此地离洞天还十分远,他指着前方山郊说:“前头有一些恶念??” 千里眼顺着阿关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飞蜓领了一批天将,在前方两公里处盘旋搜寻。 翩翩摇了摇宝塔,向里头问着:“还有哪条路可以走?” 老土豆探出头,一连指了好几个方向,说明哪边地势平坦,哪边有茂密树丛可供掩护。 第305章 前进洞天(2) 此时已经入夜,天色极黑。阿关看看天,仍然只能见到一团一团的红黑恶念,看不见一颗星星。他踩下踏板,继续往前进着。大伙儿就这样在山林小道中绕了许久,一路上土地神们轮番提供路线情报,阿关感应追兵大致方位,千里眼指出追兵的身份和详细地点,顺风耳则不时听见几路追兵互相通报的符令情报。 大伙儿因而顺利地避开了追兵,渐渐往洞天逼近。 “他们放弃拦截埋伏,全都往洞天入口聚集!”顺风耳出声提醒。 此时阿关骑着石火轮已经来到洞天入口的山下,正躲在几株树丛间。阿关感到恶念逼近,抬头一看,若雨和青蜂儿领着一队天将窜过头上,往洞天入口飞去。 千里眼探头出树丛,往洞天那方向看去,说:“红雪和青蜂儿两仙已经到了洞天入口。啊,飞蜓仙也到了!” 阿关和翩翩对看一眼,石火轮虽然快,但毕竟还要绕路,飞蜓等神将却是在天上笔直前进,加上飞蜓等一干虫仙本来飞空速度便极快,此时已经赶在石火轮前,在洞天入口挡着。 “趁黄灵、午伊还没跟上,我们硬闯!”翩翩这么说。 阿关点点头,黄灵、午伊等天将速度不及飞蜓、若雨、青蜂儿,此时还远远飞在后头。 翩翩在千里眼、顺风耳的额上也盖了符印,将他们收进了宝塔,又拍了拍阿关的肩,说:“走吧!” 阿关吸了口气,石火轮闪起电光,直直窜向洞天入口。 □ “我说飞蜓哥呀,你何必这么痛恨阿关大人和翩翩姐,你不觉得他们是迫于无奈,才这么做的吗?”若雨正倚在洞天入口那面石墙上,玩弄着手上一朵野花。 飞蜓哼了哼说:“什么被迫于无奈,总之那两个家伙叛逃是事实,让我逮到了,看我怎么对付他们!” 若雨笑了笑说:“你一直不服阿关大人,怎么现在却又服黄灵那小子?我可是不服午伊那家伙哩!” 飞蜓皱了皱眉,不悦地说:“谁说我服黄灵?但他对我倒好,还令天工替我打造漂亮铠甲。” 若雨叹了口气说:“一件铠甲便收买了你,要是太岁爷亲临,你也要『对付』他?” 飞蜓静默半晌,心中似乎交战着,恼怒起来,骂着:“你这瓢虫,为何老是跟我作对?” 若雨吐着舌头,正要回嘴,青蜂儿已经大嚷:“哎呀,那不是??” 青蜂儿本来坐在石上,往下看到阿关骑着石火轮顺着山路窜来,才刚开口,石火轮已经窜到了面前。 “让开──”翩翩不由分说,召出靛月便挥出一片光圈,全往飞蜓和若雨打去。 飞蜓和若雨大吃一惊,连忙闪开,石火轮已经停在洞天石壁前。 “来得好!”飞蜓飞旋转向,挺起长枪,往石火轮上两人攻去。翩翩本来要念咒开壁门,但飞蜓攻得太快,只好回身应战。 阿关也召出了鬼哭剑,一同抵挡飞蜓,同时见到远处黄灵、午伊已经领着大批天将,往这儿赶来。 尽管飞蜓攻势猛烈,但翩翩也是鼓足了全力来战,加上阿关在一旁以鬼哭飞剑搅和,飞蜓一时之间不但战不下这两个凡人,反而还落了下风。一个失神,飞蜓让翩翩一记光圈打中肩头,窜开老远,愤恨吼着:“红雪、青蜂儿,还不帮忙!” “快走!”翩翩拉着阿关往洞天石壁前跑,一手按在墙上又要念咒开壁门。 青蜂儿拦在翩翩前:“翩翩姐,趁现在黄灵、午伊还没来,有什么话大家说清楚便是了!” “看飞蜓那样怎么说清楚?”翩翩一把推开了青蜂儿。 阿关却喊着:“若雨、青蜂儿,你们把飞蜓抓起来,让我揪出他身子里的恶念,你们就明白了!” “你身子里才有恶念!”飞蜓大怒,一阵风打来。翩翩咒语还没念完,眼见飞蜓那几股暴风翻天覆地般卷来,只得拉着阿关避开。 两人狼狈滚到一旁,飞蜓还要施风,若雨已经举起镰刀,作势要打翩翩和阿关,却是挥出一面火墙。火墙去势极慢,隔在飞蜓和翩翩、阿关之间,缓缓地朝翩翩盖去。 “这是什么玩意儿?”飞蜓让火墙挡了,见不着两人,又见那火墙去势如此慢,不由得更怒了,右手一挥又是几道风去,打在火墙上卷成一团。 “飞蜓大哥,你干嘛阻扰我杀叛将?”若雨高声斥着,又挥了两股火去,同样是缓慢前进的火墙。 “耍我!”飞蜓暴喝一声,扬手一道旋风竟往若雨打去。同时,飞蜓全身上下都卷起了旋风,身子一窜,窜进火墙中。 飞蜓穿透了火墙,落在山坡上,翩翩和阿关早已借着火墙掩护,施咒打开了洞天壁门。 飞蜓大怒,全身黑风飞扬,恨得直窜过去。 “飞蜓大哥!”青蜂儿见飞蜓疯了似的,连忙飞身去拦,两手抵住飞蜓肩头说:“飞蜓大哥,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吃里扒外,滚开!”飞蜓一拳打在青蜂儿肚子上,将他打得弯下腰来。再一看,翩翩已经拉着阿关窜进了光洞。 飞蜓暴喝一声,追进入口通道,若雨、青蜂儿也赶紧跟上。此时黄灵、午伊早也领了众天将追来,全围上了洞天石壁前。 阿关和翩翩才进入洞天通道几步,便僵住了身子。 两人前头站着的,是林珊和她领着的二十余名天将。 “你想不到吧。”林珊轻握腰间剑柄,缓缓抽出了长剑。 阿关和翩翩全然无法应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后头赶来的若雨和青蜂儿、飞蜓见了这般情形,也都大吃一惊。 “秋草,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南部协助太白星大人对付西王母吗?”若雨和青蜂儿先后问着。 “西王母早已被擒了,正要送去主营等候玉帝审判。”林珊神情冷若冰霜,直直望着阿关和翩翩。 翩翩咬了咬下唇,紧握着手上双月,心中犹豫着该不该硬闯。 “你们这段时间可幸福了。”林珊眼神又似冰雪、又如利刃,看得阿关一阵心虚。 阿关连连摇手说:“这是大大误会,飞蜓、林珊,你们??” 午伊在洞外大喊:“还啰唆什么,将他们抓出来!” 林珊一声令下,身后天将已经蜂拥而上,飞蜓也顺势攻来。翩翩咬了牙,正想扔宝塔召出全军硬闯,但飞蜓长枪已经顶上了阿关心窝。 阿关双手举起,作势投降,一双眼睛贼兮兮地看着飞蜓。 “别想耍花样!”飞蜓一脚踢在阿关腹上,将阿关踢得弯下了腰,干呕了好一阵。 随黄灵而来的福生,此时也进了洞里,大吵大嚷着挤了进来。飞蜓忌讳着阿关可能放飞剑使黑雷,不想亲自动手,便吩咐福生将阿关押出洞外。 福生一把抓住了阿关双臂,嘴角还流着口水,眼神呆滞地说:“阿关,我力大,抓疼了你可别见怪??” 阿关知道福生邪化情形严重,心中又是气愤,又是难过,强忍着任由福生将他手臂抓得疼痛,也没说什么,乖乖跟福生往外头走。 白石宝塔里也骚动着,精怪们、土地神们和千里眼、顺风耳见功亏一篑,林珊竟早一步领了天将守在洞天通道中,只气得直跺脚。 千里眼、顺风耳心想要是给抓了回去,那斗姆见自己竟向阿关投诚,可不知会如何折腾他们。顺风耳摀着耳朵,跪倒在地:“完了??完了??” 老土豆等一干土地神也是抱头四窜,呼天抢地,眼见阿关被逮,白石宝塔一旦给搜了出来,太白星暗助一事可就要给掀出来了,那可是轩然大波。 第306章 前进洞天(3) 林珊手一挥,几条金绳子窜向翩翩。翩翩知道让这金绳子捆上,便再也无还击之力,挥动双月打落了金绳;但见阿关已给福生押了出去,也不敢再有动作,只能任由天将大斧架上了脖子,也被押了出去。 黄灵、午伊见福生扭着阿关手臂出来,不约而同地出声吩咐:“离他远点!”“别让他碰着!” 福生还没会意过来,本来乖乖让他拎着的阿关突然绷紧了身子,福生只觉得手臂突然给雷击了一般,几道黑雷顺着手臂缠上了全身。 阿关借着福生松手,一把勒住了福生脖子,另一手按在福生脑袋上。 阿关大叫一声,只见福生颤抖着,眼、耳、口、鼻窜出了好大股药皮恶念。药皮恶念给黑雷电得四裂,红红黑黑的恶念四处流窜。 若雨和青蜂儿相视一眼,他们虽然见不着恶念,但看见阿关的动作和福生的神情模样,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飞蜓大喝一声,正要挺枪去救福生,黄灵、午伊已经抢先一步朝阿关抓去。 阿关见黄灵、午伊攻来,只得放开了福生。福生体内恶念给阿关一下子逼出,顿时失去了力气,倒了下去。 阿关召出鬼哭剑,朝黄灵劈去。黄灵早有准备,避开鬼哭剑,一手抓住阿关手臂,呼啸一声,两道金色电光声势威猛,游龙似地缠上了阿关右臂。 午伊也抓住了阿关左臂,白色胡子飘动,银白电光卷上阿关左臂。 “哇啊!”阿关鼓足全力,逼出体内黑雷,和黄灵、午伊的金、银电光硬拼。一下子只见到阿关身上同时流窜着三股雷电,互相较劲比拼着,但阿关双拳终究难敌四手,金、银电光渐渐击散了黑雷。 阿关哀号着,给电得七荤八素,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了。 黄灵、午伊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停下了金、银电光,阿关像滩烂泥般倒在福生身旁。 “大家都看见了!”午伊高喊着:“这前任太岁分明已经邪化,还企图袭击洞天,想以太岁力量染指洞天,多亏秋草小仙早一步料中,领兵埋伏,一举擒之。没想到这前任太岁又要以太岁力量邪化虫仙象子,却让我和黄灵制伏,谣言止于智者,别再散布妖言啦!” 听午伊这么一说,青蜂儿又显得有些犹豫,看了看若雨。若雨默不作声,心中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 午伊大声吩咐:“青蜂儿,通知斗姆大人,说是逮到叛逃的小岁星了。” 青蜂儿手足无措,若雨出声大喊:“黄灵大人、午伊大人,既然已经逮着邪化的前任太岁,何不立即替他清除恶念,只要清除了阿关身上恶念,他又可以恢复正式太岁的身份,带领你们两个和我们这干岁星部将了,那是大大的好事啊!” 午伊怔了怔,说:“等斗姆大人来了自有吩咐,这小恶煞邪化已重,或者救不回,他劫囚叛逃,是天大的重罪,岂能再复职?” 翩翩让天将架着,此时呸了一声,说:“我看是你们这些卑鄙家伙想当正位!阿关就算不叛逃,你们也会暗算他吧。要是太岁爷在这,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午伊大喝:“又在妖言惑众!你这小娃也一样是叛将,且是岁星部将,不须待斗姆大人来,我既为代理太岁,立即就可以处死你!” 午伊哼着,伸手就要往翩翩脑袋上抓去。 “午伊大人!”若雨举起了镰刀,隔在翩翩和午伊间说:“翩翩姐此时已是凡人,神仙能够擅自处死凡人吗?” 若雨此话一出,众神天将们全都骚动起来。 飞蜓大斥:“红雪,你做什么?” 若雨大喊着:“蜂儿!你睁大眼睛瞧瞧!看看飞蜓大哥的模样,看看象子的模样,他们是正是邪?” “瓢虫小仙,造反了你!”午伊两只眼睛泛起银光,白胡飘逸,倒真有三分威严。他高声怒喝:“你也让这小恶煞邪化了,妖言惑众,信不信我现在便斩了你!” 若雨大喊:“蜂儿、象子、飞蜓哥,你们听听!阿关大人以前碰上那些邪化的同僚,是不是千方百计想要救回他们!这个午伊却动不动要斩要杀,全斩光了还要太岁做啥?” 午伊更怒,就要动手。翩翩逮准了时机,双月现于手上,光圈自手上炸开,挣脱了押解她的天将,就要发难。 突然,四方山坡闪耀起黄光,自黄光中现身的大神竟是后土。 “后土大人──”众神将们一见是四御中的后土,都大吃一惊,纷纷躬身行礼,翩翩也停下了动作。 黄灵微微笑着,朝后土拱手拜了两拜,说:“后土大人,怎么您突然在此现身?这些日子,您可过得安好?” 后土点点头说:“太岁鼎崩坏之时,我受了重伤,在山间休养了许多天,本来伤已好了,这两天就要去寻那玉皇。你们在这儿打打闹闹,吵着了我,出来看看,这才知道竟然多了这么多大小太岁,还分什么前任、现任、正位、备位,可真有趣呢。” 午伊大声说着:“后土大人,我和黄灵受了玉帝命令,前来捉拿这叛逃小恶煞,有幸遇着了后土大人,请后土大人助咱们一臂之力吧!” “后土小心,黄灵会用太岁力暗算你!”阿关让天将抓着手臂,突然开口喊起。 一名天将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将他打得吐出了血。 “凡人小子,别胡乱诬陷天界神仙!”后土朝阿关指了指,一道黄光打去,打在阿关脸上,将阿关打得眼冒金星。 黄灵和午伊见后土出手帮他们,相视一眼,不由得笑了笑。 但后土又说:“不过瓢虫小仙说得也对,尽管他们邪了,和别的神仙碰上了,打打杀杀也就罢了。既然你等是代理太岁,为何不将他们救回,反而就要处死?” 午伊连忙解释:“后土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些小恶煞作恶多端,在主营时帮助邪神劫囚,将许多邪神都放了出来;况且??况且他邪化已重,难以救回。” 后土不理午伊,反倒看了看黄灵,说:“午伊年迈,太岁力或许练得不够火候,你以往虽是千药手下,却早是天庭众神公认的奇才,你也救不回这邪化凡人吗?” 黄灵皱着眉头,想了想,回答:“若将他囚禁大牢,日夜以太岁力治他,或者有救。” 后土笑逐颜开,呵呵地说:“早在天庭之时,我便觉得你懂事稳重,况且你天资的确也高,这样吧,这儿由我作主。蝶儿仙自洞天炼出,现在邪了,便交由洞天树神处置。这叛逃小岁星,咱们便一起带去见玉皇,听他吩咐。” 午伊瞪大了眼,不再说话。他听黄灵竟没和他同声一气,又听后土只赞黄灵,心中陡生一股恶气,却无可发泄,想伸手打阿关几下,又怕在后土面前失了形象。 林珊口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并未出声,只是冷冷看着后土。 黄灵看了看翩翩,挥手朝天将吩咐:“放下她吧,她已是凡人,不碍事,由她去吧。” “等等!”午伊终于忍不住打岔说:“后土大人,蝶儿仙虽已是凡人,却仍具备异法,要是她在洞天作恶,或是散布妖言,该如何是好?” 后土皱了皱眉,说:“你这老儿怎么如此迷糊?你自个儿也说,谣言止于智者。倘若翩翩胡乱编造谣言,树神是如何睿智,岂会轻易上当?即便她要造乱,洞天也有勇士红耳和护卫大军,岂会连个凡人小娃都束手无策?” 第307章 前进洞天(4) 后土不等午伊解释,继续说着:“这样好了,若你不放心,便让蜂儿仙、瓢虫仙押着蝶儿仙去见树神。这干虫仙可都从洞天炼出,即便要斩,也总给树神瞧瞧,这等世故礼数你都不懂,你怎么做神仙的?” “后土大人果然英明,比午伊大人睿智太多!”若雨不等午伊开口,已经大声叫喊起来,推开几个天将,拉着翩翩和青蜂儿,进了洞天壁门。 午伊牙齿打着颤抖,低头不语,显然不服,眼中闪动着异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灵拱手说:“后土大人说得是,那蝶儿仙交由树神处置,而这叛逃岁星,却必定得让玉帝亲审了。” 后土点点头说:“我本来便已用符令和玉皇联络上了,正要去见他。这叛逃小岁星便让我自个儿带去吧,我见不少地方的凡人吵吵嚷嚷,似乎天上那恶念都要落下来了,你们待在北部处理吧。” 林珊一直不语,此时开口打了岔说:“斗姆大人正往这儿赶来,后土大人要不先等着,等斗姆大人来了,一起同行。” 后土摇摇头说:“斗姆?要等也是她去玉皇那儿见我,不是我在这儿等她。” 后土边说,就要伸手去揪阿关。阿关方才让后土施法打了一记,本来十分惊讶,但见后土神色自若,心想或许她有妙计,便也一直不吭声。 午伊此时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拦住,说:“后土大人,这可不行,玉帝吩咐要咱们亲手将他抓去主营,要是??” “好啊,你们不信我?”后土哼了哼。 黄灵连忙念咒施了道符令,和紫微星通报几声。众神将们都听见了紫微的应答声,后土果然已和主营联系上,约定好了要上主营和众神会合。 后土皱了皱眉,冷冷看着午伊,说:“午伊老儿,你以为我在骗你,想私自劫走这小子?现在太岁鼎都已造成,你俩又是代理太岁,我抢这凡人臭小子有什么用?” “不是??不是??”午伊连连摇手。 后土看了看黄灵,说:“灵儿,你处事明快果决,我倒要在玉皇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太岁正位,理应归你。” “这叛逃小将,交给我吧!”又是一声长啸,几阵青风四面窜来,一个青袍老者骑着大牛,自空而降。 众神将们又是一惊,青袍老者落了下来,揭开了大斗笠,竟是老子。 “太上师尊──”大伙儿一见是让勾陈囚禁许久,又让辰星劫去的老子,此时出现在这儿,不由得大吃一惊。 老子又号太上老君,为三清之一,虽无实权,地位崇高却还在玉帝、紫微、勾陈、后土之上,如同天界精神领袖。 只见老子一身青色烂袍,烂袍下露出的小腿竟几乎没有了肉,只剩枯骨。真如勾陈所说,肉让他吃了。 老子斜眼睨视众神,说:“我在天上受那勾陈折磨,你们这些家伙竟没一个上来救我,倒是启垣趁那恶勾陈下凡时,上来救走了我啊。” 后土插口说:“有这种事?” “乞请太上师尊原谅!”黄灵、午伊齐声开口说:“当时情势混乱,主营正神疲于奔命,四方都是战祸,西王母祸害南部,五路魔军一同上凡捣乱,这才无法分身去战那天上勾陈吶。” 老子哼了一声,手一轻挥,几股青风吹倒了天将。另一手长竿一挑,将阿关挑上了大牛,大声说:“不管如何,这小子我要了,你们这帮无能小儿说救不了他,那便由我来救!” “石火轮来──”阿关召来了石火轮,用手抓着车身。老子歪着头,将斗笠又戴上了。 黄灵和午伊大惊,众天将也团团将老子围住。 “你们造反了?”后土一声喝斥,众天将仍不为所动,厚重铠甲里泛着奇异光芒。 黄灵这才赶紧喊着:“通通退下,太上师尊自有用意!” 老子朝黄灵竖了竖大拇指说:“你不是那备位黄灵小儿吗?你现在成了正式太岁?” 黄灵摇摇头说:“我与午伊,都是代理,尚未真除。” 老子瞧了瞧天际,只见天上流云那方,斗姆正领着七星和大批天将往这儿飞来。老子用长竿拍了拍青牛屁股,说:“你们和玉皇讲一声,我带这小子去游山玩水,过两天才与大伙儿会合。你们在我受擒时不理不睬,现在可别急着喊我师尊!” 老子还未说完,青牛已经跃起,往那林间窜去。 “黄灵大人!”飞蜓紧握红枪,向黄灵询问。他虽然已邪化,却也认得老子,知道老子地位何其崇高,此时心中虽怒,却不敢轻举妄动。 “让老师去吧,不过就是个没有用处的叛逃小子,你们是怎么回事?”后土招了招手说:“大伙儿走吧,咱们去见玉皇。” 午伊和黄灵愣了半晌,但听后土如此吩咐,也只得纷纷飞升入空,去与正往这儿来的斗姆会合。 两边众神在天上相会,斗姆见了后土,又听说老子突然出现,并抓走了阿关,一下子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隔了半晌才大声嚷嚷着:“这分明有诈!我那大眼、大耳逃了,必定是逃去小贼那儿了,你们怎能让老师将那小贼抓去?” 后土冷冷说着:“斗姆,你不必在我面前大吼大叫,走、走,一同去见玉皇,听他怎么说。不过是一个备位小子,现在也是凡人而已,你们穷紧张什么?怕他去抢太岁鼎?” 斗姆哼了哼说:“后土??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小子可恶极了,勾结邪神劫囚??还将牢里的恶神全放了出来??” 斗姆还抱怨着,后土也不理睬。黄灵、午伊本来一齐飞在后土左右,过了半晌,午伊已远远落在后头,满脸怨念地看着前方,飞蜓、福生、林珊竟都伴在黄灵左右,自己身边,却是空荡荡的一个部将也没有。 若雨和青蜂儿将翩翩押进了洞天入口,一见壁门关上,立时便松开了手。翩翩揉了揉颈子,转头看了看那闭上的山壁,担心着还在外头的阿关。 若雨拍了拍翩翩肩头说:“翩翩姐,你别担心了,关心则乱,你听不出来吗?后土是在挑拨离间吶,我看那午伊气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啦,哈哈,笑死我了。我早看那老家伙不顺眼,恨不得踹他两脚!还没上任,架子就大得不得了。” “有后土照应,阿关应当能够安然无恙??”翩翩记得阿关向她提过后土相助的经过,这次后土出现,也顺利将自己送入洞天。但阿关曾说后土身上有伤,真要冲突起来,绝对不是飞蜓、福生加上数十名天将的对手,一想至此,又有些担心。 三人已经来到了通道对面,也是面石壁。 “翩翩姐,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青蜂儿好奇问着,一边已经伸手在壁面上按了按,掌上泛出了五色光彩,壁门开了,前头便是洞天壶形谷口。 “哇!”青蜂儿吓了一跳,壶形谷口外十几公尺处,一名剽悍精怪双耳极长,双臂交叉,领着百来名粗壮精怪排成一列,个个手上拿着石斧,头上绑着五色布条。 “红耳哥──”青蜂儿一声大喊,翻了个筋斗,跳上了洞天壶形谷口的柔软草地,往红耳奔去。 红耳一见是青蜂儿,又见到跟着出来的是若雨和翩翩,洞天壁门随即关上,本来严肃的神情顿时放松。 “原来是你们!”红耳朗笑两声,拍了拍青蜂儿肩头。 若雨大声问着:“红耳大哥,你们怎么在这儿?这不是洞天勇士们吗?” 第308章 前进洞天(5) 这百来名粗壮精怪,便是洞天最剽悍的护卫队,红耳则是这些战士们的领头。 红耳肃穆地说:“这些日子大家都害怕大邪神闯进洞天,我领着弟兄们每日操练,起初收到通道里的精怪们通报,说是大批神仙闯了进来,堵在通道里不知做什么,不但不放通道里的精怪退入谷口,也不许其他精怪进入通道。收到这消息,我便领着兄弟们加紧戒备,一直过了许久,见没有动静,这才逐步往前逼近。原来是你们,刚刚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雨吐吐舌头,看了看翩翩。 翩翩苦笑着说:“说来话长,树神婆婆呢?我们去见她,和她说明一切,她自有公断。” 红耳领着翩翩一行进入了鹅黄色石板铺成的长道,穿过狭长窄道,抬头只见到窄道中有许多飞鸟在极高的空中飞着,更高处还有几只凤凰高声啼叫着。 走了许久,这才出了狭长通道,来到那广大平台──“黄板台”。 黄板台上聚集着数百名精怪,个个手上拿了些树干、石头之类的东西。精怪们神情紧张,大都发着抖。数百年来,洞天不曾发生过战事,这些精怪不像护卫队由红耳领导操练、专职战斗,他们大都是一般住民。 翩翩、若雨、青蜂儿自小在洞天长大,偶尔见红耳这干洞天卫队在这儿操练,此时此刻再来,才全然明白壶形谷口、狭长窄道和窄道外头的广大黄石板平台等奇特地形的用意。 倘若外敌杀进了壶形谷口,必须经过一条漫长的窄道,才能通往洞天大平原。 不论敌军有多少,只要红耳领着洞天卫队死守黄板台与狭长窄道的交接口处,便能占着局部兵力优势。 狭长通道两壁极其高耸,则由大批鸟精负责守卫。而除了鸟精外,壶形谷口和狭长窄道中的敌军,也会面临洞天火凤凰居高临下的火焰攻击。 这三处地形连接起来,便是洞天最坚固,也是唯一的屏障了。 红耳吩咐了几声,洞天卫队几个小领头领了那些勇士,当下便在黄板台各自解散,但却并没走远。在黄板台一旁,还有着大大小小的帐篷,这些日子来,洞天卫队每日驻扎在此。 而本来的精怪们则一下子四散开来,全往平原上去了。 若雨看了看黄板台上有个临时搭起来的大钟,还有个专门负责敲钟的矮胖精怪。遇到了紧急情况,便敲起大钟,不但能将四处飞翔的鸟精和凤凰召集而来,一般靠得近的洞天住民也会纷纷拿着木棒赶来支持。 一路上若雨、青蜂儿耐不住好奇,死缠烂打问着,翩翩也将所有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踏过了晶莹绿水、穿过了神木林、越过了凤凰谷,大伙儿往洞天树宫走去。 雪山主营漫天金光闪耀,一队队天将在雪山高空盘旋巡守,每个都身穿金银厚甲,戴着密不透风的头盔。 后土随着斗姆一行回到了主营,见了这惊人阵仗,暗自心惊着。斗姆在雪山壁前施了法,现出了主营大门,一推开门,里头长廊也是长长两列天将,各持着长枪大戟左右守着。 一行神仙往里头走去,只见到主营大厅忙忙碌碌,许多神仙来回走动,有些搬着东西,或三五成群商量着。一见了后土回来,都上前迎接问候,后土也一一回礼。 后土注意到有些并不像是神仙,也不是凡人的“人”,也聚在大厅,有些手持着长剑,拿着奇异武器,各自群聚。 “这些都是地下那些归顺的家伙,还没归顺的,很快便会遭到咱们天神的征讨。”斗姆得意说着。 “归顺的家伙?”后土有些疑惑,渐渐明白这些拿着奇异武器的大将应当是魔界妖魔。 黄灵补充说:“前些日子,镇星藏睦爷成功说服了魔界一个大王,那大王便领着大军上凡来助玉帝。” 大厅里纷纷杂杂,还有些妖女穿梭其中。一处角落聚着好几名妖女,全都在听那月老说着凡人们的爱情故事。妖女们听得兴致勃勃,月老讲得口沫横飞,还不时东摸一把,西捏一下。 后土叹了叹气,只见前头迎面来了一个高大消瘦、全身黑甲的威风大将,那大将身旁还跟着几个模样同样冷峻的魔将,全身都散发着厉害凶险的气息。 “他便是那魔王?”后土回头,见那黑甲大将走远,问了身旁黄灵。 午伊抢着插口:“不,那几个是魔界大王手下大将,听说每个都身负异能。有他们相助,神仙们便能更顺利地扫荡三界奸邪,一统三界指日可待啦。” “原来玉帝打算一统三界。”后土沉思着。 进了会议室,玉帝正坐在一张高耸华丽的大龙椅上。龙椅有好几坪那么大,全是黄金打造,上头镶满了各式奇珍异宝。 后土转头四顾,只见到这会议室也并不太大,光是这张大椅便占去了四分之一的空间。玉帝自个高坐其中,其他神仙挤在另一边,看来十分奇怪。 一旁角落,天工神情疲惫,两眼空洞。另一神仙正扠腰斥责着,似乎是挑剔大龙椅上某处珠宝镶得不够漂亮,要重做。 玉帝身上那袭五彩龙袍也同样闪亮耀眼,各色金银彩线绣成了数条大龙,蟠在大袍各处,绽放着鲜艳光芒;玉帝手上十指都戴满了宝石戒指,头上的金冠也是闪亮吓人。 后土心中先是莞尔不屑,跟着又多了几分怜悯。再想到,要是换作自己染上了恶念,会否也是这个样子,一想至此,不由得倒吸了几口冷气。 玉帝见了后土,开心微笑着说:“后土妹子别来无恙,这些日子辛苦你啦,所幸几个地方的战事都将平定,只等本帝再伏了魔界,天下便太平了。从此之后,三界皆归我神仙掌管,那是何等荣光。” “玉皇英明。”后土点了点头,拣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玉帝见了黄灵、午伊,便问起捉拿叛逃前任岁星的事。黄灵、午伊也唯唯诺诺地将阿关让老子突然现身抓走一事,说了出来。 “老师还没死?”“五部不是说太上师尊让辰星给吃了?”“原来是那五部、月霜装神弄鬼!” 众神仙们一听老子现身的消息,又是惊喜、又是愤怒,怒的都是那五部诈降时被问到老子一事,竟说让辰星吃了。 后土知道这环节经过,心想五部、月霜诈降时,故意扯谎让大伙儿以为辰星吃下了老子,神力大增。以致主营在辰星领兵来攻时,不敢掉以轻心,接连派出二郎、雷祖、荧惑星出阵,才使主营空虚,让劫囚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后土叹了口气,想来这段日子,这干神仙大都一心想着一统三界后,要在人间盖个什么样的大宫殿,上通南天门,下达地底魔界,受千万凡人、千万妖魔拥戴,说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要不是黄灵、午伊刚才提起,老子是生是死这等“小事”,这干神仙早抛诸脑后了。 神仙们骚动起来,有的庆幸老子犹在,有的却说那老子会否也邪了,想拿阿关去取太岁血,再抢太岁鼎。 玉帝起初听了老子现身,眉开眼笑,拍掌称幸,但随即默然了半晌,喜悦之气似乎减少了几分。 这变化统统让后土瞧在眼里,她心知玉帝起初也真心为老子犹存这消息高兴,但随即想到老子地位极其崇高,一统三界后,不免仍然要尊称他一声老师,这唯我独尊的大帝威风可减了三分。 第309章 燃起希望之火(1) 玉帝淡淡地说:“太上老君身体健朗,本帝也十分高兴,但他掳走天庭重犯,意图如何却不得而知,各位且须留神。要是老师也步入邪道,那也顾不得旧情了。” “玉帝说的是──”众神仙们都大声赞同,少数神仙则在暗处默然不语,神情又是哀伤,又是绝望。 玉帝指了指身旁一张小椅,对着后土说:“后土妹子,还没给你介绍,这是魔界大王──『狱罗神』。” 后土朝那小椅上看去,小椅其实不小,但和玉帝那大龙椅比起来,自然小了太多。那叫作狱罗神的魔王,身型十分高大,一身黑红色华丽大袍盖住了全身,头顶一只黑金大盔遮住了头脸,从大盔的细缝中,才能隐约见着狱罗神血红色目光。 玉帝兴致勃勃地说着:“狱罗神愿与天界合力,一同平定魔界。功成之后,他将受封为大神,补那四御勾陈之位。” 后土陡然一惊,问:“勾陈他如何了?” 斗姆此时插口说:“勾陈那厮几日前让咱们擒了,却仍冥顽不灵,还口出大逆之言,已让咱们斩了。” 日后后土问起其他小神,这才知道勾陈兵败受擒,玉帝当面审他。勾陈面容憔悴,一见玉帝,却是咧嘴大笑,笑声极大,久久不停,终于激怒了玉帝,一剑斩了他。 后土默然半晌,淡淡地说:“勾陈恶念熏心,是非不分,终成了邪魔,该斩。” 清晨,深谷小涧边弥漫着冷冽雾气,溪水极其清澈,里头的游鱼动作轻盈灵巧。 青牛伫在溪旁小树边,老子坐在青牛背上,一手挑着长竿,将阿关推下青牛,说:“去、去、去,去抓几条鱼来!” 阿关怔了怔,照着老子吩咐,跳进了溪水里。游鱼动作虽快,却也让阿关一手一只,足足抓了十来条,全堆在溪边石子堆上,活蹦乱跳着。 “够了、够了,吃不完那么多,便别无故杀生!”老子跃下牛背,长竿一挥,将一半的鱼都挥去了水里。向阿关挥了挥手说:“去捡些枯枝来!” 阿关不明白老子究竟有何用意,一面狐疑着,一面照着做,搜集了十几根枯枝,堆在鱼堆边。只见老子一手幻化出青色光芒,在一条鱼腹上划着,划开了鱼肚子,清出鱼的内脏。 “呃??你??你真的是老子?太上老君?”阿关摸着鼻子问着,一边慢慢向石火轮靠近。他虽知道老子应当不是敌人,但见老子形迹古怪,也不得不做起最坏的打算。 “你想走?”老子斜眼看了看阿关。“你要去哪?”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我要去洞天和翩翩会合??”阿关问。 “你们去洞天干嘛?”老子打断了阿关的话。 “去说服树神婆婆,至少多了个助力,好夺回太岁鼎!”阿关照实回答。 老子嘿嘿笑了笑,将清理好的鱼串了起来,将枯枝堆了堆,手一指,指尖冒出淡淡光火,燃了那堆枯枝。 “过来吧,傻小子。”老子捡起脚边长竿,向阿关挥去。那青绿色的长竹竿像是变戏法一般,柔软得像是蛇一样,缠上了阿关脚跟,将他卷了起来,卷回老子身边。 “哇!”阿关吓了一跳,还不知老子是何用意,老子已递来了两串鱼。 “先填填你的肚子吧。”老子呼了口气,吹在那枯枝堆上,燃的火更旺了。 阿关闻到了烤鱼香,这才想起自己许久没有进食,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便也在老子身边坐了下来,烤起了鱼。 “上洞天求援,亏你们想得出来。”老子嘿嘿笑着,转动着手上两串鱼,在火上烤着,却一直没放上口边。 “洞天有第一勇士红耳大精怪,还有鸟精和凤凰,他们是唯一的帮手了。”阿关不明其意。 “洞天安乐了许多年,那是精怪们的仙境,不是争战之地,那儿的精怪只懂得吃喝玩耍,哪里懂得杀戮斗争。你说红耳?他只是洞天第一勇士,可不是三界第一勇士。他打得过荧惑星维淳?打得过太子?打得过二郎?”老子哼哼地说。 阿关听老子提起二郎,不由得紧张起来。心想要是二郎也邪化了,此时太子或许也在主营的调教之下,成了主营大将,再加上荧惑星、雷祖、镇星等厉害大神,光是单挑,己方便几乎没有胜算。何况主营还有林珊这么足智多谋的军师,斗智斗武都居了下风。 “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洞天说什么也不能失守啊??”阿关边说,边将两串烤好的鱼全吃了,抹了抹嘴,看着溪边,似乎还想去抓。 老子嘿嘿一笑,将手上鱼串递给阿关,老子一口也没吃。 阿关这才明白老子杀鱼烤鱼,纯粹只为给自己填填肚子而已。 “你说的也没错,洞天是无论如何不能失的,不过那儿便交给蝶儿仙吧,你跟去也不过是当个小跟班,你能做什么?”老子笑着说。 阿关心中不服,却又无法反驳。他自知此时要论打斗,他仍帮不上太大的忙,垂头丧气说着:“那你把我抓来又能怎样?我拿鬼哭剑至少去刺黄灵一剑,打不过也认了??” “就怕你一剑都刺不着!”老子瞪着眼睛说:“你这傻小子,咱们当初造你,本来就不是让你当武将去打打杀杀;澄澜是厉害没错,但他可是千年大神,你现在连神仙都不是,你如何和神仙打架?抓抓鱼烤来吃还差不多。” 老子补充说:“别忘了你专司什么、你擅长什么、你能做什么。做你最擅长的,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我??我只会抓恶念,其他什么也不会??”阿关心虚地说。 “这就对了!”老子拍了拍手说:“你只会抓恶念,就乖乖抓恶念,别成天想要变得和二郎一样强。二郎再强,要是你能让他和你站在同一方,那么你便多了二郎之力,对方则少了二郎之力。这一来一往,功劳可比那些只能打杀的将军大上太多了。” 阿关想了想,觉得倒有几分道理。此时没了太岁鼎,自己要是上场打斗,顶多宰几个邪化天将,但若能将对方神将拉至己方,对战情帮助可要大得多了。他又想起刚才几乎要逼出了福生全身恶念,却因为黄灵、午伊人多势众,最后仍功亏一篑;但若是在与福生单对单的情形下,趁着福生不注意,逼出他身上恶念,进而将他拉来己方,可不是没有机会。 “好主意!”阿关歪着头想,又说:“但是,他们都是一票一票的,很难找到落单的神仙,用太岁力偷袭他。” “现在别担心这些琐碎的事。”老子说:“我只是要让你知道,大伙儿各司其职,做自己该做的事。蝶儿仙生于洞天,便让她将征战经验传授给洞天精怪,领导他们作战;辰星、岁星目标首在太岁鼎,便让他们计划劫鼎;后土不顾安危,孤注一掷,去主营分化奸贼??” 阿关惊讶地喊:“后土上主营分化?” 老子挑着长竿,在溪水面轻点,点出一个个小小水圈,缓缓说着:“后土身上受的伤仍未愈,要打是不行了。她知道主营大祸全因那黄灵、午伊协力作恶,便想投身敌营,去分化那黄灵、午伊。要是成功,可对我方大大有利。” “这样岂不是很危险,黄灵、午伊会邪化她!”阿关不禁替后土紧张。 “危险是一定的,邪化倒未必。后土既然表面上力挺黄灵,黄灵必然不会再动手脚,要是后土邪了,未必会支持黄灵。那孩儿说不定还会护着后土,以防午伊下手。这便是后土有恃无恐的缘故啊,小子!”老子这么说。 第310章 燃起希望之火(2) “可是??”阿关仍然担心。 “还可是什么!别老是打断我说话,老师在教你啊!”老子模样虽然像个年迈老者,但说起话来却不那样老成。“你顾好自己就行了,你现在要做的,便是集结四方力量,将那四处邪化的邪神精怪全纳为己方,组织一支强大力量,好作为辰星、岁星,乃至于洞天的后盾!这才是你要做的,也是我抓你来的缘故!” “那??现在我该做什么呢?”阿关到了溪边,掬了水洗洗脸。 “等。”老子抬头,看着渐渐发白的天,淡淡说着。 “等?”阿关不解问着。 “你可会放电?”老子突然开口。 “会!”阿关连连点头,但想起自己的黑雷时灵时不灵,又心虚起来。 “抓拿恶念,配合施展电术,可以事半功倍,想来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老子这么说。 阿关又点了点头。老子已经纵身上前,一把揪住了阿关的手,说:“放电给我瞧瞧。” “咦?”阿关正觉得奇怪,但老子抓着他的手突然一阵青亮,几股细微的青色电光闪起,爬上了他的胳臂。 “放电来挡我的电!”老子大声说着。 阿关连忙催力,试了几次总算发出黑雷,凝聚在手臂上,阻下老子的青色电光。 “哟──果然跟澄澜一个样子!”老子瞪大了眼,呵呵笑着说:“澄澜这放电术便是我教给他的,那阴沉孩儿竟将雷电发得如同墨一般黑,难看得很。没想到你这小子放出来的电竟和澄澜一个样子!” “原来太岁爷的黑雷是老君爷爷教的!”阿关怔了怔。只觉得老子的青电又增强了几分,往手臂上传来,只得更加专心发出黑雷抗衡。 “天界大多数神仙都是我带大的吶!”老子边说,另一手也抓上了阿关空闲的那手,一老一少双手互相握着,青电黑雷缠绕流窜于双手臂上,互相激荡抗衡。老子提醒着说:“小心吶,我这身老骨头让勾陈折磨得惨,你可别电伤了我,只要挡住我的电便行了。专心凝神,便能操纵自如呀。” 阿关点点头,这才明白老子不是闲来没事找他玩游戏,而是带着他练习施放黑雷的方法。 阿关陡然想起,太岁爷曾经狠电过自己两次,一次在和千寿公对阵时的中一据点顶楼、一次则是在劫鼎大战时。两次让太岁爷狠电过后,自己的黑雷术都有明显长进,现在想来总算也明白了太岁爷的心意。 阿关莞尔一笑,心想太岁爷的教法虽然也有明显成效,但和老子的教导方法相较之下,可是粗暴残忍许多。 阿关和老子就这样对练着,老子有时会全身发烟,疲累地靠在溪边大石旁休息。阿关看见老子大袍空隙露出来没有肉的枯骨,只觉得怵目惊心,知道老子身上其他部位,必定也让勾陈吃去了不少,元气大伤也是无可奈何。 老子说着:“小子,我这老骨头也没办法一直陪你练,你有空时便用左手抓着右手,互相放雷抗衡,久了自然会更加进步。” “是??”阿关点头应答。此时天色已接近中午,老子还继续讲着放电的诀窍,远远天上已经有了动静,一个穿着龟甲的大汉领着一批手下,自天上缓缓落下。 阿关见那龟甲大汉来势汹汹,连忙拔出鬼哭剑,按着口袋里的白石宝塔,神色紧张看着天上。 “别慌、别慌。”老子哈哈一笑,向天上那大汉招了招手,转头向阿关说:“那是我麾下将军──『玄武』,我就是在等他们吶!” 阿关这才想起,林珊曾和他提过,老子帐下有四灵二十八宿,分别为青龙部、白虎部、朱雀部、玄武部。青龙、白虎两部星宿在老子和勾陈死战南天门时,便已全灭,老子也与朱雀、玄武两部兵马,一同受擒。 之后,朱雀部的鬼宿和柳宿逃出南天门大牢,将这经过告知中部据点的木止公和水琝公。 原来辰星当初劫出老子,也将这两部星宿一同救了出来。两部星宿连同老子,在南天门大牢中,都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经过了一番静养,这几日才跟着老子重新活动起来。 只见玄武剩下独臂,背上那满布裂痕的大龟壳周边几个孔,露出了几条花纹大蟒。大蟒一部分蛇身躲在龟壳里,露出来的身子则紧紧缠结在玄武结实的身子上。 玄武的脸也全是凹凸不平、坑坑疤疤的伤痕。 玄武落下了地,身后四名星宿也落了下来,和老子打了招呼,也向阿关点了点头。 老子指着那四名星宿,一一介绍给阿关认识,分别是书生模样的“斗宿”、个头高壮的“牛宿”、妇人模样的“女宿”和孩童面貌的“虚宿”。 玄武帐下另外三名星宿的“危宿”在大战中战死,“室宿”、“壁宿”两宿,则在大牢中让勾陈一方活活虐死。 只见除了玄武之外,这四宿身上也是遍布伤痕。斗宿两只眼睛绑着一条泛黄的白布,眼睛显然看不见了;牛宿额上有两支断角痕迹,是勾陈硬将他的角摘了下来;女宿半边脸是一大片红色的伤疤,好不吓人;孩童模样的虚宿则病恹恹的,头上、颈上都是疤痕。 阿关见那女宿和虚宿身后,还锁着两个披头散发的家伙和一头大兽,正觉得有些眼熟,陡然想起了他们竟是金城大楼一战中,让太岁爷抓出了恶念,放走的十八王公里的老六、老七和义犬十八。 “你们也在这里。”阿关还不明白。只见那老六、老七仍然是衣着褴褛、披头散发、满脸狰狞,心想这些日子下来,他们流落人间,又让不断落下来的恶念给染邪了。 阿关看了看老子,老子斜着头,手一招,女宿和虚宿将老六、老七押了上来。十八身上的恶念显然更重,模样十分可怖凶恶,几乎看不出来是条狗了,倒像是头凶猛怪兽。 老子看了看阿关,阿关已经明白其意。方才老子已经提点过他,此时也不再说什么,大步上前一手搭在老六肩上,一手搭在老七肩上,放出细微黑雷,用力一抓,果然轻易地拉出了浓浓两股恶念,往远处丢去。又抓了几次,直到老六、老七虚弱倒下,阿关这才将鬼哭剑召出,吃食着手上恶念,只吃了一半,便吃不下了,阿关将剩余的恶念也扔得远远的。 那凶犬十八也在几名星宿押着之下,让阿关抓出了身体里的恶念,一直到阿关也觉得手脚发软,这才停下了手。 阿关腿一软,身子一歪,口袋中的白石宝塔落下了地。癞虾蟆这才探出头来,呱呱叫着:“老君爷爷好,各位星宿大哥、大姐好!” “这不是我那白石塔?”老子怔了怔。 “白石宝塔是老子大人的?”阿关也怔了怔。 “这宝塔是我珍藏千年的异宝,是我给蝶儿仙的,她给了你吗?”老子问。 “我们轮流用的。”阿关搔搔头,不知如何说明。 “也好,有这法宝,可大大助我一臂之力了!”老子捡起了那白石宝塔,和癞虾蟆大眼瞪着小眼,问:“你又是谁?里头只有你吗?” 癞虾蟆呱呱两声,缩回脑袋。跟着宝塔一震,四只精怪、老土豆等一干土地神、千里眼和顺风耳、狮子、老虎们,全蹦了出来。 “好、好!”老子吹着胡子,拍起了手,一一看着这干神仙精怪。直到目光停在阿关身后的千里眼和顺风耳,认出了他们,惊奇地问:“你们??不是那大眼和大耳吗?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第311章 燃起希望之火(3) 千里眼和顺风耳不安地躲在阿关背后。阿关费了一番工夫,这才将千里眼、顺风耳随主营下了凡间,被派到斗姆帐下,接着投诚的经过简单说明了一遍。 “太好、太好!”老子哈哈笑着说:“那干大神仙鬼迷心窍,以为咱们不济事,现在想想,咱们这干杂牌军势力可不小。傻小子啊,好好干吧,反攻的时候到啦!” 老子高声朗笑,还举起了手,指着天际。朝那方向看去,一个头戴金冠、身穿橘红战袍的小将,正领着身后五名部将飞来,每名部将都锁着两、三个邪化的山神精怪。 正是朱雀和其手下星宿。 身后林子一阵骚动,一批精怪像是给人赶了出来,个个手上拿着棍棒石斧,后头压阵的那家伙,是阿泰。 阿泰神气地坐在一头大水牛背上,颈子上还挂着他惯用的双截棍。 阿泰跳下牛身,揉揉屁股,往阿关大步走去。阿关张大了嘴,说不出话,只能高举起手,和阿泰用力地、重重地击了掌,好半晌才能说出话。 “阿泰!”阿关惊讶笑着,上下打量着阿泰。“你不是被后土带去了吗?怎么会和老君爷爷在一起?” 阿泰扭了扭颈子说:“后土娘娘早就和太上老君联络上了,但她决定要去主营,才把我交给老头子。” “现在的我,可和以前不一样啦!”阿泰得意笑着,双手挥了挥,手上金光闪耀,也不知是什么法术。阿关笑着,敲了他胸口两拳,知道这些日子后土不但治好了他的伤,还教了他许多法术。 只见那林子里出来的精怪越来越多,还有些三五成群的山神,一些看来较清醒理智的,便押解着那些邪化已深的山神。 癞虾蟆、老树精、绿眼狐狸都惊喜欢呼着。 小猴儿跳着拍手说:“这些都是伙伴吗?都是伙伴吗?” “哈哈!”阿关精神抖擞,伸手就抓出眼前两只精怪身上淡淡的恶念,往天上用力抛去。 “傻小子,别高兴得太早!”老子哈哈笑着说:“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让在南部的澄澜和启垣透口气,现在主营集中力量对付他们,我们要让主营分心!” “怎么让主营分心?”阿关等都好奇问着。 老子瞪眼拍掌,大声嚷嚷:“我们大张旗鼓、自立为王,大大干他一番,打遍大小邪神,能抓便抓,把玉皇那干神仙吓傻,他们便也难以集中心力攻打澄澜和启垣,再配合后土和德标内应,反攻之日不远矣!” “好啊、好啊!”癞虾蟆等精怪大声拍手欢呼,阿泰也尖叫着,骂着一连串脏话助威。 “自立为王──”玄武带头高呼一声,星宿都吶喊助威,阿火领着狮子、老虎狂啸大吼,一票土地公们也手拉着手转圈。 “好!我们自立为王!”阿关直到这时,才真正感到了反攻的希望并不是空话,而是像燎原野火一般,熊熊燃烧着。 一棵老树参天,比凡人都市中最高耸的巨楼还要高、还要宽广许多。 老树的叶稀稀疏疏,树上的枝干也少。有些精怪倒挂在细枝上玩耍,也有些精怪三五成群地拿着棍棒,在一些较粗的枝干上守卫。他们知道三界动乱,便自发性组队伍来保护树神婆婆。 红耳领着翩翩等,在盘结交错的树根上走了许久,终于来到大树树干前。左右看去,广阔绵长的树身,看来更像是城墙。 这是翩翩、若雨、青蜂儿第二次来到洞天树宫,第一次是在他们即将被神仙带走之际。 红耳前头的大树身上有个好大的洞口,是树宫的入口,并没有什么特殊装饰,也没有需要符箓开门的术法机关。 进了树宫,里头是一条条信道,信道里数不清的萤火虫精在飞舞。每隔一段路程,也有几只小盆或挂在通道壁面,或摆在墙边,小盆里种着的是小株的火焰树。这些火焰树日夜都燃着火光,照亮整座树宫。 经过了几条通道,来到树宫大厅,大厅里依然有许多精怪三五成群聚着,有些正在玩耍,有些神神秘秘彼此交换讨论着自制的武器。他们也是自发性组成的护卫队伍,为的是防止魔界或邪神的入侵。 经过了大厅,一旁通道一间大房中,里头有几只较为年长的精怪,满面愁容,似乎在讨论什么。 红耳在门前咳了两声,那些精怪一齐向外看来,一见是红耳,伸手向他招了招,示意要他进来。 翩翩、若雨、青蜂儿也跟着红耳进了这房,只见树神也在房中,但却是坐在一角,由两只小精搀扶着。 树神闭着眼睛,脸色发白,似乎病了。 “树神婆婆!”若雨大声叫着。 树神缓缓睁开眼睛,一看翩翩等都来了,这才露出笑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说不上话来,咳了几声,呕出了青青绿绿的血来。 翩翩等见了,大惊失色,都要上前探视。树神苦笑了笑,挥了挥手,表示没有大碍。一旁的小精红着眼眶,取出手帕,替树神擦拭着呕出来的血。 “树大姐是让凡间一些邪化的精怪给伤了的。”一名看来也是极老的精怪,沉声说着。 原来树神当日领着裔弥前往主营探视翩翩,回程中撞进一群邪化精怪的势力范围,那些精怪见裔弥婀娜迷人,竟要强抢她。 那些先前在迁鼎大战中助战的鸟精、凤凰等,早已返回洞天,树神也从不知道凡间邪化的情形,只当太岁鼎迁徙完毕,大劫即将结束,其时身边只有裔弥和几只随从小精。 裔弥善于医病治伤,却不是打斗的料,几名生于洞天的随从小精也从来没打过架。树神尽管不擅打斗,却也靠着万年法力,驱动山上植物作为掩护,领着大伙儿逃回洞天。 那干邪化精怪眼见追不上,纷纷拿了自制的弓箭胡射一通,树神和裔弥殿后,让一阵箭雨射中了身上好几处地方。 箭上带着奇异法术,即使裔弥施了治伤咒术,一时之间也难以愈合。 逃回洞天后,裔弥好不容易搜集了各种药草,压制了这些毒术。直到翩翩一行前来,树神和裔弥身上的箭伤都尚未痊愈。 若雨瞪大了眼,握着拳头,生气说着:“是哪的精怪这么嚣张?让我好好打他们一顿!” 树神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刚刚述说经过那精怪开口说:“本来我们也想叫红耳去教训那干精怪,但树婆婆认为那干精怪如此凶恶,全都是受那恶念影响,也怪不得他们。我们想想也是,再说,凡间本便不是咱们地盘,去那儿撞见了凶神恶煞,自认倒霉算了。” 若雨有些吃惊:“你们这么??心地善良,要是哪天邪神杀进洞天,那该如何是好?” 几个精怪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名精怪长老开口说:“小瓢虫儿,你不明白,咱们现在便是为了此事烦恼。树神自上次遇袭之后,曾陆续派了一些精怪偷偷出了洞天探查情报,都说凡人变得比以前更加凶恶许多。太岁鼎明明已经造成,各大邪神势力也几乎全灭,但凡间的情形却没有改善,倒像是恶念有增无减,我们担心派出去的精怪也染了恶念,便也不敢再派精怪上凡间探视了。你们在天界当神仙,这事还得问你们呢!” 翩翩正要回答,若雨已经抢着开口:“神仙已不可信,我不做神仙了,我要回来做小瓢虫儿!翩翩姐也不是神仙了,她成了凡人。” 第312章 燃起希望之火(4) 若雨此言一出,连同树神等精怪都大吃一惊,纷纷出声斥责:“小瓢虫啊,你胡说什么,你是太岁爷澄澜手下的神仙,怎么可以说不做?” 若雨哼了哼说:“你们有所不知,岁星职位已经换上两个坏家伙来当了,主营神仙连同玉帝在内,个个都邪化了,太岁鼎也在他们手上!” 这几名精怪虽然是长老身份,但长年居住洞天,性情憨直,从未有什么大难临头的经验,平时最大的事便是烦恼这天要吃什么。就算太岁鼎崩坏了,大伙儿也一直认为天塌下来也有神仙扛着,直到此时听若雨说,竟然连玉帝也邪了,可吓得哇哇大叫。两个长老吓得身形不稳,摔倒在地上。 即便是树神,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若雨。她知道若雨性情顽皮,说话或有夸大,便看了看翩翩。 翩翩点头,苦笑说:“是的,我们才让斗姆领兵追杀,那些天将个个满身邪气,不像是人间鬼怪邪神,我和阿关私下推断,那是主营神仙和魔界勾结,那些天将更像是魔界妖魔。” 若雨和青蜂儿连连点头,大声应和说:“不必推断,那些天将的确就是魔界妖魔,是一个叫作『狱罗神』的魔界大王领上凡的手下,穿戴上了银亮铠甲而已。” “神仙和妖魔合作!”“这可怎么办才好吶?”精怪们骚动着;树神则静默不语,连连摇头叹气。 翩翩见树神满脸愁容,便住口不再多言,深怕惹得她病情加重。树神却苦笑了笑,要翩翩继续说下去。 便这样,翩翩和若雨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若雨本来只是一路上走来听翩翩转述,但此时仿佛是当事者一般,说得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过了好半晌,大伙儿总算青着脸,明白了主营神仙纷纷邪化的前因始末,知道黄灵、午伊的手段心机。 精怪长老们全不知所措。 树神苦叹了叹,连连咳嗽,咳出一口口血,终于缓缓开口说:“神仙造出了魔、造出了人、造出精怪,现在却自个儿邪了??以后咱们靠自己便是。” 精怪长老们牙齿打着颤说:“要是??要是邪神们见我们洞天美丽,想要抢去怎么办?” 若雨扠着腰说:“有我在,邪神来一只,我便打退一只!不会让他们在美丽仙境嚣张放肆!” 红耳也大声说:“树神婆婆,放心好了,洞天有天险屏障,也有一干勇猛战士,邪神再凶再悍,也踏不进洞天平原一步的。” 树神静默沉思,抬头看看翩翩,说:“蝶儿仙,你看呢?要是邪神来犯,抵不抵得住?” 翩翩想也不想地说:“很难抵挡得住。” 一名精怪长老怯怯问着:“可是??咱们有那天险,有壶形谷口、有高崖、有黄板台,还有鸟精、有凤凰、有洞天第一勇士啊。如果咱们不过问凡间世事,只是守在这洞天,就算外头邪神再凶,应当也如红耳所说,踏不进洞天平原一步,不是吗?” 翩翩摇了摇头,和若雨、青蜂儿相视一眼,大伙儿心里想的都是同样的事情。 树神明白翩翩等心里在想什么,便替他们开口说:“洞天这屏障,本来便只是造来防御那些小恶鬼、小邪魔,不是用来抵挡大神仙的。” 翩翩接过话说:“洞天这地势屏障已经极好了,但是如同树神婆婆所说,用来对付那些不知好歹闯进来的小鬼怪们是绰绰有余,但假使那干主营邪神来犯,派了二郎或是荧惑星在前头冲锋,洞天高崖上的鸟精根本奈何不了那些大神,黄板台一被突破,洞天便犹如待宰羔羊了。” 红耳扠着手听,翩翩说的不无道理,但一想到自己和一票骁勇战士负责守御的黄板台,在翩翩形容之下,几乎不堪一击,十分难以接受。 “二郎神。”红耳捏了捏拳头说:“我听过他,将来要是碰上,我会让他记住我的。” 翩翩苦笑了笑说:“红耳大哥,我这么说不是贬低大家,但洞天千年无祸事,本来便也不熟悉打斗征战,除了一干护卫队,所有洞天精怪都是天真浪漫,悠闲过着每一天,本来便不能和主营那干专职战士相比。” “不过,也并非毫无机会。”翩翩顿了顿,继续说:“洞天仍有许多精怪有着数百年甚至千年道行,若我和红雪、青蜂儿将征战经验教导给大家,也能够大大增强洞天的防御力。” 红耳向翩翩抱了抱拳头,哈哈笑着说:“小蝴蝶儿,以前我教大家摔角打闹,现在反而要向你们学打仗了!” 树神考虑良久,缓缓说:“这事情还得再从长计议,若是能平和解决,那是最好了??” 翩翩知道树神肩负洞天存亡大任,无法只听自己片面之言,当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又说了些飞蜓、福生的近况,便和若雨、青蜂儿等离开了树宫。 午夜时分,推开了铁皮屋破门,里头模样依旧,阿关的破背包堆在一角,屋里还堆放了一些日用品。 “干,你跟翩翩平常就住这个破烂地方喔?”阿泰边吐着烟圈,好奇四处看着。 阿关捡起背包,翻出了一只玉镯和一些六婆的遗物。 “这些是我在公寓找到的东西,应该是六婆的。”阿关将玉镯和六婆的钱一并交给阿泰。 阿泰一路上本来嘻皮笑脸,净说着后土教了他许多法术,都很管用,还连连吐着烟圈。此时见了玉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静静接过玉镯,凝神看着。 “阿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阿泰摸摸鼻子,将玉镯放入口袋。 “好。”阿关骑着石火轮载着阿泰,听从阿泰指路,很快便骑上了山。经过了座茂密小林后,来到一片坡地,坡地一棵大树下清出一片干净空地,种了一些花。 阿关赶紧停下车,阿泰领着阿关往那小花圃走去,花丛间有块小木板,刻着六婆的名字。 “我把阿嬷葬在这里。”阿泰淡淡地说。 他在后土身边醒来时的头两天,一想起六婆的死,就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后土也任由他哭,等他哭得累了,这才陆陆续续教了他一些法术。 “后土娘娘要我记得阿嬷心中的正气,继承阿嬷的精神。”阿泰喃喃念着,一下子突然鼻酸哽咽,气得一拳搥在那棵大树干上。“干??现在不能哭,等我宰了那只顺德狗屁神,再哭也不迟!” 原来后土见阿泰每日消沉,无心学习什么,便用话激他,说是六婆让顺德神手下杀了,唯一的孙子却没出息只知道哭,连祖母的仇都没办法报了。这才让悲痛至极的阿泰,埋去心中哀伤,专心和后土学习法术,发誓要替六婆报仇。 “没错,当土霸王第一步,就去收拾那个顺德大帝。”阿关也捏紧了拳头。“可惜翩翩没能跟着一起去。” 阿关边说,边摇晃着宝塔,将一干精怪、狮子、虎爷、土地神等全召了出来,将要去找顺德大帝算账的想法,告诉了大家。 千里眼和顺风耳一听阿关打算要找顺德报私仇,犹豫问着:“小岁星大人吶,此时太上师尊不在,你要不要等与他会合再行动?” “啊!老君爷爷说让我自个儿作主的!”阿关力争。 原来老子身上那让勾陈残害的伤势还尚未痊愈,这几日来四处奔走,调度朱雀、玄武,也算耗尽了心神,这自立为王的计划,便交由阿关来执行。朱雀、玄武,则仍然负责各自的搜情任务,在必要时,只要阿关一道符令,随传随到。 第313章 协议(1) 千里眼和顺风耳还想说些什么,癞虾蟆大声嚷着:“呱呱!管他那么多,先去搞顺德小屁,替六婆报仇啊!” 小猴儿也在一旁鼓噪:“是啊、是啊,先替六婆报仇再说,报仇再说!” 千里眼、顺风耳见大伙儿都一心只想去找顺德报仇,阿关和阿泰也如此坚持,便也不再说什么。 千里眼开口说:“这样吧,我和大耳替你们探路,找起来快点。” 阿关看了看老土豆,问:“土豆儿,点兵点得如何?共有多少伙伴?” 老土豆咳了咳说:“俺整理一下,咱们一共有六位山神;有老六、老七、十八等三王公;有三大猫、三小猫、二黑、二黄等十只狮虎将军;还有千里眼、顺风耳;连同精怪一百六十七只??更有模范土地神,俺,老土豆是也!” 小白菜、韭菜、三瓜们一听,立时起哄骂着:“什么模范土地神,你老不修啊!土地神又不只你一个!为什么没提咱们?” 阿泰也在一旁插口:“你竟忘了我,天下最厉害的凡人,法力无边的泰哥!” 原来先前在山涧时,阿关花了近一天的时间,将这干精怪连同老六、老七、十八,以及一些小山神身上的恶念全都驱去,又休息了好一会儿,这才和老子道别。依照着老子交代的事宜,领着这干精怪山神,准备下山称王。 此时大伙儿士气高昂,在这山坡上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阿关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让大伙儿静了下来,分派起任务。 “我们有千里眼、顺风耳,要找出顺德再简单不过,但老君爷爷交代的任务也不可以忘,我们可以分头进行。”阿关仔细说着,一一将不同的任务分派给一干伙伴们。 老土豆领着土地神四散,前往各处乡镇,搜索顺德大帝和一些邪化的山神精怪的消息。 千里眼和顺风耳得到土地神们回传的情报,便按照这些线索,缩小侦察范围,四处搜索顺德大帝的行踪。 阿关则领着以两位王公为首的精怪、虎爷大军,四处征讨那些小势力范围的邪化精怪和山神,有时将他们身上的恶念驱尽后便随地放了,让他们将风声传出。 就这样过了数日。 “玉帝,三思。”后土淡淡地说:“洞天乃是三界中的净土,树神及一干精怪,千百年与世无争,若要将战祸牵及洞天,那便违逆了神仙对精怪做出的承诺。” 玉帝眼眶凹陷,一张枯黄的脸,和身上金亮大袍、顶上黄金彩冠显得格格不入,双手交叉胸前,靠在那金色大龙椅上,沉默不语。 一旁的紫微歪着脑袋,也像在苦思,许久才说:“承诺是一回事,若我神仙平定三界,精怪也是受益者,哪由得他们拿乔?” 斗姆也插嘴说着:“是啊,那树神竟如此傲慢,洞天精怪不识抬举,何必顾虑太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狱罗神黑色大盔里两只眼睛红殷殷的光芒闪烁,缓缓开口:“魔界动荡,许多魔王处心积虑要攻上凡间,凡间也有那叛逃岁星、辰星要一举平定三界,必然需要更多兵马。后土大人心肠良善,或许怕伤害了洞天精怪,但却不知要是魔王群起,三界纷乱,对众生却是更大苦难。” 后土淡淡笑着说:“好说,其实狱罗神以魔界大王的身份,上凡助我天界神仙来救众生,那才是大大的良善。我倒有个更好的建议,藏睦何不以狱罗大王的例子为明证,再去魔界招揽更多魔王头目,一齐上凡做神仙,别说四御,或者可以扩增为六御、八御、十二御?要是狱罗神不屑与小魔王为伍,也可以派那些魔王填补辰星空缺,或是增加成六星、八星、十二星,诸如此类??” 后土这么说,一干大神全傻了眼,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狱罗神盔中的红光更显强盛,随即便恢复原样。 玉帝有些恼火地说:“后土,你这是说玩笑话?” 后土解释说:“是的,玉帝,这是玩笑话,但你想想,其中是否也有几分道理?既然狱罗神能和我们齐心合力,那么其他魔王又为何不可?我们去招募更多有志一同的魔王,这计策岂不更妙?” “这倒也没错,只是??”玉帝想了想,后土所言的确有理。既然狱罗神能成天界伙伴,其他魔王没有理由不行,只是朝这方向想去,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郁闷感,却不知为何。 斗姆大大挥手说:“不好、不好,这样有什么过瘾,再去魔界强征兵马当然有用,但若是没有敌手,有兵马有何用?魔界群魔向来嚣张跋扈,不将神仙放在眼里,咱们当然要将他们一扫而尽!” 后土低声喝阻说:“斗姆,别这样说,你忘了狱罗神便是魔界大王?说这番话可对不起狱罗神大哥啦!” 斗姆陡然醒悟,晓得狱罗神也是魔界妖魔,且此时即将身居四御高位,可比自己都要来得更高一阶了。 狱罗神淡淡地说:“后土所言极是,我随即便差使手下,下魔界招兵买马,去召集那些有志一同的魔王,一齐上凡,替神仙们效力,岂不是更好。” 后土笑了笑,不再多言。 玉帝看了看镇星和荧惑星、黄灵,问:“你们呢?看法如何?” 镇星神情冷峻,只说:“我倒赞成狱罗神的主意,我也可以派几个部将助他手下一同前去魔界招募魔王。” 荧惑星则大声说着:“不管如何,洞天不将神仙放在眼里便是不行,一边招募魔王,一边要洞天炼神,双管齐下不是更快!哪来那么多啰唆,洞天要是再有半句废话,一把火烧了他奶奶的!” 玉帝又看看黄灵、午伊,黄灵则看了看林珊;林珊微微笑着,撇了撇嘴。 黄灵说:“让各位大神们决定行了,我与午伊只是代理太岁,且对这些大局大势没有太多研究??” 午伊却不等黄灵说完,而是抢着说:“我赞成斗姆、荧惑星大人的想法,大家别忘了,洞天精怪徇私窝藏那叛逃小将,这是大大的不敬。我那两个小将至今仍未回来,想必受到了精怪们的煽动蛊惑,洞天精怪很显然在跟神仙作对!” 午伊不甘黄灵事事替他决定、代他说话,此时抢到了话头,说得义愤填膺,一方面也想在各大神之前抢个风头,证明自己比黄灵更加有远见。 玉帝总算开口说:“好了、好了,维淳说的也有理,双管齐下行事更快。午伊,你去将那两个小将领回,若洞天恶意阻拦,咱们再来讨论下一步,毕竟洞天树神和我也有交情??” “阿关大人!肥羊就在前头!”千里眼藏匿在一棵树上,向后头传递符令。阿关大口将饭团塞入口中,吮了吮手指,跨上石火轮,往前骑去。 在山林间游荡着两个邪天将,漫不经心地在空中飞着。这些天将四处探查情报,主营似乎又要展开大规模的行动。 阿关驶到树下,和树上的千里眼互相使了个眼色。 那更前头,癞虾蟆、老树精、小猴儿大声谈论起阿关的事情,果然让天上的天将听见,提着大斧飞下。 癞虾蟆呱呱指着天说:“唉呀,被发现啦,咱们快逃,呱!” 天将轰然降下,一前一后堵住了三个精怪,四周突然泛起紫雾,绿眼狐狸从树旁闪出。天将大惊,紫雾之中身影突现,是王公老六、老七和一大票精怪,全都杀向两名天将。 第314章 协议(2) 天将本便打不过王公,又处劣势,一下子便落败。王公老六一爪抓裂了一名天将身上铠甲,其余精怪一拥而上,将他杀了。 另一名天将负伤要逃,精怪们将他团团围住。绿眼狐狸使了个眼色,大伙儿便不再围捕。天将好不容易冲出了重围,往天上飞去,掏出符令便要求援。 “好了、好了,大家走吧!”阿关骑着石火轮赶到,将大伙儿全收回宝塔,在那天将援兵尚未来到之前,早已窜得远了。 连日来,他们用这样的方法突袭了许多落单的天将,却不赶尽杀绝,于是乎,“叛逃小岁星领兵在北部作乱”的消息,很快地传了开来。 一道符令传来,是老土豆的声音:“阿关大人!找着了、找着了!” 阿关瞪大眼睛,捏紧了拳头,前往老土豆所说的地点──顺德大帝的藏身之处。 在这看不见月光的黑夜底下,石火轮灵巧前进,千里眼、顺风耳在两旁高空探着。 千里眼一手搭在额上,独眼闪耀绿光,一望十数里,果然瞧见不远处几座山腰有些鬼怪游荡。再仔细一看,那儿有些隐密山洞。 顺风耳竖耳倾听,却听不出什么。 阿关依着千里眼在天上打的暗号,继续向前行,渐渐感应到熟悉的恶念。 “后面也有?”阿关陡然抬头,连忙将千里眼和顺风耳唤了下来。他感应到后方不远处,有群恶念越逼越近,却不是黄灵、午伊、斗姆他们。 是妖魔的气息。 千里眼、顺风耳跟在阿关左右,放缓势子小心翼翼朝目标前进。那魔军气息却越渐逼近。 “我们被发现了?我们身上都下了隐灵咒不是?”阿关感到那魔军气息就要逼到后方,只得停下,和千里眼、顺风耳躲在几棵树间,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气恼。恼的是己方连日搜索顺德大帝,好不容易找着了要大举杀去,却又突然闯来不相干的妖魔搅局,却不知是为何。 抬头望去,十来名天将掠过阿关头顶树梢,领头的却是两个从未见过的大将。 “原来是天将,带头那两个不像是神仙。”阿关见那群天将飞远,连忙问着千里眼。 千里眼飞上天去瞧了瞧,回报:“没见过那两个家伙,想来应当也是魔界大王手下,他们也是往顺德那方向飞去。” “什么?”阿关正觉奇怪,果然感应到那群天将的气息,和顺德大帝的气息越靠越近。 “我们快跟上去。”阿关跨上车,继续往顺德藏身处赶去。 “我听见了!”顺风耳跟在阿关车后,此时急急嚷着:“那些家伙是去招降的!” 顺风耳继续说着:“有个家伙说??说玉帝准备挥军攻打魔界,需要集结兵力,要顺德助其一臂之力!” 此时阿关等已在顺德藏身的山腰下,抬头便见到不远处山腰边,顺德大帝飞在洞外,身后还跟了一干鬼怪,官将首也在其中。 而自空中落下的那批天将,个个手持大斧,围在山洞四周,带头两个大将一前一后凌空站着。 站在前头那个大将一头红发,束了三根辫子,脸上满布五颜六色的纹路,一双眼又圆又大,模样好不吓人;后头那个脸色惨白,眼神锐利逼人,双手交叉胸前,腰间弯刀银银亮亮。 顺德大帝此时身上穿着烂布袍子,双臂枯黑得像两根细木炭,一臂没手掌,是让阿关斩的。 顺德两眼凹陷无神,他连日来听说阿关领着大批精怪四处乱打,知道阿关必定得到强大助力要找自己报仇,便也不敢再大张旗鼓劫掠凡人吸取精气。 同时,阿姑死后,顺德大帝少了个得力助手,再没有手下像阿姑这样,能够替他计划性地吸纳鬼卒、捕捉生灵供他进补,此时只能每日遣身边鬼卒去抓一些山精、野兽补补身。 红发大将一手按着腰间长刀,威风凛凛说着:“我们看中你那官将首阵头,和你的果敢毒辣。你若归顺,玉帝不但不追究你以往作为,还会加封大位;若不归顺,我手一招,立时将你灭了。” 顺德大帝头顶还戴着一只用草编成的皇冠,足见他多么想当大帝。此时面临真正的玉皇大帝招降,心中似乎十分不愿意;但他自知尽管加上身边官将首,也绝对不是这队天将的敌手,再怎么样也不能吃眼前亏,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 “快通知朱雀、玄武,别让那两个家伙称心如意!”阿关大喊,脚下石火轮闪电般窜去。 顺德大帝和那红发大将陡然一惊,只见到阿关骑着石火轮朝他们窜了过来,且手上还捏着一把白焰符发出耀眼光芒,四处乱射一通,又溜不见了。 “这不是那四处捣蛋的叛逃小岁星吗?”红发大将怒喝一声:“竟敢戏弄我,一并捉回去邀功!” 十来位天将接了命令,全都飞下去找阿关。顺德大帝也是骇然,左顾右盼着,只怕那后土又突然现身。 阿关骑着石火轮,与傻眼的千里眼、顺风耳会合,将他们收进白石宝塔,得意说着:“他们追不着,我们来玩打带跑,直到玄武、朱雀赶来,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才说完,阿关又踩下踏板,窜回刚才山腰洞前。 顺德大帝吆喝着几名官将首帮忙找阿关,心想既然要降,干脆抓着这前任太岁,也好立下头功。 官将首四处寻着,十三名官将首中倒有六、七个模样和其他官将首大相径庭。 原来当时阿姑领着官将首和方留文、家将团三路大战时,战死了好几个,之后便四处挑了些较厉害的邪神鬼怪强加训练,想要填补阵头空缺。之后与六婆老庙大战、鬼公交车一战时,这些好不容易练得小有成果的官将首,又战死了几个,便又由更新的鬼怪补上,由于训练时日不多,这些新补上的官将首便更显得生疏。 “喂!那个谁,臭小子脚下宝物刁钻灵巧,要抓他可得留神些!”顺德大帝出声提醒。 红发大将怒眼圆瞪,大声回答:“什么那个谁,我叫『赤三』!我身后是『貉大哥』,咱们两个可都是狱罗大王手下大将,你这小神有眼不识泰山!” “妖魔鬼怪就妖魔鬼怪,妖魔鬼怪还想装神仙,我呸!”阿关停在山洞上方,朝着那自称“赤三”的大将骂着。 “混蛋!”赤三见阿关就在眼前骂他,气得两眼大睁,抽出长刀就往阿关直窜。 阿关一回头,又骑不见了。 顺德大帝急急地说:“我早说过,他那车太快了。他这般捣乱,必有企图。干脆早早一同回去见玉帝,共商征讨魔界大策!” “你别多嘴!”赤三根本不将顺德大帝放在眼里,理也不理他,自顾自地猛挥刀,将附近几棵树都砍了,怒气冲冲指挥着天将,四处搜着。 “你不使你擅长手段,乱斩什么?”那脸色惨白、被赤三称作“貉大哥”的大将飞下了山林间,对发狂的赤三沉声说着。 “对呀,我竟忘了,这顽劣小子,早该使天障治他!”赤三陡然醒悟,笑呵呵地应着,双手高举,闪耀出暗红色光芒。 阿关早已骑到了远处,偷偷望着赤三和貉。 “那红毛怪在使天障!”阿关暗暗跺脚,一时却想不出什么法子。 白石宝塔抖了抖,一名粗胖壮汉探出头和一只手,手上还拿了柄狼牙棒。 阿关让这壮汉吓了一跳,说:“你是山神!” 那壮汉点点头应答:“是,我叫大宝!” 第315章 协议(3) 大宝指着远方说:“我是那儿几座山区的山神,先前躲了好久,却让老君爷爷找着了。我瞧他是个好爷爷,说的话有道理,便听他的话,加入大伙儿!” “大宝,你有事吗?”阿关听完大宝的自我介绍,点点头。 “我看你不停逃跑,何不和他们硬碰硬?咱们塔里这些伙伴集结至今,还没打杀过,我手上这狼牙棒可等不及了!”大宝这么说,还挥了挥手上的狼牙棒。 “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两个大魔将可是魔界大王的手下,还有一大队天将,如果硬碰硬,就算打赢了,我们也要伤亡惨重。等朱雀、玄武来了,三面夹攻他们!”阿关苦笑地说。 “可是我们在宝塔里头实在无聊!六爷、七爷都说要出去教训那干坏蛋了!”大宝摸摸鼻子说。 “但他们在施展天障,这可难以对付??”阿关正犹豫着,绿眼狐狸已经跃了出来,背后还领着十来只新加入义勇军的狐狸精。绿眼狐狸向阿关拍了拍胸脯说:“阿关大人,那红毛魔将的天障实在不怎么样,比起弒天、五路魔王可要逊色太多,让我们这队新成立的狐狸小组打头阵,必定破了他的天障。” 阿关犹豫着说:“即使破了天障,但他们一票天将和官将首却难以对付。” 还没说完,白石宝塔又是一震,出来的是老六、老七两位王公。老七正拗着手指,不悦说着:“小岁星吶,你这样说可将咱们瞧扁了,里头的伙伴个个不服气,都要杀出来啦。” 王公还没说完,阿泰也跳了出来,背后还背了个大背包,哇哇大叫:“阿关,你别那么孬种!看了我的法术会让你吓傻,赶快给我骑过去,看老子大显神威!” 阿关哭笑不得,让阿泰一激又有些不服气,连连挥着手说:“好、好??全给我滚回宝塔,我现在就杀过去!” 大伙儿鼓噪欢呼,一一又跳回了宝塔。 赤三正施展着天障,远远听见另一座山头传来欢呼声,还暗暗吃惊着阿关竟一下子跑到了那么远的地方。突然眼前一阵滚滚飞沙,竟是石火轮又窜了过来。 “这么快!”赤三怪嚷一声,天障才施了三分之二。顿时紫雾飞扬,阿关高举着白石宝塔,绿眼狐狸领着十来只狐狸精全蹦了出来,狂喷紫雾,和赤三的天障互相抗衡着,四周景色忽而扭曲、忽而正常。绿眼狐狸与一干狐狸精的幻术也不可小觑,真将赤三的天障治住了。 “哪里来的臭妖精!”赤三勃然大怒,抽出长刀朝阿关扑来。阿关举起白石宝塔,高声喊着:“里面不是都说要打?谁要对付这家伙?” 白石宝塔一震,大宝当先跳了出来,王公老六、老七、几名山神都抢着跳了出来。 赤三吓了一跳,想不透这些帮手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只能举刀硬挡。 大宝抡动狼牙棒,一棒打去,赤三侧身闪过,反手一刀在大宝腰间划出了道口子。 老六、老七跟着攻上,老六、老七本便是十八王公中的领头,本领可比大宝这无名山神厉害许多,此时左右夹攻,将赤三攻得连连后退。 “哇呀!”赤三脚拐了一下,让王公老六一把抓破了胸前铠甲,狼狈跌倒。 貉飞空来援,抽出弯刀打退了追击赤三的王公和山神。 “全都出来吧──”阿关大喊着,一下子地动天摇,大军齐出。前来助阵的天将一下子全慌了手脚,让突然出现的精怪、虎爷攻了个措手不及。 “原来这小家伙身上藏着这些兵力,怪不得能连日掀起纷争!”赤三和貉让阿关这大队精怪团团围住,连忙向顺德大帝求援。 天将们个个抡斧应战,阿关这方则以王公和山神为领队,各自率领了十数名精怪围攻两大魔将。 这时,阿关感到背后金光闪耀,回头一看竟是阿泰。阿泰将双截棍挂在颈上,双手捏符,在背后现出一个大符箓光阵,手上的符咒飘扬浮动,放出了一柱柱鹅黄色光芒,滚滚流动,缠上了天将身子,将天将绊倒或是撞开,和先前后土暗中相助阿关的黄光如出一辙。 阿泰看着阿关吃惊的脸,哈哈大笑:“哈哈,吓到了吧,我还有一百几十招你没见过的厉害法术,叫我一声『泰哥』,我可以教你!” “少臭屁!”阿关回嘴,转身挥动鬼哭剑,剑上缠绕着黑雷。这几日他照着老子教导的方法练习黑雷,果然更加熟练顺手,且气力也增加不少,不像先前只放几次便软弱无力了。 一个天将和阿关对了几剑,手臂立时给电得动弹不得。几个飞影蹦来,蹦上了天将的肩头,一口咬住,是虎爷二黑、二黄,二黑、二黄左右夹攻,将那天将咬倒在地。 赤三怒吼连连,天障全让狐狸们的幻术挡住,他只得以长刀苦战。 貉也瞪大了眼睛,想不到阿关一行的兵力竟如此强盛,挥刀一斩,斩翻了一个山神。 “这家伙好厉害!唉哟!”围攻貉的三名山神全力应战,却让貉斩了一名同伴,吓得退了开来。上来接战的是王公老六,只和貉对了几下,很快又败下阵来。然后是老七领着十八助阵,仍然战不下貉。 另一边山神大宝领着众精怪大战天将,精怪们纷纷负伤,躲回宝塔。 “小心应战,他们不好对付!”阿关大声指挥着,抛出伏灵布袋。三只鬼手中间,还多了一只深褐色长手,那是在六婆老庙一战中收伏的白发黑脸鬼的手。 顺德大帝指挥着官将首在一旁游击攻打,见阿关剑上黑雷灵巧流窜,心中恨意更深。他沦落至此,全都是因为阿关数次破坏了他的好事。 阿关也注意到了顺德,恨恨地喊了阿泰两声,两人一左一右杀向顺德。 几个官将首上前接战,却因经验不足,阵形毫无章法,被阿火领着大邪、风吹一冲而散。 顺德正犹豫间,见到阿关和阿泰已经杀来,一下子新仇旧恨一并涌出,鼓起双手,两只烂袖子吹出了黑风。 “你这毛头三番两次跟我作对!”顺德大帝挥动烂袖,挥出一股黑风,打向阿关、阿泰。 阿关侧身避开了这股风,同时也朝着顺德大帝掷出鬼哭剑。 顺德大帝连忙低身闪过鬼哭剑,才直起身子,阿泰的符箓黄光已经卷来,打在顺德身上,将他打得翻了个滚。 “明明是你三番两次找我麻烦!”阿关大吼着,已经冲到了顺德身前,鬼哭剑还没飞回来,便抡起拳头一拳打向顺德。 “一点长进也没有!”顺德硬挨下这拳,一把抓上阿关脑袋。才刚要得意大笑,却觉得抓着阿关脑袋的手像给雷劈了一般,又痛又麻,连忙松手。 “谁说我没长进!”阿关却不让他逃,两手揪着顺德肩头说:“我连头都会电你!” 顺德给电得两眼翻白,双袖冲出黑风,才要还击,阿泰的黄光又灌了过来,一记一记轰在顺德身上。 “看我电死你──”阿关大叫一声,一股黑雷顺着手臂爬上顺德全身,电得顺德全身发出了焦味。 顺德大帝暴喝一声,用尽全力炸出黑气,终于挣脱了阿关。才要飞起,腿上又是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鬼哭剑不知什么时候插上了他的腿。 “你的风不会转弯,我的剑会转弯!”阿关哈哈一笑。 鬼哭剑抽离了顺德的腿,又往他脸上窜。顺德大帝狼狈避过,伏灵布袋随即追来,苍白鬼手暴窜而出,一把撕下了顺德肩头一块肉。 第316章 协议(4) 顺德大帝痛得大吼,阿关已经杀到眼前,接住了鬼哭剑,同时一拳打在顺德肚子上,拳头上也带着黑雷,将他打飞老远。 顺德摀着肚子,再也没力气站起,脑中轰隆作响,心中惊讶着以前那孱弱小子现在竟变得如此难缠,就算是一对一,或许也要败在他的黑雷之下了。 几个官将首拦了上来,全让狮子、虎爷扑倒,或是让阿泰的黄光击退。阿泰红了眼眶大吼着:“顺德,纳命来!” 顺德大帝全身无力,退了两步又跌落在地,头昏眼花,阿关又已杀到了面前。 “我宰了你!”阿关高举鬼哭剑,剑上也泛起黑雷,跳了老高,往倒卧在地的顺德大帝刺去。 一阵柔和青光阻住了他,老子戴着斗笠,挑着长竿,阻在阿关和顺德大帝中间。 “老子──”顺德大帝瞪大了眼,先前的后土现身已让他十分惊讶,此时连老子都来了,更吓得他魂飞魄散,正要挣扎起身,脑袋上又吃了一拳。 玄武就在老子身后,一拳将顺德打得趴下,伸手掐住了他脖子。 “老君爷爷,你来了!”阿关急急嚷着:“为什么阻止我杀他?” 老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阿关的话,只是举手一招,玄武立时高声大吼,领着星宿杀入战圈。 赤三与貉本已陷入苦战,此时又见对方有新的帮手来援,不由得起了怯意。突然听见远处天空一声长啸,一只火鸟展翅飞翔,火鸟化成青年男子模样,身穿金红战甲,手持一柄通红的三尖两刃刀,威风凛凛飞来,正是朱雀。 朱雀身后跟着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张宿等五名星宿,各自拿着不同武器杀来。 朱雀尖啸一声,挺着那柄红艳艳的三尖两刃刀纵身冲下,两名天将去拦,转眼便让朱雀刺落。 顺德大帝手下的一队官将首,则让玄武及他手下的星宿一阵猛攻,一下子战死了一半,其他都给打趴在地。 赤三与貉背贴着背,正和王公、山神等战得天昏地暗,却见到对方帮手一批批赶来,一下子怯意大增。 赤三慌忙之际,感到肩头一沉,竟是貉踩着他的肩头飞上了天,自己却让忠犬十八咬住了脚,双手也给老六、老七抓个正着。 “想逃!”几个山神也跃了老高,要去追击貉,却让貉打落下地。 精怪们更一拥而上,将那赤三压得动弹不得。 “别下重手!”老子大喊着,精怪们便在那赤三身上连连打了好几拳,却不下杀手。 老子牵着他那头大青牛,缓缓走向赤三。 “要大张旗鼓、自立为王,总要让大家知道,全杀光了,那岂不变成暗杀队了。”老子呵呵笑着,来到赤三身前,看了他几眼问:“你这家伙打哪来的?我可没见过你。” 赤三牙齿打着颤,他虽然是狱罗神手下,却也知道三清老子的名号。 阿关在一旁开口说:“这家伙是魔界妖魔,我感觉得出来他身上的魔界恶念!” 老子点点头说:“魔界妖魔,那便将你一身魔气驱去。”老子还没说完,已经伸手按上赤三脑袋,几道青光灌进赤三脑袋,将赤三灌得七荤八素,难受得连连哀号。 阿关见到老子神情似乎十分吃力,却不知道老子想做什么。回头看看那顺德大帝已给结结实实绑了起来,一票战败的官将首也都让玄武手下星宿绑了起来,心中微微一惊,心想,或许老子要他像收伏那干邪化山神精怪一般,收伏顺德和官将首。 一想至此,阿关心中十分抗拒,这帮家伙和他经过好几次交战,结下的梁子可不小。但想想其他邪神精怪,在让他收出体内恶念之前,同样是作恶多端。包括那石狮子们、大邪二邪、风狮爷们、五府王爷、十八王公,甚至是千里眼、顺风耳等,也都是从敌人变成伙伴的。 人终究也有私心,尽管林珊如此对付翩翩,阿关却不怨恨林珊,只怨那黄灵、午伊,也在于林珊和他交情深厚。但这顺德和他毫无交情,只有血海大仇,阿关脑中一片混乱,却怎么也没办法将顺德和“伙伴”连在一起。 老子身子晃动,突然后退,倒在地上。千里眼、顺风耳、老土豆连忙上前扶起老子。 老子摇摇手苦笑说:“不碍事!我已将这厮身上魔力驱尽,他坏归坏,但现在连寻常精怪都打不过了,放他回玉皇那儿,让他有多少说多少,这才能让玉皇知道咱们正大张旗鼓和他作对!” 老子又看了看阿关,提醒说:“但放他走之前,可得逼他将所有知道的情报全盘供出,魔界大王肯与神仙合作,我怎么想都不对劲,其中必定有诈,你们好好拷问他吧。” 阿关点了点头,招呼几个精怪将那赤三押回宝塔。 老子咳了几声,又摇摇欲坠,叹气说:“那恶勾陈真是毒辣,让他一番折腾,我这条老命都要丢了。小岁星吶,我这老头可没办法帮你打架,只好帮你出点计策了,我说的话,你愿意听吗?” “老君爷爷,你说的话我当然愿意听!”阿关连连点头。 “好、好!我不让你杀顺德,你也应该猜到三分了。我要你抓出他身上恶念,有多少抓多少,就算救不回,那便让我废了他法力,让他自生自灭吧。”老子嘿嘿笑着。 “好。”阿关静默半晌,点了点头。 “好孩子。”老子笑着。 精怪们听了,都骚动起来,混在精怪间的阿泰恨得咬牙切齿,但却也不敢吭声。 接下来几日,阿关将顺德大帝囚在白石宝塔里的大牢中,每天固定替他抓恶念,一直到了第四日,才将这恶邪神身上恶念抓得一滴不剩。 第四日晚上,当阿关抓去顺德身上最后一滴恶念后,顺德早已昏死过去。阿关也不理他,任由他昏倒在地。 牢房外负责看守的则是千里眼和顺风耳。 阿关特地派了和顺德没什么过节的千里眼和顺风耳去看守大牢,以免其他山神、精怪一时无名火起,偷偷捅顺德一刀、两刀,也挺麻烦。 白石塔内的精怪、山神大都是老子从北部召集而来的,自然都和以往的北部三大邪神之一的顺德有仇。 癞虾蟆每日呱呱唠叨,净说那顺德坏话,说顺德以前大举招兵,不服便杀,杀了自己好多同伴。 老树精、绿眼狐狸、小猴儿也经过同样处境,对这顺德也是深恶痛绝;阿泰、狮子、老虎们,也因为阿姑害死六婆,对顺德恨得牙痒痒的。 阿关更和顺德有一堆旧帐未清,妈妈入了顺德邪教、逼他喝臭符水、使翩翩身中绿毒、六婆之死等,都让阿关恨透顺德。 阿关自然无法释怀,他没办法用“一切都归罪于恶念”这种想法去体谅黄灵、午伊,去体谅斗姆、去体谅顺德。 但老子的话不能不听,且的确有一番道理。他也知道,自己迟早必须面临主营那票旧伙伴,林珊、飞蜓、福生,甚至二郎、雷祖、紫微、玉帝?? 要是现在不想开,或许到时候的痛苦会更甚。 “秋草,你看如何?”主营雪山山峭,黄灵看着远方天际那盘旋恶念,问着一旁的林珊。 林珊静默一会儿,才说:“狱罗神不可小觑,我很担心他,我不明白玉帝为何这样信任他。” “同意。”黄灵点了点头,说:“说更明白一点吧。” 林珊便说:“我想,后土娘娘同样也不信任狱罗神,所以才半开玩笑地建议去招募其他魔王,一方面是讽刺狱罗神上凡来助玉帝的居心,一方面若果真招募到了新魔王进驻主营,也能够与狱罗神的手下一别苗头。 第317章 洞天第一勇士(1) 黄灵大人,你可曾注意到,那些由妖魔炼出的天将尽管分派到了各大神手下,但他们终究是魔界妖魔,不知不觉之间,狱罗神的手下已经进驻了整个主营,这岂不令人担心?” “这就是了,所以后土察觉到了。”黄灵点点头。 林珊继续说:“是的,但狱罗神却正好藉此发挥,说是要派自己手下下魔界来招募魔王。一方面算是响应了后土的讽刺,表示自己绝无二心;一方面要是当真招募到了新魔王,由狱罗神招募来的势力,当然仍会站在狱罗神那方。” 黄灵拍了拍手,笑着说:“后土娘娘反倒让狱罗神将了一军。” 林珊望着远方,幽幽地说:“黄灵大人,我有一事求你,若你答应我,我必当全力助你夺得太岁正位。” 黄灵不置可否,挥了挥手示意林珊继续说下去。 林珊犹豫半晌,这才开口说:“不论如何,大战即将到来,若是??若是将来当真和昔日岁星旧部对上,要是让其他神仙擒了便罢,要是让黄灵大人擒了,希望你能手下留情,别夺性命。” 黄灵面无表情,许久才说:“你是指所有旧伙伴,还是独独指那叛逃小岁星?” 林珊静默不语,黄灵淡淡微笑,抬起了手,在林珊肩头轻轻拍了拍。 林珊当然不会见到黄灵那手中握着的是什么,只觉得脑中顿时轰隆杂乱,她并不知道自己体内又多了更多的莹白色恶念。 “我答应你,我明白你的心意,将来要是抓着了那小岁星,任由你处置,我不过问,但??要是抓着那化为凡人、叛逃的蝶儿,又该当如何处置呢?”黄灵似笑非笑地问。 林珊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怨毒,冷冷地说:“杀了便是,我不想看到她。” “什么?洞天?”绿眼狐狸有些惊愕,他和癞虾蟆、小猴儿、老树精等在另一间牢房,拷问着赤三。赤三魔力全无,第一日嘴硬让大伙儿痛打一顿,之后有问必答,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全供了出来。 “阿关大人,你来得正好。”癞虾蟆呱呱叫着,向进来的阿关禀报说:“这家伙说,主营要去找洞天麻烦!呱呱!” “什么?”阿关急问:“是什么情形?” 几只精怪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刚才问出来的事由,赤三也乖乖补充着。 大伙儿这才更加了解狱罗神上凡的经过,和决定染指洞天的始末。 狱罗神是魔界中势力最大的王,却苦于其他中等魔王时常连手对付他,而无法更进一步一统魔界。狱罗神此时领兵投靠,图的便是借着玉帝之力,一举消灭地下那干百年仇家,更可以受封四御,可比在地底那不见天日的魔界当大王威风多了。 然而攻打魔界需要大量战士,只靠一票妖魔炼成的天将,不可能获得压倒性得胜,洞天环境最适合炼神,里头的精怪长年吃食仙果琼浆,个个都有良好体质。 翩翩等一干洞天虫仙只炼出十余年,便都已成了骁勇战士,主营需要战士,自然属意洞天,欲进行一次更大规模的炼神计划。 “树神拒绝了?”阿关惊讶问着。 赤三点点头说:“我听说是这样??许多天前??洞天的大王拒绝了主营使者的提议,且说凡间恶念一天未尽,神仙一步也不许踏进洞天。这番话可把主营那干神仙气得跳脚了,连日来都在商量如何讨伐洞天吶??” “你怎么这么晚才讲!”阿关捏紧了拳头,赶紧跳出宝塔。 宝塔外头有山神大宝领着一票精怪守着,以免阿关进宝塔时,有些妖魔鬼怪逼近。 大宝见阿关出来,便问:“是阿关吶!你今个儿怎么这么快出来了?顺德那家伙怎样,有没有不乖?要不要让我去揍他两拳,包准他乖乖让你吸恶念!” “他很乖??”阿关摇了摇手,说:“大伙儿准备了,洞天有事发生,我得去看看。” 召回了大宝等精怪,阿关便骑着石火轮,往洞天方向赶去。 天色灰灰暗暗,厚厚的云堆满了整片天空,阿关似乎看见许多红红黑黑的浓团,在天上飘动着,就像要落下来一般。 不一会儿,便接近洞天山头了,他感到几团恶念气息逐渐逼近,便减缓速度,转进树林,慢慢往洞天山壁骑去,还伸手在后背上补了道隐灵咒。 直到恶念气息更近时,阿关停下了车,躲在山间隐密处,四处看着。正想叫千里眼出来,远远就见到飞蜓身着华丽铠甲,飞过了天际。 飞蜓之后,还有午伊、斗姆等大神,以及北斗七星、天将等。 阿关见这阵仗声势浩大,便紧跟在后头,一直到了洞天山壁前。 山壁外有几只精怪站岗,见了斗姆大阵前来,吱吱嘎嘎地躲回洞天通报。 斗姆身后那七星齐声开口:“咱们是来听那树神如何处置叛将蝶儿仙,且蜂儿仙和瓢虫仙也该返回自己岗位了。” 七星嚷得大声,阿关躲在远处林间,也听得一清二楚。只见那午伊满脸不悦地跟在斗姆身后,飞蜓、福生则在他左右。 飞蜓眼睛红殷殷的,脸色变得黑褐一片。阿关有些吃惊,此时的飞蜓,神情看来竟有些像那邪化的太子。 阿关想起了迁鼎大战中,那太子让西王母绑着,全身都成了炭黑色,口中也喷着黑气,只有两只瞳子红殷殷的,像具恶鬼殭尸,哪里有一点神仙的样子。 一旁的福生则仍痴痴呆呆,一手拿着大锤,一手竟抓着一条大牛腿,啃得鲜血淋漓,碎肉血渍流了一身。 阿关看着昔日伙伴变成如此模样,心痛莫名,捏紧了拳头不发一语。 不一会儿,洞天壁前绽放出光芒,红耳领着数十名粗壮精怪步出洞天壁门,后头还跟着两名年长精怪,长相十分奇特,一个是老树模样,一个则是人身鸟脸,都是洞天的长老。 