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影帝在恋综复合后爆红》 1. 降温 细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路灯一盏盏亮起，穿透雪光，氤氲起蒙蒙的冬日冷气，马路上的车并不多，都小心翼翼地行进着。 “不是说了嘛，今晚要见导演，你怎么就穿成这样来了？” 周禹坐在副驾驶，脑袋扭过一百八十度，看向窝在后排的人——目前看起来，像是一只缩在厚厚羽绒服里的猫。 藏青色的帽檐边裹了一圈银灰色的毛绒，密不透风地掩着下半张脸。听到周禹的问话，一直阖着的眼皮才微微抬了抬，但是也仅限于睫毛的颤动。 还是没声儿。 车子猛烈地一个震动，像是轮胎压了什么东西。 一道凉软的嗓音从后面飘过来，因为声源被掩在厚实羽绒服里，显得有些遥远且不真切。 “慢点开，珍惜这辆工作室唯一的自有资产。” 程洛工作室，由两个人和一辆车组成。 车速猛地一下子减慢了。 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从一只变成了两只。 “还真是。”周禹顿时紧张起来，“这要是撞了，修车的钱都没有……你舍得醒了？” 唯一露在毛绒帽领外的一双眼睛慢慢睁开，黑白分明的瞳孔映着窗外的雪光。 “没睡。” 周禹猛地提高声音：“那你刚刚不理我！” 程洛瞥了他一眼，吐出一个懒懒的音节：“冷。” 周禹：“……” 这辆车有些年头了，从二手车市场买来的时候就一身顽疾，首先就体现在已经报废的暖空调上。 “冷……确实是冷，但是也不影响动嘴皮子说话吧？”周禹不服。 程洛淡淡凝视了他一会，而后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这声叹息里，带着些许“无言以对”、“恨铁不成钢”、“跟你说话真累”等等一系列复杂的情感。 周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系列微妙的表情：“……” 手机铃响了起来，周禹按下耳机，满脸笑容：“宝子~我在开车呢。” “啊？谁？”周禹语气都甜腻许多，“噢噢好，我帮你问。不会吧，你现在还粉裴予呢？” 车窗上凝结了一层水雾，程洛的指尖在上面画着，忽地停顿了一下。 “行行行，我尽量，但是不一定能要到啊，人家这身份太高了。”周禹满口答应，“我先见完导演着……对，就是那个小综艺，苍蝇腿也是肉嘛……” 程洛望着车窗专心作画，瞳孔里映着夜色下路灯的影子。 周禹挂掉了热恋期女友的电话，还傻笑了几声，嘀咕道：“裴大影帝的签名找谁能要呢，他人都在国外一年多了……” 车子又颠簸了一下。 一道线条顿时画歪了。 程洛不高兴地抿了一下唇： “专心开车。” “知道知道。”周禹嘚瑟道，“羡慕吧，你这个万年单身狗不会懂这种感觉。” 程洛轻嗤了一声，用力蜷了蜷手指关节，发出“咔”得一声轻响： “恋爱，狗都不谈。” 正在热恋的周禹：“……汪。” 程洛薄薄的眼皮抬了抬，看了车窗上有些混乱的“画作”，忽地伸手在窗上抹过去，再也看不出内容了。 . 车子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写字楼前，硕大的“星映娱乐”logo高高的挂在楼顶。 天已经完全黑了，气温也降到了最低，程洛下了车，修长脖颈下意识地缩进了柔软的绒毛帽檐里。 “咱们先上去吧，上面暖和。”周禹拖着程洛往大门去，生怕再在冷风里站一会，他就要打道回府不干了。 星映娱乐是最近两年异军突起的公司，主要靠着十几档综艺撑着，有的是流量爆款有的是口碑佳作。正因为如此，周禹才会在看到出品方是星映娱乐的时候，就忙不迭地答应了综艺导演的邀约。 程洛倒没有什么明显的兴趣，他天生就很怕冷，北方的冬天让他只想蜷起来冬眠，对上班实在有心无力。 但是情况不妙，给工作室的另外一人一车发完工资和保养费之后，程洛已经快交不起暖空调的电费了，导致他已经连续两天晚上被冻醒好几次。 “……对对对，我们已经到了，我们现在去您办公室还是哪个会议室……”周禹给导演打去电话，“啊？就在楼下等啊？” 周禹意外地看向程洛，却见他已经径直往大厅卡座那边去了：“…好好，我们在大厅里等您。” 周禹向程洛走过去，一面不满道：“在这怎么谈？也太不把人当回事了。” 程洛倒无所谓，因为即使是大厅里，暖气开得也很足，他终于能够舒展开手脚，摘掉帽子，松了松筋骨。 柔顺的黑发稍微有些乱，显然这几天打理的兴致不高，没有化妆，显得唇色有些淡，但是完全不影响这张脸的颜值。 周禹坐在他对面，觉得程洛像是一只刚刚睡醒的布偶猫正慵懒地整理微乱的毛发，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天然具有奇异的吸引力。 正因为如此，他才坚定地觉得自己押对了潜力股，甚至在梦里都演练了许多遍程洛爆红之后工作室招兵买马，自己成为金牌经纪人的…… “要不把外套脱了？”周禹试图让导演看到自家艺人最完美的外形状态，就好比收藏家急吼吼地想展示心头的宝贝，“这件也太厚了，显得……” 程洛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赏了他两个字：“做梦。” 周禹：“……” 不过多时，一道声音插进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个小个子男人踱着步走过来，随口道了个歉，“今天有意外事件，耽误了点时间。” 这道歉的诚意约等于零，看着还皮笑肉不笑的。 周禹憋住气，站起身来，也回以寒暄，顺便用余光示意程洛也站起来。 毕竟现在还没红，得暂时低头，虽然这导演的态度相当狗眼看人低，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然而程洛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整个人岿然不动。 小个子男人显然懒得分太多时间给他们，随口道：“闲话少叙，咱们……” 他随意地撇向一旁的程洛，先是意外一个艺人把自己裹得像只臃肿的北极熊，接着又被那张过于出挑的脸给惊了一下，眼神稍微变了变。 “程洛是吧？我是《心动概率》节目组的执行导演，我姓朱。”男人的态度显得略微好了点，但是语气还是高傲的，“这是我们的策划案，拿着看看。我们立项的时候虽然只是个B级的小项目，但是这两天情况有变，今时不同往日了，机会难得，好好珍惜。” 周禹早就听说这个综艺不受重视，热度也很低，请的嘉宾也都没什么咖位，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轮上自家艺人。 听到“情况有变”，周禹好奇地追问道：“什么变？” 朱导瞥他一眼：“这暂时不能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指不定你们还能靠这节目红一把。” 程洛被暖烘烘的空调给吹得有些迷糊，加之周禹开始吹起彩虹屁，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余光里，他看到大厅里好几批扛着长枪短炮的娱记往外奔去，个个都脚步匆匆，神色惊喜。 周禹超常发挥，把朱导捧得舒舒服服，回头冲程洛疯狂眨眼：“你的意思呢？” 程洛百无聊赖地转回目光，因为压根没仔细听他们说了什么，于是随口挑开话题：“他们什么事这么急？” 提到这事，朱导倒难得显得很积极，马上笑道：“你们没看热搜呀？都冲上热搜第一咯！” 程洛一路上过来都只顾着保存羽绒服里仅剩不多的热乎气，当然不会看手机。 周禹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看了看，眼睛瞪大： “嗯？裴予已经回国了？！” “对啊！！”朱导顿时眉开眼笑，腰板挺了挺，语气都飘了，“还有一小时就落地南州机场，现在各家的记者得到消息都赶着去抢第一手消息呢！多少家直播间都要被挤爆了！” 周禹啧啧几声：“不愧是裴予啊，他一回来，热搜都就得姓裴了……” “那可不！”朱导意有所指地说道，“多少大项目都蠢蠢欲动想得他青眼，殊不知呀，贵人自有贵人的心思……” 周禹没听懂，也就没接话，转头见旁边的程洛一直不作声，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说正事，这策划案你看看……” “不用。”程洛打断他，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焦，“我去。” 周禹：“？” 他跟程洛认识快十年了，还很少看到这个什么都懒得放在眼里的人露出这种神色。 程洛下意识低声说了句：“……躲躲。” “？”周禹更糊涂了，“躲什么？” 程洛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淡色的唇抿了抿，不作声了。 朱导没深究，见谈妥了便打算离开：“好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这也还有事，就不送了。” 周禹寒暄着把人送走，心情颇好地看向程洛：“你怎么啦？这策划案你都没看就答应了？” 程洛把帽子戴上，银灰色绒毛将半张脸遮住，也将所有的情绪抹去，往大门外走。 他的脚步缓慢，跟一波一波脚步匆匆的娱记擦肩而过。 周禹走在他旁边，翻看着策划案，自言自语：“说不定啊真能谈场恋爱，拯救你这母胎Solo。你看看你对哪个谁感兴趣？” 走出大门，夹着雪珠的夜风忽地吹过来，落在脸上，化成凉凉的雪水。 程洛沉默了片刻，半晌答非所问地说道：“录制现场有暖气吗？” 周禹愣了愣：“应该有吧，不，肯定有，环境肯定是不错的。” “那就好。”程洛抬起头，雪花落在脸上冰凉凉的，立即化成了水珠，“……遗作，得完美一点。” . 南州国际机场。 机场提前得到了消息，派出了相当人数的安保维持秩序。 娱记，粉丝，还有裴氏集团的高层团队以及试图刷个脸的各家商业伙伴，乌泱泱占了大半个VIP接机广场。 刚入职的实习记者跟在前辈的后面，惊叹着今晚这个大场面。 “放轻松。”前辈安抚他，“我也很久没见过这场面了。” 裴予在两年前减少了荧幕活动，一年前正式消失在公共视野。有人猜测他是回家继承家业去了，有人猜是出国进修去了，有人拿一看就是编出来的豪门秘辛折腾出了十几种花样。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想看看这个当年几乎在整个华国娱乐圈和资本界都无出其右的年轻豪门影帝，要以什么样的面貌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 人群骚动起来。 实习记者紧张地举起手中的相机，还没来得及对焦，就被猛然躁动起来的人群左推右搡地站不稳了。 等待太久的粉丝们的尖叫瞬间沸腾，中间还夹杂着喜极而泣的哭声。 走在专属通道上的张驰表面镇静，心里慌得很。 接机广场的天花板都几乎被声音掀开了，自家老板居然还不允许保镖开路。 “太久没回来了……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场面……” 张驰喃喃地跟在裴予的身后，看着前面的男人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沸腾的人声上，掀起更高一波的浪潮。 想到会造成这样的震动，却没想到几乎等于地震。 一小时之后，裴予一行人才终于从海啸中心脱身，坐进了等候多时的商务车里。 张驰半条命都没了，大冬天地出了一身冷汗。 车窗外远远地还有不肯散去的粉丝，闪光灯在夜幕下就像下了一场星雨，闪烁不停。 裴予微微侧过头，深黑色风衣跟车内昏暗的夜色融为一体，闪光灯倒映在他眼中，像是数不尽的飒飒寒星。 “裴哥。”张驰欲哭无泪，“我这手机都要被打爆了，都是想问你之后的档期安排的，有名导，有大组，整个娱乐圈最好的项目都盯上你了，你确定要去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综艺，还是个……” 张驰简直崩溃地说不下去了：“到时候全网不都得炸了啊！” 男人冷峻精致的侧脸线条在闪光灯的映照下如雪山般冰凉，对经纪人的悲鸣无动于衷。 许久后，车子缓缓开启。 张驰呆愣了许久，想到了似乎最不可能的可能： “难道……你转性了，还真想谈个恋爱了？” 窗外雪落纷纷。 低沉微哑的嗓音骤然响起，伴随着一声冷淡的轻笑，隐入夜色： “怎么可能。” 2. 连接 程洛拖着箱子下了车，踩在雪地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雪下了好几天都没停，今天才堪堪放晴，气温不高，雪化不了，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低下头扫了一眼脚下，见雪都已经没过了靴子的一半，还好他穿了自己最厚的一双靴子来，还不至于打湿。 面前是一座花园别墅，隐在湖边山脚下，精致又漂亮。 “就是这里了。”接他过来的是节目组的车，工作人员帮他把另外一个小箱子提下来，说道，“按照流程提醒您一下，目前户外花园和一楼客厅属于直播范围，现在已经开始播送了。” 虽说很不想工作，但是毕竟合同签了，取暖费也交上了，就得为这档节目负责，所以这几天程洛把策划案读得透彻，大体了解了节目规则。 节目采用全程直播的方式播出，但是公开范围并非在一开始就囊括整栋房子，是随着节目推进逐步扩大的。 比如刚开始观众只能看到客厅和花园，过几天或许就是厨房，再之后或许是某几位嘉宾的卧室，具体的安排，连嘉宾也不清楚。 程洛光看到这个规定，就知道这是节目组专门设计，用来搞事情的。比如通过观众投票决定公开哪一对“热门CP”的卧室影像，甚至像公开浴室之类的他们恐怕也干得出来。 程洛接过自己的箱子，独自走进花园别墅的大门。 铁艺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程洛步子停了停，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环境。 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微型摄像头，还会随着人物的行动转换角度。他一进来，附近的镜头都齐刷刷地启动，扭头“看”过来。 糊了好几年，他已经好久没体会过被这么多摄像头“关照”的感觉了。 程洛心情倒是很平静，这些机器看起来冰凉得很，让他的情绪也始终保持在冷却状态。 他瞥了一眼附近的某个摄像头，想到了什么，抬了抬眉。 程洛知道周禹此时正在直播间前看着，能想象出他此时心痛欲绝的表情。 早上出发的时候周禹费劲唇舌地求程洛别穿这身堪比北极熊的厚羽绒服出镜，程洛假意答应，换了衣服上了节目组派来接他的车。 然而在下车前，他还是把羽绒服套上了。 程洛一只手随意地裹在羽绒服口袋里，下颌缩进毛茸茸的领子里，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拖着箱子慢悠悠地往别墅大门走去。 停在门口，还没等程洛抬手推，大门就猛地打开了。 “欢迎欢迎！我就说有人来了吧！”一个染着浅金色头的少年站在门后，像只兔子一样跳了出来。 程洛被惊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抱紧了胳膊：“快快快进来……” 少年一面拉着他走进去，一面嘀咕道：“怪不得弹幕数一下子暴增了……” 程洛捕捉到“弹幕数”这个词，略感奇怪。 余光里，他立即注意到了客厅电视墙边，悬挂着一个硕大的电子屏幕。 “目前公开范围：花园、客厅” “目前观看人数：18.6万” “一分钟内实时弹幕总数：5163条” 下一秒，这两个数字就发生了变化，观看人数变成了20.4万，弹幕数变成了7187条。 程洛看完屏幕上的数据，便明白了少年说的弹幕数暴增是什么意思。 客厅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个子都比较高大，似乎相互认识，靠得比较近，都站起来跟程洛打招呼。 程洛的注意力被带过去，礼貌但不算热情地问了好。 “你穿得这么厚呀。”拉他进来的金发少年似乎是个自来熟，对程洛说道，“这里暖气很足，把外套脱了吧。” 程洛进来没多久就感受到了这一点，终于觉得此行不亏。 他把臃肿的羽绒服脱掉，里面穿的是随性休闲的白T黑裤，没什么装饰。 脱掉了衣服，一直被掩在毛绒帽檐里的下颌和脖颈也才完全露出来。 程洛把衣服挂在玄关处的衣帽架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客厅里的三位嘉宾都看着电子屏幕。 “观众又增加了三万。” “弹幕数也是。” 相互认识的那两人各自小声说着，视线往回到客厅的程洛身上飘了飘，意味玄妙不明。 金发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拉着程洛坐在自己身边，凑过去耳语：“你就是节目组说的重磅嘉宾？” “什么？”程洛反问。 金发少年说道：“今早节目组官博官宣的时候，提到有个神秘嘉宾加入，来到直播间等着绝对有惊喜。” 程洛不作声，只是摇了摇头。 从那天晚上在大厅卡座的与导演的商谈看来，这个“重磅嘉宾”显然不会是自己了。 过了几分钟，电子屏上显示的数字终于趋于稳定，最终比程洛来之前增加了约莫二十万的观众数。 这个观看总量并不算高，因为《心动概率》原本就是个级别低，经费少，宣传零的小综艺，连嘉宾也要么请的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要么直接就是素人，根本没有任何自带流量。 所以相对来说，目前的观看人数，早已经超过了所有人最开始的预测。 由程洛到来引发的小小波动归于平静，先来的嘉宾便惯例开始了自我介绍。 程洛看起来听得认真，但实际上没记住多少。 除了因为暖气太足而略微有些昏昏欲睡之外，还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除了金发少年之外，其他两人的自我介绍里表演痕迹都相当重。 看得出来，他们是带着偶像包袱来上这档节目的。 各有所求，各人自由，程洛没往心上去，别人问什么答什么。 可惜他很快就忘了周禹给他精心打造的温柔贵气人设，没多久便踩在姿态散漫，表情淡漠的危险边缘徘徊。 “你为什么来这档节目呀？” 金发少年叫孟浅，是刚刚出道的小爱豆，年纪不大，天然地十分有亲和力。 程洛未经思考，随口说：“躲人。” “嗯？”孟浅愣住了，这个答案他是想不到的。 程洛说完，余光里电子屏上的飞快跳动的数字猛地让他想起自己是在什么环境里，意识到这话歧义太重。 “……过年的时候爸妈催婚。”程洛随便想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躲躲他们。” 孟浅笑起来：“这样啊，理解理解……” 他们随意聊着，电子屏上的数字则疯狂滚动。 【救命啊他好漂亮】 【这是位演员嘛？我看他有百度百科】 【是演员，貌似很糊】 【这种都很糊！内娱完了吧！】 【谁懂啊，他在落地窗边的阳光里就好像一只白到发光的布偶猫啊啊啊】 【刚进来的时候我没想到他颜值这么高】 【天哪漂亮猫猫也会被催婚嘛】 【笑死，怕催婚所以来了恋综，可是你好像更危险了耶】 【看看黑发男和一七九，他俩眼睛都快直了】 【猫猫一来就被两个猛1盯上的节奏】 【所以这就是节目组说的重磅嘉宾？】 【估计就是了，我是没想到这小综艺能有这种水平的嘉宾】 别墅内，电子屏上只有不断变化的数字，没有任何其他内容，却总是勾着每个嘉宾的注意力。 ——程洛除外。 他不大有兴致参与闲聊，腾出空来打量这座别墅。 面积不小，装潢不错。 看起来似乎不大符合前期宣传的“小成本综艺”的设定，倒像是节目突然暴发户了，紧急把录制场地给提高了档次。 摄像头们隐藏得都很好，经常会让程洛忘记它们的存在。 周禹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注意在镜头前的表现，等出了公开范围才能松松神。 想到这句话，程洛干脆站起身来，往厨房那边走去。 果然，离开客厅，便看不见摄像头了。 程洛关了麦，抬起头，按了按后颈，终于能够放肆地显露出些许兴致缺缺的神情。 孟浅跟了过来，也摘了麦在他身后小声说：“这里是完全看不见听不见了吧？” 程洛点点头。 “呼，那就好，累死我了。”孟浅揉乱了原本柔顺的金发，“这比上舞台还累。” “那你为什么来？”程洛对他的印象还算好，于是问道。 “再不来提高热度，公司就要放弃我了，我家里没有收入了。”孟浅苦笑了一下，有点不符合他年龄的沉重感，自嘲道，“所以我也是躲，不过我是躲债。” 程洛没说话，倒了杯水抬手递给他。 躲债这个词，也是挺适合自己的。 躲情债。 虽说裴予回国之后，或许很快就投身到哪个顶级的大项目里，又或是去了裴氏集团的董事会，忙于他的事业版图。 跟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哪会分出半点心思来纠缠两年前那段不体面的过往。 但是程洛还是多此一举地觉得，躲到这里来，按照节目规则不能上网，也就无法看到外界所有的消息。 这样会让他舒服点。 “这里真得没有网络耶。”孟浅看了一眼手机，“节目组故意不让我们看到大家的评论，又让我们知道弹幕数量，还挺有意思。” 程洛也拿出手机，WIFI那一栏是空着的，这座别墅里没有无线网，虽说可以打开数据流量，但是没必要违反节目组的规则，也就算了。 忽然，客厅里的两位嘉宾发出了些许惊呼的声音。 “这又是谁来了？” “这播放数增加的有点恐怖了吧。” 孟浅收拾起情绪，按开了麦克风，又重新挂上元气的笑容：“谁呀谁呀？！” 他跑过去看向电子屏幕，忽地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电子屏上的观众数和弹幕数量，正以几十万一个单位的量级，疯狂地往上升。 只是一个发愣的时间，观看人数就已经飙到了几百万。 嘉宾们面面相觑，都往别墅大门那边快步走去，想看看是谁到访。 程洛站在厨房里，刚想抬步走过去，手机忽地震动不停。 他低下头，看到一直断网的手机忽然收到了许多各个APP的通知提示。 他指尖忽地一顿，下滑屏幕，看向“WiFi”那一栏。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热点名称，出现在了原本空白的位置。 3. 自我介绍 屏幕熄灭了。 透过屏幕的反光，程洛才忽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沉默半分钟，直到熄屏。 耳边朦朦胧胧的声响像是隐在水面下的暗流，始终找不到出口破出水面。 远远的，传来一声大门打开的咔哒轻响，以及拉开门的吱呀声。 这个声音刺破了蒙在程洛耳边的那层薄薄的屏障，四周的一切声响都瞬间真实起来，清晰而又吵闹地涌进他耳中。 意识回笼的第一刻，程洛条件反射般地解锁屏幕，下滑，指尖在“WIFI”那一栏迅速按下，关掉链接。 那个惹眼的热点名称也顿时消失了。 程洛抬起头，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心底无数个念头奔腾而过。 对于刚刚所看到的景象，还是有很多种可能可以解释的。 比如其一，他刚刚产生幻觉了。 压根没有连接到热点，毕竟在这个没有无线网的录制环境里打开数据流量还很正常，开热点就有点离谱了吧？ 比如其二，确实是连接到了热点，但是开热点的人不是他想到的那个人，毕竟还是有一定概率热点重名的。 总之不可能是第三种可能性，程洛心想，想破天也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档小节目里，更何况还是恋综。 他甚至宁愿相信自己脑子出问题产生幻觉应该直接送精神病院。 程洛自己给自己吃了个定心丸，情绪稳定多了，低头打开身上的麦克风开关，准备走回客厅，进入直播范围迎接新嘉宾。 手刚刚摸到开关上，一个声音就打断了他的动作，让他刚刚平复的思绪彻底卡壳。 “天，那是裴予吗？” 孟浅这句惊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地在程洛耳边播放了八百八十八遍，以至于他觉得到了自己寿终正寝那一天，这句话会比挽歌更让他印象深刻，直入灵魂。 孟浅靠在大门边，眼睛都看直了，捂住嘴发不出更多的声音。 另外两个嘉宾也站起来，满脸意外地探头看出去，十分不可置信，整个客厅里的空气都仿佛一下子被搅动得激荡起来。 程洛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花园里那条通向大门口的石子小路慢慢进入眼帘，然后他停住脚步，卡在直播范围的边缘，不敢再往前走了。 他的余光看见电子屏上疯狂闪动的数字。 从几十万，到几百万，数字的长度越来越离谱，近乎要把这个原本空旷的电子屏占满。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天神下凡吗这是】 【真得是裴予！卧槽！我瞎了吗？？是他吧？？】 【这张脸这仪态全世界能找出第二个吗？！！】 【他是嘉宾吗？他是嘉宾？？？】 【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惊喜嘉宾，节目组指的是裴予！！】 【封神了，我宣布这部恋综开播十分钟就封神】 【裴予回国的目的是参加这部糊到地心的恋综？】 【前面的，不糊了，他来了还能糊？】 【他这种身份居然？？？】 【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好好奇他为什么会来恋综啊，有人知道内幕吗】 程洛的目光从电子屏上转过来，此时上面的“一分钟内实时弹幕总数”那一栏已经变成了五万三千多条。 虽然看不到这数字背后每一条弹幕的内容，但是他光猜也能猜到大半。 莫名的，他一步也不敢再往前迈了，潜意识里恐惧跟裴予在同一取景框里的画面被传输出去，在几百万块小屏幕上直播。 别墅大门外，阳光映在雪地上，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程洛看见石子路上，慢慢走进自己视野里的男人。 