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推演游戏永罪诗人》 第一章 推演公司的招聘测试 “哒、哒。” 雨幕中,短靴踩到了地上的积水,溅起浅浅的水花,很快融合在密集的雨点子里,没掀起一丝涟漪。 不远处的一座废弃工厂孤伶伶显出轮廓,在黑夜中静静矗立,如同一只低伏的巨大魔鬼,等待猎物的到来。 虞幸一手撑着黑伞,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用袖子擦了擦飘到脸上的一层薄薄水雾,在工厂大门处停住脚步。 门后似乎有谈话的声音。 “其他人已经到了吗?”他喃喃道,背后传来一阵冷意。不管怎样,在接近午夜的时候孤身前往城郊工业区的废弃工厂,听起来都有些诡异和大胆。 下了出租车后一路走过来,他已经心惊胆战好久了,腿都有点软,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跟着他似的。 风夹杂在雨中,发出时隐时现的空洞呼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毛骨悚然的东西,虞幸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恐怖片片场,握住伞柄的指节发白,和他苍白如鬼魅的面庞不相上下。 他身体不好,还胆小啊! 这地方给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但他不得不来。 因为在大学刚毕业的年纪,能找到一份月薪超过6000的工作,实属幸运,哪怕这份工作的要求有些奇怪。 虞幸深深地呼吸着,突然很后悔,之前就不应该参加那个公司的面试!越想越诡异…… 三天前,在朋友的推荐下,他去参加了一个名为推演公司的企业的招新,那位人力资源部经理看到他后非常满意,提出了一系列诱人的薪资待遇,条件是在三天后的午夜十二点,前往城郊庆元制药厂进行一项测试。 这家公司的业务偏向猎奇娱乐,包括恐怖短片制作,网络恐怖片投资,恐怖怪谈体验直播等等,总的来说就是各种作死,需要员工拥有一颗坚强稳定的心脏,以及理智的头脑。 所以今晚的测试,实际上可以算作一次胆量与反应考核,只有合格才可以进入公司工作。 虞幸外形条件过于优越,虽然身体有些不太好,但心脏没问题,还是被人力资源部的经理看中,想招进来做主播。 “也不知道这个公司靠不靠谱……网上的评价倒是不错。”虞幸嘀嘀咕咕给自己壮胆,现在就算是后悔也迟了,这不来都来了,不如看看所谓的考核究竟是什么样的。 工厂里好像已经有人了,总比他一个人要有安全感得多。 将伞收起靠在大门边,虞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t恤和卡其色工装裤,深呼吸,推开了生锈的厚重铁门。 嘎吱—— 刺耳的声音被暴雨隐没,工厂废弃了半年多自然是断电的,从门缝里透出几束朝向不同的手电光,虞幸的到来被距离门内不远处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注意到,止住话头朝他看来。 “你们……好啊。”虞幸总算看见了人,心放下一半。 他一眼扫过去,发现人力资源部经理的助理也在,似乎是姓郝,除了郝助理和他自己,在场还有五个人,三男两女,都是长得不错的那种,看来和他应聘的是同一个岗位。 “你好你好!”一个棕发小哥热情的招招手喊他过去,他小跑几步凑过去,又对郝助理打了个招呼。 “郝助理晚上好。” 郝助理是个三十出头的胖胖的男人,看上去十分亲切,闻言冲虞幸点点头:“晚上好啊,这下人来齐了。” 站在助理旁边的长卷发女生借着手电的光看到了虞幸的脸,发出一声感叹:“哇偶,小帅哥,还有五分钟你就迟到了哦~” 这不是……还没迟到呢吗……虞幸心里打了个哈哈,不太好意思地道:“这个,路上有点慎人,车开不进来,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胆小还来这家公司应聘啊,哥们儿你挺牛!”棕发小哥哈哈一笑,倒是没什么恶意,就是心直口快。 郝助理微笑着道:“我们公司的主播分为很多种风格,淡定风固然火,但是也需要那种一惊一乍的风格,更能让观众感同身受嘛。” 虞幸勉强一笑:是啊,我要是受到惊吓,那绝对是一惊一乍的,叫声比鬼的存在都吓人的那种…… 没办法,胆小,天生的。 见时间差不多了,人也已经到齐,郝助理便说起了正事:“今天叫你们来是进行测试的哈,我问你们,关于庆元制药厂,你们了解多少?” 虞幸身旁戴着眼镜的清秀男人不急不缓地回答:“六个多月前,庆元制药厂发生了一起命案,媒体报道过,制药厂老板夜里上吊死了,工厂的一切生产陷入停滞,没多久就宣告关闭。” 长卷发女生立刻接话:“说是自从工厂里死了第一个人之后,就一直发生怪事,差点又闹出人命,直到废弃才消停。后来拆迁队来施工,工人都说夜里见鬼了,鬼不让他们拆工厂,工人吓坏了,换了几批都是这样,最后就不了了之直到现在。” 俗套的流程,像极了劣质恐怖小说,还有信口胡邹的都市传闻——一般都是营销号为了流量瞎写的,可信度极低。 所以这两人虽然打听到了这些,说起来却都不以为然,只当是一个传一个的谣言而已。 “还有吗?”郝助理似乎还挺满意,看向几个没发言的人。 “这……我了解的和他们差不多,毕竟媒体就报道了这些。”棕发小哥挠挠头发,剩下的人中,一个短发姑娘和一个戴着口罩的青年都点头表示情况相同。 “我倒是知道点别的。”虞幸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都最后一个到了,总该挽回一下在“未来上司”和“未来同事”心中的形象,“庆元制药厂暗地里生产假药牟取暴利,害了不少人,听说,制药厂老板不一定是自杀,可能是被……”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其他人都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个媒体没有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戴眼镜的男人淡淡地瞥过来,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 “是啊,当时不是定性为自杀案了么?”短发姑娘也奇道。 虞幸道:“我有参与调查的朋友,他告诉我的,不过由于保密规则,他不能说太多,透露的东西也是模棱两可,但总比没有好。” “如果真是这样,”长卷发女生兴奋起来,“这样传闻的逻辑才更通畅嘛!不然自杀有什么好变成鬼的。” 虞幸干笑一声:看出来了,这姑娘胆子是真的大,起码比他强。 郝助理拍了拍手,赞扬道:“工作前收集信息是好习惯,不管怎样,这个习惯在以后也要继续保持。” 他说着,突然压低了声线:“不过,这些传闻几分真几分假,能吓退那么多人,这厂子里肯定有不寻常的东西,你们今晚的测试就是要待在工厂里四小时。” “待会儿我给你们一人一台便携式相机,你们开启摄像功能,接下来四个小时就带着相机在工厂各处活动,除了上厕所外不能停止录制,四小时后,没跑出工厂并且录制间断不超过五分钟,就算合格了。” “这么简单?”棕发小哥一愣。 简单吗?虞幸看着黑漆漆几乎是几米开外一片模糊的空旷一楼,再次鄙视起自己的胆量。 “当然没这么简单。”郝助理却是笑了起来,肉在他脸上挤出几道浅浅的褶皱,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相机分发给六个应聘者,“先拿好。” 虞幸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郝助理的手背。 一阵冰凉的触感从郝助理手背上传来,冷得他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冰?像是没有温度的死物。 这念头一出,虞幸先被自己吓了一跳,都怪这个环境老让人往恐怖了想,他摇摇头甩掉了多余的思绪。 “相机里的电池电量很低,你们要在工厂里找到被我分散藏起来的电池,电池都是用过的,只剩一层浮电,想确保四小时不断电,大概需要八枚。”郝助理笑眯眯地宣布了补充规则。 应聘者们纷纷表示知道了,郝助理便拍拍衣服准备走人:“记得行动时开着相机,我四小时后回来,通过相机的记录内容来判断你们测试通不通过,好了,加油!” “好!”众人纷纷应道,不管差事美不美,得让领导感受到工作积极性啊。 虞幸见助理已经走到门边就要出去了,他盯了会儿地面,突然问道:“郝助理,天冷了,你夹克好像薄了点,会不会冷?” 此时正是九月中旬,原本天气还很燥热,这两天却雨水不断,硬生生把温度压到了一个让人不得不穿长袖的地步。 短发姑娘瞪大了眼,心道这关怀上司的剧本怎么也不该是个男人拿啊,抢她活干呢? 郝助理听到虞幸的问题,停住了脚步。 几秒后,他转过头来,胖脸上浮起一个标准的笑容:“不冷。” 顿了顿,他盯着虞幸的眼睛,又追加了一句:“一点都不冷,这样的温度,非常好。” 那平和的语气让人莫名打了个寒颤。 直觉上,虞幸把“不冷怎么手这么冰”这句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郝助理仍然带着笑容,朝五人挥了挥手,便从大门处离开。 离开时,他还非常“好心”的将门关了起来,只剩下六个应聘者在手电光中面面相觑。https:/ 虞幸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好率先开口,便低头鼓捣相机,没一会儿就摸清了使用方法。 开机后,相机右上角的电池电量只剩下五分之一,他随意调了一下,发现相机有夜视模式,倒是让他们在黑暗中行动方便不少,就是有些费电。 想来,找电池的规则就是为了督促他们在工厂里活跃,总不能缩在一个角落四小时也算过关。 只是,相机上怎么有点粘粘的? 他不知摸到了哪儿,食指和中指上传来一股异样的触感,趁着手电还没关,他暂时放下相机,把手伸到光底下。 淡黄的光束底下,他手指上的鲜红,如同盛在白瓷盘里的红宝石一样,竟然如此的显眼。 虞幸立刻意识到,是血。 郝助理给他的相机上,沾了血。 第二章 钥匙锁?那你让开 血液粘稠,明显还未干涸,就好像是刚抹上去的一般。 “……我嘞个。” 为了恐怖氛围竟然还做了道具血吗喂!?是道具血吧!? 虞幸心里一颤,没控制住差点把相机扔出去,其他人被他的动静吸引,纷纷看过来。 “怎么了?”棕发小哥伸头,见虞幸脸色白得吓人,不由好笑,“还没开始呢你就吓着了?” “有血……血……”虞幸扬着相机给棕发小哥看,当然了,对方在一片黑咕隆咚里啥也没看见。 清秀男人倒是反应过来,迅速摸了一遍自己的相机,嗅了嗅手心:“我相机上也有。” “我也有!”短发姑娘小声惊呼,“是番茄酱吗?” 几人这才注意到了,自己拿到的相机上都沾了红色液体,还散发着淡淡的腥味,显然和番茄酱岔远了。 “可能是假血,拍戏什么的经常用的那种,今天不是给我们试胆的嘛,我猜,不仅有假血,工厂里可能还布置了别的东西呢!”长卷发女孩嘻嘻一笑,狡黠地给出了一个猜测,众人一听,觉得这逻辑没错,便放下心来。 虞幸长出一口气,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毕竟相机是郝助理给的,只有郝助理可能布置这些,而助理这么做,意义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让他们体会一把“鬼屋”夜游的感觉,看看做主播的潜质…… 可是乍一看到还是会下意识被吓啊! 我只是想找个工资看得过去的工作而已,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嘤。 相机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冷藏柜里的尸体,他悄悄叹了口气,将相机举至眼前,利用夜视模式观察了一下周围。 他们从大门进来,身处一间大厅,大厅出口应该是连接着办公室、员工换衣间、原料储藏室等地方,现在看不到。 而大厅的情况用一个词就能概括:破败。 能用的机器早就撤走,剩下几张损坏的设备立在空地上,地面布满了灰尘和破布袋、碎木板。 如果把电池埋在角落里的小杂物堆中,想找出来就得费一番功夫了。八枚电池,意味着一枚电池只能撑半小时左右,需要抓紧时间。 “那个,不先互相认识一下吗?”等到所有人都熟悉了相机操作,短发女生无奈地笑笑,怎么大家一个两个都没提这件事呢? “对哦,我太兴奋了忘记了。”长卷发女生响应得很积极,她的声音和人一样略带张扬,非常外向,“我叫张舒雅,特别喜欢看恐怖片,去过国内大大小小的鬼屋,对于各种套路掌握很深哦~” “我叫唐黎,这是我妹妹唐媛。”清秀男人礼貌地点头,虞幸意外地抬眼看了看,没想到这个男人和短发女孩是兄妹关系。 “方瑞,今年刚毕业。”棕发小哥一身短袖显得有点突出,任谁都得感叹一句小伙子你是真不怕冷啊。 虞幸先把夜视关了省电,规规矩矩介绍:“虞幸,虞姬的虞,幸运的幸。” “赵一酒。”那个戴口罩的青年还是第一次开口,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眼神锐利,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阴郁。 他声音拥有一种冰冷的特质,一说话就让刚刚熟络一点的气氛冷了下去。 “额……”方瑞眼角一抽,随即提议道,“我们还是先找电池吧,效率起见,两两分组怎么样?” “好,我要跟我哥一组。”唐媛自然而然地靠近了唐黎,人家兄妹一起天经地义,没人能反对。 “两两走可以啊!”张舒雅笑吟吟地往虞幸这儿瞟了一眼,“我重度颜控,你们懂的。嗯……虞幸对吧?我们一组吧,这样我就可以罩着你啦?” 美女主动示好,真令人羡慕啊!果然这年头还是看脸吗?方瑞心中感叹,随即就听虞颜控福音幸犹豫着道: “那个……还是算了吧,我不太擅长和女生相处,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女生。” 方瑞:兄弟牛逼,感恩家人。 张舒雅被拒绝有点不开心,但她高傲,听到照顾这两个字也就知道对方没把她的能力放在眼里。她不想再做多余的争取,剩下的方瑞和冰碴子赵一酒之间,她根本不用考虑多久。 她的情商还是很高的,当下摆出遗憾的表情:“方瑞,小帅哥不想要我,你就收留我一下?” “当然。”方瑞悄咪咪冲虞幸比了个大拇指,也不管虞幸能不能看到,高高兴兴完成了分组。 虞幸自然是和沉默的赵一酒分在了一起。 之后,三个临时小组划定了搜查范围,虞幸两人分到了工厂最右侧的三分之一块场地,没有大厅,房间比较多,路线有点复杂。 时间宝贵,象征性互相鼓励几句,众人就散开,朝自己的搜查范围走去。 两个青年一路无话,赵一酒似乎是性格如此,而虞幸则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大部队分散后,空旷破旧的工厂就显得更阴森了,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都会有回音,加上窗外的雨声,给人一种有不属于他们的脚步声跟着他们一样的错觉。 右侧正是大厅出口,一条窄窄的走廊刚好只能容纳两人并行,虞幸一手手电一手相机,落后赵一酒半步走着。 由于走廊封闭,没有窗户,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握在手里的光束能给人带来一些安全感。 “你怕鬼?”冷淡的声音如一盆凉水浇在冰箱里,瞬间冻成冰棍,虞幸一愣,才反应过来赵一酒在主动搭话。 想来是他表现得的确不积极不大胆不淡定,不过赵一酒的语气里好像是没有嫌弃的意思。 “世界上应该没有鬼的吧,我怕的是视觉听觉上的jumpscare,还有细思极恐型的暗示,这是生理和心理的自然反应。”他勉强找了个解释,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弱鸡。 “是吗。”赵一酒的面容在黑暗中看不太清,他好像是回头瞥了虞幸一眼,在虞幸无辜而真诚的表情中眨了眨眼,再次沉默。httpδ:/m.kuAisugg.nět “……” 这天聊不下去。 走廊不长,赵一酒目不斜视,周身气压低沉,虞幸则不停地改变手电照射范围,果然,没走几步,他就看到墙体中一个拳头大小的老鼠洞里躺了一枚小小的圆柱形金属物体。 “电池!”他心情好起来,在赵一酒默默地注视下上前弯腰,伸手要去捡。 可就在这时,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会出什么事吧……这么想着,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去拿。 然而,事实证明,男人的第六感也是很强大的。 修长的手指刚握住电池,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虞幸就眼睁睁看到洞里多出一抹夹杂着微弱紫色的青白。 那是一只手掌! 一只男人的手从应该是被老鼠或虫子啃食出来的洞中挤出,长了眼睛一般,死死扣住了虞幸的手腕! 冰凉,松弛,触感像死人的手。 这手一接触到虞幸的皮肤,他就感到冷气顺着这一处直接窜上天灵盖,冻得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鬼啊!!”虞幸惨叫一声,立刻后退,手腕处传来一股拉力,好像想把他整个人硬生生拖进小洞里似的。 赵一酒看出他挣扎得吃力,拽住了他的后衣领,虞幸只感觉对方一接触到自己,老鼠洞里的人手就松开了。 那只手缩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虞幸惊魂未定,手腕生疼,怕不是待会儿就青了。 “这是什么?”他有点慌。 郝助理安排的道具?还是躲在墙对面的“鬼屋演员”? 赵一酒蹲下来,用手电照了照老鼠洞里,甚至大胆戳了两下:“是正常的墙体,那东西不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 按照张舒雅说的,这东西勉强能有个合理解释,可不管是故意布置的道具还是藏起来的人,可以自动消失吗? 这好像说不过去。 “刚才那只手,不像假的。”虞幸皱起眉头,察觉到不对劲,他摸着手腕处的皮肤,搓了搓浮起的一圈鸡皮疙瘩喃喃道,“尸体我熟,它就像那种已经完成自溶分解,但还没有开始腐烂的……” “尸体你熟?”赵一酒瞥了他一眼,有点意外。 “……随口一说而已。”虞幸笑了笑,随后摊开手,这枚电池到底还是被他拿到手了。 赵一酒“呵”了一声没深究,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没过多久他看了一眼虞幸,终于说:“……今天晚上有点奇怪。” “怎么?” “其实我是第一个进入工厂的,进来之前,我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有个影子在晃,以为别人先到了,进来后却没看见。”赵一酒的刘海半挡住眉毛,眼神中满是怀疑。 “后来你们一个个进来,我一直没发现最开始的影子到底是谁。” “别吧,这个时候你讲鬼故事,我可就要当真了啊。”虞幸试探着后退了一步,那紧张的神色成功让赵一酒感到一丝好笑。 “我认真的。所以我在想,今晚这个测试,到底是不是单纯的公司招新,或许还有别的事被隐瞒了。呵,如果你是个无神论者,当我没说。” 虞幸脸色苍白:“无神论者……我时而是时而不是,一般考试成绩公布前和游戏抽卡时不是,其他时候都是。” 赵一酒:这可太真实了。 “总、总的来说,就是你如果告诉我这儿真有鬼,我也可以接受。”虞幸的声音在故作镇定中打着颤,回头看了看,工厂大门已经远离了他,“我能现在走吗,再也不回来的那种。” “来都来了。”赵一酒面不改色说出了中国人使用率超高的台词,“万一是我想多了,你就被公司淘汰了。”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那儿有扇门。” 这扇门位于走廊尽头,拦住了两人的去路,赵一酒明显是打算继续走。 虞幸内心挣扎一番,在没有确定到底会不会撞真鬼之前,还是输给了工资的吸引力,他压制住想一路跑回家的冲动,看着赵一酒上前推门:“……锁住了。” 想不通,都废弃了你锁它干嘛?虞幸问:“什么锁?” 正准备踹门的赵一酒随口回答:“普通钥匙锁。” 庆元制药厂装修粗糙,门锁当然也用不上密码锁电子锁这种东西。 “那你让开,我来开门。” 虞幸把相机放到地上,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根铁丝就凑了过去。 赵一酒:? 朋友,你技能点分配得挺新颖。 第三章 我这一棍子戳下去 铁丝插进去十几秒后,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生锈的铁门在刺耳的声响里被风吸开,一股阴冷的空气与唰唰下落的灰尘一起扑倒两人脸上, “开了。”虞幸收起铁丝,用手挡住灰,若无其事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成果,又捡起相机贼兮兮躲到后面,“你请。” 反正都知道他胆小,那就让胆大的先上。 “仅仅半年就锈成这样。”赵一酒却没急着进去,尽管透过门缝,已经可以看到一处新的黑暗空间,他还是不急不忙抹了一把铁门上疤痕般难看的锈迹。 “我们这一带本来就潮湿,入秋之后雨水多,这儿又没人打理,生锈很正常,你看墙上也有不少地方发霉了。”虞幸随手指指,果然墙角处除了蜘蛛网,还附着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霉菌。 “嗯。”对方应了一声,直接把门一推到底,门后是个新的走廊,宽敞得多,左侧是墙面,右侧是一个个房间。 离他们最近的房间门框边挂着块白牌子,上面写着办公室01。 虞幸用手电照向更远点的地方,顺着排过去,还有办公室02和办公室03,再远一点的是资料陈列室和厕所。 在办公室03和资料陈列室之间有一条岔道,黑漆漆的。 厕所之后是另一扇铁门,看上去后面还有其他区域,但是根据虞幸出发前上网搜到并且记在脑子里的工厂地图来看,那属于分到中间区域的唐黎唐媛的搜索范围。 他握着手电,分出两根手指把软软垂落的刘海理顺了点,用下巴指了指办公室01:“进去看看?” “等下。”赵一酒从地上踢起一块小木板,鞋尖一顶,就把木板卡在了门缝里,将门掩上解释道,“防止风把门关上。” 为什么要防止?虞幸眉角一阵阵跳动,这是在暗示他们之后会需要逃跑吗?别吧…… 赵一酒同志,可以请你继续发挥自己话少的高冷风格,不要把事情说得这么明白,让我白白紧张行吗? 心里自我欺骗和安慰一通,虞幸跟着赵一酒,走到了办公室01的门前。 办公室的门没有锁,轻轻一拧门把手就开了。 里面没什么物件,乍看上去基本上都随着工厂的废弃、人员的撤出而被搬空。 能藏东西的地方,只剩下靠着墙的木柜和门对面的办公桌,还有办公桌另一侧的沙发茶几, 进入办公室后,既要拍摄又要翻找电池,虞幸和赵一酒只能关了手电,开着相机的夜视模式行动。 夜视模式中的屏幕透着绿色的幽幽荧光,在黑暗中带来一丝森气。 没再言语,两人还算默契的分开,赵一酒去搜办公桌,虞幸径直走到储物柜前。 按他的计算,六人需要四十八枚电池,如果推演公司没打算刻意淘汰谁,那么电池就不会低于这个数,再将电池分散到这个工厂各处,基本上一个房间怎么也会有一到两枚电池。 储物柜上的灰尘厚厚的,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动过了,他打开柜门,望着上面留下的浅浅指印,一个困惑浮现出来。 “奇怪,灰这么厚,公司的人来藏电池的时候,是怎么做到不留下痕迹的呢?” 一路走来,由于要注意电池,他看的很仔细。 现在才想起来,似乎一直……没看到地上留下的脚印。 只要公司的人近期来过,就不可能连脚印都没有啊。 一旦起了疑心,细节就一个接一个浮现出来,他心跳快了一拍,维持住镇定从相机里将柜子里的东西看了一遍。 没用完的牙签桶、不知道原本装着什么的空方铁盒、意味不明的破布片、意味过于明显的假象牙雕刻物……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上面没有电池。 他蹲下来,拉开下面的抽屉,抽屉一共三层,他从下往上拉,底下两层都没什么东西,直到最上的一层,拉开时发出了咕噜噜的滚动声。 “你最好自戳双目。”阴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发现站在办公桌后的赵一酒手里拿了张纸,对方露出来的眼睛盯着纸上的内容,刚刚仿佛只是照着一读。 “办公桌抽屉里放着的。”赵一酒见他回头,才把纸象征性朝他扬了扬,“上面写着你最好自戳双目。” “哦……”虞幸才不想自戳双目,他感叹一声赵一酒的声线跟鬼差不多吓人,低头看自己打开的抽屉里装了什么。 两颗圆滚滚的珠子随着惯性滚到了抽屉最边缘,虞幸一愣:“黑玻璃珠?” 他伸手一捞,手心传来的触感却让他一下子毛骨悚然。 “软的!啊!!!” 粘稠中还带着点温热。 这特么什么黑玻璃珠子,敢情这是“双目”啊! 赵一酒被他吓得手一抖,放下纸往虞幸这边快步走来,就见两颗什么东西朝他扔了过来。 他头一偏,东西砸在身后的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扔玻璃珠干什么?” 这声响,就是玻璃啊。 虞幸懵懵地面对着疑问:“那是软的。” “硬的,都碎了。”赵一酒如同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无情地反驳回来。 “不可能……”虞幸不信邪地来到碎裂的珠子旁边,用相机对准了其中一个,碎片反射出半透明的光泽。 “……”虞幸难以置信。 我出现幻觉了? 由于自己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太过浓厚,导致紧张之下出现了幻触? 那粘稠温软在他记忆里越来越清晰,他皱起眉头,不相信是自己的问题,决定把事情跟赵一酒说清楚:“我刚才把它们拿起来的时候,它们分明就是眼珠……” 虽然眼珠滚不出“咕噜噜”的动静,这也是他一开始就认为是黑玻璃珠没往别处想的原因,可到手里的触感也是实打实的。加上办公桌上的纸条恰好提到双目,事情不可能这么巧。 “按你这么说,”赵一酒沉吟片刻,“是有东西干扰了你的触觉,故意吓你。” “是、是这样吗?”这么说的话,这里有鬼是板上钉钉的了吧! 一次就算了,第二次中招,虞幸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里找死,他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凉飕飕的。 “我要离开。” 他虽然想要一份好点的工作,但不至于察觉到明显的诡异还要继续受罪,工作还有下一个,命可就一条。 命可就一条啊。 想到这里,他更坚定了:“你呢,一起走吗?还有另外四个人……” 赵一酒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你真要走?” 虞幸觉得他问的莫名其妙,不走留在这过年吗? “也对。”赵一酒自顾自点点头,“这里有点危险,那就一起走吧。” 真是个奇怪的人。虞幸笑笑。 另外,从赵一酒握着的手里,他隐约看到了一截电池。 “……”看来电池在办公桌那边,可恶,凭什么,受惊吓的是他,拿电池的是别人啊喂? 走出办公室01,虞幸脸色有点不好,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上厕所:“我上个厕所再走。” “哦?”赵一酒瞥来一眼,“你现在还敢进厕所?” 自古以来,在恐怖领域,无数影视作品和都市传闻中,厕所都是当之无愧的高危地段。 厕所里的花子、厕所里的镜子、厕所里的敲门声、厕所里没纸……哪一个说出来都很可怕啊! “生理问题,又不是我想的。”虞幸踌躇一下,“你陪我去下行吗?” 一个人还真不敢进了。 “嗯。”赵一酒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和虞幸一起走向走廊深处的厕所。 经过岔道口时,小道里深邃的黑暗让虞幸不由得加快脚步,生怕迟一秒里面就出来个鬼脸送他上天。 随着工厂的废弃,厕所也有很久没人打扫了,两人一进去就闻到一种混杂而成的古怪味道。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这间男厕竟然是隔间分布,小便池被分隔开来,彼此之间视线不通。 “这不是容易出事吗……” 虞幸忍着不适进入了最外面的隔间,赵一酒就站在隔间外等他,也算是在冷漠的外表下有颗古道那个一丢丢热肠的心吧。 隔间里放着一根拖把、一个垃圾桶,好像没什么异常。 “能帮我拿一下相机吗?”他有点羞耻。 “我觉得,你还是带进去好。”赵一酒这次居然没答应。 “为什么?” “直觉。” 好吧…… 虞幸听话的带上了相机,他总觉得赵一酒在这个场合下过于淡定了,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听劝告应该没错。他刚走进去,把相机放在地上对着墙拍摄,想着赶紧完事出去,根本不打算关隔间门,一阵风就吹过来,冷得他一哆嗦。 与此同时,门也被吹关上了。 要糟?虞幸瞬间警觉起来,迅速搞定拉上裤子拉链回身推门。 “……” 门打不开了。 “赵一酒?” 没人应答。 完了,完了,完了……虞幸顿感头疼,这是要来第三次?为什么老是他啊? “我没纸,聋了,不买东西,别问问就是可爱,不想听隔壁讲话,也不用隔壁塞纸,放过我吧求求了QAQ……”碎碎念之下,他拿起了相机,随时准备门一开就跑路。 “哗啦啦——” 便池里传来冲水的声音,正关注着门缝的虞幸身体一僵,立刻道,“我聋了,我瞎了,自戳双目了,看不到你,别白费力气……” 实在是怂得彻底。 可是,嘴上说着自己瞎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用余光一点一点望向便池里。 一双通红的眼睛正巧和他对上。 惨白的脸泡在水里,黑色长发涌出,堆积在池子里把池子堵得严严实实,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 浮肿变形看不出原貌,只觉得既丑陋又可怖,女人的身体似乎还在下水道里,正努力地往上爬,她的嘴咧开,发出一阵牙齿碰撞般阴森的笑声。 “咯咯咯……” “鬼啊!!!”这是虞幸半小时不到第二次叫出这两个字,他这次是万分的确定,去尼玛的招新测试,就是把他们送鬼窝来了! 女鬼的脸越来越近,看样子很快就要从便池里爬出来了,她的笑声也越来越大,其中似乎参杂着一些不好辨认的语句:“咯咯咯……把……眼睛……戳……” 虞幸当时就绝望了。 他一伸手拿起旁边靠着的拖把,脚踩住拖布一用力把木棍抽了出来,无辜而恐惧地吼道:“是不是说了我胆子小别吓我啊!笑屁!” 随即,一棍子戳在女鬼脸上,给她戳回了下水道里。 第四章 别相信任何人 所有不该有的声音都在这一棍子中停滞下来,虞幸胸口剧烈起伏,头部传来眩晕感,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体力本来就比一般人差,这一会儿连翻被吓,已经让四肢产生脱力感了,拿住相机和木棍都已经是勉强。 “噜……”女鬼的眼睛瞪大,嘴里进了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 他趁女鬼愣神的功夫,想靠着门休息一下,没想到刚靠上去门就开了,让他差点失去重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可以走了?”他一喜,甩了甩发昏的脑袋,稳住身形扔了木棍就往外跑。 身后传来垃圾桶翻倒的动静,虞幸回头一看,女鬼正愤怒地挤出一条胳膊,撑在瓷砖面上,骤然出来一大截。 “大姐我错了!”他仓皇道歉,一抬眼看见洗手池那边,赵一酒用手砸碎了灰蒙蒙的镜子,此时也转过脸。 “这边!”不知道在虞幸被困住时赵一酒遇到了什么,脸颊上居然多出一道血口子,口罩都被扯掉了,露出一张五官深刻的冷峻脸,他对虞幸短促地招呼一声,立刻朝外冲出,“远离镜子,跑!” 远离镜子? 这地方到底几只鬼? 虞幸没空多想,下意识跟着赵一酒的背影跑,中途还偏头瞅了眼碎裂的镜片。 镜片由于蒙灰过久,他又离得远,什么都看不真切,可视力很好的虞幸却隐隐从中看到了一只正在窥视外面的眼睛…… 伴随着通往狭窄走廊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镜中的眼睛眨了眨。 “瞎了瞎了什么都没看见。”他后悔自己好奇心重,喘着粗气刚出厕所范围,就被一条有力的胳膊捂住嘴,拉进了不知何时打开了门的资料陈列室。 “唔!”他瞳孔紧缩,挣扎了两下,余光却瞄到熟悉的衣服布料。 赵一酒用另一只手轻轻关上门,发现虞幸不再挣扎和“呜呜”叫唤,就松开了手,小声道:“蹲下。” 虞幸懵逼地和对方一起蹲下,见赵一酒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往外跑?” 他刚离开厕所没看见赵一酒,而且之前铁门明显打开了,他以为是对方跑太快已经溜了,还感叹了一下果然用木板防止铁门关闭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行为。 