斗姆见这些精怪长老出来后,洞天壁门随即关上,眼中闪起异光,哼了几声说:“怎么,树神觉得我斗姆身份不够,不愿亲自见我?” “那青蜂儿、红雪怎都没出来?”午伊也说:“你们几个又是谁,在洞天是什么身份?” 精怪长老们互看了几眼,其中那个人身鸟脸的长老开口:“树神身子欠安,无法出来相迎,便要咱们这些洞天老怪出来传话。失礼之处,还请大神们见谅。我是洞天鸟精『毛禹』,这老树叫『阿老』,咱们洞天不太注重阶级分别,身份如何并不是太重要。” 那人身鸟脸的长老毛禹说完,老树精长老阿老也开了口:“蝶儿翩翩既已不是神仙,孤身一人,我们便收留了她,让她长住洞天。瓢虫仙和蜂儿仙在这儿照料她一阵子,天界既已平定了四方乱事,让一干少年小仙在洞天玩玩又何妨?” 午伊喝骂:“胡说什么?现下仍然有许多邪神四处作乱,那辰星、太岁两个叛逃岁星都流窜人间,胡作非为;魔界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大举入侵人间。征讨邪魔恶神势不容缓,此时岂是玩玩的时候?快教那青蜂儿和红雪给我出来!叛将翩翩当然也要问斩,岂可让她在洞天逍遥快活!” 毛禹说:“大人,咱们这些精怪有一事不解,既然太岁鼎早已造完,为何还收不了四方邪神?那太岁鼎若如此不济事,当初又为何大举迁鼎,打得轰轰烈烈?” 午伊怒斥:“你懂什么?有些家伙本性即恶,恶念抓也抓不尽??” 第318章 洞天第一勇士(2) 阿老插口说:“但是这些日来,咱们派出凡间的精怪,都说凡人??” “啰唆──”斗姆咆哮怒骂:“快教树神出来,她不出来我便见她去了,玉皇还有事情吩咐,你们两个拦在这儿瞎扯什么!” “斗姆大人。”阿老摇摇头说:“树神吩咐过,若仍是前几天来使提及的炼神计划一事,便没有商量余地了。时局纷乱,树神和洞天里全部的精怪,都不希望洞天这美丽仙境,炼出一些眼睛红红、满嘴獠牙的凶神恶煞来。” “你说什么?”斗姆听阿老这么说,两只眼睛瞪得极大,面容变得更恐怖了。 斗姆身后七星纷纷怒责:“低贱精怪胡说什么,还不让路!” 七星中的贪狼抢先窜出,一把揪住了阿老那把胡子,使劲一扯,就要将他摔开。突然手腕一痛,是阿老身旁的红耳握住了他的手。 红耳一使劲,将贪狼的手握得青筋暴露;贪狼痛得叫喊起来,只得松开了阿老胡子。 “想造反!”七星中的巨门暴喝飞来,伸手往红耳脸上掴去。红耳头一偏闪开,随即一胳臂撂在那巨门脖子上。 巨门身型粗壮,比红耳还高壮不少,此时却让红耳一胳臂撂得翻了好几滚,摔落在地,砸起一片尘土。 “洞天要造反了!”“好大胆子!”天将和七星纷纷怒吼,都举起兵刃,围了上来。 “等等、等等!”阿老连连挥手,喊着:“斗姆大人,天界神仙要对洞天动武?当初神仙将大地让与凡人,将精怪逐入洞天,不就是要精怪自给自足。咱们千年来将洞天筑成美丽仙境,此时神仙要打魔界、要统三界,你们自个儿打便是了,岂能强要洞天一齐牵连进去?” 阿老还没说完,廉贞和武曲已经杀上。红耳伸手往背后一捞,取下了背在背上那大木棒。木棒有两公尺长,棍端有海碗那么粗,棍末也有寻常碗口大小,看起来像是大了好几十号的球棒。 红耳单手握着那大棍,轰隆一声,将那靠得较近的武曲轰出了好几丈外。廉贞让这气势吓着,怔了怔,也让红耳一把抓住,往上一抛,大棒一挥,轰隆一声又给轰飞好远。 “红耳啊,你闯大祸了!”“你出手那么重,神仙可要怪罪咱们了!”毛禹和阿老同声嚷着。 “是吗?”红耳搔搔头说:“我已经尽量小力了,要真大力打,飞出去的就是一块一块的了??” “你这家伙是谁?”斗姆见红耳如此强悍,不免有些惊讶。 斗姆还没说完,飞蜓已经闪到红耳身前,冷冷地说:“这是洞天鹿精,叫作红耳。” 红耳看了飞蜓半晌,叹了口气说:“飞蜓,你??你还记得大哥我吗?” “红耳哥,我当然记得。”飞蜓眼睛闪耀异光,手上那红亮大枪缓缓扬起,上头还镶上了一块红色宝石,闪亮耀眼。 “洞天第一勇士。”飞蜓神情冷峻,缓缓地说:“今天,这名号我收下了。” 红耳闭了闭眼,回忆着许多年前,每天带着年幼的飞蜓、福生、青蜂儿、花螂、七海等小虫仙,在洞天大潭边摔角争做洞天第一勇士的往事。 “我也要、我也要!”猛啃牛腿的福生此时突然大嚷起来:“我也要当第一勇士,飞蜓哥,等等我!” 福生身子踉跄,扔下了牛腿,笑着嚷着,挥动大锤,抢来了飞蜓身边,一手拉着飞蜓的肩。“飞蜓哥,我也要玩!” “离我远点!”飞蜓见福生那满是牛血的大手搭上了自己的漂亮铠甲,愤恨咆哮,大力推开福生,朝红耳窜去。 红耳知道飞蜓骁勇,不敢大意,抖擞了精神接战。 飞蜓攻势如旋风、如烈火,长枪一记记往红耳脑袋上窜。红耳左右闪避,接着大棒一挥,往飞蜓扫去。飞蜓竖枪去挡,只给震得两只手腕疼痛,长枪几乎要脱手飞出。 “风来!”飞蜓往后一窜,顺手挥出几道旋风,将红耳吹得连连后退,身上给割出一道道伤痕。 “飞蜓,你变得更厉害了!”红耳苦笑,飞蜓又鼓足了全力来战。同时,在午伊大声吆喝之下,福生也浑浑噩噩拿着大锤一齐夹击红耳。 “象子,拿下这无礼精怪,我回去让你天天大吃!”午伊不忘这样提醒福生。 “好,我拿下他!”福生听了可以大吃,一下子两只眼睛变得红通通的,狂吼一声,背上隆起了大犄角,大嘴一张,好几根牙都爆了出来。 “喝!”阿关见此情形,心下骇然,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助阵。 千里眼探出头来提醒:“我们里头较能打的有两位王公、几个山神、大小狮子、老虎,但对方除了十几名天将之外,还有北斗七星、斗姆大人、飞蜓、象子,硬打占不到便宜吶!” 阿关唔了几声,召出鬼哭剑,缓缓朝洞天山壁靠前进。 千里眼见阿关心意已决,便退进宝塔,大声喊着:“大伙儿做好准备!” 那头红耳让飞蜓和福生连手围攻。飞蜓长枪又急又快,福生大锤、犄角如莽牛乱撞,红耳只能挥动大棒挡下两人攻势。 “好啊!”午伊喊着:“这大力精怪让飞蜓、象子绊住便好了。斗姆大人,快下令天将和七星一齐上,将这干造反精怪尽数擒了!” 斗姆哼了哼,竟有些不情愿,她见到红耳威猛,顺手就将自己七星打飞老远,却和飞蜓、福生如此酣战。岁星部将显然将自己七星比下去了。 “是你们自找的??”斗姆自个儿暗怒了半晌,这才恨恨招手喊着:“大伙儿一齐上,将这干精怪擒下!” 斗姆话才开口,红耳大喝一声,一棒打在福生那大盾上。这一棒打得结结实实,轰隆一声,将福生大盾打得裂了开来,大盾是福生手臂化出的,登时涌出潺潺黑血。 “??象子!”红耳见福生摀着手痛苦嚷着,不禁有些后悔使这么大力。动作一缓,飞蜓已经一枪刺来,正中红耳右胸。 飞蜓狂笑,几道旋风顺着大戟窜去,旋上红耳全身,在红耳身上割出了更多更大的伤口,卷上红耳手腕上的旋风,更将红耳那大木棒也扯得脱手落地。 阿老、毛禹见红耳让飞蜓打落了武器,都吓得魂飞魄散,十来名洞天卫队的精怪,则已与攻来的天将、七星战成一团。 “洞天第一勇士现在是我的了!”飞蜓哈哈大笑,长枪还刺在红耳胸膛中,凶狠问着:“你服不服?” “飞蜓??大哥我当时教你打架摔角,就知道你天分过人,现在已经那么厉害了??”红耳喃喃说着:“再过几年,我必定打不过你了??” “废话!”飞蜓大吼:“你服不服?我要你亲口说,谁才是洞天第一勇士!” “以后??不知道。”红耳突然伸手握住了飞蜓的长枪。“现在,还是我。” 飞蜓有些惊讶,登时觉得不妙,几道旋风打去,红耳吭也不吭,尽管全身让接连几阵烈风吹得皮开肉绽,手还是紧紧抓住飞蜓长枪,一用力,将长枪拔出了自己胸膛。 飞蜓又要吹风,红耳大喝一声,猛然将长枪一扯。飞蜓倔强,自然也不愿放手,但力气终究比红耳小了许多,让红耳一拉,身子顺着长枪而去。红耳手长,右手还抓着枪,左手已重重一巴掌打在飞蜓脸上。 “哇!”飞蜓给打得眼冒金星,在空中滚了好几个圈,总算稳住了身子。 “洞天第一勇士,不只打架厉害,还要明辨是非??”红耳一手握着枪头,一手握着枪尾,胸膛伤处还不停涌出血来。 第319章 洞天第一勇士(3) “至少,要像男子汉,正正当当的!”红耳沉声说着,双臂青筋暴露。飞蜓那红色大枪竟开始弯曲变形,让红耳弯得枪头和枪尾贴在一块,成了个歪曲圈圈。 “啊啊??”飞蜓全身发起了抖。他自视甚高,一直想当英雄,此时却觉得红耳一身气势光亮正洁,反倒将自己映得像个鼠辈似的。 “大伙儿出来吧!”阿关靠得更近了,见到红耳扭转情势,脚下石火轮窜出火光,白石宝塔一扬,带头杀出阵的是王公老六、老七。 “又是你这混账毛头──”斗姆见阿关突然从一旁树丛窜出,千里眼、顺风耳也从白石塔里随精怪跳出,不禁勃然大怒,恨得眼睛都要发出红光来,愤恨大骂:“果然是你们这两个叛徒!” “老妖婆!”阿关指着斗姆喊着:“有种下来!” 千里眼还有些犹豫,顺风耳已经扯开了喉咙,跟着阿关一同大骂:“斗姆,你百般虐待我们,你根本已经邪化了,你是邪神──” 斗姆暴怒,大喝一声,全身华丽大袍都鼓起了黑风。 突然洞天壁前又重新亮起,若雨、青蜂儿左右窜出洞口,将几个靠得近的天将杀个措手不及。 翩翩也一齐出了洞外,二话不说挥出几道光圈打向斗姆。 斗姆一心要宰阿关,一下子闪避不及,让这迅雷一般的光圈打在身上,将华服打得碎裂,手臂身子也让光圈斩出了大口。 “哗!”斗姆啊啊叫嚷,吐了好几口血,七星只得护着斗姆后退。 宝塔精怪一拥而出,大宝手持狼牙棒,一棒打在一名天将脑袋上,将那天将的厚重头盔打落飞远,头盔下竟是个鼻子冒着黑气的牛头大妖。 “飞蜓、象子,快帮忙!”午伊大嚷,也跟着后退。斗姆和午伊在七星和剩余天将护卫下,头也不回地逃了。 福生痴呆傻愣,听午伊喊,又见午伊逃,便也跟着逃,还不停说着:“要给我东西吃??我手臂被打坏了,要给我东西吃??” 飞蜓则狂吼着,四处飞窜,似乎想找机会回攻红耳。但他的长枪不但被夺,还给扭弯,心中混乱不已,几近发狂,窜进了树间,竟不理午伊了。 “哈哈,赶跑这些坏蛋了!”癞虾蟆呱呱拍着手,精怪们全围上红耳,替这洞天第一勇士欢呼。 “我们收到消息,主营要找洞天麻烦,就过来看看了!”阿关匆匆解释着,还向宝塔精怪下了命令:“你们进驻洞天,帮忙守御!” “阿关大人,那你呢?”精怪山神们一阵错愕,翩翩、若雨等也不知道阿关意图。 阿关吸了口气,沉沉地说:“我去找飞蜓。” 大伙儿一听,都露出惊愕且狐疑的神情。 “你想救回飞蜓?”翩翩问。 “不只是飞蜓,还有福生跟其他神仙。”阿关解释:“这是唯一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精怪山神纷纷起哄,加上本来便话多的山神大宝、阿泰、老土豆儿、癞虾蟆等,你一句我一句嚷嚷着。“阿关大人,量力而为啊!”“飞蜓那家伙没救了!”“你留咱们在洞天,自个儿去逮飞蜓,这是瞧不起咱们吗?” 王公老七说:“小岁星吶,不是咱们瞧扁你,但邪化的家伙不是那么好讲话,我和老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一邪起来,六亲不认吶。那红蜻蜓儿性格本来便强悍,邪了更是霸道,加上他天生武勇,你要如何收他呢?” 千里眼也抢着说:“小岁星大人吶,那太上师尊要你领着大伙儿四处游击,你现在擅自将精怪们派入洞天,这样可妥当?岂不是打乱了太上师尊的安排?” 千里眼搬出了老子,场面更是乱成一团。若雨、青蜂儿等都瞪大了眼,老子现身之际,他们已经和翩翩进了洞天,此时才知道阿关突然多了这干帮手,原来和老子有关。 阿关这么说:“刚刚斗姆回去,一定又说我和洞天挂勾,或许会以为我一起躲进了洞天;但要是我在外头,见机行事,能抓几个邪神是几个,若让我救回飞蜓、福生等厉害伙伴,对情势的帮助,要比杀倒一票天将还来得大,老君爷爷本意就是如此,不是吗?” 阿关补充说:“宝塔里大小精怪跟在我身边又能如何,碰上大邪神要硬打吗?还不是我骑石火轮一溜烟就逃了,大家留守洞天帮助不是更大?” 大伙儿相视一阵,虽觉得这番话不无道理,但总是放不下心。 “你势单力薄,风险太大了,一定需要几个厉害家伙在你身边帮你才行。”翩翩这么说。 王公老七自告奋勇:“我和老六如何?” 阿关知道他们算是宝塔里最厉害的家伙,要是和飞蜓对上,倒不至于三两下落败,便也答应了。 “我!”“我也去!”大伙儿又是一阵骚动。 阿关苦笑了笑:“我在凡间伺机而动,但洞天可能随时都要开战,不要搞混了!两个王公很厉害的。别忘了,我在凡间还有朱雀、玄武一票帮手,随时都会来援助我。” 阿泰大嚷着:“还有我,你总需要白焰符吧!” 阿关点了点头,将阿泰也召进了宝塔;老土豆等一干土地神熟悉四方山神恶鬼大小势力范围,也有用处,阿关便也点了他们。而其他一干精怪山神、狮子、老虎等,则全留在白石宝塔外头,准备随翩翩等坐守洞天。 大伙儿见阿关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红耳朝阿关点了点头,以示感谢;毛禹、阿老两长老见己方多了一批生力军,也很高兴,反倒主动开了洞天壁门,准备领着大伙儿进去。 翩翩半晌不语,阿关向她做了个鬼脸,准备道别。 翩翩这才幽幽开口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自作主张?” “当然是让你们逼出来的。”阿关嘿嘿一笑,突然想到什么,召出了岁月烛,递给翩翩,说:“这些日子我还是不太会用,火焰总是不听使唤,放在你身边,用处比较大。” 翩翩接下,若有所思地说:“我怕你给火烧了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怎么会无缘无故被火烧?”阿关笑着说:“何况我被烧了,还可以找老君爷爷救我,主营要是挥军洞天,荧惑星那票纵火疯子可不好惹,你拿着岁月烛一定有用。我妈妈也在洞天,可别让火烧了我妈妈。” “什么纵火疯子,你连我也骂进去了!”若雨在一旁瞎扯说:“阿关大人,你妈妈和翩翩姐要是同时让火烧了,你会先救谁?” “岁月烛给翩翩了,她会救我妈妈跟我。”阿关跨上石火轮,说:“我要去找飞蜓了。” 阿关说完,又看了看翩翩,这才踏下石火轮踏板,朝飞蜓窜走的方向追去了。 翩翩等这才回头,阿老、毛禹已经领着大伙儿精怪,进了洞天壁门。大伙儿吱吱嘎嘎,老树精、绿眼狐狸、癞虾蟆、小猴儿这四只来过洞天的精怪,此时格外兴奋,经过这漫长征战,又回到了洞天。 小猴儿将铁棒挑在肩上,又闷闷不乐起来,他想起先前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和他要好的兔儿精、鼹鼠精,都在福地一战阵亡,当时大部分精怪都未能达成心愿。此时这百来只精怪,都是老子新招募来的义勇军,当中也有听过洞天传闻的,此时可是兴奋莫名,像是来到梦中圣地朝圣一般。 若雨跟在翩翩后头细声问着:“翩翩姐,你真的不担心阿关吗?要不派青蜂儿去帮他?” 第320章 洞天第一勇士(4) “他不想让人家瞧扁,我们再插手,只不过是泄他的气。”翩翩静静回答:“吉人自有天相,以前他傻傻愣愣也死不了,现在连老君爷爷都在他背后撑腰,助他一臂之力,要是还活不过去,那也没办法了。照今儿个情形看来,洞天和主营等于是撕破脸,毫无情面可讲了,要是真打起来,惨烈情况可想而知,让他在外头,或者反而平平安安??” “但愿如此??”若雨和青蜂儿点了点头。 来到了通道另一端,阿老念咒打开壁门,那些没见过洞天的精怪都张大了口,直称好美。 癞虾蟆倒像个识途导游般地呱呱笑着说:“这里算什么,只是个小谷口而已,过了那长道,才是真正的洞天呀,呱呱!” 大伙儿鱼贯而行,经过了长道,来到黄板台上,就连沉稳的绿眼狐狸都不禁惊喊了出声。 本来空旷辽阔,能够见着一望无际的洞天平原的黄板台,此时却黑压压一片;仔细一瞧,竟是黄板台四周长出数百棵老树,每棵老树都高耸参天,极宽极阔,树身上的枝干极为密集,延伸到黄板台上,将黄板台围得密不透风,像树城墙一般。 抬头看去,这些老树上方树枝,则全部纠结成一片,像是天花板般将天空也遮蔽住了,连一点星光都透不进来,整个黄板台也因此暗沉一片,只有些微萤火虫精的彩光微微亮着。 更仔细一看,那茂密纠结的枝干上,有些精怪探出头来,大多手里都拿了简陋的弓和矛。 “怎么变成这样子?”癞虾蟆呱呱尖叫,不能想象美丽的洞天竟会长出这怪东西。 若雨得意说着:“黄板台作为洞天唯一屏障,显得太过单薄,要是一些强悍且速度飞快的神仙突破过了狭长窄道,单凭黄板台上的守军根本应付不来。为了不让神仙大军顺利突破黄板台,长驱直入洞天平原,我们在神木林挑了许多古木,将这些古木搬来这儿。树神婆婆施展神术,这些洞天古木便长得更大,互相纠结,成了这么一个大堡垒。古木碉堡里有上千条通道互相交错相连,有些地方能够埋伏精怪,有些则藏有陷阱机关。” “这么厉害?”癞虾蟆听得傻眼,不敢置信美丽仙境竟能造出这厉害堡垒。 大伙儿继续前进,走到了黄板台边,古木粗厚大根爬满了黄板台边缘。阿老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念了咒,枝干上这才现出了洞口。 进了洞口,里头果真如若雨所说,有着交错纷乱的通道,有些精怪三、五只一队,来回巡守着。 在这老树碉堡里走了半晌,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大室,里头四通八达,一面树墙上有个大洞,可以看到外头。 几只精怪凑了上去,这才发觉这地方离黄板台已有十几层楼高。 “这儿可以看见外头,但从外头看不见这里面。”红耳解释着,大室里原本驻守的洞天卫队一齐出来,七手八脚将受了伤的红耳扶进一间房里。 阿老也立刻吩咐几只小精:“快叫裔弥来,红耳伤得不轻。” 青蜂儿补充说着:“这儿是古木碉堡的指挥宫,红耳大哥坐镇这儿,守住第一线。” “第一线?其他地方也有这般防守据点?”绿眼狐狸好奇问着。 “没了。”青蜂儿、若雨、翩翩领着其他精怪、山神,继续走了一会儿。若雨随手在树墙上一推,竟推开了个洞。 靠得近的精怪又是大惊,洞外是条长长滑梯。 “要是古木碉堡守不住,里头所有精怪便在第一时间往后头退。”青蜂儿这样说,同时已经攀出了洞外,往那滑梯跳。 只见青蜂儿顺着滑梯溜下,在若雨声声催促下,大伙儿一个一个往洞外滑梯跳下。 从长长滑梯上溜下,精怪们这才见到了外头洞天夜色。 天上是满满的彩星,底下是泛着淡淡光芒的翠草,精怪们欢呼尖叫着,滑到草地上的精怪一个个打起了滚。 老树精、癞虾蟆等排在较后头,溜下来的时候刻意地左右看了看,原来同样的老树滑梯竟有成千条,全都是让古木碉堡里的精怪撤退用的。 青蜂儿解释着:“洞天防御力量不大,但十分辽阔,有许许多多可供躲藏的地方。神仙们只知道树宫,却不知道其他地方,要是第一线黄板台守不下,我们会分散到能够躲藏的各处藏匿起来,开始第二波的游击战术。神仙们要是集中力量往树宫挥军,也只能扑空,却无法将咱们一网打尽。” “那么,要是在各个地方也安排些机关陷阱,岂不更好?”绿眼狐狸插口。 “还用你说!”若雨嘻嘻笑着说:“我们在神木林安排了巨木阵,在梦湖造大水坝,能挡多久算多久,反正不跟他们硬打,是输是赢,各安天命了!” “我看那些精怪拿的弓多半是些尖石竹箭,何不贴上符箓?”绿眼狐狸想起了中部老屋据点大战雪媚娘、四目王大军时,精怪们拿着贴着白焰符的长竿、符箭,发挥了极大作用。 癞虾蟆嚷嚷叫着:“啊呀!只可惜写符工猴子阿泰不在这儿,这计策可不成了,谁去把他抓回来,呱呱!” “这不是问题。”翩翩笑着说:“白焰符我们几个大都会写,带着符术的箭、矛、刀刃等,本来便已大量赶工中。神仙与魔界勾结,要是打来的都是魔军,加上白焰咒倒是不错。” “明天一早,我带大家去见树神婆婆,告诉她老人家,说洞天多了你们这支生力军,树神婆婆一定会很高兴的。”若雨将精怪们带到了绿水畔,这么说着。大伙儿却也没几个听她说话,大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绿水映上天际的美丽极光。 “现在大家就地解散吧,要睡、要玩都随便。”若雨这句话,大伙儿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一阵欢呼,精怪们纷纷跳入绿水,嬉闹起来。 癞虾蟆领着大伙儿去吃香甜果子,呱呱叫了几声,直嚷着要是小海蛙也来,那该有多好。 老树精顺着绿水往上走,又来到了烛台水,一棵棵火焰树燃得光亮耀眼,各种颜色的火焰树互相辉映。 老树精见那火不烫人,便又和前次一样,摘下几片燃烧着的叶子往头上插,越插越是开心,将一头枯木插得密密麻麻,活像棵小株的火焰树。随后来到的精怪们见了,疯狂大笑了好一阵。 几个野山神见了这洞天美景,也看得目瞪口呆,直嚷着不回凡间了。 狮子、老虎等没见过这般风景,虽然不懂得欣赏,却也觉得十分舒服。小狂迎着风滑翔,牙仔在烛台水扑跳着一片片落下来的叶子,铁头猛踩着花,见那花群让自己踩得散出了亮萤萤的光粉,也觉得十分有趣。 “在哪儿呢?”阿关闭着眼睛,专心感应。 他领着千里眼、顺风耳循着飞蜓窜逃的方向找,找了许久,都找不着。 由于是密林,千里眼看不远,顺风耳也听不出什么。阿关便专心感应,但却也十分纷乱,只觉得飞蜓的气息已然消失。 找了许久,阿关在一棵树前靠着,打起了哈欠。眼看天色已经微明,不由得有些气馁,心想难道自己真的什么事也做不成。 此时,白石宝塔动了动,阿泰跳了出来,急急说着:“后土娘娘传符给我,说十天之后,主营就要大举进攻洞天!” “什么?”阿关连忙问着,阿泰仔仔细细将后土一番话说了明白。 第321章 红蜻蜓(1) 原来斗姆灰头土脸地回到雪山主营,将洞天毛禹、阿老的话加油添醋讲了一番,又说那红耳如何嚣张,打伤了她手下七星,还将午伊手下飞蜓也打得跑不见了。 后土吸了口气想要说话,玉帝却伸手阻了后土。本来玉帝对后土的意见十分敬重,但洞天精怪不将神仙放在眼里这等情形,玉帝却如何也无法忍受了。 斗姆接着又说到阿关,众神们一听阿关也去凑了一脚,只起着哄:“这些邪魔余孽全连成一气,和我们作对!”“看来太上师尊也站在他们那边!”“我说或许是那小岁星挟持了太上师尊。”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全都脸色狰狞,恨不得立时杀进洞天,全部杀光。 狱罗神本来不发一语,此时开了口说:“玉帝,此时可别乱了阵脚,再等十日,等我将魔界大军全调上凡间,届时挥军洞天,看看那洞天第一勇士和我手下几个大将哪个厉害。” 斗姆急着想要报仇,气呼呼地说:“何须如此麻烦,我领雷祖、太阴同去,再带着二郎、太子,那洞天红耳哪敌得过二郎、太子?” 会议室一角,两将一坐一站,站着的是太子爷。太子爷浑身黑紫,双手交叉胸前,已不若以往那般痴傻,却是静静的,脸色冰冷如同石雕。 坐着的是二郎,二郎脸色消瘦苍白,不发一语,闭着双目,额上那竖眼半睁,浑浊红褐、黯淡无光。 后土知道玉帝心意已决,再劝无用,便找着机会,以符令将此情形通知阿泰。 阿泰继续说着:“后土娘娘说,要你南下,找着太岁爷,提醒他,千万不要趁着主营挥军洞天时,去福地劫鼎。” “什么?”阿关愕然问:“要我去找太岁爷?” 阿泰气愤地说:“你那前保姆想出了个计谋,说是出兵洞天时一定要大张旗鼓,故意让太岁爷和辰星以为主营兵力空虚,骗他们去福地劫鼎。实际上却在福地设下机关,安排伏兵,正好藉此机会将太岁爷他们一网打尽!” “啊呀,这可不好??”阿关有些惊讶。心想辰星做事果敢自负,要是知道主营大攻洞天,绝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必定要上当了。上次太岁受擒,惨遭断手、放血、缝眼,此次要是再度受擒,落在那斗姆手上,可要被生吞活剥了。 “怎么办?”阿关犹豫半晌,终于做出决定。“飞蜓找不到,先去找太岁爷吧!” 就在阿关和阿泰讨论的同一时间,洞天壁前几只精怪仍然专心把守,有只直嚷肚子饿,说是要找同伴换班了,自顾自地念咒开了壁门,往通道走去,边走,还边揉着肚子。 那精怪走到了通道那端,又打开壁门,却没发觉身后一只红色蜻蜓穿过了他头顶上,飞进了洞天壶形谷口。 洞天的早晨依旧清朗幽静,自凡间而来的精怪大都睡在草地上。小猴儿则挂在一棵果树上睡着,手里还抓着一颗果子。 寒彩洞前的银色大潭上有千只蝴蝶飞舞,一旁林间空地,翩翩正与若雨比划过招。若雨挥动镰刀攻势甚急,翩翩舞动双月不疾不徐接着。 翩翩青月压住若雨镰刀,靛月架上了若雨脖子,微微生气地说:“红雪,我说过,不要让我!” “我哪有?”若雨大声叫着:“翩翩姐,我才没有让你,昨天我让你双月划的口子还没合上呢,我拼命都来不及了,要是手下留情,脑袋可要不保了!” “那好。”翩翩瞥向挂在树上看好戏的青蜂儿。“蜂儿,你也下来,两个打我一个。” 青蜂儿怔了怔,还没回答,见翩翩光圈已经打来,只得飞身闪开。 “这不好吧??”青蜂儿苦笑着,却不召出单刀。 翩翩皱眉催促:“快啊,时候不多了,若我能恢复以前身手,我们三个连手,可要让来犯的家伙吃不完兜着走。” 翩翩本来便好强,更不愿在此一战中拖累大家。于是每日找若雨过招,起先若雨还轻松应战,不出几日已经渐渐吃不消。 此时青蜂儿和若雨连手夹攻,翩翩又居了下风。青蜂儿单刀却只守不攻,翩翩瞧在眼里,知道青蜂儿仍然未出全力,有些恼怒,奋力一跳,却忘了自己已不能飞,很快便往下落去,摔在一处大石上,跌了一大跤。 “要是我还有翅膀,刚刚可要飞到你身后,将光圈打在你后脑袋上了。”翩翩揉了揉臀部,这一跌跌得挺重。“凡人肉身实在笨重,摔起来可疼了,难怪阿关一天到晚老是嚷嚷喊疼??” 若雨一把拉起了翩翩,替她捏了捏颈子说:“翩翩姐,你也别太过着急,要是练过头,还没开战就受了伤,那怎么行!”青蜂儿也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一阵香风拂来,一个漂亮妇人从水潭窜出,身穿素净鹅黄色衣服,手里捧着一迭白巾。 “是玉姨──”青蜂儿等转头见了这黄衣妇人,都向她点了点头。 “翩翩来。”那叫作玉姨的妇人是银白水潭里的一条百年鲤鱼精,翩翩的岁月烛便是玉姨送她的。 “这是我给你缝的,披上它,你又能飞了。”玉姨柔柔说着,将手上那白巾往翩翩颈上一挂。 “啊!”翩翩只觉得身子一轻,竟就要浮了起来,赶紧抓了白巾,脱下颈子,这才落地。 翩翩仔细一看,那白巾上竟隐约可见布满了蝴蝶翅膀形状的纹路。 “这是洞天许多小蝶儿送你的礼物,他们脱去了自己翅膀,让我缝成这条『千羽』白巾。你好好练习数日,便又能飞了。”玉姨柔声说着。 翩翩十分感激,向玉姨道了好几次谢。 若雨在一旁起哄:“玉姨真偏心吶,许多年前我向你要一双防火手套,你就是不做给我,却给了翩翩姐一盏千年不灭火。现在又缝了飞天白巾给她,我向你要的防火手套呢?” “当然没有。”玉姨呵呵笑着说:“你要那防火手套,是要去凤凰谷偷蛋,我早就知道了,当然不做给你。倒是编了件草战袍,是要给飞蜓的,他小时候一天到晚吵着要一袭漂亮战袍,我前些时日想起来,便做给他了。他现在如何?怎么没和你们一同来呢?” “果真偏心!”若雨气鼓了嘴巴。 青蜂儿苦笑回答:“飞蜓哥??他出了些事,小岁星大人去找他了,或者不久就要来了。” 才说至此,潭外一群精怪拥了过来,大吼大叫着:“闯进来了、闯进来了!” 翩翩、若雨、青蜂儿尽皆骇然,想不到神仙这么快攻来。 “不??不是神仙大军??”只见那精怪怪叫怪嚷:“是那红蜻蜓儿!” “什么?”若雨急问着。 前来通报的精怪嚷嚷:“是那红蜻蜓!他不知如何闯了进来,从壶形谷口打上了黄板台,他四处乱窜,红耳大哥抓他不着!” 翩翩等听只是飞蜓一个,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奇怪,阿关明说了要找飞蜓,却没有消息,反倒让飞蜓溜进了洞天。 翩翩披上了千羽,身子缓缓浮起,急着想要往黄板台飞去,却摇摇晃晃无法随心控制。 “翩翩姐,你别急,我们先去看看!”若雨和青蜂儿迅速飞升,往黄板台古木碉堡飞去。 若雨和青蜂儿飞过洞天平原,进了碉堡,只听得里头闹哄哄的,有些精怪头破血流地跑来。 “飞蜓在哪儿?”若雨拉住了一只精怪问他。 那精怪是自发性的义勇军,摀着不停流血的额头,惊慌嚷着:“不知道呀,碉堡头四通八达,那臭蜻蜓飞得好快,四处捣乱!” 第322章 红蜻蜓(2) “狭长道、黄板台上的守军怎会让飞蜓独自闯过?”若雨问。 精怪回答:“臭蜻蜓闯入壶形口时,就已现了身,打伤了好多精怪,直嚷着要挑战红耳大哥。红耳大哥一听是臭蜻蜓,赶紧带着大伙儿出去,但那蜻蜓已飞进了狭长道。本来几只凤凰要放火烧他,长道壁上的伙伴也搭起了弓,黄板台上的一批卫队都准备好了要抓他,但是红耳大哥怕伤着了那蜻蜓,直叫大家别动手。” “只这么一缓,那蜻蜓速度好快,一溜烟窜出了狭长道,飞越黄板台守军。红耳大哥力大,却不像那臭蜻蜓那样会飞,要抓他已经来不及,让他打翻了几个伙伴,闯进古木碉堡!” “碉堡要念咒才进得来不是?”若雨急问。 “当时咱们几个伙伴才要出来,树门都没闭上,那蜻蜓已经窜了进来,在里头四处飞,抓也抓不着!”那精怪这么说。 “红雪姐姐,别问了,赶紧分头去找,找着了飞蜓便通知大家。”青蜂儿边说,已掉头往身后的碉堡甬道飞去。若雨也赶紧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只找了数分钟,若雨便暗暗叫苦,尽管她能感觉得到飞蜓身上的气息,但碉堡里四通八达的甬道反倒成了阻碍,有时感到飞蜓便在十几尺之外,但前头的甬道却偏偏拐向另一方。 若雨急急找着,却听见青蜂儿在甬道另一端大叫:“飞蜓哥──” 顺着青蜂儿叫嚷声赶去,只见到青蜂儿推开了壁墙,往溜梯口窜出。 若雨直觉不妙,知道要是让飞蜓逃离这古木碉堡,跑到洞天大平原上,可更难抓了。 正想到此,若雨也跟着钻出了那溜梯口,果然见到飞蜓远远飞上了洞天平原,青蜂儿死跟在后。 飞蜓狂飞着,却让较晚赶来的翩翩拦住,在空中打了起来。 飞蜓手上拿着一支木杆子长矛,矛头是石刃,想来是在碉堡中从精挖掘机上抢来的;那支让红耳扭弯的红枪,却让他找了回来,套在颈子上。 翩翩一刀砍断了飞蜓手上的木矛,飞蜓怪喝一声,几道风打去。翩翩尚不熟悉千羽巾的飞行方法,狼狈避开,让这股风吹得摔落在地,所幸洞天草地柔软,摔进草中像摔上软垫一般。 翩翩正要挣起,那飞蜓已经飞远,就连快速飞来的若雨和青蜂儿,也渐渐追不上。 “糟糕,赶不上他!”青蜂儿叫着:“本来翩翩姐应当比飞蜓哥更快,但现在翩翩姐没了翅膀,成了凡人,我和红雪都没他快啦!” 若雨拍着头说:“他一定躲回黄金池了!” 黄金池附近的花丛草堆,是飞蜓儿时住所。 “不,也有可能在神木林。”青蜂儿摇头说:“飞蜓哥以前有一阵子时常带着我和象子上神木林找花螂打架。我们在那儿的大树上盖了一间小屋,作为挑战花螂、七海、钺镕的秘密据点。” “有这种事?”翩翩和若雨有些惊讶说:“以前都没听你们提过。” 青蜂儿苦笑:“我们小时候贪玩,做出的怪事可多着了,长大了还提来做什么?” “我们先去神木林找他,三路包夹,非抓到他不可!”若雨抢先飞起,翩翩、青蜂儿跟在后头。 不出一会儿,已来到神木林,为免打草惊蛇,翩翩等都在身上施了隐灵咒。 青蜂儿循着儿时记忆找着,找了许久,往一棵参天大树飞上,果然感到了飞蜓的气息在树间弥漫。 “就是那小屋??”随着青蜂儿指的方向看去,翩翩和若雨果然见着了一间用木头搭成的小屋,里头传出了飞蜓的说话声。 “老头!借我??几根称手棍棒??我??要做武器用??”飞蜓的声音断断续续。 只听见小屋中传来了应答声:“咦?这不是小蜻蜓吗?怎么这么久没见到你了?你上哪儿去了呢?那胖娃儿,和小蜂儿也来了吗?” 若雨和翩翩怔了怔地问:“里头还有谁?” 青蜂儿低声答着:“是那棵大树在说话,当年我们砍下他身上枝干来做小屋,他也不在意,只顾着和咱们说话。他说他还未修炼成气候,不能变化身形,也不能走动,只能说话而已。” 青蜂儿解释着,飞蜓的声音更大了:“啰唆!问那么多干嘛??快给我棍棒吶??我要做兵器??去打红耳!” 大树哈哈地笑说:“这么久没见,小蜻蜓还是这样急躁,老家伙身上什么没有,木头最多,你随手折就是啰??但你打红耳做啥?他是洞天的大英雄、大勇士吶!” “放屁!”飞蜓咆哮着:“我才是洞天第一勇士──” 大树咦了一声说:“那花螂呢?那七海呢?那钺镕呢?他们都不和你争第一勇士了吗?” “是啊??花螂上哪儿去了?钺镕和七海??”飞蜓默了半晌,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谁知道,说不定便在附近,我要去打他们!”飞蜓想了半晌,想不出头绪,脾气又上来了。 大树开口说:“啊呀,我记起来了,你不是去当神仙了?花螂、钺镕、七海也做神仙去了不是?那胖娃儿、小蜂儿也做神仙去了不是?” “神仙??什么神仙?”飞蜓怔怔想着,似乎已经忘了许多事,他歪着头费力回想,喃喃自语:“象子跟青蜂儿许久没见到他们,想必是投靠花螂,要跟我作对,那两个可恶的叛徒??还有??还有??蝴蝶翩翩、瓢虫红雪、纺织娘秋草??她们都投靠花螂??不,也可能投靠七海去了,全都是叛徒、混蛋!我要一一杀了她们!哈哈!还有那??那??不知道是什么精,拿了柄短剑的混蛋小子??全都??” 翩翩等相顾苦笑,心想飞蜓只经过一晚,神智却已大大退化,或许和脱离了黄灵、午伊操弄,恶念在体内不受控制地蔓延有关。 青蜂儿红了眼眶,知道飞蜓此时已经忘了花螂在迁鼎一役中战死;七海让众神抓了,此时大概也成了主营大将;钺镕则在辰星身边,是生是死,也不得而知。 “他现在迷迷糊糊,手上又无兵器,不如我们一起上,将他绑了,以免生事。”若雨提议。 翩翩点点头,同意若雨的说法,正要发难。 “等等??”青蜂儿突然提议说:“飞蜓大哥??也只是想当勇士而已,何不??何不??顺他的意?” “你是说?”若雨不解问着。 “有道理!”翩翩已然明白,接着青蜂儿的话说:“飞蜓似乎忘了许多事,不如我们??如此这般??” 若雨和青蜂儿按照着翩翩的吩咐,各自开始准备。半晌之后,飞蜓仍和老神木琐碎说着话,青蜂儿已经恭恭敬敬捧着一堆果子,嘻嘻笑着飞到了木屋门外,朝里头说话:“飞蜓大哥!” 飞蜓听见青蜂儿的声音自小屋外响起,惊得飞弹起身,捏紧了拳头,瞪着外头。 “你是谁?胆敢闯入我的地盘!”飞蜓暴喝,伸手往背后摸去,但以往惯用的长枪已成了个椭圆圈圈。飞蜓又怔了怔,似乎还记得长枪让红耳折弯了,只气得直跳脚,随手从小屋墙上拿了柄木头大斧,那是以前好玩做的。 “飞蜓大哥,我是蜂儿啊,你忘了我吗?”青蜂儿尽管害怕,还是笑嘻嘻地说:“你不是要庆祝吗?” “喔,是蜂儿??”飞蜓怔了怔,问:“庆祝什么?” “我是红雪妹子啦!”若雨也从一旁探出头来说:“你上次将七海摔进了大水潭里,拿下洞天第一勇士的头衔,我们是来祝贺你的!” “什么???”飞蜓满脸狐疑,却又似乎记得真有此事。 第323章 红蜻蜓(3) 原来飞蜓等一干男孩虫精,以往时常在大水潭边摔角,争那第一勇士,谁打赢了,便当一天勇士。几个大男孩谁也不让谁,大伙儿实力也不分轩轾,一天的第一勇士时常轮流做,飞蜓便当过好多次。 有次,飞蜓特别来劲,打败了花螂,又一鼓作气打翻了钺镕和七海,还将七海压在水里踩了好几脚。 那次大胜,印象自然深刻,此时若雨和翩翩加油添醋,特别强调这经过,飞蜓也依稀记得真有此事。 “原来我早就是第一勇士了,怎么会不记得?”飞蜓摸了摸下巴,有些得意地说:“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便当我的手下吧,还是你们想做那花螂的手下?” “何止我们,你是第一勇士,整个洞天当然都归你管。”若雨胡吹乱捧,不禁说过了头,翩翩偷偷轻拍了拍她,若雨这才闭口。 “原来如此!”飞蜓大笑说:“那我是真正的第一勇士了,是洞天大王吶,本该如此,哈哈──” “就是这样子,大王!”青蜂儿顺着飞蜓的意说:“花螂、七海早已逃之夭夭了,红耳大哥也是你的手下,领了一干卫队保护你吶!” “红耳弄坏了我宝贝红枪!”飞蜓一听红耳,恨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愤恨地说:“将他抓来,我要杀了他!” “这??”青蜂儿见自己说错了话,引得飞蜓发怒,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翩翩赶紧插口说:“红耳那笨蛋??他也深深自责,为了将功折罪,他要去帮你杀大仇人啦!” “大仇人?是谁?”飞蜓哼了哼说:“还要他多事,大仇人我不会自己杀?” “斗姆。”翩翩这么说:“是斗姆,你还记得她曾说,你是没教养的臭蜻蜓,将你吊了起来,打了三天吗?” “原来是那个贱货──”飞蜓一听,又大怒了。 天庭自然不似洞天逍遥自在,飞蜓刚上天庭之初,只是个毛头少年,不习惯天庭规矩,时常惹祸,但终究是太岁手下,众神便也都让着他。有次得罪了斗姆,斗姆那时虽然没现在那样坏,却也不卖太岁面子,把飞蜓好好骂了一顿,赏了他几巴掌。 但将飞蜓吊着打了三天的,却不是斗姆,而是太岁爷,自然也是因飞蜓其他顽皮琐事。只是翩翩此时移花接木,将一干杂七杂八的往事全推到斗姆头上。 “喝──我记起了,那贱婆子还将我关在小房中好几天,还教人来嘲笑我,从小窗中用石子扔我!”飞蜓愤然大骂着:“是不是有这一回事?” “是啊??”翩翩等异口同声应着,不免觉得好笑。 原来被关在小房中好几天的却是钺镕,钺镕偷吃了宴席上的水果,让辰星关在黑漆漆的小屋中好多天。而那偷扔石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飞蜓自己。当时他和花螂等幸灾乐祸,趁着钺镕被关,不但偷扔石子,还拿竹箭往小屋里射,将钺镕整得哭了,他们便在外头哈哈大笑。 但便因为如此,飞蜓也特别印象深刻,在翩翩、若雨胡说诱导之下,将这件事的受害者当成是自己了。 “确实可恨,我非得杀了斗姆不可!”飞蜓问着:“那么,你们可知道当时是谁在外头扔石子的?” “是黄灵跟午伊──”若雨嘿嘿笑着说。 “黄灵?”飞蜓怔了怔,大声驳斥:“胡说,黄灵是我好朋友,怎么会用石子扔我?你们这些贼家伙想挑拨离间?” 若雨吓了一跳,没想到飞蜓仍记得黄灵给他的好处,立时改口:“是我脑筋不好,记错了,大王,不是黄灵吶,是巨门、破军他们!” “那不就是北斗七星他们,那贱人的手下!”飞蜓一听又是斗姆那一票家伙,气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就是他们啰。”若雨将一串花冠戴在飞蜓头上,说:“不说这些生气事了,这是大家特地为我们洞天大勇士做的!” 翩翩也拿了几个果子,凑上飞蜓的口,喂他吃着果子;青蜂儿和若雨,则替飞蜓搥起了背,捏着肩颈。 飞蜓在小屋中木椅坐着,得意张嘴,咬着翩翩喂他的果子,不禁有些飘飘然。 “你们又在玩什么游戏,怎么我都听不懂呢?”大树此时才开口,却让翩翩、若雨等连声喝住。 “事实上,斗姆便要来打我们了??”翩翩幽幽地说。 “什么?”飞蜓一听又是斗姆,眼睛再度发出了怒意。 翩翩和若雨互相打着眼色,一搭一唱将洞天即将面临的大战,说成是斗姆带着千军万马,要来洞天找飞蜓麻烦了。 “有第一勇士在此,教那贱婆子手下七星来一只死一只,来一双死一双!”飞蜓大喝着,站了起来,身上铠甲闪亮耀眼,气势非凡。 “哇呀──你不是那顺德吗?”癞虾蟆呱呱尖叫着,指着眼前那黑黝黝的枯瘦老家伙。 精怪们仔细看了看,果然见到顺德大帝呆怔怔地混在几只精怪后头,抱着膝盖坐在烛台水畔,和大家一起准备看那火焰树燃火。 “对啊,这是顺德吶,都认不出他了!”“你是如何进来洞天的?”“你要暗算阿关大人?”精怪们一阵骚动,一下子都离那顺德好远。 两个山神登时捏紧了拳头,扑向顺德。 顺德也不闪避,任那两个山神将他扑倒,只是连连摇手说:“我??昨晚便和大家一同出了宝塔??入了洞天的??” “什么?”绿眼狐狸不敢大意,紧盯着顺德,深怕他突然使坏,喝问:“你不是给锁在白石宝塔里的大牢中,怎能够出来的?” 顺德苦苦地说:“我照实说??那牢锁不怎么牢靠,昨晚我在里头,昏沉沉地爬起,只觉得奇怪怎会给困在牢里,使力弄坏了锁,一边躲藏着塔里精怪,一边想法子逃出来??” 几个山神将顺德压在地上,顺德模样看来憔悴恍惚,缓缓解释着。大伙儿骚动起来,都说要揍他,有些扔起石头,还砸着了靠顺德较近的精怪,又是一阵吵闹。 “别吵!”绿眼狐狸喝斥着:“听他好好说──” 大家这才静下,听那顺德说。原来顺德连日来让阿关捉恶念,由于他身上恶念十分多,阿关也毫不留情,每次都是卯足了全力捉拿,因此顺德每日受尽煎熬,神智始终模模糊糊。 昨晚醒了,恍惚之中破坏牢门门锁,溜出了大牢,本来只想找机会逃脱出去,心中却十分混乱。他让阿关驱出了身上所有恶念,却记得一切事情,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晓得自己的目标,晓得自己还要称帝;但此时心中混乱不堪,像是用尽一切手段抢来了美味大餐,却又突然没了胃口。 他回想着过往种种,看着四周本来应当是敌人的阵营,心中除了混乱,什么也无法想。 直到塔里精怪、山神,全随着塔外阿关号令往塔顶跑,跳出塔外厮杀,躲在暗处的顺德,恍神之际,便也跟着大伙儿跳出了宝塔,掺杂在众精怪当中,看着双方大战。 顺德恶念去尽后,眼也不红了、獠牙也没了,身上的气息更截然不同;加上一干精怪、山神相处时日并不久,大都十分陌生,在漆黑夜色下,谁也没有发现大伙儿中多了个顺德。 本来他大可趁乱逃跑,但又不知自己该不该逃,迷迷糊糊地随着大家进了洞天。看了一晚上星光、吹了一早上的晨风、吃了几颗果子,心中茫茫然的,不停回忆着过去数个月来所作所为,此时却让眼尖的癞虾蟆瞧见,大声指了出来。 “有这种事??”绿眼狐狸看向几个山神。“那现在该如何处置他?” “当然是宰了,他杀了我好多同伴!”“关起来、关起来,不能再让他跑了!”“这种坏家伙,斩了吧!” 第324章 邪八仙(1) 精怪们骚动着,大家争相发表意见,翩翩和若雨也收到了其他精怪通报而匆忙赶来。 “真的是顺德──”翩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绿眼狐狸也简单将顺德受缚的经过说明了一番。 翩翩听完,默然不语,并不再看那顺德,只是淡淡地说:“既已驱出恶念,便也无害了,老君爷爷如此吩咐,自然有他的道理。” “什么!”“怎能放了他,要他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精怪们一听,都骚动起来。 “别吵──”绿眼狐狸尽管也恨顺德,但终究稳重了些,明白顺德处境,加上老子亲口吩咐,自然有其用意。眼见一干新精怪们不知分寸,只得板起脸来,大声训斥说:“你们瞎起什么哄,这顺德以前作恶多端,那却也是恶念使然。收了顺德是太上老君的意思,三清老子地位何其崇高,会如此吩咐,必有他的用意,你们有什么意见,怎不和老君爷爷说、不和阿关大人说?在洞天仙子前撒野,不怕树神婆婆将你们撵出去?” 绿眼狐狸搬出了洞天树神,精怪们这才安静下来,倒真怕让树神撵出这美丽洞天。 “可是??这顺德害得翩翩仙子好惨吶??”癞虾蟆呱呱了两声,喃喃抱怨着。 “那都过去了。”翩翩淡然说着:“我的绿毒已经好了,变成凡人也算歪打正着,本来??便也是这样安排的。现在重要的是要大伙儿齐心,去对付咱们共同的敌人。要是他愿和咱们同在一线,便安排个事给他做;要是他另有计划,便让老君爷爷来发落吧。” 众精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自交头接耳,顺德全身发颤,猛一跪下。 “蝶儿仙好大量??”顺德一声凄厉哭嚎,大力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哽咽地说:“我知自己过去作为??已不配为正神??我不会逃跑,大伙儿有什么事,都吩咐我去做??顺德一条小命能做到的,绝不说第二句话??” 几个山神互看了看,松开了手,任那顺德扑倒在地。 此时火焰树已一棵棵冒出了光火,精怪们见报仇无望,便也不再理睬顺德,有些看起焰火,有些三五成群聊着,暗暗抱怨着,说那顺德的不是。 翩翩等和若雨看了顺德几眼,便也走了,她们还得张罗洞天大王飞蜓的晚餐伙食,并将飞蜓情形告知树神和其他长老。 顺德卧在地上,独手撑着身子,看着火焰树灿烂光火,泪流满面,久久不能言语。 “有这种事?”阿关接到了翩翩的符令,才知道顺德在洞天里,做起大伙儿的小跟班了。 这是阿关动身去找飞蜓的第三天,本来遍寻不着飞蜓,加上又搞丢了顺德,情绪相当低落,直到收到了翩翩符令,这才又振作了些。 “我们收到了后土的情报,有要事要去通报太岁爷,现在人已在中部,刚刚发现了个家伙,要顺便去找他麻烦。飞蜓状况如何?”阿关燃了符令问着翩翩,不忘补充:“这是我身上最后一张符令了!” 翩翩的声音回传:“你放心,洞天情形很好,我们将飞蜓唬得一愣一愣,树神婆婆、红耳大哥也都了解情形,配合得天衣无缝。你顾好自己行了,别莽莽撞撞??” 翩翩又提醒了一番,还没说完,符令效力已无,光芒渐渐褪去。 “好了!”阿关挥了挥手说:“大伙儿出发吧,那家伙现在如何?” 伫立树头的千里眼低声说着:“他仍发呆,像个石雕像似地枯坐好久,不知到底在看什么?” 一旁的顺风耳也说:“我听他喃喃地念,不知道在念些什么,不停重复着什么『要去救雨兄』什么来着??” “他们分散了?碰到麻烦了?”阿关正迟疑着,便让老六、老七架了起来,往树上飞去。攀上了树,往千里眼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很远很远那山头崖边,伫了个小小人影。 隔这么远自然看不清楚,但他知道,是风伯。 昨夜一晚乱走,骑着石火轮一路找到了中部。虽然遍寻不着飞蜓,却感应到了这奇怪气息,在千里眼、顺风耳协助之下,很快知道这家伙是风伯。 阿关等跟踪了一夜,来到山郊处。那风伯在山崖边发着愣,久久没有动静,阿关本想将其和雨师一举擒下,像收顺德那样收了他俩。 但此时却从风伯不时喃喃自语得知,风伯和雨师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这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哥儿们竟走散了。 “我们几个加起来,打不打得过他?”阿关这么问着。 老六、老七耸耸肩答:“应当可以。” 千里眼却有些迟疑地说:“两位王公,你等久居人间,非天庭正神,不知那风伯可是厉害角色。他可比飞蜓还要厉害,要是加上雨师,可得要五星大神才抵得过。” “这种时候,大伙儿都在努力,哪一场仗不危险?我们当然也得拼了,抓几个厉害帮手回去,才对得起伙伴吶??”阿关喃喃自语,犹自打着主意。“若是偷袭呢?我骑石火轮出其不意地偷袭,杀他个措手不及,你们从宝塔出来突袭,只要让我抓到了他,就放电电他。” “这??”千里眼仍犹豫着,顺风耳又叫了起来:“又有个家伙在嚷嚷??” “谁在嚷嚷?”大伙儿不解问着,只见顺风耳示意要大家安静。静静听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听不出是谁,只听那家伙一直叫嚷『好冷、好冷、你们这些坏家伙??』,附近好像还有其他家伙,他们似乎起了争执。” “是寒单爷!”阿关有些惊喜,想不出除了寒单爷,还有哪个家伙会一直喊冷了。 “寒单爷怎么会在这儿呢?”阿关正奇怪着,想起了当时劫囚时,月霜炸开了主营大牢,寒单爷、顺德等都是趁当时逃出来的。 “有寒单爷,便有有应公,他们两个也是好兄弟,身手不在王公之下,要是我们能够先逮了他俩,驱了他们身上恶念,一同对付风伯,胜算便大上更多啦!”阿关一下子精神许多。 顺风耳指了个方向,急促说着:“不好,我还听见争斗声,寒单不知和谁打了起来??” “快去看看!”阿关急急跳下了树,众神也随即进了宝塔。阿关骑着石火轮,往顺风耳指的方向窜去。 不出一会儿,远远便听见寒单爷的叫嚷。 “又来找我麻烦──”寒单爷狂吼着,全身是血,一条胳臂直直垂着,像是受了伤;另一手握着残破弯刀,那弯刀上满是破口,砍得都钝了,似乎经历数次恶战。 三个鬼魅身影围在寒单爷前后,不时出手攻击。 “你便降了吧??”一个衣衫蓝缕的少年,身上挂满符箓、铃铛等花花绿绿的奇异吊饰;他拿了个竹篮,伸手在里头掏着,手一扬便撒出一只只蜈蚣、螳螂。 “哇──坏家伙!”寒单爷怪吼怪叫,鼓着嘴巴猛吹,喷出几口红烟,将蜈蚣、螳螂吹散。 又一名瘦小老头,穿着一身灰袍,拿了支毛笔和一本破簿,抓着笔在簿上画着。不一会儿,瘦小老头将画好的纸撕下,在手里一捏,冒出了青烟,幻化出一只三头狼。 三头狼朝寒单爷狠狠扑去。 而寒单爷正专心对付着眼前一名美貌妇人。妇人身穿彩衣,粉脸红眼,紫色嘴唇不时吹出妖异烟云,笑吟吟地朝寒单爷吹风。 “好臭、好臭!”寒单爷左闪右避,大嚷大叫躲着那些风雾,却让后头扑来的三头狼咬个正着。 第325章 邪八仙(2) “啊呀──”寒单爷腿上吃痛,那三头狼咬得紧,任凭寒单爷拿刀乱斩,死也不放。 “哈哈。”瘦小老头见寒单爷中招,拍手笑着,拿着毛笔乱画,撕下一揉,又是一只三头狼跳出纸团。 那提篮少年张口笑着:“老头,就只会画这怪物,画点别的来瞧瞧!” 瘦小老头哼了哼:“小鬼,你呢?只会扔蜈蚣、螳螂,篮子里没别的了?” “谁说的?”少年哈哈一声,抓了一把东西乱撒,撒出一片大蜘蛛,每只竟都有公鸡那样大。 “坏家伙好坏吶──”寒单爷哇哇大叫,让那些大蜘蛛吓得连连后退。 美艳妇人叫着:“我说寒单兄吶,你便降了吧,免得活受罪!” “放屁、放屁,有种杀了我!”寒单爷怒骂着,好不容易将咬着他腿的三头狼斩死,两只三头狼和十几只大蜘蛛已经左右扑了上来。 几道白焰打来,打爆了几只蜘蛛。寒单爷往后一跳,一刀将那三头狼斩落了两颗头。 三个鬼魅邪神吓了一跳,只见阿关骑着石火轮从山郊上坡窜来,左右还跟了两个凶恶汉子。 “你们是谁?”美艳妇人惊讶问着。 “这是何仙姑!原来是八仙他们!”千里眼和顺风耳也从宝塔里跳了出来,惊讶嚷着:“哎呀!咱们惹上了太阴娘娘一路啦──” “八仙?太阴?”阿关没想太多,随便应了几声,已经拿着鬼哭剑刺向那提篮少年。 少年伸手在篮里乱抓,抓出一把黑忽忽的东西,往天上一撒,又是一片公鸡大小的巨大黑蜘蛛。 “哇!”阿关连忙后退,老六、老七则领着十八,和那瘦小老头、美艳妇人战了起来。 “那小乞丐是蓝采和、老的是张果老、女的是何仙姑,他们是八仙!”千里眼在旁说明。 “你们打哪来的?为什么帮我?”寒单爷怪叫怪嚷。 “我是你的朋友吶,来帮你打坏家伙的!你那有应兄弟呢?”阿关知道寒单爷疯癫,没空解释,便随口搪塞。同时连连放出白焰,去打那少年撒出来的大蜘蛛。 张果老和何仙姑不擅近战,让两王公连连逼退。张果老左闪右避,总算在簿上画了一张,连忙撕下,又变出一只三头狼。 紧随老七身后那忠犬十八,此时纵身拦住那三头狼,一声大吼,一口咬掉了三头狼的一颗头。三头狼挣扎倒地,又变化回原来那张纸。 阿关宝塔一震,山神大宝也拿着狼牙棒跳出,加入战局。 “让我来、让我来!”寒单爷提着弯刀再度参战。 何仙姑眼见不敌,大声唤着另外两仙:“这些家伙凶恶得很,打不过啦,快退,去找李大哥他们来助阵!” 蓝采和又撒出一把密密麻麻的大蜘蛛,把那大宝和寒单爷都吓得连连后退。 突然宝塔又一震动,跳出来的却是阿泰。阿泰双手各捏了一把符,大声念起了咒语。 “阿泰,你出来干嘛,快回宝塔里,这儿都是厉害神仙,不是寻常妖兵鬼卒!”阿关见阿泰竟抢到大宝和寒单爷的前头,去挡那片蜘蛛阵,不由得急切大喊。 “去你的,乖乖看老子表演!”阿泰咒语念毕,一声大叫,手上捏着的黄符发出耀眼金光,成了一只只黄金大鹰。大鹰展开双翅,四处飞击,将那些蜘蛛全啄了个碎。 “什么!”蓝采和傻了眼,不敢置信,又朝着篮中掏摸,撒出一把蜈蚣。 只见阿泰双手挥舞,指挥着那些大鹰突击,一群蜈蚣还没落地,在空中便都让大鹰给扯得四裂了。 “这??岂有此理!这凡人竟会后土娘娘的法术,正是我的克星吶!”蓝采和惊叫着,纵身跃上空中,头也不回飞了。 何仙姑也打了个转,吐出一片妖风,赶紧逃了。 张果老才画好一张纸,撕在手里吹了口气,化出一头灰驴子。他老儿跳上了驴正要逃跑,忠犬十八已经扑上,咬住驴屁股不放,只听得驴子乱嚎一阵,老六、老七已经围了上来。 张果老才要往下跳,让王公老七一把抓住了脚踝,朝地上狠狠一拽,砸得头昏眼花。再回神时,大伙儿全拥了上来,七手八脚将他架了起来。 “把他绑了,抓进宝塔。”阿关下了命令,千里眼和顺风耳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深怕太阴援兵来到。 “你是谁?为何和我抢着打坏家伙?我那有应兄弟呢?我那有应兄弟呢?”寒单爷听阿关提起了有应公,突然便发了狂,伸手去抓阿关肩膀,却让阿关怀中突然伸出的大黑手一把抓住手腕。 阿关随即握住寒单爷另一只手,寒单爷正要大叫,几道黑雷已经卷上了他身子,同时觉得脑袋轰隆隆响着,身上像是四处给钻了洞,许多东西往外头泄着。 寒单爷和三仙大战后,体力本已不济,突然吃了几道黑雷,给电得瘫软倒下,连叫嚷也渐渐叫不出声,只能发出喃喃骂着:“你也是??坏家伙??说谎骗我??” “寒单爷,抱歉了,上次没能替你驱尽恶念,这么久不见,你又忘了我啦。这次我可要一鼓作气替你抓出恶念,会有点难受,你可得忍忍!”阿关知道寒单爷邪化之后性情古怪,情绪大起大落,有理也说不清,就算说清了,他也很快又忘了。此时逮着了这大好机会,便也不多废话,先将他电得无力,驱尽体内恶念再说。 阿关一手还扣着寒单爷手腕,一手按上寒单爷脑袋,深吸了口气,手一施力,将他身子里的大量恶念一鼓作气全抓了出来。让鬼哭剑吃了一部分,吃不下的,全往远处扔了。 “小岁星吶,我们快走,他们的帮手来了!”千里眼大嚷着,阿关听了,更是鼓足全力,又抓了好几次。直到寒单爷身上再也抓不出东西,这才放了手。 “啊呀!”阿关跳了跳,觉得屁股有刺痛感,回头一看,竟是几只大鹰轮流啄他的屁股。 “阿关,看你还敢不敢瞧不起我!”阿泰鬼吼着,一只手还不停划圈,指挥着大鹰往阿关身上乱窜。 “是我不好,我服了你,泰哥现在可是狠角色啦!”阿关乱踢乱踹,驱赶着那些大鹰,和阿泰闹了一会儿,这才将大伙儿全赶回宝塔。 阿关呼了口气,看看双手,觉得自己抓取恶念的技巧也进步不少。此时一口气驱出寒单爷身上的恶念,却也不像以往那样疲累了。 他骑上石火轮,回头看了几眼,只见到天际几个邪神已经吵吵闹闹地赶来,赶紧踩下踏板,窜进了树林里。 天上几个影子落下,几个邪神领着十来名天将。 蓝采和大声喊着:“明明就是这儿、就是这儿!刚刚在天上还见到那家伙,怎么一下子就跑不见了?” 何仙姑也说:“张果老不见了,一定给他们抓走了!” “到底是谁?难道那疯寒单除了小神有应之外,还有其他伙伴?”一个伫着铁拐杖的老汉怒骂着,用那拐杖连连敲着地。 “发飙骂人的是铁拐李。”千里眼看着,将见到的情形一五一十讲了清楚。 阿关一伙此时在好远之外的山上,靠着千里眼和顺风耳,偷看那赶来救援的八仙急得跳脚的模样。 由于距离甚远,阿关只能远远看见小黑点,但一旁的千里眼和顺风耳轮流说明,也令他仿佛身历其境。 这头,铁拐李恨恨骂着:“王公?寒单爷怎么会认识王公?何况他已邪化了,王公们不是北部地区神仙吗?怎又会来这儿找我们麻烦?” 第326章 邪八仙(3) 蓝采和急忙解释:“真的,还有只大狗,不是王公是谁?对了,还有个少年,会发白火!” 何仙姑嚷嚷着:“还有千里眼、顺风耳也跟着那少年!” “千里眼、顺风耳?听说他们被派给了斗姆不是?咱们此时和斗姆,不应当是同一阵线吗?他们来搅什么局?”一个身穿锦服的大耳胖子好奇问着,是八仙中的钟离权。 “不,不是斗姆!”另一个全身纯白长衫,腰间挂了长剑,面貌清秀斯文的中年男人,打断了钟离权的话。 “骑两轮车、放白火的少年,是那叛逃太岁。”白衫男子是吕洞宾,说话嗓音高亢尖细,动作像个女人,还恨恨跺了跺脚,娇斥着:“可恶的叛将,此时来捣乱,气死我了!哼!” “吕洞宾是娘娘腔?”阿关狐疑问着,千里眼说得肯定,便连顺风耳都点头附和说:“吕洞宾一直如此,但以前他性情很好,待大家都和和气气,大家也都喜欢他,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却不知道他现在性格变得如何了。” 阿关又问:“他们还说些什么?” 顺风耳答:“嗯??那铁拐李发怒了,要大伙儿赶紧回据点,他们设下陷阱,说什么??要捉那鬼王钟馗。” “什么?”阿关听了十分震惊,连连问着。 顺风耳也将听到的对话,和先前两将在主营时所知情形,自个儿组织一遍,解释给阿关听。 原来这太阴受降之后,便一直暂时驻守中部。主营要大举进攻魔界,太阴也收到命令,要向四方招募兵马。中部精怪邪神几番动荡,最显着的兵马莫过于那鬼王钟馗和义民爷们了。 太阴擒了不少钟馗手下鬼卒,都绑在一处地方,还设下陷阱,要诱那钟馗去救,想将之一举成擒。 “那可不行。”阿关听了,连连摇头说:“我们得去帮忙!” 千里眼、顺风耳互看一眼,只觉得十分不妥。 千里眼说:“小岁星吶,这太阴可不好惹,手下八仙个个身怀异术,有攻有守、有智有勇。勾陈大败之后,太阴和镇星爷仍然对峙了许久,都未显败象,直到主营派了多路兵马围攻,太阴知道勾陈已死,这才降了。” 顺风耳补充:“还有,你不是要先将后土一番话,带给太岁爷和辰星爷?” 阿关想了想说:“这样好了,你们先动身南下,找辰星会合,向月霜多要几张传话符令,我去找鬼王钟馗。” 千里眼、顺风耳有些惊愕地说:“这样妥当吗???” 阿关点点头说:“你们放心,我不会和太阴硬碰硬的,我只是要去提醒钟馗大哥一声,告诉他太阴抓了他手下,为的是要设计他,抓他去充军。他是个好鬼,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受害。你们两个看得远、听得远,应该能躲过所有伏兵,也能找着辰星、太岁爷。” “快去、快去!”在阿关声声催促下,千里眼、顺风耳只好硬着头皮动身。 看了看天色,此时还是下午,离入夜还有许久,阿关便找了一处隐密林间,要大宝在外头守着,自个儿进了宝塔,去看那寒单爷。 寒单爷仍昏睡着,老土豆拿了张毯子盖在他身上,韭菜、小白菜等则七手八脚地替寒单爷揉捏四肢。 “寒单爷、寒单爷??”阿关摇了半晌都没反应,急得喃喃自语:“糟糕,一下子操之过急,要是弄伤他就不好了??” “还有另一个!”阿关想起了张果老,便在老六、老七的陪同下,往牢房走去。见到有间牢房紧闭着,这才想起里头关着的是赤三,还没照老子吩咐将他放到外头传递风声。 阿关犹豫了半晌,只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便也不理睬他,而是在老土豆领导下,往张果老那牢房走去。 阿泰本来跟在后头,见阿关要开牢门,拍了拍他,递上一迭捆仙咒。 阿关接过捆仙咒,拿在手里晃了两下,回想着这不常使用的符咒用法,才在老六、老七的守护下,开门进了牢房。 尽管有锁炼锁着,阿关仍不敢大意,捻了几张捆仙咒念咒。由于太久不曾使用这咒术,接连试了好几次才放出光网,紧紧捆住了张果老。 有了先前经验,阿关不敢一口气抓出张果老身上恶念,生怕弄死了他,每抓一次便让张果老休息一会儿,直到天色暗去,总算也将张果老体内恶念全抓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张果老脸色惨白,半晌说不出话,瞪着眼前满头大汗的阿关和王公。 老土豆插口:“八仙老张吶,你可能记不得我,但我却认得你吶,我是土地神老土豆!” “你们这些邪神??绑了我??如此折腾??究竟有何目的?”张果老随着太阴久居南天门,之后降了主营,只当自己恶念早已除尽,四处招兵是为了配合主营攻打魔界,师出有名,理所当然。此时让阿关挟持,他反倒认定这必然是邪神作为了,加上此时一身恶念倒当真让阿关除尽了,当下更是正气凛然。 “你们这干邪神妖孽??啊呀??我晓得了,我听说过你,你是那叛逃岁星!”张果老将目光停留在阿关身上,不停骂着:“邪神妖孽,你们有什么毒辣招数,尽管使出来对付我好了,我是不会屈服的──” 阿关哭笑不得,不知该从何说起,解释了几句,那张果老却只是一味骂着。 “没办法,先将他关起来好了??”阿关苦叹了叹,知道自己分量不够,口说无凭。得将张果老带给老子,老子亲口说,他才会相信。 老六、老七将张果老捆上重重锁炼,阿关知道张果老身怀异术,怕他像那顺德还会开锁,便在他身上又补上几道捆仙咒。 出了塔外,阿关看看天色,将大宝召回宝塔,骑上了石火轮,去找钟馗。 □ 阿关凭借着感应,避开那些有天将把守的据点,循着老路,朝钟馗和义民以往藏身山地骑去。 “糟糕!”阿关在山路上陡然停下,重重敲了自己脑袋一下:“我忘了我只能感应恶念!” 阿关这些日子凭借着感应恶念的能力,避开了许多邪神,也能找着身在远处的邪神恶鬼,却忘记了钟馗只是鬼王,身上并无恶念;尽管手下偶有些小鬼卒也染上恶念,但终究太过淡薄,此时四方到处都是染了恶念的山精鬼怪,更不知钟馗躲在哪边。 “我怎么老是这么笨!”阿关气得踢起了树,突然又静了静,闭上眼睛。 半晌之后,他睁开眼睛,转头看了看另一边山间,十几团大大小小的恶念正移动着,这恶念感觉十分熟悉。 “天无绝人之路!”阿关心中大喜,赶紧踩下踏板,急急往那方向窜去。 经过了几处密林,终于让他撞上这恶念源头。 “义民大哥们!”阿关大叫着,眼前两个义民汉子浑身是血,一拐一拐走着,手上紧握着断了的刀。 阿关感应出义民的恶念,心想义民爷李强和鬼王钟馗交情匪浅,找着了义民爷,便能知道钟馗在哪儿了。阿关高兴赶来,却见到这般景象,吓了一大跳。 两个义民邪化挺深,也认不出阿关,一见阿关突然窜出,都面目狰狞了起来,也不管身上伤重,吼叫着扑了上来。 阿关车头一转,闪过了一个义民扑击,又让另一个义民扑倒,摔落了车,和那义民滚成一团。 义民举了弯刀当头就劈,但终究身上受了伤,动作迟缓许多。阿关轻易避开这刀,拳头已闪现黑雷,打在那义民脸上。 第327章 邪八仙(4) 义民中了这拳,摀着嘴巴,全身无力。阿关迅速伸手抓住他手腕,一阵黑雷传去,将他电得双膝发软,跪了下来。 另一个义民,则让自白石宝塔一拥而出的王公和大宝,逮了个正着。 “好呀、好呀,又抓了两个!”大宝呵呵笑着,将那义民捆了个紧实,扛上肩,就要往塔里跳。 四周卷起雄烈大风,老六、老七反应也快,立时守在阿关左右。阿关抬起头来,只见那大树上跃下了个红黑大影。 “钟馗鬼大哥!”阿关一喜,手上黑雷施力过度,竟将那义民电得晕死,一臂都焦黑了。 “啊呀──”阿关赶紧松手,伸手按在那义民身上,连施治伤咒,歉疚地说:“我应该是要收他恶念,不是要电死他!” 这些日子下来,阿关逐渐熟悉黑雷用法。黑雷好用,屡试不爽,所以他总是先电了再说;但总有时得意忘形,将使黑雷的出力方法和吸恶念的出力方法混淆,将对方电得死去活来时,才惊觉不对。 “哟──”那自空中跃下的红黑大影果然是钟馗。钟馗一身红袍,黑脸大胡子模样依旧,一手拍着圆鼓鼓的大肚子,一手对阿关竖了竖大拇指说:“你这小子好一阵子不见,老子倒记得你之前那窝囊样子。怎么,现在打起神仙,倒反还要手下留情了?” 阿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说:“钟馗大哥,还好碰上你,我正要找你!” “没事、没事,是之前那小太岁!”钟馗朝树上摇了摇手。阿关顺着看去,只见到有些树上挂了些游魂鬼魅,有些矮树丛里也躲了鬼怪。听钟馗嚷了几声,才又躲了回去。 “我本来有事南下,途中听见太阴手下说话,说是抓了你的手下,要设计埋伏你,所以特地来和你说一声,怕你上当。”阿关将抓到张果老一事,简单说了一遍。 “你当我傻的?”钟馗哈哈一笑说:“老子岂会上当!傻李强便不像老子这样精明,就让那太阴给擒了!唉,说起那太阴??最近可真搞得天翻地覆,比起那时几个魔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义民爷李强大哥让太阴抓了?”阿关惊讶问着。 “对,抓了!”钟馗点头说:“没办法,太阴逼得紧,逼得咱们终究得和她一战。我听说你叛逃了主营,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真是说来话长。”阿关苦笑。 “嘿嘿,话长不要紧,来老子洞里,讲故事给大家听,讲完了一同想办法去打太阴,哈哈、哈哈!”钟馗性子直爽,却也十分精明,不等阿关解释清楚,口里便将阿关说成是和自己同一阵线,准备要一同对付太阴了。 钟馗拉着阿关,便往他自个儿藏身据点前进。阿关本不愿和太阴正面交锋,但听了李强受擒,心中大为震惊,钟馗也将这段日子以来太阴作为,一五一十讲了明白。 太阴降后,镇星领了主营命令,转而处理魔界琐事。太阴接管整个中部,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太阴也干得勤奋,知道玉皇要攻魔界,要四处招兵,便扫遍大小山谷,精怪、山神、鬼魅全不放过。本来一直流窜中部的义民和钟馗首当其冲,让这太阴逼得苦不堪言。 钟馗串连了几个山神,本要结成一气,一同对付太阴,但义民爷李强却早一步上当,让太阴一举擒下,这联盟也一下子缺了个大坑。 十数分钟后,钟馗已将阿关带入一个隐密山洞,里头聚着许多鬼怪,也藏了些食物,有些是些死鹿死牛,有些是从凡人市场里偷来的粮食。 “罢了,李强那傻蛋,给擒了也好!”钟馗从一个鬼怪手上抢下酒瓶,对着嘴喝了一大口酒,又倒了一杯给阿关。 阿关很少喝酒,碰也没碰那黑黑脏脏的小酒杯,只是拣了个地方坐下,吃着自己带在身上的干粮。 钟馗说:“我记得你曾经驱过李强身上恶念,但这一阵子,他又变得凶恶许多。他许多义民兄弟也像十足的邪神恶煞,个个比凶比狠,倒仍挺团结。” “废话不多说,言归正传!”钟馗向阿关举杯干尽。“为咱们共同对付太阴干一杯!” “钟馗大哥!”阿关苦笑说:“事实上,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声的,我还有要事,没办法和你一同对付太阴吶。况且,太阴十分厉害,镇星都拿他没辄,光凭我们,怎能对付她?” 钟馗咦了一声:“我记得你身边不是有个纱布包得紧紧、不爱说话,打起架来十分凶狠厉害的小姑娘吗?她怎么没来?我是听说你们一同叛逃了?” “翩翩在洞天,精怪们的仙境里。洞天大战一触即发,她无法分身,我也必须尽快赶回去帮忙!”阿关解释着。 “这样啊?”钟馗神情有些苦恼。“可是李强凶归凶、傻归傻,终究是条好汉??他必然不会甘愿做那太阴走狗。太阴恐怕也会杀他,算是杀鸡儆猴,好接管他那一票义民。那笨蛋,死了倒是可惜,我以为你和他交情不错。” 阿关苦笑说:“但我和翩翩交情更好、和洞天精怪交情更好,洞天一战关系到洞天所有精怪的安危,斗姆也很凶恶,其实??” “臭小子!”钟馗笑骂一声:“你讲话拐弯抹角,这样吧,你帮老子去救手下、救义民兄弟。事成之后,老子带一票鬼怪去援洞天,义民兄弟个个讲义气,你救了他们,他们自然也帮你去援洞天!” “一言为定!”阿关这才猛地站了起来,拿起了方才那小酒杯,一口喝尽,神情十分兴奋得意。 钟馗哼了哼说:“得意什么?你打什么主意,老子还不知道?我看你这次来,本来便也是想找咱们帮忙的吧!” 阿关不置可否地说:“我们来商量怎么对付太阴吧,我还有另一票厉害帮手,但是得花点时间和他们联络。” “哼!”钟馗哼哼地说:“还不就是那辰星,要不就是那太岁爷!” “比太岁爷、辰星启垣更大上一点点。”阿关嘿嘿两声。 钟馗仍好奇追问,阿关便也将遇上老子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晚,阿关在钟馗的藏身洞窟中过了一夜,白石宝塔里几个伙伴,都出了宝塔和钟馗打过照面。但待了半晌,阿泰、老土豆等觉得这洞穴又脏又黑又臭,哪里比得上白石宝塔里广阔舒服,便又回到宝塔里窝着。 大宝本是山神,并不在意脏臭,同时喜欢热闹,很快和钟馗那票鬼怪混得熟稔。老六、老七则碍着王公身份,不好意思拒绝钟馗的招待。反倒是钟馗待过白石宝塔,知道里头舒服,到了下半夜,便嚷着要和阿关等进宝塔讨论攻打太阴事宜,留下一干鬼怪在外头把风。 阿关为了安全起见,也派了大宝在外头顾着宝塔。 “咦?”钟馗见了宝塔庭院中一棵小树下,有个坐着发怔的汉子,正要问是谁,阿关已经连忙向那汉子走去。 “寒单爷。”阿关朝发着怔的寒单爷点了点头,上前关切说:“你??还记得我吗?那个,以前曾经碰过几次面,也曾要精怪拿棉被给你取暖??” 寒单爷朝阿关看了几眼,似乎没有什么印象,愣愣地说:“这儿是天庭大牢?我??我犯了什么事给关了??你又是谁?” 阿关搔搔头,心想这可麻烦,犹记翩翩传符令给他时,曾说顺德对自己所作所为都记得一清二楚,但此时这寒单爷却迷迷糊糊,似乎忘了许多事。 第328章 战太阴(1) 仔细想想,或者和顺德邪化时脑袋仍然清晰机智,寒单爷邪化时却是疯疯癫癫有关。 “这可说来话长??”阿关苦笑了笑,说:“我是??我是太岁爷澄澜的备位,我叫阿关,曾经和你见过许多次,但你忘了。” 寒单爷尽管给驱尽了恶念,但经过长时间疯癫,口齿有些不清,说起话来结结巴巴:“我倒记得有只大虾蟆??狐狸精,一棵怪模样的树??这里是哪儿?还有那??那有应兄弟上哪儿去了?” 寒单爷看了看四周,问:“我犯了什么事?我在这儿逗留好吗?还是我回??牢房里去好了,要是让荧惑星爷见了,恐怕要不高兴了??” 寒单爷记忆模糊,但也有些印象深刻的事,包括和他一同落难凡间、躲避魔王追击的有应公;时常拿棉被给他、和他斗嘴的三只精怪;以及被关在主营大牢时,动辄教训他的荧惑星。 “寒单爷,你不是罪犯,你是好家伙!”阿关上前握了握寒单爷的手。一旁老土豆见寒单爷似乎没有了凶性,便也将他那随身弯刀双手奉上。 寒单爷接过那斑斑迹迹、满布缺口凹坑的弯刀,神情有些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有应兄弟让一干家伙抓走了??” “我们让那票家伙追了??三天三夜,从山巅打到深谷,他们??穷追不舍,我却不知他们究竟是谁!”寒单爷眼神空洞,努力组织着脑袋中片段的回忆。“但??我不是让大神关了吗?我做错了??什么事?” “追你的那些是坏蛋,关你的那些是蠢蛋!”钟馗听得津津有味,也来凑了热闹。“说说你打斗经过,刚好老子也让同一票家伙追杀,十分不爽快吶,兄弟!” “你不是那鬼王?”寒单爷瞅着钟馗看了半晌,这才冒出这句话;又看了看老六、老七,更是惊讶地说:“你们不是那十八王公?你们也??犯了错?给关了进来?” 阿关摇头苦笑,心想不知要从何解释起,只能随大伙儿聊着。 隔日,阿关向玄武传出了符令,简单叙述大致上的经过,和他所需的帮助。玄武性格稳重,叮嘱着阿关切记三思而后行,他也会将情形报给老子,由老子定夺。 接下来数日,阿关便和钟馗讨论商量着如何攻打太阴那中三据点。 有时他们会加上朱雀、玄武的兵力来做沙盘推演,有时便只以钟馗和阿关仅有的伙伴来规划,但总想不出较好的进攻法子。 阿关知道敌我实力相差悬殊,钟馗一干鬼卒无法和太阴手下一票天将正面飞空厮杀,只能潜入那老屋群中游击巷战。 但中三据点本便规划成易守之势,尽管那些破烂老屋看来不起眼,但老屋群层层迭迭,左弯右拐的巷弄里,也不知究竟藏了哪些符术陷阱。当初四目王、雪媚娘两魔王领着大军来攻,都给打了回去,此时己方兵力居于弱势,就算加上老子一军,胜算仍然不高。 平常时间里,老土豆、王公等也时常和寒单爷说着这纷乱时局起由、大事小事的经过。 到了第三日,阿泰也加入讨论。他凭借着当初在中三据点大战四目王、雪媚娘时的印象,大致猜测了几处可能囚禁义民爷的地方,但也都没太大把握。 □ “嘿!我帮了你们一个大忙呀──”寒单爷粗声嚷着。 阿关本来正和阿泰伫在钟馗洞窟的洞口外透气,钟馗也交叉着手,站在洞外生着闷气,恼着不知究竟该如何对付太阴。 大伙儿见寒单爷从洞穴里跳出,都怔了怔。 “寒单爷?”阿关和阿泰互看一眼,都不知寒单爷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寒单爷咧嘴笑着:“这两天??老土豆和两个王公日夜便和我说故事,说着说着我也都懂了??似乎也记起了一些事情,我那有应兄弟也让太阴娘娘擒着,我可得去救他!” “刚刚你说帮了咱们大忙?”钟馗瞪大眼睛问。 “瞧你们??想不出攻打太阴的方法??”寒单爷嘿嘿两声,故作神秘,却又忍不住自己说:“当然是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阿关不解问着:“要怎么里应外合?” 寒单爷得意洋洋地说:“说来可复杂啦,就是那个??让小岁星做人质,给太阴掳去,自然和义民关在一起,这不就??知道义民那藏身所在了?届时钟馗领着鬼卒声东击西,小岁星再为内应,领着义民爷??找机会逃出!” “呃??”阿关怔了怔,只觉得这计和当初劫太岁如出一辙,看寒单爷不像智足多谋的样子,多半是听了老土豆讲述劫囚经过后,有样学样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钟馗瞪了寒单爷一眼,不屑地说:“老子我觉得这计真是差劲,太阴岂会这么容易上当?要是让这小阿关送上门去,又如何打包票太阴会把他和义民关一起?说不定分开来关,说不定押给大神,说不定给一口吃了!” 寒单爷搔搔头,嘴里嘟嘟囔囔,不一会儿又说:“我不知道,我口才差,不会说话,你们去问张果老!” “张果老?”钟馗等听了,都又怔了。 “我说帮了你们大忙,不是帮你们想点子,我??说服了那张果老,让他加入我们一方,这计谋??其实是他想出来的!”寒单爷哼了口气,重新得意起来。 “真的?”阿关又惊又喜,连忙和阿泰要往塔里走,去看那张果老。 钟馗有些奇怪,问着寒单爷:“看不出你这么本事,你如何说服那牛脾气老道的?” “我对他晓以大义,讲道理给他听。”寒单爷神秘笑了笑,扬了扬拳头。 “哦,原来是用拳头讲道理。”钟馗哼了哼。 “不行吗?拳头不能讲道理吗?”寒单爷咯咯笑着说:“有时比嘴巴讲还有效啊!” 阿关连忙赶进宝塔,寒单爷也抢了进来,起哄领着大伙儿往牢房去。 开了牢房门,里头的张果老静静打着坐,左边眼圈上还有一个大黑青。 “呃?”阿关不解问着:“是谁打你?” 张果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头子想通了,我信了你,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你若不怕死,我带你去见太阴,就说我逃了出来,顺便也掳了你,我会暗中放你,届时你要救谁便救谁了。” “好啊!”阿关握了握拳说:“那现在就出发吧!” “我说老弟啊──”钟馗大大摇手说:“他说你就信啊?要是他不放你,却照实和那太阴说,你可是羊入虎口吶!” “放肆──”张果老吹了胡子,眼睛精光闪耀,正气凛然说:“大鬼王,你敢怀疑我张果老一片赤诚?” 钟馗也不反驳,只是咧着嘴巴暗骂,这边阿关已经催促着大伙儿准备动身了。 “快、快,有没有符?”阿关推着阿泰出了牢房,大声嚷着要符。两人边走边讲着,阿泰也转进自己房间,取出大迭符咒,两人互击了击掌。 塔顶,老六、老七则替张果老松了绑,两个恶念褪尽的义民也瞪大眼睛,舞弄着手上弯刀,准备一同去救头头李强。 洞外一阵骚动,钟馗鼓着嘴巴下令,将附近侦查站哨的鬼卒全召集回来,自个儿手上则拎着一个通红妖怪,却是赤三。 原来这几日钟馗一伙都知道了赤三情形,此时大伙儿正准备动身奇袭中三据点,阿关便也决定将赤三放出。预计赤三到达雪山时,己方已经成功救出义民,太阴一方将消息回报主营,届时赤三同时放话,听在主营耳里,分量便也更重。 第329章 战太阴(2) 钟馗拎了赤三,轰隆给了他肚子一拳,指指远处的张果老,在赤三耳边骂着:“你们这些魔界妖魔,胆敢上凡作乱?你以为主营所有神仙都听信妖魔胡说,都愿见妖魔横行凡间?我告诉你,至少那太阴看来便不愿意。” 赤三满头大汗,不敢多吭一声。这些天来他虽和张果老同样囚于白石宝塔的牢房楼层中,但两间牢房相隔甚远,阿关等也刻意不让赤三知道阿关一方所有消息,以免届时除了放话之外,还泄漏了一些重要机密。也因此,赤三并不知道张果老受擒一事。 此时赤三远远看去,只见到张果老和阿关并肩走着,心中更奇,不知那隶属太阴麾下、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却为何会和这叛逃岁星并肩齐行。 “滚吧,你回到主营,就和玉帝说我钟馗爷爷改天便去赏他几巴掌,要他当心点,哈哈!”钟馗大喝一声,黑风狂卷。魔力尽失的赤三让这烈风一吹,给吹飞好远,撞在一棵树上摔下,这才挣起身来,狼狈地逃了。 张果老骑了头纸驴出洞,领着大伙儿往那中三据点前进。大伙儿走了许久,在山林里一处高地停下,正好可以瞧见中三据点那片老屋群。 张果老停下了驴子,转头看了看阿关,说:“好了,大伙儿全进去刚才那神妙宝塔吧,据点外头有天将把守,你们是攻不破的。” 钟馗手扠了腰,眼睛骨碌碌转着,不怀好意地瞪着那张果老。 张果老看看阿关,正等他拿宝塔。阿关瞧瞧阿泰,原来宝塔不知何时交到了阿泰手中。 阿泰还吸了口烟,漫不经心地将宝塔放下,自己先跳了进去。 王公、寒单爷、大宝、老土豆儿也一一进了宝塔。 “我不进去,我信不过你!”钟馗摇了摇手,似乎正犹豫着。 张果老说:“那也好,大鬼王吶,你待在这儿,等我打号令给你,你便领着鬼卒在据点外头敲锣打鼓,吸引那些守将的注意,我们在里头才好逃出吶。” “我为何听你的?”钟馗哼了哼,只想到这张果老若是真让寒单爷强逼投降,那如何信得过;但又觉得这大好机会的确得来不易,照寻常打法,也绝难攻破这中三据点。 阿关笑了笑,拍了拍钟馗肩头说:“鬼大哥,大家都坦坦荡荡,何必这样怀疑呢?我们救了义民,再去救洞天,绝不让那些鬼迷了心窍的神仙为所欲为、干尽坏事吶。” 钟馗也不答话,阿关将石火轮扔进宝塔,自顾自上了张果老的驴子。 张果老反手在阿关身上下了符咒,一捆金索自手上现出,锁住阿关全身,跟着接过宝塔。 “有点紧,才逼真!”张果老拍了拍阿关大腿。 阿关点点头说:“走吧。” 张果老点点头,呼啸一声,纸驴子飞升上空,往中三据点前进。 “四方混乱,善恶不分,要是得了太岁鼎,那可是大好事一件吶,四方精怪都要听你的!”张果老回头看了看阿关。 阿关回答说:“夺了太岁鼎,我要抓光恶念。你在凡间应该也看到了,凡人越来越恶,黄灵、午伊两个混蛋不但没有抓恶念,反而仗着自身能力,胡作非为,把好神变坏,让他们是非不分,好从中得利,可害死大家了。” 张果老静了静,又说:“我听说的倒不是如此,恶念广阔无际,全落了下来,这一抓下来少说要花上一年半载。至于你说那??胡作非为,什么将神仙变坏,可倒新鲜,老头我可从没听说过。” 阿关坐在那纸驴上上下下晃着,随口将黄灵、午伊的恶状,挑了几样讲。 张果老只是静静地听,也不答话。 “太阴四方招兵,要拍玉帝马屁,不服她便滥杀,这样还不是邪了?以前神仙们可是如此?”阿关随口说着。 “是吗?”张果老猛一拉缰绳,那纸驴前脚扬起,差点将阿关掀下驴来。 “魔界群魔祸害已久,本该征讨。太岁鼎新成,要能够收那魔界恶念,也是大好事一件,要攻魔界,自要兵马,不从者本便逆天??该??该??”张果老讲至此,似乎也说不下去,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 “你想说的是『该杀』吗?”阿关问着。 “端看情由,要是山神、精怪不作恶,怎地该杀?”张果老歪着头想了想。“顶多??顶多关了他。” 张果老边说,又拍了拍驴屁股,很快便到了中三据点外头。 两个手持大斧的天将落下,拦在前头。 张果老连忙开口说:“嘿,我逃了回来,还带了份大礼给大家,快去帮我知会大伙儿!” 天将领命飞天,张果老骑着驴子,将阿关往据点里头带。进了这据点老巷,阿关只觉得有些怀念,但天上那盘旋的天将,却一个个穷凶恶极、杀气腾腾。 “你看,天将都不一样了,以前的天将可没那么凶。”阿关仍随口说着。 “要是心中是恶,看什么自然都是恶。”张果老哼了哼。 “我看得到一团一团的恶念,还有邪气跟杀气,那是魔界的气息,这些是妖魔吶。”阿关打着哈哈。 张果老吸了几口气,闷不作声。 到了据点里的大广场,果然见到其他七仙和一干天将伫在广场中央。 七仙围着的是一个黑衣少女,嘴唇紫青,两个瞳子也是紫青色的。 “哪个是太阴?”阿关看着那一群邪神仙,好奇低声问着。 “那大鬼王粗鄙莽撞,我不喜欢他。”张果老回头看了阿关一眼。“但你没听他的,是可惜了。” 阿关只唔了一声,就让张果老拎下了纸驴,往地上一扔。 张果老口里念咒,手泛起三道光形符咒,罩住了白石宝塔。 “太阴娘娘,小的用计将这叛逃小太岁骗来,说是要来救义民吶。”张果老洋洋得意,挥了挥手上白石宝塔说:“这塔里全是他那叛逃伙伴,王公、土地神全在里头。” 阿关顺着张果老眼光看去,那黑衣女孩点了点头,娇笑起来,果然便是太阴。 阿关只当太阴和西王母一般是个凶狠妇人,却没料到是个美丽少女,不由得怔了怔。 “叛逃太岁。”太阴望了阿关几眼,眼神忽而凶狠,忽而欣喜,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她扬了扬手,说:“将他拿过来!” 张果老领命,一把将阿关拎了起来,往太阴带去。 阿关十分紧张,一句话也不说,任那张果老抓着。到了太阴跟前,一旁的蓝采和伸脚一勾,将他绊倒在地。 “小蓝别多事!”张果老瞪了蓝采和一眼,向太阴说着:“太阴娘娘,我见这小子本性不坏,倒也说出一番道理,咱们何不听他说说?” 太阴沉沉地说:“说什么?” “他说??”张果老支支吾吾,又觉得阿关方才一番话实在太过耸动。要是以往,直言的张果老必然有话直说,但此时见着太阴眼色深沉尖锐,几个同伴神色似乎也和以往相差很大,竟真如阿关所言,邪里邪气,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了。张果老后退几步,不知该从何说起。 蓝采和哼了哼说:“太阴娘娘,这小子是叛逃太岁,咱们送上主营,可是一件天大功劳啊!” 何仙姑也帮腔说:“是啊!我记得这小子应当是斗姆负责捉拿的,此时让咱们抓了,可要好好挫挫那斗姆的威风啦!” 张果老又说:“还有那藏匿多时的鬼王钟馗,此时正在五里外的山腰,等着我号令来帮忙,看我将他诱来,一网打尽!” 第330章 战太阴(3) 太阴笑了笑,似乎没将张果老的话听进耳里,而是舐了舐嘴唇,一双眼睛全在阿关身上转着。“这叛逃太岁??要是喝了他的血,岂不也能够操纵太岁鼎了?” 张果老身子猛然一震,不能言语。 “这可好耶!”蓝采和拍掌笑着,当先附和说:“要是让太阴娘娘夺了太岁鼎,咱们还用得着瞧那斗姆脸色吗?还管他玉帝,咱们自立为王吶!” 八仙中几仙个个欢呼起来:“好吶!”“张果老,你立下大功啦!” “这可得从长计议??”太阴微微一笑,掩不住心中欢喜,挥了挥手说:“张果老,将他关了,你们给我好好看牢,可别出了什么岔子,让我想想去!” 太阴说完,自个儿往后头走,似乎认真在考虑要如何处置这前任太岁。 蓝采和哈哈笑着,上前又踩了阿关几脚;阿关不吭一声,任他踩着。何仙姑也凑了上来,摸了摸阿关脸颊,贼兮兮笑着说:“这备位太岁,我倒也想喝喝他的血吶,我也想摸摸太岁鼎吶。” 吕洞宾捻着胡子,清咳两声说:“妹子,你这话可别让太阴娘娘听了??” 何仙姑让吕洞宾一提醒,吓得连忙回头,看看太阴早已进了屋里,这才松了口气。 张果老久久才回了神,推开蓝采和,将阿关拎了起来,往大牢那儿走去。 走了半晌,阿关看了看四周,只有张果老一个,其他七仙都没跟来,这才低声说着:“这下你信了吧?” 张果老含糊回了几句,陡然大惊说:“你早知我骗你?” “我本来不敢打包票。”阿关摇摇头说:“但土地神们都说,你张果老千百年来便是这副拗脾气、硬骨头。我驱尽你身上恶念,感受得到你身上那股凛然正气,知道你不会轻易地向你心中的『邪神』投降??” “那你还和我来?不怕我杀了你?”张果老身子打着颤。 “你既然不是邪神,又怎么会无故滥杀?只可惜你没把白石宝塔当作战利品拿给太阴,不然??”阿关解释。 “不然??”张果老不解问着,手上的白石宝塔震了起来,上头三道符咒登时黯淡,现出了几道流光,结成一个符印。 “喝!”张果老又是一震说:“这是后土大人的法术!后土大人她??” “嘘──”阿关低声提醒:“别太激动!” 白石宝塔伸出了一只手,比了个中指,跟着是阿泰探头出来说话。“这是我阿泰大人的破符术,是后土大人亲传给我的,你这小老头的结界法术怎么够抵得上?” 阿泰哼了哼,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握着的竟是鬼哭剑。他将鬼哭剑一抛,朝阿关抛去:“还你!” 阿关仍给绑着,没手去接,却念咒召回了鬼哭剑,对张果老说:“要是你当时将宝塔献给太阴,鬼哭剑突然刺出来,她可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苍天吶,我该如何??”张果老闭上了眼,半晌才睁开,怔怔看着天上流云,沉声开口说:“我们按照原订计划,里应外合??” 到了一间空屋前,张果老将阿关推进去,里头红光闪耀。阿关只觉得全身灼热难耐,张果老念咒挥手,将那红光驱得少去七成。 “这咒有点难受,你可别躲进塔里,外头随时有天将来巡,从窗外见了你不在,可麻烦了。”张果老说着:“到了晚上,太阴和八仙会齐聚在一起吃喝,届时你再出来,义民便在另一边门上贴有红色大符的屋子里。” 阿关顺着张果老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远处一间大屋,门前贴了张大红符,还泛着殷殷红光。 张果老正要关门,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记住,除了八仙,你可要小心一个拿斧头的粗壮大汉,那是吴刚,他可蛮横武勇。届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保重了,小太岁。” “谢谢。”阿关点了点头。 阿关在屋里挑了张椅子,才刚坐下半晌,就听见天上风声大作,狂风轰然吹下,许多老屋的砖瓦都给吹起。 “雨兄弟!我来救你啦──”尖锐声音自空而降。 阿关吓了一大跳,赶紧跑到窗边,只见那窗外天上,八仙全飞上了半空。 阿关攀在窗上,只见到一个身影迅速窜过,还不停大嚷:“雨兄弟,你被囚在哪儿啊?我来救你啦!” “难道是风伯?”阿关怔了怔,心想原来雨师也让太阴擒了,难怪那时见风伯独自烦恼。 