深黑色风衣裹挟着冬日的寒风，衣摆卷起细细的雪珠，周身薄凉的气息像是无论怎样都融化不了似的，即使在明艳的阳光下依旧凛冽。 猝不及防，像是一把尖刃直接插了进来，等程洛再反应过来时，裴予背光而立，携满身风雪站在门庭之下，目光淡淡地落了进来。 “裴……裴老师是吗？”孟浅最先打破了寂静无比的沉默，小心翼翼道，“我都有点不敢认，是裴老师吧？” 其实也不必得到回复，孟浅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认错，只是想找个由头让直播进行下去罢了。他转头看程洛还在直播范围外面发呆，以为他被震惊傻了，赶忙过去拉他。 “过来呀。”孟浅冲他摆手，“在那观众看不见你。” 程洛：“……” 看不见最好。 程洛一次也没直视裴予，甚至都不往门边看。 论，为了躲情债跑来录恋综，结果债主直接后脚加入，是什么体验。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当场直接退出这档节目的录制，否则真不敢想接下来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裴予为了报复自己甚至都“纡尊降贵”来这里了，可见是不好对付的。 程洛的呼吸有些乱，被孟浅拉到沙发上坐下也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坐在了最边缘的角落，而裴予则坐在对面，在黑发男和一七九的旁边。 这个距离，勉强算安全。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垂头看向地面。 应该是地暖，所以从鞋底开始就暖烘烘的，他原本手脚就容易冰凉，平时在家里双脚总是冷得像冰，难得有了不那么冷得难受的时候。 别的都无所谓，就是这么舒服的暖气还真有点舍不得。 没出半分钟，最后一个嘉宾也到了。 男生戴着眼镜，很有书生气，孟浅认出了他，小声跟程洛说他叫汪晨，是最近出道的演员，科班出身，最近签了裴氏集团旗下的传媒公司。 听到这句话，程洛的耳朵竖了竖，打量了一下新来的嘉宾。 也不知道这少年什么来头，说不定裴予是为了捧他，才在签了人之后又亲自加入这档节目带热度。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一想，程洛觉得摇摆不定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心思又往“怕什么他又不能吃了我”上偏了偏。 别墅大门关上，工作人员便在幕后广播说道：“请已经来到心动孤岛的各位嘉宾将手机、电脑等一切电子设备都放在玄关边的保险柜里。在此之前可以给最亲近的人通一个电话，接下来就不能再直接对外联络了。” 嘉宾们都提前看过策划案，但还是象征性地惊讶了一番，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 程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面对着屏幕沉默了一下。 好像也没有需要交代的人。 周禹他们，一定在直播间看着。 便再也找不出一个会在意他是不是会失联一段时间的人了。 程洛站起身来，直接把手机放进了保险柜。 【猫猫不打电话吗？】 【一个要交代的人都没有嘛】 【应该提前都说过了吧，别太当真了】 【会不会是没什么亲近的家人朋友啊呜呜】 【节目效果罢了，别多脑补】 【裴影帝也没打好像】 【裴予只是坐在那里不动就惹眼得要死】 回到座位，孟浅的电话也到了尾声。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先挂了啊妈妈。”孟浅小声说道，“按时吃药，别看我直播，我紧张。” 说完，孟浅挂断电话，看向程洛：“洛洛，你不打电话吗？” 程洛低着头卷了一下白T的袖口，听到他的话眉角抖了抖，对这个过于亲密的称呼有些不适应。 孟浅友好地对旁边坐着的汪晨问要不要帮他把手机拿过去，但是被礼貌拒绝了。 其他嘉宾也陆陆续续把手机放到了保险柜里，裴予是最后一个起身的。 程洛看到他手中拿着的手机，猛地就想起了刚刚连上热点的事，心跳又停跳了一拍。 糟糕，刚刚他把热点打开，不会是一种宣战吧？ 人还没到，先告诉你你惹上麻烦了之类的。 暖气暖烘烘的，但是程洛还是觉得视线从那笔挺淡漠的后背划过一次，就浑身瑟缩一下。 裴予放下手机，转过身来。 程洛立即挪开视线，状似无意地靠坐在软软的沙发背上，整个人陷了下去，这样让他略有些安全感。 只要避免视线交汇，就可以完美地装陌生人。 四面八方都是避无可避的摄像头，电子屏上明晃晃的都是数字惊人的观看人数，可不能露出马脚。 【你们没发现吗，孟浅和汪晨都偷偷往裴予那里看诶】 【对，只有程洛一眼都不看】 【如果是我在的话我恨不能把眼睛贴在裴予身上，他居然不看】 【节目组请他是请错了，把心动概率直接拉到0】 【你们不懂，猫猫是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意思的】 【猫猫只想睡觉，程洛窝进沙发了哈哈哈】 工作人员的幕后广播再次响起：“请各位嘉宾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小黑板上，并自由地做自我介绍，具体想透露什么信息由各位嘉宾决定。” 广播结束，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黑发男笑道：“我们按什么顺序来？” 汪晨答道：“就顺时针挨个来吧。” 他看起来有书卷气，说话也温柔矜贵，黑发男立即点了点头。 程洛靠坐在沙发上，余光看见汪晨坐得笔直规矩，心想这大概就是周禹一直希望给他立的温柔贵公子人设吧，果然是自己演不来的角色。 黑发男向右边看了看，猛地发现按顺时针的话裴予是第一个。 但是裴予并没有起身，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是在想什么事情还是在沉默地拒绝做自我介绍，光从表情上看，心情反正算不上很好。 黑发男也压根不敢催，面前这位不仅是最年轻的满贯影帝，更是资本巨鳄裴氏集团的太子爷，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让自己的名字在娱乐圈里灰飞烟灭的那种。 “那我先来吧。”黑发男干笑了两声，站起来走过去，在小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接着转身自我介绍。 程洛窝在沙发里，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觉得自打裴予一身风雪气走进来以后，别墅内的温度就在一度一度地往下降。 比两年前还冻人。 一个一个介绍过来，每个人都大体说了说自己的基本信息，星座、爱好、职业之类的。 听起来人生经历个个都很精彩，爱好也一个比一个有逼格。 轮到程洛，他起身过去，在黑板上找了个角落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 他转过身，不动声色地避开从裴予那个方向转身，就可以完全不视线相碰。 “程洛。”他想了想，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别的了，普通人。” 嘉宾们都轻声笑了笑，有两道声音客客气气地说了句“谦虚了”，当然并不相信。 程洛侧了侧身放粉笔，余光扫到电子屏上的弹幕数短时间又增加了小小的幅度。 程洛心下明白自己这个说法会激发什么评论内容，一定会有一部分是说他在立“普通人人设”故意拉好感的。 但是他确实说的是实话，最起码跟其他嘉宾那样色彩璀璨的人生底色比起来，是真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灰色涂满全部。 他的介绍结束，就只剩一个人还没有上来写名字了。 “裴老师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汪晨柔柔地望着裴予，嘴角微笑地幅度都恰到好处，“我们大家都认……” 他的话忽地戛然而止。 裴予站起身来，走向黑板。 程洛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卡在裴予来到身边的前一秒，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回自己的座位。 几乎擦肩而过，程洛半垂下头，觉得鼻尖好像瞬间闻到了他身上如雪后冰层般凛冽的气味，指尖都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快速坐回了座位上，略低着眼，不去看黑板前的裴予。 裴予拿起粉笔，写下名字。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穿过不长不短的距离，凉凉地看向了程洛的方向。 他转身的动作让程洛下意识地抬头，视线从裴予放下粉笔的修长指尖向上，忽然跟那道目光蓦然触碰，像是难以避免的风雪天撞进岁月。 他的嗓音依旧低哑好听，带着淡淡的凉意： “裴予。” 这道声音穿过凝滞的空气，落在程洛耳中，让他的瞳孔下意识地闪动了一下。 他倏然转开目光，不敢再跟裴予的视线有多一秒的接触。 余光里，他恰好看见了小黑板上的字。 他写字算不上漂亮，只能算工整，在黑板上写更加不适应，看起来一笔一划地像个学生在写。 还好其他人签的名字里有几个可以称得上难看的，衬托得自己的字体还算中上水平。 但是，裴予把自己的名字签到了他旁边。 字体遒劲洒脱，笔锋锐利，字如其人，过目难忘。 然后把他的小学生字体衬托得惨不忍睹。 整个黑板空余的地方那么多，就非得签在自己名字旁边？ 余光里还有电子屏上不断疯涨的观看数字和弹幕数，仿佛在提醒着他此刻的社死瞬间。 裴予离开黑板，往座位上走去。 程洛看向他高大淡漠的身影，薄薄的眼皮不悦地抬了抬。 好，果然是来宣战的！ 4. 雷区 裴氏集团大楼第三十层，裴予工作室。 “不是，赵导，我是说真的，这事儿是裴老师自己定的，您看我哪有那个本事给裴老师排档期啊？” …… “我明白我明白……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清楚裴老师准备在那个综艺呆多久……” …… “李总，您别为难我这个打工人了，我真不知道裴老师怎么想的……” 三个手机都打没电了之后，张驰瘫坐在椅子上，半死不活。 另外两个还有电的手机依旧在不停得震动，一个劲地在桌面上震得跳舞，面前的电脑桌面上，微信消息没完没了地弹出，小红点一个接一个，压根来不及点开。 瘫了一会之后，张驰猛地坐起来，把所有手机震动关掉，把工作微信退出。 世界安静了。 他深呼一口气，灌下半杯咖啡，觉得稍微活过来了一点。 他掏出口袋里私人使用的手机，打开《心动概率》直播间。 此时是下午三点，一个小时前节目组宣布直播休眠，意思是虽说直播依旧对外放送，但嘉宾们可以自由在别墅内活动，不用强制性地在直播范围内出镜。 目前公开的直播范围依旧是花园和客厅，此时都空空荡荡没有人。 休眠期的直播间里，观众少了很多，但还有不少人在蹲守，不肯离去，甚至在弹幕里聊起天来。 【再等等，万一他们路过客厅或者花园了呢】 【听说裴予的后援团排了值班表，24小时蹲守，随时准备录屏】 【我家也是，我就在值班哈哈哈，坐等孟孟】 【嘉宾们是去房间休息了吗】 【也不知道房间是怎么安排的耶】 【官博回应了，目前是一人一间】 【这个“目前”有意思，也就是说之后就不一定了】 【所以裴大影帝跟这里哪个嘉宾能搭啊？】 【汪晨最有可能吧，听说他家跟裴家有点渊源】 【还不明显吗，不是为了晨晨来难道还能是为了另外两个糊咖？】 【救命……汪晨颜值配吗？？这么普。】 【？？？这还普？眼睛瞎了吧】 【汪晨的粉丝说话都这么难听吗？】 【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行了别吵了，马上就要开播了，接下来是做晚饭的环节】 张驰面无表情地看着弹幕吵架，慢慢摇了摇头。 虽说表面看起来，裴予空降这个恋综，确实更可能是跟汪晨有关系，但是张驰却知道绝对不是。 因为先后顺序不对，汪晨是知道了裴予决定加入这档节目之后，才要求工作室跟节目组接洽，把自己作为最后一个嘉宾的。 据说还因此换掉了一个原本已经定好的嘉宾，就是不知道换掉的那个倒霉蛋是谁。 他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机，打开微信。 嘉宾们还没被收手机之前，他给裴予发去了好多条微信。 【裴哥，您到底为什么去这档节目，给我个理由啊！我真的招架不住了！】 【百八十个电话来问了！我要死啦！】 【您是有什么特殊计划吗？】 【或者您就告诉我一声，完成您的计划需要多久？】 被收手机的时候，张驰盯着直播界面，祈祷裴予能打一个电话给自己。 但是并没有！ 可怜的打工人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然而此时，张驰却发现，那时裴予虽然没给自己打电话，发来了一条短信，大概是受限于网络，所以没有回微信。 他只顾着查看微信，没有注意到短信，所以现在才发现。 短信很简短，只有三个字，只回答了张驰的最后一个问题。 【一个月。】 . 程洛把简单的行李放在卧室门口，关上门打量这个房间。 房间并不大，在二楼的东南角。 六位嘉宾分别被安排在了二楼和三楼，二楼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黑发男和孟浅。 程洛原本是不记得黑发男的名字的，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心思压根不在那上头，左耳进右耳出什么都没记住。 直播休眠之后，嘉宾们离开了直播范围，按照节目组安排的房间号上楼，黑发男的房间就在程洛房间的对面。 此时才终于有空脱离镜头相互沟通，黑发男便主动跟他打了招呼，说了句多关照之类的寒暄话。 程洛这才见缝插针地问了名字，黑发男倒显得并不意外他压根没记住这件事，重新报了姓名。 程洛在心里默念了两遍，终于记住了这人叫陈弥。 这对他来讲并不算容易，毕竟几乎每个人在他眼中都长得差不多，又因为不需要深交，所以名字也不重要。 简单来到房间里收拾了一下，程洛还特意脱去鞋子，感受了一下木地板下地暖的热乎气，并且感到很满意。 直播休眠期是他来到这栋别墅以后最舒服的时候，可以不强制性地跟其他嘉宾相处，更不用跟裴予同在一个空间内。 转念一想，之后解锁的直播范围越来越大，即使不在休眠期，也可以找一个没有其他人的直播空间独自呆着。 这么一想，他就突然觉得未来可期，心情也好了许多。 闭目养神了一会，别墅内广播忽然响起： “休眠结束，直播开始。新场景解锁：餐厅。” 程洛睁开眼，抬了抬眉。 居然是餐厅，还以为会先解锁厨房。 他从柔软的床上坐起来，松了松筋骨，站起身往门外走。 陈弥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孟浅正好从自己房间出来，看见程洛，走过来跟他一起下楼。 “居然不是解锁厨房诶。”孟浅小声笑，“这两个小时里，恐怕他们都有人琢磨好一会怎么在厨房展示魅力了，没想到节目组不按套路出牌。” 程洛没作声，下意识想在厨房能展示什么魅力，颠勺的手法有多好吗？ 来到一楼，大家已经都到了，只有裴予还没有下来。 广播里再次提示： “请大家在整栋别墅范围内，寻找节目组隐藏的各色食材，并完成晚餐的制作。” 电子屏上的观看人数又开始飞涨，实时弹幕数量也同时增加，直播间里再次热闹起来。 又因为刚刚这两小时热搜已经上了个遍，所以来看直播的观众比两小时前翻了几倍不止。 【隐藏食材？】 【笑死，这是恋综还是解密游戏】 【节目组是真会玩啊】 【恋综开播第一天，看嘉宾们翻箱倒柜】 程洛听到这个提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离开了客厅范围。 孟浅注意到他的动作，也随之跟了上来。 “去未公开区域找？”孟浅把麦克风关掉，小声说道，“你看汪晨和常以朝，马上就去餐厅找了。” 程洛不作声，往餐厅瞥了一眼。 常以朝估计就是那个自称一米七九的男生，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特别把这个提了出来玩梗，说自己就是所有自称一米八的男生的尺子。 不论是否是刻意的，这种自嘲式玩梗大概率能获得好感。 此时这两人正在餐厅找食材，陈弥刚开始也往那边走了，但是或许是因为看到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就留在了客厅找。 直播间范围扩大以后，必定会设置多机位的分直播间，无形中实现了观众的分流。 餐厅是最新的解锁区域，所以去这个新的分直播间的观众肯定是最多的，想要获得更多出镜机会，当然去餐厅找食材是最好的选择。 程洛问道：“你不去吗？” 他自己不在意热度，但是看孟浅的情况，应该是需要的。 孟浅皱了皱眉：“不想去掺和。” 程洛没再说什么：“那去走廊架子上找找吧。” 走廊博古架正对着楼梯，孟浅往楼梯上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裴老师呢？他不出镜，大部分观众也就白来了。” 程洛没搭话，在架子上状似认真地四处翻找。 “这里有瓶辣椒粉耶，你吃辣吗？”孟浅抬头看上去，“就是有点太高了，拿不到。” 程洛恰好是个无辣不欢的，闻言走过去：“我来。” 孟浅让开位置，有些犹豫：“你来好像也……” 程洛抬起胳膊够了够，失败了，只得踮起脚来再够。 程洛：“……” 孟浅耸肩：“我说吧，这个最起码得一八五以上的人才能够得到。” 程洛：“……” 他净身高177cm，非要说的话也不算很矮了，但是也绝算不上拿得出手的身高。 尤其是…… 程洛猛地回想起某些令他不愉快的过往，眉间皱得更紧了。 奇怪的胜负欲被激起，他抬头观察了一下距离，在心里计算跳起来拿的话应该不算很困难…… 忽然，一只手轻而易举地从他头顶掠过。 这只手修长劲瘦，骨节分明，轻巧地拿下那瓶辣椒粉。 孟浅笑道：“哇！对裴老师来讲果然很轻松。” 程洛：“……” 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滞。 程洛很确定，在这一刻自己绝对起了杀心！ 这只在程洛眼里十分欠打的手，将辣椒粉瓶子放到他面前。 程洛向斜上方看去，对上那道凉淡的视线。 裴予微微垂眼，神色平静，落在程洛眼里，就像随手替路边小孩拿下挂在树上的气球之后露出的那种欠揍表情。 两秒钟后，程洛面无表情地转身： “我不吃辣。” 5. 饼干 孟浅见程洛就这么硬邦邦地转身走了，懵了两秒，回过神来赶紧从裴予手里接过辣椒粉：“谢谢谢谢，他那个……您别介意，他可能确实不吃辣。” 孟浅硬着头皮解释，觉得好像很难替程洛这莫名有些不友善的表现找补回来，说不下去了。 他半低着头，目光只敢落在裴予风衣的扣子上。 这位大佬看起来就那么冷冰冰，更不用说从前就听过他“内娱著名冷柜”的粉丝昵称，加之他的身份背景…… 孟浅把吊到心口的心脏咕咚一下吞了回去，偏头看了一眼心道不好，会不会谈笑间洛洛灰飞烟灭啊…… “嗯。”凉淡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还是照旧的无波无澜，“口味变化是常事。” 说完，裴予便径自离开了。 孟浅：“？” 他拿着辣椒粉瓶沉思许久。 等下，为什么大佬没生气？ 等下，口味变化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擅长思考太复杂的问题，CPU都快干烧了，嘀嘀咕咕地往厨房那边走，正好看见程洛站在流理台边，便走过去，拉着他袖子小声说： “洛洛，你刚刚咋回事呀，怎么就那么走了，那毕竟是裴予耶，你得小心点，态度不能太随便了。” 程洛：“……” 这句话里有一部分说得太对了，是得小心点。 只不过可能跟孟浅所说的“小心点”不是同一个意思。 “你喜欢吃牛肉？”声音由远及近，是常以朝跟汪晨终于从餐厅离开，来到厨房，常以朝说道，“看看节目组有没有准备牛肉。” 孟浅注意到他们，轻轻戳了戳程洛：“他们麦没关。” 意思是不能乱说话了，要小心从他们的麦克风传出去。 程洛没作声，心里早就有数，想要获得最大出镜机会的嘉宾们，即使离开了直播范围也得刷刷存在感，保持开麦是最好的方法。 【客厅没人啦】 【都去厨房了吧应该】 【节目组真是狗，不给看厨房呜呜呜】 【只能开始听广播剧了】 【但是裴哥没有开麦诶，哎】 【猫猫也没开麦，没听到他的声音】 【呜呜呜能不能去官博求求让他们开麦】 【去他们的工作室微博喊能行吗】 【前面的别傻了，他们的手机都被收了，工作室也联系不到他们啊】 【这是真·孤岛】 【怪不得这别墅叫心动孤岛，孤成这样想不心动也难】 常以朝翻了翻冰箱，还真给他找出了牛排来。 “够吃。”常以朝说道，“有六块。” 他站起身来，对也在厨房的其他人问道：“你们吃吗？” 孟浅说：“我啥都吃。” 陈弥远远从客厅走过来：“吃。我来帮忙。” 常以朝目光转向程洛，特意问道：“程洛呢？” 程洛没想到他会单独问自己，看着他点了一下头。 【哦吼，一七九特意问了猫猫耶】 【别，别来沾边，猫猫也差不多这个身高吧，这身高差不配】 【矮1也想要春天】 【不行不行，程洛这个颜值如果配他我会心梗】 【但是他声音好听诶哈哈哈】 【确实还行，光听声音还挺苏的】 直播间里的声音嘈杂起来，显然是大家都各自动作，有拿锅碗的声音，也有翻找调料的声音。 常以朝忽然说道：“裴老师，我准备做牛排，您有什么忌口吗？” 一个凉淡低哑的声音接道：“随意就好，谢谢。” 【卧槽！！！】 【啊啊啊老公的声音果然是最苏的！】 【救命啊这声音一出，别人的声音也就那样了】 【降维打击降维打击】 【我终于知道节目组为啥不公开厨房了，听声不见人真得抓心挠肺】 正在此时，程洛出现在了已经空荡许久的客厅画面里。 【猫猫探头！】 【猫猫出现！】 【感觉程洛不会做饭，哈哈估计被赶出来了】 【漂亮老婆不需要会做饭，会吃就够了！】 【他在看啥呢？】 【救命，盆栽里是不会有食材的！！清醒一点！】 程洛在门边的大盆栽里翻了翻，翻出了一小瓶香油。 他拿着香油转过身，看到电子屏上的实时弹幕数量突然增多了。 也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程洛余光扫见黑板，再次看到了角落里的两个名字。 两个对比鲜明的手写字体。 程洛面无表情地转开脸。 程洛拿着香油重新走回厨房。 “我来吧，您别动手了裴老师。”孟浅把生肉从裴予手中接过来，有点战战兢兢的，“我来吧。” 裴予嗓音冷淡，但态度认真：“我可以帮忙。” 【内娱著名冷柜所言不虚】 【为什么明明裴老师语气很真挚，但是我还是觉得不敢让他帮忙呢】 【对不起大家，我家哥哥自带冰山气息吓着各位了】 【我觉得裴老师是真心想帮点忙】 【但是其他嘉宾不敢给他机会是吧哈哈哈】 “不用不用不用，”常以朝也在一旁接话，“我们都已经沾手了，不差这一块。” 正说着，他的视线扫过了裴予手腕上戴着的腕表。 虽说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华丽，但是他对腕表了解很深，一眼就看出了这块表起码八位数，不动声色地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地位。 常以朝在娱乐圈里混了这几年一直不温不火，来参加这个节目本想死马当活马医来试试，没想到天降裴予这样身份的嘉宾。 裴予一来，他就知道自己想在这节目里想靠外形条件竞争点什么是绝对没戏了，要想拉一点好感度吸点粉丝，要么靠炒CP吸粉，要么靠跟裴予建立起友谊，打打友情牌，指望裴予的庞大粉丝量爱屋及乌。 就算都是表面关系也无所谓，观众买账就行了。 这么想着，常以朝趁此机会试图搭话：“裴老师平时也会下厨吗？” 裴予打开水龙头，仔细地洗去手上残留的血水，闻言淡淡道：“会。” 他话音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以前会。” 【卧槽真的假的】 【我无法想象这位豪门影帝一本正经做饭的样子】 【估计其他嘉宾也无法想象】 【以前会是啥意思呀？】 【现在没时间了吧？他平时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做饭】 程洛背对着身后说话的嘉宾们，把香油瓶子放在调料架上。 听到裴予的回答，他的动作忽地一顿。 以前。 一些早已模糊的记忆倏然划过。 汪晨在一旁忽然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分工一下，一些人煎牛排，一些人出去买一点水果红酒之类的怎么样？” 陈弥点头：“这个办法不错，不然六个人都在厨房也没什么意思。” 汪晨看向裴予：“裴老师，我们出去采买？” 裴予没有应声，擦干净手，目光状似无意地扫向调料架前，那个一动不动的单薄背影。 孟浅一面处理牛肉，一面抬头看了看说道：“干脆就留我跟常以朝在这吧，煎牛排很简单，不需要那么多人。” 程洛见其他人都答应了，没说什么，默默跟在后面，走出别墅。 节目组随机应变，立马派出了跟拍摄像头，全程直播。 嘉宾重新出镜，直播间的观众立马又翻了倍，弹幕也热闹起来。 【啊啊啊裴老师终于又出镜了！】 【呜呜呜裴予好像换了身衣服诶，更好看了】 【裴老师穿深青色也好看】 【这裹成球一样的人不会是程洛吧】 【天，都看不出来人形了，一坨球】 【他是有多怕冷哈哈哈】 【这么厚的羽绒服都挡不住他绝美的颜值】 【这是对身材的浪费啊！！这么少年感的身量裹成老大爷了】 别墅区比较偏僻，节目组派了辆加长商务车，送嘉宾们前往最近的超市。 程洛有些不自在，在别墅里还是隐藏摄像头录着，可以勉强假装看不到，但是此时节目组的跟拍扛着摄像机近距离跟着，让他很难忽略。 来到超市，汪晨率先说：“我们分个工吧，节省时间。” 程洛抬了抬眼皮，等着别人安排。 他的习惯就是这样，对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懒到了极致，让他决定谁跟谁一组去做什么简直是莫大的折磨。 