没想到赵一酒居然在拉开铁门后,又折返回来选了离厕所最近的一个房间躲藏,这得多胆大? 他声音控制得很好,除了挨得近的赵一酒,稍远一点就会以为是什么风声,赵一酒便也没让他闭嘴,而是简短地回答:“它们迟早会追到我们,不如卡视野……来了。” 虞幸立刻噤声,僵在原地如一块石雕。 追出来的应该是女鬼,她从便池出来需要一定时间,这才给了两人选择的机会。 按照正常思路,她会认为两人趁这个时间从外面的走廊往大厅跑了,会直接追过去。 可是……就怕鬼的思路不正常呢。 虞幸一点一点转动头部,他想起陈列室的门边,有两扇没有遮挡的玻璃窗户。 “咯咯咯……” 十几秒后,女鬼带着她的笑声从门口经过,听声音走得很果断,并没有分一个眼神给近在咫尺的资料陈列室。 等到笑声远去,完全听不见了的时候,虞幸才松了口气,刚想说话,赵一酒眼疾手快地又给他捂上了。 几乎是同时,陈列室的窗户外传来一声响,一个影子贴了上来,牙齿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分外明显。 从虞幸的视角,刚好可以从下往上仰视到一张紧紧贴在玻璃上的扭曲白脸,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滴溜溜直转,把陈列室里的景象打量了一番。 冷汗瞬间顺着虞幸的额角往下流,冰冷地顺着脖颈滑入领口,让他一颤。 他和赵一酒的位置不算安全,如果女鬼再动动头,几乎就能看见他们了。 好在她终究是没动那关键的一头,仿佛只是每个房间都要看一下,很快移动到一岔道之隔的办公室03窗户前,又是一阵响。 虞幸睁大着眼睛,待到女鬼愤怒的“哼”了一声,打开了半掩着的生锈铁门,才用眼神示意赵一酒把手拿开。 “吓死我了。”他嫌弃地擦了擦嘴巴,大口呼吸着,赵一酒瞧着就要淡定得多。 两人站了起来,虞幸还没庆幸一下,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直接往前倒去——没能五体投地,在接触地面前被赵一酒拽住胳膊,半扶着站稳了。 “受伤了?”赵一酒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关心,依旧冷淡。 虞幸缓了缓:“没,是贫、贫血。” “……”赵一酒感到一言难尽,半晌嗤笑一声,“病秧子。” 虞幸:这……我还真没法反驳。 随即他想起来了:“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严重吗?” “你进入隔间之后,我看见洗手池里有个电池,就去拿。”赵一酒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摸出一手指血,他不在意地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镜子里的我背后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用手想捂我眼睛,我看不妙就把镜子砸了,但是那道身影的指甲还是刮到了镜子里我的脸,现实里也留了一道痕子——不深,一会儿就不流血了。”筷書閣 撞鬼实录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虞幸真想感叹一句“哇偶”。 还没等虞幸问,赵一酒又接着说:“对了,我发现一件事,关于鬼出现的规律。” “这个我也发现了。”听赵一酒说出受伤原因,虞幸结合之前的种种,不难推测出一个规律,他叹了口气,“只要我们动了电池,鬼就会感应到,然后过来找我们。” 第一次,是他拿了老鼠洞里的电池,洞里伸出一只鬼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现在那里已经青了。 第二次,应该是赵一酒拿到了办公桌上的电池,导致搜查柜子的他被扭曲感知,将玻璃珠当成眼珠。 第三次,他好好的上着厕所呢,赵一酒动了洗手池里的电池,才让两只鬼同时找到了他们。 ……这么一想他好亏。 为什么每次不管是谁碰的电池,鬼找的都是他啊喂,凭什么,难道他长在鬼的审美上了? 这似乎不大对劲吧喂! “对。第三枚电池我拿到了,我就是凭借这个猜测才敢进陈列室,只要我们不动陈列室里藏着的电池,鬼就发现不了我们。”从赵一酒的语气听,显然也知道是自己的行动害的虞幸差点裤子都提不上就挂了,当下语气缓和了一点。 “……所以,找电池根本是个陷阱?”虞幸不自觉低头,这才发现由于害怕,他的左手一直紧紧攥着相机没有放开过。 距离零点已经过去接近半小时,相机的电量显示出危险的红色。 郝助理不怀好意,骗他们去找电池,实际上在给鬼送坐标? 看着即将耗尽的电量,虞幸沉默了一下,还是从兜里掏出老鼠洞捡的电池给相机换上。 直觉告诉他,虽然电池和鬼有直接关联,但相机没电更不会是什么好事。 赵一酒也换了一块电池,然后道:“走吧,这里太危险,我们最好尽快离开。” 他打开陈列室的门,先一步走了出去。 “诶,等一下。”虞幸摆弄着相机,嘀咕一句,眼里升起疑惑。 他趁着断开录制时间没超过五分钟,翻看了一下相机内的拍摄记录,发现除了他拍的这半小时外,还有一段十几秒的视频。 赵一酒没听到他的话,已经从外面走过去了,他看时间足够,直接调出了视频,顿时,郝助理那张胖胖的脸就占据了整个屏幕。 与那亲和有礼的形象不同,视频里的郝助理满脸惊恐,甚至一脸血迹。 画面抖动,他好像在奔跑,气喘吁吁对着相机的摄像头低吼:“鬼藏在应聘者里!别相信任何人!!” 郝助理身后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郝助理,只不过脸上带着标准的笑,背着包,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视频中,郝助理惊恐逃窜了几步就被身后的“东西”追上,沾着血珠的刀高高扬起—— 唰—— 什么东西飞溅到镜头上。 视频结束了。 虞幸沉默地看着,歪了歪头。 那是真正的郝助理,被发给他们相机的郝助理……杀掉了? 等等,重点是他说什么? 鬼藏在应聘者里? 别相信任何人? 比如,赵一酒吗? 鬼使神差的,虞幸抬头看了一眼门口。 下一刻,他心脏骤然发紧,就见本该走了一段距离的赵一酒,正阴郁地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虞幸:诶嘿,您还别说!就这么一看,这家伙真像鬼!走路没脚步声的嘿~ 赵一酒盯着他的眼睛,这么近距离地看,脸上的血痕分外显眼:“你刚才在看什么?” 虞幸:诶嘿,您还别说!我突然想起来我就是一棍子戳在女鬼的脸上了对吧,位置真巧啊,就是性别不太巧…… 这个气质不同于常人的阴郁青年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淡得仿佛错觉的笑: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气氛一下子危险起来,黑暗中虞幸的刘海有些凌乱,随着半低头的动作盖住了神情,整张脸模糊而不真切,没人看见他面色古怪了一瞬,随后“高高兴兴”地举起了相机:“你看你看,你看这个!大发现!” 赵一酒愣了一下,探头看去,虞幸把刚才看的视频重播了一遍,顿时,不和谐地谋杀再一次变成了这片黑暗空间的背景音乐。 相机里藏着一个非常直接的提示,而所有人在一开始都没想到去调看。 如果早点看到,应聘者们一定会更加小心,起码不会蠢萌地认为异常事件是公司安排的考验。 “……”看完后,赵一酒一言难尽地瞥了虞幸一眼:“我突然不知道胆小和胆大这两个形容词哪个比较适合你了。” “嗯?”虞幸疑惑地看向他。 赵一酒先是顿了一下,半晌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是鬼,知道自己露了马脚,直接杀了你?” “那肯定不怕,咱害怕得有逻辑的怕,你想嘛,如果鬼因为露了马脚就要杀我,是不是说明这个马脚对它十分不利?”虞幸露出莫名的微笑,天生微微上翘的眼尾霎时间冲淡了他眉眼间萦绕的恐惧和紧张,竟给了赵一酒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要真是这样,我还真该高兴一下,鬼也有怕的东西。” “现在的问题其实是,郝助理说鬼在应聘者里,可杀掉他的鬼与他长相一致,也就是说,给我们相机的郝助理,即是鬼,又是非应聘者,那它的立场是什么?” “我们这场测试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听着虞幸的分析,赵一酒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心中升起些许疑惑。 他总觉得看完录像后,虞幸给他的感觉与一开始不太一样了,好像一瞬间就冷静下来……不,不见鬼时的虞幸一直都算冷静的,应该用别的形容词,但他一时间想不到。 对了。 是违和感。 第五章 这就离谱,你演我?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在空旷处产生一阵阵沉闷的回音,女人形单影只,临时搭档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里是工厂左侧,大厅占比最多的一部分,通过一条短短的走廊连接更衣室、厕所和两间小休息室。 张舒雅对着相机,表情不复一开始的轻松,她一边向前走,一边环视左右,透着一股谨慎:“方瑞怎么上个厕所上了快十分钟啊……” 又等了一会儿,她有点闲不住。 周围空空荡荡,从开始测试到现在已经过去接近四十五分钟,但由于大厅中杂物分散,可以藏电池的地方太多了,她和方瑞还没有把大厅搜完。 她回想起刚才捡电池时在一个坏机器里看到的人头,心里有点发怵。 推演公司的道具做得太逼真了,还会眨眼睛,还会伸舌头。 那舌头好长,让她想起庆元制药厂上吊自杀的老板。 奇了怪了,以前玩过那么多鬼屋,恐怖的也不少,她都没问题,怎么偏偏这次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呢? 张舒雅深深呼吸一口,掏出随身带着的甜味糖果补充糖分,试图让自己心情好起来。 她举起相机,让相机对着前方的路,自己像正在直播的主播一样讲解起来:“测试难度比我想象中大,电池藏得很好,我到现在也只找到一枚。”筷書閣 “方瑞去上厕所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其他四位离我很远,我现在一个人在大厅里……等等,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她压低声线,凝神去听那突然响起的“咚咚”声。 这声音若有若无,似乎是从厕所那边发出来的。 “是……方瑞吗?他没带纸?”张舒雅迟疑地猜测,脚步往厕所的方向动了动,又停了下来。 “会不会是他在逗我玩呀,他去了这么久,难道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听着越来越急促的声音,张舒雅一咬牙,还是往厕所里走过去。 她从连接大厅的走廊穿过,走得越近,咚咚声就越发刺耳。 她不由得怀疑起来,这会不会又是特意设置的一个惊吓点? “方瑞你在吗?在里面吗?我是张舒雅。” 她站在厕所门前,迟疑地伸出头去往里看。 这个废弃工厂厕所是隔间式的,对方还在敲门,可见隔间门关着,她倒不用担心贸然去看会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 然而等她的声音在空旷处打了几个转直到消散,厕所里面都没有人应答。 她又往里看了看,从门板的震动幅度看出,敲门的是最后一个隔间。 这更奇怪了。 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方瑞应该不会去最后一个隔间上厕所。 他不是喜欢寻刺激的人,所以这逻辑说不通。而且,方瑞不至于不回答他的问题吧。 里面的难道不是方瑞?那是谁在敲门? “……哼,还真当我这么容易被吓到?”她脑海里浮现出鬼屋布置者胜利的嘴脸,干脆踩着高跟鞋“噔噔噔”上前,拉了拉最后一个隔间的门。 门打不开。 她故意说:“里面有人吗,是没纸了吗,还是掉厕所出不来了?要姐姐给你送纸吗?” 回应她的只有愈发急促的“咚咚咚”。 这种厕所的门下有条缝。 张舒雅掏出手电,打算用手电提供视野,结果手电闪了两下,发出“兹——”的轻微响声,然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灭了。 不会吧? 道具可以配合吓人,但手电可是她自己从家带的啊,这个时候坏掉,有这么巧的事吗? 她心中隐隐犯了嘀咕,家中老人说过,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日,该不会……这地方真不干净吧? “不,不可能,都是心理作用。”她喜欢玩鬼屋看恐怖片,都是因为知道鬼不存在,才有一种去探究真相的兴趣。 要告诉她真有鬼?她不信! 把坏了的手电收起来,张舒雅带着隐隐的不服气,直接半跪下来,俯下身,用一只手垫着脸以免蹭一脸灰,另一只手拿着开夜视的相机,眯起眼睛利用相机屏幕去看门缝。 说来也怪,她刚低头,敲门声就戛然而止。 而相机传来的画面中,门缝里干干净净,只有蹲坑和垃圾桶的底部部分。 什么也没有。 可什么也没有就很离谱,没人的话,谁敲的门? “那就不是公司的人在搞鬼,是机关!”张舒雅嘴里小声确认,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厕所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张舒雅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看去,正好看见墙后露出的一片衣角,衣角停留了一会儿,她试探着问:“方瑞?” 像是在故意逃避她似的。衣角一动,消失在墙后。 虽然张舒雅不愿意承认,不过她的确有了远离这个诡异厕所的理由,她对着相机小声道:“门口说不定是方瑞,我去找找他。” 她脚步匆匆出了厕所,推测着衣角的方向,进入了不远处的更衣室。 她前脚刚离开,隔间里就传出冲厕所的声音,打不开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只惨白的手猛地从缝里伸出来,它张开手指在空气里摸了一遍,没摸到人,似乎有点愤怒。 半晌,它才悄悄缩回去,顺便关上了门。 张舒雅不会知道自己躲过了什么,她看着房间里一排排带标签的柜子,还有横在房间中央的四张供人坐着换衣服的大长椅,感到匪夷所思。 人呢? 好好的组队打副本,怎么变成单刷了呢? 她无声地喃喃道:方瑞真不靠谱啊……早知道不如选那个赵一酒做搭档了,起码不会把一个女孩子丢在原地就不管了吧? “彭!” 回应她的,是更衣室被狠狠甩上的门,这一下真把张舒雅给吓到了——这么安静的环境,就连暴雨的声音都被半隔在了外面,突如其来一声巨响,心脏都能给吓飞出来。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转身跑到门边拍打起来:“谁在外面?该死的,还把门锁了……” 足足僵持了五分多钟,她终于是不甘心地停了下来,确定外面的人就算没走,也不会给她开门了。 那就先在更衣室找找电池吧,说不定找到了就能离开了呢?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耽误了半天时间,现在已经零点五十七了。 的确得赶紧找电池了,不然待会儿相机没电,被淘汰了就难受了呀。 当下,她也没空去纠结,立刻打开了每一扇能打开的柜门,借着夜视在里面摸索。 “没有……” “这里也没有……” “不科学啊,这么大的地方,怎么说也该有三四枚电池吧,是不是被方瑞搜过了啊!?” 她把最角落的柜子也摸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电池。 一点零一分。 相机没电,自动关机。 “还有五分钟……”她流下一滴冷汗,抿了抿唇。 她开始怀疑,公司人力资源部里的某些人内定了新人,拉着别人陪跑了。 故意把电池分配地点告诉内定的,通过分开走的提议,方便淘汰别人? 最开始提出两两分组的是……方瑞。 正好他借口上厕所,就玩儿失踪! “该死的。”眼看找到电池无望,她还被关在更衣室里,她就懒得维持女生的风度,直接骂了出来。 等一切结束,她就去曝光这场有内幕的测试! 五分钟一晃而过,黑暗的更衣室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压抑。 张舒雅坐在长椅上,反正已经被淘汰,她打算睡一会儿。 突然,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碰了碰她的脚腕,让她一下子鸡皮疙瘩升起一片。 “谁!?” 她手电筒坏了,相机也关机了,只能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去照。 就在她惊呼出声后,碰到她脚腕的东西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一下子把她扣住! 是一只手! 张舒雅寒毛乍起,在接触到那细腻的皮肤后,她终于一声尖叫,意识到那不是道具。 脚腕处传来猛烈地拉力,她被扯到地上,手机顺势飞出,砸到墙上照亮了一小片墙角。 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腿爬上来,最终,阴冷的压力停留在她的双眼上。 “不,不要……”张舒雅恐慌起来,她剧烈地挣扎,却被禁锢在原地,一根手指拨开了她的眼皮,让她的眼球暴露出来。 她看清楚了究竟是什么在她眼前。 “不要啊!!!” …… 二十分钟前。 虞幸和赵一酒没在资料陈列室待太久,除了大致分析了一下局势,他们还跑到办公室02和办公室03找了一下电池,由于不想碰见鬼,他们找到电池后并没有拿,只是记住了位置,准备有需要时再说。 之后,两人就顺着来路往庆元制药厂大门走去。 必须一提的是,他们的手机虽然显示一切正常,也有信号,但拨出去的电话永远打不通,各类社交软件上的发言则会获得一个红色感叹号。 虞幸捧着手机挨个试一遍的时候,虽然在得知这里真有鬼后就已经预见到这样的情况,但还是在赵一酒嫌弃的目光下哭丧了个脸。 他苦着脸叨逼叨:“你说,为什么鬼可以干扰电子设备呢?这是不是佐证了一些人的磁场理论?期末考的时候根本不用信号屏蔽仪,放只鬼在走廊上,效果拔群了就。” “这样考生还能写的下去卷子,我就佩服他们。”赵一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个无聊的假想话题,说完他就后悔了,怎么就被虞幸这玩意儿的不着调传染了呢? 当他们穿过大厅,成功来到大门处时,虞幸的怨念达到了顶峰。 “我就知道!意料之中!” 大门根本打不开,虞幸捏着铁丝鼓捣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没锁,开不了是有别的原因。” “应该是被鬼物的非正常力量封住了。”赵一酒身手利落地一脚踹在门上,大门晃都没晃一下。 他便不再做尝试,反倒是一低头,眉头皱了皱。 两秒后,他眸光一闪:“你说郝助理没有脚印,就是从大门这里看出来的?” “嗯?是啊,郝助理只在这附近活动过嘛。”虞幸正在继续努力研究门锁,随口回答。 赵一酒却眼睛一眯,有种不着边际的猜测居然被证实了的荒谬感。 他知道那股子违和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虞幸一直表现得很怕鬼,但是实际上他的每一步行动都没有躲避鬼物的意思,就如同嘴里嚷嚷着“我这次又要不及格了”然后考了个全班第一一样。 这就离谱——虞幸并没有告诉过他郝助理没脚印。 赵一酒是现在才发现,通往大门的脚印只有他和虞幸的,于是想起零点的时候,虞幸曾问郝助理冷不冷,还目送着郝助理离开,于是想套个话。 没想到真让他诈出来了。 虞幸这下意识的回答,表明其真的在当时就发现郝助理没有脚印! 那么问题来了,正常人谁会没有脚印?几个应聘者的脚印都杂乱分布在各处,可以在这么多灰中不留下痕迹的……只能是鬼吧?虞幸在一开始就知道郝助理是鬼,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那之前胆小的表现就无法解释了。 还有在得知这里有鬼就要回家的这个举动,也是与此矛盾的。 结合虞幸在冷静和慌张之间反复横跳的表现、对问题重点的提取和分析能力…… 赵一酒脑子里的思绪一下子清晰,综上所述,很可能……虞幸在演他! 是在扮猪吃虎吗!? 他阴霾地目光盯住虞幸后背,盘算着对方的目的。 第六章 你是尖叫鸡么? 对此浑然不觉的虞幸收起了铁丝,感觉身后这人好像不大对劲。 背后突然有了一丝丝凉意。 赵一酒是吃冰棍儿长大的吗? 人形自走小空调! 他还没转过头,突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太好了!你们在这儿!张、张舒雅不见了,能帮我去找一下吗?” 虞幸偏头看去,只见方瑞正跑过来,一副终于有救星了的表情,对方跑到近处才停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快、快到一点了,张舒雅失踪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缓了口气,方瑞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棕发,期待地望着两人。 “不见了?” 赵一酒收起对虞幸的探究欲,冷然看向方瑞。 “对!”方瑞见这俩人一个满脸冷漠,一个满脸茫然,不由得额角一抽——这俩佛系大老爷们儿咋就不关心一下失踪的美女呢? 而且,这地方邪门的很! 他只能抓抓头发主动解释道:“零点三十五的时候我肚子疼去蹲了会儿厕所,决定顺带把男厕所给搜了吧,就在最后一个隔间捡到一枚电池。” “啊……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没有?”虞幸好奇地问。 “啊,这个嘛……我拿完电池想着不能让张舒雅一个女生在外面久等,就马不停蹄回去了,不过在回去之前,我好像隐约听见了脚步声。” 虞幸拉长音调“哦~”了一声,迅速推断出一种可能。 拿电池会受到鬼物攻击,是他和赵一酒总结出来的规律。如果他们没错,方瑞拿了电池一定会吸引鬼物注意,要是鬼物没遇上方瑞…… 那应该是离得最近的张舒雅被攻击了,就像赵一酒拿电池,无辜的他却被攻击一样。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方瑞就是六个应聘者中的鬼物,搁这儿装大尾巴狼呢。 赵一酒催促:“接着说,你回去之后呢?” “哦,回来后没看到她,我就在附近找了半天,这不就遇到你们了吗。你们说,她会不会跑到其他区域了,诶对啊,你俩来大门这儿干什么的……”方瑞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狐疑地看了看他们,“不会是想走了吧?” 虞幸一听就伤心了:“这也要走的了啊,门打不开,信息也发不出去,我们被困在这儿了。” 他想了想,大声道:“诶,我悄悄告诉你一秘密,这儿真的有鬼,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方瑞点头如捣蒜,实不相瞒,他和张舒雅在大厅找到那两枚电池的时候,有一颗人头从机器里伸出来,张舒雅认为那是道具,他却看见了,那颗人头底下连着的不是什么机械机关,反而空空如也! 他告诉了张舒雅,张舒雅还笑话他看错了。 点完头他问:“窗户呢?窗户能打开吗?” “……” “……” 虞幸和赵一酒突然沉默。 忘记了。 还有窗户呢。 最近的窗户就在旁边,他们过去推了推,不出所料,窗框像是被锈住了一样,无论使多大力都无济于事。 只能看到外面的暴雨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肮脏的玻璃上,偶尔一道闪电照亮天际,惊雷发出闷响。 他们顺着墙,又推了几扇窗,都是一样的结果。 赵一酒抿了抿唇,他忘记窗户是因为,他早知道窗户和门都出不去,才没在意这个。 虞幸这么急着出去也能忘?果然有问题吧。 对方会不会和他一样…… “啊!!” 就在这时,隔着几层墙壁的地方,隐隐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打断了赵一酒的猜测。 “女人的叫声。”虞幸把目光从外面的荒凉景色中移开。 方瑞一惊:“是张舒雅,在厕所那边!我们快过去!” 他一马当先跑过去,剩下赵一酒和虞幸面面相觑。 赵一酒似笑非笑:“敢去吗?” 虞幸果断摇头:“不敢,我就算了……诶我去,没注意,相机没电了!” “好,你说你去了。”赵一酒拿出了企业级理解,然后从兜里掏出在厕所洗脸池拿到的、也是两人现在唯一的一枚电池冲虞幸摊手,“电池,去就给你。” 虞幸抱着关机的相机可怜巴巴地望着赵一酒,又瞅了眼电池。 现阶段,他觉得没做到郝助理交代的“规则”,应该不是件好事,万一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那可就凉凉了。 但是赵一酒也只有这一枚电池,给他的话…… 虞幸问:“那你怎么办?你相机再有两分钟也要没电了吧。” 由于夜视开的时间不同,没电的时间也会有些许差距。 赵一酒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指尖碰到冰冷的金属,他冷声道:“我比你安全。” “那我去!”虞幸求生欲满满,迅速接过电池就边走边换,“快走吧。” 两人的商量其实很快,方瑞也才刚跑到走廊。 他们追上去的时候,就看见方瑞在拍一间房间的门:“声音应该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怎么办?她会不会出事了?” 虞幸往门边看了看。 白色牌子上写着【女更衣室】。 “妈的,锁住了!”方瑞声音里透着急切,想必谁都不希望真出事,那就代表着事情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砰砰砰的拍门声打破了寂静,虞幸一听来了精神: “锁住了?那我……” “没时间了。”赵一酒打断他,轻轻松松把方瑞这个看起来很壮实的小伙子推到一边,抬脚就是一踹! 门,在剧烈震颤中被踹了开来。 虞幸:这位朋友是不是踹门上瘾啊…… 他们冲进去,四下环顾一周。 “啊!!”又是一声尖叫,这是虞幸发出来的。 一具没有眼睛的尸体就靠在门框边,长长的卷发凌乱搭在脸侧,双眼的空洞往外渗着血,血顺着脸颊蜿蜒向下,直至在地上凝成一摊。 虞幸叫出声的同时,已经躲在了赵一酒背后,赵一酒甚至可以从对方拽住自己后背衣服的手指上感受到颤抖。 这…… 他不禁自我怀疑起来,如果对方是伪装的话,会这么逼真吗? 瞥了眼尸体,他把虞幸从背后拽出去,推向张舒雅:“你不是对尸体熟吗,上去看看怎么死的。” “啊不要啊!”虞幸堪称灵活的躲过了赵一酒的动作,面带惊恐疯狂拒绝,“不了不了我害怕。不要!!!” “你是尖叫鸡么?”赵一酒头疼,他还没见过这么不淡定的男人,虽然对方的叫声比尖叫鸡好听一些,但还是吵。 “我尖叫鸡?我都算好的了。”虞幸不服气地退到安全距离指了指方瑞,“你以为他是淡定,实际上他已经吓傻了。” 赵一酒一愣,转头看方瑞。 方瑞脸色煞白,僵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二十来分钟前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女孩子的尸体,感到世界很迷幻。 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双目被挖这种残忍的死法。 更可怕的是,杀人的东西就在附近。 他好不容易回了神,发现自己吓得动都动不了,虚弱地道:“是啊……你们别鸡不鸡了,关心一下我吧……” “好嘞,我这么善良的人,关心别人这事儿我最会了。”虞幸立马过去扶住了方瑞,可方瑞不知为什么,脑海里蹦出一句吐槽:也不知道一开始是谁说不会照顾女生的,这会儿又最会关心人了? “……”赵一酒盯了他们两秒,目光在虞幸扶着方瑞胳膊的手上顿了顿,懒得多说,自己走到尸体旁蹲下查看。 “眼睛被挖掉,挖得很深,直入大脑。”他声音冷漠得像是莫得感情的机器,伸手把尸体翻过来,“没有其他伤口。” 虞幸想象了一下赵一酒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个虾朽,我莫得感情”的场面,感到自己被尸体惊吓的小心脏又恢复了跳动。 于是他有余力思考了:“眼睛……这儿的鬼好喜欢眼睛啊。又是写要人自戳双目的纸条,又是追在我后面哔哔戳瞎眼睛,现在又是……” 方瑞一脸懵逼的听着:不是,我们分开以后,你们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啊,那是张舒雅的相机吧。”虞幸一偏头,在长椅下方看到了摔在地上的相机。 方瑞也缓过来了,两人就一起走过去,虞幸捡相机的时候特别怕长椅底下又伸出一只手把他往里拉,好在这次平安无事,他直起身,摆弄了两下捡到的东西。 “没电了。”虞幸扬声冲尸体旁的赵一酒道,“你搜一下她身上有没有电池!” 赵一酒一听就明白了,低声嘟囔一句:“还挺会使唤人。” “喂!”方瑞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要电池不至于从死人身上找吧,她才刚死啊,是不是不太尊重死者!?” “唔,”虞幸诧异,“你是这么想的?” “我想错了吗?”方瑞脸上的煞白还未褪去,看上去倒是接近了虞幸的肤色,“我们应该对死人尊重一点……” “朋友。”虞幸拍了拍方瑞的肩膀,反问,“对死人尊重是应该的,但不是这么个尊重法。不碰,让她保持原样直到腐烂,是尊重吗?” 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拿到线索,解开她死亡的原因,不让她连怎么死的都无人知晓,这才是尊重。” 方瑞愣愣听着,突然发现眼前这个胆小的青年身高也是有一米八往上,反正比他自己的一米八二还高一点。难得正经一下,居然让他感受到一股压迫力。 “哦哦……”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没电池。”另一边,赵一酒已经快速搜完尸体,他自然也听到了虞幸的话,内心暗道:啧,看不出来,这玩意儿正经起来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没电池……”虞幸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之前我们总结过,那电池会引来鬼物,可是相机没电,她身上也没有电池,说明她的死不是由于碰了电池导致的,这代表着——” “代表着有另一个触发鬼物的条件。”赵一酒接上话茬,根据郝助理的嘱咐,可以得出一个不妙的结论,“相机没电超过五分钟,就会被鬼杀死。” “啊?”方瑞不由得庆幸起来,“找到你们之前,我把电池换上了,还好还好。” 他还好了,赵一酒却不太好。 不妙。 因为就在刚才,他的相机也没电了。 虞幸也想到这茬儿,赵一酒把电池让给他了,他问:“怎么办?回去拿电池?” 这个“回去”,指的是办公室那边,他们把办公室0203的电池位置都摸清了。 “嗯,我现在就去,五分钟来得及。”赵一酒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朝外跑去。 “你先去,我过会儿找你!”虞幸慢了一步,他倒不是因为害怕才让赵一酒先去,只是因为他体力差,这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让赵一酒等他反而耽误事。 而且,就目前来看,遇上鬼物赵一酒一个人跑得比带他容易多了。 待赵一酒的身影消失,方瑞感叹一句:“他胆子好大啊,身手也厉害,你说,他原本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虞幸余光看见倒在地上的张舒雅尸体,上前把它扶正了,顺便近距离看了一眼。 长得果真很漂亮。 鲜活的生命啊……就这么迷迷糊糊死掉了。 方瑞呆滞地看着他的动作:“你不是怕的吗!?” 第七章 嘘 扶尸体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将血沾在手上,血的暗红与皮肤的苍白的对比透着妖冶和恐慌,昭示着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虞幸弯着腰把尸体摆成了一个比较体面的姿态,血糊糊的指尖在自己裤子上擦了擦,听到方瑞诧异的声音回过头去。 他笑笑:“嘘……这不是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吗。” 方瑞将信将疑,想离尸体远一点,又怕离虞幸太远出事,毕竟恐怖片里经常会出现靠在墙边的人被墙里伸出来的手给拖走的场景。