阿关正要推门出去,又犹豫了起来,心想张果老吩咐他到了晚上才出来,但又听到外头打斗越见激烈,八仙中纷纷叫嚷起来,似乎都吃了那风伯的苦头。 “怎么回事?”大宝探出了头来问着。阿关心一横,召出了鬼哭剑,吩咐:“叫大家准备,风伯来搅局,我们趁乱杀出去!” 阿关一边嚷着,一边已经放出了符令,通知朱雀、玄武:“玄武大哥,正是现在,风伯也来了,好热闹啊!” 钟馗来回踱步,不知该不该照着张果老的吩咐待命,正犹豫着,背后已经响起了说话声音:“正见着了那大鬼王,我们已经到了,现在就去帮你!” 钟馗连忙回头,只见到一个粗壮大汉背了个大龟壳,领了一票伤疾将士走来;右边天上也有一个金红战甲的大神,领着几个手下自空中落下。 老子身穿灰袍,骑着青牛缓缓步出林间。 “小岁星说的便是你吧,大黑鬼。”玄武朝鬼王打了个招呼说:“走吧,一同杀下去!” “你们就是帮手。”钟馗拍掌笑说:“我都忘了那小子说还有一票厉害帮手,难怪他有恃无恐吶──” 当时阿关嚷着要阿泰拿符时,便通知了早已赶至中部等着阿关符令的玄武和朱雀,两将随着老子一路跟在后头,在山林间等着阿关进一步的知会。 “走吧,小岁星说风伯也来了,挺热闹啊!”玄武大声说着。 老子也呵呵笑着说:“阿风也来啦,好久没见那顽皮小子了??哈哈??” 朱雀、玄武左右领着星宿杀下山,钟馗大手一招,带着鬼卒抢在老子前头。他倒不知这骑着青牛的老头,就是三清中的老子,只当是玄武跟班,还取笑着说:“嘿,我看你跟张果老倒有点像,不过他骑的是个瘦驴,你这牛壮多啦,哈哈!” 老子笑了笑,也没说什么。钟馗拍着那青牛屁股,越看越喜欢──他自己原本那头紫色巨牛,在太阴几次追击战中给打死了。 阿关出了门,只感到四周狂风大作。那风伯狂吼着,在天上乱窜,鼓动着双袖,挥出大片大片的风。 八仙们围着风伯攻打,全都让风吹开。铁拐李挺起铁杖,硬是打进了风阵,要去抓那风伯,但风伯又一溜烟窜到了远处。 阿关趁乱迈开大步朝关着义民的老屋奔去,四周几个天将发现了阿关,全围了上来。阿关一摇宝塔,老六、老七当先窜出,寒单爷、两个义民、大宝也纷纷跳出,一下子便将这些天将打退。 忽地一声长啸震天,太阴伴着黑雾窜出老屋,一下子便追上那风伯。 风伯狂叫着:“你将我雨兄弟如何了?” 太阴也不答话,一把掐住了风伯颈子,黑气弥漫出手,像数条锁炼一般,勒得风伯几乎要昏。风伯知道太阴厉害,全力鼓动黑风,身子猛窜得更高,总算狼狈脱了身,在天上绕了个圈,又往下飞,还大喊着:“雨兄弟,你在哪儿?” 阿关见太阴亲身出战,知道风伯很快要不敌,赶紧领着大伙儿往关着义民的那间大屋子跑去。到了大门前,阿关一把撕下门上那大红符纸,推开了门,里头像是火烧一般,红热光芒迎面窜来,将阿关逼退了好几步。 第331章 战太阴(4) 仔细一看,二十来个义民们全给绑在地板上,全身贴满了符咒,身上让屋里红光烧得斑斑迹迹,惨不忍睹。 “义民爷!”阿关和王公们忍着热闯了进去,帮忙解开义民们身上的锁炼和符咒。 李强两眼浑浊,身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其他义民们也浑浑噩噩地站起,有的舒展筋骨、有的张开嘴巴发出了低吼声,像是猛虎发了怒。 宝塔又是一震,老土豆扔出了一捆弯刀,是钟馗特别替义民们准备的。 阿关抽出一把弯刀,递给李强。 李强缓缓接下,拿在手上秤了秤,两只眼睛发出了凶恶光芒。 “义民爷,我们是来救你的,大家一起杀出去吧!”阿关挥了挥手,拍了拍李强臂膀。 李强狂吼一声,一刀斩在阿关肩头上。 “哇!”阿关不敢置信,见到自己右边肩膀连着手臂,飞离了身子。 “小岁星──”两个王公惊讶大吼,身边的义民全红了眼睛,个个咆哮起来。两王公让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杀得措手不及,身上中了好几刀。 “李大哥,住手啊!”随阿关同来的两个义民吼叫起来,拦住了李强。两个王公将阿关拖出了这房,只见阿关张大了口,身子剧烈抖着,右肩断处的血像是喷泉一般喷着。 “阿关──”阿泰怪叫着,跳出了宝塔,一把符撒上天,喃喃念咒,一道道光柱自符阵中突出,拦下那要从屋里冲出来的义民们。 李强举刀高吼,一把推开了那拦着他的两个义民,领着里头一票兄弟全往外头冲。 “那票义民发疯了,大伙儿快退──”老六吼着,拉着阿关往后退。阿关左手乱抓,他的断臂还在屋里。 “他妈的、他妈的!”寒单爷举刀大战好几个义民,一下子身上中了五、六刀,大宝也让几个义民围攻,护着阿关连连后退。 这些义民多日来给关在这红光屋子里,饱受折磨,早已疯狂。此时除了自己兄弟,根本认不清谁是谁,一见是陌生人,便全当成是折腾他们的坏蛋,犹如出闸猛虎,发了狂地打杀。 天际那方,风伯犹自在空中乱飞,又和太阴对上,只见太阴双目发红,周身黑雾大起,身子快若闪电,又一爪掐住了风伯右肩,五指深入骨肉。 风伯又振狂风,这次却无法挣脱,只能和太阴比拼法力。登时两个大神周边狂风黑雾猛烈乱卷,太阴的身上出现许多让狂风割破的裂口;风伯身上,则让黑雾凝聚成的条纹爬满全身,啃噬着风伯血肉。 高下立判,风伯高仰了头,难受得发出巨吼。太阴正要鼓足全力,一举击杀风伯,却又听见底下某间老屋也传出撕心裂肺的悲鸣。低头一看,那老屋顶已炸裂,一个大神全身给锁了铁链窜出屋顶,要往太阴杀来,那神全身乌黑,是雨师。 尽管雨师尽力猛窜,将数十条锁炼拉得紧绷,却如何也无法挣脱锁炼。那些锁炼锁进了他全身骨肉,上头都带着凌厉术法,如烈火、如寒冰、如尖刃,日日夜夜折磨着雨师。 太阴瞧了雨师一眼,不以为意,突然左右一青一红的大影直直窜来,太阴连忙松手去迎。那青红双影左右围攻,刀刃术法齐下,太阴让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杀得乱了阵脚,身上中了好几记术法,尖叱一声,黑雾四炸,这才逼退了那两神。 两神是玄武和朱雀,左右围着太阴,底下一票星宿已和那八仙杀成了一片。 老屋阵外杀声震天,钟馗的鬼卒军也分成了好几队突入老屋阵。 钟馗领着鬼卒在老屋里窜着,和天将激战,杀过了好几条巷子,见着了阿关这儿的惨状,惊得瞪大了眼说:“我的妈呀,怎么你们自个儿杀成这样!” “我的手没啦!”阿关怪叫着,老土豆等一票土地神都跳了出来,拖着阿关往后头退,靠在后头老屋墙上,七手八脚地乱放治伤咒,却也止不住血。 十八和大宝也出了宝塔,前头老六和老七早已抵挡不住那票疯了的义民爷,只能各自引开几个义民往另一边逃。 李强只当阿关是凌虐他们的大仇人,死追着不放,寒单爷在一旁掠阵搅局,牵制着李强。 要论捉对厮杀,寒单爷并不输李强,但四周十来个杀红了眼的义民们,个个像凶猛野兽一样乱杀乱斩,逼得寒单爷无法全心救援。 上去助阵的大宝给砍了好几刀,扑倒在地,狼狈在地上爬着逃。 “那些疯家伙造反了!”天上蓝采和见了地下混战,指着大叫。 “义民们也要抢小太岁?”铁拐李只当是义民们趁乱逃出老屋,也要抢阿关,一声大喝,便领着身旁的吕洞宾、钟离权等全赶来救援。这头朱雀、玄武的手下星宿也纷纷来援,却让为数众多的天将围着猛攻。 “这些天将挺难缠吶!”星宿们奋力死战,怎么也无法逼近阿关那几条老屋群。 “雨兄弟──”风伯挥风乱窜,飞入了雨师那倾塌老屋,见了雨师身上锁着铁链,发出了怒吼,抓着便要扯。但这么一来,只痛得雨师又昏了过去。 太阴冷冷瞪视着地上老子;而朱雀、玄武围住了太阴,就怕她突然向老子发难。 “小女娃儿,你在那勾陈身边,也分得了不少好处,我腿上酸臭老肉,你也吃了几口,现在变得这般凶恶,一点也不像以前那可爱的小月亮啦!”老子淡淡地说,他见情势危急,最难缠的便是太阴,他无法以力胜之,只能拖住一刻是一刻。 太阴冷笑两句,身子已经窜到了玄武身前,一爪抓去。玄武料想不到太阴说打就打,手上大刀还没反应过来,太阴爪子已经抓上了他胸膛,还好胸前几条大蟒替他受了这一记,断成了好几截。 玄武背上的大龟壳是让蟒蛇串在身上的,蟒蛇断了,大龟壳也松动起来。 太阴仍欲追击,朱雀已经杀到她身后,挺着红通似火的三尖两刃刀猛刺;玄武卸下了龟壳,当作大盾,前后夹击太阴。 这头,李强杀得红了眼,不再理睬寒单爷缠斗,直直往阿关冲去。阿关咬着牙,摸出白焰咒,连射几发,都因为疼痛而打偏了位置。 阿泰挡在前头,撒出一片符,符结成了几个圈圈,大放光亮,倒是将那李强照得睁不开眼。阿泰在后土那儿学了不少符法,此时一股脑全施了出来。 阿关趁李强让那光给照得停下了动作,在口袋里掏着,符落了一地。好不容易掏出了捆仙符,几张光网打去,都让李强挥刀斩落。 寒单爷让一群义民围攻,连连中刀,大吼大叫。 铁拐李领着八仙落下,吆喝着要来抢阿关。 张果老抓住了铁拐李胳臂,嚷着:“小李!慢着慢着,一时说不清楚,待会儿手下可留情些,那小太岁是好的、是好的!” “什么好的?”铁拐李犹自奇怪,钟离权、吕洞宾、韩湘子等,全杀下了义民堆中,有些追击着王公,有些打杀着义民。 另几条老巷,钟馗领着大批鬼卒来救,一个大汉撞开了老屋墙壁,身上捆了紧紧带刺的藤蔓,嘴巴也给缝了起来,双手挥动大斧,斩死了跑在前头的鬼卒。 钟馗让这大汉吓了一跳,忙专心应战。大汉便是张果老说的吴刚,力大无穷,但邪了也变得傻愣疯癫,得罪了太阴,受了罚给绑成这样,却仍是忠心耿耿。此时听见了外头吵闹,硬是挣脱了绳索,出来助阵。 第332章 战太阴(5) 吴刚一双大斧势如劈天灭地,逼得钟馗连连退着。 这头,钟离权身型胖壮,两只手掌像是蒲扇一样,挥出轰隆隆的光芒;韩湘子脸色苍白枯瘦,两指挟了满满符咒,一张张符咒全舞动起来,化出一条条墨绿藤蔓,往阿关和阿泰,还有李强缠去。 “干你个老殭尸!”阿泰伸手在大衣里掏着,他大衣里符咒多得像用不完似的,又抓出一把符咒,大声念动咒语。三句咒语夹杂着两句脏话,拿在手上一吹,吹出一阵阵火,将打来的藤蔓全烧成了灰。 阿关咬紧牙,发出几道白焰,打在韩湘子脚上,将他打得翻了个筋斗。 李强像野兽般叫着,扯落了身上藤蔓,还是死追着阿关冲。 “笨义民,俺跟你拼了!”老土豆拿着木杖要去挡,让阿关一把推开。 李强照着阿关脑袋一刀斩下,这次阿关总算闪过,左手紧握着拳头往李强身上打去。李强吃了一拳,像是让雷劈中一般,退开好几步,摸摸脸颊,又要杀来。 阿关见一拳打不倒他,只得更加凝神,黑雷全往左臂聚去,只盼能阻下李强;但右肩伤口剧痛,他咳了几声,臂上的黑雷一下子散去一半。 李强怪吼一声,往阿关扑去,突然腿上多了个血洞,身子软倒下去。 “那是谁?”阿泰指着一处老屋顶上大嚷。 钟离权等八仙听了阿泰激动叫嚷,和阿关同时往那屋顶看去。只见到一个少女搭弓拉弦,几道流星光箭打来,又射倒了几个义民,蓝采和差点让这流星箭射中,气得从篮里抓出一把飞蜂毒蛾扔去。 另一头天际,本来让大票天将包围的星宿,此时纷纷发出了呼啸。 阿关看向星宿那方,惊讶大喊着:“那不是??那不是??” 是一艘巨大王船腾空驶了过来,站在船尖上的是二王爷和五王爷。二王爷手一招,几挺炮轰隆齐射,打落了好几个天将。 “关哥──”一声长啸暴起,身穿青甲的少年从阿关背后的屋檐落下,挥动长剑打退了一个义民,鼓着嘴巴一吼,又吼倒一个义民。 “百声!”阿关激动喊着,但失血太多,双腿一软,就要往前倒下,让阿泰一把托住。 “你们是太白星的手下,来捣什么乱?”何仙姑心虚喊着,只当擒了小太岁的事给泄漏出去,主营出兵来镇压了。 铁拐李大吼着,正要集中八仙之力,去斗义民与百声,但几处屋檐都站了神将,竟是太白星全军压境。 长竹、梧桐、含羞、紫萁、萤子一个个自屋檐落下、从小巷钻出,和八仙斗成一团。 太阴本来对战朱雀、玄武,占了上风,但此时却抛下了让她掐紧脖子的玄武,直怔怔盯着王船船尖。 船尖上二王爷身旁站着的,正是太白金星。 “哇干──”阿泰又惊又喜,一手扶着因失血过多而摇摇欲坠的阿关,一边又放出一把符。符在空中立出一道道长形光壁,阻下一个义民的最后攻势。 长竹也从老巷赶来,善于治伤的梧桐将阿关接下,手上捻出了青绿色的叶子。叶子泛着淡淡荧光,黏上了阿关断臂伤处,血很快停了。 “手在这儿啊!”韭菜和小白菜从那囚着义民的破屋踉跄跑出,手里还捧着阿关的断臂。 八仙见太白星大军开到,知道情势生变,早已飞上了天,围在太阴左右。太阴也停下了动作,和朱雀、玄武对峙着。 “这刀砍得真是利落,反而好接!”梧桐接下阿关的手。 阿泰久居福地,知道梧桐治伤医术比医官还行,一见他要替阿关接手,赶紧帮忙撕开了阿关袖子。 含羞、紫萁、九芎、萤子全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吱吱喳喳着:“唉呀!”“小岁星只剩下一只手了!”“没关系,反正他可以使飞剑,断手放进他那袋子里,还可以伸出来抓鬼,岂不是更好!” 含羞推了推阿关说:“你的手是要接回去,还是要放进袋子里?你的袋子呢?” “手要接回去??”阿关说得无奈。 “三花妹子别来胡闹!”梧桐瞪了含羞一眼,念了咒语,将断臂凑上阿关肩处,霎时莹绿光芒闪耀四映。阿关只觉得断臂的疼痛渐渐退去,手已经接上了,伤处只剩下一条血线。 梧桐又捻出几片叶子,在手上一揉成浆,在阿关伤处涂了一圈,再拿出一条纱布,将伤处包扎紧实。 “真神奇!”阿关吸了口气,接回去的手臂一动也不敢动,深怕又落了下来。 梧桐拍了拍他说:“小心,三、五天内可别太用力,免得留下后遗症。” 紫萁嘻嘻笑着说:“咦,照以前你应该两眼一翻,痛死昏倒,然后醒来才大叫:『耶!我的手又长出来了!』不是吗?怎么这次没昏呢?” 阿关白了白眼,没有回话。 阿泰在一旁和那三花姐妹斗起嘴来说:“你们废话怎么那么多?” 那头,吴刚杀得天昏地暗,钟馗打不过,又不愿让手下白白送死,只能连连退着,退到了老屋墙边。 吴刚大斧连击,轰垮了一面砖墙,那正是囚着雨师的屋子。只见到风伯蹲在雨师身旁,手上抓着一条铁链,竟用口咬,咬得满嘴鲜血,利齿断裂,却仍咬不断锁炼。 吴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了风伯就打。风伯满腹怨毒一下子迸发,发出了悲愤狂啸,几卷大风狂袭吴刚。吴刚举起两柄大斧硬挡,身上皮肉给吹出了片片伤痕,身子像脱线风筝一般,直直飞出老屋,还撞碎了后头几间老屋。 风伯更加疯狂,他无法将锁炼自雨师身上卸除,只好将锁炼另一端自墙或地上拔出,抱着全身挂满长长锁炼的雨师飞起,四周狂风更甚。 风停下,已不见风伯、雨师,老屋垮得稀烂,只剩下钟馗。 “杀杀杀──”吴刚满身鲜血,从另一端的破碎老屋中冲出,眼冒红光,要找风伯报仇,既不见风伯,便继续追击钟馗,本来四处逃窜的鬼卒见了钟馗危急,纷纷赶来抢救。 “欺我太甚啦!真当老子是病猫?”钟馗愤恨窜起,就要和吴刚拼了。这时,一旁落下一个大将,举着大砍刀挡下吴刚斧劈,大将白须银甲,是茄苳公。 茄苳公吹着胡子,挡下吴刚好几记劈击,回敬一刀,砍断了吴刚一支大斧的木柄。 吴刚正欲反击,钟馗已经窜到了他脑后,一拳打在他脑袋上。 “谁要你这鬼王来帮忙!”茄苳公怒眼圆瞪,大喝一声,一刀将吴刚劈成了两半。 “去你的,明明是你来抢我对手!”钟馗见茄苳公厉害,心里佩服,一张嘴却死鸭子硬。 “太阴,你为何私藏叛逃太岁?”太白星伫在船头上,扬声问着。 太阴眼色闪烁不定,两只手随着风摆,一语不发。 钟离权高声说:“太白星大人,您和咱们主子同为七曜,无分高低,咱们擒了叛逃太岁,正要押去主营,怎能说咱们私藏?” 太白星拂着胡子,哈哈笑着说:“我奉玉帝之命,在南部追击叛将辰星启垣,收到了斗姆消息,要我支持她,说是太阴阴谋造反,擒了叛逃太岁却不交出,要我来兴师问罪!” 太阴仍不答话,何仙姑怒斥着说:“斗姆含血喷人,你太白星就相信吗?” 太白星手一招,身后站出来的,却是千里眼和顺风耳。 八仙们个个吃惊,互相交头接耳着说:“这两个家伙不是跟在那叛逃太岁身边吗?” 第333章 战太阴(6) 蓝采和叫着:“他们那时还一起和我们作对吶!分明是斗姆自己有鬼!” 太阴唤了两声,本来和星宿们缠斗的天将全聚了回来,有二十来个,围在太阴身边,个个目露凶光。 太白星笑了笑说:“太阴小娃,老实说,我信你胜过信斗姆。这斗姆在主营可得宠,处处贬低咱们七曜,彰显自己威风,我看她不顺眼许久了。我想也是那家伙恶意诬陷你的,只是玉帝有命,我得将那小岁星擒下,拷问启垣、澄澜的下落。你不和我斗,我也不和你斗,如何?” 太阴眼睛偏了偏,往下看去,只见到太白星部将已经救出阿关,压制住义民。阿关身边也围着王公和寒单爷。 另一头钟馗正聚着鬼卒,老子的星宿军也守住了一方天际。 太白星那大王船上,二王爷也领了一票海精摇旗吶喊。 太阴知道现在和太白星硬拼,绝对占不了便宜,默然半晌终于开口说:“我去找斗姆谈谈。” 太阴说完,转身飞去,身后七仙招着张果老。张果老看了看地下的阿关,又看了看太白星,喃喃自语几句,只得跟着太阴走了。 太白星见太阴远去,瞧了瞧前头朱雀、玄武,随即转头向地上找着,果然见到了老子。太白星朗声笑着,飞向老子。 老子骑在牛上,笑吟吟地伸出双臂,和飞下的太白星双手搭着手说:“好德标!解了围、救了人,还不忘补上一招驱虎吞狼、借刀杀人!” 太白星也笑着说:“是老师教得好,您没事真是好!” 神将们纷纷落下,阿关等也从另一头赶来,大声喊着太白星说:“太白星爷爷,你怎么也来了?” 百声抢着回答说:“关哥,你派大眼和大耳南下,却被我们抓到了!” 阿关看向王船,只见到千里眼和顺风耳站在船边尴尬笑着,向他摇手。 原来太白星尽管得知阿关在北部并未沦为恶棍,但详细情由仍然不知。他早已经掌握了太岁和辰星几处藏身据点,想要找机会详谈,又怕被其他不同路的神仙通风报讯,说自己通敌。一方面也担心辰星性格高傲莽直,逼得太紧惹恼了他,真打起来两败俱伤,便一直僵持着,将防线慢慢往目标逼近。 南下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不明就里,在南部找了两天,远远瞧见天上辰星部将行踪,大剌剌地越飞越近,却让埋伏在暗处的太白星部将拦了下来。这才知道阿关已在中部,要和太阴作对。 太白星知道太阴厉害,怕阿关吃了亏,便领着全军和千里眼、顺风耳赶来帮忙。 “局势大乱,主营恶念熏心,很多神仙都察觉出了,只是不敢明说。本来我还想找着澄澜,看能否暗中帮着主营神仙驱尽恶念,避免打打杀杀,以后见了面也好过些。这些天来,听说那玉皇竟信任魔界大王,要请那魔王来补四御之缺,我便下定决心,开始盘算该何时摊牌。”太白星缓缓地说。 “本来我随着千里眼、顺风耳来援小岁星时,我只当已到了摊牌之时,谁知太阴即便降了,仍然心怀鬼胎。八仙们的交谈全让顺风耳听见了,我才抓住了把柄,用来吓吓太阴,顺便说点斗姆的坏话。”太白星呵呵笑着,将经过娓娓道来。 “老君爷爷、老君爷爷!”寒单爷本来不见影踪,此时突然捧了个黑忽忽的家伙,挤进了大伙儿身边,不停嚷着:“老君爷爷,救救我兄弟吧!” 大伙儿朝寒单爷手上看去,原来寒单爷从一间半倾的老屋中,找着了那和他共患难的兄弟有应公,急急忙忙找老子求救。 有应公身上也穿了许多条锁炼,有些锁炼犹自放着火焰般的符术,将寒单爷手臂都烧红了。 “唉呀,这是勾陈教给太阴的残暴法术,我也给这锁炼绑过。”老子摇摇头,伸手在有应公额上按了按,注入几道灵光。有应公咳了几声醒来,痛得大叫大嚷,又晕了过去。 “这法术可极厉害,这民间小神必定吃足苦头啦??”老子叹了口气,卷起袖子,继续朝有应公额头注入灵光。 太白星也伸出手来,抓着一条锁炼,手上放着白光,好不容易镇过锁炼上的符术,将锁炼扯断。 梧桐捻了几片叶子,化成浆汁,灌进有应公口里,让他不那么痛苦。 大伙儿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将有应公身上的锁炼清理完毕。梧桐接手施展医术,将有应公包扎得像木乃伊一般。 太白星挥了挥手,将手下部将招来吩咐:“事不宜迟,等太阴返回主营一问,我便露馅了。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好好商量下一步棋该如何下。” 大伙儿纷纷飞升,登上那大王船。王船越驶越高,穿过了云端。 阿泰攀在船边,兴奋叫嚷:“原来是飞船吶!” 太白星本已从千里眼、顺风耳先前说明中,得知了这乱局起由,自知因众神们错估情势,强要那乌幸、千药以仙体炼备位太岁,造成了黄灵、午伊恶念蚀脑,搞出一连串坏事。他也是当初共同决议的大神之一,此时想来更是感叹不已。 “黄灵以前倒是乖巧??”太白星叹了口气说:“不论如何,不能再任他为恶了,这太岁鼎是一定要抢回来的。我可要去找那辰星说个清楚,三星一同造反劫太岁鼎,倒也有趣。” 阿关连连摇手说:“不能劫!林珊在福地布下陷阱,故意引辰星和太岁爷去劫吶!” 太白星笑了笑说:“现在有老师坐镇,任那秋草小仙如何足智多谋,咱们几个千年老头合力斗智,难道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老子也说:“如今情势,只有兵分二路了。洞天不能不救,太岁鼎也是要劫的,我倒也想会会那秋草小娃娃。” 太白星和老子同看阿关,说:“小岁星吶,洞天便交给你了。” 阿关本就急着想回洞天帮忙,此时连连点头,但又担心提醒着说:“但你们还是得小心黄灵和午伊,在太岁鼎上,他们会很难缠??” 太白星哈哈一笑:“还好你这话是对我说,要是对澄澜说,他听了可要生气放雷电你啦,你当澄澜连两个毛头都比不过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关连连摇手。 “你们才该当心,我得知主营为了在征讨魔界前壮大军威,会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地进攻洞天。届时斗姆、荧惑星,乃至于那魔界魔王都会一同出兵,只凭你们可难以抵御,我特地将派往各地的伙伴们全召来了,都随你一同去救洞天。”太白星手一招,身后那票海精骚动起来。 阿关这才注意到,王船上不只是两位王爷的海精,便连水蓝儿、章鱼兄、螃蟹精、小海蛙等也身在其中。 水蓝儿跃了出来,领了她那票海精走到阿关身前,向阿关点了点头,进了宝塔。 “叶元爷爷,你们也来啦!”阿关嚷了几声,他瞧见远远有只大怪,正是大傻。叶元就坐在大傻肩上,向他打着招呼。 “阿关大人,你忘了还有我啊!”一声粗声大喊,阿关朝声音看去,是那独臂城隍,身后还跟着甘、柳、范、谢四位家将。 迁鼎一战之后,四季神尽皆战死,城隍等伤愈后,被派至镇星一军中协助对付太阴;太阴降后,这城隍又被派往协助太白星对付西王母,此时也随着太白星一同前来相助阿关了。 “大家都到齐了!”阿关高兴喊着,城隍和叶元等也纷纷进入宝塔。 第334章 挥军洞天(1) 这头太白星已经点起了兵,二王爷吆喝着海精们帮忙,将一个个义民往阿关白石宝塔里扔。钟馗也摸着鼻子,他尽管知道洞天一战难打,但终究是答应了的,也只好招着手下,都往宝塔里跳。 靠在船边的精怪突然叫了起来:“有东西追了上来!” 大伙儿看去,一阵黑风狂至,二王爷连忙下令挺起王船巨炮。但那黑风势子极快,朱雀、玄武纵身去挡,朱雀左手一扬,现出巨大羽翼,将黑风吹散,竟是那风伯。 风伯抱着雨师,不顾朱雀、玄武追捕,窜到了王船甲板老子跟前,跪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重重磕着响头。 朱雀、玄武飞窜追上,左右围了风伯,兵器随即架上他颈子。太白星也往前挪了几步,以防风伯突然向老子发难。 二王爷和五王爷齐声嗥叫,抽出兵刃就要往风伯脑袋上斩,太白星连忙喝止。二王爷停下动作,却仍怒视着风伯。在福地迁鼎大战中,他们大哥便是让这风伯杀了。 风伯的眼睛潺潺流着血泪,仍不停磕着头,额上溅出了血,将那甲板都磕得裂了。 一旁躺着的雨师不能言语,微微颤抖着,数十条锁着筋骨的铁链还泛着殷红微光,灼烧着雨师那惨烈的身子。 老子已知其意,拍了拍太白星手背,下了青牛走到风伯身前。 老子缓缓问着:“你心染恶念,成了恶神,你知道吗?” 风伯仍磕着头,喃喃说着:“太上师尊、太白星德标,救救我雨兄弟,我救不了他??” 老子将先前问句,一字不差又问了一遍。 风伯头磕得更大力,大声说:“是、是??我邪了、我邪了??” 老子沉沉地说:“太阴心染恶念,手段残暴,所以你雨兄弟受此大苦;你心染恶念,凶残暴戾,苦的可是别人。你不想受苦,不想亲人好友受苦,却又为何使别人受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风伯不停磕头,血泪流了满脸。 老子不再多说,伸手按在那雨师脑门上,像医治有应公一般,注入了灵光,太白星、梧桐见了,也赶紧上来帮忙。但这雨师身上所捆的锁炼,及其锁炼上的法术,更是有应公的数倍之多、数倍之重。 老子呼了口气,伸手拭了拭汗,无奈地说:“小风儿啊,这雨师情形你见着了,不是三天两头可治好的。你若有心救他,别向我磕头,向那小岁星磕头,乖乖让他替你驱除心中恶念,随他去救洞天,回来我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雨滴儿,带你俩一同采果子吃。” 风伯四顾半晌,总算找着了阿关,二话不说就要跪下。阿关连忙赶上去接着,想不出有什么客套话可说,只觉得风伯身上恶念又多,又令人厌恶,直接两手搭着风伯手臂吸出一股股恶念,都往王船下头抛。 风伯强忍着难受,让阿关抓着恶念,直到阿关腿软无力,总算抓出了三成恶念。风伯也软倒在甲板上,让阿关施了印,推入白石宝塔。 又是一阵忙乱,太白星总算点兵完毕,高声分派着工作:“百声、九芎护卫小岁星前往救援洞天,其余将士随我去找启垣、澄澜叙旧。启垣性子古怪又好强,届时谈不拢打起来,你们也可得当心。” 老子呵呵笑着说:“启垣性子是好强,但我说的话他岂会不听,你们忘了,当初便是他上天庭救我的。” 两位王爷一声令下,王船已经转向,朝南方飞去。 阿关也让百声和九芎提着肩膀,带着装有各路兵马的白石宝塔落下地,转往洞天方向。 “斗姆,这样可好?”荧惑星双手交叉,瞪着眼睛问。 斗姆端坐在一张凌空轿子上,由几个天将抬着轿子。 斗姆轻摇着扇子,脸上皮肉扭曲狰狞,斜眼睨视着荧惑星说:“我说你这傻大哥,你没瞧见那什么狱罗神那般得志模样?我便搞不懂,咱们这些劳苦功高的同僚,哪一点比不上那狱罗神?怎地他来归顺,一下子便在主营呼风唤雨起来,玉帝还要让他继那勾陈之位,届时你、我,那太白星、太阴,都得看他脸色、听他号令,你便忍得?” 荧惑星哼了哼说:“忍不得又如何,人家魔界大王,手下大将抵过三星。我空有一身武力,加上小有智谋,功劳也不过擒了那太岁澄澜、拖住了十殿阎王、完成迁鼎大计??” 斗姆咳了两声说:“你也不必把功劳全往身上揽,你说你服是不服?你看你比起那狱罗神是高是低?” “我当然不服!”荧惑星总算说了心里话。“论打,我看那怪物不能打,成天躲在乌漆抹黑的大盔里,连脸都瞧不见;论智谋,我想是高不过我。” “是啊,我也这么想。但他偏偏便是魔界大王,玉帝要一统魔界,就得要那魔界大王相助,你看他多红,哼!”斗姆气呼呼地说:“说要调兵攻洞天,我看是拿乔。咱们将兵马全带来了,在这儿等了三天,就等那魔界大王威风驾临,再派咱们去打先锋。你这个五星荧惑曾几何时成了先锋斥候?” “闭口!”荧惑星大吼一声,红发红胡倒竖成烈火,一手按在那火龙大刀上,手背筋脉都是一片通红。 “好啦、好啦,就你气,我不气?”斗姆不停搧着扇子说:“你这颗火星热死我啦,我刚刚的提议,你是敢不敢吶?” “我为什么不敢?”荧惑星大喝一声,将身边的两个部将都震退好几步。 “荧惑星爷??”荧惑星部将之一的绿言青着脸上前建言说:“不论如何,咱们等到明天,等太子那五营军、雷祖大人那雷部军、二郎一支禁卫军来了,再一齐行动好吗??” “什么五营军!”斗姆插口尖笑:“太子的五营军全死光啦,那些还不都是魔界大王领上来的魔军,滥竽充数,做做样子罢啦,给我我还不要呢!” 斗姆大力摇着扇子说:“洞天不过就是一批傻笨精怪,咱们怕他什么?抢个先机,一举杀进去,擒下树神,收了洞天,届时玉帝问起,咱们便推说是洞天趁夜先对咱们发动攻击,让咱们击溃,追着一路打进洞天罢了。咱们抢下头功,以后论功行赏,也是咱俩功劳最大,至少面子上好看,免得让那狱罗神瞧不起我们。一想到我们这等大神,竟被那魔界妖魔当成了先锋斥候差使,我就浑身不舒服吶!” 荧惑星这会儿倒认真考虑起来,盘算斗姆这一番话,身边几个部将个个面有难色,却都不敢建言。 “大火球,你到底有没有种吶?”斗姆自轿中站起,挥动扇子喊着:“你甘心做那狱罗神小弟,我可不甘;你要等那狱罗神来了替他探路,我可不干!七星,领手下出击──” 不待斗姆下完命令,荧惑星已暴吼起来,朝着洞天山壁窜去,抽出火龙大刀,高声怒吼着:“荧惑星麾下将士,随我杀进洞天──” □ 洞天平原的黄板台上,搭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帐篷,红耳领着一支卫队驻守在此,其中有个最大的帐篷,有其他帐篷的五、六倍大。 这大帐篷布置得十分漂亮,顶上盖着黄金丝绸,周围也铺满了鲜花。 外头还有几个强壮精怪拿着石矛镇守。 帐篷里头传来一阵阵咆哮声,是飞蜓正发怒着。 “这什么丑东西!”飞蜓裸着上身,愤怒咆哮着,手上不停摇晃着一件青色战甲。 第335章 挥军洞天(2) “什么味道,好臭呀!”飞蜓皱着眉头,将那青色战甲扔到地下说:“给我扔了!这什么玩意儿?” 若雨咕噜吞了口口水,耐着性子捡起那青色战袍,拍了拍身边玉姨的肩头。 鲤鱼精玉姨神情黯然,仍微笑解释:“蜓儿吶,这草战袍是我特别帮你缝的,用了好几种洞天最坚韧的翠草织成的战袍,轻巧而坚实;上头味道是药草的味道,能让你清心凝神,同时又有治伤护体的效用吶。玉姨我知道你性子强悍,争斗时也最凶狠,花了好多时间缝了这战袍给你,要是你嫌难看,便将它穿在里头,外头套上漂亮铠甲,又何妨呢?” “啰唆、啰唆!”飞蜓挥了挥手说:“我乃洞天大王,一人穿两件战甲岂不是显得贪生怕死?让其他神仙笑话!这丑陋东西要来干嘛?扔了扔了!” 若雨在一旁听着,俏脸涨了个红,咬着下唇不发一语,一肚子火无处发作。这些天来为了顾全大局,大伙儿对着飞蜓百依百顺,一来是为着和飞蜓的战友手足之情,二来飞蜓骁勇,大战在即,拉着飞蜓当伙伴,总比当他敌人好得多。 玉姨喃喃了几句,还欲说些什么,飞蜓已经暴躁骂着:“我的铠甲呢?还不给我拿来?” 几个精怪这才怯怯懦懦进了帐篷,七手八脚地将飞蜓那套银亮铠甲捧了进来。铠甲本已十分华丽,这些天来飞蜓令精怪们每日擦拭,又换上一袭崭新的艳红披风,穿在身上,更显得飞蜓英姿豪气。 “哼!只可惜我的红枪没了──”飞蜓咬着牙,又恨起了红耳,愤怒骂着。 红耳憨厚忠实,这些日子不但不觉得生气,反倒因为飞蜓又和洞天精怪成了伙伴而显得十分高兴,处处让着飞蜓,倒真成了飞蜓手下将领一般。 那红色长枪是飞蜓的心爱宝贝,让红耳给拧弯了。红耳试着将它拧直,但自然无法和原先一般顺直,显得有些扭曲丑陋。 大伙儿想尽了办法,在洞天里搜集着合适木材,替飞蜓打造十来柄枪矛戈戟等长兵器,形状各有不同,有些长枪弹性如鞭、有些长枪坚硬如铁。飞蜓好武,倒也喜欢这些特地为他打造的兵器,但仍记恨自己使得最惯手的大红枪变得扭曲丑陋,时常出言辱骂红耳,红耳也没放在心上。 飞蜓在帐篷里一排长兵器中挑着,挑出了一柄双头戟。那双头戟一端有只尖锐枪头,还横出一支戈状锐刃,和戟一般;另一端则是一只锐长矛头,两头都能攻击。 “今天谁来陪我打?”飞蜓抡了抡拳头,大步走出了帐篷。 青蜂儿满脸瘀青,右手还裹着厚厚的药布。飞蜓每日要找人练拳头、练刀练枪,洞天精怪能做他对手的寥寥无几,青蜂儿时常硬着头皮下场,和飞蜓过招。 此时红耳还领着卫队操演,他身上也有许多伤痕,也是和飞蜓“练拳头”练出来的。 青蜂儿本来挂在黄板台边缘古木碉堡的枯枝上,一听见飞蜓嚷嚷,一张脸登时垮了下来,揉了揉瘀青的脸。 飞蜓点了五个卫队精怪,要他们齐上,精怪们不敢不从,只好拿着石斧和飞蜓过招。飞蜓两三下便撂倒了三只精怪,一脚又踢翻了一个精怪,总算他还记得这些精怪都是他的手下,等同是他的资产,便也手下留情,只将他们打出了些皮肉伤。 “垃圾、废物、窝囊废!”飞蜓一脚一个,将这些精怪都踢了老远。其他负责后援的精怪连忙上来,将这几个倒霉的精怪抬了下去,包扎疗伤。 “小蜂儿──”飞蜓一声大吼,青蜂儿吓得抖了一下,连忙飞了过去,落在飞蜓眼前。 飞蜓上下打量了青蜂儿,埋怨着:“怎么你伤还没好?是那些治伤团偷懒吗?” 青蜂儿连连摇手说:“这些伤是昨天才让大王你打出来的??” 飞蜓哼了一声说:“你一手伤了,好,我便一手让你,来吧??你可别怠慢,否则我打得更凶!” “是??”青蜂儿暗暗叫苦,左手召出了长刀,向前两步。 “今天让我来吧。”翩翩自空而下,拦在飞蜓和青蜂儿之间,将青蜂儿向后推开。 “大王,小蜂儿不是你的对手,我陪你练吧。”翩翩手一翻,翻出了双月。她将千羽巾结在双肩上,羽巾飘逸飞扬,便好似以往那蝴蝶翅膀一般。 “翩翩姐,你是凡人身体,和飞蜓哥打,会被他打死的!”青蜂儿迟疑着不肯后退。 若雨也赶了过来,拉了拉翩翩袖子说:“翩翩姐,飞蜓哥可会生气??” 翩翩转头向若雨苦笑说:“这可不行,这样下去主营还没来攻,我们伙伴可要让飞蜓给打惨了,士气都给打没了。” “滚!”飞蜓哼了一声说:“我不跟娘们打!” “大王,你怕输吗?”翩翩拨了拨头发。 “啥?”飞蜓瞪大了眼睛说:“翩翩,你说什么?” “我们洞天上下最尊敬飞蜓大王,要是大王怕输,我一手让你??”翩翩这么说。 “翩翩姐──”青蜂儿和若雨听了翩翩说的话,正要拦阻,飞蜓已暴怒窜起,挺着双头戟那戟头猛烈朝翩翩刺来。 翩翩身子一晃,已经飞起老高,手一挥,只打下一个光圈,立时让飞蜓使风术打散。 “翩翩姐动作好快!”“和以前一样快!”青蜂儿和若雨张大了嘴,不敢置信。 原来这些天翩翩也每日苦练千羽巾,且时常找着若雨陪练,但和若雨总是手下留情,练来更无滋味,随着大战逼近,翩翩更觉得心烦懊恼。 此时一番挑衅,除了护着青蜂儿之外,翩翩也想找个能够全力一搏的对手,来好好对打一番。 飞蜓接连三戟都让翩翩闪过,横戟扫腰也让翩翩一脚踢开,更是鼓足了劲,但怒气却减了三分,反倒显得兴奋。 “好!”飞蜓呼喝着,将那双头戟挥得更快。“看不出你这么厉害。” 翩翩逮着了空隙,几道光圈打去;光圈越打越密,飞蜓用戟拨着。他的戟终究是临时造出来的兵器,不能和原先的神兵相比,只挡了几下,戟头便给打断了,只得以风术硬吹,总算将光圈全给吹散。 “红雪姐,我怎么觉得翩翩姐倒占了上风?”青蜂儿低声问着。 若雨也十分惊讶,没想到翩翩这些日子,仗着千羽巾飞天,身手渐渐回复,竟接近以往程度。 “快给我拿其他兵器来──”飞蜓挥着缺了一头的长柄大吼着,底下一干精怪连忙上帐篷里挑着,又扛出了几支大枪、大矛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几只精怪从狭长窄道窜进了黄板台,大声叫嚷着:“神仙攻进来了、神仙攻进来了!” “什么?”若雨和青蜂儿听了,连忙飞升上天,往狭长窄道窜去查探。 飞蜓接着一柄大枪,另一手持着原本的双头戟,将之倒转,使用另一端的大矛,也不理会四周骚动,连连朝翩翩攻击。 翩翩却已无心恋战,她记得阿关最后一次传来符令时,曾说神仙会于十日之后发动攻势,此时尚不到十日,神仙便已经展开攻击,使她慌了手脚。 “飞蜓大王,敌人来袭了,要抢你的洞天宝座!”翩翩连连闪躲,一面喊着。 飞蜓哼了哼,手上攻势未停歇,大声吼着:“好啊,让他们来抢,来一个我杀一个──” 几只负责大钟的精怪连连敲着钟,发出了阵阵钟声,一传千里。犹在平原上嬉戏的精怪们,全叫嚷了起来,纷纷举起已备好的石斧长矛,吆喝着往古木碉堡聚来。 第336章 挥军洞天(3) 红耳领着卫队,往狭长窄道聚去,才一靠近,就见到青蜂儿的身子如脱线风筝般飞了出来,是给打出来的。 窄道里若雨正和几个神仙缠斗,以少敌众,连连败退,只得仗着飞空速度,退回黄板台。 “好痛,是七海来了──”青蜂儿让红耳扶起,揉着他的脸,脸上又多了两块瘀青。 “唔?”飞蜓正杀得性起,隐约听见了青蜂儿说话,这才停下了动作,有些愕然地问:“是谁来了?” 青蜂儿转头大嚷着:“飞蜓大哥,是七海来了──” “他在哪儿?”飞蜓一声大吼,直直往青蜂儿窜去。 七海是他幼时伙伴,时常在那水潭大石上争夺洞天第一勇士的头衔,当时飞蜓和花螂、七海、钺镕几个少年,竞争得最是激烈。 一听见旧日对手要来抢洞天大王位置,飞蜓总算沉稳了些,落在青蜂儿身边。青蜂儿指着狭长窄道,飞蜓望去,只见到斗姆威风凛凛地坐在花轿子上,前头七星开路,斗姆身后还跟着其他神仙、天将。 七海果然穿着靛蓝色战甲,伫在七星阵中,和七星一同前进。 “怎么七海去跟斗姆了?”若雨和青蜂儿面面相觑。 原来黄灵、午伊见己方直属大将一个个跑了,便在牢里操弄恶念,试图收化那些能够听他们号令的神仙,作为临时大将驱使。 七海便是其中之一,黄灵用收买飞蜓的法子,令天工打造华丽铠甲和一柄散发着银蓝色光芒的三尖两刃刀,将七海自阶下囚升格成了岁星大将,在玉皇的命令下,随着斗姆进军到最前线,等着大伙儿会合再一同出阵。 黄灵、午伊此时犹在大牢里挑选合适神仙,却料不到新收伏的头号大将,已随着为了抢功的斗姆一同杀进了洞天。 飞蜓一见七海,便要冲上去杀,却让红耳一把揪住,往后扔了老远。他们的战术是在黄板台上打狭长窄道,自然不能冲进去硬碰硬。 七海一见飞蜓,也是新仇旧恨一并升起,旧恨自是那幼时打架恩怨,随着恶念而成了强烈斗争恨意;新仇则是那午伊日日夜夜和七海说着这干叛逃部将坏话,说是只要能够杀了这一干叛徒,玉帝准会大大赏赐。 “看我立下头功──”七海大声吼叫,势子快如飞电。他是洞天飞鱼精,背上一副飞鱼鳍翅,飞空速度可也不下岁星那批虫精部将,一跳一跃已经到了窄道入口。 红耳当先拦在前头,挥动那柄大木棒,阻下了七海。 斗姆手一招,七星都停了下来。斗姆向身后天将使了眼色,天将们立时群聚往红耳攻去。 后头跟上的荧惑星瞪着眼睛问:“你做什么?怎不一口气杀去?” 斗姆嘿嘿笑着说:“那精怪凶悍,苦差事让那狱罗神的爪牙去做,本部将士当然留着。你想想,要是本部将士战得零零落落,而那狱罗神又存有私心,从魔界手下里分派些酒囊饭袋给咱们,那咱们可不是吃亏了?让他的手下去拼,咱们领着自个儿的手下坐收渔利,不是挺好?” “就只会想这些贼点子!”荧惑星哼了哼,却没有动静,似乎也觉得斗姆说得挺有道理,转头看了看己方部将,绿言和三辣也是洞天精怪,绿言是洞天蛙精,三辣是洞天蛇精。 荧惑星问:“你俩也住过洞天,怎么攻最妥当?” 绿言支支吾吾,比手划脚却说不上来。 三辣只好说:“洞天精怪没有征战经验,更无心机,除了红耳,再也没有对手,此时只是多了岁星叛将,咱们缓缓进攻,等着主营兵马支援,稳操胜券。” 三辣说得含糊,有说等于没说。荧惑星拿不定主意,看着红耳挥动大棒,又打飞了两个天将,只看得手痒起来,也想上去打打。 斗姆这方的天将有数十位,个个手持大斧,全往窄道出口挤。有些飞得较高,想掠过地上红耳守势,硬杀进黄板台。 几声尖啼,一团团金红烈焰撒了下来,是洞天凤凰听了钟声,纷纷赶来支持,朝着狭长道里吐火。 两边都是山壁,前后左右都是火,靠近出口处的窄道,一下子金金亮亮,不少天将给烧得进退不得,想要飞升去打凤凰,却又让守在高处的翩翩等打落下地。 七海速度飞快,闪过红耳,窜入黄板台,看不到辽阔的洞天平原,只见到黑森森的古木碉堡,着实吓了一跳,不知洞天何时多了这玩意儿。 “七海!”飞蜓两只手上拿着一枪一矛,方才久战翩翩不下、让红耳揪着抛了老远的怒气一下子迸发出来;背上现出一双黑纹翅膀,鼓动极快,掀起一道道龙卷风柱,乘着风杀向七海。 七海不甘示弱,使着三尖两刃刀拨开一道道风柱,和飞蜓在黄板台上展开大战。 这头,红耳又打飞了一个天将,只见到前方炸出大火,一片艳红火海压下了金黄焰光,铺天盖地般掩来。 “红耳大哥,快退,是荧惑星来了!”若雨在天上大叫,吹着口哨要凤凰撤退。 几只凤凰纷纷掉头,窄道里爆出几条火龙,张大了口咬住两只退得较慢的凤凰。凤凰身上发出金黄火焰,却远不及那火红大龙,一下子就给卷进了下头火海。 “这些畜牲的火,哪比得上爷爷我呢!”荧惑星哈哈笑着,腰间火龙大刀已经出鞘,那几条火龙便是荧惑星的火术──红龙焰。 “退!往碉堡里退──”翩翩和若雨在空中下令,后头手足无措的精怪卫队这才纷纷退进碉堡。 红耳挥动大棒掩护,随着大伙儿往里头退。 青蜂儿朝飞蜓喊着:“飞蜓大哥,将笨神仙引进碉堡,杀得他们溃不成军!” 飞蜓哼了哼,却不理会,自顾自地酣战。 青蜂儿只得在飞蜓身边乱窜劝说,不时向七海放针。原来这些天他们便担心飞蜓战时不受控制,随意打杀,无法配合大伙儿战术。 空中翩翩见了,呼唤着若雨赶来助阵,将七海团团围了。 飞蜓气得怒骂,翩翩也不理会,一刀一刀朝七海劈,同时嚷着:“飞蜓大王,咱们刚刚比斗不分上下,现在再比比谁先打败这家伙,你敢不敢比?” “怎么不敢比?”飞蜓挥动手臂,卷起几道风朝七海吹去。 七海勉强闪过,后头若雨和青蜂儿左右夹攻,前头翩翩和飞蜓争相要打他,手上那三尖两刃刀很快便给飞蜓的木枪打飞。 但飞蜓一双木枪木矛也打得损坏了,索性一把接了七海被打飞脱手的三尖两刃刀,在手上秤了秤,哼哼地说:“烂家伙的兵器倒挺闪亮,现在归洞天大王所有了──” 七海见兵器让仇人夺了,气得大吼。青蜂儿长刀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若雨挥动大镰刀刀柄狠狠砸在七海脑袋上,将七海敲得七荤八素。 “把他绑起来,带回去大刑伺候!”飞蜓一巴掌打在七海脸上,正要再揍他两拳,若雨赶紧开口说:“大王,您的绝妙战术,是要在碉堡里和斗姆一决死战,咱们先进去,引那笨蛋进来!” “是我的战术吗?”飞蜓有些迟疑,不记得自己下达过这样的“绝妙战术”,但又隐约记得“开战时便退入碉堡”这种战术方针。这是因为这些日子来,翩翩和若雨一而再、再而三,千方百计地诱骗、叮嘱他,就是怕他战时一意孤行,坏了大局。 青蜂儿在一旁帮腔说:“洞天大王智勇双全,刚刚你凭着一身武勇,打落了七海手上兵器,擒下七海,现在得展现您的过人智谋,来戏耍斗姆这笨蛋啦。咱们退回碉堡,看那笨蛋斗姆如何在飞蜓大哥的战术之下,败得屁滚尿流!” 第337章 挥军洞天(4) “好──”飞蜓此时虽早将战术忘了七成,也杀得兴致昂然,但经若雨和青蜂儿一番游说,倒也想向敌我双方展现洞天大王智勇双全的一面,加上七海已经受擒,便也跟着大伙儿退进了碉堡。 这头,荧惑星的火烧得又烈又旺,反倒使得后头的天将一时之间也无法杀进黄板台,只能枯等着。 斗姆见着了,气得大骂:“就只知道放火,快将火收了,好让手下杀进去吶──” “斗姆!你才只会贫嘴,出点力好不好!”荧惑星愤恨吼着,指了指,前头的火海登时分开,在两边山壁上烧着,渐渐熄了。 斗姆见荧惑星发怒,斜眼瞪了他两眼,手一招,高声说:“上吧!” 七星这才往黄板台飞去,天将们围在四周,斗姆和荧惑星跟进了黄板台,绿言和三辣见了前头的古木碉堡,也大感奇怪。 黄板台上空荡荡的,一只精怪也没有,连七海也不见了。 荧惑星哼着说:“大家都说洞天美丽,我瞧也不怎么美丽,长着这么奇怪的树。” 斗姆看着四周,指着前头古木碉堡上的一个树洞,说:“那有个洞,从那儿进去!” 七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贪狼向两名天将下令:“还不杀进去!” 两名天将受了令,硬着头皮往那树洞靠近,刚钻进洞便发出了哀号,里头可想而知有陷阱。天将好不容易退出了树洞,身上插了许多木箭,倒了下去。 “原来有陷阱!”斗姆气得大吼:“给我攻进去!” 天将们四处循着碉堡,见着有些明显树洞,又不敢进去。碉堡上有些小口,不时发出箭来,几个天将中了箭,纷纷落下。 碉堡里,红耳已经带着大伙儿往主要的大穴去了,一路上精怪们都准备万全,个个拿着弓箭,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已不像先前那样惊慌无措了。 斗姆和荧惑星都不是智将,在碉堡外头僵了好一会儿,都找不出攻打的办法。天将们飞得靠近碉堡枯树去探视,也不时会有冷箭飞出。 “混账,洞天畜牲,瞧不起我荧惑星是吧!”荧惑星大吼一声,抽出长刀大吼,几道火龙红焰朝古木碉堡打去。火焰烧上了碉堡,红殷殷的火光迅速燃开,将这黑森森的黄板台映得红亮一片。 “荧惑星的火那么厉害──”碉堡里,若雨吃惊叫着。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荧惑星会放火烧树,这数十棵在黄板台边缘结成碉堡的大树,都是千年神木,坚实无比,且都涂上了防火漆料,但在荧惑星的火术之下,却和寻常树木无异,一下子便烧得又烈又旺。 碉堡里有些埋伏在树洞里的精怪身上着了火,很快给烧成了灰。神木碉堡中的千百条甬道歪曲弯拐,翩翩即便有岁月烛,一时之间也无法实时灭去所有火,只能眼睁睁看着整座神木碉堡逐渐燃起大火,一条条火红大龙在甬道里四处乱窜,许多机关陷阱尚未发挥作用便被烧了。 “退出去,退到外头──”碉堡里骚动起来,精怪们一个个往碉堡另一端的滑梯上跳,退向洞天平原。 “热死我啦──”斗姆怪叫着,荧惑星的火越烧越大。 轰隆轰隆的声音此起彼落,古木碉堡渐渐垮下,总算见着了洞天平原。 “那些精怪呢?那叛逃部将呢?”斗姆领着七星和天将,钻过了碉堡废墟,四顾望着广阔平原。 荧惑星得意说着:“都让我给烧死了吧。” 斗姆也任由荧惑星自吹自擂,她只当洞天已无对手,手一招说:“他们的防御已破,看我们大开杀戒!” 七星如出闸猛虎,领着天将往洞天平原急窜。斗姆也呵呵笑着,乘着花轿亲自杀下。 荧惑星见斗姆抢先下令,正怕功劳给她抢了,手一招,也要领着部将要攻。绿言却急急大喊:“不对、不对,平原没那么高的草!” 荧惑星迟疑了些,果然见着大平原上的草长得高得吓人,足足有两、三个人那么高。 三辣也说:“那些草会卷脚,是神木林里的顽皮草,怎地长到平原来了?斗姆大人??” 荧惑星手一拦,阻了三辣发言,贼兮兮地笑着,看着斗姆驱着天将和七星,杀进了似海一般的大草堆里。 斗姆不可一世,华丽大袍子在空中飞扬飘荡,领着七星和数十名天将浩浩荡荡杀进草海里。只见四周的草像有生命一般,扭曲摆动着。贪狼的小腿给草缠上,低头一看,底下几只精怪各自举着长矛,领头的是老树精。老树精一声令下,精怪们一齐刺去,将贪狼身上刺出了好几个窟窿。 “杀──”红耳的吼声震天,一票洞天卫队陡然跃起,和七星、天将乱斗成一团。 只见草海卷起阵阵波浪、忽高忽低,精怪们全躲在草中,许多是白石宝塔里的精怪义勇军。牙仔、铁头、小狂在里头四处乱窜,一见天将冲进草里,便用牙咬、用头撞,攻击着天将的腿和脚。 那草海只缠敌人,七星、天将们陷入苦战,巨门打飞了几个持着长矛逼近的精怪,忽然前头花影闪动,几个光圈打来,他让草缠得无法脱身,硬生生吃下这几记攻击,脸上皮开肉绽。还没回神,翩翩已经闪在眼前,一刀斩下了他脑袋。 斗姆在草海让那些顽皮草卷住全身,还迷了路,怒得全身鼓起黑风,四处乱吹,吹碎了缠着她的草。一跃而起,低头左顾右盼,身边只有几个天将,和七星中的禄存、文曲,知道中了埋伏,却又不愿意退回让荧惑星耻笑,便急忙忙地往前头飞,只想高高飞出草海,便不会再受到伏击。 前头几条河流一片萤亮,是绿水。斗姆正迟疑着,一个天将踏进了水里,绿水立刻掀动波浪,鱼精张开嘴巴咬那天将的脚,癞虾蟆呱呱两声,跳出绿水,一口黏球往斗姆脸上吐。 斗姆闪身避过,勃然大怒,要去杀癞虾蟆。文曲急忙唤着:“斗姆大人,咱们的人马全受困在草里,那畜牲在诱敌,咱们回去救自己人,别和他瞎耗!” “用不着你教我!”斗姆愤恨吼着,千里眼、顺风耳逃了之后,身边再没有能让她出气的家伙,此时一股怒气无处发泄。癞虾蟆呱呱叫了两声,又跳回了绿水里,往上游游去。 “荧惑星维淳,还不来帮忙──”斗姆大吼着扑下了花轿,十指大张要去抓癞虾蟆。水中的鱼精推着癞虾蟆游,游得又急又快,一下子游到了上游的烛台水。 一棵棵火焰树竖立水中,追来的斗姆见癞虾蟆在一棵树上呱呱叫着,气得大吼窜去。绿眼狐狸在一棵火焰树上下令,几只鸟精在空中受令飞来,嘴上衔着网子往下盖。 斗姆正要飞天,脚下的水草已经卷住了她的脚,再抬头时已来不及,大网盖住了她全身。鸟精们纷纷飞散,埋伏在此的精怪这才一个个从水里钻起,大都是鱼、鳗等等水精。 一根根长矛自水中竖起,纷纷刺进斗姆身子里。 后头跟上的禄存、文曲见了,急忙来救,赶到了烛台水潭,只见那本来要到晚上才会冒火的火焰树,一棵棵都发出了五颜六色的火。 水畔平静无风,火焰树的叶子却一片片落下,本来温和柔软的火叶子,此时落在禄存、文曲身上却是烈烫灼身。 禄存愤怒大吼着,挥动长剑一剑斩倒一棵火焰树,想去救斗姆,这才发现脚又给水草缠了,动弹不得。 第338章 挥军洞天(5) 天边一阵阵尖锐鸟啼,闪耀着银光的鸟精结成了阵,漫天铺盖下来。禄存首当其冲,让那阵鸟精冲过身子,身上多出了百来道伤痕,不支倒下。 这鸟精阵在迁鼎大战时,曾随凤凰去救福地,翅膀像刀刃一般锐利。 文曲吃惊地看着四周,树上精怪一个个搭起了弓,对准了他。正惊慌失措想要飞天,却又让那阵鸟精逼回水里,接着他双脚也让水草缠了,噗通一声摔进水里,只觉得池水又冰又冻,冻得他全身都僵了。 “恶神仙们──”绿眼狐狸自树上跳下,大声嚷着:“你们仗着兵强将悍,可别忘了洞天草木皆兵;你们各怀鬼胎、一盘散沙,洞天全体却是上下齐心──” 绿眼狐狸还没喊完,精怪们纷纷射出了箭,将好不容易挣起的文曲射成了刺猬。 “好!换咱们上──”荧惑星哈哈大笑,见陷入草海阵里的斗姆手下天将一个个倒下,七星们也死得差不多了,这才挥了挥手,招呼着己方部将和天将缓缓开动。 绿言和三辣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随着荧惑星上前。 草海下一阵骚动,精怪们收到号令,知道荧惑星必定要放火烧草,赶紧从后方开始撤退。 翩翩、若雨左右窜出了草海,飞到半空中。 若雨大声嚷着:“荧惑星,你以为自己火厉害,让我们来会会你!” 绿言听了,立时进言说:“荧惑星爷,她们倒机灵,知道咱们要放火烧草,使缓兵之计吶!” 荧惑星哼了哼,手一挥就是一片火海,像大浪一般地往草海滚去。火墙窜出一条火红大龙,张大了嘴直窜草海,许多精怪尖叫着,急着要逃。 翩翩自空中急急掠下,手里翻出了岁月烛,几柱千年不灭火游蛇似地卷上那猛烈火龙,只一瞬间,火龙便让千年不灭卷成了好几段,在空中消散。 “咦?”荧惑星大奇,想起了迁鼎战后,也曾见过翩翩施展千年不灭。只是当时的翩翩全身裹了纱布,现在的翩翩却是个凡人少女。 “她是太岁澄澜手下的蝶儿仙,手上的异宝是洞天鲤精给她的,能灭所有火!”三辣出声提醒。 “灭所有火?”荧惑星大吼着,挥动火龙大刀,嘴上胡子都要烧成了火,拔声大喊:“我看是吹牛──” “翩翩姐,别和荧惑星硬碰硬!”若雨高喊着,一边挥出了一道火墙打向荧惑星,却让荧惑星一刀劈散。 荧惑星呼喝一声,身后部将全窜上了半空,去围那翩翩和若雨。 翩翩尽管已经熟练千羽巾的飞空技巧,但仍不敢大意,高高飞起,以光圈掩护,且战且走。 荧惑星大喝着,三条火龙窜进草海,登时烈焰冲天,草海瞬间成了火海。此时精怪大都撤出,往安全的地方逃。 翩翩和若雨自然是负责断后,在空中仗着速度飞快,打着游击,拖延时间让精怪们撤退。 几个斗姆领去的天将此时逃回这儿,见了一片火海,只当是荧惑星也战得激烈,四处寻着。好不容易找着了荧惑星,急忙求救:“荧惑星大人,斗姆大人有难,快去救她!” 荧惑星正恼着自己三条火龙中,又有一条让翩翩的千年不灭火给灭了,也不理睬那两个天将求救,一个天将求得急了,荧惑星大喝一声,竟一刀将他斩了。 另一个天将见了,当下愕然,话也说不出,只能悄悄往后退着;只退两步,一股紫色火鞭卷上他的脚,一下子将他烧成了大火球。 “你杀他做什么?”荧惑星怔了怔,不明白身边的三辣为何要攻那斗姆残兵。 三辣苦笑说:“荧惑星爷,这两天将都是斗姆手下,您先杀了另一个天将,这天将便不能留,免得逃了??去向其他神仙搬弄是非??” 荧惑星点点头,手一招,自己这方的天将却有些犹豫,彼此看了看,缓缓动身飞往洞天平原,去追击那四窜的精怪们。 另一边的绿言不禁暗暗叫苦,他知道不论是斗姆还是荧惑星手下天将,都是狱罗神带上来的妖魔,穿上盔甲分发到各大神帐下,骨子里实则都是同一窟的。即便三辣杀了另一名斗姆天将想要封口,但早让己方天将瞧在眼里,这又会造成什么效应,便难以想象了。 绿言和三辣对看了一眼,都摇摇头,不明白为何荧惑星本来只是暴躁易怒,却没想到这次竟会见死不救,且如此滥杀,威武大神的气势一下子减灭许多,似乎还多了几分奸巧无赖。 “他们逃得好快,咱们追──”荧惑星看着前头翩翩等神将掩护精怪四处流窜,有些往深处林间躲藏,有些往大湖方向逃窜,便问了那同是洞天出身的绿言和三辣。 绿言指着青蜂儿和红耳退去的方向说:“他们要往神木林退,深入那几座小山,会经过一片片交错崎岖的山壁,更里头就是神木林。神木林有数不清的高耸大树,看刚才那黄板台前后的阵仗,神木林必然也布下了陷阱机关。” 荧惑星大笑说:“这些小花小虫真尽力,我倒想见识他们还能变出什么把戏!” 三辣则指着翩翩逃窜的方向说:“那片林子进去,听说是蝶儿仙的旧居,有潭银水池、有个寒彩洞,从那儿还有快捷方式可以直接进神木林。这蝶儿仙以前是太岁头号大将,有智有勇,洞天这些机关大概都是她一手策划的,擒下了她,洞天就只剩一批傻愣精怪动物了。” “好,我们就去捉蝶儿仙,夺了她那烛台!”荧惑星手一招,发出了号令,将先前四散追捕精怪的天将又招了回来。 大军掉头,荧惑星一马当先,领着十来名部将和二十余名天将,浩浩荡荡往寒彩洞追去。 “这个死了!”“这也死了!”烛台水畔的精怪吱吱嘎嘎叫着。天上那队鸟精已经飞远,去支持神木林的防守。 绿眼狐狸、癞虾蟆指挥着精怪,团团围在斗姆、禄存、文曲的身边。 “这位大妈好像还活着?”精怪们嚷嚷着。斗姆直挺挺地站在水中,头低低的,身子让十数柄长矛刺穿,一双眼睛仍大大睁着,口鼻都淌着黑血,一条分了岔的舌头溜出口外。 “把她绑了,抓回去!”精怪们起哄着,大都无心机,见斗姆这般模样,只当是打胜了仗,并没想到要补下杀手。 “她是斗姆,大家有箭的便射,别让她回过气来!”绿眼狐狸经历许多次恶战,见识过斗姆乖劣性情,也知道洞天精怪们太过单纯,赶紧下令要杀。 “你这狐狸在凡间待得久了,和凡人学坏了是吧?”“这大妈已经吐血,咱们将她绑了便得了,何必虐杀她?” 一条洞天鳗精游了过去,化出几条大须,就要去绑斗姆。绿眼狐狸急忙大嚷:“小心,别靠近──” 鳗精也不理会,长须刚伸了去,就让陡然抬头的斗姆一把揪着。斗姆口鼻冒出黑气,眼睛通红淌血,犹如冤死厉鬼,一把将那鳗精扯得四裂。 “躲进林子、躲进林子──”绿眼狐狸放出紫雾掩护着大家逃,四周的精怪急忙退着,有些精怪混乱中放着箭,还射中了己方精怪。 斗姆吐着黑烟,似乎明白了什么,几爪抓死了十数只精怪,纵身一飞,却不是追击那些往林子里逃的精怪,而是往回头飞,暴吼着:“荧惑星维淳──” 第341章 寒彩洞伏击战(3) “贱婆娘,你瞧瞧你这副厉鬼模样,分明邪化了,我便先斩后奏,提着你的脑袋去见玉帝!”荧惑星也不甘示弱,尽管少了火龙大刀,但一拳一脚仍强过斗姆。几招过去,荧惑星一拳伴着烈火打在斗姆肚子上,深深没入斗姆腹中,烈火炸开,斗姆腹部多出了个大洞,周边焦黑一片。 斗姆嗥叫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要和荧惑星拼命,却让荧惑星揪住了头发,一手掐住脖子,又是火光四射,硬生生将斗姆脖子给烧灼得焦黑断裂。 斗姆终于死去,尸身缓缓飘落,在空中溢出黑气,脑袋还让荧惑星提着,断颈处闪着红火。 一干荧惑星部将可都让天上这场恶斗吓得白了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渐渐地暗了,闪亮的星星眨了起来,布满洞天夜空,一阵阵如极光般的光流,在平原的水边摇动闪耀着。 神木林里静悄悄的,一棵棵参天神木上、交错缠结的枝干间,架着许多平台。平台或大或小,小的能藏两、三只精怪,大的能纳数十只精怪,平台上头大都立着一根根木桩,有如壁垒一般,有些小口还露着箭头。 “都过了这么久,不知道翩翩仙子他们如何了?”一只精怪出声问着,领队的青蜂儿不发一语,自顾自地在树上平台角落揉着面团,似乎是在做食物。 “蜂儿大哥,你肚子饿了吗?树上满是甜美果子你不吃?”精怪们觉得好奇。 青蜂儿摇了摇头,继续揉着面团,跟着将面团揉成长条,切成一段段,杆成一张张圆饼皮;从一旁小袋里摸出像是内馅般的泥状物,用那些圆饼皮包成一个个包子。 “翩翩姐和红雪姐应当在寒彩洞御敌才是,反倒是飞蜓大哥,不知将七海抓去哪儿了?”青蜂儿拭了拭汗,看着远处平原,平原上的大火不但没熄,且越烧越烈,那些草烧了都会再长,大火始终未停。 在撤退时,大伙儿各自照着事先规划好的岗位撤退。翩翩和若雨退往寒彩洞,青蜂儿领着精怪退到神木林上的箭台,红耳领着一批卫队退往神木林右前方的矮林间埋伏。 飞蜓抓着七海,却不知飞上哪儿了。 青蜂儿呼着气,在平台上生了个小火堆,又一手操纵着法术光芒覆住那些包子,再用火烤包子。在神妙法术的包覆下,包子不但没焦,且冒出阵阵香味。 神木林右前方的矮林响起了欢呼声,青蜂儿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到翩翩和若雨领着一票精怪们进了神木林;其中两只精怪扛着荧惑星的火龙大刀,高举过头,四周的拍掌喝采吶喊欢呼声此起彼落。 “那是五星荧惑的兵器吶!”“斗姆也败了!”“我们打败了荧惑星和斗姆啦!”“他们在自相残杀!”精怪们兴奋嚷着,一传千里。 翩翩和若雨上了树,和青蜂儿询问了情势,知道飞蜓失踪,都隐隐觉得不妙,不知他们两个会干出什么事来。 又是一阵骚动,柔和的光芒覆了过来。青蜂儿回头一看,树神领了一干长老落在这大平台上。 青蜂儿赶紧起身相迎,说:“树神婆婆,你的身子还没好吶,应当待在树宫休养才是,为什么过来?” 翩翩和若雨飞上青蜂儿镇守的这平台,见树神来了,也觉得惊讶。 树神苦笑说:“直到刚刚,我才知道维淳和斗姆已经来了,你们一票小精奋力御敌,我这棵老树又怎能躲在大树宫里纳凉?” 大伙儿搀扶着树神在平台上坐下,翩翩等则轮流述说白日至今的战情。 一望无际的大湖,湖面广阔平静,水色不时变化着青翠莹绿或是靛蓝色、淡紫色、粉红色的光芒。 在接近湖岸边的林子里,有条蜿蜒的小河流,河流和湖并不连接,相隔了数十公尺之远。 精怪们勤奋地挖着通道,挖着连接小河流和大湖泊的通道。 玉姨领着一票小精,递着柔软的布和浆果,慰劳那些工作的大精怪们。 大湖中央却不平静,相隔了数公尺、漂浮在水面上的大叶,分别站着飞蜓、倒卧着七海。 “现在你还敢说,我这勇士位子是骗来的?”飞蜓摀着肩头创口,挥着那闪亮三尖刀,得意洋洋瞪视着水面大叶上的七海。 七海拭了拭嘴角的血,在大叶上站了起来,恨恨地说:“要不是小女娃帮你,你怎抢得下我的武器,你有武器而我没有,让我打伤了还敢嚣张?” “理由真不少!”飞蜓喝了一声,将那大刀使力一抛,抛上了水岸,斜斜插在地上。 “嘴硬!看我打到你心服口服,还不跪下来叫我一声『洞天大王』!”飞蜓抡着拳头,在水面点了两下,已窜到了七海那片大叶上。七海翻了个筋斗,闪过这拳,和飞蜓扭打起来。 原来大伙儿撤退时,荧惑星的火烧得旺盛,飞蜓拎着七海随大伙儿逃,和精怪们狼狈推挤,一点大王威风也无,心中已经满肚子气。七海不时出言相激,一会儿骂他要靠翩翩和若雨的帮忙;一会儿说他这“洞天大王”的名号一定是自吹自擂,要不就是骗来的。 飞蜓当了好几天大王,威风凛凛,哪里受得了这种激,拎着七海飞离队伍,往大湖飞来,要打得七海心服口服。 这大湖叫作“梦湖”,是飞鱼精七海的生长之处。 一片片大叶在湖面漂,附近有些水精瞪大了眼睛,都躲在水里观战。飞蜓不许他们插手,和七海在大叶上打着,在水面上奔腾追逐。 七海手一卷就是一片大涛烈浪,飞蜓也挥出龙卷风相迎,风和浪卷上了天,化成大雨落下,两人在水波中不停挥拳踢脚。 一条千年大鱼精浮出了水面,老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怎么又是你们吶?小蜻蜓和小鱼儿,好多年没有见你们了,怎么又在打架了呢?” 一队持着尖叉的鱼精,将那老鱼摀住了嘴巴,往后头拖,不时叮咛着:“老鱼呀,他们已都是大神仙,不是那小孩子啦。前线似乎已经打起来了,咱们赶紧赶工挖道吶,迟了就来不及了,别理睬他们了,何况那蜻蜓也不愿让咱们帮忙!” 老鱼精咿咿哦哦,也不知道听懂了没,一会儿替飞蜓加油、一会儿替七海打气。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过去。 一颗颗斗大的流星落了下来,七海一拳打在飞蜓小腹上,那拳还带着波涛大浪,卷覆上了飞蜓全身,水灌进了他的口鼻,飞蜓再也支撑不住,在一片大叶上倒下;隐隐约约见到七海也跌在同一片大叶上,原来是自己中拳瞬间,也回敬一拳在七海脑门上,将他也打晕了。 远远望去,天上黑压压一片,全是一队一队的妖魔兵团。每一大队妖兵都由两到三个领头带着,数十队妖兵排成长长一串,井然有序飞进洞天入口光门。 一旁停在空中的是四御紫微,紫微身后跟了十数名智囊,正不停地交谈、讨论着。紫微神情激动,正在大声嚷嚷。 另一个白袍大神,头戴白金冠,是午伊。午伊脸色难看,而他身后那胖壮大将是福生,神情呆滞、脸色苍白。 顺风耳闭着眼睛,侧着耳朵听,再将消息报给阿关说:“紫微大人很生气吶,他骂荧惑星和斗姆不听号令,擅自进攻,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阿关躲在离洞天入口十分远的矮山树林间,他本来骑着石火轮往洞天入口赶来,途中感应到了那大片恶念,妖气之大,就连宝塔里的神仙、精怪也都感应到了。 第342章 血海(1) 阿关召了千里眼、顺风耳出来,这才知道原来紫微领着魔界大军,浩浩荡荡在洞天入口前整兵待命。 紫微赶来时,已不见荧惑星和斗姆,惊愕之余派了斥候小队进入洞天。见到洞天平原那片燎原大火,这才知道必定是荧惑星和斗姆抢先攻进去了。紫微传了许多符令都得不到回音,气得大骂,指派了几路魔军,声势浩大地往洞天进攻。 “他们大军好像还没到齐!主营里似乎出了些纷争,我听到紫微在说后土的坏话??他说,『后土那贼婆娘就知道讨玉帝欢心,油嘴滑舌、搬弄是非??』”顺风耳不停说着,还不忘补充:“这是紫微大人说的,我只是照实叙述。” 阿关点点头说:“看来后土娘娘在主营的行动挺顺利,玉帝得了狱罗神这军团头头,后土也重回四御行列,紫微大概感到自己的地位一下子被瓜分许多,所以心里不舒服吧。” 千里眼探头望着那方天际,问:“我见到雷祖大人了,他好像也急着进洞天,他也邪了吗?” 顺风耳连连摇头说:“不??好像不是吶!雷祖说??他说??” “紫微大人,让我和那批大军进去,盯着他们,以免生乱!”雷祖神情激动,不安看着一队队成山似海的妖兵,鱼贯往洞天入口拥进。 电母也附和说:“是啊,紫微大人,或许玉帝想借魔王之力,以魔治魔。但这洞天终究也是精怪们的家园,即便现在闹翻了,好歹也让咱们在前头,见着了树神,好好和她讲。你让大片妖魔闯进去,烧杀破坏,以后咱们和树神岂不是再无情面可讲了?” 紫微默默听着,不发一语。 一旁午伊哼了哼说:“你们一对鲁莽夫妻懂什么?我们本要和那干精怪谈,是他们故意刁难,窝藏天界叛将,还出手打伤神仙,早已没有情面可讲。树神道行再高,终究也不是正位神仙,我们岂能让她摆架子?” 电母让午伊一阵抢白,气得说不出话。雷祖则嘿嘿冷笑,拍了拍电母说:“这小老头以往见了我们都叫一声雷将军、电娘娘,现在倒称咱俩『鲁莽夫妻』啦,哼哼、哼哼!”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是代理岁星,你们胆敢以下犯上!”午伊喝了一声,全身闪耀银白电光。 “你俩都给我闭嘴。”紫微沉下脸。 “是。”雷祖撇了撇嘴,低声向电母埋怨说:“看,代理太岁在我俩面前使雷放电。” 午伊神色悻然,瞪视着雷祖。这些日子他在主营里,处处都让黄灵抢了风头。黄灵使计收了七海,还受玉帝称赞“善于制御恶念,拯救天界大将有功”。 玉帝知道七海武勇,又是洞天炼出的神仙,征讨洞天一战少不了他,便要黄灵、午伊其中一位代理太岁领着七海随军出战。 午伊本来犹豫,是该留在主营避免黄灵近水楼台好,还是领军攻洞天表现好。好不容易想通了,自个儿不若黄灵讨喜,便决定要攻洞天,好好发挥。 只不过晚了一天,先随斗姆前来的七海,竟跟着擅自作主的斗姆杀进洞天。七海身上满是恶念,拖久了很可能便像飞蜓一样,不受控制,好不容易收来的大将,可能又没了。 午伊只觉得自己百事不顺,大伙儿都偏袒黄灵。以往和黄灵同声出气,共任那小岁星备位时,还觉得黄灵这伙伴乖巧聪明,对年长的自己也挺尊敬,此时一想起黄灵近来得意模样,再想到岁星大位很可能落在黄灵身上,自己便要当他备位,更是愤恨难平。黄灵比自己年幼了数百年,当他备位,可能备到自己仙逝了,黄灵都还活蹦乱跳。 “岁星诸将、甲子神,随我一同进洞天,擒那叛逃小辈──”午伊吆喝一声,身后以福生为首的将领,一个个随着午伊转向洞天入口,后头还跟了十数名天将。 顺风耳听见了这号令,一字不差报告给阿关。 阿关觉得奇怪,问:“午伊身边哪还有诸将?不就剩福生一个了吗?还有那甲子神??” 千里眼插口说:“尉迟敬德、秦叔宝也在午伊后面,那些本都是大牢里关着的邪化神仙,大概都让午伊收买了,当了他的部将。那干甲子神大概也和邪天将一般,都是魔界妖魔吧!” 阿关点点头,心想黄灵、午伊要收买那些牢房邪神们可是再容易不过。大势已定,玉皇一方占了绝对优势,小神仙再也没有作乱机会。那些牢里邪神自然也明白,阶下囚和五星大将,当然选择后者了,归降者自然不少。 阿关又问:“那个什么狱罗神的,有没有见到他?” 千里眼摇摇头说:“没有,除了紫微、午伊、雷祖以外,没其他大神了。魔界将领倒是不少,有个家伙挺威风,背上背着一整排长枪,身后还跟着一票大将,我不认得他??紫微似乎和他不睦,一句话也没和他说。唉呀!我见到太子,太子也来了!” 阿关陡然一惊,那厉害难缠的太子爷也来,洞天情势便更危急了。 “太子!你来得好,听说那洞天有个第一勇士,荧惑星和斗姆擅作主张,抢攻进去,现在音讯全无,或许让那什么第一勇士害了。你有把握对付那第一勇士吗?”紫微说得大声,似乎故意说给那魔界大将听。 那魔界大将高壮吓人,脸上涂着红色纹彩,两只眼睛又细又长,背上背着一排长枪,腰间也悬了把大刀。 太子爷哈哈笑着,身后并无天将,更无什么五营军。 紫微怔了怔,问:“你那支玉帝新派的五营军呢?” 太子耸耸肩,声音高亢尖锐地回答:“低贱妖魔??岂配做我大将?有几个冥顽乖劣,让我赶回了主营。洞天第一勇士?对付一个精怪何须如此阵仗?我一个就行啦,哈哈哈!” 那魔界大将终于开口说:“太子将军、紫微大人,刚才这番话,怎么不在玉帝面前说?既然我们狱罗神大王已归顺玉帝,且即将受封四御,大伙儿便平起平坐,都是天界伙伴,怎又分低贱?” 太子爷哼了哼,瞪着那魔界大将说:“你主子受封四御,又不是你受封四御。听说你很能打,是你主子手下第一号大将,有没有这回事?你叫什么来着?” 太子爷经过黄灵、午伊调整了恶念侵染程度,神智清晰了些,说起话来也伶牙俐齿许多。 魔界大将淡淡笑了笑说:“小的叫枪鬼,主子身边的打手而已,能打不敢当。天界二郎将军一直是我仰慕已久的大神,在他面前,我可称不上厉害。” 太子爷听那自称枪鬼的魔界将军只捧二郎,只字不提自己,脸色一沉,说:“你主子曾说洞天第一勇士让你来对付,咱们来比比,看谁先拿了那精怪脑袋。若你拿了,我当你手下;若我拿了,你当我打手。” 枪鬼还没答话,太子已经纵身往洞天入口飞窜,还不忘激枪鬼:“别丢你主子的脸!” 枪鬼嘿嘿一笑,目送太子窜进了那洞天入口。 阿关听千里眼、顺风耳描述那儿的情形,知道午伊、太子一个个进了洞天,心中着急,说:“糟糕,他们全挤在那儿,我们一接近就被发现啦,就算进了洞天,也很可能撞上太子,该如何是好?” 这时,白石宝塔一震,百声跳了出来,说:“关哥,你怕什么?你的石火轮快如飞电,午伊、太子对洞天环境又不熟。我和九芎生于洞天,知道各种快捷方式小道,有大眼、大耳当你耳目,要抢先一步和翩翩姐会合,那太容易啦!就算真碰上了敌人,有我百声在,敌人休想伤得关哥一根寒毛。我百声打不过,还有寒单、有应跟一票凶悍义民,加上那厉害风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我跟你说,做人要有志气,要勇往直前,大嘴虾蟆跟我说过,翩翩姐曾说,这希望之火??” 第343章 血海(2) “够了、够了,我只是担心而已。”阿关见百声一开口就没完没了,赶紧打断了他,说:“快进来吧!百声、九芎在塔顶待命,我找机会冲上山头,你们立刻跳出施咒开洞,趁他们应变不及,一进洞天他们就追不上了!” “好!”百声吆喝一声,和千里眼、顺风耳都进了宝塔。 白石宝塔塔顶上聚着各路人马,声势浩大,阿泰将一捆写满符咒的细长黄布,捆满了全身,外头套上他那件大风衣,大衣内侧也贴满了符,一只只内袋装着各式各样神秘法宝,脚边还有两个厚重大皮箱,鼓胀胀的。 风伯神情忧愁,呆坐在一棵树上发愣,有应公和寒单爷则蹲在树下逗他,李强则领着十数名义民举刀操练,义民身上大都仍带着厚重恶念。 由于大战在即,阿关只收去了李强身上恶念,便无法分神将风伯、有应公、其他义民身上的恶念全数收尽。一方面怕耗尽自己力气,另一方面要是一下子收光恶念,这些厉害神仙可都要瘫软虚弱好几天,无力厮杀了。 有应公虽然疯癫,却还认得寒单爷这个他口中的“臭笨蛋”,还记得要一同去打“坏家伙”。 风伯由于挂念雨师,和阿关也素无怨仇,一路上倒也配合大伙儿行动。 阿关收去了李强身上恶念,李强身子疲软无力了好一阵,由众神仙轮流施法医治,这才恢复了力气,亲自统领一票义民,倒也将这票义民管得服服贴贴。 大鬼王钟馗随军同行,领着一票鬼卒在塔上待命,心里还计算着能否想些点子,骗老子将那头大青牛送他,骑着可威风了。 城隍独臂挥刀,正操练着新八将团,甘、柳、范、谢将军身后,还有几个花脸汉子,竟是那些官将首。 那晚一战赤三,生擒了一些官将首,连日来身上恶念已让阿关除了,但一直不服阿关。直到此时塔里聚集了大票神仙,有些地位还挺高,齐力怂恿威逼,硬是将官将首凑合进了城隍的家将阵头里,凑出了一批新家将团。 几个官将首心不甘情不愿,使着不习惯的武器,跳着不习惯的步伐。一旁叶元老道也凑着热闹,不时指点哪儿跳得不对,要他们多多用心。 “大家准备好!关哥要出发了,大家齐心,好好打赢这一仗!”百声叫声高亢宏亮,塔顶上响起一片应和呼喊,气势高昂。 外头,阿关在自己身上拍了几道隐灵咒,深深吸了几口气,闭眼感应天上那票神仙的大致方位,接着睁开眼,脚下踏板猛力一踩,身形立时化为一道电光,倏地窜过几座小山。 远远天上有些妖魔感到下方有东西窜过,低头张望找着,却什么也找不着。 紫微正调派大军依序进入洞天,一旁的雷祖仍不忘想要进洞天盯着妖兵。紫微硬是不理睬他,正僵持着,只听见电母喊着:“是他!” 紫微陡然一惊,见着了下方那道闪光飞快,直直窜向洞天入口。 “是那叛逃小岁星,给我擒下他──”紫微高声吶喊,双手放出金光,向阿关罩去。 阿关头也不回,石火轮又飞快窜出好几里,眼前即是洞天入口。 “将门封了!”紫微急吼,洞天入口光门前的两个文官连忙施咒关门。 白石宝塔一震,九芎挽弓跃出,两箭分别射倒两文官,光门只关上一半。 阿关便骑着石火轮撞进排得井然有序的妖兵大队里,手上白石宝塔又是一震。霎时狂风乱卷、飞沙走石,风伯伴着黑风杀出,旋身一挥就是几股龙卷巨风,靠得近的妖兵们前几秒还无聊排队走着,下几秒就是天昏地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给吹飞老远。 紫微领着大军掩来,阿关早已在九芎和风伯护卫下,钻进那关上一半的洞天光门里。 一进洞天入口长道,里头排着许多妖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李强已经领着义民当先杀出白石宝塔。 义民们让太阴囚禁多时,怒气全在此时一口气爆发出来,通道里的妖兵登时成了出气筒,瞬间让义民们一鼓作气杀尽。 “别打了,快进洞天!”阿关大声喊着,百声已经飞窜来到通道另一头,施咒开启壁门。 九芎见身后光门又要张开,知道是外头神仙要抢进来,赶紧搭弓射箭。那光门大放光明,一片片金光往通道里映,九芎让那金光逼得睁不开眼,往后急退。 “你们胆大妄为!”一声暴烈怒吼,紫微踩踏着金色云朵,双手抓着光团,步进光门。 九芎自知不敌,在紫微踏进时,早已往后退,吆喝驱赶着义民。 “你、你──”紫微和九芎打了个照面,先是呆怔数秒,登时背后紫金光芒大现,吼声震天说:“太白星德标──你也和那干叛将同流合污?” 九芎和百声让紫微一吼,都不免一阵心虚。 “别理他!”阿关喊着,领着大伙儿全冲进壶形谷口。 九芎和李强殿后,才刚踏进洞天草地,背后几股异色流光漫来,四周登时天旋地转起来。 阿关陡然一惊,抬头一看,天是猩红血色,地是满满的红浆,前后左右全冒出了死尸。 “天障啊──”阿关怪叫着,已感到那猩红色自四面八方盖来。 “紫微大人,他们已让小将收进了天障。”枪鬼淡淡笑着,领着一干魔将飞入了壶形谷口。紫微瞪着谷口中央一处红殷殷的血色光球,那便是枪鬼施下的天障。 枪鬼向紫微拱了拱手说:“紫微大人,我这天障不是寻常神仙破得了的,短则十数日,长则经年才能找着出口,谅那叛逃岁星绝对无法逃脱的。紫微大人大可安心领兵攻打洞天,回程时一并将这叛逃岁星收了便是。” 紫微皱着眉头说:“就怕那小岁星身边有厉害帮手,我瞧见太白星德标部将也跟在他身边,连风伯都跟在那叛逃小岁星身边,可有些棘手??” 枪鬼手一招,背后四将齐出。一个魔将高头大马,满脸横肉,四只手舞动四面黑旗,旗上带着尖矛;一个婀娜女妖,手上一根精致法杖闪耀着七彩光芒;一个苍老大妖,胡子都垂到地上,脸上皱纹多得几乎看不清眼睛;一个彪形大汉,拿着一柄大锤满布尖刺。 “紫微大人,你放心,我这四个厉害手下杀进天障,仗着地利,去将那叛逃岁星一举成擒,等我随大人擒下树神,回程中必能得此叛逃岁星。” 紫微点点头,枪鬼一挥手,四个魔将立时窜进那血色大球里,后头是四个魔将手下那妖兵大队,成千上百的妖兵们都往血球里钻。 紫微见枪鬼派去追捕阿关的兵力甚多,倒也安心,转头一见雷祖和电母也进了洞天,便将方才见着九芎一事说了。 “我就觉得奇怪!”紫微恨恨地说:“这些时日下来,西王母和勾陈残兵皆已灭了,就只剩那南部启垣、澄澜,太白星手下文武兼备,偏偏连个消息都探不到。我看包准是那德标和澄澜交好,早已经反了!” “紫微大人,或者是误会?”电母说着。 紫微心中怒极,也听不进电母说话,连连招着手,吆喝着:“别啰唆了,你们赶紧将洞天给我收了,别让那狱罗神小觑了我紫微!” 雷祖和电母只一头雾水,但紫微下令,也只好从命,领着一票雷部将士,循着长长妖兵队伍,往洞天平原飞去。 第344章 血海(3) 李强指挥着义民,将阿关紧紧守住。百声和九芎飞到阿关上方,百声曾在南部育幼院一战中和魔军对阵过,此时滔滔不绝地向九芎解释这天障奇异之处。 “大家小心,得赶紧找到出口!”阿关喊着,四周本来的壶形谷口已完全变了样,成了一片红色森林,林中躺满尸体。 阵阵臭味弥漫卷来,义民们不觉得难闻,但百声和九芎早已皱紧眉头,阿关也干呕了许多次。大伙儿走了许久,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怎么办?”阿关苦恼着,他对这天障可一筹莫展,绿眼狐狸此时又不在这儿,只得摇了摇白石宝塔说:“王公大哥,出来帮帮忙。” 老六、老七自宝塔窜出,他俩曾随着千寿公同守金城大楼,也算对天障有几分了解。但老六、老七才一飞出,就连连摇头说:“小岁星吶,这天障咱们俩可没有办法,不过??” “钟馗手边倒有个手下,说是能帮得上忙。”老六说着。阿关正觉得奇怪,白石宝塔抖了抖,钟馗跃了出来,手上还提了个全身裹着黑袍的家伙。 “小老弟啊,这天障可不是一般人能破得了,你要出这天障,没我可不行!”钟馗嘿嘿笑着,神情古怪。 阿关欣喜问着:“钟馗大哥,你能破天障?” “不是我。”钟馗摇摇头,指了指手边那裹着黑袍的手下。“是我手下。” “他?”阿关问着。 钟馗连连点头说:“我这手下对这天障倒也熟稔,只是怕你见怪,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 “啊?”阿关有些愕然,笑着说:“大家被困在这里,能帮大家逃脱出去,当然好啦,我为什么要见怪?你们别把我当成是那荧惑星啊,我架子没那么大!” “不??只因你们以前有点过节??”钟馗咳了两声,那黑袍手下伸手掀起了头盖。 “喝!”阿关大叫一声,瞪着那钟馗手下,竟是雪媚娘。 雪媚娘见阿关大叫,退了两步,此时她只有寻常精怪身手,一点也没以往那大魔王威风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关叫着,一手已经召出了鬼哭剑。 许久之前,翩翩绿毒加重复发,生不如死,全因雪媚娘受了林珊驱使,伏击城隍,在翩翩伤药里掺入了蛇毒所致;之后又受林珊指使,在攻打凶兽一役中,领兵围攻翩翩,要不是辰星及时救援,翩翩便要死在这女魔王手下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阿关跳下了石火轮,就要往雪媚娘杀去。 “喂!你说过不见怪的!”钟馗拦在阿关身前,连连解释说:“这雪媚娘是辰星启垣带来给我的。” 原来辰星当日擒了雪媚娘,问出所有详情后,便打定主意要以雪媚娘收买钟馗。之后几经辗转,辰星和钟馗总算会了面,相谈甚欢,辰星留着雪媚娘无用,便送给钟馗做个人情。 钟馗本还记得当初雪媚娘在真仙宫一战受擒,被抓回山中洞窟陪他吃吃喝喝了好些日子。雪媚娘养好了伤,竟杀了他一堆手下后自行离去,还寻到同样流亡凡间的穷野红妹,再度聚兵作乱,最终败于太白星手下。 这时再度相逢,钟馗知道雪媚娘魔力尽失,已无威胁,不但没吃她,反而收为手下。雪媚娘身手早不若以往,回到魔界也只会受到魔界旧敌威胁欺凌,在凡间更有一堆仇敌,不论心中愿不愿意,也只能做钟馗手下,图个安全了。 钟馗得知雪媚娘受了林珊唆使后对付翩翩的手段,知道阿关对这女魔头必然恨之入骨,和阿关相遇后便一直隐瞒此事。雪媚娘时常以黑纱蒙住脸,混在一干鬼卒中,也没被认出来。 直到此时,钟馗知道这可是让雪媚娘将功折罪的好机会,这才开诚布公说了个明白。 “小老弟啊,俗话说得好,君子不记隔夜仇,看在老子面子上,饶了我手下吧!”钟馗嘻皮笑脸,打躬作揖地说:“她是魔界大王,对这天障最熟悉不过,既然你那美丽小蝴蝶已成了凡人,和你配成一对儿,先前这些恩怨便一笔勾销吧,免得拖了救援时机,你那美丽小娃儿又要再死一次啦!” “唔??”阿关想也没错,此时要是再起内讧,可救不了洞天了,吸了口气说:“好,一笔勾销吧,要怎么做才能破这天障呢?大嫂。” 阿关见钟馗这样呵护雪媚娘,必然是见雪媚娘美艳漂亮,喜欢她了。 “臭小子别乱扯狗屁,当心我杀了你!”雪媚娘一听阿关叫她大嫂,气得涨红了脸,从前那狠样又回来了三分。 “三八!你以前将人家害得多惨,人家饶你一命,你不感激人家,还耍泼辣,别闹啦,快领大伙儿出这天障吧。”钟馗喝着,却满脸笑意,一副甜在心头的模样。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一声长啸吼来,四手魔将挥着大旗,领着一片妖兵,铺天盖地杀来。 四周血红森林震动起来,高处的小坡倾下了血河,血水里一具一具尸体冲来。 阿关叫嚷着,吆喝大伙儿进了白石宝塔。百声和九芎一左一右将阿关连人带车提了起来,躲避着后头那四手魔将的追击。 “四只手的是『魔挲』,小心他四张大旗上的恶毒怪风。”雪媚娘从白石宝塔探出头来,看着那叫作“魔挲”的四手魔将。她在魔界做魔王时,也曾和狱罗神有过纠纷,和狱罗神手下枪鬼对阵过几次,对他的手下了如指掌。 “谢谢大嫂提醒!”阿关将雪媚娘的头按了回去,转头看那魔挲。九芎一手提着阿关,一手举起了弓,用口咬弦,几支光箭随着拉弓浮现。九芎口一松,光箭流星似地朝魔挲打去。 魔挲挥了挥手上那面旗子,几股黑烟覆住了光箭,卷动起来,越卷越激烈,成了两道龙卷黑风,猛烈朝阿关袭来。 “退到前面高地!”阿关指着前头一处较高地势喊着,那儿血河淹不上去。 百声和九芎急急降着,一面施咒挡着后头的黑龙卷风。黑龙卷风伴着浓烈臭气,熏得百声、九芎和阿关都呛咳连连,几乎要呕。 好不容易摔落到坡地上,魔挲领着漫天妖兵已盖了下来,魔挲又挥动另一面旗,一片红色风雾盖了下来,夹杂着黑色龙卷风。 “你这泼皮妖魔,让我来跟你玩玩──”白石宝塔猛一震,狂风大作,风伯张扬着双臂杀出,双手一挥就是两股恶龙黑风,冲散了魔挲的红烟雾。 魔挲见风伯一招就破了他的法术,惊愕不已,连忙鼓动大旗吹风,四面大旗吹出四色狂风;风伯却只挥那黑色风暴,虽只一色,却比魔挲四种颜色加起来还要狂烈许多。 天上妖兵让四面乱冲的巨风吹得乱窜,地上阿关一行也好不到哪里去,让天上吹下的四色风呛得眼泪直流,此时四周林子也杀出一群群妖兵。 九芎咳着,拉弓射箭,射倒一只只妖兵,百声则挥剑在阿关身前护卫。 阿关高举白石宝塔,里头大军齐出,寒单爷、有应公狂吼乱跳,抢在前头打倒一片妖兵。 王公、城隍家将团、义民们等都杀声震天、钟馗也不落人后,一爪爪抓起妖兵,在鼻子前嗅着,嫌臭不吃,都撕成了碎块。 水蓝儿也领着海精杀出,章鱼兄、螃蟹精等一票海精都养精蓄锐许久,此时大杀一阵。他们杀到小坡边,见了那血河,只觉得恐怖莫名,都不敢往血河里踏。 第345章 火烧神木林(1) 只见血河越涨越高,往小坡上涨来。阿关吆喝大伙儿往更高处退,妖兵虽多,但阿关这方强手如云,大战半晌,妖兵也死伤惨重。 魔挲在天上和风伯斗风,也占不了便宜,四支旗子给夺去两支,法力大减,狼狈退走,妖兵们一哄而散。 阿关收聚兵马,只有十来只海精受了伤,大伙儿全进了宝塔,只留下百声、九芎、风伯在外头护卫。 “耶,好玩,这旗子真好玩!”风伯得意洋洋,把玩着自魔挲手中抢来的两面旗子。他呵呵笑着,挥了挥旗子,立时漫出红色烟雾,呛得阿关、百声、九芎都狂咳不止。 “风叔叔──”九芎哭笑不得,连连摇手说:“你别玩啦,要是将小岁星给呛死,老君爷爷可不救雨叔叔了!” 风伯这才乖乖停手,伸手拂了拂阿关被风吹乱的头发,温柔地说:“你这小岁星也挺好玩的,白白嫩嫩,模样倒也不错!” 九芎哈哈笑着问:“风叔叔啊,小岁星阿关比起雨叔叔如何?” 风伯则毫不犹豫地说:“还是雨兄弟英俊。” 阿关苦笑说:“你们比较搭配,我已经有??” 风伯嘿嘿笑着问:“咦?你说你已经有谁来着?” 阿关摸了摸头,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百声抢着说:“当然是翩翩姐,她成了凡人,和关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吶!” “你们瞎扯够了没?”雪媚娘又从白石宝塔探出了头,指着右方说:“走那儿才对,这是枪鬼亲自施下的天障,可厉害了,你们闲聊个没完,走三天都走不出去!” 大伙儿这才紧张起来,心想怎能在这鬼地方困上几天几夜,只得好声好气地将雪媚娘请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问她,也不敢再开她玩笑。 在雪媚娘指路下,大伙儿在血红林子里加快了速度前进。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在神木林大树上站哨的精怪们纷纷喊着,矮树丛前方天际渐渐明亮,黑夜过去,远方天上一点一点的黑影越来越密、越来越近。 “往后头通报,要弟兄们提神!”红耳蹲在矮树丛中,专心凝神地看着前方天上大军。 只见那片黑压压的大军像是黑云一样盖来,本来发白的天空,一下子又渐渐晦暗。大军前头为首的是紫微,左右是午伊和雷祖,枪鬼领着杀气腾腾的妖魔大军殿后。 “象子,这是哪儿?要如何攻?”午伊咳了两声,身边的福生神情呆滞,想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前头那片大树海说:“那儿是??神木林??里头的树又高又壮??还有些树洞可以捉迷藏??里头有座黄金池,里头的池水好好看??” “那边的山??”福生指着另一方的高耸山壁,自顾自讲着,手还不停拍着肚子,似乎有些饿。“那边的山壁是凤凰谷,洞天凤凰都躲在那儿下蛋??从前翩翩和红雪还曾经上那儿偷过凤凰蛋??让火给烧了??哈哈??” “别瞎扯些无关紧要的事!”午伊低喝着:“洞天树宫究竟在哪儿?” “穿过神木林,绕过凤凰谷??再走一段路,就是树宫啦??”福生肚子咕噜叫了起来。“午伊大人,我的肚子好饿,能不能先吃些东西?” 紫微听了,皱起眉头。午伊急忙怒斥说:“胡说什么?大战在即,还嚷肚子饿?要不是你这脑袋不灵光,将洞天地势忘了个干净,拖慢了我军速度,咱们早已擒了树神,开庆功大宴啦!” 午伊又斥责了福生几句,转头向紫微说:“紫微大人,若如象子所言,树宫就在前头那大树林后,咱们赶紧进兵,将树神一举成擒吧!” 紫微点了点头,手一招,后头枪鬼举起了长枪,在空中旋着,大喊:“攻──” 那黑压压的妖魔大军照着事先规划好的阵形,排山倒海地向前俯冲,妖兵们在空中分成两支妖魔大军。 大军一半在天空铺了开来,像张毯子似地往神木林盖去;另一半巨浪似地降下,卷入各个交错纠结的山道,从地面向神木林进军。 雷祖见己方妖兵海攻势浩大,又不免紧张起来,向紫微说:“紫微大人,我去监军,避免滥杀!” 紫微淡淡地回答:“滥杀又如何?” 雷祖倒吸了口冷气,不再多说,飞回电母身边,高扬起手,大吼:“雷部将士,出阵──” 紫微愕然急喊:“雷祖,你负责护卫我,岂可擅自行动!” 雷祖头也不回继续喊着:“雷部将士,出阵──” 电母随在雷祖身边,转头看了看,随行的雷部将士竟只有五、六个,其余新编的部将雷兵们竟一个都没跟来,反而往枪鬼靠去。 “没一个听话、没一个听话!”紫微气极大吼,转头望着午伊说:“你快传符令给太子,问他究竟到了哪儿?那个顽劣小子明明不认路,偏要自个儿乱跑!要他打先锋,咱们大军开到了,先锋都还没来,一个个都是饭桶、饭桶──” “是??是??”午伊唯唯诺诺地传命。 “大家听好,一定要顶住!”红耳大声吩咐着,前方土石乱滚,四面八方的妖兵已经掩到了百公尺外的坡地,杀声震天。 