只要……别把他跟裴予分到一组就行了，反正目前看来，汪晨不太可能会这么分配。 陈弥没有主动分工，裴予则自带屏障一般地站在几步外的地方，也不作声。 因为担心引发拥挤，节目组还贴心地给裴予准备了帽子和口罩，把他挡得严严实实，奈何过于惹眼的身量和仪态还是令他存在感极强，许多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看。 “那你们去水果区吧。”汪晨主动说道，看向程洛和陈弥，“我和裴老师去买点零食。” 【啧啧啧，有点刻意哟】 【这个安排有点意思】 【汪晨是不是跟裴老师真得有点啥啊】 【别张口就来，现在看是汪晨对裴老师有想法好吧】 【但是裴予没拒绝啊】 【没拒绝是没拒绝，但是他眼神看起来就很冷淡啊！】 程洛点点头，他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也是预料之中的。 毕竟他不想跟裴予单独在一起，但其他人显然跟他完全相反。 安排妥当，程洛立马转身往水果区走，陈弥随即跟上。 水果区琳琅满目，程洛扫了一眼，发现居然有卖荔枝的。 荔枝是他最喜欢吃的水果，但是冬天不是上市的时节，所以也很久没有吃了。 他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远远看了看价格。 ……打扰了。 节目组并没有为他们准备经费，所以很可能是由嘉宾自己付钱。 他并没有细问这一点，其他人看起来也不在意所以都没人问，这并不奇怪，毕竟节目里的六个人，估计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一个连超市自由都没有的。 不管是糊咖，还是素人，能上这个节目收入还是可以的，每个人的穿着都远超普通打工人。 ——除了他自己。 算了，虽说一会付账的时候其他人也不会计较是谁买了什么，但是程洛习惯于不欠人情，所以宁愿不买。 他移开目光，看向荔枝旁边的橙子。 他挑选着橙子，忽然想到，对他这样的普通人来说，物美价廉，口味大众，或许才是最佳选择。 . 另一边，零食区。 汪晨走在前面，裴予远远地走在后面，微微垂眼，眉眼冷淡。 “买什么口味的？”汪晨站在一排饼干面前，“只选一盒吧，这个很甜，大家应该都需要控糖。” 裴予淡淡抬眼，视线微微转了转，落定。 他抬起手，指向一盒饼干。 “荔枝味的？”汪晨转头看向他，眉眼弯了弯笑道，“可是我喜欢吃香草的诶。” 裴予不置可否，径自拿起了那盒荔枝味饼干。 汪晨的笑容微微凝住。 “原来裴哥喜欢荔枝吗？”汪晨给自己打圆场，问道。 闻言，裴予拿着饼干盒子的手蓦得一顿，冷锐的眉间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 他微微抿起薄唇，淡声道：“不是，随手拿的。” 汪晨噎住了。 随手拿，都不拿自己已经提出来想要的香草味？ 刚刚的动作好像也不像随手拿的吧。 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不可信，裴予沉默了半晌，似乎想给自己选荔枝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两秒后，他抬起手，闪着微微华光的腕表隐在雪白袖口内，修长指尖落在价签上。 然后轻轻点了点：“这盒打折。” 6. 原因 程洛挑好了一袋橙子，抬头见陈弥走了过来。 “喜欢吃橙子？”陈弥笑道，状似无意地靠了过来。 “还好。”程洛下意识地往旁边移了一步，“你拿的什么？” “雪梨。”陈弥说道，“看你嗓子好像有点哑，回去煮冰糖雪梨吃，对嗓子好。” 程洛往他手中的一袋雪梨扫了一眼，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半晌才道：“……谢谢。” 陈弥察觉他语气里的生疏，于是追问道：“不喜欢吃雪梨？” 程洛：“……” 这句话倒是说对了。 不过比起不喜欢吃梨，更多的是有些排斥陈弥这种刻意的亲近。 明明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不超过两小时，这种亲近感大多是有目的的。 余光里扫见紧跟着的摄像机，不用说这个目的是跟什么有关的了。虽然现在他们看不见那个写着观看人数和弹幕数的电子屏，但是说不定陈弥自己眼前浮着一块屏幕，正想着自己怎么做才能在一档恋综里率先吃到红利。 “没有。”程洛撇开眼，语气懒懒的，“挺好的，走吧去结账。” 【哦吼，感觉陈弥对程洛有点意思】 【这多明显啊，还专门给他买雪梨】 【别说这黑发男还挺细心的，还能注意到猫猫嗓子哑了】 【确实有点，嘴唇好像也有点干】 【我感觉可以磕了啊家人们】 【别急，再看看】 【程洛对他反应又不明显……先别乱磕】 【没事，官博不都说了吗，自由嗑糖，明天开始CP热度榜排名。】 程洛提着橙子转身，蓦得就撞见了从零食区回来的汪晨。 汪晨：“挑好了吗？” 陈弥点点头：“走吧。” 说着，他忽地伸手过来，动作随意地把程洛手里的橙子拿过去，随口道：“给我吧。” 手上的重量一下子轻了，手指被他人指尖碰过的触感猛地放大，程洛作为一个易惊吓体质，下意识地肩膀瑟缩一下。 “怎么了？”陈弥像是被他的反应可爱到了，笑道，“吓到你了？” 程洛避开摄像头的方向，忍不住眉间皱起，抿紧的唇角显得有些烦躁，然后他摇了摇头，加快了步伐往超市出口走。 【啊啊啊啊他真得好像猫猫】 【好像我家的猫被我偷袭之后的表情啊】 【黑发男明显也被可爱到了】 【完了完了开始好嗑起来】 【为什么我觉得他有点不舒服啊……感觉程洛不喜欢别人这样肢体接触的】 【！！！我也有同感！猫猫明显是真吓到了……】 【我很能懂，我真的不喜欢不熟的突然碰我】 陈弥没注意到程洛的表情，只是随即跟上，忽然见裴予从侧面径自走过来，而后脚步落定，高大挺拔的身量恰好挡在了他往程洛那边去的方向。 “东西放进来。”裴予单手扶着购物车的把手，薄凉的眼微抬，淡淡道，“去那边自助收银。” “啊？”陈弥停住脚步，微微一愣，忙把手里东西放进购物车，“哦好，我跟您一起吧，我来推。” 裴予松开购物车的把手，让给陈弥推着，漫不经心地抬眼往程洛离开的方向投去一瞬，而后就转了回来。 【这个“您”字就很有意思】 【您，哈哈哈哈】 【实不相瞒，要是我看见了裴老师，我也想说“您”】 【这就是咖位压制吗】 【敬称没错啊，裴老师出道早，家世又摆在那】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好像一下子从偶像剧变成了职场剧】 【太真实了，黑发男好像一下子碰上了公司总裁】 【笑死，这届网友什么骚话都有】 回到别墅时，孟浅和常以朝在厨房里也差不多忙活完了。 两个人一起做了一顿饭，孟浅又是个自来熟，所以关系一下子亲近了不少，没有那么强的生疏感了，见其他人回来，还一起上前帮忙拿东西。 餐厅上摆好六人份的晚餐，还有六杯醒好的红酒。 餐厅属于直播范围内，嘉宾们都来到餐厅之后，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一下子就多了，弹幕也热闹起来。 长方形餐桌上面对面摆好餐，一边正好三个座位，程洛直接就往最靠边的位置去了。 刚刚坐下，程洛抬起头，猝不及防就跟刚刚来到餐厅的裴予视线相撞。 他下意识地想转开目光，但又猛然意识到这样反而刻意，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这点微表情肯定会被观众们注意到。 这么想着，他强忍着挪开视线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裴……老师想坐哪？” 其他嘉宾都这么叫，自己也得这么叫最安全。 程洛做戏做全套，连语气都跟其他人学的一样，客气礼貌又友好。 实际上心里叫嚣着，别坐我对面。 汪晨走了过来，坐在了对面中间的位置。 裴予顺势，坐在了汪晨的旁边——程洛的对面。 程洛脸上的淡淡微笑挂不住了，抿了抿唇角，深呼吸。 这是不是故意的。 这大概是故意的。 还好大家都已经在餐桌上坐定，没人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低下头看着面前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余光里是裴予深青色的风衣领口。 两年前，这样面对面吃饭的机会有很多，画面数之不尽。 两年来，程洛没想过会有一天还会跟裴予面对面吃饭，更没想过会是在几百万天南地北的观众眼皮子底下。 简直是地狱级的考验。 “不知道做得怎么样。”常以朝先说道，“大家多担待。” “别这么说，看起来很好。”汪晨柔声笑道，举起酒杯，“辛苦了。” 大家一起举起酒杯，程洛只好跟上。 裴予是最后一个举杯的。 他的袖口微微卷了些上去，露出一截修长干净的手腕，手指骨节明晰而利落，松松地拿起高脚杯。 虽说姿态中尽是体现良好教养的礼仪与友好，丝毫不显倨傲与自大，但是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个久居上位之人举手投足间的睥睨感。 酒杯相碰，饭局社交也就开始了。 “初次见面，大家多指教。” “很开心认识大家~” “感觉跟大家都挺聊得来，我放心多了。” “这应该算是缘分吧，难得能认识……” “……” 听其他人寒暄客套话说着，程洛只能够保持恰当的营业笑容，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是真得懒得进行这种戴着面具的虚假社交，光能保持微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得顾着让自己不显得过分不自在。 尤其是这酒杯碰来碰去的，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啊！牛排都要凉了。 “裴老师不说点什么？”汪晨看向裴予，问道，“说点什么呗。” 常以朝跟陈弥相对视一眼，心下都了然。 他们都发现裴予没说什么，反应也淡淡的，周身的气息一贯得有些冷。但这太正常了，要不是因为这个节目，他们本来也不可能有资格和机会跟裴予同桌吃饭。 这种时候，汪晨居然敢直接点名让裴予说点什么。 看来他跟裴予确实关系不一般，之后可就不能乱招惹了。 汪晨笑意盈盈地看着裴予，裴予并没有看他，但也开口了： “不说了，吃饭吧。” 桌上沉寂了一下，众人心里想，这话听着怪冷淡，但是却非常符合裴予其人。 【裴予，我的社交嘴替。】 【真得，我也想说，别说废话啦快吃饭吧！】 【真实，我每次去陌生人的饭局都很想说这句话】 【有啥好聊的啊！才一起吃第一顿饭！】 【裴予说话好直白，我好爱】 【咱就是说裴老师来恋综就是来整顿职场社交的好吧】 接下来，就没有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话了，只有刀叉相碰的声音。 程洛倒是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听他们废话了，脸都快笑僵了。 牛排的品质很不错，多汁细嫩，烹调的火候也还好—— 虽说程洛并不怎么能吃出好坏，就觉得咬得动不费牙就算很好的了。 吃到一半，偶尔有讨论口味的声音和夸赞手艺的话，但是慢慢也就冷场下来，孟浅这个自来熟看着着急，干脆带话题道：“咱们也聊聊呗，大家为啥来这个节目？” “我先说吧，”孟浅自己带头，“我从来没谈过恋爱，好奇。” 【巧了我也是】 【母胎solo集合了】 【孟孟完全没谈过恋爱吗，有点震惊】 【他刚满20岁，没谈过也正常啊】 孟浅说完，问道：“你们嘞？” “我分手两年了。”常以朝说道，“伤太深了，今年才走出来，就想认识一下新的人。” 程洛把一块肉放进口中，听到“两年”这个时间点，咀嚼的动作停了停。 他也分手两年了。 前任还就坐在对面。 程洛莫名就想起，分手的前几天是他们的周年纪念日，裴予就坐在他对面，送了他一枚自己手工制的素圈戒指作为纪念日礼物。 当时他吓了一跳，但是裴予很快解释，只是送他戴着玩的，不是对戒，也没什么特殊的意义。 程洛这才收了下来。 然后他说，他为纪念日也准备了礼物，但是还没做好，所以过几天再送。 然后就再没能送出去了，他们的那段故事停留在了周年纪念之后的第五天。 “洛洛说了是因为催婚，就不问他了。”孟浅接着往下推话题，目光滑向裴予，有些犹豫该不该问，“咳咳……裴老师……” 【！！！孟浅我爱你！】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谁不想知道啊！！裴予来恋综真得是未解之谜！！】 【难道也是因为母胎solo好奇恋爱是什么？】 【别开玩笑了吧，裴予这样的难道没谈过恋爱？】 【路人不知道了吧，裴老师是禁欲系性冷淡大冰山】 【老粉作证，他真得完全没有那根弦的，一点绯闻都没有过】 【谁敢信，最开始裴老师还有女友粉】 【然后都被他冻没了是吧，他看任何人的眼神都无波无澜】 裴予轻轻放下刀叉，抬起眼。 孟浅猛地觉得自己说多了，应该闭嘴，保命要紧。 然而裴予却忽然开口：“为了拿回一样东西。” 裴予的目光淡淡地从程洛努力低垂的头顶划过。 当初说，等做好就送给自己的那样东西。 可惜这个人言而无信，一拖就拖了两年，让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 桌上的大家都一愣，等着裴予说下文。 但是却没等到。 寂静之中，程洛低头认真地盯着盘子，但是手上切牛排的动作却一滞，猛地切歪了。 …… 这男人太可怕了。 程洛心下暗暗想。 都两年了！ 居然还想把那枚戒指要回去！！ 7. 沟通出错 心动孤岛里的第一顿晚饭刚刚到尾声，一个全新的词条就高高挂在了热搜上。 #裴老师要拿回的是什么# 广场和实时不断地刷新，每条热门微博都有几千几万的转评： @酵母菌啦啦啦：今夜无人入睡，除非裴老师说明白他到底要拿回的是什么。 @拂雪：我真的抓心挠肺都想不明白呜呜呜 @风缘辞：难道是某种修辞手法？有弦外之音？ @灵：裴老师的老粉了，他一直都是言简意赅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表达的就不用两个字，咋可能还搞什么弦外之音 @碳酸饮料：群里有讨论出来一个结果，我一个惊天爆笑哈哈哈，裴老师参加恋综是因为想找回恋爱脑哈哈哈。 这条微博一出现，很快就被顶上了热门。 “@秋刀鱼不过期：？？他有过恋爱脑这东西吗？” “@风一样的人：那就不能叫是找回恋爱脑，那是现长一个恋爱脑……” “@克拉：难道裴老师被我们说是禁欲系天花板说太多了，叛逆了，想改变改变？” “@夏秋寒：这个设想离谱中又带着合理，我竟无法反驳。” 热搜广场上热热闹闹，别墅内的电子屏上闪闪烁烁。 “目前公开范围：花园、客厅、餐厅” “目前观看人数：503.2w＋” “一分钟内实时弹幕总数：23049条” 夜幕慢慢降临，夜色覆在雪色上，静谧浅淡。 “这里空气真好。”孟浅站在花园里，抬头看了看天空，“也很安静。” 他转头看见站在门口，卡着台阶边缘不下来的程洛：“你过来呀，这边雪踩起来可舒服了。” 程洛靠在门边，门庭下亮起了两盏壁灯，在雪地上斜斜映下颀长单薄的人影：“不。” “为啥？”孟浅见他回答得特别坚决，有些不明所以，“外面有妖怪吃了你？” “……”程洛沉默一秒，“差不多。” 寒风入骨，那比妖怪还可怕。 说完，他再往后退了一步，想离“妖怪”探过来的冰冷魔爪再离远一点。 但是后脚跟没落地，而是踩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缩回步子，回头说道：“抱歉……” 话音岔住，对上一道凉淡的视线。 裴予挪开目光，往旁边迈了一步，在一米之外站定。 这距离不远不近，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不会引起特别注意的安全社交距离，但是对程洛来说，就有点如芒在背了。 刚刚差点踩到裴予的时候，他感受到了男人衣摆磕碰自己手臂的触感。 时隔两年，骤然把距离拉得那么近，饶是他自己觉得早就无所谓了，但还是有一丝丝情绪的波动。 程洛原本靠着门框懒懒地站着，这之后便下意识绷紧了四肢，十分不自在地站直了，心里想离开这里又觉得显得过于刻意，只好在原地不动。 有句话说，前任见面，先乱了的那个就输了。 裴予站在斜前方，从程洛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淡漠精致的侧脸线条，男人看着庭院里的雪色，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跟两年前几乎别无二致，只是仿佛比从前更冷了。 甚至连周身的空气都染上冰雪般的清冽味道，就差完美地融入雪夜里成为冬天的一部分了。 程洛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就怕多看两眼，这原本就不怎么理想的体感温度要雪上加霜。 程洛在大多数事情上都没什么胜负心，此时却难得有些较劲。 跟不欢而散的前男友再次见面，无论如何总得比对方更镇定自若蛮不在乎一些，不然就成了到合眼那天都会觉得没发挥好的一件惨痛事，悔之晚矣！ 这么想着，有些绷紧的四肢也放松了，他又重新软绵绵地靠在了门框边，就差脸上写着“我是修无情道的”了。 孟浅见裴予和程洛都面色冷淡地站在门檐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恰好站了一个对角线，离得远也不说话，心下感叹。 这两人，一位是冰山一个是社恐，把他们凑一起，果然什么热闹气氛都得降到冰点 。 但从颜值上看，莫名又觉得很相配。 孟浅在浓重的夜色下细细打量了一下程洛，见他眉眼浅淡，鼻梁高挺，单薄眼皮懒散抬起的时候有种厌世的孤魅感，像只暗夜独行的猫。 而裴予站在一旁，清寒如雪，冷冽如冰。 两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站在一起却像一幅浑然一体的画。 “那个……您二位……”孟浅想缓和缓和气氛，主动破冰说道，“真是越看越……” 程洛：“？” 程洛心中警铃大作，不是吧，难道没演好，被人看出来他跟裴予有仇了？ 孟浅的下半句话说出口：“越看越像时尚大片，往那一站就很养眼。” 【我和孟浅所见略同！】 【您好，请问我是在看什么纯爱电影吗】 【愣着干嘛，截图啊】 【这两人的颜直接戳在我心巴上了】 【我宣布在颜值这件事上，这个节目已经成为了恋综天花板】 【可惜了，如果这不是裴老师的话我还能嗑一下】 【没错，把任何人给裴老师组CP都是一种残忍，毕竟让人家守活寡了（不是）】 【笑死，真粉丝永远这么一针见血】 【你们太没有志向了，禁欲系变恋爱脑才是最刺激的好不好，让我们期待一下】 【前面的，你不如期待一下我能考上清华北大】 【不如期待移民火星】 听到孟浅的下半句，程洛一颗差点吊起的心才一下子放了回去。 哦，不是看出来点什么就好。 他搓了搓微凉的手：“我进去了，外面太冷。” 转身走回客厅，常以朝和陈弥正坐在客厅上闲聊天，见程洛回来，陈弥主动说道：“要吃梨吗？我帮你煮梨汤吧。” 别墅的暖气开得很足，不仅程洛自己觉得干燥，他也发现其他人多少也有些不适应，孟浅的小脸都燥得红扑扑的了。 于是他应道：“大家都吃些吧，我去煮。” 他往厨房走去，就听见身后有脚步跟上来的声音。 “我自己来就行了。”程洛立即回头说道，“也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 陈弥见他语气有些生硬，脚步一顿：“……好。” 见陈弥没再跟上来，程洛才转身往厨房走去。 【哦吼，猫猫有点难追哟】 【何止是有点，应该是非常哈哈哈】 【他炸毛的样子也好可爱啊awsl】 【有点意思了，我开始期待看看到底谁能把猫猫驯服】 【期待住了＋1 】 程洛来到厨房，把身上的麦克风关掉，深深呼出一口气。 半天下来，比从前进组工作一个月还要累 。 他拿出从超市买回来的雪梨，放在流理台上，然后沉默。 事实上，他没做过梨汤，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是…… 削皮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他在厨房到处搜刮没找到削皮器，好容易找到一把看起来比较好操作的水果刀，能把割到手的概率放到最低。 他低头跟梨做斗争，又忽然想起，怎么用水果刀削苹果或者梨子，还是裴予当初教给他的。 当时不知道，现在想来才觉得神奇，裴予这样的出身，居然还会这种日常生活技能，按理讲都该是假手他人才正常。 勉强做好一锅梨汤，正在他想着该怎么招呼大家来喝的时候，陈弥远远地就过来捧场：“闻起来很不错啊。” 他帮忙把锅端到餐厅去，低头看了看里面的梨块，说道：“只煮了一个梨吗？” “……”程洛说，“三个。” 陈弥舌头打了个结：“哦……没事，我看错了……你用什么削的？” “水果刀。”程洛如实道，“我不太会用刀。” 【哈哈哈哈模糊的镜头里我能看出好像确实没多少梨块】 【这是三个？】 【我深刻怀疑是不是迪拜刀法】 【肯定是了，猫猫都说不太会用刀了】 【节目组狗啊，咋连削皮器都不准备】 【有一说一，我也不会用水果刀削梨，每次都削一个只剩半个】 【为难死猫猫了吧，怪不得刚刚他在厨房里消失了那么久】 陈弥把碗勺拿到餐厅，盛出六碗来，招呼大家喝。 孟浅从前院里回来，身上有些雪化了的湿润痕迹，捧起一碗了梨汤大口喝了，赞叹道：“好喝诶，甜度也正好。” 程洛端起自己的那份，趁着其他人还没到达现场先离开了餐厅，不想成为一会大家半真半假吹彩虹屁的中心。 钟表时间到达了九点，客厅前方的电子屏上换了几行字： “现在是晚上九点整，直播休眠期开始。各位嘉宾可以在未公开范围内活动，再次提醒，休眠期内，已公开范围内的活动影像将24小时持续播送。” “预告明天新解锁范围 ：三楼露天阳台。” “祝愿心动孤岛的各位嘉宾，晚安。” 程洛站起身，端着自己的碗去了厨房放进了洗碗机，接着便绕过客厅走廊往二楼去。 回房间洗漱过后，差不多到了九点半，程洛听外面静悄悄的，便开门走出去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走廊里有些昏暗，程洛低着头，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将要到楼梯的时候，他的步子猛地停住。 前面有个高大的人影。 抬起头，程洛对上那双冷淡的眸子，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 没有别人。 这还是第一次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单独遇上。 一整个白天积攒的恍惚感和不自在感在此时到达了顶峰。 “……晚安。” 程洛许久才蹦出这么两个字。 裴予看了他一会，低哑的嗓音重复了一遍：“晚安。” 这句话的语气听在程洛耳中，绝不仅仅是字面意思的问候。 带着一点点微凉的不满。 意味着他还等着自己说点别的。 “……那不然……”程洛心里琢磨了一下，忽地回过神来，又垂下眼，“知道了，我给你，没问题。” 差点忘了他在晚饭时说的，要一样东西。 “但是我现在没带着，在我家，等节目结束我给你。”程洛继续说。 低着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裴予的回应，程洛抬起头，发现裴予就那么微低着眼看着自己，脸上的神色似有些怔忡。 这个反应令程洛有点意外。 他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想到裴予会提出把那枚戒指收回去，还是因为两年后久别重逢，这人依旧是这么淡漠疏远得让人不想靠近。 “你还留着。” 裴予忽然说道。 程洛没听出这句话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来，只得点头道：“当然留着。” “为什么？”裴予立即问道。 程洛有点发懵。 这还用说为什么吗？ 只是分手而已，又不是对前男友恨之入骨，也不至于把收的礼物都扔了。 “为什么……这有什么为什么……”程洛糊里糊涂地回答，“可能就跟你想要它的想法 ……一样吧。” 裴予的呼吸忽地乱了一拍，却很快克制住了： “你知道我的想法是什么？” 程洛点点头。 那枚戒指是裴予当时手工制的，费了那么大心思，不想留在自己手里很正常。 更何况，当时那段地下恋情没有第三人知道，如今他们都是公众人物，避免留下痕迹也算理所应当。 裴予见他点头，一向无波无澜的深眸闪动了一瞬。 也是。 想要回当初对方说要送，却因为分手没送出手的周年礼物，还能代表什么意思。 裴予嗓音有些低哑：“你不需要考虑考虑吗？” 顿了顿，语气一转，又变得冷硬了些：“还是说，你一向就是如此。” 当初说要在一起时如此，突然离开时如此，如今又轻而易举地说愿意复合又是如此，把这段感情从没放在心上过。 “这有什么需要考虑的？”程洛是彻底糊涂了，“都听你的，我无所谓啊。” 这句话说完，程洛发现裴予的眉间微微皱起。 然后后退了一步，跟自己拉开了距离。 半晌，裴予低笑了一声：“无所谓吗。” 当初分不分手无所谓，如今复不复合也无所谓。 “……？”程洛茫然。 “你是无所谓。”裴予声音低凉，“但我不是。” 程洛：“？” 裴予转身离开，留下程洛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无所谓有所谓的，打得什么哑谜？ 8. 成语接龙 这一晚，程洛睡得很好。 毕竟这不必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不用担心一伸脚就要伸出被子外挨冻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谁试谁知道。 睡得好，也就醒得早。 醒来的时候，才早上七点半，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起来换上另外一套衣服。 但依旧是家居的白T黑裤，跟昨天的几乎没什么变化。 