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破工厂,出也出不去,电池拿或者不拿都不行,就非得作死呗? “要不咱……聊会儿天?”他挠挠头,为了不让自己想那些绝望的事儿,开始跟虞幸打商量。 虞幸欣然同意:“行啊,聊什么?” “嗯……之前听说,你好像是大学刚毕业,你在哪儿上的学啊?”虽然他们在今天之前彼此不认识,但是对应聘的竞争者的资料都会稍微有一点了解。 显然,虞幸的资料不知道是在哪个环节、被谁给大嘴巴说出去了,正好被方瑞听到。 “就本市的睿博大学。”虞幸站起身,闲来无事朝更衣室的柜子走去。 打开的柜子被翻得很乱,都不需要虞幸动用自己的痕迹学知识,一眼就能看出翻找的人当时很急切,以至于根本不在乎柜子里的物件。 染着灰的鞋子、遗留下来的工帽以及口罩被随意丢在地上,在柜子板上空出一块块较为干净的地方。 虞幸心里暗道:张舒雅曾在这里不顾一切地找过电池,可没有找到,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没有电池,是被人提前拿走了,还是电池在上锁的柜子里? “睿博?”方瑞奇道,“我也是睿博的,不过比你大一届,是你学长诶!” 虞幸刚想开一个锁着的柜子,听到这句话手指一顿,脸色微变。 下一句,就听方瑞不确定地问道:“我在学校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就你这长相,不管在哪个系,不是都应该被那些个女孩子讨论疯了吗?论坛那些校草系草评选帖子也没见过你名字诶。” “这个嘛……”虞幸背对着方瑞,刘海下的眼睛眯了眯,“我身体太差,申请了在家自学,期中期末到校考试就行了。所以,很多人没见过我,不奇怪。” “啊?没看出来你身体多差啊。”方瑞凑过来,借助相机近距离打量了一下虞幸,“哦,脸色是不太对,太白了,就算是用夜视我都能看出来你皮肤底下没有血色,冒昧问一句……你什么病啊?” 一般来说,对这种问题的回答要么是老实说,要么委婉说自己不想告诉别人。 可虞幸瞥了眼妨碍到他开锁的方瑞,随意道:“知道冒昧就最好别问了不是吗?” 虞幸的直白让方瑞有点尴尬,他“哈哈”干笑两声,看着虞幸用铁丝熟练的开锁,又找了个话题:“那,我是新闻系的,你是哪个系的?” 话音刚落,锁住的柜子“啪嗒”一声,开了。 虞幸果断打开,就见里面躺着两枚冷冰冰的电池。 果然在这里。 “哎呀,早知道赵一酒都不用走了,可惜,我应该早一点试试锁住的柜子的。”虞幸没有回答方瑞的问题,而是发出一声遗憾地感叹。 “对啊,起码在这里的话,他能节省路上的时间,不过,万一鬼来了,我俩也得遭殃了。”方瑞拉了拉虞幸,“我们相机快没电的时候再碰它们吧,一拿鬼就要来了!” 一想到电池一定程度上代表鬼物,方瑞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干脆掩上吧,我现在看电池有点心理阴影。” 他伸手去推,没想到,虞幸一把攀住柜门,阻止了他的动作,手指顺势搭在了他手背上。 “既然你是新闻系的,那我就知道了。刚才扶你的时候就想说了呀,”黑暗中,虞幸地眼中浮现出一抹兴奋,隐隐透着光亮,他轻声道:“你很冷吗?皮肤这么冰。冰的好像……一具尸体。” …… 赵一酒一路跑着,一手抓着相机,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锋利小刀。 这把小刀造型奇诡,刀刃开了两侧,木制刀柄处镶嵌了一颗心脏造型的黯淡石头,血色细纹蛛网般向外蔓延。 他握着刀的手心感到一丝温热,脚下速度飞快,动作矫健,与他预测的一样,按照这个速度,他绝对来得及。 可是,就在他踏入右侧窄走廊的那一刻,一个人影突兀的出现在前方,将他的路挡了一大半。 短发女生蹲在走廊里,将头埋在臂弯中,隐隐能听到哭泣声,正是唐媛。 听见赵一酒的脚步声,唐媛先是恐惧地一抖,抬头看见人,绝望顿时化为惊喜,她小声道:“你怎么在……” “别挡道,让开!”赵一酒冷冷打断她,速度没有降下来。 “别,里面有鬼!我刚才就和我哥走散了,我看到一个女鬼把我哥拖,拖走了!你别过去——”在赵一酒跑过身边的时候,唐媛急切地伸手一拉。 赵一酒本来不觉得怎么,直到自己被拉得失去平衡,他才脸色一变,眼神中升起一片冷意。 这个唐媛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对了,女鬼,他和虞幸都见过的。 鬼在应聘者中,应聘者里只有两个是女人,其中一个死了,那剩下的这个…… 但她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在这时提醒他这件事啊,难道鬼物不知道相机里郝助理留下的线索? 赵一酒思绪翻涌,这么一来,唐媛又会牵扯出唐黎——这两个是兄妹,其中一个是鬼,另一个可能是人吗? 虞幸一开始在老鼠洞那里被鬼手拉住,那只手是男人的手。 所以,鬼物有两个,分别是唐黎和唐媛!? 他找回平衡,计算着时间,眉头蹙起。 不能在这儿耽搁,现在唐媛没有攻击他,无非是因为他没有触发死亡条件而已。 拉扯会儿没关系,但过了五分钟时限,这个唐媛怕不是要爬他身上——戳他眼睛,摘他脑袋? “滚开。” 赵一酒在直白这方面,一点都不输虞幸。 “我说的是真的,你去了会死……”唐媛撩起耳侧发丝,扶着墙壁站起来,眼睛通红,算是哭得梨花带雨,别有一番美感。 “死了也跟你没关系,别让我再浪费时间。”赵一酒挣开唐媛的牵制,用警告的眼神瞥了她一眼,然后加紧速度朝办公室02跑去。 办公室02中有两枚电池,在立柜里,不难拿。 他刚要推门,袖子又被拽住。 “就在这里面!”唐媛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背后,压着嗓子哀求,“别进去,我哥已经没了,我不想一起应聘的人再出事,这个应聘就是有问题的……” “那你可真善良啊。”赵一酒讽刺了一句,他嫌烦了,他最讨厌这种叽叽歪歪的人,哪怕她不是鬼,他也不会听这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的人一句话。 倒是会有一些生活中必须要相处的人说他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吗?可能吧,他从小到大没近过,思维方式就这样,爱听不听。 “不行!”见赵一酒还要进去,唐媛就想抱住赵一酒的胳膊,下一刻,锋利的刀刃在黑暗中闪着寒光,割开了她的袖子。 “别碰老子。”赵一酒火气上来了,他在赶时间,偏偏有个自以为没暴露的鬼东西在这儿跟他表演关心。 “来不及了。”唐媛却是露出一个胜利的笑,争分夺秒的时候,她的搅局成功让赵一酒耽误了生存时间。 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而阴冷。 赵一酒瞳孔一缩,猛地往前一扑,下一刻,办公室02的门被破开,从里面伸出一条惨白的胳膊,抓了个空。 “哥~”唐媛冲着那条胳膊娇声笑起来,“在厕所你就没抓到那个女人,被我钻了空子,怎么现在还是没有抓到他啊?咯咯咯……” 说话间,她的全身浮肿褶皱起来,渐渐失去了人形。 门后出现一张白脸。 白脸上架着的眼镜掉在地上,使爬起来的赵一酒愈发确信,这个舌头快挂到胸口的鬼物,就是看起来清秀斯文的唐黎! 千钧一发间,赵一酒依然冷静,敏锐的注意到了两个鬼的站位。 他们堵着门,依然不让我进办公室……难道五分钟过去,触发死亡条件后,能换上电池依旧是安全的? 有生机! 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速度和之前女鬼的速度,赵一酒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kuAiδugg 他握紧刀,转身就跑,打算溜一圈鬼。 因为,有人告诉过他,在推演中,鬼是无敌的,只有正确的方法能让鬼消失,抵抗只能暂时拖延死亡,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个新人测试……也就是这个招聘测试,也同样遵守着这样的规则。 当下,一人两鬼,飞快地朝赵一酒来时的路追逐起来。 …… 而另一边,冰这个字,仿佛开启什么东西的开关。 看着方瑞骤然阴沉下来的表情,虞幸愉悦地笑出了声:“果然,这场测试没什么难的。” 他松开手,把两枚电池拿了起来:“温度是最直观的提醒了,郝助理递相机的时候给了每个活人触碰他手的机会,又在相机里留下他是鬼的证据视频,告诉了活人——鬼,体温与常人不同。 “唯一一个难点,就是这次的六个应聘者里,只有三个活人。你、唐黎唐媛,都是鬼物。” 方瑞看着虞幸有恃无恐的样子,眼睛里骤然渗出血来,身体白中透着紫,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怪笑,浮肿的手一把抓住离得极近的虞幸,掐住对方的脖子。 虞幸喉咙间感到一股压力,呼吸也受到了阻碍。 他就这么扬了扬电池,语气中甚至带着不屑:“哟,拿了电池鬼物就可以攻击了不是吗?来,你看,两枚我都拿了哦~来攻击我吧,好歹用点力气呀~” 第八章 这次他死不成 脆弱的脖子就暴露在鬼爪下,虞幸却仍然无动于衷。 甚至还能发出嘲讽。 几秒后,他感到方瑞的手慢慢松开,于是悠然退后几步:“果然呐,拿电池的时候召来的鬼,只能吓唬人,根本不能杀人。” 方瑞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似乎是鬼化之后,声带功能已经近乎丧失了:“你……怎么……知道?” “我一开始就有怀疑,毕竟这只是个新人测试,不应该有这么密集的死亡点。”虞幸把电池装进口袋里,双手顺势插着兜,“如果拿一次电池就得风险这么大,那别玩儿了。 “让我确定这一点的,是那个女鬼小妹妹,哦,叫唐媛来着。她当时贴在资料陈列室窗口,假装没看到我和赵一酒,事实上呢,那个角度——明明就能看见,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怕是不知道班主任站后窗的时候,那真是无死角抓玩手机……嘛,差不多意思,反正我有经验。 “为什么看见了不进来?因为她不能杀人。那她又为什么要追我们呢?” 虞幸伸手拍了拍方瑞的肩膀,凉气顺着接触面往他体内涌,令他暗自感叹一句“真凉快”,接着道:“就和你刚才做的事一样,拖延时间。” “你们只要利用惊吓使我们忘记换电池,相机关机五分钟后,我们就会成为任你们杀的羔羊。” “……” 方瑞沉默地看着他,半晌,艰难地开口:“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放过你,三个……小时后,你……走!” “害。”虞幸歪了歪头,“你放我走啊,别闹,我说过放你走了没?” 他打了个哈欠,举起自己的相机:“啧,赵一酒估计是遇到麻烦了,看在他刚才把电池让给我的份儿上,这次他死不成。” 相机对准了方瑞,方瑞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来,别跑啊~我还得去救他呢,我们搞快点,看镜头——不看啊?那要不要喊个茄子?” …… “彭!” 大厅里,一块大木板不慎被踢飞出去,赵一酒感到右腿上传来钝痛,身上已经被汗浸湿。 现在有件非常不利的事摆在他面前——唐黎的速度比唐媛快! 他利用奔跑时的转弯,用余光瞟了一眼后面。 鬼物穷追不舍,嘴角咧开,露出里面腐烂的口腔、细长的血舌和白森森的喉骨。 唐媛被稍微甩开,可唐黎大有要追上他的趋势。 纵使赵一酒身手敏捷,体力也不错,进行了这么久的追逐战,此刻也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体力在流逝,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一股股阴冷的气息不断缠绕上来,让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心态也逐渐崩坏。 他的刀也抵抗不了这种来自鬼物身上的气息。 伸长了舌头的鬼化唐黎并没有给他想办法的机会,凸出的眼球提溜一转,尖锐的指甲就从赵一酒肩胛骨穿过。 赵一酒听到微弱的风声,只来得及向左一挪避开要害,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如果他没有闪躲,这一爪子就能洞穿他的胸腔! 但他逃跑的几率显然不大了。 鬼欺身贴近,冰凉的温度透过衣物传到赵一酒背后,肩胛骨上的锐利指甲拔出,带起一片血花,赵一酒痛哼一声,咬牙向后肘击,然后立刻反手握着刀从鬼物小腹往上一划。 肿胀的皮肤被割开。唐黎只是动作停顿了一下,看样子痛觉并不强。 他血呼啦叽的大嘴张开,舌头卷起,当头咬下—— 赵一酒不甘地闭上了眼,不想在死前的那一瞬间参观鬼物的口腔结构。 但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反倒是他刚闭上眼,就感到一阵向后的力将鬼物扯了出去,破风声迅速接近,“彭”的一声—— 鬼物被踢飞,砸在墙面上,顺带着,赵一酒手中一空,一直敬业带着的相机被来者从手里抽走了。 是谁!? 赵一酒睁开眼,只见黑暗中的人影模模糊糊一个利落地翻滚,把他的相机放在腿上,开始换电池。 鬼吊着舌头爬起来,看都没看那人一眼,直直朝他扑来。 赵一酒本能地闪躲,只是这次还没等鬼接近,那边换好电池的相机就亮了起来—— 淡淡的光夹杂着鬼物不甘地怒吼,也映出了一张对赵一酒来说较为熟悉的、眼尾微微上翘的脸。 唐黎恼火地吼叫两声,竟然转身消失在拐角,后方的唐媛见势不妙,也“咯咯咯”地转头跑开了。 虞幸就单膝蹲跪在一旁,见鬼溜了,转过头嘴角带笑,扬手冲赵一酒挥了挥:“还健在呀朋友?” 这是什么不合时宜的打招呼方式啊! 虞幸身边还有两架相机,地上一架,手里一架,其中一架属于谁不言而喻。 赵一酒惊魂未定,一滴冷汗顺着下颚滑落,他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少见地露出惊愕的神色。 那个踢飞鬼物、飞速上电池的人,是虞幸!?这玩意儿身手也这么好的吗? 这一刻的诧异,甚至让他忽略了肩膀出撕裂的疼痛,和对鬼物杀人条件的顿悟。kuAiδugg 赵一酒:“你——” 虞幸自下往上抬眼看他,居然透露出几分阴霾和戏谚的神色,右手食指竖到嘴边:“嘘,先别顾着好奇。” “我……”赵一酒一下子语塞,谁用这语气跟他说过话!? “过来一下。”虞幸冲他招招手。 他心里略微犹豫便配合地移了过去,直到走到虞幸身边:“你要做什么?” 虞幸抬头看了看距离,终于一使劲站了起来。 然后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他伸手按在了赵一酒没受伤的那边肩膀,终于稳住身形。 缓了五六秒后,他捂着头:“我贫、贫血太严重了,站起来晕,借个力。” “……”赵一酒:我特么还能说什么?你真不是在逗我吗?我有点不相信你了你知道吗? 等眼前的人彻底从晕眩中缓过来,赵一酒接过属于自己的相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不过,你演技还真好。” 演技真好,从踏进这座废弃工厂的那一刻就在演,他还真被骗了。 虞幸捡起被暂时放在地下方便刚才的双手操作的相机,眉头一挑,故作惊讶:“啊呀,何出此言啊。” 虽是何出此言,他的语气却和刚进工厂时有了显著的差别,这让赵一酒眯起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气。 可能是对方样子太欠了。 他脸冷得像冰渣子:“了解尸体状态,会撬锁,会演戏,能打架,你还真是兴趣爱好广泛。” “扮猪吃虎好玩吗。” 亏他之前帮了这个“弱鸡”这么多,他就多余担心这个玩意儿。 虞幸一听就笑了。 精致的眉形在他脸上不显得丝毫女气,反而增添了些许不恭,鼻梁高挺,薄唇唇角微垂,内双的凤眼中诡黠流而不动,在左眼眼尾还有一颗小痣。 这一笑,给人带来一种东方美感的冲击力—— 和一丝莫名其妙隐隐约约挥之不去吊儿郎当的欠扁。 他像掂篮球一样抛了抛相机,歪头:“好玩啊,诶,你先别激动。人生啊,就是要找点乐趣——” 没错,看见郝助理离开时没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留下脚印,他就知道郝助理不是人——来的路上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赵一酒用这件事试探了他一下,而他记性不太好,没注意就这么暴露了一丢丢。 说着要离开,但还是专门去恐怖片必备场景的厕所,想去看看鬼长什么样子。 意料之中遇到鬼后,他就是故意把拖把棍往女鬼脸上戳的,怎么了呢? 这些被隐藏在他表现出的恐惧之下的行为,其实一直都有迹可循。 “夺损呐!……我想请教一下,”赵一酒一时间没控制住飙出一句天津话,他忽视掉对方让人服气的颜值,阴沉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装弱鸡,你不累?” “还好还好,习惯了习惯了~也就要时常提醒自己我好害怕这一点有些麻烦,毕竟不提醒一下自己的话——这种程度的鬼,实在没什么惊吓感,无聊得很。”虞幸说完最后一句停止了抛相机,啧啧两声,看了眼时间,“一点十分了都,这个测试没必要搞到四点吧,困了都。” 赵一酒这才把注意力放回了正题上。 他迟疑两秒:“你到底是为了推演者资格来的,还是为了找工作来的?” “哦?”虞幸发出一个意味不明地单音节。 “……你是知道的对吧。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灵异游戏体系,荒诞推演,玩家叫推演者。”赵一酒环视周围,一片狼藉和破败,看来虞幸帮他换的电池是对方刚得到的。 他暗道:果然,拿电池没事,相机关机才会真正触发死亡条件。 虞幸比他知道得早…… 他想到这儿攥紧了刀,后知后觉发现肩膀的血不断在往下流淌,稍微一用力,皮肉就撕裂般的疼痛。 忍住疼,他接着道:“这个推演公司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它会找到有潜力成为推演者的人,在一个城市内每凑够几个,就进行一场打着招聘的幌子,事实上是获取游戏资格的考核。” 也就是说,完成了这场不存在的公司招聘后,活下来的人将会获得“荒诞推演”的游戏资格,成为推演者。 “虽然大多数人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骗来考核的,但也不排除有知情者主动参与,毕竟……荒诞推演游戏,是很多人实现愿望的途径。”赵一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自己也不太适应,他看着听了他的话表情一点都没变的虞幸,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 眼前这个扮猪吃虎的家伙,绝对是个知情者,因为某种愿望甘愿踏入这片恐怖而扭曲的领域……就和他自己一样。 他伸出手:“不管怎么样,你救了我一命,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会救你。” 虞幸看他严肃的样子感觉挺有意思,于是也伸出手,和赵一酒一本正经地握了握:“虽然你肯定没机会救我,但是我很感动。作为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大学应届毕业生……” 赵一酒:“你放屁。” “你凶我。”虞幸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 “……” 赵一酒轻轻地吐了口气,才没有当场把虞幸打死,当然,他现在也摸不准虞幸的战斗力,一个从蹲姿换站姿都要缓半天的人,却能一脚把鬼物踹飞那么老远。 他不一定打得过。 呵,真不知道前者是真的还是演的,这个虞幸,谎话连篇。 “我不想知道你现实中是做什么的,估计你也不会告诉我。总之,我们先确保安全度过测试,这期间你别演我行吗?” 他妈的,可以说是很卑微了。 虞幸从善如流:“行啊,我像那种会演你的人吗?” 赵一酒:您猜怎么着,特别像! 这么一想,赵一酒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冷得冻人。 “所以,我来总结一下这场测试的要点。”看出来赵一酒不信,为了展示自己的严肃认真,虞幸立刻沉了嗓音,乍一听还真像那种不拖泥带水的严谨会议风格。 “第一,拿电池会告诉鬼物坐标,但鬼物只能吓人不能杀人。第二,相机没电会招鬼,并且是真正的死亡条件。”他想了想,不乐意站着,干脆往一旁挪了挪,直接坐在了一个废弃机器的平坦面上,也远离了冒冷气的赵一酒,“活下来的方法是隔半个小时找一次电池,虽然会被惊吓,但性命无忧。” “没错,这是新手测试的难度。”赵一酒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虞幸。 “就这,比我想象中还简单,无趣。”虞幸说着理了理凌乱的刘海,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即在赵一酒戒备地注视下打了个响指,“跟你说个有意思的,我已经找到了提前结束游戏的方式,可以告诉你,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赵一酒心中一动。 第九章 你在这儿呢! 要知道,虞幸这个人,行为太难以预测了,赵一酒警惕起来,后退半步: “什么条件?” 看着赵一酒的小动作,虞幸感觉有点好玩,他也不管这破机器上有多脏,一条腿曲起来,另一条腿撑在地上,指了指被对方握在手里的刀:“这个,结束后借我看看呗?” 那把刀的刀柄处,黯淡心脏隐隐有跳动起来的趋势,乍一看还挺瘆人的。 “这个……”赵一酒低头看了两眼,犹豫了一下。 “放心,就看一下,一小下,”虞幸双手合十,笑嘻嘻地,“保证怎么拿的怎么还给你,我就是好奇……这是个祭品吧?” “!”赵一酒先是一惊,随即平静下来。 嗯,早就猜到虞幸是知情者了,知道游戏测试,自然也有可能知道祭品的存在。 “可以。”他答应下来,顿了顿,多加了一句,“这是别人借我的,我发挥不出它的力量。” “正常,你又不是正式的推演者,没办法用它。”虞幸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伤口要不要包扎?” 被唐黎贯穿的肩膀,血肉模糊,看着都疼。 赵一酒摇了摇头,现在的环境并不好,他没有干净的纱布,贸然用衣服去包说不定还会细菌感染。 虽然可以止血,但……他只穿了一件长袖,并不太想衣衫不整。 就……就忍着吧,他有种直觉,很快就会结束了。 反正他不怕疼,挺习惯的。 “唔……对自己有点狠啊。”虞幸感叹了一句,随即晃了晃腿,拍拍旁边的位置,“那我就给你说说,半年前,这个制药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坐!” “不坐?好吧。” …… 半年前,庆元制药厂的老板在工厂里办公室里上吊,引起了小范围的关注。 这件事很快被压下去,并且对外以自杀来报道。 一件平平无奇的案件,没能让群众燃起吃瓜的心,就如同石子打入海面,没翻起一丝浪花。 而事实上,在警方暗中的调查中,这家制药厂不仅卖假药,还牵扯到了一些更大的灰色产业,它上头还有一个神秘的原料供应商,经查,这个供应商是很多家违法工厂的原料源头。 这个庆元制药厂的老板早就进入了警方视野,网撒下去多日,就是为了把供应商钓出来。 可还没等收网,先出了一个意外。 程瑞,睿博大学新闻系的高材生,毕业后进入了一家网络媒体工作,为了挖大新闻冲业绩,他查到了庆元制药厂。 原本也没什么,庆元制药厂的事迟早要曝光,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程瑞会在用相机拍下证据后,没有去报道,而是利用相机里的东西去要挟制药厂老板。 制药厂老板很年轻,心理承受能力其实并不强,不能像老油条一样去周旋推脱以及公关,在被程瑞威胁后,他和他同样作为制药厂负责人的女朋友付出了各方面的代价,才让程瑞答应保守秘密。 可人总是贪的。 程瑞一方面想拿到更多钱,一方面想在工作岗位做出成绩,掌握着这么大的新闻,他很难安分下去。 于是,几乎是必然的,他再一次找到老板,做出了威胁。 他的相机,就是他的眼睛,就是他的武器。 相机里留下的不只是制药厂的证据,还有老板的女朋友在第一次对程瑞牺牲色相时的照片。 老板的女朋友感到无法接受,在家中浴缸里割腕,临死前留下一张浸着血的、充满了恨意的字条:你应该自戳双目!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女朋友的死让老板一蹶不振,终于在不久后的某一天,程瑞再次来厂里要挟的时候,他提前在办公室上吊了。 正常的人啊,犯罪时的胆大是被利益驱动的,当利益不再,那颗早就胆战心惊千疮百孔的心脏就会变得脆弱不堪。 警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庆元制药厂的线索已经断了一大半。 想继续追踪原料供应商,只能从这个闯了大祸的记者身上查。 然而这个当口,又一个坏消息传来——程瑞在高速路上不慎翻车,坠入了护栏外的沟壑里,当场死亡。 这是意外吗? 稍微有点经验的刑警都知道不可能,这件事的结论为,原料供应商那边对程瑞的车做了手脚,意图彻底断掉线索。 总之,由于不同的原因,老板、老板的女朋友、还有程瑞,都是因为“证据”而死。 这,也就是这场推演测试的由来。 …… 听虞幸条理清晰地说出了半年前的隐秘,赵一酒在恍然的同时,对虞幸的身份更加不解了。 这都是内部才能得到的消息吧?看虞幸挺年轻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而且……唐黎是老板的话,唐媛……实际上是唐黎的女朋友,而不是妹妹? 既然疑惑,正好这个机会不错,他就直接问了:“这两个人这么巧同姓?” “当然不,就像程瑞在测试里叫方瑞一样,唐黎唐媛也一定是假名。我之前没太关注这个案子,没记住老板和他女朋友的名字,不过这不重要。”虞幸摊了摊手,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情侣之间叫哥哥,应该……是一种情趣吧?” 赵一酒冷着脸:我怎么知道情趣不情趣,我母胎solo,哪像你这样一看就身经百战? 要是虞幸能听到,大概要叫一声冤枉——谁还不是个母胎强者啊! 还好他听不到。 在心里哔哔完后,赵一酒静下心来思考了一下:“所以,你说的提前结束测试的方法是……拍照?方……程瑞已经没了?” 虞幸:“是的呢,茄子~” 在半年前的事件里,某种程度上来说,一切悲剧的延伸都源自于方瑞——不,程瑞的相机。 而他们手里现在也有相机。 郝助理特别嘱咐了,视频的录制不能断开超过五分钟,这是即是提醒又是思维陷阱——由于需要找电池维系电量,一般人第一反应是相机没电才会断开录制。 而事实上,相机有电时,也可以断开录制,就比如虞幸查看相机里录下来的视频,只要不超过五分钟就好。 又比如,相机最常见的用法——拍照。 老板和他的女朋友,无疑是畏惧拍照的,他们正是因此才走向了死亡的结局。 而程瑞,也是因为拍照,才有了接下来的后续,以至于被灭口。 同样的,他们都有隐藏起来的犯罪事实,所以,在测试里以应聘者的身份做伪装,等待活人的揭露。 所以这个测试一点都不难,只要在这三个鬼物未做出人类伪装时拍下照片,鬼物就会彻底消失。 得知了通关方法,赵一酒真正地轻松下来,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资格测试会因为一个陌生队友的存在而难度锐减。 于是他又问了一个比较感兴趣的问题:“现在那个原料供应商抓到了吗?” “抓到了,前段时间已经结案了,不然我也不方便告诉你。”虞幸从机器上蹦哒下来,走到赵一酒身侧,“走吧,还有问题路上问,我们拿新电池去,再耽误下去,我真怕你血流干了,我这么柔弱我可拖不动你。” 电池就是生机——各种意义上的。 这逻辑得倒着推:既然拿电池时,鬼物必然会出现,惊吓活人,那么……当活人想找到鬼物时,同样可以利用电池。 鬼物躲得好好的,电池一拿,诶嘿~它就不得不出现在活人面前了。 而且由于触碰电池而引来的鬼物,出场必然是鬼化的,直接拍照就能送其升天。 虞幸觉得这就很棒,省了他一大笔时间。 两人行动力还是可以的,现在几乎是畅通无阻,虞幸不戏精的时候,黑暗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威胁。 路上,虞幸看了眼赵一酒肩上那狰狞的伤口,新奇地问:“你不会因为流血而头晕吗?” 对此他只得到了一个无情的回答: “不会,没你这么娇弱。” “……”虞幸:就很难过,我这是有原因的! 一路有的没的聊了几句,走过熟悉的窄走廊,打开熟悉的生锈铁门,就到了熟悉的办公室02。 两枚电池静静地躺在立柜中。 “一来就拍,我拿了哦~”虞幸左手举着相机,右手伸向电池,示意一条胳膊不方便动的赵一酒做好准备。 “……”从来只有别人拖后腿的赵一酒体会了一把被照顾的滋味,额角一抽,很想说自己没有那么弱,就算是用受伤的肩膀去抬重物他都不带皱眉的。 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其实被照顾一下也挺好的。 他举起相机,断开录制,调出拍照模式,等待着鬼物的到来。 虞幸将电池拿在了手里,然后环顾四周。 一股阴冷的气息蔓延开来,很明显,鬼物已经来了。 只不过在哪儿躲着不敢出现呢。 “让我康康~你们在哪儿呢?”虞幸语气拉长,像极了恐怖电影里要和人玩捉迷藏的变态杀手,当然,他现在很正义,非常正义—— “在这儿呢!”缓缓踱步到办公桌前,他猛地一弯腰,朝躲在桌肚里的女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同时果断的按下了拍照按钮——一张褶皱的、丑陋的、面带惊恐的鬼脸被定格了。 女鬼一声尖叫,化作一摊血液,迅速凝固干涸,最后只留下一点点黑色的痕迹。 虞幸头都没转,目的达成,扔垃圾似的把相机随手丢弃在地上:“还有一个,在沙发后面。” 赵一酒听见后,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虞幸能准确知晓鬼物方位,立刻移动过去。 果然,长舌头的鬼不甘地躲在沙发背的后方,在打算冲出门外时,被赵一酒给拍了下来。 第十章 人格面具 废弃工厂内的三只鬼物,终于全部消失在了相机的镜头下。 用时,一小时二十分。 虞幸把相机扔了后,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抓着这玩意儿了,真不知道国外一些恐怖游戏里,主角从头到尾举着相机跑酷是怎么做到的。” 赵一酒倒是还把相机拿在手里:“你确定不需要它了?” “那不然呢?鬼都没了我不换电池也没谁能过来制裁我了啊。”拍了拍手上的灰,虞幸从办公桌后走回来,一抬眼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漆黑的身影。 那身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静悄悄地半躲在门后,一双眼睛幽幽窥视着办公室里,换个心理素质不行的,当场就能给吓撅过去。 “郝助理,你来啦。” 赵一酒迅速把小刀收进口袋,若无其事地顺着虞幸视线看去。 听到有人叫出自己的身份,门外的人影动了动,一束手电光突兀地亮起,自下而上照在那人肉嘟嘟的脸上,打下一片诡异的阴影。 照理说,一般的“应聘者”,也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测试的人,好不容易完成了测试,又遇到另一个鬼物,那心情的大起大落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房间里两个人要多淡定有多淡定,沉默地看着郝助理的表演。 “……恭喜你们。”几秒后,见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郝助理干笑着把手电筒移开,从门后走了出来,打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们两个通过了我们公司的招聘。” “谢谢,我好困啊——” “嗯。” 郝助理见过不少听到这话就愤怒质问的新人,也有喜极而泣的,独独没见过像这俩人一样——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看,那个皮肤苍白的青年,还在打哈欠! 揉了揉眼睛,郝助理不禁有点疑惑,转念一想,可能是他担任新人测试员的时间还太短,没什么见识吧,瞧瞧,一个半小时都没到,这俩妥妥的大佬新人啊! 想到这儿,他脸上露出了那种标准笑容,招招手示意两人走近点。 赵一酒把相机随手放在立柜里,和虞幸一起靠近过去。 郝助理观察着两人神色,虽然作为一只鬼物,他这副生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违和:“实际上,你们的记忆现在应该已经恢复了,好好想想,其实现实中,并没有我们这家推演公司存在。” “嗯。”赵一酒语气平淡。 “知道了,您继续说。”虞幸也不甚在意。 