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洋黄暖冬恩怨各一半》 第1章 你还想要上车礼啊 几辆三蹦子摩托车整齐有序地停靠在巷子口,副兜上都张贴着硕大的“喜”字,而在中间的那辆桑塔纳,打扮得更为喜庆,被红色绸缎浓妆艳抹地装饰起来。 这样的接亲排场,在小县城里格外上档次了。 门口院落一阵鞭炮声之后,就该背着新娘出门了吧,不少邻里邻居围在那里看热闹,然而敞开的房门咚得一声,被紧紧闭上! “一群破三蹦子让人看笑话,上车礼必须再给666,六六大顺要图个吉利!” 突然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大声疾呼地挤在人群前头,靠在门上,不放迎亲队伍走。 “这怎么又要钱?再说那不是有辆桑塔纳!” 男方这边有人不满开口了。 “赶紧掏钱,不然你们接不走我女儿!” 那妇人青面獠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瞬间让结婚欢快的氛围降到冰点,宽大的客厅里虽挤满人,但却鸦雀无声。 男方那边面面相觑,有点挂不住脸,主要之前都商量好了,给的彩礼把见面礼、三金、上车礼等都包含进去了,今天象征性地给些一块、两块的压门钱走给过场就好,怎么又突然开口? 关键这钱可真不少,六百多放在23年,好比丈母娘张开血盆大口,上个车还要跟你要一万八,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亲......亲家,咱们之前不都商量好了,怎么还有上车礼,要是有哪些礼节我们没做到位,等咱们以后再细聊。现在先让新人上车,时间不早了,那边都等着呢。” 作为男方这边的长辈,当舅舅的站出来交涉,尽量陪着笑脸,不想把事态闹僵,说话间瞥了眼外甥,见其神情恍惚,心头不免失落。 这女方家社会地位不低,又为新郎的直属领导,但这门婚事从头到尾,女方啥事都骑在男方头上,从不让步,太说不过去了。 “没门!”那妇人斩钉截铁,丝毫不给情面,“要给不了这钱,别想让我女儿过门!” 那妇人又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其样子看起来很难沟通了,这钱是非要不可了。 “亲家,你看这样行不行......”当舅舅的一脸无奈,俯低身子凑到妇人耳边,“先让我们把人接回去,这个钱以后再补,身上没带这么多的现金。” 当长辈的都许诺这无理要求,男方这边已经把姿态摆得够低了。 然而妇人撇过头,还嫌弃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都不搭理人,这举动无疑是将男方那边的脸按在地上磨蹭。 “呼......” 当舅舅的深吸一口气,差点没崩住,再次看向外甥,指望他说两句。 可作为当事人,新郎李民洋,从始至终一直傻楞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言语,关键样子看起来很懦弱,萎靡不振的,像什么都不敢说,是妥协的意思? 怂成这,以后两口子还咋过日子,不得骑在头上撒尿,就算当你领导也不能这样子呀......当舅舅的一咬牙,重重道:“凑钱!” 能怎么办?眼瞅着要十一点了,再耽搁一会,怕到十二点都回不去,可要耽误良辰吉日。 于是男方那边急切地交谈起来,你三十、我五十的开始凑钱,场面极为窘迫。 至于女方,各个得意洋洋,一群亲戚嘴角还挂着讥笑,像打了胜仗,尤其是那妇人,眼睛都长到头顶了,不断发成冷哼声,似乎还在嫌弃男方掏钱不利索。 同为当事人的新娘,在自家人提出无理要求时,陶青青自始至终没开口,关键她干瘪着嘴,低下头,自己还委屈上了。 “赶紧到银行取去......” 当舅舅的借到银行卡了,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连忙招呼人。 “别去了!” 突然,新郎李民洋大喝一声,探着身子抢过了舅舅手中的银行卡,这一举措让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民洋?你怎么了?”当舅舅的诧异道。 “之前给的彩礼已经说好全包,凭啥再给他们钱,给他们脸了!” 李民洋的情绪异常暴怒,最后几句甚至是摇头晃脑地泄愤,把银行卡装在兜里,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恶毒,是对新娘陶青青,包括女方所有人极深的怨恨。 这一幕,对于李民洋而言,就是梦魇开端,将会折磨他几十年,也因此让自己的父母,始终在亲家那边低人一头。 方才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耳鸣声也已经消退,大脑里瞬间涌进前世今生的记忆,让他终于确定,他重生了。 回到了大喜之日,1991年8月8日,星期四! 在上一世,李民洋作为单位靠大学分配的高材生,不仅文凭高,且能力十分突出,可谓前途一片光明,深受陶局长的喜爱,能到什么程度,愿意把自己的亲女儿介绍给他。 而两个年轻人也非常对眼,恋爱没多久就商量着结婚,虽然在结婚过程中闹了诸多意见,好在李民洋一直在极力调解两边的关系,但每次都是自己妥协,照顾女方的情绪。 李民洋觉得陶青青要嫁过来,到陌生环境中生活难免有不适,或恐慌,又有了身孕,脾气大点也情有可原,不能让女同志受了委屈。 但在婚后,李民洋可从未感受过陶青青的贤惠,谦让和宠爱并没有得到回报,女人始终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好像你欠她似得,就得对她好。 好在李民洋仕途节节高升,才让陶青青有所转变,中年的时候,就做到了市书记的位置。 可岂料!他的爱人,陶青青却在背刺自己,利用他的名义疯狂敛财,事情暴露之后,远逃国外,把所有污点都丢给李民洋。 又在接下来的调查中,查出李民洋的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原来,当时着急结婚,是让自己接盘,付出无数的精力与爱,尽然如此荒谬和讽刺,这无疑击毁了一个男人对生的希望。 在冰冷的监狱里,李民洋的呼吸愈发困难,被深深的绝望所包裹,他太不甘了,太不甘了啊...... ...... 我重生了......李民洋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明确告知他,此时此刻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时光。 “李民洋,你什么说话态度,有种再说一遍!” 妇人大喝一声,猛地站起身子,往李民洋身边靠去,不满女婿敢这么跟自己叫唤,恶狠狠地盯着男方这边,家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民洋,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啊,敢这么跟我家人说话,是不是疯了?这个婚我还不结了!”ζΘν荳看書 而陶青青也终于会张嘴了,把手捧花甩在床上。 李民洋死死盯着陶青青,这张好看的面庞现在让他感到无比厌恶,比喂自己吃屎还要恶心,积压的不甘与愤怒,倾囊爆发! “还有种再说一遍?呵呵,是不是都聋了,那老子再说一遍,给你家脸了,还上车礼要666,你们也配!” 李民洋指着陶青青的鼻子,歇斯底里地叫骂,唾沫星子在光束中横飞,声音狂躁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有种从未有过的畅爽感,滋蔓他每一个毛孔。 特么的,欠骂!还666,真把你爹当老铁了?老铁666?还是曹县666? 第2章 来,往大闹 妇人的那张脸,贺玉珍,瞬间涨得通红,甚至扭曲成苦瓜,那眼神真跟要杀人似得,要强了半辈子,啥时候在亲戚朋友面前受过这样的气。 还是自家的女婿张冲自己叫骂! 女方亲戚已经咋咋呼呼地骂了起来,火气压都压不住,当的舅舅急得心口发慌,好好的迎亲,怎么一下就闹僵了,连忙用力拉拽外甥的手臂,不断暗示着。 然而李民洋直接甩开舅舅的胳膊,往前站了一步,直勾勾地与贺玉珍对视。 “李民洋,刚才没大没小说的什么话,这个婚是不是不想结了!” 贺玉珍一字一顿地威胁。 而这贺玉珍能如此趾高气昂,都是因为李民洋原来的“好态度”给惯的。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坏种,可不是你尊敬他,他也会反过来也尊敬你,而要蹬鼻子上脸的,越喜欢欺负这种善人,一个巴掌永远能拍得响。 “爱他妈结不结,给谁甩脸色,是不是好脸给多了!贱比玩意!” 李民洋是破口大骂,直接把挂在肩膀上的红、绿布扔在地上。 注解:90年代北方结婚,男女要各自准备一块红、绿布,挂在男人的肩膀上。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到了,想不到性格沉稳的李民洋,竟然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 这婚真不结了? 连同贺玉珍,事事要自己占好处的人,一时也如鲠在喉,傻楞在原地,发蒙了。 “走了。” 李民洋扫了眼自己这边的人,大步就要往门外走去! “李民洋,你是不是疯了!”陶青青连忙上前拉住李明洋的胳膊,她真的慌了,这婚得结呀。 “放开!” 李民洋怒目圆瞪,用力甩了甩胳膊,铁了心要走,可陶青青整个身子都靠了上去,生怕他离开。 “我都怀孕了,因为几百块钱的事,你就要抛弃我们娘俩吗?再说了,我妈虽然多提了些要求,但只是希望你能更珍惜我,抛开事实不谈,她只是担心我呀,你怎么能跟我妈说那样的话呢!?” 陶青青语气变得哀求,但同时在给李明洋施加道德捆绑。 “都他妈不谈事实了,还跟你家讲什么道理!还孩子!?” 提到孩子,气得李民洋脖子处青筋暴起,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这贱人给他戴了几十年的绿帽。 “你敢说肚子里的野种是老子的?乱搞关系的贱人!” 李民洋脖子处的青筋暴起,用力将陶青青推出去,要不是有人扶住,怕要一头栽到地上! 而听到这话,霎时间让陶家人的脸色沉下来,目光躲闪,都顾不上陶青青被欺负了,很明显有屎藏在屁股底下。 陶青青愣了几秒,然后捂脸哭了起来。 “李民洋,你有没有良心啊,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你这样侮辱我,我还不如......”陶青青泪流满面,情绪一下变得尤为激动,顺手拿起一把剪刀就要刺向自己的脖子。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人们夺下陶青青的剪刀,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事情闹到这一步很难收场。 说实话,连同李民洋的舅舅都发懵,脑袋嗡得炸开,在来的路上,外甥还信誓旦旦,以后要对陶青青怎么怎么好,突然之间就说出这种话,如果孩子的事是真的,那咱今儿就不来了。 何必这样闹。 “民洋!” 这时,陶建发终于开口了,人家可是县城里税务局的局长,社会地位很高。 “你们两个就是长不大的孩子,因为一点小事都能吵吵个没完,在气头上说的话更是不过脑子,玉珍也是,要什么上车礼,竟给孩子们出难题,时间不早了,别耽误了吉时,快收拾离开吧。” 陶建发各打五十大板,在常人看来,是一位很称职的长辈,识大体,不与孩子们计较。 只有李民洋知道,这人有多么道貌岸然、心术不正,这家人合起伙利用自己的名义捞钱时,都是陶建发出黑点子,几口人每个人都是凶手。 而一听父亲的这话,上一秒还在哭的陶青青,立即抹干眼泪,收拾东西准备要跟李民洋离开了。 但她心里发虚,偷情的那事,保密工作相当到位,李民洋怎么会有端倪的?且医院那边也打好招呼了,到生孩子的时候会改月份的,就说早产。这时的建档并不完善。 “呵呵!”李民洋发出冷笑,厌恶地打量陶青青,从头到脚。 “民洋,你太伤我的心了,要不是已经怀了你的孩子,肯定不会受你这气的。”眼下,陶青青她还委屈上了。 “别装了,以为我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是高良山的!一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民洋扯着嗓子高呼,而高良山,就是伙同陶青青疯狂敛财的人,合着一辈子都为这一家三口卖命了。 “李民洋!”陶建发尖声怒吼,再也坐不住了,“就这样给你没过门的媳妇泼脏水?思想品德太恶劣了,这种人,我还敢把你安排到重要的工作岗位?” 陶建发已然是赤裸裸的威胁了,然而李民洋根本不吃这一套,现在可是91年,正值下海的热潮,人生能遇到几个风口。 还按部就班的上班?上个屁班!别想让老子受你家一丁点的气。 “咳......呸......” 金民洋从喉咙深处呼起浓痰,一口吐在陶建发的脸上,瞬间,让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陶建发脸颊抽搐,下意识地抬起手擦拭浓痰,胳膊都在剧烈抖动。 “老吊毛,你家这几口子不能算是人,女儿在外面发骚找男人,当爹的还打掩护,让老子帮忙养野种不说,还要骑在我家人头上,想屁吃!” 李民洋怒目圆瞪,这是肾上腺素飙升的体现,紧握双拳,准备要干架了。 “你妈的!” 陶清博,陶青青的哥哥,再也忍不了了,拿着擀面杖砸了过去,而李民洋早就有所准备,提起地上的凳子甩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抱摔在一起。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推搡,两家人很快扭打起来,不能让自己人吃亏,噼里啪啦,一眨眼的功夫,乱作一团,家里该砸的都砸了。 “舅,你按着这瘪孙!” 李民洋爪牙舞爪,近乎癫疯,陶青博这弱小样,一个照明就把他压地上了。 “民洋,你怎么这么冲动啊!”当舅的一脸担忧,但你还是照做,先把陶青博给按住。 “你妈的!”李民洋一个箭步冲到贺玉珍,这老贱妇人的身前。 “你工作还想不想要了!”贺玉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嘴里依旧咄咄逼人! “工作你妈的比,老子先赏你两个耳光!” 李民洋甩开膀子,结结实实地打在贺玉珍脸上,打时还嘴里配音:“啊!啊!” 直接把贺玉珍干懵逼了,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头冒金星,楞了好几秒钟,才发出痛苦的哀嚎。 “哎呦,打死我了,好疼啊......” 爽啊!李民洋有说不出的畅快! “你敢打我妈!” 陶青青铁青着脸凑过去。 “不说老子忘了,还有你!” 李民洋一个反手,也给了陶青青一记重重的耳光,瞬间把人甩飞了。 “老秃驴,还有你!” 从李民洋的喉咙处爆发出不属于他的声音,如野兽,握拳冲向陶建发,这一刻,他杀疯了! 第3章 错过了太多 “你要干什么!” 陶建发下意识地后退,身材臃肿的他趔趔趄趄,想来,自己可是税务局的局长,在这小县城颇受尊敬,谁敢打自己? “老秃驴!你妈的!” 李民洋跳起来一脚,猛踹在陶建发的肚子上,只听“嗷”的一声,如圆桶般的身形应声倒地。 “妈的!畜生啊!” 陶建发鬼哭狼嚎,神色痛苦地捂着肚子,瞬间冷汗直流,疼到有了恶心想吐的感觉。 李民洋眼神冷冽,见女方家的亲戚向自己扑过来,急忙抬起44码的大脚,结结实实地拽在陶建发的脸上,先打的不吃亏。 “咚”,可以清清楚楚听到一声闷响。 几个人按住李民洋,又是抠、又是挠的,见状,贺玉珍也咬牙切齿地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头发。 “李民洋,我告诉你,你这辈子算是毁了,工作丢定了!准备蹲局子吧......啊呀......疼死我了,放手啊......” 贺玉珍的话没说完,李民洋忍着剧痛,伸手拽住妇人的头发,使劲全力地拉拽,喉咙那里发出低吼:“啊......再给老子要下车礼,再要......” 而李民洋的每次嘶吼,会更用力地拽贺玉珍的头发,妇人如蛆似得,痛苦地扭动,只觉头皮都快要扯下了。 屋里哀嚎声不断,最后还是邻里邻居们冲进来,才将两拨人分开,陶家四口皆受了不轻的伤,李民洋的脸上也挂了彩,鼻血流在洁白的衬衣上,显得颇为狼狈。 “舅,你没事吧?” 李民洋扫了眼舅舅,担忧道,自己年轻力壮,没什么事的。 “放心,刚才没人打你舅,全是揍你的。” 田邱山小声道,真就领口都没乱。 “诶呦,好好的结婚怎么闹成这个样子,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是啊,今天怎么能动手,都要成一家人了,千万不敢了啊。” “没必要这样哦,青青不还怀着孕,要小心点孩子呐。” ......ζΘν荳看書 邻居们纷纷站出来劝说,但表情十分有趣,嘴角带有笑意,都是看热闹的心态。 “再要上车礼啊!再要啊!” 李民洋再次指着陶家那四口,怒目圆瞪道:“肚子里怀了别人的野种,还让老子接盘,想屁吃,你们这是骗婚,告诉你们,彩礼一分不少的给老子吐出来!” 得让其他看热闹的人知道事情的原委才行。 “孩子就是你的啊......”陶青青立马哭哭啼啼,但此刻无论她如何狡辩,人们都对她有了看法。 这年头,女人不检点,可是要被唾沫星子给喷死的。 “老子不跟你们废话了,陶青青肚子里的野种是高良山的,我敢跟你们对峙,走着瞧!” 又说罢,李民洋便转身离去,当舅的,田邱山面对这情况也没啥好说的,喊着自己这边的人跟着走了。 随后邻里邻居,和陶家的亲戚们都相继离开,闹成这个样子真没法安慰,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人们心里都在猜忌,但肯定没什么好话。 屋里落针可闻,陶家几口这下舒服了,各自坐在一处,面对七零八碎的玻璃、家具,不时伴随着长长的叹息声,很快,陶青青捂面哭了起来。 本来贺玉珍还想叫公安的来,但被陶建发制止,目前严打管控依旧是悬在头上的弦,一旦惊动了公家,他的处境也麻烦,以后还想晋升。 “建发,一定要想办法把李民洋给开除了,到时候看他怎么哭,都快把我头发给薅没了,这个王八犊子真该死啊,以前看着挺有教养,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贺玉珍恶狠狠道,又心疼地看了眼女儿。 陶建发没吭气,胸口上下起伏着,思虑片刻后,沉声道:“青青怀孕的事,要咬死是李明洋的,说他抛妻弃子不是人,可不能把青青的声誉给毁了。” “对对对,青青的名声最重要!” 贺玉珍连连点头。 “我们现在去李民洋那边,不能由着他家胡说,不管如何,要让青青过好。” 随之陶建发起身,一家四口匆匆出门。 只是满地的鞭炮碎渣,与门口张贴的喜字过于讽刺。 ......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极具年代感的歌在街道上播放着,不得不说小卖铺家的收录机质量贼好,燕舞牌的吧?李民洋重新审视自己走过的岁月,发现一切都相同,一切又皆有不同。 下海经商的浪潮在吹打他燥热的心,仿佛一切皆在手中掌控,机遇的狂飙中,是否会风起云涌,有改变格局的机会? “诶呦,回去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妈交待,民洋,陶青青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第4章 往大了闹 由于没有接亲,几辆三蹦子,以及唯一的一辆桑塔纳,都交代朋友们开回去了,走路去饭店也就十多分钟的事,李民洋风尘仆仆地回来时,目光所及的景象让他心口一阵刺痛。 一大群亲戚们早就等在饭店门口翘首以盼,根据当地习俗,父母还特意化了丑妆,卖力扭着秧歌,虽然之前女方家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两口子心里很堵,但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迎合,想让孩子们的婚姻幸福。 “怎......怎么这样回来了?青青呢?”田邱莲连忙上前询问,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凝固。 “妈,出了点状况,这个婚咱不结了,听我给你们解释。”李民洋急忙道,尽可能地微笑,让自己看起来无关紧要,不想让父母担忧过多。 “啥?你说啥?” 田邱莲忍不住高呼,神色凝重,高亢的语气同样让周围的亲戚也跟着紧张起来,尤其李爸的那张脸,瞬间皱成苦瓜,目光都带有些许的恍惚。 “咱先回饭店,不少朋友还在里面等着。” 李民洋轻声安抚,可父母愈发急躁的心情根本听不进话,一直急着问话。 “是不是闹啥矛盾了?人家嫌弃咱们给的少?怎么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闹出这种事,要不行我去陶家一趟。” 说着,田邱莲就要动身走,李民洋紧紧拽着,沉声表态:“调解不了的矛盾,那家人太卑劣,陶青青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什么?你说什么!” 田邱莲倒吸一口凉气,双腿发软,要不是有儿子撑着自己,怕一头栽到地上,周围的亲戚也都炸开了锅,这时鞭炮齐鸣,锣鼓队在卖力地敲打着。 李民洋最怕面对父母惊慌失措的样子,但事情已经发生,藏着掖着只会让事态更加麻烦。 “我们先进去。” 李民洋招呼人们先进酒店,周遭充斥着急躁的声音,但命运的齿轮就此改变。 与此同时,在饭店大厅里,七张大桌坐得满满当当,挤得传菜的服务员都过不了道,声音嘈杂,如菜市场那般吵闹。 其中李民洋的大学同学挤着坐了一桌,差不多有十二、三个,这时也不分什么一桌十人的标准,认识的人凑一块吃多得劲。 “都十二点了,怎么还不见民洋接新娘子回来?” 一女人噘嘴疑惑,站起来往门口望了眼,坐下时,眉毛上扬,突然变得八卦:“诶,暖冬,那陶青青是不是特漂亮,这才多久就把班长给迷倒了。” 一听这话,这群年轻人叽叽喳喳,视线都落在穿着红色格子无袖衬衣的姑娘身上。 黄暖冬目光躲闪,撩了撩刚烫不久的卷发,但很快嘴角上扬,如往常的样子,咯咯地自己先笑了片刻,然后洋洋盈耳道: “陶青青挺好看的,而且人家身材也很好,跟电视里的明星似得。” “哇,班长有福了。” “而且陶青青还是税务局局长的女儿,民洋以后的日子舒坦了,单位里的啥好事都能落在他头上。” “就是说啊。” ...... 人们笑着议论起来,但往日里最能聊的黄暖冬却闭口不言,手指紧紧掐着衣角,盯着餐桌上的茶杯一直发愣。 突然,黄暖冬俯低身子,抬手压住心口,刚才心跳好似漏跳了一节,如水中泛起的涟漪,伴随着丝丝阵痛。 在这个年代,或许大多数的爱意都藏在磨砂中,往日里的暧昧,如偶尔经过的细风,哪能吹开厚重的沙土,让爱意裸露。 黄暖冬愿意放弃优质的生活,陪李民洋回到赤贫的县城,甚至不惜与家里人闹翻,这是她做过最疯狂的事。 这时路途遥远,电话要一个人总要等待太久,黄暖冬就是太担心失去李民洋,才下了如此大的决心,可一切都迟了、晚了。 费劲周折回到县城,才发现李民洋已经与陶青青确定了男女关系,婚礼又匆匆提上日程。 当时,黄暖冬在单位的木椅子上,足足从白天坐到黑夜,起身时双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心中涌现的绝望感,似乎将她推进无底深渊,又摔得粉身碎骨。 “暖冬,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中暑了?”有其他同学发现了黄暖冬的端倪。 “我没事呀。”黄暖冬淡然浅笑,扫了眼同桌的同学们,“你们今谁都别回了,我把录像厅包夜了,有新回来的港片,大家随便看。” 一听有人招待,同学们皆面露欣喜,白嫖永远使人快乐,而且这时期,娱乐项目本就少,只要能聚着玩,年轻人总有使不完的活力。 “感谢黄大小姐的热情款待。” “什么时候暖冬这么阔气了。” “嗨,你这就落伍了,不知道暖冬她爸是什么级别?花这点小钱算什么?” 有几个同学被分配到了相关单位,知晓黄暖冬她爸的身份后,惊得说不出话,原来,班里隐藏最深的居然是黄暖冬,以前太低调了。 谁能想到当时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大学毕业后华丽变身,不仅会打扮了,家庭条件优越的不得了。 其实人都是很现实的,如刘子亮,其实他和李民洋的关系一般,但他为什么不嫌麻烦地从三百多公里的省城跑回来,还不是因为黄暖冬在这,好弥补错过的友谊。ζΘν荳看書 一时间,人们再看黄暖冬的眼神都变了。 “暖冬,这天气忒热了,要小心中暑,回头记得喝点霍气正香,你先喝点水。” 刘子亮端着茶壶站起,贴心地给黄暖冬倒水。 “客气啦,主要同学们能来一次太不容易,得让我尽地主之宜。” 黄暖冬笑了笑,她在极力支撑着,其实情绪早已经崩溃。 “诶呦,怎么还不来?话说民洋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真挺靠谱一人,长得俊朗,能力也强,我大学还暗恋他来着,那陶青青能嫁给班长,真算捡到宝了。” 到了这场合,女人的玩笑话大胆了很多。 “是呀,班长那人特好。” “记不记得大二时,班长给咱们争取福利,都跟教导处的吵起来了,太男人了......” 几个女同学又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凑到一块话就没停下来过。 正当这时,李民洋匆匆赶来,站在布置好的台子上,白衬衣上的血渍触目惊心。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到来,但由于女方家的特殊原因,现导致婚礼取消,这个决定并不是本人轻率做出的,是基于无法容忍的原因......” 顿时,现场已然一片混乱,黄暖冬等大学同学紧盯着李民洋,说实话,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我理解这个消息给大家造成的失望与困惑,但作为一个男人,难以忍受女方所怀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还请大家多些原谅,今就当本人组织大聚会,大家千万别上礼,吃好喝好就好。” 李民洋就是要让陶家人身败名裂,只有更狠的报复才能够安抚他遍体鳞伤的心。 “哄”的一下,现场炸开了锅,这样的消息在这个年代实属爆炸! 比不孕不育的李寡妇,突然生了双胞胎还要震惊。 也就在这时,陶家四口来了! 第5章 彻底翻脸 “你放屁!李民洋你纯粹胡说八道!” 陶建发怒目圆瞪,愤怒声在人满为患的饭店大厅里震耳欲聋,这李民洋敢在众人面前说孩子不是自己的,他心里慌了,证明这事无法破镜重圆,只能破罐子破摔! 难道真知道青青和高良山的事了?他妈的,怎么发现的?但不管如何,不能把青青的名誉给毁了,这小县城才多大的地方......陶建发的脸上闪过一抹戾气。 “李民洋,你思想上有大问题,把我女儿肚子搞大,现在又不想负责,简直畜生不如!” 陶建发如一只掏肛的猎狗,胡乱撕咬,高亢的怒骂如山呼海啸,小饭店里哪能惊得住这风雨,何况他在当地极具威望,由他喊出来,太过劲爆! “陶建发,是你在放狗屁,真是一家子坏种,故意给我下套,让我养野种,白日做梦!” 李民洋大声对峙,气势丝毫不落下风,跟不讲道理的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比狠,比谁豁得出去。 “陶青青,你个婊子,还有脸来我家!” 李民洋箭步冲向陶家人,陶青博下意识地往前顶了一步,准备骂几句,在原来的相处中,向来不给这“小舅子”脸面。 而李民洋二话没说,跳起来接着又打,两人抱摔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回首掏,结结实实甩了陶建发一记耳光。 “啪”的一下,格外响亮。 当即两家人又扭打在一块,现场有不少税务局的同事,急忙上前拉架,心中诧异无比,这他娘的,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生猛吗?李民洋直接把局长给打了,以后单位能混得下去? 一老头更是呲着大牙高呼:卧槽,这年轻人。 咣咣铛铛,大厅的桌子东倒西歪,彻底乱成一锅粥,这还是县城里头一次,两家人在婚礼上闹成这个样子。 最后在一片谩骂声中,两家人才被狼狈的分开,事已至此,根本没有求和的可能。 “李民洋,你好好等着,我看你在单位怎么混下去!” 陶建发放下狠话后,陶家几口愤愤离开,贺玉珍张牙舞爪地将门口的花篮全部踢倒。 这家人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这孩子该怎么办,陷入两难,关键陶青青的身体状况,医生很明确的给出意见,如果打掉,以后怀孩子的几率会很小。 至于那高良山,难提出口,前不久因为贩卖国家财产锒铛入狱。 眼下,李民洋一家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田邱莲难掩情绪崩溃,坐在椅子上偷偷抹泪,李爸无神地蹲坐在一角,不愿与人说话。 见如此情况,旁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税务局的那帮人最先离开,几乎跟着陶建发前后脚,立场很明显了,而后其他朋友也相继离场。 “抱歉抱歉,让大家看笑话了......” 李民洋上前致歉,目送亲戚朋友们离开,说些得体的话,不至于让李家看起来太过难堪,他的情绪收放自如,亦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麻烦大家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结果饭也没吃上,让你们看笑话了。” 李民洋又走到大学同学那边,特意亲拍了下刘子亮的肩膀,“子亮是从省城回来的吧,辛苦辛苦。” “你这也真是的,处理问题的方式太冲动,而且陶青青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吗?” 刘子亮眉头紧锁,依然一副说教的姿态,之前陶家人骂李民洋的那些话,一口咬死孩子是他的,这旁人听来确实模棱两可。 李家亲戚知道自己家的人是什么品性,必然认为陶青青不检点,可外人,如税务局的同事,可不这样觉得,就是李民洋抛妻弃子。 这会在街上,议论啥的都有。 眼下这刘子亮的话,看似担心老同学,教他怎么处理事,实则在讥讽李民洋的为人。 “这种事涉及男人的底线,我忍受不了,子亮,不过以你的性格,应该可以忍受。” 李民洋把话讲得非常明白,陶青青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毕竟黄暖冬在场的,不想让她有任何误会。 “不是,李民洋,这话啥意思,你怎么好赖话听不进去,我只是担心你,你还诅咒起我来了。” 刘子亮板着一张脸。 “子亮,你大老远从省城跑回来我很感激,但你刚才的话是在刺痛我,几年同学你还怀疑我的人品吗?你以后我想把好好的婚礼闹成这样?” 李民洋的话又随即变得无助,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很容易引起旁人的共情。 “就是,子亮,你少说两句。” “班长已经够伤心了。” “别在他伤口上撒盐。” 立马有不少女同学开口拥护,刘子亮张了张嘴,硬生生把话咽在肚子里,心里十分憋屈。 记忆中,与刘子亮的交情很少,见他大老远从省城跑回来,李民洋本来挺感激,但一两句话也明白他跑一趟的原因,无非是想多接近黄暖冬。 这层宝贵的同学关系,可会让刘子亮的仕途一帆风顺。 而当李民洋低头看向黄暖冬时,这姑娘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虑些什么。 “我请大家在别处下馆子,今都别回了,咱们正好聚聚,我给你们开招待所。” 李民洋又向其他同学热情说起,这个年代的同学情,尤其是大学,格外浓烈。 当然,矛盾亦成正比。 “民洋,我带大家去外头吃吧,你快处理家里的事,别担心我们。” 黄暖冬终于抬头看向李民洋,她的第一反应,依旧站在李民洋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还有,饭店砸坏的东西得赔吧,彩礼你都是借钱给陶家的,现在还有钱吗?不行我先帮你垫上。” 说着,黄暖冬就准备掏钱包,李民洋立即捏住她的小手,皮肤的接触,让他心口快速跳动几下。 当然,这一幕落在多想的人眼里,是很暧昧的,刘子亮急的直咬牙。 “暖冬,好意心领了,饭店给了定金,菜都没上,一并算就好,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过去找你们。” 李民洋柔声道。不知为何,刚才叫出“暖冬”的名字时,他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就如疲惫的身躯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如此惬意、舒适。 “行,要有事的话,就传呼机叫我。” 黄暖冬拿出“bb机”晃了晃,黑色小东西完全吸引了同学们的目光,这时手机还没出现,拥有一台传呼机,是一件非常有面且高调的事。 宛如23年,在贫瘠的县城,开着跑车招摇过市,大学刚毕业的这群人,还没开始挣钱,更没见过世面。 “成。” 李民洋点点头,便去处理饭店退钱的事宜,当舅舅的则是关心地跟在一旁。 “民洋,你左脸都肿了。” 田邱山痛心道。 “我这小伤,问题不大,陶青博肯定得在床上躺几天。”李民洋显露出一股狠劲。 说句难听的,在这个时代背景下,靠不上家里人,能够坐到市区领导位置上,无论手段和能力,都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对了,舅,你刚才没受伤吧?”李民洋又问。 “没,陶家那几口都是揍你的,拉架的人太多,我都挤不进去。” 田邱山摇摇头,看一眼姐和姐夫,心里沉甸甸的。 第6章 下海的决定 “陶青青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现在还真不好说,提句不好听的话,李民洋为啥这么仓促结婚,咱们才毕业多久?还不是一时没忍住,冲动了,得对女方负责。 今突然这样闹,没准因为其他事,暖冬,你毕竟在税务局上班,可不能因为咱同学这层关系,就胡乱站队。” 一路上,刘子亮唾沫横飞,这话看似担心黄暖冬,实则就为中伤李民洋,黄暖冬对李民洋的那份好,又岂能让他不嫉妒。 “唉,不管啥原因,事情闹到这一步,班长还怎么在税务局干下去。” “是呀,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该不会被开除吧?” “开除倒不至于,但肯定要被穿小鞋的。” 其他同学担忧地聊起,谁也没接刘子亮的话茬,但对李民洋的处境,没一个看好的。 到了餐馆之后,一行人还在聊李民洋的事,当时的场景让这群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过于震撼。 “真没想到,李民洋居然敢上手打你们局长啊!” 大致都是如此的惊叹。 “到了社会上,可跟咱们大学时候完全不一样,哪能鲁莽,得动脑子,别指望当领导的会包容我们,李民洋算是把自己的路给毁了。” 刘子亮不忘添油加醋的说,目光不时落在黄暖冬身上,但这群朋友,也数他分配的单位好,家里出了不少力,有骄傲的资格。 但在大学时,刘子亮可远没有李民洋那么受欢迎,你原来在大学里风光无限,牛得不成样子,到社会上也就这样了,此时此刻,让刘子亮有了胜过的爽感。 ...... 老社区的旧宿舍楼。 六十平米的小屋里,足足挤了有十多口人,田邱山等亲戚不放心回去,一直在安慰着李家人。 “我倒是无所谓,顶多被人家说几句闲话,但民洋你可怎么办呀,刚刚分配到税务局,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田邱莲一把鼻涕一把泪,而李父,李谨农依旧一言不吭,将头埋得很深,背过身子坐在角落。 “姐,也不能这样考虑问题,那陶青青不检点,总不能让咱民洋受这委屈吧,就该打!” 田邱山站在最中间,激动地说着:“民洋,现在咱也别怕事,去了单位好好干你的就行,要陶建发敢刁难你,我去跟他对命!” 李民洋暖心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眼衣衫整齐的舅舅,有些过意不去,今让舅舅跟着自己遭了不少罪,家人永远是自己最后的底气。 “就是,民洋可是大学生,有文化有本事,是块金子不愁发不了光,大不了耗上几年,没准那陶建发就调上走了。” 舅妈,张二梅也附和宽慰的话。 “我给大家表个态。” 随即李民洋站了起来,神色认真,看了眼父母后,沉缓缓说起: “陶青青的事,咱家没一点理亏的地方,是陶家人做得太绝,没把我们当人看,拿走的彩礼我肯定会一分不少的要回来! 至于我自己,你们完全不需要担心,我看得很开,只不过人生当中的一件小插曲罢了,只是心疼我爹妈,让你们操这份心,但真不是什么大事。” 先表明与陶家的事要如何处理,又说明自己的状况,李民洋条理十分清晰。 “另外,有件蓄谋已久的事要跟大家坦白,我准备辞职下海。” 李民洋又郑重说道。 “什么?” “你要辞职?” “下......下海?” 顿时,屋里的亲戚全都瞪圆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从李民洋口中说出的话,当时入职税务局时,雄心壮志,励志要有所作为,这幅景象仿佛就在昨日。 就打算要辞职了? 而且这时国企的效益不好,工资发不出来不说,物价还在疯涨,能够进入事业单位,那份稳定的工资,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 虽然处在时代的巨大风口下,但当局者迷,还是普通老百姓多,下海经商暴富的神话,无非幸存者偏差罢了。 “什么?你要辞职?”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李谨农都忍不住大声质问。 “对,我要辞职下海。” 李民洋肯定地点点头。 “外甥啊,舅刚才不是说了,你心里千万别发怵,该正常上班你就上,陶建发要刁难你,我......” “舅,你先别激动,哪怕没有陶建发的事,我也准备辞职下海。” 李民洋打断了田邱山的话,溢出的笑容格外自信,正巧一阵急风吹开窗户,让李民洋的发丝轻轻飘动,时代的风口就在他的脚下。 不能像前一世一样,有所束缚! 这一次,就这一次,要甩开膀子疯狂干,倒要看看,与那些风云人物有何种交集。 亲戚们七嘴八舌地说起,都在劝李民洋不要冲动,守着这份铁饭碗,但他的心太坚决了。 ...... 晚上。 “什么?你要辞职?” 录像厅里发出阵阵惊叹,有人连忙将录像机的声音调低,认真听着李民洋说话。 “对,我要辞职下海。” 李民洋笑了笑,顺便坐在长凳上,拿起瓜子嗑了起来,折腾了一天,还没正经吃顿饭。 “下海?” 刘子亮声音异常嘹亮,嘴角微微上扬,轻咳一声后,开始说教: “下海这词听着时髦,但下海的都是些什么人,要么没工作,实在活不起,去折腾地拼一拼。要么是那种有关系背景的,别人虽然辞掉体质内的工作,但有人帮忙办事,这才叫真正的下海。 你李民洋有啥背景? 我看啊,还是守着税务局的工作比较好,那局长也没权利把你开除了。” “班长,我觉得刘子亮说得有道理,有个铁饭碗多不容易,你千万别冲动。” “就是呀,没准还会有发展的机会。” “再说税务局不是年年涨工资嘛,离开容易,进去可就太难了。” 其他同学也纷纷开始劝说,他们是真心为李民洋着想,不想让他冲动。 