他身量清瘦，却还喜欢穿宽松的衣服，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白皙清瘦，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显得异常单薄。 来节目组之前，周禹还嘱咐了他每天起来吧发型打理打理，他嘴上应了，但是当来到衣帽间面对镜子的时候，就又打退堂鼓了。 头发又黑又密，发质还偏软，做什么发型都容易没多久就走了样，还不如就这么随便抓一抓了事。 清水洗了把脸，额前的头发也打湿了，他懒得吹，就这么走出了房间。 一楼空无一人，他径自穿过了客厅，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的庭院。 电子屏上，弹幕数悄悄地快速增长： 【卧槽！蹲到啦！】 【快快快，奔走相告，猫猫起床咯！】 【今天的猫猫跟昨天差不多啊，他穿黑白真好看】 【头发好像有点湿，不冷嘛】 【这素颜是真能打啊……头发都不带收拾一下的】 【看的出来节目组给暖气很足，他都只穿一件了】 【还记得昨天裹成球的样子……】 【这身材少年感太强了，prprpr】 “吃早饭了吗？” 楼梯上传来一道声音。 程洛转身看去，见是陈弥下了楼，说道：“没有。” “我给你做点吧。”陈弥问，“想吃点什么？” “不用。”程洛就怕他这么说，“我不吃早饭。” 陈弥立即道：“那怎么行？不吃早饭对胃不好，吐司行吗？” 程洛：“……” 讨厌一些没边界感的生活综艺。 有摄像头在，他不敢真得强硬地拒绝，只能生生把习惯改过来。 陈弥压根没等他回答，就直接进厨房做饭去了，搞得他去帮忙也不是，不帮忙也不是，最后索性摆烂，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打盹。 【陈弥这老父亲的心都要溢出来了】 【如果是我，我也愿意给他做饭哈哈哈】 【猫猫太瘦啦，是得多吃点】 【fine，看综艺还被提醒了吃早饭，我也顺便做个饭去】 程洛拒绝不了陈弥的好意，硬是吃了一块三明治和一杯牛奶，撑得懒得动。 刚刚吃完离开餐厅的时候，裴予从二楼下来，两人不动声色地对上了视线。 程洛：“裴老师早。” 一切天衣无缝，就像最普通的一个早安问候。 听到他的声音，陈弥从餐厅里探头出来：“裴老师早啊，我做了早饭，三明治可以吗？加了点芝士。” “谢谢。”裴予淡声道。 他转眼望向程洛：“你吃过了？” 程洛点点头。 裴予：“嗯。” 他转身走向餐厅，程洛则重新瘫在了客厅沙发上。 【刚刚我的脚底已经抠出了三室一厅】 【大家好，这里是初级中文用语课程，由裴老师为我们带来早晨时段的主要问候语示范】 【他们在进行一些什么教科书一般的中国式问好】 【看看陈弥对猫猫的态度，再看看裴老师……没救了】 【这辈子都等不到他开窍了，希望他开窍的时候我孙子能来告诉我一声】 “叮咚” 广播音里突然想起这么一声。 在沙发上晒太阳的程洛闻声抬起眼皮，伸手挡住从落地窗洒进眼前的晨光，看向客厅前方的电子屏。 硕大的电子屏除了一直都有的观看人数和弹幕数外，新加了一栏。 “心动概率CP榜” “即日起，由观众选出认为最有概率相互心动的一对CP，榜单按票数进行排名，榜单实时更新，节目结束时，成功双向选择的CP将获得双人旅行基金并全程录制公开播送，为他们投票的观众也将瓜分现金大奖，欢迎大家踊跃参与，选出你最想看到的共度蜜月的CP吧！” 看完这个榜单的简介，程洛一直爱抬不抬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等会。 他确信，这个环节他没有在策划案上看到。 投票排什么CP心动榜倒无所谓，双选的CP能获得旅行基金也很常见，但是还要全程录制成蜜月旅行节目是什么意思！！！ 程洛呆了半晌，忽地明白了周禹那么上赶着想上他上这个节目的原因了。 敢情是觉得可以买一送一，直接上两档节目两次曝光？ 然后又因为担心他看到这个策划之后拒绝签合同上节目，所以干脆把这页撕了。 别说，还真是周禹能干出来的事。 【卧槽！6啊！这是直接把CP售后怼我们脸上了 】 【所以如果这节目里的CP成了，我们还能看到他们双人蜜月旅行？】 【啊啊啊我开始希望裴老师能跟猫猫双选了，这对颜值太高了】 【＋1，他俩的旅行综艺估计跟偶像剧没有差别 】 【偶像剧都看不到这种神颜的了好吧！】 【家人们，我知道你们很想，但你们先别想】 【别做梦了……裴老师怎么可能双选啊，看他那样子估计到节目结束都不会成功配对的……】 【但是他都来恋综了，真没这心思吗？】 【听说最大概率他是想跟汪晨？】 【我不听我不听，我绝对不投汪晨！！！】 【我倒觉得他是被迫过来捧汪晨的，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目前看他完全没有跟任何人双选的意向好吗……不如看看别人还有指望】 【等等后面的新嘉宾呗，说不定有人能攻略猫猫】 【对啊！还有新嘉宾，不知道啥时候来】 【小道消息，快了，而且新嘉宾也都挺王炸的】 【所以裴老师是压根不可能上榜了？】 【上榜垫底，因为他对别人的心动概率是零】 【笑死，我也觉得，最不可能心动榜单的话，他排第一。】 程洛眼睁睁看着弹幕数翻倍式地增长，感觉这客厅的太阳是晒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往厨房那边走，见里面只有孟浅一个人。 他关掉身上的麦克风，来到孟浅身后。 孟浅正在给自己做咖啡，见他过来，小声说：“麦？” 程洛点点头。 “那就行，我就怕谁忘关麦。”孟浅说道。 “你怕说了什么播送出去吗？”程洛问道，问完以后又觉得自己多此一问。 “那肯定呀。”孟浅应道，“比如我现在想问你想跟谁发展发展啊，肯定不敢在镜头前说。” “……”程洛完全不思考，“跟谁也不发展。” “嗯？”孟浅意外道，“那不能吧，那可是多一个节目耶，蛮重要的，你不想跟谁双选嘛。” 他想了想，又说道：“哦也是，现在才来了六个人，选择面太小了。等后面嘉宾来了你再决定也不迟。” 程洛沉默，没说出口自己不打算跟谁发展并不是因为等着更好的人。 “那你呢？”程洛反问，“你打算跟谁？” “我也没完全想好。”孟浅年纪不大，提到这些时显得很成熟，“这个还有个关键的地方是双选，肯定得确保对方也愿意选我才行呀。” 程洛扯了扯嘴角：“听你这说法，更像合作共赢。” 孟浅歪了歪脑袋想了想：“你这话说得还挺对，差不多吧。来这多少都是为了更多的出镜机会，双人旅行综艺诶，谁不想上？” “哦不。”孟浅说完又自己否定，“裴老师肯定不想。”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见没人过来，放低声音凑到程洛耳边：“你说裴老师到底为啥来这小节目啊？” 程洛：“……” 还能为什么。 为了要回他们曾经有过一段错误感情的证据和痕迹。 “这我怎么会知道。”程洛也给自己做了杯咖啡，“他不是说……为了什么东西吗。” 这种回答是最安全的，不露马脚。 孟浅啧啧两声：“他说是这么说，听着像是个幌子。” 话说完，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孟浅立即收了话音，转身看过去。 “来玩游戏？”陈弥笑道，“今天三楼露台解锁，节目组希望我们去那边出镜，直播间已经有不少观众了。” 孟浅应了一声，端起咖啡：“那我先过去啦。” 程洛点点头，低头继续做自己的咖啡。 这个咖啡机他用起来有些不顺手，饶是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在端杯子的时候被烫了一下。 “慢点。”身后传来声音。 程洛吓了一跳，才发现陈弥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没走。 陈弥上前来帮他端杯子：“这个杯子杯壁比较薄，小心一点。” 眼看着陈弥的手指马上就要碰上自己的，程洛微微皱眉，端起杯子躲了一下：“谢谢，我会注意。” 陈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没有摄像头在前，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你为什么这么躲我？” “……”程洛抬头看他，有些无语。 “你没必要这么排斥我吧。”陈弥的温柔神色终于露出了些破绽，“我是在关心你啊。” 程洛不语。 是关心还是想利用，大家心里都门儿清。 “还是说……”陈弥见四下无人，低声说，“你也打起了裴影帝的算盘？” 程洛还是不作声，倒是听到这个“也”字，产生了点兴趣。 “这算盘虽好，却不太靠谱。”陈弥调整了情绪，又恢复了好好先生的样子，“不如考虑点实际的。” 程洛薄薄的眼皮抬了抬，兴致缺缺地转身走了。 “你的咖啡？”陈弥叫他。 程洛懒得回头，意有所指：“太劣质，不喝了。” . 别墅三楼，是休闲所用的场所。 棋牌室，露台，KTV，往后转还有个露天浴池，景色极好。 这还是程洛第一次来露天阳台。 露台是圆弧形的，面积挺大，放了遮阳桌椅和一圈漂亮的盆栽，雅致漂亮。 桌子上放了一组抽卡式的破冰桌游，旁边有个冰柜，放着酒和一些点心。 因为是冬天，所以阳台上罩了暖棚，既保证温度又能保证视野。饶是如此，还是比室内要稍微冷了一些。 程洛只进来呆了两秒，就转身下楼拿外套去了，再过来时，就又裹成了一个球。 【笑死，又成猫猫球了】 【真想知道程洛到底有多怕冷，哈哈哈】 【他太瘦啦，得多吃点】 【开始心疼了，不然就不在这直播了？】 “你这是？”孟浅见他的“装备”震惊了一下，“你很冷啊？” “还好。”程洛答道，“现在不冷了。” 往桌子边走去，他还没选定坐在哪，就见到对面位置上坐着的裴予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坐在左手边的位置。 冷淡的目光瞥过来，程洛下意识地就按照裴予的示意坐了。 他余光望向对面的男人，见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薄外套，剪裁得体，覆着他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身形优越而惹眼，桌下的两条长腿几乎无处安放，但依旧姿态端正地坐着。 程洛收回目光，把自己缩进厚厚的外套里，懒散地坐在椅子上，保护身上的热乎气不散出去。 “随便抽一张卡吧。”常以朝去抽了一张卡片，“这上面是……成语接龙。” 常以朝笑道：“那就从我开始吧，然后咱们顺时针来。” 游戏开始，程洛趁还没到自己，随手拿过放在自己面前的水杯。 手指覆盖上去，忽地一顿。 居然是滚烫的热水，但是杯壁传来的温度却不算烫手，只是正好。 他抬眼望向对面的男人，视线却碰了个壁，裴予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神色冷淡地半垂着眼，像是自带屏障一般很难融入到这种场合中来。 怪不得让他坐这个座位。 这些微小的举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连程洛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裴予只是随意给他指了个位置坐而已。 成语接龙轮到自己，程洛念了个词，接着往下接去。 他的左手边是孟浅，孟浅抓耳挠腮了几秒，尴尬道：“我不太懂成语……” 这两天他也提到过自己从小在外国长大，成语方面不太了解也算正常。 孟浅拉了拉程洛的袖子：“让洛洛替我说一个好不好？” 他年纪最小，又情有可原，大家也就没说什么。 程洛想了想，“周”开头的成语。 “周而复始。” 说完，孟浅拍了拍手，轮到下一个人。 程洛这才意识到，下一个就轮到裴予了。 始料未及，始作俑者…… 是个很好接的词。 但是裴予却没有立即开口。 大家都没作声，安静地等着。 程洛拿起水杯，嘴唇几乎要碰到杯沿的时候，忽地听到一片寂静之中，裴予的嗓音凉凉地响起： “始乱终弃。” 9. 营业CP 杯沿触碰在唇边，程洛一个手抖，灌了一大口进口中。 还好水已经不烫了，温度正好，才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咕咚一下把水咽下去，热度从喉咙侵袭开来，直至四肢百骸。 “轮到你啦。”孟浅在旁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说呀。义薄云天的天。” 程洛惊魂未定地一抬眼，才反应过来成语接龙已经顺利往下了，现在又回到了自己这里。 并没有人对裴予说的这个词语有任何不同的反应，不过也确实，只是一个成语罢了。 除了他自己做贼心虚，其他人哪会注意到。 他清了一下嗓子，给自己一些思考的时间，几秒后想起了一个： “天各一方。” “哦吼，厉害。”孟浅笑道，“要我都想不出来了。” 程洛扯了扯嘴角，这轮游戏断在了孟浅这里，孟浅自罚表演一个节目，大家的注意力就都被带了过去。 看着孟浅身形轻快的跳舞，程洛的思绪胡乱飘了飘，想到了自己刚刚说出的那个成语。 怎么会想到“天各一方”呢？ 在说出这个成语的一瞬间，程洛的视线几乎立刻就往裴予那边晃了晃，还好幅度微小，想必没有人注意到。 他看过去的时候，裴予的视线淡淡地落在其他方向，并没有一丝波澜。 或许裴予也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在玩一个游戏呢？ 程洛这么想着，就把裴予那句“始乱终弃”带来的心绪波动给暂时丢到脑后去了。 成语接龙又来了两轮，孟浅和常以朝各输了一次。孟浅唱了一首歌，常以朝则表演了一个纸牌魔术。 在选择魔术的搭档的时候，他选了孟浅，孟浅也没有拒绝，直接接了下来。 想起刚刚孟浅对他说的关于CP的想法，程洛便猜到这两人是有意往CP那个方向发展了。 或者准确一点说，是先海着，之后再看情况，总之不能完全不考虑。 在露台的游戏结束，广播提示可以离开这里，在别墅内自由活动。 大部分嘉宾都选择去已公开直播的范围内呆着，程洛见也不少自己一个，便想去别墅的其他地方看看。 别墅后面有个很大的花园，今天天气晴朗，雪已经化了许多了。 气温自然也就更冷了些。 程洛趁着套上的羽绒服里还有热乎气，便走出门外，探头往更远处的地方看了看。 这里安静幽深，如果真能住在这里的话倒还不错。 身后的门轻轻咔哒一声，程洛回头看去，见裴予正站在门边。 他身后没有其他人了，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个人。 风轻轻卷起草地上的一层浮雪，眼前模糊了一瞬。 “……躲清净吗？”程洛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得找话题道。 裴予没有回答，而是往前走了几步，从程洛旁边走过，在院子里的小池塘边站定，微微低头看着。 水面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冰面下面的水有些浑浊了，看不清晰。 程洛看着裴予的背影，觉得他跟这里实在格格不入。 这里没有网络，节目组也不允许嘉宾跟外面的人联系，所以他们完全不知道网上的情况，只能通过电子屏上关于观看人数和弹幕数量之类简单直白的数据，来大体窥见现在这档节目的热度有多么吓人。 只不过还是不够直观，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裴予本身是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档节目里的人。 两年前……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景象来着？ 程洛回忆了一下，视线里是裴予高大冷峻的背影，觉得跟现在也差不多。 虽说担着个男朋友的名头，但几乎没什么地方跟男朋友一样，恋爱一年，别说衣服覆盖下的部分，甚至连手都没牵过几次。 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怪自己在那天，借着酒劲干出了那种荒唐事。 虽说当时断片了，但是程洛还能回忆起一些细碎的片段，总体来说是一段很美好的记忆——如果没在酒醒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的话。 程洛轻轻叹了口气，原本他以为自己都遗忘了，没想到现在细细回想从前，还是能想起来当时自己为什么那么突然地决定分手，种种心绪仿佛昨日。 “不冷吗？”一道低低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 程洛惊了一下，倏然抬头。 他觉得脸颊有些烧得慌，是因为刚刚想起了一些不该想的事。 眼下对上前男友这张冷淡到极致的脸，什么心思都没了，只剩下紧张。 “……还好。”程洛缩了缩脖子，“穿得厚啊。” 裴予垂眼看着眼前的人。 比两年前瘦了很多。 虽然那时候就已经瘦得过分了，腰部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一般。 裴予的眸光暗了暗。 “外套厚并不够。”裴予把视线从他腰间收回，“里面穿得太薄，一样会冷。” 程洛怔了怔。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种……比较友好的提醒 ？ 程洛：“……谢谢。” 裴予没再说什么，从程洛身边擦肩而过，进了房间。 程洛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再缩了缩肩膀。 好吧，可能确实是友好的提醒，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并不带有任何个人情绪。 程洛裹了裹衣服走进别墅，往楼梯方向去，听到从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音和说笑声。 孟浅和常以朝的声音最明显，两人似乎聊得挺开心，对一个普通的电视节目都很有话说。 也不知道是刻意表演出来的还是歪打正着性格恰好合适。 余光里瞥见的电子屏上，还没有开始排名的CP心动指数榜，一下子提醒了程洛一个问题。 以目前的情况看，他估计也很难逃出名字被投上心动指数榜的命运。 要是被观众们跟某个人组了CP，最后没有相互选择，没能录制之后的双人旅行综艺倒还是小事，就是会让投自己的观众全都失去了瓜分现金奖励的机会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奖金有多少。 也估计没多少人想看自己的旅行节目，所以投自己的也不会多。 但正因为不多，他才不想让这一小部分观众失去了参与拿现金奖的机会。 一直精打细算的程洛如是想到。 一整个白天都没有什么特殊安排，午晚饭都是孟浅主动做的，常以朝更是随时随地去帮忙。 期间陈弥有好几次想来接近程洛，都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第二天就是开始投票日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名字被跟陈弥写在一起。 尤其是，他自己不在乎之后双人节目的录制，但是陈弥可不是，如果到时因为他不肯选定陈弥，导致陈弥也失去了录制节目的机会…… 这可吃罪不起。 晚上八点，照例进入了直播休眠期。 程洛回了房间，先进行了一番演练。 毕竟这件事说出口，本身就已经有点古怪了，更不用说对面还是自己的前男友。 一个不注意，就会让人产生极大的误会。 另外还不能让他以为自己是想蹭他的热度，毕竟他是年纪轻轻就拿了满贯的影帝，流量和口碑都是没得说的。 程洛对后者的担心倒不大。 要蹭早蹭了。 想到两年前那段还在“恋爱”的时光，他无时无刻不得小心地担心行踪被认出来，还得注意着不在人前透露出一丝半点他们可能处于特殊关系的蛛丝马迹来，就是为了不想让任何人说一句他是在蹭裴予的流量或者想攀裴家的高枝。 就那短短的一年，简直耗尽了他在社交方面的脑细胞，让他本就不富裕的情商雪上加霜。 简单演练完毕，程洛轻轻打开门，探头出去。 对面的房门紧闭，隐约传来陈弥正在跟着电视进行睡前健身的声音。 他悄悄地走出门去，庆幸现在二楼和三楼的绝大多数空间都还处于未公开范围，所以不用为躲避摄像头而发愁。 他的反侦察能力可没练出来。 不过过几天可就不是了，很快摄像头就会遍布整个别墅，让所有嘉宾的每一个微小举动都无所遁形，要是再成为一个嗑点，更是逃不过观众们的火眼金睛。 程洛悄默声地溜到了裴予的房门外，快速地敲了敲门。 敲完还得注意着附近，左右看看如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裴予开了门。 看到门外人的一瞬间，裴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是很快就收敛了。 “有事？” 程洛无奈：“让我进去说话呗？” 这大门口可不是久留之地啊！ 裴予垂眼看着他小心谨慎的模样，显然相当急切，反倒施施然说道：“已经很晚了。” 程洛：“……” 他蓦得想起自己那晚的黑历史，似乎也是这么在喝多了的情况下，硬生生敲开了裴予的房门，非要挤进去，然后…… 他摇了摇头，压下这些不美好的回忆：“不是，我说正事。” 裴予不动声色，似乎在考量程洛这句话的可信性。 忽地，裴予对面的房门里传来一阵闷闷的脚步声，似乎还由远及近，颇有想开门的迹象。 程洛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侧身，顺利地从裴予的身侧溜了进去。 裴予：“……” 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裴予房间内的程洛：“……” 裴予冷冷轻笑了一声，把房门关上，回过头来看着程洛，意有所指：“你倒是很熟练。” 程洛：“……” 没事，不跟他计较这些小事。 “我来你这是真的有正事商量。”程洛调整神情，显得十分正式，“……我们在节目里组个CP吧，假营业的那种，就差不多等于……” 程洛一开口就把刚刚演练的说辞全都忘了，想了想总结道：“总之就是……假装谈恋爱。” 10. 打脸 久久的沉默。 久到程洛突然觉得自己跑过来提出这个建议是一个莫大的错误。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卡在程洛打算转身跑掉的前一秒，裴予忽地开口，声音显得有些不稳：“为什么？” 程洛收回准备跑路的脚，清了清嗓子：“……这说起来倒是比较复杂。” 他想了想，一一数出来：“首先……我们还算有感情基础。” 裴予冷锐的眉峰蹙起：“感情基础？” 程洛：“……” 细细去想的话，好像也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感情基础…… 改口说成是新仇旧恨也不为过。 “那就不说感情基础的事，”程洛摸了摸鼻子，“再者说了，我的意思只是我们可能营业起来不容易露破绽，进入角色会比较快。” 裴予不语，微微低头看着他。 “我也是为观众考虑，你的粉丝，我的……为数不多的粉丝，都包括在内，到时候我们双选之后，他们能拿到奖励，咱们再……”程洛想了想，摆摆手道，“双人节目之类的，随便找个由头推了就是，无所谓。” 裴予反问：“无所谓？” 程洛看着他，眨了眨眼：“怎么了，很不好推吗？” 裴予扯了扯嘴角：“你既然说无所谓，意思就是即使要录制双人节目也不算什么。” 程洛张了张嘴：“啊，这……” 他提出了一个假设：“就当是拍戏了？” 裴予：“……” 他合了合眼，深吸一口气。 “当然，如果你另有打算……”程洛见他似乎对自己的建议不以为然，忙补充道，“就当我没说。” 毕竟裴予来这个综艺，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如果是为了别人，程洛倒不是很在意，他怕就怕裴予是真来针对自己的。 如果真是……躲已经躲不掉了，如果能组成营业CP，那肯定是最安全的，起码裴予不至于在镜头前就给自己下脸面。 ……比如专门在自己难看的签名旁边大笔一挥展示漂亮字体之类的。 程洛心下琢磨，两年前也没觉得这位前男友这么睚眦必报的啊？ “你的理由不够充分。”裴予终于又平静了心情，说道，“观众能否分到奖金和能分到多少目前都是虚无缥缈的。” 程洛：“……” 行吧，也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确实也有别的原因。”程洛只好坦诚道，“我们现在身在这个节目里了，跑不掉。陈弥一直想跟我合作，我想摆脱他。” 尤其是想到今天陈弥暗示自己不要打裴予的主意，赶紧选择他的时候，那种居高临下的势在必得令人生理性厌恶。 裴予眼中动了动，而后恢复平静，说道：“这个理由，也有些牵强。” “而且。”裴予略微放低了语速，一字一顿地强调，“你这是把我当工具人？” “……啊？”程洛有点小慌乱，“不是啊。” 裴予看着他，觉得程洛此时头顶上就有两个大大的字——“惯犯”。 程洛有点发懵，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裴予说出“工具人”这个词的时候带着相当的不悦和怨念。 就是不知道这点不悦和怨念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眼瞅着裴予周身的气息又冷了好几度，程洛不敢再说了，生怕被这座冰山活活冻死。 刚想撤退，他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且越来越清晰，确信来到了卧室门前。 程洛吃了一惊，浑身顿时僵了僵。 “咚咚咚” 门还真得被人敲响了。 “裴老师？” 汪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程洛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裴予，投去求助的目光。 裴予微微蹙眉，四下看了看。 这间房并不大，唯一能够躲藏的就只有衣帽间和浴室了。 程洛也立即发现了这一点，顿时有些踟蹰了。 这两个地方，都太私密了，实在不方便踏足。 尤其是…… 程洛在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跟裴予是怎样的关系。 