之前,在他的脑海里,的确有这家推演公司的信息,包括网上评价、知名主播、固定节目,甚至用于前一轮面试的公司大楼等等,可以说是从本体到社会,都让人找不出差错来。 而在郝助理的话音落下后,再去回忆这些,虞幸便想起来他完完全全就是几小时前才被植入这些记忆,根本不存在三天前朋友推荐他去面试的事。 查找网上资料、衡量公司风险等事情,他也根本没做过。 当然,虽然不可避免的被扭曲了记忆,但他早就知晓这一点,所以此时并没受到影响,他相信赵一酒这种可以提前拿到祭品小刀的人也是一样。 “既然我们公司是假的,那你们一定很好奇,是什么力量扭曲了你们的记忆,并且我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郝助理可不管这两个人脸上那明明白白的“一点儿都不好奇”的神色,这是他的任务他必须得说清楚。 “在这里,我要郑重的重新宣布一次——” “欢迎你们得到进入荒诞推演游戏的资格!” 他声音一落下,虞幸就感到一阵冷意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阴冷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往他体内钻,随即汇聚到大脑,像是要把他的灵魂都吞噬——如果人真有灵魂这东西的话。 隐隐约约间,虞幸听到脑海里有人在说话。 很嘈杂,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嗡嗡的像百十个和尚围在耳边念经似的。 渐渐的,说话声中出现了哭泣和尖叫,有东西砸落的轰隆声、奔跑声、呼救声,还有他最最熟悉的怒吼。 那怒吼的内容是……虞幸眉头一皱,在舌尖狠狠咬了一口,血腥味蔓延在嘴里,让他强行打断了脑海里的声音。 他不想听。 接下来的内容他不想听。 疼痛引起了充分的清醒,那些声音如潮水般褪去,最后,他只听见一个机械化的—— “正在评估推演测试结果。” “评估完成,候选者虞幸符合条件,给予资格。” “正在生成人格面具模板。” 是推演游戏的系统!虞幸眼里浮现出一点兴奋,要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没人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可还没等到生成结果,他瞳孔一缩,立刻用右手捂住嘴,将喉咙里骤然翻涌上来的铁锈味吞咽下去,身体表面渗出一层虚汗。 哦豁,完蛋…… 虞幸微不可查地喘了口气,心中暗道:刚才的阴冷气息似乎激发了身体的不适,我再不休息的话,后果可有点难以预料啊。 这儿还有别人在,他可不想暴露太多。 下一刻,机械化的声音再次响起:“人格面具模板生成完毕。”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半透明白色模板,与意识相连,几乎不需要仔细去看,上面的内容就完整地被他扫过了。 【人格面具?(未命名)】 【持有者:虞幸】 【基本信息:男,身高185cm,体重65kg,年龄*#*#(发生错误)】 【身份:待激活】 【面具比重:未评估】 【持有者描述:让我看看……你不对劲,你怎么被放进来的?】 【人格祭品:???(由于未完成第一次推演,原有祭品能力解说暂时隐藏,能力不受影响,请自行发觉)】 【人格异化度:???】 【推演商城:未开放】 【愿望清单:空】 【请在三天内选择开始人格面具评估游戏,如72小时后仍未开始游戏,将在最后一分钟强制进入,成功可激活人格面具,失败者失去资格,死亡是最理想的归宿】 这还真是……虞幸看着这一串相当于玩家模板的数据,在脑子里搜索形容词。 啊,有了,“处处透着诡异”! 发生错误的那里,和持有者描述那里,一看就异常可疑啊喂! 虞幸只能挑挑眉:还好别人看不到。 除了这串数据外,他脑子里还自动多了很多新的内容。 整理一下就是: 他现在被一个叫做【荒诞推演】的游戏选中,已经是个准玩家了。 在这个真实的、诡异的、荒诞的游戏中,玩家被称为推演者,需要在一次次游戏事件中寻找答案、真相、并且努力活下来。 活下来的推演者,将根据游戏评分获得数量不等的推演积分,可以在人格面具里的商城中,兑换一切想要的东西。 包括财富、权利、健康、美貌,以及其他一切……诞生自人心底的愿望。 游戏的世界附属于现实,又独立于现实,现实世界的一切秩序和科学将在这个碎片化的游戏世界扭曲失效,形成新的无序规则,推演者们将游戏世界称为——【荒诞】。 虞幸余光瞥了眼身旁的赵一酒,发现对方似乎还在消化信息后,稳住了自己有些发抖的身体。 他开始冷了。 他的身体是对他的诅咒,让他不得不时常妥协和弱化自己,否则,越是高调,越有可能将自己至于危险中。 啧,真烦。 虞幸面上保持不变,注意力重新放回脑中的信息上。 想成为正式的推演者,有两个步骤。 他刚刚完成第一个步骤,也就是这个简单的推演测试,这是【荒诞】对人智力、逻辑、反应力和胆量等基础素质的检测,不够格的人……张舒雅就是例子。 用游戏化的需要来说,他已经拿到了游戏邀请码。 但是,还需要操作一番,才能激活邀请码进入游戏。 这个激活操作,就是【人格面具】最后写的,评估游戏。 评估游戏是单人的。 这对虞幸来说是个好消息,单人游戏,就意味着他可以稍微随性一点。 “都明白了吧?三天之内你们还要参加一个游戏,不参加的话……”郝助理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直到两个新人都理解完毕,他才阴恻恻地凑近,“会死哦!” 赵一酒冷冷看他:“你要是不这么幼稚,你还是那个和蔼可亲的胖子。” 郝助理属于新手指引一类的角色,虽然是鬼物,但不会对他们动手,这一点赵一酒心知肚明。 所以这无聊的小惊吓实数没必要,要是虞幸……虞幸不装了,他还有点不习惯。 和蔼可亲的胖子鬼顿时蔫了,这新人不好玩! 他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们自己清楚规则了就好。由于你们不是正式推演者,在这场测试中受的伤,可没有治疗福利。” “顺带一提,这场测试,活下来的方法有三个,一,按照我最开始的提示,老老实实换电池度过四小时。二,戳瞎自己的双眼,这样无论相机有没有电,鬼都不会再伤害你们。第三,也是最难的一种,就是你们的通关方式,反杀鬼物。” “等你们活着成为正式推演者,这表现会有奖励的。” “我就说到这儿,你们也可以回去了。” 说完,郝助理兴致勃勃地来,兴致缺缺地走,直接化成了一团看不清的血雾,消失在空气里。 第十一章 这夜路,还是一个人走就好 吱呀一声,工厂大门被推开。 外面的新鲜空气混杂着暴雨带来的压迫感,一同扑面而来。 哗啦啦的雨豆子砸在地面,没了钢筋水泥玻璃窗的阻隔,竟然在刹那间让虞幸有种明朗的通透感。 雨声听久了……就习惯了呢。 他抬头望着天上黑压压的乌云,又稍微垂眼,目光漠然。 人迹罕至的夜间郊区,无星无灯,一直向前的路,隐没在无法分辨的黑色里。 “你有人接吗?”冷质声线从后方传来。 赵一酒不急不缓地在虞幸侧面站定,他的血还没止住,好在已经减缓很多,但也最好赶紧就医。 或者……虞幸猜对方有一个以上的推演者前辈,那些人手里,说不定有对治疗鬼物伤害十分有效的祭品。 “没,喔……你有人接啊?那你最好快点。”虞幸一偏头就看见了对方的伤口,他没多说什么,俯身从旁边拿起了自己的黑伞,“雨这么大,当心伤口烂掉。” “会的。给你。”赵一酒递过去一样东西。 虞幸低头一看,是那把小刀。 他没接,眼尾露出一点笑意:“改主意了,改天再看吧,我现在累了。” 累了? 赵一酒下意识心里重复一遍,不太相信。 这个人的身手那么好,一看就是练出来的,运动量绝对不小,就这,会这么简单就累了? 但显然,虞幸没有管他心里犯的嘀咕,抬手往屋檐外探了探。 嗯,雨似乎小了点。 “对了,你到底是不是刚毕业的学生?”赵一酒终于还是没忍住。 “当然,”虞幸转头看向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是。” “……” “我有朋友在睿博大学,我自己嘛……就这么一说。”虞幸笑得像只正在找打的猫。 赵一酒:……算了,他撒的谎那么多,不差这一个。 转了转折叠伞的伞把儿,虞幸打算离开了。 “这段路有点长,出租车也开不进来。你可以蹭我车,不远,有司机。”赵一酒看着虞幸啪一下把伞撑开,那脸色比零点的时候还要惨白,没怎么犹豫就主动做出邀请。 好歹救了他一次,他帮这点小忙也算是应该的。 而且……这么看上去,不管虞幸有多少谎话,身体不好这一点应该是真的,或许,是近期才生的病? 他的邀请可以说合情合理,也很及时。 但虞幸想了想,腿一伸撑伞迈入了雨中。 他没回头,背影看起来有点单薄,又有点随性。 “这夜路,还是一个人走就好啊……” 明明是尾调上扬,接近调侃的话,赵一酒却从中听出一丝淡淡的凉意。 虞幸的脚步声与雨点融在一起逐渐远去,赵一酒才反应过来这是被拒绝了。 好吧,这人不领情。 他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也撑起放在一边的伞离开了工厂,只是放回手机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没有要虞幸的联系方式。 “……” 赵一酒素来阴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不是“改天”还要看他的刀吗? 没有联系方式的话…… 算了,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他欠虞幸一条命,肯定得帮点别的忙去偿还一下。 …… 四周都是辨别不清的荒芜,虞幸的眼睛早已适应黑暗环境,这会儿连手电筒都没开,仍然走得顺利。 见终于没人了,他浑身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 深吸一口气,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对着置顶的联系人发了一行字。 san:定位我手机,来接。 对面秒回。 z:来了。 很显然,他刚刚又把赵一酒给忽悠了…… 就他这状态,别说走回去了,就是淋点雨怕是都得撅路上。 怎么可能不提前找人来接呢? 收到回复,虞幸把手机塞回裤兜,捂着发闷的胸口蹲下来。 由于角度原因黑发挡住了神色,一行红色的鲜血悄无声息从嘴角渗出,在下颚骨处滴入地面,融在积水里。 铁锈味顿时浸满口腔,腥甜又苦涩。 掏出兜里的餐巾纸擦拭了一下,虞幸喃喃:“我这也虚弱过头了吧,难办呀。” 好在,微信名为z的人没让他等太久,也就一分多钟后,一辆摩托车由远及近,带着轰鸣声飞驰而来。 骑手戴着黑色头盔,穿着一件藏青长袖外套,透明塑料雨衣罩在外面,长发从头盔底下露出,身形苗条,俨然是个女性。 摩托车在虞幸身旁停下,很小心地没有把水溅他身上,骑手掀起头盔面罩,露出半张漂亮脸蛋,她下了车,诧异道:“噫,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这边很危险吗?” “还行吧,不算危险,我就是困了而已。”虞幸缓缓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把伞交给对方帮他撑着,接过对方递来的从后备箱取出的雨衣和头盔换上。 见他穿戴好,妹子把伞收了放入后备箱,同他一起走向摩托,拍拍后座: “上车吧!” 虞幸利落地翻身上车,暗道终于可以坐着歇会儿了。 妹子发动了车,往市内疾驰而去,她说话的声音穿过雨声和引擎声,从头盔里传出,显得有点闷闷的不真切。 “怎么样……成功了吗?” 虞幸道:“当然,失败了你就见不到我了。” “才不可能呢,就你,失败十次照样能蹦哒……所以你要找的那个组织,有线索了吗?”妹子小心翼翼地问。 仿佛这个问题会触及某种禁忌。 其实也的确如此,头盔里的虞幸沉默了好久,久到妹子都要以为虞幸睡着了。 可那虚握着她腰来保证坐姿稳定的手上传来的力道,又证明着身后人此刻完全清醒。 “emmm没有吗?” “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我才刚完成第一步,还接触不到我想要的。”虞幸开了口,语气与平常并无差别,“没关系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掉他们……更多的你不要管,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妹子“哦”了一声。 他从不跟她说太多,对于虞幸的目的,她了解一点点,可也止步于表面。 她只知道虞幸内心深处有一种仇恨,驱使他不断寻找机会,接近那些东西,毁掉那些东西。 今天晚上虞幸做的事,似乎也是为了这些。 妹子清清嗓子,决定不去聊这种严肃的话题,她将摩托车加速,感受了一下虞幸的手: “那个,大后天我校庆你别忘了来……抱紧点不然你掉下去了!” 虞幸笑了:“掉不下去,别瞎操心。” “哦,那,校庆……” 妹子显然挺执着于这个问题,她发觉虞幸似乎兴致不高,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幽怨: “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或朋友去,就我一个没有~我跟你讲,睿博的校庆可好玩了,你去一次嘛又不吃亏……” “嘶……我这长相当你爸不妥吧。”虞幸又开始皮。 “谁让你当我爸了!?” “那你这一副仿佛小时候开家长会没人去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妹子一下子没了声,十来秒后,生硬地置气,“你上次叫我查的王氏集团有结果了,我预感到里面牵扯了一件大案子,大后天来不来陪我?” 知道她找自己是有正事,虞幸也不多逗她,说:“会去的。” “嘿嘿。”妹子达到目的后闭嘴不再说话,她零点前送虞幸过来后就在附近的建筑屋檐底下躲雨,时刻等待着虞幸发来消息,这会儿精神抖擞得很,可发觉虞幸似乎很累后,她就不打算打扰他了。 没想到,过了几分钟,虞幸主动开了口:“祝嫣。” “咋啦?”祝嫣诧异。 “下次骑摩托,最好不要穿短裙,你看,掀起来了诶。” 这话听上去,真是又真诚又欠揍。 祝嫣早已习惯,她头都没低:“掀起来也有安全裤,你别看不得了吗……我下次不穿了。” 虞幸:“不穿安全裤了?” “你大爷的,是不穿短裙了!” …… 翌日。 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在早上有了停下来的趋势,雨幕逐渐稀疏,到了中午,已经完全放晴。 弥今市总算迎来了个大晴天,气温大幅回升,换谁都得感叹一句这老天变脸的速度快赶上川剧文化了都。 虞幸是被热醒的。 昨晚祝嫣把他送到公寓就走了,他撑着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裤就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包得严严实实。 一觉睡到中午,设定的闹钟还没响,他自己先受不了了,在妄图把自己从被子里拔出来的中途不幸清醒,磨磨蹭蹭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二十四分。 把显示着“六分钟后响铃”的闹钟关掉,他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虽然体质差到不正常,但是,论肌肉线条的话他也不是没有。 被子滑下去后,露出他紧实的胸肌和腹肌,不是那种块头大的,所以穿着衣服显得他有些瘦弱。 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虞幸下床洗漱,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测试,嘴角露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他体力已经恢复,那些看起来惨兮兮的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短时间内,只要不再有昨晚人格面具出现时那种强度的阴气,他是不会虚成那样的。 所以……可以进行人格面具评估游戏了。 他有仇恨。 他的仇恨就在【荒诞】之中,所以,他不想等,只想通过这个游戏体系,抓住仇人的影子,越快越好。 伸了个懒腰,虞幸从意识里唤出哪儿哪儿都缺的人格面具模板,再次把最后一段话看了一遍。 “我倒也想看看,在这种对人格的评定里,我会是什么样子,呵~” 想必,成为推演者以后,他的日子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他想要的东西,想完成的事,也不会太远。 虞幸不再墨迹,洗漱完毕后从衣柜里挑了件浅色印图t恤,下面套了条牛仔裤,再加一双白色球鞋,简简单单。 他在意识里选择了立刻开始游戏。 【是否确定开启人格面具评估推演?】 “嗯哼~” 【二十秒后进入推演】 【下面列举本次推演游戏信息】 一行行半透明红色小字出现在他视角的右上方。 【小型推演:尸体狂欢】 【类型:60%扮演类】 【解析:扮演类推演中,推演者将会覆盖荒诞世界中已有角色,继承该角色身份、人际关系等。在60%扮演类游戏里,推演者不继承角色能力,使用自身身体,行动逻辑较为自由。】 【该推演游戏为单人游戏】 【该推演游戏占用现实时间,请空出3小时】 虞幸看完信息后等了一会儿,二十秒便悄然流逝。 下一刻,他的眼前,一切事物被黑色吞噬,包括他自己。 第十二章 你没放盐啊朋友 黑暗中,虞幸失去了触感,感到自己正漂浮在别人的梦境里。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出现,好像在对话。 其中一个声音嘶哑低沉:“你就是我的心理医生?” 另一个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没错,从今天起,我会负责你的心理干预。” “医生,我很正常,你恐怕会白忙活一场了。” “我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 短暂的寂静之后,温和的声音不见了,只剩下嘶哑的那一个发出试探: “医生?医生?醒醒啊医生……呵呵,醒不过来了吗?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干涉我了。” 声音的主人高兴起来:“落到我手里,你就为这段时间耽误我的事付出代价吧,你的尸体……我就收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在癫狂的笑声中收尾,虞幸刚吐槽了一句“笑得真难听啊感觉在破音边缘大鹏展翅”,就被强制性切断了感知。 …… 后背隔着衣料所触及的金属面过于坚硬冰凉,让意识逐渐恢复的虞幸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他微微睁开眼,一抹高亮直直射过来,眼部传来的胀痛让他下意识用手背遮挡在脸前。 炽白的光太过刺眼,虞幸感觉他要瞎了。 “哪个小王八羔子把无影灯对着我脸照啊……”一瞬间就判断出这亮光来自手术用无影灯,虞幸的抱怨声微不可查,他感受了一下身体情况,发现一切正常,也不酸也不痛,于是偏头让过头顶的无影灯坐了起来。 就在他动作间,裤子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咣当”一声,一把手术刀掉落在地。 “……”虞幸拿开手,揉了揉自己发懵的脑袋,静静地环顾四周。 唔。 他似乎正坐在手术台……不,解剖台上。 一些未沾血的纱布、剪刀随意丢在台上,他要是没注意,说不定还会被戳到。 上衣和裤子都是常见的病号服,有点宽松,没有被解开过的痕迹,至于身体,还是他自己的。 这座解剖台位于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上方的白炽灯开着,整个房间亮堂堂的,他伸手把无影灯关掉,这才让房间里的光线达到了平衡。 解剖台周围连着一些小器械,右手边摆着铁盘子,盘子里放着种类更精细的刀具,这场景怎么看都不太妙。 尤其是靠墙的那些木架子上,瓶瓶罐罐里浸泡着不知道属于哪些人的各类器官,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不可抑制地汇入鼻尖,更将这个房间与“解剖、死亡、杀人”等名词联系起来。 虞幸被福尔马林的气味刺激到,打了个喷嚏,他摸摸鼻子,小心地蹭下台子,光着脚踩在干净的地板上。 “结合刚才那两种声音和系统的扮演解析,我应该就是那个医生了吧。”反正周围没人,虞幸也没看到类似于摄像头一类的东西,他自在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径直走向房间角落的桌子。 这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有些是化学试剂,有些是空瓶子,最奇特的是,瓶子们之间还混杂着一瓶盐。 不过这都不重要,在桌上非常显眼的位置有一个闪着红光的小黑盒子,上面显示着【02:59:01】,这数字正不断减少,伴随着“滴、滴”的声响,给人一种紧迫感。 虞幸没碰盒子,注意到盒子底下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他一抽便抽了出来。 【嗨~讨人厌的医生。】 【你已经知道自己在哪了吧?没错,正是我的秘密花园,那个你一直想查到的地方。】 【我说,医生啊,你的自大真是令我厌恶,现在我把你接来了,给你个机会如何?】 【三小时内,逃出大门,你就可以把今天发现的一切写成报告交给你那该死的上司,如果你没能逃出去……我就要将你绑回解剖台,继续刚才没有做的事情了哦?】 【快去恐惧吧,去逃命吧!哈哈哈哈哈哈……我正看着你呢。】 “哦,果然是这样的戏码,三个小时就是游戏流程了吧,系统上也是这么提示的。”虞幸看完后把纸条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踱步到小房间的门边,一拧把手。 门开了。 虞幸探头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是个很大的空间,灯光充足,光是他视野内,就能看见空荡的大厅里,一张张停尸用的铁床有序的摆放着,上面没有尸体,只有半掀开的白布。 “不着急不着急,我先想想啊……”虞幸嘀咕着把门又关上了,走回房间转了一圈,“表面上的主线提示很明显,没什么好说的,那先来理一理人物关系。” 他停步在满墙的罐子前:“我是医生,那另一个人是什么身份呢?现在看来,是犯人?变态杀手?” 很显然,他的医生角色是处于弱势的一个角色,在这场推演里,基本要被另一个人牵着鼻子走。 虞幸偏不。 “先了解一个人的能力和性格,就有了反抗的资本,毕竟,对那个留纸条的朋友来说,熟悉的是医生,又不是我。” “从环境看,这人比较爱干净,会进行打扫,可解剖台这边又很乱,说明与尸体打交道时,对方的情绪必然和日常不同。紧张、兴奋等情绪都可以导致行为反常,一句话就是,对方对尸体有特殊情感。” “所以对方起码不是能正常接触尸体的职业。” 扫视了一下这狼藉中透着干净的房间,虞幸指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玻璃罐子,然后随手拿起一个泡着手指的,毫不犹豫地打开闻了闻。 这气味对虞幸来说很好辨认,他喃喃道:“用3%~5%左右的福尔马林溶液浸泡尸体可以达到长久保存的作用,操作没错,说明留纸条的……暂时叫杀手吧,说明杀手要么懂点医学,要么并不排斥互联网,懂得利用网络辅助犯罪。” 有些心理扭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带着与旁人格格不入的气场,偏执地缩在自己脑海中的“正确世界”里。 还有一种心理扭曲的人,表面与常人无异,说不定就是你每天都能见到的邻居、同事、朋友。 虞幸认为这个杀手属于第二种,不仅仅是这种细枝末节所透露出的信息,那段对话里杀手会先进行试探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这个杀手有正常人际交往,在犯罪的同时,他需要忌惮自己在社会中的评价。” 他把罐子盖好放了回去,又挑了个大的抱出来。 这是个有虞幸小腿高的大罐子,里面泡着的是人的手臂。 虞幸打开盖子,两手袖子卷到臂弯处,白净的手直接浸入福尔马林溶液中,他摸了摸罐子里的手臂关节。 “咦?”他手顿了顿,“有尸僵存在……肌肉强硬僵直,轻度收缩,关节不能弯曲——这手臂的主人死亡时间在一到两天以内么?” “嗯,新鲜的,看来这杀手干的不是挖坟偷尸的活儿。” 确认了这一点,虞幸把罐子复原,伸手在一旁挂着的白布上擦拭了一下。 福尔马林有腐蚀性,但易挥发,不小心碰到不会产生任何问题,可要是像虞幸这样伸手进去泡了会儿……还是尽量清洗一下比较好。 虞幸又把这个小房间翻了一遍,没找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从铁盘子里选了一把看着顺眼的刀拿在手里,打开门进入了大厅。 大厅足有四百多平米,几乎每隔着三米左右就有一张停尸的铁床,床下干干净净,看得出每天都有打扫。 “杀手在生活中应该是个体面人。”虞幸随意逛了一圈,发现这大厅连接着三个地方。 一,大门。 大门边设有密码锁,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的他肯定是开不开的,而他这场游戏最终的目的就是打开这扇门,然后逃出去。 二,上锁的房间。 在大厅左侧有一扇上了锁的门,里面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三,厨房和厕所。 ……这两个地方当然没有合二为一,只是离得比较近,都没有上锁。 总之,他把这处空间看了个遍,除了上锁的房间,他可以确定没有除了他以外的人出没,否则一定会被他看到。 “纸条上最后一句,杀手说他在看着我?”虞幸暗忖,在这个推演游戏里,杀手是人类,还是以鬼物形式存在? 这一点暂时没法证实,他绕了一会儿,决定先在厨房和厕所这边搜一下线索。 这厨房很大,半开放式,案板上留着两颗西红柿,旁边还有打蛋器和已经打好的蛋黄。 “准备做西红柿炒鸡蛋吗,但他盐好像落在解剖室了啊,这能好吃吗。”虞幸啧啧两声。 在案板另一边,一壶水正在烧,用的是最近几年流行起来的自动烧水壶,底下小灯一灭就代表水烧开了的那种。 一切痕迹都表明,就在不久之前,这儿还有个人。 甚至,说不定虞幸进入厨房的前一分钟,这儿还有个正在做菜的杀手。 那杀手跑哪儿去了? 种种问题汇聚在一起,到虞幸口中只剩下一句:“可惜,欣赏不到恐怖游戏里水开了的音效了。” 他走到厨房的时候正好有点渴,于是先用厨房的水龙头将手仔细冲了一边,然后期待地打开了冰箱。 冷藏柜里放了点蔬菜,还有肉类,就是没放喝的。 “不是吧,都不放矿泉水的吗?”虞幸失望的打算关上冰箱,余光看见蔬菜中间夹着一张纸条。 他伸手把纸条捏出来,白纸上用血色的字体凌乱写着: 【你还有闲心吃喝?我给你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 第十三章 点蜡 “嗯?”虞幸拿着纸条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往斜后方瞟了一眼。 没有人经过。 这杀手的纸条……是实时更新么? 那就有意思了,看来这是个灵异推演游戏。 不过,你以为我稀罕你这点儿吃的么,还没我自己做饭好吃……啧。 虞幸把纸条塞回蔬菜里,面色如常地关上了冷藏柜的门,又弯腰去开冷冻柜。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儿得来个古里古怪的东西吓唬吓唬我了吧?”他小声嘀咕,从最下层开始,期待地拉开冰冷的抽屉。 空的。 一节大肠。 一颗心脏。 虞幸:“储备粮不合格啊……” 除了最下面一层抽屉外,中间和上面分别放着两种器官,上面似乎是在一开始浇了水,被凝结而成的冰紧紧包裹着。 虞幸拿出来看了两眼,都是失去了活性的东西,那条大肠稍微一碰,冰层就碎裂开刷拉拉往下直掉。 “呵,把这些东西放冰箱里,以为能干扰我的判断吗。”他好心情地随手复原,把抽屉关好又关上冰箱门,再次伸手在水龙头下冲洗。 听着水流从指缝中窜过的声音,以及一旁烧水壶的咕噜咕噜,虞幸脑海里对杀手的侧写又多了一条:杀手所在的这个建筑应该是绝对安全的,不需要冰箱藏尸。 而看解剖室里那一墙宝贝似的罐子,和冰箱上层的蔬菜以及动物肉类,就知道杀手对尸体的态度是“收藏”,而非“吃”。 那么在冷冻柜里的这两个东西,应该是故意放在这,想让他误以为杀手吃这个,内心深处对杀手产生惧怕。 因为人对超出自己理解的东西拥有本能的恐惧,恰好,人又是喜欢联想的生物,往往只需要只要一些暗示,就能让事情像蛛网般蔓延,从而达到目的。 所以结论是,这杀手,比起直接杀掉“医生”,似乎更希望“医生”从精神层面被击溃。 虞幸擦了擦手,打算再翻一下厨房其他柜子看能不能找到密码锁的数字线索,同时,他脑子里也没闲着: 杀手对医生有一种战胜欲望……性格并不算冷静,只是在现实中害怕被撕破正常人的伪装所以养成了忍耐的习惯,一旦有机会,就会动手,其中还夹杂了胜负欲、虚荣心、甚至是对医生的一点畏惧。 “唉~”虞幸莫名叹了口气。 杀手的性格弱点太多了。 他只用了一些简单侧写,就是根据对方的行为方式推断出其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他的性格,这种方法并不难,只是苦了杀手了,每次的“警告”和惊吓都像在给他送线索一样。 由于不知道杀手是不是以鬼物形式一直在偷窥他,所以虞幸决定不把这个发现说出口,不然,杀手不乐意来了怎么办。 他现在反而比较好奇,自己的医生角色,在被绑之前对杀手做过什么? “叮——” 打开碗筷柜的时候,虞幸动作大了点,几个铁质筷子碰在一起发出的脆响让他结束了对杀手的嘲……分析,专心找线索。 柜子里都是厨房常见的物品,油盐酱醋少了盐,锅碗瓢盆倒是齐全。 兴趣缺缺地翻了一会儿,虞幸终于在微波炉前看到了“全厨房的希望”。 “这是什么?” 微波炉通着电,里面亮亮的,隐隐能看见一枚小小的钥匙。 同时,一张纸条被一瓶酱油压在下面。 虞幸把纸条抽出,就看到第一行写着: 【微波炉是假的,我从来不需要吃隔餐的食物,毕竟我这儿有这么多“新鲜”食材呢~】 “小可怜,还跟我暗示他吃尸体呢……”虞幸心里心疼了杀手一秒,对杀手这种无中生有的惊吓手段感到默哀。 他继续往下看去。 【这其实是个保险箱,密码三位数,只需要转动时长和温度两个按钮就能打开,里面是厕所水箱钥匙,我给你留了惊喜哦~】 【谜题是:太平间里的我们向你投来了高兴的目光,我们还能睡好多天,你却在我们的注视下彻夜难眠,我们不知道你在数什么,是在数羊吗?“一个,两个,三个……”】 【哎呀,忘了说,你只有三次机会,三次都不成功,这把钥匙就会被高温融掉,你就没有机会逃出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哦?解谜?”虞幸目光停留在给出的谜题上,完全无视了最后一段杀手的幸灾乐祸。 两秒后,他凑近了微波炉的两个旋钮看了看,旋钮比正常的细很多,刻度也很精细,一个圆正好是一百八十个刻度,只在0、45、90、135四个刻度上标了数字。 “唔……太平间……数羊?”虞幸直起身,微翘的眼角透出一丝笑意,“这种文字谜题,给三次机会是不是太仁慈了啊。” 他回头看了看,提着自己从解剖室顺的刀就进入了大厅。 大厅仍是空空荡荡,看得出在虞幸、或者说医生醒来之前,这些铁床上都曾躺过尸体,也就是解剖室罐子里那些器官的主人。kuAiδugg 不知道尸体去哪里了。 虞幸这次有认真观察,通过自己的步数用肉眼测绘了一遍大厅面积,大厅是个20*20的正方形,正好400平方米。 铁床分布均匀,间隔在三米左右,除去几处空缺,一共是23张。 数清楚之后,虞幸回到厨房,手指敲了敲微波炉的上端,发出轻微闷响。 “现成的知识,太平间的温度规定为-8c。” 他小声念叨,用手把【温度】旋钮逆时针拨了八个刻度。 “谜题里,彻夜难眠时,我数的不是羊,而是太平间的尸体数量。” 【时长】旋钮顺时针拨23个刻度。 “咔哒。” 微波炉的盖子一下子弹开一条缝,虞幸从里面拿出了那枚比正常钥匙还小的银色水箱钥匙。 拎着钥匙,虞幸没怎么耽误时间,出了厨房后直接奔厕所而去。 厕所是个统称,虞幸觉得这里也可以叫“洗衣房”、“浴室”。 一走进去,迎面是两个并排摆放的洗衣机,随后是小型衣帽橱。 橱子里面挂着浴巾、毛巾,下面摆放着沐浴露、洗发露、护发素等洗浴用品,不得不说,如果忽略此时的处境,虞幸会觉得这里还不错。 起码地板干净,他一个光脚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也没事。 拉开移动式玻璃门,虞幸探头往里看了看,是淋浴间。 马桶就在淋浴间里,而他的目标水箱,也在那里。 晃着手里的钥匙,虞幸不慌不忙走过去。 思考为什么水箱会上锁这个问题是没有必要的,他把钥匙对准锁孔一插,轻轻转动,盖子就顺利打开了。 