李民洋无奈苦笑,自己连话都插不上。 黄暖冬亦是一脸急切,顿了顿后,起声坐在李民洋身旁。 “民洋,你知道省城有多少国企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吗?举牌倒闭的企业抓都抓不过来,经济情况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千万别想一出是一出。” 黄暖冬神色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然而李民洋只是摇头,如此“不靠谱”的样子,落在同学们眼中,不免心生轻视,如太不成熟稳重,想得太简单,这样的标签。 一旦认知生根发芽,很难通过三言两语去说服,李民洋此刻有这样的无奈。 第7章 所有人皆反对 县城的招待所还是比较寒酸的,同学们因为李民洋的婚事才回来,住宿的钱不可能让黄暖冬去掏,本来她打算带人们去宾馆的,见李民洋非要掏钱的态度,便没多说。 由着李民洋了,知道他现在手头很紧,方才抢着给录像厅的钱时,都是拿五分的硬币凑整的。 “民洋,做什么决定之前,你可以先跟我沟通,千万别搞大学时候的那一套,不是要事事讲道理的,没道理可讲,有时错的不一定是错的,得看人领导怎么看。” 刘子亮似乎喝多了,都到招待所门口了,还揽住李民洋的肩膀,一直说个不停: “千万别脑一热就辞职下海,你没钱没背景的,赚钱没你想的那么轻松,顶多做个游街小贩发点小财,可这有啥社会地位?到时候我想拉你一把都困难! 还有你和陶青青的事,不能听流言蜚语,说风就是雨,得自己判断,最起码跟女同志那个了不是?咱大老爷们得负责.......” “刘子亮,你喝多了,快回去吧。” 李民洋眉头一紧,这话越听越听不下去,都说酒后吐真言,又有多少人利用醉酒的状态,来说些利己的话,刘子亮是有心机的。 “我没事,民洋,主要不放心你,你得听我劝呀......”刘子亮还在絮絮叨叨,身子东倒西歪。 李民洋看向肥仔,房樊朴,使了使眼色,后者立马上前搀扶住刘子亮,大步往招待所里走去。 在大学时候,李民洋和房樊朴那是绝对的死党,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又很有默契。 可惜在上一世,房樊朴在工作中犯了错误,导致锒铛入狱,两人的距离也因此越走越远,后来找李民洋办事的人太多,导致让他忽略了这段友情。 但跟肥仔之间,有最珍贵的同学情谊。 “子亮,走了......” 肥仔毕竟吨位摆在那,搂着刘子亮,如小娇妻入怀似得,匆匆到了二楼,其他同学也相继回房休息。 昏暗的路灯下,只剩下李民洋和黄暖冬两个人,税务局有提供职工宿舍,黄暖冬要回那里住的。 “我送你回去。”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李民洋抢先开口,黄暖冬没有回应他,低着头往前走去。 李民洋则是默默走在黄暖冬的一侧,忍不住低头看姑娘的侧颜,突然发现她翘起来的眼睫毛非常可爱。 其实这姑娘留给李民洋最深刻的画面,还是在探视的时候,她布满疲倦的脸庞挤出艰难的笑容: “民洋,你现在一定要坚持住,给我些时间,不管动用哪些关系,求哪些人,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还你清白。”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但留给李民洋感受刻骨铭心,“感谢”这个词对于这份情谊,太轻太轻了。 微风阵阵,让这座南方小城多了几分清凉,正是闲聊洽谈的好时光,李民洋却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如何握住这份感情。 “你怎么了?” 黄暖冬狐疑地抬起头,察觉到李民洋一直盯着看自己,而且他的状态......好奇怪。 “没......没事,暖冬,谢谢你。”李民洋的语气很重,重到连呼吸声都变粗。 “嗯?”黄暖冬愣了愣,“那个钱不着急还我的,你先考虑其他人,要是实在紧张的话,你也可以再跟我拿。” 见李民洋如此焦虑,黄暖冬还以为他在为钱的事着急。 当时李民洋与陶青青的婚事定得很仓促,而李民洋才工作一个多月,家里又没什么积蓄,陶家开口的三千彩礼,一分都不能少,为了凑钱,几乎把身边的亲戚朋友都借了一遍。 “暖冬,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明天我就找陶建发要回彩礼钱......还有,那个,你,你你你,我,我我......” 李民洋想说的话难以出口,才发现暖冬这姑娘的处境有多绝望,费尽波折回到小县城,却连一丝机会都没留给她,甚至彩礼钱还要找她要。 对她太不公平。 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情话,然后理所应当地去牵起她的手? “你最后说的啥?我没听清楚,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黄暖冬眉心微微蹙起,她仿佛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以前跟李民洋在一块,嘴角总会上扬,莫名傻笑。 现在她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你......你现在是怎么看我的?”面对最熟悉的人,李民洋变得无比紧焦虑。 “嗯?” 黄暖冬愣了愣,稍停了下脚步后,继续走着,她没明白李民洋这话隐藏的意思。 “你还是别辞职下海了,先稳住继续上班,刚才同学们都在,我没法说,工作的事你别担心,我回头找我爸,让他给你调动工作。” 黄暖冬表情认真,以为李民洋是问这件事。 “暖冬,谢谢你的好意,但下海的事,我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有规划,正好有了导火索。另外,我问你怎么看我,是指陶青青的事上。” 李民洋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心很虚,当然这番话有暗示的。 “我哪知道你们两个。” 黄暖冬十分敷衍,旋即步子迈得很快。 李民洋不由顿在原地,他清清楚楚感受到黄暖冬的闪躲、回避,或许她的心已成一道封闭的墙,彼此间出现的陌生感,让他涌起一种从未有过感觉,积压在心口变得越来越重。 但很快,李民洋又快步跟在黄暖冬的一侧,男未婚女未嫁的,机会大大的。 “前面路黑,坑坑洼洼的还不好走,要不你挽住我的胳膊?” 李民洋溢出一张正义的脸,似乎在说,妹子你放心,哥真没其他想法。 “啊.....啊?不用,这条路每天都走的。” 黄暖冬轻轻撩了下耳边的发丝,无论胳膊怎么摆,都感到非常不适。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最后交织在一起。 ...... “这李民洋真是小气,咱们大老远回来,就让咱们住这种条件的招待所,真够可以。” 在房间里,刘子亮突然就清醒了,大声斥责李民洋的小气,招待所的隔音又不好,其他房间的同学都听得清清楚楚。 “多大点事,坚持坚持就好,再说小县城都这条件。” 房樊朴靠在枕头上,眼皮已经耷拉地闭上了。 “胡说,有县宾馆的!咱们都是有正式工作的人,这条件真太寒颤。诶,李民洋辞职下海......” “呼噜......呼噜......” 房樊朴已经熟睡,呼噜声震耳欲聋。 “不是,肥仔,这就睡了?” 刘子亮一脸鄙夷。 一个小时以后...... 刘子亮蹲在房樊朴的床边,轻轻摇他,“大哥,你醒一下,让我睡一会好吧,呼噜跟打雷似得......” “嗯......呼呼......呼噜......” 房樊朴挣了下眼,然后秒入睡。 第8章 离开体制,脱离束缚 记忆中的社区宿舍楼,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李民洋的父母都在食品厂上班,当时这个行业还算吃香,两口子的工资加起来,每月能到三百块。 虽然这时物价飞涨得厉害,但也是不错的收入了。 在2000年以后,食品厂开始走下坡路,随着老社区的拆除,李家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李民洋再次走在红砖铺成的小路上,露出山角的第一缕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这种真真切切的感受令他无比激动! 心中只有一个感觉,时代真的在召唤,李民洋迫切想要投身到商海,直面那些顶级人物。 现在由计划经济完全步入到市场经济,王实精心创办的万克,已经在深海上市成功,拉开万亿市值的伟大征程;而万大的王总,也实现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小目标。 那万大王总的baby,小聪聪,才不过三岁的孩子,李民洋甚至可以跑去滨城,给他递根棒棒糖。 93年的下岗潮已经迫在眉睫,国有企业急需改革,同时又蕴藏着极大的机会。 最好的时代要开始了,就这在短短的十几年,华夏将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如此增速谁敢想象?李民洋开始直面刺眼的阳光,缓缓伸出手去感受那股炙热。 顷刻间,李民洋的手臂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甚至每一个毛孔都在涨缩,他太亢奋了。 “洋哥!” 脆生生的叫声,打断了李民洋的思绪,转身看过去,是一张很熟悉的脸,顿了好片刻,方才想起这少年的名字。 “毛豆,去上学呀。” 李民洋的笑容和蔼可亲,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 “哥,什么毛豆,可不兴给我乱起外号。”郝小豆一脸鄙夷,“现在上什么学啊,人都放暑假,再说我都高考完了。” “哦......呵呵呵......” 李民洋尴尬笑了笑,实在想不起这小子叫啥来着,但也不好意思问,对了,上一世还帮他还安排过工作来着。 “考得怎么样?” 李民洋顺口又问。 “你还不知道我啊,专科都上不了,能混个高中文凭就不错了,过几天打算去省城找我姐,先找个干的,等以后食品厂放开工作口后,就把我安排进去。” 郝小豆学习不好也是有原因的,大多数的国企可以安排子弟,工作有着落了,心里也就有了退路,考了大学还不是为了安排一份工作。 不过随着下岗潮,国企经营困难,在职员工的工资都是大问题,郝小豆一直没等到这个机会。 “李民洋......” 洋洋洒洒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李民洋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打扮极其张扬的后生溜达着走来。 这人叫薛鹏鹏,李民洋倒是记得他的名字,但在上一世没什么交集。这人顶着一头到肩的浓密长发,想来是学当下流行起来的摇滚造型。 薛鹏鹏的性格特别张扬,爱生事打架,但欺软怕硬,又因为手脚不干净经常进局子,老婆也跟别人跑了,院里的邻里邻居都躲着这号人。 “你现在可是名人喽,结婚当天把老丈人给打了,陶青青真是破鞋?不过那女人长得是真好看,啧啧啧......” 薛鹏鹏揽住李民洋的肩膀,一副戏谑的嘴脸,这人明显没操什么好心。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老婆跟谁跑了吧。” 李民洋甩开薛鹏鹏的胳膊,没给好脸色,而郝小豆低着头,始不敢正面瞧薛鹏鹏,以前没少被这人欺负。 “你他妈会说话吗?” 薛鹏鹏眉毛倒竖,心想这李民洋硬气起来了,以前碰面时,调侃这小子几句,也不会回嘴的。 “逼嘴里别动不动就带妈。”李民洋身子往前一靠,这薛鹏鹏就狼狈地后退数步。 李民洋的个子很高,将近一米九,在南方小城跟小巨人似得,而且身材属于魁梧那一类,反观薛鹏鹏,才勉强一米七,瘦得跟排骨似得,简直细狗。 当然了,要混得好,薛鹏鹏也不会干偷盗这一卑劣的行当,被送进去多次,最起码不开个游戏厅玩玩? 几个游手好闲的青年聚在一起,以为自己咋的牛逼,其实就是傻逼。 “李民洋,你他妈找死是不是?晚上回家的时候想挨砖头了吧!” 薛鹏鹏怒目圆瞪,指着李民洋的鼻子,就如一只狂吠的狗,企图用这种方式让对方害怕,反正郝一豆缩着身子,表现得很怂。 李民洋可不惯着,直接上手,掐住薛鹏鹏的后颈脖,用力往下一按,就将他的头顶在膝盖上,样子狼狈至极。 “你爹问你是不是耳聋?嘴里还你妈喷粪!让老子晚上小心砖头是吧?信不信你爹现在就给你一砖头!” 李民洋此刻的样子真如一个地痞流氓,死死摁着薛鹏鹏。 上一世在体制里,李民洋有太多的约束,这一世,他要活得为所欲为! “你撒手!” 薛鹏鹏大喊,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差点就要跪在地上了。 “几岁的孩子丢在家,连奶粉都喝不起,在跟着老人吃稀饭,你还有脸游手好闲! 薛鹏鹏,你这种垃圾老子都懒得搭理,但你要觉得是老子怕你,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让老子晚上小心砖头?你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顺道把你家也砸了!” 李民洋反手揪住薛鹏鹏的领口,拌腿一甩,就将其干趴在地上。 “行,李民洋,咱们走着瞧!” 薛鹏鹏一个人根本不敢上,撂下狠话后扭头就跑,但还是唬住了郝小豆,让他惊出一身虚汗。 “哥,这薛鹏鹏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晚上小心点。”郝小豆连忙担忧道。 “呵呵,大不了挨一顿,我回头堵家里打他,看谁受不了。” 李民洋冷笑一声,根本没当一回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己当时的处境,所面临的黑暗,常人无法想象的。 随后两人相跟着走出老社区。 “哥,你去哪?” “税务局。” 李民洋的目光即刻变得不善,顺手去摸兜里的烟,“嗯?我烟呢?是不是刚才掉了?” 李民洋低着头,准备返回去找,郝小豆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哥,肯定让薛鹏鹏顺走了,那人手不干净。”郝小豆干瘪着嘴,不止一次吃亏了。 “这孙子打火机也不给我留。” 李民洋愤愤骂了句,便不浪费时间,往税务局快步而去。 第9章 来要彩礼钱了 税务局。 今早人们一来,可心里都藏着事,报纸都没心思看了,迫不及待的,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陶青青之前是谈过一个对象不假,但也不能说人家姑娘就不守妇道,现在年轻人不是追求自由恋爱,多谈几个也正常吧。” “这事李民洋做得太过分,也不知道听了谁的几句胡诌话,就把屎盆子给青青头上倒,咋的?他自己心里没数,对女同志没干过那种事啊!” 见陶建发推门进来,一妇女的声音立马变高,为陶家人打抱不平。 “就是!青青什么性格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李民洋就是提起裤子不想负责了。” “昨天做的那叫个什么事,不是人能干出来的,这种人门风不对!” 一时间,其他人也纷纷为陶青青鸣不平,黄暖冬盯着桌子上的报纸,一直没吭气,但一段文字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多遍,依旧没读通顺。 “大家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要因为我家的私事,影响了工作进度。” 陶建发深明大义地说了一句,看了眼李民洋空着的座位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随即贺玉珍后脚进了门,她不在税务局工作,今天特意跑来,就是要拿工作的事威胁李民洋,你妈的,还想在这好好干下去?想好事! “你们是不知道,李民洋已经在我家闹过一次了,就因为我家青青之前跟一个男同志谈了几天,可连手都没牵过,李民洋知道后就发疯了,不讲一点道理! 要不是我家青青怀孕了,我是一百个不愿意李民洋!可青青护着他,现在再看李民洋怎么对待青青的。” 贺玉珍绘声绘色地演讲起来,那叫一个委屈,而税务局的人们在深度了解“原委”后,更加对李民洋嗤之以鼻。 黄暖冬心里一抽一抽的,她不相信李民洋是这样的为人,但人言可畏的话在刺痛她的心,让她忍不住去怀疑、猜测。 贺玉珍又跟其他人诉了半天苦,才委屈地回到陶建发的办公室。 陶家人贱到什么程度,还真把高良山的种,当做是李民洋的了。 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李民洋才姗姗来迟,只怪路边摊的早餐太香,太怀念这一口吃的。 等李民洋开门的那一刻,部门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人们所投去的目光皆是对其深深的鄙夷。 “呦,来这么晚,人大学生就是难伺候,爱搞特殊,想怎么就怎么,没一点规章制度。” 主任,赵蓉月,她声音尖锐,不满地喊道,不过李民洋自入职以来,还是第一次迟到。 这赵蓉月三十出头的妇人,工作能力平庸,但就喜欢在单位里搞拉帮结派这一套,原来李民洋好着时,那叫一个殷勤。 现在立马变脸,还不是想着法地巴结陶建发。 而一听外头的动静,陶建发和贺玉珍把耳朵都竖起来了,又在小声嘀咕商量着。 “赵蓉月,你哪天不提早下班?还有脸说我!” 李民洋直呼名字,语气极冲,大步走向妇人,正好先拿她开涮。 “每天提着个菜篮子上班,心思能在工作上?每天唯一干的一件事,就是给陶建发端茶倒水、送报纸,你做个保洁算了,有啥能力做主任,把办公室搞得乌烟瘴气一团糟!” “你......你......”气得赵蓉月浑身发颤,抬手指着李民洋,使劲咽口唾沫后,咬牙切齿:“你胡说八道,我每天要处理多少工作,总结是谁做的。” “可别放屁了,其他人交到你手里的材料,哪份不是做得规规整整,还总结?把材料摞一块就要总结?可别给你脸上贴金了。 快,快去陶建发办公室,看他茶缸里缺不缺水。” 李民洋继续嘲讽,老子都不在这干了,还想往我头上骑?做梦! 不过方才李民洋的话,倒是道出了其他同事的不满,这赵蓉月凭啥能做主任,前一秒还对他嗤之以鼻,现在倒是顺眼起来了。 这吵架可不是比谁嗓门大,含爹妈量高定输赢,你得下套。 “你......啊......” 赵蓉月气得发疯,一把推到桌上的文件,但一句反驳的话也讲不出来,因为李民洋说的就是实情。 滋啦...... 陶建发推门走了出来,事情闹成这样他该出来管管,但不论之前与李民洋闹了多大的恩怨,只要在单位里,哪怕装模作样,情绪也该藏一藏的。 “李民洋,本来迟到就是你的问题,赵主任难道批评有错了?再说赵主任平日的工作很繁琐,远不止你们看到的这些,她还有孩子要照顾,回家顺道买点菜也很正常吧。 反倒是你,李民洋,什么思想态度,故意制造矛盾,影响他人办公,是不是这份工作你不想干了!” 说着,陶建发的声音越来越高,开始对李民洋发难。 “呵呵,陶建发,你哪天不迟到?我大不了辞职,别冲着我嚷嚷,今天我来是找你要彩礼的,三千块钱一分不少的给我拿出来! 一家人合起伙来骗我,现在还道貌岸然地给我泼脏水,现在大城市有dna检测,你要是屁股底下没藏屎,那就等陶青青生下孩子做检测!” 李民洋可丝毫不怂,冲着陶建发大声嚷嚷,但“不干了”这三个字,还是让其他同事心里一紧。 “李民洋,你思想上有大问题,以为不干了就没事了?你在税务局所犯的错误,我要全部记录在你的档案中,我看以后还有什么样的单位敢录用你这种人!” 陶建发喘着粗气,已经在赤裸裸的威胁。 这样的话,让其他人也听着害怕起来,尤其是黄暖冬,一旦身份问题解决不了,相当于断了李民洋的路,哪怕她怎么求她爸,没有单位愿意接收的。 一时间,办公里变得异常安静。 “哼,对,把李民洋犯的错误都记在他个人档案里,我看哪家单位还会接收思想不端正的人。” 贺玉珍走出来了,对着李民洋阴阳怪气,关键税务局的事,她没有开口的资格。 然而李民洋却丝毫不担心,甚至有点想笑,个人档案对于他而言,跟废纸一样。 第10章 受伤害的人才会疯癫 此时此刻,陶建发就是在借题发挥,揪着李民洋的一点小问题,就要往死里整,他最会的就是这一套。 刚才的话已经讲得非常透骨,老子要断了你以后的路,你李民洋的命根子在我手里攥着,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这种情况,换做任何职员都要卑躬屈膝了,然后不光要受委屈,还要讨好欺负你的人。 科室里的人齐刷刷地盯着李民洋,刚才因为挤兑赵蓉月笑了的那几个,心里都跟着发虚,究竟发现自己笑没?害怕完后给自己穿小鞋。 “民洋,你也真是的,迟到就迟到,找什么借口呀,而且你们跑调研的,根本不知道主任的统计工作有多繁琐,每个企业的账目都要核对好几遍,我可今常见主任加班到深夜。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赶紧给我们主任道歉。” 黄暖冬打破了严肃的氛围,起身拉了拉李民洋的胳膊,刚才的矛盾因为赵蓉月而起,从她这里解决问题最为恰当。 迟到本来就是很小的事,上升到工作态度问题就得不偿失了,黄暖冬冲着李民洋不满的蹙眉,在提醒他,你就算要走,也千万别留下污点。 但这个时候最忌讳站队,黄暖冬这一举动已经说明立场,昨天刘子亮苦口婆心的提醒,就是担心她这样胡来,就算你爸厉害,也不该得罪自己的直属领导。 “呵呵......” 陶建发目光中满是不屑,尤其这一声冷笑,是深深的讥讽,贺玉珍亦是同样的嘴脸,妇人叉腰挺胸,这两口子觉得可以拿捏住李民洋了。 “你笑你妈的个臭逼!” 下一刻,李民洋破口大骂,指着陶建发那张讥笑凝固的脸,一字一顿地警告:“给老子把彩礼退出来,不然你爹搬你家去住,你还得每天供着你爹。” 李民洋的那张脸,狰狞的可怕,就如地痞无赖,死死盯着陶建发,他太懂体制里的这些人怕的是什么,这种豁出去跟你闹的。 黄暖冬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轻轻抿嘴,她还是第一次见李民洋这副样子,记忆中的他,在操场上打着篮球,是多么阳光,积极向上。 科室里的人都被吓到了,真担心李民洋这大高个下一刻会动手,尤其陶建发和贺玉珍,刚才嘴角都翘到了耳根,此刻呆若木鸡。 “李......李民洋,先处理工作上的事,这里是单位,不是菜市场,你还是科室里的人。” 陶建发警示道,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老子不干了,从现在开始不是你科室的人,至于档案,你要敢胡诌,我肯定会来找你,你要我难受了,我也不会让你舒服。” 李民洋上手揪住陶建发的领口,不断咆哮:“怎么骗的彩礼,给我吐出来!” “你松手!像什么话!李民洋,彩礼的事等下班以后再说。” 陶建发双手握住李民洋的手腕,剧烈地摆动身子,还真怕这“愣头青”给自己来个耳光,昨天真被打懵了,耳朵都嗡嗡的。 “不行,你现在跟我走!把彩礼退给我!” 李民洋不依不饶,龇牙咧嘴地揪着陶建发的领口往门外拉,但心里清楚,三千块不是一下的事,就是要让陶建发感到烦。 而方才提档案的事,不是李民洋真的在意,是不能由着陶建发拿捏自己。 “李民洋,你还有脸要这彩礼,给我女儿造成的伤害,这笔账怎么算!” 贺玉珍立马扑向李民洋。 “去你妈的,老子还要找你们要精神损失费!”李民洋直接上肘子,疼得妇人龇牙咧嘴。 一时间,科室里乱作一团,几个女人上前纷纷拉架,还是黄暖冬用力推了李民洋一下,才让他停了下来。 “辞退手续你们看着办,我无所谓,陶建发,我在大门口等着你!” 李民洋撂下一句狠话后,转身离开。 陶建发愣了片刻,然后一声不吭地回到办公室,贺玉珍也不嚷嚷着叫了,太丢脸了,这两口子心里清楚,李民洋豁出去了,小鞋穿不到他脚上了。 之后科室里的氛围太过压抑,整个上午都没人说话,赵蓉月的那张脸就没舒展开过。 ...... 税务局食堂的午饭还是比较丰盛的,三菜一汤,可黄暖冬没吃的心情,到点后,就急匆匆地跑出来。 “暖冬。” 李民洋一直在大门口,嘴角不禁上扬。 黄暖冬看着这张温暖的笑脸,有了片刻的恍惚,好像方才在科室里叫嚣的人不是李民洋,无法联系在一起。 “肥仔他们已经在饭店等着了,他们吃过午饭走。”李民洋走过去说道。 “民洋,你为什么不听我的,非要把事情闹这么僵,就算要辞职,那也该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万一陶局长在你的档案记录问题,哪个单位还会接收你的档案啊,不提档的。” 黄暖冬急着喊道,语气更是责备。 “暖冬......呼......”李民洋长吁一口气,顿了片刻,声音低沉地飘出: “谁不想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谁发疯,不可理喻,不是证明那个人受的委屈多吗?陶青青给我造成的伤害,你们很难体会的。 所以......所以我怎么可能在陶家人面前委曲求全,甚至因为档案的事去求他?我就是要闹,不能让陶家人舒服,这样我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李民洋侧身,目光望向街道上的自行车大队。 付出全部精力,陪着一个生命成长,最后残忍的告诉你,孩子不是你的,甚至,在陶青青的教唆下,那小孩私自认回高良山为父亲。 这种伤害,比千刀万剐折磨致死都要难受万分。 黄暖冬微微张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站在李民洋身边,在想,民洋他,肯定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吧,不然也不会如此“疯癫”。 有些人总是习惯性地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取笑发疯的人,怎么连情绪都控制不住,可这些人,不是因为受的欺负最多,才会这样吗? “暖冬,我们走吧。” 李民洋笑了笑,从回忆的泥潭中走了出来。 “好,我想吃白切鸡。” 黄暖冬愉悦道。 “中午哥们请客,只有主食配咸菜。” “啊?那我请!” “哈哈哈哈,逗你呢,想吃什么就点呗。” 两人并肩穿梭在拥挤的街道中...... 第11章 他太急了 这次回来参加婚宴的大学同学,大多已经提早回去了,这时还没开始双休,要到95年后才落实,对于刚参加工作的新人而言,时间很紧迫。 除了刘子亮和房樊朴外,还有常宁和周军子没走,四人已经在饭店等了有一会,见李民洋和黄暖冬进来,连忙挥手叫喊。 正值饭点,小餐馆里人满为患,不过服务态度要比国营饭店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儿,至少端茶壶、上菜,不需要客人动手。 就前两天,一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还把顾客给打了,直接把店给干关门了,这座小城再也看不到国营饭店的踪影。 “暖冬,你坐我身边。” 常宁拉着黄暖冬坐在她身边,两人在大学时是同宿舍的,关系最好,想多见一面暖冬再回去。 而周军子,他与李民洋和房樊朴的关系很铁,多留一会看看有啥帮忙的没。 眼下刘子亮,莫名变得“够义气”起来,十分操心李民洋的事。 “今去单位说啥了?” 不等李民洋落座,刘子亮就急着询问。 李民洋没急着说,而是先点餐,安顿好吃喝后,才不紧不慢地聊起今上午的事,但也轻描淡写。 片刻后,有人坐不住了,涌起的兴奋感难以克制。 “什么?真辞职了!?” 刘子亮格外大声,甚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紧盯着李民洋,迫切地想知道明确的答案。 “对,真辞了。” 李民洋点点头,难为情给黄暖冬夹菜,怕她不自在,便将白斩鸡摆在她身前。 不过这一隐晦的举动,还是落在常宁眼中,身为黄暖冬的好闺蜜,又岂能不知道她对李民洋的那颗心。 只是现在的温柔......常宁眉心微微蹙起,心里很不舒服,这个李民洋,刚刚闹出这么大的事,又迫不及待地献媚了?一点都不伤心? 该不是知道了暖冬的家庭背景,所以就开始追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恶心了。 “李民洋,你太冲动了。” 刘子亮大声责备,看似失望地摇了摇头,但坐下时,嘴角不禁上扬,这李民洋辞职了,那条件就比自己差得多喽。 “唉,说啥你也听不进去,我本来还打算找关系帮你调动工作呢,你一辞职难度就大喽。” 刘子亮一边夹着菜,撇嘴摇头,直接装起来了。 “行,子亮,那我下午找人事把辞职信要回来,就等着你给我调动工作,以后都靠你了。” 李民洋顺口接了句,立马让这刘子亮卡壳,举着筷子愣了好片刻,吧唧了几下嘴,最终没音了。他其实就盼着李民洋辞职,这样才能让他有足够的优越感。 “明洋,那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周军子沉声道,他的性格不喜开玩笑,做啥事都特别认真。 “去省城做点小买卖。”李民洋给周军子夹菜,“先吃饭,以后的事等有什么政策再说。” 当下的市场环境,虽然大方向是扶持民营企业,但要规避一些雷点,不然很容易被戴帽子,市场环境还不够成熟,李民洋对于政策的把握有着极度自信。 “要不行开个饭店,瞧瞧人家这生意多好。” 刘子亮立马附和,眼下可是不敢提调动工作的事了,都开始为李民洋辞职后的生活出谋划策。 “再看。” 李民洋淡淡回应。 “民洋,去了省城咱们又到一块了,跟大学时一个样,嘿嘿嘿......” 房樊朴乐呵起来,他是天生的乐观派,觉得民洋从税务局辞职,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没准会有新的发展,人挪活、树挪死。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省城?” 黄暖冬问,亮起的眼睛似乎有几分欣喜。 “先要回彩礼钱,安顿好家里的事就出发,应该就在这个月。” 李民洋道。 “我的手续已经到省城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也回省城工作。”黄暖冬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连忙补充道:“我爸早就帮我找关系调动了,可一个萝卜一个坑,好不容易才等到口。” 李民洋不由用力捏住筷子,和上一世如出一辙,其实黄暖冬是伤心落魄地逃离这里,可哪怕这样,自己后续工作的调动,她都出了不少力。 但这一次,绝对不会让黄暖冬的悲剧重演。 常宁深深看了黄暖冬一眼,心里极不舒坦,责备闺蜜没出息,怎么就对李民洋这么放不下? 原来黄暖冬对李民洋的那份爱意,常宁是理解的,班长人品正,真的很优秀,但往往大事上见人品,刚刚才在婚宴上闹出那种事,就又迫不及待地展开另一断感情? 就这么急? 天气燥热,李民洋会非常贴心地为黄暖冬倒水,可他原来可不会有这样的举动,此刻落在常宁眼中,觉得李民洋太有心机。 随后几人边吃边聊,大多都是下海的问题,给李民洋只招,告他干些什么,什么能挣钱,不过对于这些,他只是听听,随便附和几句罢了,市场的发展走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黄暖冬也聊得十分起劲,仿佛又恢复了活力,只有常宁心事重重,话特别少。 吃过饭后,几人便走去车站,这时没有固定的发车点,依维柯都不进站的,在街上拉满人就走。 正巧有辆立马要走的车,可常宁还有很多话要跟黄暖冬说,眼下没时间,便只好约定晚上通电话。 望着四人形成一排的背景,李民洋看得出神,仿佛有一首歌在耳边萦绕: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晋城话说给晋城人,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呢慌...... “民洋,彩礼你打算怎么要啊,不能太过激,我担心......”黄暖冬开口提醒。 “暖冬,没事的,都已经闹成这样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陶建发的一句威胁,还不会摧毁我的未来,放心,我没这么脆弱。” 李民洋柔声打断了她。 “嗯。” 黄暖冬不再提自己的意见,完全相信李民洋。 “走吧,送你去单位,马上到点了。” 李民洋又道。 “我自己去就好。” 黄暖冬摇摇头,其实她也能隐约感觉到李民洋一些细微的变化,让她很紧张。 “顺路的事,我还得等陶建发。” 李民洋顺口解释,然后两人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偶尔穿过人群,他们的胳膊会轻轻靠一下。 ps:新书会保证每天至少三章的更新量,是至少哦,这两天在修改细纲,更新可能会不稳定,从下月开始就可以正常更新。另外下周一就可以评论啦,目前还在签约状态。 第12章 借力 挨过晌午,又昏昏沉沉看一下午报纸,闲聊几句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还没到下班的点,不少职工就提着菜篮子,洋洋洒洒地往回走了,顺道再买点菜。 赵蓉月出奇地没有早走,而是卡着点离开,上午李民洋在科室里骂的那番话,让她如坐针毡,最起码得装模作样地混几天。 出单位门口时,还有意扫了几眼,但并没有发现李民洋,赵蓉月一撇嘴,走得飞快。 黄暖冬紧随其后,她以为李民洋还在等着陶建发,担心闹出大的冲突,可并没有看到人,传呼机上只有常宁发来了信息,便先回了单位宿舍。 这时候,是曲阳这座小城最拥挤的时候,孩子们在街上疯跑,大人们都不操心,自行车大队穿梭在各个胡同巷子口,响铃声不绝于耳。 一块钱五串的新疆羊肉串让李民洋看得出神,这肉串的量可真不少,这时的日子太有烟火气。 不远处的录像厅门口,围满了一群流里流气的人,绿军装和布鞋是他们的标配,一留着蓬松头发的后生格外显眼,正弯着腰,喜眉笑眼地给人散烟。 “这芒果烟劲挺大的。” “来,抽抽。” “兄弟你也来一根。” ...... 薛鹏鹏目光不善地瞪了眼不远处的李民洋,随即满口怒气道:“哥几个帮我收拾个人,他妈的,今早朝我龇牙了,还推了我几下。” “谁啊!” 三蹦子上坐着一男的,显然是这伙人中的领头,说话时猛吸了一口烟。 “就那个,蹲那吃羊肉串的傻大个,就是前两天在婚宴上打老丈人的那个。” 薛鹏鹏挥手一指,情绪立马高涨,他心里底气十足,这摩托上的人叫陈淳农,他爸可是副所长,基本上啥事都能摆平。 “就他啊,呵呵......”陈淳农一脸讥笑,“走,过去找他说道说道。” 李民洋吃得正香,一抬头,看到一群人向自己靠过来,下意识地站起,为首的正是薛鹏鹏。 这傻逼......李民洋暗骂一声,心里发狠,一会要是吃了大亏,非要把薛鹏鹏家给砸了。 “李民洋,你他妈不是很狂,来,再给老子叫一个试试。”薛鹏鹏怒目圆睁,嚣张到了极点,用力推了李民洋一把。 “薛鹏鹏,你他妈手里的那盒芒果烟是我的吧。”李民洋一肚子气,妈的,顺老子的烟,给其他人通人情,还反过来收拾你爹。 但李民洋这话的主要目的,与人交涉,总得找到缓和气氛的点,才好继续沟通,面对这么一大群混混,还正面硬刚的那是纯傻逼。 “嗯?”薛鹏鹏愣了愣,没想到李民洋莫名其妙会来这么一句,搞得他都不会了,“放屁,你那盒芒果就两三根,这是我新买的。” “懒得跟你扯这些,院里你偷鸡摸狗拿了多少东西,你他妈真是欠收拾。” 李民洋一边骂,含糊一遍为什么跟薛鹏鹏起争执,同时拿出烟,给陈淳农几人散去。 这事之后无论如何,都得揍一顿薛鹏鹏......这个念头在李民洋脑中生根发芽。 陈淳农愣了愣,瞥了眼薛鹏鹏那不起山的样,还是把烟接起,随后其他几人也纷纷接烟。 这一接烟,李民洋心里就有谱了,薛鹏鹏混得真你妈垃圾,别人就没把他当一回事,不然早打了。 “你就是前两天打老丈人那个吧?聊聊呗,当时到底啥情况。” 陈淳农突然兴趣十足,这一优良传统,无论什么人,都喜欢听人八卦。 “老哥,说出来丢人,你说都把我逼到那份上了,能是什么光彩的事,咱男人最受不了的是啥?” 李民洋轻轻摇头显得失落,自然很不愿跟不相干的人聊这种事。 “哈哈哈哈......”陈淳农笑得很大声,也让李民洋的心里很不舒服。 “背着你偷男人了?咋发现的?” 陈淳农火急火燎地继续问。 “兄弟,这事我真不想再提,眼下有一往你口袋里装钱的买卖,你干不干?” 李民洋看到陶建发往家走去,便顺势这么问了,要把这群人带过去,钱就更好要了,任何事情一拖就麻烦,主要那陶家人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啥买卖?” 陈淳农眼睛发亮,这两天正愁没花的。 “女方家还拿着我的彩礼没给,哥几个过去帮我站站场子就行,也不需要动手,诈唬两句就成,这事咱们占理,事成后,我每人给你们三十。” 李民洋大致扫了眼,每人三十也得掏一百五十块,真是肉疼。 但落袋为安,不想在彩礼的事上托太久,免得耽误时间,迫不及待想去省城发展了。 “这他妈做的有点过分了吧,外头找男人不说,还压你彩礼不退,必须找那家人算账去。” 陈淳农大声嚷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立马就要去找女方算账,但一伙人出发时,又挥手叫了两人。 他妈的,六十又出去了,早知道说少点......李民洋苦于不知道行情,其实一包烟他们也愿意去,对这时物价的判断还没完全适应。 薛鹏鹏站着很尴尬,明明是找李民洋来算账的,怎么一转眼别人都跟他称兄道弟,这时陈淳田正搂着李民洋说话,动作亲昵,像多少年的老朋友似得。 顿了片刻后,薛鹏鹏也跟在大部队后面,这三十块钱不挣白不挣,他倒是想得挺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拂去夏天的燥热。 税务局第一批分的房,是联排的三层小矮楼,八十平米的格局在这时非常流行,但家家户户都没马桶,上厕所还得到楼下自建的小厕所。 邻里邻居们在楼下唠着闲话,突然看到来了一群后生,不禁心里一惊,等那些人进了院里后,才窃窃私语。 “那是陶建发的女婿子来了吧?” “个头挺高,就是李民洋。” “这也不闲丢人败兴,每天闹。” ...... 人们又七嘴八舌地说着,不管谁对谁错,这陶青青大着肚子被退婚,让陶家人很不抬不起头了。 与此同时,在陶家。 “什么?李民洋又去闹了,哼,不能让他舒服了,这彩礼一分也不给退,凭什么给他!” 陶青青大声咆哮,一张好看的脸近乎扭曲。 第13章 要回彩礼 “就不给他彩礼钱,看他能咋样!还怕他李民洋不成!一分也别想要......” 屋子里只有陶青青一人的咆哮声,出事以后,她都没脸去单位了,全是对她指指点点,说风凉话的,又听陶建发说起税务局的事,顿时火冒三丈。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胡乱搞男女关系才把事情闹成这样......” 终于,陶建发说了女儿的一句不是,但也只是很小声的抱怨。 “老陶,青青说的没错,这个李民洋太过分了,动不动就上手揪你领口,被他欺负成啥了,可不能如了他的愿,要不行让青博找几个社会上的人,把他打老实了。” 贺玉珍面露凶相,在一旁煽风点火。 “你这不是教孩子们闯祸,那李民洋连工作都不要了,档案都无所谓,证明那人已经疯了,他豁出去了,咱们孩子前途一片明朗,为了三千块,跟这种人对命?不值当!” 陶建发恶狠狠地瞪了贺玉珍一眼,太妇人见识,他已经被李民洋耗得有些烦躁了。 “那也不能让李民洋骑在我们头上欺负吧?”陶青青带着哭腔。 “我看怎么给李民洋戴一顶违法治安的帽子,把他送进去。” 陶建发面露凶相,说实话,到了手里的钱,再要往出掏,那和割肉一般疼。 “对,把他关了看守所,那就老实了。”贺玉珍咧嘴高兴了,对李民洋恨不能生两个口子。 “叮咚......叮咚叮咚......” 就在这时,家里门铃响了,贺玉珍也没多想,以为是儿子回来了,便起身去开门。 滋啦...... 轻轻一拉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挤了进来,粗鲁地将贺玉珍撞到一边,紧接着又涌进一群后生,很快拥挤地站在客厅。 “你......你们......李民洋,你想干什么?”陶建发不禁冷汗直流,声音都哆哆嗦嗦。 陶青青更是脸色惨白,缩到她爸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陶建发,你给我把彩礼退出来,不然我和我这群兄弟们就住你家了。” 李民洋和和气气地说话,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点上烟抽了起来。 至于陈淳农一伙人,他们也不多吭气,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充个人数而已。 一时安静的片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戚串门来了,倒是还有几分和谐,这些后生们就跟来到自己家一样,一点都不客气。 陈淳农打开冰箱拿了根自制冰棍,薛鹏鹏顺手拿起香蕉吃了起来,也顺道把茶几上的半盒华子装自己兜里,谁都没注意到。 “李民洋,你这叫私闯民宅,我叫公安把你抓起来!”陶建发出言警告,想赶紧把这群人打发走,黑压压一片人,不怕那是假的。 “你想进去蹲了吧。”贺玉珍也急着诈唬。 “你叫呗,你今天把我赶走了,我明天还来,再多叫一些亲戚朋友住你家。” 李民洋余光扫到薛鹏鹏,想起清晨的事,于是眉头一簇,说了同样的话: “贺玉珍,你他妈别吓唬我,找死是不是?总有一个人晚上回家的时候吧?想挨砖头了吧?你以后天黑小心着点。” 一句话吓得妇人脸色惨白,连着折腾这么两天,身心疲惫。 “这是怎么了?” 随之陶青博回来了,看到满屋子流里流气的后生,心口不由一紧,很快看到地上坐着的李民洋,脸上闪过一抹很浓的戾气。 “李民洋,你敢聚众闹事,行,今天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陶青博走过去拿起座机。 “后生,你先放下电话!” 陈淳农喊了一嗓子,本来不想多吭气的,但既然他在这里,这聚众闹事也包含自己了?这你妈成球了,还能惯着你呀。 陶青博蹙眉看过去,稍有迟疑后,还是认出陈淳农,当地所长的独生子,他们年龄差不多,这么小的地方,就算没交际,也听说过的。 “你家压着我朋友的彩礼钱不给,我们上门要钱占理吧?而且也没闹事,心平气和地跟你讲道理,什么叫我们聚众闹事,就他妈你长一张嘴!” 陈淳农目光不善,眼睛紧紧盯着陶青博,就像要吃了他似得:“想找公安你就找,但别你妈先屎盆子乱扣,谁还没进过个局子。” “可......可是......” 陶青博使劲咽了口吐沫,心里挺发怵陈淳农,也不知道李民洋怎么认识这些人的,旋即话锋一转:“他李民洋欺负我妹,总不能没个说法吧?” “我怎么欺负你妹了?” 李民洋立马反问。 “你睡了青青......”陶青博的声音立即压低,注意到阳台那里很嘈杂,已经围着不少人,他家是一楼,吵的声音外头都能听到。 “这种事肯定女同志吃亏吧,李民洋必须负责。”陶青博换了一种说法。 “这你可想错了,当时是陶青青火急火燎地带我开宾馆,就怕给野种找不到爹,宾馆都是登记的她的身份证,老子这大后生被她给玷污了,我还没地说理去。” 李民洋就如泼妇,大声嚷嚷,就怕外面的邻居听不到,他可是全都豁出去了。 一句话让陈淳农等人哄然大笑,在这种讥笑下,刺激得陶青青哭了起来,冲进房间里。 “陶建发,赶紧还我彩礼,要不然我明天就去你女儿单位闹,看谁受不了!” 李民洋借机大吼,直接躺在地板上。 陶建发脑袋嗡嗡的,再也受不了这种折腾,长吁一口气,大声道: “行,李民洋,我彩礼退给你,但你要清楚,不是我家不占理,而是不想跟你这样的无赖再有瓜葛。” 贺玉珍在一旁不吭气,她也有些心累了,只想赶紧把李民洋打发走。 “赶紧给钱!” 李民洋不废话,跳起来伸出一只手,先把钱攥口袋里才最稳妥。 随后陶建发回了里屋,不一会的功夫,拿着一个鞋盒走出来,手指沾着唾沫,连着数了两遍,有零有整,当众把这三千块递给李民洋。 这绝对是算一笔巨款了,相当于23年十多万的购买力,关键这时人们还都没富起来。 “这钱可一分不少的给你了,以后别再来骚扰我家。”陶建发劝告道。 李民洋一把接过钱,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就不能跟陶家人讲道理,今幸亏带人过来了,要不然这钱不会这么轻松要到的。 “谁想和你家这种人性扭曲的人有瓜葛。”李民洋骂骂咧咧,走到门口时,又冲陶建发勾勾手指。 “又咋了?” 陶建发蹙眉靠了过去。 抽了一下午烟,李民洋用力一咳嗽,一口浓痰吐在陶建发脸上,发黄还带拉丝的,他受太多气了,就用这口浓痰作为告别礼。 “赏你的。” 李民洋转身就走,动作尤为潇洒。 陶建发瞪圆了眼睛,鼻尖顿时传来一股恶臭,抬起胳膊本能地去擦拭时,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李民洋,我草你妈!”陶建发歇斯底里,让一个局长喊出这话,他该有多破防。 陈淳农一伙人都看傻了,不是,李民洋这后生如此真性情?真是嫉恶如仇啊,这号人不简单! 傻楞了片刻后,这些人也匆匆下楼...... 第14章 讥讽与奉承 “暖冬,你现在到底对李民洋是什么想法?” 常宁急着问,回到省城以后,第一时间发传呼信息,让黄暖冬回电,一番折腾,一直到黑夜,两人才通了电话。 “就......就大学同学,我们关系多好呀。”黄暖冬先有迟疑,然后理直气壮。 “哎呀,我不是指这个意思,我是问你对他,你还喜欢吗?” 常宁问得非常直白,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与黄暖冬含糊不清。 “嗯......这个......”黄暖冬吞吞吐吐,“现在讨论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民洋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朋友,应该帮他渡过难关。” “暖冬,你这个想法我很赞成,李民洋在大学时候也帮过我们不少,可如果那个人,在这种情感的打击下,又迫不及待地向你展露爱意,那就太恶心人了。” 常宁一句“那个人”拉开了与李民洋的距离,不能眼盯着闺蜜选错人,所以对其充满警惕感,又将这种情绪传递给黄暖冬。 而且在男女关系这方面的事上,常宁要比同龄人看得更加通透许多。 “没有,民洋他......他不是这样的人。” 黄暖冬不自信,她也觉得李民洋对自己的态度像是变了一个人,很温柔?但可能是受了打击的原因吧。 “暖冬,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面对复杂的社会之后,原来单纯的我们都会变得陌生,会趋于利弊的。我不想......不想让你找错人,李民洋他变了......” 常宁的声音穿越了几百公里,让黄暖冬觉得今夜的风好清凉...... ...... 乌漆嘛黑的巷子口。 “哥几个辛苦了,这是你们的钱。” 李民洋说到做到,每个给了三十,但绕开薛鹏鹏,到陈淳田这里时,直接给了五十,“陈哥,麻烦你给兄弟们买几包烟抽。” 这时你得会来事,毕竟陈淳田多出力了,真给人家三十太过小气,不是男人干出来的事。 “行。” 陈淳田乐呵地接起钱,不过看李民洋攥一把钱,不免眼红。 “民洋,有时间请哥几个下顿馆子呗。”陈淳田问道,能多坑一点是一点。 “这还叫个事,要不就明晚吧。”李民洋痛快地应下来,对于这些“狐朋狗友”,如果利用好,能在关键时候起到不小的作用。 “成,那这事就定了,明见。” 陈淳田一摆手,领着一伙人离开了,三蹦子发出轰鸣声,在小城招摇过市。 眼下只剩下李民洋和薛鹏鹏两人,后者咧嘴一笑,伸出手:“民洋,我的三十呢?” “你他妈还敢跟老子要钱!” 李民洋没好脸色,一脚踹了上去,随之一只手掐住他的后颈脖,就如早晨的动作一样,把他头压在膝盖处。 “你敢叫人来打我,不管怎么样,老子都得收拾你一顿。” 李民洋还贴心地解释一句为什么打他,两肘子垫下去,薛鹏鹏鬼哭狼嚎地叫了起来。 “诶呦!” “李民洋,你松手!” “啊!快起来!” “你他妈的......不是,说错了,一个院里长大的,你至于这样嘛。” ...... 薛鹏鹏当下怂了,主要也没其他人,面子不面子的无所谓。 “给你长个记性,你敢叫人打我,我肯定会把你家搞得鸡飞狗跳。” 李民洋松手了,指着薛鹏鹏的鼻子警告,脱离体制的束缚,这种情绪的发泄真的不是一般的爽,人只有一辈子,凭啥让我受气。 “呼......哼......啊呼......”薛鹏鹏喘着粗气,跟个受气的媳妇似得。 李民洋又瞪了他一眼,转身刚走两步,却又转身走了回去。 “你还要干啥?”薛鹏鹏惊慌大喊。 “身上有烟没?” 说着,李民洋已经上手,从薛鹏鹏兜里掏出那半包华子,“正好,还我那半盒烟。” “不是,我拿你的芒果烟才有两三根,你直接拿我半包华子,这也忒不地道了吧?” 薛鹏鹏一脸委屈地跟上去。 “你不是还在陶建发家里吃了几根香蕉,要没我,能赚到这便宜。” 李民洋烦躁地丢下一句话后快步离开。 “这你妈还是大学生吗!?” 薛鹏鹏破口大骂。 ...... 这个夜晚,对于刘子亮而言,那可是个相当有激情,一回到省城,就迫不及待地叫了几个工作分配得不错的大学同学来聚餐。 “李民洋可出洋相了,看来这名字反冲呀,不光没娶到局长家的女儿,还把工作给弄丢了。” 刘子亮大声演讲。 “工作都辞了?” “这李民洋怎么想的,把自己路给断了,脑子有泡吧?” “看来在大学优秀的人,到了社会上,也未必能适应得了嘛,还不如我们。” 人们嬉笑打闹,似乎就愿意看身边的人生活凄惨,以此才能衬托自己的优秀。 或许李民洋在上一世,除了陶家人的伤害,没有受过其他同学的冷眼排挤,尤其在事业飞升的阶段,身边全是好人,同学亦是一个比一个够义气。 现在,李民洋身边,怕全是落井下石的人。 “什么?孩子还不是李民洋的?啥?还不一定是不是?哈哈哈哈,这事真是太丢人了。” 这笑声,就是从刘子亮这群同学中传出的。 “你们听说黄暖冬了吗?没想到她爸的职位那么高,大学时候可一点也没看出来啊。” 有一同学聊了起来。 “暖冬,黄暖冬?” 有一女生惊呼出声,眼神中充满羡慕,而后议论黄暖冬的事,大家可就变得阿谀奉承多了。 眼下,黄暖冬和李民洋,一跃成为同学圈里最出名的两人了。 ...... 台灯发出微弱的灯光,李民洋的影子在墙壁上不断忽闪,已经是深夜三点,他却毫无睡意,摞起的报纸如小山那般高。 大事频发、能人辈出,这是李民洋对这个时代的感叹,时代的洪流无法被抵挡,仿佛一切皆已注定。 苏的解体就在后半年,这其中又蕴藏着多大的财富? 如何在熊熊大火中取利,而又如何在惊涛巨浪中扬帆起航,机会在每个人的脚下,却只握在少部分人的手中,李民洋已经蓄势待发! 第15章 唠叨 老社区的居民楼拢共两层,邻里间基本“挨”着过日子,一到做饭的点,人们都挤在走廊上,谁家有点事吵起来,家家户户都能传开。 清早的第一缕阳光,将整个大院子照得明媚,到处萦绕着孩童们的嬉戏打闹声,尤其二楼的走廊,铁环滚得铮铮作响,这声音仿佛就在脑门心。 想睡个懒觉简直奢侈。 得知李民洋辞职的消息,田邱莲、李谨农两口子总是唉声叹气,消极情绪也影响到了小妹,李丽洋,这丫头片子可一直以哥哥为榜样。 “小妹,别担心哥,真不是什么大事,税务局的工作反倒影响了我的发展,辞职下海的大有人在,咱这是顺应潮流。” 李民洋笑了笑,抬手轻摸小妹的头。 印象中,小妹跟那个......叫啥来着,毛豆是同一届的吧?小妹考上了省重点大学,成绩非常优异,那小子连专科都没考上。 “嗯。”李丽洋抬起头,满脸笑意,“哥,那你也到省城做买卖的话,我们就能时常见面啦。” “对。”李民洋应了声,刚迈出房间,就听到了田邱莲的唠叨声。 “能舒舒服服挣钱,非要跑出去受那份苦,唉,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会遇到陶青青那种人。想好去省城干什么了吗?要不行托人找个临时干的,你先落脚......” “妈,您别操心了,省城那么多同学在呢,不愁没落脚的地方。” 李民洋笑着安慰。 当然去了省城也不会给同学们添麻烦,都是刚参加工作的,各有各的难处,啥事都张口的话,显得自己也不金贵。 “今我把欠的钱都给还了,差不多能剩个一千出头,这钱算我借你们的,去省城做些小买卖,等挣了钱再还你们二位。” 李民洋走到李谨农身边,聊起钱的事,主要家里没什么大的开支,两口子的工资也不低,所以可以心安理得的拿这笔钱。 “去了省城别太节省,钱要不够的话,跟家里张口就行,千万别在吃上抠搜。” 李谨农重重叮嘱一句,就再没其他话了,事情都已经这样,多说也无益,由着儿子去吧。 对于沉默寡言的父爱,李民洋一时如鲠在喉,不知该说哪些华丽的辞藻,来匹配这简单的一句嘱托。 “呦,煮挂面呢?”门口传来田邱山的声音,随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将两包方便面扔在箱柜上,“丽洋,出来,舅舅给你带方便面了。” “真的呀!” 李丽洋立马兴冲冲地跑出来,拿起方便面向舅舅甜甜一笑后,跑到走廊上去煮了。 这时的方便面可是稀罕东西,尤其里面的调料,总会被孩子们偷出来,洒点在手心,轻轻地舔。 “哥,你要吃吗?” “我不吃!” 李民洋喊了一嗓子,拿出华子给田邱山递过去。 “呦?你这档次可以啊,都开始抽华子了。”田邱山咧嘴笑起。 “楼下一朋友给的,帮他办了点事。”李民洋随口一句,转身从里屋拿出五百递给田邱山。 “舅,这是欠你家的钱,彩礼从陶家要回来了。” “民洋,你去省城要用钱的话,就先拿着,舅家也不是太紧张。”田邱山没去接这个钱。 “舅,你收了吧,等我需要钱了再说。”李民洋把钱塞给田邱山。 “民洋,我在省城倒是有几个混得不赖的朋友,遇到麻烦了记得跟舅吱声。” 田邱山深吸一口烟,目光微眯,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极度自信的王者霸气,好像在省城,啥事他都能摆平似得。 “舅,如果有好项目可以一起合作的,他们具体是干什么的?” 李民洋来了兴趣,也当真了,他想法很简单,资源整合,大家都是自己人,有好项目不介意带着一起发财。 当然了,能合理地利用身边的关系,亦是能力的一种表现。 田邱山轻咳一声,刚准备激情演讲,楼下突然传来叫骂声,紧接着是噼里啪啦地打砸声。 “薛鹏鹏,你给老子还钱!” “你妈的,藏哪去了!” “给老子滚出来!” ...... 薛鹏鹏家里连个值钱的物件都没有,一伙人为泄恨,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一五十多的妇人抱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娃,无助地站在门口,不敢上前阻止,大人和小孩一起哭着,这幅画面凄惨到了极致。 李民洋向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还想和舅舅继续聊他朋友的事,可一扭头,已经见田邱山到了门口,一边喊着:“快去楼下看看啥事。” 李民洋无奈,也便走出去看看,不过这薛鹏鹏经常闯祸,仇家上来要说法也不是一、两次。 这时在二楼走廊处围满了人,丽洋那丫头也不煮方便面了,探着脑袋正往下看。 李民洋扫了一眼,便又转身回了屋,实在见不得妇人和小孩这么可怜,但邻里邻居间的帮忙,仅限于帮衬的一下,总不能让那一大一小饿着。 归根结底,这薛鹏鹏太不是个人,这会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之后没见田邱山上来吃饭,他来这一趟主要为给丽洋送方便面,李民洋匆匆吃过饭后,便骑着二八大杠去还钱了。 这时借钱还是主动还的,要让人家说出来,那可就太丢脸了,哪像以后,借钱的都成爷爷了。 李民洋还钱时,会送上一些水果,再说些感谢的话,稳妥地办完,才会去下一家,可不是放下钱就走,别人肯借钱就是天大的情意。 不能因为是亲戚,或是极好的朋友关系,就觉得借钱是理所应当。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 李民洋提前给黄暖冬发了传呼信息,约中午一起吃饭,顺便把钱给了她,如此一来,因为陶家彩礼欠的钱就都还上了。 再回到税务局,李民洋有种说不出的感触,原来熟悉的岗位,从今往后与自己再无关系,今生的这条路,一定要走得足够精彩,随心所欲地活着! 思虑中,那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李民洋的视线中。 “怎么没到点就出来了?” 李民洋笑着问。 “这不是向赵主任看齐嘛。” 黄暖冬耸耸肩,随后两人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ps:小半在等签约哦,过了签约会提速的,不是小半不多更,要解决流程问题,理解一下。 第16章 只有我懂他 “生包子”的摊口早已经人满为患,黄暖冬闻着味停到那里。 “中午就吃这些吗?” 李民洋淡然浅笑,与黄暖冬并肩排队。 “嗯。” 黄暖冬重重点头,目光紧紧盯着捞生包子的师傅,贪吃的样子,与这头新烫的卷发显得格格不入。 本来上班以后打算走成熟路线的,可奈何时常展露大学时的稚气。 “太晒了,我排着队就行,你去阴凉处躲一躲。” 李民洋抬手轻轻在黄暖冬的后背推了推,女同志只穿着一件花衬衫,不小心触摸到了内衣的绑带。 黄暖冬很不自在地眉头轻皱。 嗯......李民洋也盯着捞生包子的师傅,坚定的表情就跟要入党似得。 他可以发誓,刚才绝对是无心之过,与黄暖冬的相处,总会带入多年的情意,肢体动作的关心是情不自禁的,忘了她这般年轻。 “不用......” 黄暖冬愣了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不过再也不敢回头,与李民洋有目光接触。 又在想常宁昨晚的那些话,短暂的几秒,黄暖冬便得出结论,可能男同志在经历过一些事,有过对比之后,才会发现身边人的好。 比如说自己? 并不是如常宁说的,李民洋对感情的事太随便,离开一个人,可以立马投入新的恋情,是有目的的。而是受的伤害太深了,知道了一些人的好。 得,李民洋一个轻微的暧昧动作,黄暖冬就把常宁的话当耳旁风了。 想来也是,一个能放弃省城工作的人,专门调到县城去倒追的女同志,她的脑袋瓜子又能机灵到哪? 李民洋注意到黄暖冬脸颊泛起的红晕,心里涌起喜意,看来她对自己并不是如一开始那般排斥了。 而作为体制内多年的“老阴货”,对这种小姑娘情感的把握,可谓信手拈来。 说实话,李民洋这辈子就想娶黄暖冬,有钱、家庭有地位,关键心善、人好,对自己真心,打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女人。 但如何取得好感,要有讲究。 “暖冬,我刚才......对......对不起了,也......也不知道......哪根神经答错了,就是怕你热,所以一抬手,真......真不是故意的。” 李民洋主动承认错误,“大小伙子”害羞了,简单的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关键那张脸通红,实则一只手在裤兜里用力掐自己的大腿。 李民洋如做了什么难以饶恕的错事,搁那自责呢。 “哎呀,没关系的,咱们这么久的同学了,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呀。” 黄暖冬反过来还安慰李民洋,看他紧张的样子,更加确信别人都不懂他,只有我自己懂! 这时的年轻人没什么讲究,两人要了些生包子,李民洋又在小摊上买了两碗粥,蹲在图书馆的台阶上就吃了起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黄暖冬边吃边问。 “明天清早。” “这么快?”黄暖冬惊讶道。 “早点去省城找活干,你说我这么大的人,每天游手好闲的,也不叫个事。” 李民洋抬手,将黄暖冬嘴角的发丝拉起,他在试探,看这姑娘会不会有过激的举动。 然而黄暖冬的耳朵已经通红,手指用力捏着筷子,那双大眼睛不自觉地眨着,然后愣声道: “民洋,工作的事你不用着急,我去找我爸,让他给你安排,反正你的大学学历摆在那。至于陶局长那边,档案的事我去说。” 眼下,黄暖冬不光给自己身上摊事,也给她爸找了不少麻烦。 与此同时,三百公里外的福海市,黄书记放下茶杯后,剧烈咳嗽起来。 “您不要紧吧?” 省税务总局的武秋河关心道。 “没事,不......不要紧,武局长,暖冬的事一直给你添麻烦,幸亏当时没转档案,不然你操作起来更繁琐。” 黄书记笑语道,而这番话虽是客气,但更是表明,档案既然还没转,就必须给我办。 “就当孩子去乡镇实习历练,很正常的手续,而且有这样的工作经历也挺好的,现在的年轻人嘛,缺乏咱们知青下乡吃苦耐劳的精神。” 武秋河立马附和。 “是啊,哈哈哈哈,还真是怀念那个时候......” 黄书记又与武秋河聊了许久,这份用心,还不是为了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姑娘,真是一点都不像自己,应该随了家姑了? ...... “暖冬,好意我心领了,但下海经商这条路,我一定要走的。说实话,我心里......” 李民洋看向黄暖冬,突然眼神含情脉脉,写满了温柔,目光对视的一瞬间,让姑娘有些不知所措。 “在我出事以来,只有你一直坚定地陪在我身边,其他人都看我笑话,也只有你能体会我的悲伤,如果不是你,我很难挺过来的。” 老阴货知晓黄暖冬什么性子,一番深情告白的话,足以击溃她的全部防线。 “嗯......”黄暖冬先是一愣,然后赶忙从兜里找出钱包,“民洋,我的钱你不着急还我的,做生意要是缺钱的话,我可以再借你。” “暖冬,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快把钱收回去,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李民洋直接上手了,看似很排斥收这个钱,实则捏住了黄暖冬白皙的小手,软乎乎的,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快把钱包收好。”李民洋重重道,还在用严厉的目光斥责她,这一刻很想把黄暖冬揽入怀中,但要讲究个循序渐进,不能让姑娘感到不适。 体制里升到那么高的位置,李民洋怎么看人,如何利用各种关系,已经游刃有余,更是十足的老阴货,现在拿捏一个小姑娘,那还叫个事。 “那民洋,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我说,千万别不好意思,毕竟......我们都多少年的朋友了。” 黄暖冬紧张到,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暖冬,我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好,不管我以后混得怎么样,只要是你的事,只要你愿意跟我开口,哪怕是犯罪,我都会义无反顾。” 再一次,李民洋的目光坚定到如入党的那一刻。 “哎呀,犯什么罪,净说些不吉利的话。”黄暖冬将下颚靠在膝盖上,心跳得厉害。 常宁她不懂民洋的,只有我懂他。 又过了一会,两人吃完饭后,黄暖冬在一旁买了一个甜瓜,塞到李民洋怀里后,撒腿跑了...... 第17章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深夜。 小饭馆的一桌上格外吵闹,那伙人已经吃了好几个小时,酒瓶摆了一桌,可还没要走的意思,而且看那打扮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饭店老板愁眉苦脸,也不敢催人走,只能耗在这里。 李民洋吞云吐雾,这番模样跟大学生完全联系不起来,活脱脱一社会无业青年。 “这么说,民洋你在省城的关系挺硬啊。” 陈淳农来了兴趣,没想到这简简单单坑一顿饭的事,竟然聊出商机来了? “要不然我傻啊!?税务局的工资那么高,我辞职干嘛?又不是在工作上犯了错误,也开除不了我!” 李民洋大手一挥,唾沫横飞,那叫一个张狂,“我舅的一些朋友在省城做外贸,额......这话就咱们兄弟在饭桌上聊一聊,千万别出去乱说......” 突然,李民洋的声音低了下来。 “啥事?”陈淳农瞪圆了眼睛,抬手亲昵地搭在李民洋的肩膀上,耳朵还贴在他的嘴边。 陈淳农心想:民洋你要是真有门路的话,那咱俩可就是好兄弟了。 “大鹅那边不出今年就要解体了,由于社会动荡,生产力不足,导致当地对生活用品的需求量很大,就咱们这里的东西,随便拿到那边都能卖高价。 那什么老牟的事迹你听说过吧?89年就赚了一个多亿啊!89年啊! 我舅认识的那伙人,就随便搞点运输的买卖,一个月也好几万的挣,大鹅那边真就和捡钱没啥区别,想不发财都难,我还守着税务局一百多的工资干啥? 你说我有这关系,还上班?上个求班啊!” 李民洋太过激情,将唾沫星子喷在陈淳农脸上,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帮他擦了擦,为掩尴尬,顺手拿起酒杯灌入口中。 这么赚钱啊......听得陈淳农心里痒痒,压根不在意那些细节,甚至迫不及待地想与李民洋搭上关系。 “你们大学生就是门路多啊。”陈淳农夸赞一句,拿起酒杯陪了一个。 “陈哥,也不是我门路多,是赚钱主要还得靠关系,不然连入行的门都找不到。” 李民洋强调一句,突出自己的重要性,但他哪有什么关系,反正这年头,撑死胆子大的,饿死胆子小的,吹就完事了。 再说,万一舅舅那边真有关系呢?清早他的神色可不是一般的认真与严肃。 “这句话没得毛病,哪都得是关系。”陈淳农用力点头,表示非常认同,他爸是干什么的,跟着见了许多事,一些门道还是非常清楚的。 “民洋,到了省城以后,咱这边有啥需要帮忙的,跟老哥开口就行,千万别客气,在咱们这块地方,老哥我还是有点实力的。” 陈淳农又连忙拉关系,同时在表现自己。 “好说,陈哥,你要是来省城,也提前跟兄弟说一声,我大鱼大肉的招待。” 李民洋也随即装腔,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他太懂这方面的交际了。 “够意思!” 陈淳农拿起酒杯又与李民洋碰了一个,放下酒杯后,顺口提起: “民洋,有啥挣钱的买卖,可不能忘记老哥呀,咱可以一起合作的。” “陈哥,这你放心,说句实在话,这钱让谁挣不是挣,肯定会先照顾兄弟们的。” 李民洋勾肩搭背,随即两人开怀大笑。 这生意怎么做,李民洋之后又分析得头头是道,从大政策到小方针,一些专业数词,把陈淳农一伙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牛!” “不愧为大学生!” “了不起啊!” ...... 陈淳农这伙人也只会咧着嘴,朴实无华的称赞了,都没什么文化。 正当聊得起劲的时候,突然有人鬼鬼祟祟地走过来,打断了李民洋吹牛逼。 “陈哥,你们在这吃呢。” 来的人是薛鹏鹏,为了躲账,今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记得昨天李民洋说起请饭的事,便挨着饭馆找,终于让他给碰到了。 陈淳农目光不善地打量薛鹏鹏,眉心的皱纹越来越深。 薛鹏鹏点头陪着笑,谁也没跟他搭话,厚脸皮地挤在一边坐下。 “叭”! 下一刻,陈淳农毫无预兆的一个耳光甩在薛鹏鹏的脸上。 “你妈的薛鹏鹏,老子让你坐了?之前还想找民洋的麻烦,不知道他是我兄弟吗!?” 眼下,陈淳农莫名要给李民洋出气,不为别的,就为那买卖的事,也在向李民洋展现自己混得有多好。 “我......” 薛鹏鹏惊住了,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然而陈淳农又是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啊......陈哥,不至于吧......” 薛鹏鹏表情痛苦,举着胳膊求饶。 “动我兄弟就是不行!” 陈淳农突然变得戾气十足,提起椅子准备继续打,人性皆是如此,面对越怂的人,他就越气焰嚣张。 “陈哥,算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李民洋连忙站起,拉住陈淳农,“再说我跟薛鹏鹏还是一个院的,一点小矛盾不至于这样。” “陈哥,我那是跟民洋闹着玩的。”薛鹏鹏连忙笑着附和,捂着肚子颤颤巍巍地站起。 “以后他妈跟我兄弟说话注意着点。” 陈淳农指着薛鹏鹏的鼻子叫骂,喘着粗气,愤愤地坐回到位子上。 薛鹏鹏尴尬地站在那里,没人搭理他,李民洋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作为一个院的,李民洋不找他麻烦已经很够意思了,但他不是心善的人,你自己把生活过成这样,非亲非故的,你就自己面对。 同情心泛滥反而给自己遭来一堆事。 薛鹏鹏使劲咽了口吐沫,可怜巴巴地走了,想着混一口吃的,结果没吃上不说,还遭了一顿打。 之后李民洋这伙人,又吃喝了一个多小时才起身散场,那老板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陈淳农拉着李民洋,非要用三蹦子送他,但李民洋摆手拒绝,拢共就几步远,没必要,主要担心陈淳农喝了太多酒,夜路太危险。 送着陈淳农一伙人全离开后,李民洋才往家里走,可没走几步,就在不远处看到一熟悉的身影。 薛鹏鹏缩着身子,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第18章 出发 “民洋,帮我一把吧。” 薛鹏鹏佝偻着身子,靠近李民洋,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我自己的工作都丢了,连点收入都没,怎么帮你。”李民洋摇摇头,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也没给薛鹏鹏散,真瞧不上这种人。 “你不是把彩礼钱都要回来了,借我二百就行,就周转几天,到时候还你二百五,老哥让你纯赚五十!” 薛鹏鹏搓着手,一脸讨好样。 “你他妈还挺会报数,二百五?”李民洋默默深吸一口烟,懒得吐槽,“彩礼钱我都是借的,一要回来后就都还了,手上真没什么钱。” 李民洋没必要在话上得罪薛鹏鹏这样的小人,便委婉的拒绝。 “民洋,看在我们一个大院的份上,你就帮我这一次,我真的没一点办法了......”薛鹏鹏立即唉声叹气地央求。 “打住!” 李民洋摆摆手,没心情在这继续耗着了。 “薛鹏鹏,与其求人这么可怜,去工地上搬几天红砖也比现在舒坦吧?你千万别指望外人来给你擦屁股,他们只会看你的笑话,包括我。 什么时候把你妈给逼死了,真就连给你递纸的人都没了。” 李民洋嗯灭了烟,低头快步离开,但沉默片刻后,又飘出一道声音: “我一会路过小卖铺的时候,给你妈和孩子带点挂面、鸡蛋,但不会留钱的,省下你回去逼着要钱,人活到你这份上,真没啥意思了。” 薛鹏鹏望着李民洋离去的背影,再也没去哀求了,转身走入黑暗的巷子里。 我妈和我娃能过下去就行......薛鹏鹏念叨了这么一句。 ...... 次日,凌晨五点。 李民洋为赶最早的一趟依维柯,摸着黑出门,提早到了省城好安顿。 本来不想让家里人跟着操劳,可家人非要送他,便一起出门,唯一的交通工具是一辆二八大杠,还是83年买的,已经有些年头了。 将行李都绑在车上,再走着去车站。 “洋哥。” 这时郝一豆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这小子也要去省城,找他姐打工,便约着坐同一趟车,路上也有个照应。 “毛豆,早。” 李民洋笑着打了声招呼,郝一豆撇撇嘴,也不反抗了,由着洋哥叫这外号吧。 有条新买的牛仔裤,毛豆他妈让他去了省城再穿,但这小子非得清早就穿上,也不怕路上弄脏了,此刻双手擦在屁股兜,轻轻吹着口哨。 “别磨蹭了,快些走。” 李民洋催促一句,嫌这小子走得慢。 郝一豆被这样说,觉得有点挂不住脸,但先看的是李丽洋,这个院里的男青年,估计都喜欢这个身子高挑,长相俊美的姑娘。 而李丽洋只是默默走着,都没去看郝一豆。 等一伙人出了大院时,一辆三蹦子向他们闪灯,随即陈淳农打着哈欠将车骑了过去,记忆中,这还是他第一次早起,却给了李民洋。 “民洋,上车,老哥送你。” 陈淳田从车上跳下来,主动搬行李,表现得相当热情,就等着李民洋从省城给他带回好消息了。 “诶呦,陈哥,还麻烦你送一趟。” 李民洋也急忙上手搬行李,这人家都过来,不好不领这个情,不然就是得罪人。 这陈淳农是谁?可能丽洋、田邱莲认不得,但郝一豆可清楚,这一带混得最好的,什么时候洋哥跟他关系这么惯了,还称兄道弟。 “这我院的一个小孩,跟我一起去省城,让他坐后座,我坐副兜就成。” 李民洋率先坐在三蹦子的副兜上,这家伙有些年头没坐过了,还挺怀念。 “谢谢哥。” 郝一豆怯生生地叫了声,甚至还向陈淳农微微鞠躬致谢后,随后才小心翼翼地坐在后座,就一没出息的样。 挥手道别亲人,在宁静的街道中,一辆三蹦子轰隆而过,别说,还真有点拉风。 但走土路的那一截,是真的遭罪,都快把李民洋的心、肝给颠出来了,突然,一包烟落在他的手掌心,还是华子! 李民洋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陈淳农在专心开着车,倒是毛豆盯着自己。 这烟显然是从陈淳农口袋掉出来的。 于是李民洋迅速把华子装自己兜里,很自然地撇过身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而郝一豆反应过来后,也慌忙看向另一边,一会陈淳农要问起来,反正自己就装不知道。 不多久到了车站后,有一辆依维柯已经停在路边了,李民洋和郝一豆连忙拿着行李上车。 “陈哥,我去占座了,有劳你送一趟,赶紧回吧,有什么好项目,兄弟第一时间会通知你的。” 李民洋急着叮嘱。 “行了,时常联系。” 陈淳田笑着摆摆手,便骑着三蹦子回了,心里还在感慨,这李民洋的性子确实利索,不拖泥带水,关键还有脑子,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挺舒心。 ...... “哥,走远了,没事。” 郝一豆趴窗户上望着,等看不到那辆三蹦子后,不由咧嘴一笑,心里终于踏实了。 “成,表现得不赖,等去了省城后,哥请你喝瓶汽水。”李民洋笑着调侃一句,依靠在座椅上。 阳光微微破晓,这时才见一点点阳光,司机拉开窗户又吆喝了几声后,便驱车缓缓向前驶去。 很快,车子行驶到了主路上,而天也亮了,阳光洒满了整条街道,刺进窗户里,整个车厢都是金灿灿的一片。 同时在县城的某一脚,有人悲伤着。 “不是?明明装这个兜的啊?哪去了?这副兜里也不在啊?该不是后面的那小子顺走的吧?有可能!现在的小孩可都不老实。” 陈淳农一路骂骂咧咧,对郝一豆那孩心生怨恨,但无论怎么猜忌,都检查了好几遍副兜,就是没怀疑过李民洋。 开玩笑,人可是大学生,高素质! ...... 这种远途的客运车,一般都是在走远后才收费,到省城每人得十二块,价格相当贵了,昨李民洋请李淳农等人敞开了吃,才花了十一块。 注解:因为当时的车辆保有量少,出行方式单一,从县城到省城只有客运车,且人口基数大,所以客运妥妥的属于高消费。 可跟车的人到李民洋这里时,却要跟他要22。 ps:新书不易,兄弟们给小半刷点礼物吧,跪谢了。 第19章 得知什么人性 “为啥我得掏22块?”李民洋寻思自己的行李也不多啊,就俩尼龙袋子。 “前面那大妹子说让你给。” 跟车的男人上下打量一番李民洋,顿时心生鄙夷,觉得这后生打扮得精精干干,对媳妇咋那么抠搜。 “对媳妇子好点能交好运,不然路越走越窄。”那人又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啥?” 李民洋更一头雾水了。 “民洋。” 一道如盼夫归的声音从车厢前头传来,只见薛鹏鹏撩开他那蓬松的长发,嬉皮笑脸地盯着李民洋,而后又大步走了过去。 由于几天没洗漱,薛鹏鹏原本蓬松的造型全部耷拉着,一股头油臭味,把脸遮住根本看不出是男女。 主要薛鹏鹏瘦弱,任谁先瞅一眼,都以为是个妇人。 “妈呀,你男的呀!?” 跟班的张大嘴巴,这才认出男女。 “县城里实在没活路,我得去省城找个干的,民洋,帮我掏个路费,等我上去赚到钱后立马还你。”薛鹏鹏缩着脖子,讨好地笑着。 “没钱。” 李民洋冷冷一句,便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继续睡,郝一豆学着样,也是同样的动作,他更不愿搭理薛鹏鹏,以前还欺负过自己。 “没钱你就趁早下车。” 见这情况,跟车的男人立马板着一张脸,抓住薛鹏鹏的领口往前拉拽。 这时的社会比较乱,尤其跑运输的,真是啥人都能遇到,所以跟车的都是硬茬,根本不和你废话。 薛鹏鹏一天多没吃饭,顿感头晕目眩,顺手抓住座椅扶手,冲着李民洋呼喊: “民洋,都是一个院里的,你帮我这一次,我去省城是为了多挣钱,让我妈和孩子过得好一点......” “诶,停手!” 李民洋拿出钱递了出去,要不是薛鹏鹏的这句话,还真不想帮他。 那跟车的人见到钱,也就立马松手了,薛鹏鹏狼狈地走到后排,又死磨硬泡,硬跟一大妹子换了座位,与李民洋就隔一个过道。 “呦,还带的油饼干呀,给我吃一口。” 薛鹏鹏瞅见李民洋怀中的袋子,一把拽过来,抓起狼吞虎咽。 “你这人......” 李民洋眉头轻皱,但想想还是算了,就那一袋东西,随便薛鹏鹏造吧,便继续蒙头睡,而摇摇晃晃的车子如摇篮似得,更容易让人进入梦乡。 “来,民洋,把手抬一下,我喝口水。” 薛鹏鹏拿过李民洋手下压着的保温杯,拧开瓶盖后,大口喝了起来,饼干吃太多了,有点噎。 李民洋迷迷糊糊地,看到薛鹏鹏那满嘴油渍的嘴巴,吸自己的保温杯。 妈的,这孙子,但细细想来,薛鹏鹏这个逼货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清早李民洋刚跟薛鹏鹏发生矛盾,这伙后脚叫人去打李民洋,随后李民洋带陈淳农一行人要彩礼,他竟然也有脸跟着,关键完了还伸出手主动要钱。 当晚李民洋打了他,隔天就又来借钱,眼下又是蹭吃蹭喝,合着这些事在他心里一点都不膈应? “民洋,有烟没?” 薛鹏鹏嬉皮笑脸道。 “滚滚滚。” 李民洋都懒得搭理他,转过身子继续睡,反正忍他这一段车程就好了,以后怕连面都见不着...... 上午十点那会,福海的黄书记,主动给陶建发打去电话,女儿要调岗,于情于理都要跟曲阳这边的税务局打声招呼。 因为工作的事,让黄自远挺头疼的,也不知道暖冬这丫头突然又发什么疯,昨打来电话,又迫不及待地想调回福海,多等一天都不愿意,急成这个样子? “黄书记,没关系的,这哪是添麻烦呀,暖冬她不光工作积极,原则性又强,说实话,我真舍不得放这样的人才走呀。” 陶建发溜须拍马,这夸黄暖冬,就是暗抬黄自远,他双手紧握着听筒,都是站起来打这一通电话的。 “那也是建发你领导的好呀......” 黄书记的语气倒是十分亲近,一点都不官方,他和陶建发算是老相识了,原来下乡的时候在一个队上工作过。 “近来怎么样?听说你女儿结婚了?本来应该回去一趟的,但近期的压力实在太大,国企面临改革,我们福海是重点区,我都连轴转。” 黄自远谈了起来。 而像黄书记这种位置,除非是特别亲近的那种关系,否则陶建发这样的级别,不会主动邀请的,万一有哪些人不方便碰面,你都叫来了,那不是闯祸嘛。 一般情况,像黄书记这种的,都是主动参加一些宴席,可以称为不请自来,让书记员提前筹备。 “老班长啊......” 随之陶建发也不端着了,那一声长长的老班长,拉近了与黄自远的距离。 “我女儿的命太苦呀,遇见个不靠谱的男人,已经怀了那人的孩子,可那男的又不想负责,最后还把我家闹的是鸡犬不宁啊......” 这陶建发也是个人精,懂得如何让关系更进一步,与黄自远聊这些家里的事,很容易共鸣亲切感。 “还有这种事?” 黄自远声音低沉,随后简单了解陶家的情况,而陶建发最会添油加醋了,那番形容让人听得牙痒痒,怎么会摊上这种男的。 “唉,老班长,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啊,要不给青青介绍就好了,可李民洋刚进单位那会,也看不出来是这种人啊!” 陶建发最后又哀叹一声。 “李民洋!?” 黄自远的声音不由提高几个度,他对这个名字可一点不陌生,当初女儿大学分配时,就央求自己,非要把这个人安置在省城。 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福海市的就业环境很糟糕,所以便先推脱了女儿,等以后有机会再调。 难不成? 黄暖冬急匆匆地去县城,又要火急火燎地回省城,都是因为那什么李民洋? “建发,那先挂了,有机会叙叙旧。” 黄自远放下电话,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变得沉重起来,有关李民洋的事,一定要与黄暖冬好好说说的,那丫头没什么心计,被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 ...... 快到中午时,从曲阳县的依维柯,抵达了省城的车站...... 第20章 这哥们能成事 福海市的汽运站如一盘大杂烩菜,简直要多乱就有多乱,这时也没有安检那一说,车子还没到站,就有人趴在窗户口,举着住店的牌子,不断吆喝。 商家为了抢客,直接大打出手的事常有发生。 郝一豆坐直身子,很兴奋地看着这一切,他都要十九了,但都没出过县城,包括李丽洋也是,县城里的孩子大多都是这样。 说句不中听的,人们舟车劳顿跑来县城的,十有八九是看病的。 依维柯刚刚停下,就有一大群人围了过来,李民洋叮嘱郝一豆拿好行李,立即挤着下车,至于薛鹏鹏,压根没管。 “靓仔,要不要住店。” “很便宜的啦。” “小伙子,有小妹的哦。” ...... 这些拉人头的,就差上手拽人了,郝一豆还想应声,李民洋拉着他冲出包围,往站外走去,你多一句话,真就拽着你走不了了。 “你姐在哪等着。” 李民洋急促地问。 “说是在福瑞酒店门口。” 郝一豆连忙应道,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渍,这省城要比老家热多了。 “巧了。” 李民洋脚步稍停了停,虽然对福海市无比熟悉,但那也是许久的回忆了,老城停留在记忆深处,又出现在眼前,这座城市翻天覆地,变化太大。 “你不是在这上的大学?怎么连个酒店都找不见?”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李民洋耳边响起,他瞥了眼,竟然是薛鹏鹏,这人还跟着自己。 “不是,你忙你的去,别跟着我。” 李民洋嫌弃地扫了薛鹏鹏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栋矮楼上,就在马路对面,那应该就是福瑞,约的房樊朴和周军子也在那里等自己。 随后李民洋带着郝一豆过马路,果然看到门口挂着“福瑞酒店”四个铜铸的大字。 “洋哥,那是我姐,诶,姐,这里!” 郝一豆激动地挥舞胳膊,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姑娘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民洋哥,麻烦你了。” 郝一青怯生生地打招呼,额头前的一绺发丝轻轻飘动,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很深的倦意,没有年轻人一点朝气蓬勃的样子。 这时在饭店里帮忙,活是很重的,基本要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忙到夜里十一、二点,遇到喝酒的更是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忙吗?要不我请你们吃饭。”李民洋笑语道。 “民洋哥,不用麻烦了,我带我弟去店里吃,两点以后有员工餐,我得赶紧安顿他,要是耽搁了,下午就没法去店里干活,我只请了半天的假。” 说着,郝一青已经提起她弟的行囊,又向李民洋点点头后,往着公交站牌走去。 望着那姐弟俩的身影,李民洋有片刻的出神,来省城还没来得及感受城市繁华,就得急匆匆地去干活,甚至都没空给毛豆买汽水。 受苦人的常态罢了。 “民洋!诶呦,不好意思来晚了,临到下班了,突然通知开会,军子那孙子也临时有事,过不来了。” 房樊朴推着二八大杠,火急火燎地赶来,衬衣都贴在皮肤上了,头发更如被水浇过一样。 “肥仔,你要这样坚持下去,没几天就不能叫你这外号了。” 李民洋笑着打趣,连忙掏出华子准备散烟。 “兄弟辛苦了!” 有一人抢在李民洋前面,给房樊朴散烟,而且拿的烟也是华子! “咦?薛鹏鹏,你还跟着我干啥!?”李民洋顿感烦躁,心想这人还成狗皮膏药,甩不掉了? “民洋,你瞧你这话说的,多见外啊,咱们一个大院长大的,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得了,现在出门在外,我不靠你靠谁呀。” 薛鹏鹏肩膀轻轻一抖,靠了下李民洋,就跟小媳妇撒娇似得。 “你他妈脸皮也太厚了吧,还讹上我了?再说老子跟你关系好吗?就没打过交道,你赶紧走,别搁这叽叽歪歪!” 李民洋紧锁眉头,实在见不得这薛鹏鹏。 “这么热的天,你生这么大的火气干嘛,小心中暑!”薛鹏鹏语重心长,还关心上了,又连忙给李民洋递烟,可被一巴掌甩开,根本不接。 “民洋,你出来做买卖就不需要个帮手?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让我跟着你混,以后烟肯定不用你买。” 薛鹏鹏立即把半包华子塞到李民洋口袋里。 “你他妈烟哪来的?”李民洋又直接丢给薛鹏鹏,“少跟我扯这废话,赶紧走人。” 随即李民洋把行李往二八大杠上绑,薛鹏鹏立马上手帮忙,被用力推开后,就立马又凑过去。 额......这直接整的房樊朴无语了,心想民洋真是啥朋友都能交到。 “是不是非要逼我发火!” 李民洋一把揪住薛鹏鹏的领口,大声咆哮,扬起拳头就准备打他。 “民洋,你不管我,我就得饿死,你让我稍微稳几天,有个落脚的地方,我找到工作肯定立马就走,真的,求求你了,先让我跟着你吧。” 薛鹏鹏都带着哭腔了,噘着嘴,可怜兮兮地抬手摸住李民洋的手,就如妇人祈求她的男人别打自己,那般凄惨的画面。 嘿嘿......房樊朴有点没崩住,笑出了声,那嘴角不禁上扬的摸样有点看笑话的意思。 “你走行不行!鹏哥,算我求你了,我来省城也是投靠别人,看人家脸色,怎么,还得再带个拖油瓶啊?人家连我带你一起赶出来。” 李民洋被整破防了,都开始哀求鹏哥。 “就算赶出来,我们也得在一起,我跟定你了。”薛鹏鹏的表情异常坚定,紧紧抓住李民洋的胳膊坚决不撒手。 “别闹!再说这自行车绑这么多行李,也拉不下咱们三个人啊,要不行,定个地方集合。”李民洋想方设法支走薛鹏鹏。 “没事,我瘦。” 薛鹏鹏溜到自行车前,跳着坐在横梁上,“瞧见没有,能挤下。” “鹏哥,我真错了,我借你钱行吧,不用还了,你赶紧走。”李民洋都准备给钱了,真被整无奈了。 “你要给钱就给,反正钱我也要,你人我也跟,怎么打我都不顶事。” 薛鹏鹏轻抿嘴唇,扬起傲娇的大脸盘子,蓬松的头发在迎风飘荡。 李民洋愣在那里,顶着烈阳,许久都讲不出一句话来,从未如此无语过。 “民洋......”房樊朴凑到李民洋耳旁,“要不先带着,看样子你也甩不掉,这哥们能成事,脸皮太厚了。” 第21章 落脚 房樊朴体力跟不上,眼下要拉这么多行李,横梁上还坐着一“小媳妇”,根本骑不动车,于是只能李民洋瞪,满载的二八大杠行驶在省城的街道上。 已然一副农村人进城的标准形象。 “肥仔,一会上坡的时候你下来推一把,别死坐着。”骑了没多久,李民洋已经满头大汗。 “民洋......” 薛鹏鹏微微侧身,一副心疼人的恶心嘴脸,举着胳膊想给李民洋擦擦汗珠,刚他流的汗都滴自己头发上了。 “你他妈别碰我!” 李民洋的情绪相当过激。 “行啦,你俩别打情骂俏,节省点体力。”房樊朴在后头提醒一句。 这三人行,一路上都在拌嘴。 福海市的南乾村,号称外来务工人员的集中地,一间普通带电风扇单人房,一个月只要九块钱。 不过除了能凑合地睡一晚,那里的条件可不是一般的差,垃圾堆得到处都是,哪哪都有一股恶臭味,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联防办经常去那里逮人,乱得不成样子,说实话,像李民洋这样的大学生,根本不适合在那里住。 不过那地倒是离房樊朴的单位不远,两公里左右的路程,但人肥仔的单位有提供的宿舍房。 李民洋差不多瞪了两个多小时,才大汗淋漓地到了南乾村,房樊朴下午请了假,一点不着急,必须把好兄弟安顿好才能够安心。 三人一来地方,就有一大群狗冲着他们狂吠,不远处还有几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这拿着铺盖卷,一看就是新来的人。 薛鹏鹏连忙去捡地上的石头,准备砸这些野狗,李民洋立马制止,低声叮嘱: “会咬的狗不会叫,别怕,正常走就行,但你要一扔石头,砸到这些狗,那就不是野狗了,有人出来讹钱。”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房樊朴担忧地看了李民洋一眼。 然李民洋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是什么人就入什么圈子,我就是一个无业游民罢了,就适合这里。” “可是......” 房樊朴低着头,还是放不下“大学生”这层身份,认为就应该高人一等,不过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这时的大学生还挺吃香。 至于李民洋,早已不把自己当大学生了。 随之三人经过垃圾桶,有一老头在那里捡东西,顺手甩出的废渣砸在房樊朴的后脚跟。 “啊呀!” 房樊朴疼得眉头紧锁,而那老头并未停手,还在故意给李民洋那边扔垃圾。 “樊朴,要紧吗?” 李民洋急着询问。 “倒没多大事。”房樊朴松松脚踝,“这老头也太没素质了吧。” “你没事就好。”李民洋低语一声,又怒气冲冲地朝着老头大喊:“你给我停下来!” 那老头回头瞪了眼,向李民洋龇牙咧嘴,然后更加张狂地朝他们砸垃圾。 “走吧明洋,遇见这种人只能自认倒霉。”房樊朴拉了拉李民洋。 “好,咱们走。”李民洋扭头立马走,没有丝毫犹豫,又一边解释: “咱们拿那老头真没一点办法,吼那一嗓子,也是怕你心里过意不去,嫌兄弟不为你出气。” 接连触霉头,让房樊朴的心情极差,原来对于李民洋辞职这事,还抱着很好的心态,人挪死、树挪活,可现在,真有些心灰了。 至于刘子亮那些人,就等着看李民洋的笑话。 “民洋,要不咱换个地方住吧,每个月也不差那几块钱,再说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房樊朴语气很重,他真想带着李民洋赶紧离开南乾村,就不是该待的地方。 “肥仔,钱是挣出来的,这话不假,但是在没有学会挣钱之前,我得先学会省钱。 现在身上带的钱,没我自己挣的一分,都是我爸妈省吃俭用存下的,你说我哪有脸拿这些钱,让自己去过逍遥日子,我真不配!” 李民洋笑得十分洒脱,转头走进一间狭隘的民租房店里,门口的招牌非常显眼,单人间一个月只需七块。 薛鹏鹏紧随其后,他刚才听到李民洋的那繁话,心里触动很深,人一个大学生这么能吃苦不说,还特有头脑,那自己呢? 反正跟着民洋就行......薛鹏鹏更加确定了目前短暂的人生方向。 李民洋甚至都没到楼上去检查下房间,就直接跟老板定好房间,都这个价格了,还有检查的必要吗? 随后拿着钥匙到了三楼,一打开们,一股脚臭味迎面扑来,这是前一任租户留下来的“礼物”,差点让房樊朴吐出来。 狭窄的房间里,只摆着一单人床和电风扇,再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至于洗漱的地方,楼背后有个大院,人们统一去那里。 “民洋,这床也不是很窄,两个人挤挤没问题的。”薛鹏鹏还挺满意,兴奋地开始铺被褥。 “鹏哥,你那啥,找到干的地方赶紧走啊,小弟啥情况你也瞅见了,真没必要跟着我吃这苦。” 李民洋是真不敢和鹏爷说冲话了,只想赶紧把这位爷送走。 薛鹏鹏没吭气,一直低着头干活,打算用行动感动李民洋,这位爷就不相信民洋他的心是铁做的。 三人简单收拾一番后,最起码屋里像个住人的地了,随后李民洋便带着去吃饭,楼下正对面就有一家面馆。 李民洋和薛鹏鹏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上面条,立马狼吞虎咽起来,可房樊朴捏着筷子,久久没动一口。 见李民洋喝水的间隙,房樊朴连忙开口:“民洋,你打算干什么买卖?” “我先去调研市场,肥仔,不用担心兄弟,我有规划的,不是一脑热来的省城。” 李民洋笑了笑。 “成吧,兄弟相信你。”房樊朴点点头,迟疑片刻后,又说起: “估计是刘子亮那孙子瞎传的,同学们都在聊你的事,而且风气越来越不对劲,说什么是你不想负责,抛妻弃子之类的话。” “我哪能管住别人的嘴,事情已经这样了,活好自己就行。” 李民洋淡淡一句,好似一点都不在乎,继续低头吃起面条。 房樊朴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民洋,突然有了一种陌生感,那种豁达,吃苦的劲,难以形容,就是陌生! ps:新书太需要礼物了,小半跪谢大家了。 第22章 薛鹏鹏 城市套路太深。 晚上过了十一点,房东那里直接断电,嗡嗡作响的电风扇突然静止,狭窄的房间如被炭火蒸烤,瞬间成为桑拿房。 所谓的隔断,就拿几张泡沫层糊弄人,李民洋躺在床上,可以清清楚楚听到隔壁房间一工友的磨牙声,仿佛就在耳边。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呼噜声更不用提,此起彼伏,就没消停的时候。 “嗯......哼哼......嗯......”薛鹏鹏吧唧着嘴,一个翻身,那头蓬松的头发钻到李民洋怀中。别说,乍一看,还是有几分暧昧情调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年轻贫困夫妇在城市艰苦奋斗,熟睡时上演的温情一幕。 睡眠质量是真的好......李民洋厌烦推开薛鹏鹏的头,只好起身反着睡,头朝下,脚朝上,这样两人还能宽松一些。 只不过稍一动弹,李民洋已经浑身是汗,月光穿过敞开的窗户,照在那张年轻的脸上,再无一点睡意。 大鹅年底就将解体,经济衰退已是定局,无法逆转,制造业的极度不足,从而导致市场商品严重匮乏。 而华夏刚历经了十多年的改革开放,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轻工业的制造,商品种类和数量日益丰富。 不再像计划经济时,供需比严重不对称,需要专门的布票、电器票,进行微观的供需调控。 当然了,轻工业的快速发展,皆是人口红利带来的好处,工人们勤劳且务实,这是仅华夏拥有的宝藏。 现在华夏的商品不仅有价格优势,且款式也相对新颖,如文具、服装、生活用品等等,此类物品无疑成为大鹅的抢手货。 而关键在于,华夏市场经济的不完善,至少对大鹅的贸易没有发货渠道,只能通过“倒爷”这一行业,通过长途火车将货带过去。 “二道贩子”的生意能火爆到哪种程度,拿最简单的打火机举例,直接找生产厂商,进价仅为三毛左右,如果能把货带到大鹅,就能卖到一美币的天价。 而福海市作为纺织工业、轻工业的重点城市,在这里进货有着绝对优势。 李民洋最会利用各种政策来迎合发展,可你总得有“资金”这块敲门砖,这个年代有的人为了每月一、二百的工资兢兢业业,有人已经日赚斗金。 投身于时代的浪潮中,要想掀起风浪,就必须要承担风险......那张年轻的面容上,闪过了一抹坚决与凶狠。 不光要比谁有头脑,更要比谁狠,比谁有胆识...... ...... “民洋,你醒醒,起来吃饭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李民洋耳旁响起,一瞬间,让他还以为在县城的家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薛鹏鹏的那张肥脸。 “我给你煮了方便面。” “方便面?嗯?你偷我钱了!?”李民洋猛地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子,连忙抬起褥子,九百多块一分不少的都在那。 钱没少。 “瞧你那点出息,吃两包方便面还需要咱掏钱啊,但这碗可是借的,你赶紧吃,我还得还回去。” 薛鹏鹏撇撇嘴,将碗递给李民洋。 “以后别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了。”李民洋严肃批评薛鹏鹏这一行为,旋即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能荷包个鸡蛋就更香了。” “回头我想想办法,这不叫个事。”薛鹏鹏淡淡一句,点着烟坐在床边。 房间门直接敞开,过堂风令人感到清爽,走廊处步履匆匆,都是出门的务工人员,楼下街道也变得嘈杂起来。 “民洋,我们今天去干啥?”深吸一口烟后,薛鹏鹏表情很认真地看向李民洋。 李民洋顿了顿,继续吃完剩余的一筷子方便面,旋即缓缓道: “鹏鹏,我一会给你五十,这钱还不还看你,念在我们一个院长大的份上,我最后在帮你一把,你赶紧去找个正经干的,家里还有人等着让你养活。” 李民洋的意思很明显,还是让薛鹏鹏走。 “民洋,是,我薛鹏鹏不务正业、偷鸡摸狗,别说你了,连经常跟我混在一块的人都看不起我。” 薛鹏鹏突然站起身子,神色变得极为严肃,情绪也渐渐激动: “陈淳农的那一个耳光和那一脚,把我打醒了,无论我怎么讨好他们都没用,我在他们眼里就一臭虫,从来没把我当个人看。 民洋,我现在就想混出个人样来,让我妈享享福,也让我孩子喝的起奶粉。 但我真没啥本事,不知道该干个啥,认识文化最高的就是你这个大学生。 民洋你做买卖总得有帮手吧?与其雇别人,真还不如用我,工资不工资的你看着给,最起码我跟你绝对是一条心,这世道的好人可太少了。 民洋,让我跟你好不好,求求你了!”最后,薛鹏鹏弯腰恳求。 面对薛鹏鹏的炙热发言,李民洋一时顿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来没见过这人如此认真过。 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李民洋需要帮手,走倒爷这条路本就凶险,如果连靠得住的人都没有,真就跟走钢丝一样。 可关键,薛鹏鹏能靠得住吗? “鹏鹏,不瞒你说,我准备做倒爷,去大鹅那里贩卖东西,但这条路可不好走,路上一种是背货的,还有一种是背刀的,死在路上的大有人在。” 李民洋把事摆在明面上。 薛鹏鹏刚才的表现让他有所触动,或许是一张床上睡了一宿的原因?打算给他一个机会。 但如果薛鹏鹏的性子实在不行,成不了事,李民洋会毫不留情地撇下他。 “民洋,只要能挣钱,我啥事都不怕,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薛鹏鹏重重道,连忙给李民洋递烟,嘴角不禁上扬,心中狂喜。 “你抽时间把头发给剃了,打起架来太吃亏,人一揪你头发就废。” 李民洋笑着调侃一句,接过烟后,点着猛吸一口,下一刻却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啊咳咳咳......” “你这哪买的烟,假的!” 李民洋紧锁眉头,一张脸瞬间咳得通红。 “就楼下对面的小商店,我也抽出是假的,但真没发退,我顺的。” “那只能凑合抽了......”李民洋继续猛抽,总比没有强。 第23章 舅舅的人脉 出门办事讲的是排场。 李民洋出门前,换上了入职税务局时买的那身正装,黑裤子、白衬衣,一双黑皮鞋擦得锃光瓦亮,形象就如出差的公务人员。 反观鹏爷,终于洗了头,没有那一股头油臭了,但已经磨得发亮的牛仔裤,印有食品厂印花的背心,外加一双格子凉鞋,太拉低整体形象。 让鹏爷去理发时还叽叽歪歪,很不情愿,当换了个寸头出来时,让李民洋恍惚了片刻。 “卧槽,你脸盘子这么大?鹏哥,这么看起来还是原来的发型有个性。” 李民洋打趣道。 “早跟你说了发型不影响的。” 薛鹏鹏欲哭无泪。 随后李民洋又领着此时笑比哭还难看的薛鹏鹏,到了一家服装店,拢共花了十块七毛,就给他从头到脚置办了一身正装。 联想原来的迪克牛仔造型,薛鹏鹏跟换了个人似得。 “哈哈哈,看我,像在正式单位工作的人一样。”薛鹏鹏兴奋地照着镜子。 “你穿这身去顺烟,没人会怀疑你的。”李民洋调侃一句,两人嬉笑地走出服装店。 这时的通讯并不便宜,同省内要一通电话也得五毛钱,李民洋本着无比相信舅舅的心态,给田邱山打去电话。 当时走得太急,还没好好唠唠他在省城这边有哪些人脉。 “舅,你有服装厂的关系吗?或者文具、生活用品这些,只要能搭上线的都可以,我准备进点货去北方城市卖。” 李民洋问道,不敢跟家人说自己去大鹅做倒爷的事,省得让他们提心吊胆。 “认识呀!” 田邱山不假思索,立马应道。 “舅,那麻烦你帮我搭条线,咱也不是要占多大的便宜,能按正常的进货价走就成,就担心欺负咱们外来人,故意卖高价。” 李民洋兴奋道。 “民洋,我有一老朋友,在服装厂上了有十多年的班,我给你个店址,你直接去找他就行,一会我再打电话说上一声,这事就妥了。” 田邱山的语气尤为自信。 “好,那麻烦舅舅了。” 李民洋看了眼薛鹏鹏,两人都欣喜地笑了,心想舅舅真挺靠谱一人。 “一家人谢啥,你不用操心了,等着舅给你安排。” 听听,这语气多有安全感! 随后李民洋记下地址,出发前特意买了些水果,准备妥当之后,才匆匆赶去东营区,距南乾村有十五多公里的路程。 一路换乘三辆公交,又步行两公里的路后,李民洋和薛鹏鹏才赶来东社服装厂,不过这时刚好中午十二点,不好冒然去找人家。 万一领导已经安顿好饭了,你又突然去,该怎么安排你?那不是给人家添难题。 不过附近倒是有几家小餐馆,凑合一顿很简单。 外头的天实在太热了,待小餐馆里最起码可以吹吹风扇,李民洋和薛鹏鹏吃了两碗菜浇米饭后,就一直待在店里,不断续免费的茶水喝。 “咳咳......咳咳咳......” 老板娘有意用力咳嗽一声,意思很明显,在赶两人走,但李民洋和薛鹏鹏很有默契地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一直拖到两点半之后,两人才起身离开。真的,脸皮不厚的人都要自己遭罪受。 这东社服装厂属于国营企业,但看厂区萧条的样子,也能判断出效益有多低迷,正当李民洋和薛鹏鹏迈进大门没几步,就听到一道高亢叫喝声。 “谁让你们进来的!过来!你们找谁?” 门卫吆五喝六地冲出来,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也怪不得一些国企被淘汰......李民洋心中鄙夷,有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大叔,我们找秦胜利。” 李民洋客气道。 “嗯?”保卫科的这人眉头一跳,旋即露出一排大黄牙,“诶呦,哈哈哈......你就是邱山的外甥吧?” “您......您是秦叔?”李民洋艰难挤出笑容,怎么的?舅舅你......就给我介绍的门卫关系? “可不就是我嘛,刚还瞅见你在小餐馆吃饭,咋过这么久才来,不早说。” 秦胜利连忙拉着李民洋走去门卫室。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李民洋也只好送出水果,虽然自己都舍不得吃,还要说些明面上的话。 “秦叔,我舅时常在老家念叨你,叮嘱我来省城后,一定要来看你,我这一个大后生,您要有什么体力活,吩咐我就成。” “以前在队上的时候,我跟你舅最亲,这一晃都有快十年没见面了。” 秦胜利感慨道,刚才李民洋的那番话对他很受用,亲昵地拍着民洋的肩膀。 又听着秦胜利一番叙旧之后,李民洋问起东营服装厂的事宜,虽然不报什么大的希望,但毕竟过都过来了,不能白跑一趟。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有三个月没开工资了。” 秦胜利眉头紧皱,认真道,厂里的经营状况他一概不清楚。 “秦叔,那您看,我能进去见见咱们厂长吗?我想在咱们厂里进些货,谈点正事。当然,我肯定不会乱说话,让您感到为难。” 李民洋又道。 “厂长那没什么不方便的,只要我值班,你想进就进,只不过今天有市里来的大领导检查,不让外人进的。”秦胜利一脸为难。 一听这话,李民洋更想进去了解情况了,都三个月不发工资了,领导来了能谈啥事?厂长的压力可想而知,现在的国企改革是大事。 没准可以趁机掏一批便宜的库存货。 “秦叔,要不这样,我在门卫室里待会,市里的领导什么时候走,我就后脚进去找厂长,这样就不会有冲突了。” 李民洋谦卑问道。 “行,这可以。” 秦胜利立马喜笑颜开,拿水缸给李民洋和薛鹏鹏沏茶,三人扇着小扇聊着天。 与此同时,在厂长办公室,一道威而不怒的声音让人心生畏忌。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职工工资必须在这月底全部发放,不允许有任何拖欠,要不然你们就申请倒闭,领导班子趁早解散!” 黄自远的话太重了! 随后的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几人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第24章 诚德外贸 孙旭卫,作为东营服装厂的厂长,主要负责人,被黄书记亲自训话,心口处好似压了一座小山,呼吸都变得困难,每一根肌肉都在紧绷着。 而且他的这个厂长位置颇受争议,因为亲叔叔原来也是这的厂长,退了以后便由孙旭卫担任新厂长,虽然是正规的投票流程,但身份过于敏感,不免闲话就多了。 尤其厂里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人们对孙旭卫的评价又能好在哪。 最后黄自远的那句“解散领导班子”,让孙旭卫如临大敌,额头上爬满汗珠。 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一旦解散,随着东营的破产,那自己就成下岗职工了,所有的努力,社会地位,一切将化为乌有。 指示传达下去以后,黄自远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一行人便起身离去。 孙旭卫赶紧相送,一些话必须得说,可说出来又觉得都是虚话。 “黄书记,我一定谨记您的指示,积极落实各项工作,改善厂里的经营状况,保证职工的基础生活......” 孙旭卫一直说着,但黄自远快步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当前国营企业的经营状态过于糟糕,明年的审计工作肯定是一盘大菜。 所以,必须要给不作为的干部沉重教训,以此作为警示,不然没人会长记性。 ...... “那就是领导的车!”秦胜利缩在窗户口,指着外头,“瞧见没,那个一路小跑的秃子,就我们厂长,看着显老,实际才三十出头。 这人,哼哼,能当上厂长还不是因为他亲叔的原因,屁本事没有,就会推迟发工资。” 最后,秦胜利的语气变得满口不屑。 “秦叔,这孙厂长才三十出头啊......” 李民洋缓缓点头,这个信息非常重要,但凡新上任的年轻干部,他们都有一腔热血,想干成事的,自己也有过这个阶段,并不是混日子。 “嗯,这年轻娃能干成个事?看把厂子闹成啥了,原来厂里的订单可不少,一些企事业单位都从我们厂里走货,几个季度的工装都在东营。 他这一上任,把原些的订单慢慢都给丢了,企事业单位都从民营厂里走货,呵呵,连民营厂都干不过,啥屁的能力,不如早点滚蛋。” 这秦胜利完全把李民洋当自己人了,吐肚子里的苦水,这事要搁刚见面,肯定不会说的,与人相处重要的是感觉,他就觉得民洋这小伙很亲近。 而这些信息对于李民洋来说极为重要。 由此可以判断,东营服装厂原来的主要经营范围,就是给企事业单位制作职工服,这换一届厂长,孙旭卫很难立住原来的关系。 订单减少是必然,对于采购而言,民营企业的获利要更多,所以凭啥跟国企合作。 不少人的思维还没转变过来,认为国营企业就该怎么,民营企业永远不行。 “秦叔,我给你洗个苹果。” 李民洋变得殷勤起来,就如是秦胜利的外甥,之后又详细了解有关东营的情况后,才与薛鹏鹏走去办公楼。 四层的办公楼,楼梯走廊空荡荡的,尤为安静,好像没什么人,等李民洋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口时,才听到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咚咚咚......” 李民洋轻轻敲门,里面悠悠飘出一句“进来”,孙旭卫还以为又是生产线的组长,过来说工资的事。 “嗯?” 看到门口进来的陌生面孔,孙旭卫立马站起,瞧见这身打扮,应该是哪个单位的职工,“两位同志,哪个单位的呀?过来什么事?” 孙旭卫不由想好事,采购过来谈订单的事了?那这可就解了燃眉之急! “孙厂长您好,我们是做外贸的,过来想与您谈一些合作的事。” 李民洋语态放松,由他主动伸手,与孙旭卫握手。 而一般握手的讲究,是主迎客,或领导主动向下属伸手,如此的主次关系,李民洋却把自己的位置摆在孙旭卫的上方。 “你好,你好。” 孙旭卫还一头雾水,外贸?没搞清楚情况,但见大高个如此坦然、自信的样子,不由对其尊敬起来。 “先坐,咱们坐下说事。” 孙旭卫安排两人落座,又去倒了茶水,招待到位后,才坐在李民洋身旁谈起事。 “两位怎么称呼?” “我司是诚德外贸,主要经营华夏商品的进出口业务,以及国内的销售渠道。” 李民洋拿出华子,递给孙旭卫,这包烟还是陈淳农送的,知道见这些人物得讲究排场,一直舍不得抽,眼下终于用上了。 “本人李民洋,负责企业的产品收购,这位薛鹏鹏,是我部门的副经理。”李民洋通过抬高薛鹏鹏,间接抬高自己的身份。 而薛鹏鹏听到介绍自己,连忙向孙旭卫笑着点头示意,这种场面他一句话也说不了。 “诚德外贸?”孙旭卫眉头紧锁,这个公司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是外国的企业?” “不是,是咱们华夏的本土企业,公司在京平成立,北方市场我们已经做得很大了,不过在副海市刚刚试点,所以您可能不太了解。” 谈起自家的企业,李民洋仿佛眉宇间都透露着自信,这一点让孙旭卫感触很深。 交谈的重要因素,就是对细节的把控,尤其在信息不对称的年代,这点尤为重要! 李民洋可是这方面的高手,他在上一世,每天要见多少企业家,用阅人无数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这样啊......” 孙旭卫拉长声音,嘴角溢出很浓的笑意。 “那贵公司打算怎么合作?东营可是成立二十多年的老牌服装厂,无论是职工技术,还是生产线,在本市,乃至全国都是顶尖的。” 随之孙旭卫连忙自夸,不过这话倒是不假,东营不是技术出现问题,而是管理、经营出现问题。 “孙厂长,如果东营的经营状况良好,诚德外贸不会委派我来这里与您谈合作,您也不必自夸,毕竟东营的问题摆在那里,产品竞争力越来越差,不然也不会接连被企事业单位抛弃。” 李民洋的谈吐自信,更是露骨,一句话已经让自己处于高位。 “您只需知道一点,我来这里,是给东营送钱的就够了......” 紧接着李民洋的又一句话,让孙旭卫整个人精神了,不由咽一口吐沫,身子往前靠了靠...... 第25章 双簧 送钱......听到这话,孙旭卫的心情已经无法平静,厂区库存严重,企事业单位的订单断崖式下跌,说句难听的,东营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可突然有人要给你送钱,好比干燥的沙漠中,给你递了一瓶清水...... 不胡说,孙旭卫完全控制不住情绪了,嘴角微微上扬,那是打心底里亢奋呀! 李民洋拿起茶杯,轻轻抿着喝了一口,看起来尤为放松,好像在谈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而孙旭卫的表情变化,被他尽收眼底。 “这位李总,具体是怎么个合作方法?” 孙旭卫迫不及待地询问。 “合作模式很简单,如果东营服装厂的库存质量能够达标,诚德会给出一个合理的收购价,当然了,这个价格会保证东营的利润。 而如果市场销售能达预期,那东营有多少库存,或是能达多少的生产量,诚德就可以吃你们多少货。” 李民洋淡淡解释。 “李总,东营的质量你大可放心,我厂可都是直供企事业单位的标准,负责采购的人对质量把控非常严格。” 孙旭卫急着表态,见李民洋抽完烟,立马拿出自己的烟,还贴心地给点上。 “孙总......”李民洋接过烟,深吸一口,眉心轻皱,淡出几分忧虑,“可衣服能不能卖得出去,不能只看质量,款式才是关键。” 孙旭卫陪着笑,当下没吭气,这直供企事业单位的款式能好到哪?一点都不时髦。 而李民洋见孙旭卫当下没吭气,断定他对东营服饰的款式极不自信,不然肯定会急于表达的。 “从84年废除布票开始,人们对衣服的款式就越来越讲究,现在人们不只看衣服的质感和毛料,款式和品牌才是选择标准。” 李民洋又简单解释一句诚德外贸的收衣标准,但这恰恰击中东营服饰的软肋。 “孙厂长,您要是方便的话,先带我去看看厂区的库存,我得评估能不能达到诚德的收购标准,这样就少浪费些您的宝贵时间。” 李民洋紧接着开门见山,表现得很专业,且对时间效率非常看重。 无意间形成反差,让孙旭卫感触很深,就东营的职工而言,小到生产线上的职工,大到管理的副厂长,都是工作懒散的状态。 “呵呵呵......”苏旭卫笑了笑,然后非常热情地拍了拍李民洋的肩膀,道: “我看这会快到饭点了,李总,要不先吃饭,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这是咱的缘分,得让我尽尽地主之宜,总不能让客人饿肚子。” 眼下,孙旭卫还是来招待企事业单位采购的那一套,什么服饰质量啥的都丢到一边,只要把人照顾好了,那这单子就能继续谈。 “孙厂长,还是先看看库存的服饰吧,我作为福海地区的负责人,得把工作摆在第一位,更得确保诚德的盈利,其余的都是次要。” 李民洋友好地轻笑,话虽很委婉,但意思很直接,我不吃你这套,衣服不达收购的标准,其余一切都扯淡。 “嗯?呵呵呵......”孙旭卫尴尬地笑了笑,旋即竖起大拇指,“李总的工作态度令人钦佩,要不然怎么会年纪轻轻的就当上地区负责人。” “孙总,您见笑了。”李民洋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一旁的薛鹏鹏,然后没有多言。 孙旭卫顿了顿,当然注意到了李民洋斜眼瞥的这一眼,但一时没反应过来啥意思。 “那孙厂长,现在方便吗?” 李民洋又问。 “方便,当然方便。” 孙旭卫用力点头,这是驴子是马,到了这份上都得硬着头皮遛一遛了。 随之三人起身,李民洋却难为情道:“孙厂长,咱们这的厕所在哪?我和薛副经理想方便一下。” “我带你们去。” 孙旭卫那是相当热情,立马带着两人走出办公室,厕所就在楼道的最东边。 薛鹏鹏不以为然,中午那会茶水喝不少,觉得李民洋真要上厕所,可两人进来后,李民洋的神色变得肃穆。 “鹏鹏,一会到了库房,我看你的时候,记得摇头就行了,其他多余的话千万别说,你表现出对衣服款式不满意即可。” 李民洋在薛鹏鹏的耳边低语。 “好,记住了。” 薛鹏鹏用力点头,一下紧张起来。 “你放轻松,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你可是诚德外贸的地区副经理。” 李民洋又提醒一句。 “呼......” 薛鹏鹏长吁一口气,咧嘴一笑,就算这个头衔是假的,也令他激动万分,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态,主要这种事他从未经历过,脑中一点概念都没有。 随后两人走出厕所,孙旭卫笑意盈盈地在一边等着,伸出做出“请”的手势,招呼下楼,这位厂长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 不过也是该有的态度,毕竟诚德是甲方。 东营的库房足有千平,可想辉煌时候的出货量有多高,而现在堆得如小山般的衣服,都落了好几层灰,任谁看见都头疼。 “孙厂长,你这库存量太严重了......” 李民洋边走边说: “换季就得做新款式,可企事业单位的订单量不断下降,导致库存越压越重,而对外的渠道销售,二道贩子都被民营服饰给抢走了。 不少老牌国企服装厂,包括一些有名的纺织厂,都是这样倒闭的。” “对,现在东营就处在这个阶段,进退两难。” 见李民洋分析得如此准确,孙旭东索性承认了当前的经营困难。 之后李民洋突然没音了,绕着库房走了几圈,关键神色越来越严肃,这一下就让孙旭卫心里没底了。 而后到了库房门口,李民洋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向薛鹏鹏,在询问他的意见。 薛经理摇摇头,没多言,然后背身往一旁走了几步,拿出烟抽了起来,态度已经说明一切,看不上东营的货。 “孙总,额......东营的服饰我已经了解清楚了,回头我向总公司报备,具体收购的事宜,还得等回复。” 李民洋笑道。 眼下孙旭卫脸色难堪,他能不知道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很委婉的拒绝嘛。 刚给点机会就破灭,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这会别提有多绝望了。 第26章 诚信为本、以德服人 “这这这......李总,您要不再仔细看看,有几批衣服的款式还是相当不错的......” 孙旭卫着急了,紧紧拉住李民洋的胳膊,语气带有几分请求。 “孙厂长,过不了关的,款式太老,这种衣服一看就卖不动。” 李民洋非常坚决地摇头,见孙旭卫递过来烟,也摆手拒绝。 “李总,这总有销得动的地方,您帮帮忙,当然了,肯定也不会让你们白忙乎一场,要不咱们先吃饭?我这的鱼做得相当到位。” 孙旭卫的话暗示得很明显,可以给好处的,鱼嘛,有余出的意思。 “孙厂长,真不办了。” 李民洋高喝一声,紧皱眉头,看起来很不高兴,这不禁让孙旭卫心里咯噔一下。 而正当孙旭卫失望之时,李民洋却突然把他手中的烟盒拿过去,装到自己兜里,又用力扬了扬头,指的方向正是薛鹏鹏。 薛经理还在背着抽烟。 “孙厂长,买卖不在人情在,何况我还是在福海上的大学,咱人不亲土还亲,有机会的话坐坐。” 李民洋点了点。 孙旭东这才恍然,刚才在办公室里,李民洋摇头指薛鹏鹏是什么意思,原来是那人在,说话不方便呀。 “对对对,买卖不在人情在。”孙旭东附和一句,也便不再多说啥,在李民洋耳边低声重复一声:“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坐坐。” “行,那孙厂长,我们就不打扰了。” 李民洋的语气恢复了常态,而收起的那盒烟没往出掏,这一动作表明,我是愿意收好处给你办事的人。 “真不留着吃饭了吗?那我送送二位。” 要这么来事,孙旭卫就啥都明白了,顿时喜笑颜开,心里稍微有了点希望。 而从一开始见到孙旭卫,李民洋谈起的第一句话起,就不断揣摩对方的心态,言语,或是动作,都为后续的种种做铺垫。 李民洋这个级别的人,应对小厂长简直手到擒来,尤其在信息不对称的年代。 人之常情,谁都是为自己的利益,而李民洋所表现的,不光接地气,更非常真实。 