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谍影：开局联手郑耀先》 第1章 唤醒 七月， 上海， 公共租界。 从塘沽路到海宁路，街边大多是日本人开的商店，日式料理、生鱼店、点心店、木屐店、绸缎店、和服店…… 陆风身穿巡捕房的警服，手臂背在身后，警棍在手中晃荡着，迈着方步，在街上边走边望。 从1934年进到公共租界巡捕房做巡警， 转眼，三年。 每一天都在重复一件事——在这条街上巡逻。 每一天还会重复一件事——到美大电影院门口的告示栏，等待着唤醒。 这个动荡的年代，很多人都有外人不知的过往。 陆风也是这样。 三年前，二十岁的陆风汉口力行社特训班毕业。 毕业之后，安排到虹口公共租界巡捕房做巡警。彡彡訁凊 在这里，没有安排明确任务。 唯一任务就是做好一名巡警，落地生根，等待唤醒。 一年，两年，三年…… …… 更不被人知道的——陆风本不属于这个年代。 前世的他，曾留学日本，是国内顶尖化妆师。 一周前意外落水昏迷，醒来时魂穿到这里，成为公共租界巡捕房一名巡警。 重生之人，有着前世的记忆。 现在是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刚刚过去。一个月后，日本海军就会在上海登陆，上海会战打响。 上一世，因为准备仓促，国军兵败如山倒。 这一世，有着强烈爱国情怀的陆风自然不想这样悲剧重演。这么重要的情报，一定要向国军情报部门汇报。 可情报部门在哪，陆风一无所知。 于是，他每天都会在电影院前的告示栏驻足，期望看到唤醒他的告示。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今天又是这样。 …… 离开美大电影院，顺着马路巡逻到八字桥。 陆风目光有意无意向桥对岸望去。 桥对面，就是上海警备司令部保安三团八字桥防区。 在他前世模糊记忆里，保安团名义上是地方保安部队，实际上官兵们都是经过严格挑选、从正规部队抽调上来的精兵强将。 保安三团，一定有国军高级将领。 陆风甚至想过，偷偷到对岸，把日本海军会在八月在上海登陆情报面呈保安三团长官，让对岸的守军提前做好准备。 不过，理智战胜了冲动。 陆风清楚，即便核查出自己潜伏的身份，一个基层特工，也是人微言轻。无凭无据，保安团长官凭什么相信。 想到这些，陆风收了收心神，无奈握握手中的警棍。 …… 顺着巡逻路线，很快又回到美大电影院前。 陆风下意识向通告栏扫了一眼，一张租房告示映入他眼前。 平平无奇的租房广告，却有一个重要信息，下面落款处写着： “好宅旺宅，联系人：大飞。” 三年前，教官跟陆风交代过，见到美大电影院告示栏张贴的《租房广告》，落款要是“好宅旺宅，联系人：大飞”，就是唤醒他的时候。 刚才还没有这张告示，现在有了！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同志，心潮澎湃。 默记好告示上地址和电话，陆风平复一下激动心情，与平时一样，拎着警棍，晃晃悠悠往回走。 …… 赫德路，弄堂。 从大路进到小路，从小路进到弄堂。 弄堂一端，有一栋二楼小楼。 没有院子，大门，就是进户门。 陆风对了对门牌号，与告示上的门牌号一致。 左右望了望，没有可疑的人。 上前两步，伸出右手，敲了敲门。 “三长，两短”的敲门声，也是见面的暗号。 很快，里面传来清朗的声音，“谁……” 听到有人声，陆风静了静气，“《租房告示》联系人大飞，没错吧。” “没错。不过大飞不在，我是他弟弟小飞。” “那巧了，我的堂哥叫大飞，我的堂弟叫小飞……” 暗号对上了，陆风不禁心跳加快，紧张起来。 门打开。 一名身材高大、身着对襟衫的男子出现在眼帘。 未等陆风开口，高大男子沉声说：“进来。” 陆风没有犹豫，大步迈进房间。 男子又向巷子左右望望，确准没有尾巴，关上了房门。 指了指二楼，“上楼说。” …… 二楼，陆风与高个男人隔着方桌，相对而坐。 眼前男人二十五六岁样子，浓眉大眼一身正气，周身充满着力量感。 “你是，小飞？”陆风先开了口。 第2章 我叫郑耀先 “我不是小飞，我叫郑耀先……年长的管我叫老六，比我小的叫我六哥。”高个男人云淡风轻说。 “六哥……我是陆风，代号夜鹰……” 陆风正要自我介绍，郑耀先摆了摆手，“夜鹰，你的档案，我已经看过。这两天，我也摸了摸你的底，还行，没做走狗。” 听郑耀先这么说，陆风不再拐弯抹角，“六哥，唤醒我，有什么任务？” 风哥扬了扬头，“救人。” “谁？” “一周前，吴淞客轮码头几个人被日本宪兵带走，关进巡捕房地下监狱。其中有个叫余则成的，是我们的人。” 郑耀先点到为止，说到这里不再说了。 陆风一下想到上午回到巡捕房，听到的刑讯嚎叫声，心头一紧，“六哥，他的身份有没有暴露？” 郑耀先挺了挺上身，思量片刻说：“我觉得，没有。要是暴露，日本人会把他直接送到海军司令部。现在关在巡捕房，应该只是怀疑。” 