红耳从脚边拾起一块大石,向上一抛,另一手巨棒轰出,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那大石像是炮弹一样轰进前方妖兵海中。 妖兵们狂卷着前进,突然前头倒了一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一声巨响,一块大石飞来,再轰倒一片妖兵。 “有只精怪朝我们砸石头!”妖兵们嘶吼着,往神木林前侧边的小坡地冲,前方便是由红耳防守的矮树丛堆。 光影闪耀,矮树林子变化着,枝干上生出了刺,树叶坚硬如刀,树枝互相交错盘绕,在坡地最外围结出一圈护墙。 最前头的妖兵们撞上这些如同荆棘一般的树枝护墙,全咆哮狂吼起来,那些树枝捆上他们手脚、缠上他们的身子。 “全是吓唬人的伎俩,别怕,冲进去!”一名领头魔将嘶吼下令。 “挡下!”红耳在结出护墙的矮树林子唯一出入口前张臂吶喊。守在矮树丛护墙后的精怪卫队全是红耳带领的精锐,个个身强体壮,都举起石矛、石斧,随着红耳一同吶喊,声声长啸地动天惊。 妖兵们疯狂往红耳拥去,红耳停下吼声,深深吸气,猛一下巨棒狂抡,将最前头扑来的一大群妖兵全都轰飞好远。 树丛里的精怪卫队们,凑着树丛护墙的缝隙,朝外头放箭。 天上十来只长着翅膀的五头蛇妖,凌空扑下矮树丛,精怪卫队们有的举矛刺击、有的向天发箭。 “他们来了,小心!”神木林上一座座守卫平台、树洞里的精怪们,全都搭起了弓,紧握着手上武器。 另几路妖兵们杀进神木林,四面推进,抬头一看,黑压压的全是树叶。哗啦啦声音落下,穿过茂密叶海的是画了咒术的箭。 妖兵们中箭嚎叫,知道精怪们都躲在树上,纷纷向上飞起,有些则爬上了树,向上攀爬着。一棵棵参天神木都爬满妖兵,大树四周也飞满妖兵。 “放!”翩翩一声令下,精怪们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割断那些绑在树干上的绳索。 妖兵们只听见四面八方传出了碰击声、惨嚎声。 一根根大木桩晃荡下来,像钟摆似地乱荡,有些木桩上贴满了符,有些木桩上带着尖刺,四面轰击着那些在大树周遭乱飞乱窜的妖兵。 “别管那些机关,往上攻!”魔将们吶喊指挥。 第346章 火烧神木林(2) 此时树上砸下一片火墙,杀下来的是若雨。若雨飞下平台,挥动镰刀,斩落一只只妖兵脑袋,直直攻向领军的魔将。 妖兵们爬着,数百座平台上的守备精怪们不停放着箭。 “他们上来了??上来了!”“别慌,别慌!”精怪们尖叫着,纷纷发现脚边堆积的箭渐渐不够用了。 妖兵们用嘴咬着刀,一只只往上爬,一构着那些守卫平台,便拼命窜着、爬着杀上去,有些妖兵则撕咬着树干上用来固定平台的绳索。 妖兵们爬过一座座平台,和平台上的守卫精怪激战,拆毁平台、杀落守卫精怪,再继续往上攀爬。 翩翩和青蜂儿同守在神木林中最大的守卫平台上。翩翩低头向下看着,拍了拍青蜂儿肩头说:“蜂儿,这儿交给你,我下去帮忙。” 青蜂儿还没答话,翩翩已经纵身落下。 一处平台上厮杀惨烈,精怪们挺着石矛,和拥上来的妖兵大战,渐渐不敌。 头上忽然一阵光亮,妖兵们倒了一片。精怪们抬头,翩翩早已飞远,窜到另一处平台下方树干,双月光圈连珠炮似地射出,将一只只向上爬的妖兵打落。 “报告,他们当中有几个特别厉害吶!”妖兵们怪叫通报己方领队。 只见翩翩和若雨在上空游击,四处替危急的守备平台解围。几队领头魔将纷纷飞起,去追击翩翩和若雨。 “有刺啊!”从天而降的妖兵大队,从神木林顶端降下,急急向下落着,随即尖叫四起,四处都骚动起来。 大树高处的树枝树叶全都生出了尖刺,那些妖兵们窜进带刺的树丛中,都痛得大叫,无法靠近树干,上头的妖兵们却仍往下降。混乱之际,声声尖啼回荡,黑压压的茂密叶丛中,却又不时有些银光闪耀,是洞天鸟精大队。 那些鸟精在茂密树丛中来去自如,以锐利翅膀来回飞割那些挤下来的妖兵们。 一只妖兵抓着了一只鸟精,恨恨往一处带刺树枝丛砸去:“这可恶陷阱,我让你也尝尝!” 那鸟精砸在叶丛上,似乎一点也不痛。妖兵大惊,仔细一看,鸟精身边叶丛上的尖刺竟柔如羽毛,还泛着萤白光芒。 “怎么这样?”妖兵大吼着,又要抓那鸟精。鸟精身子向后一缩,挤过柔软的树叶丛。妖兵伸去的手一碰到那树叶丛,枝叶上的软毛登时又成了尖刺,且卷动起来将他整个卷住。 “树会缠人啊!”“上头别再挤下来啦,底下全都是尖刺!”妖兵们嘶吼着,尽管身边几乎没有敌人,但密密麻麻带着尖刺的树枝狂挥乱卷,加上四处游击的鸟精,便让大片大片自空落进神木林的妖兵们吃足了苦头。 翩翩转头见魔将逼来,拂了拂绑在双肩上的千羽巾,呢喃地说:“我苦练好久,现在全靠你了!” 几个魔将鼓着黑风,杀气腾腾往翩翩窜去,却见翩翩速度奇快,在四周参天神木群里飞窜。 魔将急急追,却怎么也跟不上翩翩。 一个魔将追过一处大树转角,翩翩早在树背后等着,手起刀落,斩下那魔将脑袋。后头三个魔将大惊失色,恨恨追上。 翩翩又逃,忽上忽下地飞,突地飞到一棵大树边,割断那大树干上的绳子。 一根大木桩倏地轰来,三个魔将给打飞两个,另一个狂叫一声,一刀斩断那摆荡回来的木桩。翩翩却已窜到他身前,一片光圈打去。那魔将全身中了光圈,炸出耀目光爆。光才褪去,翩翩一刀斩下,又斩死了这魔将。 “可恶的家伙!”“有种好好打,别只会逃!”那两个让木桩打飞的魔将又追了上来,恨恨骂着。 “好。”翩翩叱了一声,身形猛一窜,双月光刀大现,对着两魔将一阵狂攻。 两魔将惊愕格挡,翩翩攻势强猛刚烈,一记记光刀乱斩。他们本都以为眼前的女孩只是速度飞快,怎么也没料到她近战也异常骁勇。其中一只魔将奋战之际觉得肩头一凉,竟是左手已经没了。 “哇──”那魔将大吼一声,便让翩翩拦腰斩成两截。 最后一个魔将也跟着中刀,身子给劈出一条大口,赶紧转身逃。四周尖啼声大起,一道道银光闪动,一片鸟精飞来,卷上那魔将,千百对锐利翅膀卷过,立时卷死了那魔将。 “别小看我们精怪,笨妖魔、臭妖魔!”小猴儿高声大喊着,抡动铁棒,领着一队猴精在几处守卫平台周围,荡着绳索四处乱打,打落一只只妖兵;绿眼狐狸和一队狐狸精吹出紫雾,守住另几处平台;癞虾蟆则领着一队虾蟆精,在另一处隐密平台上嚼着符纸,吹出泡泡,那些泡泡四处乱飘,碰上妖兵便化散破开,里头的碎符炸出烈火;老树精则在一高处平台上,指挥四周神木掩护己方精怪。 “他们死战不退!”“上方攻不下,路面有拿着大棒子的大精怪挡着!”“有个女娃好厉害,杀了我们好多大将!” 妖兵们纷纷往后方回报,紫微瞇着眼睛,不以为然地看着枪鬼。 “洞天精怪誓死奋战,倒也棘手。”枪鬼耸了耸肩,手一招,后头又一队大妖落下。领头的魔将一身炭黑,黑沉沉的铠甲罩了全身,一支尖刀也是墨黑色。 “武王,用火攻。”枪鬼一声令下,那叫作武王的魔将,领了一批似牛似马的巨兽落下,往神木林逼去。 紫微也下令说:“午伊,你也去,替我擒下那些岁星叛将。” “是!”午伊领了命令,抽出腰间长剑,领着福生、秦叔宝、尉迟敬德及一票天将,浩浩荡荡往神木林飞去。 武王领着那批巨兽,落在神木林前,也不管里头犹在厮杀的妖兵伙伴,一声令下,巨兽大口齐张,嘴巴炸出了艳红火光。 火焰接触到树身,立时向上卷去。 接近外围的大树登时烧出一片火海,巨兽们似乎能够操纵这些火焰,避开己方妖兵密集之处,往那些守卫平台卷去。 “啊!他们放火──”精怪们狂叫着,一个个往平台下跳,身上触到了火的,怎么也扑不熄,只能活活烧死。 若雨挥动镰刀来援,却卷不走任何一棵树上的火,陡然惊叫着:“这是地狱炎!” 在文新医院大战魔将一战中,一个叫作焦人的魔将,也曾使出这“地狱炎”火术,还烧上了阿关的手。无论是擅使火术的若雨,还是降雪的月霜,都灭不了这地狱炎。 武王驱使着这些火兽,踏进艳红火光中,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武王挥动尖刀,斩在一棵神木上,斩出好大一条口子,地狱炎自长刀窜上那神木,向上狂烧着。 “大伙儿别慌!”翩翩高喊着,一手握着靛月,一手召出岁月烛。烛火忽地窜起,吹上了一棵燃得轰轰烈烈的大神木上,五色流光在树身蔓延开来,瞬间灭去这大树上的地狱炎。 翩翩转头四顾,火势越渐猛烈,底下的武王威风指挥着火兽前进。妖兵们也受不了这地狱炎,纷纷退出神木林,看这武王表演。 “红雪掩护我!”翩翩高喊一声,往武王攻去。 若雨紧随在后,镰刀狂舞,一片片火墙打进地狱炎海里,打出了一大片空。 翩翩在若雨火墙掩护下,杀到武王身前,几记光圈打去。 武王举刀挡飞光圈,随即反攻翩翩身子,长刀上伴着火当头朝翩翩砍去。翩翩侧身闪过,手臂上仍给划出伤痕,一股剧痛袭心,地狱炎自手臂燃起。 第347章 火烧神木林(3) 千年不灭实时扬起,卷上翩翩手臂、卷上翩翩全身,阻住了武王放出的大片火海。 五色流光中炸出漫天光圈,武王也是一惊,长刀狂挥挡着,身后火兽纷纷倒下,都让光圈射倒。 武王挥动长刀,攻势凌厉,朝翩翩横劈竖斩,每一刀上都带着猛烈的地狱炎。 翩翩一手拿着岁月烛,只能单刀应战,威力小了些,让武王一阵猛攻杀得连连后退,腰间让长刀划过,地狱炎登时燃起,所幸身上缠绕的千年不灭实时扑灭了恶火。 若雨见翩翩独力战不下武王,四周火兽凶猛恶毒,急忙提醒:“翩翩姐,别和他硬打,这儿守不住啦,咱们掩护精怪撤退!” 翩翩点点头,发出一片光圈逼开武王,趁势飞出战圈,和若雨高高飞起。 前方红耳阵线开始松动,本来拥入神木林的妖兵们,都让大火逼了出来,转向将红耳领兵守御的矮树丛团团围住。一波波袭来的妖兵,踩踏着堆积在矮树丛护墙外围的伙伴尸身,朝里头攻打。 “红耳大哥,树神奶奶下令撤退!”一名满身浴血的大精怪,蹲在矮树丛一棵小树边,采下了一片泛着澄黄光芒的叶子,将这发光叶子抛向红耳。 “树神下令,大家准备退!”红耳高声吶喊,矮树丛护墙的另一头裂出了个破口,上百只精怪卫队一面和那些攀过荆棘护墙、或是凌空落下的妖兵们血战,一面朝那裂口方向突围。 “蹲下──”红耳暴烈一吼,卫队们像是早有准备,同时蹲下。那裂口处挡着的妖兵们,让一根飞窜的大棒轰隆砸出了一个大坑。 “冲啊!”卫队们再度起身,挺着石斧石矛奋勇冲着。 红耳全身浴血,一拳打翻几个妖兵,抢下数支大矛,一把抓在手上,倒也像握了根大棒似的,左右抡动,掩护着卫队后退。 红耳退到后方矮树丛裂口附近,拾起落在地上的大木棒,左右开弓乱打。 这树丛裂口处连接着好几条小径,小径曲曲折折,都通往黄金池。妖兵们早已经杀进这些小径,和撤退的卫队死战。 红耳殿后,也正要退入小径,突然上方黑影降临,枪鬼双手交叉,威风凛凛停在红耳身前,笑问:“你就是那洞天第一勇士?” 红耳丝毫不理,紧紧握着大木棒和一把长矛,咬牙切齿瞪着枪鬼说:“你就是领兵来犯洞天的恶神仙!” “不。”枪鬼挺起手上长枪,长枪漆黑刚硬,枪头闪耀着淡紫色的光芒,沉沉地说:“我不是神仙,我们比神仙更优秀。你记住我的名字──『枪鬼』。” “我叫红耳!”红耳巨吼一声,势如狂狮猛虎,挥动大木棒轰然向枪鬼打去。枪鬼身影闪动,轻易闪开了红耳轰击,同时挺枪还击。 红耳身上瞬间多出了十几处血窟窿,伤处都冒出紫雾。 红耳中枪同时,也扔出了手上长矛,尽管长矛破空凌厉,却全让枪鬼打落。 “你力气果真大,可是太慢,打不着我。”枪鬼嘿嘿笑着,黑枪狂起,一枪刺进红耳右腹。 红耳手一松,大木棒落下了地。 “这就是洞天第一勇士?”枪鬼哈哈一笑,手一收,插在红耳腹间的枪却拔不出来。 红耳陡然伸手握住枪鬼那黑枪,虎吼一声,大棒向枪鬼狂扫而去。枪鬼一惊,松手弃枪,向后一跃,闪过那大棒。 “哼哼??”枪鬼眼光闪烁,又从背后抽出一柄长枪。 “哈哈!你擒他不下,乖乖看我杀他!”一声尖锐高吼,急窜而来的正是擅自行动的太子爷。 太子爷尖声狂笑着,挺着火尖枪势如飞龙,猛烈地往红耳窜去。 红耳拾起木棒,横拦着要挡太子刺击。太子攻势更为猛烈,一阵突刺,竟将红耳那坚实大木棒刺得四裂崩毁,碎片炸了满天;再乾坤圈一记砸在红耳胸前,将他砸飞老远。 “太子大人,我来助你!”枪鬼挥动长枪追击红耳。那柄枪枪头扭曲,如蛇矛一般。 “哪轮得到你插手!”太子吼声尖锐高亢,甩动混天绫朝枪鬼卷去。枪鬼翻了个筋斗落地,默然瞪视着太子。 “枪鬼,别抢功劳,你的武器让那精怪夺了,何不看太子表现?”紫微的声音从天而降。枪鬼先是漠然,跟着淡淡笑答:“是。” “神木林火烧得旺,我在天上见着了那些精怪开始后撤,你的天障不是厉害?快将他们阻下。”紫微踩着光云降临。 枪鬼也不答话,身子猛一窜,窜上天空,双臂高张,闪耀出一阵阵血红光障,朝神木林盖下。 太子挺着火尖枪眼见就要刺上红耳脑袋,突然红光降下,四周血红一片,竟是枪鬼的天障将红耳卷了进去。 “混账──”太子怒吼冲天,转身瞪着天上枪鬼,墨黑脸上筋脉凸现,两颊鬓毛都飘扬了起来。 “枪鬼,你表面从容,心眼倒小,还真将太子打赌放在心上。你擒不下洞天第一勇士,便也不想让太子擒他。”紫微嘿嘿两声,揶揄着枪鬼。 四周红光海啸似地吞噬着神木林,天上云彩、林里小溪一下子全染成一片血红。 刺鼻的血腥味盖住了花香草香,地狱炎的恶火烧垮了一棵棵神木。 紫微高喊着:“天障绊住了那票精怪,别让他们逃,各路大军快追上去!” 午伊领了号令,见前头血红一片,也有些犹豫,但紫微连连下令,只得硬着头皮领兵杀入。 “嗯?”枪鬼施术半晌,咦了两声,只见那些让红光盖住的地方,仍然传出厮杀声,本来给卷入天障中的精怪,有些又落了出来,在地上挣扎着往后头退。 红耳也摔落在地,在几只卫队和一票鸟精的护卫下,继续往后头撤退。 太子见红耳本让红光覆去,却摔了出来,觉得甚是奇怪,犹豫着该不该追。他生怕闯入枪鬼的法术天障中,或许会让枪鬼暗中捉弄也说不定。 紫微见太子不听号令,急忙催促着:“太子,你还愣着做啥?还不去追?” “都是那妖魔搅局,故意阻碍,前面全是他的恶心法术,我才不要进去,我自个儿找路──”太子高吼着,纵身又窜得不知踪影。 “这小子可真顽劣!”紫微气得瞪眼吹须,同时也注意到了枪鬼天障异象。正要出声询问,便见到神木林那端闪耀着淡淡虹彩,这才明白,喃喃说着:“树神总算出手了。” 大平台上,树神全身闪耀着光芒,白发、衣角、袖口都浮动飘扬,两手互握,十指纠结,举在嘴前祷念着咒文。 阿老和毛禹十来位精怪长老,手牵着手围了一圈,一同施放灵气法术。 一阵阵虹彩四起飞天,像刀一样劈砍着自天上压下的血红大墙。 青蜂儿领着精怪,在大平台上守护着树神和洞天长老。尽管那些妖兵因为地狱炎而暂时退出神木林,但四周大火却比那些妖兵更难以对付。 平台开始摇摇晃动,想来是那些来不及退出的妖兵们,正躲在平台下方,啃噬、拆着这大平台上的绳索,要将整座平台掀翻跌落进火海里。 一阵闪耀电光乍起,平台一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雷祖、电母双双立在大平台边缘。 “雷??雷祖大人!”青蜂儿一见雷祖亲临,吓得全身发颤,持长刀拦在树神身前。树神默默地看着雷祖,向他点了点头。 “树神,大神仙们都说你据地为王,不服天神。如今神仙大军压境,你可有话说?”雷祖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 第348章 火烧神木林(4) 树神微微一笑,一面持续发出彩光,抵御枪鬼天障,一面回答:“洞天千百年来始终闲逸安乐,要当大王、要得到无穷无尽的利益,咱们洞天精怪想都没想过。迁鼎大战,洞天义无反顾地出兵相助。如今神仙为了称霸三界,宁可听信魔王妖言,领兵火烧洞天,我这老树当真无话可说。” 青蜂儿大喊大叫,挥动长刀,趁着雷祖说话,挥手便是一阵光针,直直射向雷祖。 “小仙敢偷袭!”电母怒斥一声,袖口电光射出,将那些光针全打落。 四个雷部将士全举兵刃攻向青蜂儿,青蜂儿尽力死战,却一步也不后退。 “停下,别打了!”雷祖一声令下,围攻青蜂儿的雷部将士立即飞远。青蜂儿连连喘气,看着雷祖。 雷祖苦笑一声说:“我倒也不明白玉帝大人、紫微大人为何要与那魔界群魔合作?” 电母劝解着:“我们只是战将,或许不明白大神们有更深远的考虑,也只能听命行事。树神,若你无异心,便投降顺服神仙,别让战火伤及无辜。” “千百年来,洞天精怪始终顺服神仙,精怪没变,变的是神仙,从前的顺服便也瞧得不顺眼了,瞧不顺眼便来将美丽洞天烧成炼狱,那些痛哭嚎叫的,一个一个都是我的好精怪吶。”树神一面放出虹彩抵御天障,一面腾出了一手,按在树干,口中喃喃念着。 神木群缓缓震动,树干上长出了更宽阔的树枝,彼此相连。各个平台上的精怪,总算能顺着这些相连接的枝干纷纷往后退,躲避前头蔓延的火势。 雷祖、电母没有回话,怔怔看着底下越渐旺盛的凶残烈火,和那火光中一只只跌落下树的精怪、一座座烧垮的平台,听着那撕心的哭嚎声。抬头看去,天上凶烈至极的血色天障,弥漫着浓厚魔气,强悍霸道地盖下,这岂是神仙的行事作风? 大平台晃动得更加激烈,青蜂儿眼见地狱炎就要烧上平台,顾不了雷祖还拦在前头,将树神拉起,背在背后,扯着喉咙大喊着:“长老们,快撤退,火烧上来啦!” 大平台上的精怪们骚动着,掩护着树神和洞天长老们撤退。支撑大平台的那几棵神木让地狱炎烧得开始崩裂,平台一端燃起了火,地狱炎烧得又快又急;但一干洞天长老分心施术抵御天障,动作不够敏捷,眼看就要让地狱炎给追上。 突地一声巨响,几道闪耀电光打来,将大平台拦腰打成两半。其中一半上头还群聚着洞天长老和树神、青蜂儿及一票精怪,另一半平台随即让地狱炎覆灭,那些逃跑不及的精怪全都给烧成灰烬。 原来是雷祖见地狱炎凶猛,平台上洞天精怪逃得慢,便发出电光,抢在地狱炎火势之前将平台打断,截住了火头,救了大部分的精怪。 树神向雷祖感激地点了点头,大平台持续倾塌歪斜,但一棵棵大树长出的宽厚树枝,成了精怪们的逃难通道。 雷祖、电母也不阻拦,领着雷部将士飞升上天,四处放雷轰击,拦截各处火势,尽力减缓了地狱炎的推进速度,让精怪们得以安然撤退。 四周精怪纷纷退着,底下的武王仍驱动着火兽烧树,妖兵大队全退在火势后头。 翩翩和若雨高高飞着,不再恋战,只是放着法术掩护精怪撤退。 “好好一座神木林,就让神仙放的恶火给烧毁了!”几只精怪哭叫着,互相搀扶着后退。若雨和翩翩也落在树梢,翩翩拍了拍那精怪肩头说:“别气馁,快退,和大伙儿退入黄金池,同时通知梦湖准备!” 枪鬼仍凝神放着天障,一面挥手,四周魔将聚来,妖兵们也纷纷集结,似乎要发动追击。 紫微静静看着枪鬼高飞指挥大军,四周黑压压的,更多妖兵聚来,一队队井然有序地杀进红色血雾中。 紫微没来由地不安起来,他本来便对狱罗神有戒心,自然处处提防这狱罗神手下第一大将。本来他还有荧惑星和斗姆这两支强悍部队,但此时环顾四方,除了一干文官智囊外,前后左右全是枪鬼魔将和浩浩荡荡的妖兵大阵,不禁有些后悔将午伊和雷祖都派去追击精怪。 “树神有万年道行,你提神点,别攻太急,稳扎稳打。”紫微对着枪鬼下令。 “是,紫微大人。”枪鬼恭恭敬敬地对紫微点了点头,笑容深沉。 紫微领着自己一队天将和文官往后退了退,向几个文官们吩咐说:“打出符令通报二郎,要他快点领兵来与我会合。” “树神奶奶,您歇歇吧,精怪伙伴们也大都逃出神木林,正往黄金池赶去吶!”若雨急急喊着。几只精怪架着树神飞空撤退,树神仍祷念着咒文,口角已淌下了血。 翩翩轻握住树神的手,施咒传去清澈灵光,想助树神一臂之力。 树神张开眼睛,朝翩翩笑了笑说:“小蝶儿,你别浪费力气在我身上,洞天还得依靠你。我感觉得出来,那猩红色的邪恶法术厉害得很,比大火更加凶烈,我必须全神抵抗,否则大伙儿恐怕到不了黄金池??” “树神奶奶,洞天依靠的是您。”翩翩这么答。 几个精怪长老也纷纷开口说:“是啊,树神老姐,你先歇歇,我们已飞得远了,几个老头轮流施术,挡得住的!先退到黄金池再说吶!” 树神苦笑,点了点头,这才停下施术。只见到后头血光一下子又强盛起来,几个长老鼓足了全力,施展法术,抵御着漫天扑来的血红天障。 “到了、到了,前面就是黄金池了!”“看!他们准备万全,等着我们吶!”撤退的精怪们往下飞着。前方林子后头,有好大一片圆形湖面,闪耀着金色光芒。 湖面上漂浮着一片片大叶,叶子上聚着三五成群的精怪,手拿着石矛、小弓。这儿便是精怪们在洞天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黄金池。 岁星殿森森暗暗,几间大室空空荡荡。 林珊在岁星宫大厅中快步走着,一手按着长剑。她紧蹙眉头,神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里曲折通道当中,站着许多守卫天将。林珊头也不回地走,推开几道门,进入最后一间密室。 密室正中一座金色小椅上那金袍青年,正是黄灵。他侧身倚着扶手,一手还举着个小金杯,眼中金光流动闪耀,凝神望着手上的小金杯。 一旁一座鼎,里头一片鲜红,是太岁血。 林珊进来,向黄灵点点头说:“经过我一番游说,玉帝已经默许,但吩咐暂时不许让午伊知道,别让他作战时分神。” 黄灵微微笑着,步下金椅,一把拉过林珊,将那金杯凑上林珊的嘴,笑着问:“要不要也来一点?” “太岁大人!”林珊神情惊愕,向后退了退。 “和你开个玩笑,你当然不能饮太岁血,你的身子无法承受的。”黄灵哈哈大笑。 “但我可以。”黄灵边说,将小金杯里的鲜红血液一饮而尽,舐了舐嘴角,拿起一旁鼎里的金杓子,又舀了一杯,拍拍肚子说:“味道不错,要是配点小菜就更好了。” 林珊静静看着地上,默不吭声。 “福地都准备好了?”黄灵再度将金杯里的太岁血一饮而尽,眼睛金光更是明亮,全身都泛起金色电光。 “都准备好了,万无一失。”林珊点点头说:“就等太岁大人你亲自前往镇守,不论谁去,都只得束手就擒了。” 第349章 枪鬼四将(1) 黄灵哈哈大笑地问:“就算是那前任岁星,也拿我没辄?” 林珊身子微微一颤,说:“那叛逃岁星??终究是凡人肉身,本便不如你,更何况此时?” 黄灵本来兴致高昂的神情一下子冷峻起来,严厉怒斥说:“谁说他了?我是说那澄澜!那个无耻小子?他哪配与我相提并论?” “是??”林珊点点头说:“福地准备万全,即便??澄澜亲临,也得乖乖束手就擒,就像上次一样。” 黄灵哼了哼,自顾自地喝起了太岁血。越喝,身子越是燥热,神情又兴奋起来,眼睛像是要劈出闪电似的。他领着林珊走出密室,走出岁星殿。 岁星殿外,是一条广阔的长道,四方是纯白石壁,长道也绵长曲折。黄灵和林珊一层层往下走,来到一条甬道,远远便听见甬道中传出一声声低沉的哀号声。 林珊神情冰冷,紧跟在黄灵身后,见到两侧铁牢中那些全身给捆上黑布、悬空吊着的神仙,黑布上头旋动着妖艳的符光,是魔界法术。哀号便自这些神仙喉中发出,犹如身受酷刑。 黄灵嘿嘿笑着,像是观赏着有趣玩意一般。甬道的末端伫着一个身穿灰羽袍子的大将,那大将羊头人身,神情阴厉可怖,似笑非笑地瞧着一间牢房。 “禽曲,情形如何?”黄灵走近那叫作禽曲的羊头大将,笑着问。 林珊也同时看向那牢房,牢房里一个女神披散长发,全身缠满了符布,眼口皆给缝了,飘浮在牢房中。 “太阴娘娘整治得如何了?”黄灵笑嘻嘻地问。 禽曲开了牢房,领着黄灵进去,说:“她身上邪气一时难除,还得太岁大人多多费心,出力拯救这七曜大神。” 黄灵哈哈一笑,说:“这太阴以往高傲冰冷,除了太阳之外谁也不理,我想和她说几句话都嫌我啰唆,如今还不是得靠我黄灵治她。” 黄灵边说,边抬起手,瞇着眼睛,手上闪耀金光,按在太阴额头上。太阴身上恶念四处流窜,却不是脱离身子,而是在体内激撞冲突。 另一边禽曲也使出法术,几道紫光迷离魔幻,也从太阴脑袋灌去。太阴像是身受酷刑,却嚎叫不出声音,皮肤更显发紫,周身弥漫黑气。 “太阴娘娘身上力量大增,福地又增添了一名生力军吶。”禽曲停下施法。 黄灵又问:“另外两个情形如何?” 禽曲回答:“西王母听话得很,但碧霞奶奶本身神力和我法术相克,还需些时间施法。” 黄灵点头说:“两个已经够了,咱们动身前往福地准备吧,就等那澄澜、启垣前来自投罗网。”黄灵语毕,得意地笑了起来。 辽阔的雪山山腰皇宫广场上,一座座大殿耸立,岁星殿、辰星殿、镇星殿、太白星殿、荧惑星殿、太阳殿、太阴殿等等大宫殿。外围是美轮美奂的花园庭院及许多通往上下的长梯,长梯扶手上镶满了闪亮耀眼的美玉。 七曜宫殿往上一层,是更为华丽广大的四御殿,数不尽的碧玉石柱,攀着巨龙、凤凰,整齐排列在广场上,顶着上头那有着巨大龙纹装饰的宫顶。 玉帝和后土站在四御大殿外的广场一角,静静看着远方天空,从这儿看得到雪山四周景色和凡人中部市镇。 “这狱罗神倒有心,临时造了这么一个漂亮天障给咱们住。”后土笑盈盈地看着远方,伸手自一旁花圃摘下了朵花。“可惜,不够真切,只是虚幻浮影。”后土语毕,手上漫起金光,那花登时腐败,化成了一缕黑烟。 “这天障只是蓝图,平定了四方,自然会造一座真正的大宫。”玉帝这么说。 “平定四方理所当然。”后土淡淡地说:“这些日子,我远远望去,见有些凡人流着泪,还听见他们的哭声。玉帝大人,你说说,是否是那黄灵、午伊失职,没将凡间恶念收尽?” “征战连连,两个代理岁星无法专心制御恶念,也是没办法的事。”玉帝愣了愣,这么答。 “也有道理,为了一统三界,牺牲些低贱的凡人、精怪,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咱们费尽心血,造出了这些低贱生灵,任其散布恶念,想来倒也可笑。玉帝,你还记得神仙为何要造人吗?”后土微笑问。 “不??不??”玉帝怔了怔,神情有些茫然,好半晌才说:“三界归一,神仙们自当要让万物苍生过好日子??神仙造人,不是要将凡人当作奴隶,而是??而是??” “玉帝大人??”天工由几个工匠搀扶着,缓缓走来,全身枯瘦,双眼满布血丝,颤抖着双手,奉上一柄宝剑。剑鞘上镶满了华丽珠宝,一条金色龙纹威风凛凛地雕在上头。 玉帝接过剑,拿在手上秤了秤,皱了皱眉。抽出剑来,金光四射,挥舞一阵,还剑入鞘,随手抛在地上。转身背向天工,不悦地说:“太轻,再重些;龙纹漂亮是漂亮了,但不够威风,重做。” “是??”天工身子摇晃,跪下地来,重重磕了几个头,将剑拾起,双眼无神。搀扶他的一个工匠忍不住滴下了眼泪,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紧紧握着天工细瘦的手臂,扶着他走出四御大宫。 后土看着天工背影许久,终于开口说:“天工老而无用,一把剑不眠不休打造二十天也造不成,一次、一次重做,亏他有脸献上。玉帝既不满意,何不杀了他,我亲自去凡间替您夺些凡人珠宝,或是届时攻下洞天,要那些洞天巧匠替您造剑罢了。” “天工尽管年迈,却也是千年神仙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造不好剑,岂是死罪?”玉帝摇摇头。 “一造再造,造完龙椅造金剑、造完金剑造大宫;一柄金剑就要他老命似的,何况之后造这狱罗神的堂皇大宫了。不必死罪,他也生不如死。千年神仙如此,只怕那万物苍生、凡人精怪,恶念降临,凡人于苦海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不过??”后土淡淡笑着说:“咱们是数千年神仙,凡人死活与我们何干?玉帝,是这样吗?” 玉帝眼神浑浊,不发一语,久久才出声问说:“大牢里那三个,情况如何?” “狱罗神不仅华丽宫殿造得好,便连囚牢也是花样百出,西王母、碧霞元君在里头可安分得很。狱罗神也派了手下大将,以法术封住了三位大神的神力,好让黄灵每日去替他们捉拿恶念时,更加轻松。”后土微笑回答。“至于那太阴,冥顽不灵,尽管收入大牢,仍不时吵嚷着要找斗姆算账,也不知她们是何时结下的梁子。她那一干八仙也尽数收了。可要斩了他们?像斩勾陈一般。” 当日太阴让太白星使计吓退,回到主营。找斗姆兴师问罪。哪知道主营一干神仙都因为太阴曾是勾陈手下,亲疏有别,一点也不理睬太阴,全都站在斗姆那边。斗姆更是一口咬定太阴是为了替败战找借口,才故意编故事诬陷自己。 太阴愤恨至极,领着八仙大闹主营,但主营当中还有二郎、太子等强手,哪由得太阴作乱,一下子便擒下太阴。紫微下令,将太阴和八仙尽数还押大牢。 玉帝不语,半晌后才又开口说:“别再提勾陈,他??作恶多端,该斩??太阴先押着,可能??可能她心中恶念没有驱尽。听说狱罗神手下大将禽曲身怀异术,和黄灵太岁力相辅相成,能够压制太阴恶念。等黄灵于福地擒下澄澜、启垣,或是午伊自洞天得胜归来,专心整治这些邪化大神,或许还有得救??” 第350章 枪鬼四将(2) 后土咦了一声说:“唔?那为何当初黄灵、午伊没有救勾陈?是两位代理太岁失职?” “不!”玉帝声音陡然严峻起来说:“是勾陈无礼,可恶至极,是我下令斩他的。即便他有得救,也早已犯下死罪,死罪自当该斩!” “凡人也一样,天工也一样,不敬天便该斩,失职亦该斩!”玉帝睁大眼睛,瞪视着后土。“就是这样,你明白吗?” “明白。”后土淡淡笑着,不再接话。 “??”玉帝大声说完,神情显得茫然疲惫,想讲些什么,却又讲不出来。“神仙??神仙??” 一棵棵血红大树耸立林间,猩红血珠滴答落下,地上的土石杂草都湿黏黏的殷红一片。 李强领着义民在前头开路,水蓝儿领着水精殿后,风伯在空中巡护,钟馗鬼卒军居中簇拥着阿关、阿泰两人。 大伙儿在雪媚娘指引下缓缓往前推进。 前头是一条宽阔血河,对岸坡地离这头有数百公尺之远。 有应公跳脚怪吼抱怨着:“臭娘们根本不认得路,带着咱们来投河啦,坏家伙不安好心,她是坏家伙呀,大家干嘛信她?” “你才是笨蛋,你闭嘴!”寒单爷拉着有应公,摀着他嘴巴不让他出声。以往他俩身染恶念,同样疯癫不可理喻,此时寒单爷身上恶念已除,有应公却仍疯癫傻愣,依稀记得当时雪媚娘和穷野红妹两个魔王追捕他们的情景。 “哼??”雪媚娘也不理有应公叫骂,指着前头血河说:“不管你们信不信,出口的确就在对面,过了河还要走多远我不知道,但不过河永远也出不去!” “这血河太可怕啦!”“我才不想在里头游!”海精们骚动抱怨着。义民们也彼此相顾,等着李强下令。 “一群傻瓜!”钟馗大声嚷嚷着替雪媚娘缓颊说:“大伙儿又不是凡人,吸口气飞过去不就得了,怕什么?怕河里有妖怪吶?” 钟馗还没讲完,本来平静的血河登时卷动翻腾,像是有千万只大泥鳅在里头窜动一般。 “大家还是先进宝塔吧!”阿关举起白石宝塔,招呼着大伙儿,将海精、鬼卒等较弱的兵马全收了进去,聚集了风伯、城隍爷、寒单爷、有应公、钟馗、百声、九芎等较厉害的神仙,准备集中力量硬闯。 “等等,让我露一手!”阿泰怪叫着,不愿进宝塔,伸手在大衣里掏着,掏出一迭符箓,抓在手里大声念咒,往血河一撒。那把符咒撒进血河,散了开来,原来是一艘艘小纸船。 上百艘小纸船泛着淡淡金光,在河中浮着,往对岸前进。 “好了,现在大家冲吧!”阿泰哈哈叫着,竟一把拉住了阿关肩头,跨上了石火轮后座,踩着后轮突出来的横杆,挥动双截棍吆喝:“出发──” “小子,别玩了,还不滚进宝塔。”钟馗拍了拍阿泰后背。 “阿泰,你??”阿关也回头犹豫问着。 “干!”阿泰用手敲着阿关脑袋气骂:“嘿,是兄弟就别瞧不起我!” “我不是瞧不起你??”阿关也召出鬼哭剑,挥手一招。“大家过河吧!” 阿关石火轮开动,百声、九芎在天上左右护卫,拉着石火轮腾空飞起,风伯等一群伙伴们全跟在后头冲。 河里翻腾更烈,轰隆一声响,两艘纸船炸了开来,炸出一片血雾。 “哈哈!”阿泰得意笑着说:“河里有东西埋伏,我派出一队舰队挡着,大家安心过河吧!” 只见底下一阵阵血光爆破,仔细一看,水里有些如大鳗一般的妖怪,乱窜流动着。一冒出水面,附近的纸船便快速冲上撞击,符术炸开,将他们击沉。 “小鬼,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些厉害玩意?是你奶奶教你的?”钟馗搂着雪媚娘,大声问着阿泰。 “我阿嬷过世了,这是四御后土教的。你向我磕三个头,叫我一声泰哥,我考虑看看要不要教你啊,鬼王!”阿泰哈哈笑着,朝钟馗比着中指。 “哗──你个小子这样嚣张!”钟馗嚷嚷着,却感到后头阵阵妖气袭来。回头一看,后头红色高空飞了一大群长着巨大翅膀、怪模怪样,像是大鸟一样的妖怪,也有些妖兵持着武器掺杂其中。 一名魔将婀娜美艳,手持着法杖发着耀眼光芒,威风凛凛地率领大批妖兵、鸟兽追击。 “是罗祗,她是枪鬼手下大将!”雪媚娘回头看着,大声提醒着:“小心她那队怪鸟,十分擅于空战!” “空战也不怕!”阿泰伸手在大衣里摸着,又摸出了两把符,往天空一撒,符箓化成了一只只金色蝙蝠。两百多只蝙蝠吱吱叫着,往后头那片追兵攻去。 金色蝙蝠势子奇快,飞窜向罗祗一军。罗祗手一招,背后妖兵鸟兽一齐往前,有些金色蝙蝠扑上了鸟兽便张口咬,有些金色蝙蝠抓着了鸟兽开始放光,灼烫着那些鸟兽。 “你的怪招真多。”阿关看得啧啧称奇。 阿泰得意说着:“这是后土娘娘依照阿嬷的纸人术,改良而成的『符兵术』,以符变化出各种兵马,我还有好多绝招没使出来哩。” 阿泰这阵黄符蝙蝠,虽远不是鸟兽和大片妖兵的对手,但却引得那些鸟兽张口去咬、振翅去挥,追击势子便慢了下来。 “别在天上和他们硬战,赶快过河,上坡地战!”九芎吆喝着,抓着石火轮龙头加速前进。 有应公大吵大嚷:“放屁、放屁!回头和他们拼了,这才是真汉子本色!” “你少瞎搅和!”寒单爷架着有应公双肩,使劲拖着他前进。有应公大怒,扯起了寒单爷胡子,和他在空中纠缠起来。 “别闹了,照九芎说的,赶快过河!”阿关回头,见那队魔将追兵越逼越近,此时大伙儿还在血河中央,不免紧张起来。 大伙儿往下头看,底下是滚滚红江,里头藏着不知什么玩意儿,后头有大片鸟兽,硬战着实不利,都加足了力气往前飞。 底下几声轰隆巨响,近百艘纸船一下子爆了大半,炸出好大片血花河水,溅上漫天。 一条巨鳗陡然窜起,窜出好几层楼高,张了大口往义民们咬去。 “当心!”李强虎吼吆喝,义民们纷纷飞开,闪过这大鳗扑击。 “哼!不怎么大,福地那时候的大龙、大蛇才真的是壮观!”阿泰见自己的纸船一下子让那大鳗撞毁近半,心里不服,伸手掏出一迭符箓,捻在手上念起咒语,符箓绽放出金黄光芒。 “阿关,看清楚,这招比你的白焰厉害!”阿泰得意喊着,手上金光乍现,符箓一张张飘起,化成一颗颗金球,流星雨似地射向大鳗。 大鳗张着红色眼睛,见着迎面炸来的金球,知道要避,但速度不足,只撇了撇身子,就让那阵金球轰隆隆砸在身上,炸出一片耀眼光爆。 “哇,这招真的很厉害!”阿关回头向阿泰比了个大拇指。 “看我击沉那只大鳗鱼!”阿泰越加得意,又拿出一把符咒,放出一阵金球咒术,果真将那大鳗击得沉进了水里。 “后土娘娘的法术果然厉害!”百声和九芎齐声赞着。 “是我悟性高!”阿泰大声提醒。 底下红江又骚动起来,三条大鳗同时窜起,攻向天上神将。 “原来不只一条啊!”有应公哇哇大叫,挥动铁棒和寒单爷齐力战一只大鳗;李强也领着十数名义民,围着一条大鳗猛攻。 第三只大鳗拦在石火轮前面,张大了口,扑了过来。 “闪开!”九芎尖喊着,猛一用力将石火轮往旁边一推。百声则顺着势子,将石火轮连同车上的阿关、阿泰往自己这方向猛拉。 第351章 枪鬼四将(3) 百声拉着石火轮往左闪、九芎往右闪,大鳗从中间劈下,劈了个空。 “中!”九芎一个旋身,瞬间已搭起了弓,几道银光飞箭破空射去,都射进大鳗身子里。大鳗吼叫一声,打在水上滚了滚,又掀着大浪窜起,朝着石火轮追来。 “干,看我的厉害!”阿泰嚷嚷着,又抓出一把符撒出,是一片片小纸人。小纸人手连着手,像是一条锁炼。小纸人长锁快速飞着,捆上了大鳗全身,每只小纸人都张了嘴巴,啃噬着大鳗身子。 大鳗身子激动乱摆,却无法挣脱小纸人,恨得疯狂追击百声和石火轮。 “啧!拦不住他!”阿泰碎碎念着,又往大衣里摸。 眼看大鳗追势又急又烈,九芎几记光箭射在大鳗身上都拦不下他,阿关便也腾出手来,放了记白焰,却因为车子摇晃,没打中大鳗。 “阿关,你逊啰!”阿泰怪叫着,又掏出一把符,但大鳗已经扑来。百声奋力拉着车闪,吸了口气猛吼一声,以巨响震退了大鳗。 “哇干──”阿泰掏出了符,本要放咒,却也让百声这声尖吼吓得手一松,一把符全落下了血河。 大鳗回过神来,又要追上。阿关踩着踏板,也站了起来,神情颇不服气,哼了一声,朝大鳗掷出了鬼哭剑。 四股黑雷缠绕着鬼哭剑奔去,犹如一条飞天黑龙。黑龙正中大鳗颈子,鬼哭剑没入大鳗肉里,黑雷炸开,大鳗脑袋瞬间炸成了碎块。 “哗──”阿泰看傻了眼。此时换阿关得意洋洋,自己磨练许久、失误了上百次的黑雷,此时总算熟练许多,虽然没有阿泰那样五花八门的符术,但一击打爆大鳗脑袋的黑雷,更是威风多了。 一旁的寒单爷和有应公加上王公,围着大鳗乱打,风伯鼓风助阵,也击杀了那条大鳗;另一边两路,一是李强那义民军,一是城隍家将团,战力更加强悍,早早杀沉了大鳗,已飞近了河岸。 “看这法术,肯定是柯黩老怪搞的,他专门躲在水里作怪,他也是枪鬼手下大将。”雪媚娘高声提醒。 血河一阵大滚,一条更为巨大的怪鳗窜起,大鳗头上站着一名长胡老妖,正是雪媚娘口中的“柯黩老怪”。 柯黩老怪两眼浑浊不清,微张着口,里面没有一颗牙,嘟嘟囔囔念着。那大鳗张开身上的鳍,大口一张喷出了浓浓血雾──红江翻腾滚动得更厉害了,一条条身型小了许多的鳗怪纷纷卷起,密密麻麻地卷动、翻腾着。 此时大伙儿都已飞近河岸,便也不那样担心这自河中央突起的大鳗了。 雪媚娘嘿嘿笑着说:“笨老怪,装神弄鬼,你要是早点起来,咱们或许还怕你,你等我们都快要过河了才起来,怎么追得上?” 柯黩老怪也不理会雪媚娘,自顾自碎碎念着咒语,领着鳗军追击。 李强领着义民们先落下岸边,举着弯刀护卫。眼见后头罗祗的鸟兽便要追来,李强一声吆喝,领着义民掩护阿关落地。 阿关和阿泰一落了地,总算松了口气,毕竟他俩不像神仙那样会飞,在空中总是不便。 “快退入林子里!”阿关嚷嚷着。 大伙儿回头见罗祗大片鸟兽追兵虽然势大,但眼前已是血红树林,只要进了林子,擅于空战的鸟兽和水中大鳗必无用武之地了。 “不妙!”雪媚娘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嚷嚷着:“魔挲??罗祗??柯黩??还有一个,枪鬼还有一个大将吶!” 雪媚娘声音未歇,河岸坡上那片红树林子里,便已传出了阵阵虎吼。一个全身黑纹、身型粗壮的大魔将,骑乘着一只三头大虎,撞倒了几棵血树,扑出林子,后头一头头猛虎杀出,阻住了阿关一行的去势。 “那家伙叫『虎夫』,十分勇猛!”雪媚娘大声喊着。 “啊呀,我早该想到!”阿关懊恼喊着,想起当初和翩翩河畔招兵时,也是逃过了大蟒追击后,在岸边碰上了狼精。几个魔将以天障围捕,自然是占了地利,种种埋伏在所难免,只是方才一心想着渡河,以为摆脱了追兵,却疏忽河岸上理所当然埋伏着伏兵。 后头柯黩老怪咧嘴笑着,鳗怪游近了岸边竟生出脚来,往岸上爬;天上罗祗尖声嚷着,鸟兽这才真的鼓足全力扑下;红树林子上头狂风乱卷,先前让风伯打退的魔挲,此时又重聚了妖兵队伍,和虎夫一同埋伏在这岸边。 “好一个四面包围──”钟馗怪吼怪叫着,将雪媚娘放下了地,高声大吼:“我的鬼卒呢?快出来帮忙!” 虎夫一声令下,一只只猛虎吼着,狂奔而来;上方魔挲也下了命令,一只只长着翅膀的妖兵全往下跳。 “别怕,兄弟们,老虎有什么好怕的!”李强带头一声狂啸,臂上青筋暴露,一刀斩在一头虎怪脑袋上。义民们吼叫着,奋勇搏杀着强壮凶恶的虎怪。 城隍、王公、寒单爷、有应公等,都是一群粗汉子,见义民爷骁勇,自己更不愿落后,纷纷抢着打老虎去。 “出来吧──”阿关摇着白石宝塔。 水蓝儿一支海精早已凝神待命,此时全跳了出来,在岸边排成一列,挡着那些爬上岸的鳗怪。钟馗的鬼卒军也杀了出来,抵住魔挲率领的妖兵们。 风伯卷动狂风,直取罗祗;罗祗挥动法杖,放出妖异光芒,却全让风伯狂风卷开。 “罗祗妹子,小心那吹风神仙,他可厉害,让我来帮你!”魔挲怪叫着,心中还恨着风伯夺去了他的旗子,朝风伯窜去,和罗祗一前一后夹击风伯。 魔挲挥动旗子,挥出两股风雾,都让风伯闪过。风伯瞪着眼睛,一副好玩模样,现学现卖地挥动旗子,还加上了自己的狂风法术,挥出乱七八糟的恶风臭雾,将罗祗和魔挲逼得连连后退,罗祗更让这臭雾呛得眼泪狂流。 “好玩、好玩!”风伯哈哈笑着,也让自己发出的臭雾呛得咳了起来,连连骂着:“可是太臭、太难闻了!” “我的箱子呢?快扔出来!”下头阿泰连连嚷着,叶元、大傻、山神大宝、老土豆等土地神也纷纷出战,老土豆还拎着阿泰那大皮箱。 皮箱一开,里头是满满的纸人──纸人和以往有些不同,手上还有刀剑兵刃的形状。 一票妖兵和虎怪杀来,直攻阿关。大傻当先拦着,两门石斧齐轰,轰退那片妖兵。 阿泰则念着咒语,纸人们动了起来。 “你们出来干嘛,快躲进去!”阿关见阿泰还在施术放纸人,一把拉开了老土豆和叶元,挡到大傻身边,抓出一把白焰符狂放。鬼哭剑闪耀黑雷,一把劈去,黑雷乱卷,又卷倒一片妖兵鬼卒。 “阿关大人现在厉害得很啊!”百声大声叫着,挥动长剑和九芎齐战虎夫。 “通通让开──”阿泰高声念咒,皮箱大震,里头满满的人形白纸猛然站起,一张张散开,闪耀着金光,手里拿着长剑大盾。 “阿嬷,让你看看我的纸人!”阿泰挥动着手臂,激动喊着:“上啊──” 纸人大队踩踏着红色大地,冲进了妖兵虎怪阵中猛烈大杀。在后土指导下,阿泰的符兵术纸人远比以往六婆的纸人厉害许多,每张纸人都有着和妖兵们相近的作战实力,数百张纸人便如同一支悍兵部队,是阿泰这许多日来的心血结晶,这也是他献给六婆的心意。 “阿嬷!你看见了吗?”阿泰拔声大喊,眼泪激动落下,又伸手在大衣中掏着,掏出一把把符箓乱打。 “六婆一定看见了。”阿关见阿泰激动,知道他仍难忘六婆逝去的悲怆。阿关想起了六婆,也跟着感伤激愤起来,紧握着鬼哭剑斩倒一只只杀来的妖兵。 第352章 枪鬼四将(4) “孙家符术第一,阿嬷你的符术第一!”阿泰怪叫着,挥动双截棍往妖兵阵里冲,哭喊着撒了漫天符纸。符纸结成了光阵,掩护着阿泰冲锋,光阵震倒一只只妖兵。 阿泰冲着,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一只大虎张大了口,狂吼扑了上来。 “去!”阿关急急抛出伏灵布袋,布袋飞窜去救。 大虎就要咬上阿泰,陡然一偏,脑袋给狠狠搥了一记,是那大黑巨手一拳轰在大虎脑袋上。大虎落下地还要冲来,伏灵布袋里的四只鬼手猛烈狂抓,那大虎立时给五马分尸了。 “这些老虎不够看!”阿关早随即跟上,斩倒杀来的几只妖兵,一把拉起阿泰。 阿泰抹去眼泪,大声吼着:“本来就不够看,跟我家阿火比起来,差得远了!” “好多神经病啊!臭笨蛋!坏家伙!”有应公怪叫嚷嚷着四处乱跳,寒单爷深怕老友疯癫作战之下吃了亏,紧跟在后,挥动弯刀掩护。一边也偷偷瞧着那义民李强和城隍爷,看是他俩手上弯刀厉害些,还是自己手上弯刀厉害些。 魔将虎夫一身横肉,大锤乱舞;但百声和九芎齐力,也和虎夫战了个不分上下。 义民里的二头目王海,身型和虎夫差不多粗壮,在一旁等了许久,竟大喝一声,扑向虎夫座下三头大虎,一口咬着那大虎后腿不放,抡着拳头猛击大虎肚子。 大虎吼叫动着,身上本便已中了九芎许多箭,此时受到王海这样突袭,腿一软伏了下来。 百声、九芎攻势连连,虎夫奋力杀退他们。上来接战的是大傻,大傻力气不下虎夫,一斧头劈下,虎夫鼓足了全力接着,翻下了大虎。 李强一声令下,几个靠得近的义民全围了上来。虎夫只手难敌,惊愕得咬牙切齿,料想不到对方竟个个都是强手。 虎夫还没回过气,寒单爷又杀来,乱斗一番。虎夫让寒单爷在手臂上斩了一刀,黑血漫出,一脚踢开了寒单爷;后头有应公怪叫怪跳着一棒子打在虎夫脑袋上,将虎夫打趴下地。 虎夫吼着,挣扎要起身,独臂城隍爷已经抢上,一刀斩下了虎夫脑袋。 “啊呀!虎夫!”“他们竟如此难缠!”罗祗、魔挲在空中齐战风伯;风伯游刃有余,还抽出空来连连放风吹退那些鸟兽,牵制河里的柯黩老怪。 魔将们料想不到阿关这支兵马如此强悍,原来尽管魔将们兵多,但阿关这方强手如云,李强、王海等一票义民个个骁勇善战,在妖兵阵里杀进杀出;钟馗、水蓝儿、大傻、寒单爷、有应公、城隍爷,也都是单打独斗的厉害角色。 再加上身怀各种法术的阿泰,使黑雷的阿关和那厉害风伯,魔将这方仗着地利和伏兵,将阿关一路诱上了河岸,四面夹杀,仍然苦战不下。 阿泰纸人阵出动后,配合着海精和鬼卒军,魔将们连兵力优势都减少许多,一阵大战下来,反倒远远落了下风。 柯黩老怪驱使大鳗又避开了风伯一阵狂风,正气恼着、大骂着驱使大鳗往岸上杀,长胡子乱卷,像是要施展法术一般。才念了几道咒语,身上泛起红光,登时抖了抖身子,红光黯淡,像是被更强悍的法术盖过一般。 “什??么??”柯黩老怪惊讶莫名,连连转身四顾,又念了几道咒语,全都让不知哪里打来的法术破了。 “他们!是他们!他们反了!”柯黩老怪咆哮吼着,两只眼睛瞪得凶狠吓人。 空中的罗祗和魔挲陡然一惊,也转头四顾看着。风伯一阵狂风卷去,将罗祗卷得摔进了血河中。 阿关正觉得奇怪,不明白柯黩老怪在激动什么,就见到血河中央出现了个大漩涡,中心一道光柱打上天际,划破了猩红云朵。 “你们敢反??”柯黩老怪怪叫着,脚下那大鳗突然不理会柯黩老怪的指挥,抖身激烈摆动,晃得柯黩老怪跌了一跤。 柯黩老怪再起身时,背后已经多了个人影。 那大鳗脑袋破了个洞,缓缓往下沉去。 阿关张大了口,看着柯黩老怪背后熟悉身影,一身蓝色长袍,山羊胡子,一手持木剑、一手持厚书。 镇星大将──黄江。 漩涡中心光柱飞身而出的,是那持着双铁戟、身型矮胖的鄱庭。罗祗在血河中飞起,正惊讶要叫,双手已让法术光炼缠上,自她背后窜出血河的,是洞阳。 罗祗让光炼卷上,动弹不得,洞阳手持短剑羽扇跟上,一剑刺进了罗祗后脑。 “黄江大叔!”阿关惊讶叫着,却不知黄江此时现身,是敌是友。 但他只犹豫了瞬间,随即便已感到黄江的身上没有恶念。 久违的老友。 黄江一如往昔,呵呵笑着。木剑按在柯黩老怪脑袋上,几道咒语降下,柯黩老怪登时全身着火,跌入了血河。 魔挲瞪大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转头风伯已经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前,一扇子拍下,几道黑风同时卷上他身,将他卷了个四分五裂。 阿关这方都不明白这镇星援军是从哪冒出来的,领头黄江并无敌意,且一现身便杀了对方两魔将。此时魔军四将皆亡,残余妖兵群龙无首,登时溃散,四处窜逃。 钟馗、水蓝儿、李强各自稳住了阵脚,也不追击,全围在阿关左右。 “什么都别问,先破这天障再说。”黄江挥了挥手,阻住了满腹疑问跑来迎接的阿关。 洞阳、鄱庭也落在岸上,三个镇星大将也不多话,互看了几眼,齐力施放法术,瞬间闪亮耀眼,四周地动天摇,血红色渐渐褪去。 阿关揉了揉眼睛,大伙儿又回到洞天壶形谷口。 “这说来话长,我知道你们赶着去救洞天,一齐去,边走边说!”黄江苦笑催促。 阿关想起洞天危急,赶紧将大伙儿全收进宝塔。阿泰刚才大战时脚拐了一下,也退回宝塔治疗。 有应公本来见了洞天漂亮,怪叫怪嚷着不愿回宝塔,寒单爷硬是揪着他的胡子,将他拉了进去。 外头只留下百声、九芎、城隍爷、风伯四个神仙护卫阿关。 阿关骑着石火轮往前,黄江等镇星三将在一旁跟着,神情犹豫着,像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出了壶形谷口、经过长道,大伙儿见那黄板台上焦黑倾垮的古木碉堡,都惊讶得说不出话。再往前去,九芎和百声见了洞天平原满是浓烟,一片火海,都不由得红了眼眶。 “好久没回来,洞天竟成了这般景象??”九芎喃喃念着。 阿关着急地问:“怎么一个精怪、一个妖魔都没有,他们在哪边大战?” “神木林有千年大树作为屏障、凤凰谷有高耸峭壁和洞天凤凰,这两处都是易守难攻之势。”九芎答着。 “神木林??”阿关指着前方说:“前头是绿水,那边林子里可以通到寒彩洞,出了寒彩洞再走一阵子就是神木林,我们赶快去!” “关哥,不对!”百声大声嚷嚷,拉住了阿关,说:“那样走太慢,咱们往梦湖去!” “梦湖?”阿关不解问着。 百声指着绿水下游的方向,连声说着:“咱们往梦湖去,不用经过曲折山路,可以直通凤凰谷和黄金池!” “好!我们往梦湖!”阿关一声令下,大伙儿转向朝绿水下游方向开进。 第353章 最大的反攻(1) 梦湖波涛激涌,那是飞蜓一股龙卷风暴直直打在水面上,炸出了漫天水花。 水面渐渐静去,七海自水里射出,左手软软垂着,像是骨折了。剩下一只手掬着满满一捧水,猛一挥就是一柱水龙。水龙狂卷冲天,在天上化成好几条水柱,四面八方打向飞蜓。 飞蜓咬牙闪过,俯冲直降,和飞窜上天的七海又是一阵猛斗。 拳来脚往了好一阵,七海渐渐不敌,又被飞蜓打落。 “这种打法,飞蜓大王当然要赢啦!”远远观战的鱼精们交头接耳着。 原来昨日一战,飞蜓和七海都耗尽了力气,软弱倒下;但飞蜓是洞天大王,鱼精们有的替他捶背捏腿、有的施术替他治伤、有的喂他浆果食物。 相较之下,七海全身是伤,只在大叶上昏昏沉沉躺着。 一夜过后,天亮再战,养足精神的飞蜓自然占了大便宜,几阵狂斗之下,打断了七海一条胳臂。 “你服不服!”飞蜓狂啸,挥动着风追击七海。 七海愤恨咬牙逃着,用尽气力在水面上窜逃,再往岸上逃。 “小蜻蜓吶!别打啦,黄金池就要开战啦──”老鱼精摆动着大尾鳍,在飞蜓后苦苦追赶,喊着:“你们本来是洞天伙伴,为什么要斗成这样吶?” 飞蜓回头瞪了那老鱼精一眼,理也不理他,转身又鼓足了劲,狂追七海。 七海无力飞着,转身掷了一条水波,让闪过的飞蜓猛窜到了面前,一把掐住颈子。 “你服不服!”飞蜓大吼着,两只眼睛红得像要喷出火来。 七海涨红了脸,仍是一脸不服,回敬一拳打在飞蜓脸上;飞蜓更怒了,也抡了拳头打着七海的脸。 两人在湖面大叶上互相揍着对方头脸,七海的拳头渐渐软弱无力,飞蜓拳头的力道却一拳大过一拳。 磅的一声,七海眼睛给打瞎了一颗。 “说!说你服了我!说我飞蜓才是洞天第一勇士!说!”飞蜓又一拳打在七海脸颊上,掐住七海颈子的五指,深深陷入肉里。 飞蜓满是鲜血的拳头缓缓举起,七海全身瘫软无力,剩下的独眼黯然无光,呢喃笑了起来:“许久不见??臭蜻蜓更厉害了??” “你承认你输给我了?”飞蜓冷冷问着。 “我还没说完呢??你这恶贼??仗着爪牙多??替你治伤喂饭??”七海咳着血,嘿嘿笑着说:“否则你永远也赢不了我??你胜之不武??一辈子都比不上我!” “混账!”飞蜓怒吼着,拳头上旋起了烈风。 “飞蜓!住手!”远在湖面另一端帮忙后勤的玉姨,听了鱼精们通报飞蜓和七海越打越烈,也急忙赶来,想要劝架。无奈飞蜓和七海速度太快,完全跟不上,此时飞蜓和七海在大叶上僵持,这才追上了他们。 玉姨跳上大叶,双手抓住飞蜓那旋着烈风的手臂。 “飞蜓、飞蜓,你不认得我了吗?你忘了从前大伙儿和和乐乐的模样吗?”玉姨不顾双手让烈风划出的道道口子,难过说着:“那时你们虽好争爱斗,但始终都是好兄弟,为什么??” “滚开!”飞蜓怒斥着,甩着手臂,却甩不开玉姨。 四周的鱼精全围了上来,却都惧于飞蜓武勇,不敢上来干涉。 老鱼精也游了上来,见了飞蜓凶狠模样,气得破口大骂:“顽劣蜻蜓!顽劣蜻蜓!你睁大眼睛看看你身边的鲤鱼精,你们小时候肚子饿了,她做菜做饭给你们吃,玩得脏了便做新衣裳给你们穿,做错了事要受其他精怪骂,也是你们玉姨护着你们。你这臭小子大逆不道??” 老鱼精滔滔骂着,四周鱼精赶紧拉开他,掩住他的口,深怕更加激怒飞蜓,使他发狂。 “你给我滚开!我是洞天大王!我是洞天大王!”飞蜓大声吼着,甩着玉姨,陡然听到一声冷笑,低头看去,是七海在笑。 七海看着飞蜓,边咳着血边说:“想当大王想疯了??自吹自擂的无赖小子??” “嘴硬!”飞蜓更怒,掐着七海的颈子更一用力,五指深深插进了七海颈子里,鲜血狂流溢出。 “你这孩子疯了!”玉姨惊愕叫着,一巴掌打在飞蜓脸上。 “你烦不烦!”飞蜓猛烈巨吼,抽出了掐在七海颈子上的血手,伴着烈风还了一巴掌往玉姨脑袋上打去。玉姨虽有百年道行,但性情和善,从不与其他精怪争斗,体力本便不济。此时让暴怒飞蜓这裂地之势的巴掌一打,脑袋给打得后仰,脸上让旋风割得惨烈,颈子上更给割出三条大大的裂口,鲜血喷泉似地溅了出来。 玉姨的一手还抓着飞蜓的手腕,然后渐渐松了,身子软倒。 飞蜓怔怔看着玉姨倒下,知道她必定死了,心中五味杂陈,一股强烈的悲哀袭上心头,却不知从何处发泄。低头看去,颈子给插出五个血洞的七海也死了。 “你服不服!你服不服!”飞蜓跪了下去,握着拳头打着七海的尸身,打出一个个凹陷。 悲怆取代了愤怒,飞蜓大吼,泪流满面,一声一声吼着,一记一记搥打着七海尸身。 四周的鱼精惊慌骚动,有些趁乱鼓起勇气,抢上前去,拖走玉姨尸身。 远处传来黄金池开战的通报,一票鱼精们悲愤赶去,再也不想招惹这洞天大王了。 “你说你服了我??我就不打你了??”飞蜓猛打了好一阵,心中怅然,一点得胜感觉也无。低头一看,七海的独眼仍睁得老大,身子凹凹陷陷,不成人样了。飞蜓见了七海惨样,陡然一惊,童年记忆全回来了。 “为什么你这么好强呢??”飞蜓咬牙切齿,心中又是恼怒、又是惭愧,抓着七海的手腕飞了起来,想往水里扔,又犹豫着。他呜咽流着泪,看了看远处,玉姨的尸身也让鱼精们拖走,找不着了。 飞蜓抓着七海尸身在天上转了一会儿,飞到梦湖岸边,拔出七海那柄让他插在地上的三尖两刃刀,掘起土来。挖了个大坑,将七海尸身踢进坑里,将他埋了起来,静静坐在湖面,看着水色连天。 黄金池紧连着一大片山壁,山壁上有大大小小洞口,洞里也有精怪防守。东边有一条小河,小河两边是峭壁,后方便是凤凰谷。 凤凰谷里的凤凰们蓄势待发,见了树神一军撤来,立时赶来迎接。 翩翩、若雨指挥着精怪下降,黄金池守军纷纷赶来帮忙,将一只只受了伤的精怪抬进山壁洞里。 前方树林一片骚动,红耳卫队也退进了黄金池,几个大精怪红着眼眶,抬着奄奄一息的红耳来到池边。 池里的鱼精很快浮出水面,载着那些精怪往壁洞里退;里面一张大叶开来,是裔弥领着一票狐狸精。 大伙儿将红耳抬上一张大叶,裔弥连忙伸手在红耳身上伤处拂着,闪动阵阵光芒。一旁的狐狸精们七手八脚,敷药的敷药,施术的施术。红耳好不容易张开眼睛,咳出了几口血。 顺德也端着治伤药,坐在一只大龟上,四处替大伙儿包扎治伤。他见了那头翩翩手臂上也有伤,赶紧赶去翩翩所在的大叶上,嚷嚷着:“仙子,让我替你治伤。” 翩翩怔了怔,苦笑道谢,接过了伤药,说:“我自己来吧,你替其他伙伴治伤。” 顺德点点头,转身又跑去帮忙其他受伤精怪。 “从神木林退来的精怪们喘口气,黄金池的精怪赶紧准备,追兵要来了!”翩翩一面包扎手臂,一面和若雨不停指挥自神木林退来的精怪,将他们指派进黄金池后方山壁的壁洞里。 第354章 最大的反攻(2) 精怪长老们簇拥着树神退入山壁洞里,经过曲折通道,来到山壁上一处大洞口。长老们见上方血色天障又要盖了下来,赶紧轮流施展法术,抵御那蛮横强悍的血天障。 小猴儿等精怪也一一落下来,落在一片大叶子上。老树精、癞虾蟆、绿眼狐狸等各自挑了张大叶待着,附近大叶上还有牙仔、小狂、铁头等狮虎守军。 癞虾蟆静静瞧着天空,想起了福地大战时的红月亮,呱呱嚷了起来说:“不知道蛙蛙现在如何了?呱!” “老树、狐狸──”癞虾蟆嚷嚷着,张口一呕,吐出了一个黏团,用脚踢了踢,将黏团踢破,里头是一串用贝壳串成的项链。 癞虾蟆将项链抛给绿眼狐狸,喊着:“呱呱,狐狸!帮我保管,要是我有了万一,这项链交给蛙蛙!” “你说什么!”绿眼狐狸和老树精同在一片大叶上,听了癞虾蟆这么说,气得将项链抛了回去。“我们才不帮你,你小心点,自己交给她啊!” 癞虾蟆呱呱骂着:“一百几十年的老朋友,这点小忙都不帮,呱呱你个番石榴!” 老树精也骂:“狐狸说得对啊,你自个儿交吧,你若死掉了,咱们就把项链踩得粉碎,听到没有!” 癞虾蟆气得呱呱大嚷,一旁的小猴儿抢过了项链,在手上把玩着说:“我帮你保管好了,不过你也帮我个忙。” “帮你什么忙?”癞虾蟆怔了怔。 “要是我死掉了,帮我挑个好一点的地方埋了,要有溪、有树,树上果子要多一点。神木林那儿有一处好地方挺棒,我注意好久了,还在上头盖了个小木屋,可惜让那天杀的妖魔放火烧了。不过这儿也挺漂亮,记得吶,树上果子要多些、果子要多些吶!”小猴儿连连说着。 癞虾蟆呱呱叫着,还没答话,另一边绿眼狐狸和老树精已经朝他们泼起了水骂着:“说什么吶!”“还没开战你们就在交换遗物吶!” “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呀!我只是不想死在不喜欢的地方!”小猴儿跳着大叫,抡着铁棒打水。 “别再胡说了,大家都不会死,咱们做了万全准备,让那些恶神仙们吃不完兜着走!往好处想想吧,要是打了胜仗,你们要做些什么?”绿眼狐狸大声喊着。 “要是打了胜仗,我便每日每夜在洞天打滚,吃得饱饱的,再也不要打斗了!”小猴儿大叫:“再也再也不要打斗了!” “是呀,这是我们最后一仗啦,是生是死,大家尽力而为吧。阿关大人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他一定会带着很多、很多的伙伴,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绿眼狐狸大喊着,附近的精怪都出声应和。一齐抬头,只见到厚重的血云覆住了整片天际,滔滔滚滚翻腾着。 一阵阵虹彩打上天际,那是洞天长老在黄金池后山壁洞里接力施放出的法术,抵抗着天上那邪恶红云。 “看那边!”小猴儿指着池水对面远处小山丘上几棵大树叫。 数不尽的妖兵从那儿窜了出来,窜过林子、越过小丘,往黄金池逼近。 “那边也有!”“他们来了!”精怪们骚动起来。 黄金池对岸的几处山丘森林,全都冒出了大片大片的妖兵,往黄金池攻来。 天上的鸟精也传来回报,精怪们立时见到天上雾茫茫的血云不停隆动起伏,数不清的黑影破云而出,全是一只只妖兵和魔界鸟兽。密密麻麻的妖兵海瞬间盖下,有些挥动着手上尖锐兵器,有些张着血盆大口,吐着红黑雾气。 “别让他们嚣张,挫挫他们的锐气!”翩翩高声一喊,早已准备好的若雨和青蜂儿一左一右,和翩翩一同窜上天际。青蜂儿还背着个大包袱,里头鼓鼓胀胀却不知装的是什么。 山谷间啼声不绝,凤凰们停伫在山谷陡峭壁上,一只只俯身落下,张翅飞扬,尾巴燃起了火焰。 成千上百的鸟精们自山谷间小洞里钻出,跟随着凤凰飞天。 妖兵海狂啸坠下,气势凶烈,背后红云滚动更烈、血气更强,像随时要崩塌垮下一般。 翩翩飞在最上头,若雨、青蜂儿左右跟着,后头是各路凤凰和鸟精。这路洞天飞空部队有如一把利刃,笔直切进下落的妖兵海中。 凤凰们展动大翅左右突击,或张口吐火、或挥动利爪大翅,去对付那些妖兵和魔界鸟兽。 翩翩、若雨、青蜂儿鼓足了力气飞窜,速度极快,四处乱窜砍杀,所到之处全是妖兵们的惨嚎和撕裂的断肢残骸。 “哼!全都是虾兵蟹将,哪里比得上咱们洞天虫儿仙的厉害!”精怪们高声助威,互相激励打气着。 “小心,前面也来了!”绿眼狐狸大声提醒。从前方树林杀出的妖兵已到了岸边,有些游了起来,有些直接贴着水面飞窜,浩浩荡荡地卷来。自空中看下,那金亮闪耀的黄金池,慢慢地让密密麻麻的妖兵海覆去,渐渐被黑暗吞没。 “才不怕你们,大伙儿杀啊──”几片带队大叶上的精怪齐声吶喊。池面大叶不停移动着,排列着操练已久的阵形。 两军相交,水面激荡,妖兵们前仆后继地杀上大叶,和叶上精怪展开激战。 几处水面突然旋动激窜,几只大鳗大鲤翻腾着,甩着尾巴打飞那些妖兵。 大叶移动更快,前头那些爬满妖兵的受敌大叶,不知不觉转到了后头,池下埋伏着的水精纷纷冒出水面,有的伸手来抓,有的张口就咬。 同时,位在后头的大叶则转到了前头,迎战源源不绝杀来的妖兵。 “冥顽不灵的低贱精怪,还不快快投降──”午伊的声音威风扬起,左右跟着秦叔宝、尉迟敬德,领着一队天将也从树林飞出,飞上了黄金池作战。 两个门神挥动大锤斧头,大叶上的精怪不是对手,碰上了便往下跳,跳进池子里,乱游一阵后爬上其他大叶。有些跳得慢的,就让两门神砸成了裂块。 “乌合之众,将他们杀尽!”午伊耀武扬威,指挥着门神和天将作战,身后还有几个神仙,都是从大牢中挑出的新手下。 “象子!你愣着干嘛?你是岁星第一大将,还不快上!”午伊见福生抢上了一片大叶,却不继续往前攻,反倒傻怔怔地伏下身去,伸手在水里掏着,像是捞鱼一般。 “嘻嘻、嘻嘻!”福生咧嘴笑着,脸上是疲惫和饥饿,却又十分兴奋。一把抓起一只大鱼精,张口就咬去,在那鱼精肚子上咬出了个大洞。 “哇!那不是洞天独角仙吗?”“他怎么变成那可怕样子吶!”四周的精怪害怕叫着,都让福生凶烈模样吓着。妖兵们趁着午伊这路攻势凌厉,纷纷跟上。 “笨蛋,这时候还贪吃,快攻、快攻!攻下洞天,咱们开宴席,让你吃三天三夜!”午伊气极喊着。福生总算听了进去,眼睛发光,站了起来,露出凶恶神情,抓起大锤挥动,轰隆隆打翻好几张大叶。 “那是虫仙象子??”树神在几个长老搀扶下,到山壁洞边向下看着。只见池上一阵大乱,精怪们不是门神和天将的对手,连连败退,妖兵们乘胜进攻,池上大叶一张张被打翻。 树神见了福生模样,难过地连连摇头说:“那孩子贪吃,神仙们却用这种邪法操弄他的心智??” “我去将他擒下??”洞里红耳奋身站起,胸前还绑着紧实的纱布绷带。他那大木棒已让太子打碎,手边并无兵刃,赤手往洞外走去。 第355章 最大的反攻(3) 一票精怪关切问着:“红耳大哥,你受了伤,别逞强吶!” 树神和长老纷纷要拦红耳,红耳笑了笑说:“这伤不碍事,裔弥妹妹早替我将伤治好啦!” 一旁的裔弥神情惊愕忧愁,正要开口,红耳已经一跃而下。 “卫队吶,随我来!”红耳高声大吼。从神木林退来的洞天卫队们纷纷从洞口出战,随着红耳跳上壁边的大叶,往池中央支持。 翩翩正与两个魔将对战,见了下方战情,连忙喊着青蜂儿说:“小蜂儿,精怪们挡不住神仙,你下去帮忙!” “象子──”青蜂儿才见午伊领兵杀来,不等翩翩下令,早已俯身子冲下,伸手在背后包袱里掏着,抢在红耳前头,往福生窜去。 此时福生又一手抓起一张大叶边缘,使劲一掀,将一叶精怪全掀入水中,似乎觉得十分好玩,咧开嘴巴大笑。 “笨蛋、笨蛋!”午伊大骂着:“掀翻他们没用,他们会逃入水里,用大锤打!杀光他们,你才有东西吃,听见没有!” 福生听了午伊这样说,凶光大现,挥动大锤,猛一记砸碎一只精怪脑袋。 “象子!”青蜂儿挥动长刀,杀翻几只妖兵,砍倒一名天将,杀到福生眼前。从背后包袱掏出了个东西,大声喊着:“老骗子不给你东西吃,我给你东西吃!” 福生怔了怔,看到青蜂儿挥动的手上,是颗热腾腾的肉包子。 午伊见了青蜂儿,愤恨大骂:“快擒下那叛徒,杀了他,别让他接近象子!” 秦叔宝和尉迟敬德领了命,前后围上了青蜂儿,挥动大斧攻打。 青蜂儿以长刀应战,手一扬抛出了肉包。 “哇──”福生见肉包飞来,竟将手上大锤随手一抛,去接包子,接着了便一口吃下去,在口中嚼着,熟悉的香气、熟悉的美味。 “给我包子、给我包子!”福生吼叫着,往青蜂儿冲去。 两门神领着一票天将围攻青蜂儿,见福生冲来,以为要来助阵。不料福生一心只想着包子,青蜂儿肩头中了一刀,又朝福生抛出了颗包子。 福生高兴吼着,撞开两个天将,接了包子大口嚼着问:“你??你不是蜂儿吗?你??你特地在这儿做包子??给我吃吶?” “是啊!”青蜂儿哈哈笑着,腿上也让天将砍了一斧,随即挥出一阵光针御敌,叫着:“我做包子给你吃,坏神仙也想吃,来抢包子啦!” “聪明!”翩翩和若雨在空中见了,高兴喊着。翩翩打下一阵光圈,逼退了几个天将。 青蜂儿故意朝秦叔宝抛了个包子,福生大吼大叫着朝秦叔宝撞去。 “象子,你做什么?”秦叔宝让福生撞开,包子弹进水里。福生落在大叶上,俯身去捞,什么也捞不着,气急败坏瞪着秦叔宝。 “唉呀!”青蜂儿怪叫一声,在叶上一滚,指着尉迟敬德大叫大嚷:“你将我做给象子的包子都撞进水里啦!” 福生大惊吼叫着,一见青蜂儿倒在叶上,两颗包子滚到大叶边缘,赶紧纵身去救,包子又滚进了水里,气得回头怒瞪尉迟敬德吼着:“你滚开!” “这时候还贪吃,你这笨蛋!”尉迟敬德回骂,举起大斧就要去砍青蜂儿。 “混蛋──”福生两眼发红,流着口水,牙齿都利了。猛一吼叫,抡拳打飞一个天将,伸手就朝尉迟敬德抓去。 “啊呀!这笨蛋造反啦!”尉迟敬德大声嚷嚷着,尽管他心里晓得福生受了青蜂儿肉包引诱,却故意大嚷着福生造反。 秦叔宝持着大斧赶来,和翻身跃起的青蜂儿斗起,一同帮腔嚷着福生造反。原来邪化的福生虽然憨笨,但终究是午伊手下头号大将,两个门神早便看这傻愣贪吃的福生不顺眼,一心想着要是这家伙不在,两兄弟便是岁星帐下头号大将了。 “秦叔宝、尉迟敬德,别缠象子,快杀那叛徒青蜂儿!”午伊大吼着,两门神只当作没听见,一个攻着青蜂儿,一个斗起福生。天将们在战圈外掠阵,一下子也不知该帮福生,还是帮尉迟敬德。 午伊心知肚明福生贪吃弱点,也知道心染恶念的两门神腹中盘算,但此时却拿不出法子,只气得胡子都飞扬起来,全身闪耀电光。 福生手上大锤早落入池里,空手应战,让尉迟敬德两柄大锤逼得连连后退。 青蜂儿便趁着空隙又抛了颗包子给福生,大声喊着:“象子,你以前岂会将这等家伙放在眼里,快发狠打飞他们吶!洞天有吃不完的果子,他们来将果子都烧光啦!” “象子!杀青蜂儿,咱们大开宴席吃个三天三夜!”午伊眼睛闪亮,气急败坏吼着。 青蜂儿又喊:“象子,生出你的犄角,打退他们,我每天做好吃的给你!你自个儿想想,那老骗子做的大宴席,哪有我做的大宴席好吃?” “对喔!”福生一声暴喝,全身巨震,双手化出大盾,左手大盾挡下尉迟敬德一斧,右手大盾打飞一个天将。“我怎么没想到??” “让蜂儿来做大宴席,肯定更好吃吶!”福生口里还咬着青蜂儿抛给他的包子,包子肉馅香嫩滑口,咕噜吞入肚去,又是一吼,背上犄角也长了出来,气势万钧朝尉迟敬德轰去。 青蜂儿见福生发狠,也抖擞起精神,挥动长刀大战秦叔宝,一手放出一片针,刺在秦叔宝腿上。 “午伊大人,象子造反,一直捣蛋,擒不下反叛青蜂!”秦叔宝摀着伤腿,回头嚷嚷。 “混蛋、混蛋!”午伊吹胡子瞪眼,知道福生贪吃的弱点反被青蜂儿利用,挽不回了,愤恨下着命令:“将他们杀了!两个都杀了!” 门神齐声招呼,四周天将和在大牢招来的神仙手下,一下子全围了上来,狂攻福生和青蜂儿。 大叶起伏翻动,福生巨吼冲天,两面大盾有如城墙铁壁,挡下四面八方的攻击,护卫着自己和青蜂儿。青蜂儿挥动长刀突刺,同时放着针,也不时扔包子喂福生。 红耳领着卫队自后方跟上,见青蜂儿竟将福生诱回己方,心中高兴,指挥着洞天卫队抵住往黄金池山壁逼近的妖兵,自个儿乘着大叶往青蜂儿那处去助阵。 青蜂儿见四面八方的天将攻得猛烈,知道福生大盾犄角十分耗力,大声提醒着说:“象子,收回大盾,咱们飞天!” “我没武器吶!”福生咬牙吼着,突然一旁水面隆起,竟是他的大锤。 “咦?”福生还觉得奇怪,青蜂儿已经用脚尖挑起了大锤,踢向福生。 几条鱼精又潜进水里,是他们替福生找回大锤的。 福生接起大锤,收去大盾犄角,还流着口水问:“还有没有包子?我又饿了。” “你们一群饭桶,这么多个都擒不下他们!”午伊气急吼叫。转身见雷祖、电母早已来到后头,一票雷部将士都停在池边,竟不来帮忙,又是一怒,大声嚷嚷着:“雷祖,上啊!” “午伊大人,你怎么不上?”雷祖冷淡地响应。 午伊怔了怔,勃然大怒,指着雷祖鼻子痛骂:“雷祖,你只是雷部神仙,位阶和五星相比如何?你胆敢不听我号令?” “你将黄灵放去哪儿了?你真以为自己当上太岁了吗?”雷祖一把抓住午伊食指,一字一句地说。 午伊闷吼一声,身上银电闪耀,却觉得手指一阵痛麻。 雷祖暴喝,身上突然发出大阵电光,将午伊身边的银电全震没了,威武说着:“在我面前显耀雷电,不脸红吗?” 第356章 最大的反攻(4) “你这般无礼,不怕我向紫微大人告状?”午伊怒喊,但已不敢再放银电。 “那便等紫微大人来了再说。”雷祖哼了一声,懒洋洋地招手,领着雷部将士飞天乱转,却不攻打精怪,只是四处飞窜,做做样子。 池边树林火光冲天,大火瞬间吞噬了几片山林,火海狂烈。 若雨在天上见了,惊讶喊着:“那放火魔将又来啦!” 翩翩仔细看了那火,摇摇头说:“不太对,不是那家伙!” “哇,是荧惑星!”若雨陡然一惊,只见那火光艳红如血,猛烈更胜武王手下火兽,几条火柱翻腾卷动,火柱隐约可见龙形模样。 池畔山林间火柱四射,冲出火海的果然是荧惑星。荧惑星后头跟着一票部将,个个灰头土脸,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荧惑星神情阴森,左手还拎着个黑黝黝的东西。 “荧惑星大人,您总算来了,斗姆大人呢?”雷祖见荧惑星来,也是一阵惊讶,领着部卒飞去相迎。 荧惑星看了看雷祖,随手一抛,将手上的东西抛向雷祖。 雷祖接了,一看倒抽了口冷气,手上那焦黑破烂的东西竟是斗姆脑袋,口鼻还淌着黑血。 “斗姆临阵反叛,使计害我,我杀了她。”荧惑星全身绕着红艳艳的火柱,走过雷祖身边,淡淡地说。 “维淳兄,你来得正好,你评评理,这雷祖他不服我号令!”午伊扯着喉咙嚷嚷。荧惑星也不理睬他,看着大池上方密密麻麻的妖兵和精怪恶斗,神情尽是不屑,缓缓伸起手来。 “小心!大家快退!”翩翩和若雨在天上见了,急忙大喊着。 午伊也是一愣,已见荧惑星手上几条火龙狂现,卷上了黄金池。 火龙在池面上狂扫乱卷,也不分精怪、妖兵,让火龙卷上的精怪或妖兵,全都燃着烈火烧成了焦块。 精怪们纷纷跳下大叶,借着池里水精掩护,往后退着。 另一头小丘山林火势也突然盛起,又是几股烈焰燃起。武王驱赶着火兽到来,火兽吐出了地狱炎,燃在池面上也不会熄,且越燃越烈,黄金池上的金光渐渐让红通通的火光取代。 “退!快退──”翩翩挥动着岁月烛,几条细长的五色火柱四面卷动,打灭四周恶火。 精怪们哭嚎退着,绿眼狐狸让地狱炎烧了手臂,痛得打滚。老树精大声求救着,翩翩的千年不灭这才打来,灭了绿眼狐狸手上的火。 老树精扶起了绿眼狐狸,正想检视他那焦黑手臂,手臂就已落了下来,碎成了好几块,全都成了焦炭。 “别管我,顾好自己!”绿眼狐狸咬着牙关,吐出片片紫雾,掩护着精怪后退。那头小猴儿也给火烧着了尾巴,千年不灭实时打到,尾巴只落去半截。 癞虾蟆呱呱叫着,实时跳入水中,还将小猴儿一并拉入水里,往后头退着。 “黄金池成了火海!”“梦湖那方援兵怎么还不来?”壁洞中的精怪骚动着,朝洞外放着箭。天上的妖兵成山似海,也朝壁洞里放箭,一边天上给打落几只妖兵,另一边洞壁里也有几只精怪倒下。 黄金池上的精怪全往后头山壁上退,彼此搀扶退入洞里。 青蜂儿和福生苦战着天将,四周火光冲天,天将全守在上方,要飞也飞不上去。 翩翩飞窜来救,却让绿言、三辣和几个荧惑星部将围住大战。 青蜂儿暗暗叫苦,眼看地狱炎就要烧来,只听见几声巨响,身旁几个天将突然弹飞老远。转身一看,是红耳抡着拳头,跳上一片大叶。 “红耳大哥!”青蜂儿见红耳竟冲过火海,手上、背上都让地狱炎烧着了。那些地狱炎虽不停烧着,却不会扩散,红耳全身绽放着枣红色光芒,是这洞天第一勇士红耳与生俱来的护身法术,压制着身上的地狱炎。 “象子!你还认得我吗?”红耳挥动粗壮手臂,一拳将秦叔宝打飞老远。 “你??”福生痴呆呆看着红耳,高声叫了起来:“你是红耳大哥吶!你身上着火啦!” “不怕!”红耳两只手举得直挺,一拳一拳抡动得气势汹涌猛烈,又打飞一票天将。 武王凌空飞来,领着火兽围攻红耳。火兽踩在水上跳着,一口一口吐着火。 青蜂儿挥针射倒一只火兽,红耳也打碎一只火兽脑袋。 福生绊了一跤,摔在大叶上。青蜂儿伸手去救,让一头火兽咬了一口,也摔倒在大叶上。 后头一只火兽张口就是一团地狱炎,猛烈烧向福生和青蜂儿。 红耳抢上去拦在福生和青蜂儿身前,转身背向烈火,背上枣色光芒更盛,结实的后背挡下了地狱炎轰击。红耳整片后背全燃烧了起来,他一声不吭,双臂高张,将前后几匹跳来的火兽接了,扔得老远。 “红耳大哥!”青蜂儿见红耳以肉身挡火,急得大叫,也挣起身来要放光针。武王自空落下,一刀在青蜂儿脸上劈出一条口子。 地狱炎自青蜂儿脸上破口燃起,青蜂儿摀着脸,在叶上滚了起来。 “你这恶徒!”红耳巨吼着,一把掐住了武王颈子。武王手搭上红耳手臂,几股地狱炎烧上红耳全身。 红耳却不放手,五指一用力,发出喀喀的声响。武王瞪大眼睛,一刀劈进红耳肩头,只劈进三吋,长刀便止住不前。武王惊讶着,红耳暴吼一声,硬生生掐碎了武王颈子。 “三个笨男人!”若雨尖嚷着飞下,后头跟着的是翩翩。她俩好不容易摆脱荧惑星部将缠斗赶来救援。 翩翩挥动岁月烛,千年不灭迅速覆住了红耳、青蜂儿全身,灭了他俩身上的火。 若雨落上大叶,眼见荧惑星部将又要追来,气急败坏地扶起青蜂儿说:“你们逞什么强,为什么不逃?” 青蜂儿摀着脸,虽然满脸血污,所幸裂口不大,千年不灭火实时灭了地狱炎,只烧伤了表皮。青蜂儿委屈辩解说:“四周都是敌人跟大火,逃不出去吶!” “谁说的?”若雨敲了青蜂儿脑袋,镰刀在大叶上划过,切开一条大口:“这样逃啊!” 大叶裂成两半,大伙儿全遁入水里,水里鱼精全赶来救,抓着红耳、福生往后头游去。 几条火龙打进水里,炸死一票鱼精。 “上不去,上头都是火!”鱼精们惊慌嚷着。一票岁星部将潜在水里浮不出水面,红耳让青蜂儿托着肩头。他虽然击杀了武王,但也让地狱炎烧得伤重,先前身上的伤口又迸发,鲜血将池水染红一片。 翩翩急忙挥着岁月烛,几条千年不灭幽幽转动,抵挡着炸进水里的火龙。 鱼精们骚动着,地狱炎加上荧惑星的烈火,将池水烧得滚烫。一票岁星部将飞空虽快,但在水中却一筹莫展,眼见离山壁那方还有一段距离,急得不知所措。 突然一阵翻腾大滚,水里波涛汹涌,水外头杀声震天,本来滚烫的池水一下子清凉许多。 翩翩和若雨互看一眼,抬头见水面上不再是红亮亮一片,振奋地窜出水面。 只见山壁那侧几条通往山林的小道,灌进了一浪一浪的大水,大水银亮闪耀,是梦湖的水。 精怪们连日来在梦湖挖掘通往黄金池的水道,同时筑着大坝,就是等这一刻放水淹敌。 激烈闪耀的大水四面涌来,狂冲乱卷,冲走了一大片水面上的妖兵。 尽管地狱炎并不会灭,但也让梦湖大水冲得四散,大部分燃着火的水都给冲到了岸边,黄金池上反而没了火光,只有一浪一浪的银亮大水。 第357章 最大的反攻(5) 大水里还夹杂着好几队洞天水精,水精们探头出水面朝天上放箭,射落一只只妖兵。 “梦湖的援军来了──”若雨大喊着,青蜂儿和福生、红耳也探出了水面。 绿言、三辣早已围上,围攻翩翩。 绿言愤恨嚷着:“终于出来啦!我还以为你们要在水里躲一辈??” 绿言还没说完,胸前一阵激痛,让一支兵器直直射进胸口,是柄三尖两刃刀。 大伙儿回头看去,那伴着烈风飞来的大将,是飞蜓。 飞蜓窜到绿言身前,一把拔出了三尖两刃刀,一语不发。飞蜓赤裸着上身,脸色沉静,眼睛虽然还是红的,但已失去了光芒,不再是鲜艳的殷红色,而是黯淡的褐红色。 “飞蜓大哥,你看,象子也在!”青蜂儿见飞蜓回来,激动地哭了,摸了摸背后,背后包袱还在,急忙伸手掏着,掏出了那件青绿色的草战袍,朝飞蜓一抛。 飞蜓见了那战袍,怔了怔,跟着飞窜而去,伸手接着,迎风张了开来。青翠草香四溢,柔软而坚韧,是玉姨亲手缝的。 翩翩和若雨连手抵抗荧惑星部将,见了飞蜓赶来,都振奋不已。 飞蜓拿着三尖两刃刀,要穿那草战袍。青蜂儿七手八脚地帮忙,福生也在飞蜓身边转圈,痴呆笑着问:“飞蜓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哈哈??哈哈??大伙儿全到齐了??一起来吃吃喝喝吧!” 青蜂儿用口咬着长刀,替飞蜓扣上草战袍的扣子,含糊不清说着:“象子,打退了这些坏蛋,一齐吃吃喝喝吧!” “好,打退他们!”福生哈哈笑着,一手又张起大盾,背后犄角隆起。 前头才让梦湖大水冲散的妖兵们,又集结狂拥而来,午伊领着天将众神从右边围来,荧惑星领着一干部将从左边围来。 飞蜓举起三尖两刃刀,吸了口气,满心的怨气悲愤迸发,全身扬起旋风,黑烈暴风中夹杂着清澈银白的风,大声怒吼着:“哪里来的家伙,敢进犯我洞天大王的地盘──” 飞蜓还没说完,福生已经抢着杀出,青蜂儿跟上,飞蜓狂啸居中。 午伊指挥着天将围上,若雨使出火墙应战;尉迟敬德持着大锤杀来,而那让红耳一拳打飞的秦叔宝,也勉力持着斧头攻来,福生以一敌二,大锤狂烈轰击着两门神。 三辣领着荧惑星部将围攻翩翩,她以千年不灭抵挡荧惑星部将放出的火术,再以光圈还击。 飞蜓挥舞从七海手中抢来的三尖两刃刀,大战十数名天将,感到身上的草战袍温暖柔嫩,不禁悲愤大吼,刺落了好几名天将。青蜂儿抡着长刀,一面放出光针掩护福生和飞蜓。 “好孩子们??”树神低下了头,双手紧握着,闭上了眼睛祷念着咒语。 一阵阵光屏自黄金池后的山壁发出,扑盖向翩翩那头战圈。 光屏温暖柔和,不时挡开天将和妖兵们的攻击,护卫着翩翩等一票岁星部将。 荧惑星双手一张,亲自来战,翩翩挥动光刀硬挡,若雨随即跟上助阵。荧惑星手一挥就是一条火龙,直直打向翩翩和若雨。 翩翩放出千年不灭,挡下火龙,却还是给打飞老远。 翩翩刚退,飞蜓便窜上接战,福生、青蜂儿紧随在后,围攻荧惑星。翩翩和若雨转身飞回,又让三辣领着部将拦下,一阵激战。 “哈哈!”荧惑星冷冷笑着。他的火龙大刀在寒彩洞让精怪们抢去了,此时赤手空拳,却仍像猫捉老鼠般玩弄着飞蜓三将,调侃说着:“澄澜一票手下全都到齐了!呃?你俩不是午伊的手下吗?” 后头的午伊脸色铁青,不发一语,也不知该不该上前助战。 天上红云狂卷,裂出了条破口。紫微领着众文官,踏着紫云降临,枪鬼微笑跟在后头。 紫微看着下方战局,见荧惑星居中大战岁星部将,惊愕地问:“维淳,你终于赶到了!斗姆呢?” 荧惑星闷不吭声,燃着烈火的双手挥动更烈。 本来远远观战的雷祖,此时赶紧领了雷部将士,一手提着斗姆脑袋,飞去禀告。 紫微和众文官见了斗姆的脑袋,尽皆骇然。 紫微沉思许久,高声喊着:“洞天树神,你便赶紧降了吧,天神大军压境,你们抵挡不了的。” 树神不语,只见外头妖兵狂飞,精怪们死守山壁洞口,天上的凤凰鸟精们早也不敌前仆后继的妖兵海,有些战死、有些退入洞中。 外头只剩翩翩等五个岁星部将和虚弱的红耳,尽力死战着荧惑星。 长老们手牵着手,协助树神施法。树神也不回应紫微喊话,专心凝神地放着五彩光屏,护卫着翩翩一行。 荧惑星一拳头打飞了福生,青蜂儿知道不是荧惑星对手,心中混乱,随口乱嚷:“荧惑星爷,你不要上当啦,午伊才是坏的,全都是他和黄灵一手搞出来的,他根本想害你!” “听你放屁!”荧惑星厉声喝斥,但听青蜂儿说午伊要害自己,心中却又好奇,便也不下重手。他邪化之后,只觉得这黄灵、午伊两个位阶本来不知低他多少的小神,突然升上大位,心里不免有些疙瘩。 黄灵在大神面前表现谦虚恭谨,那也算了,午伊却老摆出一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模样,有时还学其他大神那样直呼他名讳,着实让他生厌。 青蜂儿胡乱扯着,净讲些午伊操弄恶念邪害大家的事。 荧惑星听着、听着,心中怀疑更盛,转头朝午伊看了几眼。 “无耻叛逃小辈妖言惑众!”午伊见荧惑星转头望他,像是给尖刺刺中一般,愤怒大吼,全身闪耀银光,朝青蜂儿冲来。 “你们这票无耻小辈,和那叛逃澄澜一样、和那叛逃小岁星一样,全都是无耻叛徒!”午伊放着银光闪电,伸手就要去抓青蜂儿。 青蜂儿飞窜要逃,荧惑星随手一指就是一股火,拦住了青蜂儿,银色闪电瞬间缠上了青蜂儿脚踝。 “看我太岁午伊如何收拾你这卑鄙小子!”午伊怒火冲天,也忘了还有黄灵,竟自称太岁,全身银光乍现。 一道黑雷落下,将几条缠在青蜂儿脚踝的银电击散。 紫微、枪鬼、荧惑星、午伊、雷祖等尽皆愕然。 天上红云破出一条大口子,黑雷闪耀,石火轮凌空坠下。 “你才是最卑鄙的!”阿关愤恨怒吼,右手高举着鬼哭剑、左手抓着白石宝塔。剑上闪耀黑雷,缠绕凝聚、激烈闪动,一条漆黑雷柱在空中凝聚成形,直直落下,劈向午伊。 “又是你这叛逃小子!”午伊见阿关突然现身,更加气愤,扬手挥出银电,打上天际,和黑雷交会缠绕。霎时光芒闪耀,在空中炸开,还炸飞了不少妖兵。 “擒下那叛逃小岁星!擒下他──”紫微张手大喊,枪鬼则满脸狐疑地看着四周。 阿关落下黄金池,石火轮停在激流水上数吋浮动着,转头向后头众人打了声招呼。 “阿关大人!”“是阿关!”青蜂儿和若雨高兴大喊着,更后方的山壁,癞虾蟆、绿眼狐狸、老树精、小猴儿,乃至于那老子招募而来,一同退入洞天守卫的山神、精怪们,全都振奋了士气,冲出了洞外,叫着、跳着。 树神深深吸了口气,长老们交头说着:“是那孩子,是那小太岁!” “你总算赶来了。”翩翩皱起眉头、欣慰微笑。后头一名荧惑星部将举戟刺来,只见翩翩身影晃动,五色光圈四射,接着那靛月光刀便已斩下,将那荧惑星部将劈成了两半。 第358章 最大的反攻(6) “擒下他!给我擒下他!”午伊激动大吼着,全身闪耀银色电光。手下天将和一干囚牢部将、那两门神,全挥舞着兵器,往阿关拥去,将他团团围住。 紫微那票天将也冲了下来,四面八方的妖兵、鸟兽全往阿关拥去。 霎时,阿关周遭数十公尺,密密麻麻全是妖兵天将。 “呱!完啦──”山壁那侧的癞虾蟆吓得吐出泡沫尖叫:“阿关大人只威风一下就要被杀死啦──” 远处若雨、青蜂儿见了,都惊讶地大叫,要抽身来救。 翩翩高声喊着:“别慌,稳住!” “大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最坏的都在这里,出来打吧!”阿关手一晃,将白石宝塔飞抛上天,高声喊。 白石宝塔在空中转动震荡,霎时窜动四射出一个个身影。 狂风暴起,第一批窜近阿关身边的午伊手下天将,全不由自主打起了转。风伯当先杀出,双手高张,衣袖激烈鼓动,大风乱卷,十来名天将们让风卷飞,撞进了后头杀来的妖兵群中。 自后头围上来的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也被白石宝塔中窜出的身影挡下。 两身影攻势猛烈,正是寒单爷和有应公。有应公咬牙切齿,抡着铁棒狂轰秦叔宝;秦叔宝先前让红耳打出了伤,让寒单爷和有应公一轮猛攻,连连败退。 四周天将围上来助阵,一个大汉从有应公身后跟着飞出,弯刀斩下,将一个天将斩死,是义民爷李强。 李强后头跟着王海等十数个义民,个个怒吼狂叫,举着铁锄镰刀,大杀四方。 接着,鬼王钟馗也领着鬼卒杀出,和那四面八方拥上来的妖兵群大战。 钟馗四面飞窜,抓了妖兵或捏或咬,咬碎了颈子便往下扔,还对着雪媚娘嚷嚷:“雪妹妹啊,这些家伙干枯黑臭,远比不上你香甜滑嫩吶──” “你打就打,说什么疯话!”雪媚娘怒不可抑,一巴掌打在钟馗肩上。钟馗笑嘻嘻的,又抓碎了几个妖兵脑袋。 再跟着,城隍家将团和王公们也杀了出来。城隍挥动大刀,斩下一个天将脑袋,威猛不输义民爷李强,身边还守着一票花脸阵头,是家将团们。 那七拼八凑的家将团经过许久训练,此时阵式也结得有模有样,如一面铜墙铁壁,挡下了一方妖兵攻势。 百声和九芎也杀了出来,一个狂呼乱啸、一个搭弓射箭,打落一片片妖兵。 这时,几片大叶浮来,是洞天水精推来掩护阿关的。阿关接着落下的白石宝塔,跳上大叶。大傻背着叶元跃出,大傻挥动巨斧、叶元挥手放符,大战四面八方乱飞的妖兵。 阿泰翻了个筋斗,帅气落在一片大叶上,打开大箱子,纸人蹦跳出箱子,纸船、纸蝙蝠四处乱窜,碰着了妖兵就炸。 水蓝儿领着水精也杀出宝塔,在激流上守护着阿关,章鱼兄、螃蟹精、海马精个个抖擞了精神,大战妖兵。 “好久不见吶──”章鱼兄朝着山壁挥手。山壁那头精怪们情绪已近沸腾,扛叶子的扛叶子、递兵器的递兵器,洞天精怪一下子从各个洞口杀出。 “是八爪章鱼!他还没死吶,呱!”癞虾蟆喷着泡沫,抢上了第一片大叶,朝飞下的妖兵吐着泡泡,一面朝着水蓝儿这方喊着:“蛙蛙!蛙蛙!” “打回去、打回去,冲啊──”绿眼狐狸摀着独臂伤口,扯破了喉咙吐出血来,烈声大喊,指挥着精怪们冲杀反攻。 山壁洞穴中还不停杀出精怪,有的缺手断脚、有的全身浴血,一个个往大叶上跳,水里的鱼精推动大叶,往那密密麻麻的妖兵处冲去。 几声虎啸狮吼,阿火领着大邪、风吹等也冲杀而出。狮子、老虎们本来由于不擅水战,全都守在山壁洞口,以防妖兵钻入,此时弃了守势,全往外头冲。由于狮虎们龇牙咧嘴等待许久,此时倒成为精怪这方反攻时的一支厉害队伍。 牙仔飞窜蹦跳,和铁头、小狂也跳上大叶,与四面八方逼来的妖兵狂战。小狂御风飞行,跃上一只鸟兽颈子,咬着它颈子不放。鸟兽吃痛乱抖,突然一个黑影晃过眼前,是小石狮铁头。铁头在空中翻了个筋斗,钢铁般的头轰隆砸在鸟兽脑袋上,将对方脑袋砸得裂了。 铁头在空中张牙舞爪,嗷嗷叫着,往下坠去,落在大叶上打了个滚。 牙仔翘着屁股,像是等了许久。铁头挣起身来,衔住牙仔尾巴,甩头往天上抛。 牙仔给抛上了天,挥爪乱抓,踩着妖兵身子四处蹦跳。此时牙仔身型已有小野狗大小,爪子锐利许多,抓死许多妖兵,落了下去,又衔住铁头尾巴,将他抛上天撞击妖兵。 一个魔将骑着三头兽呼啸飞下,手上一柄大叉还叉着好几只精怪尸身。这魔将领着一票妖兵攻打几片大叶,大叶上的精怪朝空射箭,都让那魔将那柄大叉挡下。 魔将座下的三头兽振翅高嗥,一颗头张了口,呼出绿色火焰,烧着了一片大叶,上头的精怪身上全着了火,往水里跳。 三头兽另一颗头也叫了几声,吐出的是紫色的火,去烧其他的大叶。忽然一股狂风袭来,将那紫火反吹,反而烧上魔将身子。 魔将慌慌张张拍熄火,仔细一看,前头一个大白影伴着狂风飞窜而来,是大风狮爷风吹。 风吹颈上二十来条披风迎风飞扬,大掌一爪爪挥来,抓裂了三头兽其中一头。 魔将扯着三头兽颈上绳索落下大叶,挥叉刺死拥上的精怪。三头兽中间那头鼓起了嘴巴,冒出黑色火光。后头一声猛烈虎吼陡然暴起,魔将回头,见了红焰迎面扑来,只得弃了坐骑纵身跃起。 三头兽闪避不及,让那自背后打来的红火烧着了全身,挣扎之际,大红影已然落下,是虎爷阿火。 阿火扑上了三头兽后背,大掌一掌掌打下,不时张口咬着,很快便咬死了这三头兽。 魔将在空中挥动大刀,大战风狮爷风吹,隐约见到下头红影又跳上来,竟是阿火踩踏着三头兽的尸身往天上蹦,蹦了老高,一爪构着了魔将脚踝,将他扒了下去。 魔将哇哇叫着,上头风吹也撞了下来,将他轰隆撞在大叶上。 魔将施咒放法,几道光打退了阿火和风吹,正欲挣起,顶上一片黑影晃来,是那头大如水牛的粗壮黑虎爷──大邪。 魔将躺在地上,还来不及起身,只好挺叉去刺。手才一动,大邪便一掌踩下,踩住了魔将手腕,大口一张,咬碎了魔将脑袋。 四面妖兵来救,阿火红影四窜,或打或咬,撕裂着落下的妖兵;风吹乘风飞起,和阿火左右开弓,力战妖兵。 “上啊!上啊──”老树精、绿眼狐狸、小猴儿全追着癞虾蟆上了同一片大叶,领着精怪们往前冲。绿眼狐狸不顾身上伤势,狂吐紫烟掩护大伙儿冲锋;老树精头上枝叶都断落了,绿森森的树汁自伤口流了满树身都是,卷动着枯枝和妖兵们战斗。 小猴儿铁棒乱挥,癞虾蟆吐着泡泡,上百片大叶一齐往前冲杀,一片片大叶子上头的精怪,神情都是奋勇壮烈,一点也不畏惧那漫天妖兵。 壁洞里的凤凰啼叫,领着鸟精飞出助阵,掩护大叶前进。 山壁洞口彩光大盛,射出了一道道虹彩。 树神全身发出了彩光,不言不语,闭目念着咒语。身边的长老有些要劝,有些凝神放咒,洞口射出了一片片的虹彩,往天上打、往水上打,打在妖兵身上,将他们打飞打退;而打在精怪身上的,则让他们伤口似乎不那么痛了。 第359章 血红天障降临(1) “援兵来了,又能如何?”荧惑星冷冷瞧着阿关那方热烈大战,一旁福生挥动犄角,轰隆隆打来。 荧惑星一手接下福生的大犄角,手上燃起红龙焰。