这门卫室的老秦还在吃着外甥送的水果,想着他们一会出来后,领着吃顿晚饭,没成想人坐上厂长的专车富康,很有排场地出了厂。 “咦?” 秦胜利又露出一排大黄牙。 ...... “李总业务能力这么强,贵公司都不配车呀,这也忒不尊敬人才了。” 孙旭东找话题聊起,往李民洋脸上贴金,主要还想找他办事。 “孙厂长,民营企业哪怕是我们老总,都不给配车的,我们来福海是跑市场、做营销,又不是享受,哪像国企,只要够级别,都有小轿车。” 李民洋打趣道,他实则在掩饰自己穷困潦倒的窘境。 “唉......” 孙旭东长叹一口气,却感慨颇多,“民营企业确实有太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了,在国企里,不少职工跟大爷似得,执行力太差,啥活都相互推卸。” 李民洋没搭话,望到前方不远处的站牌后,急忙道:“孙厂长,把我们放站台就好,我们做公交回宾馆。” “这多麻烦,我直接送你们回去就行。” 孙旭卫放缓车速。 “孙厂长,可不敢,我们公司有严格规定,私下不能与客户有过多接触。” 李民洋连忙摆手。 “昂,行,李总,那就把你们放这里。” 见李民洋做事如此稳当,讲究,孙厂长可就什么都懂了,在那圆脸后生面前得做足样子,于是一把方向停在公交站牌那里。 ...... 李民洋他们回到南乾村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这时正是红火的时候,几条巷子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小商贩的各种吆喝声不断。 当然了,这里时常有起冲突的,联防办的人举着扩音喇叭喊着抓人。 “民洋,没想到你一个大学生,鬼点子这么多啊,那我之后该怎么办?” 薛鹏鹏一路上兴奋地问着。 “从明天开始继续跑其他工厂,不一定非要服装,询问底价,不要把东营服装厂当做希望,失望本就是生活的常态,往往你最不抱希望的一件事,反倒成为转折点。 现在的关键问题就在于,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进货,哪怕走大学生贷款,由于没有抵押,或是营业执照啥的,给的钱不会太多。 将近八千公里跑一趟大鹅,如果带的货少,那就太吃亏了,不值当。” 李民洋认真说起。 注解:哪怕办理营业执照去贷款,因为成立年限太短,银行放款也非常有限。 “行,那咱们明继续跑厂,诶,对了民洋,你起的这诚德外贸,是有什么说道吗?” 薛鹏鹏笑容满面,好奇地又问,对于他而言,今这一天过得太充实了。 “诚信为本,以德服人,就这个字面意思。”李民洋笑着解释。 “对对对,咱们要诚信为本,以德服人。” 薛鹏鹏大步走在拥挤的巷子里,昂首挺胸,一身洁白的衣服显得格格不入,不过他现在就认为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 可这两货,说好的诚信为本,见的第一个客户,就唱双簧,给人家下套,说好的诚信呢? 李民洋到了住店的楼下时,房樊朴和周军子已经在了,两人等了有些时间,还特意拿了些东西。 “民洋,前两天工作太忙,实在走不开,今才抽出时间,就赶紧让肥仔带我过来。” 周军子用力拍着李民洋的肩膀。 “哥们理解,一定要先忙工作。” 李民洋同样的动作回应,彼此很有默契地笑了笑。 “诶?那脸皮厚的哥们呢?被你赶走了?”房樊朴乐道,倒是挺喜欢跟那人待一块。 “这不在这杵着呢。” 李民洋开着玩笑,看向薛鹏鹏。 “我去,变化这么大?不是,哥们,原来的发型那么有个性,你舍得抛弃?你这脸盘子跟我有一拼!” 房樊朴也打趣着,随即三人捧腹大笑,男人的乐趣就很简单。 要约着吃饭,李民洋和薛鹏鹏便到楼上去换衣服,工装可舍不得平日里穿。 不过看了眼李民洋住的条件后,周军子也是非常灰心,这辞去正式工作确实太冒险,看看都过成啥了。 第27章 开撩了 房樊朴和周军子都知道李民洋的性子,过来找他,一定不会让自己掏钱,于是到了小饭馆里,啥菜都不让点,除了一盘凉菜,就要了主食。 “黄暖冬马上要调回来了,约着下周六在省城的同学们聚一聚,怕班里的人都要跑去巴结喽,谁能想到跟在咱们屁股后面的姑娘,后台那么硬呢。” 房樊朴笑着聊起。 “暖冬下周就能回来吗?” 李民洋问道。 “人家那关系还不是打声招呼的事,诶,对了,民洋,黄暖冬给我来电,说是一定让我通知你,另外,让你给她去通电话。” 房樊朴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民洋一眼,现在愈发觉得黄暖冬对他有意思? 但......现在两人的身份地位差太多了,不太现实。 “成,一会我给她去电,这两天刚刚落脚,实在太忙了。”李民洋想起那傻妞,不禁轻笑,前段时间逗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明洋,你接下来准备干哪一行?”随之周军子认真询问,他的性格就是这般,不善开玩笑。 “进些衣服、玩具啥的,跑外地去卖,先慢慢来,把生活稳定住再说。” 李民洋随口应道,他这样的性格,不可能会急于全盘抛出自己的处境,事情做出之后再去告知才有意义。 “啧......”周军子眉头紧锁,声音低沉道:“这辞职下海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刘子亮诈唬的那几句也有一定道理。” “别理刘子亮那孙子,纯粹就等着看热闹,给我来电问民洋的情况,他妈阴阳怪气的,我都懒得理他。”房樊朴愤愤不平。 “明洋,你也别太泄气,只要肯努力,明天会更好。”周军子连忙安慰。 “呵呵呵,我说,你们两个不用安慰我,至于明天会更好这种话,我从来不相信的,人生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确定的人生。 我现在的生活面临挑战,你们也会遇到的,只不过阶段性不同,而我们所要做的,努力干好手头的事就好,它的反馈是最直接的。” 李民洋侃侃而谈,但周军子和房樊朴反应平平,倒是让薛鹏鹏燃起来了。 “说得好!” 薛鹏鹏用力鼓掌,一副溜须拍马的嘴脸。 吃过饭后,周军子和房樊朴也便离开了,路上不免聊起李民洋的事。 “这下海真不是简单的事,你要有关系还好,不然真挺吃苦的。” 房樊朴重重道。 “民洋在大学时候那么优秀,谁能想到一毕业就栽这么大的跟头。” 周军子亦是一脸担忧,哪怕是如此亲近的朋友,现在真不看好李民洋的发展。 ...... “民洋,你最近怎么样,都安顿好了吧,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电话那头传来黄暖冬细腻的声音,瞬间扫去李民洋满身的疲惫。 “都挺好的,放心吧,暖冬,你下周就能到省城吗?怎么调动这么快?” 李民洋坐在小商店的椅子上通着电话,瞅见薛鹏鹏从房东口袋里顺了包烟后,快步溜了出去。 “嗯,就正常调动呀。”黄暖冬的声音突然就拧巴起来,一时变得很不自然,因为李民洋离开的太仓促,她也一直催家里人。 所以才调动这么快。 “那太好了,我还以为要等到下个月才能见你,没想到下周就可以。” 李民洋的声音轻柔,又是那般真切,哪怕不提思念,但字字都透露着思念,如荡漾在湖水中的涟漪,缓缓而来,源源不断。 “谢谢你。” 下一刻,李民洋却是认真的道谢。 “你......民洋,你突然谢我干什么?”黄暖冬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谢谢你能早点回来,让我......我可以早一些看到你。” 老阴货还装害羞呢,说话吞吞吐吐的,而实际的李民洋,正瞅那房东上下翻找口袋,找丢了的烟呢。 黄暖冬的呼吸越来越重,都不会说话了,脸颊泛起的潮红变得发烫,从来没被这么“撩”过,真的没有丁点抵抗力,心口处小鹿乱撞。 如李民洋这种“老头”,要拿捏小女同志,那真跟玩一样,但那颗心也是真的,除了自己,真不放心把这傻妞交到其他人手里。 “嗯......挂了,你早些休息。” 黄暖冬像逃似得,匆忙放下电话,双手拖着下颚发愣,片刻后,傻笑起来: “啊嘿嘿嘿嘿......呵呵呵......”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黄暖冬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给她爸打去电话。 “暖冬,什么事?”黄自远放下眼镜,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爸,工作调动的事不能再快点吗?” “已经是最快了,你突然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警告你,千万不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黄自远的语气很重,突然想起那什么民洋的事,心里一下不舒服起来。 “哎呀,爸爸,我只不过想家了,至于语气这么重嘛。”黄暖冬撒娇道。 “想家啊,哈哈哈哈,女儿,你别着急,很快就能回来了。” 黄自远立马喜笑颜开。 这黄暖冬又叮嘱了好些调动上的事后,才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但今晚估计又要在梦中笑醒了。 ...... “他娘到,这两天咋天天丢烟?以前可没这情况,碰见老手了。” 房东眉头紧锁,看向李民洋,“小伙,刚看到谁顺烟了吗?” “没瞅见啊?丢烟了?”李民洋摇摇头,一脸无辜地走出小商店。 随后李民洋上楼回到房间,眼前的画面让他久久无法平静,今穿的衣服,薛鹏鹏洗干净挂在窗户口,他又一扭头,声音柔和道: “民洋,你快把衣服脱了,我给你去洗洗。” 不是,鹏爷这么贤惠的吗? 李民洋使劲咽了口吐沫,说实话是有几分难为情的,但架不住鹏爷直接上手,最后还是从了。 “快快快,都脱了......” 又是一个燥热的夜晚,李民洋翻来覆去想东营服装厂的事,那里还是先撂一边比较好,一定得让孙旭东急起来,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与此同时,孙旭东也在思谋诚德外贸的采购问题,尤其黄书记的那番话,不停在脑中重复! ps:小半求求礼物啊,新书给些支持。 第28章 当下市场环境 次日,天微微亮起时,李民洋和薛鹏鹏就匆匆出门,赶往村口的公交站台。 不管住的地方多么狼藉、落魄,但俩人的打扮很有精气神,白衬衣、黑裤子,外加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黑皮鞋,好像从外地来考察业务的“老板”。 然这时的公交要比任何阶段都要难挤,地铁只有城中的一条,坐一趟得五毛,南乾去城里只有公交这一种交通方式,坐循环站才五分。 务工的人早已挤在站台,人头攒动,看不到有丁点的缝隙。 看到不远处驶来的一路公交,人们便跟着车子往前跑,要守在站台,多半挤不上去的。 挤公交拼的是速度和灵活,以及看谁不要脸,否则上不了头车。 “滋啦......” 一路公交的车门刚一开,人们就蜂拥往上挤,李民洋人高马大,探前身子抓住门把边,将左侧的人全给挡住,一跃跳进车里。 李民洋急忙一扭头,发现薛鹏鹏已经不在身后,正表情痛苦地缩在后面,着急喊道:“鹏鹏,拿好月票,赶紧往上挤。” 这时一张公交月票要五块,丢了比割肉还要疼。 而一张月票可以在一月内无限次的乘坐市内公交,南乾村太偏,像李民洋这种,每天在福海满城跑的,办一张月票最为合适。 眼下薛鹏鹏着急了,也顾不上皮鞋会不会踩,拼了命的往前挤,惹来一阵谩骂,终于最后站在了车门口的台阶上。 “快挤挤,大家都不容易,里面的同志体谅一下,都往里挤挤。” 薛鹏鹏大声呼喊,等身子全部站进去之后,扭头又是一副嘴脸:“都别挤了,人都要压扁了,等下一辆吧。” 瞅着车门缓缓关上,上来的人不由长吁一口气,犹如渡过了一次难关。 自行车大队开始在城市街道中穿梭,最繁华的东街口也开始热闹,这座城市渐渐繁忙起来...... 福海市的城中村项目还未开展,国营企业大多扎根在东城,主要轻工业生产力都集中在一块,这倒方便了李民洋调研市场。 自70年代开始,名义关税一直处于较高的水平,虽在90年代加快名义关税的消减步伐,其所扶持国营企业,轻工业得到大力发展,可也因此面临着滞销。 同样,高科技产业,如汽车、芯片等等,依旧是顷销的态势。 高科技技术能不到突破,企业为了快速盈利,只能通过采购的方式;而高关税的保护政策,让轻工业临近顶峰,商品走不出去,国内又消化不动。 所以就需要倒爷、买办来间接调控市场,解决轻工业生产的滞销问题,这时的政策一边严格把控,控制商品价格,同时又在放任野蛮生长。 人们对倒爷一点都不陌生,毫不夸张的说,90年代是一个遍地倒爷,遍地买办的时代。 对于滞销严重的国营企业而言,他们渴望与倒爷合作,解决销量问题。 如老牟用罐头换飞机事件,让一家濒临破产的罐头厂起死回生,有了先例以后,不少人就在等着这种“好事”发生了。 对于国企负责人而言,大多数如孙旭卫一样,舍不得放弃现有的社会地位。 黄自远作为市里的第一负责人,他已经给国营企业下了紧箍咒,肯定要让亏损企业破产,解散一部分领导班子。 当前的市场环境,简单涵括的话,就是高关税保护起来的轻工业企业太多,商品走不出去,内部又消化不动,滞销严重。 未来市场肯定要淘汰一大批的无作为的国有企业,同时兴起的民营企业又在虎视眈眈,注定会是一场残酷的战争,从而导致严重的“下岗潮”。 李民洋对自己的定义,要高于“倒爷”的,是“诚德外贸”,专门负责流通商品的专业性极强的公司,将姿态摆得很高。 “站住!找谁?招呼都不打就往里走啊,赶紧出来!” 鸿运服装厂大门口,门卫室的一老头急忙冲出去,冲着两人高喊。 “找你们负责人。” 李民洋不紧不慢地返回去,眉头紧皱,语气生硬,看起来很不高兴。 “不管找谁总得登记吧,要谁也能进,丢了东西谁负责。”那门卫老头的语气旋即又软下来,心想这人像个大人物,烟不好混了。 “你哪个单位的?” 老头又问。 “京平过来的,我司是诚德外贸,主要代理某些没有进出口权企业的销售工作,解决库压问题,鸿运服装厂在参考范围之内。” 李民洋很正式地说明来意。 如此正式,把那老头晃得一愣一愣的,原本龇牙瞪眼的表情早已不见,还陪着一张笑脸:“这我就知道了,您下次来了直接进就行。” 于是李民洋和薛鹏鹏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办公区,随后找办公室主任,与其简单说明情况,这时负责人牛力宝正在车间视察工作。薆荳看書 这种情况得相当重视呀,李民洋他们在厂长办公室里待了没几分钟,报纸都没看完,牛力宝就匆匆赶回来,额头上还爬满汗珠,是一路小跑回来的。 “两位老板,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刚才正在厂区检查。”牛力宝早早地就伸出手,与李民洋他们握手,随后又连忙拿出烟。 “牛厂长,您太客气了,让我们等是很正常的事,昨在东营那边等了一个多小时呢,当时市区领导在开会,非常理解你们这些负责人的压力。” 李民洋看似很随口的一句话,当即把档次给拉了起来。 而作为市里的领导班子,李民洋太了解他们的工作部署,必然是抽查,不可能会挨着检查,没效果不说,一天的时间都耽误了。 所以鸿运就是“安全地”。 “是啊......”牛力宝的神色立即变得严肃,拿出打火机给李民洋点烟,稍有停顿后,缓缓道: “现在库存的压力太大,尤其民营服饰的出现,导致竞争更加激烈,换季要是没新品,根本卖不出去,可每转一个季度,就得继续增压库存。” 黄书记昨天给孙旭卫的警示,自是在圈里传开了,服装企业是亏损的重灾区,牛力宝这些领导班子个个人心惶惶,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然李民洋深吸一口烟,没有急于表态了...... 第29章 究竟再下一盘什么大棋 牛力宝注意到李民洋的神情变化,但他也不好直接问,干吧地笑了两声。 一时间,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牛厂长,我们还是直接步入正题吧。”李民洋此刻不苟言笑,看起来非常肃穆。 “您刚才提到库存压力大的问题,东营也是同样的情况,可东营的库存款式太差,几乎没有市场竞争力,我给的价格会很低,真没法张口,便放弃了提价。 我现在主要担心的问题,是咱们这些老牌服装厂的款式过于陈旧,不符合市场需求,要不我们先去库房看看衣服?” 这一番话,李民洋在变相地给牛力宝施加压力,鱼中挑刺,指出这些老牌服装厂的弊端,以及抬高自己,这话另一层意思,你别浪费我时间。 “也不是我自夸,那东营可跟我鸿运没法比,孙旭卫脑子转不过弯来,只知道给企事业单位做工服,到处拉关系,精力都耗在那上面了。 我在前几年就把经营重心放在市场上,都不去竞争企事业单位的采购名额,鸿运的服装款式其他厂根本比不了的,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没成想这牛力宝直接开骂了,他是一急性子人。 李民洋淡淡笑了,这时三人都已经站起,随后快步走出办公室。 去库房的路上,李民洋这才简单介绍起自己,随后又与牛力宝,彼此简单交换经营意见。 “牛厂长,您说的没错,是该放弃企事业单位采购的这条路,早点投入市场经营。” 李民洋先是赞同牛力宝观点,可随即眉头一皱,沉声说道: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衣服款式的上新速度越来越快,现在可不是80年代,一件的确良可以穿好几年,质量不再是关键,人们注重的是款式和品牌。 别说福海的这些服装厂,压货严重,资金匮乏,转型难度极高,就连魔都服装厂都面临着经营困难,模特队的推广极其有限,大趋势一定会淘汰很大一批服装企业的。” 李民洋在给牛力宝灌输危机意识。 那牛力宝一看就是喜形于色的人,一张脸瞬间耷拉下来,一路上没再吭气,他在担忧鸿运未来的路。 ...... 鸿运的库房和东营差不多大,但这里的经营状况明显要好太多,不少小商贩来这里进衣服,还有几个外省来的“倒爷”在讲价还价。 由于这些国产服饰的品牌力太过乏力,几乎没有直营店面,只能靠这种方式出货,还没走出属于自己的销售路线,思维方式还停留在八十年代。 而积压库存的服装款式,也要明显要优于东营,李民洋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圈,扬起的笑容很浓,表示非常满意。 但让李民洋心心念念的,还是东营的那批定制工装,尤其冬季的款式居多(在南方城市积压严重再正常不过),大鹅最需的就是冬款服饰。 “牛厂长,确实要比东营那边好太多,完全就是两个档次,那您看,出货的价格最低可以给我多少,以诚德的体量,采购数量最少也是一万件起。” 李民洋海口一开,立马让牛力宝呲着大牙乐了起来。 “库存积压最严重的是皮衣,总共一万七千件,外面的零售价都在一百多块左右,而制作成本也得六十,李总要是一并都拿走的话,价格我可以给到你每件五十!” 牛力宝激动地伸出一只手。 而这个价格你如果懂行,就清楚很难再往下探了,抛弃去北方等地的运输成本,获利空间很高。 注解:皮衣在这个年代属于高端服饰了,要质量好、带牌子的,得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 “李总,给你的这个价格绝对是最低了,鸿运从没这么走过货,你看这份出货单,倒爷们拿货也得五十五,而且数量还不低,有一千多件。” 牛力宝又拿出订购单给李民洋看。 李民洋拿着订单仔细查阅,薛鹏鹏也凑了过来,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笑,似乎对牛力宝给出的报价非常满意。 “牛总,您非常有诚意了,这个价格我完全可以接受,那我这边尽快去报备,走相关程序,等确定协议以后,诚德外贸会立马给贵方打款。” 眼下,李民洋直接答应报价,而且这番话声音嘹亮,在牛力宝身旁的工作人员都听得清清楚楚。 要把皮衣的库存全部都清了,一万五千多件,那可得75万的巨款! “诶呀,李总是个干脆人啊。” 牛力宝兴奋地握住李民洋的手,用力地摇晃,笑得合不拢嘴,燃眉之急竟然就这么突然解决了。 “李总,走,咱们去办公室坐坐,今中午我一定得把二位招待到位。” 牛力宝那叫一个热情啊,搂住李民洋的肩膀,呼出的热情不断打在他的脸上。 “牛总,谈谈合作的事很有必要,但这吃饭嘛,还是再等等,我们诚德外贸有规章制度的,不能跟厂家走得太近,被举报就麻烦了。 至于订单的事,不会因为,什么招待不招待的影响到,诚信为本,以德服人是我司的宗旨,等落实好合作协议,这顿饭由我来请大家......” 李民洋拒绝了牛力宝的好意,两人又边走边说往办公区的方向而去。 薛鹏鹏跟在后面,本以为今能混着吃顿好饭,没成想要落空了,可皮衣的出货价得75万,就李民洋身上的钢镚,只能讲十来件货,怕路费都挣不出来。 民洋他究竟再下一盘什么大棋......薛鹏鹏眉心紧皱,他有点看不懂李民洋这后续的操作了。 之后又与牛力宝坐了一个多小时,李民洋的一番说辞,那可谓从市场大发展,再到企业的改革之路,讲得头头是道,且极具说服力。 这不禁让牛力宝对这位年轻人高看一等,于是一摆手,自夸道: “李总,在福海,鸿运服饰绝对是这批国营服装企业的老大,至于东营,黄书记去那里批评之后,等于宣判了死刑,肯定会第一批倒闭的。” 李民洋笑着点头,但牛力宝对东营的评价,让他捕捉到了很重要的信息。 随后离开时,牛力宝不放人走,非要招待,但李民洋还是坚持走了,不免让某些人心里落空,没底,毕竟这单子太大,生怕给丢了。 第30章 徐徐展开的手段 “民洋,这吃一顿饭也没多大关系吧?” 薛鹏鹏撅着嘴,跟着李民洋坐到一路边小摊,只点了两份线面,日子过得那是相当艰苦。 “这一被招待,跟这些人走得近了,以后说话就没多大劲了,还是保持点神秘感比较好,而且咱们得让他们心里没底,摸不清咱们,人一急,可就要四处打探消息了。” 李民洋笑着解释一句,随即低头开始大口吃线面。 “民洋,啥意思啊,我没听懂。”薛鹏鹏挤眉弄眼,真想不通这话暗示着什么。 “慢慢你就知道了,当务之急要赶紧把所有的民营服装厂都跑一遍,要让他们都知道诚德外贸这家公司,如此一来,就真的有这么一家公司了。 快吃吧。” 李民洋最后重重叮嘱,薛鹏鹏也不问了,反正想不通,还不如低头干饭。 “咳咳咳......” 有人抽烟,让一小孩剧烈咳嗽起来,那小孩他妈不满地说了句,立马遭来谩骂。 “不能闻就滚一边去,少在我跟前咋咋呼呼,老子就抽!” 骂完,那人又用力吸了一口,还朝那小孩和妇人吐烟圈,恶狠狠地瞪着。 旁人都看不下去了,这男的太欺负人,但谁也不敢去说一句,担心给自己惹麻烦。 嗯?这后生有点狂啊......薛鹏鹏起身倒了碗面汤,然后坐在抽烟那人身旁。 行了,啥也不用说了,没收! ...... 过了下午两点,李民洋和薛鹏鹏继续拜访其他地方的服装厂,用诚德外贸的方式已经轻车熟路,彼此取得很强烈的信任感。 而且下午拜访的那几家,李民洋非常满意其服装款式,当下给出了定单承诺,并会后续跟进,都是皆大欢喜的场面,两家高兴。 很快到了下班的点,自行车大队如浪潮般,行驶在街道上,李民洋和薛鹏鹏也在这时打道回府。 运气很好,李民洋在公交车上找到空位,疲惫地坐下后,望向街景,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今拢共调研了四家服装厂,其中鸿运的职工最多,全厂职工共有564人,另外三家服装厂,平均职工都在三百号人往上。 昨天调研的东营服装厂,那里的职工相对最少,但全厂也有二百多号职工。 而在福海市,除去纺织厂、棉花厂等服饰相关的上游企业外,直接从事服装销售的,还有四家服装厂,全厂职工在三百以上。 这些即将面临淘汰的服装厂,职工全部加起来将近有三千人,如果这些人丢掉工作,将会造成多大的社会压力?简直不敢想。 且这还不包括其他企业的相继破产,下岗潮浩浩荡荡,时代前进的脚步总会留下残酷的缩影,普通工薪家庭的艰辛不会体现在书籍当中。 说句难听的,可以多去了解松北那边的下岗潮,一些女性被逼的走那一步。 李民洋曾身居高位,他总会下意识地去思考这些问题,大事件越来越逼近了。 “那啥,中午那会顺的包华子吧?这烟咱可不能浪费,得撑排场。” 李民洋收回思绪,想起这事,拿过鹏鹏顺的那盒烟,装在自己口袋里后,又重重叮嘱:“以后真别干这事了。” “不是,民样,你就说我哪次顺的烟你不抽?那盒假烟你也没放过吧。” 薛鹏鹏一脸无奈,这叫以德服人? ...... “老常,今下午有没有诚德外贸公司的人,去你厂上谈订单?” 鸿运服装厂的负责人,牛力宝,下班了还不走,给老朋友通电话。 “来过了啊,怎么?老牛,你这话的意思,那些人也去你那里了?” 常厂长大声询问。 “今上午就来我这里了,有个叫李民洋的,有没有口头跟你定货。” 牛力宝急着又问。 “定了呀!前年流行的女款格子衬衣,张口就要三千件,看那样子像个大企业,还专门问了皮衣的出货价,我要的五十五,就按倒爷的价格给的,结果那人没应声。 对了,是不是找你定皮衣了?我记得你那皮衣的库存量很大,你报价多少?” 常厂长又说。 “我给的50。” “这么低?那怪不得那人问完皮衣价格后就不吱声了,原来你给了这么低的价。诶,老牛,你那边要是出货多的话,把我这里的皮衣库存一并清了吧,也按50给了那人。” 常厂长吧唧着嘴,语气非常着急,他们都着急着出货,想回笼一部分资金,职工的工资都欠着呢。 “那个李民洋不是一般的精明,怪不得今招待他都不去,原来是要比价! 不行,我得赶紧给老孔去电,他那的皮衣库存也不少,只要我们两个不烂价,价格就低不了五十,要是相互压价,只会让李民洋逮了大便宜。” 牛力宝火急火燎地挂断电话,而那边的常厂长还没说完话,他旋即又给孔厂长去电。 “老孔,诚德外贸的人去你那边了吗?”牛力宝已经出了一头汗。 “诚德外贸?那是干啥的?没有啊!” 孔厂长如实道。 “没有就好......”牛力宝长吁一口气,稍有停顿后,赶忙说事: “老孔,是这么个事,诚德外贸是搞服装销售的,它有能力把货卖到国外去,今上午找我问了皮衣的底价,我给了五十。 价格虽然低,但对方可以清货,给你这通电话的目的,是让你记住,皮衣的价格千千万万不能低了五十,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得一条心。 现在黄书记已经对咱们这些老牌的服装厂有很大意见了,如果能清库存,眼前的难关就暂时渡过去。” “有这样的事啊......” 孔厂长的声音更重,不由紧紧握住电话筒,详细问起具体情况。 与此同时,常厂长那边也在与其他厂长通气,咱们得团结,不能乱了价格。 而李民洋利用的就是这些人的小聪明,让牛力宝他们心里没底,相互去打探情况,如此一来,说得真诚了,就真有诚德外贸这么一家公司。 他们不会怀疑诚德外贸,只担心老朋友会不会背叛自己,为了出货,从而给出更低的价格。 而李民洋的棋局才刚刚展开,这种体制里的大佬,太有手段了...... 第31章 相互打探,越来越急 一夜之间,诚德外贸这家从京平来的公司,在福海掀起不小的波澜,那几位服装厂的负责人,接连通话叮嘱,就怕有人烂了收购价格。 尤其牛力宝最为激动,担心厂里积压的那一万多件皮衣出不了货,搞得他心神不宁。 其他几位厂长都在相互打探,咱们得约定好价格,团结起来,不能自己掐架,反倒让外地人占了便宜。 眼下,牛力宝他们不担心诚德外贸这家公司的真伪,只心惊自家的库存能不能顺利清仓,千千万万不能起内讧。 喜山服饰的负责人,常祥顺,他与东营的孙旭卫关系很好,与其他几个负责人通完话后,临了都准备要走了,想想还是给老友说下情况,于是打去电话。 自从黄书记去东营严厉批评之后,其他几位就避着孙旭卫,生怕连累到自己。 “旭卫,最近有家诚德外贸的公司,在福海搞收购,去过你的厂子没有?” 常祥顺抽着烟,问道。 “去过呀。”孙旭卫还站着呢,前脚刚出了办公室,听到电话声又快步返回来接。 今孙旭卫以为李民洋会过来找自己谈收购的事,毕竟昨暗示的那么明显了,有好处拿,可他候了一整天,都不见人过来。 “找你定的哪些货?价格多少?”常祥顺连忙说,“我跟牛力宝他们都鼓捣好价格了,你可千万别烂价啊。” “什么价?”孙旭卫的眉心一下陷得很深,声音不由提高几个度: “意思是李民洋找你们订货了!?出货多少?” “从我这定了三千件女款的格子衬衣,这还算小量,在牛力宝那定了一万五千多件皮衣,直接把他的库存都给清了。” 常祥顺吧唧了几下嘴,不羡慕那是假的。 听到这么夸张的订货量,孙旭卫心里咯噔一下,不停地咽了几口干涩的口水,顿时涌起很强的落差感。 大家一起苦那还好说,但你们一个个都变好,就我落一个破产,这种心情别提有多难受,现在孙旭卫就是这种悲痛的情绪。 怪不得今天李民洋没音了,原来是找他们去订货了,孙旭卫还想好事,那人会过来呢。 “旭卫,李民洋到底从你那走了多少货,你别光是打探我呀。” 常祥顺又抱怨两句,嫌弃孙旭卫那边不吭声了。 “没......没从我这里走货。” 孙旭卫声音低沉道。 “没找你订货!?” 常祥顺这个大嗓门还重复了一句,无疑在给孙旭卫伤口上撒盐。 “没有!先这样了。” 孙旭卫没说话的心情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一个人在办公桌前站了许久,孔旭卫才低着头出门,可刚一露头,就看到几个职工站在走廊边上,很明显是在等着自己。 孙旭卫定睛看了看,是前不久新入厂的大学生,虽然厂子效益很差,但也有接收任务。 80年代时,大学生基本都到好的国企,或事业单位,但到了90年代,大学生要很多了,虽分配国企和事业单位,但一些小型中小企业也有接收任务。 这时没有自主选择权,只能尽量照顾到在自己当地的城市。 常宁很不幸运,被分配到了东营服装厂,因为分配没有考试这一说,操作就很离谱,比如市场营销这一专业,去服装厂你也能营销。 重点大学毕业的吧?那正好,你高材生,就好好去利用所学知识,把所在企业的效益给搞起来。 有关常宁工作调动的事,黄暖冬找过她爸,可当时连李民洋的工作都调不了,情况非常难,多数国企面临着倒闭的风险,压在黄自远身上的大山太重。 “孙......孙厂长,我们的工资可以给一部分吗?被分配到咱们厂以后,还没拿过一分钱,没法再跟家里张手要了,家里也特别困难。” 常宁往前站了一步,几个选她作为新入职大学生的代表,与孙旭卫沟通。 “昂......” 孙旭卫拉长声音,目光有所闪躲,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那张脸布满落寞的神色。 他真没脸面对这些大学生,说句难听的话,把人家招进东营,跟害了他们有啥区别?大好青春都浪费在自己手里,孙旭卫自责啊! “那什么......有家从京平来的公司,叫诚德外贸,我这两天正跟他们商榷出货的事,等价格一确定,签完协议后,立马会有回款。 到时候把所有工资都给你们结清。” 孙旭卫又在画饼,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被他说得跟真的一样,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拖! 但凡说一句厂里走投无路的真实情况,那就彻底乱套了,这些大学生好说,老职工能把厂子闹翻了。 常宁他们还是纯真,一听厂长的这话,顿时喜笑颜开,以为真是这样。 “孙厂长,那谢谢你了。” 常宁点头致谢,身后几个同样的动作,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都快回去吧......” 孙旭卫摆摆手,他又转身回了办公室,也没去开灯,坐在沙发上不断抽着烟,整个人都融入到黑暗中。 他思前想后,好像当下能解决厂里问题的,只有李民洋那个人了,无论如何都得赶紧发一月的工资,先让职工们活下去。 ...... 牛力宝、常祥顺、孙旭卫这些厂长,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眼中的高端人才,此时此刻正缩在一间狭窄、简陋的民工房里,抽着别人顺来的假烟。 “鹏鹏,你回头注意着点,别被楼下房东逮住,不能逮住一个羊往死薅毛,得换个人。” 李民洋提醒一句。 “民洋,这你放心,我多少年的经验了,有分寸的。不是,我就奇怪了......” 薛鹏鹏锁眉坐起身子,“对面小卖部的老板太狠了,卖咱房东烟都给假的?老头抽不出来?” “要从一开始就给假烟,还真发现不了,没准老头抽真的都觉得是假的。” 李民洋淡淡一句,疲惫地靠在枕头上,“早点休息吧,明又得累一天。” “明洋,你先睡,我去把咱们的袜子洗一洗。” 说着,薛鹏鹏就要起身。 “鹏爷,你要不要这么贤惠......”李民洋一把拉住他,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诶呦,没事,快歇着吧。” 薛鹏鹏拿着袜子出了门,旋即摆出一副得逞的嘴脸,小声嘀咕:“小样,慢慢依赖我以后,还舍得把我甩开?” 第32章 不知不觉中入局 到了第二天,李民洋再去服装厂商谈订货的事宜时,明显感觉到那些负责人的目的性很强,看自己目光如盯着一块鲜美的肥肉。 而且李民洋可以确定一点,这些厂长们肯定相互通过气了,给的价就是商量好的,不过这正是他的目的,把消息传到孙旭卫那里就好。 人在逼急的时候,什么疯狂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对于牛力宝这些人,李民洋深知一点,他给出的印象就是财大气粗,订货量那绝对是大手笔。 而要想先拿货后给钱,在这时就没有这种行情,那简直痴人说梦,人都精着呢。 “孔山同志,你们皮衣的价格都私下商量好了吧,都是五十的出货价?要是这样,那我也没继续调研的必要了,直接去找牛力宝问价就够了。” 李民洋一改常态,不再像前两天一片和气、大家发财的样子,正背着手,在烈日下发起脾气。 但这形象似乎更贴合他一丝不苟,认真搞工作的态度,不然也不会接连拒绝别人招待的好意。 “李总,我们两家的皮衣质量没啥差别,就出厂的商标不一样罢了,这五十的出货价真没法继续下探了,我们现在诚意十足啊。” 孔山心里急啊。 “话还不是由人说,我怎么摸着就没鸿运的质量好,不值五十的。” 李民洋是一脸的嫌弃,他就要在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惹事端。 “可以看生产配料的嘛,走,咱们现在就去生产车间。”孔山大吼,有些生气了。 “配料这种东西,我能知道你们有没有掺假。”李民洋撇起嘴,而这话一出,那就太欠打了,一旁的薛经理亦是一副不信任的嘴脸,还不时地发出“啧啧啧”的嫌弃声。 “哼,就五十的价格,低一分也出不了。” 孔山抬手一摆,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懒得跟这大高个继续浪费唾沫星子。 “孔厂长,你要是每件皮衣再能降个两块,那你厂里积压的库存我全要了。” 李民洋凑过去要价。 “给不了你,一分也便宜不了,找你的便宜地方去吧。”孔山点着抽烟,都没给李民洋散。 “那我再看看吧......” 李民洋看了薛鹏鹏一眼,两人准备要走。 孔山低头抽着烟,直到李民洋他们出了厂子,他都没再多吭一句,转身回了办公室,急忙给牛力宝去电。 “老牛,这李民洋果然压价了,想一件再便宜两块,我没同意,现在人走了。” 孔山怒气冲冲道,他还在气头上。 “哈哈哈,老孔,这就对喽,只要咱们咬死价格,那李民洋也没办法,瞎蹦跶罢了,到时候还得回过头来找咱们乖乖定货。” 牛力宝开心了,笑得很大声。 “反正我是把他得罪下了,后续要货的话,多多少少得从我这走一部分量。” 孔山重重叮嘱道。 “老孔,你别操这心,只要价格乱不了,咱们这次都能吃到油水,看李民洋的样子,需货量肯定低不了的。” 牛力宝宽慰道,随后两人又详细说了些情况后,才挂断电话。 “嘘嘘......咻咻咻......” 牛力宝心情大好呀,在办公室里吹起口哨,直到有人敲门才停了下来。 推门进来的是东营的负责人,孙旭卫,他陪着笑脸,而牛力宝看到这张脸时,额头瞬间皱成小山,那个嫌弃劲啊,跟吃了苍蝇似得。 “你来我这干什么?” 牛力宝质问。 “牛厂长,谈谈合作的事呗,我那边积压了不少冬季的工服,听说诚德那边要从你这走一万多件皮衣,你看咱两家能不能合作,走捆绑销售......” “去去去!”牛力宝烦躁地摆手,打断了孙旭卫的话,随即讥讽道: “就东营的那些老款,都落多杀层灰了,白给人家都不要,还合作?你也配!把你叔叫来还差不多,没那个能力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让一厂子几百号职工跟着你受苦!” 这话一点都不给孙旭卫留脸了,本来亲叔叔这事就闹得非常难看,眼下牛力宝这种级别的人,竟然当面指出来,传出去更下不来台。 但牛力宝为什么要如此不顾情面,还不是因为黄书记的批评,跟这种不作为的干部同志哪能同流合污,怎么会有好话! 孙旭卫胸口微微发颤,这番侮辱好比在人前甩了他两个大耳瓜子,喉咙处甚至干涩、作苦,但深吸一口气后,还是挤出笑脸: “牛厂长,只要能捆绑销售,我可以把大利润让给你的,而且工装的款式挺有市场,其实非常时髦的......” 孙旭卫没办法了,李民洋瞧不上他的货,鸿运服装厂又是福海的老大,诚德外贸从他这要的货也最多,所以只能舔着脸来求人。 “你赶紧走人,别在我这里叽叽歪歪,叫保卫科的把你轰出去就不好看了。” 牛力宝一拍桌子,凶神恶煞地瞪着孙旭卫,那架势,像是要吃人。 孙旭卫灰头土脸地出去了,谁知在楼道里已经挤了一大群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不时发出讥讽的笑声。 本来情况没这般急切,孙旭卫还在积极跟企事业单位的采购沟通,预定秋季服的话,是否可以先给定金,帮厂里暂渡难关。 可突然来了一家大公司,名叫诚德外贸,它号称诚信为本,以德服人,叫李民洋的总经理更是财大气粗,去了服装厂后,都是要的大订单。 机会来了,这些缺乏资金改革的老牌服装厂似乎有救了,可唯独、可偏偏,把东营抛弃...... 就如单独被黄书记批评了一样,被所有人嫌弃、鄙夷,其他厂都有机会,只是东营,它被判了死刑! 凭什么? 不知不觉中,孙旭卫入局了,一场别人都在狂荒,唯独他绝望的局,他已经被逼急了,逼疯了,要不然也不会拉下脸来求牛力宝。 孙旭卫快步下了楼,像逃似得,而回去面对的又是几百号人的期许,什么时候发工资呀,我们得活下去呀...... ...... “鹏鹏,抓紧时间去下一家,今天要把剩余的服装厂都拜访完。” 李民洋神色肃穆,脚步越来越快...... 第33章 都是拿刀的屠夫 剩余那几家服装厂,李民洋和薛鹏鹏倒不是走马观花,一到地,开门见山就提价格的事,又不断胡乱压价,搞得两边都不开心。 倒也节约了时间,不到四点的时候,福海市的那些老牌服装厂,两人都摸了一遍底。 “还有时间,我们赶紧去看看打火机厂,如果服装的这档事最后落空,那我就去申请大学身份贷款,咱们进点打火机跑去大鹅卖,要做两手准备。” 李民洋边走边说: “虽然利润少点,但至少比其他买卖要挣得多,就当涨一次经验。” “民洋,你不用安抚我,你让我干啥都行,说实话,这身正装都舍不得往下脱了,做梦都是薛经理,哈哈哈......”薛鹏鹏放声大笑。 毕竟每天都在一张床上睡,李民洋与薛鹏鹏处出感情来了,他突然发现鹏爷有些方面还挺不错的,比如贤惠,还有顺烟这事。 喝,呸......要坚决杜绝这种小偷小摸的无耻行为。 “民洋,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事不太靠谱,先卖货,后给钱,谁也不是傻子呀,何况还是厂里的负责人,精得厉害,就不怕被骗?不可能同意的,没准还会把咱们打出来!” 薛鹏鹏不断摇头,这事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你还想把东营积压的冬季库存都套出来?那量有多大,这不太可能吧?” “所以才做两手准备,至少我们了解到了服装的出货价,等赚到钱再去贩卖的话,心里就有底了。” 李民洋笑了笑,但有一些话没说的。 局已经开始了,只有当局者迷,孙旭卫的压力别人想象不到,如果点燃最后的矛盾激化点,让事情变得顺理成章,他拒绝不了的。 