哪怕是陌生人之间倒还不一定有什么，但是当两人是前任关系的时候，就不太一样了。 从前的些许回忆闪过眼前，让程洛的心跳不争气地乱了一拍，连站在原地都觉得不自在起来。 “你……”裴予正要开口，就见程洛已经先自己一步嗖得冲出去。 然后躲在了窗户跟床边缘之间的空地，利落地蹲下，顿时就看不见人了，只有一小撮头顶的头发还露着。 两秒后，这撮头发也缩了下去。 裴予：“……” 汪晨的声音又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响起：“裴老师？不方便吗？那我明天再来。” 裴予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去开了门。 汪晨似是吓了一跳，不自然地笑道：“我见里面开着灯，就觉得您大概没睡，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裴予面色冷淡，语气平静：“没什么，刚刚戴着耳机。” 房间那边，在床后边躲着的程洛默默地啧啧称奇。 这谎真是张口就来，语气都没有一丝半点心虚的。 “噢噢这样。”汪晨拿出一盒药片，说道，“是这样的。我想着您刚从国外回来，不知道时差有没有调整好。我这里正好由一盒褪黑素，牌子很好，我平时都吃这个，就想着给您拿过来。” 裴予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药盒上，而后说道：“谢谢，但我不太需要。” 缩在床后面的程洛远远听到这句话，余光停留在了床头柜下方。 那里正好有一瓶药，他仔细看过去，认出来是安眠药。 程洛忽地皱了皱眉，调时差似乎用不上安眠药吧？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来没见过裴予会失眠。 汪晨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尴尬：“……啊好，不需要也是好事，我也是时差实在调不过来的时候才会吃几粒。” 裴予不作声，神色淡淡的。 汪晨不知道说什么了，站在门外越来越窘迫。 面前的男人简直比传说中的还要冷淡，仿佛隔着一层铜墙铁壁一般，压根没法靠近。 来这一来一回说了这么多句话了，居然连把他请进门坐坐的意思都没有！哪怕只是客气客气说一句也是应该的吧？ 汪晨耳根红透了，实在待不下去，匆匆道了句晚安就转身走了。 裴予轻轻关上房门，转过身来。 床边缘的那撮头发缓缓浮了上来。 程洛抬起两只手，扒在床边，长长呼出一口气。 “累死我了……” 程洛努力地扒着床边，才勉强站起身来，蹲了太久，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要是汪晨的废话再多一点，他可能就得直接躺在这条不算宽敞的缝里艰难求生了。 站起来以后，程洛看向裴予，见他的视线微微向下，神色冷淡。 “？” 程洛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 “……”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两只手撑在床边，已经把雪白的床单弄出了许多褶皱。 而这张大床上，几乎每一处都是平平整整，一点点痕迹都没有，仿佛是用抹刀刮过的冰面一样。 程洛猛地想起，裴予在这方面有强迫症。 其他人大概不会知道，但是程洛肯定忘不了，他至今都记得为数不多的同床共枕的清晨，裴予是如何抚平床单上的褶皱的。 就差用熨斗熨了。 程洛心虚地抿了一下唇，手上轻轻动作起来，一下，一下地，把自己弄出来的痕迹弄平。 裴予看着他的动作半晌，闭了闭眼：“你可以走了。” 程洛：“……哦，抱歉。” 他见差不多把“案发现场”给收拾得不留痕迹了，才往门外走去。 从裴予身边路过的时候，他下意识往旁边绕了绕，生怕碰上裴予身上的一丝儿布料。 “……晚安。” 程洛把房门打开一个小缝，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熟练地一转身，从这道缝里溜了出去，快速消失。 . 第二天早上，程洛醒来之后，慢慢复盘了昨晚，感觉自己还是没把情况问清楚。 比如裴予到底是不是为了汪晨来的，如果是的话，跟他组CP这事肯定是不现实的。 程洛一面换上衣服，一面发愁。 真没想到这节目最后居然是这样的，他还以为像其他恋综一样，到了节目最后要么选一个心动对象作为结束，要么压根不选，也就结束，总之离开这档节目之后就跟任何人没有牵扯了。 没想到还既跟观众们的利益扯上关系，也跟其他嘉宾的利益密切相关。 他洗了一把脸，蓦得眼前浮现了裴予跟汪晨的名字登上CP榜单的画面。 水龙头哗哗的，许久忘记关上。 早上八点，又是直播间开始热闹的时间。 不仅是因为直播休眠期的结束，还因为今天是CP心动指数热度榜开始公布的日子。 程洛走出房门，慢慢往一楼走。 他的动作很慢，远远地来到了楼梯口，视线也不敢往电子屏的方向飘。 不想那么快就看到上面谁跟谁被放在了一起。 “早啊。” 陈弥的声音响起，程洛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然而余光里看到的画面让他眉头彻底解不开了。 CP心动指数热度榜上，高居榜首的那行字。 “陈弥×程洛” 程洛眼前一黑。 他懵懵地站在原地，另一块电子屏上都是不断增长的观众数和弹幕数字，可惜弹幕里写了什么他完全看不到。 不然他真得很想问一句，大家都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把自己和陈弥投到榜首啊？！ 【猫猫的表情好惊讶哈哈哈】 【他不敢相信自己被投到榜一了？还是不敢相信是跟陈弥】 【说实话他这两天看起来实在不像来谈恋爱的，倒像是来宅着度假的】 【然而他不会知道，昨天陈弥对常以朝说了什么哈哈哈】 【？？？什么？？我昨天没守直播，发生了什么！】 【热搜没看到吗？陈弥说喜欢猫猫做的梨汤】 【他在露台跟常以朝单独喝酒的时候说了，想以后也能喝到猫猫做的梨汤】 【救大命，可是我感觉他昨晚说的很油啊】 【我也有这感觉，你们投他们的是认真的吗】 【考虑一下猫猫的心情好吗，他明显对陈弥不感兴趣啊】 【没事，可以改一次选择，这次就当试水】 【这种感觉好有意思啊哈哈哈猫猫蒙圈的表情】 【感觉他很想问问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很想告诉他啊！可惜节目组不让！ 【啊！节目组什么时候能允许嘉宾看到弹幕啊啊啊啊啊！】 程洛拿了早餐，没有去餐厅，而是直接在厨房吃了。 得需要点时间缓缓。 虽然想到了再这么下去，陈弥一定会刻意跟自己组CP，但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而且大家的反响还那么明显。 是自己哪里表现出对陈弥的兴趣了？还是陈弥背着自己说过什么？ 想到后面这种可能，程洛的不适感更加强烈了一些。 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裴予一面往下走，一面远远地看见了厨房里对着中岛台吃面包的程洛。 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在状态。 裴予微微蹙了蹙眉。 是因为昨晚提出的事吗？ 他移开了目光。 不，这个工具人他是不会当…… 他的目光一凝。 视线落在了电子屏上，CP热度榜首那两个刺眼的名字上。 几秒钟后，裴予面不改色，径自去了厨房。 直到男人走到自己身边，程洛才猛地反应过来，转身看过去。 裴予伸手按掉了程洛身上的麦克风开关。 程洛：“？”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裴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低凉声音说道： “我接受你的提议。” 11. 营业 “记住。”裴予补了一句，“表现得自然一些。” 咔哒一声，裴予一直轻轻搭在麦克风开关按钮上的手指再次往下一按，重新打开了程洛的麦。 微微的电流声响起，让程洛刚溜到嘴边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程洛这才发现自己下楼戴麦的时候下意识地打开了麦克风，要不是裴予注意到了接收器上的指示灯，刚刚他那句话就被播送出去了。 程洛一面后怕，一面连忙动手关上麦。 抬头再看向裴予的时候，就见他已经转身离开了厨房，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雁过留痕，几乎让人注意不到。 快得让程洛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同意？ 同意他的提议？ 昨晚说的……关于在节目里组个营业CP的提议？ 这个念头冒出来，程洛忽然觉得，问题很大。 现在想来，昨晚简直属于没喝酒却先醉了，怎么会天真地想到去跟裴予提组CP的事，没被这位面冷心硬的前男友给直接赶出门去都属实奇迹。 可能是糊了太久，都差点忘记了娱乐圈是怎样的生态，也可能是因为他身在这座“孤岛”里，完全看不见外界对这档节目的评论，所以差点忘了，这里的一举一动可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的。 要是跟裴予这样咖位的大佬组了CP，带来的影响可是多米诺骨牌一般的。 唯一聊以安慰的是，这几年观众们已经对恋综里的CP基本不怎么抱以真情实感了，《心动概率》还在预热的时候就被观众们当做真人偶像剧来看的，所以等节目结束后，不论什么CP也就自然落下帷幕了。 问题就是…… 裴予好像从来没拍过偶像剧。 程洛倒牛奶的手稍微一抖，差点洒了出来。 他突然顾不上思考自己会如何被裴予的粉丝们围攻了。 更重要的是，裴予会营业吗？他行吗？？ “嘿！”孟浅蹦跶到他耳边，小声地吓了他一下，“想啥呢这么出神？” 程洛：“……” 得，这回牛奶是真得洒出来了。 “啊啊啊，抱歉。”孟浅忙回身去找纸，“没注意你在倒牛奶呢。” 程洛接过纸巾，擦去撒出来的奶渍：“没事，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他今天下来得早，根据前两天的规律，孟浅应该还要过半小时才起床。 “也不是很早，就是醒得稍微早了一点。”孟浅说，“这不是心里惦记着今早的CP热度榜嘛。” 程洛：“……” 不提这还好，一提这他就心里膈应得慌。 “你看到了吗？”孟浅问，“你在第一。” 程洛：“。” 孟浅继续补刀：“跟陈弥一起的耶。” 程洛：……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看到了。”程洛把牛奶放进微波炉里，长长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 他条件反射地住了口，往孟浅身后的麦克风接收器上瞄了一眼，见指示灯是关着的，才继续说道：“大家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啊啊啊啊！” 不是故意想吐槽可爱的观众的。 是真得想不明白。 孟浅朝身后看了看，见没有人过来，才小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跟陈弥有关。” “？”程洛看向他，“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非常确定，是听常以朝说的，好像他们聊过什么。”孟浅显然对许多艺人对待真人秀的套路早就了如指掌，一脸高深莫测地指明真相，“很显然，是当着镜头的面说的。” 程洛听得皱了皱眉，身后的微波炉传来“叮”得一声，转身去开微波炉。 “还有牛奶吗？”陈弥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孟浅见他过来，躲到另一边去煎蛋。 陈弥显然是冲着程洛过来的，径自走近，状似随意地说道：“帮我也热一杯吧。” 【哦吼，陈弥忘关麦了】 【有点意思啊，这是在跟谁说话】 【还能有谁？刚刚画面里程洛和孟浅都往厨房那个方向走了，而且都没出来】 【我期待的忘关麦环节终于来了吗！！啊啊啊！】 程洛听到陈弥这句话的语气，闻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他再次瞥眼看向陈弥身后的麦克风接收器，果然看到指示灯正在闪着微弱的绿光。 麦开着。 怪不得昨天对自己说话还带着几分生疏与警惕，刚刚这句话倒显得像多年老友一样亲近，甚至仿佛完全没有镜头前的那种端着的感觉。 段位真高啊！ 程洛忽然觉得，幸亏自己今早失误开了麦，而裴予特别注意到了这一点，关了麦才跟他交流，不然他一定意识不到在未公开范围内的言行随时也有被播送出去的风险。 尤其是假如自己抹不开面子，答应了给陈弥热牛奶，这种在镜头外“不小心”泄露出去的互动，真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程洛把自己的牛奶杯子端出来，转身对上陈弥温和的笑脸，难得语气冷淡：“牛奶在冰箱里。” 陈弥的微笑慢慢凝住。 【嗯？猫猫拒绝了耶】 【好像很少听到他说话这么冷】 【什么啊，感觉他们私底下关系不怎么样啊……】 【投他俩的粉丝怕不是要哭了】 【连夜买站票爬墙了吧哈哈哈】 【要么就是陈弥单方面对他有兴趣咯，他昨天也没说猫猫回应他了呀】 【这是个不好攻略的漂亮猫猫】 【别急，再看看】 程洛端着自己的牛奶去了餐厅，随手从桌边的架子上抽了本杂志。 节目组把所有电子产品收掉以后，难得让所有嘉宾被迫重新拾起了看纸质书的习惯。 程洛一边喝牛奶，一边抱着杂志翻开几页。 这是一本旅游杂志。 翻开的页面上又巨幅的风景照，景色辽阔又震撼，是草原上的景象。 程洛的视线停在这页上良久。 他记得，那年他生日的时候，跟裴予曾经开过玩笑，说有机会的话想去草原上玩。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接着又说，不可能的，等不到裴予的档期空下来。 也算是一语成谶，确实没有等到。到了这两年裴予慢慢消失在公众视野的时候，他们又没有了共同出去旅游的身份基础了。 【今天的猫猫还是白T黑裤】 【我不禁疑惑，他是压根没换衣服还是买了无数套一模一样的】 【没换衣服怎么可能！他的白T每件都白得发光】 【有差别的，你们仔细看，剪裁有些差别，不是同一件】 【所以他其实是有收集癖，专门买各种品牌的白衣黑裤？】 【有人能查到同款吗，想买给男朋友穿】 【前面这是什么莞莞类卿的戏码】 【昨天就有姐妹搜过了，同款是淘宝上几十块一套的】 【？？？离谱，不是什么大牌吗？最起码也得是个潮牌吧】 【这是什么接地气的穿着……】 【还有姐妹扒过，他没有经纪公司，自家的工作室貌似只有一个工作人员，还是他发小……】 【泪目，是不是过于心酸了一点】 程洛余光里看见电子屏上的弹幕数一个劲地上涨，薄薄的眼皮抬了抬，扫了一眼餐厅左上角的摄像机。 这又在讨论他什么呢？ 程洛很想知道，但是又不能直接问，不敢打破第四面墙。 【！！他看过来了！】 【救，第一次仔细看到他的眼睛，居然是单眼皮耶】 【单眼皮的眼睛还这么大，绝了】 【他看过来的时候好像一只奶凶奶凶的猫咪刚睡醒的眼神……】 【我竟然隐约感受到一些杀气】 【会不会是他看到弹幕数涨了，以为我们在编排他，哈哈哈】 【胡说，猫猫明明是好奇我们说了什么，我们之间是存在信任的！】 一口气喝完牛奶，程洛把杯子放下，专心继续看手里的杂志。 孟浅端着煎好的鸡蛋和香肠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坐在了程洛旁边。 “就喝一杯牛奶？”孟浅说道，“是不是吃得太少了点。你太瘦了，不多吃点咋长点肉。” 程洛忍不住反驳：“我不算瘦啊。” 最起码骨架子也是占点分量的。 孟浅摇摇头，显然不赞同。 余光里走过来一个人影。 程洛抬头看过去，见裴予穿着一件休闲款的黑衬衫，端着咖啡杯走了进来。 【！！！prprprpr！】 【啊啊啊啊老公穿黑衬衫了！！】 【好久没看到他穿黑衬衫了，好绝啊啊啊啊】 【我希望裴予能把黑衬衫焊在身上】 【这隐隐约约的手臂线条……啊我死了】 程洛只看了一眼，就瞥开了目光。 在这件衣服的衬托下，显得裴予宽肩窄腰异常惹眼，手臂处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么一比，程洛就再也说出不口自己不瘦了。 果然是克星！ 裴予坐在了他对面，他忙高高举着手里的杂志挡住脸。 冷静，放松，不要紧张。 程洛想起刚刚在厨房时裴予说的那句，“表现得自然一点”。 “洛洛。”孟浅忽然凑过来，小声说，“帮我把裴老师那边的糖罐子拿过来呗。” 程洛心下一凛，这不就是互动的机会来了吗！ “裴……老师。”程洛一开口，还是有些磕磕巴巴的，“把糖帮忙递过来好吗。” 裴予闻言，神色平静，拿起糖罐，伸手递过来，程洛心不在焉地接过，立刻转手给了孟浅。 还好手指没有相碰。 程洛的视线偷摸往上抬了抬，在男人冷峻的脸上扫了一眼。 嗯……看起来确实很自然，很淡定，完全没有为“营业CP”这件事扰乱心神。 怪不得是影帝，是有几分临危不乱的。 孟浅低头看向罐子，一面笑说：“谢谢裴老……” 他眨巴眨巴眼，忽地没说下去。 这手里的罐子上，标签上不是写着……盐吗？ 温暖 餐厅里安静极了，只有轻微的咀嚼声和餐具相碰撞的声音。 孟浅看着手中的盐罐子，陷入了沉思。 想必是裴老师没注意上面的标签，不是什么大事，再请裴老师把另外那个罐子拿过来就行了…… 孟浅抬了抬头看向裴予，一眼就瞅见大佬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 …… 要不还是不拿了吧。 为什么大佬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因为自己再求他帮一次忙就生气的人，但是莫名其妙就很担心自己会被灰飞烟灭呢？ 孟浅象征性地瓶口低了低，还好没撒点真盐粒子下去，接着便把罐子上的标签朝向手心，从程洛身后绕过去放回了原处。 程洛：“？” 还没来得及疑惑孟浅为什么伸长了胳膊自己放糖罐，就被走进餐厅的陈弥打断了。 “吃吐司吗？”陈弥端着一盘烤得微微焦香的吐司，放在桌上。 “哇哦，还热乎乎的。”孟浅很给面子，拿了一片。 陈弥的视线略微地转了转，没有选择坐在裴予身边，而是绕过桌子，单独占据了长桌的一面。 【嗯？怎么没有坐在孟孟对面】 【他刚刚停顿了，是在思考坐在哪吧】 【不会是不想挨着裴老师坐吧哈哈哈】 【不好说，很有可能】 【是我我也不跟裴老师坐在一起啊，对比太惨烈】 【我觉得他应该是想坐在猫猫对面的，可惜裴老师先来了】 【大可不必，裴老师不会成为情敌的，他就没长恋爱脑】 程洛看着面前摆着的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吐司，伸手想去拿。 手指刚触及吐司的边缘，动作便一顿。 正对着的方向，一只手也恰好碰到了这片吐司的另一边。 这只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纹路清晰可见，食指的指尖处有一颗小小的痣。 程洛的目光落在那颗痣上，像是什么画面不留情面地钻进他的脑海，让他想起了被这根手指强硬地撬开牙关的那一个瞬间。 程洛像是触电一样缩回了手。 “……您请。”他低声道，还好声音并不算多么失常。 余光里看到那只手拿走了那片吐司，程洛才又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下面的那一片吐司给拿了过来。 他呼出一口气，另一只手去桌子旁边拿果酱。 程洛：“……” 这一次，不仅那只手再次侵入了自己的视线，甚至指尖几乎相碰，能够感受到细微的体温。 【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这俩人是默契还是太不默契……】 【基操罢了，裴老师跟身边的所有人总是格格不入】 【没想到裴老师和猫猫的第一次互动如此尴尬】 【我错了，作为少数几个幻想他们能有点火花的冷圈CP粉，宣布死心了】 程洛这次简直就跟条件反射一般地缩回了手。 “……您先来。” 除此之外，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 裴予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回手边的蓝莓果酱瓶上，正要拿起，忽地想起了什么。 “你……”他抬起头看向程洛，“喜欢什么口味的？” 程洛怔了怔，脱口而出：“你难道……” 猛地，他停住了话头。 好险。 差点忘记了现在他们是在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皮子底下看着的。 当年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因为每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都无法在一起，反倒只有吃早饭的时候能够相对而坐，所以两人吃早餐的习惯就成了印象最深的了。 这位前男友当时虽然见上一面都很困难，但是起码还知道，他爱吃蓝莓果酱，爱喝豆浆和炒蛋。 “我喜欢……”程洛顿了顿，忽地改口道，“草莓的。” 裴予眼神中露出一丝微微的诧异。 然而这分情绪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垂下眼，径自打开了草莓果酱的瓶子。 程洛捕捉到了他那点诧异的情绪波动，心想还好，现在倒是还记得。 但是时代变了，他得喜欢点别的口味了。 这种莫名的赌气成分让他非要另选自己很少吃的草莓果酱。 【？】 【警觉.jpg】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氛】 【不是吧，裴老师居然问他喜欢什么味的果酱？】 【苍天啊，这是什么情况，开窍了？】 【裴老师的老粉已经震惊到目瞪口呆】 【不对劲，再看看】 程洛低头看着手里的杂志，试图不让自己盯着裴予涂果酱的动作。 然而很不幸，再怎么低头，余光里也总能看到，再低的话就得把头埋在杂志里了，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余光里的画面难以忽视，程洛的注意力总是跟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涂抹果酱的动作用这样一只手做出来竟然有种格外的暧昧感。 无法否认，当年即使他跟裴予的关系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程度，但是一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是无法控制想要靠得更近的冲动。 还好，起码现在已经心如止水了。 程洛如是想着，一面看着裴予继续抹着果酱。 一勺。 两勺。 第三勺。 【啊这，可以了裴老师！】 【太多啦！甜死啦！】 【这是致死量】 【笑死，刚夸他开窍就掉链子，他还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裴老师】 【很好理解，裴影帝大概不吃甜食，估计都不知道这种果酱抹多少合适】 裴予放下果酱勺，将面包往前递了递。 程洛回过神来，伸手去接。 满满一层果酱，倒是符合自己的口味。 程洛看了裴予一眼，见他已经另外拿了一片面包，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 “这……得很甜吧？”陈弥忽然插嘴道。 程洛一句“我喜欢吃甜”给堵在了嘴边，改口说道：“……应该还行。” 说着，他小口咬了一块吐司，瞥见对面的裴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陈弥，虽然态度不明显，但是隐约能猜出不怎么友好。 【猫猫吃得面不改色？】 【太给裴老师面子了，哈哈哈】 【别勉强自己，你害怕就眨眨眼】 【不仅面包有点甜，感觉他们也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1，突然觉得裴老师登上CP指数榜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 【昨天谁说剩下的嘉宾排列组合也轮不到裴影帝上榜来着？】 早饭刚刚结束，别墅内就响起了广播： “亲爱的心动孤岛来宾们，半小时后我们将出发前往心动小村，开始为期两周的田园生活，请大家即刻整理必要的生活用品。 但请记住，依旧不可以携带任何电子产品。对行李的具体要求为：衣物不得超过二十件，食物不能超过一公斤，除此之外只能再另携带五件不论类别的物品，衣物的剩余件数可以转换成其他物品的件数。 请大家抓紧时间，半小时后将有专车接大家前往目的地。” 广播结束，别墅内安静了一瞬。 “心动小村？”孟浅率先打破了沉默，琢磨道，“怎么听着环境还挺艰苦的呢？” “不太可能吧。”汪晨淡淡说道。 他来这个节目前认真看过策划案，确定没有那种接受不了的环节才决定要求加入的。 比如什么在环境恶劣的环境里生活，这完全不能接受。 “但是这个对生活物品的数量要求……”孟浅总觉得心里没底，“听起来特别像个求生节目？” “别猜了，就半小时，抓紧收拾吧。”陈弥说道。 大家上了二楼，回到自己房间。 【孟孟，恭喜你猜对了，真的是个求生节目！】 【大家看到啊节目组官博新发的文案了嘛，还真是山村求生……】 【离谱，我以为我看得真的只是个恋综哈哈哈】 【是恋综，比较硬核的那种】 【我好急啊，好想告诉他们多带点米面油，我好怕到了那里没有……】 【不至于吧！！节目组这么不做人吗！】 【我好期待啊哈哈哈，不知道他们去了山村里可咋活】 程洛回了房间，整理了一下衣服。 既然是村里的田园生活，保暖效果大概就不会很好了。 原本是冲着暖气来的怕冷星人感到有些不满。 一套睡衣，换洗的内衣，一件厚羽绒服，厚厚的秋衣秋裤，就够了。 