红焰顺着犄角爬上福生后背,福生大声喊痛,全身着了火。那头飞蜓挺着三尖两刃刀,势如飞电,往荧惑星脑门上刺来,却让荧惑星一拳头轰在胸前,打凹了一个坑。 飞蜓狂吐着血,伸手指着,血花伴着旋风卷上荧惑星手臂;青蜂儿也放光针打向荧惑星。 荧惑星张口哈着气,吹散了那些针,火红胡子让飞蜓烈风吹得狂摇,却一点也不在意。“这等风术也想伤我?” 荧惑星还没说完,四周的风术猛烈了数倍,瞬间脸上、身上给割出好几道裂痕。 “红胡子!那我这风术又如何?”风伯不知什么时候飞窜到飞蜓身后,伸手搭在飞蜓肩上,加强他的风术威力。 “是你这家伙!你也来啦──”荧惑星见了风伯,微微吃惊,这才放开全身燃火的福生。 飞蜓并不知道风伯归顺己方这段经过,转头见是风伯帮他,也惊讶喝问:“你为何帮我?” “因为你英俊。”风伯嘻嘻一笑,又鼓动几道大风逼开荧惑星打来的火。 若雨和翩翩早已窜下,翩翩使千年不灭扑灭了福生身上烈火。若雨赶紧伸手灌了几股治伤咒。只见福生全身冒烟,尽管化出厚甲,仍让这大火烧得甲壳崩裂、皮肉焦黑,全身不停打颤,伤重得动弹不得。 飞蜓死命支撑身子,协同风伯狂斗荧惑星。 三辣又领着其他众将赶上,将一干岁星部将团团围住。 荧惑星找着了对手,也兴奋起来,握紧拳头往风伯身上打。风伯知道荧惑星悍勇,不敢硬拼,不停飞绕游击,放出风术突袭。荧惑星一面打,一面挥着火,火越挥越烈,好几面火墙四面盖来;风伯无路可退,只好鼓起全力放黑风硬冲,好不容易冲过了火,全身也已烧伤。 “这荧惑星好霸道呀──”风伯恨恨骂着,连连挥风,都让荧惑星挡开。 “风伯别怕,我们来助你!”寒单爷大声吼着,从左翼杀来,挥舞弯刀劈砍荧惑星;有应公从右翼冲出,沙哑叫着,抡动铁棒朝荧惑星打去。 荧惑星手上没有兵刃,用粗壮手臂或抓或打,一拳打飞有应公,一指喷出烈火烧上寒单爷全身,烧得寒单爷打起了滚,怪声叫着。 风伯又来接战,和荧惑星过了两拳,身上黑色大袍已全着了火,赶紧飞远放风灭火。 荧惑星正得意要笑,腿上却一阵巨疼,竟是那全身着火的寒单爷,伏在大叶上装死,趁机砍他的脚。 “混账家伙,我竟忘了你这寒单不怕火烧!”荧惑星勃然大怒,挥拳要打寒单,有应公再来,风伯也跟上,左右夹攻荧惑星,寒单爷也趁势起身,全身冒着火焰,一同围攻荧惑星。 荧惑星正酣斗三神,突然背后杀气逼来,回头一看,竟是青蜂儿和若雨连手攻来,荧惑星赤手空拳力战五神,渐渐感到不敌,气愤骂着:“我荧惑星部将都上哪儿去了!” 一个脑袋落了下来,是荧惑星其中一个部将脑袋。 荧惑星抬头望去,只见到空中部将稀稀落落,只剩三个,其中一个是使着火鞭的三辣。三辣胸膛上有条大口子,还淌着血。 三辣听了荧惑星大吼,分神下看,前头身影窜来,是翩翩。 三辣急挥火鞭,火鞭化成十数条小龙,一条条在空中起舞飞窜,熊熊烈烈。 翩翩一点也没缓下势子,只是轻轻挥动岁月烛,五色流光漫起。凶烈的火龙让千年不灭缠上,瞬间散成了细细碎碎的小光点,往下落去。 三辣心中骇然,他一柄火鞭毫无用处,正要想办法应变,翩翩早已旋了身子,一片片光圈打来。三辣狼狈要逃,身上、腿上让好几道光圈斩过,切出大大伤口。 另两个荧惑星部将放出火术,齐攻翩翩,也都让千年不灭灭了。 “荧惑星爷,那蝶儿仙的法术是咱们的克星,兄弟们都死在她的刀下啦!”一个荧惑星部将恨恨骂着。 由于风伯和寒单爷、有应公的助阵,拖住了荧惑星攻势,翩翩等岁星部将便因此腾出空来,大战荧惑星部将。荧惑星一干部将全使火术,但在翩翩的千年不灭面前,全无用武之地,一阵大战之下,纷纷败阵。青蜂儿和若雨便因此转向去攻荧惑星,剩下三辣等三将也已力竭,完全不是翩翩对手。 “什么!”荧惑星又怒又恼。翩翩一阵乱窜,三辣又中两刀,不支落下,落进了水里,让水精一拥而上,拖进水里痛打。 这头,午伊指挥着众天将围攻阿关,王公、城隍家将团、大宝、大傻、水蓝儿等精怪们将阿关守得密不透风,天将们完全攻不进去。 “这可恶小子,叛逃岁星!还不束手就擒?”午伊大骂着,从腰间抽出一柄镶满宝石的细长宝剑,那是玉帝令天工特地打造,赏赐给他的。 午伊挺着宝剑,也加入战圈。他一手握剑,一手手掌大张,银光闪耀。 “啊呀!糟糕!”阿关见了午伊一手银光中,隐约可见淡淡的红黑色黏团──恶念。 午伊手一挥,恶念黏团上缠绕着银色电光,迅速飞来,打在大傻身上。 大傻怪吼一声,摀着脑袋蹲下,将背上的叶元都甩落在大叶上。 阿关连忙转了个弯,骑至大傻身后,一手按着大傻脑袋,将那团恶念又抓了出来。正不知要往哪儿扔,只见到午伊似笑非笑,又将一团黏团扔向水蓝儿。 “你好可恶!”阿关怒叫一声,鬼哭剑飞掷而去,打散了那飞向水蓝儿的恶念团。 “大家小心,午伊乱扔恶念──”阿关愤怒叫着,石火轮耀出火花,冲出了己方护卫阵势,直直往午伊冲去。 午伊见阿关受激,心中大喜,往后退着。身后的妖兵不停往前飞,拥向阿关。 这头,阿泰一伙儿见到阿关冲出战圈,以为他又要逞强,急忙跟在后头。 阿关回头挥手喊着:“你们后退!” 午伊嘿嘿笑着,知道恶念当然无法让阿关一行的伙伴立时反叛,但只要能使阿关心神大乱,已经足够。他白胡飘动着,手一挥,又扔出几团恶念乱打,有的打向城隍、有的打向精怪。 阿关操纵着鬼哭剑飞窜,四面拦截那些胡飞乱窜的恶念,但总有拦截不及的,有些精怪让恶念打中,都摀着头打滚,有些利齿长了出来,眼睛都红了。 阿关愤恨至极,正觉得奇怪,这儿没太岁鼎,午伊是哪儿抓来这些恶念乱扔的。接着他随即明白,午伊身前身后、四面八方全是妖兵,恶念俯拾即是。 午伊哈哈笑着,同时挥剑指挥说:“那叛逃小岁星心中恶念已重,邪气冲脑,情绪失控啦,快趁机擒下他!” “你太可恶啦──”阿关眼见午伊不停扔出恶念攻击己方的同伴,恨得咬牙切齿。四周妖兵源源不绝,石火轮虽快,却无法逼近午伊身边。 九芎和百声速度较快,已跟上了阿关。百声急问着:“关哥,你说清楚,午伊怎样用恶念?”九芎则搭了光箭,飞快朝着午伊射去,都射在午伊前头那票乱飞乱窜的妖兵身上。午伊往更后头退着,借着密密麻麻的妖兵掩护着自己。 “被他的恶念扔中会很糟糕!”阿关愤恨喊着,知道让恶念打进身子,即便抓了出来,也会全身瘫软无力。 第360章 血红天障降临(2) 且恶念若是经由午伊刻意且大量强灌进了身子,那伤害程度或者会更严重。他曾在太岁鼎上对着雪媚娘的妖兵扔过恶念,见了那些妖兵发狂模样,还余悸犹存。 前头纷纷乱乱,九芎的光箭射得飞蝗乱窜,又射倒了好几片妖兵;百声紧抓着阿关手臂,问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关哥!你何必着急?你也有太岁血加持,个人认为,你比他要厉害!” “小心!”阿关正慌乱着,又让百声缠得心烦,突然见到午伊从另一旁妖兵队中窜出,对着九芎掷来一团恶念。连忙甩开了百声,专心凝神,鬼哭剑飞势极快,总算在恶念打中九芎前一刻,刺散了那团恶念。 “小心午伊那个卑鄙小人!”阿关气急喊着,午伊又没入了妖兵大阵中。 后头几片大叶开来,阿泰、水蓝儿、叶元都朝阿关叫喊着:“你做什么吶!”“快回来!”“别自己乱杀!” 另一旁一片大叶,上头是绿眼狐狸、老树精、癞虾蟆和小猴儿等一票精怪。 癞虾蟆呱呱叫着,八手乱挥,从小猴儿手上抢回了贝壳项链,往阿泰这张大叶上跳,兴奋喊着:“蛙蛙!蛙蛙!” 水蓝儿身后也探出了小海蛙的身影,高兴地往癞虾蟆奔去。 “老树、狐狸、臭虾蟆,好久不见啊!”螃蟹精、章鱼兄这票海精,见了癞虾蟆等山精赶来,都显得十分高兴。 癞虾蟆嘴巴吐着泡泡,大声呱呱叫着,手忙脚乱地将那贝壳项链往小海蛙脑袋上套,却因为激动而戴不上。 “阿关!回来啊──”阿泰朝着阿关大叫大嚷。 “你们后退,后退!”阿关大喊着。 午伊已从大叶后方妖兵阵中窜出,一票邪天将守护着他。 银白色的电光自午伊手上亮起,靠午伊较近的妖兵纷纷狂嚎叫喊起来,随即虚弱倒下,像是精力给吸干了一般。 “这死老头有什么好怕?”阿泰转头见了午伊,哈哈笑着,掏出一把符,大声念起咒语,符上闪耀金光。 几个精怪也纷纷施出法术,水蓝儿打出了光束,老树精掷出了叶子。 “快走!快走!”阿关大叫着,鬼哭剑飞窜而去。同时,午伊手上的大电光也炸了开来,几道电流打向大叶。 “不过就是电??”阿泰哼哼念着,几十张符咒飞天,结成一张张符箓光阵。 “啊啊!”阿关绝望叫着,只有他清楚看见,阿泰的符阵只挡下了银电,却没能挡下银电之后那势如大浪的恶念。 恶念海浪似地卷上了大叶。 阿泰见自己法术竟挡下了这代理太岁的银电,不禁得意洋洋。正要开口骂脏话,突然觉得脑袋一阵剧痛,摀着头跪了下来。 “午伊──”阿关愤怒大吼,往大叶窜去。 “哇!”精怪们发出了撕裂般的吼声,有的用手抓着脸,在脸上抓出了深可见骨的裂痕。绿眼狐狸疯了似地咬着自己断了的那臂伤口,口鼻都冒出了紫雾。 “绿眼睛,你怎么啦?”老树精扶住了绿眼狐狸,正要开口问,却让绿眼狐狸一把揪住了胡子,摔倒在地。 绿眼狐狸那双漂亮碧绿眼睛,竟变得通红一片,还淌下了鲜红的血。 章鱼兄挥动着八只触手的尖刃,凶狠砍杀起四周伙伴;螃蟹精身中数刀,也杀红了眼,抡动大螯,轰击着章鱼兄。 “大家冷静吶,你们是怎么了?”叶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旁有几只发了狂的精怪拥上,都让发狂的大傻打飞。 “你们要干嘛?要干嘛?”癞虾蟆激动叫着,几只海精将他抓了起来,用力扯着身子。小海蛙哭叫、拍打着那些精怪。 “臭山精、臭山精!凭你也想接近我们海精!”几只海精疯了似地吼着,指尖都掐入了癞虾蟆身子里。 “哇──”癞虾蟆口吐泡泡,痛得尖嚎,手脚被一只只扯了下来。 阿关冲上大叶,慌忙在四周抓着。 九芎在上方护卫,见着了午伊又从另一边探出身来,连忙放出飞箭。她知道午伊银电上带着恶念,一点也不敢大意。 阿关四处奔跑,先是驱出了绿眼狐狸和老树精身上的恶念,绿眼狐狸和老树精已奄奄一息倒在地上、浑身浴血。绿眼狐狸还独手掐着老树精颈子,老树精身上的枯枝,一枝枝插在绿眼狐狸身上,还插入了绿眼狐狸那双通红眼睛里。 “恶念吶──”阿关绝望吼着,又将几个互相争打的精怪电倒,电出了他们身上的恶念。有时下手重了,驱出了精怪身上恶念,却也将精怪电得昏死。 眼见整片大叶骚乱连连,难以平复,阿关又气又急。 “午伊──”阿关愤怒大吼,身上黑雷迸发,四处乱卷。大叶上的精怪一下子全让这黑雷卷倒,黑雷缠绕着精怪身子,将他们身上的恶念全激了出来。 “快退!快退──”百声见了这惨状,这才开始慌乱着急,指挥着底下大叶说:“卑鄙午伊在扔恶念,大家小心、小心!可恶啊??” 阿关停下了黑雷,转头一看,精怪们大都让黑雷电得瘫软。叶元抱着大傻哭着,大傻双手还掐着一只海精,那海精已经死去,尖锐的鳍插在大傻胸口。 阿泰挣起身子,摀着脑袋喊疼。 小海蛙大声哭嚎,手上捧着那碎裂的贝壳项链。 周围几只海精怔怔看着手上的断肢──癞虾蟆的断肢。 阿关赶了过去,抱起让海精撕去了好几只脚和半边身子的癞虾蟆,不禁激动哭了起来,奋力在他身上施放治伤咒术。 “阿关大人??让我来!”海马精全身打颤,他手上还抓着癞虾蟆一只断腿。方才他也让恶念炸进了心肺,脑中只想着要把可恶的山精扯了个碎;此时羞愧至极,抢了上来,双手放出柔和的光芒,覆上癞虾蟆全身。 风伯趁着荧惑星分神,双掌大张,十指尖锐,两臂都是烈风,打在荧惑星后背上。 荧惑星怒嚎着。前头寒单爷、有应公打来,后头青蜂儿、若雨跟上,翩翩凌空飞降。荧惑星独力难敌,让大伙儿一拥而上,连连中了兵器砍杀;想要放火,翩翩的千年不灭已经缠绕上他全身,燃得莹莹亮亮,火术才要出来便熄灭了。 如同上一次辰星围攻一般,大伙儿一刀一剑往荧惑星身上招呼。风伯两只手揪着荧惑星耳朵,狂风在他身上乱窜。 有应公一棒棒往荧惑星脑袋上砸,寒单爷猛砍着荧惑星身子。 “喂喂!”一阵黄光大现,黄江手上木剑,阻下了若雨劈往荧惑星颈子的大镰刀。 “啊呀!是你啊,黄江大哥!”青蜂儿和若雨见黄江突然现身,都吓了一大跳,还不知黄江是敌是友。 “你们杀疯啦?”黄江将书挟在腋下,木剑绕圈,一阵阵金黄光芒照向荧惑星。黄光化成了金色铁链,将荧惑星团团绕了起来。 翩翩会了意,也阻下了还欲进攻的风伯,说:“风大叔,荧惑星终究是五星之一,有得救!” “救个屁!”风伯身上还带着恶念,哪里听得进劝阻,鼓足了全力往荧惑星杀去。 才杀到荧惑星面前,荧惑星两眼大睁,张口一吐,吐出一团红火,打在风伯身上。 大伙儿一阵骚乱,荧惑星用尽全力,身受重伤,吐出了一团火便再也没了力气,瘫软倒在一片大叶上。 翩翩用岁月烛灭了风伯身上的火,同时问着黄江说:“黄江大哥,镇星藏睦爷是否也来了?你们??” 黄江苦笑说:“放心,我和你们站在同一边!只不过,我家主子??” 第361章 血红天障降临(3) 天上紫微见了荧惑星遭受围攻,不敌倒下,大惊失色地嚷嚷:“那不是黄江吗?他怎也出现啦?” “雷祖、雷祖!”紫微四顾大喊着雷祖。 雷祖一直领着雷部将士在水上游击,却不和精怪正面交战。见到荧惑星受了围攻,本要领兵去救,但见到翩翩一行在天上力战荧惑星部将时手下留情,那些部将被砍落了水里让精怪擒了,捆了扔上大叶而没有痛下杀手。 雷祖心中有了个底,和电母悄声交谈着说:“我瞧那小岁星说的是真的,你看那干岁星部将,战归战,却也尽量手下留情。相反地,荧惑星暴烈凶残,连斗姆都给他杀了,哪方才真的邪了,你我心里有数吧!” 电母点点头说:“我们去劝紫微大人,要他收兵停战!” 雷祖点头同意,领了一票雷部将士,往紫微飞去。 紫微见雷祖飞来,大声斥喝着:“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去救维淳!” 雷祖大喊:“紫微大人,你看荧惑星爷受擒,那干虫仙却没有下杀手,他们没邪,别打了吧!” 紫微眼睛圆瞪,不敢置信雷祖竟不听号令,气极大吼着:“全都给我上,快上吶!” “枪鬼,你还愣在这儿做啥!”紫微见枪鬼还伫在他身后,冷冷观战着,又是一阵愤怒,大声骂着:“快去救维淳,快去!” 枪鬼一点反应也无,似乎没将紫微的话听进耳里,反而神秘地看着四周,像在找寻什么。 “原来是你们,也只有你们能破我天障。”枪鬼淡淡说着,眼睛闪耀,突然举起手来,手上红光闪耀,像是抓着了什么一般。 紫微这才看见,枪鬼身旁现出了个人形,竟是洞阳。 洞阳咬牙切齿,手握着短剑,停在枪鬼胸前三吋,让枪鬼牢牢抓在手里。 枪鬼身后陡然炸出金光,现身的是鄱庭。鄱庭身型矮胖,举着两柄铁戟往枪鬼脑袋上砸。 枪鬼一个转身,揪着洞阳往鄱庭身上挥去,洞阳撞上了鄱庭,两个飞了老远。 “紫微大人,快走!”鄱庭稳住了身子,大声喊着;洞阳挥动羽扇,几道咒术花乱闪耀,往枪鬼打去。 “可惜??”枪鬼冷笑两声,闪过了咒术,自背后抽出一柄长枪,在洞阳、鄱庭尚未赶来之际,一枪刺进了紫微胸口。 “紫微大人!”雷祖正缓缓飞向紫微,见此巨变,大惊失色,高举手上大斧,往枪鬼窜去。 紫微身子打着颤抖,眼睛瞪得圆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胸前创口冒出漆黑的烟雾,那花枪还插在紫微胸前,微微晃动着,几股红色的咒文光芒在枪上转动,往紫微身子里钻。 四周文官都惊骇莫名,抢了上去将摇摇欲坠的紫微扶住,手忙脚乱地在他身上施放治伤咒术,却无法压制枪鬼花枪上的邪术。 “你做什么?”雷祖挥舞着大斧,暴喝窜向枪鬼。枪鬼冷冷笑着,抽出了背后最后两支花枪。花枪一长一短,枪头枪身都是墨黑底色带着鲜红咒文,短的那枪两端都有尖锐枪头。 “本来还想逗逗这四御紫微,看你们这班神仙内讧真是有趣。”枪鬼大声笑了起来,两柄花枪炸出强烈的黑气。 雷祖大吼着,一斧头劈去。枪鬼拿短枪格挡,使长枪刺击,凶猛有如黑龙翻江。雷祖只挡下一击,第二击便漏空,右肩给刺出一个深洞,血洒得满身都是。 “雷哥!”电母尖喊着,赶来救援,发出几股电流打向枪鬼。雷祖也没让枪鬼凌厉黑枪吓着,一柄大斧头炸出闪耀电光,夫妻俩齐心力大战枪鬼。 枪鬼两柄黑枪极其凶烈,威猛不输给太子爷的火尖枪,上头还带着邪咒。雷祖肩头肿胀流着血,血渐渐变黑,伤口激烈抖动着,倏地钻出几条怪模怪样的黑虫,在雷祖肩上啃着。 “好凶毒的邪术!”洞阳、鄱庭齐飞跟上。洞阳扶住了紫微,在紫微胸前画了一个印,总算封住了这魔界恶咒。 鄱庭铁戟乱舞,结成一个又一个的光形大阵,向枪鬼覆去。 枪鬼以长枪拨开这些光阵,身子一窜,脱出战圈,飞得更高,低头看着底下骚乱的神仙们。 “枪鬼,你──”电母扶着雷祖,气极骂着:“我就说你们这班魔界妖魔没安好心!”雷祖脸色苍白,摀着那不停爬出黑虫的肩头,咬牙切齿,恨不得追上去将枪鬼生吞活剥。 “至高无上的神仙,你们也有这么一天吶!”枪鬼冷笑喊着,全身红光大现,天上的血红天障滚动翻腾,一下子凶烈了数倍。 树神和精怪长老们协力发出的洞天虹彩,本来能抵挡住那血天障,但此时节节败退,一点也无法阻止血天障压落之势。 四周山林大池卷动起猩红暴风,枪鬼背后的红光更亮了。黄金池后山壁大洞穴里,精怪长老们摔倒了好几个,剩下来的都鼓起了全力,呀呀叫着,放出更为闪耀的虹彩,一记记往那压下来的猩红天障斩去,却像劈向大海一样,几乎没有作用。 “精怪们的法术也是厉害,且很漂亮??只是你们真以为可以阻止我枪鬼的天障?”枪鬼得意说着,同时高声大喝:“一切全在我主子掌握之中!午伊,剩下便交给你了!” 枪鬼说完,一阵红光闪耀,红光褪去,已不见枪鬼身影。 血红天障仍往下压来,山壁高处已让天障吞没,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四周的妖兵仍奋力乱窜激战着,精怪们则让这巨变吓得慌了手脚,方才反攻的气势一下子荡然无存。 阿关迎着暴风,高举白石宝塔,将一票奄奄一息的精怪们收入宝塔里。老树精黯然无神,扶着绿眼狐狸进了宝塔;绿眼狐狸只剩一丝虚弱气息,他双目失明、独手乱抓,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变成了这样。 叶元受了这般震撼,心中一急,不支昏厥。还有余力的精怪们彼此搀扶着,将大傻和叶元都抬进了宝塔。阿泰慌乱掏着符咒跟在后头,回想着后土教过他的治伤咒,含泪对着叶元和大傻放着治伤咒。 “干??”阿泰踉跄走进宝塔前,重重在阿关肩头上搥了一拳,恨恨地说:“替大家杀了那个混蛋??” 阿关咬牙切齿,呜咽了两声没有回答。小海蛙捡了癞虾蟆被扯得七零八落的手脚和半边身子,呜呜哭着,和水蓝儿一同进了宝塔。 海马精和几只海精一同抱着癞虾蟆往塔里跑。癞虾蟆在经过阿关身旁时,还呱呱嚷着:“阿关大人??其实我还没死吶??你哭什么??呱呱??” 癞虾蟆也进了宝塔,阿关将宝塔交给赶来的王公老六,吩咐着:“要大家小心,见到午伊别跟他硬打,大声叫我!” “小岁星大人??”老六还没说完,阿关已经跨上石火轮,朝远远的妖兵团猛冲过去。 “午伊──午伊──你给我出来!”阿关愤恨吼着,石火轮飞快,连百声和九芎都追不上;他身上伴着黑雷,石火轮像大流星一样,炸入了妖兵团里。 “冥顽不灵的叛逃小子,还不束手就擒!”午伊还打着官腔,骂着阿关。 “你这家伙才是坏蛋!”“午伊,你竟和妖魔一齐设计陷害紫微大人!”天上的文官们愤怒大骂午伊:“原来是你这家伙在搞鬼!” 紫微神色茫然,看着黄金池山壁那洞口,天上的血红天障渐渐盖下。树神的声音柔和传来:“紫微大人,退来这儿吧,您伤极重,让裔弥看看,她能救您??” 第362章 血红天障降临(4) 文官们交头接耳,有的急忙不知所措,有的则暗暗骂着:“紫微大人,别去,树神想落井下石吶!” “快送我去树神那??我就快死啦??妖魔的邪术好厉害!我好难受啊??”紫微全身发颤着,口里连连冒着血。他也犹豫着树神是否会设计害他,但身边文官治伤咒术一点也不管用,胸前那柄大枪还直挺挺插在胸上,上头的邪咒一股脑往胸口里钻,难受至极。 他听了枪鬼离走前几句话,见到底下午伊对着大叶放电后的惨状,登时醒悟了这些日子来,自己日渐暴躁的原因。 此时那洞天黄金池后的山壁仍发出着一阵阵虹彩,力抗着强压下来的天障。树神的声音此时听在紫微耳里,竟像是唯一的救赎一般。文官们犹豫看着,电母大声催促说:“还愣什么?快去呀!” 天上一行神仙终于转向,慌乱往洞天山壁退去。洞阳、鄱庭在两边守着,应付四周妖兵和那些露出狰狞面目的邪天将们。 “午伊!有种别逃──”阿关大吼着,挥动鬼哭剑斩翻了一只又一只的妖兵。午伊借着那些胡乱飞舞的妖兵掩护,快速向后退着。 “可恶,混蛋!”阿关愤怒骂着,前头落下两个天将,使着大斧劈他。阿关闪过了一斧,一手放出黑雷将那两个天将电得翻倒落水,后头又有两个天将落下。 阿关气极,眼见午伊作势要往另一处聚满精怪的大叶飞去,惊慌之余差点让天将砍着。 “我来帮你!”天上喊声未歇,一片光圈落下,射退了天将。翩翩凌空飞下,斩倒一只只妖兵,落在石火轮后头。 “翩翩!你学会了飞天咒?”阿关见了翩翩飞来,先是惊奇,跟着急喊:“快回去,午伊很卑鄙!” “不怕。”翩翩一手抓着阿关肩头,千羽巾迎风飞扬。“你忘了我已变成凡人,凡人有肉身保护,较能够抵御恶念。你没看那猴子阿泰让恶念炸了,还生龙活虎的?” “很危险!”阿关一面牢牢盯着远处的午伊,生怕他又乱扔恶念,一面提醒翩翩。 “都说不怕啦。”翩翩轻敲了阿关脑袋,手勒着阿关脖子,还以脸在阿关脸上蹭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在外头出了事,回不来了,能再见你,还有什么好怕的。最难过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要死一起死吧。你怕了吗?” “嗯,不怕。”阿关热血沸腾,石火轮在水面上打了个转,直直朝向午伊说:“宰了那个坏蛋!” “哈哈、哈哈!”午伊大声笑着,看着黄金池上一票神将掩护着精怪们纷纷往山壁退去,四周成千上万的妖兵,和数十个天将全听自己号令,突然觉得十分威风,高声喊着:“他们全怕了我太岁午伊,哈哈!” “哟,还有两个不怕死的!”午伊见了阿关掉转车头,直直朝他冲来,连忙挥手招呼四周的妖兵说:“去杀他们!” 妖兵们仍在四周飞窜着,魔将们全随枪鬼离开了。天障里这些妖兵群龙无首,有些慌乱地要往外头逃,有些则胡乱飞着,只剩不到五分之一的妖兵还疯狂攻打着黄金池后的山壁。 翩翩肩上千羽巾飘动,自石火轮后座上站了起来,双手一挥,那光圈像暴雨似地炸开来。 鬼哭剑凌空飞起,伴着强烈黑雷,有如一条张口黑龙,直直朝午伊卷去。 石火轮所到之处,妖兵们全慌忙闪避着,或是让光圈斩落。 “你们这些胆小鬼!”午伊见四周的妖兵并不太听他的话,不禁有些愤怒地骂:“我和你们主子合作,你们敢不听号令?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尽管午伊这样叫喊着,妖兵们仍然无动于衷。有些妖兵乖乖听令,围攻着阿关,都让黑雷或是光圈打死,其他妖兵便开始往外头冲。天上那红天障降得更低了,只见到那些陷入天障里的山壁,轰隆隆抖动着,落下了一片片的石屑。 长得较高的树木,让那盖下的红海一碰,登时腐烂了。 飞得更高的妖兵,让这天障一盖,断手断脚地落了下来。午伊这才醒悟,枪鬼设这天障,不是要助他,是要连他和里头的神仙、精怪们一同吞了。 “可恶!”午伊大骂着,连连后退着,在妖兵阵中忽左忽右地窜逃,突然转身扔了好大一团恶念。 阿关早有准备,鬼哭剑伴随黑雷窜去,打散了恶念,五色光圈立时跟上,穿破了四散的恶念红雾,在午伊身前的几只妖兵身上炸开。 午伊见此时的阿关已能将黑雷操纵自如,加上鬼哭剑、石火轮等神兵,再加上那骁勇翩翩,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只好转身逃着,不时吆喝妖兵护卫自己。 妖兵们胡乱窜着,在远处天障的边界啃噬着,挖出了一个一个的小破口,钻出外头。午伊也找着了一个小破口,逃了出去。 “别逃!”阿关快速骑着石火轮,一面驱杀着妖兵开路,也追出了那小破口。 “什么??你说那镇星藏睦已让狱罗神收买?”文官们个个面面相觑,惊讶叫嚷着。 山壁大洞穴中,精怪长老们在洞穴前头排成一列,全身发胀,有些皮肉裂了开来,淌出红血。 天障盖下了黄金池,池水沸腾起来,还在池水上窜逃的妖兵们一只只落下,但有些较顽强的,也能够钻出天障,逃到外头去。 而所有精怪都退入这片山壁,树神及长老们已无力再放虹彩,仅能集中力量,张起了一面结界,护住这片山壁。树神高张双手,瘦小的身子摇摇欲坠,正紧榨着身上最后一丝气力,放出微弱的光。 “那小岁星逃出天障啦?”树神久默不语,突然问了这句。 “是的,我亲眼见到,他们从边界追着午伊出了天障。”阿老回答,树神点了点头,再也没有顾忌,更专心一致施放着结界法术。 洞穴中央几张大桌,则让退入避难的神仙们占了,激烈讨论着。黄江、洞阳、鄱庭居中,说明这一切。 紫微胸前的大枪已经取下,裔弥在紫微伤处画下了咒术,同时也敷上了灵药,加上几个神仙、精怪一同施术,总算压制住了枪鬼恶毒邪术。 裔弥也在雷祖肩头伤口取出一条黑红色大虫,施了咒术敷上药,雷祖的肩头伤势好转,也不再冒虫了。 “什么!太离谱,这太离谱!”一个紫微帐下的智囊连连摇手,无法置信黄江一番话。一名智囊更挥手揪来一个递着灵药的精怪,将那精怪扯得哇哇大叫。智囊脸色狰狞骂着:“快拿吃的来啊,傻不隆咚地走来走去,像个傻子一样!” “喝!”雷祖本来坐在一旁,见到身旁文官这副模样,陡然奋起,一巴掌将那文官打飞好远,撞在洞穴壁上。 “雷祖,你又做什么?”“雷祖邪化啦!”其余文官骚动起来。 “闭口!”雷祖暴喝,手臂肌肉隆起,背后闪耀电光说:“咱们一干神仙领兵来犯洞天,将这美丽仙境烧杀成了炼狱,树神和精怪临危还守护着咱们,哪个家伙敢再摆神仙架子,信不信我揍他!” 雷祖还没语毕,又有个文官开口说:“谁知道他们肚子瑞安什么心??” 文官还没说完,轰隆一声也让雷祖打飞出去,撞在石壁上,跌在方才那智囊身上。其余文官见了,再也不敢吭声,本来嚣张的神情登时收敛了些,腿也乖乖并拢,还向递来茶水的精怪点头道谢。 第363章 血红天障降临(5) “雷祖大人打得好。”黄江向雷祖拱了拱手,朝洞阳、鄱庭使了个眼色,说:“咱们去助树神,枪鬼那天障凶烈难挡。” 黄江等三将站起,到了树神身边。只见树神矮小的身躯摇摇欲坠,仍不断放出一阵一阵的光芒。 镇星三将一齐念起咒语,三面黄光现起,在树神和精怪长老结出的结界外头,又布下三道结界。猩红天障将整个黄金池卷动得天翻地覆,总算在山壁前头缓缓停下,和黄江三将的结界互相抗衡着。 紫微躺在洞穴一角,看着洞穴顶端石壁发愣,回想着黄江刚才说出的全盘经过。 原来,镇星藏睦在击败太阴之后,受命返回魔界,去招纳那些有意投降的魔王,一同共商扫平魔界的计划。 但在那之前,镇星便已和荧惑星一般,出现了脾气暴躁的征兆。 魔界大王狱罗神在和镇星几番交涉之下,洞悉了镇星情形。 旁观者清,狱罗神在人间激烈交战时,偷偷派出眼线搜集情报,见了镇星暴躁模样,知道他也让恶念侵了,便也顺水推舟,答应了镇星请求,但却向镇星提出更进一步的提议。 镇星受命在魔界集结大军,去助玉帝一统三界。 狱罗神的邀约则是:“集结大军,表面上帮助玉帝,待时机成熟,连神仙一并灭了。这三界便由狱罗神和镇星平分”。 镇星接受了这邀约。 黄江等镇星部将都是智将,不似岁星手下的飞蜓、象子,或是荧惑手下一干莽撞大汉那样后知后觉,见了镇星受到狱罗神蛊惑,心中也有了盘算。 镇星一行随着狱罗神,带领魔界兵马上了凡间,投靠玉帝。表面上帮助玉帝炼出邪天将,补充玉帝兵力,但这些天将实则还是听命于狱罗神。 魔将群聚主营,狱罗神不费吹灰之力,将大军开进了雪山主营,玉帝已成囊中之物。 同时,狱罗神鼓吹大举进攻洞天,目的则是让玉帝身边剩下来的几支强悍部队──荧惑星、斗姆、雷祖、二郎、太子,一并陷入洞天大战。枪鬼会在最好的时机,张开最大天障,将这些神仙一网打尽。 黄江、洞阳、鄱庭三个商量妥当,找着了机会,逃脱离开镇星身边,向外求援。 黄江曾与阿关一同在金城大楼对付过千寿公,知道神仙口中的“无耻小子劫囚叛逃”这事必有蹊跷,便四处寻着阿关消息,想借着阿关找着太岁,想办法救他们主子镇星。 同时刻,玉帝沉迷于狱罗神那虚幻天障皇宫大殿中,自觉威风不可一世,一点也没发现狱罗神算计。 洞天大战来临,枪鬼将狱罗神一番算计实行堪称妥当,荧惑星和斗姆甚至自己起了内讧。 黄江等三将追入洞天,救了阿关,诛杀枪鬼四将,也破坏了枪鬼计画中一部分。使得枪鬼必须提前露出真面目,放下毒辣的大天障,顺便将紫微刺伤,但却还不及等太子和二郎赶来,没能将这两个厉害角色一并收了。 当然,太子不听紫微号令擅自乱闯,二郎迟迟未到,却也是枪鬼料想不到的了。 “等等、等等!”一个文官忍不住走向黄江,问着:“那枪鬼临行之际,向午伊吩咐下令,那午伊又是为何与妖魔同声一气呢?难道小岁星真是无辜的?” “废话!”“全都是黄灵、午伊惹出来的!”寒单爷、有应公等和阿关亲近的那票神仙开始鼓噪,破口骂着那些文官智囊说:“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懂什么?黄灵、午伊两个奸贼操弄恶念,将你们全弄邪了,阿关大人瞧出了真相,却没人相信他!” “黄灵、午伊本来就善于操弄恶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玉帝、紫微看不出狱罗神心计,难道这始作俑者黄灵、午伊也看不出吗?”九芎插口说着。 “我想也是如此。”若雨插口说:“黄灵、午伊这两个一心想要在主营里混上高位,掌握大权,看狱罗神大军开进,不会傻愣没有动作。全主营,只有他们能够清楚判断一切。他们必然清楚,要是玉帝权力给架空,当个傀儡太岁也没什么滋味。” 若雨、九芎彼此交换着意见说:“对狱罗神而言,玉帝只是个虚位,但能够操纵恶念的太岁,拥有太岁鼎的太岁,才是拥有谈判条件的神仙。黄灵和午伊手握有十足的筹码,私底下达成什么协议,也不足为奇。” 几个文官交头接耳,嘟嘟囔囔地说:“这些全都是你们两个娃儿自个儿猜的??” 若雨大声抗议说:“是猜的没错,但还有比这番猜测更合理的解释吗?” 众神仙们静默半晌,若雨和九芎的推测十分合理──枪鬼临阵反叛、荧惑星杀了斗姆,乃至于午伊也和枪鬼同一阵线,直到树神一方反而出手相救,这些都是亲身经历,难以推翻。 “要是真如此,该如何是好吶??”“玉帝和后土大人还独自留在主营??”“都怪咱们??都怪咱们??”几个文官拍着脑袋,露出了悔恨的神情。 “大家不要惊慌!”百声清了清喉咙说:“你们或许不知,老君爷爷召集了太岁爷、辰星爷,和咱们太白星爷,一同前往福地。三星合力,必能顺利抢回太岁鼎,如此一来,就能和狱罗神大军抗衡啦!哈哈,翩翩姐曾说过,这希望之火??” “啰唆小子!”一声斥喝传来,给牢牢绑在地上的荧惑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还开口说:“你说那三星都到齐了?” 百声一票神仙见荧惑星醒转,都有些惊慌,不知这暴躁荧惑星会做出什么事来。 荧惑星咧了嘴巴,全身出力,身上的伤口迸裂,淌出血来。 “喂!喂!”雷祖、电母赶忙到了荧惑星身旁说:“荧惑星大人吶,你刚才昏厥,没听到咱们交谈,一切全都是那黄灵、午伊惹的祸吶!” “我有听到!”荧惑星哼了一声,全身发出烈火,硬是将黄江的金光咒术破了。 “啊啊,红胡子醒啦!”“他要发狂啦!”精怪们害怕地骚动起来。 “闭口!”荧惑星大喝一声,吐了好几口血,瞪视着百声说:“你是德标手下部将,你刚才说,三星都到齐了是吧??” 百声唯唯诺诺应着:“是??是的!” “那??”荧惑星全身伤口不停淌血,沉沉地说:“算四星吧,加我一星。他们现在在哪儿?我也要去大闹一场??” “荧惑星大人,你别激动,你全身都是伤,还流着血吶??”文官们远远劝阻着。 “我现在很愤怒啊??”荧惑星呸了一口说:“魔界妖魔、两个小辈,竟将我等一干神仙像猴子一样戏耍??我很想大开杀戒吶。枪鬼是吧??” 荧惑星说着,一手按上了百声脑袋,说:“你不带我去,我就摘去你的脑袋??” “唔唔??”百声让荧惑星吓得傻了,九芎赶紧来劝说:“裔弥姐姐,赶紧来帮荧惑星大人治伤吧,大伙儿休息一阵,想办法破了这天障,去助老君爷爷,将那可恶黄灵、午伊抓起来砍了!” “好!”“将他们抓起来砍了!”“杀他妈妈的!”精怪神仙彼此打气着,心想着要是四星齐力,应当没有什么困难才是。 “树神大姐!”两个长老一惊,树神自他们身边伏下,瘦小的身躯瘫软无力,连手都举不起来了。 树神本便已受了伤,此时气力放尽,虹彩结界一下子黯淡无光,枪鬼的血红天障又开始往山壁压来。 第364章 血红天障降临(6) 长老们一阵骚动,将树神往后头抬。洞穴外头红光大盛,前两道由洞阳、鄱庭设下的结界已让红光吞没了。 “好厉害的天障!”洞阳咆哮着,羽扇挥舞,放出更强的符术抗衡;鄱庭也重新凝气,施着法术,说:“要是镇星爷在这儿,这天障也没什么!可恨!” 黄江连连摇头说:“挡不下啦!一定要逃出去,大伙儿往后头退,从别的出口出去,这儿这么多洞,何必死守在此?” 精怪长老毛禹打岔说:“这山壁洞穴四通八达,所有出口却都朝着黄金池,这是临时凿出来的作战洞穴,本有几条通往后头山林的通道,但还没来得及完工吶!” “那就打通它!”荧惑星咆哮着,裔弥和一票精怪、文官等,在荧惑星身上涂涂抹抹,治伤敷药。 毛禹叹着气说:“这山十分坚硬,要用神木林一种大树做成的木锹才能轻松挖开,但这些工具都在外头,这儿没有吶!” 其他通道的精怪来报说:“有啊、有啊,我们这儿有一把!”“我们这儿也有一柄!” 四面八方精怪四处找着,洞穴里有些储放弓箭长矛的小室中,也摆了几支圆锹、铲子等开挖工具。 几处通道传来了骚动声和哭嚎声,枪鬼的天障灌入了那些结界守御较弱的通道中,让这天障触碰到的精怪,身子开始腐烂,痛苦不堪。 “叫大家往安全的地方逃!”红耳本来在一角静养,此时也拖着伤重身子,站起来指挥,从一只精挖掘机中夺过了那小铲,问着黄江:“神仙大人,这结界还能撑上多久?” “我也不知??”黄江额上流落下大颗大颗的汗滴。“这天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强悍,顶多只能撑上十来分钟吧??” “有工具的都跟我来!”红耳喊着。 精怪们拿着工具,心中害怕绝望,随着红耳往那尚未完工、通往梦湖的通道拥去。 “来不及啦??”精怪长老阿老和毛禹绝望放着法术,外头的结界渐渐褪去,几个精怪长老都筋疲力竭。 突然洞穴里紫光闪耀,紫微站了起来,缓缓往外头走去。 “紫微大人,您??”黄江怔了怔。 紫微走过他身边,也没说什么,吸了口气,脸上现起了淡淡光芒。 “你们难道忘了雪山上那金光结界,是谁一手造出来的??”紫微咳了几口血,紫金色的光芒在他背后扬起,向洞穴外头打去,在黄江三将的土色结界和精怪们的虹彩结界之间,又结下了一道坚实闪耀的结界。 在邪化之后,紫微变得暴躁且鲁莽,此时他脸上总算回复几分睿智长者模样。 “你们还愣着干嘛?也来帮忙啊!”紫微回头,边咳着血,边唤着他那干智囊文官。 文官们卷起袖子,七手八脚地赶去帮忙。 九芎也到了洞穴前,举起手来说:“我也会简单结界法术,我也来帮忙。” “都给我滚开!”荧惑星粗鲁地推开了那些替他治伤的精怪和神仙,却对裔弥点了点头。“咦,你这骚狐狸还有两下子,那么大的伤也补得上,而且还不怎么痛了。” “谢谢神仙大人称赞。”裔弥苦笑了笑。 一干荧惑星部将和岁星部将等分卧两边,大都伤重。三辣正怒瞪着飞蜓,恨他杀了绿言。 而飞蜓和福生也伤得很重,全身裹着伤药,靠墙发着愣。 “你们睡够了没?有力气的就去帮忙挖洞!”荧惑星一声大喝,几个部将吓得赶紧跳起,随即又软倒摔在地上,他们大都让翩翩斩成重伤。 “让我们来吧!”青蜂儿较为体贴,见荧惑星部将个个断手缺脚,身上一条条大口子,赶紧开口说:“红雪姐姐,我们两个还有余力,去挖洞吧,再慢大伙儿便全死在这儿了!” “好好!”若雨嚷嚷着:“岁星部将体力较好,辛苦点也是应该的!” “什么话吶,太白星部将不会输给你的!”百声吵闹着,也跟了上去。一干荧惑星部将脸色铁青,却回不了嘴。 钟馗粗声嚷着:“我不会放结界,但挖洞我最在行!” “我们这票黑忽忽的大汉也去帮忙,别让小姑娘看笑话啊!”寒单爷起着哄,拉着有应公、城隍、王公等等,也往通道拥去。义民李强一声吆喝,领着一票义民也去助阵。 “我才不要,我又不是工人!”有应公仍然疯癫,愤怒抱怨着。 荧惑星瞧了瞧有应公,冷冷地说:“原来是你吶,那个小神有应,刚才拿棒子敲我力气倒不小,去挖洞最适合你!” “你哪位啊?你这王八??”有应公愤怒回嘴,让寒单爷一把摀住了嘴,往通道里拖。 荧惑星揉了揉颈子,捏捏拳头,一拳头打在石壁上;石壁有些崩裂,但拳头也流出了血。“妈的,这山壁真的很硬。” “要是我那火龙大刀在,还需要这些杂毛小辈?”荧惑星埋怨着,一把抄起了脚边部将一柄砍刀,往洞穴深处走去。 荧惑星背后一阵鼓噪,几只精怪追了上来,嚷着:“荧惑星爷爷,您的大刀在这儿啊!” 荧惑星闻言回头,果然见到几只精怪合力捧着他那把火龙大刀。寒彩洞一战时,精怪们趁着荧惑星让坚冰冻住,夺去了他的大刀,此时也顾不得荧惑星脾气暴躁,只盼这火爆大神持了他惯手武器,能够一举将通道打通,好让大伙儿顺利逃脱。 “凭你们这些杂碎也配碰我大刀!”荧惑星猛一瞪眼,红胡飘动如火。精怪们吓得连忙将大刀奉上,转身便逃。 曲曲折折的石窟甬道深处,精怪神将们接力挖掘着通道。红耳双手举着一柄小锹,咬着牙猛力朝那坚硬石壁砸去,连砸了好几下,总算挖落一些石块碎土。 几只精怪们脸色难看,欲哭无泪,掘得手都疼了,但只往前推进了一丁点。 这时后头一阵骚动,神仙们挤了进来,揪着精怪往后头扔。义民们推挤着,从精挖掘机上抢下了那为数不多的铲子、圆锹。 精怪们吓得往两旁靠,只见义民们全往那通道尽头挤去,还不知他们来凑什么热闹。有精怪低声交谈着:“难不成神仙大人们要帮咱们挖洞?”“这怎么可能?” 义民二头目王海挤到了红耳身旁,伸手要去抢红耳的小锹。红耳没吭声,让王海抓住了小锹,却不放手,怔怔瞅着王海看。 王海使劲抢了两下,却抢不下来,哼了一声,举起自己的大镰刀,乖乖地敲打起石壁。 “弟兄们开工啰!”李强高呼一声,义民们七手八脚地挖起了土。这票义民比精怪们力气大上太多,加上不少义民本来手上的武器就是锄头、叉子之类的器具,挖起土来,比起刀剑要好用许多。 接着,又是一阵骚动,若雨和青蜂儿也来了,后头跟着的是大叫大嚷的百声,全挤到前头挖洞。 寒单爷和有应公混在义民堆里,彼此比较着谁挖下的土石多些。 精怪们在后头也没闲着,接力将前头往后堆的土石运送到其他通道,以免堵了路。 “全给我让开!一群没吃饭的废物!”精怪们让这一声大吼,又吓得慌了,四处逃开。荧惑星大跨步走来,将挡着他的义民全揪着往后头扔,就像义民扔精怪那样。雷祖也兴致勃勃地跟在荧惑星身后,一同挤到了甬道尽头前。 李强下了命令,一群义民退了出去,让路给力气更大的帮手。 第365章 血红天障降临(7) 荧惑星举起火龙大刀,鼓足了势子朝石壁一轰,坚壁伴随着巨声崩裂,一下子落下好多土石。一旁的有应公让这巨响震得头昏眼花,让荧惑星刀上喷出的火溅上了身,烫得怪叫,生起气来又要发飙,让若雨揪住颈子扔到后头。 雷祖也从一名义民手上接过神木铲子,双臂鼓出了肌肉,奋力挖着石壁,身子不觉闪起了电光。 一下子甬道尽头热闹异常,一群汉子疯了似地挖着洞,一阵一阵土块石头夹杂着雷光、火星四处乱喷乱溅。那些义民、家将们在大战时受了伤,承受不了,都纷纷往后退去。 红耳苦笑着,身上让荧惑星发出来的火溅了,十分疼痛,但仍奋力挖着,一记一记朝那壁面轰去。 甬道快速向前推进。 “呀!”若雨尖叫一声,她的大镰刀劈砍在一处更为坚硬的壁面上,震得若雨松开了手往后倒下,大镰刀还插在那壁面上。 若雨站起,拔出了镰刀,只见到那壁面上的小孔透出了光,不由得兴奋地大叫:“通了!通了!” “让开──”荧惑星在旁见了,一把推开若雨,抢到小破口前。他身上的伤口有些都崩裂了,还淌着血,此时深深呼了几口气,全身闪耀出艳红光芒。 “大家快退──”若雨知道荧惑星要使出全力,这狭窄通道里挤着的神仙们可能承受不住,连忙吆喝着要大家退后。 一票汉子们早已筋疲力竭,见了荧惑星身上发出大火,也只得你推我挤地往后头退。 荧惑星高吼,双手握着火龙大刀往壁上破洞猛一轰去,地动山摇,轰出了一个大洞,几条火龙窜出洞外,在山的那一面四处飞旋盘绕。 “通了!打通了!”甬道里的神仙精怪欢呼叫嚣着,正要去通报,却见更后头的神仙们已经退了进来──黄江等镇星部将的法术早已抵挡不住血天障,多亏紫微的黄金结界,这才又支撑许久,此时再也抵挡不了,纷纷往后退着,得知打通逃脱通道,都随着精怪们一同欢呼。 在山壁另一面,也有少许妖兵四处乱窜,大都是从天障逃出来的妖兵。 神仙精怪们从那破口鱼贯逃出,回头看去,血天障覆住了这山的一半,像是一只大锅盖,盖在整片黄金池上头。 枪鬼领着妖兵大军飞过那烧成火海的神木林,飞过燃着烈焰的大平原,飞过那冒着浓烟、倾塌毁坏的古木碉堡。 枪鬼身后的魔将,指挥着妖兵大队朝着通往黄板台的壶形谷口前进。 “枪鬼──”一声长啸破空而来,枪鬼回头,一个瘦小身影迅速窜来,是太子。 太子在空中陡然停下,惊奇地问:“怎么你自个儿回头了,紫微大人呢?雷祖呢?抓着洞天树神了吗?” 枪鬼微微笑着说:“你呢?你上哪儿去了?” 太子扬了扬手上揪着的精怪脑袋,足足有十六颗,让太子用藤蔓串成一串,挑在肩上。他说:“我找不到你们,四处飞四处杀,绕呀绕地又绕了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见到那夹着尾巴逃跑的『洞天第一勇士』吗?” “他已让我杀了。”枪鬼摇了摇头。 “啥?”太子大声问着,混天绫缠在腰间飘扬,朝枪鬼缓缓飞去,狐疑地问:“凭你?其他神仙呢?” 枪鬼嘴角微扬,冷冷一笑,在那太子越飞越近之际,枪鬼挺起了手上黑色短枪,往太子脸上捅去。 几个魔将也同时挥动手上兵器,往太子脑袋、身子劈砍杀去。 当的一声,枪鬼的短枪刺了个空,让太子侧过头张口咬着了短枪枪柄,夺下了枪。 几个冲杀而上的魔将,只见到太子一手如闪光雷电,一手金亮耀眼,腰间红影乱窜。几个魔将还没瞧个清楚,有的脑袋爆裂,有的身子上多了几个窟窿,纷纷跌落下黄板台。 太子口一吐,吐出那柄黑色短枪。他一手火尖枪高挺,指着愕然的枪鬼;另一手握着乾坤圈,还深陷在一个魔将肩头里;腰间的混天绫则缠着另一名魔将的脚。 “太子武勇,果然名不虚传。”枪鬼拍了拍手,黑色长枪缓缓挺起。 太子哈哈大笑,挥动火尖枪刺死了让混天绫缠着的魔将,另一手抬起,那让乾坤圈砸裂了身子的魔将也死去落下。 “其实我找不着你们是真的,就不知你们躲去哪儿了。”太子停住了笑,眼睛发出了吓人精光,还伸出舌头,舔舐着乾坤圈上头魔将的血。“但我刚刚??收到了紫微那老家伙传给我的符令。” “我就说那票家伙笨,怎么会相信你们这些地底妖魔。”太子耸耸肩说。 原来太子脱队自个儿乱飞,四处找着,怎么也找不到黄金池。途中也杀了不少精怪,还会偷偷刺杀一些落单的妖兵来过过瘾,他打从心底就不喜欢这些魔界妖魔。 就在百般无聊之际,太子收到紫微那干神仙传来的符令,全都说枪鬼反叛,还将枪鬼的计谋一五一十全讲了明白。 太子身上的传话符令早不知扔去哪儿了,他也懒得回报,也无所谓要帮助哪一方,眼前的好玩目标,就是杀死枪鬼。 “坦白说,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太子缓缓扬起火尖枪,和枪鬼那黑色长枪,枪尖轻轻碰着,发出了“锵锵锵”的声音。 “我也是。”枪鬼爽快回应,长枪迅雷般地照着太子脸上刺去,这记刺击比起方才短枪刺击更快上许多。 “好!”太子猛然撇头,脸上还是被划出一条大口子,黑红色的血流了满脸,却一点也没有恼怒的样子,反倒露出像饿狼瞧见肥羊的贪吃模样,哈哈大笑着,火尖枪猛烈回攻。 “我也要向太子坦白──”枪鬼鼓足了全力接着太子的猛击,一神一魔在空中飞舞,两柄长枪不停闪耀,往来突刺着。 “你不是我的对手。”枪鬼说着,另一手放到了背后。 “放屁!”太子见枪鬼只用一手握枪,自己却火尖枪、乾坤圈齐下,倒真像枪鬼比他更厉害一般。一时有些恼火,猛一记突刺,在枪鬼腰间也划出了条大口子。 “哈哈,打肿脸充胖子呀你!”太子见枪鬼才将一手往后放,瞬间便中了自己一枪,登时哑然失笑。 “我说真的。”枪鬼忍痛,仍维持着笑容,摆在背后的左手陡然往前伸出,一团红光乍现。 太子只觉得眼前一红,四周天旋地转,枪鬼的黑枪已经刺进他胸膛皮肉。 在这瞬间,太子偏了身子,使黑枪没能正中胸膛,而是往下偏了,划过皮肉,刺进腹部。太子在偏身的同时,也咬牙还击,火尖枪也刺进枪鬼手臂。 “厉害。”枪鬼的声音像在远处传来一般。太子惊讶四望着,上下左右全是红殷殷一片,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登时气得大吼:“鼠辈!胆小鬼!不敢和我一战!” 枪鬼摀着手臂,原来他放出天障,趁着太子被困进天障的剎那间急出一枪,本以为定能一击杀之,却让太子闪身避过要害,且还能瞬间回击。 枪鬼看了看受伤的左手,他左手让火尖枪刺断了骨头,动弹不得。 “大王,要不要趁他混乱,大伙儿杀进天障,将那愚笨神仙斩成肉泥?”一名让太子刺伤的魔将,恨恨地说。 “太子难缠,久斗无益,你们杀进去只是送死,我和他缠斗也只是平白浪费体力。我还得留些力气对付那二郎,但二郎不知为何,始终没来。”枪鬼神情冰冷,从腰间撕下了战袍一角,将手臂伤处包扎紧实,挥了挥手,领着大队妖兵往壶形谷口退去。 第366章 再战福地(1) 海上平静异常,无风无浪。 大王船紧贴在海面,破浪前进。辰星在王船甲板上手按长剑,远远望向福地。太白星正和九芎互通符令,得知枪鬼反刺紫微,还领兵离去,明白了狱罗神夺权大计。 太岁抬头看着天空,那浓厚的红黑恶念比云还低,不停翻腾滚动着,似乎就要落下来了。太岁又看了看自己左手,手腕上捆着厚厚的布;手掌张开又合上,还有些使不上力──太岁的左手在迁鼎大战受擒时,让荧惑星一刀斩了。太白星保存了太岁的断手,这些天相会,才替太岁施术接上了,且嘱咐他当心,别太用力。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玉帝、后土独身待在主营,那可大大不妙!狱罗神大将领兵回头,必是去助狱罗神对付玉帝了!”二王爷听了太白星说明,恨恨地握紧了拳头,搥着王船大帆木柱。 “现在该如何是好?”太白星部将松夫子开口说:“我们是该继续攻福地,还是去救玉帝?” 太白星说:“我那九芎小娃儿说,他们一行已经安然脱困,准备反攻雪山,还在洞天入口撞着了被天障困住的太子,将太子也一并救出了。九芎那方连同四御紫微,还有维淳、风伯、太子、雷祖等等厉害家伙,个个都气得跳脚,要去诛杀枪鬼。小岁星则早先一步追着午伊杀了出去,此时还不知在哪儿。” 辰星冷冷笑着说:“大家各安天命便是了,谁教玉皇大哥要如此颟顸?让他吃点苦头,咱们劫了太岁鼎再去救他便是。” 太岁点点头说:“洞天离雪山更近,让他们去救行了。天上那恶念就要掉下来啦,不尽早抢回太岁鼎,大地都要万劫不复了。” “老君爷爷,各位大人,前头就是福地,但模样有些异常。”五王爷前来禀报。 “好、好!”老子点了点头,早已瞧见那福地二岛上方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又是天障。 “哼哼,原来如此。”老子转头,看着三星,说:“主营神仙有妖魔相助,在福地布下天障,难怪有恃无恐。你们哪个会破天障的,给我破了它。” “老君爷爷下令,要攻打啦!”二王爷挥刀指挥着船上海精。海精个个吶喊着,扬起“代天巡狩”的红字大旗。 雨师伫在王船帆木大柱旁,静静看着眼前福地。许久之前,他也曾领着大队兵马强攻福地,此时他再次随军来攻,但敌我阵营却大不相同。 雨师身上的法术锁炼让老子施法解了,本来他那伤重的身子已溃烂不堪,但老子这方毕竟靠着三星加上梧桐、樟姑、月霜等部将连手治伤,两天下来也恢复了六成气力。太岁也趁这机会,将雨师身上恶念抓去了大部分。 雨师揭开身上大袍,看着自己仍惨不忍睹的身子,眼中精光闪耀,恨不得杀了太阴,将她痛宰活剥。 “敌军来了!”海精们喊着。他们见到福地天障里有些天将领着妖兵飞出,往这儿杀来。 “开炮──”二王爷高声喊着,极其威武,海精们个个挺炮对准天上天将、妖兵,一挺挺巨炮震动着,发出翻腾滚烫的烈火团,划过天际,朝敌军轰去。 对方几个天将们并不死斗,只是在空中绕了绕,躲过炮轰,便又领妖兵退回天障里。 邪天将都是由妖魔血肉炼出,在天障中来去自如。 王船离福地两岛越驶越近,仍看不清前方两座岛上的情形,只见到一层一层的异样光芒,笼罩着整个福地。 太白星领着部将飘然到了王船前头,双手一张,放出阵阵耀目白光,射向那天障。天障让白光射出一个洞口,洞口边缘的异色光芒激烈抵抗着太白星的白光。 “很明显呀,这是诱敌之计。”老子嘿嘿笑着。 太岁也冷笑一声说:“几个老头子明知道有古怪,那更要进去了。就是想瞧瞧里头到底有啥有趣玩意儿,怎能让我那秋草小娃儿瞧扁了。” 太白星在船首处施法破开第一层天障,巨大王船缓缓驶进天障,里头却没什么古怪,是福地二岛,老屋群仍然立在沙滩后方,只有几小队妖兵随着天障,守卫着老屋群。 远远的高处,黄灵领着林珊,居高临下看着福地沙滩。黄灵得意笑着说:“蠢驴!自以为破了天障,要来送死吶!” 林珊摇摇头说:“不!太岁爷??澄澜那厮??应当知道福地布下了天罗地网,强要硬闯,应该是胸有成竹。” 黄灵哼了哼,没有回答,听着邪天将回报,有些惊讶地说:“传言是真的,太白星德标果真和那群叛逃邪神在一块儿,那老家伙??” 林珊也不免有些讶异,但仍稳住情绪,分析战情:“太白星??一向和澄澜友好,或许因此和他们同声一气。” 黄灵吸了口气说:“你这大阵是设计用来捉捕叛逃两星,现在多了一星,大阵还有用吗?” 林珊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应当有用,就算挡不下三星连手,我们也有后路。” “对、对!几个过气的老家伙,哪里挡得下我黄灵!”黄灵哈哈大笑,笑得岔了气,咳了两声。张开手掌,看着手上浮起一颗金色耀眼的闪电光球,不停旋动着;腰间那柄黄金剑泛着强烈光气,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鞘。 黄灵难掩脸上兴奋说:“我倒想和那老澄澜斗斗,看是旧太岁厉害些,还是新太岁厉害些。” “你们给我听好,从现在开始呀,得步步为营,知道吗?”老子弯着腰,叮嘱着三星和己方朱雀、玄武。“敌人见我们大剌剌进来,当然知道我们一票老家伙是志在必得,他们笑我们要骄兵必败了。虚虚实实,守护太岁鼎的天障必定厉害异常,咱们可一点也不能大意,不管什么三星、四星,在这儿都要小心,知道吗?” 老子是众神的老师,太岁、太白星、辰星都乖乖听着,拱手称是;一干部将更是连连点头,一点也不敢大意。 第367章 再战福地(2) 王船驶上沙滩,一点也没有缓下势子,直直往老屋群驶去。 五王爷一声令下,王船两侧的海精们朝着船身外侧撒下一张张奇异符箓。符箓发着亮光,在巨大王船船身上结出闪亮耀眼的结界,这些结界能够保护大王船船身,减少法术和攻击对王船的伤害。 轰隆隆飞沙走石,王船撞进前头的老屋群,一间间老屋倒下。有些老屋发出了烈火,有些老屋射出飞箭,都让王船周边的符箓结界挡了下来。 几声轰天巨响,王船前头现出一面好几层楼高的巨石板,挡住去路。 “停下!那是什么?”二王爷在王船上高声指挥着,王船立时停了。 “那当然不是石敢当,是天障幻术。”老子提醒着。大伙儿朝大石板看去,有些眼尖瞧见了石板靠近顶端的地方,捆着一个神仙。 “太阴──”雨师尖叫,身子暴窜飞起。他见到那被铁链捆在大石板上的黑袍神仙,正是太阴。 太阴神情漠然,脑袋上插了根尖刺。双手双脚都钉上红殷殷的钢钉,牢牢钉在石板上。 “那??”老子瞧了清楚,也不禁愕然。“真是那太阴娃儿。” 在大石板顶端,现出一个羊头人身的妖魔,身穿华丽长袍,黑色长袍下襬有数公尺,垂挂在大石板上不停飘动。 羊头妖魔身旁跟着八个落魄神仙,个个手上都上了手铐,是太阴手下八仙。 那伫在太阴头顶正上方,石板上的羊头妖魔,便是在雪山主营,岁星殿下地牢与黄灵交谈的狱罗神大将──禽曲。 禽曲咧嘴笑着说:“你们八个,人家要杀你主子了,还愣着?” 太阴本来漠然的神情,在禽曲尖笑的同时,突然扭曲,像是受了极大痛苦,发出凄厉的悲鸣。她脑袋上的尖刺微微震动着,转动着邪咒符纹,一点一滴缓缓地往下钻。 八仙神情悲愤,纷纷跃下石板,迎战急冲而来的雨师。 “小雨点儿,你不听话,回来!”老子见雨师这么快便忘却他方才一番叮咛,急得大叫。 雨师却一点也没停下,鼓动狂云扫向八仙。 后头又是轰天巨响,另一面石板挺起,上头捆着一个红袍大神──西王母。 西王母的神情不同于太阴的漠然,反而凶烈莫名,手脚都让铁链拴了,锁在大石板上。 同时,天上闪耀出七彩变化的光芒,四周狂风乱卷,天将、魔将纷纷领着妖兵,从老屋里狂泄而出。 黄灵远远见了,拍手大笑说:“哈哈!四面包围,一票老家伙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会碰上这两个恶婆娘。可惜禽曲来不及制御碧霞奶奶,否则正好让她们三个捉对厮杀,岂不有趣!” 王船上海精奋勇吶喊,却不免露出怯意。老子苦笑说:“妖魔无仁,使这等邪术残害我那两个小娃儿。唉,唉!启垣、澄澜,你们怕了吗?” “让这些毛头伎俩吓着,还配称五星?”辰星冷笑一声,双手抽出腰间佩剑,暴窜上天,领着己方部将直冲太阴。 “老师您放心吧。”太岁黑袍扬起,黑色大戟闪耀电光,飞跃上了王船帆木横柱,远远望着西王母说:“在老夫面前装凶恶?” “多了一个太白星领着王爷相助,光靠西王母、太阴便无法抵住澄澜他们。”林珊转身向身边天将吩咐说:“通知镇星爷出阵,放出凶兽,直攻王船。” “继续往前,别怕他们,太岁鼎就在那山坡后头!”玄武高声喊着,和朱雀一齐领着手下星宿飞下,迎战那些从老屋中拥出的妖兵魔将。 王船上的大伙儿们,都看见前方山坡后头,那用来守护太岁鼎的黄金结界,强盛直冲天际,像是一座大金钟,结结实实地盖在山坡后方。 四面的魔将指挥着妖兵围攻王船,妖兵们攀上船身,拼命地往上头爬。两星部将纷纷出战,将那些从天而降、从下爬上的妖兵们尽皆斩死。 “五部!这么久不见,你身手退步啦!”守御王船左侧的含羞哈哈笑着,取笑着那被一名魔将逼到帆木边的五部。五部尽力战着魔将,不理会含羞。后头一个碗口大的拳头挥来,掠过五部脸颊,一拳将那魔将打飞老远,是茄苳公。 五部这才向茄苳公点点头,茄苳公也没说什么,在五部肩上拍了拍,举起大砍刀左劈右斩,将一票爬上来的妖兵全拦腰斩断。 另一边紫萁拿着短剑、小盾,和月霜、萤子、樟姑、松夫子等一同守着王船右侧。 “转得不够,要撞上啦!”紫萁见到大王船要撞上前头的大石壁,不由得尖叫起,突然觉得王船一阵巨晃,所有海精们全抓紧了四周木杆。紫萁还没来得及会意,只见到二王爷在船首放出好大的符令。 大王船突然打横,船底发出轰隆隆的炸裂巨响,扫平了好大一片破旧老屋,船身在巨大石墙前转向,变成侧面向着石墙。 太白星双手高举,白光闪耀,白光照上了那大石墙,石墙上发出碎裂声响,几道裂痕陡然碎开。 “魔界妖术,不足为惧!”二王爷大吼下令:“开炮──” 海精们全哄叫着,大王船侧边的十几挺巨炮一同轰出闪耀光火,一记记往石墙上打去。 “让开!”雨师杀红了眼,但八仙结成的阵式却难以突破,始终无法逼近太阴。 禽曲弯着身子,蹲在太阴上方石壁顶,向下看着。几条龟裂痕迹崩上石壁顶端,溅出细碎石屑,石壁轰隆摇动着,一块块碎裂坍塌。 “臭神仙!”禽曲哼了哼,一跃而起,在掠过太阴脑袋之际,伸手抽出插在太阴脑袋上的那尖锐椎子。 太阴的眼睛陡然发亮,两只爪子暴长出了墨黑色的厚指甲。四周的石壁崩塌得更厉害了,太阴身子自那不停崩裂的石堆中浮起,几条黑色锁炼还锁着她的手脚。 太阴吼叫着,猛一挥臂,锁炼直直朝雨师轰去,末端还连着一块大石。 雨师与八仙缠斗着,本已落了下风,突然背后像让巨雷轰中一般,是太阴的锁炼击中了他。 “太阴娘娘!”“太阴娘娘!”八仙们见了太阴脱困,都又惊又喜,簇拥上去。 第368章 再战福地(3) 太阴激烈嗥叫着,摀着脑袋叫疼,将抢上来的蓝采和、何仙姑全都打飞老远,突然又没了动静,恶狠狠地瞧着前头。 “太阴娘娘??太阴娘娘??”张果老脸色憔悴。他是八仙当中唯一没有恶念的神仙,在返回主营却反而受囚之际,见了大牢中那惨烈景象,总算相信阿关所言,却也后悔莫及,更不知该如何与其他七仙开口说明,只能苦苦熬过一日算一日。 张果老见太阴停下动作,也跟着怔了怔,转头看去,见到辰星威风凛凛站在雨师身旁,一手拎住那让锁炼砸得昏了的雨师。 “让开。”辰星冷冷看着挡在他前头的钟离权、铁拐李、曹国舅、吕洞宾四仙。 “你??你、你、你??你这叛逃神仙??”铁拐李发着颤,举着铁拐,拦在太阴和辰星中间,害怕却又不肯退让。 “你这老瘸子快让开!咱们不想和你为难!”钺镕大叫着,抽出腰间长剑,指着铁拐李说:“你们都让那魔界妖魔蛊惑啦!” 钟离权、曹国舅、吕洞宾面面相觑,都露出愤恨眼神。吕洞宾仰头嚎叫了两声,扑向钺镕说:“都是你们这些臭家伙呀,累得咱们被打入大牢!” “不可理喻!”钺镕吓了一跳,举剑迎战。 其他三仙也举起武器,齐攻向钺镕和文回等辰星部将。 辰星身形晃动,几道耀眼闪光,铁拐李那铁拐杖登时断成了两截,曹国舅大刀脱了手,钟离权一双蒲扇大的手掌落下了一掌。 辰星长剑高举,肩头、腋下发出光芒,又伸出四手,从腰间抽出其余四柄长剑,也不继续攻击铁拐李,而是直直朝太阴窜去。 “韩湘子!蓝采和!通通住手啊!”张果老张开双臂,大声吼叫着:“那小太岁是好的,辰星爷那边小家伙说得没错,都是魔界妖魔在作乱,坏的是他们吶!” “老头,你说什么?”蓝采和、何仙姑、韩湘子本来要赶来救,听了张果老大喊,都不明所以。 张果老声嘶力竭喊着,张大了口,突然出不了声。他的喉咙隆隆动着,神情痛苦莫名,嘴里爬出一条条粗长大蜈蚣。 大蜈蚣五色斑斓,登时爬了张果老满脸。张果老惨嚎着,不停呕着,呕出更多的蜈蚣,以及一口一口的黑血。 “嘻嘻。”禽曲远远飞在天空,笑嘻嘻地看着张果老,尖声说着:“哪个再不尽力死战,全都要像那张果老一样。” 其余七仙们面面相觑,绝望地互相看了看,全往钺镕、文回等辰星部将杀去。 “原来你以这等邪术控制八仙。”辰星冷冷看着禽曲,突然伸手一抓,抓住了太阴向他砸来的锁炼,仍盯着禽曲。“等我收拾了这疯婆娘,很快去找你。” 禽曲尖声笑着,笑得弯了腰,还不忘提醒太阴说:“好好打啊!否则你肚子里的虫子妖怪全要爬出来啦!” 太阴像是听不见禽曲说话,挥动着锁炼扑向辰星。辰星六剑乱斩,斩断了她挥来的锁炼。 太阴张开大爪,速度快绝,瞬间闪到辰星身边,两只利爪抓住辰星颈子,尖锐指甲刺了进去。太阴张大嘴巴,念着怨毒的咒术,狂烈的黑纹符箓一道道顺着指尖传入辰星颈子里。 辰星脸色变得紫黑,但吭也没吭,六手一挥,长剑不但没有刺穿太阴身子,一下子竟全回了鞘。 辰星全身闪耀起青蓝色光芒,硬是将太阴灌入他身子里的邪咒尽数驱除。同时四只手分别抓住太阴两手,将太阴掐进他颈子里的双手扳开;另一手按在太阴脑袋上,一股猛烈的光芒震碎了太阴传来的怨毒邪咒,直直印入太阴额中。 “好妹子,吃我几拳吧!”辰星吸了口气,颈子上的创口兀自鲜血四溅,高举起最后一手,轰然炸下,重重轰在太阴肚子上。 太阴双手让辰星抓了,肚子中了辰星一拳,痛得狂呕起来,呕出大口大口的黑虫子。这些都是还没收到禽曲法术符令的虫妖,全都让辰星打了出来。 “好启垣、好启垣!”老子抬头看着前方,呵呵笑着,猛点头说:“果然性格,懂得怜香惜玉,太阴小娃娃不是没得救,当然要救,救得好!” 老子见辰星没下杀手,却试图施法术镇住太阴,心中宽慰。突然听见身后远处一声惨嚎,赶紧回头去看。 只见西王母惨嚎着,右臂已经没了。 原来是西王母伸爪插进太岁胸口,让太岁使黑雷电了,还给斩下一臂。 西王母在南部作乱之时,养精蓄锐,且以凡人孩童为食。她一身法力在迁鼎之战时达到巅峰,甚至强过太白星;但之后战败受擒,在囚牢中受尽了法术折腾,法力早已不若以往。和太岁一交手便落了下风,只能在太岁脸上、身上抓出一些伤痕,手就给斩落了。 “这疯婆子邪术确实厉害。”太岁喘了口气,低头只见到胸口弥漫着紫风红雾,是西王母爪子上的法术。 太岁呼了口气,灰袍鼓动,身边黑风乱卷,电光闪耀,高举起大戟,轰然砸下。长戟伴着黑雷炸在西王母肩头上,压她撞在大石壁顶上。 几股黑雷炸裂,西王母背后的石壁齐中往两边崩裂。太岁仍强压大戟,狂压着西王母往底下撞。大石壁轰隆隆一块块爆裂,将西王母轰进乱石堆中,只露出一条胳臂,一动也不动。 老子摇摇头说:“澄澜便没那样潇洒,出手这么狠,西王母圆润润也挺可爱不是吗?” “秋草,你看!”远处山坡上的黄灵,指着往这儿冲来的大王船说:“右侧那是朱雀、左侧的是玄武,都是太上师尊的部将,原来太上师尊也一起来了!传闻太上师尊站在叛将那方,竟是真的!” 林珊仔细看去,果然见到老子在二王爷身后,领着一票精怪。 “怪不得他们有恃无恐地杀来,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有老君爷爷坐镇指挥。但为什么老君爷爷??”林珊犹豫着,同时回了回头,问着后头一干天将神仙说:“镇星大人怎么还不出战?” 第369章 再战福地(4) 身后天将回报说:“镇星大人阵中有些骚乱,说有几个大将不知去向!” “什么?”林珊有些发愣。 “我等不及要亲自上阵,将那些叛将手到擒来!”黄灵流露出兴奋神情。见林珊神情犹豫,不耐催促着说:“秋草,还不下令,你在顾忌什么?” “黄灵大人,他们这次来袭的兵力,远超出咱们原先预期。”原来林珊在福地布下天罗地网,本来为的便是擒下辰、岁两星。她尽管机智,但她并不知黄灵、午伊操弄恶念始末,这便也料想不到一向忠诚睿智的太白星,竟会在这紧要关头领着王爷们临阵倒戈;便连那德高望重的老子也率领朱雀、玄武,和辰、岁两星一并来犯。 福地大阵除了西王母和太阴之外,还有狱罗神大将禽曲、镇星一军,本来单单镇星一路兵马,便能和辰星互相抵销,剩下的太岁再凶悍,也抵不过西王母、太阴、禽曲、黄灵连手。但此时加上太白星和老子两路兵马,朱雀、玄武都是厉害角色,王爷领着一票海军也挡住了福地上的妖兵天将。一时之间,竟感觉不到福地守方有何优势,甚至西王母、太阴两大神仙和辰、岁两星捉对厮杀,不时便败了,福地守军反倒像是落于下风了。 “此时也只能出兵接战了。”林珊见黄灵眼中金光四射,杀气腾腾,也不知该如何劝阻,只得转身吩咐着天将说:“通知镇星大人快点出阵和黄灵大人并肩作战,趁他们还困在老屋阵中,将他们一举击破!” “哼,两大神仙原来这样孱弱,一点意思也没有!”天上禽曲摇头晃脑。只见太阴和西王母完全不是两星的敌手,搔了搔脑袋,转身要飞。 一阵刺眼白光耀起,太白星领着长竹、梧桐拦住了禽曲的去路。 “不是太阴、西王母弱,是启垣、澄澜本便极强。”太白星冷冷笑着,眼中怒气大盛。“五星之中,我才最是孱弱,但宰了你应当还可以。” “哈!”禽曲尖叫一声,身旁的魔将杀出,和长竹、梧桐展开大战。 太白星伸手抓来,禽曲背后突然生出翅膀,羊头突出了尖嘴,变化成一只羊头大鸟,展翅要逃。 太白星张手挥光,追着禽曲;禽曲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圈,尾巴还拖着黑火。 太白星追了一阵,这才发现禽曲是原地打转,尾巴上的黑火竟在天空画出了一个极大的圆形符印。 天空上那大符印陡然巨震,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音。 “我大哥枪鬼是天障好手,他的天障极为强悍厉害!”禽曲尖声笑着说:“和我一样厉害吶!” 太白星正惊讶着,只见到上方那巨大圆形符印裂成了一个大破口,探出头来的是一条黑色巨龙,巨龙身边伴着许许多多的黑色蝙蝠、黑色飞鸟。 大王船不停冲着,底下的妖兵全然无法阻拦,只见到山坡那头绽放出红光,一圈圈红色光芒全蹦出了凶烈的猛兽,从山坡上狂奔急下。 “是凶兽!”朱雀往上通报着。前方那些狂杀而来的凶兽,足足有四、五十头,全都是这些时日主营神仙四处抓来的。 “大伙儿准备!”二王爷急忙放术,使王船再度打横。此时巨王船已经驶过了老屋群,到了山坡的边缘,船首停了,船尾仍移动着,王船侧对着山坡。 海精们扶着巨炮调整角度,五王爷催促着:“开炮!开炮!” 一发发闪耀光火炸出,几十发火焰掠过天际,炸在山坡的那端,炸倒了几只凶兽。 “别停,别让它们冲来!”二王爷见那些凶兽个个穷凶恶极,急忙下着命令。 有头九尾黑狮子有一间老屋那么大,也有九头牛、百面虎、凶恶麒麟兽等等巨兽,一只只狂奔冲来。 凶兽后方山头,金光更盛,镇星领着部将杀出。 “是镇星!”“镇星爷也在这儿!”大王船上两星部将见了镇星杀来,急得回头看。只见天上登时黑了一半,黑压压的蝙蝠、黑鸟四处乱飞,太白星挥动白光和那黑龙缠斗,一时也腾不出空来救援。 一头巨豹凶兽扑上王船甲板,踩死了几只海精。另一边几头大兽也纷纷扑上了船,二王爷、五王爷和两星部将,领着海精和一只只扑上甲板的凶兽恶战。 巨豹扑到了老子身前,老子身旁那头大青牛鼻孔喷着气,发出了哞哞叫声,一头撞在巨豹身上。巨豹回了一掌打在青牛身上,将青牛打倒在地。 老子闭目碎碎念着,那巨豹突然停下了动作,在甲板上打起滚来,有如一只小猫一般。 “哈哈、哈哈!”老子睁开了眼,见那巨豹可爱,就要伸手去摸。突然背后狂风乱卷,一剑落下,正中巨豹脑袋。 是辰星领着众将来援,辰星一手挟着太阴,一手挟着雨师,将他们随手一扔,大步一跨,跨上巨豹身上,拔出长剑,手起剑落,将巨豹脑袋斩了。 老子埋怨地说:“我才称启垣你好,你便杀了我的豹子,我就要感化它啦!” 辰星哈哈大笑:“眼前这么多凶兽,老师岂能一只只都感化了?” 老子往前看去,果然见到几十头凶兽全冲到了大王船边,一只只全往甲板上蹦,辰星眼前便瞬间多了三只凶兽──人头大鸟、红脸大猩猩、双头狮子。 另一边太岁也落了下来,挥动大戟斩死了好几只凶兽。 老子抬头望向天空,咦了一声,哈哈大笑说:“果然厉害!” 太岁也抬头看去,额上青筋暴露,身上黑雷四耀,又炸死了几只凶兽,愤怒狂吼说:“故技重施──” 辰星也看向那方,只见到山头那方金光闪耀,竟飞起十座大鼎,上头都站了许多甲子神,全是新炼出来的邪甲子神。十座大鼎中自然只有一座鼎是真的,其余全是假的,和迁鼎一战时的招数如出一辙。 “秋草──”太岁怒吼飞天,吼声狂烈震天。 中央大鼎上站着黄灵和林珊。尽管林珊此时率领大军,但终究曾是太岁手下部将,听了太岁这威严巨吼,也不由得退了两步。 “哈哈哈哈,怕什么?”黄灵得意挥着手。 第370章 再战福地(5) 他脚下这座大鼎上,便站了数十名甲子神,十座鼎上,足足有两百多个甲子神,个个戴着厚重盔甲,持着奇异武器,模样和那些邪天将差不多,都是黄灵、午伊以魔界妖魔修炼而来。甲子神们虽然无法制御恶念,却能操纵太岁鼎飞天。 “轮到澄澜发狂啦!”老子急忙喊着说:“朱雀、玄武,去助澄澜!” 朱雀、玄武领了命令,领着一干星宿部将快速飞上天,跟在太岁身后。 另一边一处高坡,镇星骑着一匹凶兽,耀武扬威地冲向王船,身后跟随的部将们神情却有些茫然,因为他们少了几个同伴──黄江、洞阳、鄱庭。 “藏睦,你可认得我?”老子双手撑在船边栏杆上大喊。镇星本来神情冷冰,见了老子,有些惊讶,随即又收去惊讶表情,领着部将继续往前直冲。 “藏睦,好久没见你,最近邪得如何?”辰星朗声大笑,六剑齐出,飞窜向镇星。 “叛将启垣!”镇星举起偃月刀,跃上了空中,和辰星激烈战起。 “竟敢小看老夫!”太岁直扑第一座大鼎,太岁戟挥动扫去,黑雷炸下,那大鼎登时炸出裂缝,一票甲子神赶紧飞上了天。 大鼎发出巨响和闪光,太岁早已飞远,直扑第二座大鼎。 太岁一点也没有迟疑,迁鼎之战时由于十座都是假鼎,也因此反而分辨不出差异。但有了上次经验,太岁此时清楚感应得出,黄灵脚下那座大鼎才是真鼎,里头还装着些许恶念,其余九鼎都是假的。 黄灵大喊着:“秋草,你这计不行呀!造出一堆假鼎骗不了澄澜,反而还让他多了这些能吸恶念的大鼎。” 太岁已经落到另一座大鼎上,见甲子神又全飞上天去,知道黄灵诡计,也随即飞天。底下的大鼎又已炸了,金光闪耀,同时金银捆仙绳子四窜乱缠。 “唉呀,还是骗不到他!”原来黄灵对林珊说那番话,为的是骗太岁上假鼎去抓恶念,那些假鼎表面上是个好武器,暗地里却等太岁一上鼎就炸。 “真当我是傻瓜?”太岁狂怒,大戟卷动黑风,直直朝黄灵飞去。 朱雀、玄武领了一票星宿,早让太岁甩脱,让一座大鼎拦了,和上头的邪甲子神展开大战。 太岁落到黄灵脚下那真鼎上,真鼎灵光流转,上头的甲子神结成了阵,将太岁团团围住。 太岁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太岁鼎的感觉,同时有些讶异,黄灵并没有很怕他。 黄灵嘻嘻笑着,又回复了以往乖巧模样,向太岁深深鞠了个躬。 “澄澜爷??”林珊也低下了头,不敢正视太岁的眼睛。 “奸巧小子,你死到临头,你说说,你想怎么死?”太岁脸上手上青筋暴露,只见太岁鼎上另一边摆着几个麻布袋,不知道里头装着的是什么。 黄灵又朝太岁拱了拱手说:“叛逃澄澜,你若降了,我可放你一条生路;你若不降,我只好亲手斩落你脑袋,献给玉帝大人。” “小子,还装蒜。”太岁冷冷说着:“献给玉皇?要是摘了我脑袋,你应当献给狱罗神不是?” 黄灵微微笑着,脸皮有些抽动,四周大鼎的甲子神纷纷弃了大鼎,往真鼎聚来。 太岁看了看林珊说:“秋草,你竟助这小子设计玉皇,助那魔界妖魔图得大位?” “什么?”林珊怔了怔,还不明白。 黄灵哼哼地说:“卑鄙澄澜,你休想挑拨离间,你和那姓关的小子同样卑劣。旧太岁鼎毁坏,根本是你一手造成,就为使天下大乱,好趁机拉拢魔界妖魔,更上层楼。玉帝有先见之明,早一步和魔界大王携手,不使你奸计得逞!” “黄灵,你向谁借的胆?”太岁眼睛瞪得圆大,狂喝一声,身子飞窜向黄灵。 两百多名邪甲子神们拥了上来,有一半瞬间停下了动作,像给定在空中一般。太岁怒眼圆瞪,背后黑雷闪耀。 那些给定住的甲子神们,突然又落了下来。 几股金色闪电四射,和太岁发出的黑雷分庭抗礼着。 太岁一惊,登时醒悟,冷冷地说:“我那一缸子血,原来是你喝了。” “对。”黄灵微微笑着,脸上金光大盛。 太岁背后十数个甲子神一齐飞来,各自拿着武器往太岁脑袋上劈斩。 太岁一个旋身,单手握着大戟尾端横扫。大戟上那满满的符箓吊饰都随着黑雷摆动,只见太岁周边那圈闪电余光残影,十数个甲子神全拦腰给斩成了两半。 四面又几队甲子神结阵来攻,林珊在后头指挥下令说:“别硬拼,快催动太岁鼎离开!” “一群妖魔充当甲子神,滥竽充数,连阵都摆不好!”太岁斥了一声,左手向前一伸,前方好几个甲子神立时全身喷炸恶念,身子不停颤抖,动弹不得。 “秋草小娃,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太岁跟着又电倒身后十数个甲子神──这些甲子神都是由妖魔炼出,身子里都是恶念,太岁在太岁鼎上,能轻易地抓拿每一个甲子神身上的恶念。 “你看看这些家伙,要是没恶念,岂会如此?”太岁一边挥动大戟,一面说着:“我都忘了,连你也让黄灵害了!” 林珊怔了怔,还没会意,见到太岁手指着她,突然感到身上一阵麻痹,像给雷劈了一般。 “秋草小心!”黄灵喝着,一手握住了林珊手臂。金色闪电在林珊身边绕着,林珊总算松了口气,退到黄灵背后。 “那老奸贼澄澜放恶念想害你和甲子神们!”黄灵喊着,抽出腰间的黄金宝剑,上头镶了密密麻麻的宝石,华丽耀眼。 “哈哈,瞧你这嘴脸,怪不得那傻小子当时气急败坏!”太岁见黄灵恶人先告状,想起主营劫囚时阿关哑巴吃黄莲的愤恨神情,不怒反笑,大声喝斥,又伸手指向林珊。 黄灵双手高张,金色闪电四起,在他和林珊身前张起一道电墙,挡下太岁所有的抓击。 第371章 再战福地(6) “好小子!”太岁这才恼怒起来,回身又斩死了十来个杀上来的甲子神。心想,要是自己那一大缸子血真让黄灵全喝了,那黄灵此时的太岁力可当真厉害得很。 只见黄灵眼睛发红,一声大喝,几道金色闪电炸出,势如飞龙,直窜太岁。 太岁也怒喝着,挥动大戟斩碎了一条金色龙柱电光,在斩入第二道迎面而来的金龙电光时,大戟却让那龙形电光一口咬住,僵持不下。 第三道、第四道电光一齐炸来,身后的甲子神也群起围攻。 “班门弄斧!”太岁暴怒,双手紧握大戟,拖动金龙,戟上黑雷四面炸出,几记狂扫,将四面杀来的甲子神全炸了个碎。 黄灵嘿嘿笑着,又挥出几道电光。他知道,自己若以兵器和太岁正面交战绝无胜算;但体内的太岁力却因为饮下整缸太岁血,而增强了十数倍,此时他能够放出不逊于太岁的电光。 “奸巧小子,拔出兵刃还不来战?”太岁高声喝斥,又斩死几个甲子神。他伸手向前抓着,前方十数个甲子神登时动弹不得,身上炸出恶念。 黄灵的金色闪电却立时打来,又将太岁捉拿出来的恶念,全都逼回甲子神身子里。 “太岁爷,我们来帮你!”朱雀、玄武领着手下星宿,突破几座大鼎的包围,从两侧来袭。 “来得好!”黄灵大笑,黄金长剑指向朱雀,朱雀立时抱着脑袋嚎叫起来。 “秋草你看,朱雀将军全身是恶念,我救救他!”黄灵得意握着林珊的手,几道金色闪电在林珊周身绕着,一点也不让太岁有机会捉她身上恶念。 “你们别来碍事──”太岁听了朱雀叫声,知道黄灵此时踩在太岁鼎上,能遥远地散发恶念。除了自己以外,其他神仙上来助战,只会越帮越忙。太岁挥动几道黑雷,一道打在朱雀身上,打散了灌入他身上的恶念,另几道黑雷则逼退了玄武。 黄灵趁着太岁分神之际,长剑一指,金色闪电已经卷上太岁大戟。太岁怒喝一声,放出黑雷抗衡,却觉得黄灵的金电比他想象中更为强悍。 四周甲子神举着兵器攻来,太岁一手紧拿着太岁戟,另一手握着拳头,拳头上黑雷缠绕,接连打飞了来袭的甲子神。 太岁觉得握拳那手腕有些疼痛,是太白星替他接上的手还未痊愈。 “中!”林珊突然尖叫一声,念起咒术。 太岁只觉得脚下一紧,脚底下竟冒出符光,几条金银绳子缠上脚踝,直捆大腿。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太岁鼎盖上那密密麻麻的纹路凹陷处,竟藏着许多涂上黑漆的捆仙绳。 林珊尽管心惊,却仍专注地注意太岁一举一动,在他双脚接近捆仙绳,且分神当下,念咒施法,捆仙绳这才发动。 “喝!”太岁张手放雷,打退了一批趁势杀上来的甲子神。脚下的捆仙绳越缠越多,四周脚边还有几处也扬起了捆仙绳,要往太岁身上缠来。 有些甲子神也从身上掏出了捆仙绳,全往太岁身上扔。 太岁一把接住一个甲子神朝他扔来的捆仙绳子,使劲一抓,黑雷从绳子传去,将那甲子神电得弹开。太岁甩着绳子当成鞭用,又打飞好几个甲子神,只觉得背后一痛,转头过去,原来是有些甲子神拿着弓箭,远远地朝着他射。 “哈哈哈哈!莽牛撞进了陷阱,还不快束手就擒!”黄灵哈哈大笑着,只见太岁脚下的捆仙绳缠得更紧,且手上的黑色大戟也让捆仙绳给捆了。黄灵见机不可失,一个纵身飞天,举着黄金长剑往太岁窜去。 “大人!小心,别去!”林珊大惊,急忙喊着。 “看我斩了他!”黄灵跃得极高,在太岁头顶落下,一剑伴着黄金闪电雷霆万钧地劈下。但黄金剑劈进太岁肩头两吋,虽鲜血四溅,却无法再劈下去,是太岁用手挟住了长剑剑身。 太岁一语不发,怒瞪着黄灵,背后要杀上来的甲子神全让太岁身上炸出的黑雷电开,但仍有两个甲子神没给电到,挺着长枪刺入太岁后背。 “好大的蛮力!”黄灵见太岁让长枪刺了,挟着他长剑的力道却有增无减,心中不免有些骇然,鼓足了全身力气,一手发出极为耀眼的黄金闪电,往太岁脸上轰去。 “鼎上发生了什么事?”老子惊讶地看着天上,由于太岁鼎已飞得很高,底下看不见大鼎上头发生的事,只见到金电黑雷此起彼落,朱雀、玄武领着星宿在大鼎周边游击。 金光闪耀之际,黄灵只觉得手上金电一道一道全给弹上了天。 “毛头小子──”太岁暴喝,身子浮动,捆仙绳一根根断了,四周甲子神全给吸上了天,在太岁鼎上空十数尺旋绕着,像是大漩涡一般。甲子神身上炸出了恶念,一柱柱恶念卷柱激烈绕着,窜进太岁鼎上九个大孔中。 “可恶!”黄灵惊愕交加,猛力拔出砍在太岁肩头的长剑,又朝太岁脑袋上劈去。 太岁又一吼,大戟黑雷炸出,戟上的捆仙绳也给震开大半,太岁挺戟和黄灵金剑互格了几下。黄灵双手握剑,只觉得手腕要碎了般,猛一见到太岁眼神凌厉怒瞪着自己,不禁怯意大增,发出了闪耀金电往太岁身上乱炸,赶紧往后退开。 林珊和少许甲子神没给卷上天,却也觉得身上麻痹疼痛,像有什么东西要窜出体内。 那些给卷上天的甲子神纷纷落下,有些动弹不得,有些虚弱举着兵器,仍要围攻太岁。 “别死战,快往前飞!”林珊奋力下着命令,那些还有余力的甲子神全鼓足全力,操纵着太岁鼎往禽曲天障那圆形光阵飞去。 百来个甲子神全力施法,太岁鼎的速度一下子增加了数倍,撞飞了前头一只只乱窜的黑蝙蝠,往天障光阵快速飞去。 “啊!”老子见太岁鼎突然加速,心中想到了什么,急忙大吼着:“朱雀、玄武,拦下太岁鼎,去助澄澜!” 第374章 宿命的对决(2) “上面的是黄灵,他身上的太岁力很明显,我感觉得到他,他也感觉得到我。”阿关苦笑摇头,眼睛越发闪亮,太岁鼎的气息涌入了他全身。他身子飘浮腾空,离开了翩翩身子,手贴在太岁鼎上,像是有黏性一般,快速攀爬上鼎;到了鼎身三分之二处时,手脚几乎已经腾空,向上升去。 太岁鼎上纹路闪耀光芒,几道金电顺着大鼎纹路流向阿关。 阿关腿一蹬,蹬得离鼎身远些,避开了金电,随即又伸手构向大鼎,继续往上飞升。 “你得小心动作,别打坏了鼎。”翩翩紧跟在阿关身后,只觉得呼吸逐渐不顺,俏脸涨出了阵阵红晕。 这是翩翩化成凡人之后,第一次飞升到这么高的天空;而阿关由于体内的太岁力逐渐成熟,且已有几次高空作战经验,反倒不像翩翩这般难受。 “应该不会??”阿关看着自己的手掌一接近太岁鼎身,就冒出淡淡的黑雷电丝,知道黑雷和太岁力密不可分,对太岁鼎应当没有太大影响。 翩翩点了点头,看看手中双月,心想反倒是自己放光圈时应当留神,可不能损伤了太岁鼎。 阿关一鼓作气奔跑起来,又跳过了几道顺着纹路流来的电光,猛力一跳,已跳上了太岁鼎鼎盖。 鼎盖上满布甲子神的破碎尸块,二十来个甲子神分立大鼎四周,操纵着大鼎前进。 黄灵静静站在远处鼎盖中央,林珊默默随在身后,见了阿关跃上鼎盖,忍不住向前踏了两步,神情有些激动,正要开口说话,便见到翩翩也飞了上来。 林珊炙热神情一下子像给浇了盆冷水,又冷冽许多,不发一语打量着羽化成人的翩翩。 “咦?”黄灵摀着腹部,神情十分痛苦,见了翩翩,也啧啧称奇说:“你不是那蝶儿仙,怎么成了凡人也能飞天?” 翩翩并不理睬黄灵,只是向林珊喊着:“秋草,离黄灵远些,他是个卑鄙小人!” 阿关看着林珊,心中难过,喊着:“林珊,黄灵用恶念害你,他只想争权夺位,他勾结魔界妖魔,要害玉帝、害人间!” 靠阿关较近的两个甲子神挥动兵器围来,翩翩抢先拦下,挥动双月,和甲子神过了几招,立刻砍落两个甲子神脑袋。 “别乱战,你们不是对手,专心操纵大鼎!”林珊知道黄灵也受了伤,一时无法分心再顾大鼎,近二十来个负伤的甲子神,必须全神操纵大鼎前进。 “阿关??”林珊吸了口气说:“你们不是黄灵的对手,赶快降了,玉帝会饶了你们。辰星野心甚大,他召集了大军只想夺权,你心中有恶念,无法判断是非善恶。” “我心中没有恶念!”阿关大喊:“林珊,你仔细想想,你对翩翩做过什么?全都是那黄灵害你的!” 林珊听阿关这么说,身子颤抖着,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已不是秘密。 林珊看了翩翩一眼,立即将头撇开,喃喃地说,“蝶儿仙早已邪化,我怕你中了她计,替你??” “你还和他鬼扯什么?”黄灵瞪了林珊一眼。 “黄灵,我们该把帐算一算了。”阿关见黄灵额上冷汗直流,还摀着腹部,一手抓着太岁那大黑戟,知道果真如月霜所说,黄灵伤势不轻。 “不自量力的小子,你不过区区一个凡人。”黄灵冷笑,嘴角因为腹部的伤痛而不住颤抖,右手将太岁戟举得直挺,指着阿关说:“凭你也想当神仙?凭你想当太岁?” “我一点也不想!”阿关挥了挥手,召出鬼哭剑,另一手也掏出伏灵布袋,深吸一口气,身上泛起黑雷,往黄灵冲去,高喊:“都是你们在说,都是你们要我做这做那,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宰了你!” “来得好!”黄灵喝了一声,大戟上金电缠绕,往前一指,几股电流激烈悬绕,飞窜打向阿关。 阿关只见黄灵打来的金电猛烈至极,心中骇然,赶紧飞扑闪开,在鼎盖上打了个滚,挣起身来,有些气馁。他原以为自己黑雷已经进步许多,但和黄灵金电一比,却相差更多,完全无法抗衡。 “喝!”黄灵正要操纵金电转向追击,腹部却突然剧痛,创口崩裂,好几股恶念喷出。 阿关见到黄灵突然停下了动作,伸手按着腹部,知道他肚子上的破口是让太岁大戟所刺。大戟的造材和鬼哭剑一样,妖邪给刺破了伤口会难以痊愈。黄灵仗着身上强横太岁力压着,才不像午伊中了鬼哭剑那样,恶念狂泄死去。 “太岁爷刺得真好!”阿关大叫一声,又冲杀上来,翩翩也从另一侧杀来。 黄灵咬牙切齿,只觉得肚子里有千百把刀乱窜,痛得他眼冒金星,眼见阿关杀来,便以大戟硬挡。 阿关鬼哭剑短,和黄灵战了一会儿,小腿让大戟上金电扫到,往后弹开倒在地上。 黄灵追上,正要突刺阿关,只觉得眼前一个影子晃动,竟是伏灵布袋,鬼手们猛窜而出。黄灵张口一吐,一阵金电闪耀,将布袋震飞老远,鬼手都给电得焦黑,布袋在天上旋了几圈,缓缓落在地上。 阿关见到布袋冒着烟掉落,心中激愤,顺着目光看见后头几个大麻布袋,正觉得奇怪,黄灵又已杀来,只好鼓起全力应战。 这头几条捆仙绳飞扬,翩翩快速闪过。原来在追赶大鼎之际,月霜又传来几道符令,转述太岁的话,将大鼎上的情形、捆仙绳机关等,都说了个明白。 “翩翩姐,我那样对付你,你很气我吧?如你所愿,你变成了凡人,和阿关在一起了!”林珊说着,挥了几下长剑,另几处捆仙绳又起,仍让翩翩闪过。 “以前的事我都忘了,不想再提,你让黄灵害了。”翩翩挥动双月,将缠来的捆仙绳全给打落,不时还转头注意着阿关战情。 “你恢复面貌、称心如意了,当然可以通通不当一回事了!”林珊尖喊。 第376章 邪化阿关(1) “好家伙!”黄灵哼了哼,剑上泛起了金黄闪电,缠上阿关全身。阿关咬牙撑着,也发出黑雷对抗,但力气早已耗尽,那黑雷只闪了几下,很快便让金亮电光压了下去。 “住手!”林珊大叫,一跃而起,举起长剑就往黄灵握剑那手斩去。 黄灵不料林珊如此果决,说斩就斩,急忙抽回长剑格挡,架开林珊这剑。 “秋草!你做什么!你敢犯上?”黄灵脸上青筋暴露,愤恨吼着,挥动长剑挡下林珊一连串攻击。 “这窝囊废有什么好?怎地大家都维护他?全瞎了狗眼?”黄灵怒斥着,同时一边冷笑,手上力道加大,剑身伴着金电。 “你出尔反尔!”林珊接了几剑,很快不敌,右手让金电电得剧痛麻痒,只得将剑换至左手,一面死战,一面逼问:“以往我和他活捉了邪神,也没当场杀死的,顶多关起来。你既是太岁,如何连个凡人都制伏不了?” “贱人!”黄灵暴怒,背后金光耀眼,一剑劈下,打在林珊剑上,将她长剑震断,且从林珊左肩劈到了右腰间。 林珊表情怔着,手还握着一短截断剑,身上多了条大口子。 血像花雨般溅上了天际。 黄灵也怔了怔,摀着嘴巴退了两步。 “黄??灵??”阿关挣扎站起,眼睛红光大盛,牙齿更加突出,身上微微闪着黑雷,低吼着:“黄灵??你有种杀了我??” 黄灵转头,见了阿关像见了仇人般,全身金电四射,朝阿关窜去,暴怒大喝:“我就杀你!” 阿关龇牙咧嘴,神情却不怎么清楚,游魂似地站着。 几道黄光缠来,缠住了黄灵手和脚,那些黄光一碰上金电,立时散了,但一道黄光散去,又有两、三道缠来。 黄灵愤恨回头,是全身染血的林珊紧跟在后,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黄灵臂膀。 林珊流泪喊着:“我帮你不帮午伊,我帮你夺得大位??你怎能出尔反尔??你说布下天罗地网擒下他,便替他收去恶念,放任他当个凡人??为何出尔反尔?” “放手!”黄灵甩着手,却感到背上一痛。林珊用那把断剑刺进了黄灵后背,断剑刺不深,却也让黄灵疼痛难当。 “混账──”黄灵怒喝着。眼前阿关动了动身子,突然暴吼,挣开了捆仙绳,像只猛兽般扑来,一把往黄灵抓去,在黄灵胸口抓出了几道爪痕。阿关的指甲也伸长许多,墨黑尖锐,还微微闪动着黑雷。 黄灵怒急,放出猛烈金电,用力甩着,却怎么也甩不开林珊。林珊右臂已经焦裂溅血,左手却仍紧握断剑,抽了出来,又刺一剑。 阿关连声怪吼,像头抓了狂的野兽般一爪一爪地抓击黄灵,同时也让黄灵挥剑在他身上砍出好几道口子,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屈膝一蹲,尖嚎一声,直直往前飞扑一爪抓在黄灵脸上,在黄灵脸上抓出了深深的五道指痕。 “贱人!”黄灵眼睛闪耀出金光,一脚踢开了阿关,长剑倒握,刺进了林珊心窝,将她串在剑上,举了起来,金电轰隆炸裂。 鲜血洒上了天。 林珊的胸口给炸出一个大洞,身子风筝似地飞上空中,伴着那漫天血花,落在鼎盖上,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甚至未能回头再看阿关一眼,便已死去。 阿关张大了口,举起手向林珊伸着,想要抓些什么似的,只觉得林珊身上的恶念渐渐散去,没有了一点气息。 他弓着身子,全身剧烈颤抖着,想起在劫囚时,太岁与他之间的对话── “小子,草儿平时待你如何?” “林珊对我一直很好??她邪化了??对我也一直很好??” 阿关身子弓得更低,双手按在鼎盖上,指甲暴长,仰起了头,双眼发红,泪流满面。 后头骚动着,翩翩红着眼眶,飞窜上来,双手提着四个大布袋,放在鼎盖上。只有一个麻布袋还微微有着颤抖,另外三个都一动也不动了。 几个甲子神围了上去,翩翩挥动双月战着。她看向阿关这边,接着见到林珊尸身,又见到阿关像只野兽伏在地上,不由得惊愕莫名。 黄灵摀着腹部,举着长剑,就要往阿关脑袋劈。 阿关猛一窜,往黄灵扑去,速度又快又狠,腰间让黄灵划了一剑,却蹬了黄灵一脚。 黄灵让阿关蹬着了肚子伤口,疼痛得几乎要昏,退了几步站稳,察觉到身后有东西飞来,赶紧低头,几道光圈掠过他的头顶。 翩翩身边的甲子神已经纷纷死去,翩翩尖喊着,双月化成光刀,向黄灵暴窜而来。 黄灵举剑硬打,长剑上伴着强悍金电。翩翩一刀斩在金剑上,手给电得通红,青月也给震飞了。 黄灵还欲追击,后头阿关又扑杀上来,挥爪乱抓,像是要抢鬼哭剑,又像是要和他拼命。 又有几个甲子神看到黄灵以一敌二,赶紧上来帮忙,拦在阿关身前。阿关挥手乱抓,抓死了一个甲子神,其他杀来的甲子神们举着兵器来战,阿关腿上吃了一锤,愤恨吼叫着。 