如果孙旭卫是一只猪,那牛力宝、常祥顺、孔山这些人,都在无意中变成了拿刀的屠夫,在不知不觉中,刺入那只猪的身体。 李民洋只等一个矛盾激化点,让那些人挥舞手中的刀,一切也将变得顺理成章! 对于不确定的事项,李民洋从来都是做足准备全力以赴,同时又接受失败。 “嗯,也是。” 薛鹏鹏用力点头,心想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这种心态才能成事啊。 ...... 福海只有一家打火机厂,有四、五公里路,李民洋和薛鹏鹏赶着下班的点,到了厂区询问价格。 李民洋自称事“倒爷”,要量很多,但管出货的经理对这些人见怪不怪,根本不愿多搭理。 “只要从厂区拿货,都是六毛的价格,要到了大鹅那边,一个至少能卖五块多,这利润多大,你也别扣这一两毛的差价了,没意思。” 那人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注解:这时的打火机的制作与款式,与后来流行的普通打火机有很大的不同,所以价格相对偏高。 李民洋最后看了一圈也没买,惹来一顿白眼,得赶紧走了,不然赶不上回去的公交,这就是诚德外贸总负责人的档次。 ...... 在公交车上,李民洋本来昏昏欲睡,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嗯?是常宁吧?这还是来福州以后,第一次偶遇同学,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常......常宁。” 李民洋大声喊着,往常宁那边靠去。 常宁先是惊讶地回头,愣了愣,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后,便又转过身子,似乎喊自己的是不熟的人。 “刚下班?” 李民洋尴尬地问了句,自是感觉出常宁的冷漠,可之前的关系不是这样的。 “嗯......” 常宁轻轻应了声,连头都没有回,远处的薛鹏鹏正呲着牙,往他们那边看。 “最近怎么样,你是在哪上班来着。”李民洋顺口又聊,心里当然不痛快,莫名其妙甩什么脸色。 “李民洋,你来福州干什么呀?是不是因为暖冬要调上来,所以也急着跟上来。” 突然,常宁扬起头大声质问,情绪很不对劲。 李民洋眼睛微眯,主要到常宁工服上的字样,东营服装厂,原来她在那里上班,那与孙旭东后续接触的话,可得多注意起来。 “常宁,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辞了税务局的工作,总得讨一份谋生的活,来省城跟暖冬有什么关系。”李民洋很认真地回答。 “最好没有,呵呵......”常宁却是讥讽地轻笑,“刚刚才结束了乱七八糟的关系,那陶青青的事还没落音呢,就急着开始另一段感情的话,那挺让人作呕的。” 常宁太为黄暖冬着想了,感觉到李民洋的暧昧,所以对他针锋相对,没有好脸色。 而且刘子亮传的那些话,更是把李民洋贬低得不像个人,话忒难听了。 现在再看李民洋,他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穿的倒是精干,难不成就靠着黄暖冬养活? 这样的男人没一点担当。 “常宁,我不知道你的敌意是从哪方面来的,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与陶家人的事上,我是受害者,凭什么让我心存愧疚,我应该活得更好,打陶家人的脸,这样才对得起关心我的人。 至于开始什么另一段感情,这是我自己的事,跟其他人没有关系吧。” 李民洋字字清晰地把话讲明白,而且情绪非常稳定,没有一丝生气。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好事。”常宁冷哼道,只觉得李民洋城府太深,他太能装。 “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蛔虫,能知道我想什么?大学一场只是对我如此认知的话,那也确实挺可笑的。” 李民洋据理力争。 说句难听的,如果不是暖冬的闺蜜,担心落下不好的形象,嚼难听的舌根,就常宁摆出这幅嘴脸,都懒得搭理她了。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最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常宁大声喊了出来,然下一刻,她瞳孔放大,又觉得非常后悔。 这是刘子亮私下骂李民洋的话,说他就是为了追黄暖冬才跑来省城,这人太有心机! 甚至抛弃陶青青,也是因为知道黄暖冬的家庭背景后,才做出的恶毒计划。 不过常宁很快又面露狰狞,凶横地瞪着李民洋,得罪就得罪,大不了不处了,但不能在对峙中落了下风,要为暖冬着想。 李民洋失去了与常宁沟通的兴趣,转身就走...... ps:求礼物,小半给各位爷跪下了 第34章 矛盾渐渐激化 接下来的几天里,诚德外贸突然没什么动静了,那负责福海市场的李总,像人间蒸发,再也没见他去服装厂区洽谈合作。 那些服装厂的领导班子,本以为只要咬死价格,就能轻松拿捏李民洋,他就得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转,最后还得乖乖回头订货。 福海就我们这些厂子,怎么出价话当然我们说得算,还轮不到你李民洋指手画脚。 然李民洋莫名的“消失”,让牛力宝、孔山等人心凉了一大截,于是赶忙把各厂的负责人都叫到鸿运服饰,组织大家开个会。 当然了,孙旭卫被排除在外。 上午,鸿运服饰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这时人们的烟瘾可都不小,声音咋咋呼呼,不时拍着桌子,这哪像开会,跟吵架似得。 这年代的厂领导,只要上了年纪的,脾气真是一个比一个爆。 “鸿运的皮衣压货最严重,那李总又对皮衣的需货量最高,你牛力宝当然不希望烂价,要价格低个几块,能保证出货量的话,我觉得可以给诚德外贸让利。” 孔山拍着桌子叫嚣,他有些不高兴了,因为咬价的事,他第一个跳出来给李民洋上嘴脸,现在有被当枪使的不快感。 “就是,只要能保证出货量,让点利也是可以的嘛,咱们一口把价咬死,估计都把人给吓跑了。” “我也觉得应该适当降降,跟李总多沟通,不能一分也不松口。” ...... 一时间,人们把唾沫星子都对准了牛力宝,当时咬价可是他提出来的。 “行了,一个个都别马后炮了!” 牛力宝把茶缸重重砸在桌上,板着一张脸站起,顿了顿后,低吼起来: “咬死价格还不是为了大家的利益,现在转型有多困难,市场上有民营企业不断压价,就等着把我们逼死,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内斗,胡乱压价,我们的路还能走长?” 牛力宝神色肃穆地扫过所有人,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而他之后的话,带上了个人感情: “理解大家的心情,现在国企要施行大改革,肯定要淘汰一批亏损企业,咱们这些老牌的服装厂是重灾区,谁也不想临了还沦落到下岗的地步。 眼下机会好不容易来了,不更应该拧成一股绳,好好把握住机会吗? 而且说实话,咱们给李民洋的报价已经够低了,这是在福海,还能让他骑在我们头上办事!” 牛力宝怒目圆睁,伸手指着窗外,仿佛李民洋就在那里站着。 “牛厂长说得有道理,不能在咱们的地盘上,还让外人骑在我们头上。” 喜山的常祥顺开口表态了,这话份量可不小,李民洋在他那订了三千件女款格子衬衣。 “有道理,大家都稳住心态,价格真不能再低了,他妈的成屁了,还让让一个毛没长气的人给压住了。” “就是,成求了!” ...... 人们立即又转变了风向,纷纷指责李民洋,似乎对他越来越有敌意,“矛盾”渐渐在激化。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跑了进来,其样子一看就有什么急事,跑到牛力宝那里紧忙说事。 “哈哈哈哈......” 旋即牛力宝大笑起来,抬手摆了摆,“李民洋现在到我这里了,我下去见见他,一会有什么消息,再跟你们说,大家等着我。” 随之牛力宝快步走出会议室,而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眼下终于开心了,送钱的来了。 而在楼下办公室,李民洋吹着滚烫的茶水,还没来得及抿一口,这牛力宝就推门走了进来。 “李总,热烈欢迎呀!” 牛力宝隔着老远就伸出手,热情地与李民洋和薛鹏鹏握手。ζΘν荳看書 “牛厂长,前两天回了趟京平,就福海的库存情况,组织上会,与诚德的领导们进行商榷,计划总采购额为四百万元整。” 李民洋说着,而当牛力宝听到这个采购金额时,已经激动的咧嘴笑起,完全控制不住表情变化。 “但因为你们的价格过于统一,我也就不私下一一往各厂跑了,没必要浪费那个时间。” 李民洋笑了,语气在调侃,但也在表明他并不在乎你们私下咬死价格的事了。 和气生财嘛。 “诶呦,李总啊......” 牛力宝用力一点头,咧嘴都笑到了耳根,又连忙给李民洋拿烟,还贴心地帮忙点上,一边道: “我们给你的价格真没法再往下探了,那绝对是诚意十足啊!” “牛厂长,至于价格的事,没必要因为几块钱伤了大家的和气,这买卖还要长期继续做。” 李民洋深吸一口烟,收住了咬价的事。 “对,咱这可是要做长期买卖的,我们负责生产,诚德负责销售,这条路完全可以走下去的嘛。”牛力宝大喜,觉得抓住了厂子改革的路。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牛厂长。” 李民洋表情旋即认真。 “你说!肯定办妥!”牛力宝一拍胸脯,立马应道。 “既然你们各厂的价格如此统一,那我举办一场订购会,当时候麻烦牛厂长组织各厂区的负责人参会,这样节省我的时间,把订单量统一敲定下来。” “好,没问题!” 牛力宝一把抓起李民洋的手,那叫一个激动啊,脸颊两侧的肌肉都在抖动。 有救了,厂子转型有机会了。 “牛厂长,你看,我给你带来这么多的效益,您不得尽尽地主之宜嘛。” 李民洋点了点,意思很明显,今你得招待我,而这也在透露另一层信息,事办成了,我才敢吃你的饭,给了牛力宝这种假象。 “行啊,这还叫个事。” 牛力宝满口答应,而现在正好到了饭点。 本来李民洋不打算先吃这一顿饭的,但注意到楼下停的不少车,想来其他厂的负责人正巧在牛力宝这里谈咬货的事。 既然这样,就得当着你们的面,演一出“亲近”的戏了,到时矛盾会更深。 嗯?薛鹏鹏一时没反应过来,方才还在想,今中午吃线面的时候,要不要搞点蒜,这就要去混顿好的了?民样刚才也没提啊? 又在思谋啥事? 第35章 四百万的订购会 这李民洋可是贵客啊,牛力宝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让其他厂区负责人等自己,扭头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开车出去招待李总了。 鉴于常宁在东营工作的原因,李民洋现在真害怕在鸿运服装厂也突然冒出老同学,坏了他的大事,所以这饭一定要出去吃。 而且来找牛力宝,他也变得格外谨慎,李民洋曾经身居高位,让他不得不特别注重这些细节。 “他妈的,这牛力宝撇下我们走了?该不是偷偷跟李民洋去要订单了吧?” 孔山是气得破口大骂。 “妈的,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什么玩意!”连常祥顺都忍不住跳出来骂,他刚才可是站出来支持牛力宝的。 “这孙子,咱们都别走了,等牛力宝回来,找他要一个说法。” “对,要一个说法。” “这他妈的。” ...... 其他厂区负责人纷纷拍桌子骂人,眼下人们都不走了,非要等牛力宝回来。 与此同时,牛力宝开着夏利,一路到了福星大酒店,算是当地最有档次的饭店了。 服装厂的辉煌时间也就那几年,尤其在福海地区,当地的厂区做得非常拔尖,于是给负责人配车,也成了专项,不过随着厂子倒闭,这些车都要收回的。 牛力宝滔滔不绝地与李民洋说起这些私事,老哥当年有多么辉煌,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变得亲近。 到包间里后,牛力宝招待的档次,令李民洋都吓了一跳,这时酒局文化的风气凶起来了。 外加鸿运服饰的主任,四个人点了有十个菜,而且还有几道以后“吃不到”的硬菜。 “牛厂长,这我都不敢下筷子了,有一点我得提前说明白,这四百万订购金额,有严格的采购分量,可不是由着我胡来,只采购咱们鸿运的衣服。” 李民洋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而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非常贴合当前年轻的人设,如果一举一动过于老辣,反倒不真实了。 于是装的很嫩。 “民洋,这你放心,老哥不会为难你什么的,就按照计划的采购分量来就行。” 牛力宝抬手搭在李民洋的肩膀上,连称呼都变了,已然把其当做“小老弟了”。 可这老哥哪能知道小老弟是老阴货,提心吊胆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正处心积虑地给老牛下套呢。 “老哥我作为福海服装业的老大,思想没这么狭隘,我现在只想站出来为其他兄弟们谋出路,怎么会只考虑自己。” 牛力宝又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显得自己有多么仗义与高尚,其实他心里清楚,吃不下那四百万的大订单,但这一顿,实打实地也为其他厂做服务了。 都跟着他沾光。 “牛哥,有你这些话我就放心了,那在订购会上,我就按照诚德计划好的单量向各厂订货。” 李民洋舒心地笑了笑,他也不拿酒,就干坐着,其实在这时,意见达成一致,是该提酒敬一杯的,你得会来事嘛,眼下有点木讷了。 牛力宝反倒觉得李民洋真实,毕竟之前想招待他都是拒绝的,像这种大企业公司工作的人,就应该不一样。 “来,民洋,我们走一个。”于是牛力宝举起酒杯,主动与李民洋碰了一个。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民洋你的采购方向,得往鸿运偏一偏。” 放下酒杯后,牛力宝点了点,那办公室主任也会来事,立即拿出两个黑袋子,塞给李民洋和薛鹏鹏。 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分别装着两条华子,像牛力宝这种老油条,当然不会一次性把礼送满,得循序渐进,跟着关系来走。 “民洋,真要能在订购会上,帮老哥多解决一些库存,老哥也不是吝啬的人。”牛力宝拿起酒杯自个喝了一个,暗示得够明显了。 “行......行的,这我知道。” 李民洋稍有犹豫,但还是应了下来。 大家如此合拍,这饭局就进行得非常顺利了,之后不在聊订购的事,只谈感情,吃好喝好就行。 薛鹏鹏终于跟着李民洋吃了顿好的了...... ...... 下午两点,牛力宝满身酒气地回到厂里,孔山、常祥顺这些厂领导,像审犯人似得,将他团团围住。 “好你个牛力宝,撇下我们,自己偷偷去找李民洋拉关系了。” “老实交代,是不是偷摸地订货了?” “你真他娘的阴险!” ...... 人们纷纷叫骂,情绪异常激动。 “都悄悄的吧,我牛力宝是这种人?给你们带回好消息来了!” 牛力宝牛气哄哄地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点上一根烟,眯眼抽了一口。 “啥好事?” “老牛,你快说啊,啥好事。” “赶紧吱声,别摆谱了。” ...... 那些厂领导一个比一个急,探着身子往前头挤着,只见牛力宝竖起四根指头。 “四百万!我从李民洋那里要了四百万的订购指标。”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一片哗然,孔山、常祥顺那些人,不由使劲咽口水,相互看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老牛,你可别唬我们,这事到底真假!?”常祥顺连忙询问。 “肯定真的呀,这种事我能跟你们开玩笑!”牛力宝一撇嘴,得意地站了起来,又神采奕奕道: “周日诚德外贸要举办订购会,到时候会与各厂区统一签订协议,你们记得按时到场。机会可给大家争取下来了,一定好好把握。 另外......” 牛力宝的话戛然而止,不满地看了看其中的极个别人,才又说起: “咱们一口咬死价格才争取来的这场订购会,不然那李民洋能那么好说话?肯定会私下找厂区烂价格的。所以到时候在订购会上,价格千万别乱,一定要按照咱们商量好的来!” “对对对!按照咱们商量好的来。” “还是老牛你有远见啊。” “牛哥真仗义啊!” ...... 人们又纷纷附和,对牛力宝竖起大拇指,办公室里一片喜气洋洋。 这群人商量了许久,把价格全部定了下来,一再肯定之后,才一一离开。 第36章 陷入绝望 李民洋吃了牛力宝的那顿饭,没跟着一起离开,转头就去找酒店的管事,想把会场定下来,用于周日的订购会。 会场必须要有档次,更要看起来正式,这样才符合诚德外贸在大家眼中的定位,不过福星还没承办过这样的商务会场,价格不好定。 “我这边每个月都会固定举办一场订购会,如果效果佳,可以长期与你们合作的,而且一定得给到我底价。” 李民洋找到经理讨价,出手十分大方,直接拿出一包华子塞到对方口袋里,而他一身正装,胳膊处还夹着两条华子,来时又是车送,气势一下就拉起来了。 那经理一点都不敢小瞧。 身后的薛鹏鹏咧嘴笑了笑,刚才还准备散那经理一根芒果烟,随之别到了耳朵处,动作一气呵成。 “老板,您就放心吧,价格肯定给你最大的优惠,但这效果怎么算佳?还没举办过类似的订购会,没啥经验。” 小刘经理一副溜须拍马的样子。 “会场我这边来布置就好,在订购会的时候,需要给厂区领导们送水、递材料之类的活,你这边一定得多派几个人手过来帮忙,服务必须到位。” 李民洋详细说明。 “嗯......” 小刘经理轻轻点头,虽是应了,但态度上没那么肯定,有几分敷衍。 “到时会有几位重要的领导莅临,只要订购会顺利进行,让领导们都满意了,那对咱们福星的评价肯定就不一样了。回头我也好跟税务局的同志们聊聊。” 李民洋点了一下,这时的民营企业,绕不开税务局这个话题。 “好好好,老板,到时候肯定把人手安排到位,不会耽误了领导们的大事。” 那小刘领导立马变了一副嘴脸,用力点头:“我就是喜欢伺候你们这样的领导......” 最终打了最低折扣,但会场的租赁还是要了李民洋三百块,实属肉疼。 紧接着要李民洋和薛鹏鹏火急火燎地赶往商场,还要定制一些横幅之类的东西,以及拟定最为关键的《购销合同》。 “鹏鹏,这是三十,你省着点花,我身上的钱也不多了,你赶紧去把条幅定制好,就按照我给你的字样来写,我去把材料打出来,咱们分头干活,晚上家里见。” 李民洋叮嘱完后,便先挤上了二路公交匆匆离去,留下薛鹏鹏一人在风中凌乱。 不是,给个三十还省着点花,光是那些条幅就得29.8,完事就给我剩个两毛,还拿啥省啊?而且华子也被李民洋收走了,据说要在订购会上散。 芒果真拿不出手的。 薛鹏鹏愣是傻站了十多分钟都没回过神,而李民洋省吃俭用,也就剩四百多块钱了。 有关订购协议,李民洋会定制两份阴阳合同,其中“阴合同”是专门给牛力宝准备的,剩下“明面上的合同”是给其他厂区的负责人。 今天让牛力宝招待,还是在其他厂长的眼皮子底下,简直犹如天助。 哪有什么好事,一片狼藉的订购会罢了,闹吧,闹得越凶越好...... ...... 孙旭卫从常祥顺口中得知诚德外贸四百万订购会的事宜后,火急火燎地赶往喜山服饰。 “你先别急,喝口水。” 常祥顺示意孙旭卫先坐下,可那人急得不行,扯着嗓子连忙问: “到底啥情况,赶紧跟我说说,真有四百万的订购量吗?” 常祥顺与孙旭卫的关系很不错,原来一起进过队,所以在黄书记的事件之后,只有他还愿意帮衬一把,与能力不足的同志混在一起。 “诚德外贸要出资四百万,在咱们这举办订购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牛力宝看过诚德那边的协议了,到时候你也可以去,但是......” 常祥顺突然顿了顿,神色变得凝重,“牛力宝那些人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的,会不会把事情闹严重,这我也说不好。所以,你做好心理准备。” “呵呵。”孙旭卫无奈笑了笑,“我又不是没被牛力宝指着鼻子骂,这些我都无所谓了,只怕李民洋看不上我的货呀,上次都没给我报价。” “这......确实挺麻烦的......” 常祥顺摇摇头,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如果东营的价格降得太低,那还不如给了二道贩子,省下去了让牛力宝他们排挤。 关键人家看不上你的货呀,还怎么高价出货。 “祥顺,要不这样......” 孙旭东凑到常祥顺身旁,对老友第一次用哀求的语气,又讨好地笑起: “要不从你这走走捆绑销售,喜山的那批女款格子衬衣挺有市场的,去了地级市,或乡镇里,那是绝对的抢手货,李民洋他知道行情,特想要那批货,要不然也不会张嘴要三千件。 咱们跟李民洋讲讲条件,想从你这要货,必须从东营走货,这样的话......” “你打住!” 常祥顺高喝一声,打断了孙旭东的话。 “秃子,我不能拿喜山服饰来陪你冒险,从诚德外贸紧急回笼一部分资金,对我而言太重要了,得赶紧补齐职工工资,上面下来文件了,这是硬性规章制度。 而且连续三月拖欠工资,就要被批准倒闭了!” 常祥顺的脸色一下变得难堪。 “短腿,你帮我这一次行不行,我现在真的没法面对我的员工,我都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新入职的那批大学生,到现在还没领过一分钱。” 孙旭卫的情绪变得尤为激动,那连续三月拖欠工资的话,更是刺痛他的心,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我现在也是泥菩萨,总之我把事情告诉你了,仁至义尽,后手该怎么应对是你的事。” 常祥顺丢一下句话,站起来离开了,咚的一声用力关门,把孙旭卫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ζΘν荳看書 这一刻,孙旭卫感到深深的绝望,仿佛被所有人抛弃,很快悲愤的情绪达到顶峰! “啊!” “他妈的!” “都去死!” ...... 孙旭卫突然大吼大叫,乱砸办公室里的东西,真的跟疯了似得,可依旧换不来同情,只有深深的讥讽。 第37章 不该来的地方 只要李民洋去福星酒店监工、检查工作进度,都会塞给小刘经理一包华子,完全那种大佬做事的气派。 在薛鹏鹏大体布置完大厅的宣传横幅后,他又踩着点去了。 “小刘经理,明天就是订购会,你这里的迎宾工作一定要到位,千万不能让领导们感觉到服务差,再者这桌子可不行,你赶紧去准备红布,都要在桌子上铺一层。 档次务必得搞起来!” 李民洋眉头紧锁,一边四处看着会场,同时不断叮嘱,生怕有什么纰漏。 “这次莅临的几位领导可不一般,千千万万不能出现差错。” 李民洋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肯定安排到位,都给服务员们调好班了,都是找的漂亮的。另外,我还专门准备了好茶水,保证是福海的最高招待档次。” 小刘经理拍着胸脯,激昂地保证,口袋里鼓当当的,装着两包华子。 而按照酒店的定价,就李民洋给的那三百块,酒店方只提供会场,要让本店的服务员专门给你服务,那就是另外的价格。 可李民洋对小刘经理出手阔绰,口中都是什么动辄百万的大项目,这小刘经理想巴结这层关系,万一以后有别的出路呢? 经理就负责给服务员调班,到时候安排几个人过来帮忙,一句话的事。 “这小刘办事非常靠谱,李总你就别操心了,如果有机会,真可以用用这兄弟。” 薛鹏鹏走了过来,顺口提了一句,立马让小刘经理喜笑颜开。 “确实。” 李民洋附和地点头肯定,又深深看了小刘一眼,真像那么一回事了。 诚德外贸......小刘经理不由抬头,看了眼会场正上方的字样,心中感慨万千,人这公司了不得啊,诚信为本,以德服人。 反正就李总和薛经理阔气的出手,就是以德招服的小刘。 “小刘,这是几件旗袍,让明负责迎宾的服务员穿上,得让咱们的人看起来正式一点。” 薛鹏鹏递给小刘一个袋子。 “好嘞。” 小刘经理连忙接过,每一个动作都格外殷勤。 “这是租的,小心别弄上油渍。”薛鹏鹏不忘提醒一句,真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之后又叮嘱了小刘一些注意事项,将会场前前后后检查一遍后,李民洋和薛鹏鹏才安心离开。 就等明天了,如果局做不成,那就老老实实走大学身份贷款,搞些打火机去大鹅售卖。 李民洋不想让小刘经理送出来的,可这人出奇地热情,开个门都得自己冲上去,关键还特么贴心地叫来了出租车,这时的叫车价格可不是一般的高。 “领导们请上车。” 小刘经理主动拉开车门。 “嗯......小刘,有心了,真有眼力劲......”李民洋无奈,只能坐在车上,薛鹏鹏则坐在副驾驶。 而等出租车开走后,小刘经理甚至站在路边,一直目送其离开,心里喜的呀,瞧我这眼力劲!方才李民洋和薛鹏鹏的一问一答,真把他给唬住了。 那出租车司机也兴呀,本以为拉了两个有钱的老板,准备多绕个几圈,结果刚到下一个路口,坐后头的老板就呼喊着让停车。 “啥事啊?” 司机都惊到了,赶紧将车缓缓靠在路边。 “传呼机丢了。”说着,李民洋下车,薛鹏鹏紧随其后,给司机放了个两毛,算是辛苦钱。 那司机挺纳闷的,寻思不用我把你拉回去找吗?然而下一刻,眼睁睁地瞅着那两个大老板狂奔,然后跳上一辆拥挤的公交车。 “民洋,是一路,赶紧跑。” 薛鹏鹏和李民洋狂追公交车,可赶紧点吧,一会要没车了。 现在的鹏爷,可谓条件性反应,一瞅见公交就得迈开腿跑两步。 ...... 天渐渐黑了下来,南乾村又变得热闹,联防队不知道在逮什么人,远处传来阵阵的呼喊、叫骂声,搞得人心慌慌。 村里有人因为地基打架,还有提着菜刀在当街挥舞,看得人更是心惊。 房樊朴领着一众同学来到李民洋租房的楼底,他们时髦的穿着与这里格格不入,吃惊且鄙夷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这里的环境太差了,都是外来的务工人员,指不定有什么人混在里头,真挺危险的。暖冬,要不我先送你们几位女同志出去,让肥仔他们在这里等李民洋就行。” 刘子亮站了出来,显得自己非常有担当。 黄暖冬终于调回省城了,与同学们约好周六聚餐,现在只差李民洋了,又急着想来看看他,便来了南乾村。 至于这么一大群同学一起相跟着来,可不是关心李民洋,要来早就来了,那还不是因为黄暖冬,都想巴结这层关系。 “没关系,我还是等等民洋吧。” 黄暖冬摇头拒绝,却又担忧地望了眼对面黑漆漆的屋子,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她们是干什么的。 肯定是小姐。 民洋他就住在这么差的地方吗?生活如此落魄了吗?黄暖冬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 “子亮,你们要不想待的话,就先出去吧,咱们一会到饭店集合。” 黄暖冬提道,不想让同学们跟着自己受罪。 “没事,那一起等着吧,哪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刘子亮摇头拒绝,那用心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 “你妈的死贱货。” “你敢骂你妈,看你妈怎么把你的嘴给撕烂。” 突然,对面黑漆漆的屋子里冲出两个女人,在街边大打出手,而后有一个五十多的男人提裤子匆匆离开,这场景,肯定是为揽客打骂。 两女人揪着头发,抱摔在黄暖冬那群人脚底,大学生们吓得急忙避开,不少女同志吓得脸都白了。 “住在这里,对面就是卖的,可真是恶心人啊。”刘子亮不屑地叫骂,这话是在指谁,谁心里都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李民洋和薛鹏鹏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住的地方。 “大家怎么来了。” 李民洋淡然轻笑,似乎对周遭环境满不在乎。 第38章 他能有什么出息 “暖冬你回来了?今天是周六吧,瞧我这记性,抱歉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李民洋这才想起同学聚会这事,房樊朴早就跟自己说过了,可这两天实在太忙,要拟定“阴阳合同”,其中条款细节都必须保证真实性。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得投入极大的精力,李民洋为此,这几天几乎通宵达旦。 “民洋......你......” 黄暖冬欲言又止,原先准备了好些话要说,可在这时却难以开口,南乾村的环境太恶劣了,刚才两女人当街打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心里落差感极大。 “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最终,黄暖冬问了这么一句,眼神中满是不适与焦虑。 “因为这里租房价格便宜呀,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其实习惯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李民洋无所谓地轻笑,又看向其他同学,“大家在这里稍微等等,我去楼上换身衣服,很快就下来。” “民洋,这种地方真太膈应人,对面那是什么地方,真怕你哪天控制不住自己,惹上一身病,我觉得还是赶紧搬走比较好。” 刘子亮跳出来大声诈唬,看似关心李民洋,但那话可谓十足的讥讽。 一旁的好几个同学都跟着起哄大笑。 “呵呵,子亮,你要是想去,我去说说还能给你便宜点,别自己想去,阴阳怪气地指别人,我可没你那癖好。” 李民洋没好话,直接回怼了刘子亮一句。 “你......” 刘子亮的一张脸瞬间憋红,这段时间他可是广受抬举,在同学们眼中的地位直线飙升,作为体制里的书记员,有这个资本。 自以为在李民洋这里,这人没跟自己没叫嚣的资本,他用得着自己,得溜须拍马的巴结,怎么敢顶老子呀! “李民洋,你妈的好赖话听不进去吧?老子这是关心你!不识抬举地这么呛人,原来咋没发现你是个这脾气,脑子里进屎了吧。” 刘子亮往前一步,大声嚷嚷,直勾勾地瞪着李民洋,那样子像是要打人似得。 “刘子亮,你最好嘴里干净点,别带妈带老子的,要不是同学关系,就那一句话,你脸肯定得肿!” 李民洋指着刘子亮的鼻头警告,而一旁的薛鹏鹏已经不知道从哪拿起一块石头,准备要上了。 “来,你打我一个试试,今晚上就把你逮进去!”刘子亮扬起头,杵在李民洋身旁。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同学们纷纷上前拉架,黄暖冬也急忙挡在李民洋身前。 “民洋,你冷静点,同学之间别做得太难看,一句话不至于。” 黄暖冬下意识地拉住李民洋的领口。 “好,暖冬,我听你的。” 李民洋低头淡出一抹笑容,话语轻柔,他的情绪收放自如,要不是明天就要举办接待会,真不会忍刘子亮的。 而且说句难听的,在前一世,刘子亮这个书记员,一做就是十多年,最后还是李民洋提的他,虽然接触少,但毕竟是同学,便帮衬了一把。 真没想到现在是这副嘴脸,想想当时可装得真好,真是帮条狗也比帮他强。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和民洋先上去。”黄暖冬转身又跟其他同学说了句,拉着李民洋的手快步上楼。 这......黄暖冬在护着谁,这下不用多说啥了吧?同学们都看在眼里。 刘子亮板着一张脸,刚才黄暖冬的袒护,比给他两个耳光还要难受,他太期望能攀上黄家的关系了,万一真能顺利结婚,那自己的路可谓一帆风顺。 常宁的面色也相当难看,愈发觉得李民洋这个男人城府极深,怎么黄暖冬刚才一劝他,就那么听话呢?眼睛里的柔情似水一般。 而常宁对李民洋的抵触感,是闺蜜喜欢的人,他把婚礼搞砸了,辞去工作,生活过得一片狼藉,转头就又想和闺蜜好,关键没几天的事啊,真接受不了的。 “看来暖冬和民洋的关系还是好。” 叫邵茹的女同志阴阳怪气地提了一句,然后往刘子亮身边靠了靠,又关心道: “子亮,你别跟李民洋一般见识,他现在心里落差大,大学时候那么受欢迎,现在工作都没了,好赖话听不进去也正常,以后少搭理就行。” “呵呵,原来还想着帮衬李民洋一把,有些人是真不配。” 刘子亮冷笑一声,不屑道。 “子亮,别多想了,犯不着的,看李民洋现在这样,真是自己作的。” “就是,大不了以后不见面。” “要不是暖冬,谁来这里找他啊。” “工作都没了,混在这种地方,性格还变得这么怪,以后也就这样了。” “对对对,以后也就这样了,他能有什么出息啊!” 一群男的纷纷站出来指责李民洋,都站在刘子亮这边,这时候你得站队了。 “哈哈哈哈,还真是,李民洋以后就这样了,他能有什么出息!” 刘子亮一扫阴霾,大声笑起。 叫邵茹的女同志也笑得格外开心,她身上的那件“鸿运服饰”字样的工服非常显眼。 她也被调剂到很差的工作岗位,虽厂里的效益要比东营好一点,但也半斤八两,都被拖欠着工资,牛力宝倒是前些天开会,给职工们吃了定心丸。 工资很快会全部发放的...... 服装厂子即将倒闭的事闹得人心惶惶,邵茹就想赶紧转岗,这重新找工作和转岗,难度可是天差地别。 眼下,班里有这本事的,只有黄暖冬和刘子亮了。 “就是,子亮,看那李民洋能有什么出息,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邵茹向刘子亮献媚道。 周军子板着一张脸没吭气,房樊朴倒是不悦地喊了一嗓子:“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与此同时,在楼上。 李民洋回头看了眼,发现薛鹏鹏这没眼力劲的后生还跟着,于是赶忙掏钱,可奈何没零钱,只能抽出一张五块的递给他。 走走走......李民洋说着哑语,薛鹏鹏心领神会,又从他兜里摸走半包芒果烟后,龇牙笑起。 “你这没出息的货,出去顺别人的啊。”李民洋忍不住低声叫骂。 “不是你告我,让我这两天注意着点,别被盯上。”薛鹏鹏理直气壮,然后扭头就走。 眼下,狭窄的楼道里,只剩下李民洋和黄暖冬两个人,忽然,声控灯也暗了,黑漆漆的一片。 第39章 看看老男人怎么撩 “呀!” 黄暖冬从小怕黑,下意识地转身时,老阴货故意把身子往前靠了靠,让身前的娇小女人在“不小心”的情况下,钻到自己怀中。 而声控灯也很快亮起,黄暖冬扬起头,一张脸刷得通红,这才反应过来和李民洋相拥了? “这......灯怎么突然灭了。”黄暖冬赶忙后退,却是将头埋得很低,不敢去看李民洋了。 原来两人的关系是很好,可也从来没有过亲密肢体的接触,可最近,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暧昧的举措,上次在县里亦是如此。 “我......那个,暖冬,刚才不是故意要抱你的,担心你害怕,我我我......就下意识地往前靠了一步......没想到......你就钻进来了.....” 李民洋也“羞红”了脸,声音是越说越低,好像他这个大小伙也非常害羞,实则手装在兜里,又在用力掐着自己大腿。 如果这时你表现得太过有目的性,那跟流氓有啥区别,是会引起女同志的反感,感情的事你得循序渐进,咱可是正人君子。 “没事,也怪我自己不小心,不是多大的事,民洋你别紧张。” 黄暖冬反过来还得安慰李民洋,更加觉得他是很注重男女有别,且懂得尊敬女同志的人。 李民洋看起来依旧很不自在,龇牙长吸一口气,随后打开出租屋。 黄暖冬趴在门口,看到狭窄的房间里只够摆下一张床后,眼眶忍不住红润。 “民洋,你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咱们不在这里住了好不好?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可以拿给你。” 黄暖冬抓住李民洋的胳膊,她甚至都在哀求,明明与她无关的事,却如此在意,她心里如针扎般疼痛,真是见不得他受一丁点的苦。 李民洋低头看着那张白净的脸,涌起的情感再也无法克制,心口决堤,哪里舍得错过这样的姑娘,特别想把她紧紧揽入怀中。 可抬手又放下,李民洋只敢轻轻地拍着黄暖冬的后背,以此来安慰她。 但不得不提一点,这姑娘肉嘟嘟的,触摸感不是一般的好。 “暖冬,原来我这才明白,不只是你的名字温暖,是你的整个人,都在温暖着我。” 李民洋眼眶红润,这一次没有掐大腿。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此刻的情感,但是暖冬,有你刚才的那些话就够了,我知道我奋斗的意义在哪,就是让你过得幸福、富足......” 李民洋借着深情,表达爱意,更是在试探黄暖冬,对这份感情,接受到了哪一步,毕竟陶青青的事,放在谁身上都很难释怀。 黄暖冬目光呆滞,随后低头看向别处,很明显,她在躲闪。 于是,李民洋的话锋一转: “不管以后会以哪种身份陪在你身边,我永远是你坚定的后盾,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更不会勉强你什么,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你在我心里很特别,以后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付出。 所以,暖冬,你不要有任何心里压力。” 这番情话,看似对这份感情后退一步,不想让黄暖冬为难,实则在借机表态,自己现在对你有多么执着,哪怕你不爱我,我依旧会全心全意地对你。 如此爱你。 所以哪怕拒绝,关系也不会因此变得尴尬,李民洋看似有几分“胆怯”,又有几分“期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惶惶不安中等待着黄暖冬的回答。 老阴货把小姑娘的情感拿捏得相当到位。 “民洋,我......我......那个......”黄暖冬嘴角不禁上扬,很开心又窃喜,非常明显,她被感动了,而这位女同志不知不觉中上了老阴货的套。 像民洋这样的人,在感情中不求回报,他被陶青青伤得太深了......黄暖冬是这样想的,更加心疼他之前的遭遇,然后走进房间里。 “我帮你收拾一下家吧。” “暖冬,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李民洋连忙拉住黄暖冬的胳膊,肉肉的,真的贼舒服。 老阴货心里清楚,暖冬虽然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但也接受了暧昧,只需时间稍微过渡即可。 体制里的大佬,最有耐心了。ζΘν荳看書 “暖冬,其他人都在楼下等着,这我回来收拾就好,我赶紧换衣服,要不你在楼道等等我。”李民洋笑道,假装忘了这茬,还在捏着肉肉的胳膊。 “民洋,你还没说清楚住的事,真的不要在这里呆了,太乱了,不适合咱们,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不需要还我。” 黄暖冬扬起头,眉心紧蹙,她急得厉害。 “暖冬,真的没关系的,如果我连受这份苦的勇气都没,还怎么力起来,以后撑起一个家,来养活老婆孩子。” 李民洋满不在乎地轻笑,又声音轻柔道:“好了,不用担心我住的问题,只是一个过程罢了,我得接受现在的处境,适应的同时,通过自己的奋斗去改变现状。” 