至于看起来到底够不够好看，就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这样剩下的衣物件数，还能换成别的。 拿上必要的洗漱用品后，程洛一面算着还剩多少额度，一面去了储藏室，开始翻找。 暖水袋，当然要带上。 暖宝宝。 厚褥子。 全新的保温杯。 把能找到的全部能发热的东西带上以后，程洛算了算数量，发现还能带一件。 他的目光扫过一盒烟花。 真想不到，这里居然还能有这个。 已经好多年没看过烟花的程洛只犹豫了两秒，就随手揣上了。 极端情况下，放了还能用来烤火。 把这些保暖用品收拾好以后，他再去了趟厨房。 厨房里能带的东西其实不多，他拿了一些盐和糖，再带走了一小袋杂粮米。 忽然他发现抽屉里有一盒饼干。 荔枝味的。 他最喜欢吃荔枝味的饼干，也不知道是谁买的，还是说是节目组准备的吗？ 程洛有些意外，看不出节目组真的会把来之前给他填的问卷给认真读一读，根据嘉宾喜好来准备。 半小时后，门外传来了车子停下的声音。 广播里再次提醒： “请各位嘉宾把准备携带的行李带至花园内，由工作人员检查是否合规。” 行李箱铺开一片，弹幕热热闹闹。 【哦吼，汪晨的行李全是衣服和护肤品化妆品？】 【都差不多诶，都带了衣服和洗漱用品】 【裴老师的行李最少】 【他带够了吗？多带点啊！我好急啊！】 【裴老师不知道自己马上要面临什么……】 【除了衣服之外竟然只带了毯子？】 【笑死，常以朝这是从哪翻出来的电磁炉】 【这是男妈妈吧，都操心做饭的事了，就差带个火锅底料了】 【等会，我没看错吧，猫猫带了个烟花？】 【……他在想什么啊】 【离谱，他这是以为自己是去度假的吧…】 【救，突然觉得他不太聪明的样子】 行李检查完毕，只有孟浅被要求选一样东西放下来，其他人都算过关。 孟浅靠着程洛一起上车，伤心极了：“就多那么小小一袋零食都不成！” 程洛上了车，看着车内遍布的摄像头，挑了一个看起来最不容易入镜的位置坐了。 车程差不多一个小时，行驶进了一座郊外的山里，不多久就到了一片山村。 这里是已经开发的旅游区了，高低错落着各式木屋别墅，环境雅致而漂亮。 看到这幅场面，汪晨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嘉宾们被放在一座四周空旷的木屋别墅前的时候，情况就有优点不太对劲了。 推开大门，才发现里面的装潢家具，都非常得……质朴。 甚至原始。 “当前公开范围：客厅，厨房” 除了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机械音广播之外，几乎没有半点地方像个主打浪漫心动的恋爱综艺。 “砰”得一声，大门在身后蓦然关上，为数不多的日光也一下子被挡在了外面，屋内立即暗了下来。 【卧槽，一下子有点恐怖游戏那味了……】 【这是真的偏远山村求生吧，有点吓人的】 【我是在看恋综还是密室真人秀？】 【吊桥效应开始，刺激起来了】 “这……”孟浅试图说点什么，但是已经说不出来了。 程洛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眉间缩起，蹦出一句：“好冷。” 是真的好冷！ 程洛想立即退出这档节目的心情到达了顶峰。 裴予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找一下能取暖的东西。” 他一发话，大家就动了起来，但是没有找到任何能取暖的设备，只找到了一个煤炉。 “这个……怎么用？”汪晨茫然地说道，下意识看向了裴予。 然而裴予并没有回以视线，他抿了抿唇，只好收回了目光。 “我小时候用过。”孟浅说道，“可是这只有煤，没有能点火的东西诶。” “要用什么点火？”陈弥问。 “烧着的柴火或者纸之类的……”孟浅四处看了看， “诶？那里有柴火！” 孟浅去拿了一根柴回来：“可是怎么点着？” 汪晨的脸白了白：“有人带打火机吗？” 没人说话。 “火柴呢？”孟浅补充。 还是没人说话。 【完了，晨晨脸都白了】 【晨晨很容易感冒的，节目组在发什么癫啊？】 【汪晨粉别喊了行不，所有嘉宾都一样被冻，就你家哥哥冷着了？】 【就是，裴老师都没说什么】 【猫猫都冷得说不出话来了，别搞的好像就你家汪晨自己受苦似的】 【所以这可咋办呀，总不能钻木取火吧……】 【天呐，我第一次对明星产生了同情的心理，这天寒地冻的……】 冰冷的空气在屋内蔓延，嘉宾都有些一筹莫展。 程洛慢慢挪了挪步子，在这村中土房子里四处看看。 木头椅子木头凳子，墙上挂的日历，摆的财神…… 程洛忽地抬了抬眼皮，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 几乎恰好碰上，程洛身形一顿，看向身边也往同个方向走去的裴予。 裴予停了步子，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只有半米，程洛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凛冽气息。 裴予侧了头，低眼看他：“香是点燃的。” 程洛微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竟然跟自己想到了同样的方法。 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声音低低的：“……我看到了。” 分房 【嗯？？他俩说啥悄悄话呢？？】 【没听懂，什么香点燃的？】 【好像是说供财神爷插的香吧】 【这个没法点火的吧？】 简单的两句对话过后，裴予便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往前走了。 程洛径自走向了神台前，拔出了一根还在燃着的香。 想了想，又仔仔细细拜了一拜，低声说：“一会就还。” 毕竟，这可是财神爷啊！ 如果是什么土地公公之类的，他还真可能就直接拿走了。 但是任凭一个人再怎么唯物主义，还是哪怕连一丝得罪财神爷的可能性都不想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今天就笑死在这里】 【他居然还求原谅……怎么感觉蠢得可爱……】 【可以理解，我啥都不怕就怕财神爷不爱我】 程洛举着那根线香转身，对上其他嘉宾探究疑惑的目光。 “洛洛。”孟浅盯着他手里的线香，指望从这星星一般的小火点上看出点什么奇迹来，“你是冷糊涂了？” 程洛不搭腔，走向自己的行李箱，打开。 里面一个看起来十分没用的烟花异样显眼。 【我猜到了！他想点烟花！】 【卧槽六啊，这种烟花放完之后底座都会燃烧一阵的，完全可以用来引燃木柴】 【谁能想到最后靠的是这个烟花……】 【对不起，我承认刚刚对他说话有点大声，不该说他带上烟花是脑子有毛病的】 【果然节目组太狗了，暗线伏在这里，怪不得别墅里找不到打火机】 “我帮你。”孟浅明白了他的意思，感觉终于有救了，冲上来拿起烟花，“出去前面空地上放。” 程洛淡淡嗯了一声。 来到门口空地，孟浅找了个平整的位置放好烟花。 “我去点吧。”陈弥忽地凑到程洛身边来，“害怕吗？” 程洛薄薄的眼皮一抬，用奇异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怕的？” 陈弥脸上的温柔笑容微微一凝，差点挂不住了：“……好。” 程洛不明所以，上前点烟花。 【哈哈哈哈哈】 【这是什么，反矫达人吗】 【好久没看到这么不做作的恋综嘉宾了】 【这大概就是恋综中的泥石流吧……】 【他是完全没看出陈弥对他有意思吗？】 【漂亮猫猫居然是个直男脑回路】 他从烟花盒子外壁上找出引线，点燃。 这个烟花并不是大型烟花，放起只能在原地呲花儿，因为花儿不大，在白天就更加不显眼了。 程洛盯着这效果大打折扣的烟花，幅度很小地叹了口气。 太可惜了，本来以为可以带过来，找个天气不错的夜晚给放了的，那才有意思。 没想到它的观赏价值被实用价值替代了。 他一步远外的地方，男人略微侧了侧眼，看向左前方的程洛。 半掩在厚厚外套毛领里的半张脸显得没太有兴致，隐约的失望一眼就能看出来。 裴予收回视线，看不出什么情绪。 在日光下压根看不清的烟花草率地结束了，也就是最后两下听了个响，炸了两声有力道的，然后就只剩燃烧的火苗了。 已经有嘉宾去拿了根短柴，去点煤炉。 “把灶台也顺便点了吧。”常以朝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里是土灶。” 很显然，连之前在别墅时常常下厨展示手艺的常以朝都觉得土灶有些难为人。 与此同时，广播响起，宣布解锁厨房作为直播区域。 几人带着引燃物来到了厨房。 土灶台用柴火加热，灶台上架设大锅，负责添柴烧火的人基本不能离开，要一直坐在灶台后。 不仅烟熏火燎，还容易影响形象，花妆事小，一不小心还得烧两根头发。 刚看到这个土灶，大部分嘉宾都下意识地躲远了点。 “这些柴还得掰。”孟浅说道，“你们谁力气比较大，在这掰一下？至于烧火……” “我来吧。”程洛毫不犹豫，眼里忍不住放光。 试问这整座屋子里，最温暖的地方能是哪？ “啊……好。”孟浅一愣，他没想到程洛看起来清瘦单薄，居然对这种不讨好的体力活这么上心。 常以朝厨艺最好，自然而然准备掌厨，已经开始查看锅的情况了。 汪晨则自顾自地去找食材，躲开了最不想做的活。 陈弥向灶台跨了一步：“我……”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身边掠过一个凛冽而高大的人影。 步子不疾不徐，但是恰好就比自己的速度快了一些，抢在了自己前面。 陈弥愣在原地，下面的话就被噎了回去。 程洛正猫着腰往灶里添柴和干草，忽地余光里看到裴予不声不响地坐在了自己身边的小凳子上。 小凳子很矮，灶台后空间又小，裴予那双长腿根本无处安放，只得略略伸展，支在灶台外侧。 程洛动作一凝，脊背都僵了僵。 裴予拿起一根柴，轻而易举地掰断。 袖口随着他的动作些许上移，手臂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每一次干脆利落的发力都透着极强的力量感。 “放进去。” 程洛蓦然移开视线，接过了裴予递来的柴火。 【这画面太岁月静好了，他俩居然莫名有些CP感】 【裴影帝在掰柴……他这一身行头六位数都算少的了，居然在掰柴……】 【裴老师这比例绝了，这长腿在这小空间里太委屈了】 【姐妹们，只有我一个人把他那句话想歪了吗？】 【还有我……放进去什么的，好涩……】 【？？？我刚一进来就被裤子绊倒了】 【注意一下注意一下，这还是白天！】 程洛的手微微一抖，差点没能把柴火夹在烧火钳上。 不得不承认，这语气平静的三个字，让他思路一下子有些歪了。 两年过去，深深埋藏的那一夜的记忆绝大部分都已经模糊了，他甚至都觉得很快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比做梦还不真实。 没想到这短短的几天，很多画面就像忽然重新画了线条上了色一样，越发清晰起来。 草木燃烧的声音倏然大起来。 程洛低下头，把乱飞的注意力放在灶台深处，尽量让更多的木柴燃烧。 没想到这活看起来很好做，实际上却还挺有难度，他努力折腾了半晌，却因为脸不知不觉地就离灶口靠得越来越近，很快就被呛了一下。 程洛嗖得一下直起身子，捂住鼻子狠狠皱眉。 【哈哈哈哈哈哈】 【看得出来经验很欠缺了】 【他让我想起那个小猫烤火把自己胡子烧着了的图……】 【我也是！太像了简直】 【刚刚他缩脖子的一瞬间我也顿时幻视成猫猫被烫了】 【ok，程洛是猫咪转世已经实锤了】 【视频不能P，我信了】 程洛小声咳了两下，手上一轻，裴予随手顺走了他拿着的烧火钳，伸进灶台摆弄着柴火，控制火力。 动作熟练得仿佛每天都要做这事似的。 程洛向后仰了仰身子，避开了裴予微微靠过来的上身，半晌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熟练？” 裴予动作不停，淡声道：“这又不难。” 程洛：“……” 【裴老师，你这样开嘲讽真的好吗】 【猫猫脸都绿了】 【我信了你的邪，在裴予心里应该没有什么事是难的】 【这大概就是凡尔赛吧，夸他年纪轻轻得影帝的时候他也会说那又不难】 程洛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想给裴予腾出地方来，却见他又把钳子递了过来。 “……我来吗？不怕火灾啊。”程洛单薄的眼皮半抬不抬。 裴予说道：“你能做好。” 程洛视线晃了晃，抿了一下唇，接过了钳子。 他捯饬着柴火，心里吐槽。 什么“你能做好”，还配上那种不知道是鼓励还是激将法的表情。 ——虽然可能客观来讲压根没有表情，但是在他眼里就能看得很清楚。 真讨厌，两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真拿自己当他人生导师啦？ 心里吐槽，手上却没停，不多时就上手了许多，火力也越来越稳了。 另一边，掌厨的常以朝和孟浅也是状况不断，好一通折腾下来才终于吃上了午饭，一锅乱炖。 虽然只是一锅乱炖，但是大家的食欲反倒被勾起来了，毕竟是艰难烹饪出来的结果，厨房都差点给炸了。 【这绝对是最硬核的恋综厨房】 【大家好，我新来的，请问这是在直播打仗吗？】 【这摄像头不错，烟都这么大了还能看这么清楚，厂商得打钱啊】 【太接地气了，节目组会玩的】 【要我说这才有意思啊，鸡飞狗跳里的爱情才最真实】 一顿午饭做好吃完就已经半下午了，直播休眠期开始后嘉宾们把卫生打扫了一下，因为没有洗碗机，碗筷也只能靠手洗，折腾到最后都快要傍晚了。 晚饭谁也没力气再做，还好中午炖了一大锅，便热了热随便对付了一晚。 哪叫什么田园生活，压根就是山村求生。 晚上八点，直播休眠期结束，直播间再次开启。 随着观众们的不断涌入，广播也准时响起： “欢迎来到心动小村的第一个美好夜晚。今晚我们依旧有有趣的游戏等待着大家。另外我们在此预告，在这里嘉宾的房间分配方式为，一共三间木屋，两人共住一间。” “两小时后，将随机抽签进行分房。” 双标 【让我们来画几个重点，随机，抽签】 【最主要的是两人一间】 【卧槽卧槽这么刺激的吗？？】 【别高兴得太早，还不知道是怎么分的呢】 【我先期待一下谁跟裴老师一起】 【比起期待刺激的东西，我更担心裴老师的室友会整夜不敢睡觉生怕自己打呼噜吵到大佬】 【在这寒冷的小房间里，裴老师的存在让气温又下降了好几度】 【许愿程洛跟裴老师分在一起，养眼组上大分】 【你们急啥，节目组没说公开卧室，明显是不打算现在解锁】 【就是，吊我们胃口呢】 广播音刚刚落下，屋内就安静了一瞬。 萧瑟的寒风吹着摇摇欲坠的窗户，更添一分凄凉。 “节目组的意思可能是……”孟浅呆呆地试图找补找补，“让我们抱团取暖吧。” 陈弥干笑了两声：“是啊，真是用心良苦。” 汪晨的脸色稍微不太好看，看得出来已经是极力控制才不至于挂脸了：“……你们是说认真的吗。” “我觉得有道理。”常以朝依旧挂着笑脸，仿佛在什么环境下都能乐得出来，“今晚睡觉肯定是个挑战，要我说睡大通铺说不定更……” 话说到一半，他余光里猛地瞥见汪晨淡淡投来的一眼。 “……” 常以朝闭上嘴，抬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 程洛没吱声，短时间内没了主意，没想到这一趴居然来得这么快，策划案里写得不清不楚，原来都是故意玩心跳呢。 他四处看了看，其他嘉宾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笑，而裴予一直在厨房没参与进来。 程洛探了探头看过去，见裴予把桌上的碗筷都一一整齐地摆起来了。 虽说刚在土灶后面折腾了那么久，但是他看起来还是干净又矜贵，身上的深黑色风衣甚至多一丝褶皱都没，身量挺拔，微微垂头，摆碗筷的动作很专心。 啧。 程洛心下忍不住想，都来到这种环境里了，这份对秩序的强迫症要是不改改，都不知道可怎么活的。 “所以其实我更好奇的是……节目组会怎么抽签，真得完全随机吗？”孟浅耳朵尖都有点红了，“还是先把我们分为两组……” 这个问题问出来，其他嘉宾都安静了一下。 很显然，从搞事情的角度来说，当然不可能是随机排的，毕竟这样有可能有一到两个卧室完全没有看点。 “也没提直播公开的事，谁知道……”汪晨脸色更有些僵了，还好避开了最近的摄像头角度，不至于播送出去。 本来来到这么个环境下就已经烦得要命了，要是再跟不想分在一起的人分在了一起…… 程洛听了一会，见大家说话的声音都不小，在厨房的裴予肯定能够听见，但是再探头看过去的时候，见他居然还面色冷峻地摆放灶台上的东西，不由得沉默。 真就没有什么可以超过“整齐”和“秩序”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因为大家在厨房里一通折腾，所以哪怕打扫过了还是不合他的心意，导致他看起来周身都是低气压。 程洛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过去。 要不是为了想营业CP的事，他才不会去帮这个没意义的忙！ 他来到厨房，正要伸手过去拿桌上的餐具，就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 “别碰。” 声音平静，但是毋庸置疑，程洛条件反射一般地就没再动了。 还是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听话？！ “我帮你呗。”程洛说道，“我又不是捣乱。” 裴予淡淡扫了他一眼：“这件事你做不好。” 程洛：“……” 啊对对对，你对整齐度的要求高。 程洛咬了咬后牙，蓦得就回想起当初偶尔住在一起的时候，也饱受这份折磨，即使是专业的收纳师整理过的，裴予都得亲自再修正一遍。 而他偏偏是最无拘无束懒得多动手的，在这方面跟裴予简直三观不合，唯一还算好的是裴予从来不会因为对秩序程度不满意而逼迫他重新做，而是会自己动手。 经裴予打磨过的家，用程洛的话说，就是“好像这家主人已经死了两年一样”。 一尘不染，干净敞亮，整齐得几乎可以用尺子量。 但同时也完全没一点儿人气，尤其在冬天，程洛都不想回家了，只觉得家里比外面还冷十度。 程洛没再上手了，站在一边看着。 许是忽然想到这里遍布着摄像头，而自己刚刚的态度在观众看来会稍显冷淡，裴予手上的动作略微一顿，补了一句：“我对秩序比较敏感，抱歉。” 【我耳朵没事吧，裴老师居然给猫猫解释诶】 【裴影帝是完美主义者已经是圈内皆知了吧】 【很多导演和演员都说过，跟他合作都很紧张哈哈哈】 【但是好处是作品往往完成得都很完美】 【对，第一次合作很痛苦，然后就上瘾了】 程洛一怔，脱口道：“我还能……” 不知道你这个德性吗？ 下半句话猛地吞了回去。 墙上微微闪着小光点的摄像头提醒了他不能什么都说。 程洛咽下后半句话，心下恍然，怪不得裴予忽然好声好气地跟自己解释这个。 算了，那就不在这讨人嫌了。 程洛转身想走，忽然袖子被膈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餐桌上一声碗底划过桌面的声音。 程洛：“……” 【卧槽，完了完了完了，刚整理好的碗……】 【好家伙，这么巧就碰歪了？】 【他是走路不看路吗，绝了】 【本强迫症人狠狠带入了，刚整理好的东西被人碰乱我会气疯】 【别这么刻薄好嘛，那个角度猫猫就是看不见呀，又不是故意的】 【他又不能帮忙，凑过来干嘛啊，佛了】 【人家是好心，别这么凶……】 【雨滴们别太凶了，裴老师也不希望我们这样的哟】 程洛脊背一僵，看向身边的餐桌。 一只碗非常不和谐地离开了“队伍”。 别说，看着其他碗整整齐齐地排成方队，再看到这一只离家出走的碗，也顿时觉得不太顺眼起来了。 难道强迫症也能传染吗？ 程洛沉默了半晌，伸手想去放回去，又想起从前还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怎么整理都无法让裴予满意，就又不敢碰了。 手一伸一缩，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程洛转头看去，见裴予神色淡淡地走了过来。 程洛下意识打量着他的表情，试图看出来他有没有生气。 裴予来到他身边，抬手把他碰歪的碗放回了原处，花了两秒时间来确认位置正确。 然后留下一句：“没事了。” 程洛看着裴予重新又回到刚刚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手头的工作。 “……抱歉。”程洛后知后觉地开口，而后赶紧离开了厨房。 呼。 看起来倒还挺好脾气的。 程洛走回客厅，发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他还以为裴予会生自己的气。 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没发生这样的事，裴予总是看起来很温和，从来没对他发过脾气。 那时候他就知道，裴予对他是特殊的，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这种待遇。 那现在呢。 他那天冲动灌的酒和酒后做的事打破了裴予的原则，踩在了他的秩序底线上，他自己心里完全有数，于是只好抱头跑掉了。 以他们现在的“仇敌”关系，裴予一定不会像从前那样对自己和颜悦色了。 也就得亏还有这个摄像头。 程洛深深感谢自己跟裴予的重逢是在摄像头下，不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了。 与此同时，弹幕短时间内暴涨了一回。 【我是真耳朵出问题了，裴老师听起来好温和！】 【裴老师完全没生气？】 【眼睛也一起出问题了，从表情上看也很普通】 【kswlkswl】 【不对劲！他不对劲！】 【看见了吧！别骂了！人家正主都没生气！！】 很快，热搜上就爬上了有关这件事的新词条，观众数立即又涨了不少。 而程洛对这一切都毫无所知，跟随着节目组的流程简单玩了两把桌游，接着广播在预告好的时间宣布抽签分房。 孟浅先被叫到房门外，从站在屋前院子空地上的工作人员手中抽了一张号牌。 然后是程洛。 程洛关掉麦，来到门口的空地，抽了一张牌。 他看了一眼，是1号房。 走回屋子里，孟浅偷偷凑过来问他：“你几号？” 程洛随口玩笑：“这是可以说的吗？” 孟浅：“……没事，反正一会就知道了，同一个数字的就是一间房。你希望跟谁？” 程洛沉默了一瞬。 非要说的话…… 广播里叫了裴予的名字。 男人站起身，掠过客厅，打开大门走出去，带起一阵微寒的气息。 工作人员看到裴予高大的身影走近的时候，显得略有些紧张起来。 他指了指裴予身后的麦。 裴予淡声道：“关掉了。” “好好。”工作人员忙道，“请您抽牌。” 裴予抬眼看了看四周：“在直播吗？” 工作人员摇头。 裴予没说什么，伸手取了一张号牌，看了一眼，是2号牌。 “你们打算把另一张2号牌给谁？” 裴予的声音极凉，透着压迫感。 工作人员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看向躲在一边的导演。 朱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上来赔笑：“裴老师，我们都是随机抽的，我们也不知道2号牌会给……” 裴予什么都没说，淡淡地看着他。 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四处都是夜色，几乎看不见男人的神色。 但是朱导却一下子觉得在这寒冬腊月里起了一层薄汗。 难道被看出来，他们在号牌上做了手脚吗？ “是，是这样……我们进行了稍微的安排，都是为了节目效果，节目效果……”朱导极力解释，声音都有些颤。 面前这位，可是这个几乎要不立项的小综艺唯一的金主，得罪不起。 “所以2号牌会安排给汪晨。”裴予声音如寒冷的冰，下了结论。 朱导头皮发麻，点了点头。 裴予手指微动，把二号牌翻了过来，轻轻放在了面前的抽签台上，食指轻轻点了点。 轻微的声音，却让朱导觉得仿佛一记重锤锤在了自己的脑壳上。 接着，他听到裴予收了些许的冷意，说道：“程洛是几号牌。” 朱导呆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问程洛。 “是……是1号。”朱导声如蚊蝇。 裴予没再出声。 半晌后，还是工作人员先瞬间反应了过来，拿出了一张牌，战战兢兢递到了裴予面前。 裴予薄凉的眉眼微微低了低。 借着月色，看清了号牌上的“1”，抬手接了过来。 入住 这座村子依山傍水，虽说偏远，景色却很好。 到了晚上，则更显静谧，窗外除了冬声入耳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人声更是稀少。 在这寒冬腊月里，稍显得有些萧瑟孤寂。 程洛窝在小板凳上，心想这种萧瑟孤寂也跟房子里的装饰有关。 从墙面和地面的整洁敞亮来看，这座房子原本的主人也称得上是小康之家了，更何况还有明显花了价钱请进家门的财神爷塑像。 珠光宝气，喜气洋洋的。 也不知道节目组是怎么说动人家把家里几乎搬空，完美适配“家徒四壁“这四个字的。 正因为如此，嘉宾们才连坐的地方都基本没有，只能一人缩在一个小板凳上，看起来有些凄凉。 【这几个人零零散散坐小马扎上的场景应该列入恋综有史以来的名场面】 【看惯了精致风格的浪漫故事，对这种反倒更感兴趣了是怎么回事】 【节目组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感觉嘉宾们已经比刚来的时候放飞多了，连汪晨这种贵公子都坐在小板凳上了……】 【裴影帝都去烧火了，还有什么做不到】 门吱呀一声开了。 裴予走了回来，裹挟着些微的寒风。 程洛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便由垂下眸来，手指在拿着的房间号牌上轻轻捻了捻，薄薄的纸片顿时皱巴巴的。 也不知道裴予今晚要跟谁一间房。 程洛不相信真得完全是“随机”的，抽签只是个表面的噱头罢了真正谁跟谁一起肯定是节目组安排好的。 很可能自己去抽号牌的时候，工作人员就趁着他跟前一个人一来一回的空档把抽签盒换成了全是2号牌的盒子。 反正没有直播，也无人看见，谁也说不定。 这毕竟是一档每一个直播小时都很重要的节目，为了节目效果做到这份上很正常。 这么一想…… 程洛的指关节支在太阳穴边，撑着脑袋看着汪晨站起来，走出门外抽牌。 很可能节目组把裴予跟汪晨安排在一起了。 