只这么一叫,甲子神们突然都像给电着了一般,身子颤抖。阿关乱爪抓去,将甲子神们全抓得四分五裂。 太岁鼎上的甲子神只剩六个,都伤重,大鼎飞势缓了下来,且开始缓缓下坠。 “阿关,你清醒点!”翩翩见了阿关那凶恶模样,心中骇然,紧跟着阿关。 黄灵以金电轰击着阿关,阿关速度奇快,四处乱蹦,闪开金电,和翩翩左右追击着黄灵。 翩翩刚才给黄灵震飞了一刀,此时并不硬打,而是精准放出光圈,掩护阿关。阿关身上闪动黑雷,疯狂扑击着黄灵。黄灵怒吼连连,却感到腹部绞痛加剧,举剑一刺,刺进阿关腰间。阿关发出嚎叫,竟不后退,而是往前直冲,任由刺进他小腹的长剑往外拉扯,扯出一个极大的破口。 黄灵被阿关这不要命的打法吓得一愣。阿关一爪抓来,抓在黄灵肩上,扯下了一大块肉,往嘴里一塞,竟吃下了肚子。 第379章 邪化阿关(4) 魔将向后土点了点头,举手一招,一队天将这才止住吶喊。 后土看看魔将,轻声问:“你挺机灵,你叫什么?你比起枪鬼如何?” “我叫作『貉』,后土大人。”魔将咧嘴笑着说:“枪鬼大王是三界第一大将,小将哪能和他比较,我和禽曲、武王他俩排排坐。” 这魔将正是当日和赤三一同招降顺德大帝的貉。那时赤三受缚,貉独自逃脱,回来却和同伴说那赤三无能拖累了他,全凭自个儿奋勇作战,这才惊险脱困。 貉有着一双锐利眼睛,一双手满是肮脏鳞片,腰间悬着闪亮亮的弯刀,领着一队天将在前头带路。 后土和玉帝远远跟在后头。 “这通道??和我们上来时,似乎又有些不同。”玉帝脚步缓了些,对着后土说。 两旁的壁上都挂了珠宝玉石,闪亮耀眼,且多了更多通道,四通八达。 “好漂亮的大宫。”后土淡淡笑着说:“玉帝,比起以前咱们的天庭如何?” “不知道。”玉帝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茫然。 “玉帝,你觉得狱罗神比起以前的同僚如何?比起紫微、勾陈如何?”后土继续问着。 “不知道!”玉帝烦躁不安,有些生气。 后土笑着说:“紫微和善、勾陈机智;狱罗神我和他不熟,我只知他真好心??堂堂魔界魔王统领大军上凡,帮助神仙征讨四方,还建造漂亮大宫殿让咱们住。可惜我怎么都住不惯,时常心神不安,想了许久才想通,这美丽宫殿的主人或许不是咱们。” 玉帝停下脚步,瞪大双眼看着后土,神情极度惊骇懊恼,顶上那镶满珠宝的大金冠颤抖了几下,歪到一边。半晌之后,这才苦叹一声,垂下头说:“或许??我做错了一些事??你赶紧通知福地两星,要他们赶紧领着太岁鼎来,这顿宴席吃不得??” “玉帝,别大声嚷嚷。”后土微笑,伸手阻住玉帝嘴巴,推着他继续往前走,说:“别让貉听见了,他定会笑嘻嘻地说:『玉帝大人,吃不得也要吃。』” 玉帝有些惊讶,低声埋怨说:“原来你早看出了狱罗神不安好心?却又不和我说?” “不久之前,主营大神云集,狱罗神始终恭敬,那时玉帝正意气风发,说要扫平四方呢。我那时说了,玉帝你也会当我是在挑拨离间吧。”后土苦笑。 玉帝默然不语,和后土一前一后,在这闪耀辉煌的大宫通道中前进。一旁通道两个天将拎着一个瘦弱小神出来,那小神已无气息,是天工手下的仙匠。 “这是怎么了?”玉帝有些讶异,伸手拦下两名天将。 天将冷冷应答:“这无能小神,没能打造出大神仙们要的东西,便已累死。” 玉帝怔了怔,问:“打造什么?” 后土在后头提醒说:“是玉帝大人你要的大椅、宝剑、金冠、大衣??” “天工??天工在哪儿?”玉帝问着。天将指了指后头甬道,几间小室传出锵锵声响。玉帝赶忙喊了喊前头的貉,说:“你们先行,我去瞧瞧天工,马上跟上。” 貉点点头,领着天将继续前进。 玉帝慌慌忙忙地赶去那小室,只见到里头彩烟弥漫,十几名虚弱工匠正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打造黄金大椅,缝制闪亮大袍。 “有没有厉害兵刃?”玉帝挥动着彩烟,喊着:“天工、天工老儿!” “天工、天工!”玉帝激动嚷嚷着,随手在墙上抓着,抓了些长剑短剑在手上秤着,使来都不顺手,愤恨骂着:“饭桶!都是一群饭桶、废物!” “天工!”玉帝见到天工趴在一张桌前,赶紧大步跨去,愤怒骂着:“糟老头,你在偷懒!” 玉帝一把拎住了天工后颈,将他拎了起来。天工两眼紧闭,身上仙气溢出,已经死去。 玉帝大惊,松开了手,天工身子坠落地上。桌上放着一柄剑,正是不久之前玉帝要天工拿回去重做的宝剑,剑鞘上的珠宝全给卸下,整齐地排在桌上。 后土跟上,见了这情形,叹了一声,蹲下身子,拍了拍天工后背说:“这老头累了太久,让他好好睡吧。” “我得找点厉害兵器,免得狱罗神暗算我!”玉帝暴躁起来,用力拍着桌子,将桌上的珠宝震得乱弹。 后土拾起桌上长剑,拔剑出鞘,金光耀眼。见玉帝摀着脸,似乎让这金光映得难受,赶紧将剑入鞘。 “这是什么东西!要他造剑给我,他造了什么?这样难看!这样奇怪!”玉帝恨恨骂着,踩了天工尸身几脚。 “玉帝!”后土怒斥一声,将长剑扔向玉帝怀里,背后黄光流转,正气凛然地说:“天工可真有心,他怕你吃了地底妖魔的亏,呕心泣血,在这柄剑身上刻满了驱魔符纹。你别折腾他了,让他好好去吧!” “哼!”玉帝见后土也给他脸色,心中勃然大怒。却又感到自己此时孤立无援,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觉得握着剑的手感到有些灼热感,可不明白既然剑上刻的是驱魔符箓,却又为何会烫着自己。 “别拖拖拉拉,狱罗神还请咱们吃饭吶!”后土催促着,推着玉帝出了这小室,转头一挥手,黄光潺流,将桌上那些珠宝饰品全扫下了地。后土向工匠们说:“别再忙了,歇歇吧,那些漂亮东西,不要也罢!” 工匠们怔了怔,这才停下动作,游魂似地群聚,扶起天工尸身,流下泪,发出深深叹息。 在几条通道汇集处,是一个广大空间,空间那端好大一扇银色大门,里头便是这皇宫主殿,门外站着两个天将。 “不行!不行!”玉帝猛摇着头说:“狱罗神一定有诈、一定有诈!我身边没有一个大将,这儿又是天障,我去了一定吃亏、一定吃亏!” “事到如今,啰唆什么,赶紧进去吶,别让魔界妖魔看了笑话!”后土仍推着玉帝。 “后土,你、你分明和他们一伙,我知道了,你要帮着狱罗神害我!”玉帝怒斥嚷起来。 第380章 邪化阿关(5) 后土哼了一声,一个耳光打在玉帝脸上,啪的一声好响。 玉帝眼睛发红,正要怒骂,银色大门已经缓缓打开。 殿中摆着长条桌子,座位上端坐许多天界文官神仙,有的互相敬酒,有的沉默发呆,魔将、邪天将也掺杂其中。 狱罗神仍是黑盔覆面,大袍拖到了地上,坐在后头最为宽大的桌前,那是四御座位中的最左侧。 貉立在狱罗神背后,见了玉帝在外头,大声喊着:“恭迎玉帝大人!” 众文官们纷纷起身恭迎,玉帝全身颤抖,后头后土仍不停推着,将他往主殿里推。 玉帝回头,想说些什么,后土望着他,冷冷地说:“你怕死?我可不怕,但我只知道你若不进去,不但要死,且会拖累一干战友,你进去,咱们还可以拼一拼。” “拼??怎么拼?里头全是文官,哪里有可以和狱罗神拼的大将?”玉帝双腿发软,只听见主殿里吶喊声越来越大,有好几列天将不停以长柄兵刃敲着闪亮地板,气势惊天动地。 后土长叹一声,抛下玉帝,自个儿大步跨进主殿,黄袍飘逸飞扬,一步步往狱罗神走去,向狱罗神和许多文官点了点头,端静坐在长桌最右侧的位置。 玉帝见后土也离他而去,更加惊惧,回头只见到外头各通道也有天将持着兵器,整齐走来。玉帝知道在这天障之中,自己是插翅难飞了,主殿里总算还有自己人,牙一咬,也步进主殿,全身发抖,强打起精神,往自己座位上走去。 “咦?”狱罗神缓缓地问:“玉帝大人,你手上那柄剑可真好看,是天工打给你的吗?” 玉帝没答话,经过几个文官神仙身边,有的阿谀奉承地举杯相迎,有些则忧心忡忡地叹气。 “原来许多神仙早已经看出不对了,为何我却看不出??为何??”玉帝低声喃喃着,在后土身旁坐下,和狱罗神中间相隔了个四御紫微的空位。 “你已邪化,利欲熏心,自然难辨是非。”后土淡淡答着。 玉帝陡然一惊,顶上的大金冠给震落了头,摔在地上不停滚着。一旁几个天将捡了,在手上把玩着,一点也没有要还给玉帝的意思。 “胡闹什么?”貉斥了两声,天将们这才乖乖将金冠放在玉帝桌上。 “你还真让人失望,别那么胆小,我早给你安排了个家伙陪你吃饭。”后土细声说着。 “啊?谁?”玉帝狐疑问着,另一端的狱罗神已经开口。 狱罗神说:“玉帝大人,我刚刚接到手下枪鬼以法术传讯,洞天之战,已全在他掌握之中,便特地邀请玉帝大人和主营神仙,来好好庆祝一番。” 玉帝看着狱罗神黑盔中那两只鲜红眼睛,不禁有些胆寒,正要开口问紫微一行的情势,狱罗神却已别过了头,举起金杯。霎时一票神仙、魔将个个欢呼鼓噪,庆祝大战告捷。 有些妖娇魔女奏起了妖魅乐曲,四周彩烟飞升,金光四映,一道道菜肴上桌。端着金盘子的小妖女还偷偷拧了玉帝一把,向玉帝抛了个媚眼。 玉帝怔了怔,不知所措,只觉得接下来几个端菜小妖女,也都向他抛起了媚眼,却又不知为何。 外头一阵骚动,几个天将像是和谁起了争执,纷纷给打飞。银色大门轰然巨响,众神仙们全给巨响吓得停下了动作。 二郎牵着啸天犬,豪迈步入大殿。 二郎的眼睛布满血丝,动作不再温和斯文,比起以往粗鲁许多,撞倒了不少端菜妖女。啸天犬一身银毛依然柔软漂亮,但似乎也有些邪了,像条疯狗似地胡乱吠着,不停流着口水;还扑上了一个文官神仙的桌上,翻动着菜肴,气得那文官拍桌大骂。 “乖狗儿!乖狗儿!”一旁的月老嘻嘻笑着,将自己那份菜肴推到啸天犬面前。啸天犬爪子不停扒着,大口吃起菜肴。 “后土大人,召我回来做什么?”二郎摀着额头,似乎脑袋疼得厉害,皱眉问着:“不是要攻洞天?为何又要我埋伏在雪山下?” 原来后土早已看出狱罗神想藉由洞天大战使主营空虚,好一举灭了玉帝和自己,便趁着一路路兵马出军时,暗中发出符令知会二郎,吩咐二郎不论如何,独自回来。 二郎得了号令,杀尽身边邪天将,领着啸天犬伏于雪山下待命。等着后土和玉帝随着貉前往大殿时,再次收到后土符令,这才闯了进来。 狱罗神静默不语,黑色大袍飘扬,看了看身后的貉,貉也有些惊讶,没有料到二郎会在此时出现。 后土起身说:“二郎将军,这儿大家都住腻了,咱们向狱罗神道个谢,一同飞升天庭,将旧居整理整理,如何?” 后土此话一出,有一半的神仙拍手应和:“好啊!好啊!”“这儿住不惯,咱们回天庭!”“大战早已完结,别逗留了!” 却又有另一半文官神仙反对着:“不要,凡间也挺不错,为何要走呢?”“这儿华丽漂亮,比起朴素天庭舒服得多啊。” 后土举杯向狱罗神一敬,随即放在桌上,并未饮下,拉着玉帝起身,就要离座。 玉帝还不知所措,只觉得右手疼痛难当,张开来一看,紧握着剑柄的手掌又红又肿,却又不敢放下这护身宝剑,心中茫然不已,只得随着后土步下台阶,向二郎走去。 “玉帝大人──”狱罗神猛一起身,大袍黑气弥漫,大殿四周彩烟狂卷,妖魅音乐登时变得凄烈。 “玉帝大人、后土大人,是否见怪这宴席布置不妥?为何要离去?”貉纵身一跃,跃到了后土、玉帝身前,躬身要拦。 “刚刚说过了,就是住腻了,想换换环境。”后土挥了挥手,几股柔和黄光向貉扫去,挡下了貉的来势。 “后土大人你可以去,玉帝不能去。”貉一翻身,避过了黄光,抽出腰间那奇异弯刀,往玉帝颈子抹去。 “滚!”二郎猛一喝,抬脚踢在貉肚子上。貉还没看清楚二郎身影,已给踢飞老远,撞在远处壁上,跌落时撞倒了好几张桌子。 第381章 邪化阿关(6) “怎么了?”“怎么回事!”众神仙们骚动着,纷纷起身。 狱罗神身子浮上空中,身上黑色大袍拖地,黑盔中红光大盛,四周华丽墙壁开始腐坏,珠宝美玉一颗颗掉落。 一队一队的天将持着兵器从各处入口抢进,魔将们纷纷起座,拔出腰间兵刃。那给踢飞的貉,翻了个滚跃上长桌,满脸怨恨,挥动兵刃斩翻身旁两个失声惊叫的文官神仙。 “神仙──”貉挥刀大吼:“摘下神仙脑袋,让咱们毕其功于一役,一统三界──” “你们果然别有居心!”玉帝怒吼着,抽出长剑,手掌更疼痛了。 墙壁龟裂,从裂缝中挣扎而出的是一只只奇异怪兽,和长着翅膀的妖兵。 文官神仙们骚动奔逃着,有一部分往玉帝、后土这儿逃来,四周的魔将领着天将追杀着那些神仙。 二郎闷吭一声,挺起离弦,几道流星划过玉帝眼前,后头三个天将登时没了脑袋。 啸天犬蹦起老高,口里紧咬着一只魔界野兽,身子一扭,压着那巨兽坠地,撞裂了长桌。 月老不停向惊慌失措的文官神仙招手喊着:“这边、这边!快来二郎将军这儿!” 二郎抢在最前头,离弦银光闪耀,将几个拦路魔将全刺得四分五裂。 貉领着魔将、天将追杀,几个端菜妖女杀到了后土、玉帝身旁,却突然起了纷争。 “别打我爱人!”“别打我玉帝大人!”“他是我的!”“是我的!”好几个妖女们尖叫着、骚动着,互相抓着对方。 玉帝挥动长剑,金光刺眼,却有些愕然,不知道那些妖女为何如此。 后土见了月老在一旁掩嘴窃笑,又见到几个生事妖女脚趾都给绑了红线,知道是月老使了小手段,让她们爱上玉帝,互相争执,制造混乱。 另外一头也有几个文官神仙虽不擅武,却团结护卫着玉帝后退,放出咒术抵抗妖兵魔将。 后土挥动黄光,吹散了后头掩来的浓烈黑烟,大声喊着:“魔界魔王恶毒奸计,要除去咱们,独吞三界,大伙儿团结一心,只要能杀出去,便能和其他神仙会合!” “哈哈!哪里还有神仙?哪里还有同伴?”貉大声吼着:“枪鬼大王早将洞天一群神仙覆进了天障,他们只能等死!福地全是咱狱罗神大王的伙伴,岁星和镇星早已归顺我狱罗神大王,现正乘着太岁鼎赶来支援,你们逃不了啦,哈哈哈!” “混账,闭口──”玉帝挥剑乱斩,金剑闪亮耀眼,急急大吼:“黄灵不会叛我!藏睦更不会叛我!” 前头二郎一声咆哮,将十来个天将全给打翻。后土黄光卷动,拖着玉帝撤退。玉帝紧握金剑,只觉得手像是握着炙热火棒一样,疼痛难当,见到剑身上果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纹,心中一阵酸楚,那全是天工的心和血的结晶,天工却因此给活活累死。 “我受伤了,亲爱的快来救我!”月老胡乱叫着,只见到数十个妖女全围了上来,个个脸色有异,互相看着,但听了月老叫唤,还是情不自禁拥了上去,护卫着月老撤退。 几个妖魔大汉也夹杂在妖女当中,羞红着脸护卫着月老。 “怎么回事?神仙还有如此异法?”貉惊讶怪叫着,斩翻几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女妖。 “什么异法,是伟大爱情的力量!”月老指着貉大喊:“一群小亲亲,替我打死那个坏妖魔!” 一票月老亲卫队全转移了目标,瞪视着貉,心中百般挣扎,不知该不该为了月老而攻击自己的领头大王。 另一头,二郎已杀到了大殿外头,四周建筑开始扭曲崩裂,几条通道全坍塌陷落,只剩中央一条大通道。 十几个天将围攻二郎,二郎离弦乱扫,天将一个个骨裂体碎。二郎摀着脑袋,咧嘴怒吼,他头剧痛,额上竖眼猛一睁开,鲜红如血。 “二郎,稳住!”后土见了二郎狂烈模样,心中骇然,生怕二郎也邪了,六亲不认。 后土转头,看貉已经领着魔将天将,杀散了那些脚趾给绑了红线的妖女,往这头追来。 狱罗神没入龟裂墙壁,大宫发出尖锐裂声,几道黑影顺着大殿追来,是狱罗神。 只见到黑影瞬间追进了通道,黑影处猛暴伸出一只黑爪,一爪便抓去月老身边一个文官神仙,神仙给抓进黑影,便没了声息。 “大伙儿小心!这里是狱罗神的天障,他占了地利!”后土提醒着一行神仙。只见到随行神仙越渐减少,不是让突然暴出的大手抓了,就是给貉领着的天将杀了,只剩下月老和六、七个文官神仙,还紧跟在后。 前方黑影在墙上飞快闪着,两只大黑手暴伸而出,左右抓向二郎。 二郎一个回身,避开了两手抓击,离弦一起,击碎一只大黑手上的食指。只听见四周发出了尖锐吼声,壁面都开始震动,裂缝淌出血来。 黑手缩了回去,墙壁伸出一根根尖刺,裂缝中挤出一只只妖兵,围攻玉帝和后土。 二郎来回突击,离弦快得像流星乱射,将那些妖兵全给击碎。一行神仙继续前进,只见到四周墙壁红光大现,通道前头突然崩塌扭曲,竟成了一条死路。 二郎虎吼,几记猛刺击在墙壁上,像是刺进石砾堆中,虽不甚坚硬,一时却也无法开出条路;后头红光闪耀,玉帝、后土和最后几个文官神仙退着,退到了墙边,摸着坚实墙壁,心中一阵绝望。 后头追兵渐近,二郎提起离弦,纵身转向,一夫当关,阻在追兵前头。 貉的身后红光闪耀,通道破出一个大洞,一个黑袍大将闪了出来── 枪鬼。 “我还觉得奇怪,你怎么没来,原来还留在这儿。”枪鬼声音高扬,威风凛凛说着。 “你俩都不是我对手,滚开!”二郎摀着额上血眼,恶念使他的脑袋剧痛,竖眼淌血。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枪鬼冷冷笑着说:“二郎,你可知道,太子已败给我了。” 第382章 大战的终结(1) “他也配和我比?”二郎闷吼一声,离弦快如闪电,直直窜向枪鬼心窝。 枪鬼挺起黑枪来迎,只觉得二郎攻势强猛至极,黑枪几乎跟不上离弦的突刺,好几次要格挡都漏了空,离弦抢先一步在他身上刺出了伤口。 “好厉害!”枪鬼腰间又中了一戟,一手直指二郎,指上红光闪耀。二郎感到猛烈晕眩,后头黄光滚滚,后土的法术放来,包覆住了二郎全身。 “小心!妖魔要使天障害你!”后土大声提醒,一手按着墙上放术,一手朝着二郎施法,力量因而分散,在这通道尽头结成的黄光结界便弱了许多。 壁上一阵轰隆声响,一只黑爪子又伸了出来,在后土背上狠狠抓出了五道指痕,鲜血染红了身上大袍。 后土跪了下去,仍尽力施法,黑爪子又一爪往后土脑袋上抓,突然断成了两截。 是玉帝挥剑斩的。 他双手握剑,两只手都冒出了焦味。他举起黄金剑刺下,将那断爪钉在地上,四面又震动起来,狱罗神的怒吼声不时回荡着。 一票神仙挤向后土,七手八脚地放咒替后土治伤。 那头,枪鬼见自己的天障让后土的法术挡了,一时无计可施,二郎的离弦又快又狠,他无法更加专注施展天障。 “貉!还不来帮忙!”枪鬼大喊着,后头的貉连忙挥动弯刀杀来,一同大战二郎。那些长着翅膀的妖魔也窜过枪鬼和貉的身边,全往二郎拥去。 啸天犬跟在二郎身后,此时猛一窜上一旁的通道墙壁,踩踏上墙壁反弹一跃,扑下了好几只妖魔。 二郎离弦乱扫,一面逼退了貉与枪鬼,一面将想直攻后土、玉帝的妖魔全刺死。 “这家伙真厉害!”枪鬼两记黑枪又给二郎挡开,不由得退了两步。 “老哥!”貉手臂也负了伤,恶狠狠吼着:“咱们全力夹攻,加上使妖兵包抄,一举将这厮杀了!” “他杀红了眼,没必要和他硬碰。”枪鬼眼睛闪亮,又向后退了几步,挥手一招,更多妖魔自他身后攻向二郎。他先前和太子一战便受了伤,此时知道己方既已占了地利,再没必要和二郎硬打。 “放天障治他!”枪鬼手一张,又是股红光现出,后土的黄光却来得慢了。 二郎又是一阵晕眩,只见到半边身子已让红光罩住,四周景象大变,底下是血红色的滔滔大江,顶上是滚滚红云,四面一望无际。枪鬼远远飞在天空,貉也跟在一旁。 二郎头疼欲裂,摀着额上竖眼,竖眼微微睁着,扭曲颤抖着,不停淌下红血,染红了二郎整张脸。 貉哈哈大笑:“总算将他抓进来了!枪鬼大哥,咱们一齐上,仗着天障力量,将他斩成肉泥!” 枪鬼摇摇头说:“你去擒玉帝,这家伙交给我便行了。” 貉哼了一声,似乎对于自己无法亲手杀死二郎有些遗憾,却也遵照枪鬼的指示,又脱出天障,回到狭长甬道,领着妖魔往里头攻。 啸天犬四处突击,遍寻不着二郎,愤怒狂吠着,让妖魔抓出了满身裂伤,银毛脱了大半,一口又咬碎了一只妖魔的脑袋。 “二郎──”玉帝这方见二郎给枪鬼抓进了天障,全都吓得不知所措。 “神仙??神仙!”貉露出尖齿,哈哈笑着,领着妖魔拥来。 一旁的甬道扭曲变形,突然破出了个坑洞,两个镇星部将放出法术,尽力撑着那破口。 一个大神躬着身子,探头进来──辰星启垣。 “你哪里来的?”貉没见过辰星,还不知道是谁,胡乱骂着举刀杀来。辰星吭也没吭,长剑挥去,将貉斩成了两半。 “是启垣!”“启垣来了!”甬道里的文官神仙们惊叫着,对这一直和主营作对的辰星突然现身,又是惊喜、又是惧怕。 辰星大步跨来,破口里跟上的是两个镇星部将,和一干辰星部将。 辰星扬着头,往前看去,向玉帝唤了一声:“玉帝大人,好久不见。” 纯白壮丽的大宫殿耸立雪山山巅,四周白金光芒耀眼夺目,一队队邪天将从大宫殿数百扇巨门拥出。密密麻麻的妖兵,在那纯白大宫上空盘旋飞绕,受着魔将指挥,列队集结,纷纷往巨大王船拥去。 大王船缓缓驶动,船头伫着几个大神,一道朴实浑厚的土黄色光芒,直直映在巨大宫殿的一面墙上,在那墙上化出了一个光洞。 “辰星爷一行已经进了天障。”一名镇星部将拱手禀报。 镇星点点头,放下了手,低头闭目,久久才抬起头,凝视着前方巨大皇宫,口中喃喃自语:“可耻??可耻??” 原来镇星在福地被太白星和辰星架着,让太岁抓出了身上恶念,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心中羞愧莫名。虽然领着部将随老子出军雪山,但仍不和其他神仙说一句话。 老子呵呵笑着,骑着青牛飘然经过镇星身旁,轻轻拍了拍镇星肩头说:“你受恶念所害,总算没铸下大错,别自责了,将那妖魔打回地下,才是最重要的事。” 镇星没说什么,一手握拳、一手成掌,重重打在一块,向老子大大打了个揖。 青牛身形轻盈飘动,在空中蹬腿踩踏着,一点也没有畏惧前头杀来那汹涌暴烈的妖兵大浪。老子高举起手,声音沉静而清晰说:“神仙一手铸下的大错,就让神仙们来补救,这许多日子以来的苦难,咱们便将它终结在这雪山之巅吧。” 老子高举的手往前指去,身后的朱雀、玄武立时领着星宿杀出。 残破的大王船开始转向,原先船上数十座巨炮大都破损毁坏,只剩下十余座。海精们费力操作着,紧捆在船桅上的那大面旗帜,也因先前遭受围攻而破烂不堪,旗竿破裂,摇摇欲断。 二王爷和五王爷飞扬上天,五王爷一把稳住旗竿,狂风吹起,代天巡狩大旗飘扬。 二王爷高声下令,王船巨炮齐发。海精们吶喊着,转动着炮身朝那密密麻麻盖来的妖兵大阵连连发炮。 太白星和镇星领着部将飞天,在王船前头结成阵式,迎接杀来的漫天妖兵。 第383章 大战的终结(2) 妖兵们狂拥而来,密密麻麻盖住了天际,大队大队的魔将杀来,和朱雀、玄武以及太白星部将展开激战。 太白星和镇星在老子身边左右护卫。太白星挥动白光,将拥上来的妖兵全打落射倒;镇星一声巨喝,偃月刀威猛狂斩,几个抢在前头的魔将全给斩落了脑袋。 天上流云乱卷,飞得较高的妖兵有些开始发狂挣扎,手上的长毛化成了尖刺,利齿伸得更长,眼睛放出了红光,变得更加凶暴。有些残杀起同伴,有些往下俯冲,冲上了王船就是一阵破坏。 两个王爷领着海精死守,更多的妖兵攀上了王船,抢下巨炮。翩翩也在船上一同守卫,打落那些妖兵,但由于接连大战,翩翩体力弱了许多,光圈有一记没一记地放。 雨师早已醒转,身上负着伤,和两位王爷一同守着王船。西王母和太阴由于伤重,太岁也尚未收去她们身上恶念,此时软弱倒卧在王船甲板,海精们将她们拖到角落,好避开攻击。 几个邪天将抢上了船,举斧乱杀。雨师力挡,却因身上负伤,阻拦不了这票天将,连连后退着,身上更增添好几道伤口。 这时,狂风卷来,卷走两个天将。 “雨兄弟──”尖锐声音破空喊来。雨师惊讶回头,只见风伯双袖鼓动,黑风扫开了妖兵,往王船上冲来。 “风──”雨师不敢置信。二王爷和五王爷也转头看去,只见后头妖兵大阵散开,凤凰和鸟精振翅飞来。 “标爷爷,我们来了──”百声尖锐大喊,声音破空窜来。王船上稀稀落落的海精们振奋了精神,高声欢呼着,死守着最后几挺巨炮。 “是百声、是百声!”紫萁和含羞高兴大嚷着。见到后头凤凰和鸟精当中,还夹杂了奇怪的鬼卒和大汉子,是钟馗鬼卒军、义民爷们、城隍家将团等一票汉子;更在其中,便是以紫微为首的一干神仙。 “总算赶上了!”若雨打起了精神,率先杀出。百声、九芎、青蜂儿紧随在后,一同去救王船。 荧惑星不顾伤重,也举起他那火龙大刀,往前飞去。 至于一干荧惑星部将,和飞蜓、福生等,却因伤势较重,只得缓缓飞着,无法参战。 凤凰振翅开路,鸟精爪下还抓着一票不擅飞天的精怪和狮子、老虎,好不容易杀到了王船上空,松开了爪,几只虎爷、狮子全落上了王船甲板,和妖兵们大杀一阵。 城隍和家将团、王公们、钟馗、义民等全抢上了王船,一下子王船战力大增,将一票争着要攀上来的妖兵全都打退。二王爷连连威喝,伸手一挥,王船再度开动,往巨大皇宫驶去。 “总算会合了,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紫萁、含羞大声抱怨,和飞来的九芎抱成一团,喋喋不休。 九芎搭起了弓,光箭乱射,一面说着:“我们这儿伤兵太多,大家都受伤惨重!” 若雨和青蜂儿落下王船,寻着翩翩,问了情形。一听竟是林珊死了、阿关邪化,都难过得说不出话。 突然见那凤凰大阵后头窜来一道电光身影,身影四处乱窜,所到之处那些妖兵鬼卒全成了碎块,是太子。太子狂怒吼叫,四处冲撞,嚷着要找枪鬼,神仙精怪们也不敢拦他,任由他四处乱杀。 “藏睦爷!”黄江领着洞阳、鄱庭飞到了镇星身后,唤了镇星几声。镇星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不免有些尴尬,以为镇星还因他们临阵潜逃而生气,却不知道镇星是因为自己受了狱罗神蛊惑,而感到羞愤愧疚。 “德标!我来也──”荧惑星气喘吁吁,斩翻了一票妖兵,飞到了老子身后,大声斥问着:“黄灵、午伊在哪儿?妖魔在哪儿?我要宰了他们!” “黄灵已死,妖魔就在你的四周,尽情宰吧。”太白星回答。 荧惑星不知怎地又发怒了,上前揪住太白星胡子,怒斥着:“我说的妖魔是那狱罗神、是那枪鬼,可不是这些小杂碎,你跟我打什么哈哈!你心里在笑我,笑我邪了,是吧!澄澜和启垣那两个混蛋呢?他们在哪儿?我打死了妖魔,接着就要宰他们!” “维淳,你别发火,”太白星哭笑不得,知道荧惑星本便暴躁,此时身上恶念还未除,难缠得紧,只得顺着他意说着:“澄澜抢下了太岁鼎,启垣杀进了皇宫中,狱罗神一伙都在里头,你要杀便去吧!” 荧惑星哼了一声,抛下了太白星,只身独力朝着皇宫飞去。一群妖兵去围,都给烧成了黑炭。他冲上了皇宫大门前,却打不开门,恨得大骂、大吼。 “紫微!”老子跃下青牛,来到王船甲板,前头一群文官神仙围在紫微四周。老子上前,只见到紫微脸色青白,胸口的创伤还闪动着邪咒符术;裔弥用尽了气力,也无法驱散那邪咒。 老子弯下腰去,伸手在紫微额上摸了摸。紫微颤抖着,口中淌出了黏液,哀哀求着:“老师??都是那玉帝不好??听信妖言??救我??” 老子叹了口气,手上放出了纯净青光,总算将紫微胸前的恶咒压制下来。 大王船继续向前,镇星突然转头,问着黄江说:“狱罗神这天障,你看如何?” 黄江怔了怔,赶紧回答:“难破!狱罗神的天障是魔界翘楚,极难破解。” 镇星点点头,将偃月刀挂回后背,退回王船尖上,身上绽放出极为强悍的金光。 “众将听命,守护藏睦!”太白星见王船逼近皇宫,镇星退回船首,知道他要专心破解天障,便也领着众将后退,守护着镇星。 “你们三个领着其他弟兄,找着机会抢进去,支持启垣。里外一同施法,方可破这天障!” 原来尽管是镇星,也无法完全破解狱罗神的天障,先前施法凿了个小洞,让辰星先行,为的是尽快救援玉帝,要完全破解这天障,却得费下好大工夫。 “遵命!”黄江大声应答,领着洞阳、鄱庭等一干镇星部将,在船首凝神待命。只见到镇星身上的金光更为耀眼,照向那巨大皇宫。 第384章 大战的终结(3) 纯白洁净的皇宫,让金光照着的地方,都爬出了藤蔓,变得扭曲、丑恶、腐臭,露出了真正面貌。有些大窗子震动起来,崩坏碎裂。 “小心啦!”王船上的精怪神仙彼此提醒着,纷纷紧抓着王船上头可供抓握的地方。大王船去势猛烈,直直朝皇宫冲去,轰隆隆撞在一扇大门上,将那大门撞得半毁,一小部分的船首还撞进了大门里。 一旁的荧惑星见大门破碎,怒吼冲了进去。 “上!”黄江大喝一声,一干镇星部将迅速飞去,也自那破损的门缝中钻了进去。 破口四周弥漫着红烟,像是要将破口补住,但镇星金光大盛,很快驱散了那些红烟,如同和狱罗神比拼着法术一般。 电光身影窜来,太子挺着火尖枪轰碎大门,站在门前嘟嘟囔囔一阵乱骂。太白星在高处见了,出声提醒说:“太子,别慌,在这儿守着藏睦破天障,咱们稳稳攻进去!” “糟老头,你再啰唆,小心我拔光你的毛!”太子回身怒吼一声,伸手一指,几道咒术打向太白星。太白星连忙闪身,肩头还是让咒术划过,左手动弹不得,再低头只听见太子一串咒骂,早已杀了进去。 “??”太白星伸手拍拍额头,无故遭受荧惑星和太子迁怒乱骂,也不禁有些气恼,转身指挥着己方兵马说:“还能战的死守大船,船上有许多负伤战友,保护他们!” “枪鬼,你有种别跑!” 血海天障之中,二郎发出了震天吼声,离弦突刺,将迎面扑来的血红大浪击散,枪鬼又不知窜到了哪儿。 四周红通一片,枪鬼神出鬼没,突然又从二郎身后现身,鼓动底下两波大浪,轰向二郎。二郎愤怒转身,只见枪鬼打来的两波大浪,上头挂了无数鬼脸,一张张露着利齿,朝他咬来。 “鼠辈!”二郎吼着,离弦扫去,扫破两波大浪。大浪后头却是一道黑影急窜,正中二郎右目,是枪鬼的黑枪。 枪鬼也是一惊,双手握着黑枪停在空中。枪头刺入了二郎眼睛一吋有余,却是让二郎紧紧抓住了枪柄,再也刺不进去。 “混账!”二郎怒吼着,身上缠绕着浑浊的光雾,头痛得像是要爆裂一般,离弦急攻枪鬼。枪鬼松开一手,朝刺来的离弦猛一抓,只觉得手掌疼痛,皮都给磨去一层,尽管如此,枪鬼还是抓着了离弦。就这样和二郎一般,都是一手抓着自己兵器,一手抓着对方兵器,不同的是枪鬼的黑枪是插在二郎眼睛上,一来一往之间,枪鬼便占了优势。 只见到枪鬼狂念咒语,邪咒顺着黑枪钻入二郎眼睛。二郎让枪鬼这毒辣招式攻得措手不及,枪鬼趁势猛压,将二郎压进了滚滚血海里。 二郎张大了口,只觉得四周的血海滚烫,灌入口中的血水毒辣热烫,痛苦不堪。 枪鬼的笑声扬起:“哈哈哈哈!你和那太子一样,有勇无谋,天界最强的勇将?我呸!” 四周无尽血海之中,除了滚烫红血之外,还游着数十只的奇异妖鱼,啃噬着二郎身躯。一只妖鱼颚上长着尖刺,刺进了二郎另一只眼睛。 “哇!”二郎狂叫一声,松开握着离弦的手,摀向眼睛,将那妖鱼捏碎。 枪鬼得意狂啸,挥动离弦,就要往二郎脑袋刺去,突然感到眼前银光亮眼,却看不清是什么。 二郎猛一用力,竟将枪鬼的黑枪枪头握断了,拔出插在眼中的枪头,他的两眼都看不见了,额上的竖眼却是大张,发出耀眼银光。 枪鬼让银光一照,动作一缓,再一回神,二郎竟已扑上了他的身子,双臂紧紧将他箍住。由于距离极近,枪鬼一手黑枪断杆,一手离弦,两柄长兵器竟完全无用武之地。才想到要放咒攻击,二郎以手上那一小截枪头,捅进枪鬼后心。 枪鬼发狂叫着,血红天障崩坏散去,又回复到原本的皇宫甬道。 “哇!”月霜尖叫一声,怎么也料想不到二郎和枪鬼会突然在她身边出现。 二郎摀着眼睛,松开了手,一记顶膝撞在枪鬼脸上,顺手抢回了离弦长戟。枪鬼无力回击,二郎离弦已经刺进他胸口。 二郎松了手,再无力气,腿一软便要倒下。月霜赶紧扶住,将他放倒在地,放出治伤咒,覆向二郎全身。 这头文回、五部一见倒在地上的枪鬼,二话不说,乱刀斩去,斩下了枪鬼脑袋。 辰星双手交叉胸前,指挥部将开路,后头跟着的是玉帝一干神仙。玉帝见辰星态度嚣张,虽然有些不悦,但终究是他突然现身解救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乖乖跟着辰星。 玉帝将黄金剑入鞘,松手一看,双掌红肿且皮开肉绽,心中悲痛,仍不敢相信自己邪了。 大伙儿往前走着,突然前头一阵吵杂,一个红影闪出,身上还燃着烈火,是荧惑星。 荧惑星连连喘气,手上还揪着一只烧焦的魔将,一见到甬道这头是辰星,火气立时爆发,怒吼冲来说:“启垣!你还记得你斩断了我的手和脚?” 辰星一见荧惑星,也是一惊,见到荧惑星全身冒火向他扑来,知道他身上恶念未除,要为自己先前被斩双手一足报仇来了。尽管如此,辰星嘴上还是不肯示弱说:“我记得吶,是谁帮你接了回去?接成了长短手!” “你这家伙!”荧惑星勃然大怒,拳头冒出了熊熊烈焰,往辰星冲去。 “你们退下!”辰星不敢大意,鼓起全力,身上水光流动,双手举起,接下了荧惑星的大拳头,同时回敬了两拳。 玉帝一伙见到两星大神竟打了起来,全都不知所措。荧惑星虽然暴烈,但终究身受重伤,和辰星过没两招,立时分出高下,让辰星揪住颈子,水光法术覆住荧惑星全身。 荧惑星还欲挣扎,皇宫轰隆隆扭动,前头突现了一间小室,模样竟像是牢房。 牢房发出了尖锐吼声,玉帝和后土陡然一惊,牢门突然大开,冲拥出来的是一队天将。 第385章 大战的终结(4) 后头还有个矮小老妇步出,手上锁着铁链,蓬头散发,身上放出凶烈邪气──碧霞奶奶。 “我都忘了还有这恶婆娘!”玉帝失声叫着,身旁辰星部将已经冲向前去和邪天将大战。 碧霞奶奶在迁鼎战中,随着勾陈下凡,在雪山一战给擒了,和西王母一样受禽曲法术操控,成了凶烈魔神。 狱罗神几乎和大宫天障融为一体,变化大宫构造,将地底囚牢变化上来,放出这凶神恶煞。 碧霞奶奶此时模样凶恶至极,像个鬼婆婆,手一用力便扯碎了锁炼,身上凶气大盛,愤怒瞪视着玉帝。 辰星还揪着荧惑星,见到碧霞奶奶凶恶模样也不禁怔了怔,赶紧向荧惑星说:“维淳,咱俩先别斗气,一同擒下碧霞元君,再来好好打一场。” 荧惑星本来不停怒骂,听了辰星的话,静默半晌,点点头回答:“好。” 辰星手一松,收去了水光法术。荧惑星竟转身一拳打在辰星脸上,烈火烧上辰星全身。 “哈哈!蠢牛!”荧惑星大笑,转身又一拳朝冲来的碧霞奶奶轰去。碧霞奶奶身影如鬼魅般乱窜,闪开了荧惑星拳头,一爪抓在荧惑星脸上,抓出好大的血痕。 荧惑星暴怒吼着,胡乱抓打着,都打不着碧霞奶奶。 “你真混蛋透顶!”辰星翻身站起,也是大怒,卷动水流光术冲向荧惑星。三个大神一阵乱战,互相攻击牵制,谁也不让谁。 “玉帝!玉帝大人!”“总算找着你了!”通道另一头又响起声音,黄江领着一干镇星部将赶来,杀退了邪天将。 “外头情形如何?”后土问着。 黄江回答:“太上师尊已经领着大军来援,太白星爷、镇星爷全在外头,咱们要里应外合破这天障!” 黄江还没说完,一干镇星部将已经开始施法,黄光耀眼,整座大宫震动起来,一声一声的怒嚎四起,是狱罗神发出的嚎叫。 “天上的妖魔越来越凶恶!”一票神仙精怪叫着,死命大战那些不停飞窜下来的妖魔,只觉得这些妖魔变得更加凶暴,力量也大了许多,还会自相残杀。 “不好??”老子蹲在紫微身旁,施咒救他。此刻,抬头见到天上漫天妖魔狂乱窜,互相撕咬争斗,有些带着满身杀气,不要命地冲下大杀,知道是天上恶念倾塌落下,将较高处的妖魔全侵染得更加狂暴。 “大家小心,那些东西很难缠,别小看他们!”老子大声提醒着。还没说完,紫萁便已发出尖叫,肩上让一只妖魔咬着,落下了王船。一票鬼卒一齐拥上,这才杀死了那妖魔。 更多狂暴妖魔落下,神将们尽力死战,风伯、雨师和朱雀、玄武死守着王船至高处,太白星部将协同若雨、青蜂儿四窜游击。 翩翩的千羽巾让阿关撕坏,无法飞天,只得在王船甲板上指挥着其余神将精怪,和攀爬上船的妖魔激烈杀着。 更多更多的妖魔落下,受恶念侵染的妖魔身上都出现了裂口,喷发出血。恶念在他们身上爆发,激发出更强悍的力量。 “若是维淳和太子在此,就好守多了,那两个泼皮家伙胡冲乱撞,之后看我怎么教训他们!”老子气呼呼地骂着。 狂暴落下的妖魔更多了,神仙们渐渐不敌。 百声不停狂啸,一阵阵巨吼四处乱轰,只觉得落下的妖魔越渐强悍,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怪叫着:“我知道了!难怪妖魔比凡人更厉害,恶念竟会使生灵变强!” “笨小娃儿!你错啦──”老子跃上了船桅,也加入战局,气喘吁吁地挥动青光,抵御着落下的妖魔。朱雀、玄武紧随在后,守着老子。 “恶念使生灵变强只是表象,实则却是使生灵变得更弱!”老子大喊着。 百声不服,乱叫着:“老君爷爷,那你看这些家伙,怎会变得如此难缠?” 老子哈哈大笑说:“小娃儿,那照你看,狱罗神一方计谋犀利毒辣,阵容强盛至极,却又为何让咱们夺回太岁鼎,一路杀到他老窝?” 百声搔着头,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中却仍不服,胡乱嚷嚷着。 若雨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和底下的翩翩相视一笑,说:“老君爷爷说得对。” 青蜂儿也点头应和,他们比起其他神仙,对于恶念有着更深的感触。黄灵、午伊计谋刁钻险恶,却因为两神彼此勾心斗角,而抵销了原本应有的战力;主营大军挥兵洞天,荧惑星和斗姆更因为恶念而毁坏大局。恶念使万物生灵疯狂凶烈,固然使得单一个体变得强悍,但却大大削弱了团体战力,一来一往之间,便不是变得更强,而是变得更弱了。 “老君爷爷,你说得对!”若雨和青蜂儿一齐飞至老子身边守护。若雨还向百声做了个鬼脸说:“老君爷爷,别理那笨蛋孩子,他哪里懂这些大道理。” “太上师尊爷爷,若咱们捱得过去,你要说故事给咱们听。”青蜂儿哈哈笑着,奋力大战妖魔。 “好、好??说一百个故事、说一千个故事!”老子连连点头,望着百声说:“你要不要听故事吶?” “比起听故事,我更喜欢说故事!”百声大声应答,咳了口血,摀着伤处嚷着:“可是我快不行啦,死了就没法子说故事啦??” 又有几只妖魔攻向百声,若雨赶忙挥出火云掩护;青蜂儿身子窜去,将百声拉了回来。老子呵呵笑着,轻轻拍着百声额头,注入了治伤光气,又指着天的另一端,说:“小娃儿,别怕,沉住气,我们是不会输的,你看??” 百声看向老子指的方向,惊得合不拢嘴,猛一蹦起,高声欢呼,声音破空震天。 天际那方飞来的是太岁鼎,太岁紧抓着阿关的手,站在大鼎边缘。 太岁伸手抓了两抓,王船上方好大一片妖兵发出了尖嚎,全都停下攻势,像是给吸去魂魄一样,软弱落下。 阿关双眼通红,胡乱抓着,也抓落一片片的妖魔。天上恶念聚成了龙卷风柱,一道一道给吸进了太岁鼎。 第386章 大战的终结(5) “太岁爷!阿关!”若雨和青蜂儿尖叫着。 翩翩远远见了阿关那副痴傻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 “太岁爷来啦,大家上啊──”王船上发出了震天呼啸,所有神将、精怪、鬼卒们全转守为攻,向上飞升,杀声响彻云霄。 一片一片的妖魔们像是遭遇雷殛一般,发出了凄厉吼叫,往下落去。 天上的恶念激涌旋动,闪耀着黑红色雷电。阿关身子腾了起来,啊啊乱叫,一只手伸得直挺,不停地朝天上那倾塌下来的恶念乱抓。 太岁紧握住阿关的手,像是放风筝般地拉着往上飘浮的阿关。黑雷自太岁身上扬起,在太岁周身旋动,缠绕上阿关手臂。阿关身上也激出滚滚黑雷,和太岁的黑雷互相激荡飞旋,合而为一。一粗一细的黑色雷柱顺着太岁身子,转上阿关伸直的手,自肩头传上胳臂,卷至手腕,在握成爪形的手掌上凝结,越加激烈汹涌。 阿关哇了一声,猛一挥手向着天上一扒,那广阔的恶念大云登时给扒没了一大块。黑雷打上了天,射入恶念大云中,四处搅动,恶念下落得更快了,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大团大团地给吸入太岁鼎。 太岁鼎发出更为耀眼的光芒。太岁一面握着阿关扒动天上恶念,一面也向妖魔群抓着。有些妖魔尖嚎着,窜向太岁鼎,但大都在太岁鼎十数尺之外,便动弹不得,恶念狂泄而出,接着虚弱坠下。 神将们领着精怪飞升大战那些发狂妖魔,护卫在太岁鼎四周。妖魔们群龙无首,且大都失却心神,有些还互相残杀着,很快呈现败势。 太岁鼎缓缓下落,在王船上空缓下了势子,稳稳地旋转,继续吸取恶念。 大宫持续倾塌毁坏,甬道之中不断落下断柱大石。黄江等镇星部将一面结出小小的结界,护卫着玉帝、后土一行,同时四面放出法术,制衡着狱罗神的天障。 “大家再加把劲,那魔界大王的天障便要给破了!”黄江高声威喝着,四面大宫晃动闪耀,有几个方向现出了原本雪山主营的模样,景象不停变化。 只见到一个大黑影不停在四处倾塌的宫中飞窜,越逼越近。 “那是狱罗神,他无处可逃了。”洞阳指着一面大墙,上头的大黑影逗留得久了些,大伙儿这才看清楚,原来那四处乱窜的大黑影,正是狱罗神。 狱罗神和整座大宫合而为一,但镇星和部将协力压制住了这天障大宫,逼得狱罗神不得不现形。 辰星猛喝一声,一剑往荧惑星大腿刺去,却让碧霞奶奶一爪抓伤手臂。荧惑星吃了辰星一剑,暴怒乱吼,身上火焰狂炸,又将碧霞奶奶给震飞老远。 “你要闹到何时!”辰星大怒,一拳伴着流水光术打向荧惑星,将荧惑星也打倒。才要追击,地上黑影突现,一只大爪伸起,抓住了辰星全身,指尖插入辰星身子里。 “给我出来!”辰星怒吼着,一拳也击进地下,使劲一扯,扯住狱罗神大袍领口,将他硬生生扯了出来。 狱罗神双袖鼓动,黑风乱旋,一挥手打倒了好几个拥上来助阵的辰星部将,朝辰星脸上吐了口黑气。辰星哇了一声,身子让一团黑气包覆住,浮上了空。 “小心他的天障!”黄江大喝着,领着镇星部将上前助阵,将狱罗神团团围住。狱罗神大盔中的红眼睛闪闪发亮,不停挥手,一道一道光照向众将。 镇星部将早有提防,放出法术护身;辰星部将却一个一个让这狱罗神的光芒卷上身子,给吸入天障中。 “镇星藏睦,你们这群摇摆狗,本来说好助我诛杀玉帝,一同共享三界荣华!怎地此时又破我天障?”狱罗神瞪视着身前几个镇星部将,恨恨骂着。 镇星部将们让太岁拔出恶念之后,一路上暗暗惭愧,此时听狱罗神亲口说出这事,个个羞恼至极,不知如何应对。 “你这大邪魔,若不是镇星爷将计就计,诱你上来,要将你这八爪章鱼自幽闇魔界那巨大魔宫里揪出来,可也麻烦,现下你不就困在咱众神仙阵中了吗?是你上当而不自知啊!”黄江高声说着。他向来多智,伶牙俐齿。一票神仙大都知道黄江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只是让镇星部将及一票受了恶念侵袭的神仙不那样窘迫罢了。 “可恨的神仙吶──”狱罗神闷声吼着,一挥手几道红光打向黄江。 黄江连同身边几个镇星部将用尽全力发出法术,和狱罗神的天障互相激荡,鄱庭一不留神,也给困入天障。 “你们耗尽法力,破我大宫,我随手便可轻易再造天障!”狱罗神喝着。由于他已不再施力和镇星抗衡,四周大宫倾塌得更加激烈,狱罗神双手高举,红光大盛,准备重新打造一个可供藏身的新天障。 “愚笨的是你!”黄江撑着身子怒骂。他耗尽力气,再也无力阻止狱罗神天障,四周的景象更加奇异,一座墨黑色的新宫殿在四周隆起,当中却夹杂原本的白色大宫和雪山主营的景象。 “你费力打造新天障,但镇星爷已破去你的旧天障,尽管你的天障再厉害,要造完也得花费片刻时间。”洞阳扶起黄江,向狱罗神喊着。 “那又如何??”狱罗神沉声应着:“镇星此时也耗尽气力,只要我造成了新天障,便能再将你们一网打尽,你们已无强手!” “别让这个狗贼得逞!”玉帝突然暴吼,举着黄金剑冲出结界,要去斩狱罗神。但一踩到那不停幻化的宫殿地板,立刻摔了一跤,一阵激烈至极的暴风自他顶上窜过。 “别忘了爷爷我──”随着一声烈吼,一个金圈射来,重重砸在狱罗神胸口上。 狱罗神张口呕血,只见那太子爷已滚动着混天绫,手持火尖枪,伴着狂涛怒气,凶猛杀来。 狱罗神总算醒悟了自己的失策。 原来狱罗神躲在天障之中四处流窜,任凭神仙如何寻找也找不着,但镇星连同诸将协力施法,制御住这天障,使得狱罗神无处可逃。 第387章 大战的终结(6) 他本可离开大宫,想办法趁乱逃下雪山,但狱罗神算准镇星诸将即将耗尽力气,便放弃和镇星抗衡,反而现身突袭辰星,想重新再造一个大天障扳回颓势。这么一来,却加速了原先的天障崩溃。 白色大宫天障崩塌之际,渐渐回复成雪山主营,那杀气腾腾闯入却迷了路的太子,总算见着正在打造新宫的狱罗神。 狱罗神大吼着,一手举起想要再施天障,但太子来势又凶又急,狱罗神掌上光芒才刚现出,太子混天绫便已扫来,鞭在狱罗神肩上,将他轰下了地。 才现出雏形的黑色大宫也开始崩裂倾塌,四周地动天摇。玉帝爬回结界之中,斥责骂起众神仙为何没和他一同杀出。 狱罗神不停逃窜,太子狂追在后,混天绫胡挥乱扫,好几次几乎要扫中镇星部将。太子暴吼,抓准机会掷出乾坤圈,正中狱罗神后背。 狱罗神又摔进石砾堆中,才要挣起,混天绫又已缠上他的身子。 太子飞身一枪刺进狱罗神肩上,将他直直压下,钉在地板上。 接着太子飞坠骑坐在狱罗神背上,召回了乾坤圈抓在手上,一记一记往狱罗神脑袋、肩背上胡乱痛砸。 四周交杂的景象飞散,一干神仙揉了揉眼睛,总算回到那熟悉的雪山主营大厅中。 荧惑星伤势加重,倚在一根大柱子前喘气。另一边的碧霞奶奶也落下地,正要找目标打,便给后头冲上来的朱雀、玄武压在地上。 太白星一手按住了碧霞奶奶脑袋,几股白光灌入她脑中,这才制住了碧霞奶奶。 更多神将拥入主营大厅来救玉帝,见到一旁将狱罗神打得四分五裂的太子,都吓得傻了。 太子抬起头,见到大批拥入的神仙,还嘻嘻笑着,站了起来,指着他们说:“什么魔界大王??还不是让我打烂了,比那枪鬼还不如??哈哈??哈哈??接着换谁?接着换谁?” 太子一把拔出插在狱罗神肩上的火尖枪。狱罗神身子已经四裂,冒出烟雾,渐渐消散。 太子将火尖枪扛在肩头,打量着每个神将,舔舐着嘴唇,身形一晃就要发难,突然全身又刺又麻,动弹不得。另一旁的荧惑星,和让朱雀、玄武压着的碧霞奶奶,乃至于一票文官神仙,也都发出了嚎叫,身子激烈颤抖。 玉帝抱着头,疼痛难当。二郎早已昏迷,受到了电击,醒转过来,却无力挣扎,只能咬着牙强忍。 老子也步入大厅,打量殿中模样,看看太子,转头朝外头嚷着:“澄澜!澄澜──再多抓两把,几个家伙还很凶吶,给他们点教训,尤其是那昏玉皇,多电他几下!” 老子话还没停,几个邪化神仙嚷嚷得更大声了。太子腾在空中,手上的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等全落下了地。 老子微微笑着,走向太子;太子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着,但随着身上恶念不停流出,红色眼睛渐渐转黑。 “老君爷爷??你怎么来啦??”太子在这阵激电之中,时而迷糊、时而清醒,回想起好多事,心中纷乱挣扎。一见到老子,突地哽咽,身子缓缓落下,落在老子高举着的双臂之中。 老子接着了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没说什么。 “哈哈,各位娃儿,好久不见。”老子转头,向一干神仙笑了笑,朗朗地说:“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 雪山主营外,太岁鼎缓缓旋动着,天上的恶念大云渐渐稳定,一柱一柱给吸进太岁鼎。 太岁一个飞身,落在王船上。阿关一动也不动,像只死猫似地让太岁爷拎着。 “太岁爷!太岁爷!”若雨、青蜂儿、翩翩赶紧拥上,接过了阿关,将他放倒在甲板上。福生和飞蜓则早在被太岁抓拿恶念时,给折腾得晕死过去,一干义民也躺倒一片,全都动弹不得。 阿泰自搁在一角的白石宝塔中跳出,一拐一拐地跑向阿关,摀着嘴巴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尖叫说:“干!阿关怎么变成这样?” 地上的阿关四肢都骨折得严重,满身都是创口。这是因为在太岁抓拿恶念时,阿关体内的恶念也猛烈激荡着,却因为和本身的太岁力互相牵制拉扯,在他身上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太岁叹了口气说:“这小子总算保全了性命,但一时半刻却未必醒得来。” 翩翩呜咽地轻抚着阿关的脸,一道一道的治伤咒流入他的全身。 精怪神将们拥了上来,擅于治伤的海马精和太白星部将中的梧桐、洞天裔弥等全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在阿关身上乱指乱划。 阿关还是没醒。 裔弥闭眼用额头探着阿关额头,久久才抬起头来,忧心说着:“这孩子脑子伤得严重。” “太岁爷,怎么会这样?”若雨和青蜂儿激动问着。 太岁叹着气说:“傻小子中了黄灵的招数,身子给黄灵强行灌入满满恶念,和他自身的太岁力激烈冲突,伤了他的心神。倘若他是神仙,休养数十日或许可以痊愈,但他只一副凡人肉身??” 阿泰“干”了一声,哇哇大叫:“哇干!我不管,阿关付出全部心血帮你们神仙打妖怪,现在变成这样,你们一定要治好他啊──” 精怪们骚动着,癞虾蟆、小猴儿全呜咽哭着。老土豆也不住掉泪,轻轻摇着阿关的手说:“阿关大人,你醒醒啊,土豆儿在这儿陪着你啊。” 太岁瞪了阿泰一眼,叹口气说:“老夫也想救他,你们别一个个哭,他死不了,只是??需要花点时间休养。” 若雨难过问着:“太岁爷,要花多久?” 太岁静默不语。 裔弥为难回答:“他皮肉上的伤十数天便可痊愈,但他的脑子却未必好得了,或许便这样??睡上一辈子。” 大伙儿听了,尽皆哗然。裔弥赶紧解释说:“这是最坏的情形,或许他明天就醒了!” “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数十年过去,等他寿终正寝,魂儿上了天,又成了神仙,只不过??”太岁说到这里,看了看翩翩。 第388章 大战的终结(7) 翩翩脸色煞白,眼泪点点滴落在阿关焦黑的脸上。 流云飘动,南天门下。 一片片鹅黄色石板铺在云地上,紫微手扠着腰,四顾检视,众星部将和一票文官神仙,全费力整修着天庭。 啸天犬伸着舌头,背上背了好大一捆石板块走着,后头跟着的是二郎。二郎的眼睛已让几个大神合力治好,背上也背了一大捆石板块,将石板放在几个神仙脚边,扭扭肩颈,抬头看向天际,晴空朗朗。 太子跨坐在南天门大牌楼匾额上,提着一筒金漆,照着“南天门”这三个大字仔细描绘,将褪了色的三个大字重新涂得金亮。 辰星、太白星坐在一个小亭子下乘凉,看着远处广场上那两个握拳对峙的大神──太岁和荧惑星。 “五比三,还是澄澜强些。维淳,你想开点,别执迷不悟。”辰星大声喊着,向荧惑星喝着倒彩。 荧惑星怒吼着,握紧拳头一拳向太岁挥去。太岁沉声一喝,飞身要闪,却还是让荧惑星拳头上的火烧了衣角。荧惑星连连追击,一拳打中了太岁腰间,正得意要笑,又觉得手上一疼,让太岁腰上放出的黑雷电了,还吃了一脚,摔落下地。 “六比四!维淳,别输不起!说好先赢五招就算胜了!”辰星大嚷着。 荧惑星还不认输,又要死缠烂打,背后传来了镇星的怒斥:“看你们两个干的好事!” 荧惑星停下动作,见到镇星背负着两大堆石板,向他怒目圆瞪。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刚铺好的石板地,又让自己给踩踏得碎了一大片。 “你真缠人!”太岁呼了口气,揉揉身上伤处,任凭荧惑星怎么喊,都不理他了。 太白星拍了拍手,起身去迎,走到了太岁身边,问:“澄澜,又要去看小岁星啦?” 太岁点了点头,和太白星一前一后走着,飞出南天门外,穿过了云,降下凡间。 荧惑星还怪叫怪嚷着,埋怨要不是辰星在一旁说话搅局,早要赢了太岁。 另一座宫殿,西王母、后土、碧霞奶奶聚在一起,感叹聊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琐事,讲到了那些牺牲的战友,都难过不已。 老子坐在青牛背上,玉帝牵着青牛,在天庭四处逛着,逛着逛着。逛到了天庭边际,前头是一片密云。 玉帝手一挥,流光四射,吹散了云,往下一看,看见了凡间百姓。 看见百姓在笑、看见百姓在哭,有些人脸上幸福洋溢,有些人处境艰困却仍然勤劳工作。 玉帝静默不语,缓缓闭上眼睛。 “别自责了。”老子笑呵呵地说。 玉帝苦笑地说:“老师,我心中只有惭愧。天界崩坏,群邪乱舞,启垣、澄澜坚持信念,独力狂挽情势;老师您主持大局,调度四方;洞天树神坚毅善良,不受邪魔蛊惑威逼;就连那小岁星,也功不可没──” “而我却邪了,带着一干神仙造乱,岂不惭愧?”玉帝低下头说:“要不是后土拼死回到主营助我,处处提点暗示,我早已让那两个邪备位、那狱罗神给害死了。” “这又如何?”老子呵呵一笑说:“你本性正直敦厚,本便最适合这天庭大位。黄灵、午伊使尽心机害你,邪了也是无可奈何,要是换作其他神仙,受了他们手段影响,只会更加凶残暴戾,造成更大的祸害。” 玉帝长长叹了气,不再多言,睁开眼来,遥看远方。 “飞蜓哥!太岁爷来了!”青蜂儿嚷嚷着,福生从树上滚下,连摔了好几个筋斗,这才在青蜂儿面前稳住了身子。 四周是神木林,一棵棵神木都是焦黑的,但在焦黑枝干末端,已冒出了青绿色的嫩芽。 每棵参天神木底下,都有精怪在浇着银亮的水,仔细一看,神木根部已经恢复了些许原先的褐色树身。 小木屋仍立在大树枝干上,本来让武王的火兽烧得焦黑,连日来已让飞蜓三个整修得漂漂亮亮,比起原先还宽敞许多。 “太岁爷来了?”飞蜓出木屋,手上还提着一桶漆,脸上、身上都沾了漆。 青蜂儿点点头,飞蜓擦了擦脸,手一招,领着青蜂儿和福生往绿水畔飞去。 飞过了广阔平原,平原上早已长出了青翠的草,上头泛着莹亮光芒。远远望去,黄板台上古木碉堡的残骸已清除干净,红耳正领着一票洞天卫队,提着一桶一桶的水,卖力洗刷着黄板台上的焦黑痕迹。 飞蜓领着青蜂儿和福生往绿水上游飞去,转了好几个弯,经过几处小林,到了银亮瀑布前。他们钻入了瀑布,里头是晶莹闪耀的小通道──新修筑好的寒彩洞。 寒彩洞通道十分短,只隔出了一间房间,其余通道还阻着冰亮碎裂的水晶石块。 小小的房间摆了两张床,一张上头躺着阿关,另一张上头躺着阿关的母亲──月娥。 翩翩伫在一角,静静梳着头发,太岁和太白星站在阿关床边,若雨蹲在地上,一见飞蜓等闯入,朝他们做着鬼脸,说:“这儿已经够挤了,你们别进来啦。” 飞蜓、福生、青蜂儿连连大喊着:“太岁爷!” 太岁朝他们点了点头,又看向阿关。 “阿关大人还是没醒?”青蜂儿叹了口气。这十多日来,阿关便睡在这儿,平时由翩翩照料。青蜂儿等则在洞天四处帮忙重建,偶尔采了些果子来探望阿关,阿关却始终未醒。 “小娃儿,你真决定了?”太岁看了看翩翩。 翩翩点点头。 青蜂儿等不明所以,好奇问着:“决定什么?” 若雨抢着开口说:“翩翩姐要将阿关带回凡间,守着他一生。” 青蜂儿和福生相视一眼,问着:“为什么呢?待在这儿不是挺好?阿关大人在这儿也可以安心养伤吶!” 翩翩摇摇头说:“我已不是神仙,一直待在洞天也不是办法。阿关死了能成神,凡间寿命对他不太重要;但他母亲却还有几十年好活,不能一直让她睡着,也不能让她孤伶伶独处凡间。否则阿关成了神仙,知道了这段经过,必然不好受。我会将他们带回凡间,好好照料,或者他会醒来也说不定。” 第389章 六年(1) “但是这样,你太辛苦了。”太岁望着翩翩。 “守着他一生,这也是以前便决定了的,是我的职责。他是醒着睡着,也没有太大差别。”翩翩淡淡说着,眼神哀伤而坚决。 小猴儿捧着大堆果子,死命狂奔着,又蹦又跳,还摔了跤,滚了好几圈,挣扎起来将散落一地的果子捡起,继续跑着。好不容易跑到了绿水畔,却见到癞虾蟆等一票精怪叹气走来。 “阿关呢?阿关大人呢?”小猴儿瞪大了眼,激动跳着,将果子撒了一地。 癞虾蟆呱呱了两声,看了看身旁的小海蛙,说:“翩翩仙子已经带着阿关大人和他母亲离开了洞天,我们刚刚才替他们送行。”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还没有和他们道别吶!还没有道别吶!”小猴儿怪叫着,气愤踩踏着果子。 癞虾蟆呱呱地说:“阿关大人又还没醒,你去了他也不会和你说话,谁教你贪吃,整天挂在树上吃果子。” 绿眼狐狸叹了口气,仰头望着天空,他的两只眼睛已让裔弥治好。老树精头上插满了火焰树的叶子,也若有所思地说:“阿关大人心地善良,他有福气,他会醒来的。” 一阵风吹来,几只凤凰划过天际,拖曳过数道彩光。 小猴儿仍不甘心叫着,哭了起来。 莹莹月光映进了窗,照耀在病床侧边地板上,微微夜风将窗帘吹拂得轻摇飘动。 一个巡房护士进来,将玻璃窗关了,转了转空调设备,朝病床上的青年望了两眼,替他整理身上薄被。 护士打了个喷嚏,随手自床边小柜上抽了张卫生纸拭拭鼻子。病床上的青年手指动了动,护士没有发现。 小护士匆匆离去,青年的睫毛抖动,眼睛紧闭,但眼皮下的眼珠不停转动,他正作着梦。 梦中的他正伫在熟悉的街道上,不安地往前走着。走着走着,走过几条小巷,有种令他难受的气息飘动在街道中,不安越渐提升。 小巷那端停放着一辆三轮摩托车,车前有几个客人停伫,一个面容熟悉的中年男人卖力地以铁夹子翻动油锅,挟起一块块油炸臭豆腐沥干了油,熟练地剪成了四块,装入袋中,倒入酱油和泡菜。 客人满足地离去,中年男人伸手拭着汗,朝他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 他突然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充满整个胸口,他口唇颤抖着,张开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往前跨了两步,陡然停下身子。 他见到转角冒出来的几个年轻人向那臭豆腐摊走去。不知怎地,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他“啊啊”嚷了两声,快步走去,想将那几个年轻人赶跑。 年轻人们嘻嘻笑着,在他走来之前,便已接过中年人递来的臭豆腐,开心吃着,嬉闹走了。 他怔了好半晌,总算回神,见到臭豆腐摊老板仍认真搅动油锅。他向那小摊靠得更近了,中年男人总算停下搅动油锅的夹子,又朝他望了两眼,似乎问了些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他只是一味地点头。 中年男人笑着,装了一大袋的臭豆腐朝他递去。他接了,望着那大袋臭豆腐,脑中顿时浮现了千百种感受,有酸苦、甘甜、悲伤、激昂和感动,纷纷乱乱。他一点也想不起来这些感受的由来和回忆,只觉得有满腔话语想要说出,有好多的人待他记起。 中年男人递来一双筷子,他接过筷子,热泪盈眶,伸入袋中挟起一块油炸臭豆腐,才要放入口中,眼泪已然落下。 他睁开了眼睛,四周是暗沉的医院病房。 他发觉自己口还张着,像是正要品尝梦中的油炸臭豆腐。 他动了动身子,坐起身来,发现眼眶还湿湿的,四肢传来的感觉十分陌生,像是许久没有动过。 他挣扎着身子,觉得胯下怪怪的,掀开裤子一看,竟包着成人纸尿布。 他下了床,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在病房中晃着。病床旁的小柜上摆了许多小东西,有只花瓶上插了几朵闪耀淡淡光芒的花,他凑上头去嗅了嗅,只觉得香味清雅灵秀,说不出的舒服。 花瓶旁摆了个小面冰晶相片,冰晶中一男一女模样只有十六、七岁。他拿起冰晶,愣愣看着出神,一旁有面大镜,他见到镜中的自己便是冰晶相片中的男孩,只是年纪略大了些。 而冰晶中的女孩侧着脸,美丽动人,神情却有些哀伤。 他见了冰晶中女孩的眼神,吸了口气,一股郁闷积淤胸口,十分难受。拍了拍脑袋,却想不起自己和那女孩的关系。 外头还有护士巡房的声音,喀喀喀的脚步声在病房外长廊走动着。他赶紧低下了身子,深怕让人发现似的,蹲在小柜旁发愣。随手拉开小柜抽屉,里头有些卡片、信封之类的东西,打开来一看,全都是“生日快乐”、“新春快乐”之类的贺卡。也有些卡片中夹着压干的花朵,也是莹莹亮亮的,上头还写了些歪七扭八的字──阿关大人,希望你早日康复,早日醒来,你的好朋友──小猴儿敬上。 “阿关、阿关??”他愣了愣,将收信人的称呼反复念了几次,又翻了几封卡片和信,大都是寄给“阿关”的。其中还夹杂了些冰晶,冰晶里有些奇怪动物,有八只脚的癞虾蟆,有只绿色眼睛的狐狸,还有棵长了五颜六色叶子的老树,树干上还长着眼睛、嘴巴和胡子。 “原来我是阿关??对喔,我是阿关??”阿关摇了摇头,总算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却记不起冰晶中的精怪和他们的回忆。 阿关站起身,走到大镜子前。大镜中的他显得消瘦苍白,嘴上还有些胡碴,有种熟悉且不安的感觉萦绕在他心中,像是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似的。 他上了这间病房专属的厕所,取下尿布,洗了把脸,回到病床前,将那冰晶照片收入口袋。也不管身上还穿着病人衣服,推开房门,偷偷溜出。 第390章 六年(2) 长廊上灯光黯淡,阿关不停地回头,始终觉得背后跟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奇怪感觉。有时回头回得快了,还会隐约见到一个影子倏地隐入墙中。 阿关更觉得不安了,摇摇晃晃地加快了速度,身子的感觉仍然十分不习惯,偷偷摸摸地绕了好半晌,总算出了医院。医院外头紧邻着大马路,不时有些车子经过,四周冷飕飕的,奇异的感觉更加浓烈了。 阿关回头看了看医院的招牌──“文新医院”。 他努力地回想这间医院的名称,什么也想不起来。突然见到一个两公尺高、戴了顶鸭舌帽子、全身穿着灰色运动服的巨汉,静静站在医院门边盯着他瞧。巨汉帽沿压得极低,瞧不清楚面貌。 阿关见到巨汉露出袖口外的手又大又黑,墨一般的黑,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压上心头。他赶紧转身,往对街跑去。 早晨九点,咖啡厅今日公休。阿泰跷着腿,侧着头,坐在柜台后椅子上。咖啡厅挺大,装潢得有模有样。 此时的阿泰留起了小胡子,头发也长及肩头,结成了马尾,模样仍一副吊儿郎当。在计算器上随手按了按,便扔到一旁去了。 “猴孙泰!你看谁来啦!”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老爷爷推开了门,后头还跟着另一个老爷爷,是练国术的李爷爷,和老道人叶元。 当时在太岁鼎上,黄灵使出毒计,将老爷爷们一一扔下了鼎,翩翩飞身去救。有心脏病的黄爷爷在坠落时便死去了,重重摔在鼎上的梁院长也是当场死去。 其余几个爷爷让翩翩救了,拎上鼎来已是半死不活,后来虽然经过神仙法术救治,但这些年下来总也是上了年纪,相继去世了,只剩下练国术的李爷爷和云游四方的叶元老道犹然健在。 叶元一身破烂衣服,背上背了个大背包,像是刚从深山下来一般。 “好久不见,小泼猴!”叶元哈哈笑着,伸出手来就要和阿泰击掌。 阿泰怪叫怪嚷着冲去,胡乱喊着:“你这老头,把我的店都踩脏了,一年不见,你到底上哪去啦?你又上山去和猩猩打架了吗?” “谁和猩猩打架!”叶元斥着,脱下了背包,在背包里翻着,翻出了个黑黑脏脏的小木偶,递给阿泰,说:“老李和我说你要结婚啦,我想不到要送什么给你,就把我的宝贝给你啦。拿去,保你一辈子平平安安!” “臭老头,我结婚你胆敢送这玩意给我!”阿泰怪叫着,将那奇异木偶举得老高左看右看。只见木偶雕刻粗糙,上头弥漫着厚重灵气。 “孙国泰──”宜蓁自咖啡厅厨房缓缓走来,轻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把拧住了阿泰耳朵,生气骂着:“你这猴孙泰,人家爷爷送你东西,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叶元连连挥手,嘿嘿笑着说:“别吵、别吵,这个东西可有用的呢,上头经过我施法,你们俩晚上睡觉时,将这东西摆在床头,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接近!” “笑死我了!”阿泰推开了宜蓁的手,指着叶元说:“这玩意还要你送我?我家一百几十个驱魔东西,多到数不清,你这只我看也不怎么样!” 叶元瞪大了眼,和阿泰争辩起自己这木偶是如何如何地厉害,上头施下的法术是如何如何地高明。 李爷爷苦笑了笑,宜蓁已端来了一杯茶,扶着李爷爷到一处座位坐下,说:“别理他们,他们一见面就是那样。” 李爷爷朝茶杯吹了吹,笑着说:“就是!” 六年前大战结束之后,大伙儿各奔东西,阿泰用神仙们给的酬劳和宜蓁共同开了间咖啡厅,有着大笔资金作为后盾,总算也算经营得有声有色。 阿泰此后便不常与神仙接触,唯一可以高谈阔论法术收妖的竟是那叶元老道,两人便因此成了莫逆之交。叶元老道时常带着大傻四处旅行,去瞧瞧哪儿山中又多了些凶恶坏鬼或是珍奇精怪。 李爷爷也不时上阿泰这间咖啡厅串串门子,也时常和大伙儿相约,上重新开张的文新医院探探阿关。 “对啦,你就要结婚了,阿关他还是没醒?”叶元的嗓门大,扯着喉咙喊。 阿泰叹了口气,摇晃着手上那叶元送的木偶,走到宜蓁和李爷爷身旁坐下,摇了摇头说:“什么药都给他吃了,什么治伤法术都对他施了,还是醒不来,这个臭小子??干!他到底要睡多久?已经过六年了!” 李爷爷说:“不,我上次去探他时,听翩翩讲,他的情形大有好转吶。似乎是洞天仙境的精怪调合了药方,这一年多来,他的脑子逐渐恢复,只是醒不来而已。” 阿泰哇哇大叫:“醒不来有个屁用!” 李爷爷叹了口气说:“唉,他母亲可辛苦了,白天要顾着店,晚上又要照料阿关,她身子也不好了,当年顺德神邪术留下来的后遗症,却怎么也治不好。” 六年前,翩翩带着阿关和月娥回到了凡间,将一切打理妥当,先是以原本属于阿关的大笔酬劳,重建了文新医院,安置阿关。 在离开洞天之前,翩翩便要裔弥以御梦法术,将月娥的记忆修正成“阿关让小混混打伤了脑袋,一直没醒”。 翩翩还以阿关的酬劳,替月娥开了一间小吃店,让月娥自给自足。月娥身为小吃店老板的记忆,自然也是翩翩事前便和裔弥商量好,灌入月娥脑中的。 自此之后,翩翩便以“阿关好友”的身份,不时出现在文新医院中,协助月娥一同照料阿关。 “说来,翩翩也很辛苦吶,照料阿关六年了,上次看她,又瘦了不少。”叶元叹了口气,加入了讨论。 阿泰挥手反驳着:“哪有,她现在生意做得挺大,比我还风光,分店就开了好几家。不公平,阿关的资金比较多!” 原来翩翩也以阿关的酬劳开了间服饰店,自己经营起生意,自给自足,而将剩下来的十几亿,全捐了出去。 “什么,真捐出去啦?”叶元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泰。 第391章 六年(3) 阿泰点点头,摊了摊手说:“是啊,她说不知道这么多钱要用来干嘛,就全捐给了大大小小的慈善机构了。” “不管啦,走吧,咱们看看阿关去,我好久没看他了!”叶元大声嚷嚷着,催促着大伙儿前往医院。 一阵电话铃声响得急促,宜蓁接了,立时递给阿泰。只见阿泰又蹦又跳,怪嚷怪叫着,好一会儿才放下了话筒,还不停说着:“伯母,我们马上到,你别慌!” 叶元和李爷爷愕然起身,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阿泰转身便往店外头冲,临走前回头喊着:“阿关不见了!” 阿泰招了一辆出租车,领着大伙儿吵吵嚷嚷地上了文新医院。医院里哄哄闹闹,护士医生都骚动着,都在谈论着那沉睡了六年的阿关竟一夜之间不见了。 阿泰领着大伙儿上了四楼,阿关的病房前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阿泰推开了房门,翩翩一身黑衣,长发结成了发髻,伫在病床前,看着空荡荡的病床发愣,月娥则沉沉睡在病房中的椅子上。 阿泰大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阿关怎么会不见?他醒了?还是被妖怪抓走了?伯母怎么了?” 翩翩呼了口气,指了指月娥说:“伯母太激动,我施法让她睡了。阿关应该没事,听说他醒来之后自个儿跑掉了,不知躲在哪儿呢。” “有这种事!”大伙儿大声惊呼着。阿泰更怪叫怪嚷着:“阿关醒来了,却不和大家打招呼,自己躲起来?那个臭家伙!” 翩翩叹了口气,将手上一包药放在病床前的小柜上,苦笑摇头说:“裔弥姐姐的灵药当真有效,有效得过头了。” 大伙儿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翩翩淡淡解释着。 原来阿关昏睡的前几年,大伙儿试了许许多多方法,配合着现代医疗技术,却都束手无策。但洞天裔弥却始终没有放弃,不断尝试调配着新的仙药,不时与天庭的医官们一齐探视阿关,总算在数个月前,调配出了新的仙药,使阿关坏了的脑子渐渐开始复元。 “本来裔弥姐姐判断大约还要再等上几个月,他才能够醒来,休养一、两年,可以完全复元。谁知他突然醒了,现在的他大概什么都记不得吧。”翩翩这样说,脸上却不见忧愁神情。 阿泰急急嚷着:“靠!快叫老土豆来,得赶快找到他。他没了记忆,大概也不会法术了吧,身上又没符,碰上鬼怪还得了!” 翩翩淡淡一笑说:“你放心忙你的吧,他身边多的是保镖,我这就去把他揪出来,押着他去吃你的喜酒。” 阿泰怔了怔,说:“原来你都帮他安排好了?他哪来的保镖?” 翩翩笑了笑,没有回答,又将大伙儿都赶出了病房。不一会儿,翩翩扶着月娥也出了病房,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阿关已经醒了,现在正在接受医生们仔细的检查,毕竟他睡六年了,过两天我带他去看你,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月娥红着眼眶,喃喃祝祷着,不停向翩翩道谢,这才在李爷爷的搀扶下,离开了医院。 翩翩看着月娥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翩翩,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阿泰和叶元起哄问着。 阿泰说:“那时大战之后,有些妖魔藏匿到了山中,偶尔还是出来作乱。阿关身上带着灵气,又失去了记忆,要是碰到妖魔或是恶鬼,该怎么办?” 翩翩笑了笑说:“其实我知道他躲在哪儿了,刚刚老土豆儿才传了符令给我呢,你们放心准备婚礼吧,我去将他带回来。” 翩翩说完,转身便走了。 阿泰怔怔看着翩翩的背影,好半晌才转头看着宜蓁说:“你看看人家,仙女就是仙女,好像不会老一样。你看看你,还没娶你过门就快变成大肚婆了,先上车后补票啊你。” “哇!你还敢讲,还不都是你!”宜蓁气呼呼,追着阿泰要搥。 橙红色的夕阳渐渐下沉,阿关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了河堤,经过了以前的小强家门口,停下脚步,发了好一会怔,继续走着。他已经这样走了十数小时,心中茫然而急切,总觉得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该做未做,这种感觉越加强烈,使他无法停下脚步好好思考。 阿关看了看自己的手,张张合合,只觉得这样的动作十分熟悉,抬头看着清朗天空,有些茫然。 原来阿关随同太岁在太岁鼎上一起捉拿恶念当时,已经丧失了心智。经过六年醒来之后,他隐约惦挂着那件重要的事,便是要尽快阻止恶念降临凡间,阻止预言梦境成真。 此时他记不起那些细节,并不晓得太岁鼎早已将那时流窜天际的恶念全收尽了,正在天庭安稳运作着。 同时,他又感受到了身边四周那奇异感觉。 转头一看,那身穿灰色运动服的巨汉,仍然跟在他身后不远的电线杆后头,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做什么。 阿关后退了两步,转身加快速度逃着,在大街小巷里不停穿梭逃窜,不时回头看,只觉得那奇异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巨大黑汉也不时会在他身后不远处出现。 不知道跑了多久,阿关更显得疲惫。看看四周,是条阴森小巷,前头一处铁皮屋子,陈旧破烂。阿关在那铁皮屋子前停伫了好一会儿,有种感觉驱使他想要伸手去推推门前那片铁皮,朝里头看两眼。 阿关犹豫了半晌,仍然没有推门。突然背后一阵强烈的气息袭来,他猛一回头,一个红衣女郎蹲在后头几处铁皮旧屋顶上,一头长发拖得极长,遮住了半边脸庞,看不出年龄。 阿关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这红衣女子妖异吓人,全身弥漫着肃杀之气。再一看,身后通道之中又是那巨大黑汉子,黑汉子缓缓地往这头走来。 阿关拔腿就跑,跑出了这巷弄。红衣女子如影随形地跟着,挡住了某些去路。阿关疲累逃着,逃了许久,来到一条较为宽阔的巷子,里头摆了许多摊贩,人潮也不少,一群一群的人们在这老旧市场逛着、吃着,好不热闹。 第392章 六年(4) 阿关好不容易挤出了老旧市场街,红衣女子和那大黑巨汉仍然逼迫着他继续逃跑。 阿关闪进了一条旧巷,靠在墙上喘气。 后头几条暗巷之中,隐隐约约传出细微的对话声。 那苍老的声音是老土豆,老土豆搔着额头,不解地问:“翩翩仙子吶,为什么不直接去和阿关大人说话?俺好想念他吶。他刚醒来,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呢?” 翩翩低头沉思,静静地回答:“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想让他想起些什么??还有,我不是和你说过,别再叫我仙子了吗?我做凡人好多年了。” 老土豆答:“仙子吶,尽管你现在是凡人肉身,但百年之后,你仍会成为神仙,成为阿关大人的部将,或是??或是??” 翩翩探出头,向巷子外头偷偷瞧着,见阿关仍然靠在墙边喘气,随口问着老土豆说:“或是什么?” 老土豆吞了口口水,有些犹豫说:“就是??那个??太岁夫人啊。” 阿关弯着腰,身上的疲累使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突然听见几条巷外有老头子的叫喊求饶声,又是一惊,赶紧撑直了身子,转头看着,继续往巷子深处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经过大街小巷,只觉得四周巷子越加曲折,且越加熟悉。他摸着褐红色的砖墙往前走着,来到一片不小的空地,前头是间老庙。 阿关不知怎地,有些鼻酸,继续向前,伸手在老庙门上轻轻一按,门缓缓地开了。 老庙里空空荡荡,却没有什么垃圾或是厚重的灰尘,像是不时有人来打扫一般。 沉重的呼吸声在庙里回荡,阿关不停向四周望着,想找出这呼吸声的来源。门外的月光映了进来,阿关借着月光,见到神坛帘下有只火红色的大爪子毛发飘动,又缩了回去。 老庙巷弄之外,老土豆忧心问着:“仙子吶,俺看这不妥吧。俺收到消息,有些流窜妖魔聚集了些恶鬼爪牙,企图占领些无人旧庙、蛊惑百姓吶。咱们特别在这儿部署了兵力,那些妖魔随时可能攻来,这地方可能会开战,将阿关大人诱来这儿,妥不妥当吶?” 翩翩皱了皱眉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那些乌合之众有什么好怕?让他们吓吓阿关,说不定会让他想起些什么。” 老庙之中,阿关越加不安了,他感到有些令人难受的气息,四面八方聚了过来,企图往老庙里逼近。 有两个细碎声音交谈着:“里头不对劲吶老大,好像有神仙的味儿!”“管他的,趁『黑杀王』还没来,咱们抢先杀进去,将这间庙抢下,然后随处抓个凡人来主持,就能骗到更多的凡人百姓来咱庙里上香。我跟你说,凡人最好骗啦!好几年前,天下大乱时,一个叫『顺德』什么的小山神,就是这样出头的!” 阿关循着交谈声音朝老庙深处走去,那交谈声更为清晰。 “说得好啊,老大!”“别说了,上!”一阵骚动,顶上天花板吱嘎作响,那声响窜入了一间暗沉房间中。 一个全身黑毛、四只眼睛的妖怪,就在阿关前方的房中窜出,身后还跟了一个矮小妖怪。 “果然有神仙吶!老大!”那矮小妖怪尖叫着,吓得躲到四眼妖怪身后不停打着哆嗦。 那四眼妖怪也是一惊,退了两步。阿关也大声嚷嚷着,往后跌跌撞撞地逃,撞上了一张椅子,摔得人仰马翻。 “小怪,别怕!那不是神仙,只是个凡人!”四眼妖怪推了推身后那叫作小怪的矮小妖怪。小怪仍打着颤抖,探出头来,见阿关倒在地上吓得说不出话,胆子大了许多,向前一蹦,蹦到阿关面前,踢了阿关一脚。 阿关哇了一声,连连后退。四眼妖怪扠着手,向前大步走来,指着阿关问:“你这家伙究竟是人还是神仙?为何身上气息如此古怪?” 阿关不知该回答什么,又往后退了两步。小怪哇哈一声,跳向前去,伸手就要去打阿关。 阿关向后仰了仰,闪过了小怪这巴掌,本能地一脚踢在小怪肚子上,将小怪踢得尖叫起来,打了个滚又躲回四眼妖怪的背后。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四眼妖怪大声喊着,指着阿关,自顾自地说着:“我就是新生代的厉害狠角色,我叫『五眼大帝』!” 阿关见这自称“五眼大帝”的妖怪,脸上却只有四只眼睛,正觉得奇怪,那五眼大帝便已经自个儿解释了起来:“你一定觉得奇怪,为何我脸上只有四眼,却称是五眼大帝,瞧!” 五眼大帝将身上那破布袍子一掀,小腹上肚脐处也生了一只又黑又圆的大眼睛,两排睫毛又密又长,还不停眨着。 “喝──”阿关吓得向后退了几步,只见躲在五眼身后的小怪也跳了出来,说:“而我就是五眼大王手下头号强将,玉树临风翩翩美妖男──小怪是也!” “翩翩??”阿关听了小怪的自我介绍中也有两个“翩”字,不知怎地大力摇起头来,连连说着:“不,你明明是个丑妖怪!” 小怪气得跳脚,正要朝阿关扑来,五眼也正张牙舞爪着。突然四周轰隆隆响了起来,阿关更为惊惧,厚重的邪气逼上了整间老庙。 “黑杀王来啦!怎么办,五眼大王?”小怪尖叫起来,抱着五眼的大腿喊着。五眼又惊又怒,转头就逃,正要逃入刚才出来的那小房间,就让房里窜出的数只强壮大鬼撞倒在地。 阿关挣扎站起,只见到老庙门和窗子都闯入好几只强壮大鬼。 阿关抄起脚边一只小凳,大声吼着:“你们是谁?滚出去!通通滚出去!” 两只大鬼扑来,一把便打飞阿关手上的小凳,阿关连连后退。突然墙边红影一晃,那红衣女子穿入了墙,挡住阿关去路。 “哇啊啊──”阿关见那红衣女子长发飞扬,露出了脸上一个大窟窿,吓得魂飞魄散。这红衣女显然不是人了,更像是女鬼。 第393章 六年(5) 红衣女一手突然刺出,倏地伸过阿关脸旁。阿关吓得傻了,顺着红衣女的手臂缓缓转头,更是一惊,红衣女的手掌只有三指,却是插在阿关背后那袭来的大鬼脸上。 大鬼嚎叫两声,摀着脸倒下,更多大鬼挤进了这小通道,将红衣女团团围住。阿关低着身子挤出这战圈,才要逃跑,又有好几只大鬼追来。 阿关死命逃出庙门,外头广场上也聚了近百只大鬼。后头一个妖魔一身黑袍,便是方才五眼和小怪口中的“黑杀王”。 阿关见外头有不少大鬼,回头一看,几只大鬼已经追出了庙,向他扑来。正不知所措,突然一声雄烈虎吼凌空劈下,阿关抬头望去,只见到一轮明月让一个银亮大影子给遮了。 大影扑落下地,砸死了一只大鬼。阿关仔细一看,那是头白毛大虎,毛色是雪白色底带着墨黑条纹,黑白分明。大虎身型有水牛一般大小,仰头一吼,吓得那些大鬼全都退了好几步。 “啊??啊??”阿关指着眼前的白色大虎,努力回想他的名字,却想不起来。只见那大虎嘴边突起一颗尖牙,有些奇特。 白色大虎是牙仔,经过了六年,牙仔已长得和当年的阿火一样大了。 牙仔又是一吼,四周的大鬼全围了上来。牙仔身影飞窜,或是扑击、或是撕咬,一下子杀倒了一大片鬼怪。 老庙里也发出了激烈杀声,一群大鬼全给打飞出老庙,庙里随即蹦出一头通体乌黑的石狮子,体型和那白色大虎一般大小,是铁头。 阿关瞪大了眼睛,只见到随着一声低吼,一头更巨大的虎兽步出老庙,体型比起牙仔和铁头还要大了些,巨虎全身红毛飘扬──阿火。 “哇!这儿有陷阱,猴孙泰那票臭家伙当真在这儿布下了陷阱!”黑杀王身旁的几个小跟班吓得乱喊乱叫。 黑杀王杀气腾腾,一脚踢翻了两个叫嚣的跟班,双手一挥大声下令:“大伙儿上吶,不过是几只下坛将军,哪有什么好怕的?将这破庙给我夺下,夺不下便拆了它,将前几次的怨气全给我讨回来,逼那凡人现身!” 黑杀王边叫着,边张开大爪,朝阿关冲了过去,还不停嚷嚷问着:“你这家伙又是谁?” 阿关哇哇叫着,眼前杀来的妖魔大王凶暴可怖,连连退了好几步。那黑杀王扑上了阿关,掐着阿关脖子将他一把拎了起来,在他身上不停嗅着,逼问:“说!你到底是谁?为何身上带着一股神仙气息,却又不是神仙?你和『猴孙泰』那可恨家伙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在这儿?” 阿关让黑杀王掐得透不过气,让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没有一个能够答得上来。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阿关死命踢着腿,一膝盖顶在黑杀王下巴上。黑杀王嚎叫一声,松开了手。 黑杀王怔了怔,没料到眼前这凡人力气倒不小,一个膝击竟隐隐发出电击,撞得他又痛又麻。后退两步,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大声吼着:“果然和那狗娘养的猴孙泰是一伙的!” 阿关连连听这些妖魔“猴孙泰”、“猴孙泰”地喊个不停,对这三个字又是熟悉,又是怀念,但就是想不起来。 “什么猴孙泰,那是什么东西?”阿关大叫着,脑中轰隆隆响着,像是有一大团回忆要往外头冲,却冲不出来,十分难受。 两只大野鬼蹦了上来,挥动大爪就要抓向阿关,爪子却在半空中脱离手腕,飞了老远。 大野鬼哇哇大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头的野鬼又挤了上来。只见到银光四起,牙仔飞扑而来,撞翻了一票野鬼。 黑杀王举刀杀来,三个大影鬼魅似地轰然落下,分立阿关身前和两边,一个正是跟了阿关一整天的黑色大汉;另一个则高高瘦瘦,脸色苍白,两只手臂极长,上头布满陈旧伤疤;又一个则是黑脸白发,深褐色手臂低垂。 “哪里来的家伙?”黑杀王陡然一惊,却仍挥刀杀去,让那高瘦苍白的大鬼一把抓住了握刀的手腕。正惊愕中,就见到那大黑巨汉的手臂已经张得极开,紧接着眼前便金星乱窜。 那大黑巨汉的拳头轰然砸在黑杀王脸上,苍白高瘦汉子也同时松手,黑杀王让这拳头轰飞了好远。 又有好几只野鬼同时攻向阿关,阿关正弯了腰,准备借机闪开,只见四周闪耀着花花亮亮的光芒,那些野鬼一下子全倒落在地,大都断了手或脚。 阿关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抬头看去,只见到前方上空有四个手持大斧、身穿金银甲,有如天神一般的家伙飞下,一转头,后头上空也有同样的四个家伙落下。 野鬼们逃窜着,那黑杀王摀着鼻子,也正要逃,但他脚下突然隆起,一阵黄光闪耀,蹦出了个长胡子矮小老头,正是老土豆。老土豆哈哈大笑,一木杖打在那黑杀王脑袋上。 黑杀王痛得弯下了腰,气极败坏,一把揪住了老土豆的胡子,就要往地上砸。又是一阵闪亮,光圈飞窜极快,却不是打在黑杀王手上,而是将老土豆的胡子给斩落了一大截。 老土豆落了地,黑杀王不明所以,还要追杀,但背后猛一阵虎吼轰来,将黑杀王吓得扑倒在地,背后让一头黑色的粗壮虎爪牢牢踩住,动弹不得。 阿关朝黑杀王看去,只见到一只极其壮硕的黑色巨虎,背上还侧坐着一个女子。 月光映下,只见到那女孩长发飘扬,只翻了翻手,手上一柄靛蓝色的水晶小刀已不知藏去哪儿了。 “老土豆!”翩翩蹙着眉头,一跃下了大邪后背,挥手一招,落下的天将一拥而上,将那黑杀王给捆了起来。 “翩翩仙子吶!”老土豆可怜兮兮蹲在地上,捡着自己四散的胡子,回过了头,眼神哀怨地看着翩翩,嚷嚷地说:“为什么你不去斩那妖魔的手,反而断了俺的胡子啊!” 第394章 六年(6) 翩翩哼了哼说:“我刚刚吩咐过你什么?” 老土豆唯唯诺诺地答:“你??你要俺乖乖在一旁看着,别瞎搅和??” “这就是了??”翩翩质问着:“那你抢出头去追这妖魔做什么?” 老土豆不服气地解释说:“俺、俺只是想在阿关大人面前显露身手,好让他想起俺啊!” “你省省吧。”翩翩指了指那垂头丧气的黑杀王,说:“这家伙只是个寻常妖魔,收了几只野鬼自以为是大王,一点也不禁打。我还要问他许多事,怕他伤得太重连话都讲不清,只好割了你的胡子,你不听话胡乱闯,活该胡子被割了。” 老土豆哭丧着脸,看着自己手上那把断胡子,远远见了阿关,又露出笑脸,向他招着手说:“阿关大人!你终于醒了,你记得俺吗?” 阿关愣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翩翩。 翩翩朝几个天将吩咐些话,又嚷了几声,老庙里一阵骚动,更多小狮、小虎跑了出来。 阿关连忙回头,见到这些小石狮和小虎爷,有几只和成犬一般大小,大部分则都还是幼猫、幼犬大小。 老土豆高兴地拍手说:“好呀、好呀!新一代的下坛将军、石狮子们旗开得胜,挺堪用吶!” 原来翩翩等早已得知黑杀王要来六婆老庙捣蛋的情报,将附近各大小庙宇的新生虎爷、石狮子,全召集在这儿,埋伏在庙中四周;又领了天将,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这黑杀王。 阿关惊讶看着这批虎爷、石狮,一只只幼猫大小的虎爷在他脚边蹦着跳着,绕着圈圈。 “阿关大人,他们都是新一代的小老虎、小狮子吶!你不认得是正常的,但你不可不认得那大阿火、小牙仔啊!”老土豆嚷嚷着,蹦上了那牙仔的后背。牙仔纵身一跃,毛色银光闪亮,落到了阿关面前,伏下身子。 阿关觉得胸中暖洋洋的,伸手去摸了摸那牙仔的脸,只觉得虎毛柔顺光滑。 老土豆拍着牙仔脑袋,对阿关说明着:“这是牙仔,以前那小小的家伙,你记得吗?你记得吗?” “牙仔?”阿关苦笑着,摇了摇头,问着老土豆,问着:“你??你又是谁?” 老土豆急了,跳下了地喊着:“那边是虎爷二黑、二黄,现在长得更大了!还有铁头和牙仔,加上小狂是三小猫,阿关大人你记得吗?还有三大猫,大邪、阿火和风吹!风狮爷风吹跟小狂不在这儿,他们在福地训练新的小风狮爷,没空来玩。那些小风狮爷啊,模样生得可奇怪了??阿关大人吶,你怎么会想不起来呢?他们??他们??”老土豆嘟嘟囔囔说着,越说越是激动,一下子哽咽说不出话。 阿关见到四周好多的大小老虎和石狮子全围了上来,虽然十分惊讶,却不害怕。只见那叫作“铁头”的石狮子全身黑亮,威风凛凛。阿火和大邪一左一右静静站着,气势昂扬雄猛。 一只只小虎爷乱蹦着,全要往阿关身上跳。阿关捧了两只在手上,不一会儿又被其他的小虎爷给挤下。 “这??我搞不懂??”阿关苦笑了笑,只见翩翩对天将吩咐完毕,也朝他走过来。 又有四个家伙跃来,是那大黑巨汉、红衣女、苍白汉子和黑脸汉子。