黄暖冬盯着李民洋坚定的眼睛愣了几秒,感觉出他的自信与自强,于是便不打算再说这件事了,而男人的这份勇气,在姑娘心中非常加分。 “暖冬,你出去等我一下。” 直到这时,李民洋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姑娘肉嘟嘟的胳膊,手掌心都出汗了。 “可是我怕黑,那楼道的灯是不是坏了?”黄暖冬紧抿着嘴,害羞道。 “那你把身子背过去,我马上就能换好......” 说着,李民洋已经脱下了上衣,露出一身腱子肉,没想到自己年轻时候身材这么好,这不得好好展示一下? 这个男人太有心机。 “哎呀,你这个人真讨厌......” 黄暖冬急忙背过身子,虽然嘴上责骂,但可一点都不生气,反倒很喜欢这种暧昧。 然李民洋却是故意拖沓,“诶?我衣服放哪了?去哪了?” 于是李民洋光着膀子,硬是在黄暖冬面前晃了好几圈,才在狭窄,且只有一个储物格的房间里,艰难地找到了衣服。 而黄暖冬的脸早已红到了耳根。 “我好了,走吧。” 许久后,李民洋才是洋洋洒洒地说道,但黄暖冬也不敢先跑,只能乖乖跟在男人身边,享受彼此的暧昧。 第40章 眼红啊 等李民洋下楼以后,他明显感觉到刘子亮投来的敌意,以他为首的那群人,还不时还发出“鄙夷”的声音,哼哼唧唧的。 李民洋真是懒得搭理,以他的城府,觉得这群人跟小孩子似得,原来昔日的同学都曾这么幼稚过。 “你们稍等我一下,我去打电话叫车。” 黄暖冬向同学们笑了笑,转头走进对面的小商店,如此阔绰的出手,让未见世面的他们连连咋舌。 有种泥腿子,突然过上地主生活的激越感。 要知道,这时的出租车数量十分有限,在偏远地方打车是需要打电话预约的,而叫一辆车就得收取2块的电调费,眼下人这么多,怎么也得5辆车。 直接十块钱就出去了! 对了,听说暖冬她妈是做什么大买卖的,非常有钱,同学们又小声议论起来,一时间,人们看黄丫头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李民洋倒是极为平淡,蹲在一角抽着烟,房樊朴凑了过去,嬉皮笑脸,猥琐的样子一看就没憋什么好话。 “这么快就完事了?十分钟不到啊,加上前戏,也就三、两分钟的事?” “去你的!” 李民洋用力拍打了下房樊朴的肚子,两人很不正经地大笑。 “说真的,我发现黄丫头现在真对你有意思,时常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而且烫卷发后,真挺好看的,一点不输邵茹、常宁那几个。” 房樊朴又小声道。 “咦?” 李民洋目光紧锁,这才注意到邵茹身上的那工装那么熟悉,好像是鸿运服装厂的吧。 看来当时让牛力宝去外面招待,是很正确的选择,李民洋的目光在邵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不禁思考当下严峻的社会问题。 特殊的经济组成,让国企占经济的绝对比例,然由于管理落后,缺乏竞争力,导致效率低下,淘汰不作为的企业已成必然,头等大事。 想来这批大学的分配指向真挺悲哀的,是压力日增的严峻就业问题,无法调解,只能够硬着落,造成巨大的社会不安。 而浩浩荡荡的下岗潮,将会给多少家庭带来苦难,所营造的好时代,下海潮,虽然真的有暴富个例,而它主要的作用,充当安抚群众的作用。 确定是安抚,还是普通人多,又有几个发了财的?比如23年流行的电竞,打比赛的又有几个?但玩游戏的受众可达数亿。 这个成功比例,实则要比考清华北大还要难。 是有时代的红利,但那也是给极少部分人准备的,父辈们大多都平庸吧? 而下海潮所造成的直接影响,人们为了找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只好不断压低劳动力。 福海市可是重灾区呀,明年的审计工作结束以后,领导班子该如何应对......李民洋不由眉头紧蹙,真为他们头疼。 “你盯着我看什么。”邵茹注意到了李民洋的凝视,不悦地叫喝,这人盯好久了。 “该不是有什么龌龊的想法吧,邵茹,你可得小心着点,已经有女同志上当受骗了,最后名声也臭了,什么都没落下。” 刘子亮立马站出来阴阳怪气。 “呵呵,我可不眼瞎,能看上他?都混成这样了,能有什么出息!” 邵茹劲劲的,妩媚地撩了下她那头刚拉的直发,看那样子,是准备给刘子亮当出头鸟了。 “这俩人......” 李民洋无奈摇头,就这个邵茹,在上一世见到自己,屁股都要扭开花了,帮她解决过孩子上学的问题,但只有这样的交集了,阶层差太远。 刘子亮他们哄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尤其那邵茹,笑得可不是一般的灿烂。 鸿运服饰倒闭的时候你也能这样笑,那我佩服你......李民洋点上一根烟,真没一点心情去搭理那些人。 “李民洋......”常宁又靠了过去,神色凝重地看着他,“请你自重,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常宁,好好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吧,别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累不累。” 李民洋感到不是一般的烦躁,站起来往旁边靠了靠,常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背过身去。 真恶心,还真把暖冬当目标了,关键陶青青的事解决好了吗?常宁紧抿着嘴,对一个人的厌恶到了极点。 “民洋,他们咋突然对你的敌意这么大。”房樊朴一脸烦躁道。 “还不是因为某些人想好事,嫉妒我跟黄暖冬的关系。”李民洋瞥了刘子亮一眼,清楚这人啥想法,不过他这个书记员,还真不够格。 忘记刘子亮这货是得罪了谁,所以当了十多年的书记员,看他现在这贱样,肯定是谁也想巴结,就这样的人谁还敢用? “这刘子亮,墙头草摆太快了,我记得之前不是对邵茹有意思?” 房樊朴撇嘴鄙夷道。 “刘子亮这个人,你以后就知道了,不是一般的能装,最会借同学情谊这层关系了。” 李民洋就等着刘子亮以后出洋相。 很快,黄暖冬从小商店出来了,向大伙儿挥手:“那咱们走吧,等出去后,出租车差不多也就到了。” 随即大部队动身,刘子亮和邵茹这两货,一左一右地挤在黄暖冬身旁,把常宁都推到一边。 “暖冬,你这个卷发好好看,真的特别适合你,我都后悔把头发拉直了。” 邵茹亲昵地勾住黄暖冬的胳膊,其样子就像关系多么亲近的闺蜜似得。 “暖冬,喝口汽水,省城的天气要比县里热太多,你得保持水分,适应适应。” 刘子亮关心道,自我感觉很好,像他这种贴心、懂得关心女同志,且工作岗位好的男同志不多了。 李民洋一句话没坑,搂着肥仔聊着天,但等到了南乾村口,上出租车的时候,诶?有意思了。 黄暖冬有意望了李民洋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意思非常明显,两人很有默契的,一前一后,上了同一辆车,还是紧挨着的后排。 嗯?刘子亮慌了,他眼红啊,于是也赶忙挤了进去,邵茹则是眼疾手快地坐在副驾驶。 第41章 矛盾指向 “不是,刘子亮,你别挤我啊。” 李民洋一脸无辜,然后往黄暖冬身上靠了靠,关键还撇嘴责骂道:“真服气了,你哪能这样,都是同学,瞎撮合什么呀!” “我他妈撮合你!?” 刘子亮动作夸张地指着李民洋,肺都要气炸了,刚才只不过轻轻碰了下这货,就夸张地往暖冬身上靠,分明借自己的名义吃豆腐。 “不是撮合那你别推我啊,唉......” 李民洋还叹上气了,好像自己吃了大亏似得,侧身看向黄暖冬,这姑娘不吭气,紧抿着嘴唇看起来极为紧张。 但是嘛,这种事,只要女同志不拒绝,就可以稍微微地大胆一点,但一定要把握度,更何况李民洋的借机告别,黄暖冬是接受的。 “不是,你看,又推!” 在车拐弯的时候,李民洋撞了下刘子亮的肩膀,又往黄暖冬身上靠去。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畜生啊!” 刘子亮大声咆哮,然李民洋都不回应他,侧身低头与黄暖冬窃窃私语说着什么,随后只听到女同志咯咯地笑声,她还挺开心的。 不是?李民洋这个品性不端正的人,在占你便宜啊?黄暖冬怎么笑得出来!?这要比喂刘子亮吃屎还要难受。 邵茹转身,想借机与黄暖冬聊天,但后者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注意力都在李民洋身上。 刘子亮更是没找到与黄暖冬搭话的机会,李民洋五大三粗的,把女同志挡得严严实实,关键还要贱兮兮地喊一声,“你别挤了”的贱语,然后借机吃豆腐。 “暖冬,这个刘子亮他又推我。”老阴货又搁那害羞起来了。 真的畜生啊......刘子亮的整张脸都变得扭曲,就这样被气了一路。 大概二十分钟,终于到了善悦鑫大酒店,这在福海的档次绝对拔尖了,比福星还要高出一个级别。 众人下车,站在大酒店的门口,表现得非常扭捏,除了李民洋和黄暖冬外,皆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 “大家走吧,包间在二楼。” 黄暖冬落落大方,走前面带路,毕竟是黄书记家的千金,虽然平日里性子呆萌,但在这种大事上,绝对上得了台面。 不愧为外资酒店,一进去就给人一种奢华的视觉刺激,璀璨的大吊灯,只在电视机里看到过,尤其服务员弯腰一句“欢迎光临”,让人们吓了一大跳。 就很不适应。 服务比国营饭店不知好多少倍,大家伙一个个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但刘子亮会装啊,轻轻点头,一张我来过、我很懂的嘴脸,还来上一句:“上次跟着几个大领导会谈商务,也是来的这里吃饭。” 随后众人在包间落座,黄暖冬已经提前订好餐,人们刚刚沏好茶,服务员就端盘上菜了。 淡糟香螺、荔枝肉、醉排骨、白斩河田鸡,且服务员还给每人端了一碗佛跳墙,光是这开头菜,就让人们垂涎欲滴,过年都没吃过这种好饭。 一时间,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下筷子了,相互看看,有几分尴尬。 “大家别客气,随便吃。”黄暖冬赶忙招呼,先拿起筷子夹菜,这才打破了尴尬地气氛。 人们大口吃菜,几口酒下肚以后,也就彻底放开了,毕竟都是同学,没外人的。 “暖冬,你太客气了,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来以后能跟着老同学沾光喽。” 说话的是田鑫征,虽然是一句简单抬举的话,但暗示十足,这表明了希望能靠上黄暖冬。 “是啊,有暖冬这同学,是咱们的福气。” “不过子亮也混得不错呀,单位里最年轻的书记员,以后咱们班就指望你们两个了。” 又有人提到刘子亮,他立马把脸都要笑烂了,能和黄暖冬以这种形式捆绑在一块,那也是一种幸福,毕竟才子配佳人嘛。 “都是同学,咱们是最亲的关系,能帮得到大家的,我肯定竭尽全力。”刘子亮说得那叫一个仗义,随即端起酒杯走了一个。 接下来同学们的中心只围绕两个人,黄暖冬和刘子亮,都在尽力地巴结关系。 李民洋倒轻松了,他也懒得去奉迎,跟暖冬没必要,跟刘子亮更没必要。 索性只顾着埋头大吃,想着如果一会吃不完的话,是否可以给鹏鹏打包一点。 可没曾想,好端端的又有人把话题引到他身上,是田鑫征开的口,而一旁的刘子亮笑得很猥琐,想来肯定是他鼓捣的。 “民洋,你跟陶青青的事到底是啥情况,跟大伙说说呗,真挺担心你的。” 那田鑫征真还就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一时间,同学们都看向李民洋,包间里突然安静,气氛霎时严肃。 只有黄暖冬低着头,她在逃避这个话题,毕竟是爱的人,对于她而言,无论如何都是一种伤害。 “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我就借此机会跟你们说清楚,免得有些人一直乱传,说些重伤的话。” 李民洋轻蔑地瞪了刘子亮一眼,旋即缓缓开口: “事情闹得这个地方,我哪怕辞去工作,都不愿受陶家人的一点气,是因为我有一个男人的自尊。而对待感情,我自始至终都在尽量迁就对方,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陶家人的事。 再者陶青青的事,没必要再摆在明面上来讨论,对我是一种伤害,更是一种侮辱。” “李民洋,既然对你伤害这么大,我想你一定需要时间来疗伤,不会着急开展下一段恋情吧?如果迫不及待了,那无论是你,还是那位女同志,都太急了,像是预谋好的,会让人小瞧的。” 下一刻,刘子亮迫不及待地高吼,又摇头晃脑地对视李民洋。 这人,就是在故意施加道德压力,知道黄暖冬与李民洋关系好,可他吃死女同志脸皮子薄啊,这样一来,也不好接受李民洋了。 “对,李民洋,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段时间,先把自己的生活问题顾好,如果让女同志跟着你住在南乾村,那也不合适吧。” 紧接着,常宁抛出一根刺。 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李民洋。 第42章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别以后有事求在我头上 “刘子亮,你别话里有话,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为啥要给我施加道德压力,以及针对和我在一起的人,你在心急什么?只会玩这些小把戏?” 李民洋掷地有声,展露的气势非常坦荡。 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不是黄暖冬在这里,李民洋早就掀桌子离开了,这些关系断了也罢,以后能认识你们是谁? 算什么东西! 但不能让黄暖冬有误会,李民洋得主动去承担眼红鬼的恶意中伤,所以一些话得讲明白,是说给她听的。 “我施加啥道德压力了?你这人可真会避重就轻,太虚伪了!” 刘子亮那是相当激动,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伸手指向李民洋,大声指责: “刚才常宁也提到了,你现在啥生活条件啊,住在南乾村那种狗都不待的地方,生活已经一塌糊涂了,就这种条件,还想拉哪个妇女下水,跟你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啊!太不要脸了! 李民洋,不是我有意要针对你,你是没一点男人该有的承担......” 突然,刘子亮的声音近乎咆哮: “我要是你,绝对不会去想着搞对象,连累别人,先想着怎么养活自己吧!你现在连工作都没,没钱了还得摊开手跟家里人要,有脸吗!” “李民洋,我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真不适合去搞对象,说难听点的,就是在连累别人。” 常宁也紧接着斥责,但语气归于平淡,只是想讲道理,而她衣服上“东营服装厂”的字样,在灯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十分扎眼。 随之又有一位服装厂的同志站了起来,是邵茹,代表鸿运服饰。 “李民洋,做人不能没有责任心的,尤其是男同志,你现在工作都没,能有什么出息啊,就别祸害其他人了,做人不能太自私。” 邵茹又是那股劲劲的,声音非常尖锐,说话又不留一丝情面。 “就是,能有什么出息!” “也是,大学出来没工作,那不白上了嘛。” “还好意思连累别人啊。” ...... 一时间,包间里热闹起来,几乎全是指责李民洋的,他们站在道德的最高点。 那些话呛的呀,李民洋一时间真插不上话,但你没钱、没本事之前,说任何好听的话都是徒劳,他们只会觉得你想法简单。 且做法更不稳重。 “好啦,都别吵了,这样针对一个人有意思吗?民洋在大学的时候,为咱们班争取过很多权益吧?有必要这样落井下石吗?” 黄暖冬愤然站起,大声斥责,人们都惊住了,还是第一次见性格很好的暖冬,发这么大的火气。 李民洋无视这些中伤,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交集也就到这里了,但实在不忍心黄暖冬受委屈。 “大家都好好混,也不必着急给谁下定论,我李民洋有自知之明,给不了她好的物质基础,怎么舍得拖她下水,看不得她过一点苦日子的。” 李民洋深深看了黄暖冬一眼,他情绪稳定,一番话讲得深情且沉稳,虽然没指名“她”是谁,但在座的人都清楚,是指黄暖冬。 面对如此中伤,李民洋还有这份从容,那是对自己极大的自信,黄暖冬同样深情地与其对望,亦是对他非常信任。 当然了,黄丫头的这份信任,基于老阴货对情感的拿捏。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别以后有事求在我头上,记住现在的嘴脸......李民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闪过一抹戾气,他曾身居高位,真以为心不狠能上去? “还越说越来劲了。”房樊朴不满地哼了一声,给李民洋夹菜,“顾好自己就行了,一个个把自己摆那么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当的什么大领导。” 而周军子板着一张脸,从始至终都没吭气,他向来话非常少的,只是不悦地扫了刘子亮那边几眼。 “肥仔,听你这语气还责备我们不成,我们还不是担心,怕好朋友选错人,希望李民洋能有出息吧,别到了明年,他还在南乾村住着。” 邵茹又阴阳怪气道。 “好嘞,暖冬都放话了,赶紧吃,那啥,明洋,你可得努力了,千万别辜负大家对你的期许。” 田鑫征说了句圆场的话,这人在大学时候就很圆滑,主打两头不得罪,但是嘛,今天破例针对了一次李民洋。 对于他的印象,李民洋很浅,下岗浪潮虽为波及到他,但厂里效益一直很差,就一直熬着,没其他的出路。 都想靠黄书记,但基于当前的经济背景,那位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大群人失去工作,无法安定,还换岗?起码你自身得相当优秀。 想跟着混饭,可得看准人,最好是有能力的民营企业家,随着时代的浪潮激流勇进,要这种人物才可。 接下来的这顿饭,吃得相当压抑,刘子亮不断说起单位里的事,今遇到哪个领导了,明要和哪个局长吃饭,反正在变着法地贬低李民洋。 其他人亦是如此。 甚至连邵茹,拿不出手的服装厂工作,都要夸几句好,说什么分配房子这种不着边际的事。 反正就为向黄暖冬证明一点,这个李民洋以后没什么出息,就会溜嘴。 李民洋懒得计较这些破事,找机会与黄暖冬沟通了几句。 “暖冬,过段时间我得去趟外地,考察市场,等我忙完这几天,我带你去逛街。” “你要去哪里?对了,你现在干什么工作?”黄暖冬连忙问,但提到逛街,嘴角还是溢出一抹笑意。 “倒卖点小买卖,不用担心,是正经生意。”李民洋笑了笑。 “那就好,明洋,今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会那么针对你。”突然,黄暖冬神色变得认真,“以后我不会这样组织聚餐了。” “暖冬,你别这样说,你喜欢热闹,以后接着聚就好,只要你能开心,我心里也是喜的。” 李民洋亦是认真道。 “民洋......”黄暖冬抿抿嘴,方才人们的劝说又抛到九霄云外,但心里的话羞于讲出口,是那一句“你真好。” 将近十点的时候,人们才醉醺醺的散场,有人叫嚣着要去迪厅,还有人想去录像厅,都沉迷于年轻人的欢乐。 李民洋匆匆告辞,别人还以为他没脸待了,实则老子真没时间跟你们浪费,要赶紧去整理合同的事宜。 订购会就在明天...... 第43章 局开始了 九一年,八月二十五,周日。 诚德外贸订购会。 地点:福星大酒店,会客展二层。 如果说这时的展销会非常时髦,宛如一场热闹的集市,商品琳琅满目,总会引起人山人海、盛况空前,那这场“订购会”则截然相反。 没有敲锣打鼓的宣传,在酒店门外甚至都没起拱门,时间又定在上午九时,整个现场非常静谧,又显得冷冷清清。 而在酒店二层,入会场的走廊铺着长长的红地毯,抬头一眼望去,有两位身材高挑,穿着旗袍的女同志站在门口,随时准备热情迎宾。 且礼仪小姐的行为举止要看起来非常端庄,如正式单位里的职员,小刘经理对这事非常上心,按照李总的意思,特别叮嘱了一番。 在会场里,《诚德外贸订购会》的横幅才出现在主讲台的顶格,下方的贵宾桌,早已备好了陶瓷茶杯,购销合同,以及钢笔和练笔的信纸。 且每张贵宾桌前,都放有厂区负责人的名字,牛力宝当然在第一排,而在福海的服装业,唯独没有安排孙旭卫的座位,本来也没叫他。 同时在会场一侧,还有四、五位迎宾小姐端庄地站在那里,随时准备给贵宾添倒茶水。 李民洋尽可能地掌管每一处细节,让会场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更具有“商务属性”,这样才符合诚德外贸的形象。 这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小刘经理翘首以盼,就等着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 而在外汇巷子那里,在清早七点的时候,有两个身影忙碌起来。 “民洋,要不行找个黑的算了,能便宜上一半的价格,反正那些粗腿子也看不出来啥。” 在外汇广场,薛鹏鹏龇牙咧嘴,那小样,一看就是心疼钱。 “还是算了,别在最后一项上出现差错。” 李民洋一咬牙,还是递给一白人外国哥们五十块钱,充当今天“诚德外贸”所对接国外渠道的负责人。 “你放心,我可以说华语的。” 那外国佬接起钱,拍着自己的胸脯,用蹩脚的话语作答。 “你最好少言,必要的时候我会用英语和你沟通,要不是你穿着西装,真值不了这么多钱,就干坐两个小时,啥也不用干。” 李民洋也心疼钱,这特么外国佬还是吃香,随便走走过场就能挣普通工人小半个月的工资。 “ok,李,一切听你的。” 那外国人眼下表现得倒是非常尽职,不断地点头肯定。 敲定好价格后,三人赶忙往福星酒店,倒是距订购会开始还有段时间。 “李,我们的专车呢?” 外国佬问。 “马上了。” 李民洋仰头眺望远方。 那外国佬叫汤姆,抬手悠闲、且端庄地看了眼手表,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推他,然后就不知所措地向前奔跑。 “李?你干什么?” 汤姆大为惊色,李为什么要拉着自己狂奔,而大脸也在卖力地推着自己。 “专车来了,可不得赶紧的,要不然没座了。” 李民洋匆忙解释,第一个冲到车厢里,并且帮外国友人占好了座位。 “李?我们的专车呢?为什么是transit?”汤姆坐在位置上依旧惊魂未定,不解地询问。 “这车宽敞......”薛鹏鹏小声嘀咕了一句。 “汤姆先生,专车坏在路上了,实在没有办法,咱们只好对付一下。再说了,来了华夏还没坐过公交吧,咱带你体验体验,我们热情好客。” 李民洋拍了拍汤姆的肩膀,笑意很浓。ζΘν荳看書 老外一时有些语塞,反正李的笑容格外真诚且热情,于是便不再想这事。 一路上,李民洋都在向汤姆叮嘱,要注意哪些事项,无非话少点,该点头时点头罢了,剩下就不关他的事。 在八点出头,李民洋他们赶到酒店,在会场与小刘经理碰面后,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 “一会记得要派人出去迎宾,咱要领着领导们到会场,千万不能让领导们自己去找路,这是大忌。小刘,这一点你在日后工作中得提前想到位,不能让我说出来。” 李民洋的那架势,像是在给自己的员工下指示。 关键小刘经理非常吃这一套,目光不停地瞥向外国佬,还会憨笑示好,随后叮嘱在会场的几位服务员,早早地去饭店门口候着。 ...... 在八点五十的时候,牛力宝等人的车辆停靠在酒店门口,这群厂区领导倒是差不多同时到达,都提前商量好了。 可没等自个开门,几位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就立马上前,帮着他们拉开车门。 “呦......谢谢了。” 牛力宝有些尴尬地撕了撕牙,在自己厂里都没有这种待遇的。 常祥顺、孔山这些厂区领导,皆是同样的神色,非常不适应,自个还没到这个级别呢。 “各位领导,请跟我们上二楼。” 迎宾笑意盈盈,伸手做出请的手势,其实她们也很紧张,所以表现得非常奉迎,主要李民洋把他们的位置捧得太高了。 “好,好的,辛苦了。” 牛力宝十分客气,随后厂区负责人跟着进了酒店,本来还感觉平平,但到了二楼以后,众人踩在红地毯上,感觉一下就来了。 尤其在进入会场之后,立即让所有厂区负责人都正视起来,这诚德外贸太专业了,一看就是经常举办类似订购会的大公司。 众人按照桌前的名字纷纷落座,同时迎宾立马去添置茶水,细节的体会可谓非常到位。 他们抬头望去,有一外国人正坐在主讲台的中间位置,眉头紧锁地低头看着文件,气氛瞬间烘托到位。 “这了不起呀,那应该就是国外的渠道了。” “四百万的订购会啊,渠道商肯定得来审货的。” “档次真高!” ...... 牛力宝他们窃窃私语,心中越来越震惊。 与此同时,在楼下又有一辆车停靠在酒店门口,随之匆匆下来一个人,快步走进酒店里。 这人正是孙旭卫,他不请自来,为了避开遇见牛力宝的尴尬,便故意晚到了一会,不管今天结局如何,他一定要见到李民洋,为东营争取利益。 注解:这场订购会,李民洋之前明确说明,各厂只能派遣两人参加,一是厂区负责人,再者为负责协议签署的办公室主任。 李民洋他心太细了,担心有熟人来呢? 而这场局,开始了。 第44章 众多演员与一个观众 “尊敬的各厂区负责人,大家好! 我代表诚德外贸非常荣幸地请各位出席今天的订购会。作为福海的第一次大型采购业务,这无疑将会成为我们彼此长期合作的开端。 各位的出席,对于诚德外贸而言意义非凡,这将是福海服饰走向米国市场的重要一刻,让我们热烈欢迎汤姆先生......” 李民洋激情演讲,台下掌声不断,那外国佬笑着摆摆手,又整几句英语,不得不说非常有范。 而李民洋的目光落在下方,孙旭卫的身上,目光闪过一抹锐利,犹如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有两种假设,如果孙旭卫今天不来,那订购会上的事故发酵到他那里,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眼下他来了,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嘛,这人大概率要来的,他的处境太过糟糕,各种压力逼着他来。 此刻,牛力宝、孔山、常祥顺这些人还在大声欢呼,庆祝这一重要的时刻。 只有孔旭卫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他四处张望,没一个能搭上话的,看起来非常无助。 他太恐慌了,这场订购会唯独把他抛弃,可其他厂子都迎来了转机,还不如所有人都是困境,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陷入泥潭之中。 而所谓的转机,不过是李民洋一场虚假的造势罢了,让牛力宝、孔山这些人无意成为演员,或是同伙,只有孙旭卫一个观众。 李民洋跑遍了福海市所有的服装厂商,在其他厂皆有订货,且需货量极高,可唯独在东营没有报价,一眼都瞧不上他家的货。 这让孙旭卫涌起危机意识,而黄书记的批评更是竖在他头上的一把铡刀。 孙旭卫期盼李民洋能收他好处,再谈谈采购的事宜,可人家始终没去,消息石沉大海,所以他只好去求牛力宝、常祥顺这些人。 可连最基本的尊敬都得不到,还谈帮你? 紧接着,李民洋举办的展销会,四百万的订货量,无疑成为服装厂商的狂欢日,他们都在期盼着,自家厂子从此能够起死回生,扭亏为盈。 事情发酵愈演愈烈,牛力山、常祥顺、孔山这些人,都成为拿刀的刽子手,诚德外贸的声势不再需要李民洋去营造。 他们这些人在不知不觉中沦为“帮凶”。 诚德大量采购的事宜,在圈里吵得太凶猛,厂区都商量着如何咬价了。 而随着诚德外贸的声势越来越大,谁还会去怀疑这家公司?都在想着怎么出货,把此次机会当做企业转型的重要依托。 孙旭卫当然亦是如此,无比信任诚德外贸的实力,就如握救命稻草一般,在会场寻找着机会。 “我司一直以来,秉承着诚信为本,以德服人的理念,不断扩增经营范围......” 李民洋洪亮的声音继续响起,而牛力宝、常祥顺这些人的刀,马上要一刀刀砍在孔旭卫身上。 “采购单都放在各位的桌子上,其中内容详细写明采购的数量、金额,包括出货方式等,请大家过目,如果可接受条款,我们当下就可签订合同。” 李民洋最后提到采购协议,各厂区的负责人连忙看起合同,人们嘴角依旧挂着喜意,而当他走下会场时,孙旭卫三步并作两步地靠过去。 “李总,东营服饰您考虑一下,价格我能给到最低......”孙旭卫一把拉住李民洋的胳膊,谨慎地望了眼主讲台的外国佬,以及一侧的薛经理,又神色慌张地往一旁走去。 而一个信封已经塞到李民洋的口袋里。 “李总,您帮帮忙,其他都好说,这只是开头的一点意思,我肯定念你这个人情。” 孙旭卫的汗珠滴在他灰色衬衣上,已经湿了一大块,而短短一句话,让他大口喘着粗气。 “不合适,真不合适......” 李民洋想要往出掏信封,可孙旭卫紧紧摁住,不断咽几口吐沫,小声哀求:薆荳看書 “李总,您有国外的销售渠道,东营服饰的滞销问题在您这根本不算个事,您举手之劳,放心,肯定不会让您白帮忙的。” 下一刻,换李民洋慌张地看向外国佬和薛经理了,老阴货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又想拿这钱,又担心被发现,面部表情简直惟妙惟肖。 开玩笑,原来在体制里,每天不都面对着这事?独善其身,且做到不得罪人,很难很难。 而花五十块把外国佬请过来,就是为了在各大厂商面前秀肌肉,当然了,主要还是在孔旭卫面前证明,我可是有国外的销售渠道。 不然人家怎么放心把货交在你手上。 就在李民洋犹犹豫豫、不知所措时,常祥顺那里突然吵了起来。 “诶?不对啊,薛经理,女款格子衬衣不是要采购三千件吗?为什么现在只有五百件!差这么多量的话,原先那个价我可出不了的。” 常祥顺站起来大声嚷嚷,打破了会场一片和谐的氛围。 而不等薛经理说些什么,就又有其他厂区的负责人急着高喊。 “我这里订货量也不对啊,只要一千件皮衣的话,50的出货价我可给不了,只能按55的价格出。”孔山直接拍桌子站起。 “我这里的订货量也不对,才要三百件?那可给不了你们这么低的进货价。” “费这么大劲,从我这里要这点货?真是可笑!” “这不瞎胡闹嘛。” ...... 一时间,会场里吵了起来,主讲台上的汤姆不知所措地站起,而薛鹏鹏不去解释,反倒走到牛力宝跟前,不断地眼神示意。 “牛厂长,您快跟大家调解一下。” 诶?这话一出就有意思了,为啥让牛厂长去出面调解,凭啥薛经理会觉得牛厂长会站在他那边? 对了,之前李民洋和薛鹏鹏谈订购会的事宜,可是牛力宝招待的。 而一旁的李民洋,在这混乱之际,收起了孙旭卫的信封,又快步走向牛力宝那边。 “啊?我解释?” 牛力宝伸手指着自己,一头雾水。 “牛厂长,咱们之前不是已经商量好了,你得保证订货量的。” 李民洋过去提了一句。 而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可如火上浇油,让这些厂区的负责人愤怒到了极点。 该不是牛力宝与诚德签订了什么阴阳合同吧? 什么叫你牛力宝保证订货量?你能代表了我们?有这张脸吗?说句好听话,叫你一声大哥,说句难听的,还不是因为你年纪大! 矛盾就此激发,孙旭卫不由往前靠一步,他在此刻看到了丁点希望。 第45章 落刀 “我怎么保证出货量?不是?你到底是啥意思,莫名其妙的。” 牛力宝盯着李民洋,不解地询问,此刻还保留着几分客气,语气不是太冲,而他手中的“阴合同”,与其他厂区的条款内容全然不同。 鸿运服饰作为诚德外贸的长期供货商,其首批供货量必须要达到三万件,其诚德提供的采购价格,如皮衣这款服饰,价格在47块。 所有衣服款式的采购价,与原先厂区咬死的价格,均有下调。 这代表着什么? 当初可是牛力宝组织大家伙咬死价格的,眼下他为了让鸿运服饰成为诚德外贸的长期供应商,竟然背着大家伙私自压低价格! 而为什么还要让其他厂商参与这场订购价,因为诚德外贸的需求量,他鸿运短时间达不到供应量,所以得从其他厂区配货。 孔山、常祥顺这些人都成配角了,他们还傻乎乎的团结,大家一口咬死价格,共渡难关,眼下牛力宝为了自身利益,把大家伙都卖了。 这孙子偷偷与诚德外贸签订了底价协议,从而成为长期供应商,怪不得李民洋在开场致辞中就有意提到这一点,原来是指牛力宝。 “牛厂长,这事你自己解决,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首期的量必须保证,不然长期供应商的名额我给不了你!” 李民洋嘴角微微下垂,面色阴沉,目光凌冽地瞪着牛力宝,在等他的一个说法,似乎对其他厂区负责人的不满态度,他很不高兴。 “不是?啥?” 牛力宝张着大嘴,而下一刻,李民洋愤怒地将合同砸在他的身上,低吼道:“看看合同上要求的供货量!你给我重新看清楚!” 合同? 大伙的注意力瞬间都到了那份合同上! 常祥顺眼疾手快,不等牛力宝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抢过合同看了起来,而首页的第一条款,就是鸿运服饰作为诚德外贸的长期供应商,所提备的降价协议。 “好你个牛力宝啊,骗我们一口咬死价格,原来是为了自己私自降价,好与诚德外贸签订长期供应!他妈的,我们都成垫背的了!” 常祥顺一把揪住牛力宝的领口,怒目圆瞪,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 “我看看!” 随之孔山拿过合同,其他人也纷纷围过去看。 很快,愤怒声随处高喝,人们将牛力宝团团围住,都有人上手推搡他了。 “牛力宝,真你妈不是个东西,诶!老子真想一拳头砸死你个老阴货!” “什么玩意!把我们叫过来,是想给你充当供货的渠道啊,真不是个玩意。” “老谋深算的东西,看着是给我们原先的价格,可这才多点订货量,我们这不亏大了,就想踩着各位兄弟上岸,你也算是个人。” ...... 叫骂声不断,会场已然一片混乱,小刘经理慌了,想要上前劝说,可压根挤不进身子。 “李?这就是你组织的展销会?我对你很失望!”汤姆大骂着走下主讲台。 “汤姆先生,您听我解释......”李民洋神色慌张地靠了过去。 “我不要任何解释,我也不看过程,我要到是结果,给我保证供货量,ok?” 汤姆不悦道。 “ok!ok!” 李民洋如狗腿子一般,用力点头。 而后汤姆愤然离场,步履匆匆地离开酒店,他的任务完成了,五十块钱到手。 当然了,孙旭卫一直跟在李民洋的身边,老外那番训斥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自认为捕捉到了很重要的信息。 国外的渠道商要货啊...... “牛力宝!” 下一刻,李民洋怒目圆瞪,冲向牛力宝,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叫骂:“你今天必须给老子一个交代,无论如何给我保证供货量!” 牛力宝可是个暴脾气,本来就在气头上,他妈的,没有的事,李民洋莫名给老子头上扣屎盆子,他到底啥意思? 眼下还敢凑过来,指着鼻子骂老子?毛都没长齐的玩意,这是在福海,找死! “我去你妈的!” 牛力宝上去就是一脚,而李民洋应声到底,他就怕这人不打自己。 “李总!” 薛鹏鹏大声呼喊,顿时,现场全部乱套了。 激发的矛盾太大了,各厂区与牛力宝积怨很深,甚至已经到了无法调解的地步,而牛力宝打李民洋,在众人看来,可能是嫌他当面甩脸色。 但不管啥原因,都无所谓了,牛力宝这人不地道,把两头的关系都弄翻,而这场订购会彻底搞黄了。 此刻,牛力宝、孔山、常祥顺这些演员的戏份已然到了高潮,他们的演技无与伦比,所有演员的刀,都落在唯一观众,孙旭卫身上。 杀青了! “李总,你没事吧!” 孙旭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地上的李民洋紧紧搂在怀中,目光无比担忧。 “他妈的,这个牛力宝,就这脾气还想跟我合作,老子告诉你,大不了不要福海的市场,好少的进货渠道,就等着被库存压死吧!” 李民样推开孙旭卫,正在气头上,哪里能顾得上他,对着牛力宝破口大骂。 “看老子不弄死你!” 牛力宝张牙舞爪地往李民洋那边冲,样子真跟要吃人似得。 而李民洋似乎很畏惧这种场合,懦弱地往后退去,被椅子绊脚,一屁股狼狈地坐在地上。 “李总,你先走吧,没必要跟那牛力宝讲道理,看他怎么解决库存。” 薛鹏鹏急着喊道,这是为给李民洋创造与孙旭卫独处的机会。 于是李民洋神色匆匆地离开了,留下一片狼藉的会场,而孙旭卫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李总,那牛力宝本来就不是啥好人,没必要跟那种人置气,犯不着。” 孙旭卫不断安抚着李民洋的情绪,实则在挑唆两边的关系,自认为很有心机。 等二人下楼,出了酒店后,李民洋终于长吁一口气,情绪似乎有所缓和,转身递给孙旭卫一根烟。 机会来了......孙旭卫接过烟,拿出打火机给李民洋点上后,连忙开口: “李总,国外的渠道需要多少供货量,东营可以提供呀,我那里库存可是积压最多的。” “嗯?”李民洋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孙旭卫,而后者笑咪嘻嘻地盯着他鼓鼓的裤兜,里面可装着自己给的信封呢。 孙旭卫又自认为自己很有心机,盯着裤兜就是在暗示、提醒对方。 一切发生的如此唐突,但对于孙旭卫而言,又多么难能可贵。 第46章 细细想来,整件事情太大了 “孙厂长,这个事操作起来有一定的难度,而且薛经理那边,意见怕难一致,主要东营的款式太过老旧,经营风险极大。” 李民洋扭头望了眼酒店门口,其慌张的样子,明显在提防着什么?莫不是怕薛经理下楼,撞见不该看到的事? 孙旭卫咧嘴一笑,摸了摸已经秃了的头顶,李总要这么说,那我可就都懂了啊。 “李总,东营的事说来话长,您对我厂的实际情况还不太了解,走,咱们借一步说话,我好好跟您说明一下。” 孙旭卫拉住李民洋的胳膊,往他车子那边走去。 而盯着这个秃头,李民洋特别想笑,这位同志要真进入体制里,特别容易腐化意志不坚定的干部呀。 “这这这......这不好吧......” 李民洋眉心紧蹙,一步三回头,象征性地挣扎几下,随即被孙旭卫推到车里。 “李总,咱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孙旭卫这人不是一般的上道,不等李民洋提,就已经驱车快速驶离酒店。 与此同时,酒店二楼会展厅还在争吵,孔山、常祥顺那些人围住牛力宝讨要说法。 “他妈的,当初是你组织大家咬死价格,结果你偷偷降价,背后玩阴的,拿我们当垫背,真是个贱人!” “想和诚德签长期供货的合约啊!?我他妈就算降价给诚德出货,也不可能让你如愿!” “对,大家一起降价,看谁先扛不住,至少也得把鸿运拖垮了。” ...... 人们的火气是越来越大,牛力宝虽在极力解释,但没人愿意听他的。 “我知道了,这个李民洋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让咱们自乱阵脚,从而把价格打低,绝对不能降价,不然就落他圈套了!” 牛力宝怒目圆瞪,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人怀疑诚德外贸的真伪! 关键诚德外贸没有欺骗各厂区的理由啊!目的呢?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的买卖,还怕他骗? 而这就是李民洋的厉害之处,让身边无比熟悉的人,推崇诚德外贸的实力,那这件事就是真的,牛力宝、孔山他们相互咬价,让事情愈演愈烈。 足以让孙旭卫落套,并且深信不疑。 薛鹏鹏待了一小会后,也趁机溜了,至于牛力宝这些人还会怎么吵,无关紧要的事了,最好能把价格烂了,孙旭卫那边就更慌了。 