这水箱不大,虞幸猜里面大概率是放不下一个人头的,于是略带好奇地想看看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只有一张纸条。 “唔……”虞幸发出一个略显不确定的单音节,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吐槽一个杀手为什么这么喜欢丢小纸条玩儿。 多大了,净整这些没用的! 他扫了眼纸条的内容。 【卧室钥匙被我缝在人体内了,你猜猜是在哪一个里面呢?哈哈哈哈……出去欣赏一下?】 卧室?那个打不开的房间原来是卧室,还真是住在这儿的啊…… 虞幸正想着,头顶上明晃晃的灯突然像是被什么干扰了一般,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他挑了挑眉,在灯泡“滋滋”的声音中经过衣帽橱,突然,灯彻底灭了。 习惯了光线的眼睛一下子被黑暗包围,虞幸闭着眼适应了一下,很快调整好视觉,对着外面虚望了一眼。 灭灯的不只是厕所,连大厅也没光亮了,看起来就像是谁把总闸拉了一样。 他脚步放缓,走到洗衣机旁边的时候,大厅里出现一小块红光。 红光还在抖动,很容易辨认出是蜡烛。 “有人?” 他眯着眼,距离稍远,从红光中依稀可见一个人的头颅和手臂的轮廓。 只是,那人好像正躺着,看高度,就是躺在了铁床上。 那是给尸体用的铁床。 没让虞幸观察太久,很快,一片接一片红光依次亮起,虞幸心里默数着:23处。 刚才还空空如也的铁床,现在每一张上都躺了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 尸体们双手捧着红蜡烛,蜡烛照出来的光也是诡异的红色,在黑暗中形成了一个大型“点蜡”现场。 它们仿佛在向虞幸传达一个信号: 希望人有事,希望人没了。 换作旁人,可能会被这“阴间”场景吓得踌躇一会儿,可虞幸在看清楚后,一步都没停,直接朝离得最近的铁床走去。 他光着脚,悄无声息站定在一具尸体旁。 这是具看起来还是个少年的男尸,尸体平直躺着,腐烂得不明显,双手汇聚到胸前,握着红蜡烛,不注意看说不定还会以为它只是睡着了。 当虞幸微微俯身想查看尸体状态时,尸体紧闭的双眼动了动,突然睁开,一双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有了这一个起头,其他尸体也纷纷睁开了眼,头扭过不同的角度,向虞幸投来视线。 如谜题里一样,它们正在注视着他。 可不一样的是……谜题中的人彻夜难眠,虞幸却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微微勾起了嘴角。 红光映在他惨白的皮肤和宽松的病号服上,偏阴柔的五官多了点妖冶和不真实的错觉,莫名让人心慌。 顶着二十多具尸体的目光,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摸了摸眼前这具尸体的头发: “这就对了,我还一直在想你们去哪了呢。尸体狂欢嘛,怎么能少的了你们?” 第十四章 薛定谔的推演 红光摇曳,虞幸半截手臂被映得通红,他目光一转,借着烛光,看见铁床上的尸体腹部开了一道大口子。 长条型血口被针线草率地缝起来,伤口狰狞。 “这个也有……”虞幸移动到其他尸体旁大致看了一下,无视了那些尸体随着他的方向而跟随的瘆人目光,“这个也……敢情尸体狂欢的意思是组团切腹来了。” 得亏尸体们动不了,不然非把这个欠揍的人打死不可。 回想起纸条上的字,虞幸了然,想必卧室钥匙被缝在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肚子里。 二十三分之一的概率吗? 思及此处,虞幸开始观察这些尸体有没有什么特殊标记。 如果没有,说明他大概率可以将每一具尸体的伤口都挑破,慢慢找,如果有,则需要注意一下,不能选错,否则很可能会出事。 这一点纸条上没明说,需要虞幸自己去留意。 他听某些人说过,人格面具评估游戏死亡率相对不高,也就30%左右而已,很多谜题有不止一种方法能解决,主要是系统会通过玩家的选择来确定玩家人格倾向。 比如水箱那里,要是没拿到微波炉里的钥匙……有那力气砸开也是可以得到后续线索的。 而就在虞幸专心观察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他背后溜达了过去。 虞幸一抬头,只看见一片红烛一闪而过。 “会动的?”他回头数了数大厅红烛数量,还是二十三支没有减少,位置也正确。 “所以刚才那个多余出来的……是杀手。” 这可稀了奇了。 只闻其纸条不见其人的杀手终于肯现身了吗? “咚咚。” 突然,他面前的铁床响了两声。 “咚咚咚。” 响声很有节奏,像是有谁在敲击。 虞幸顺着床板,将目光投向床底…… 什么人都没有。 只有小半截熄灭的蜡烛静静躺在那里。 “又是制造心理恐惧的手段……”虞幸平静地盯了蜡烛一会儿,半晌后眯起了眼睛。 有点奇怪……他感觉他的肚子痒痒的。 而且,肚子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膈着,不太舒服。 “哦豁。”他掀开自己的上衣衣摆,果不其然,一道缝合手法极为不专业的伤口已然出现在他腹部。 刚才还没有呢……倒是不疼。 他伸手摸,线与皮肤完全不同的触感让他眼中闪过思考。 “抓住医生不直接杀掉,非要让医生陪他玩这么个游戏,杀手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报复。” “他一直想让医生害怕。” “就比如说,钥匙缝在人体内,可杀手没规定是缝在尸体内还是活人体内,这时候我肚子上出现缝合痕迹,不就是在暗示,钥匙在我自己体内吗?” “想让我玩自残?”虞幸冷笑一声,“太天真了。” 从感官上看,他可以确定现在自己肚子里的确有一把钥匙,只要他想,随时能取出来。 而且他也并不忌讳受伤。 可……他就是不想顺着杀手的意思做。 推演游戏中玩家本就处于弱势,强制“剧情杀”一类的受伤是不存在的,这一处谜题一定也有不受伤通过的办法。 他无视了腹部存在感明显的伤痕,用手术刀挑破了面前这具尸体腹部的线,还没伸手进去找,尸体就一下子坐了起来。 “诈尸啦?”虞幸后退一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尸体的动作。 这具尸体浑身颤抖,蜡烛被抖落,在地上留下两滴滚烫的红蜡。 紧接着,尸体翻了个身,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像日本恐怖片中经典的伽椰子那样的姿势朝虞幸爬来。 “啊这……别生气,要不你躺好我给你缝回去,我缝的应该比那个人好看点。”虞幸试探地问。 尸体当然不会理会他的话。 由于尸僵,它的四肢关节弯曲起来非常困难,虽然造成了十足的恐怖感,可也让它的爬行速度很感人,虞幸觉得自己倒着走都比它快。 “啧……看来钥匙不在这具尸体身上,嘛,选错了的惩罚就是这个吗?” 看着这具朝自己爬行的东西,虞幸一边移动一边思索:那就不能挨个儿试验了,一具还好,要是运气差连着弄错二十二具,这地方还不得上演个行尸走肉。 不知道尸体攻击力怎么样,能不能“物理驱鬼”,虞幸想着要不要给它挠一爪子试试。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再次从他身旁经过,一眨眼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路过时,似乎还朝虞幸的脖子吹了口冷气。 虞幸挑眉:杀手这是在挑衅? 他放弃了逗尸体的想法,目光瞥向另一处地方。 他想起来了,人体,还有一个地方有。 这也是送分题。 …… 两分钟后,供电系统恢复了正常,大厅、厨房、厕所、解剖室的照明设备重新亮起,将整个建筑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 虞幸看着手里被切成两半的冰冻心脏,以及心脏中心那把金色的钥匙,一时间有些怅然:“莫怪莫怪,我不是故意让你心碎的……” 冰箱门大开着,冷冻柜也拖了出来,案板上躺着被菜刀剁成几截的可怜巴巴的大肠,虞幸卷着袖子,把心脏放回冷冻柜里,只留下金色钥匙在手中。 他刚才想到解剖室和冰箱里也有“人体”,钥匙同样能放在这两个地方。 解剖室罐子太多,他身后还有个尸体在追着爬,不太方便,所以先来了厨房。 由于外面尸体们都是腹部有伤口,所以他先破坏的是大肠,没找到钥匙才切了心脏。 果然…… 不需要被二十多具尸体追,不需要表演切腹技能,也可以无伤过关,只看玩家能不能想到了。 看见金色钥匙的一瞬间,供电系统恢复,同时,他自己身上的伤痕和肚子里有古怪东西的感觉也消褪了,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这是在一些推演游戏中可以用的技巧,某人给他提过两句,说这技巧的灵感来自于“薛定谔之猫”。 ——如果他从自己肚子里拿了钥匙,那么心脏里必然没有钥匙。 如果他心里清楚肚子里有钥匙但不拿,那么这就只是一个“可能”,用幻觉等诸多说法都能掩盖过去,心脏里便会有几率存在钥匙。 留出让系统发挥的空间,系统就会根据推演目的,一定概率帮助玩家存活,这种概率在人格面具评估游戏里更是被无限放大,因为这场推演的重点是评估而非生存。 虞幸拿着钥匙出了厨房,外面的大厅在亮起灯后变得与刚开始无异,既没有尸体,也没有蜡烛,连在地上爬的小可怜都不在了。 他往那扇被锁住的门走去,中途经过解剖室,他还进去看了一眼时间。 倒计时【2:21:07】。 时间充裕。 卧室位于大厅左侧,那扇门镶嵌在墙里,被一道大锁锁着。 虞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深棕色木门厚重深沉,隐隐透着抗拒的冰冷。 他用钥匙把门打开,推开一条缝—— 门缝里,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人正贴在墙角,瞪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哟,你就是——”虞幸客套话还没讲完,人影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以至于虞幸回想人影的长相都只觉得对方面目模糊,竟然一点具体形象都想不起来。 “哎呀~讨厌,都把人家绑到家里来了,还挺害羞。”虞幸状似娇羞地皮了一下,实则伸腿用了点巧劲把门给抵开,右手握紧了手术刀。 万一来个开门杀—— 唔,没有开门杀。 出乎意料的,卧室里的场景与其他地方有着完全不同的装修风格,墙壁洁白,装饰物用了简约金属色,随处可见有设计感的小物件,角落里还摆着绿植盆栽。kuAiδugg 最离谱的是,房间里还有一扇大窗户,被浅绿色窗帘遮住,隐隐有属于太阳的光芒透进来。 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虞幸回头关好门,随后才走向窗户,把窗帘拉开,第一时间观察窗框。 他伸手推了推,没推动,这扇窗看来是焊死的。 确认人影不是从这里离开,虞幸才抬头向窗外望去。 外面居然真的有景色。 看样子是一会儿正是中午时分,窗外的街道上,行人穿着各异,匆匆走着,街道两侧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服装店、礼品店、竟还是个档次比较高的地方。 只不过,这扇窗户,把属于外界的声音全部挡在了外面,屋内仍一片寂静。 虞幸随即发现了不对劲,他站在窗边向外看,看到的景象居然是俯视角度。 他内心估算了一下……杀手所在的这片地方,起码五层往上! “逻辑不对,这种地方说是郊区或者地下还可以接受,在高层就不太可能了。”虞幸低头沉思,这间卧室,这扇窗户的存在,让原本封闭的环境一下子有了一条通道,结合之前对杀手性格以及心理状态的猜测,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还有点意思。”虞幸勾起嘴角,离开了窗边,开始认真打量卧室布局。 床铺整洁,衣柜靠墙,旁边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放置着上百本面目模糊的书。 虞幸打开衣柜看了一眼,里面是空的。 “看来不会给我留指向性过于明显的线索……不过没关系,没有线索也是一种证明,我应该是对的。” 他一点儿也不失望,又走到书桌旁,书桌上放着一本封皮很有质感的厚本子,摸上去很舒服。 翻开后,虞幸发现这是一本日记本,一本从头到尾没有写过日期的日记本。 【今天我刚把这里建好,我的停尸房!我的秘密花园!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我就兴奋地发抖。】 第十五章 最终,你会消失 【我看着外面,看那些人高高兴兴地来,然后我就把他们抓起来,杀掉,解剖,留下纪念,代表我又多了一份收藏,太棒了】 …… 【这一周我过得很快乐,可是好像有人盯上我了,他是谁?一个医生?】 【医生说从今天起他要对我进行心理干预,凭什么?……我知道我做的事不能被曝光,我可不能让他发现了。】 【该死,他还是发现了!】 【这医生真烦,他居然说我有臆想症,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我要让他知道他错的有多离谱。从今天开始,我要跟着他,我一定会杀掉他。】 …… 【半个月了,我终于找到机会了,两天后的4月19日是他的生日,他会喝很多酒,我打算趁他醉了之后……】 …… 【计划失败了,他的警惕性太强,不过没关系,我能感觉到,他最近疑神疑鬼,心理状态越来越差,我还会有机会的。】 …… 【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今天我就把他杀了!不对,他怎么没有死?(一阵胡乱的涂鸦),我知道了!居然……居然是这样(一阵胡乱的涂鸦),那我就换一个方式,永远的!永远的杀死他!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日记本足足记了小半本,内容时常跳跃,看样子不是天天都写。 虞幸无视掉那些自吹自擂解剖技术有多好的日记,直接找出了比较重要的几张。 看完日记后,从日记的最后一页,掉下来一张小纸条。 【你知道我多讨厌你吗?你过生日的时候有那么多人为你庆祝,你却一个都不让我杀。我过生日的时候……你看不到我过生日的那天了,我打赌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生日。你为什么还不死?还有两个多小时,你就要永远的死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哦,讨厌我。”虞幸看着纸条,笑意渐渐浓厚起来,“真可怜。” 这卧室里的书籍都无法翻阅,他没找到有关数字的线索,而日记本不可能只是为了展现一下杀手扭曲的内心世界,线索应该就在日记本中。 已经猜到了杀手和医生关系的虞幸将视线定格在生日二字上。 “大门密码是四位数,那么答案应该是……” 又把日记翻了一遍,虞幸轻轻吐出一组数字: “0324。” 他放下笔记本,转身打开了卧室的门。 一路走至大门处,他都没有遇到阻拦,直到他将数字输入密码锁,上面显示【密码正确】的时候,周围的气氛才一下子阴冷起来。 门已经可以开了。 虞幸伸出手—— 叮—— 刚摸上把手,一阵破风声从身后传来,虞幸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动都没动,一把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手术刀贴着他耳廓,刷得一下戳进金属大门里,发出尖鸣的震颤。 虞幸回过头,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自己身后,手上还握着一把滴血的手术刀。 他干脆虚倚在门上,笑着把脑袋边入门三分的刀拔出来,加上之前从解剖室顺的那一把,一手一个挽了俩漂亮的小刀花:“没用啦朋友,你注定是要凉凉的那个。”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黑影看上去难以置信,全身上下唯一看得清的那双眼睛里布满血丝,“你不可能知道!” “你好蠢啊。”虞幸笑意变淡,“我不太喜欢和蠢人说话,浪费口水,我现在要走了。”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突然多了一条信息。 【推演提示:以任何方式说出、写出推演过程皆可增加推演评价】 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虞幸露出一个特别纯粹阳光的大大的笑容:“但我觉得反正时间充裕,也不是不可以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黑影看着这表情变化无常、还抢走他两把手术刀的人,眼里的血色更浓了。 “该从哪儿说起你才能明白呢……”虞幸心里想的其实是:该从哪儿说起系统才会给最高分呢。 “从根源说起吧。 “你和我用着同一具身体。 “我们其实是两个人格。1 “——这一点,你知道,我也知道。” 关于这一点,虞幸是从细节看出来的,他对于这方面的知识也并不陌生,所以反应会快一些。 杀手不杀医生,非要从精神上击溃医生,如果代入两个人格之间的斗争,就合理了。 空间上的逻辑不通,时而存在时而消失的尸体们,实时更新的纸条,也有了答案。 这都是杀手人格臆想出来的世界,尸体、解剖室、满墙罐子什么的统统不存在,大概只有这间卧室,还与现实有点关联。 他本来想看看衣柜里有没有符合医生气质的服装,但是系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好在看了日记,他已经完全确信了。 “这片所谓的秘密花园,并不在现实中,而是在我,或者说这具身体的脑海里,一个由你臆想出来的区域。”虞幸对着杀手人格笑道,“你不仅是一个最近才出现的副人格,还是个一诞生就有精神病的副人格,你每天透过这扇窗户看见外面的真实世界,便以为自己真实存在,从而幻想出一次次的杀人,一次次的解剖。”2 虞幸说到这儿缓了缓,他刚进来就口渴了可惜没找到水,此时还要说这么多话:“双重人格一般并不知道彼此,巧合的是,你的主人格,也就是我,恰好是一名心理医生。我花了一周时间发现了自身的异常,得知自己居然得了人格分裂后,就想主动找到你,尝试初步治疗——” “第一步是心理干预,先扶正你的扭曲思维,鼓励合作,慢慢的同化你,让两个人格之间的冲突逐渐模糊,最终,你会消失。”3 杀手人格听到这儿情绪激动起来,他的黑色身体都像是要蒸发一般:“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你也没怎么安好心啊,彼此彼此吧。”虞幸并不知道他这个医生角色原本是怎么想的,于是随口怼了一句。 “再说今天,你想趁我精神疲惫的时候杀死我,结果发现我杀不死,于是,一直潜藏在你潜意识里的问题爆发出来,你意识到你只是个副人格,你更愤怒了,决定把主人格带到你臆想的世界里来,同时这个也是你最大的弱点。 “这种激进的做法结果只有两个,一,我精神崩溃,就此破碎消失或者我在这里三个小时,被你同化。二,你没能留住我,反而被我发现了你最脆弱的精神部分,以我这个医生的能力,马上消失的就是你。在此之前,你无论怎样,都伤不了我。 “因为,我才是主人格,而你,只是个痴心妄想的病人。” 虞幸笑嘻嘻的,突然手腕一抖,右手的手术刀措不及防直直从杀手人格心脏处穿过。 “看,我也伤不了你,因为这是你的精神世界。” 杀手人格摸了摸被穿透却并没有一丝痕迹的胸膛,暴躁地走来走去,嘶哑的嗓子折磨着虞幸的耳膜:“不!我承认我是副人格,可我不是臆想症!这些——这些!全部都是我的收藏!” 他指的应该是那些尸体们,还有罐子里的器官们,可惜,虞幸并不想跟他探讨这个。 “你的生日……就更简单了,你诞生的那天,就是你的生日。”虞幸将剩下的那把手术刀留在手里把玩,“第一篇日记是你诞生那天写的,所以……小学算数题?” “7+1+1+15+2,26天,用我的生日往前推26天,就是你的生日,3月24号。” 解释完这一点,虞幸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无非是对日记中的内容阅读理解一下,确定有效天数,再累加一下,很简单。 这样,推演评分应该有了吧…… 目的达到,仗着杀手人格根本伤害不了他,虞幸转身拉开门,对着门外一片黑茫茫的雾气,悠闲地走了出去。 黑雾蒙蔽着虞幸的双眼,真正让人伸手不见五指。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感到眼皮一沉,困意袭来。 …… “郑医生……郑医生!” 清亮柔和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虞幸眼前的黑暗逐渐褪去,他再次感知到了与身体的连接,于是顺势睁开眼睛。 最先入眼的,是一条被白色卫衣袖子包裹的胳膊,他尝试着动了动,才发现胳膊是自己的,只是被压麻了没了知觉。 “嘶……”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只觉得眼皮很沉,身体疲惫。 “你是不是太累了,趴在办公室就睡着了……刚才大家都去吃午饭了,我看你正在睡,就没打扰你,可午饭不能不吃的,你下午还有患者要接待呢。” 一旁站着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头发盘起,画着亲和的淡妆,包臀裙将女性曲线很好的展现了出来。 此时,她正一脸关切,顺势把一杯刚泡好的咖啡摆在了办公桌上。 虞幸张张嘴,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一句话就从他嘴里窜了出来,那声音明显不是他自己的:“好,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再去吃。” 咦惹?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虞幸意识到这件事,在惊讶了一瞬间后平静下来。 推演游戏已经差不多结束,现在正属于交代后续或者完善内容的阶段吧? 他看着女人点头离开,不受控制地叹了一口气。 目光扫过办公桌,上面放着一张名片,写着: 【阿姆罗兰心理咨询中心医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ACi国际心理咨询师:郑颂】4 虞幸看着自己打开了办公桌右侧柜子,拿出一个纸质文档。 文档由透明文件袋装着,可以直接看到第一页。 “郑颂,经过各项测试,确定患有人格分裂症。” “副人格许荐,确诊为臆想症,建议早日治疗。” “……”虞幸就想看看这医生现在要干啥。 医生没再说话,估摸着在沉思,过了大约两分钟,他摸出电话,给一个n姓联系人发过去一条信息。 -方便接电话吗? 又是两分钟,对面回:现在方便了。 于是郑颂医生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对面接起来,虞幸耳边传来一个有些懒洋洋的声音:“哟,今天什么风啊,怎么想起我了?” “我有个精神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 “哦?这就稀奇了,有什么问题需要问我一个早就被取消心理医师资格的人?” “宁枫,或许……我有点理解当初的你了。这件事我的认识无法解释,可能只有你了解一二。你有没有遇见过……梦里,你被另一个意识操控着,醒来后发现……第二个人格消失了?”郑颂犹豫着,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另一个意识?是指我么?虞幸在脑海中眉头一挑。 电话那边,名为宁枫的男子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这段话中的信息量,虞幸都能感觉到郑颂的手由于紧张,在微微发着抖。 “有点意思。”过了一会儿,对面冒出这么一句,随后道,“你知道的吧,出现这种状况……” “我会辞职。”郑颂语气鉴定,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有些事要去确认,的确不适合上班了。可我还是想了解这件事的原因——” “有空飞来我这儿找我一趟。”得到了郑颂这样的回答,对面似乎是轻笑了一声,说话语气仍然很散漫,又有一种悠然。 对话到这儿就结束了,虞幸脑海里出现了新的提示。 【推演提示:人格面具评估游戏已结束】 【正在评判】 【评判结束,你已拥有正式推演者身份】 【案件真相还原93%】 【人格异化度增长幅度:0】 【评分:s】 【获得称号:恐怖如斯的新人】 【获得推演积分:233(快速通关)(剧情通晓)(评分加成)】 【人格面具生成完毕】 …… 【人格面具幸】 【持有者:虞幸】 【基本信息:男,身高185cm,体重65kg,年龄*#*#(发生错误)】 【身份:初级推演者(233/1000)】 【面具比重:冷静18%、疯狂20%、善良10%、温柔10%、淡漠10%、邪恶8%、随性2%、懒散1%、坚韧7%、混乱13%。】 【持有者描述:你真的不对劲。】 【人格祭品:&#*|*^(数据错误)(已佩戴1/6)】 【人格异化度:50%(人格异化度超过20%即会对推演者人格产生负面影响,你的人格异化度过高,请压制罪恶)】 【推演商城:选择可进入】 【愿望清单:待录入】 【推演游戏方向选择市场:选择可进入】 【提示:你尚未进行主线游戏,点此了解】 …… …… …… ps: 1我看了前几天的本章说,有个读者脑洞好厉害直接猜中了,可恶 2精神分裂与人格分裂不同,大多数人认为的人格分裂症状实际上属于精神分裂,人格分裂目前被认为不属于精神疾病。 3此方法为真实人格分裂疗法,人格分裂主心理治疗,以排除人格间认知冲突为主。 4国家心理咨询师在2017年二级三级已经取消,现有ACi注册国际心理咨询师和ACi注册国际高级心理咨询师两种,对此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尝试了解。 第十六章 多出来的祭品 一场评估游戏下来,总用时不过一小时出头。 外头的天色正是一天中最亮的时候,虞幸从床上醒来,看见熟悉的卧室布景,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他倒下去之前是坐在床沿的,此时腿还曲着搭在地上,短暂的游戏经历像做梦一般,让他恍惚了好一阵子。 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把心中不能对外人说的感受隐藏下去,伸出手,意念一动,一个虚幻的面具轮廓在他指尖逐渐凝实,最后化作一副轻如羽毛的实体面具,被他捏住。 面具通体白色,双目处留出了叶片形的优雅空洞,边角稀疏分部诡谲的花纹,形状精致柔和,唇部轮廓上点了一点淡红,仔细一看,其实是和虞幸的脸型完美贴合的。 面具的表情似喜似悲,似怨似怒,让人不太敢长时间看着,否则会从心里产生一股恐惧。 这是人格面具的具象化,也就是系统的具象化,推演者在某些种类的推演游戏中将它具现化戴在脸上会有特殊效果。 无论是在脑海里直接查看面具模板,还是实体化面具后查看模板都是一样的。 虞幸却是盯着面具,那种不可抑制升起的恐惧被他一压就消散了,他把几个正式显示出来的属性和多出来的最后一个选项研究了一遍。 身份那里,初级推演者后面有一个积分进度条,想必积分足够就能升级,具体有什么用虞幸暂时不知道,他接着往下看去。 “面具比重……我的人格就是这样的吗?”他微微眯起眼,神情似笑非笑,喃喃自语“疯狂占比最高,冷静却在第二,这两种难道不是自相矛盾的东西吗?混乱第三……” 他声音低下去,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最后发出一声意义不明地叹息。 持有者描述中系统毫无威胁可言的怀疑于他来说无足轻重,跳过这一栏,他将认真的目光落在人格祭品上。 【祭品】,就是赵一酒手里那把小刀一样的东西,拥有一些鬼物才有的力量,可以在推演中起到不同的作用,祭品的形态不仅仅是武器,也可能是一幅油画、一盏灯笼、甚至一只猫。 一个推演者同时可以佩戴六个祭品,祭品平时都在面具上,有需要可以随时拿出来,要是具现化面具,就能看到面具上有象征着“佩戴着”的祭品的花纹。 他正是知道这些事,才觉得那串数据错误的地方让人在意。 他身上没有祭品,从来没碰过,面具却告诉他他已经佩戴着一个,在具现化面具的眉心,也有一个小小的灰色镂空残缺罗盘的花纹印证着这一点。 “我身上原本就有的祭品,难道是……”他表情一阵变化,随即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脸,即使这儿没有别人,他也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果然,我的方向没有错。”他用蚊子般的声音呢喃着,嘴角极力地控制,却还是没忍住弯了起来。 这个连名字都不显示的【未知祭品】占用了一个祭品栏,虞幸一点儿都不恼,反而,对他来说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很快,他调整好情绪,放下手,继续看下去。 “人格异化度……不重要。” “推演商城……这个得看一下。” 虞幸选择进入,顿时,一个物品并不算多的商品栏就列了出来。 上面显示有初级推演者和中级推演者可以买的物品,分为三个板块。 一,系统兑换页面。 这个页面的商品分为两种,第一种,财富、健康等普通人无法掌控的概念被明码标价,触手可及。 最便宜的是财富,拿人民币来举例,1积分可以兑换50块钱。 这个比例并不夸张,虞幸现在全副身家233积分,也只能兑换一万多元。 令他注意的是,兑换栏后面写着:【确认兑换后,货币将以合理、安全、没有后顾之忧、不违背道德、不伤害任何无辜者合法利益的方式交给推演者】。 这就有意思了,虞幸虽然很想看看这钱会怎么来,但他没浪费积分在上面。 看了一会儿,他眼神瞥向【健康】那一栏。 这……是他目前迫切需要的东西,身体情况还在不断变差,他已经拖了很久,终于拖到足够虚弱,可以被推演系统放进来,现在目的达到就没必要拖下去了。 可是当他想兑换全部积分,想着能好转多少是多少时,只获得了一个冷冰冰的提示。 【你的身体问题非自然形成,属于荒诞领域,本商城无法治愈。建议进入愿望清单进行许愿】 “愿望清单?”虞幸低声重复一句,没有急着退出商城,只是记住后继续浏览。 系统兑换页面另一个板块,叫做【推演者案例视频观看权】。 推演者可以搜索任何一个知道名字的其他推演者,花费积分购买对方开放了观看权限的推演游戏视频,从而去了解对方的推演习惯,或者借鉴推演技巧。 虞幸现在只能买同级推演者的视频,他随意看了一些“系统推荐”,“最新录制”,价格都在10积分到30积分之间。s评价的视频价格高点,A到d价格递减。 他的评估游戏就是s级,但只有正式游戏可以收录,也就是说从下一次游戏开始,推演结束后虞幸可以选择开不开放那场推演游戏以他为主视角的视频。 “这倒是个赚积分的好方法。”他心情不错,看向商城剩下两个板块。 第二个板块叫【祭品交易中心】,推演者自由交易,相当于游戏拍卖行,可以以物换物或者花费积分购买。 第三个板块是【情报交易中心】,虞幸心念一动,期待地点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三期恐怖之旅节目常驻 “……”里面的东西花里胡哨,虞幸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露出了懵懵的神色。 嘤嘤嘤,人家还是个小萌新,人家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情报都需要积分,而且死贵,他委屈地揉了揉眼睛,面无表情的关掉了商城。 这些……还是等他对荒诞世界多点了解再看吧。 那么下一个,愿望清单! 【此处可录入愿望,系统根据愿望大小给出实现愿望的代价,愿望一旦确定无法撤销,完成可更换。当前愿望0/3】 “原来还有这种东西。”虞幸试探地输入—— “让我的身体的负面状态消失,体力恢复至正常人水准。” 【是否确定此愿望?】 “昂。” 【正在评估】 【已确认】 【让推演者虞幸的负面状态消失,恢复至正常人水准,需要代价:达到高级推演者身份,3000积分,两个月内完成七次推演任务。】 “啊,还好,不是特别难的样子。”虞幸松了口气,有办法解决就好,虽然代价看起来有点大,不过实际上他要付出的只有3000积分,那个身份和时限都只能算附加条件,对他没什么坏处。 无非就是他接下来得高频率进入游戏了。 当然虞幸也清楚,只有他自己能这么说,别人看到两个月七次推演的时限,可能已经哭爹喊娘了。 解决了当务之急,虞幸抱着轻松的心态,点开【推演游戏方向选择市场】。 这是新出现的选项,点进去之后,商城情报交易中心的内容似乎有了解释。 【推演游戏方向选择市场】 【介绍:除了进行单人随机、组队随机推演游戏,推演者可在此选择“工作”,得到不同的收益】 【工作列表】 【新人修罗场节目:每月举办一次,选取当月最具潜力的五名新人玩家作为节目嘉宾进行合作/竞争推演游戏(需自愿),推演全程直播,观众付费进入,打赏由嘉宾及系统五五分成。】 