四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落到阿关身边,闷不吭声。 阿关倒有些害怕,怔怔看着他们。 翩翩走来,将一只破布袋抛给阿关,说:“这玩意儿还给你,留在身边当作纪念吧。原先袋里那四个家伙将功抵过,已受封成神,现在是你的护卫。别看他们样子可怕,身手算是不错,只是还不太会讲话就是了。” 原来这四个家伙,是当时伏灵布袋的四只鬼手,大黑鬼手、新娘鬼手、苍白鬼手,以及六婆死守老庙那时擒来的白发黑脸鬼。 大战结束后,神仙们感念这些鬼手们一路随着阿关历经无数死战,利爪下诛杀的恶鬼也不比神仙少,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放出他们,加以训练,去除了暴戾凶性,加封成神,担任阿关护卫,一直守护在文新医院里。阿关醒来之后,也一直跟着他。 “好了,老土豆儿,你将这些小虎儿们全送回各地庙里吧,有事我会再召,我有些话要和阿关说。”翩翩这么说。 “咦咦?”老土豆心有不甘,像是还想和阿关说些什么。但翩翩催促得急,只好领着一票大小虎爷、狮子走了。 那四个布袋护卫也在翩翩吩咐下,返回文新医院待命。 阿关更仔细地打量了翩翩,这才将口袋中的冰晶取出,反复看了几次,看着翩翩指了指冰晶。 “是我没错。来吧,跟我来。”翩翩笑了笑,转身往外头走。 “喔!”阿关赶紧跟了上去,突然觉得双腿发软,走了两步便跌了一跤。但他不想在这漂亮女孩面前出糗,赶紧又撑起了身子。 “你的腿不舒服吗?”翩翩回头,看了看阿关。 “有点麻??”阿关揉了揉双腿,他逃出医院之后,一直觉得身上轻轻飘飘,四肢也时常感到酸麻无力。 “这也难怪??”翩翩拨了拨头发,幽幽叹了口气说:“你躺在床上六年了,我还以为会更久呢。” “六年?”阿关不解问着:“你是说,我睡了六年?” “是啊。”翩翩点点头,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向电话那头的阿泰说:“我已经找着阿关了,先别告诉伯母。等阿关想起全部的事,再让伯母知道,给她一个惊喜,她盼望了好久,别让她失望。” 阿关等翩翩挂了电话,拍了拍她的肩说:“你??你刚刚说的伯母,是指我妈妈吗?” 翩翩点了点头。 “那我爸爸呢?” “你爸爸去世很多年了,你和你妈妈相依为命。” “那我怎么会昏迷那么久呢?还有??你??你是谁呢?刚刚那个小老头,还有那些老虎,还有??一堆妖怪??”阿关又问。 “你出了意外,脑袋受了伤。”翩翩继续往前走,往老巷走去。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呢?”阿关见翩翩越走越快,也拖着脚追了上去,一边指着冰晶里的自己,问:“这个是我,对吧?我们是什么关系?” 第395章 六年(7) 翩翩没搭理他,继续走着,阿关紧跟在后。 两人出了巷子,来到大街上,阿关仍追问着:“我叫阿关对吧,我只记得我叫『阿关』。我有没有朋友?我有没有老婆?” “你叫『关家佑』,你有很多朋友。”翩翩停伫在大街一家即将要打烊的餐厅外,说着:“有个叫作『猴孙泰』的,是你最好的朋友之一,你都叫他『阿泰』,他明天要结婚了。除了这猴孙泰之外,你还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阿泰??阿泰??”阿关怔了怔,回想着这个名字,又追问着:“好像有点印象??那么,我老婆又是谁呢?我有老婆吗?” 翩翩指着玻璃窗,淡淡笑着说:“你看你像是有老婆的人吗?六年前你只是个孩子。” 阿关瞧着那玻璃窗子,倒映着自己和翩翩的身影。自己苍白虚弱,的确不像是有家室的男人。翩翩在一旁对着手呵气,这几天寒流极强,天气冷冽,呵出来的气雾茫茫一片。 “原来我没有老婆啊。”阿关怔怔看着玻璃窗子,又看看手上的冰晶,有些怅然所失。 翩翩的两颊冻出了些绯红,见阿关呆怔怔地瞧着窗子里的她,微微笑了笑说:“你在看什么?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你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 “什么地方?”阿关有些好奇。 “嗯,我家。”翩翩点点头,伸手招了部出租车。 “呃!”阿关有些惊愕,连忙跟上了车,坐在翩翩身旁。闻到了翩翩的发香,不由得恍了神,有些紧张地问:“你还是没说你是谁,为什么带我去你家呢?” “就是你的朋友啰,还会是谁呢?我不是说过,你朋友很多吗?”翩翩静静望着窗外。 阿关见翩翩冷淡,也不好意思再问,静静揉捏着腿,嘴巴喃喃念着:“但我怎么总觉得我有老婆呢?” 车窗外的建筑快速向后退着,阿关也看着窗外夜空。先前一段路走得仓促,在车里,这才能静静、仔细地瞧,紫黑色的夜空星光闪烁。 车停了,两人下了车,在一栋小区大楼前。阿关仍抬着头看着星空,深深呼了一口雾气,看得入神。 “晚上的天空很美对吧。”翩翩领着阿关往小区大楼里走,一面说着:“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你眼中的天空,不论白天晚上,都是些黑黑红红、浑浊一片吧,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又变回美丽的夜空了。” “黑黑红红?”阿关不解问着:“那是什么?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翩翩笑了笑,不答,快步往楼上走着。上了电梯,在某层楼的其中一扇门前停下,取出钥匙开门。 “这里是??”阿关见了屋里,那股熟悉的香味袭来,熟悉的摆饰映入眼帘。 小小的、几坪大的小套房,有桌、有床。 “你住在这里吗?”阿关四处逛着,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我总觉得我好像来过。” “我一直住在这儿,装潢都和以前一样,一模一样。”翩翩淡淡说着,在厨房泡着热茶。 墙上挂着几幅画,画里的风景美丽绝伦。有些画里是广阔的平原和青蓝的天,还有些凤凰在飞;有些画里是奇异的池塘,一潭潭高低不一的平台池水,生出了一棵棵五彩缤纷的树;有些画是高耸参天的巨树群;有些画则是美丽的水晶宫。 “怎么了?”翩翩见阿关瞧那些画瞧得出神,开口问着:“想起了什么吗?” “画得真好,就和照片一样!”阿关指着一旁木柜上一张冰晶照片说:“这个是你??其他人是谁?我认识吗?” 那张冰晶照片里挤了五个年轻男女,翩翩便在照片中央,一旁还有个高个俊俏的青年人、啃着包子的胖壮大汉、做着鬼脸的俏皮女孩、咧嘴笑着的黝黑少年。 “他们都是和你一同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好伙伴。”翩翩微微笑着,依序念出了冰晶照片中的名字:“飞蜓、象子、我、红雪、青蜂儿??还有一个秋草妹子,但她为了你而牺牲,再也回不来了??你以前都叫她『林珊』。” “林珊??”阿关愣了愣,胸中陡然升起一股浓烈酸楚。他摇了摇头,指着冰晶中的福生和若雨,说:“这两个我好像有点印象!他们??他们??那你呢?你叫什么?” “翩翩。”翩翩将热茶端上了桌,淡淡地说:“翩翩起舞的翩翩。” “翩翩??翩翩??”阿关看着茶杯中浮动的茶叶梗,问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翩翩喝了口茶,悠悠地说:“你的脑子受了伤,本来应当睡更久的,我们一票朋友想尽了办法来医治你,总算将你治得差不多了。你比我们想象中恢复得更快,也更快醒来,但或许还没完全复元,所以忘记了许多事情。” “我到底忘了哪些事情?”阿关迫不及待地问。 “好多好多事,真的一言难尽??”翩翩苦笑地说:“你会想起来的,只是最近有些扰人事情,我无法全心照料你。你先自己试着回想,我会拿些以前的东西给你瞧瞧,看能不能想起什么,你母亲还日夜盼望着,别让她失望。” 阿关点点头,又想起刚刚老庙那些纷争,问了几句。 “那些你先别管,说了你也不明白。简单来说好啦,你那死党朋友阿泰,这几年得罪了不少坏家伙,他明天要举行婚礼,我收到消息,那些不安分的坏家伙似乎想趁机去搞破坏。”翩翩这么说。 阿关不明所以听着,翩翩也尽量以阿关大致能够理解的方式向他说明。 当初雪山一战,狱罗神一方兵败,那些落败的妖兵们四处逃窜,大多逃入了山林躲藏,再也不敢作乱。但几年下来,也总有些不安分的妖魔,不时会按捺不住而搞些麻烦。 这些凡间琐事大都仍交由镇守凡间的神仙处理,但身怀法术的阿泰,在经营咖啡厅生意之余,也总爱多管闲事,经常从老土豆那儿得知了哪处有妖魔作乱,便伙同叶元去找那些妖魔麻烦。 第396章 久违的朋友们(1) 几年下来,阿泰得罪了不少妖魔,在妖魔圈中,成了大伙儿耳熟能详的除魔术士。那些妖魔们处心积虑要将阿泰和叶元除掉,早已串连许久。这次阿泰婚礼,便是一次大好机会,许多妖魔头头暗中联系,就算无法除掉阿泰,总也要闹个鸡犬不宁。 翩翩早有耳闻,也想趁此机会给这些蠢蠢欲动的妖魔一个下马威,早已和阿泰、老土豆等盘算好,邀请些昔日伙伴来参加婚宴,让那些妖魔吃不完兜着走。 “我还是不太懂,你是指我那个叫阿泰的朋友,他的婚礼上会有仇家来捣蛋,而我们必须阻止那些仇家?”阿关喝去了半杯茶,这样问着。 “就是这样没错。”翩翩点点头。 “那??我们该如何阻止那些仇家?”阿关问。 “阿泰的婚礼在明天晚上举行,我明天上午会带你去逛一些地方,或许你能想起些什么。到了晚上,我们才开始行动。”翩翩回答。 “什么样的行动?是和人打架吗?还是和??妖怪打架?我会打架吗?”阿关好奇地问。 “就当是和妖怪打架好了,你以前还挺厉害的。”翩翩这么说着,起身收去茶具,淡淡地说:“早点休息吧,明天有得你受了。” “我今晚睡你家?”阿关有些讶异。 “是啊,不然睡哪儿?”翩翩点点头。 “但是床只有一张啊。”阿关指着那张单人床。 “你可忘得真干净,你觉得你应该睡哪呢?”翩翩将那被子摊开,铺在床边的地板上。 阿关耸了耸肩,不再说话,乖乖地梳洗一番,自个儿缩进那铺在地上的棉被窝里。 翩翩也关了灯,上床盖上被子。 阿关又爬了起来,轻声说着:“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东西,但又不是很清楚,我觉得好像曾经有过一次,和现在很像的对话。” 翩翩转过身来,凝望着阿关说:“是啊,你说你睡不着。” 阿关点点头,想了想,说:“好像是,然后呢?你好像对我做了些什么,我就睡着了?” “对啊,那时你失眠得严重,向我抱怨,我拿棒子在你的头上狠狠打了十几下,你很快睡着了,睡得跟死了一样。你现在睡不着吗?”翩翩说。 “我真的有点困了??”阿关连连摇手,又缩回了被窝。 套房里暗沉沉的,窗外的灯光映入屋内,洒在翩翩的被子和床上。翩翩侧着躺,静静望着窗外天空。 “喂!刚刚你说的是真的吗?”阿关突然又冒出了这句话。 “你怎么还不睡觉?失眠吗?”翩翩问。 “不??不,你刚刚说,我们以前是朋友?”阿关这么说着。 翩翩静默半晌,回答:“是啊。” “我想,我们以前应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阿关怔怔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和你说些话,说很多很多的话,只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能我都忘记了吧??” “嗯。”翩翩不再回答,伸手拭了拭微微红润的眼睛。 清晨的日头暖和,翩翩自柜子里拿出一套新衣、新裤,让阿关换上,便领着阿关下了楼,往山郊走去。有几栋废弃公寓耸立山腰,十分陈旧,里头地板全积了厚厚的灰尘。 往上头走,有一层里几面墙上,有一堆痕迹浅淡的“正”字。 阿关看着那些“正”,皱了皱眉头,说:“是谁那么没有公德心?在人家墙上乱写字,真是该死!” 翩翩将手上一只宝特瓶子放在窗边,掏出一张符递给阿关,口中念了一串咒语。 “什么?”阿关有些迟疑,只觉得那串咒语十分耳熟。翩翩又念了一次,跟着对阿关说:“你举起手,对着那瓶子念咒。” “啊?”阿关觉得奇怪,但还是照着做了。只觉得掌上一阵温热,发出了耀眼光芒,一团白火射出,射出了窗子,并没有打中宝特瓶。 “真棒!我想起来了,这招叫作白??白??”阿关感到胸中一阵激动。 “白焰。”翩翩又递了张符给他,说:“再试一次,你要练熟一点,晚上才帮得上忙。” “我觉得很简单。”阿关呼了口气,对着宝特瓶念咒,又是一团闪亮光火打去,正中宝特瓶子。瓶子摇了摇,白焰只对恶鬼妖魔具有效果。 “很好,比当初进步太多了,连续打中二十次,我们就去吃午饭。”翩翩这么说着,从包包里摸出了根粉笔,在墙上空旷处画了一横。 “原来这些是你写的??”阿关有些尴尬,又从翩翩手上接过几张白焰符,练习放火。 阿关很快便打中了二十次,翩翩掏出了张符令,嘟嘟囔囔讲了些话。 两人下了楼,老土豆远远地跑了过来,还推着一辆银白闪亮的脚踏车。 “阿关大人!你想起俺了没?”老土豆大叫着,将石火轮推到阿关身前,兴奋跳着喊:“你记得这辆车吗?跑很快哟!” 阿关摸了摸石火轮龙头手把,只觉得有股麻麻的暖流流窜过他的手掌,仿佛石火轮向这昔日伙伴打着招呼一般。 “好漂亮的脚踏车??”阿关跨上了车,紧握着手把,低头打量着整台车。 “阿关大人,别只顾着看车子,你看看俺,你想起俺了吗?”老土豆嚷嚷着,在石火轮周边不停踢着尘土。尘土在空中旋绕,隐隐可见黄光,这是老土豆的戏法,想吸引阿关的注意。 “土豆,你忙你的去吧。他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一时半刻大概也想不起来。交代你的事可别忘了,晚上会很热闹,你得提神一些。”翩翩向老土豆挥了挥手。 老土豆不甘嚷着,还想说些什么,但见翩翩正经吩咐,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无奈地看了看阿关,转身要走。 “土豆,你叫土豆是吗?”阿关唤住了老土豆问。 老土豆转过身,点点头说:“『土豆』或是『老土豆』,大家都这样叫俺。阿关大人,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我真的想不起来,但我知道你是个很和善的爷爷,也是我很要好的朋友,这点应该是错不了吧!我打从心里这样觉得。”阿关抓了抓头。 第397章 久违的朋友们(2) “是啊、是啊!”老土豆雀跃叫着:“太岁爷和翩翩仙子之后,你第三个见着的就是俺,俺是第三个和你说话的神仙!我们一直是好朋友!” “咦咦??不对,还得将秋草仙也算进去??那俺就排第四个了。但这样算法,还要将红雪和象子也算进去了,俺越排越后头了!”老土豆扳着手指算着,和阿关挥了挥手,呵呵笑着钻入了土里。 “他刚刚说『神仙』?”阿关看向翩翩,不解问着:“你是神仙吗?” “这你也先别管,说上三天三夜你也不明白,先和我去几个地方吧,以前你也去过的地方。”翩翩淡淡说着,坐上了后座。 “小心骑,这车很快。”翩翩这样提醒。 “脚踏车能跑多快?”阿关随口答着,突然又感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同时,四周的风突然强了许多,石火轮一下子已经下了山,来到市镇。 “啊呀?”阿关怔了怔,缓下了速度,左右看着周遭街道,出奇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下子就下来了?” 翩翩轻敲了阿关脑袋一下,说:“我就跟你说这车很快吧,别张望了,往前走吧。” 阿关顺着翩翩的指示,在街道中穿梭着,忍不住欢呼了几声。 “停!”翩翩喊着,阿关立时煞了车。 石火轮在一间三层楼的老旧建筑前停下,阿关看了看院子外的招牌,是家老人赡养院。 停妥了车,阿关和翩翩进了这家老人院。里头几个老人有的喝茶、有的看报。一个老爷爷正在大树前打着太极,正是李爷爷,一见阿关进来,立刻大声打着招呼。 “阿关!是阿关吶!”李爷爷挥着手,走向阿关。 “你跑哪儿去了?醒来了怎么也没和大家说啊!”李爷爷紧握着阿关的手,大力拍着。 翩翩在一旁将阿关失忆的情形,对李爷爷简单说明了一遍。 阿关有些不知所措,见了院里许多老人都向他望来,紧张问着:“老先生,你们??以前都是我的好朋友吗?” 李爷爷不胜欷嘘地说:“老朋友都走啦,这间老人院我顶下来了,其他爷爷奶奶都是之后才进来的。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个胖胖的黄爷爷、有个拿军刀的王爷爷、有个挥锄头的陈爷爷,还有原本的老人院院长梁爷爷啊??唉唉,你都忘光了!” 李爷爷见阿关茫茫然的,对这些名字都显得有些生疏,不免有些遗憾,连连叹气,说:“也罢、也罢,忘了就算了,人没事就好,醒来就好!” 阿关苦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来安慰李爷爷,就见到三楼窗户有个小女孩探出头来,见了阿关,张口大喊着:“啊!是阿关哥哥!” 李爷爷拉着阿关的手说:“走走,我带你去看看雯雯,说不定你还记得她。” 阿关跟着李爷爷进了老人院,只见到里头陈设朴素简洁,但是该有的设备器具一样也没少,还有几个护士穿梭其中,十分认真地照顾着老爷爷、老奶奶们。 征战结束后,王爷爷、陈爷爷和李爷爷用神仙发给他们的酬劳,整修了这家老人院,重新经营,院长按月轮流当,也玩得不亦乐乎。王爷爷、陈爷爷相继去世后,李爷爷便自个儿独自接下了整间老人院。 雯雯在这儿也住了六个年头,已经十岁了,成了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经过楼梯间时,阿关注意到了一旁有张小神桌,桌上供养一尊小小的女娃像,正觉得有些奇怪,李爷爷便开了口说:“喔,那是小玉的神位,她现在可忙了,是老人院里的守护神,也一天到晚帮忙土地神处理些地方上的琐事啊。” “嗯,小玉。”阿关仔细听着李爷爷讲话。 “阿关哥哥,你会走路了,你醒来了!”雯雯在楼梯间见到阿关和李爷爷上楼,尖声叫起来,冲回了房间。 “我吓着她了吗?”阿关苦笑问着。 这些年来,雯雯也时常和李爷爷一同去看阿关,小小年纪的她,几乎要忘却那许多年前拿着鬼哭剑的大哥哥大战恶魔玩偶的往事了。对雯雯而言,阿关就像是个久卧病榻的邻家哥哥,此时见他醒来,自然惊讶不已。 阿关随着李爷爷进了房间,见到雯雯抱了只褐色大熊玩偶,在书桌旁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汉堡包,你还认得大哥哥吗?”雯雯在汉堡包的耳朵旁说着。 阿关正觉得奇怪,就见到雯雯手上那只大熊玩偶耳朵动了动,朝他眨着眼睛。 “哇!”阿关吓了一跳,却见到李爷爷和翩翩的脸上都露出好笑的神色,尴尬地问:“这小妹妹也是我的朋友吗?那个会动的玩偶也是我的好朋友吗?” 李爷爷点点头说:“是啊,你们认识时,雯雯只有四岁,讲话都讲不清楚啊!” 雯雯大声抗议着:“谁说的,我讲话很清楚!汉堡包,你说对不对?” 翩翩看着窗外,任由雯雯和李爷爷对阿关说些往事。阿关也混乱听着,听雯雯提及“小强哥哥”时,心中闪过了一丝悲伤。 好半晌之后,翩翩这才领着阿关下楼,和李爷爷道别。 中午过后,翩翩和阿关转进了条巷弄。阿关唔了一声,不停四顾打量着,大声说着:“这里??是我家附近耶!” 翩翩有些诧异,问着:“你还记得你家在哪?” “我当然记得啊!”阿关有些惊喜,牵着车在巷子里跑着,拐了好几个弯,来到他住了十几年的家楼下,怔怔看着上头。 “我妈妈现在还好吗?”阿关搔着头,似乎想起了母亲月娥。 “她很好。”翩翩笑着,指着一旁另一栋较新的楼房,说:“我替她买了间新房,在那儿,挺宽敞。她还在街上开了间餐饮店,生意还不错。” “谢谢你,翩翩。”阿关怔了怔,想起了什么,喃喃说着:“而我爸爸??已经去世很久了??” “嗯。”翩翩点点头,拉了拉阿关的手,指着巷子另一头说:“我要带你去的其实不是这儿,是另一个地方。” “唔?”阿关觉得奇怪,还是随着翩翩走去,走了半晌,转进了另一条巷子。 第398章 久违的朋友们(3) “哇──那是怎么回事!”阿关惊叫着,指着巷子那头。经过的路人都让阿关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哪有什么东西。 但阿关清楚见到,前头巷子两侧墙边、车顶、电线杆、屋子窗沿处,全都爬满了鬼怪。 “那些就是阿泰的仇家吗?要开打了吗?”阿关惊愕问着翩翩。 翩翩噗嗤笑一声,摇摇头,说:“那些也是你朋友??不,应该说是你好朋友的手下。” “好朋友的手下,那是什么?”阿关只觉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突然见到远远巷子那头一队花脸汉子走来,带头的是个黑脸独臂的大汉。 那阵头越走越近,阿关和翩翩也往那老庙走去,只见到老庙上的匾额招牌写着“顺德庙”三个字。 四周起了骚动,有些鬼怪大声喊着,有些钻入了庙里通报。一时之间更加吵杂,四面八方拥出的家伙更多了。 “小阿关──”雄烈吼声自阿关背后传来。阿关回头看去,是一个红袍大黑汉,抓着鸡腿啃着,还大力拍着肚子──是鬼王钟馗。钟馗身后还跟着一个美艳妇人,是雪媚娘。 前头那阵头更近了,带头大汉见了阿关,身子飞窜而来,落在阿关面前大声说着:“阿关大人,你醒来啦!” “他是城隍爷。”翩翩指着城隍,笑着说。 阿关仍惊愕之余,又听见庙里吵吵闹闹,冲出好几个汉子,分别是寒单爷、有应公、王公老六、老七和义犬十八。大伙儿围着阿关乱喊嚷嚷着,吵得什么也听不见。后头更乱了,义民李强也领着一票兄弟飞来,七嘴八舌地都大声喊着阿关。 “别吵了!一堆臭男人全都给我闭嘴!”翩翩让这些大汉吵得受不了,大声斥骂。 大伙儿这才静了下来,一个高瘦神仙挤了过来,牵起阿关的手,走进庙里。 “他是??”阿关转头,向翩翩问着。 “备位太岁大人,我叫顺德。”顺德向阿关笑了笑。阿关也尴尬笑着,随顺德进庙里。 “好了、好了,进去说、进去说!”寒单爷起着哄,一群大汉全挤进这间小小庙宇。 “老实说,我只记得我爸爸和妈妈的事,其他都不记得了??”阿关满脸歉意地看着一票大汉神仙。 由于老土豆早一步赶来,将阿关丧失记忆的情形告知大伙儿,此时一票汉子便也没有什么太大疑问。大伙儿都相信阿关必定能想起他们,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便也没太担心。 “但你们应该都是我的好朋友吧。”阿关只觉得气氛炙热轰烈,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在这顺德庙里来回冲撞着。 顺德神情尴尬,为难地说:“备位太岁大人,小神我以前所作所为??” 翩翩挥了挥手,开口说着:“阿关,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没错。” “是啊!是好朋友!”寒单爷带头高喊了一声,眼前的大汉子们全都喧闹起哄着:“当然是好朋友!”“而且还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好哥儿们!” 顺德感激地看了看翩翩,以地主的身份招呼起大伙儿同欢。 原来顺德在征战结束后,恢复了凡间小神的身份,回到原先的庙里,托梦给一些信众,将“顺德大帝府”改回“顺德庙”,继续着庇佑乡里的职责。 义民们也随即解散,回到原先各自的所在地,守护着地方乡镇;钟馗领着雪媚娘和鬼卒军团回到中部山间,城隍、王公、寒单爷、有应公则都回复原先职责,四散去了。 六年之后的这天,所有昔日战友同聚一堂,全都是应翩翩的邀请,前来替阿泰庆贺婚宴,对付那些计划捣乱的妖魔。 翩翩问着大伙儿说:“老土豆把计划都告诉你们了吧?大伙儿都明白了吗?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做吧?” 寒单爷哈哈笑着说:“好妙计、好有趣,我迫不及待要去玩玩!” 钟馗拍着肚子说:“看不出那小猴孙名气越来越响亮,我在山里有时都听见有些流亡妖魔提到这小猴孙。” 大伙儿持续轰闹着,吵得老庙屋顶都要给掀翻了。 “你们挑出一个,和阿关打一架。”翩翩这么说着,本来吵闹的汉子们全都愣住了。 “什么?”有应公问着:“翩翩妹子,你说什么?” 寒单爷大力推了有应公一把,骂着:“笨有应,什么妹子,她是你妹子吗?你配作她大哥吗?仙子的名字你可以直接叫的吗?要加上『仙子』两个字!” “你这马屁精!”有应公反驳着:“我这民间偏神又不受天庭管辖,我自由自在,就算是太岁爷亲临,我有应了不起叫他一声『澄澜兄』,你又能拿我怎样!” 寒单爷和有应公又推推挤挤吵闹了起来。 翩翩白了他们一眼,也任由他们这对活宝兄弟打闹,对着钟馗等汉子说:“阿关对许多事情还留有深厚印象,给他一点刺激说不定能让他想起来,最快的办法就是打他一顿。” 阿关听了,愕然不已,连连摇头说:“翩翩,这样不好,换换别种方法。” 翩翩指着王公老六,说:“六王公,你来吧。” “好吧,只要能让阿关大人恢复记忆,我就出点力气吧!”老六想也不想,扭了扭脖子就站了出来,双手一张,袖口喷出了光风。 “好啊,和小岁星好好较量较量!”一干热血汉子们一听要打架了,当下往外站开一圈,清出了个空地让阿关和老六较量。 “这怎么行啊,人怎么跟神仙打!”阿关仍不明白。 翩翩大声念了句咒语,说:“你跟着念一次。” 阿关将翩翩所教的咒语重复了一次,只觉得手掌冒出了个东西,是一柄漆黑短剑,上头有着一张一张的鬼脸。 “鬼??鬼??”阿关看着鬼哭剑,脑中轰隆隆响着,喃喃念着:“这是、这是??” “阿关大人,我要打你了!”老六出声提醒,一拳头照着阿关脑袋打去,轰隆一拳正中阿关左脸,将他打得翻了一个筋斗,倒在地上。 “哗──”汉子们尽皆哗然,谁也没想到阿关一拳就倒,闪都闪不开。 第399章 久违的朋友们(4) 老六也当场傻愣,有些后悔自己这拳太过用力。 “你在床上躺了六年,又变得和以前一样软弱了,快给我站起来!”翩翩朝着阿关喊。 阿关抹了抹脸,跳了起来,觉得又是丢脸、又是恼火,朝老六扑了上去。 “哇,阿关大人生气了!”“老六,你得罪未来的太岁爷了!”“别怕,跟他拼了,王公也是民间偏神,不属于天庭管辖!”一群汉子们哈哈笑着,胡乱起着哄。 老六飞旋绕到阿关背后,伸出双手要抓阿关后背。阿关头一仰往后撞去,撞在老六脸上,接着一个转身拦腰将老六抱住,往地上一摔,压在老六身上。 “你认不认输?”阿关勒着老六的脖子,大声问着。 老六连连摇手,苦笑说着:“我认输!认输!” “你这王公未免太客气,这样怎能逼出阿关的回忆。”翩翩摇头叹气,指了指有应公,说:“有应兄弟,你上,把他打扁!” “好呀!”有应公一个筋斗翻到阿关面前,哈哈笑说:“小岁星,你别想我会让你呀!” 阿关站了起来,摆足了架势等着有应公。有应公抡起铁棒,扑了上来,左右开弓打去。阿关用鬼哭剑左格右挡,就是腾不出手回击。 “啊呀!”有应公突然怪叫一声,跃了开来,看看自己的手。 “怎么了?”大伙儿问。 有应公没说什么,又杀了上去。这次阿关更加奋力应敌,只觉得握着鬼哭剑的手又麻又热,像是胀满了奇异的气息要往外头钻一样。 “哇啊!”有应公突然又尖声一叫,手上的铁棒给打落了地,气得大叫:“小岁星,你要出招就出招,别偷偷地来一下、来一下,好讨厌啊!” “你这有应输了就是输了,别那么多废话!”汉子们起着哄,都对有应公大嘘特嘘。 原来阿关尽管这六年间都躺在床上,但体内的太岁力更加纯熟,体力、速度都比以前来得更好,就连黑雷的威力,也比以前大上许多,只是现在全然陌生,不会使用罢了。 “这次换谁啊?”汉子们你推我挤的,这任务实在吃力不讨好。一来怕用力过头会伤了阿关,二来怕打着让阿关电得胡乱叫,在大伙儿面前丢了脸。 “算了,我来好了。”翩翩摊了摊手,自个儿走进了战圈中。 “翩翩!”阿关连连摇头说:“我不跟你打架,你明明是女生。” 阿关还没说完,翩翩已经跨到了他的面前,一拳掼在他肚子上。 “呕──”阿关痛得弯下了腰。翩翩接连几记拳打脚踢,都往阿关身上招呼。阿关挡了几记,一手朝翩翩抓去,抓中了翩翩手腕,只觉得手中那股麻胀气息就要窜出。 “噫!”翩翩立时觉得阿关的掌上传来了电击,赶紧反拉阿关手臂,将他过肩摔倒在地。 碰的一声,阿关抱着脑袋在地上抽搐,大伙儿全看傻了眼。 “你电得我好疼。”翩翩甩了甩手。 阿关刚好摔在寒单爷脚前,摀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走了两步就要倒下。寒单爷连忙将他扶住,对着翩翩说:“翩翩仙子,你要是出手太重,又要将他打昏好几年啦──” “不??不要紧??”阿关苦笑着,看了看寒单爷说:“寒单爷,谢谢你关心??” 寒单爷怔了怔,大声叫着:“阿关大人,你记起我啦!” 大伙儿又是一阵骚动,全都嚷嚷着:“他想起来了!”“他认得寒单了!”“原来真要照脑袋打啊!” 有应公一听,翻了个筋斗跳到阿关面前,碰碰碰地连敲了阿关额头好几下,大声问着:“阿关、阿关!那我是谁,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你是有应,你打我之前,我就知道了!”阿关怪叫着,一把推开了有应公,摀着头大喊:“别再来了,我要生气了!” 翩翩急忙问着:“你记起所有事了吗?” 阿关苦笑摇头说:“不??我突然记起了寒单爷和有应公的名字,和一些片段经过,我好像和他们在地道里说过话。” “不对!不是地道,是白石宝塔,你和咱们在白石宝塔里说话,你以为那是地道!”有应公大叫大嚷着,还想冲上去敲阿关的头,让义民们架了起来,扔出庙外。 大伙儿喧闹着,一个个讲起了故事,讲着太岁鼎崩坏时的种种,翩翩也在一旁补述着。阿关听得一愣一愣,慢慢也想起了零零碎碎的片段往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太阳渐渐落下。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翩翩伸手拦住了有应公说话。有应公正说到迁鼎大战时,他和寒单爷受骗出塔迎敌的经过。 “我才讲到一半吶,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说!”有应公抗议着。 “你别任性,听仙子号令行事!”寒单爷喊着,揪住了有应公耳朵。 “你这马屁精烦不烦!”有应公敲了寒单爷脑袋一下,两个又打闹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你们两个以前时常打架!”阿关怔了怔。 大伙儿又一阵骚动:“原来阿关大人看这两个家伙打架就会记起往事!”“快打啊!”“打大力一点!” “别吵了!”翩翩大声喊着:“时候不早了,计划要开始了,大伙儿赶快准备行动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翩翩急急催促着,这票汉子们这才兴致高昂地出了顺德庙,前往计划地点。 阿关深深呼了几口气,觉得一下子清静太多,看了看翩翩:“那我们呢?我们不去吗?” 翩翩笑了笑说:“我们还得去别的地方,这计划要分头进行。” 豪华大饭店的顶楼布置得富丽堂皇,阿泰大手笔包下了整个顶楼,作为他婚宴的地点,光是餐桌就摆开百来桌。 阿泰刮去了胡子,将发油抹得满头都是,一头中长发服服贴贴,身上穿着笔挺西装,皮鞋也黑得发亮。 “怎么看都帅啊!”阿泰反复照着镜子,满意地摆出了好几个帅气姿势。 “阿泰,别照镜子了,客人都来啦!”叶元在一旁大喊着。 第400章 久违的朋友们(5) 数十个异常高大的服务生来回走动,将一盘盘菜上了桌。 一个高大汉子和一个矮小驼背的家伙,肩并肩通过了通往宴席的入口,互相看了一眼,模样十分紧张。 高大汉子一身黑袍,脑袋包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了两颗眼睛;矮小家伙穿了童装,戴了顶大帽子,帽沿压得极低。 是昨夜袭击阿关的五眼和小怪。 “五眼大王,我们这样装扮,应当不会被那猴孙泰发现吧?”小怪担心问着。 五眼胸有成竹地说:“放心,任他眼睛多精,也认不出我们。你忘了咱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隐去了身上气息,凭那凡人是感应不出来的!” 小怪四顾看着,突然浑身发抖说:“不好、不好!那叶元道人也来了,他还带着他的大狼怪,我们可要被发现了。” “你别瞎担心,拿出勇气来,别忘了我们要称霸三界!今儿个四方妖魔都约好了要来大闹,我们岂能缺席?有我五眼大帝在此,那叶元有什么好怕的?”五眼低声对小怪说着。 小怪仍然担心地问:“五眼大王,你说今晚会不会有神仙来啊?” 五眼侧头想想,摊摊手说:“这猴孙泰和神仙们的渊源颇为深厚,来几个神仙是必然的,但也难敌妖魔大军压境,你怕什么呢?” 两个妖魔一前一后走着,还煞有其事地在签名簿上签下了假名,随即混入宴席会场,挑了个位子坐下。 入口处摆放签名簿的桌边,担任接待人员的四个女孩,身穿可爱服饰,打扮得漂漂亮亮,都捧着一盆糖果,分别是九芎、含羞、紫萁、萤子。 “??”紫萁看了看另外三姐妹,低声说:“你们听见他们说的话吗?” “那两个家伙讲那么大声,不听见也很难。”含羞哼了哼。 “嘘──别说了,客人都来了。”九芎低声说着。 只见到入口处源源不绝进来着宾客,其中一队家伙全身黑服,浩浩荡荡地挤了进来,经过迎宾处时理也不理,还撞翻了萤子捧着的那盆糖果。 “好家伙!”五眼远远见着了那阵仗,不由得兴奋了起来,对着小怪说:“看,毒妖王他们到了。毒妖王势力不小,这次肯定闹得那猴孙泰鸡犬不宁!啊呀,大牛王、飞天王、恶胆王全都来了,手下一个比一个多呀!” 只见到陆陆续续到场的宾客们更多了,几个小魔王全领着大票手下,化作人形,身上施了隐藏妖魔气息的咒术,拥入宴席会场,四处乱坐。 会场中也有不少妖魔以外的宾客走动。有个高大男人穿了一身华丽西装,背后也跟着一票手下,威风凛凛地进场。 “咦?那些家伙是谁?怎么没看过?”五眼远远看去,正纳闷着。见那票人英气勃勃,却十分陌生,没有一丝异样气息,活脱就是一票凡人。 “辰星爷,你来啦。”九芎悄声说着,恭恭敬敬地向那高大男人点了点头,递上糖果。 辰星咳了两声,眼光扫向会场四周,没说些什么。背后的月霜、文回、五部等辰星部将也各自散开,自个儿找座位去了。 阿泰四处走动,和熟识的朋友交谈着,招呼着客人。 一个白服老者戴了顶帽子,拍了拍阿泰的肩,说:“孩子,这几年听说你在凡间干得不错,做了不少好事。” “嘿嘿??”阿泰摸摸鼻子,得意说着:“没什么,标爷。” 白服老者正是太白星,一干太白星部将也早混入了宾客当中,四处走动闲聊。 “小猴子,你面子可真大。”又一个胖壮大绅士走来,满头红发梳得整齐服贴,火红胡子又鬈又翘,伸出手来,重重拍了拍阿泰的肩头。 阿泰只觉得肩上又重又沉,且十分热烫,连连低声求饶:“别、别这样,荧惑星大爷!” “他朋友倒真不少。”五眼哼了哼,远远瞧着阿泰,也不知道他和那些朋友在聊什么。 “老头,你又是那猴孙泰什么人呢?”五眼拍了拍身旁一个灰发老者的肩,轻蔑问着。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刚好认识就是了。”灰发老者穿了一身褐色西装,身型也十分高大,手中端着一杯葡萄酒。 “我看你也没什么见识,这样好了,你不妨跟着我,我正需要几个凡人帮手,就像顺德大帝那样。”五眼嘿嘿笑着,说得口沫横飞:“你知道顺德吗?你当然不知道啦,你这老头能有什么见识。我和你说,我五眼大帝可是将来三界之主,帝王中的帝王,你看着我的眼睛??” 五眼按着灰发老者的肩,凝神瞪视着他,眼神忽明忽暗。他放出蛊惑法术,想效法当年顺德大帝,抓几个忠诚凡人替他办事,好成大业。 “你有没有觉得晕晕的?”小怪在一旁起哄,用手指戳着灰发老者的脸。 “嗯??”灰发老者咳了两声,神情有些僵硬,仍直直瞧着五眼。 “哗!那边那两个家伙想干嘛?”百声拉着梧桐和长竹,往那灰发老者方向看去。 长竹也露出惊愕神情说:“那两个家伙是妖魔,他们竟敢??” 百声知道自己嗓门大,摀住了口低声喃喃念着:“太大胆了,太糟糕了??” “乖老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五眼眼神更加凌厉,和灰发老者四目相对。 灰发老者含糊说了两个音节,五眼怔了怔,又问:“听不清楚,你说大声点,这么不中用,怎么替我办事啊!” 灰发老者从胸前口袋掏出了纸和笔,写下两个字──“陈兰”。 “看不出你这大老头,名字竟这样娘们!”五眼似乎有些不满意,伸手在灰发老者脸上拍了拍。“乖,以后你就跟我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阿关问着,脚下踩踏着石火轮踏板。 天色黑暗,满天星光闪烁,石火轮骑上山坡,深入山林。 后座的翩翩一边指路,一边说:“这是兵分两路。我们从昨天抓到的那个黑杀王口中探出,今晚前去阿泰婚宴捣蛋的那批家伙,背后还有一个鬼东西在主导全局。他自个儿没有出面,集结了一队手下等着坐收渔利。” 第401章 星空下灿烂的火(1)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去对付那个坐收渔利的妖魔?”阿关这么问着。 今天一整个下午听寒单爷那一票汉子对他述说往事,也明白了事情的大半过程,已能够用“妖魔”、“神仙”、“太岁鼎”这些字眼和翩翩沟通了。 “是啊,老土豆查出了他们的巢穴,我们去将他们一举成擒。”翩翩这样说着。 “只有我们两个,打不打得过?”阿关有些不安。 “老土豆只探出了他们巢穴,却不知道这幕后主使的小魔王有多少手下,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们并非单枪匹马,还有好几路援军分路进击。到时你就知道了。”翩翩这么说。 石火轮深入了山林间,四周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翩翩看看四周左右,皱了皱眉说:“好家伙,这些妖魔还会使天障。” “天障?”阿关怔怔问着,他还没想起这个词汇。 “你就当是鬼打墙好了。”翩翩这么说着,指挥石火轮绕过好几处矮坡。远远见到深山坡壁间有座老庙,紧贴着山壁。那庙的四周发散着淡紫色微光,妖魔在老庙四周布下了天障作为屏障。 两人下了车,缓缓往那老庙靠近。 “那两个家伙是谁?”几声尖啸,后头的树梢上落下了三个妖魔,张牙舞爪地往翩翩和阿关围来。 “是凡人,凡人送上门来了!”妖魔们怪叫着,流着口水缓缓走向阿关。 “只是三个寻常小妖魔,交给你就行了。”翩翩看了看阿关。 阿关有些无措,但还是召出了鬼哭剑,和三个妖魔对峙着。 “呀!他们不是凡人,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其中一个妖魔似乎想起了大战当时阿关和翩翩的模样,尖声叫着,飞窜逃了。 另外两个妖魔或许是在大战当中没和阿关、翩翩对过阵,并不认得他们,互相呼喝一声,扑向阿关。 妖魔挥爪乱抓,阿关闪避得轻松,挥动鬼哭剑,一剑就斩去了一个妖魔的脑袋;另一个妖魔还没来得及逃,也让阿关给斩了。 “原来我这么能打!”阿关对自己的身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老庙四周骚动着,好多妖魔拥了出来。翩翩也不以为意,毕竟大战当时,四处流窜的妖魔多得数不清,这些年来竟也渐渐地群聚成一个个的小势力。 四个像是头头模样的大妖魔最后飞出,个个手持兵器,其中一个身材高瘦、全身褐红,竟是魔将赤三。 原来赤三当时让阿关放了,在山林间藏匿了很久。这几年当中,也不时遇上昔日流落凡间的妖魔伙伴,眼见势力日渐壮大,这群妖魔又起了歹念。 这群妖魔中不乏魔将等级的大妖魔,赤三虽然失去了强悍魔力,但总也算是见识较广,脑袋口舌较为灵光,在这群妖魔中地位倒也不低,成了军师级角色。这次串连四方妖魔一同上阿泰婚宴捣蛋,便是赤三想出的点子。 “啊!是你这个臭小子!”赤三见了阿关,昔日仇恨一股脑全涌了上来。 阿关却不记得这家伙,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着:“翩翩,你说太岁鼎已经在天上了,但这些家伙为什么还是坏的,怎么没能变好?” 翩翩苦笑了笑说:“恶念始于生灵,无穷无尽。太岁鼎广纳四方恶念,也只是将凡间恶念总量压制在一定程度之下,并不能真正将世间恶念吸得一干二尽,更不会先吸比较坏的。你看不顺眼,便动手清除他们身上的恶念吧。” “我不会啊!”阿关摊了摊手。 几个魔将怒气高涨,见翩翩和阿关一点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更加生气了。大声吆喝着,率领一群小妖魔拥了上来。 “哇!”阿关乱掏出翩翩给的白焰符,一下子又忘了咒语,只能乱撒上了天,胡乱挥剑斩着,也斩倒了不少妖魔。 翩翩也召出双月,放出光圈掩护阿关,只盼阿关打着打着,又能记起些什么。 “你们几个打他左边,那几个打他右边!打死他、打死他呀!”赤三躲在后头指挥着。又有一个魔将紧张地施着法,放出淡淡的天障,缓慢地覆来。 这些魔将大都只是二、三流的角色,都是大战当时最先逃跑的,身手并不怎么样,连天障都使不好,很难发挥作用。尽管如此,终究也是魔将等级。此时三个魔将围住了阿关猛攻,记忆尚未恢复的阿关倒也战得费力。 翩翩看着远方天空,计算着时间。 突然阿关一声叫喊,原来他小腹让一个魔将的铁枪划过,划出了道伤口。 另一个魔将见机不可失,一把扑上了阿关,将他扑倒在地,鬼哭剑也给撞落在一旁。张口就要咬他颈子。阿关只觉得这妖魔身上传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气息,一把抵住了妖魔的脸。 妖魔不由自主地呻吟了起来,接着发出了惨嚎。 “哇!什么东西?好恶心!”阿关睁大了眼睛,愕然看着那妖魔的眼耳口鼻竟冒出了红黑黏雾。连连挥手想甩开那魔将,却觉得手掌吸住了魔将脸颊,手上那股刺麻的电流感觉不停涌出,灌进魔将的脑袋,逼出那家伙体内的脏东西。 阿关奋力站了起来,总算甩开那魔将,看了看手掌,只见到几条黑色电流在手腕上缠绕流转,掌上还黏着一团红黑黏团。阿关不知怎地,对这黏团有种强烈的反感,连连挥着手,想甩去黏团。 就这么一个分神,两个魔将早已挺着兵器左右杀来。 “小心!”翩翩不料阿关竟在打斗中分心甩手,连忙挥动光圈打向那持刀魔将,同时扑向那挺着铁枪的魔将。 持刀魔将的大刀让光圈打落,另一个魔将铁枪却直直刺向阿关肚子。 阿关见避无可避,只能挥手要挡,翩翩已经拦了上来,挡在他的身前。翩翩的身子猛一颤抖,替阿关受了这记突刺。 阿关张大了口,脑中轰隆隆乍响。另一个魔将捡起了刀,追杀上来,四周的小妖魔尖叫着全拥了上来。 第402章 星空下灿烂的火(2) “翩翩??翩翩??”阿关退了两步,全身发起了抖,眼中闪烁出光芒。 翩翩弯下了腰,挺枪那魔将大声欢呼,才要抽出铁枪,却抽不出来。仔细一看,铁枪竟是让翩翩一把抓住枪柄,枪尖只刺破了翩翩腹部的毛衣布料而已。 翩翩站直身子,哼了一声反手一扭,将持枪魔将摔得翻倒。 举刀的魔将杀来,翩翩正要翻手以光圈射他,只见那魔将身旁一个白影撞来,竟是石火轮。 那魔将让石火轮一撞,给撞倒在地。 “啊呀!”翩翩看向阿关,惊讶问着:“你想起这一招啦?” 阿关没有答话,神情中充满了五味杂陈。眼睛猛一瞪,大叫一声,一个黑影激旋乱窜,直直冲来,插入了魔将心窝,是鬼哭剑。 “啊啊!”阿关转头,见翩翩好端端地站着,还挥动双月射倒一片小妖魔,只觉得惊喜交加,指着翩翩,蹦着、跳着,像是有千言万语塞了满嘴,却不知道要先吐出哪一句,只能“哇哇哇”地大叫。 “你怎么了?”翩翩愕然问着。 “你说谎!你骗人!你骗我!”阿关大喊。 “我骗你什么?”翩翩不解地问。 “不是用棒子敲头,你乱说一通,你是用睡眠术让我睡倒的!”阿关指着翩翩大叫。 “你说什么?”翩翩呆了呆,突然叫出声音,惊奇地问:“你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阿关哇哇叫着,全身黑雷乱窜,几乎无法控制。四周的小妖魔虽多,但见了阿关这模样,全都吓得不敢近身。 赤三在后头尖喊着:“上啊,打死他啊!” 翩翩惊喜地问:“你想起多少?” “很多??”阿关吸了口气,控制住了身上黑雷,使之集中在鬼哭剑上,随手又斩倒了几个妖魔,高兴喊着:“我想起来了,我想起好多事,好多、好多的事!” 原来翩翩方才拦身替阿关挡下这枪,情境和当初激战顺德大帝府时情景一致,有如一根锐针,刺进了阿关脑袋里,记忆一下子走马灯似地全都涌了出来。 赤三扯着喉咙大喊,小妖魔们乱窜着,惊恐作战。 天上狂风吹起,一个个身影飞扑下来。 “啊啊──”阿关望着天,激动得说不出话。天上是上百来只的风狮爷,有大有小,全都乘着风飞来,一只只落下,扑进了妖魔堆中。 “哪一只是风吹?小狂呢?”阿关只见到四周风狮爷中,有两头体型特别壮硕。仔细一看,一头更为大些,白毛飞扬,是风吹;另一头模样较为凶悍,毛色偏褐黄,是小狂。 “哇,小狂长那么大啦!”阿关大叫着,突然想起了昨天老庙的石狮子和虎爷,激动地喃喃自语:“昨天的是牙仔跟铁头!还有阿火??大邪??都长好大啦!” “你们来得那么迟?”翩翩看了看天空,大声喊着。 “一点也不迟,翩翩姐!”若雨在天空翻着筋斗,穿着红衣红短裙,化作一团红影落下。青蜂儿现出翅膀,在半空中飞窜欢呼;福生也从树上跳下,压扁了好几只小妖魔。 飞蜓穿着漂亮西装,帅气十足,里头还披着青绿色的草战袍,手上握着一柄崭新的银亮长枪,乘着大风降临。 另一边的树丛也乱颤摇动,癞虾蟆、老树精、绿眼狐狸、小猴儿、水蓝儿、章鱼兄、螃蟹精、小海蛙等昔日精怪朋友,还领着一堆精怪伙伴,全都跳出了树丛。精怪当中还有狐仙裔弥,拿着一包草药,正是治好阿关脑袋的草药。 癞虾蟆等精怪在大战结束后就长住洞天,经常轮流带着裔弥特制的草药回到凡间,见了阿关始终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不免有些泄气。这次接到了翩翩的通知,来凡间替阿泰庆贺婚宴,顺便替阿关送药,想不到喜上加喜,阿关竟也醒来了。 小猴儿抢先一步扑上了阿关的身,哭着大叫:“阿关大人,你醒来了!你醒来了!” “我好想你们,好想你们!”阿关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大声喊着。 癞虾蟆等精怪一一围了上来,牵着阿关的手转圈。 若雨高兴拍着手说:“好呀、好呀,看你活蹦乱跳的,翩翩姐可不用守活寡了,你们可以赶快??” “你说些什么!”翩翩瞪了若雨一眼。 若雨吐了吐舌,硬吞回了说到一半的话,却仍掩不住高兴。 福生和青蜂儿也一一和阿关拥抱。 飞蜓轻搥了阿关胸口一拳,笑着说:“真有你的,一睡六年。” 阿关笑得涕泪纵横,话都说不清了。 那些吓得四处窜逃的妖魔们,则全让风狮爷给叼了回来,扔在一旁。 “好了好了!别滥杀,擒下他们便行了!”青蜂儿指挥下令着。大小妖魔们一个个束手就擒,赤三也被压倒在地,恶狠狠地瞪着阿关。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把话留在后头说,先把事情做完吧。一群大神等着我们呢!”翩翩催促着。 “好啊,我们先走了,一会儿会合!”若雨和阿关、翩翩挥了挥手,岁星部将们纷纷飞升上天。 “你们,全都给我跟上──”飞蜓指着那干妖魔,大声下令着。妖魔们早已吓得齿颤胆裂,哪敢不听,乖乖地也飞了起来。 飞蜓挥手一招,四周狂风大作,百来只的风狮爷纷纷乘风飞上了天,前后左右守着妖魔,防止他们脱逃。有几只胆子大的趁乱往下窜逃,飞蜓见了,便挥去几股旋风打爆了他们。 其余的妖魔更加不敢妄动,一点鬼心眼也不敢使了。 风狮爷一只只往上飞天,还将不会飞天的精怪们也叼了起来。 小猴儿吱嘎嘎叫着:“你们自己去,我要跟阿关大人同行、跟阿关大人同行!” 绿眼狐狸一手揪住了小猴儿背颈,抓着一只风狮爷的腿,将小猴儿拎上了天。 癞虾蟆取笑说着:“小猴儿,你真是煞风景耶,你懂事点行不行?阿关大人现在最想亲近的不是你,呱呱!” 小猴儿大声抗议:“臭虾蟆,你又懂什么了!” 第403章 星空下灿烂的火(3) 癞虾蟆哼了一声,搂了搂小海蛙的腰,摇摇头,不屑说着:“这种事是讲天分的,跟你说你也不懂,唉,呱呱!” 阿关哽咽看着大伙儿离去,翩翩苦笑着牵来了石火轮,手上拿着插在妖魔胸口的鬼哭剑,还给了阿关,说:“你要哭到什么时候?阿泰等着你呢。” 阿关连连点头,抹去鼻涕眼泪,跨上石火轮,等翩翩上了后座,仰头欢呼两声,往山下骑去。 “你全都想起来了?”翩翩迟疑问着,还问了些往事经过。阿关放缓了速度,一一回答着,大都答得八九不离十,几乎全都记起来了。 “啊啊!”阿关突然大叫一声,石火轮猛然一倾,往一旁倒去,两人摔落了车,跌进草丛堆中。 “哈哈??哈哈!”阿关蹦了起来,大声笑着说:“我又想起一件事,你以前说过,若我能将你摔下车,你就什么都听我的!我成功了!” “??”翩翩坐了起来,拨了拨摔乱的头发,有些恼火地瞪着阿关说:“这一招你六年前就已经用过了,你没想起来吗?” “呃?真的吗?”阿关有些失望,也十分尴尬,连忙扶起了翩翩。 两人重新坐上石火轮,阿关问着:“那我做出了什么要求?” “你还记得我曾告诉你,大浩劫结束后,你会拿到一笔钱吗?”翩翩这样问着。 “啊,我记得!”阿关怔了怔,想起这件事,欢呼起来。 “当时你要我替你处理这些钱,要我捐给慈善机构,我照做了。”翩翩淡淡地说。 “什么──”阿关张大了口,不敢置信地说:“我怎么可能会这样要求,你又骗我吧!” 翩翩摇摇头说:“是真的,你那时真是这样要求,而我照着做了,所以不欠你了。” “哪有这种事?不可能啊──” “是真的。” 两人的声音倏然远去,石火轮飙下了山,急急往那华丽饭店骑去。 “哟!没想到你这老头倒也有不少朋友吶!”五眼看着那白服老者、黑西装男人、红发大绅士一齐走向自己这桌,还都向身旁刚收为手下的灰发老者点了点头,不由得有些惊讶。 “澄澜,这两个??”辰星看了看五眼和小怪,又看了看那灰发老者──太岁爷澄澜。 太岁看向别处,淡淡地说:“他们说要收我做手下,要一统三界。” “没错!”五眼猛然站起,两手夸张摆动,手指接连指过辰星、太白星和荧惑星的鼻子,沉声说着:“人多好办事,看着我的眼睛!” 小怪在一旁跳着拍手说:“你们!头有没有晕晕的?有没有晕晕的?” 荧惑星瞪大了眼,正想说些什么,太白星伸手在荧惑星手上拍了拍,示意要他别发脾气。 荧惑星闷吭一声,没说什么;辰星则抿着嘴巴,冷冷瞧着五眼。 “好!今天真是开心!”五眼双手一扬,潇洒地坐下,对自己一晚上便多了四个凡人手下感到十分高兴。 “大王就是不简单!”小怪也跳下了座位,在五眼背后悄声欢呼,替五眼搥着背。 “他们就要到了,等等再说吧,我们先坐下。”太白星出声说话,荧惑星哼了哼,在太岁身旁坐下,辰星则在五眼另一边坐下,和太岁一左一右坐在五眼两旁,太白星则在辰星身旁坐下。 “哗!越来越精彩啦!”百声连连走动,拉着众星部将说话,大伙儿都偷偷往五眼那儿看去。 “镇星爷呢?”百声拉了黄江,悄声问着。 黄江一袭燕尾服,捏着一只高脚杯喝着酒,指了指一旁布置得典雅漂亮的讲台,啜了口美酒,说:“镇星爷在讲台后头,想着待会儿要讲些什么。” 百声催促着:“快叫镇星爷出来啊,去和标叔他们坐同一桌,大伙儿都很想看那一幕啊!” 黄江笑了笑,拍拍百声的脑袋说:“你还是那样顽皮!” 另一旁恶胆王势力范围那几桌,全坐满了穿着黑衣、化作人样的手下。 那几桌当中却夹杂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妇人。 其中一个男人高挺俊朗,身穿运动服,戴了顶鸭舌帽子,脚边还趴了条大狗;另一个是少年模样,眼神锐利,正打着哈欠,把玩着缠在手臂上的一条红色布缦──是二郎和太子。 妇人坐在另一桌,全身鹅黄色礼服,素静典雅,是后土娘娘。 “这什么乱七八糟,好端端的,要我们来这儿陪这些烂家伙玩啊?”太子不耐地玩弄着手上的混天绫,眼神和一旁一个巨汉对上了,便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巨汉。 那巨汉正是恶胆王,恶胆王让太子爷的尖锐眼神看得恼了,大力拍了拍桌子,张大了口斥骂着太子说:“小鬼!你看什么看,你知道我是谁吗?” 太子随口答着:“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呢?” 恶胆王更气了,陡然站起,指着太子的鼻子骂:“你再看,信不信我挖去了你的眼睛。” 太子耸了耸肩,转头看看二郎说:“大哥,不知怎地,对着这些家伙,我连生气都懒呀。” 二郎爽朗一笑,摇摇头说:“那就安静看戏吧。” “臭小子,你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啊!”恶胆王哼了哼,还要骂些什么,讲台上的麦克风已经传出了声音。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些,今天的新郎官要和大家说些话。”叶元拍了拍麦克风,递给阿泰。 阿泰神气地走上讲台,胡乱清了清嗓子,开口说着:“各位,今天阿泰我真的很高兴,凡人百姓里,除了那小子之外,大概就属我面子最大了吧。我应该也是第一个,在结婚的时候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好朋友来参加我的婚礼,非常感谢大家,不过在此之前,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我请另一位大爷说说话。” 几个小魔王听了阿泰这般吹嘘,都不屑地哼了哼,彼此间使了个眼色,就等着新娘子现身,准备掀桌发难。 大伙儿心里打的算盘大都是计划顺利的话,定要将这猴孙泰和叶元撕个粉碎,往后大伙儿扩张势力时便少了许多阻碍;就算杀不了阿泰,也得要杀几个宾客,最好是将新娘子也杀了,让阿泰灰头土脸、痛苦不堪。 第404章 星空下灿烂的火(4) 正这么想的同时,入口处又浩浩荡荡地进来一票又一票的大汉。几个小魔王都觉得奇怪,不知又是哪几路人马。 阿泰看了看,原来是钟馗、寒单爷那一票大汉子。一群大汉们全都换上了凡人的衣服,显得十分不搭,但这么一来,倒和几个小魔王及其手下的穿著情形有些相似。妖魔们心中还暗暗欢呼着,以为又来了大票帮手。 “咳咳??大家好??”镇星局促不安地走上台去,接过阿泰手上的麦克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哈哈,那家伙不擅言词,模样真蠢!”荧惑星拍了一下桌子,指着镇星笑。 “安静!”五眼大声喝斥了荧惑星,骂着:“沉住气,红毛!懂不懂事啊你,你要是露出了马脚,我可将你扔下这高楼!” 荧惑星神情僵硬,太岁咳了两声,淡淡对着荧惑星说:“听到没,叫你沉住气啊。” 荧惑星撇过头,不再看五眼。五眼还正色吩咐着:“从今以后,你们就叫我五眼大帝。” 讲台上的镇星愣了半晌,这才开口说:“我??是镇星,镇星藏睦。我知道这儿来了许多妖魔,我们神仙早知道了。” 镇星这么一说,几桌魔王登时勃然变色,一票手下都站了起来。但见讲台上的镇星一点神仙气息也无,一时也不知是真是假,却也手足无措。 “你还看!你还看!”另一边,恶胆王让太子瞧得气急败坏,一巴掌往太子脸上挥去。只见手上突然红了一片,混天绫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他的手,太子拉着混天绫轻轻一扯,恶胆王的手腕登时折断了。 “哈哈!你们听见没有,他说他是镇星!那太白星呢?那太岁呢?”五眼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张开双手,高声说着:“各位!各位大王!听我说,那个奸诈狡猾卑鄙下流无耻龌龊肮脏恶心的猴孙泰,必定是发觉今日混入了大批魔界朋友,吓得不知所措,自知不敌我们大军压境,这才请出了个胖老头,说谎话想欺骗咱们。各位,你们说他奸不奸诈啊。” 五眼这样说,各桌魔王立刻有妖魔出声附和,还有些妖魔大喊:“大伙儿啊,摊牌啦!” 五眼向各桌魔王拱了拱手,还不忘指了指自己,自我介绍起来说:“在下五眼大帝,请多指教。” 阿泰耸耸肩,摊着手说:“你要这么想,我无所谓啊。” 妖魔们叫嚣着,纷纷褪去身上那能够隐去妖气的法术,面貌也恢复妖魔模样。 “嗯。我真的是镇星,你们不信吗?”镇星这样说着,突然前排几桌的妖魔全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原来是镇星也解去了身上隐灵咒,妖魔们立时感应到镇星身上的强悍神力。 “事实上,德标等其他四星也早就到了,神仙们身上的隐灵咒,岂是你们这群小妖比得上的?”镇星这样说着,那些由天将扮成的高壮侍者、众星部将、杂七杂八的神仙,也纷纷解去了身上的隐灵咒。 “哗──”这一下可将妖魔们吓得魂飞魄散。恶胆王还摀着手在地上打滚,二郎和太子身旁的妖魔一哄而散,都吓得连连后退,指着二郎和太子问:“你们??你们也是神仙?” 二郎点了点头,摘去了顶上鸭舌帽,露出了额上竖眼,正色说:“在下天庭二郎,这位你们大王口中的小鬼,是天庭五营统领太子爷。” “哗──哗──”妖魔们一个个抱着头蹲了下来,大叫着:“二郎和太子也来了,有没有搞错,那猴孙泰当真请来了他们!” “嗯嗯??”五眼脸色发白,有些害怕地对着小怪说:“别慌,稳住,这必定是那猴孙泰的障眼法,他懂得一些稀奇古怪的法术,在宾客身上抹些神仙味道,也不是不行!” 五眼这样说着,突然又站了起来,指着镇星说:“你说其余四星都到了,在哪儿?你别吹牛了!” 五眼还没说完,突然觉得有些发寒,脑中闪过了什么似的,看看左右,只见到右手边的荧惑星、太岁,左手边的辰星、太白星,全都一语不发地望着他。 五眼的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突然,狂抖了几下,是荧惑星褪去了身上的隐灵咒,一股雄烈神力立时传遍整个顶楼婚宴会场。 会场四周,那些收到了百声通报,等着看好戏的众星部将,全都哈哈笑了起来。 接着辰星、太岁、太白星也解除了身上的隐灵咒。 “??”五眼口齿打颤,脸上四只眼睛连同肚子上那大眼睛全都流出眼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转头一看,后头的小怪已经摔倒在地,尿了一裤子,当场吓得昏死过去。 后土站起身来,走向讲台,朗声说着:“凡间劫难结束之后,有些落败的妖魔藏匿在凡间,神仙们当然知道。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乖乖地不作乱,神仙们也不会与你们为难,但几年下来,越来越多不安分的小妖集结想要生事,神仙们也不得不插手了。” “这次是给你们一个警告,不会取你们性命,你们可以选择返回魔界,也可以选择留在人世凡间。但留在凡间的,自然不许作乱,且受四方神仙、民间偏神管辖,不得违命,你们自个儿选择吧。”后土说完,一票妖魔全跪下磕好几个头,大都决心返回魔界。也有些想留在人间的,便已开始和钟馗、义民等攀搭关系了。 天边一阵喧闹,岁星部将领着风狮爷,押解着一票妖魔飞来。会场上的妖魔一见竟是势力最大的赤三,更是心灰意冷,作乱的意图早已灰飞烟灭。 天上赤三这票妖魔见到会场众神云集,也是惊愕至极。 阿泰哈哈笑着,举着酒杯接连跟那些昔日伙伴打着招呼,一个个击掌庆贺,干杯致意。 “阿泰。”后土摸了摸阿泰的头,叮咛说着:“傻孩子,别喝醉了,你的新娘子还等着你,快去与她成亲吧。这儿大伙儿都再熟悉不过,还客套什么。” 第405章 星空下灿烂的火(5) “是、是!后土娘娘,五星大爷们、各位大神仙,我阿泰谢谢你们啦!”阿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和冲下来的癞虾蟆一干精怪说了些废话,在镜子前整了整头发,立时下了楼。 饭店楼下一台轿车停着,一见阿泰、叶元下来,立刻开了车门。 阿泰上车,驾驶座上是文新医院的医官,后座另一边坐着则是月老。阿泰和叶元挤上了车,轿车立刻上路。 转了好几个弯,轿车在阿泰自己开设的咖啡厅前停下。 门前挤满了虎爷、石狮,将这咖啡厅堵得水泄不通。 咖啡厅里早已布置成婚宴模样,小小几个座位坐的都是宜蓁的亲戚朋友。 宜蓁身穿白纱,坐在主桌和自己的父母交谈着。 阿泰推开了门,喘着气大步进来,向宾客们拱了拱手道歉:“我忘了个重要的东西,那是我阿嬷留下来,要给宜蓁的。” 咖啡厅里的宾客全鼓起了掌,柔美的音乐响起。 月老抢上了台,从李爷爷手上接过麦克风,主持起婚礼仪式。 雯雯也打扮得像个小公主,替宜蓁牵着裙尾。 阿泰掏了掏口袋,掏出了个翠绿玉镯。那是六婆临终前留下来的,要阿泰娶宜蓁时,给宜蓁戴上的玉镯。 婚礼热烈进行着,月老俏皮主持着,逗得宾客开开心心,热闹不已。 “新郎亲吻新娘!”月老这样说着。宜蓁还有些害羞,阿泰伸了伸手,一把搂住了宜蓁正要亲吻下去,突然外头又是一阵骚动,门推了开来,是阿关与翩翩。 “阿泰!”阿关见了阿泰和宜蓁这幸福模样,忍不住欢呼一声。 阿泰见了阿关进来,也是高兴至极,抱着宜蓁猛一吻,亲了一分钟有余,死也不松口。宜蓁羞红了脸,用力推着,这才推开了阿泰。 仪式完成,宾客们欢呼鼓着掌,阿泰跳下了台,冲向阿关,大力拥抱拍着背。 “听说你全忘光光啦?”阿泰大声问着。 “记起来了!”阿关大声答着:“全都记起来了!” “翩翩。”宜蓁也将手上一丛彩花球朝翩翩轻轻抛去。 翩翩接了花球,和阿关互看一眼,满脸飞红。 接下来是热闹的宴席用餐时间,宜蓁接连换了几套礼服,和大伙儿起哄敬着酒。阿泰好几次喝到要吐,月老便轻轻拍他的背,法术一施,又是神清气爽,怎么喝都喝不倒。 一闹闹到了深夜,宾客们纷纷离去。 咖啡厅里除了新郎新娘、李爷爷、月老、阿关、翩翩、雯雯等旧识外,其他都离去了。 阿泰瘫在桌上,累得爬不起来。 外头又是哄哄闹闹,挤进门的是钟馗、寒单爷等大汉子,一干岁星部将,以及众精怪们。 “什么?结婚结完了!新郎吻新娘了吗?什么?吻完了!”有应公大叫着,胡乱嚷嚷起来:“再结一次、再结一次!” “没看到亲吻啊,再亲一次,要我们帮忙也行!”一票汉子全都骚动着,癞虾蟆也带头起哄,领着一干精怪大吵大闹。 “你们这些恶霸根本和妖魔一样,原来要捣蛋的正是你们!”阿泰哇哇叫着。 月老在他背上按了按,阿泰又能喝了,卷起袖子气呼呼地和大家斗酒。 “我们是神仙,神仙命令你吻新娘!”寒单爷扯着喉咙叫。 若雨也尖叫着,一起起着哄:“猴孙泰,你别以为你可以安然度过今晚。岁星部将打头阵先跟你喝,喝完再叫辰星部将来喝,再来是太白星部将、荧惑星部将、镇星部将,然后又轮到我们岁星部将!” 宜蓁有些累了,无法再和大家嬉闹,坐在咖啡厅一角和水蓝儿聊天。海马精也奉上自洞天带来的仙药、浆果等补身东西,和一大把美丽鲜花送给宜蓁。 叶元、李爷爷、雯雯则进了客房休息。 婚宴中央只剩下阿泰一人大战一票神仙精怪。阿泰怪叫连连,尽管有月老帮忙驱除酒气,但一票神仙一个个轮流和他干杯,阿泰早已醉得七荤八素,连连喊着:“阿关??阿关??我的好兄弟,你躲在哪里,快来帮帮我──” 阿泰叫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吐得癞虾蟆一身都是。 “呱呱──”癞虾蟆尖声怪叫,蹦蹦跳跳着。 绿眼狐狸四处看了看,也不见阿关和翩翩。老树精说:“阿关和翩翩刚刚走了,要去看他妈妈。” 深夜冷风阵阵,阿关和翩翩牵着石火轮,往翩翩替月娥买下的住处走去。 翩翩掏出了大楼钥匙,递给阿关,说:“等一下你自己开门上去,给你妈妈一个惊喜。我在楼下替你看车。我平日时常和伯母在医院里轮流看你,但她家我却很少去过。” 翩翩低着头,手上还抓着宜蓁抛给她的花球,不知想些什么。 阿关怔了怔,没伸手去接。翩翩甩了甩钥匙,阿关这才伸手,却是抓住了翩翩手腕。 “你干嘛?”翩翩有些讶异,连连甩着手。 阿关握得死紧,嘿嘿笑着说:“刚刚阿泰灌了我几杯酒,我又想起来了!你又骗我,当初我的要求明明不是那样!”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阿关说着,一把将翩翩拉来,搂在怀里。他学着阿泰的动作,大力吻了翩翩。 天上突然炸出了火光,阿关和翩翩陡然一惊,吓得弹了开来,离了好远,石火轮也倒在一旁。 抬头一看,竟是一票神仙飞过天际。原来大神仙们也想见见醒来的阿关,好不容易找着了,却看见底下两人的情形,知道时机不对,呵呵笑着全飞走了。但那三花姐妹可不罢休,串通了荧惑星部将,一齐在天空炸火,这才吓着了阿关和翩翩。 “关哥、翩翩姐,你们保重!有空上天庭来玩玩!”百声的声音拉得极长。 阿关和翩翩满脸通红看着天上,五色焰火此起彼落,飞旋流转,久久不停,在空中闪耀着美丽形状,宛如回到了洞天一般。 众神仙全飞远了,阿关和翩翩总算松了口气,先是尴尬地互看了看,往前走了好一阵,才又悄悄地牵起了手,并肩往妈妈家走去。 第406章 鬼王的压寨夫人(1) “那就这样说定啦,届时可要借你鬼王大名,替我多多召集些各路英雄好汉。”辰星大笑起身。 鬼王钟馗拍着肚子,得意洋洋地送辰星出洞。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大名鼎鼎的叛逃辰星,竟会亲身光临他这脏臭山洞,和他畅谈如何对付玉帝那些家伙。话题对了胃口,辰星这面子又给得极大,鬼王钟馗笑得合不拢嘴,心想等送走辰星,可要好好向义民李强吹嘘一番。 洞外太岁澄澜,脚旁一大票鬼卒,全都让太岁抓出了恶念,无力瘫倒在地上。 “澄澜,如何?恢复得怎样?”辰星看了看太岁。 太岁看了看手掌,张张合合,隐约可见黑雷缠绕,说:“恢复了七、八成,已经可以去将斗姆、维淳抓来,狠狠揍上一顿了。” 此时是劫囚后十数天,辰星救出了太岁,一方面和主营追兵周旋,另一方面也四处召集兵马,准备再次发难,策划夺回太岁鼎。 “鬼王,我可不是白白要你帮忙,我还带了份大礼给你。”辰星挥手一招,部将五部立时提了个大布袋走上前。 钟馗还不明所以,听辰星说要送他礼物,更是受宠若惊,连忙摇手说:“今天两星大神亲自前来我这鬼王小山洞里谈论大事,已经给足我这黑鬼面子啦。太岁爷还替我这些手下驱尽身上恶念,已经是份大礼物啦!” 钟馗还没说完,五部已将那大布袋朝钟馗抛来。钟馗愕然接下布袋,辰星和太岁已经与众部将飞升上天。 辰星的声音自空传下:“我和澄澜同是两星大神,澄澜替你手下驱了恶念,我当然也有份礼物送你啦,哈哈哈──” 钟馗只觉得布袋里有东西挣扎,抱在手上软绵绵的,连忙扯开袋口一看,瞪大了眼、哑然失笑。竟是给五花大绑的雪媚娘,她口里还塞了块破布,外加封了道符,使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钟馗可是又惊又喜,连忙抬头看天。只见到辰星一伙已经飞远,辰星的声音犹自远远传来:“大鬼王,别担心,就如同我刚才说的,这女魔王早在南部作乱时,被太白星和小岁星拔了牙,魔力尽失,任你处置吧!” 钟馗大声道谢,迫不及待将布袋扯了个碎。里头的雪媚娘摔落在地,动弹不得,一见又是钟馗,只吓得几乎晕死。 钟馗捏了捏雪媚娘的脸,果真感到她身上几乎没有什么魔力,这才大胆起来,撕去了她口上的符,取出她口中破布,双手扠腰,大声吼笑:“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贱娘们,终于又落到我手里啦!” 雪媚娘全身发颤,只能别过头去。 钟馗大声吆喝着,招来了鬼卒手下,大声下令:“将这婆娘押入洞里,大伙儿报仇啦──” 鬼卒让太岁抓出了恶念,本来都瘫软无力,此时见了雪媚娘,一下子都欢呼起来,七手八脚挤来,都要抢这雪媚娘。原来当时五路魔神大战之后,雪媚娘便让守在真仙宫外的钟馗抓了个正着,带回洞里休养了好一阵,却在魔力恢复后大开杀戒,杀了钟馗一票鬼卒后从容离去。 钟馗全军上下,都对这忘恩负义的女魔王恨之入骨。此时见仇人就在眼前,且魔力尽失,更是高兴不已。有的伸手揪着雪媚娘头发,有的打着雪媚娘的脸,有的拧着雪媚娘的手臂,有的张了大口,就要往雪媚娘脖子咬去。 “喂喂,你们别太粗鲁!弄脏了我的白嫩美肉,我可吃了你们填肚子!”钟馗大声骂着,鬼卒们这才安分地将雪媚娘扛回洞里。 雪媚娘早给吓得花容失色,进了洞里闻到腥骚恶臭,更皱起了眉头。 钟馗领着鬼卒,押着雪媚娘来到洞穴中一间较大的穴室,将雪媚娘扔在地上。钟馗在那大室里连连踱步,不时转头看着雪媚娘,好半晌,突然踢了雪媚娘肚子一脚,说:“你这魔王,枉费我当时对你那么好,你忘恩负义,现在可有话说?” 雪媚娘又恨又怕,无话可说,只是别过了头,看也不看钟馗一眼。 “将她架起来!”钟馗哼了一声,两个粗壮鬼卒左右架起了雪媚娘。雪媚娘大力挣扎,但身手早不若以往,使力半天都无法挣脱。 钟馗高举着手,在雪媚娘脸上重重打了两个巴掌,打得雪媚娘口角流血。 “你这恶鬼王,我落在你们手里,也逃不掉了,你要杀便杀吧,逞什么威风?”雪媚娘怒极大骂。 “嘴硬!”钟馗哼了一声,又是重重两个巴掌打在雪媚娘脸上,喝着:“你这魔王可知道你上凡间作恶,受你大军逼害虐杀的精怪、凡人有多少?” 钟馗故意将脸靠得离雪媚娘极近,大声说着,恶臭口水喷得她满脸都是。 “你第一次受擒,本来有机会乖乖当我手下,你吃我住我,养好了伤,要逃就逃,还杀我一票手下。逃了不乖乖回底下,竟又开始兴风作浪,再被那小岁星击败,又给抓了,却还死性不改,又设计陷害那阿关小弟的爱人蝶儿仙,将她整得可惨了,辰星都和我说了!只不过我倒讶异辰星竟没杀你,反而送给了我。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坏、这么贱?”钟馗大骂着,说完又赏了雪媚娘两个重重的巴掌。 雪媚娘给打得眼冒金星,两颊红肿,脸上全是钟馗的恶臭口水。此时她早无力反击,只气得浑身发颤。 “唉呀,打太大力了,像个猪头便不好吃了!”钟馗大叫着,还又补上一巴掌。跟着斥喝:“将她押入石牢,让我想想要怎么个吃法,看看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 “大王,我看不妨生吃吧!”“先吃她的手,再吃她的腿!”“大王,快吃了她,替兄弟们报仇呀!”鬼卒们欢呼催促着。 “吵死了,老子刚刚才吃了一头牛,现在并不是很饿!”钟馗不耐挥着手,指挥鬼卒将雪媚娘押入洞穴中的石牢。 雪媚娘给鬼卒们七手八脚地扔进石牢,只觉得万念俱灰,不知钟馗会使什么样的手段来折磨她。她想要趁夜逃出石牢,外头却守着一大票鬼卒,日夜看守着她。 第407章 鬼王的压寨夫人(2) 雪媚娘倚在石牢墙边,四周难闻恶心的臭气使她不时作呕。 到了深夜,雪媚娘听石牢外头传来了声响,提了提神,进来的正是钟馗。 钟馗提了只鸡,领着鬼卒嘻皮笑脸地走了进来,对着雪媚娘说:“我想过了,尽管你这婆娘恶毒,但我这黑臭鬼王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们俩倒是很配,刚好配成一对。你干脆嫁了我,做我的压寨夫人,我就不和你计较过去恩怨了。” 雪媚娘呸了一口,怒骂:“放你个屁,你这黑臭鬼,赶快杀了我吧,少在那儿作梦!” “唉哟!发脾气呢,别生气了,来吃烤鸡吧,这是我派手下去凡人商家偷来的,好吃极了,魔界没有呢!”钟馗笑呵呵地扯了块鸡腿下来,凑到雪媚娘口中。 雪媚娘见钟馗一只脏兮兮的黑手,手上还传来臭味,一点胃口也没有,一巴掌打落了钟馗手上那只鸡腿。 “好贱的家伙!给我抓起来,扳开她的口,不吃也得吃!”钟馗气得哇哇大叫,捡起了那鸡腿。 雪媚娘让几个鬼卒抓着,嘴巴也给扳开,见到钟馗恶狠狠走来,只吓得全身发颤。 钟馗几口将那鸡腿咬得稀烂,又吐在手上,粗鲁地全往雪媚娘口里硬塞。 雪媚娘翻着白眼,几乎要呕,但见钟馗张大了口,在一旁等着。 “你敢吐,信不信老子将你吐出来的东西咕噜喝下去,在肚子里转一圈再全还给你吃!”钟馗哈哈大笑,一旁的鬼卒也大声笑着。 雪媚娘听得头皮发麻,眼泪在眼眶打转,硬是吞下了让钟馗嚼得稀烂的鸡腿肉泥。 “将她绑了,想死也不行,老子明日再来求婚!”钟馗拍了拍肚子,将剩余的烤鸡分给鬼卒吃了,领着鬼卒们出了石牢。 雪媚娘给五花大绑,生不如死地过了一夜。 接连几日便都是如此,钟馗到了夜里便拿着酒肉前来求婚,不从便是一顿打骂。有时雪媚娘使了心机,故意先答允,钟馗却又大骂,赏她巴掌。如此一来,雪媚娘更不相信钟馗真的要娶她,只当是故意编造理由,百般折磨她。 一直到了第七日,这晚钟馗独自前来,手中仍然拎了一只烧鸡,扯下了鸡腿,凑上雪媚娘的口。 雪媚娘早在前两日学会了教训,知道钟馗拿酒肉来要她吃,她必然得乖乖吃,否则钟馗便会自个儿嚼一遍,强塞进她嘴里。为了免于受苦,雪媚娘便也乖乖吃着烧鸡。 “我说小美人吶,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呀?”钟馗笑嘻嘻地问,一面解开雪媚娘身上的绳索。 雪媚娘给五花大绑了好几日,此时身子摇摇欲坠,全身无力,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两日她也学会钟馗问她什么,她便答什么,一切先应允了再说,钟馗要再耍花样,那也是无可奈何了,能过一日便是一日。 “其实你一点也不想嫁我。”钟馗叹了一声,轰隆重重一拳打在雪媚娘肚子上,打得她张口一呕,将方才的鸡又全吐了出来。 雪媚娘瘫软倒地,连连呕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恨恨地看着钟馗。 “其实你也不想吃我的烤鸡,老子都知道,你不想吃,老子便也不为难你了!”钟馗这几句话说得倒是诚挚,一把拎起了雪媚娘,扛在肩上,往外头走去。 “你??你又想玩什么花样?”雪媚娘又惊又怕,无奈问着。 钟馗也不回答,在山洞中绕着,绕出了洞外,见着了几只守备鬼卒,便说:“这婆娘老子玩腻了,正想带出去吃。” 几个鬼卒拍手要跟,还要召集伙伴一同观赏,让钟馗一声喝斥,吓得不敢作声。 钟馗扛着雪媚娘,自个儿出了山洞,在山上奔着,奔了好远,到了溪畔,这才将雪媚娘放在石上。 雪媚娘无力躺卧在大石上,心想自己死期终于到了,便也不再说些什么,怔怔看着月亮。 “你走吧。”钟馗在一旁坐下,胡乱抓着溪鱼,对着月光大口嚼了起来。 雪媚娘哼了哼,心想钟馗花样果然多,临死前也要恶整她一番,便也不答话,仍躺石上。只觉得天上月光柔美,在魔界从未见过,上凡之后每日想着争权夺利,直到此时才是第一次静静瞧着月亮。 “哟,这可奇了?放你走你还不走?”钟馗站了起来,口中还嚼着鲜鱼,将脸往雪媚娘嘴巴凑去,笑嘻嘻地说:“还是你肚子饿了,想吃鱼啊?” 雪媚娘先前让钟馗强塞食物,都是给抓住手脚、扳开嘴巴,此时没了束缚,本能性地伸手拦阻,还一巴掌打在钟馗脸上。 钟馗仰头大笑,笑声震天。 雪媚娘挣坐起来,就要逃跑。跑了两步,转身见钟馗背对着她,坐在溪畔,不禁又怀疑有诈,问着:“你??你真的放我?” “是啊。”钟馗头也不回地答。 “为什么?”雪媚娘仍不相信,不解地问。 “这几天欺侮你,也欺侮得够本了,那是你应得的报应,我也替兄弟们出了气。但你不愿嫁给老子,老子也舍不得吃你,弟兄们必然不服,我只好放了你啦,走吧。”钟馗叹了口气起身,走向雪媚娘,将几条剥了干净的鱼塞入她手中。 “这些鱼我洗干净啦,不是那么臭,你吃吧,吃饱了好上路,别再使坏啦。还有,离这儿越远越好,我回去会跟我那票手下讲我已吃了你,你可别让他们瞧见了。”钟馗拍着肚子,迈开大步,走了。 雪媚娘呆立溪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身想走,却又不知能上哪去。她在底下有一缸子仇家,此时魔力全失,早和寻常精怪无异,魔界自是回不去了。但她在凡间一样无立足之地,让主营神仙抓着了必然是死罪,辰星、太岁等叛逃神仙也当她是坏魔王,就连那小岁星阿关和她也有深仇大恨。要是落入一般邪神手中,免不了又是一顿屈辱。 雪媚娘呆呆望着手中的生鱼,钟馗洗得仔细,虽然不免仍有腥味,但和前几日的恶臭牢房比起,已是美味了。雪媚娘这才恍然大悟,她和钟馗一干鬼卒军也有不小的仇恨,钟馗也不好客气地要她吃,便故意用些恶心方法逼她进食,一方面替那些让她杀死的弟兄出气,一方面也让手下信服。 第408章 许多年前的老秋千(1) 雪媚娘跪了下来,静静吃起生鱼,抬头再看月光时,已是满脸泪水。 翌日夜里,两个守在洞口的鬼卒交头接耳,望着自远处大步走来的雪媚娘,不解嚷嚷着:“耶!她还没死?”“大王不是说已经吃了她吗?” “你??你??”鬼卒见雪媚娘越走越近,奇怪地问:“原来妖魔死了,也会变鬼呀,你来做什么?” 雪媚娘瞧了那鬼卒,便是前些日子扯她头发、赏她巴掌的鬼卒之一,二话不说,狠狠还了一巴掌。 那鬼卒给打得疼痛叫嚷:“你做什么!你是来报仇的?” “混账,见了压寨夫人还不跪下,叫你们大王出来!”雪媚娘吸了口气,大声骂着。 那两个鬼卒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赶紧跑入洞里。不一会儿,钟馗又惊又奇地领了大票鬼卒,全都出了洞外。 “你??你回来做什么?”钟馗惊奇问着。 “你不是要我做压寨夫人?我现在便是啦!”雪媚娘答。 钟馗这下可乐得歪了,问:“真的?” “在你鬼卒军里,压寨夫人地位如何?”雪媚娘问。 “当然是二头目啦!”钟馗连忙答。 “好!”雪媚娘早已豁了出去,此时大声吼着:“叫那些前两天扯我头发、打我脸、吐我口水的家伙,全都滚出来,让我好打一顿!” 这下钟馗一干鬼卒可全都吓得傻了,怎么也料不到雪媚娘竟当真成了鬼王钟馗的压寨夫人,且要来报仇了。 “你要打弟兄们,那可不行!前两天你只是战犯,不是压寨夫人,可不能溯及既往,来报旧仇啊!”钟馗连连摇手,跟着抬脚踢了两个鬼卒屁股,将他们踢到雪媚娘跟前,说:“这样好了,那些欺负你的,你便吐他们口水罢了!” “哼!”雪媚娘吸了口气,当真呸了一大口口水,在一个将她白嫩手臂拧出好几个青紫的鬼卒脸上。 不料那鬼卒一点也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舌头伸得老长,在脸上转着,将雪媚娘一口唾液,全扫进了口中,还意犹未尽地大喊:“好香,好甜,压寨夫人的口水竟如此美味!” 鬼卒们全骚动了起来,全往雪媚娘大腿抱去,嚷嚷着:“压寨夫人,前两天我也打过你,你大人有大量,吐我几口口水吧!”“二头目,我扯过你头发,你还记得吧!” “混账!混账!”雪媚娘气得要炸,挥手打着鬼卒。钟馗也跟着恼了,将一只只鬼卒揪着往后扔,骂着:“你们这些臭鬼胆子也太大了,想吃我夫人豆腐?” 啪的一声好响,是雪媚娘重重一巴掌打在钟馗脸上,骂道:“大黑鬼,这几天你打我打得最凶,现在可有话说?” “没话说、没话说!”钟馗哈哈笑着,摀着发疼的脸,转身向众鬼卒吼着:“将好酒好肉全拿出来,几个小鬼去将李强也给找来,庆祝老子娶老婆啦!” 鬼卒们一声高呼震天,蹦蹦跳跳,对着月光唱起了歌。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这天午后乌云密布,本来阴沉的公园角落显得更阴沉寂寥。 那儿有一个秋千架,左右两只秋千。左边的秋千一边绳索断了,座椅木板斜斜触着地;右边的秋千微微荡着,上头坐着个七岁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斜着头,低声哼着卡通节目里的主题曲,两只脚伸得直挺挺,坐在秋千上晃。 这是七岁时的阿关。 远处一座大象造型的溜滑梯上,三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聚在高处,盯着这头的秋千看。 “翩翩姐,早上西王母娘娘和后土娘娘带着你去我们学校时,你不是说不见小备位吗?怎么现在又要我带你找他呀。”穿着红衣红裙、一头褐色短发的红雪这么问。 “我没要见他啊,我不想跟他说话,我只是好奇想瞧瞧这家伙而已。”套着黑色棉袄的翩翩嘟着嘴,像生着闷气,瞪着远处那独自荡着秋千的阿关。 “他看起来就像一般凡人小孩。”穿着鹅黄洋装的秋草,手上还抓着一只草编虫儿。 三人看了半晌,只见阿关始终摇头晃脑地哼着歌。 “我偷听西王母娘娘说,翩翩姐以后要当小备位的保姆,要跟他在一起好几十年耶──”红雪凑在秋草耳边这么说,声音倒没压低。 “我才不要!”翩翩皱着眉,怒气冲冲地说:“跟这个笨小孩在一起几十年,那岂不是闷坏了,我喜欢跟你们在一起,当个凡人多不好玩!” “是啊。”红雪点头附和说:“变成凡人,没有翅膀,不能飞了。” “我不想没有翅膀,我不想不能飞。”翩翩皱着眉,认真思索失去翅膀后的种种不方便。 “啊!”秋草突然缩了缩身子,低下头说:“他往我们这边看呢。” “嗯?”翩翩和红雪望向秋千,果然见到阿关抬起头往这滑梯望来。 “喂!你要玩滑梯吗?过来一起玩啊──”红雪突然开口这么喊。 “你干嘛喊他,我又没有要和他玩!”翩翩有些着急。 “我猜他没认出我。”红雪吐了吐舌头,指着秋千那儿的阿关。 阿关只是呆了呆,左右看看两边。由于秋千和滑梯有段距离,加上此时红雪可没戴着那副大红框眼镜,因此,阿关倒也没认出红雪正是他们班上一位不起眼的女同学,他甚至没听清楚红雪是不是真的在喊他。 “他站起来了。”秋草又探出头,望着秋千那儿。 三人只见阿关下了秋千,一动也不动地呆望着一旁树丛,跟着后退了两步,像是见着那树丛之后的可怕东西。 “他在看什么呀?”三人好奇地顺着阿关的视线,盯着那处茂密矮树丛。从那矮树丛后头走出来的,是一只黑毛野狗。 阿关又后退两步,像是有些惧怕这只野狗。这坏家伙是这几条街上著名的恶犬,体型不大,但性情顽劣,这两周一连咬过六个小孩的小腿肚了。 “这个笨蛋,连狗儿也怕。”翩翩不屑地摇了摇头。 “但??小备位只是个凡人,他不会法术呀。”秋草愣愣地说。 第409章 许多年前的老秋千(2) “哈!”红雪倒是瞪大眼睛,露出一副想瞧好戏的神情。当她听着那黑毛狗一声吠叫,见到阿关转身拔腿要跑的那瞬间,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哇──”阿关用尽全力跑着,他只觉得后头野狗的细碎脚步声跟喘气声越来越接近,跟着小腿一阵刺痛,绊了一跤,整个人哗啦啦地滚倒在偏僻公园里的草丛堆上。那野狗疯了似地啃咬着他的脚和鞋子。 “汪呜──”野狗突然哀叫一声,奔离阿关身子,胡乱吠叫一阵,跟着又对阿关低声鸣吼,一副又要扑上来的模样。 阿关吓得口唇发白,勉强挣扎坐起,只觉得小腿十分疼痛,也不晓得有没有给咬破。他见那黑毛狗还恶狠狠地瞪着他,害怕之余,挥手大叫:“你滚开──” 不叫还好,阿关这一叫,那黑毛狗又冲了上来,扑在阿关身上,要咬他脸。 阿关惊恐至极,挥手乱打,他的胳臂让那野狗咬着了,死命甩着,也甩不开。 “汪呜──”野狗又尖叫一声,整个身子弹起,在地上翻了个滚,哀哀怪叫地夹着尾巴逃了──是被翩翩在远处扔来的石子给打跑的。 “呜??”阿关摀着流血的胳臂,又卷起裤管看看也给咬破的小腿,呜呜哭了起来。 “真没用。”翩翩和红雪、秋草等早落在滑梯下,跟到一棵树后,探头看阿关抱着脚哭。 翩翩手上还抓着两枚石子,她见阿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想到自己要为了这爱哭鬼,弃了翅膀化作凡人,在人间保护他几十年,不禁有气。她扬了扬手,倏地将其中一枚石子掷向阿关,不偏不倚地打在阿关脑袋上。 “哇!”阿关给那石子打得痛极了,又惊又怕地站起,四处张望。视线还没转到翩翩等躲藏的树丛那儿,后脑便又挨了一枚石子,几乎要将他打得向前扑倒在地上。他抱着头,一跛一跛地逃着,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不想看了,越看越气。”翩翩哼了哼,燃了张符令通报据点神仙们,就要离开。 “咦,翩翩姐,你不帮他治伤吗?”秋草愣了愣问。 “不帮,痛死他最好。”翩翩整了整头上那小小的棉袄帽子,背一抖,现出雪白翅膀。她轻轻摸了摸翅膀,像是十分宝贝这对翅膀,身子微微浮起,说:“不想理他了,今天西王母娘娘和后土娘娘亲自下凡,晚上还有会议,咱们不能玩太久。” “西王母娘娘和后土娘娘这次专程下来看小备位,我们趁闲偷偷瞧瞧小备位,应该没关系。”秋草这么说。 “不不??我都说我不见他了,我只是好奇看看,不想让其他神仙知道我来看他。我要赶快回去,免得大家都知道了??你们也别玩太晚了。”翩翩连连摇头,一振翅膀窜起老高,化作了一只蝴蝶飞得远了。 “咦?翩翩姐飞走了?”红雪手上捧了些碎石子和坚硬的树果,欣喜地跑来。一见阿关已经逃得不见踪影,又见翩翩离去,不禁露出失望神情,却仍不愿抛下手上那些石子,噘着嘴问:“小备位人呢?是不是翩翩姐跑去追着他打了?” “红雪姐,你得负责保护小备位这六年的安全,怎么反过来欺负他呢?”秋草不解地问。 “哈,因为好有趣呀!”红雪呵呵笑着,这才抛下了手上的石子,盘指算了算自个儿今日还有哪些任务没做完。一看天色,急急地向秋草告别,也飞得远了。 “爷爷??呜呜??” 七岁的阿关抹着眼泪,呜呜哭着,一路奔跑,他的爷爷在去年的这一天过世。 他特地提早写完功课,独自出门来到爷爷生前时常带他来的公园里荡个秋千,回想一下爷爷,可没想到会碰上那只凶恶黑毛狗,还莫名其妙地挨了两记石头砸。 年幼的他无法做出一些更加深刻的情绪反应,他仅仅觉得在这一刻,腿上和胳臂的破洞好痛好痛、脑袋上的肿包好痛好痛、那只黑毛狗好讨厌好可怕。 他好想好想爷爷。 他跑上人多的巷弄街道时,不好意思再哭了,而是垂着头,默默拭泪,一面揉着脑袋上的肿包。 