这个民洋,怎么一环套一环,手段这么毒辣!这像刚毕业的大学生?简直老奸巨猾啊! 薛鹏鹏心中无比震惊,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看懂李明洋当初口中的局,究竟有多么真实,甚至让他适应薛经理这个身份。 ...... 孙旭卫一脚油门干到南郊区,将车停靠在一棵大树底下的阴凉处。 可没几秒,车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孙总,这件事真有难度,不是我不帮你,外国的渠道要求太多,东营的货不达标的,信封里怎么这么多钱啊,我真接不起。” 李民洋又把信封推给孙旭卫。 老阴货神色肃穆,无辜的表情好像在说,哎呀,我太单纯了,刚才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钱。 没准是明信片呢? “诶,李总,拿着吧,这真不叫个事,你去找那外国人去沟通,总得经费吧,这是给东营办事,这个钱当然得由我来掏,至于事成不成,我都特别感谢您。” 孙旭卫急得直冒汗,就怕李总接不起这个钱,只要收了,无论如何他都得有个交待,这可和之前口头暗示是两个概念。 “我主要担心上会,东营的货肯定过不了关的,明摆着的事,这就不用想,如果把价格压得过低,那真没有从我这走货的必要! 孙厂长,真的,我觉得咱俩挺投缘的,咱们买卖不在人情在,我没必要骗,这个钱,我收不起啊。” 李民洋直接把信封仍到后座。 而这一番话,在暗示什么?东营的款式老旧,要想保证利润,走正规的渠道肯定不行,所以你也别想着前期就要到订金。 得先发货。 “诶,李总,相信你肯定是有办法的,不管事成不成,咱们先试一试!” 孙旭卫又探着身子把信封拿到手里,硬塞到李民洋的裤兜,那外国佬说要保证供货量,这句话可是印刻在他的脑子里。 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李总,帮老哥这一把,这个信封,是你应得的辛苦费,当然了,老哥可不是小气的人。” 阴影偏移,阳光打在孙旭卫的脸上,使他不经眯眼,干燥地舔了舔嘴唇。 “老哥,那我试试,我去找汤姆先生直接谈吧。”李民洋点了头。 “好,试试,哈哈哈哈,一定要好好试试,老哥相信你,这事肯定能成!” 车子终于不再晃动。 ...... 李民洋让孙旭卫把自己送到南乾村口即可。 “老哥,你回吧,我去找个电话亭叫出租车,还是别送我,万一在酒店门口遇见熟人呢,得避嫌。” 李民洋趴在车窗口,慎重道。 “你要这么说,老哥就啥都懂了,行,走了。”孙旭卫摆摆手,也不多废话,驱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而李民洋扭头就进了村里。 回到住的地方,李民洋悠闲地吹着电风扇,大概半个小时后,薛鹏鹏才大汗淋漓地赶回来。 “谈得怎么样了?” 薛鹏鹏激动道。 “搞到一点点运费!” 李民洋指了指床边的信封,“过个两、三天,我再去找孙旭卫,不过我不能在其他厂区露面了,得你一个去,最好能把价格烂下来。” “我知道了!” 薛鹏鹏重重点头,拿过信封打开一看,卧槽,里面竟然有一千! “这么多!” “正常价,几个厂区,东营的压货是最严重的,而且冬季款居多,太适合拿到大鹅去卖了,嘶......也不知道孙旭卫能不能放货呀。” 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李民洋也不免紧张,神色变得无比肃穆。 开玩笑,要空手套白狼,凭一张轻飘飘的销售协议,就把大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货给拿出来,太难了。 “我......我我我,我都不敢想啊......” 薛鹏鹏变得结结巴巴,身子不由发颤,整件事大到什么地步,真是想都不敢想。 光束中的尘埃缓缓飘动,两个男人许久都未言语一句,时间好像凝固! 第47章 传呼机 订购会风波之后,李民洋再没露面,没人知道这人在忙什么,倒是只有薛鹏鹏在各厂奔波,不断压价,还真如牛力宝骂得那般? 订购会风波,只是为了压价? 但不管如何,当前服装市场已经一团乱!据说孔山为了把毛衣的库存清仓,已经把价压到了46块。 而厂区之间不断烂价,让孙旭卫更加心急如焚,生怕诚德提前与外厂签约,他在等待李民洋的操作,知晓他跑去京平,找外国佬给自己打通渠道。 其实李民洋最近两三天一直窝在南乾村,就是为了晾晾孙旭卫,得让烂价的事持续发酵! 考虑到事情落项之后,减轻孙旭卫的心里压力,增加彼此的信任感,李民洋前往商场,咬牙购入一部传呼机。 如果拉人家人几十万的货,又长时间联系不上,那将会演变成一场严重的信用危机,到时候说不准孙旭卫会做出极端的选择。 可传呼机的消费,不是一般的高。 光是入网费就得一百多,便宜的数字机一年180,一个月就得15块,汉字机的价格更不用提,一年六百块起,李民洋还是挑了最便宜的一台,但杂七杂八的费用算下来,五百多块出去了。 “过个几年就要淘汰的玩意,卖得真贵......” 李民洋小心翼翼地检查传呼机,商场里挨肩迭背,而路过电子专柜的人,总会瞧上他一眼。 “民洋!”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李民洋望过去,看到黄暖冬向自己跑来,而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个熟人,但脸色嘛,一个个皱得跟黄瓜似得。 是刘子亮、常宁、还有在鸿运服饰上班的邵茹,这三个人。 当前在福海市,大型商场就那么几家,出门碰见熟人的概率太高了。 “暖冬。” 李民洋对视着那个长睫毛的姑娘,两人嘴角上扬,皆露出甜蜜的笑容,心中涌起的喜悦,宛如电风扇吹来的凉风,尤为舒服。 “你怎么在这?” 黄暖冬柔声细语,然不等李民洋说话,刘子亮大跨一步,惊讶地高吼:“李民洋,你手里拿的什么?你竟然买了一台传呼机!?” 刘子亮眼珠子都在往外凸,嘴巴不自知地张着,那震惊的神色,好像看见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嗯?” 黄暖冬这才注意到李民洋手中拿的东西,也比较诧异,但缓缓神后,急忙询价,担心他买贵了。 “总共花了多少钱呀?嗯......”黄暖冬凑到李民洋耳旁,小声道:“赶紧退了,这家专柜卖得比较贵,我嫂子也是卖电子设备的,你不早跟我说,按进价给你。” “花了五百多,已经拆包装了,没法退。啧,这钱都让外人给挣了,后悔后悔。” 李民洋挑了挑眉,两人相视间满是暧昧,黄暖冬的大眼睛转了转,轻轻抿嘴,背过身假装去看别处。 “呦,还是有钱啊。” 刘子亮酸了一句,心里很不舒服,实在见不得黄暖冬对李民洋上心的劲,又忍不住搁一旁阴阳起来: “有这个钱,还不如重新换个地方住,我在体制里上班都不敢买传呼机,觉得身份不匹配,有些人真就只顾面子,别连下顿饭都吃不起了。” “诶呦,真是太会享受了,李民洋,你说你连个工作都没,买那玩意干啥?谁联系你啊!” 邵茹也尖声讥讽,一番话更是不留一丝情面,不过她出来逛街还穿着鸿运的工服,看来生活已经非常贫苦。 常宁也穿的朴素,服装厂都拖欠着工资,她倒是没多吭气,但板着一张脸,对李民洋嗤之以鼻,愈发觉得这个人浮夸,不靠谱。 “管好自己,懒得跟你们费口舌。”李民洋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们多说,但也不好说些特别难听的话,担心黄暖冬为难。 “你们别说了。” 黄暖冬微微皱眉,瞥了刘子亮和邵茹一眼,语气带有几分烦躁。 刘子亮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他现在太在意黄暖冬的话了,而高低立判的态度,让他心里冰凉,邵茹抿抿嘴,也没再吭气了。 “民洋,你的传呼号多少,我记一下。” “稍等,我也记下你的。” 李民洋拿出皮夹本,与黄暖冬相互留了号码,而小小的皮甲本,已经成为年轻人的标配。 注解:传呼机联系人,要打到一个指定号码,再由寻呼机传递发话者的电话号码。 “要一起去吃饭吗?” 黄暖冬收好皮夹本,有些不自信地问,知晓李民洋肯定不愿和刘子亮他们吃的,但她也不好瞥下常宁,跟着李民洋走。 那样就太明显了,女同志不该这样,太主动了不好,一定得矜持。 “暖冬,去京平之前,我肯定要去找你的,只要你想让我陪着你,我不会在乎其他人的,刘子亮他们无所谓,你不要多想。 但是我今天真的有事,我得赶紧走了。”李民洋的话语非常温柔,让黄暖冬听得很舒服。 到头来还是离不开舅舅的关系,李民洋得去找找东营的门卫,秦胜利,嘱托些事情。 “那好,民洋,我们先走了?” 黄暖冬轻轻摆手,依依不舍,看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失落地放下手。 “暖冬,你现在的思想太危险了。”常宁上前拉住黄暖冬的胳膊,语气颇为严肃,“他连工作都没,买传呼机干什么?这样的人太虚伪了。” “就是,暖冬,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李民洋人品有问题,千万得与他保持距离。” 刘子亮也急忙语重心长道。 “他买传呼机,不会是想有意欺骗女同志吧?” 邵茹的话总是充满攻击性,陶青青的名字还是摁住了,没有脱口而出,但她在暗指。ζΘν荳看書 “别说这个事了,去吃饭吧。” 黄暖冬有些烦躁地往前走去,一句李民洋的不是都不想听。 常宁看着好闺蜜的背影,心都提了起来,她惶惶不安,担心李民洋把黄暖冬给骗惨了。 民洋他刚才的话,太为我考虑了,都不顾自己......黄暖冬走在前头,突然咯咯地傻笑起来。 第48章 真正的运筹帷幄 黑夜,一间小餐馆里,李民洋请秦叔吃饭,两个人摆了四道菜,一点都不寒颤,又给叔带了份水果,念叨几句舅舅的话后,才谈起正事。 “叔,您盯着点孙厂长这两天的动向,有啥情况第一时间给我传呼。另外,我的事可千万不能跟厂里的任何人说,我也是给别人打工,有不得已的难处。” “民洋,你放心,这点小事叔能给你办不好?”秦胜利两杯酒下肚后,感觉整个福海市都是他的了,“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叔,多吃菜,我酒量不行,最近胃还疼,今就不陪你喝了。” 李民洋看出秦胜利的酒品不咋的,便不打算小酌,一个劲地给秦胜利夹菜。 “年轻人酒量不行可得练啊,不然太耽误事。”这秦胜利筷子一指,还教育上人了。 李民洋由着他说,只想尽早送他回去,心里突然没谱,到底能不能靠得住? 舅,这就是你给我介绍的关系? 但属实是李民洋多虑了,第二天上午,孔旭卫开车出院,秦胜利上前问了一嘴:“厂长,这是去哪?” “喜山服饰厂。” 孙旭卫淡淡一句,便驱车走了,压根没多想,东营的门卫,竟然是李总最大的关系。 车一走,秦胜利就一路小跑,直奔小商店,打传呼专机通知李民洋。 “鹏鹏,你快走,去喜山服装厂,找常祥顺压价,打出租去,千万别紧张,你现在就是薛经理,记住我给你准备好的话术。” 李民洋连忙叮嘱。 薛鹏鹏重重点头,立马狂奔而去,坐上出租车后,拿出一张褶皱的纸,不断地小声嘀咕。 与此同时,在喜山服装厂。 孙旭卫最近太心慌了,生怕李民洋那边没搞定,那什么薛经理就提前搞定合同,于是得来好友这边打探打探情况。 “老常,你现在给诚德外贸的报价是多少?签订长约要啥条件?” 在常祥顺办公室,孙旭卫坐沙发上抽着烟,也没给他倒茶,看似很随便地问了一嘴。 “呵呵,诚德的长约可不好拿,主要得保证首批的供货量,关键现在厂里的库存根本达不到要求,这就得调其他厂区的库存,但谁都想争取这个长约,难啊!” 常祥顺放下报纸,聊了起来。 “牛力宝这人太阴险,想让我们给他做垫背,好保证首批供货量,以此让鸿运达到签订长约的标准,他妈的,能让他的如愿?做好梦!” 常祥顺站起来骂骂咧咧。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厂区之间每一步出现的冲突,李民洋都计算在内,这便是体制里大佬的能力,可谓真正的运筹帷幄。 如此一来,厂区间急得狗咬狗,只会更加衬托出诚德外贸有多么牛逼。 至于牛力宝诈唬的,是不是李民洋下套,一切都是为了压价为目的,无所吊谓,谁信他?更不会对诚德外贸的实力有任何怀疑。 “呵呵呵......” 孙旭卫皮笑肉不笑,担忧着李民洋那边的情况。 然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敲门声,随之薛鹏鹏推门走了进来,他大口喘着粗气,样子一看就很急。 就这一瞬间,孙旭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常厂长,我给你一个参考价,如果可以接受,那诚德可以与喜山签订长期供货的合约。” 薛鹏鹏焦急地说道。 “您说!” 常祥顺也激动起来,都忽视了还在沙发上的孔旭卫。ζΘν荳看書 “报价多少?有首批出货量的要求吗?”常祥顺一口气都没捋顺,连忙又问。 “夏季款的量,喜山完全可以匹配,至于价格,按照订购会上的价格就可。但是冬季服饰,主要喜山库存有限,渠道需要至少两万件以上的量,而诚德的采购价,要再降个三块。 但是一旦落实长约,绝对能保证喜山的利润,让厂子良性的运转下去! 常厂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能从其他厂区调到货,匹配诚德的需求。当然了,如高价回收是你的个人损失,这个问题自己考虑。 做到这些,那我就可以代表诚德,与你签订长约供应合同,不需要等李民洋那边,且立马给你打预付款。” 薛经理神色肃穆,已经大汗淋漓,而他争锋相对的语气,很明显是与李民洋出现矛盾,两人在挣什么事。 “只要能签订长约,我保证从其他厂区调到货,大不了多补一些差价,这些损失全部由我承担。” 常祥顺紧紧握住薛经理的手,用力地晃动几下,脸颊两侧的肉都在抽搐,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常经理,那你先准备冬季的货源,我得去京平报备,等我回来以后,我们立即签订长约。” 薛经理又道,其样子显得尤为着急。 “行行行,冬季货源我这边肯定没问题,您赶紧去京平报备!” 常祥顺身子都开始发颤了。 “好,我现在就得走。” “那不敢留您,我送送您。” 薛鹏鹏和常祥顺前后脚走出办公室,然从始至终,薛经理都未看孙旭卫一眼。 楼道里响起谈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孙旭卫再也坐不住了,呼吸渐渐沉重。 这这这......这个薛经理要跟喜山服饰签订长约了啊,孙旭卫失神地站起,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磨蹭下楼的,又开上车往东营驶去。 一路晃晃悠悠,有几次险些撞在树上,可等孙旭卫到了临近厂区的小道上时,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在焦急等待! “李总!” 孔旭卫一脚刹车,推开车门大声嘶吼。 “刚去东营找你,结果你不在,我就在这一直候着,赶紧走,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李民洋亦是非常急切,快步坐在副驾驶位上,而他手中已经拿上了厚厚的文件夹。 “刚才薛经理去找常祥顺了,他们准备签订长约。”孔旭卫一边转动方向盘,急切地说着。 “我知道,所以赶紧走!快快快!” 李民洋不断催促,随后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消失在小道上。 眼下到了午后,菜市场的商贩忙碌起来,门卫大爷继续下棋,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午后,谁又能想到,许多人命运的齿轮,在此刻转动...... 第49章 一定会发生 一路上,孙旭卫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说着话,汗水浸湿了衣领,可李民洋面色凝重,紧皱的眉心始终没松开过,只淡淡地应了几声。 车子停在宾馆门口,两男同志只要了一个房间,等开单据的间隙都急不可耐,又匆匆上楼,猴急的样子搞得服务员愣了许久。 这么疯狂的吗? 主要这年头,实在没好谈事的地方,李民洋倒是习惯了在宾馆里说事,习惯性地展开会议。 而在静谧的房间里,窗帘拉紧,萦绕着低沉的话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诚德外贸的高层已经非常明确地告诉我,东营的库存款式,上会不可能通过,板上钉钉的结果,职工工装服不具备采购资格.....” 李民洋倚靠在沙发上,凝视着抓耳挠腮的孙旭卫,两人的表现,一静一动反差太大。 “李总,您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要是经费不够,我我我......我再去准备,不会让您白忙活的......” 孙旭卫急得站起,总是打断李民洋的话。 “您赶紧再去谈谈,一定得帮我争取啊,该......咳咳咳......该给您的辛苦费一分都不会少,那薛经理已经在去京平的路上了,咱得抓紧时间啊......” 孙旭卫伸手指着门外,一张脸近乎狰狞,多给“经费”,已经成为他沟通的唯一底气,不然还有什么办法?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前些天,新到岗的大学生,把车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可他们还没领到厂里的一分钱,他们这么做是为啥呀...... 今上午出去的时候,门卫老秦主动向我询好,他话里有话,还不是想问问发工资的事,可我不敢多待,一脚油门走了...... 孙旭卫脑中不断浮现起这些画面,突然喉咙处沙哑,“滴滴滴......”出现了耳鸣,又或是刚才站起来的太猛,脑供血不足,脸色瞬间惨白,样子狼狈至极! “孙厂长!” 李民洋起身抓住孙旭卫的胳膊,用力将其拽在沙发上,手指一下下敲着茶几,声音高亢:“你坐好!别慌!听好!现在不是经费的问题!” “那......那是什么问题?”孙旭卫诺诺低吟,下意识地拽住李民洋的袖口。 “呵呵......” 李民洋冷笑一声,点上烟猛吸一口,把烟盒随手扔在茶几上。 “与哪家厂区签订长约,还轮不到薛鹏鹏指手画脚,我是负责福海市场的区域代表,是我!让他去,跑京平报备去,我就看着他跳!随便跳!给我好好跳!” 说着,李民洋变得磨牙凿齿,一张脸满是戾气,那股劲,恨不得将薛鹏鹏掐死。 “那我们怎么办?” 孙旭卫下意识地问,不由对李民洋的态度,潜移默化中变得奉承。 “既然上会通过不了,那就不上了,也不必走诚德的正规流程......” 李民洋直视孙旭卫,身子重心前倾,房间里突然变得安静,楼下的讲话声尤为刺耳。 “哎呦,张婶,从哪弄回来这么多鱼,个头都不小啊,能挣不少喽!” “昨出海了。” “啊?昨雨下那么大,都敢出海啊!了不得哦!” “没得事,都习惯了,雨天很好打鱼的哦,都往船上跳的.......” ...... 其实,李民洋当初坐在门卫房里,看到“特殊”的车牌驶出东营的大门口,他就开始筹划这场局,之后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刻意。 本以为舅舅介绍的关系,会是厂区的某位小领导,有一定的话语权,以他这个大学生身份,大概率可以先从厂里调货,事后再补钱。 电话中,李民洋跟田邱山说的一句不让人家为难,进货价格正常给,不要被骗就好,是一句门面上的客套话,表明了不需要给特价。 但是嘛,得让我先拿货去卖,完事之后再补这个钱,话都是一步步铺垫,最后再抛出问题,李民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交谈方式。 谁能想到,舅舅口中的重要关系,竟然是门卫秦胜利,还搭进去不少水果。 李民洋上一世在体制中身居高位,他太懂那车牌意味着什么,当下国企出现严峻的改革问题,无比清楚东营面临多大困境。 否则,那车牌能去?怕是要被抓典型,在大会上批斗! 那就一定要试试! 与薛鹏鹏说的那些话,李民洋是不想让他报太多的希望,以免失败后,负面情绪太多。 但其实......一些事出现在特殊的节点,时代巨浪引发的海啸下,就一定会发生! 对的,一定会发生! ...... 李民洋继而沉声: “孙厂长,绕过诚德外贸,我们直接把货送到国外的渠道商手中,汤姆先生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他需要的是供货量,至于方式方法,他不管这些。 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薛鹏鹏在京平怎么报备,由着他跳,没喜山服饰的戏,外国的渠道商根本不会批复,因为已经吃下货了。” “谢谢李总!”孙旭卫面涌喜色,使劲咽一口吐沫后,抢着说道:“那咱们赶紧把货送过去吧,千万别被薛经理给抢先了。”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李民洋眉宇间淡出几分不耐烦,孙旭卫自是观察到了,抿抿嘴,献媚地笑了声。 “首先,绕过诚德外贸,那相关协议的签署,只能以我个人来进行。” “明白,明白,这正常。” 孙旭卫连连点头,对此毫不怀疑,诚德外贸上会不通过,只能以此形式进行。 李民洋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凌厉。 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不再需要诚德外贸这华丽的外壳,不然与东营签订相关合同,到时营业执照的披露,全部会露馅。 以李明洋个人名义就可,但又可以借助诚德外贸的势力,他可是福海市场的区域代表,对这层身份又怎么会怀疑? 一声声李总在叫啊。 “但鉴于东营的库存过于陈旧,又没有诚德外贸做资金垫付,国外的渠道方也不愿意承担风险,所以东营的供货,只能先销售,后付款。” 李民洋淡然轻笑,又重重点明:“前期不会给东营有任何形式的资金汇款。” 孙旭卫直勾勾地看着李民洋,额头上形成川字,呼吸越来越沉重...... 第50章 风浪越大鱼越贵 “前期没有任何资金汇款!?也......也就是一分定金都没有?” 孙旭卫艰难询问,然李民洋只是轻轻点头予以确定,好似理所应当的事罢了。 “可是渠道商的需货量在两万件以上了啊!这这这......这么多货要从东营一车车送出去,不给一分定金?在福海就没有过这样的事呀! 李总,要不您在沟通沟通。” 孙旭卫缩着脖子,状态近乎乞讨。 “孙厂长,我是没能力继续沟通,能争取到这一步,已经动用了我所有的关系,别指望渠道商会帮我们承担风险,不然......” 李民洋眼色一冷,口气陡然拔高: “人家凭什么和东营合作!?凭你秃头,还是凭我个子高?服装款式老旧,没有一点优势,再耗下去都要成白送的死货!ζΘν荳看書 前期不付定金,这是渠道商开出来的条件,无法反驳,否则根本不会考虑东营,在销售结余以后,才会给东营回款。” “可是......李总,你看,是这样的......渠道商能保证销量吗?万一衣服在海外也滞销呢?到时东营就太被动了,怕返运的费用也得东营承担。 来回一折腾,我怕东营都撑不过下个月,就得破产倒闭。” 孙旭卫碎碎叨了一堆话。 但这担心再正常不过,按照正常的交易流程,压低出货价后,风险不该由生产商来承担,能不能卖得动是你渠道方的事。 可现在,所有风险都落在东营的头上,说句难听的,渠道商现在可没一点压力,万一这外国佬不负责,到时候连哭都不知道朝哪边。 “孙总,这你想错了,不只是返运的费用,连出货装车的费用,也由你来承担。” 李民洋还挺贴心,不忘指出孙旭卫的语错。 “啊?”孙旭卫不由张大嘴,他真有点怂了,“李总,这风险未免也太大了吧。” “孙总,东营走到现在的处境,前面的路都已经被堵死了,破产倒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随便走一条试错,比原先的风险都要小。” 李民洋缓缓从文件夹中拿出代销协议,递给孙旭东,对于会话的方式,他太懂得见人下菜,经手的大事太多,知晓此事不能有半点虚假。 把风险摆在台面上,孙旭东才会更好接受,因为这是给他办事,主次关系在于他求李民洋,所以李民洋有任何掩饰,反倒不真实了。 “这是......代销协议......”孙旭卫眉心紧蹙,拿起协议认真看了起来。 李民洋稍有停顿,然后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解释: “孙厂长,你所担心的滞销问题确实客观存在,但你太不了解渠道商的能力,敢接东营的货,必然有运营提早规划,以此保证市场......”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李民洋的声音,购销协议的前面部分,标明东营所需承担的运输费用,以及回款的时限性,但看到后半部分内容,孙旭卫有点坐不住了。 “李总,采购价格这么高?” 孙旭卫一下坐直了身子。 代销协议中,一件冬款工装的单件出货价高达45块,这个价格只比皮衣低几块。 而东营实际冬款工装哪怕按照企事业单位的采购价,把利润算进去,也才勉勉强强够到三十,且其中不包括前期招待采购的费用。 足足高出15的利润,两万件的话,哪怕抛开原本利润,到款高达三十万了啊! 那厂里所面临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这哪是低价处理库存,这是高价获利呀! “你先别急,继续往后看。”李民洋眼神严肃,指了指代销协议。 孙旭卫连忙继续看,李民洋又从文件夹中拿出一份新合同,同时缓缓开口说明: “冬款工装我按照皮衣价格走的,至于渠道商最终能卖多少,这是人家的本事,我们无权过问,但是嘛,必须得保证我们的利润!” “我们”这两字,李民洋咬得特别重。 “这是......” 孙旭卫接过新合同,皮面上赫然标注着《代销分成协议》,下一刻,他再看李民洋的眼神都变了。 “信封之类的经费,我们自己人,不需要那么见外的,以后千万别提,更别给。” 李民洋的这话表明,你之前给的那点蝇头小利,我可真看不上。 “工装我可以按照企事业单位,三十的采购价给你,但多余出来的部分,可就是我自己的本事了,你得给我代销分成。” 李民洋沉声道,与孙旭卫对视。 原来,那三十万的利润差,李民洋是想装在自己口袋里,可是......只有这么点吗? 总得有利可图,不然就太假了。 而给孙旭卫单价三十的价格真不算低,剩余的利润,究竟在大俄能卖出多夸张的价,全归李民洋所有。 “怪不得向渠道商提45的价格。” 孙旭卫喃喃一句,方才明白如此定价高的原因,手中新协议是份阴合同,看来这李民洋的胃口可不小啊,也打算在渠道商上吃一口肉。 “为保证东营的衣服顺利销售,这次我会跟着渠道商一起前往大俄,货要在京平中转。” 李民洋又道。 “大俄?不是米国的渠道吗?”孙旭卫大声高呼,声音近乎破音。 大部分倒爷的渠道都在大饿,孙旭卫倒是想过派人去那里销售,但路途太危险,只有一趟k3列车,全程7826公里,乘警在二连浩特,列车出境的时候就要下车! 已经报道出不少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国企单位真不敢冒这个险。 当局者迷是常态,还是普通人多,机会摆在眼前能看出来?看不出来的!多年后,站出几个成功的,这才会拍大腿后悔。 而运往米国的渠道,人们会觉得非常稳妥,没有任何风险,还有高大上的感觉。 反观大饿那一路,从京平出发,穿过国门二连站,继续驶过蒙古境内,再经过乌兰巴托,最后达到莫斯科,想想都头大。 “去大鹅风浪有点大吧?还是稳妥点,咱们的小船容易翻,不如去米国,利润可以让给您,要不李总您再想想办法......” “呵呵,米国?那里有谁愿意买东营的货?倒是也可以走,给你8块的收购价,你干不干?我还有分成赚?” 李民洋突然站起,情绪高涨,打断了孙旭卫,伸手指着窗户。 “连渔民都敢雨天出海,为什么?鱼多嘛!我怕风浪大?风浪越大鱼越贵!” 李民洋的脸已然通红...... 第51章 摆在眼前的两条路,你自己选 孙旭卫仰头望着李民洋,竟是片刻都缓不过神,张嘴怔了怔,终究一声没吭。 这个李总,拿着我的货去卖,不需要投入一分一毛,甚至都不用承担任何资金风险,挣得甚至比我还要多......孙询卫心里这般琢磨着。 李民洋突然笑了笑,收起紧绷的神经,坐下后,拿起茶几上的烟盒,给孙旭卫递了根烟。 这生意到最后,终归还要和和气气的谈。 “孙厂长,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需要承担风险?乃至一分钱都不用掏?空手套白狼?” 李民洋心平气和地问,也给自己点上了烟。 孙旭卫猛吸一口烟,咧嘴笑了笑,虽未说些啥,但也就是那番话的意思了。 “东营的衣服款式,渠道方明确跟我表明,在米国绝对卖不出去,千万别抱有幻想,说句难听的,就是扔贫民窟,一堆救济的货色!” 李民洋有条不紊地开始解释: “但是同样的东西放在大俄就全然不同,东营的冬季库存严重,恰恰那里的气候影响,最缺的就是冬款的服饰,只有把东营的货送到大俄,它才有价值。” 市场的抉择,李民洋讲得清清楚楚,看似解释,实则在明确告知孙旭卫,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条路! 随之,李民洋接下来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孙厂长,那么一大批货要送到大俄,渠道方如果没有各方打点的话,你觉得会没有风险?可以顺顺利利?真以为这么多的货,谁也有资格送? 再者,去了大俄要如何营销,可不是像咱们这边支个摊就去卖,到时候找麻烦的人一堆,能把裤衩都偷没了,你信不信?” 李民洋挑挑眉,孙旭卫咯咯地笑了两声,气氛不再如之前那般沉重,得适当缓和气氛。 “渠道方会把东营的货直接送到本地的服装门店进行销售,这便是我刚才跟你提到的,理论上有风险,但实际根本没必要担心,这条路已经走很多遍了,那喝水还有呛死人的。 最后结算的卢布,要怎么合法地带回华夏,让我们分到钱,同样是一套非常复杂的手续。 所以,孙厂长,您觉得打通这些关系网,需要耗费多少精力与金钱,难道这些就不算投入?你要相信,渠道方要远比你投入的多得多。” 孙旭卫缓缓点头,他渐渐认同李民洋的说辞。 “孙厂长。” 李民洋抬手拍了拍孙旭卫肩膀,淡然轻笑,如老友般的亲诉: “所以嘛,投入要和收入成正比,你其实没投入一分一毛,因为如果我不帮你卖,厂房里的积压的库存都要成死货,按照三十的采购价给你,很良心了。 而且这一趟运输,我还得全程跟着,得靠我打通一些关系,人情可是最贵的。” “这倒是.....” 孙旭卫点点头,而他此刻的情绪,要比方才李民洋提出分币不掏,空手拿货时平静不少。 “孙总,咱把话敞开了说,我前前后后跑这么一趟,肯定得让我值得,我才愿意去,如果只有一点蝇头小利,我可真去不了。 老哥你的一个信封,真没多贵重。 倒是可以直接收购,我的话在渠道商那里还是有些分量的,但是价格嘛......” 说着,李民洋把两份合同推在孙旭卫身前。 “价格最多就是8、9块的样子,我也一分赚不到,可一旦清空库存,处境又不一样了。东营是慢性死亡,还是大步创新,走出一条活路,现在您自己选!” “嗡......” 低沉的话语,一下在孙旭卫脑中炸开,盯着茶几上的两份协议,目光再也挪不开。 哪怕抛去给李民洋的分成,按照30的收购价格,出货两万件的话,那也有六十万的回款,扣除20万的贷款,别说结清职工清工资了,哪怕发放年终绩效也绰绰有余。 可按照8、9块的收购价,想补清银行的贷款都将将就,别说职工工资,厂里的问题依旧存在,就如李民洋提到的,早死晚死罢了。 库存多积压一天,就离死货更近一步。 给予孙旭卫希望,又将其打入谷底,参与订购会的厂子狂欢许久,牛力宝的谩骂还历历在目,而在绝望中又看到了一丝仅存的希望,订购会出现了矛盾! 所以这一丝希望,变得至关重要,如最后的救命稻草那般。 或许,只有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才能让东营活下去,孙旭卫直到这一刻,都没有怀疑过李明洋的实力。 而李民洋的局,就是在不断烘托诚德外贸的真实性,厂区的领导为了争长协都已经焦头烂额,而负责福海市场的李总,他的背景能差?从而做些不合规的事,太正常不过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此刻李民洋的眼神像一只猎豹,死死盯着猎物,可能优于天气的燥热,手心溢出一层汗。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话再多说下去,就要淡了。 可这孙旭卫眉头紧锁,已经有好一会没动弹了,他那样子,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 有那么一瞬间,李民洋甚至在盘算,如果他不答应的话,就把传呼机给卖了,搞点贷款去倒卖打火机去。 “李总,你去大俄一趟得多少天呀,到了那边我还怎么联系你。” 孙旭卫抬头问。 而这一句话,让李民洋心中豁然开朗,这事要成了。 “可以传呼给我信息,我给你回电。”李民洋很顺手地将兜里的传呼机摆在茶几上,熟练的动作,就好像早就有这玩意似得。 “嗯......大鹅这一趟,主要给当地门店分销衣服费些时间,具体要多久我不确定,但一个月的时间足够。 孙厂长,你一会回厂里下通知也没关系,十月分发放职工所有工资及绩效。” 听到李民洋的这话,孙旭卫忍不住咧嘴笑了,心想这小李总,总能把话说到自己心窝窝里。 诶呦,咋嫩懂我呢。 孙旭卫做梦都在想补清所有职工工资的那一天。 “李总,那这两份合同要怎么签订?”孙旭卫拿起了钢笔。 “后面落款名字就行,还有身份证号,这是我的签署,你看看......” 李民洋低头细说着,而他的内心在狂喜。 ps:补昨天的,今还有三章,求礼物呀,谢谢啦 第52章 开弓 这代销协议一签订,李民洋和孙旭卫的关系可就跟原来不一样了,两人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地离开宾馆。 这还腻歪上了?真恶心......前台的服务员一脸鄙夷,心想大高个的男同志还挺俊朗,怎么会喜欢上个秃子,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洋民,那老哥回去可就出通告了,十月份发放职工全额工资加绩效奖金。” 坐到车里,孙旭卫笑呵呵地说着,虽然看起来是句玩笑话,实则在催促李明洋要抓紧出货,再把钱尽早带回来,我这都发通告了。 “孙哥,我这边肯定没什么问题,大俄的渠道不知道跑多少遍了,轻车熟路。但这什么时候发工资,还不是取决于厂里的货什么时候装车送到京平。” 李民洋淡淡一句,倒是反过来催促孙旭卫,这种体制里的老油子,话上总能占到便宜。 孙旭卫咧嘴笑着点头,自是对这事尤为上心。 其中代销协议中有一条,如果孙旭卫违约,单方面撤销收购,要赔偿李民洋两万块的服务费,怎么的?总不能我回头去联系渠道商,你又后悔了吧? 人之常情的事,这个问题孙旭卫想也没想,但不得不说,老阴货做事甚稳。 而后两人随口聊起,李民洋倒是话多了,提起与薛经理的关系。 “我亲叔叔是诚德外贸的副董事长,所以我但凡出现一点犯错误,总有人站出来上纲上线,尤其在我负责福海市场后,更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李民洋的胳膊搭在车窗上抽着烟,与孙旭卫聊天的语气,完全是好朋友间吐槽同事的状态。 而有关孙旭卫的消息,都是在门卫秦叔那里得知的,李民洋眼下主动提,是想拉近彼此间的亲近感。 “本来薛鹏鹏要负责福海市场的,公司内部都这么传,突然这个位置被我抢了,那人心生不满,就开始针对我,牛力宝的阴阳合同就是他做的手脚。 而在订购会出现事故后,那人立马就向公司报备,背后捅我刀子。 呵呵,以为我是吃素的?能让薛鹏鹏舒服?渠道的关系在我这里,福海的业绩想算在他头上,那就他妈的谁也别想做!” 李民洋的情绪上来了,破口大骂。 这一番表述,不过常规手段罢了,借着发泄情绪,来稳住自己的人设。 如渠道的关系在我这里,以及公司内部的高层我有关系,李民洋想向孙旭卫透露一点,我背景不一般,你抱上大腿了。 又让整件事虽然事故频发,但又合情合理,且引起孙旭卫的共鸣。 只有东营什么时候把货装运在火车上,李民洋悬着的心才能咽到肚子里。 “老哥的情况也跟你一样!” 孙旭卫猛地看向李民洋,他一脸惊呼和老实样,“我叔,亲小叔,原来是东营的厂长,就因为这层关系,我上来后有太多人不服气,几乎天天有举报信!” “老哥,这么说来,那咱们还真挺有缘分,同病相怜,有些人就是眼红咱们上位,不过只有把事情做漂亮了,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李民洋语气加重几分,与孙旭卫对视一眼后,两人爽朗地大笑。 富康快速行驶在拥挤的街道中,有人密谋着要去干一番大事。 ...... 下午两点,李民洋吃饱喝足后回到南乾村,孙老哥太上道了,招待的档次相当高,在一路边摊找到薛鹏鹏,这人正埋头吃着线面。 “你脸咋突然肿了?” 李民洋坐在薛鹏鹏一侧,一脸担忧道。 “顺烟被发现了。” 薛鹏鹏委屈地撇撇嘴,这是在公交车上发生的事,耽搁了些时间,不然早吃完饭,这会都搁床上睡下了。 “那就正常了。” 李民洋点点头。 “什么叫正常啊!哇,你这话说的我好伤心,哪次顺的烟你没抽!” 薛鹏鹏仰起肿得和猪一样的脸,满嘴的线面。 “不是,为啥两边脸都肿了?”李民洋又问,脸色严肃下来。 “一左一右给了两耳光,可不得两边脸都肿!”薛鹏鹏不解地瞪着李民洋,心想他这话啥意思。 “哦哦哦,理解错了,我还以为给一个巴掌就够了,那人看来挺暴躁,嗯......” 李民洋避开薛鹏鹏埋怨的目光,站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快点吃,我有正事找你说。” 于是李民洋先上了楼,留下鹏鹏一个人愣在那里,好几秒后,才低下头继续吃饭。 不是,民洋他有病吧? 李民洋回去刚刚打开电风扇,薛鹏鹏后脚就回来了,满头大汗,嘴角还带着油渍,连嘴都没顾上擦。 “民洋,啥事?成了没有!” 薛鹏鹏喘着粗气,急切地问。 “协议已经签了。” 李民洋淡淡说,把协议递给了薛鹏鹏,而他的内心早已狂喜过,已经踏入时代的浪潮中,不过总是习惯性掩藏自己的喜乐。 “那这么说来,我们要发财了!” 薛鹏鹏忍不住尖声高呼,快速打开协议,明明确确看到“孙旭卫”的名字落款后,身子都不由开始微颤。 他妈的,民洋真牛逼啊!一分钱不掏,就把东营两万多件货给拉出来了,而且运输费用都归孙旭卫提前支付,跟做梦一样! “他怎么会签啊!民洋,这这这......这我想都不敢想啊,值大几十万的货了呀!” 薛鹏鹏吐沫横飞,哪怕他参与整件事了,但等真正实现后,依旧觉得太魔幻。 “运气好罢了,碰见老孙人老实。” 李民洋淡淡一句,解释了整场局有多天方夜谭,一定程度上,与老牟凭一张嘴换飞机,有几分神似。 “鹏鹏,接下来对于我们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我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倒爷,这条路无论有多么难走,既然开弓了,就没有回头箭! 你想跟我,那这次一定牢牢跟紧!” 李民洋的神色极其肃穆,薛鹏鹏没有过多言语,只是重重点头。 “你现在去京平,每天无论有没有事,务必给我发传呼,我们要通一次电话,我等孙旭卫什么时候把货运在车上,我再出发去京平!” “好!” 薛鹏鹏沉声应道。 屋里的两人继续说了许久,大概二十分钟之后,薛鹏鹏背着行李离开了南乾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