【异常研究项目组:本项目组旨在研究最近发现的一处“大型连续性荒诞世界”,该世界自然形成了另一种游戏体系,其中的人类玩家被称为体验师,现征集该世界资料,投稿可获得相应报酬,接受协商。】 …… 列表足足有十几页,选项众多,虞幸甚至发现了一些很适合他这种新人的工作。 当他想具体了解时,被告知需要先完成主线任务。 主线是人格面具上最后一个内容,虞幸嘀咕了一句“这整的还真像个游戏”,随即点开看了看。 主线上排列着好几种类别的推演游戏,标注为【帮新人熟悉每一种类型的游戏内容】。 其实就是每种游戏都试一次,难度是正式游戏的难度,但是每个推演者必须按照流程先完成主线上的内容再自由选择。 终于全部看完,虞幸散掉了具现化的面具,伸了个懒腰,小心地,缓缓地站起来。 他刚从游戏里出来,不着急进行主线,反而,经历的评估游戏里,他还有些事想确认。 比如,郑颂最后打的那一通电话里,电话那头叫宁枫的人是谁? 似乎,宁枫对一些无法解释的事也有所了解,那他是什么身份? 荒诞世界也彼此有着联系,这一点他从【市场】里的工作列表中已经确定了。 所以荒诞世界里的人,除了是现实中罪犯的映射,一定还有其他存在。 然而他现在的疑问是,通过游戏,虞幸并不能确认杀手人格有没有占据过郑颂的身体,有没有真正犯过罪。 他想了想,从卧室出去,走进书房,在书桌抽屉里翻出来一叠A4纸。 书桌上摆着几本虞幸最近在看的书,一旁的书架密密麻麻,各方面的书籍几乎都有,在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支着一个画架,一幅未完成的画晾在那里,画笔放在盘子里。 虞幸坐到书桌前,把桌上的书往旁边推了推,空出位置,A4纸铺好,从笔筒里取出一支炭笔,用一种专业手法画起了素描。 素描的一般画法是先画整体再画局部,勾画外形比例,再详细的处理局部细节以及明暗部分。 但虞幸画画不需要按步骤来,他对画笔的控制力极强,所以也很随心,先画哪儿全凭心情,很快,一幅人像在他笔下逐渐清晰。 第十七章 性格就这么恶劣 空旷的音乐教室里,钢琴琴键敲击,优雅舒缓的乐声从女孩指缝间流转。 女孩长发随意披散着,侧脸柔和又不失英气,淡淡的妆容将女孩的脸勾画得更精致,指节修长,哪怕穿着与钢琴略显不搭的时尚单衣热裤,仍然仿佛一个精灵般,灵气又平和。 一段前奏过后,女孩对着话筒,唱出一段带着眷恋的旋律。 【忽然一瞬间长大】 【就像被时间的手擦模糊的画】 【我们啊各自要去哪】 【问题好傻】 【谁又能回答】 【想念从不说话】 【来不及的再见多喧哗】 ——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少女余光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出来的内容,手一顿,歌声和钢琴声同时停了下来。kuAiδugg “怎么了祝嫣?” 一旁围观的几个人见她中途停止,纷纷好奇问道。 “你们先排别的节目吧,我突然有点事。”祝嫣划开手机主页,点开微信,见是置顶人发来的东西,二话不说就往音乐教室外走去。 “不会是男朋友发信息来了吧?”同一个社团的女生嘿嘿笑着。 “啊这。”祝嫣一听这话,一点也没有被调侃的羞涩,她只是抓着手机脸色一变,内心嘀咕起来——男朋友?我的妈呀,还好不是,我可不敢想象和那个…… 她想了半天,“恶魔”、“白切黑”、“怪物”等词汇在脑子里滚了一圈,最终都被否定掉,她颓然发现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找不出最符合那个人的形容词。 白切黑倒是挺符合,但有时候那人连装都懒得装,直接黑切黑,嗯,切开是黑的就对了…… 算了。 反正男朋友她是不敢想,可能,也许,大概,算是老板兼哥哥吧? 没回答女生的话,祝嫣出了教室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点开“san”发来的一张图,仔细看了一会儿,好笑地回复: “这是你画的?怎么这次的目标没有照片,需要靠画画来确定了?还画得一点不灵动,跟证件照似的。” san:嗯~~反正我画得和照片没什么区别,你只要调查他是否是现实存在的人就行。 这要求有点奇怪,但祝嫣什么都没问,直接答应下来:“我尽快,需要我向警方那边……” san:不用,他不一定是罪犯,这是我的私事。对了,他名字里可能有郑或者颂。 这是什么古里古怪的提示?祝嫣意外地挑了挑眉,又回了一个“哦”,结束了这次对话。 她想着,等会告诉社团的人,她很有自信所以她的节目不用再排了。 得空出足够的时间,去调查老板发来的新任务呀——唉,谁能知道,她手指肚上这层薄薄的茧,不是弹钢琴弹的,而是…… …… 书房里,虞幸放下手机,看着眼前精细的素描,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画画容易,可对着记忆里只瞅了一眼的郑颂的照片去画,就有点费神了。 透明文件袋中,写着郑颂医生“病历”的文档里,贴了一张郑颂的证件照,要不是虞幸记性好到一定程度,还真记不起来。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看天色还早,拿了顶鸭舌帽带上口罩就出门了。 …… 碧水园位于弥今市繁华地段,是最近才开发建成的新楼盘。 别墅区可以看到湖景以及人造景观,入住的人还不多,安安静静,此时太阳逐渐偏西,燥热的风被赵一酒客厅的落地大窗牢牢挡在外面,打了个不甘的旋。 空调开着合适的温度,赵一酒靠在客厅躺椅上看书,鼻梁上架了副maekin防蓝光近视眼镜,身上穿着宽松的衬衫,这打扮驱散了他一些冷硬,多了一份书卷气。 “小酒,我好感动!昨晚是我这个夏天第一次开空调!”旁边沙发传来一男人欢快的声音,听着颇有一种他得到了全世界的快乐感。 赵一酒偏头瞥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道:“赵谋,你是没见过空调吗?” “怎么说话呢!我这段时间都在忙一个高难度的推演,才刚活着回来,你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吗。还有,谁让你叫赵谋了,叫哥——”沙发上瘫着的男人二十七八,穿着精致的衬衫,熨帖的西装裤,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银框眼镜,长相颇为秀气,黑发讲究的向后梳着。 如果不看他大咧咧的葛优瘫姿势,光评价外表和气质,妥妥地斯文败类。 “……哥。”赵一酒沉默了两秒,想到对方昨晚刚从推演游戏里出来就赶过来给他疗伤、而且的的确确是他血缘上的亲哥,还是勉强改了口。 这下赵谋高兴了,兴致勃勃爬起来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道:“我跟你说,我昨晚一想到空调的滋味就太激动,把电视遥控器当空调遥控器用了,结果居然——” 他的语气太唬人,赵一酒想到亲哥的身份,犹豫了一下:“打开了?” “嘿,你猜怎么着,打不开!” “……”赵一酒黑着脸,“无聊。” 他这个哥哥,倒真符合别人对天津人的印象——像是个说相声的。 “诶,小酒啊……” “又干嘛?”看个书也不安生,赵一酒余光看见自己宽松衬衣下肩膀处的绷带,好歹是克制住了自己,没像小时候一样一言不合直接一拳头抡过去。 赵谋发现了他的意图,一点儿都不怕,悠悠翘起二郎腿:“我是想说,那把扎心先不用还我,反正你明天就打算进行评估游戏,等你成了正式推演者,这刀就能用了。” “它明明叫【碎心】。”赵一酒冷着脸纠正,末了补了一句,“本来就没打算现在还你,我答应了别人要让他看一眼的。” 虽然……他根本联系不上虞幸。 赵谋来了兴趣,他起身把赵一酒手里的书抽走,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对吼,昨晚看你太虚弱我就没问,以你的能力——怎么会受伤?” 面对这个问题,本来想暴起夺书的赵一酒眉头微微皱起,反思道:“经验不足,大意了。” 他虽然身手不错,可思维方式并没适应推演节奏,导致他差点丢了命,这一点,从回到家开始,就一直被他记在心里。 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会适应的。”赵谋看着弟弟,嘴角一勾,悄悄把书放到另一边,他看似无意地提道,“你说过,和你一起参加测试的,还有另一个人活着出来了对吧。” “嗯。” “他怎么样?” “很强。” “强?比你还强?”能让这个从小几乎不正眼看人的自闭弟弟承认强的新人……赵谋镜片下眸光一闪,“怎样的强?” “他……”赵一酒回忆了一下,发现一下子找不出形容词。 演技好,装害怕特别熟练? 身手不错,但是虚得不行? 长得很……这个就算了。 半晌,赵一酒不情不愿开始夸人:“他比较特别,隐藏的东西很多,智商挺高,性格……恶劣。怎么,你对他有想法?” “哦~”赵谋眯了眯眼,他的双眼细细长长,笑起来很温和,其中的精明却让人难以忽视,“当然是有兴趣的,如果是个潜力股,说服他加入我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哦对了,性格,怎么个恶劣法?” 就在这时,玄关外大门处的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两人对话立刻终止,赵谋起身走到门边,在监控里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头戴鸭舌帽,脸上戴着口罩的男人。 是个陌生人。 这打扮把对方的样貌遮得严严实实,赵谋不禁心生警惕。 他从对讲机里问了一句:“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别看在家里对着弟弟没个正形,他对外人说话时,语气礼貌温润,就像个匿了尖锐指甲的狐狸。 赵一酒神色一动,朝这边看过来。 “你好!”外面的人听起来有点紧张,“我,我姓虞,昨天和赵一酒见过。” 房子里就赵一酒和赵谋两人,安静的很,这声音自然也传到了赵一酒耳朵里。 顿时,赵一酒额角一抽。 又来了! 又开始装了! 他顶着赵谋那种“你居然告诉了他我们家地址!?”的惊讶眼神走上前,见赵谋没按着对话按钮,便从嗓子里滚出一声冷笑:“哼,不是问性格怎么个恶劣法吗?就是这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调查到别人的地址,然后还嚣张地直接找上门的恶劣法。” 说罢,他打开门,冷冷瞥向门口的青年。 虞幸见出来的是他,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弯了弯:“surprise~” 赵一酒直接就要关门。 “别啊别啊~”虞幸眼疾手快撑住门缝,那力气大得让赵一酒微微怔住,一愣神间虞幸已经将门大开,“来一趟可不容易了,能不能——” 赵谋的身影被他瞥见。 “能不能收留我一下下?酒哥!”瞬间,他略带调侃的语气转了个弯,弱小、可怜又无助。 “进来。” 对此,赵一酒懒得说什么,让开了位置。 “嘿嘿,谢谢酒哥。”虞幸叫得特别顺口,留意到赵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眼神,“这位是?” “装个屁,你都查到我家住址了,会不知道他是谁?”赵一酒直接拆穿了他,怼了一句。 “喔,赵谋先生,初次见面,”虞幸也是从善如流,当即摘下口罩以示礼貌,从容地伸出手,露出一个笑容,“你好呀。” 第十八章 我们做个交易吧 摘下口罩露出的这张脸,除了好看之外,赵谋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正是因为这长相绝对让人难以忘记,所以他敢肯定,自己以前从没见过这个自称虞幸的男人。 对于不请自来的人,赵谋抱着十二成的戒心。 很明显,这就是他弟弟昨天夜里考核时遇到的那个队友,他本来以为只是个有潜力的新人,没想到事情似乎有点超乎了他的预料。 能找到他们家……不对,是他弟弟的家,看样子对方应该有所倚仗。 “请进。”思及此处,赵谋露出一个特别官方的笑容,他和虞幸握了握手,把虞幸让进屋里。 虞幸打量了一下布置精致、装修一看就很贵的客厅,特别自觉地在沙发上乖乖坐好。 “小酒,去给客人倒杯水。”赵谋在虞幸对面坐定,优雅地摆足了主人的架势。 他的目光透着淡淡的审视,无形之中将压力施加到了虞幸身上。 他倒想看看,有胆子来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什么本事。 然而,场面并没有朝他可以掌控的方向走。 赵一酒在赵谋旁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冷冷看了他一眼:“要倒水自己倒,我又不是你那边那些下属。” 虞幸也笑了笑,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诶嘿~看来赵谋先生不太能指挥的动酒哥嘛。” 赵谋:“……”虽然这种气氛让我明白小酒对虞幸感官还不错,起码双方都没恶意,但是莫名很不爽是怎么回事! 的确,他这些年与赵一酒接触变少了,已经不了解以前那个弟弟了。 可他没想到在外人面前赵一酒也这么不给他面子…… 看来下马威不行,赵谋思维一转,自然而然地换了一个方式:“虞幸?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久仰大名。”虞幸笑眯眯的。 “你今天来应该是找小酒有事吧?要不,你们先聊聊?”赵谋以退为进,镜片上反射出的光弧一闪而过。 “你不会为了我答应你的事,专门查了我家吧?”赵一酒看向虞幸的眼中似乎透露着欲言又止、一言难尽。 早知道这样昨晚留个联系方式不就好了吗?直接过来,容易被赵谋当做挑衅啊。 “这倒是没有,我哪有这么厉害,一个晚上就查到了推演者势力中鼎鼎大名的赵家?”虞幸摇了摇头,出乎意料的,他直接否定了赵一酒的猜测,“其实……” “我是冲着赵谋先生来的,或者说,就是冲着整个赵家的力量来的。” “……”赵一酒冷淡地盯着他。 “哦?那我倒是有点好奇了,你对我们了解多少?”赵谋见虞幸如此直白,不由得眯着眼睛,带着那笑面狐狸似的笑,语调上扬。 “赵家是推演者势力中的大家族,在华北地区很有名。最著名的,就是赵家对许多推演世界的情报资料的了解。做个比喻的话,赵家就像个百科全书,或者情报头子,华北地带的推演者应该多多少少都知道你们。”虞幸语气介于认真和随性之间,让人摸不清他究竟抱着怎样的态度在评论这个家族,“我一开始没有想过酒哥属于这个赵家,不过,今天查酒哥联系方式的时候,我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酒哥的表现明显不是新人,背后肯定有老师或者其他支撑,而我恰巧发现,最近名气大涨的异化路线推演者赵谋,居然是酒哥的哥哥。酒哥昨晚受伤了,鬼物造成的伤口正常医疗手段难以奏效,所以我猜,拥有治疗祭品的赵谋先生应该就是为酒哥疗伤的人。” “既然有这么好的一个接触赵谋先生的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所以,请原谅我今天的叨扰。” 第一章 角色走向奇怪了起来 一天后。 又是一个阴雨天,上午下了场小雨,滴滴答答几个小时,在傍晚断了个干净,不过乌压压的云层仍在弥今市上空停滞,保不齐什么时候又要来一次。 虞幸望着窗外的乌云,低气压让他不太舒服,不过没办法,梅雨季节,受江南准静止锋影响,阴雨连绵,他也没法干涉。 “明天要去祝嫣学校陪她校庆,没什么时间玩游戏,那今晚做个主线吧……” 昨天突袭赵一酒家,想做的事已经完成,赵谋还没有给他回复,他也不急。 会同意的。 祝嫣在今早传回消息,把查到的郑颂医生相关信息发了过来。 虞幸看后认定,现实中并没有郑颂医生这个人,靠外貌来界定倒是有不少长相相似的,但是他排查详细资料后,发现没一个对得上。 所以,基本可以确定,他运气挺好,评估游戏是在一个有连续性的荒诞世界里进行的,说不定以后他还能再那个荒诞世界里进行其它游戏。 那么郑颂到底有没有在被杀手人格占领身体的情况下犯罪,就与他无关了。 最近也没什么要紧事做,推演等级太低,他接触不到上层,虞幸感到有点无聊,在充分休息后,他就想着尽快把主线过掉。 前路漫漫呀~ 他坐在椅子上,曲起一条腿,一只胳膊撑着脸,毫无形象地将一侧脸颊撑变了形。他在意识里唤出人格面具,扫了一眼主线任务列表。 【进行一次80%扮演类推演游戏(未完成)】 【进行一次调查员类推演游戏(未完成)】 【进行一次映射类推演游戏(未完成)】 【进行一次对抗类推演游戏(未完成)】 一共四种,是荒诞推演游戏的四大种类,顺序随意。 虞幸想了想,对调查员类推演挺感兴趣,于是选择了这一条。 【是否开始主线任务?】 “是。” 【下面列举本次推演游戏信息】 半透明红色小字在他视线中浮现。 【中型推演:棺村】 【类型:调查员类推演游戏】 【解析:调查员类推演中,第一次推演,将生成一个符合推演者自身的角色,通过每一次推演游戏累积角色各项能力,角色人际关系将持续积累】筷書閣 【该推演游戏为七人游戏】 【该推演游戏不占用现实时间】 【你还未创建角色,现在开启角色创建】 【请自行描述一个现代角色大致背景,最终结果将根据你的真实能力进行改动和补充】 “啊哈?” 这种机制给虞幸一股熟悉感。 这不是很像克苏鲁跑团么? 虽然他没有亲自玩过,但在某站看过真冬和坊主的跑团视频,觉得挺有意思就去了解了一些,怎么也算个跑团云玩家。 虞幸兴趣满满,他各种人设简直信手拈来啊! 光是他现实里用过的,就可以交给作家写一本书了,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实力戏精的九十九种身份》。 “我是一个画家。” 第一步,先确定职业。 “我出生在一个富饶的家庭,父母健全,兄友弟恭,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今年23岁,现在靠画画为生。” 第二步,家庭背景。 财力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所以,给自己一个不愁钱花的家庭,实在是一个在正确不过的选择。 而且,为了防止系统再次在年龄上发生数据错误,他直接将年龄定了下来,反正按他现在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算,他今年的确是二十三岁,大学毕业的年纪。 到这里,虞幸给出的都是很正常的人设。 然而系统大概不想给他正常下去的机会,冷冰冰的提示: 【请解释你的格斗技巧、知识面、枪械技巧、各项技能来源】 “……”虞幸眉头一挑。 这就让人很为难了,他会的东西太多了,全解释一遍这角色就要成boss了吧? 于是,角色的走向开始变得奇怪。 “嗯……我表面上是个画家,实际上,我对做侦探很感兴趣,于是暗地里学了很多技能,这些别人都不知道。” 万能的侦探。 他话音落下,系统提示又来了。 【设定已足够,下面由推演系统对你的描述进行完善和改动,并且公布本次推演游戏的前提设定】 【你生于一个富庶的家庭,是一名油画画家,时常用san作为名字售卖画作。你的绘画风格十分特别,吸引了一大批支持者。网络上对你的画几近追捧,画家san的名字被许多人熟知。】 【而事实上,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伪装。你年少时偶然得知自己并非父母亲生,并且窥探到了家族深深隐瞒起来的可怕阴谋,从那时起,你就决定要调查事情的真相,于是你自学了侦查学、格斗、射击、各方面知识都有所涉猎,养成了冷漠的性格。你不愿被别人知晓,有所防备,所以这一切都在悄悄进行。】 “哦~有意思,居然会给我加这么多戏?”虞幸先是诧异了一瞬,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大概是他太特殊,反而符合了某些条件,让推演系统准备了一个更有指向性的身份给他。 接下来就是本次游戏的内容设定了。 看完之后,他眼前一黑,就进入了游戏。 …… 我叫虞幸,san是我的对外公开的名字。 秋日的一天,我接到一名粉丝的私信,对方自称“周咏笙”,他在私信中写到:“尊敬的san先生,我是您的忠实粉丝,您的画作引起了我心灵的共鸣,前段时间您向大家征集能给您带来创作灵感的地方,我突然想到,您一定会喜欢我老家的风貌,所以,我邀请您来我的老家看看。” 后面附上了详细的地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发来的“关家村”三个字,我就有一种迫切想去看看的冲动,于是我答应了他,不久之后就收拾行装,坐上了飞机。 从飞机上下来,我辗转了一整天,才穿过一座小镇进入山里。 没错,“关家村”在山中,是个很封闭的地方。我从小身体有异,力气虽大却体力差劲,走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 对未知景色的好奇让我坚持了下来,在路上,我遇到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她居然也是要去关家村的。 我没有多问,说实在的别人的事情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但既然目的地相同,我便与她同行,在暮色西沉时,我们终于翻过山头,看到了一个在群山包围中的小村庄。 我一直用手机与周咏笙联系,到了村边却突然没了信号,没办法,我只好先进去再找他。 到了村口,我和女孩没能顺利进去,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五个一看就是城里打扮的家伙挡住了去路,他们倒也不是故意挡路,而是发生了争执,在村口僵持不下。 五个人分成三波,其中一个卷发女人与男同伴想进去,被两个长相相似的男人拦住,还有个灰蓝头发的青年在一旁看热闹。 哟,没想到这个小地方还挺热闹。 “啧……”在记忆植入式的背景讲解后,于这个时间点,虞幸自黑暗中睁开眼睛,借助手中的登山杖稳住身体,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从接到私信开始,脑袋里一下多了很多天的记忆……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记忆无比真实,就像他真的做过这些事一样,那些行为举止竟然也是按照他的性格来的,只是偏冷漠了些,符合他的角色人设。 如果不是写明了这段记忆为植入的假记忆,连他都需要对比时间才能确认真假。 这……虞幸眼神中透着了然,这种情况多了的话,绝对会对人的性格、人格产生影响,毕竟人的思想都源自于记忆,人格异化度……就是这么来的吧。 【推演正式开始,主线任务将在触发事件后发布】 【该推演有几率获得祭品】 【现在,进入关家村】 几行小字出现在他视线右上角,他能感觉到无论是身旁与他同行的女孩,还是村口五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一下。 同时接到了推演提示吗? 正好七个推演者,看样子,都在这儿了。 “我再说一遍,你们无权干涉我,进关家村是我的自由,所以,让开!”两秒后,卷发女人似乎是最先反应了过来,立刻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 她语气中带着傲气,脸蛋身材都很傲人,身上穿着偏厚的黑白相间夹克衫,版型时尚的迷彩裤,脚上是一双黑色运动短靴。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就随你,我们已经告诫过了。”推演提示是进入村庄,那两个拦住女人的男子顺势让步,反正这场争执只是虚假的,为了充盈人设而已,他们说完,便一副“爱咋咋地”的生气模样扭头走进关家村。 虞幸盯着两人的背影,目光在两人鼓鼓囊囊的背包上停留了一瞬。 “啊,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旁的女孩在设定上与他提前认识过,搭话搭得很自然,他偏头看去,语气淡漠地道:“不知道,跟我没什么关系。” 即使记忆中看过了,女孩仍然被这张脸晃了晃神,眼底露出惊艳。 第二章 村长在村里最大的房子里 夕阳在两座山之间,朝这座山间村庄撒下了金色的光。 虞幸的画家角色看起来也是个追求时尚的人,白色衣服毛茸茸的,圆领开得很大,袖子快盖过手指,下身紧身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身后背着画架和其他工具,十分精致。 虽然不是很正经的打扮,但却是现在一部分小姑娘最喜欢的那种,此时阳光打在身上,虞幸只觉得暖烘烘的,仿佛自己是一团棉羊团子。 真暖和啊~ 他和女孩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了剩下三人的注意,那三人把视线投了过来,几道眼神在半空碰撞,彼此读到了同一个讯息——趁机交换信息,让角色互相认识。 女孩小跑着跑了过去。 虞幸跟着走过去,他看出来卷发女人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是一路的,女孩同样能看出来,于是女孩好奇地问道:“刚才那两个人怎么回事呀,为什么不让你们进去?” “哼,可能脑子有问题吧,非说自己是风水师,这里风水有问题。他们还不是自己进去了。”卷发女人冷笑一声,不过表示过对那两人的不满后,她还是礼貌地对女孩和虞幸点了点头,“你们好,介绍一下,我是肖雪宸,是来这里旅游的,这是我的同事。” 那位三十多岁的男人笑了笑:“我叫魏凡,是个工程师,你们叫我魏工就好。” 真是组队的,那就说明这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进行这种游戏了。那两个先进去的男人长相相似,很可能是兄弟,也是组队的……虞幸心里暗自嘀咕。 女孩圆圆的脸上露出隐隐的忧色,她不过十七八岁,演技倒挺自然:“我叫雎岚,是来找人的,两天前我男朋友和他同学说来关家村玩,后来,后来就失联了。我也不敢跟他父母说,毕竟我们是早恋……哦对了,我和这个帅哥是路上遇到的,不,不是一起来的……” 听到这,肖雪宸、魏凡和灰蓝头发的青年都看向虞幸,青年手里把玩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巴掌大的纸人偶,眼睛不知是戴了美瞳还是天生如此,居然是漂亮清澈的碧色,他唇角一弯:“你好啊,请问你是?” “我叫san,是个画家,受粉丝邀请过来采风。”虞幸回以略显局促的微笑,人设说他是“冷漠”的,可他不喜欢,冷漠会妨碍他的发挥,他就是要在冷漠中抠个其他人设出来。 他话音刚落,这青年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我也是受粉丝邀请来的呢,真巧。”青年独身一人,花里胡哨的夹克和破洞裤没冲突气质,反而搭配得很好,给人一种视觉上的跳脱感。 他语气也是懒懒散散,刚才别人争执,他就在旁边插着口袋看热闹。 而现在,他拉长了音,视线转了一圈,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你们猜,我是做什么的?” “这怎么猜得出。”肖雪宸一撩头发,她其实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只是打扮偏成熟,声音也很御姐,自带气势,“难道是明星?” “非也~”青年伸出食指摇了摇,期待的目光投向虞幸。 “手指修长白皙,指腹和指节侧面却有明显的茧,说话节奏保持在一个能吸引人注意力又不让人反感的节奏上,说明你对谈话的控制力比较强。”虞幸非常配合地回答了青年,顺着往后退了半步,像是不太自信,“你的工作与此有关,结合你的表情控制,我猜,我猜你是个魔术师。” “厉害了!”青年意外地睁大眼睛,“不愧是画家,对人的观察力很可怕啊……” 把虞幸称赞的差点脸红了之后,青年对其他人道:“Carlos(卡洛斯),魔术师。” “幸会。”肖雪宸和魏凡对他礼貌颔首,同时也对展示了个不大不小的推理能力的虞幸多看了一眼。 好像是个不太会与人相处,有点害羞,但推理能力还不错的人啊…… 虞幸对他们的打量心知肚明,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暗想着:魔术师、画家、工程师和职业不确定的女人、学生、还有两个自称风水师的家伙……这一行人职业好杂啊,不会——只有他一个是新人吧? 思及此处,他没忘了任务,出声道:“那个,既然都认识了,就,就进村吧?” 天色已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邀请他来的周咏笙,在对方安排下找个村民家住一晚。 至于其他人,虽然是推演者,算半个同伴,但在确认真正来意之前,不一定得结伴行动。 几人纷纷往村中走,走近后能看见村口竖着的一块木牌。 木牌已经老化,上面的字体模糊不清,依稀可辨认出两个字:棺村。 “棺村?不是关家村吗?”雎岚疑惑地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其他人还没搭话,就听见村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咳咳咳……” 一棵大槐树种在村口,自槐树的阴影里走出一道佝偻人影,虞幸抬眼看去,是个老头。 老头衣衫简陋,弓腰驼背,稀疏的白发和满脸褶皱显示出他年事已高。 “年轻人,咳咳……来我们村子做甚啊?”嘶哑的声音充满颗粒感,暮气沉沉,出气比进气多,虞幸听着都觉得他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了。 雎岚连忙上前道:“老爷爷,我来找人!” “找人?”老头闻言拄着拐站一步一步迈过来,颤颤巍巍地,凑到雎岚面前打量了她一番,只是那眼神不似正常打量,而像是在看一个别的什么…… 反正让雎岚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老爷子,我们都有各自的事情,想进村,您看——您能不能告诉我们村长在哪里?”肖雪宸上前把雎岚往后拽了拽,拉开了与老头的距离,礼貌中透着谨慎。 “找——找村长呀?”老年人独有的嗓音如同刮玻璃般,听着贼难受,像是要把气生生从喉咙管里挤出来似的,“村长……村长……” 他“村”了半天,在几人一度以为他想不起来时,才幽幽道:“村长在村里最大的房子里哟……” 随着老头的话,没由来地吹来一阵阴风,虞幸领口开得大,冷飕飕打了个哆嗦。 不知是不是巧合,太阳在这一刻彻底落进山头里,暖色系的夕阳消失殆尽,只剩下暗沉下来的天空,气氛徒然压抑了起来。 “好的,谢谢您,我们还是自己去找吧。”察觉到这老头不对劲,魏凡站出来,冲肖雪宸使了个眼色,肖雪宸会意,仿佛与他们很熟地说道:“我们先去村里找村长,让村长给我们安排住处吧。” “好~我们都累死了。”卡洛斯熟练地搭腔,一手搭上了虞幸肩膀,“走吧走吧我们进去!” 虞幸听话点头,就这么和其他人一起进了村。 目前看来,肖雪宸会护着同为女生的雎岚,魏凡和卡洛斯也会顾及其他人,还是不错的。 他是第一次进行调查员类推演游戏,这种推演里玩家有什么样的利益联系他还不知道,暂且顺着走就好。 村中景色有些荒凉,房屋是老式平房,瓦片屋顶,白色墙面受了风吹雨淋早已发黑发霉,脱落的墙灰积在地上,甚至有大片墙壳掉落。 地面坑坑洼洼,杂草丛生,看来没有人打扫。 顺着进村的小路走,一路上居然没看见一个村民。 太安静了。 虞幸似有所感,远远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村口槐树边,老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儿怎么都没人呢?”雎岚喃喃自语,显得有些不安。 “不知道,我们先找村长。”魏凡安抚了雎岚一句,然后想起了什么,“诶,卡洛斯,san,你们有认识的村民吧?不是说是粉丝邀请你们来的吗,跟粉丝联系一下啊?” “噫,你以为我不想吗魏工。”卡洛斯挠了挠灰蓝色的头发,“没信号啊,我也没见过这粉丝,看来他也没多喜欢我,都不来迎接一下。” 虞幸心念一动,状似无意地问:“你的粉丝,难道叫周咏笙?” “哟!不是吧?咱俩同一个粉丝?”卡洛斯的反应已经证实了虞幸的猜测,他们对视一眼,雎岚却惊呼一声: “周咏笙!?” “怎么啦?”意识到第一个关键点来了,虞幸朝她看过去。 “周咏笙是我男朋友的同学,上次他们几个来关家村玩就是那个同学提议的,我……”雎岚脸色一白,“他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五个人停在路中央面面相觑,卡洛斯眯起眼,感兴趣的重复了一遍:“……骗子?” “看来你们之间有些问题要处理。”肖雪宸朝他们投来关注,她猜七个推演者最开始的任务应该是分成三批了,她和魏凡是来找村长的,这三个人是找一个叫周咏笙的村民,而还有两个男人,估计另有想法。 她指着一间在破败中稍显大气的屋子问魏凡:“魏工,村长家是不是那个?” “可能是,我们去敲门。”魏凡点点头,朝那间屋子走时却发现其他人都跟了上来。 “你们?”肖雪宸奇道。 “反正周咏笙没出现,我想顺便问问村长这个人住哪里。”虞幸面不改色,雎岚和卡洛斯也是这么个意思。 废话,有村长的话,他们就不用一家一家找目标了啊,直接问多方便! 很快,魏凡敲开了这间房子。 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脸型方正的中年人,中年人一见他们,先是一愣,而后露出热情的笑容:“几位是城里来的?” “是的,您是关家村的村长吗?”肖雪宸露出一个得体又亲和的笑容,她身上的距离感一下子被冲淡不少。 “对对对,几位和刚才两位一样,都是来旅游的吗?”中年的村长比想象中开朗得多,他忙不迭侧身道,“来,进来说进来说,刚才两位也在里面呢,哈哈哈,好久没来这么多客人了,正好在我家吃个晚饭吧。” “是啊,没有提前打招呼真是抱歉,那就麻烦村长了。”肖雪宸只好代表全体人员感谢了村长,五人一道进了村长家。 村长家不小,一进门就是个小院子,左侧的厨房里冒出食物的香气,虞幸在村口见到的两个男子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桌子边等着吃饭,见到一行人进来,两人冲他们点了点头。 争执是系统干的,他们可不想真的脱离群体! “来来来,坐,背着的东西放旁边就好,我跟我婆娘打声招呼让她多做点菜,哈哈哈哈……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啊!”村长招呼他们坐下,然后拐到厨房里去了。 院子里明明坐着七个人,却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氛围。 第三章 他在棺材里 院子里就剩下七个推演者。 他们围着大桌子坐下,从空缺位开始算,顺序是魏凡、肖雪宸、雎岚、虞幸、卡洛斯、两个男子。 这两个长相相似的男子看着他们,主动道:“你们好,在村口是我们唐突了,我们只是不想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那你们挺自以为是的嘛。”肖雪宸撑着下巴,看向两个男子的眼神已经缓和许多,“怎么样啊风水大师们,这儿真不吉利?” “是真的。”两个男子中,黑衣服的那个环视一圈,“我们两个是表兄弟,我叫许宏,我弟弟叫许源,我们正是接到了一个人的委托,来查他老家闹鬼的事。” 受到委托? 虞幸嘴角一勾,他觉得已经不用问了,想必这个委托人,名字也叫周咏笙…… 许宏还在接着说:“来之前我们看了这里的风水布局,这村子入口朝向南,大山遮天蔽日,一天中仅有几小时能见太阳,如果是选墓地,这里倒是不错,但如果是住活人……” 他兀的闭了嘴,因为村长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 村长笑呵呵往空着的位置一坐,终于想起来介绍自己:“我叫周发财,你们叫我村长就行,我们村的人都姓周,喊周哥分不清人。” 众人纷纷配合地应下。 他们同村长闲聊起来,无非是感叹一下进山有多困难,山中空气不错之类的,通过互相之间的称呼,让许宏许源两人搞清楚了其他五人的名字。https:/ 大约聊了二十分钟,虞幸见时机差不多了,决定问点有用的。 “村长,我想跟你打听几件事。”虞幸用真诚的大眼睛看着热情的村长,那眼中的信任看得村长心头一热,豪迈道:“俊后生你说!啥问题?” 其他人竖起耳朵。 虞幸:“这个村子……是不是没通网啊,信号也不大好,我来了之后想打电话都打不出去了。” 村长一怔,随即答道:“是啊,我们这地界儿在山里,信号不行,嗐,这不,也能让城里来的过几天抬头看看自然的日子嘛!” 言下之意,信号一直是如此。 所以…… 虞幸、卡洛斯两人,接到的来自周咏笙的私信,是在哪儿被发出去的呢? 要知道,植入的记忆里,虞幸直到下了飞机,辗转往关家村走时,还在手机上和周咏笙保持着联系。 虞幸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为什么村里的人都不出来活动呢?这才傍晚刚过,村民们歇这么早啊。” “这点,你算是问着了。”村长一拍大腿,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俗话说啊,这一个山头就有一个习俗,在我们村,傍晚都不出门。” 这是什么习俗?肖雪宸神色一动,和魏凡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什么时候出门呢?”卡洛斯转着手里的小纸人偶,不懂就问,十分好学。 “再过一会儿。”村长抬头看了看天色,嘿嘿笑了两声,阴影打在他脸上,竟活生生把一个方脸中年衬出点阴森模样来,“等晚上,蜡烛点起来,大家就出门活动了。” ……蜡烛点起来? 虞幸随意看了看,天色已暗,村长家里却没有开灯,这村子,莫非连煤油灯都没有?这也太落后了…… “村长,我再向您打听个人。”他压下对这个村子的种种猜测,“您知道,周咏笙住在哪里吗?” “哦?原来你们认识小笙啊!”村长奇道。 “对对对,我是……我是他的同学!”雎岚这小姑娘真像丢了男朋友似的,积极的很,“他在哪里啊,我想找他玩。” “哈哈哈,小笙这孩子有出息啊!在大城市上过学,回来谈吐都不一样了,他经常提起什么,什么诡谲派画家之类的,哈哈哈我都听不懂,老了,老了呀。”村长确实没直接告诉众人周咏笙的住处,反而碎嘴子感叹了一波。 恰在这时,女人的声音从厨房那边响起:“饭做好了,周发财,过来端一下!” “来啦!”村长高声应下就要站起,肖雪宸立刻跟着起来,她一看,就见那个略微腼腆的画家、开朗的魔术师、还有风水师兄弟中话少的弟弟,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她心中一笑:看来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想去看看厨房是否正常吧,这次推演聪明人还是挺多的,这是个好消息啊! “村长,我们在这白吃多不合适啊,就让我们帮忙端菜吧。”她对村长道,同时已经朝厨房走去,不打算给村长拒绝的机会。 “好好好,那麻烦你们了。”村长倒也不避讳,和几人一起进了厨房。 虞幸混在最后面,一个出事了最方便往回跑的位置。 天色越来越黑,他跟着其他人来到厨房门口,厨房墙壁上一片红光,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影子左右摇动,看起来是随着火光在跳跃。 这厨房用的是柴火灶。 几点火星子飘在空中,挽起头发、穿着布衣的女人背对着众人,正在收拾碗筷。 底下的柴火烧了大半,热量扑面而来,红彤彤的光照亮了整个厨房。 奇怪的是,在灶台上,还点了一根白蜡烛。 蜡烛竖在一个材质不明的精致盘子里,光芒微不足道,不知为何要点。 虞幸一眼看到那盘子,凉意便席卷上来。 他一怔,面色不变,心中却诧异起来:这么久了……他身体的状况很难被外力引动,却在成为推演者后的短短时间里出现了两次异常!? 好在这次凉意来得快去的也快,也不如人格面具第一次出现时那么猛烈,他只是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会儿,就把难受压了下去。 虞幸脸色泛白,悄悄捂住心口,还好他站在最后,没人注意到他。 但这盘子绝对有问题! 呵,他身体对某些灵异事物敏感,虽然会带来痛苦,但……换个角度想,也算是开了个挂吧? 自嘲归自嘲,为了看清楚一些,虞幸从最后灵巧地挤到了前面。 台子上放着七个菜,虽然都是家常菜,但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香味,色泽也好看,令人食指大动。 乘蜡烛的盘子放在一边,精美得不像是这个小村庄应该出现的东西,边角镂空,呈八边形,烛泪融化滴到盘子上,居然不冷却凝固,而是在盘子里像水滴一般留存。 “有点意思啊这个,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顺走……”他脑子里浮现出这么一个想法。 “婶,我们来帮你吧。”在虞幸想着这事时,肖雪宸热心的上前想帮忙端盘子,女人呵呵笑着,把筷子数了出来。 然而,注意着女人动作的虞幸却眼睛一眯,眼尾浮现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不对……他瞥到妇人腕部的动作,眸光一闪。 这妇人的动作太僵硬了,而且为什么一直不转头? 先别去! 看到肖雪宸经过他旁边的身影,他下意识抬手,而后莫名犹豫了一瞬间。 这一犹豫就错过了拉住人的最佳时机,只隐约碰到了肖雪宸的衣角。 “婶,来,给我吧。”肖雪宸走到妇人旁边,伸手去接妇人手里的碗,下一刻,妇人笑呵呵地转过了头。 青黑色的面容,干枯的皮肤,妇人如同一具挖出来的死尸,僵硬地脸上挂着大概是想亲切一点,却很遗憾只增加了惊悚感的笑容,离得最近的肖雪宸突然对上这么一张脸,顿时胸口一滞。 “啊!!”她没控制住短促地惊叫了一声,连连后退,后背正好撞在虞幸身上,“梆”的一声,撞得还挺重。 “咦?” “没事吧?” 卡洛斯和许源纷纷上前。 “没,没事……”肖雪宸快速冷静下来,鬼她见过,倒也不应该这么大反应,关键是她刚才离这鬼东西太近了啊! 她心里飞过几句碎碎念:这特喵是死人吗!村长的老婆是尸体!?等等,好硬啊…… 惊吓感褪去后,她突然感到背后撞到的这人胸肌硬得可以,带着残留的惊恐和一瞬间的惊诧回过头。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少年——啊呸,是那个真名都不肯透露的画家? 虞幸沉默地低头,看着这个身高刚到他胸口的小御姐脸色不断变化,从惊恐到疑惑,而后居然升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他抬起手。 脸色苍白。 后撤一步。 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略显痛苦的闷哼。 好死不死,正好在他身体刚出了状况的时候撞上来,他才刚缓过来,又受到了伤害,嘤! 这是什么道理嘛! 他身体现在脆得跟玻璃渣子似的,基本一打就“碎”,实在不应该为了不让别人摔着而不躲开的,有一说一,肖雪宸的体重比他想象的要重……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肖雪宸见他脸色白了一个度,不由得怀疑起人生。 她威力这么大的嘛? 是不是该减肥了? 不对,她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现在最重要的,是村长的老婆到底—— “怎么啦,小姑娘不是要帮我端碗吗?”布衣女人在这时彻底回过头,一手端着菜,一手端着竖蜡烛的盘子。 这么看上去,这只是个三十多岁的普通妇人,长相虽算不上好看,却也很正常。 是幻觉吗刚刚? “是啊,快把菜端出去吧。”许源察言观色,立刻接过盘子,朝几个跟来的推演者使了个先出去再说的眼色。 虞幸抬手抹掉额头渗出的一滴冷汗,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妇人端蜡烛盘子的手上。 他不知道刚才卡洛斯和许源有没有看到妇人的脸,反正他看见了。 那张脸,绝对,不属于活人! 村长似乎没看出几个客人心中所想,乐呵呵地端了盘子就和妇人一块出去了。 虞幸随手拿了盘炒鸡蛋,喘了口气缓和了一下,然后也走了出去。 留在院里的魏凡、雎岚和许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几人神色各自有异,也不由得警惕起来。 摆好了菜和碗筷,按照之前的位置就坐后,什么都不知道的雎岚拿起盛满白饭的碗继续问:“村长,你刚才没说完呢,周咏笙到底住在哪里?” “哦,对,小笙啊……”村长一副了然的样子,与看上去十分和蔼的妇人对视一眼,笑道,“他在棺材里呀。” 第四章 食欲 蜡烛被妇人一路带到了餐桌上,白光幽幽的,照得原本色泽漂亮的菜肴黯淡无光。 村长这一句话,可谓是炸在了几人心里。 “棺材里?你是说……周咏笙死了?”雎岚颤颤巍巍地问。 “咦,什么时候死的?是不是搞错了啊村长,我明明前几天还跟他有联系的。”卡洛斯倒没有太大的意外,碧色的眼珠里闪过试探。 村长看起来很惊讶:“有联系?那我就不知道了,前几天这片儿下了一场大雨,小笙呐,他和朋友上山玩,不小心被埋在了山里。村里人为了挖出他,可是费了不少劲呢。” 他说得很肯定,也就是说,起码他们最近接到的所有来自周咏笙的消息,都是死人发的。 虞幸一边听着,目光扫过盘子里的鱼肉,红烧鱼的香味飘进他鼻子里,勾起了他的食欲。 目前看来,周咏笙不是个推进剧情的npC,而是鬼。 所以他谎称自己是粉丝,把他骗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还有,雎岚说过,她的“男朋友”和周咏笙是同学,那周咏笙确定死了,她男朋友呢? 舔了舔嘴唇,虞幸遗憾万分,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悲伤,也有一丝同情: “周咏笙这个人还不错,挺开朗的,没想到今年会遭遇意外。我想,既然认识一场,也该来送送他。” 他顺着村长的话,把自己的来意巧妙地进行了一个转变,既然这么多人都与周咏笙有联系,线索目前也全指向这个人,那么他相信主线任务应该也与此有关。 是时候把主线任务套出来了。 “小笙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可真好啊,还专门来参加他的葬礼,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在棺材里见到你们的。”村长可喜欢虞幸了,这小青年长的白白净净的又懂礼貌,说话又好听。 “那,那我……那和周咏笙一起上山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雎岚瞪大了眼睛。 “那几个年轻人啊……都找到了,都被挖出来了,不过他们长的不俊,挖出来的时候身体的很多地方都烂掉了,不好看,不好看。”村长摇摇头。 雎岚脸色变了变。 “小姑娘,别遗憾,你没有和他们一起来是件好事,否则,现在你也烂掉了,烂掉了,就不好看啦。”妇人笑呵呵的,脸笼罩在抖动的黯光里。 她的话让一众人失去了吃饭兴趣,不知道是因为这话的内容,还是村长和妇人谈起死人这件事时脸上诡异的表情。 哪怕雎岚、魏凡和许宏没有跟到厨房去,也完全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村长和夫人的逻辑根本就不像正常人。 是只有这两个这样,还是整个村子都这样? 手里的饭,顿时就不香了。 “吃啊,不吃都凉了。”村长见众人都不动筷子,忙不迭招呼起来。 这饭不能吃,万一吃了以后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 进了厨房的几人这么想着,悄悄同不知情的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暗自阻止他们吃这来路不明的饭。 就在这时,一双筷子从他们眼前伸了出去,夹了一块炒鸡蛋。 “……?” 众人诧异地看过去,只见文文静静的san已经将一大块的炒鸡蛋塞进了嘴里,又夹了一块红烧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一只没有防备的仓鼠。 “……” 这是饿了么? 饿起来不要命了么? 肖雪宸眉头一皱,莫名为他担心起来,她和san之间隔着雎岚,于是,她在桌子底下伸长了手,不顾雎岚眼底的诧异,努力地悄悄拽到虞幸毛绒衣服的一撮绒毛。 虞幸吃得起劲,突然感觉到衣服被拽了拽,他就当不知道,还露出一个微笑:“这菜真好吃,你们也吃啊。” 肖雪宸收回手叹了口气:队友帮鬼物说话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不过,也说不定他身上有可以检测食物真假的祭品呢…… 这么想着,她不情不愿地伸出筷子,夹起小青菜尝了一口。 也就一般般嘛。 有了他们先动筷子,剩下的推演者半信半疑,介于村长和妇人还都看着,就都意思意思随便吃了点。 虞幸吞下嘴里的食物,随意问道:“葬礼在什么时候?” 村长一拍大腿:“哈哈,小笙还没死多久,今儿个是头七,葬礼就在明儿个晚上,到时候我带你们去看。” 一句话里几个死亡flag接连飙出来。 头七,明天的葬礼,两个听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安全的时间点。 【主线任务已触发:参加周咏笙的葬礼,并活着离开关家村】 主线任务在此时明晰,果然与虞幸的推测没有区别。 “我们会留下来参加的,那么,村长,今天晚上我们住在哪里?”在坐推演者中年纪最大的魏凡看了看院子四周的房间,很明显不够七个人住。 这说明,他们晚上要被分开了。 “这两天叨扰了,我们会付住宿费。”肖雪宸紧接着跟了一句,她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自己的职业,虽然说与魏凡是同事,但看起来也不像个女工程师。 虞幸有好好观察她,他猜,这女人的角色应该是老板那个层次的,现实中的社会地位也不会低,那种习惯了做上位者的语气骗不了人。 “没问题,住宿这方面就由我来安排!咱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空房间,我给你们找两家靠谱的,哦对了,我们家就可以住两个人,有个空房间,里边两张床呢!” 村长贯彻了热情好客的品质,然后热切地看向虞幸,“小伙子,你就住在我们家吧,我看你有眼缘,喜欢的不得了。” “好啊。”被点名的虞幸回以微笑,答应得很痛快。 “那我也——”卡洛斯眼睛一亮,结果话没说完就被妇人打断。 妇人黑漆漆的眼珠子盯住肖雪宸,看得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我看着闺女也很合眼缘,小姑娘你也住我们家。” 嘶…… 肖雪宸贝齿悄悄咬住,她心里打了个突突,因为刚才自己看到了妇人尸体的模样,所以这只鬼就记上自己了吗? 这语气怎么听都透着微妙的阴森,像是在威胁? 这几乎是在告诉她,今晚她必出事啊! 她还不确定村长究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类,还是同样为鬼物,但能确定的就是san的运气与她一样,都不大好。 被鬼盯上了。 “可是婶,肖雪宸她是个女孩子,和男生住在一个屋里,不合适吧?”卡洛斯出声反对,他的目的似乎是想主动留在村长家里。 “对啊婶,我也是女生,我想和肖姐姐住一起的。”雎岚发挥了小姑娘的天赋,语气里带着离开家后的忐忑。 “嗐,在我们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小伙子小姑娘睡一屋怎么了,又不是睡一张床。”妇人显然没有放弃,她像是认准了肖雪宸一般,对此,肖雪宸心里冷哼了一声。 “好,我不介意。”她接二连三被妇人盯住,也有点不爽。 真把她当好欺负的了? 还有就是,和san睡一间屋子——养眼! 虞幸对此也不介意,或者说,无论同屋住的是谁都一样。 反正影响不到他。 这一顿饭吃的大多数人心里都不痛快,唯独虞幸胃口特别好。 吃完饭后,天色完全黑下来,虞幸还记得之前问过,村长说傍晚过去以后,夜里村民们会出来活动。 他提出想出去转转,正好村长也要带着他们去别的村民家里住,众人便一起出了门。 他的住处已经决定,就没有跟着大部队,而是看似随意地朝另一个方向散步而去。 这村子真的古怪,没有掩饰的古怪,几乎是把“有问题”三个字写在了明面上。 黑夜将至,星星点点的白光开始在村子里游荡。 风吹动了村里枯树的枝丫,传来莎莎地响动,除此之外,没有昆虫,没有动物,没有一点生气。 只有那些白色光点,走近了能看到一些人形轮廓,听到一些谈话声。 那是一个个端着白蜡烛的村民! 虞幸领口和背后都凉飕飕的,他在几个村民旁边徘徊了一阵,听到的对话基本是—— 出来乘凉啊? 是啊,家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明天小笙葬礼知道不? 知道,肯定去啊。 再往下听,虞幸来了兴趣。 “今天村里又来了几个外人,村长在带他们寻住处哩!” “幺~哪几家这么幸运啊?” “不知道,村西那几家吧。” 他听着听着,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可惜,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一阵脚步声就从他身后传来,紧接着,女孩子的声音压的很低,小声问道:“san,今晚你打算怎么办?” “嗯?”虞幸回过头去,是同样远离了大部队的肖雪宸。 肖雪宸与他都是今晚得留在村长家的人,这时候来找他,无非是想商量商量对策。 他微微低头看她:“怎么,你认为村长老婆今晚要来gank你?” “……我觉得有可能。她,她看我的眼神没有那么友善,我觉得我会是第一个目标。”肖雪宸脸上未施粉黛,卷发松松散散,脸上倒是很镇定,她甚至没忘了这场推演的性质,“san,你是个画家,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我和魏工……我们其实是诡异事件调查工作室的。” “哦~”虞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或许你并不相信这些。”肖雪宸心道推演者哪里会不相信这些,但为了角色逻辑她还是得一本正经地解释啊! “我和魏工来这里,就是受人所托调查这里的诡异事件,还有,据我们了解,雎岚所谓的男朋友,实际上也是一个调查员,只是在上次的任务中失联,我有理由相信,雎岚是我们的同行。”肖雪宸挺够意思了,她这么说,就相当于把她、魏工、雎岚的“老玩家”身份给暴露了出来。 虞幸:“所以?” “所以如果你也是伪装了身份前来调查的,今晚请帮……” “啊,我真的只是个画家而已啊。”虞幸无辜地看着面前愣住的小御姐,“怎么帮?顶多,你害怕的话,我抱着你睡?” 对不起,心中的小恶魔蠢蠢欲动,他实在忍不住想逗一逗亲爱的队友。 第五章 姐姐~你敲敲看? 肖雪宸没想到san也会开这种玩笑。 讲真,事实告诉我们,彼此不了解的人,开这种玩笑会不会被女生讨厌,全靠颜值。 她心中小人的脸一红,表面上却十分镇定地反击:“那还是免了,你害怕的几率比较高,到时候吓哭了姐姐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姐姐? 虞幸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在他面前自称姐姐,哦呼~ “那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逛逛?”他露出一个笑容,可无论肖雪宸怎么看,都觉得这笑容里夹杂着一些古怪的感觉。 “姐姐”两个字咬的很重,是在嘲讽她吧!一定是吧! “走吧。”虞幸歪了歪头。 肖雪宸看着他,下意识应了声好,然后跟着虞幸与不远处的村民擦肩而过。 “你们就是新来的客人啊?”村民们见到两人,纷纷热情问好,说话带着浓浓的口音。 “是啊,叨扰了。”虞幸自然地对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肖雪宸离去。 真可惜啊……他暂时放弃了之前的想法,如果肖雪宸不来找他,他本来是打算把这群村民其中一个的蜡烛吹灭玩玩的…… 或者把蜡烛连盘子一起抢走。 明明离城镇也没有多远,不过一座山头的距离,关家村却夸张的没有通电,连煤油灯都没有,偏要点蜡烛,很明显,这些蜡烛一定有问题。 但是这事儿一个人干可以,带个女孩子可不能玩得这么刺激,万一触发了什么恐怖事件就坑人了。 所以,虞幸想着倒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探查一下这个关家村,说不定能有意外的发现。 路上村民挺多,这么一个小村子,大晚上的村民好像都出来了,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白蜡烛在半空晃悠。 两人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加上天上挂着轮银月,看路是可以看得清的。httpδ:/m.kuAisugg.nět 肖雪宸跟着虞幸走了一会儿,发现周围游荡的村民越来越少了,连房屋也稀疏起来,她反应过来,狐疑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虞幸:“村东。” “为什么是村东?” 左右看了看,确定不会有村民距离今到能听到他们说话后,虞幸偏头,状似无奈:“姐姐~你没有好好听那些村民的对话吗?” 被虞幸拉长了音调的磁性声音喊得一哆嗦,肖雪宸莫名耳尖有点发烫。 随即她又疑惑起来,村民们的对话里,也能找信息? 她听着都是些家常呢。 见小御姐没意识到,虞幸仗着天黑看不清面部而嘴角勾起,解释道:“太阳落山之前我辨别过方位,村口位于村北偏西的位置。进来以后,村长的家在西面,就连给魏工他们几个找的住宿地,也是村西几家民房,为什么都是西边?” “姐姐你看,民房也集中在西边,我们越往东走,村民就越少了。” 他收起笑意,对肖雪宸露出一个无辜的神色:“你就不好奇,村东有什么吗?” 对啊! 听虞幸这么一说,肖雪宸恍然,仿佛一下子得到了一个调查方向。 紧接着到来的就是对虞幸的惊诧,她和虞幸并肩走着,忍不住去看虞幸的侧脸。 侧脸也好帅……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画家san,观察能力真的很强啊。 听起来,村东的神秘似乎没有被村民刻意隐藏起来,可如果不是san把这么多小细节堆到一起,这个点其实并不明显。 起码,没人会这么快发现的,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村民本身表现出来的问题上。 伸手把额边一缕微卷的发丝别到耳后,肖雪宸隐隐觉得san好像可能大概也许是个大佬。 她想抱个腿……啊不是,交个朋友。 关家村位于山脚,村中地面还算平整,可越往边角走,土地就越颠簸,杂草也越茂盛。 又过了几分钟,周围彻底清净了,没有民房和晃悠的白蜡烛,满眼萧条和荒芜。 “村东这么荒?不会是因为地不平所以才没有人吧。”肖雪宸四处张望一番,感觉再走下去,他们就直接进山了。 “非也。”虞幸轻笑一声,“过来。” 两人离得本就不远,肖雪宸一下子没听懂“过来”的意思,下一刻,她就被虞幸巧力一拉,一点儿都没感觉疼地被拉到虞幸身前,然后一个晃神就已经蹲下了。 我怎么蹲下来了?肖雪宸茫然起来,她意识到,san这个表面柔弱的画家,好像有些格斗技巧? “看地面。”虞幸的声音从她上方响起,她甩了甩脑袋,听话看去。 “喔……啊,有了,这里的草比周围稀疏?”好歹她也自认为是个水平线以上的中级推演者,哪怕光源黯淡,在有人提示的情况下还是看出来了。 “没错,”虞幸抬眼望着这条不起眼的小路,“有人经常往这边走,路被踩出来了。” 踩出来的路不止这一条,所以混杂在杂草中,不易察觉。 但前面一定有东西。 “嗯。”肖雪宸仰视了他两秒,突然惊觉自己的姿势好傻,连忙站了起来,轻轻咳了两声。 从村长家出来的时候,由于只是借口出来透透气,虞幸没带着这个角色背在身上的包,只把手机塞在裤子口袋里了。 此时他便掏出手机,先看了一眼时间。 进村时大约是六点左右,找村长家,在村长家聊天吃饭商量住宿,然后又在外面晃了半天,时间已经来到八点零四分。 随后,他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不算强烈的灯光照亮了前方一小片距离,他不禁怀念起手电筒,手电筒的光束穿透力很强,可以照很远。 不知道他的包里有没有带,植入的记忆里似乎没有涉及这么细节的东西。 “你猜,前面会是什么?”肖雪宸也掏出手机照明,两道光源加在一起,好歹是让可视范围更大了些。 “呵,这我怎么猜的到。”虞幸顺着地上的痕迹一路往前,“姐姐~你把我当先知了么?” “咳咳,没有,猜一下又没损失。”肖雪宸嘀咕一句,随后快步超过虞幸。 可惜,由于腿长优势,虞幸只是稍一加速就赶上了她,还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肖雪宸:“……” 十分钟后。 两人也是没想到,这条路会这么远,以至于真的进了山。 村西近处东边的山头较为平缓,更像是高一点的坡。 多棵不知名的大树参差分布,干枯狰狞。 夜里的树林是很可怕的,不仅会让独行者感到孤立无援,心生抑郁,婆娑树影还会引起人的幻觉,例如把树干看成人,或是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又或是好像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不过虞幸和肖雪宸此时情况还可以,前者根本没感觉,后者有似乎是大佬的队友带着,也没那么容易乱了心神。 终于,在虞幸这个体力黑洞已经开始走不动的时候,透过层层树干对视线的遮挡,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建筑。 建筑选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他们在发现建筑的第一时间就把手机照明关了,免得里面有什么,冒然惊动就不好了。 虞幸扒在一棵树后探头看,这建筑小小的,似乎是一座超级简陋的祠堂。 肖雪宸扒在虞幸身后,捏着他衣服背后的两搓绒毛,也探头望去,小声问:“要进去看嘛?” 虞幸想了想。 “进去,来都来了。” 肖雪宸:“……”这理由真是无法反驳。 她一直觉得调查员类推演游戏的确很像跑团,只不过没有骰子女神,也没有克苏鲁神话里的相关怪物,更大的区别就是,在推演游戏里,必须主动去接触可能到来的危险。 所以,没有这句来都来了,她也一定会选择进去一探究竟。 保命的线索,往往需要他们积极去寻找。 两人动身接近祠堂,离得近了,祠堂的外观也逐渐清晰。 朱红色的木制墙壁,深棕色榫卯结构屋顶,大约二十平米,从正面看,里面似乎摆放着好几排木牌子。 还有……一口黑色棺材。 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虞幸重新打开照明,一脚踏了进去。 这祠堂给人感觉空空荡荡,正面是牌位和棺材,两侧放着几个团蒲,在团蒲后,竖立着对称的蜡烛架。 此时蜡烛全部熄灭,整个祠堂死气沉沉,安静得可怕。 “这里难道是……明天举行葬礼的地方?”肖雪宸也跟着进来,她走到棺材前,伸手摸了摸。 “棺材都在这里了……你还记得我们在村口看到的木牌,上面就写着棺村吗?”她说是这么说,更直白的提示早就被系统放出来了,这场游戏的名字就叫棺村。 “记得。”虞幸的目光锁定牌位架,上前观察了一下,略微挑起眉,“这些牌子都是空的,没字。” 于是他的视线也转移到棺材上来了:“到现在就看到这一口棺材啊……姐姐~你敲敲看,说不定里面躺着的人会回应你呢~” “……”肖雪宸是不怕的,她玩了这么多场游戏,不至于被语言吓到,只是对这位队友的恶趣味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她看人的本事,比很多人都要准,除了女人的直觉,还有在现实中练就出来的能力。 见虞幸此时又是无辜的表情,肖雪宸内心冷哼:什么腼腆,什么害羞,都是幻觉!这丫的,切开了一定是个非常——非常黑的家伙。 要不是长得好看,这种人一定早就被打了! “对了。” 被她评价为白切黑的某人又开口了:“这棺材里躺的应该是周咏笙,村长说过,今天是周咏笙的头七。” 他在肖雪宸微微瞪大的眼睛的注视下,真的重重敲了两下棺盖,语气拖长,带着笑意:“头七这天,鬼一般都会干什么啊?” 第六章 鸡叫前千万别出门 头七,在很多地方是有讲究的。 虞幸对此有些了解,既然关家村的人会说出头七两个字,应该就代表着这里流传着一些古旧的风俗。 最开始,人们认为死者的鬼魂会在头七这天回到家中,家人要趁魂魄回来前,给它准备一顿饭,之后必须回避,躲进被子里。 如果让死者鬼魂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便影响他投胎再世为人。 后来,各种影视作品和民间志怪小说多了起来,头七逐渐变成了厉鬼索命的代表,与恐怖的意象深深牵连在一起。 不论关家村村民们心中的头七是什么样的,总之,虞幸认为既然提到了,那么周咏笙的鬼魂应该是会在今晚出现的。 “喂,你这一副高兴的样子是要闹哪样……?”肖雪宸呆滞了一瞬间,“头七就头七,你还想把鬼招来?你叫魂呢!?” “是啊,就是要叫他啊。”虞幸垂眼盯着棺材板,又敲了两下,继续他的真叫魂行为,“起来,网友见面了。” 神特么网友见面?你是魔鬼吧! 肖雪宸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人大佬是大佬,但是该不会人格异化度已经过了20%,被负面的东西影响了? 这特么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见虞幸对这口棺材的兴趣颇为高涨,她忍无可忍地说:“你干脆把棺材打开得了。” 