接着,他觉得似乎有个人跟着他,所以回头,那是个年纪看来比他略小些的小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色洋装,模样十分可爱,是秋草。 阿关愣了愣,自顾自地走。他走了半晌,心中奇怪,再回头,那小女孩仍跟在他身后。 阿关看看左右,确认这女孩确实是跟着自己,便停下脚步,气呼呼地说:“你干嘛跟着我?”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异性往往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你在流血,那只狗嘴巴可能有细菌,你可能会生病喔。”秋草走到阿关面前,探头看了看他手臂上的齿痕,说:“你要去看医生。” “嗯?你??你是刚刚溜滑梯上面那些女生,啊!刚刚是不是你们拿石头丢我?”阿关愣了愣,想起刚才公园里发生的事,有些生气地问。 “不??”秋草摇摇头说:“我们是拿石头丢那只狗,想赶跑它。” “是吗??”阿关皱起眉头,狐疑地瞪着秋草,像是在回想刚才黑毛狗哀哀叫着逃跑之后,石头仍然不停飞来的矛盾。 秋草突然伸出小手,在阿关胳臂上绕了两个圈圈。 “咦?”阿关愣了愣,举起手,见到那黑毛狗的齿痕小了许多,也不怎么疼了。正讶异间,秋草又蹲了下来,对他小腿也画了两个圈圈,于是他的小腿也不疼了。 “咦、咦?”阿关又是诧异、又是佩服地问:“你??你做了什么?你好厉害!” “我本来不应该这么做的。”秋草站起身,侧着头,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她说:“这六年里,应该是红雪姐负责看护你。但是狗嘴巴可能有细菌,你可能会生病。要是你病得严重,那大神仙会责备红雪姐,可能也会发现翩翩姐丢你石头的事。” “啊?”阿关听得一头雾水,但总算听到“丢你石头”这几个字。他皱起眉头问:“谁丢我石头?果然你们故意丢我石头,为什么?是谁丢的?红雪姐是谁?翩翩姐又是谁?她为什么要丢我石头?” 第410章 许多年前的老秋千(3) “翩翩姐是你未来的保姆,负责照顾你一辈子;红雪姐是你同学,负责保护你这六年。”秋草这么回答。 阿关不解地问:“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翩翩姐照顾我一辈子?那她干嘛拿石头丢我?她躲在哪里?叫她出来,我要揍她!” “你打不过她的。”秋草摇摇头,跟着又说:“而且翩翩姐为了当你的保姆,必须牺牲掉翅膀,你要对她好。” “什么?什么翅膀?”阿关后退两步,摇摇头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有毛病?你们不要缠着我。我不需要你们保护,我自己会保护自己。而且翩翩姐并没有保护我,她丢我石头。”阿关这么说时,只觉得后脑还一阵疼痛,用手一摸,两个肿包十分突出。 秋草没说什么,跟了上去,对着阿关脑袋又画了几个圈圈。 “哇!”阿关瞪大眼睛,摸着那肿包消去的脑袋,讶异地说:“你好厉害,你会法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秋草。”秋草这么说。许多年后,她和象子、红雪一样,在接替了保护阿关的任务时,又替自己取了另一个凡人名字。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是你当我保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阿关又检视了胳臂和小腿上的伤痕,齿痕变得更小、几乎要消失了。 “嗯?”秋草愣了愣,后退一步,摇摇手说:“你的保姆是翩翩姐,不是我??” “为什么?这是谁决定的?保姆到底是什么?”阿关抓着头问:“我会记住有个翩翩姐拿石头丢我,我见了她一定会报仇。” “我刚刚说了,你打不过她,而且??”秋草摇摇头说:“翩翩姐很漂亮,你要是见了她,一定会喜欢她的。你的保姆是大神仙们安排的,大神仙这么安排,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我还是听不懂??”阿关摊摊手,随口乱说:“乱丢石头的女生一定不漂亮,我不喜欢。你也很漂亮啊,不过,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秋草呆了呆,摇摇头说:“你的封印还没解开,知道太多对你不好。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么多,只是帮你把狗咬伤治好,这样我们才不会被大神仙骂??” 秋草边说,边又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阿关面前,微微扬起手,手上绽放出淡淡的光芒。 “嗯??”秋草望着阿关,突然又问:“你刚刚说我也很漂亮?” “对啊??”阿关点点头说:“至少比乱丢石头的女生好一万倍,不过这些不重要啦,你的法术到底是跟谁学的?可不可以教我?你??” “嗯??”秋草低了低头,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她见阿关指着她微微放光的手哇哇大叫,惹着附近路人都向这儿望来,赶紧挥了挥手,几道光在阿关眼前流窜闪烁。 阿关的眼神渐渐变得呆滞而迷蒙。 “备位大人,以后再见。”秋草转身走进了小巷,摇身化作一股流光,高高飞上了天。 她在空中收到了符令,加快速度飞行。半晌之后,便远远见到太岁爷领着翩翩和红雪往这儿飞来,后头还跟着那飞蜓、象子、青蜂儿。 红雪抢在前头,急急飞来与她会合,拉着她的手往太岁爷那儿飞,还低声在她耳边说:“太岁爷也想要瞧瞧小备位,要我带路,刚刚我们丢石头的事,可别说出来呀??” “嗯!”秋草连连点头,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刚刚她自己又回头找了阿关说话这事儿,尽管她只是为了替那备位大人治伤。 “小子现在应当在家里吧?”太岁沉声问。 “大概吧,他有时候会去公园玩,有时候会去河堤玩,有时候会在家里和朋友玩。”红雪耸耸肩答,她负责保护阿关小学生涯,对阿关平日作息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刚刚我在天上巡视,还见他去了公园,被野狗吓跑了,现在大概回到家里了吧??” “是吗?”太岁撇头,望着底下一方。“小子又跑出来了。” “咦?”秋草、翩翩、红雪等飞低去看,果然见到阿关一路走向公园。 “唔!”秋草吐了吐舌头,知道她刚刚使用了短暂的催眠术加上御梦术,消去阿关一小段记忆,此时的阿关大概以为自己还在前往公园的路上呢。 “走吧──老夫也好久没看那小子了。”太岁招了招手,领着大伙儿低飞。此时一干神仙们都隐着身,便也不怕被人看见,他们越飞越低,纷纷落入那公园里。 只见到阿关和刚刚一样,摇头晃脑地走进了公园,坐上那只秋千,摇摇晃晃地哼着歌,还抬头看天,似乎有些奇怪这天色晚得比他预期中的还要快。 飞蜓、象子、青蜂儿等也凑了上去,对阿关品头论足一番。 太岁则只是远远观望,像在专注感应阿关身上的太岁血流动情形,接着啧啧地说:“为了炼这小子,乌幸、千药,以及天界一干医官、炼神官,可是耗费了太多心血。老夫也放去身子大半的血。唉,这几年过去,也不晓得成不成,要是不成,那可又得重头开始了。” “啊!”红雪微微低呼一声,大伙儿见到阿关惊慌地跳下秋千,愣愣望着一旁的小树丛。 树丛里走出刚刚那只黑毛狗,黑毛狗面目狰狞,像是正生着气一般。 阿关转身就跑,又哪里跑得过那发怒的黑毛狗。他被那冲来的黑毛狗一口咬着小腿肚,扑倒在地上,哇哇哭叫着抵抗那生气的黑毛狗攻势。 翩翩叹了口气,从地上捡了枚石子,倏地一扔砸在那黑毛狗的屁股上,将黑毛狗打得跳起老高,哀哀吠叫,夹着尾巴逃了。 阿关抱着小腿大哭,喊着爷爷,这次黑毛狗咬得更大力,他的小腿又流血了。 “??”翩翩手上还捏着两枚石子,来到太岁身旁,气呼呼地问:“太岁爷,这小子这么没用,他连狗儿都怕,我真的要保护他一辈子吗?我看了他就讨厌,他要害我没有翅膀,我可以用石子丢他吗?” 太岁还在思考炼制备位的烦人琐事,也懒得理睬这些童言童语,挥了挥手说:“去、去??别打死就好了。” 翩翩呀了一声,倒没想到太岁竟然真会允许。她和红雪互望一眼,红雪哈哈一笑,又将刚才随手抛去的小石子和小坚果通通捡了回来。 翩翩一扬手,两枚石子打在阿关屁股上,痛得他怪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哈哈,好玩耶!”“我也要!”飞蜓、象子等也向红雪要了些石子。他们年纪较长,较有分寸,不敢大力扔掷,但仍打得阿关惊骇怪叫、抱头鼠窜。 红雪笑得差点摔倒在地上,翩翩也哼哼笑着,不停扔石子打阿关屁股。 秋草虽然也瞧得有趣,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回想着刚刚和阿关那番对话。 她知道要等阿关长大,当上备位,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年。 那时候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时候的大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时候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411章 长大的小女孩(1) 打开窗,满满的青草气息扑鼻而来。 “这么冷的天气还开窗户,冻死了!”小芳聒噪喊着,上前拉开雯雯,将窗子关上。 雯雯耸耸肩,她怀中一只大熊玩偶暖呼呼的,使她不那么冷。 距离阿关苏醒之后,又过了六年,十六岁的雯雯在这静僻秀丽的女校就读,平时住宿舍,放假便回到老人院去探视李爷爷。 “雯雯,你命好,有只大娃娃可以抱,我们却没有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说是谁送给你的?”阿丽和小芳先后问着,非要雯雯供出她怀中那只漂亮大熊玩偶的由来不可。 此时离当年太岁鼎崩坏那场浩劫,相隔了十二年,汉堡包的道行日渐增长,魂魄已渐渐和玩偶本身同化,有法力护体,玩具熊的外观因而不会变旧。一双眼睛反倒显得炯炯有神,总在深夜时骨碌碌地转动,对着雯雯的耳朵嗷呜两声。 “我说了一百次你们也不信,汉堡包是我很小的时候就有的玩偶了,好像是我爷爷买给我的!”雯雯苦笑答着,将汉堡包抱得更紧了。 她依稀还记得,除了育幼院到老人院那时几个照顾她的爷爷之外,还有一个爷爷──那个和蔼又神秘的爷爷。 这几天寒流来袭,将寝室里四个小女孩冻得脸颊发红。这日是长假第一天,宿舍里一半以上的学生都已返家,其余学生也大都会在一、两日之内准备妥当,相约出游,或是回家。 “呀──”这时隔壁寝室传出了凄厉的尖叫声,将这头雯雯等三个女孩全吓得跳下了床,穿鞋的穿鞋,拿球棒的拿球棒,鱼贯冲出门,推开了隔壁房门。 此时附近几间寝室的姐妹们纷纷聚来,只见到传出惊叫的寝室之中,那向来开朗活泼的小美,双眼瞪直愣愣地咬住了室友小芹的左手掌。小芹痛得流下了眼泪,一面叫着,一面抓扯着小美的头发。 “哇!”雯雯等一票女孩抢入房里,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总算将两人扯开。小芹手掌给咬出一排深深的齿痕。 小美给拉开到了一旁,突然又静默下来。推开拉着她的雯雯和阿丽,自顾自地走到床边,捧起她床上一只人偶,坐在床沿,轻拂着人偶头发。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要打架?”大伙儿七嘴八舌地问。 “谁教她乱动我的宝贝,又嫌我宝贝难看。”小美皱着眉头说,一面摸着手中的人偶。那是一只有手臂大小的木造人偶,造工粗糙,穿着鲜红色洋装,脑袋瓜上有一半的毛线头发已经脱落,模样的确不怎么好看。 那让小美咬出齿痕的小芹,惊慌地躲在其他同学背后,她俩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发生了这争执,大伙儿都感到意外。 “你讲不讲道理?”“怎么可以这样就咬人呢?”一票女孩七嘴八舌地指责小美。 反倒是小芹打断了大家的话,断断续续地说:“算??算了,没事了,小美最近??比较累??没事啦!” 大伙儿见苦主小芹都打起圆场,便也不再说些什么。 雯雯和两个室友回到房间,悄悄地讨论起刚才的事。 “会不会是小芹抢了小美男朋友?”阿丽没头没脑迸出了这句话,声音大了些,一旁雯雯示意要她小声点。 “别乱讲,小美又没有男朋友。小芹更不是会抢别人男友的那种人。”雯雯这么说。在她们印象之中,小美开朗外向,小芹则内向寡言。 “小美最近真的怪怪的!”小芳将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声地发言,说:“你们有没有见到刚刚她抱着的那个怪玩偶?你们不觉得那玩偶还真的很恶心吗?” 阿丽点头附议:“真的是好丑、好恶心的玩偶,之前都没看小美拿过啊,她从哪捡来的啊?” 小芳有些心虚地说:“其实??是我叫小芹偷偷去把那个玩偶丢掉的。” “什么?”雯雯和阿丽互看一眼,惊讶地问:“为什么?” 原来隔壁房的小芹平时和小美要好,形影不离。最近几天小美却莫名其妙地转了性格,不再开朗,到了半夜,也会莫名地说些不着边际的梦话,语调十分奇异。 小芹本便胆小,见了好朋友一天比一天古怪,不知该如何是好。到了这连续假期,同寝室的两个室友都回家了,寝室只剩她和小美,更加害怕,找了机会向隔壁的小芳诉苦求助。 原来这木头人偶是小美在一周前,躲进宿舍后的废弃仓库抽烟时,在角落边一只箱子里捡到的。自此之后,小美便无时无刻都捧着这木头人偶,有时和人偶低声说话,有时呆愣愣地坐在床沿独自发呆。 “雯雯!是你传染给小美的,对吧!”阿丽哈哈大笑,指着雯雯。 “你别打岔,听小芳说完。”雯雯尴尬地推了阿丽的肩。她也时常抱着汉堡包说些话,室友有时好奇问她说些什么,她总是摇摇头,或是说些“他说你脚丫子臭”之类搪塞的话。 小芳继续说着:“我听了也觉得奇怪,小美的情形比雯雯严重多了。雯雯顶多只会自言自语,不会乱咬人,而且汉堡包比那个恶心木偶可爱太多了!” 小芳说到这里,和阿丽一左一右地摸了汉堡包一把,捏着他两只耳朵乱摇。 “你们不要欺负他!”雯雯拍开阿丽和小芳的手,嚷嚷叫着。 “所以那人偶一定有问题,说不定上面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奶奶都说外面的东西不要随便乱捡。我就叫小芹趁着小美不注意时,把那玩偶扔掉算了。小美问起,说不知道就行了,这也是为了小美好。”小芳用极低的声音说,她生怕隔壁小美听见了,来咬她的手。 “结果小芹肯定是被小美发现了,两个人才吵起来的。”阿丽低声地应和。 三人讨论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结论,时间渐渐晚了,便熄灯上床睡觉。雯雯抱着汉堡包,翻了个身,目光看向窗外,只见到黑沉沉一片。不知怎地,她心中隐隐升起奇异的不安感,她回想着那木偶丑陋的模样,和一双浑浊黯淡却又弥漫着奇异气息的眼睛。 第412章 长大的小女孩(2) 十二年前的玩具城大战,已经成了雯雯记忆中极为模糊的一块,当时她才四岁,她几乎将这段经历,当成是李爷爷和她说过的许多故事之一了。 这一夜雯雯睡得极不安稳,她在梦中似乎听见汉堡包对她悄声说话,要她赶快逃跑,离这儿越远越好。 “你还不起床,你动作再不快点,我们就不等你,自己回家啰!”阿丽推着雯雯肩头,将她唤醒。 “咦?天还没亮吶!”雯雯揉着眼睛,寝室里阴暗暗的。 “是你睡太晚,已经过中午了。宿舍停电,所以才这么暗。”阿丽解释着,将一份三明治放在雯雯床头。 雯雯伸了个懒腰,她们三个本来计划一同返家,但雯雯行李整理得慢,她有两大箱杂物堆藏在床底下,都是她那阿泰大哥、叶元爷爷在她就学的半年当中寄来的礼物。她自然抗议过,表示自己并不需要这些礼物,但每隔一、两周,仍然会收到以牛皮纸袋包着的大包裹,雯雯大都看也不看,全塞进床底下的大箱子里。 “小芳呢?”雯雯不甘愿地起床,吃着三明治,一面将床底下满布灰尘的两只大箱子拉出。 “还有,刚刚发生了事情,小美失踪,小芳、小芹她们带着一票同学去找人了。”阿丽无奈地说。 雯雯瞪大了眼睛,正不明白之际,房门给推开,小芳双手藏在背后,笑嘻嘻地走进来。 “咦,找到小美了吗?”阿丽问。 “找到了,小美在破仓库里玩,我们还有其他的发现,是好东西呢!”小芳神秘地笑,缓缓将双手捧起,手上是一个人形木偶。 “呀!”阿丽和雯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只见那木偶和昨晚小美那只不太一样,是个男孩造型的木偶,穿着蓝色短裤,一条木手断了,头发稀疏,脸孔上还有不知是什么的脏污。 “你从哪里捡来的?”阿丽惊恐问着。 小芳点点头说:“就是宿舍后的废弃仓库呀,里头有个箱子,装了好多木偶。你们快去挑一个吧,很多人都去挑玩偶了,再不去就来不及啰。” “别傻了,快扔掉!”阿丽大步向前,一巴掌将小芳手上那木偶打落下地。 雯雯只听见小芳发出了尖锐的叫声,露出了昨晚和小美相同的眼神,张大嘴巴将阿丽扑倒在地。磅的一声,阿丽的脑袋撞在床沿木板,登时昏了过去。小芳却不罢休,喃喃骂着恶毒话语,双手紧紧掐住阿丽脖子。 “小芳!你住手,你发疯啦?”雯雯愕然上前帮忙,扯开了小芳的双臂,和她纠缠不休,一面大声呼救。 寝室外头静悄悄的,不知是同学们大都返家,还是听闻了消息,都跑去那废弃仓库了。 雯雯的个子比小芳高出半个头,力气也大她许多,将小芳压到了墙角,重重地连赏了她好几巴掌,这才将小芳打得呆了。 “小芳??你??你没事吧,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雯雯见到小芳脸颊让她打得红肿,不由得有些歉疚。 小芳瞪视着雯雯,咧开嘴巴笑了起来,眼神闪动着诡谲光芒。 “小芳??”雯雯还不明所以,突然之间觉得背后陡然升起一股凉意。回头,只见到那木偶头发倒竖,飘浮在空中,眼睛暴射出青光。 木偶嘴巴一张,露出尖锐牙齿,独臂伸长,扑在雯雯肩颈上。 “呀──”雯雯大声尖叫,深埋在心底深处的恐惧一股脑地迸发了出来,是那十二年前的恐怖回忆。 在木偶张大了嘴巴,咬向雯雯颈子之际,让一只毛茸茸的圆手一巴掌拍落在地。 汉堡包嗷呜叫着,拦在雯雯身前,两只圆手也伸出了利爪,摇摇晃晃地威吓着那木偶。 雯雯怔了一怔,除了当年印象模糊的几场大战之外,汉堡包可从没在雯雯面前露出这副凶狠模样。雯雯正茫然害怕时,又让背后的小芳发狂勒住了颈子。 同时,那木偶发出了奇异的叫声,像是呼朋引伴的求救信号。 “放手,你勒死我了!”雯雯让小芳勒得透不过气,两个人挣扎了好半晌。突然,雯雯脚下绊在那拉在床外的大箱子上,和小芳同时跌在大箱子上。 “唔??唔唔??”小芳发出了难受的呜咽声。雯雯摇摇头,撑起身子,只见到小芳背下的箱子细缝,弥漫出淡淡的白色雾气,又似光芒,且微微颤动着。 雯雯回头看去,只见到那木偶已被汉堡包一把抓住,咬得支离破碎,一股暗沉沉的黑雾自木偶破碎的身子溢出,在半空中慢慢凝聚成形。汉堡包嗷呜两声,不等那雾气变化,便乱蹦乱跳地挥动爪子,在空中乱抓,抓在那雾气上头,竟抓出了血花。隐隐听得那人形雾气凄厉叫着,让汉堡包压在地上,一阵乱打,渐渐消散无踪。 汉堡包舐了舐手上的毛,奔爬过来,利爪收回,扑在雯雯身上撒娇,又变成了原先的可爱模样。 雯雯低头看去,小芳已然晕厥。她将小芳和阿丽扶上了床,汉堡包却急切地在她脚边转圈,扯着雯雯裤脚,示意要她快离开。 “你是说,外头还有其他的怪物?”雯雯愕然问着,但转头见到两位室友仍不醒人事,却又不能独自逃跑。 她又瞧了瞧大皮箱,以往她在老人院时,偶尔听阿泰吹嘘自己法术厉害,有时叶元也在,两人会讲些过往事迹。但李爷爷不愿意雯雯让这些玩意儿吓着,平时极少和她讲这些故事,凭借着童年时的模糊记忆,雯雯只能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这些朋友,是有些古怪的本事。 一想至此,雯雯慌忙地找出手机,连拨数次,这才拨通。同时她揭开了皮箱,里头是大包小包的牛皮纸袋包裹。 “阿泰叔叔!”雯雯尖声叫着。 “是雯雯吗?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阿泰叔叔,只有英俊潇洒的阿泰哥哥,罚你重拨一通??”阿泰嘿嘿笑着说,就要挂上电话。 “阿泰哥哥,我有麻烦啦!”雯雯大叫着。胡乱将那些牛皮纸袋扯开,里头都是些古怪护身符。 第413章 长大的小女孩(3) “靠!是英俊潇洒的阿泰哥哥,你不照着说,我是不会理你的。”阿泰哈哈笑着,咕噜一声,正喝着饮料。 “不要闹了!有鬼、有怪物、有奇怪的小妖怪!怎么办?”雯雯大叫。 阿泰听见“鬼”、“妖怪”这样的字眼,这才正经问起:“你说什么,你在哪边?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学校宿舍??”雯雯和阿泰夹缠不清地说了好半晌,总算将自己的处境说了明白。 “你快点把我寄给你的那些符全拿出来,贴得整个房间都是,乖乖躲着。老叶寄给你的就扔进床铺底下,那些东西没什么用。我替你想想办法??”阿泰急急说着,还不忘嘲笑叶元老道几句。阿泰想了想,又说:“啊呀!不好,你那个阿关叔叔,他跟翩翩仙子跑去洞天逍遥快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大概还要好几周才会回来,手机打不进洞天,没办法找他!” “那怎么办?”雯雯听见寝室外头的长廊传来了脚步声音,有淡淡的青光漫来。 “就照我的方法呀,快把符全部贴起来,还有纸人。那些纸人很聪明的,快将纸人拿出来!他们会保护你。我不相信寻常的小鬼、小怪能打赢我的纸人。”阿泰老神在在地说:“你把这些准备好,乖乖躲在房里,我替你搬救兵。记住,老叶的法器就别摆了,说不定会有反效果??” 雯雯和阿泰结束了通话,手忙脚乱地扯开那些牛皮纸袋,里头果然全是奇奇怪怪的法器、符箓之类的东西。她也分不出哪些是阿泰的,哪些是叶元爷爷的,只得全部堆在脚边。 “没有纸人呀?阿泰哥说的纸人是什么东西?”雯雯急切地说。转头一看,门口站着两个其他寝室的女同学,手中各自捧了一个怪模怪样的木偶,眼神冰冷。 “方智雯,你在这儿,还不快去拿个玩偶,快呀、快呀!”两个女同学嘻嘻笑着,一前一后地走向雯雯,一面说着:“快呀,快去呀!” “我不要玩偶,你们走开、走开!”雯雯让她俩的诡异眼神吓着,连连挥着手。 “把你脚边那些东西丢掉!”“丢掉,快去拿玩偶!”两个女同学似乎对雯雯脚边堆放着的符箓感到十分厌恶,露出憎恨的眼神。同时,她们手上的木偶活动了起来,都张开嘴巴,现出尖锐的牙齿。 “走开、走开!”雯雯尖叫着,将手上一把符扔出,各式各样的符箓飞撒上天,一时之间,五颜六色的炫光曜起,伴随着那两个女学生的尖叫声。汉堡包也杀入战圈,胡乱挥动着利爪,一阵混战之下,将两个木偶连同里头的厉鬼都给抓烂了。 “原来阿泰叔跟叶元爷爷的法宝这么厉害!”雯雯张大了口,看得合不拢嘴。脑海中的过往画面鲜明了些,阿关拿着鬼哭剑掩护她逃跑的画面一下子突然跳了出来。 “对了,阿关哥哥好像也很厉害!还有阿泰叔也是??”雯雯拍手叫着,赶忙又将瘫倒在地的两个女学生拉到了角落。接着将更多的牛皮纸袋撕开,将那些重量较重的法器堆放在四个昏厥的同学身边,又将各种稀奇古怪的符箓,全塞进原先要拿来装衣物的背包里──她并不打算遵照阿泰的吩咐,乖乖待在房里。 “汉堡包,来!我们去救同学!”雯雯叫了一声,将背包背上,顺手抄起床边一根扫把。见到地上还有一迭乱七八糟的符纸,灵机一动,取出抽屉里的胶水,扭开瓶盖,淋洒在地下那小迭符纸上头,再以扫把胡乱沾着,黏得满满都是符纸。这才出了房门,还顺手关上门,从扫把上撕下几张符贴在门上。 停电加上阴暗天气,使得此时的长廊如同傍晚,幽幽暗暗,只有在转角处闪耀着淡淡的青色光芒。 又有几个女学生步出转角,手上都捧着一只木偶,她们看了雯雯几眼,立刻奔跑过来。 “好可怕!”雯雯让那些女同学的神情吓着了,加上她们动作奇快,一下子便已经奔到了自己面前。雯雯本能地举起扫把去抵挡,只见到扫把前头花光乱炸,也分不清楚哪道光是自哪张符上发出的。 雯雯感到扫把胡乱抖动,突然迸出了好几个大家伙,薄薄的身子,力气却十分大,将几个女学生手上的木偶全打落下地,踩个粉碎。汉堡包嗷呜叫着,顶着圆滚滚的肚子四处冲杀,去追打那些溢出木偶身子的烟雾鬼怪。 “好厉害,原来阿泰哥说的纸人是这些东西!”雯雯兴奋拍手,打开背包,在杂乱的符纸堆中,找出那些人形的纸张,足足有一大迭。 “你们会听我的话吗?”雯雯向前头那五只纸人问着。 五只纸人一同躬了躬身子,向雯雯点点头。 “太棒了!好好玩!你们将这些女生带进我的寝室,保护她们!”雯雯乐得不可置信。原来这纸人术法经过阿泰数年来的研究改良,施法变化出来的纸人能听人言,会认主人,懂得依照主人吩咐,进行较为细腻的任务。 阿泰寄了一大包来,要雯雯时时刻刻带一、两张在身上,碰上危难时取出,纸人便会保护她。当然,当初这些信上交代的琐事,雯雯看也没看,都塞进床下的大箱子里了。 雯雯提着扫把,另一手抓着一迭纸人,向汉堡包招了招手,继续往楼下走。一些稀奇古怪的回忆浮上脑海,她想起那年玩具城大战时,汉堡包也是这般张牙舞爪地守护着她。 和当初不同的是,她长大了,现在是她带着汉堡包,去救她的同学、朋友。 伫在楼梯口的是小芹。她的脸色青白,口吐黑气,臂弯里伏着两只木偶。 “小芹??”雯雯害怕地喊,背后的汉堡包已经一跃而下,扑向小芹。 小芹在两只木偶的操控之下,动作比起其他女学生更加灵活,一翻身竟然翻上了墙壁,像壁虎一般地贴在墙上,又一个翻身窜下,一脚将汉堡包踢倒。 第414章 长大的小女孩(4) 一个木偶脱离小芹臂弯,露出恐怖嘴脸,两只手上暴长出利爪,抓向汉堡包的大肚子。 汉堡包经过这十二年修炼,道行终究有些进步,吼叫一声,翻身弹起,张大嘴巴一口咬碎那木偶,连同附在里头的鬼怪都吃下了肚。 底下又有几个女学生,手中都拿着玩偶,怪吼怪叫地奔上楼梯。 雯雯将手中一半的纸人撒出,纸人一落下地,感应到了妖气,纷纷胀大站起,一下子将楼梯挤得水泄不通。 “不要伤害到女生,把她们手上的丑木偶打烂!”雯雯尖声下令。 顿时只听得女学生的尖叫声,和纸人们窸窸窣窣的动作声交杂成一片,好似鬼哭神号。 雯雯在乱糟糟的楼梯当中,还不停自背包中取出符箓,胡乱撒着,一阵一阵的光芒炸开。从四周聚集而来的女学生纷纷昏了,那些木偶和其魂魄一下子全都给纸人们打死。 雯雯指挥着大票纸人下楼,途中又将几个女学生擒下,消灭了她们手中的玩偶之后,接着分派了部分纸人,将她们带回寝室安顿保护。 来到宿舍外头,天际流云旋动,废弃仓库那头的上空发出了青色的光芒。 雯雯不免有些害怕,但听那儿似乎还有些声音,想来应当还有些同学在那儿,包括第一个找着木偶的小美。 “你们别傻了,这些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小美站在废弃仓库前的一个大箱子上,轻拂着臂弯中的那只红衣木偶。箱子外围也停伫着十几只木偶,箱子微微晃动,里头似乎还有许多木偶。 小美身前好几个女学生正彼此互相扯着头发,发了疯似地叫骂着,像是要争着去抢那些木偶一般。 一声闷雷,大雨落下。小美远远地瞧见了雯雯,笑嘻嘻地朝她招手。 雯雯让这阵雨淋得措手不及,手上的纸人一下子湿黏成一团,敞开着的背包里的符箓也全湿了。所幸已经变化成形的纸人由于有法术护体,不至于让雨淋坏。雯雯看看左右,还有数十只纸人,而眼见前头同学们斗争激烈,只得硬着头皮指挥纸人向前,吩咐着:“和刚刚一样,小心别伤到她们,把木偶打坏!” 纸人们接了号令,纷纷抢上。那头小美也发出了号令,尖声嚷着:“打死他们、杀死他们!” 木箱子里的木偶们纷纷爬出,爬上那些本来斗成一团的女学生身上。女学生不再互斗,纷纷转移目标,冲向纸人。 小美身上攀爬了二十来只的木偶,动作如同鬼魅,也跃进了纸人阵中,胡杀乱打。小美身上的木偶都暴出利爪,抓坏了好多纸人。 纸人们本来强悍,但在雯雯的吩咐之下,不能伤害女学生,尽管将不少木偶打坏,但却奈何不了身上附有二十来只木偶的小美。 “围住她、围住她!”雯雯远远地指挥,只见到大部分女学生都已经倒下昏厥,但小美仍然尖声笑着乱冲乱杀,纸人们渐渐少了。 “怎么办?怎么办?”雯雯急得跺脚,手上的背包已然湿透,总算捞出一迭黏糊糊的符箓,使劲朝小美扔去。小美动作飞快,在那迭符箓炸出光芒时,就已避开,尖叫着冲向雯雯。 “呀──”雯雯见了小美凶狠模样,吓得将背包一扔,转身逃跑。 汉堡包全身湿透,嗷呜吼叫了好几声,眼睛发光,身子胀大一半有余,扑向小美。小美一爪抓去,将汉堡包打倒在地,抬脚一跨,坐上了汉堡包的肚子,举起手来,手臂上三只木偶全都张大了嘴巴。 “不要欺负我的汉堡包!”雯雯尖声叫着,也不管身上已无符箓法宝,冲向小美,伸手要抓她头发。 两个木偶跃上了雯雯的手臂,雯雯只觉得像是触了电一般,一下子恍惚起来。 “何方妖孽作祟──” 远远的天上劈下一声怒吼。 雯雯恍惚之中,只见到天际那边一个独臂黑脸大汉,身后跟着一票花脸裸身的阵头飞下。又见到阵头后头还有两个身影。一个手里拿了柄长大镰刀,模样是个俏皮女孩;一个腰间悬着长刀,是个皮肤黝黑的开朗男孩。那两个身形速度比一票汉子更快,如飞电奔雷瞬间便已到了眼前。只见那男孩挥了挥手,光芒闪动,爬上她手臂的两个木偶已然碎裂。 雯雯登时回了回神,坐倒在地。 小美龇牙咧嘴地弹起身子,像头豹子一般地伏在地上,恶狠狠地瞪视着自天上飞落下来的一票神仙──城隍和家将团,以及若雨和青蜂儿。 雯雯将汉堡包拉回怀里,汉堡包嗷呜叫着,满脸不服气,仍想和小美打斗。 若雨和青蜂儿好奇地瞧着小美,自顾自地交谈。 青蜂儿说:“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地方会有这些稀奇东西?” 若雨耸耸肩说:“当年那场神魔大战,很多古怪东西随着战役结束躲藏起来,无意之间给解除封印什么的跑了出来,一点也不稀奇,自那时到现在,也不知发生多少起了。快解决吧,翩翩姐等着我们吶!” 青蜂儿应了一声,随手一扬便是千道光针,小美身上的二十来只木偶一下子尽皆爆碎。木偶当中的鬼怪还来不及脱出,便随着木偶消失毁坏而魂飞魄散了。 城隍和家将团落下,雯雯咦了一声,对城隍和家将团似乎还有些印象。当年玩具城一战时,最终杀进来解救他们的,便是城隍家将团。 脚边土地发出光芒,两个土地神冒了出来,急急忙忙地问:“赶上没有?赶上没有?小女娃呢?怎么满地都是?是哪一个?” “咦?”雯雯见那土地神一个是老爷爷,一个是老婆婆,便问那老爷爷:“你是??老土豆爷爷吗?” “才不是、才不是!我是白菜儿,土豆那家伙最爱出风头了!”小白菜不悦地说着。 原来大战之时,老土豆时常和阿关、阿泰们相处,雯雯也有所记忆,但终究是四岁时的记忆,此时将同为土地神的小白菜,误认作老土豆了。而那老婆婆,自然便是韭菜,他俩接着了阿泰的符令,赶来救援,一面通知城隍;在前来途中,又以符令联络上正在凡间的若雨和青蜂儿,便一同招呼来了。 “你就是阿关那个小妹妹吗?长好大了!”若雨摸了摸雯雯的头。 由于神仙外貌成长缓慢,此时若雨模样和当年相差极微,看来竟和雯雯年纪相仿,连个头都比雯雯矮了许多。一旁的青蜂儿更像是两人的弟弟一般。 “你们??你们??”雯雯惊愕不已,说不出话。 “别怕、别怕,妖怪死掉了,这边的事你别担心,让土地神们负责善后就行了,我们赶快去见阿关吧!”若雨催促着,小白菜和韭菜已经施了术法,将那些女学生们都搬进宿舍。 “你们要带我去哪?去找阿关哥哥?阿泰哥说,他和翩翩姐在什么天??”雯雯问着。 “是洞天。”青蜂儿嘿嘿笑着说:“我听裔弥姐姐说,昨天在绿水畔,阿关哥喝了三壶洞天水果酒,结结巴巴地向翩翩姐求婚呢。今儿个大家收到消息,准备要去洞天喝喜酒啦!” “哇!是真的吗?洞天是什么地方吶?”雯雯惊喜问着,突然觉得身子轻飘浮起,低头一看,脚已经离了地,忍不住尖叫出声。 “树神奶奶破例让凡人游玩一趟,待会儿还得去接阿关妈妈吶。”若雨轻轻提起雯雯,一下子飞起老高,也不理会雯雯的尖叫,和青蜂儿交谈着还要去通知谁。“去跟猴孙泰说吧,他一定会高兴到哭出来!” 雯雯紧紧抱着汉堡包,在空中被若雨提着越飞越高,一阵阵风从脸旁吹过,她也从本来的惊慌恐惧,变成了兴奋好奇。她不时望望提着她的若雨和一旁的青蜂儿,再摸摸汉堡包。 天上的浓云渐渐地散了开来,她见到了浓云后头那午后的阳光。 第415章 缓缓转动的风火轮(1) “东宫陷啦!” “情势混乱,分不清谁好谁坏,该如何是好?” 神仙们的嘶嚎声此起彼落,四处宫廷燃动着烈焰熊熊,一座座大宫里遍是断垣残壁,鲜血溅满了整片地,处处是断肢残骸、神仙的尸首。 “二郎护着玉帝,正在南天门前准备往凡间撤;勾陈大人攻陷了东宫,正往这儿进军!太上师尊、西王母娘娘、紫微大人皆下落无踪!”一个天将急急报着。 太子掩着面,满脸困惑地坐在一名神将的尸身边,火尖枪直直捅在那神将心窝上。 “太子大人??”天将看了那神仙尸身,竟是巨灵神,一下子惊讶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能开口:“巨??巨灵将军也邪了?” “唔?”太子抬了抬头,无神望着那天将,缓缓开口:“我??我也不知??我见那家伙举着大斧,像是要夺我性命。我一怒便和他打了起来??打着、打着,不知怎地,他中了我一枪,便??便这样了??” 巨灵神是他的挚友。 太子捂着脑袋,方才酣战巨灵神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只记得本是清静宁澈的夜,不知怎地四处冒起了大火,上百道符令交错传报,整个天庭混乱不清。 勾陈说,玉皇掌权已久,迂腐无道;紫微说,勾陈领兵造反,四处滥杀;西王母急急召集神仙战友,要去守护那新太岁鼎。天庭各座大宫都传出了神仙的求救号令。 龙王占领了神心殿,碧霞奶奶攻陷了炼仙宫,太阴夺得了丹药阁,勾陈和太阳领兵驱杀玉帝一军,还不断放出“邪玉帝想要独吞太岁鼎”的符令。 玉帝指挥着众神杀进岁星宫,抢出了太岁鼎,一路退到南天门前,同时也不停发出符令向诸神求援。 太子和巨灵神仓乱之际,领兵出阵、四面救援,镇压那些发狂神仙。接到了玉帝号令,一路赶去支援,却让太阴逼进了这西侧大宫。 不知怎么着,大伙儿越来越心浮气躁。 巨灵神领着的天将,和太子中路军在宫里推挤着、嚎叫着,大伙儿都说要杀敌,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帮哪边,大伙儿搞不清谁是敌人,嚷着、吵着竟然自相推挤了起来。 巨灵神举着大斧吆喝,要大家静,吼声劈天裂地,刺得太子耳朵生疼。 巨灵神吼不下骚动的两方兵马,气得一斧斩落了身旁一个太子中路军的天将脑袋。 “你斩我手下?”太子陡然无名火起,也挺枪戳倒巨灵神身边一个叫嚣不止的神将。 巨灵神怔了怔,随即也转身斩倒己方另外两个闹事天将;太子却不手软,接连三枪捅倒巨灵神那方天将。 巨灵神愤慨愕然,高举大斧,斥骂:“怎你只刺我手下?” 太子却不知自己为何那样生气,只觉得本是好友的巨灵神,此时向自己叫嚣的嘴脸看来可恶至极,心中愤恨像是烈火一般狂升不止,手上火尖枪闪耀光芒,一枪正中巨灵神右肩。 杀戮的开始。 太子的中路军和巨灵神一支神兵在宫中杀着、咬着、推挤着、嚎叫着,神情之凶残暴烈,不像是神仙战神仙。 倒像是魔杀魔。 巨灵神大斧威武狂斩,却敌不过太子那时而灵巧轻逸、时而暴如迅雷的火尖枪。巨灵神连连败退,身上不停增加新的窟窿。 太子眼睛猛然一红,左手混天绫卷碎了巨灵神的右膝,右手火尖枪已窜进了巨灵神胸口心窝,登时鲜血狂喷,溅了太子满脸。 “啊!”太子陡然回神,一见巨灵神身上那数十处深深血洞,连忙松开了握着火尖枪的手,退开几步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好友这身惨烈样子,竟是自己亲手杀出的。 环顾四周,同样怵目惊心,太子的中路军和巨灵神的天将几乎全灭,有些残兵杀到了外头还犹自死战着,双方神情都是那样怨毒,明明不久之前还一同协力抗敌?? 直到那天将报来消息,太子这才回神,低头喃喃自语:“是那巨灵先惹我的??是他先惹我的??” 天将让太子的神情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扯开话题,说:“太子大人,太阴已在外头喊话,要咱们五营军归顺勾陈,一同讨伐玉帝。另外,大宫后方西王母娘娘也传来了符令,说要助我们战太阴!太子大人,你看该如何?” “当然要战太阴,护玉皇!那勾陈邪了,你不知道吗?”太子回了回神,拔起他那柄插在巨灵神心窝上的火尖枪,怒声问着:“西王母娘娘在哪儿?领我去见她!” 天将一声遵命,领着太子爷往大宫后头飞。飞出了这宫殿,便见到西王母率着几个奴婢和一票天将,静静伫在大宫角落。 “太子,见到你我便心安了。”西王母叹着:“太岁鼎崩坏,众神一夜大乱,你仍理智可是万幸呀,咱们一同对付太阴,去守护新太岁鼎。” “好!”太子抱怨着:“岁星澄澜究竟去了哪儿?太岁鼎坏了,他都不管事?” 西王母苦笑说:“澄澜他也慌了手脚,四处去抓那些邪化神仙的恶念,抓了一个又邪了三个。一干神仙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符令一张张无头苍蝇似地乱打,众神们打了好多场冤枉战,都以为对方邪了!” 太子陡然一惊,心想刚才和巨灵神那场厮杀,算不算西王母口中的“冤枉战”? “好了,咱们赶紧召集兵马,一同去护卫新太岁鼎,可别让邪化的神仙夺了新太岁鼎!”西王母催促着,伸手一招,后头几个天将都举起了武器。 “好!”太子只想将方才无端杀了巨灵神的罪恶感驱散,下令吩咐天将去召集四散的五营军。天将领命飞去。 太子抖擞了精神,念咒一召,脚下银光闪耀,变化出两个火焰轮子。 前头大宫里两个神将窜了出来,拿着长枪大斧,都是太阴手下部将。 太子二话不说,只一纵身,脚下风火轮如同迅雷闪电,一下子窜到那两部将身前。火尖枪扬起,瞬间刺落一名太阴部将,接着挥动混天绫劈裂另一名太阴部将。 第416章 缓缓转动的风火轮(2) “太子,你这几样法宝真是厉害,你身手不在二郎之下,若你助我,必可战胜那勾陈!”西王母眼睛闪动异光,柔声说着。 “你说什么?”太子让西王母瞧得心慌,生怕在这儿逗留久了,让西王母知道自己刚才在大宫里和巨灵神自相残杀的事情。 “别耽搁了,赶紧去援玉皇!”太子脚下两个风火轮一转,火光四起,就要飞天。 西王母领着天将紧跟在太子身后,飞往南天门的途中,一旁那庄严肃穆的阴司殿大门一开,飞出了一个黑袍阎王,是卞城王。 卞城王领着几个手下,在西王母身前停住势子,拱了拱手。 “十殿阎王意下如何?随我还是随勾陈?”西王母问。 “十殿阎王各有盘算,我卞城王已决定效忠娘娘您。”卞城王拱手答。 太子在天上听了西王母和阎王说话,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一见东营元帅领着东营军远远飞来,立时发怒骂着:“五营军便只剩你一军?其他都邪了?” 东营元帅惊慌摇头,解释着:“咱们受大人的命令,四处援护尚未邪化的神仙,我接了中路天将符令,才赶来援大人你的。” “我不管这些,快将其他五营军全集合起来,全力攻那太阴,擒下那反叛勾陈!”太子嘶吼着。他头痛欲裂,方才巨灵神惨死模样仍深深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放肆!五营军才是邪了!”几声巨吼自阴司殿传出,除了卞城王之外的九殿阎王,领着鬼使神差、手下部将全飞出了阴司殿,将太子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嘛?你们也要造反?”太子一手捂着欲裂脑袋,暴怒吼着。 初江王随手一扔,扔出了个全身受缚的狼狈将军,是太子五营军中的西营元帅。 秦广王也揪着全身捆着锁炼的南营元帅和北营元帅,高声怒斥:“太子,你使五营军攻我阴司殿,你究竟想如何?” “放屁──”太子暴吼着,脑中轰隆隆响着,一片混乱,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给扔下地的西营元帅,挣扎起身,吐了几口血,勉力说着:“太子大人,南营和北营不受控制,自个儿起了纷争。我领着西营调解,一路闹到了阴司殿。南营落了下风,往阴司殿里逃,北营也追了进去。我怕出事,领西营去救,阴司殿里已经大乱。十殿阎王不分青红皂白,也不听我解释,趁咱们自相残杀之际,将咱们全擒了??” “太子大人,天庭??天庭??究竟怎么了?”西营元帅受伤极重,说完便倒了下去。 “你们这些家伙,快放了我手下!”太子两眼发红,愤怒暴吼,手上火尖枪泛出阵阵焰火,杀气腾腾。 “有话好说,阎王们,快放了五营元帅!”西王母高声喝着。 秦广王这才将两个元帅扔了下地,指了指后头说:“其他的都在阴司殿里。” 太子怒眼一瞪,就要杀进阴司殿。 “太子!”西王母急忙喊着:“你做什么?你无法控制自己心神吗?” 太子陡然一惊,发红的眼回复了些,怔怔看着西王母。 “下来,好好说。”西王母向他招手。 太子想起了巨灵神,警觉自己的暴怒,见了西王母慈蔼面目,一下子红了眼眶。脚下风火轮隐去,落到了西王母脚边,哽咽了起来:“西王母娘娘,我??” 西王母笑了笑,笑容极其亲切,伸手拂着太子头发,柔声说:“好孩子,你能自制,已是不易,天界动乱,总得有神仙出来拨乱反正。” “阎王们,你们意下如何?”西王母抬头,环顾十殿阎王。 十殿阎王齐喊:“愿随娘娘共图大业!” 太子怔了怔,抬头望着西王母说:“娘娘,我们不是要去援玉帝?护新鼎?” “对一半。”西王母微微笑着说:“是去杀玉帝,护新鼎。” 太子正惊愕着,想要说些什么,西王母已经开口高喊:“玉帝邪化,抢了那尚未完工的新太岁鼎,想退去凡间。咱们不能让他得逞,咱们要夺下新鼎、擒下澄澜、战胜勾陈,拯救天庭,共图大业!” “不,西王母娘娘!”太子猛一起身,却觉得头顶灵光闪耀,西王母的手紧紧按在他脑门上,艳红光芒一阵阵窜入他脑袋。他那头痛立时加剧了数倍,只觉得两手一紧,几个阎王团团围上,纷纷出手,抓住了太子双手双脚,同时施法镇住太子身子。 “太子,我需要你的力量??”西王母喃喃念着:“拯救天庭,图大业??” “太子大人!”东营元帅高声喊着,领着东营军俯冲下来,要救太子。十殿阎王几声令下,阴司殿全军齐出,鬼使神差、阎王部将们全围住了东营元帅一阵乱打。 太子狂吼着,头痛使他发不出力气,手上的火尖枪落下地,让阎王抢了,混天绫、乾坤圈一个个也给夺去。 他召出了风火轮,却已无力脱逃,两脚一蹬,将那风火轮蹬得远远的。 “逃──”太子一声嘶吼,是耗尽全身力气发出来的。“五营残兵,禀告玉帝,西王母邪了,太子无能──” 太子这一声凄厉大吼,吼得天惊地动,将四周石板地上飘浮的云朵震飞好远。 东营将士们听了太子号令,有一半开始撤退,另一半仍拼死去救太子。 一个东营天将战得全身是伤,拾了太子那风火轮,朝南天门方向飞逃。回头看了看,西王母扬着手和阎王合力,施出了法咒,捆上了太子全身。 东营天将慌乱逃着,四面都是火,四处都是窜逃厮杀的神仙。 南天门前战得惨烈,玉帝已退下凡间,勾陈大军占据了南天门周遭那大片广阔空地。 那东营天将在一处废墟大宫里,隐密处躲藏了许久,过了许多天,总算找着了时机,趁着勾陈守卫和西王母追兵冲突时,逃出了废墟,飞窜出了南天门,往下落去。 天将耗尽心力,快速坠落,看了看手上的风火轮,两个轮子缓缓转动着,轮上闪耀着银亮光火,竟像是挂念着往昔主人。 第417章 教训不完的坏家伙(1) “进去,别叫!”一个猥琐汉子,一手勒着年轻女子的颈子,一只手拿着尖刀,抵在年轻女子的雪白颈子上。 “身上的钱全拿出来。”又脏又臭的汉子暧昧笑着,两只眼睛不停在女子身上打转。 年轻女子不过二十来岁,吓得不停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滚着,尽管心中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地将皮包里的钱全掏出来。 她在返家途中,被这不知打哪来的脏臭男人,持刀押到这废弃空屋。 “钱全给你,我??我可以走了吗?”女子怯怯问着,眼泪已滴答落下。 猥琐男人咕噜吞了口口水,吸了吸鼻子,挥动手上尖刀,嘻嘻地说:“不行耶。” “你想干嘛?”女子后退两步,心中十分惶恐。 “装什么蒜啊。”猥琐汉子暧昧笑着,往前逼近几步。“你猜猜我想干嘛?你猜中了,我就放你走。” “我??我怎么知道你想干嘛??”女子连连后退,呜咽哭了起来。 “我给你机会,让你猜我想做什么吶!”汉子笑得更大声了。“你不猜,那我就直接来了,你猜对了,我就放你走啊。” 女子退无可退,紧靠在墙壁上,这废屋里空无一物,只有张破神桌,上头摆了尊破神像。 “你想??你想??”女子缓缓往那神桌靠去,神桌上头的烛台,似乎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可以用来反击的东西。 “你想脱我衣服?”女子压根不信猥琐男人的话,便慢慢说着,想拖延时间。 “错!”猥琐男人哈哈大笑,又往前逼近了几步,神情更不像人,倒像是只畜生。 “你想??”女子伸手按在墙上,慢慢往神桌摸去。 “哈哈!”男人看见了她手动作,二话不说,扑了上去。 女子还没摸到烛台,就让男人压倒在地,急得乱踢乱打。 男人哈哈笑着,挥手打了女子几巴掌,尖声骂着:“叫你猜你不猜,快猜,我想要干嘛,猜中了我就放你走,快猜呀,快猜呀!” 猥琐男人压在女子身上,不停打着女子巴掌,同时也伸手脱她衣服。 女子哽咽哭着,一边照着男人要求,连连说出几个让自己感到极度羞愧愤恨的词句。 男人这才停下了手,想了想,哈哈大笑:“猜对了!” “你不是说猜对了就放我走!”女子绝望吼着。 “哈!”男人怪笑着,口水都要滴了下来:“我骗你嘛!哈哈哈──” 女子抵死不从,奋力抵抗,两只手让男人手上那尖刀划出了好多道口子。 两人激烈纠缠打斗,男人吃了一巴掌,气得揪住了女子头发猛撞神桌,将那神桌撞得轰隆作响。 哐啷一声,破神像倒了下来,滚着滚着,滚下了神桌,正好落在那男人脑袋上。 “干!”男人怪吼一声,一把拾起那滚到地上的破神像,恨恨骂着。他天不怕地不怕,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事,先前已经干了好几票,抢了不少钱,还杀了两个女人。 “什么破神像,老子才不怕神鬼!”男人吼着,将那神像朝墙一摔。 碰的一声,男人仍压在女子身上,手却停下了动作,眼神呆滞,不发一语。 女子头给撞得又痛又晕,呜咽哭着。一见男人停下了动作,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站了起来,丢下了尖刀,伸手在身上摸着。 男人摸着摸着,摸出一包烟,扔在地上;摸出几张钞票,也扔在地上;又摸出了个打火机,这才咧嘴笑了起来。 “冷??好冷??”男人打了个颤,恍恍惚惚往神桌走去。两只烛台上各有半截蜡烛,男人点燃了蜡烛,拿了起来,竟往自己手臂烧去。 “呼!暖和,暖和??”神情猥琐的汉子嘿嘿笑着,又将蜡烛往身上凑去,将衣服脱了下来,点燃了衣服,还将身子靠火堆极近,近到身子都灼伤了。 女子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赶忙挣扎起身,拉了拉衣服夺门逃出。 男人越烧越是开心,衣服烧完了便脱裤子,脱得一丝不挂,全丢入火堆。 “是哪里的烤乳猪?是哪里的烤乳猪?”一阵声音由远而近,又一个男人捧着大堆食物,闯进了这废弃空屋,一见里头有个人在放火烧自己,吓得叫着:“哇,不是烤乳猪!是烧活人吶!” “哪里来的恶鬼!胆敢如此作孽!”捧着食物的男人大叫,突然身子一抖,晕死过去。几道烟雾从他口鼻窜出,烟雾凝聚成形,现出真身,是个青袍大汉。大汉手里拿着根短木棒,往那放火男人窜去。 放火男人也是一震,倒了下去,摔在一旁,身上满是灼伤,口鼻也喷出烟雾,烟雾在空中绽出光芒。 “寒单爷?”青袍大汉怔了怔,从那放火男人身子跑出来的灰袍神将,正是寒单爷。 “你是哪个?”寒单爷瞪着大眼,手按着腰间弯刀,威风喊着:“报上名来!” “嘿,我是有应公。”有应公停下了势子。有应公是地方偏神,受凡人香火供奉,却不受天界管辖,位阶倒要比这寒单爷小了些。此时只能唯唯诺诺应着,指着一旁那倒在地上的男人说:“我??肚子饿,见这坏家伙在欺负百姓,我便上了他身,用他的钱买了些食物,想填填肚子??闻到了烤肉香,给引过来,想分一杯羹,没想到??”有应公捡了方才那大袋食物,紧紧抱在怀中,似乎怕让寒单爷给抢了。 “寒单爷,你??”有应公瞪着那在地上呻吟的放火男人,不解地问:“想来你也是肚子饿,想烤个凡人来吃?” “放屁!”寒单爷斥了一声,大步走去,将有应公附身带来的男人也扒了个精光,把他衣服裤子全点火烧了。 “我觉得天冷,生点火取暖!”寒单爷指着那伏在地上因灼伤而疼痛呻吟的放火男人,怒斥:“这畜生作恶多端,我没一刀斩了他,已是手下留情。他要能活着走出去,便是他命大,要是死了,那叫作罪有应得!” 有应公听寒单爷说清来由,这才放下心来。在袋里摸出了食物,自顾自吃着,还顺手将吃过的包装纸袋,也扔入了火堆,加大火势。 第418章 教训不完的坏家伙(2) “你和其他神仙可有联系?”寒单爷问。 有应公大口吃着,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我还要问寒单爷你呢。我只是个地方小神,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说各地出了好多恶神,声势颇大吶,我可不敢和他们打交道,只求避避风头!” 寒单爷点点头,见火光渐渐小去,不由得又发起了抖,窜回那破烂神像中,动也不动了。 有应公也不理睬,继续吃着。 一晚上过去,阳光照进了空屋,神像动了动,寒单爷现了出来。只见四周空荡荡,两个凡人都不知上哪儿去了,有应公还在一角,身边又堆了大包小包,仍吃个不停。 “你从昨晚吃到现在?”寒单爷瞪眼斥着。 “昨晚我见你不动了,便将那两个臭东西扔回街上,又找了几个坏家伙,用他们的钱买些东西吃??”有应公回答。 “你倒好心。”寒单爷哼了哼:“昨晚那畜生伤得可重,你将他扔上街,让其他人发现,反倒救了他一命。那家伙死三次也不足惜,要是再让我见了那样坏的人,我可要直接杀了!” 寒单爷这么说的时候,两眼发红,牙齿都尖了起来。 有应公扔了包东西过来,寒单爷接过一看,大喜若狂,竟是一袋木炭。 “现在不知怎地,四处都有些恶神。我这小偏神,让许多恶神欺压,只能四处流浪,这儿挺好藏身,我看你也挺正气,我想和你一同躲这,你不介意吧?”有应公说着,又将一包火种、几盒火柴扔给寒单爷。 “你这有应兄弟倒挺够意思!”寒单爷身子发着抖,烧了一袋木炭,和有应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看这些家伙怎样?”有应公指着一处大桥底下那一群人── 实际上,应该是两群人。其中一边停了数辆摩托车,有男有女,都穿着垮裤嘻哈装扮,脸上处处是鼻环、耳环、舌环,手上都持着棍棒、刀械;另一边人同样有男有女,有数辆摩托车和一辆轿车,人人穿着花纹衬衫、黑色长裤、夹脚拖鞋,嚼着槟榔抽烟,同样也抄着金属水管、汽车大锁,甚至武士刀。 “冷??”寒单爷抱着膝,紧缩着身子,不停颤抖,口中呢喃自语着:“冷死我了,是不是天上那厮偷懒呀,冷死我啦??” “现在是夜里吶,寒单爷??”有应公和寒单爷远远蹲着,望着前方桥下这十来人。他说:“食物都吃完啦,今儿个得找点坏家伙教训,抢光他们的钱,扒光他们衣服。这样咱们才有钱买东西吃,买炭给你取暖呀。” “好、好!”寒单爷连连点头,高声说:“抢、抢!”他这么说,立时就要站起,神情凶恶,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等、等等!”有应公连忙拦下寒单爷,说:“是你说咱们只能教训恶人,不能伤及无辜凡人呀,这些家伙看来像是要拼斗打架,不过还不确定哪些是坏人,哪些没那么坏呀??” “嗯??”寒单爷愣了愣,点点头,又蹲了下来,抱着身子哆嗦。 那头,两边人的交谈声越来越大,各自带头的家伙早已高高举起手上的武器,一副要开打的模样。 “那饼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有应公望着嘻哈装扮那群人中,两个浓妆女孩正分食着一块披萨,不禁连连吞着口水。 有应公哼哼一声站起,喃喃地说:“我看吶,这些人应该都不是什么好家伙。” “干!”那花纹衬衫装扮带头老大一棍子挥去。 嘻哈装扮带头老大连忙向后闪开,一串脏话登时迸发,接着是两边人马此起彼落的脏话叫骂声、女孩们的尖叫声,以及喊打喊杀的叫阵声。 “哇,打起来啦??”有应公怪叫一声,瞪大了眼睛想找出哪个是坏家伙。他看了半晌,只见混乱中,两个嘻哈女孩将手上的披萨也当作武器扔出,还随地捡着石块掷击。有应公呀地大叫一声:“浪费食物,坏家伙!”他这么叫,身子倏地窜出,上了那女孩的身。 “嘿嘿!”有应公附着那女孩,大声尖笑起来,扑在地上捡起那片披萨,大口吃了起来。 “你这贱货──”花纹衬衫那方的两个女孩冲了上来,一把揪住了被有应公上身的嘻哈女孩一头鬈发,劈里啪啦地打她巴掌。 “坏娘们!”有应公手上的披萨给衬衫女孩打落在地,气得怪叫,反手一巴掌将那衬衫女孩搧得扑倒在地,晕死过去。接着一肘顶在另一个衬衫女孩肚子上,顶得她呕的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呕吐。 “哇!”衬衫这边的男人见了己方女孩给打得这么惨,吆喝挥动钢铁水管杀来。有应公一个翻身,便又撂倒两个杀来的衬衫男人。 “哇,你怎么这么厉害?”另一个嘻哈女孩惊讶叫着,跟了上来,笑着要和有应公击掌庆贺。却让有应公一巴掌搧倒在地,还唰的一声扒去了她身上穿着的绒毛背心,往后头一抛。“寒单爷,这衣服很暖的样子。” “喝──”寒单爷早也窜了上来,却没接那绒毛背心,他挑中了衬衫帮那方一个男人,那男人内里穿着花纹衬衫,外头却罩着件厚重外套。寒单爷上了他的身,却还是怪叫怪嚷地暴跳如雷。“还是很冷,怎么不暖?怎么不暖?” 寒单爷一边跳,一边挥拳乱打,打倒了好几个自己人。衬衫人马立时阵脚大乱,怪叫成一团,还不知道为什么己方那家伙突然发疯打自己人。 嘻哈人马也好不到哪儿去,有应公一阵乱打,击倒了一片己方或是敌方。 便这样,不到五分钟,两边三十二人,一下子全给寒单爷和有应公击昏或是击倒在地。 跟着,两个神仙七手八脚地扒光了这两方人马的衣服裤子,连女人也不放过。 有应公将他们的钱包一一排好,将钱全取出;寒单爷放了把火,烧着这些人的衣服,然后暖呼呼地凑在火堆前,这才呵呵笑了起来。 第419章 教训不完的坏家伙(3) 有应公也不附人了,直接化作一阵烟,倏地飞去街上的便利商店,用法术迷昏了店员,私自取了大批食物,又随手抓了些抢来的钞票放在柜台。欣喜地回到桥下,和寒单爷分享。 “这些家伙怎么办?”有应公吃着便利商店的火腿面包,指着后头嘟嘟囔囔说着。那些被他们打倒在地的两批混混们,还被下了昏睡咒,此时都光着屁股,排成一列,沉沉睡着。 “这些凡人拿着刀子厮杀,我们是劝架,反而保全了他们性命。”寒单爷让火堆烤得喜孜孜的,神智也清醒了些,试图找些理由替自己辩解。 “是啊、是啊,这些钱只算是小小惩戒。”有应公点头附和,还大口吃着食物,跟着又说:“不过天气冷,要他们光溜着身子捱到早上,可能会死哩??虽说打杀不好,不过??” 寒单爷又哆嗦起来,衣物堆的大火渐渐小了。他望了望两边停着的汽摩托车,说:“这些家伙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凡人里不是有些家伙会骑着车胡乱闯,还会拿刀乱砍其他无辜老百姓吗?” “是啊,还有个名堂,叫什么『飚车族』来着。”有应公点头附和。 “把他们的车烧了。”寒单爷指着那些车。“烧起大火,最好来个大爆炸,惊动其他凡人派出官差,这不就发现这些坏家伙躲在桥下睡觉吗,正好救了他们性命,也算好事吧。” “是吗?”有应公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同意寒单爷这番推论。他俩便又将这两边混混的摩托车、汽车全搬到了衣服火堆旁,砰地扔下两台车,看着火烧车。 “怕火烧太大,炸到这些坏家伙,扔远点好了。”有应公还将三十来个两边混混全踢到了更远的垃圾堆旁。 轰的一声,一辆摩托车油箱炸开,大火冲天。 “哗──”寒单爷跃入火海,高兴得手舞足蹈。“好暖、好暖!” 有应公则拿着食物,开心地在火堆旁跳起舞来,应和着火光中寒单爷的欢呼声,也跟着唱着歌,不时还多扔几辆摩托车进去大火堆里。 深夜,这桥下此起彼落的爆破声和冲天烈焰,可惊动了附近居民。 直到警笛声响亮响起,消防车一辆辆杀到,浇熄了摩托车火堆,寒单爷和有应公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抢来的钱和食物飞远离去。 那些昏睡不醒的“坏家伙”们则全被抬上了救护车,一个个运走。他们会睡上十几个小时,且醒来之后,大概会更加讶异、骇然。他们不但车给烧了,衣服钱包和证件也给烧了,便连头发都给寒单爷剃下烧了,这批混混大概会安分好一阵子了。 寒单爷和有应公接下来的日子几乎都是如此度过,趁着黑夜四处飞天闲晃,找着了恶霸土匪便上他们身痛惩一番,更夺了他们的钱,购买木炭和食物。 但随着日子一天过去,两个落魄神仙体内染着的恶念更多了,脑筋也越渐不清楚了,性情也更是暴躁古怪。 “臭笨蛋??臭笨蛋??竟敢打我!”这天下午,有应公在屋子里打着转,神情凶狠暴戾。这些天来,他神智更渐恍惚,挑着恶人上身,也时常误判。 早上他见一个男人说话大声了点,便上了他身,用头撞墙,撞得满头血。 当时寒单爷见了,将他揪了出来,甩了他几个巴掌,还把他赶回家来,不让他在外生事。 “臭寒单!臭笨蛋,竟敢打我!”有应公恨恨骂着,一边啃着馒头,大吼大叫:“臭笨蛋自己还不是一样,莫名其妙四处打人,还上了个少年的身,烧他的手??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有应公正埋怨着,只听得窗外震动,玻璃碎了一地,寒单爷全身是血撞了进来。 “你回来得可好,白日你敢打我,当我好欺负?”有应公跳了起来,抽出腰间木棒,二话不说扑上去打了寒单爷几棒。 寒单爷倒在地上,也不还手,却是连连咳血。 “唉呀──”有应公回过了神,见寒单爷伤重,便将他扶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吶?”有应公急急问着,一边施法替寒单爷治伤。 寒单爷声音微弱,眼神却十分凶狠,恨恨看着天花板说:“不知??有些怪家伙??拦了我??要我??做他们手下??我不从??他们便打杀??” “怪家伙?”有应公愣愣地问:“是坏家伙吧?哪个坏家伙这样坏?告诉我,让兄弟去替你报仇!” 有应公咬着牙,恨恨骂着,两只眼睛瞪着窗外,瞪了一夜,就等着那些坏家伙上门来。 又过了几天,寒单爷恢复了力气,说起话来嘟嘟囔囔,更不清楚了,两只眼睛还不停闪着红光,脾气比老牛还暴烈。和有应公吵了几架,更打了几架,越打越凶,但两个家伙总是偶尔会回回神。 几天下来,寒单爷和有应公换了不少藏身处,那被他们称作是坏家伙的势力,似乎在搜寻着两个疯神,同时也四处抓精怪,逼问些什么。 “这地方不错!”有应公拍手叫好,他俩这天又找着了一个无人空屋,打算再躲上几天。 寒单爷捂着手,上午才和坏家伙势力几个爪牙打了一阵,杀了不少,也受了点伤。此时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抱着身子直喊冷,冷得受不了了,竟发起狂来,朝着有应公大吼大叫:“你这混蛋??好冷,怎么这么冷?你这混蛋快去找火??冷死我了??” “臭笨蛋,你冷了就骂我?看我不打你!”有应公被骂急了,抽出了短棒就往寒单爷脸上掼。寒单爷不甘示弱,握拳回击。 “等等、等等??”有应公和寒单爷扭打了半晌,指着窗外说:“你瞧!是坏家伙!” “什么?”寒单爷一听,眼泛怒光,看向外头,什么妖魔鬼怪也没见到,只见到一个老人牵着一个小女娃,女娃还抱着个大熊娃娃,走过楼下巷子。 “混蛋,什么也没有!”寒单爷一怒,又要发作。 “不是那些坏家伙,是凡人中的坏家伙,去上他们的身。”有应公嚷嚷着说:“你瞧,老头不安好心,骗小女孩儿吶,是坏家伙!” “你这笨蛋,可别冤枉了好人呀!”寒单爷皱着眉说。 这些天他们有时发起狂来,时常将无辜的人当成是坏家伙,清醒时,也不禁懊悔。 “不、不??”有应公理直气壮地说:“你瞧,那凡人老头一脸坏样,还戴着坏眼镜,穿着坏衣服,留着坏白头发,一看就很坏??”他边说边舔舔嘴唇,“我们打坏家伙,罚他们的钱,才有钱去买凡人食物??之前不是说好了,咱们可不能直接抢东西,那样就变成坏家伙啦??这两天到处躲,都没吃东西,好饿??兄弟你也没烧火暖身子了不是??” “嗯??”寒单爷听有应公这么说,低头望去,也觉得那老头越看越坏。一阵风吹来,冷得他直打哆嗦,怒气一来,拍窗大喊:“坏老头果真很坏,看我教训他──” 一股腥风从破窗吹下,梁院长怔了怔,神情变了个模样。 “我看小女孩也不是好东西,啊呀,还偷人家娃娃!”有应公攀在窗边拍手叫好,打量着底下雯雯,还喃喃骂着:“哼,我看那娃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上还有股邪气。哼哼,坏家伙、坏家伙??全都是坏家伙??” 第420章 偷吃鸡蛋的小狼 山上阴阴蒙蒙,下午那阵大雨才刚停,树梢尖还滴答落着雨露。 叶元推开门,探头出来瞧瞧,家里的柴都用完了,还得出去砍些。挑这傍晚出门,是因为大雨好不容易才停,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说,明后天雨势还会更大。 他拎了小油灯,背着竹篮出门。隐居山林两年来,日常起居全靠砍柴挑水,只是偶尔下山买些书报,买些录音机需要的电池,每夜重复听着那听了千百来次的相声段子。 他此时不过才五十来岁,不算苍老,但两、三年前为了替邻村那给附了身的毛孩子驱鬼,元气大伤,事后还生了一场大病,让他有了闭关不问世事的念头。 他去木屋外头的小鸡舍探了探,几只鸡还算活泼健康,三只母鸡还生了新鲜鸡蛋。 叶元吹着口哨,往山中走去,随手摘些可以食用的香菇、野菜,往腰间的小袋中放。 他捡了些枯枝放入背上竹篮,枯枝都湿漉漉的。但这雨还会下上许久,再不多捡些回家收着,可没柴生火了。 走着走着,远处一阵追逐声自远而近,叶元高举了油灯,细心瞧着。 一只幼犬大小、模样像是小狗的黑影,四处乱蹦着,蹦上一块大石,向石下低声狺着。 叶元正觉得奇怪,那小兽身形像狗,但一般小狗动作却绝无如此灵敏矫捷,照此小兽体型看来,若是小狗,应当才刚断奶不久。 这附近几棵树下都长满了草菇,叶元也不急着走,一边摘着草菇,一边观察那小兽动静。 小兽在石上叫了半晌,往大石边缘走去,突然大嚎一声,把在树下采菇的叶元都吓了一跳。 只见那小兽翻了个筋斗摔下大石,哀哀叫着。叶元正觉得奇怪,就见那大石另一面翻起了好大一只野鬼。 野鬼全身黑毛,活脱是只大猩猩,却比猩猩多了好几只眼睛,一颗脑袋上长了满满的眼睛,没有鼻子、耳朵,却有一张血盆大口。 “哪里来的邪魔妖物?”叶元一声斥喝,已经伸手向腰间摸去。他闭关许久,那些符法物事早已没再随身带着。 大野鬼也不理睬叶元,往前走了两步,看那小兽卡在石间动弹不得,伸手就要去抓。 叶元捡了石头,念了咒语,往野鬼身上砸去。 石头势子快极,砸在野鬼脑袋上。野鬼满脸眼睛,这石子便砸中其中一只眼,野鬼疼得怪叫,转头四顾;一见是叶元扔他,立时将矛头转了向,朝叶元缓缓走来。 叶元性子古道热肠,最好打抱不平,闭关不问世事是自知年岁渐长,但闭关两、三年来,总也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眼见野鬼要去捉那小兽,只是一念之间,此时想起自己身上并无法宝,这才着急起来,一时热血拔刀相助,可惹来了大麻烦。 叶元不住后退,从背后抽出了根枯枝,比划着咒语,一道降妖咒法凌空显出,往野鬼方向打去。 野鬼一挥手,便将这咒法打散。 叶元苦笑了笑,手上这枯枝,自然不比木屋中藏着的百年桃木剑了。 正迟疑着,一声狼嚎响亮,一只好大的狼从远方奔来,一下子已经奔到了野鬼身后。 叶元听出了那大石间也传来了受困小兽的细声呼叫,原来是只小狼精。 野鬼不再逼向叶元,反而与那狼精对峙。 狼精一声嚎叫,扑上野鬼;野鬼也不示弱,一巴掌打在狼精背上,打出一片红红血印。 “原来是保护孩子!”叶元见那狼精厉害,大野鬼却更是难缠,不禁又是热血沸腾,在地上捡了些石子,咬破了自己指头,在石上画着符箓。 大野鬼力大无穷,但狼精却以速度取胜,接连闪过野鬼攻势,还反咬野鬼小腿。 叶元逮了个空隙,扔出符石子,正中那野鬼脑袋。这次石上画上了血符咒,威力大上许多,将那野鬼打退了好几步,脸上还冒出了淡淡青烟,那画了符咒的石子威力果然大些。 野鬼愤怒仰天吼叫,远处也传来了同样的吼声回应,像是野鬼的同伴。 大狼精听了这阵鬼吼,显得有些不安,扑上野鬼一阵缠斗,已不像先前那般游刃有余。 叶元也瞧出了不对劲,知道野鬼的同伴听了这家伙嘶吼,肯定会来助阵,狼精再厉害,也敌不了几只野鬼围攻。自己若继续逗留,恐怕也会成为野鬼腹中美食了。 “大狼啊!你撑着点,大叔我回家拿家伙,帮你收拾这些恶野鬼!”叶元这话像是说给狼精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好长一段日子没再降妖除魔,他早已嫌闷了。 一路奔回了小木屋,叶元在房中翻着,翻出一包符咒,又从床边取下垂挂在墙上的桃木剑。 接着,又在木头衣柜下,取出了只大竹盒子,掀起盒盖,里头装着的是一只只捏面人偶。 那些捏面人偶模样维妙维肖,一个个生龙活跳,有些是将军模样,有些是猛兽造型。叶元上厨房拿了瓶米酒,取出一张符,点燃了符咒,在那些面偶上头画了咒,跟着含了口米酒一喷。米酒水花洒上面偶,面偶便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还动了动手脚。 叶元等不及,一把捧起竹盒子就往屋外冲去,他一路狂奔,奔得气喘吁吁,终于又回到了那大石下。 十来只的野鬼围在大石前,全都是听了先前那同伴叫唤而赶来的帮手。 大石前那大狼精断了一脚,身上尽是血污,背上、小腹皮开肉绽,却仍在大石前坚守。 一只野鬼扑向大狼,大狼跳了起来,跳在野鬼脸上,咬下了野鬼一只眼睛。野鬼痛得尖喊,一拳头打在大狼肚子上,将大狼打落了地。 野鬼们嚎叫着,疯狂扑打着大狼,大狼用尽最后的力气,在野鬼阵中钻着,已无力反击。 “我来也!”叶元大喝一声,抱着大竹盒子跳进战圈,从背后抽出桃木剑,揭开了竹盒盖子。 只见大竹盒里发出了七彩光芒,那些面偶手舞足蹈着,一个个全跳了出来,体型变大了数百倍,全成了真实大小的将军、狮虎猛兽。 第421章 虫儿们的童年(1) 野鬼们让这情形吓了好大一跳,眼前突然多出这些怪模怪样的家伙,一出现就喊杀喊打,一下子反应不及,让叶元领着面偶将军、猛兽大杀一阵。 叶元拈起符咒,将符咒串在桃木剑上,念起了咒语,一剑一剑或刺或斩,砍落了野鬼的手,刺进了野鬼的腹。 不出一会儿,已将野鬼们全灭。 叶元转身看了看那大狼精,大狼精一动也不动,倒卧在一角。叶元上前检视,大狼精已断了气。 叶元叹了口气,想起了石下受困的小狼,赶忙上去看了看。小狼被卡在石缝间,动弹不得,还哎哎叫着。 叶元抱出了小狼,摸着小狼背上的毛。小狼精瞪大了眼睛,舔舐着叶元的手。 叶元将小狼精放在大狼尸身边,小狼精傻愣愣地嗅了半晌,终于发出了呜呜的哭声。 叶元将竹盒子抱起,瞧了哭泣的小狼精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返回自个儿小木屋。 雨又下了起来,一个晚上过去了,叶元让一阵鸡鸣怪叫声惊醒,一听声音从鸡舍传出,迅速翻身下床,抄起门边木棒,冲出门外,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偷他的鸡。 鸡舍乱糟糟的,却见到几只鸡包围了那小狼精,用力啄着。 “去、去!”叶元赶开了鸡,见到小狼精嘎嘎叫着,趴在鸡窝上,嘴边全是碎壳蛋黄,原来是这小狼精跑来偷吃鸡蛋。 “你这傻子,敢来偷我的鸡蛋,要不是我,昨天你早死了!”叶元鼓着嘴巴,抱起了小狼。 小狼嘎嘎叫着,还舔着叶元的手,似乎还认得叶元便是昨晚那救命恩人。 叶元将小狼精放在木屋外头地上,心想小狼精大概是肚子饿了,便又给了他两颗鸡蛋。 小狼精嘎嘎叫着,一下子就将鸡蛋咬破吃了干净,还弄了满身蛋汁。 “一个人也是寂寞,养只小怪来作伴也是不错。”叶元看着又要下雨的天,又看到那小狼歪着身子,不停追着自己尾巴打转,想去舔尾巴上沾着的蛋黄,不禁笑了起来。“没见过这么傻的精怪,比真正的小狗、小狼还要笨。” “叫你小傻好了。” 溪水沁透心肺,溪里有些游鱼,正跳跃着往下游窜去。 这是片树林,一棵棵大树高耸入天。一旁是片山壁,山壁上几股小瀑布落进一处深潭。那大潭水色十分透明,从水面也看得到十来公尺深的潭底黑色砂石。 大潭一旁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黑色岩石,岩石上聚了些孩子,三三两两或坐或站。 其中有一处大岩特别宽阔,有好几平方公尺,且十分平坦。 大岩上有两名孩子正角力着,他们年纪差异颇大,一个样子有七岁大小,另一个看来竟只有两岁大小,像个小宝宝一样,动作却也十分灵巧,在那大孩子身边绕着,一双翅膀快速闪动,如同飞蜂。 那大孩子眼捷手快,一把掐住了小孩颈子,一记头锤重重撞去,撞在那两岁小娃的额头上,将那小娃儿撞落在岩上。 “哇呜——”那挨了一记头锤的小娃儿捂着额头哭了起来。 “哈哈,小蜂儿好弱!”得胜的大孩子哈哈笑着,一旁的同伴也替他欢呼。 另一名年纪也较大的孩子跳上大岩,推了得胜孩子肩头一把,愤慨地说:“钺镕,你有没有搞错,你没见青蜂儿年纪只这么小,还用头撞他,大欺小你也得意呀?” 那得胜孩子便是钺镕,是千只金龟子炼出来的小仙。 推钺镕的孩子,则是千只蜻蜓炼出的飞蜓。 钺镕反推了飞蜓一把,哼哼地说:“又要你这蜻蜓来多事了?你不服?来,我们比比!” “去一旁看我替你报仇。”飞蜓提起青蜂儿,拍了拍他屁股,往一旁树上一抛。青蜂儿呜呜哭着飞上了树梢,树梢上还坐着另一名胖孩子,正拿着两颗饭团大口吃着。 青蜂儿盯着眼前胖孩子手上的饭团,吞了口口水。 这胖孩子是千只独角仙炼出的象子,许多年后在人间的凡名叫作福生。 象子分了一颗饭团给青蜂儿。青蜂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吃着饭团,看向底下大岩,飞蜓和钺镕已经打了起来。 只见飞蜓和钺镕手掌对着手掌,背上都现出了翅膀,正比拼着力气。飞蜓的力气大了些,脚一拐,将钺镕摔了个筋斗。 钺镕反应也快,翻旋身子双脚落地,竟没有倒下。 然而钺镕才刚落下,飞蜓已经一拳打去,打在他脸上。 钺镕大叫着,也挥着拳头回击:“你有没有搞错!说好了摔角,你动什么拳头?” 飞蜓吃了钺镕一拳,给打得眼冒金星,又还击两拳回去,将钺镕打倒在地上,得意看着他。“那你刚刚用头撞小蜂儿,又怎么说?” 钺镕跳了起来,又扑上去,和飞蜓一阵扭打。飞蜓将钺镕猛力一甩,甩进了那大深潭,溅起好大水波,孩子们笑着,欢呼着。 飞蜓手扠着腰,得意起来笑着:“哼哼,看来继红耳哥之后的洞天第一勇士,就是我飞蜓了!” 孩子们本来替飞蜓欢呼,但见飞蜓这么说,开始喝起倒采:“敢自称洞天第一勇士?你太狂妄了!” “你以为没人打得过你吗?” “你忘了上次才让寒彩洞那小蝶儿仙揪着头发打,将你打哭了吗?” 飞蜓脸涨得通红,气愤反驳:“蝶儿仙是个女娃儿,怎能称是洞天第一勇士?” 大伙儿仍嚷嚷着:“为什么女娃儿不能是勇士?” “你牛皮吹破了!” “下台、下台!” 飞蜓恼羞成怒,大吼着:“不服的上来,将我打下去再说!” 一个孩子空翻几圈,落在石上。 “是螳螂仙!” “花螳螂来了!” 飞蜓瞪着眼前同龄孩子,上下打量,问:“听说你在神木林那儿没有对手?你叫什么?” “花螂。”自称花螂的孩子是千只螳螂炼出的小仙,他翻了个筋斗,双手摆出螳螂架势,突出一脚就蹬向飞蜓。飞蜓闪过这脚,回敬几拳,四周孩子们又欢呼起来,替两人加油。 第422章 枉死(1) 夜风簌簌刮卷,天上的流云缓缓地聚合、流动、飘散、再次聚合。 阿武扬着头,呆呆望着夜空那轮时隐时现的冷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这样站了多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个地方,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终于将视线放平,环视四周。 这是个不怎么大的停车场,周围停放着两、三辆损坏废弃的汽车,在他背后是一栋老旧的商业大楼──他对这儿并不陌生。 “嗯??”他看向停车场的出口,正要走去,突然觉得腰腹间发出一阵疼痛混杂着麻痒的奇异感觉,外加上一种怪异的垂摆晃动感。 他就着月光,拉开沾满了干涸血迹的花纹衬衫,见到自己腰间竟有条十来公分宽的大裂口,裂口边缘烂肉翻卷,挂出一大截沾染着黑褐色污血的肠子。 那怪异的摆动感,就是来自这截垂挂在体外的肠子。 “干,这里是哪里?怎么会这样?”阿武这才慌张起来,粗俗的口头禅习惯性地脱口而出,他看着自己双手、双臂上满布着挫伤、擦伤和瘀伤,全身衣裤破烂肮脏,他并不特别惊讶自己的模样──无非就是让人狠狠揍了一顿。 在他过往二十来年的生命当中,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或是让别人变成这副模样的次数,已经多得数不清了,但如这次连肠子都挂在身体外的惨状,却是头一遭。 “是谁干的??”他记不起是谁把他带来这里打成这样的。他在脑海里搜寻着仇家,却一个也想不起来,那些人的面孔都模模糊糊的,他只能隐约回忆起在某个时候──白天或是晚上──曾经和人追逐打斗。 他跨出一步,腰间的肠子随着步伐晃荡,那种疼痛麻痒的感觉更甚,甚至超过了疼痛感,这让他十分难受,那像是跪坐久了双腿发麻,又去大力按揉的难受感觉。 一阵冷风吹来,拂过他的肠子,灌进腰间裂口,更让他觉得难受。阿武咬着牙,捏起他的肠子,战战兢兢地塞回腰间破口。肠子松松软软,一点弹性也没有,他感到说不出的奇怪,看见自己手上那干涸的血渍,才想到肚子上的破洞应该会让他流很多血,但此时那破洞连同肠子上却一滴血也没有。 他回头看着不远处,地上有一滩暗色污迹,想来应当是血迹。 或者说,血已经流干了? “??”他感到一股异样的恐惧感,一时之间不愿多想,用手按住腰间破洞,快步走出了这个停车场。 停车场外是曲折的巷子,他在巷子中绕走半晌,来到稍微热闹的地方,他见到了路上行人,以及一些卤味、盐酥鸡之类的宵夜摊贩。 阿武快步低头走着,不敢和擦身而过的行人对视,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太狼狈了。 背后突然亮起一阵红蓝闪烁灯光,令他陡然提高警觉,加快脚步绕进离他最近的巷子口。 驶过去的是一辆警车。 “去死。”他自巷子里探出头来,恨恨地瞪着那辆远去的警车,张嘴便骂出一串长达十八个字的脏话顺口溜。 他见警车没于街口转角,这才溜出巷子,脑海中闪动着一幕幕混杂凌乱的画面,他试图想起些什么,但只记得自己在某一天晚上,似乎要将什么东西带去停车场,交给某个人。 就在警车远去不久,数辆重型摩托车也自阴暗的巷子里缓缓驶出,几个摩托车骑士同样也在躲避巡逻警车,他们互相嘻笑着,嚷嚷着调侃警察的废话之后才扬长而去。 阿武看着远去的车队吞咽口水,他的专业知识告诉他,哪几辆重型摩托车市价昂贵,其中哪一款更容易得手??他伸手在头上重重拍了一下,责备自己竟会忘记从事了数年的餬口兼职──偷车惯窃。 他隐隐记起那天晚上,带去停车场的是一台名贵重型摩托车,要交给某个与他交易过数次的道上大哥。 “狗哥??皮哥?”阿武想不起这大哥名字,也记不清这大哥长相,只是清楚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家伙,甚至可说相当地厌恶他,但每每当这大哥需要一批“新货”时,阿武仍会准时将“货”带往大哥指定的地点,以换取酬劳。 “难道我得罪了他,被他做了?” 阿武停下脚步,盯着停在街边的汽车车窗,见到倒影中自己那张残破不堪的脸,着实吓了一跳,他的额角上有一处严重创伤,污红一片,那是一个凹陷裂痕,他伸手轻触,一样是微微酸疼夹杂丝丝麻痒感,他脑海陡然闪过些许画面,他记起这破口是让一个彪形大汉持着砖头砸出来的。 “妈的,阿豹,我会讨回来。”阿武跟着想起那彪形大汉叫作“阿豹”,是那不知叫作狗哥还是皮哥的得力手下,那大哥最近想要几台什么样的车、在什么地方交货等指示,都是由阿豹传递给他的。 “哼哼,枉费我请你喝过几次酒,出手还真重??”阿武摸着脸上严重的瘀伤,他的眼圈肿了好大一圈,脸颊也是肿的,嘴唇都裂了,黑褐色的斑斑血迹遍布整张脸,阿武瞧着车窗倒影中这副惨烈模样,连自己都觉得不忍卒睹。 阿武摸着脸上一处处伤,渐渐想起那晚他让那不知道叫作什么哥的五、六个手下团团围住,打沙包似地,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阿武歪着头想,怎么也想不透,自己不是牵车给那个什么哥的吗?为什么会被打,为了什么事被打?被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看月亮? “真衰,被打到失忆啊??”阿武恨恨地说。 汽车车窗的倒影里、四周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感觉,那是一个他察觉到了,却不愿承认的念头。他再度掀起衬衫,看着腰上那道十几公分的大裂口,伸手按压裂口周围,使那条肠子又掉了出来。他看着干涩沙软的肠子,呢喃地说:“不会吧??难道我被打死了?” “干!怎么可能?”阿武开始感到恐慌,他一会儿捏拧自己的脸,一会儿拍打自己的身体,仍然能感到触感和微痛感,这使他觉得自己或许还没死。 第423章 枉死(2) “喂!我死了吗?”他奔跑起来,朝着路人大吼大叫,没有一个人响应他的话,他们像是根本听不见阿武大声喊叫。 “阿婆──我要一份猪肠、一份猪耳朵、一份??”阿武对着一处灯光昏暗的卤味小摊拔声嘶吼,“等等,今天不要猪肠,改鸡翅好了??”他突然改口,再嫌恶地将腰间的肠子塞回破洞里。 卤味摊阿婆直怔怔地看着那锅愈渐浓稠的卤汁,缓缓地搅动,再搅动,对眼前点菜的阿武毫无反应。阿武隐约记得自己以前也时常光顾这卤味摊,这个阿婆上了年纪,老眼昏花,煮的卤味十分难吃,且记性也差,有时会算错帐,常惹得阿武催促责骂,不过阿武依然时常光顾,是否因为瞧阿婆无依无靠,而心生同情,就连阿武自己也不知道。 “喂!喂!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喔?”阿武语调拔高,歇斯底里地吼着,他气得大骂脏话,还一脚往那卤味摊子踹去,却像是踹在坚实沙包上一样,那小车一动也不动,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阿武吸着鼻子,伸手抹去因惊惧和不甘而泌出的些许眼泪,挥手拍打摊上一块块的鸭血、猪耳朵,指尖传来的知觉是麻木的虚幻感,小摊上的食物,他一样也拿不起来。 一旁有个客人靠了过来,从阿婆手上接过一个小篮子,拿着铁夹挑拣着卤味材料,阿武这才停下了手,向旁一靠,看看那客人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他的双手青白而无血色,接着他掀起脏破衬衫,肠子再度自腰间滑出,他大着胆子捏起自己的肠子,稍稍拭去了肠子上的黑污血迹,肠子是灰白色的,他捏着自己的肠子和那客人食料小篮里盛着的猪肠相比,连猪肠看来都比较鲜活些。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自嘲地笑了笑,他转身离去,还回头对那阿婆埋怨说:“有什么了不起喔,我才不希罕,阿婆你卖的卤味难吃死了??” 他茫然走着,走过了大街,又走过小巷,再走上天桥,他踏着天桥阶梯像是踩着软土一样,觉得棉软软的,有种不踏实感。他连悬挂在腰间随着步伐摆动的肠子也不怎么介意了,反正塞回去没多久还是会掉出来。 他站在天桥上,默默看着深紫色的夜空、昏黄黯淡的楼宇和一扇扇死气沉沉的窗。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一直是这样看待这个世界的,灰蒙蒙、冷冰冰,他将视线放在天桥下一辆一辆的车上,反射性地想着哪一台值钱些、哪一台可能好偷些??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在任何国家、任何城市里都会有的那种最卑贱低下的人,是那种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他多流一滴眼泪的人。 死了? 阿武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月亮,今夜的月光似乎特别地皎洁,是以前从不曾这样认真地看月亮,还是今夜的月亮真的特别明亮? 映在手上的光是混着青森的白,那是月光的颜色,还是手的颜色? 他坐了下来,跟着躺下。天桥前后寂寥无人,他用手枕着头,看着夜空里快速流动的云。 他有些讶异自己记不清近期发生的事,却能记得许久以前的种种,包括他的童年,他的生长历程??他开始回想,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那残疾的老爸在电子游艺场里打杂,偶尔会带几粒小钢珠回家让他当弹珠玩。 当他年纪更大一点时,放学后便到游艺场帮忙,他对那些电玩机台了如指掌,他会说各式各样的粗口脏话,他会抽烟、会喝酒,这些都像是他与生俱来就懂的东西──尽管他那行动不便的老爸不喜欢他这样,但是当幼小的他接下那些刺龙刺凤的客人嘻笑递来的小纸杯或是呛辣香烟,而他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将烟呼呼吸吐,引得那些客人鼓掌叫好、打赏小费时,他老爸便也对他这些超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的阿武对于客人们调侃式的赏烟敬酒一点也不以为意,他将那些当作是一种有趣的游戏,在他鼓着嘴巴喷烟或是大口喝酒的当下,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个蹲在角落、伺机捡拾地上钢珠或零钱的打杂小弟弟,而是和那些粗声大气的哥哥们平起平坐的朋友。 学校的师长们晓得阿武的家庭背景,他们能够理解并且尽量不追究阿武校外那些脱序行为,但他们打从心底不喜欢阿武。 阿武知道,但不介意,因为他也不喜欢他们。 此时的阿武枕着胳臂看天,他试图回想小学时常责骂他的老师,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或者男女老少都有。他抓抓头,莞尔一笑,毕竟他被太多老师责备过了。 不知怎么着,他的脑袋里似乎有一股脑的记忆不停地翻腾跳跃,大都是片片断断的,像是一台故障的放映机,他费力思索着长大后的他,他记不太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偷车了。 他的成长故事,在这城市里无时无刻地上演,没有人愿意听,没有人愿意关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的故事并不特别、也不精彩,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索然无味,即便是他生前都不一定能够回想得透澈清晰,何况是处于失忆混沌状态的现在。 但他仍不厌烦地去回想,一点一滴去拼凑自己脑袋里那些纷杂琐碎的模糊记忆,这是他一辈子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正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渐炎热起来,他开始觉得难受,像是正承受着一种如同将一件件毛衣往身上套的刑罚,他觉得此时比起最炎热的夏日还要更加炙热许多。 他注意到天空不再漆黑,淡淡的光芒从最远处的楼群顶端泛出。阿武皱起眉,掀着领口搧风,他对这股异样的热尚未有任何反应。 不久之后,那股炎热又增加了十倍,铺天盖地向整座城市弥漫开来,像是火在烧。 “干,都忘了我现在是鬼啊!”阿武这才惊觉到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缕幽魂,对此时的他而言,“鬼怕阳光”不再是传说,而是一种亲身实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