想到这个可能，程洛忽地觉得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闷闷得不太舒服。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这种诡异的感觉不那么明显，同时也因为自己有这种情绪而感到烦躁，漂亮的眉眼微微皱起来。 所有人抽牌完毕，重新聚在堂屋里，但是没有人公布自己的号牌。 一会回房间时就都明了了。 【我急死了，真得不公开房间分配吗？！】 【可以先不公开卧室内直播，但是告诉一声怎么分配的总可以吧！】 【今晚肯定是不公开了，抽牌环节都没给我们看】 【我觉得节目组应该有剧本的……哪可能真得随机抽】 【我先替裴老师的室友默哀】 【希望他的室友不打呼噜，不然可能会被裴老师赶出门去】 【真实】 【真实＋1】 眼见着时间快到九点半，这里又没什么娱乐设施，大家光为了做饭就折腾了一整个白天，都显得困恹恹起来。 “晚上怎么洗漱？”常以朝率先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我去各个房间的洗手间都看了一下，应该都没有热水器。” “所以只能用煤炉烧？”孟浅的脸顿时成了苦瓜，“那光烧水都得烧半小时。” “还好是冬天，简单洗漱吧。”常以朝安慰道，“把热水烧好，一人一壶轮流去，也很快的。” 说着，常以朝就站起身烧水去了。 孟浅跟程洛靠在一起，小声嘀咕：“我猜明天节目组就会说让我们去完成任务来换取资金，再用资金去买生活用品。” 程洛本就觉得冷，孟浅像个多动症的小孩，弄得他身上冷气儿直往里钻，就更难忍受，恹恹地随口道：“是吗？” “肯定的。”孟浅成竹在胸，“我对这些综艺的套路都了如指掌。”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不可信，长长叹息道：“好吧，我也没想到一个恋综居然搞得跟求生综艺一样。” 闻言，程洛轻轻扯了扯嘴角，极低地笑了声：“这哪称得上是求生。” 【怎么回事，从猫猫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沧桑】 【呜呜，我直接脑补出落难的漂亮猫猫了】 【你们没去看最近扒出的吗？程洛出道前过得很辛苦】 【刚出道的那阵也没好到哪去啊】 【据说他出道后没多久谈过一段地下情诶，好像对方也是圈里的】 【我也看到那个料了，但是没爆出来是谁】 【那时候他太糊了，谁会去盯他，爆不出来也正常】 程洛见常以朝把烧水壶放在了煤炉上正准备捯饬炉子，便起身走过去：“我来吧。】 常以朝推辞：“没事儿，我在这守着就行。” 程洛在煤炉前的小凳子上坐下：“…这里暖和。” 常以朝失笑：“也对，那你来吧，我就不跟你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未免太过耿直了点】 【干嘛，漂亮猫猫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他刚走过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为了暖和了，怕冷人设拿捏得死死的】 【这哪叫人设，这是本体罢了】 【他鼻头都冻红了，感觉更可怜巴巴了点】 程洛专心烧水，嘉宾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天，再挨个去洗漱。 程洛撑着下巴面对着水壶，偶尔听到身后传来汪晨对裴予说话的声音。 “裴老师，您去年主要在F国吗？” 接着着裴予极淡的一声“嗯”。 “我也打算去一趟，看个艺术展，能看到一场雪就更好了……”汪晨继续说着，声音很小，听不真切。 程洛看着炉子里的火光，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明明灭灭。 这每个词都能听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就让他觉得隔着一层厚厚的壁。 国外，艺术展，听起来都不属于他世界里的东西。 更别说专门跑到一个地方去看雪了。 在他的想法里，能在寒冷的雪天窝在一个暖气充足的地方，最好是不用心疼暖气费，怀里抱着暖水袋睡上一天就是最好的。 “……您之后还有去的打算吗？”汪晨最后问道。 裴予薄凉的目光抬起，落在不远处那个蜷在煤炉前的背影上。 汪晨跟自己搭话搭了那么久，这个背影一动没动，烤火的动作倒是异常专心，显然完全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裴予收了目光，敛下眼。 “暂时没有。”对待这个话题，裴予难得给出了超过三个字的回答，“要等之后再定。” “之后？”汪晨愣了愣。 裴予没再应声，站起身来朝那个蜷起来烤火的猫猫背影走过去。 程洛正认真地翻过手来，让手背靠近炉火，让整只手均匀地感受热度，就忽地听到头顶落下一个微凉的嗓音：“去洗漱吧。” 程洛抬了抬头，然而因为衣服领口太厚实，阻碍了他的动作，只能勉强抬到最高的位置。 “您先去，我没事。”程洛的视线恰好落在裴予被腰带轻轻扣起的劲瘦腰线上，其他就只能看见笔直的长腿，“这里暖和。” 程洛的语气干巴巴的，心里忍不住吐槽。 赶紧去洗漱吧，还不知道汪晨晚上睡觉习惯怎么样，搞不好得嗑双倍安眠药。 “晚上气温低。你最好早点去铺床。”裴予语气平静地解释，刚说完就看到这个圆墩墩的背影立马动了动，“电热毯也是需要时间的。” 程洛二话不说蹭得站了起来，端起刚烧好的热水就走：“谢谢提醒。” 洗漱的过程依旧冷得很痛苦。 由于太冷了，他甚至连刷牙的时间都减少了二十秒。 这里的房屋格局很有意思，除了东西厢房之外，堂屋之后背靠着山，山上另连出几间屋子。 2号房就在堂屋背后，向上走了几阶楼梯才到。 程洛确认了一下门上的“2”，开门走了进去。 一股寒冷之气扑面而来。 堂屋里刚刚点了炉子，大家又都在那里，自然多了热气儿，而这里则完全是冷冰冰的。 程洛欲哭无泪，顿时觉得裴予的提醒很有道理，电热毯在这里都得叫苦。 他打开灯，还好灯罩没被节目组拆走，还像个样子。 卧室里的硬装很不错，地面也是木地板，墙面上整洁干净还扑了一层保暖墙布。 就是家具…… 两张简陋硬板床，一个感觉摇摇欲坠的衣柜，一张断了一条腿儿用扑克牌垫起来的小桌子。 实在是太违和了。 还好这家主人没允许节目组把房间的地板和墙壁都给糟蹋掉。 墙角处挂着摄像机，但是此时都是关闭的， 程洛把身上的麦克风给拆掉，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麻溜打开行李箱，拿出电热毯，热水袋，暖宝宝。 暖宝宝数量有限，还得省着用。 如此想，程洛把拿出来的暖宝宝又放回去一个，只留一个作为备用。 这里的电路是齐全的，床头就有插座。 程洛打量着房间里的两张床，一时犹豫。 按理说，靠窗的位置会更冷一些，所以靠内的这张床睡起来会舒服一些。 自己来得早，要是直接选了比较暖和的这一边，有点不像话。 还不知道室友是常以朝还是陈弥，如果是陈弥…… 程洛微微皱眉。 “咔哒”一声，身后的门响了一声。 程洛呼吸一滞，一时都没敢立即转身去看。 门轻轻关上了，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轻而稳，慢慢来到他身边。 程洛的眼睛倏然睁大。 裴予目光微垂，看着面前满脸不可思议马上要炸毛的小猫。 接着伸出手来，冷峻眉眼闪过一丝淡淡的戏谑：“你好，室友。” 不信谣 风悄然穿过窗外的一丛冬日的树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程洛睁大眼，困倦的神色一扫而光，澄澈的眸子从低到高，从高到低，一路打量过来。 最后目光落在面前这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下意识地抬了抬手。 然而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眼瞅着要握上了又倏然收回了手，接着退后了两步。 感觉速度再慢一点要被他身上淡淡的凛冽古龙水气息给冻伤了。 裴予微垂着眼，不动声色地把程洛这一系列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程洛张了张口：“……这是1号房间。” 说完，他又蓦得产生了对自己的一丝怀疑，于是蹿出去小心打开了房门，确认了一下号牌。 是1号没错啊。 程洛扭过头来，意外地看向裴予：“你跟我分到了同一间房？怎么没跟汪晨？” 听到他这么说，裴予那一直波澜不惊的眼底才终于激起一丝涟漪。 “你很希望我跟他一间？”裴予淡淡问道。 程洛一怔，心想这好像也不是。 “只是意外。”程洛解释道，“感觉他应该想跟你一间吧。” 汪晨自打来了这个节目，对谁都淡淡的很疏远，唯独对裴予，又客气又亲近，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 这几天私下里孟浅给他强行科普了不少圈内八卦，由此他得知了汪晨现在是风头正盛的艺人，来到这个小节目必然有特殊的目的，而节目组也绝对不敢惹他。 要是汪晨在私底下要求节目组做点手脚，节目组肯定会照做。 裴予闻言，微微皱眉，重复了一遍：“他想？” 裴予的目光停在程洛满面搞不清状况的神色上，心底钻出淡淡的烦躁。 汪晨想，就要由着人家为所欲为？哪天要是汪晨去找程洛讨教点对待自己这位“前男友”的经验，恐怕他还要热情大方地倾囊相授。 倒还真是大方。 眼瞅着裴予周身的气压好像一下子变低了，程洛眨巴几下眼，猛地意识到自己估计说错话了。 自己这话说的，倒像裴大影帝成了汪晨的囊中之物一般，这人性子这么傲，肯定不乐意听。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程洛赶忙找补，希望找补得快还能保住自己今晚这条小命，“当然，当然这事节目组肯定是听你的的。所以你……” 程洛试探道：“不想跟他一间？那跟我……” 裴予眼神微一闪动。 “没有。”他冷冷打断了他，挪开视线，“只是为了你我的营业CP更逼真一些。” 清冷的嗓音在“营业”这两个字上咬得重了些。 程洛恍然，点点头：“有道理。” 不愧是影帝啊，对细节的把控这么精准。 与此同时，已经进入休眠期的直播间依旧有许多人不肯离开。 【节目组好狗，我一天不知道房间分配就一天睡不着！】 【我只想知道谁跟裴老师一组】 【那应该很容易吧，看谁明天谁睡得最不好就是谁了】 【睡得最不好的应该就是裴老师本人啊！他不是从来不跟任何人同房间睡觉的吗】 【江湖传言说裴老师睡觉都会把四肢摆放位置确定好不知道真的假的】 【感觉有那种可能，可能也只有平躺一种姿势】 【神经衰弱患者很懂裴予……真得很不适应房间里有别人，尤其是还有不良睡眠习惯的话我会疯】 灯光摇摇曳曳，照映着昏暗的2号房间。 程洛指了指房间里简陋的两张床。 “你选吧。”程洛说，“你睡哪张。” 想到晚上，程洛心下有点打怵。 谁能想到，面前这个男人曾经是自己的男友长达一年之久，却 连同房间过夜的经验都没有。 ……除了最后那个不堪回忆的荒唐夜晚。 更何况，那时候他们都喝多了，记忆没剩多少，不能作数。 四舍五入，这是第一次跟裴予同房间过夜。 虽然程洛看不见弹幕，但是光凭想象也知道，大家现在肯定在七嘴八舌地猜他们到底怎么分配的房间。 而裴予的情况无疑是最受人关注的。 也不知道裴予的粉丝们对他的了解够不够多，知不知道跟他做室友是个辛苦活。 “我睡窗边。”裴予淡声道。 程洛心想正中下怀，但还是客气地说套话：“窗边会比较冷……” “但是窗边的床有床垫。”裴予打断他。 程洛：“？” 他凑上去看了一眼，见果然如此。 窗边的床有厚厚的席梦思，看着就软，但是靠里的床则只有两层褥子垫子。 节目组在这方面还搞起雨露均沾来了！ 裴予看向他，见程洛左看看右看看，溜圆的猫瞳里流露出些许艳羡情绪。 “床垫可以让给你。”裴予挪开视线不看他，淡淡说道。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照顾弱者。” 程洛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词。 什么弱者，说谁是弱者？ 程洛不服地投去强者的一瞥：“大可不必。” 裴予沉默一秒，没有坚持：“随你。” 程洛想了想，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前面：“裴老师，你对……室友，有什么纪律吗？” 裴予似有不解地重复：“纪律？” 程洛主动坦白：“我睡相挺好，也不起夜，应该不会吵到你。” 裴予淡淡看向他，语气轻飘飘地问：“那梦游呢？” 程洛：“……” 糟糕，忘记自己曾经把梦游的事坦白给裴予了。 程洛大为后悔，当初脑子一热什么都说了，早知道这么快就分手了就不把这个应该带进棺材的秘密告诉他。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程洛面不改色心不跳，“早就没有了。” 虽然他对此并不确定，但是反正裴予并没有跟自己同房过夜过，这么也无法反驳。 果然裴予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而道：“睡吧。” 半小时后。 程洛对自己铺的这张床，感到十分满意。 还好他选择把几乎所有的物资都放在保暖上，电热毯铺好，暖水袋加热好之后，床就没那么“冻”人心魄了。 加之还在靠内的位置，窗户那边漏出的风影响不到这里。 唯一不好的就是床板太硬。 程洛躺了下去，觉得目前看来还是可以接受的，并不算特别膈人。更何况一般来讲睡稍硬的床还对脊椎有好处。 这么一想，应该算是裴予吃亏了。 程洛偷摸扭头看向另一张床上的裴予，见他只盖上了节目组准备好的一床被子，已经躺下合上了眼。 反观自己，还自己加了一层带来的厚毯子，尤嫌不足。 程洛缩手缩脚地蜷进被子里，只留着下巴以上的部位在被子边缘外。 借着昏黄的灯光，忍不住盯着裴予上上下下地看。 可惜，被子盖得严丝合缝，看不见手和脚…… “看什么。” 裴予蓦然出声，吓了程洛一跳。 他眨了眨眼，因为看得过于仔细眼睛都有些干涩了。 视线上移，对上裴予凉凉的目光。 “我想看看，”程洛如实说，“我听说你睡觉的时候连手脚放置的角度都是安排好的，所以想看看是不是，毕竟我也算是难得的见过你睡觉样子的人……” 话说到最后，在裴予那愈发清凉的目光的注视下，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程洛眼神飘了飘，自觉自己这个行为，不论对方是自己的前男友，还是只认识几天的陌生人，好像都有点那么不礼貌。 “抱歉，下次不会了。”程洛把下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以增加些许安全感，“原谅我的好奇心。” 裴予眼神略有些复杂，沉默许久后翻了个身，只留给程洛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然后丢下一句，掷地有声： “不信谣。” “……好的。”程洛自动补了下句，“不传谣。” 梦游 两张床之间有个难得四脚齐全的小凳子，被节目组充当床头柜来用，上面放了一盏已经不大明亮的小台灯。 因为已经看起来雾蒙蒙的了，还意外得很有夜晚静谧的氛围效果。 借着这点昏暗的光，程洛忽地瞥见裴予那边的床脚角落里，放着一只打开的行李箱。 嗯？不对劲。 程洛认出这是裴予的箱子，刚刚他就是从这只箱子里拿出了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 所以程洛很意外，这箱子居然没有被稳妥地关好，摆放妥当，而是就这么打开放在那里，甚至还有些歪歪扭扭。 这也太不符合裴予对秩序的高标准严要求了。 程洛忍不住多瞄了两眼，注意到了箱子里一条厚实的羊毛毯，顿时十分艳羡。 这叫什么，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程洛轻轻叹气，把身上盖的几层被子加褥子再裹得紧了紧，虽说再怎么努力也不如那箱子里的羊毛毯暖和。 而它此时就被主人这么蛮不在乎地丢在一边。 程洛觉得看不下去了，多看一眼就可能会忍不住大半夜去偷毯子。 他从被子里探出胳膊来，被子外的寒气让他瑟缩一下，最后一鼓作气伸手过去把床头小灯关掉。 房间蓦然被浓重的夜色笼罩。 眼前一片漆黑，视觉被遮盖之后，听觉便越发敏锐起来。 程洛听见了窗外簌簌的风声，冬夜下带着寒意的风声，以及窗户玻璃微微的闪动声。 程洛的目光投过去，心想这个窗户缝大概是有点漏风，也不知道裴予睡得那么近，会不会觉得冷。 好歹是把靠里的床让给了自己，要说一丁点愧疚心没有是不可能的。 他细细听了听，一片漆黑的房间内，听不到任何从那张床上传来的声音。 难道已经睡熟了？ 前几天不还在床头放安眠药吗，这就这么快就睡得鸦雀无声了。 程洛放轻了动作，蜷成一个圆圈增加温暖度，冰凉的脚都不敢往下多伸一点。 安静的夜晚成了他的保护罩，让他始终下意识有些不自在的情绪得到了难得的放松。 刚来到这个节目的时候，他不在乎是否出名也不在乎观众怎么评价，所以反倒没什么可顾忌的，还算自由自在。 但是裴予一出现，就完全不同了，起码每天都要分九成九的精力去猜裴予那冷冰冰的神情下到底在琢磨什么，以及掩饰自己跟他那段从未示于人前的过往。 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房内的黑暗，能够分辨眼前的事物了。 程洛侧躺着蜷着，半眯着眼，看到那边的床上的被褥，规规矩矩地隆起一个弧度，裴予背对着他躺着，一动不动。 真得是谣言？ 程洛模模糊糊地想，说不定被褥下看不见的地方，裴予真得在整理自己双手放的位置…… . 鸡鸣声响起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常以朝起得最早，双眼浮肿，脸色憔悴。 他站在后院前洗漱，因为直播还没开始，所以满头鸡窝一般的头发也没急着整理。 “嘶……”常以朝一面刷牙一面龇牙咧嘴，含糊地抱怨，“这水也太冷了……” “你这是咋了？”孟浅端着水杯从后面走过来，不明所以，“牙刷在你嘴里打你啊？” 下一秒，仰头含进一口刚接的水的孟浅：“嘶……” 常以朝笑道：“你还说我。” 孟浅一脸痛苦：“直接给我冻清醒了。” “你看着睡得不太好啊。”孟浅见常以朝一脸缺觉的样子，问道，“咋了？认床？还是因为太冷？” “……都不是。”常以朝深深叹气，“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会打呼噜那么严重，昨天汪老师把我叫醒好几次。” “哦吼。”孟浅说，“怪不得他现在都没起。” 提到这茬，孟浅小声说：“裴老师和洛洛也没下来耶。” 常以朝看向他，交换一个“我懂”的眼神：“感觉昨晚肯定对程洛来说不是一个好眠的夜晚。” “那肯定啊！”孟浅忍不住感叹，“如果是我，我估计吓得一晚上都睡不着，生怕一个翻身不规矩，把裴老师吵醒了。” “有这么夸张吗？”常以朝失笑，“虽然江湖传言有点可怕，但是这两天接触下来，感觉他虽然看起来冷得很……” 孟浅猛地做了个“嘘”的动作。 常以朝顿时收声，回头看去，果然见裴予一身冷戾气，站到几米远之外洗漱。 二人保持着同样僵硬的动作，看着裴予微垂下头打开水龙头，这么冰冷的水，居然直接捧了一捧扑在脸上。 孟浅、常以朝：“……” 两人无声地交换了眼神。 常以朝：我收回刚刚的话。 孟浅：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吗…… 常以朝：我不敢想象昨晚发生了什么。 孟浅：随机应变，保护我方洛洛。 交换完毕，两人挂上了温柔可亲的笑容： “早安裴老师。” 裴予冷峻的侧颜挂着些许水珠，眼见着仿佛要滴水成冰了。 “早。”他微微侧头，惜字如金地回了一句。 还是孟浅比较不怕死，一咬牙加了一句：“昨晚没睡好呀？要不要再补一觉，我们去做早饭。” 裴予继续往脸上泼了一捧水：“不用，谢谢。” 孟浅咕咚一下咽下想要说的话，跟常以朝最后交换了眼神： 起床气极重，速速撤退！ 两人悄没声息地走了，裴予还在原地试图让思绪清明一些。 虽说孟浅提补觉是好心，但是对于他来讲没有什么用。 只要每天晚上前两个小时没睡好，他这一夜就都睡不着了，再躺多久都是白搭。 而昨晚，恰恰好就没能在前两个小时睡好。 究其原因，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在熄灯两小时后，房间里另外那个人居然还能抵得住羊毛毯的诱惑没起来偷毯子盖。 . 程洛醒来的时候，觉得难得睡得还算舒服。 原本这种寒冷环境，他已经做好了一整夜睡不踏实的准备了，没想到除了刚开始睡的时候总是一阵阵磨人的微冷之外，后半夜就都睡得温暖又放松。 他先看向旁边的那张床，见人已经不在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也被铺得一丝褶皱也无。 程洛撑起上半身来，手臂忽地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他一低头，看清盖在身上的这张厚实的羊毛毯的时候，原本还有点迷糊的神志顿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立即反应过来昨晚为什么在后半夜睡得很舒服了，全是这张羊毛毯的功劳。 等等，所以……这张羊毛毯是怎么跑到自己身上的？？ 程洛愣在原地，半天理不清楚缘由。 他抬头看向角落的箱子，那里此时空空如也，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件羊毛毯占据了行李箱大半的空间。 材质上等，用料厚实，难怪保暖效果如此之好。 他脑子里跳出一个想法，又被理智强行压了下去，但是不多时又跳了出来。 难道是……裴予给自己盖上的？ 程洛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裴予怎么会给自己盖毯子，除非这张毯子上有毒，盖超过一个月就会不知不觉死去…… 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丢出脑海。 那难不成，是自己真得梦游了？时隔好多年又梦游了？ 因为睡前对这张羊毛毯过于垂涎，睡着以后身随意动，梦游着去拿过了这张毛毯？ 虽然对梦游的人是否可以做出这种举动存在怀疑，但是相对来讲，怎么都比裴予给自己盖毯子这件事更有可能。 毕竟后者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在这样一番头脑风暴之后，程洛接受了自己梦游的事实，依依不舍地在抱了一会毯子，然后忍着寒冷离开了温暖的被窝，快速穿上衣服。 想了想，又照着裴予的床铺，照葫芦画瓢地把自己的被子给叠了叠，然而怎么都叠不到那么平整的地步，就干脆把叠不好的部分塞进了里面，外面尽量抹平整。 乍一看还像那么回事。 立了大功的羊毛毯也被叠好，放回了行李箱，然后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房间。 他两只手揣进袖子里，心想今晚裴予一定会把箱子锁起来了，毕竟这才一晚上没锁，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正想着，身前就一面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程洛停住脚步，抬头看过去，见裴予神色不佳，脸上还有些未擦干的水珠，眼眸微低，蕴着晦暗的情绪。 程洛：“……” 他提了提气，还是不抱希望地小声问了一句：“请问你知不知道，毯子……是怎么到我身上的？” 裴予低眼看着他。 程洛不敢抬头，只视线飘上去，显得眼尾有些下垂，莫名有些可怜巴巴的。 裴予挪开了视线，语气里透着股“这还用问”一般的理所应当： “梦游。” 小太阳 沉默是今早的康桥。 纵使程洛已经猜到了这个回答，但是真得从裴予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又觉得难以置信。 刚刚还觉得自己梦游的概率要大于裴予给自己盖毯子，眼下裴予把锅这么干脆利落地往自己头上一扣，他又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冤枉。 因为刚刚睡醒不久，他的眼睛还有点湿漉漉的，此时盈满了虽不强烈但是挺有底气的质疑：“不会吧，没听过谁梦游还能这么有行动目标的。” 说着说着又觉得好像确实有人可以做到，转而不服气地小声自言自语：“再者说我这两年都没有梦游了啊。” 这句话传到耳朵里，裴予的肩背忽然幅度很小地僵了僵。 他看向低头琢磨的程洛，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低声道：“这两年，有人跟你同住吗？” 程洛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抬起眼看他：“没啊。” 裴予微僵的肩背慢慢恢复了松弛，淡声道：“那就是了。” 程洛：“？是什么？” “既然无人同住，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梦游？” 程洛：“……” 行，厉害，一针见血。 裴予说完就步履施然地转身走了，留下程洛在原地思考人生。 被裴予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 似乎有道理，自己压根没跟任何人同住过，就算自己梦游也不会有人告诉自己，除非安了摄像头自己查监控，不然还真不好说。 说不定他的灵魂每天晚上都安然入睡了，而□□成天夜夜笙歌呢？ 怪不得总是觉得懒懒地不想动，能坐就不想站，能躺就不想做。 程洛轻轻“啧”了一声，微微锁眉，开始觉得这情况有点严重，等这档节目结束怕不是得去医院看看，就是不知道要挂什么科。 “发什么呆？”一道声音有些不耐烦地在身后响起。 程洛的思绪被打断，转身看去：“汪晨？你……” 汪晨脸色极差，眼下微肿，完全没有平时那般贵公子的精致与矜贵，浑身都是一点就着的暴躁气。 程洛略吃了一惊，赶紧后退两步怕沾上这份戾气：“你这是怎么了？” 