虞幸深以为然:“有道理。” “……” 接下来虞幸给肖雪宸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当场开棺验尸。 尚未封住的棺材板被虞幸轻而易举地拖动,棺材盖下移,肖雪宸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带着些许的慌乱和心虚往里面看了一眼,正看见一个男人灰白的头颅。 男人看上去很年轻,是他们的同龄人,二十左右,头发短短的,五官还算端正,可没有什么记忆点,属于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这就是周咏笙吗。”她小声念叨了一句,双手合十小幅度摇了摇,权当表达歉意了。 虞幸瞥见她的小动作,觉得这姑娘在某些方面憨得可爱:“你拜他做什么?他在棺材里还能跟我们网上聊天呢,多么时尚而不落俗套的尸体。” “我竟无言以对。”肖雪宸伸手扶住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她目光忍不住往尸体身上瞄,然后不解:“你非把它棺材盖给掀了,现在呢?它好好躺在这儿,也没尸变也没遇鬼,我们能得出什么结论吗?” “你觉得这座祠堂在关家村中地位如何?或者说,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虞幸一边回应肖雪宸,一边眯着眼凑到尸体面前。 “嗯……唯一的棺材在这里,我觉得这个地方一定很重要,甚至是……中心。”肖雪宸回答着,抿了抿唇,虞幸近距离观察尸体她也就趴在棺材沿上,“有什么发现?” “既然这个地方是中心,那就一定会有线索。目前看来能操作的地方不太多,所以先从尸体入手。”虞幸看了一会儿,用手打开了尸体的口部,往里看了看。 “噫……”肖雪宸觉得这画面有点诡异,一个如此好看的美少年,竟然毫不在意地用手触碰毫无生机的尸体,这画面的反差给了她一种视觉上的冲击。 好在没过一会儿美少年就放手了。 “看,面部瘀血发绀、肿胀,瘀点性出血,尸斑出现显著,分布较广,牙齿出血,也就是所谓的玫瑰齿。”虞幸磁性的声音缓缓道出尸体特征,顺便在棺材旁边蹭了蹭手。 “你还会验尸啊,呵,这年头画家这么多才多艺哦。”肖雪宸已经知道他不是个普通的画家了,所以趁机办惊叹半调侃地噎了一句。 随后她问:“我对医学没什么研究,不过大致上还能分辨的出来,你说的这些特征,是窒息死亡吧?” 小御姐竟然懂一点这个,省了他解释的麻烦,虞幸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 肖雪宸顿了顿:“这很正常啊,村长不是说了,周咏笙是在上山玩的时候被夏雨所致的泥石流埋了的嘛,窒息死亡能对的上。” “不正常,也对不上。”虞幸笑了,“你真的以为,被埋就是应该窒息而死?实际上,活埋的死因大致上分成两种,第一种就像你说的,因为肺部缺氧而窒息,而像泥石流这种程度的,基本上等不到窒息,就已经被气压压死了。” 哦……肖雪宸听着,顺便在心里做了个笔记。 “而缢、绞、扼颈项部,这是机械性窒息,更符合——这具尸体身上的特征。”虞幸指着尸体颈部让她看。 一圈不应该出现在活埋死者身上的青黑色痕迹,俨然印在了尸体上。 “勒痕!?”肖雪宸瞪大眼睛,“周咏笙是被勒死的,所以,村长说谎了!” 她感觉自己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真的,进行推演游戏时,在极有可能是鬼物的东西身上找线索,这他妈真头一次。 看来以前是她路走窄了。 “嗯哼~小姐姐呀,现在你的调查任务,是不是有方向了呢?”虞幸没有把棺材盖起来,就这么倚靠在棺侧,笑吟吟看着她。 “你厉害。”肖雪宸不得不承认,这结论起码能说明一件事,就是在这个村子里,周咏笙是或者曾经是一个受害人,而村长他们,嘴里没一句实话,更得小心提防。 她本以为,这次推演的最大危机会是第二天葬礼,周咏笙很有可能诈尸,或者成为最终boss,可现在一看,即使真的成boss了,这其中也有很多可以让她利用的地方。 对于san,她是真的服气了。 肖雪宸对上晦暗之中对方眼里隐隐约约的笑意,内心动了动:“不过……你别这么看我,你这张脸威力多大你自己心里没点函数吗?” “唔,长成这样是我的错。”虞幸果真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撩完就无情的侧脸,“你有打火机吗?” “怎么,想抽烟了?”肖雪宸下意识觉得san抽烟应该很好看,她摸了摸口袋,“很遗憾,没有。” “烟早就戒了。”虞幸失笑,“我是想试试能不能把两侧蜡烛点燃,说不定能看到些好看的。” “哦……”肖雪宸不明觉厉地揣手手。 “既然没有就算了。”虞幸拍了拍牛仔裤上蹭到的灰,心里想着给这游戏留点面子,“走吧,时候也不早了,回村。” “好。”肖雪宸应了一声,见虞幸把棺材盖盖了回去,便率先朝祠堂外走。 她的步伐在祠堂口停下。 “san。” “怎么了?”虞幸把棺材复原好,抬头看过去。 肖雪宸的背影纹丝不动,像是被定在了那里。 她的声音透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刚才……周咏笙……说不定真的来过了。” “嗯?”虞幸挑眉,快步往外走去。 随后,他就明白肖雪宸为什么这么说了。 在祠堂出口,不知何时多了一大滩血迹。 血迹在杂草之间蔓延,形成了两行不大不小的潦草血字—— “午夜后,鸡叫之前,千万别离开房间!” “也不能放人进去!无论怎样都不能!!!” 最后的感叹号打得颇为狂躁,可以想象到留下血字的人对此有多么的确信。 他们刚才就在祠堂里,既没有看到人,也没有听到脚步声,这滩血像是凭空出现,那么,能留下这段血字,给他们提示的,也就只有头七晚上出来溜达的周咏笙鬼魂了。 “我们掀了他的棺材,他却给我们提示,话说这破村子有鸡么。”肖雪宸的关注点也是很奇特了,“应该相信吗?” “我觉得可。”虞幸道,“其实到目前为止,他除了用短信把我和卡洛斯骗到这个村子里之外,并没有其他恶意的举动,相反,我们从他的尸体上了解到,他也是受害者。” 他也双手合十,小幅度对着这滩血字拜了拜:“果然是不落俗套的尸体,朋友,够意思,我记住了。”kuAiδugg 肖雪宸:“……”敢情你在这儿跟他对话呢?跟谁呢就叫起朋友了? …… 九点钟,从祠堂回村后又晃悠了好半天,最终还是遏制住自己没有抢村民蜡烛的虞幸回到了村长家。 肖雪宸半道上去找魏凡了,说是要把提示告诉一下对方。 对此虞幸表示赞同,肖雪宸和魏凡是组队进来的,关系应该不错,而且七个推演者在这场游戏里应该没什么利益冲突,共享线索也无所谓。 存活率大一些,说不定游戏结束后的评分还能高一点呢。 他一路上打探了一下,村长把剩下五个推演者安排在了不远处的民房里,距离不远,互相之间走两步也就到了。 懒得管魏凡得到线索后会不会告诉其他人,虞幸走了这么久,身体已经累了。 他现在只想休息会儿,顺便期待一下晚上的高能。 只是,还没来得及进村长家,一个小纸人偶就坐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大晚上小纸人双目用墨水画得漆黑,乍一看上去,还真挺诡异吓人的。 虞幸低头与小纸人沉默地对视。 “卡洛斯?” 小纸人突然动了,它颤颤巍巍不甚灵活地站了起来,刷的一下—— 伴随着纸张撕裂的声音,它的头撕成了两半。 从裂开的纸头里,露出了一朵鲜艳的红玫瑰。 卡洛斯略显张扬的声音从虞幸身侧响起:“这个魔术怎么样?” 虞幸转头,就见卡洛斯顶着一头凌乱的灰蓝色短发,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玫瑰递到他面前:“给,我的新魔术,虽然阴间了点……没吓到吧?” 看着这朵红玫瑰,虞幸难得脸色变了变。 这花……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用事实告诉了他,花不要随便接,否则,后果可能是难以预料的。 不过,卡洛斯和那个人不同,花也是无辜的,虞幸只能轻笑一声:“朋友,这花,送给两个女孩子比较合适,我就算了。想来我这套线索大可不必,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卡洛斯唇角一弯,碧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透着幽光:“这样啊,真是干脆,我就喜欢干脆的人。” 第七章 夜,惊魂 村长家的空房间不大不小,据说原本是给村长的儿子住的,后来儿子去了城里上学,村长就在里面加了一张床,改成了客房。 秋夜凉凉,风一吹,房间的木窗户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虞幸干脆关上窗,转身坐在了床上。 他刚把线索告诉卡洛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个行动有些古怪的魔术师就离开了。 他得以回房休息。 房间布置简单,基本上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他随意调查了一下就完工,实在没事可做。 视线转移到床边摆放的,他的背包上。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肖雪宸略带拘谨地走进来,借着窗玻璃中透出的黯淡的月光,肖雪宸能看见虞幸身影的轮廓。 虽说已经一起探索过祠堂,彼此间熟悉不少,但她毕竟是女孩子,跟男人睡一个房间还有点不适应,她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san。” “嗯?”虞幸正在整理他的背包,自打进了游戏,他还是第一次翻看包里到底装了什么。 除了画架和其他画画工具,里面还有笔记本、水、一些简单的小零食之类,尤其是背包最底部,一抹金属的冷光隐隐露出。 是匕首? 虞幸握住柄部,把东西抽了出来。 果然是一把匕首,虽然只是普通材质,但刃开得很锋利,随便对着皮肤划一下也是要受伤的。 他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这把匕首应该是他下了飞机以后,在关家村旁那个小镇里买的。 “我刚才已经提醒了魏工,”肖雪宸看到虞幸好像把什么东西放到了枕头下面,也没多问,“当时雎岚也在,魏工说,他会去通知一下许宏和许源,让他们晚上也小心。” “他们房间怎么分配的?”虞幸没太关注这一点。 “雎岚和卡洛斯住一起,魏工和那两兄弟住一起,不过我去的时候,那两兄弟还在外面没回房。”说了几句话,肖雪宸逐渐放松下来,她也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顺便问道,“如果今晚不能让人进来,我们也不能出去,那要不要搬点东西堵住门?” 虞幸微微摇头:“不用,把门闩拉下来就好,这屋子里的一切布置,我们最好都不要动。” “喔,听你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肖雪宸决定听大佬的话。 两人又各自磨蹭了一会儿,就分别躺上了床。 虞幸的床靠窗,床板很硬,木制,没有好好保养,两侧都有虫蛀的痕迹。 他观察了一会儿后,用手按了按枕头,然后摸到枕头底下,他的匕首就放在底下,一伸手就可以抽出。 确认了这点,虞幸闭上眼睛,盖上冷冰冰的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放心睡了。 九点半左右睡觉是早了点,不过对虞幸来说,只要困了,随时随地都是睡觉的好时机。 更何况,零点之后他估计是睡不安生的,只能趁这个机会先养足精神,否则身体撑不住。 肖雪宸摆弄了一会儿手机,转头一看,隔了一条过道的家伙已经侧卧着睡着了,寂静之中依稀可以听到对方平稳地呼吸,衣服没有脱,想来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和照顾了一下她这个女生,薄薄的旧被子在腹部盖了一角,显得有些乖巧。 无事可做,她半发呆半欣赏地盯了虞幸一会儿,随后也将t恤外的夹克衫脱掉,盖上了被子。 本来她还在嘀咕,san这个人睡觉也太快了,简直像是完全不担心晚上会发生的事,可没想到,或许是被同一个屋子的人感染了,她竟然也很快有了睡意。 …… “咚咚咚。” 谁啊? 虞幸迷迷糊糊间听见一阵响动,眉头微微皱起,翻了个身。 “咚咚咚咚。” 哪个小王八羔子敢吵他睡觉? 他无意识地把半边脸埋在了枕头里,可惜,这隔绝不了持续到来的噪音。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枕头边摸索了一会儿,很快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体,霎时间,虞幸眼睛睁开,在短短一秒内褪去了茫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唔,他在推演游戏里来着…… “咚咚咚……” 敲门声在耳边炸响,不得不说,敲门的人这力道,就是奔着把沉睡中的人都叫醒而来的。 “san,你醒了吗?”另一边传来肖雪宸压着嗓子轻声说话的声音,虞幸“嗯”了一声翻身坐起,只见她大概是比他醒得早一点,卷发很服帖,正一条腿搭在地上,眉目间透着警惕。 伸手抓了两把脑袋上翘起来的头发,虞幸打了个哈欠,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零点零三分。 果然,到点就来,还真勤奋。 他冷眼看着微微振动的门,嗓音由于刚醒,磁性中透着沙哑,抬高声音懒懒地问:“谁啊?”。 肖雪宸一下子屏住呼吸,等待着外面的答复。 敲门声戛然而止。 在令人心慌的沉默中,虞幸伸了个懒腰:“没人的话,咱就接着睡了,有什么事白天说吧,好困啊~” “我找那小姑娘……”听到他这么说,外面终于传来了回答,肖雪宸的胳膊一下子升起一层鸡皮疙瘩,果然,这是那个妇人的声音! 特么的,还专门说来找我,真把我当软柿子捏吗? 她冷哼一声,不甘示弱,说出话来的语气倒是很礼貌,让人找不出差错:“婶您有什么事?这么晚了,年轻人都要睡了,您也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啊。” 虞幸轻笑一声。 “小姑娘,天冷了,我怕你着凉,想给你换床厚被子,被子我已经给你抱过来了,你把门开一开。”妇人声音和善,只是在他们已经有所了解的情况下,怎么听都很瘆人。 “不用了婶,我不冷,只困,您回去吧,厚被子还是您自己用,我想睡觉。”肖雪宸一听妇人似乎不能硬闯进来,底气更足了。 “……”门外的人似乎是沉默了一下。 “小姑娘,和男孩子住一起,还是盖厚一点的被子好。”过了几秒,妇人再接再厉。 虞幸:? 什么意思? 这他就不开心了,他翻身下床,穿好鞋子,在肖雪宸小声喊“你要干嘛?”的声音中走到门边,妇人还在劝着:“还有,小伙子啊,你想想,让女同伴感冒就不好了,要不你来开开门……” “咚咚。”虞幸曲起指节,在木门上敲了两声。 门外的东西声音被打断了。 他笑道:“婶,你还是回去睡觉吧,大半夜的进来多不方便,我习惯不穿衣服睡。” 肖雪宸:? 外面的东西:? 不穿衣服你怎么走到门边的? 肖雪宸看着睁眼说瞎话的虞幸,居然在这种氛围中莫名想笑,便也下了床来到虞幸身边。 妇人听着这话,自然是不会相信,不过,也从两人的态度上猜到,这两个人或许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她的声音骤然阴沉下来:“给我开门!”筷書閣 随着她话音落下,门开始被强行打开,好在门闩拴着,门只打开了一条小缝,就再难扩大。 虞幸趁机往外看去。 门外一片漆黑,看起来妇人并没有点蜡烛。 他迅速开了手机照明,直接朝缝里照过去。 门缝实在太小,他眯起眼,勉强看到一个女人的轮廓。 下一刻,一只眼睛骤然贴上来,瞪得大大的,似乎在用尽力气窥视房间里。 “靠。”同样关注着门缝的肖雪宸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她眼前冷光一闪,就看见一把匕首以她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缝中刺去,握着匕首的手很好看,却干净利落不带一点感情。 她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虞幸的黑眸中幽光流转,在漆黑的环境中散着一丝冷光,那微微上翘的眼尾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与那冷漠的唇角一起,显得……愉悦?还是沉浸? 就像一个变态杀手找到了自己的猎物,正在盘算些她不愿去想的事。 这表情让她呆滞了一下,那一瞬间改变的气质令她这个友方单位也感到凉意从背后席卷而来,寒毛立起,仿佛下一秒,她也会被眼前这个人一边笑着,一边用匕首切成一片一片! 这个人……好危险…… 惊醒她的是门外东西的一声惨叫,随着匕刃切入肉里的声音,肖雪宸哆嗦了一下,也看见那只已然破碎的眼睛向后撤去,虞幸握着匕首往回一抽,门缝“彭”的关闭,然后…… “没有血,果然,应该是尸体。”san的声音明明和之前一样,肖雪宸却感觉像是恶魔在低语。 没办法,刚才那一瞬间的近距离感官,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嗯?”察觉到小御姐表情不对,虞幸瞥了过去。 “没,没事。”他是队友,是大佬,是好人……肖雪宸心里念叨着。 下一刻,虞幸意识到了她的想法。 “哈哈,小姐姐,别怕,我可善良了~”他微微弯腰,把匕首往后收了收,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像是黑暗里明媚的光,一下子就把身上阴霾的气质冲掉。 肖雪宸捂了捂眼睛。 算了……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对,他可善良了! “彭!” 又是一声巨响,让刚刚搞定了门外东西的两人朝声源看去。 是窗户。 窗外,村长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那方方正正的脸正浮起扭曲的笑,他一伸手,推开了没有锁的窗框。 “糟了!”肖雪宸一声惊呼,就要冲上去关窗,虞幸当然比她快一些,几步跨过去,可还没碰到窗户,村长就冷笑一声,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走了?虞幸直觉不会这么简单。 他伸手刚要重新关上窗,就听见一个耳熟的、急切中带着恐惧的女声由远及近:“别关!救命啊!让我进去!” 女孩的身影从另一间民房那边奔过来,在晦暗的月光下,那一张可爱的脸惊恐到扭曲。 是雎岚。 肖雪宸眼睛微微睁大,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她为什么出去了? 眼看着女孩要扑上来,从窗户钻进他们的房间,虞幸眼疾手快地,堪称无情地关上了窗。 “不要!!”雎岚凄厉地叫了一声,扒在窗外用力敲窗,“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啊!” “你不是和卡洛斯住一起的吗?你出来了,他人呢?”肖雪宸想起了什么,质问道。 “我醒来他就不在房间里,他床上有个纸人,我不知道他在哪!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吧,有鬼,有鬼在——” 随着雎岚的话,她的身后,两道瘦长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两个村民。 两个村民,一人拿着斧头,一人拖着柴刀。 雎岚往后看了一眼,绝望地转头,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求求了……许源他们不让我进去,只有你们这里了……” 虞幸用手抵着窗户,闻言偏头看向肖雪宸。 “你怎么想,要开吗?” 决定权突然被虞幸丢给自己,肖雪宸愣了一下,随后,凭借着一种关键的直觉意识到,这是虞幸在考验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会让自己在虞幸那里得到什么样的反馈,她只知道,作为一个推演者,正确选项是什么。 她闭上了眼,语气中透着不忍: “不能开。” 雎岚的表情一下子破裂,眼底升起刻骨的恨意。 第八章 网友面基了! 祠堂在那行血字提示过了,无论如何,在零点过后,都不能让任何人进房间。 虽然这叫见死不救,但肖雪宸依然坚持着这样的想法——该提醒的都提醒过,在这种情况下雎岚出去了,结果遭到了追杀,那不能怪她和san。 如果她选择开窗放人进来,那后果可能就是一个牵连两个,她与san也跑不掉。 所以……对不起了。 肖雪宸侧过头不去看雎岚的表情,那种怨恨的目光没让她感到害怕和歉疚,反而使她轻叹一声。 有些人啊……骨子里,还是喜欢把自己的错误丢给别人承担后果的。 “不错,挺聪明的。”虞幸意味不明地夸了一声,弯起眼睛,竟然笑了起来。 他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雎岚,用手抵住的窗户正被对方敲得哐哐作响,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余光看见拿着柴刀的村民越走越近:“别敲了,我们不开。” “你们真的忍心吗!?”雎岚咬着牙,无奈身后的东西已经接近了,她恨恨地看了房间里的两人一眼,转身哭着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虞幸瞅着那两个村民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以一种不似活人的状态紧追雎岚而去。 外面终于清净下来。 “她会死吗?”肖雪宸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漂亮的眼睛睫毛颤了颤。 虞幸把手从窗框上收回,笑吟吟地:“小姐姐后悔了?” 肖雪宸摇摇头:“不后悔。” “那就好,我还……挺喜欢懂得顾大局的小姐姐的~”虞幸倚在窗前,活动了一下手腕。kuAiδugg 看见他仿佛完全没有多大力气的白皙手腕,肖雪宸突然打了个哆嗦。 她又想起了眼前这个帅哥隐藏起来的那种危险气质。 喜欢顾全大局的……那万一她刚才的回答,是开窗户呢? 她估摸着san肯定还是不会开,并且会等天亮之后把她丢出去。 “不过,如果晚上出去的后果只是被两个人形怪物追……倒也不是一定会死。”那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小御姐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走歪了的虞幸接着道。 “嗯嗯……是、是啊,有很多种祭品都能帮她躲起来。”肖雪宸用鼻音嗯了一声,表面上较为随意地坐在了虞幸刚才睡的床上,“可是看雎岚的样子,她应该没经历过几场推演,没有祭品储备。” “哦?需要躲吗?”虞幸手指在窗沿上有节奏地点着,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其实也在留意外面。 毕竟村长和妇人还在附近,说不定就杀个回马枪。 月光洒在荒芜之上,衬得整个村子阴森中带着莫名的平和——如果忽略随时可能出现的活尸怪物和鬼物的话。 抛出一个问句后,虞幸沉默下来,肖雪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需要跑吗? 应该是需要的吧。 可能大佬有硬刚的办法,可是她这种还没升到高级推演者的半新人,肯定是只能尽己所能地保命。 毕竟,初级、中级、高级这三个等级的推演者常常被随即机分配到同一个游戏里,三种等级差别并不算太大,能区分的只有祭品使用率和推演经验。 真正能产生质的飞跃的,是高级推演者之后的那个等级,她对此了解的也不太多。 肖雪宸自诩还是个需要学习很多东西的小菜鸟,而san……应该是高级推演者吧? 过了一会儿,就在肖雪宸开始想再不说话就会很尴尬了的时候,虞幸又接上了刚才的话茬:“她如果够强,撑到清晨鸡叫不是问题。” “但是她不够强。” 肖雪宸这话说的有点无情,却是事实。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 雎岚,看来是被抓到了。 肖雪宸又叹了一口气。 推演者死亡……她见得多了,已经没有最初那种恐惧感,想必以后还会继续见到更多,习惯了。 “好困啊~”虞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中浮起一层困出来的雾气。 他不满地发现,今晚是真的睡不了了。 有这扇窗户在,村长和妇人随时可以趁他不备推窗而入,为所欲为。 推演者已经基本上确定死了一个,他不想给鬼物们继续得瑟的机会。 “我们要不要搬东西把窗户堵起来?”肖雪宸听着那消逝的惨叫想到这一层,再次提议。 “不是说了嘛?这个屋子的陈设……我们一点都不要动。”虞幸大大方方在她旁边坐下,开始翻背包,“我有个猜想,之后如果证实了,可以和你说。” “哦……”不明觉厉! 虞幸拿出了自己的画架,那是个画箱式画架,似乎是他这个角色以前自己找人订做的,非常轻便,不少工具直接就在箱子里放着:“现在我倒是很好奇,卡洛斯,他跑哪儿去了?” 对哦。 肖雪宸眨了眨眼,雎岚和卡洛斯住一起,起来却发现卡洛斯不在房间,只在床上留了个纸人。 按照正常流程,不在房间的卡洛斯应该是这一村子鬼东西的第一个目标,可他们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只能说,卡洛斯瞒过了这些鬼东西,去做了别的事。 “他似乎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虞幸已经把画架支好,对这位单独行动的魔术师升起了一丝兴趣。 睡一觉起来人没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大变活人? 希望明天还能见到完整的卡洛斯。 “唔,你这是要做什么?”肖雪宸眼瞅着虞幸摆好了一副要画画的架势,突然有点懵逼。 “今晚睡不了了,我画张画打发时间。”月上三竿,月光把眼中一切附上冷色调,他难得来了点兴致。 “哇,”肖雪宸万万没想到,人设是画家的san,居然真的很喜欢画画,她探头去看那些工具,“是素描吗?” “素描虽然也行,但,我最擅长的是油画。”虞幸对肖雪宸露出个笑脸,把画布取出来铺好,可惜的是他没带画凳,只能勉强把床当凳子用。 “油画!?”肖雪宸不太懂艺术,她以为一张油画都要画很久的。 “随便画点,我也懒得等它干。”虞幸不介意肖雪宸旁观,他只是心血来潮,为了赶走困意随便做点事。 他调整了一下画架高度,把画笔、画刀、调色板、洗笔筒等物件放在床头柜上,底部装有弹簧片的小油壶在调色板上夹好,然后看了看。 没有画杖QAQ…… 画杖又称支腕杖,作画时用来支撑手臂的,虞幸这种虚弱的懒人现实里画画每次都会用。 “你要画什么?额……话说你看得见吗?”肖雪宸有点好奇。 大晚上的,又没有灯,光线暗得吓人,换作是她眼睛都要瞎了,更别说画画。 “看得见,看得很清楚。”虞幸调了点颜色,对着窗外的荒景和近处的几栋民房,眼中微微反射着清冷的光。 拜这副身体所致,他的夜视能力……特别好。 接下来的时间,虞幸拿着画笔画画,肖雪宸看了一会儿发现什么都看不清而且眼睛真的快瞎了,就掏出手机开始凑在窗边借着光玩单机游戏。 两人时不时聊几句天,画面一时间竟然和谐了下来。 只是……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后,虞幸画着画着,窗外就多了一个不和谐因素。 那是一颗头,底下连着半截身体。 那颗脑袋虞幸不陌生,不久前刚见过。 双目无神。 皮肤灰白。 嘴唇发紫。 ……尸斑显眼。 来人……或者说来鬼,双眼一眨不眨得盯着虞幸,嘴唇颤抖着,好像是想说什么,唇瓣却怎么也分不开。 虞幸的手顿了顿,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察觉到不对的肖雪宸猛地抬头,瞬间对上了玻璃外,那张之前在棺材脸见过的脸。 周咏笙! “我天!” 这次隔着窗户她倒是没被吓太狠,见周咏笙站在那里很安静,也不说来意也没有伤害他们的意图,只默默看着虞幸画画,她反而是升起了些疑惑。 这是尸体还是鬼啊? 它来干嘛的,也为了进来? 头七这晚上,它还真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它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肖雪宸忍不住想先后退,余光看见虞幸没表示,硬生生留在了原地——她要站在一伸手就能把被鬼物推开的窗重新关上的位置,以防万一。 “哟,你来啦?”虞幸放下笔,想站起身走近,却见呆着不动的周咏笙突然急切地摇摇头,用手指着他的画架。 “想看我画画?”虞幸猜道。 外面的周咏笙点了点头。 哦豁,他是个真粉丝?虞幸真有些好奇了,莫非这个英年早逝的朋友在网上说的那些自己是粉丝的话,都是真情实感? 不容易啊,那他把偶像骗到自家村子里来,到底想干嘛? 就是为了让偶像参加一下他的葬礼? 虞幸心里嘀咕两句重新拿起笔,周咏笙又不动了。 这幅画他画的是实景,并不抽象,画布上整体呈现的是窗外景色,只在下方露出窗框,还有右下角一个抱着手机打游戏的卷发女人。 用色偏蓝调,很冷,很怪诞。 他与窗外的沉默男鬼对视了一会儿,想了想,又下了一笔。 一个长相平庸,却眉眼带笑,衣着整洁的平头青年,缓缓被他添在中心位置。 在阴森的冷色画中,唯有这个青年,被温暖的色彩包裹着,眉间无忧。 第九章 记忆在否? 窗外一动不动的鬼,窗内优雅作画的人,一种无声的奇妙的默契蔓延开来,让肖雪宸逐渐安下心。 不伤人的鬼她见过的,在推演游戏中,被扭曲的秩序和规则往往能催生出蕴含着因果的、介于理智与混乱之间的产物。 鬼物便是最具代表性的。 它们拥有的到底是怨恨与恶念,还是希冀和坚持,仅仅与真相有关,而非存在状态来决定。 周咏笙……大概就是保存着高度思考能力的鬼物。 或许是氛围太安逸,也或许是内心对队友实力的信任,肖雪宸玩着手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嫌累坐在了虞幸床上,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她大大咧咧的躺在床单上,坚硬的木板硌得她背后发疼,双腿还虚撑在地上,虞幸坐在床沿,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还是这样么…… 不管是谁,不管在怎样危机四伏的地方,只要夜里与他离得近,就会昏昏欲睡? 他身体的情况这几年已经开始能影响别人了…… 画笔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虞幸掩饰起自己眼中的冰冷。 该快一点解决掉了,否则,总有一天他会连解决问题的机会都不再有。 …… 长夜微明,拂晓扑朔。 在第一缕天光从山头渗进来之前,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嘹亮鸡叫从不知何处开始,迅速传遍了关家村每个角落。 虞幸眯了眯眼,手上的画差不多也完成了,而时间才五点,比他预想的早早一些。 他放下笔,晃了晃酸胀的手臂,揉了两下腰,顺带心疼一波自己坐在硬木床上几小时基本上没挪地方的屁股,终于是站了起来。 周咏笙给的血字提示,一切都指示着鸡叫前,也就是说,无论晚上有何种诅咒或者规则,从这一刻起都不作数了。 对方后半夜乖乖巧巧一直站在窗外给他当“模特”,有它在,村长和妇人都没再过来找事。 推开窗户,虞幸用胳膊肘支撑住身体,小臂搭在窗沿外,近距离望着周咏笙那张可怕的脸:“既然带着善意,那么你把我找来……到底是有什么心愿呢?” 周咏笙睁大眼睛,双唇几次用力,终于分了开来,它发出虽然艰难但还算听得清楚的声音:“鸡叫……前……我说不……了话,我希望……你能……救救我,结束……这一切。” 救救你,结束这一切? 虞幸神色一动,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很肯定:“关键点是葬礼。” “!”周咏笙激动的神色证明了虞幸的正确,然而,它没有激动多久,就耷拉下脑袋,断裂的脖子没了控制一下子垂向一边,虞幸看得出对方是在表达沮丧,可这个效果嘛…… 只表现出了惊悚。 “我说……不出太多,马上……天……亮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得……走了。”对方重新抬起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是我……最……喜欢的画……家,我……没有骗你。” 说着,它身形开始变淡,很显然,它不是躺在祠堂里的那具棺材,而是头七归来的一只鬼魂。 晨光已经快来了。 “你等等。”虞幸叫住了它。 他回身把画架翻转过去:“来,一晚上的成果,你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