汪晨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抿了抿唇，调整了一下表情：“……没什么，没睡好。” 程洛象征性地表示为数不多的关心：“不习惯？可能今晚就好了。” “今晚就好？”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汪晨怒气的触发点，甚至翻了个跟他形象不符合的白眼，“除非把我打晕。” 顿了顿，又加重咬字补了一句：“或者把他打晕？” “他？”程洛捕捉到这个词，想了想，“常以朝？” 汪晨深呼吸两次：“快到点了，去直播区域做准备。” 他揉了揉脸调整表情，让自己起码在情绪上没有太大破绽。 见汪晨刚下楼梯就几乎进入了摒除私人情绪的工作状态，程洛无声地在心里给他鼓了两下掌。 是有点营业态度在身上的。 来到堂屋，空气里已经飘来了米粥温暖的香味。 许是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住了一晚增添了许多人气儿，连温度都似乎比昨天刚来时高了许多，没有那么冷得透骨了。 见厨房人多，程洛就没有去挤，而是去煤炉边处理了一下炭灰，再添了新煤，火瞬间就旺得多了。 “洛洛早啊。”孟浅过来暖手，凑过来小声说，“昨晚怎么样？” 程洛扫了一眼钟，见还有十分钟直播才开始，于是回道：“挺好的，没那么冷。” “真得？”孟浅有些意外，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发现还真得仿佛睡得不错，脸上都白皙里透着血色，没有昨天刚来时那么冷白了，“我倒觉得确实遭罪，主要也没带更厚的被子来。” 程洛微顿了顿，自然不会提自己梦游偷毯子所以才暖暖地睡了一觉，避重就轻道：“我特意带了电热毯什么的。” 孟浅举起大拇指：“先见之明。” 这么说着，他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仿佛裴老师是好像睡得很不好，而洛洛却一脸饱足呢？ 跟自己猜测的情况居然完全相反。 “来吃饭。”常以朝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餐，远远招呼道，“带麦吧，要开播了。” 孟浅没来得及再多问，一面带麦一面提醒：“记得一会别说漏嘴跟谁一间房了，节目组现在还要保密。” 程洛简短应了一声，按下麦克风开关，轻轻深吸一口气。 又多了一件不能说的秘密，这节目录得简直要比狼人杀还累。 【早安家人们！】 【刚到早八教室，准时打开直播间等着】 【巧了前面的家人！我准备上马哲】 【呜呜，我四节高数课】 【只有我是通勤路上在地铁里看吗】 【谁不是呢】 【我这地铁巨挤，我直接跟站旁边的姐妹一起看她的手机了，正正好】 【嘉宾们开始吃早饭了？】 【突然觉得他们也好惨，等到周末的时候我们还能休息，他们还要早八上播】 【何止，节目预告说过了之后要陆续开放至24小时直播】 【然后卧室再一公开，他们全天无休上班哈哈哈】 【这机制太绝了，嘉宾们是不是得报工伤】 【啊啊啊快点公开卧室吧，我真的急死了】 几人在圆木桌边坐了，端着刚出锅的白粥喝得雾气缭绕。 许是节目组觉得把生存难度值拉得抬高了，不符合一个恋爱综艺应有的样子，昨晚趁着他们睡觉，在厨房里增添了不少新东西。 程洛拿起火腿肠，再看一看面前的榨菜。 很好，柜子里还有一堆茶叶蛋。 节目组真是太善良了，恰好踩到他平时最常吃的早餐搭配。 其他人就不太一样了，大部分都吃得食不甘味，尤其是汪晨和陈弥，要不是碍于镜头估计脸都要皱在一起了。 汪晨格外不顺利，原本就因为没睡好浑身来气，更不用说这个火腿肠包装居然这么难撕。 手边又没有剪刀，要是用牙咬……不行，精心经营的贵公子人设就完蛋了，得被经纪人骂死不可。 正要放弃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常以朝注意到他的窘迫，伸手过来 ：“我来。” 由于昨晚自己打呼噜害得汪晨一夜没睡好，常以朝颇有愧疚心试图弥补，态度相当好。 汪晨动作僵了僵，实在自己没办法，把手里的火腿肠递给了常以朝。 “这里可以直接撕开。”常以朝一面操作，一面给他解释。 【这画面离谱中带着合理】 【我能说他俩让我有点嗑到了吗】 【别的恋综：帮忙剥虾，心动概率：帮忙撕火腿肠包装袋】 【常以朝好像在教幼儿园小朋友】 程洛端起粥碗喝着，看了会他们的互动，余光里瞥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裴予。 即使在这简陋拥挤的旧木桌边，男人依旧上身挺拔，姿态矜贵，正面色冷峻地剥着一个咸鸭蛋。 连蛋壳边缘都平平整整。 程洛粥碗挡脸，实在绷不住。 真不知道裴予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个节目，折磨自己，造福粉丝？ 【几百万人在线看大明星剥咸鸭蛋】 【裴老师剥咸鸭蛋剥出一种米其林的感觉……】 【猫猫！别以为你脸比碗小我就看不见你在偷笑啦！】 【真得哈哈哈，洛洛在偷笑，好难得见他笑呀】 【他笑起来好好看，好像有个很小的酒窝耶】 【我也发现了！！只有右边脸有！笑起来就明显了！】 【别喊别喊，猫猫又不笑了呜呜】 【忽然发现裴影帝不也是 ？从来没见他笑过，戏里都很少】 【不不，情况不一样，上帝造他的时候没给他点“笑”这个技能】 一顿极其简单的早餐吃完，常以朝主动收拾碗筷，颇有歉意：“没太有用这种锅做粥的经验，有点糊了，明天一定改进。” “挺好啊。”程洛闻言，说，“有一股焦香味，挺好吃的。” “是吗？”常以朝笑笑，大着胆子跟裴予搭话，“裴老师吃不惯吧？” 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完美主义者。 “没有。”裴予语气浅淡，客气疏离，“很合口，谢谢。” 虽说听得出是假话，但是常以朝还是对他如此给面子的回答受宠若惊，松了口气。 广播在此时响起： “各位嘉宾，各位亲爱呀~迎来了山村里的冬日朝阳，我们今天的惊喜任务也来了！” 闻言，嘉宾们有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笑了笑，有的淡淡扯了扯嘴角。 显然没人赞同会有“惊喜”，毕竟都被丢到这种生活环境里来了。 “今天我们有三组任务，六位嘉宾随机抽取，两两一组。” “顺利完成任务的嘉宾，每组可以选择给这座心动村屋添置一件物品，而完成度最高的一组嘉宾则可以添置两件，从大型家电到小物件都有，琳琅满目任君选择。” 广播里这句话一出，嘉宾们的神色都顿时添了添生气。 “都行？冰箱也行？空调也行？”孟浅小声祈愿，顿时充满了干劲。 程洛也难得来了点劲头，他不需要别的，给个小太阳或者小暖风机就行。 “请大家到后院门口抽签，并且注意，即刻解锁后院的直播权限，当前直播区域 ：后院、堂屋、厨房、餐厅。” 嘉宾们站起身，往后院走去。 后院挺大，有两块菜地，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只不过冬天来到，此时积雪满地，映着朝霞，光芒耀眼。 “抽吧。”陈弥说道，“总共六张，我们一起抽就行了。” 抽签完毕，程洛打开了拿到的纸条。 程洛：“……” 孟浅凑过来：“你是啥？……喂鸡？巧了我也是！！” “我是扫雪。”常以朝举手道。 汪晨见他这么说，捏了捏手上写着“扫雪”的纸条，差点没别过气去。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又是跟这一米七九的矮子抽到一起？ “我是买种子。”陈弥说道，眼里藏着点不情愿。 剩下的就只有裴予了。 跟任何人一组都比跟裴予强，陈弥烦躁地抿着唇。 “抽签已完成，下面开始计时，限时两小时，请嘉宾们前往前院门口，会有车来接各位。” 来到门口，程洛第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停好的交通工具。 三辆载满农具的三轮车。 【6啊哈哈哈哈哈】 【三轮车哈哈哈哈】 【不要把我笑死哈哈哈哈】 【这是那种开起来会突突突的三轮车是吧哈哈哈哈】 【太真实了，感觉马上要去农忙了】 刚坐上三轮车的时候，程洛还没意识到这情况的严重性。 毕竟只是喂鸡而已，能有多难。 直到他来到了养鸡场。 “你觉得我们两小时能完成吗？”孟浅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觉得自己置身鸡海，“洛洛，我觉得我无法呼吸了。” “不知道。”程洛不想多思考，只想抓紧时间赶紧做，只要完成任务，取暖器在眼前了，“试试吧。” 很快，程洛就头顶杂乱的鸡毛，一身狼狈，连麦克风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孟浅干脆也摆烂，拆了碍事的麦克风。 “说起来，还好是跟你。”孟浅笑道，“要是抽到跟裴老师一组，怪吓人的。” “……有那么可怕吗？”程洛已经干活干到有些神志不清了，只得随口敷衍道，“他不是挺和善的吗。” “是挺和善的。”孟浅想了想，“平时说话也很客气，但就是感觉……太冷漠了，而且他的身份那么特殊，久居上位的人，再客气也是人家客气，我可以不敢当真。” 孟浅找了个合适的描述词：“大概就像……无形的威压感？” 程洛没作声，心想或许确实是如此。 正因为如此，他当时才会在干出那种荒唐事之后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想做个鸵鸟一样赶紧跑路，或许就是被这种无形的威压逼得没办法。” 一个半小时过去，孟浅直接累到低血糖，实在干不动了。 程洛也近乎力竭，只能硬撑着继续，但是还是没能在两小时内完成任务。 孟浅很愧疚，程洛却并不忍心追究，只不过眼瞅着小太阳离自己而去了，伤心不已。 浑身酸痛地坐着三轮车回了小屋，发现另外两组都完成任务回来了，多少都有些狼狈。 甚至连裴予，笔挺整洁的高定大衣上都因为搬种子而蹭上了土，痕迹虽经过他的简单打理后已经不明显了，但还是感觉跟他这个人格格不入。 程洛凑在煤炉边取暖，因为干了一上午活反倒不觉得冷，还似乎有点腌入味了，一烤火就觉得身上一阵阵鸡毛味。 “祝贺各位嘉宾完成任务，大家辛苦啦~很可惜，喂鸡组没能在两小时内完成任务，失去了任意选添置家用的权利；扫雪组按时完成任务，可以选择一件；采买组因为用时最短，搬运的种子数量最多，可以选择两件。请各位移步村口的日用超市选购~” 程洛沉默着听着，越听越来气。 什么叫喂鸡组？ 叫名字很难吗？？ 孟浅哭唧唧地给程洛继续道歉：“呜呜呜都怪我……” “不怪你。无所谓，我也没什么想要的。”程洛被他弄得实在有点手足无措，毕竟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要哭的人，“真得没什么，无所谓。” 其他四人离开了堂屋，广播再次响起：“请喂鸡组一同前往哟~” 程洛：“……” 不带这么伤害人的吧。 比起单独留下来哄孟浅，或许一同去超市饱饱眼福更好。 这么想着，程洛拉着孟浅走出门外，一同跟车前往日用超市。 节目组随车跟着，随行摄像没有拍超市外的影像，而是跟超市负责人沟通好后先进去了。 其他人走进超市，裴予最后下车，程洛在前面顿了顿步子，状似无意地凑过来。 “裴老师，你有什么想要的吗？”程洛打探道。 作为优胜组，裴予和陈弥可以各选一件。 “怎么了？”裴予淡淡看向他。 “你知道小太阳是什么吗？”程洛暗示道。 裴予挪开视线：“不知道。” 程洛：“……” 他目送裴予往超市里走的背影，咬了咬后牙。 要小太阳不也是为他好吗？睡在窗边难道不嫌冷？ 程洛也跟着走进去，快到门口的时候见陈弥也还在直播画面外，笑着对他小声说：“你想要点什么？我选一样送你。” 程洛抬眼看他，微微皱了皱眉：“不需要，谢谢。” “取暖的东西要不要？”陈弥一脸“我还不了解你吗”的神情，“我看到有……” “进去吧。”程洛按开麦克风，径自走进了直播范围。 陈弥停住话头，转身走进去，在随行摄像的拍摄下走向了电器区。 然而刚刚来到电器区边，他就看到裴予已经先到了。 裴予步调缓慢地在超市里转了转，最终来到了电器区。 “裴老师？”陈弥上前搭话，“没选中吗？” 裴予目光凉淡，看向他：“没有什么需要的。” “那总得选一样，不能浪费了。”陈弥说，“我其实也没有特别想要的，所以我打算……” 他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就看到裴予漫不经心地抬眼四处扫了扫。 接着修长手臂一抬，随手指向了一台小太阳取暖器：“就它吧。” 袭击 “这件……” 陈弥看向裴予指的方向，笑容凝在脸上。 就这么恰到好处，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陈弥笑得十分勉强，瞬间头脑风暴，思考让裴予把这台取暖器让给自己的可能。 或者…… 他问道：“是打算放在客厅里吗？” 这样的话裴予的这台放客厅，自己再买一台送程洛，互不干扰！ 然而得到了不想听到的回答：“放卧室。” 陈弥：“……” 凉了。 要是再买一台送去程洛的卧室，就有些刻意去跟裴予对着来的嫌疑。 陈弥不情不愿地去了其他区域找别的电器，心下越发嘀咕，难道裴予是为了自己选的取暖器吗？平时也不见他觉得冷，穿得也不厚。 另一边。 程洛在小超市里漫无目的地逛了逛，导购员阿姨们凑在一起跟他搭话：“小伙子长得真标志呀，谈朋友没有？” “……”程洛一时有些不自在，摇了摇头，“没有。” 躲开了些，孟浅凑过来说道：“咋啦，是不是想起逢年过节亲戚催婚的场景哈哈哈。” 程洛怔了一下，似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半晌道：“我不太跟亲戚来往。” 孟浅随口应道：“那是只跟爸妈在一块呀？” 程洛没回答，单薄的眼皮微合，敛下视线。 “他们好像选好了。”孟浅指着收银台，深深地羡慕，“唉，本来我们也可以选两件，或者最起码选一件的，现在只能临渊羡鱼了。” “等下次吧。”程洛兴致缺缺地瞟了一眼收银台的方向，挪开目光。 半秒后，视线又挪了回来。 没看错的话，好像有一台取暖器，和一台电磁炉？ 程洛原本倦怠无光的眼睛瞬间多了两分神采。 但是这点神采没有立即放大，因为他发现分不清这两样东西分别是谁买的。 如果取暖器是陈弥选的准备自己用，那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买了想送给他，又更不能收。 为了避免空欢喜，程洛压下雀跃的心情，等买完东西所有人回了家之后再看。 刚回到家，陈弥抱起那台电磁炉，说道：“这个可以煮火锅或者汤粥，平时烧热水也很方便，放在厨房共用吧。” 裴予则一言不发地装好了取暖器，放在了堂屋里。 这下确定了东西的归属，程洛吊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裴老师还是接纳了自己的建议，估计昨晚在窗边也冷得不轻，也觉得取暖器很关键了。 上午的任务过于磨人，大家的体力都有些消耗过度，于是当天都没有再安排特别的任务，各自自由活动。 有了取暖器以后，程洛像是冬眠的动物得到了复苏，精力充足多了，主动处理了晚上的食材。 虽说处理得都不算很好，蔬菜切得东一块西一块，拿菜刀的时候仿佛刚跟自己的手认识。 “平时不太做饭吧？”常以朝已经把厨房当成了自己的家，看着他一言难尽的刀工，调侃道，“你这切得其实还不如徒手掰呢。” 程洛：“……确实不太做。” “那多幸福呀，你谈恋爱的话，就得是人家心甘情愿给你做饭。”孟浅在一旁插话。 程洛不作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因为洗菜的时候在冰冷的水里泡了太久，白皙清瘦的手很快就冻得有些红。 还一阵阵地发热发麻。 他下意识地回想起两年前跟裴予还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似乎确实吃过裴予做给他的饭，但是并不多，因为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分隔两地，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时他还会玩笑般地说，自己在这边吃泡面糊弄一日三餐，而男朋友则要出入各色商务宴请，得带点好吃的回来。 他记得很清楚，某一次裴予忽地说，其实不跟他一起吃泡面。 对这种话，程洛当然是不信的。 离开厨房，程洛来到小太阳面前烤火，把冻僵的手放上去暖着。 一直到晚上，程洛都像被温暖热源黏住的小猫，几乎没从取暖器边离开一步。 【我今天就看看程洛啥时候从取暖器旁边离开】 【裴老师选的这东西是选进了猫猫心里了】 【崽，你靠后点，一会头发烤焦了】 【同款姿势，我现在也在烤着】 晚上八点，直播间准时休眠。 大家拆下麦，每个人的状态都顿时松弛了许多。 “希望明天节目组不要再折腾我们了。”孟浅祈祷道，“说起来，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住哪？隔壁？” “那可不吗，那边的设备比我们齐多了，要啥有啥。”陈弥搓了搓脸，“来之前我可不知道是这样的，这节目怎么是这种主题啊？” “我也不明白，也联系不上经纪人。”汪晨对这句话产生了共鸣，“我签合同前看到的策划案不是这样的。” “啊……我也是。”孟浅茫然地应道，“我还以为就是这样的呢，玩得就是心跳。” “在这还有什么好心跳的。”汪晨烦躁地吐槽，“心累都累不过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看向跟所有人隔开一段距离，坐在一边的裴予。 他从伯父那里得知裴予要参加这档节目时，已经怎么都想不通他怎么会来这种糊咖都瞧不上的综艺，更不用说现在这档节目的录制环境这么差了。 而这几天，裴予完全没有体现出半点不悦，而是顺其自然地全盘接受了，永远都是那般无波无澜。 难道对这跟策划案上完全不同的内容早就得知吗？ “对了，这个给你。”常以朝伸手过来，打断了汪晨的思路。 “什么？”汪晨看见常以朝就想起昨晚那折磨人的鼾声，气不打一处来，没什么耐心地接过他递来的东西。 是一副耳塞。 “这就是我今天选的东西。”常以朝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戴着吧，保险一点。当然我会尽可能不打扰你。” 汪晨神色一怔。 今天扫雪的时候，常以朝就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量，所以去超市选物品的时候他主动让出了选择权，全程没参与，也没关心常以朝选了什么。 没想到放着那么多有用的东西不选，居然选了个耳塞。 “你……”汪晨捏着着小耳塞，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哪怕选个加湿器也行呢！ 这几天又是风吹，又是火烤，脸都爆皮了！ 然而话到嘴边，看见常以朝那颇为期待的小眼神，又没开口说下去，只得生硬地说道：“……谢谢。” “不谢不谢。”常以朝心中的愧疚消退许多，转而看向还在取暖器前蜷着的程洛，“要不……这小太阳今晚你们带回房吧。” 他又看向裴予：“反正也是裴老师的东西。 ” “是啊。”孟浅打了个哈欠，“我看洛洛简直就是离不开啊。” 被烤得几乎冒热气儿的程洛一动不动，已经快睡着了。 “早点睡吧。”一直没说话的裴予淡淡说道。 他一发话，其他人也都动了起来，都想早点回床上躺着歇一歇。 并不算方便的洗漱过程结束后，三三两两都上了楼，就剩程洛磨磨唧唧地到了最后。 原因无他，水烧起来太慢了，他又实在不想用冷水，生生等到最后好容易洗漱完。 裴予往卧室走去，远远转身看见在小太阳前有些犹豫的程洛，说道：“带回去。” 程洛立即动作，把小太阳开关拔了，托起底座抱进怀里。 裴予看着他麻利的动作，沉默地转身。 明明就很想把小太阳带回卧室据为己有，却不肯主动付诸行动，非得等自己发话。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裴予凉凉地说道：“很喜欢？” 从买回来开始就恨不能抱着不撒手，差点就想跟它融为一体了。 “……”程洛顿了顿，语气平静，“还行吧。” 裴予：“……” 志气不大，口气挺大。 “你手里还拿着什么？”裴予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副护膝，“从哪来的。” “哦这个啊，常以朝给的。”程洛解释说，“他说带了两副，本来打算给自己室友的，但是汪晨不想要，他看我怕冷就给我用了。” 裴予缄默半晌：“是吗。” “是啊。”程洛打了个哈欠，“他人挺好。” 裴予没再接话，只是加快了步子。 抱着取暖器回到卧室，程洛拎着插座找开关，才绝望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里的插座分布比较稀疏，自己床边就只有一个插座。 这里也没有插排，他也没有带，连床边的小夜灯也是电池的。 这就意味着，如果要用取暖器，就得把电热毯给拔掉。 程洛设想了以下这个情形，顿时浑身抖了一下。 冰凉的被窝，要靠体温去暖，这真得是冬日噩梦，光想想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那就只能…… 程洛哀伤地看向裴予那边，他的床边也有一个插座，且没有用上。 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取暖器放在他那边了。 裴予察觉到程洛浓重的哀伤，看他的样子，如果身后有条尾巴，估计尾巴尖都垂到地上去了。 “可以让取暖器对着你。”裴予说道，“也能起到作用。” 程洛长长叹气。 “不了，还是给你用吧，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程洛说道，“窗边还是挺冷的，有风吧？” 裴予神色微微一顿，似没想到程洛会这么大方地割爱，半晌才道：“……不要勉强。” “倒也没勉强。”程洛继续叹气，“主要是隔这么远，对着我也没用啊，热度传不过来。” 裴予：“……” 他眉眼敛下来：“那随你。” 程洛把取暖器抱过去，替他插上，转了转角度对着裴予的床。 走回去的路上，步子相当慢。 真是心痛。 心痛得都要滴血了。 程洛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冷冰冰的那半边空气里。 他正准备铺床，看见床上的羊毛毯，抱了起来。 “……这个，我是现在还给你，还是回去洗过了还给你？”程洛看向裴予，略感抱歉，“不好意思，要不你今晚把箱子锁上，我就拿不到了。” 毕竟是梦游拿了人家的，不太应该。 裴予：“……” 他似乎没想到程洛会这么说，半晌才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洗过……还给我？” 这句话听在程洛耳中，感觉像个陈述句。 “对，干洗可以吗？”程洛倒不觉得奇怪，他知道裴予的洁癖有多严重。 灯光昏暗，明灭的光线下，他看不清裴予的表情，但觉得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不高兴，难道是觉得洗过了也不行？ 啧，完美主义人设不改，挺难伺候。 “那……”程洛想了想，“我赔你一条新的？” 希望不会太贵。 裴予依旧不作声，神色似乎更冷了，半晌才道：“不必，并不值钱。” “值不值钱是一回事，我该赔给你是我应该的啊。”程洛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低头看向这张毯子，“这是哪个牌子的……” 裴予忽地打断他，声音低冷：“跟我算得倒是很轻。” 程洛动作一顿，他正在倒弄毯子，有些没听清：“什么？” 裴予很快敛了眼中的情绪，半晌才说，“你先用，之后我安排人清洗。” 程洛没再推辞，毕竟这羊毛毯真得太暖和了，他抱着羊毛毯放回床上，发自内心地深表感谢：“谢谢。” 裴予视线淡淡地看向别处，回以同样疏离的语气：“不必。” 程洛开了会电热毯，等被窝暖和多了才钻了进去。 房间里暗下来。 这是第二个晚上跟裴予独处于同一个空间了，相对于昨晚，他觉得略微适应了一些。 最主要的是，裴予比想象中的要好说话得多，在许多时候他甚至都产生了错觉，仿佛时间又倒了回去，又回到了他刚跟裴予认识的时候。 而不是在不体面的分离过后，再次相遇。 程洛蜷起身体，毯子盖到下巴，不知是不是错觉，毯子上有一丝丝属于裴予的凛冽古龙水味道，像春日下初融的雪。 或许裴予真得不记仇了吧，他模模糊糊地想。 也不知道是不记仇，还是与自己有关的都不记得了。 . 午夜。 裴予从不安稳的浅眠中意识回笼，觉得暖和得有些不适应，额头甚至渗出一丝丝薄汗。 身后的小太阳火力开得太大了，烤得身后都有些发烫。 不用说，一定是程洛开的，选了最大档。 这么大的火力，估计也有能力穿透几米远的空气，给程洛那边带来一点热度。 他正想起身，忽地听到身后一声响动。 裴予下意识地停了动作，脊背一僵。 脚步声微微响起。 从方向上看，似乎渐渐近了。 裴予合着眼，微微抬眉，细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这是终于忍不住了，想来偷摸把取暖器转回去吗？ 难道忍着冷到了此时，都没睡着吗。 早知如此，何必睡前非要逞强。 但是听起来……这脚步声并未有刻意隐藏声音的痕迹，哪像是大半夜想趁人不备做事的架势。 脚步生渐渐来到了床边，然后停了，不再有声音。 裴予心下打了个问号，这是…… 接着是仿佛有十几秒之长的沉默，久到他几乎怀疑是不是真得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四周漆黑一片，窗外冬声呜呜，倒一下子令人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他并不觉得程洛在这大冬天的有这份闲心，挨着冻对自己恶作剧。 裴予正要转身看去，忽地感觉身后的被子边缘被人一掀，寒意顿时透了进来。 而比这寒气更快的，一团柔软温暖的触感麻利又熟练地溜了进来，就像被灵活的猫咪趁机袭击，蜷缩着靠在他的背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