郑耀先的话，陆风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我要是能见到他，怎么跟他过话？” 郑耀先看了陆风几眼，“你就说，‘大热天，人都发霉了，东海龙王也不带点儿凉风’，现在天热，当着日本人面说，也不会被人怀疑什么。” “好，我记住了。六哥，我现在已经被唤醒，是不是能见到长官了？”陆风又问。 郑耀先站了起来，拍了拍陆风的肩膀，“等你把这件事做漂亮的，再见长官不迟。” “可我……” 陆风本想说有重要情报向长官汇报，不过，想到自己没凭没据，就算汇报，也不会被重视，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 …… 离开接头地点，陆风从小巷转到小路，从小路来到大路，在一家日本人开的包子铺，买了二十个包子。 打好包，往回走。 一路上，陆风不停在想，怎么才能下到地下室，见到六哥口中的余则成。 地下室一共有两道守卫。 第一道守卫，在一楼地下室入口处，安装大铁门。铁门外，四名日本宪兵，二十四小时轮岗。 第二道守卫，在地下室入口处。同样安装了大铁门。具体守卫情况，陆风并不清楚。 也就是说，想进到地下室，一定要经过这两道门。 硬闯，没有任何机会。 除了进到地下室，还有一个见到余则成的机会。 地下室炎热潮湿，犯人和看守一直呆着，时间久了根本受不了。 每天上午下午都要出来，到巡捕房后院放风。 想到这里，陆风有了主意。 …… 保安三团，作战室。 作战地图前，保安三团团长江波听完郑耀先汇报，转过身， “老六，余则成被抓进虹口巡捕房前，通过死信箱说他发现了码头疑点，要当面向我汇报。没想到第二天，就被带走。 你说，他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 “团长，不会的。身份要是被发现，早就抓进海军司令部大牢，不可能关进巡捕房。我怀疑，日本人一定有什么异动，不想让人知道，就把码头几个中国人都关了起来。”郑耀先分析着。 江波“嗯”了一声，“老六，这个夜鹰可不可靠？” 郑耀先思量片刻，扬了扬头，“团长，我调查过他。这三年，他没有投靠日本人，也没有与日本发生冲突，很好完成了潜伏任务。 我觉得，他没问题。” “那就好……巡捕房只有他一个眼线，也只能信任他。”江波用力握了握拳头。 …… 赫德路，小巷中。 借着夜色，陆风来到联络站。 “三长两短”敲过门后，门打开，开门的是郑耀先。 两人一前一后上到二楼，对坐在木桌两边。 “夜鹰，见到余则成了？”郑耀先开门见山。 陆风摇摇头，“余则成被关在地下室，两道门，中国人根本靠近不了。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办法，需要你的协助。” “说……”郑耀先话不多，却气场十足。 陆风上身向前探了探，“六哥，地下室的犯人每天上午十点和下午两点，都会在巡捕房后院放风半小时。而巡捕房关押的犯人，会在下午两点半到后院放风。” 陆风说到这，郑耀先想到了什么，“夜鹰，你的意思，在犯人轮流防风时候，找机会接近余则成？” 陆风点点头，“下午，我特意观察一下。地下室犯人两点半放风完往回走，巡捕房犯人两点半进后院放风，会有短暂交叉。只要余则成认出我们的人，即便第一天联系不上，有了心里准备，第二天也会想办法，跟我们的人联系。” 陆风的话说完，郑耀先闭上眼睛，似乎正做着决定。 很快，眼睛睁开，“夜鹰，我有个兄弟叫赵简之，样子很生猛，长得不像特工。他在虹口拉洋车，晚上，我跟他说说。明天你就把他抓进巡捕房。” 见郑耀先这么痛快，陆风用力点点头，“六哥，明天上午八点半到十点，我会在海宁路巡逻。” “我，记住了。”郑耀先双手插在一起，放在胸前。 …… 离开联络点，陆风往家走。 陆风的家，三年前租的。离巡捕房很近，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巡捕房的正门。 进门就是卧房，连厨房都没有。 巡捕房供三顿饭，吃腻了，在外面小摊对付一口，一个人住没有厨房，倒也没什么。 三年了，一直这么住着。 衣服都没有脱，陆风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四肢用力伸展，令全身尽可能放松。 白天发生的事，一件又一件从他脑海中掠过。 他要好好梳理一下。 终于被唤醒，与上级联络上，当然令陆风兴奋。 日本海军会从上海登陆，终于可以向上峰汇报了。 可转念一想，即便能见到上峰，自己的话，上峰能信么？m.33qxs.m 前世很少关注历史缘故，除了知道日本海军会八月份在上海登陆，具体时间，以什么方式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算上峰信了，也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书到用时方恨少！ 陆风暗暗后悔，前世为什么不好好学学历史，这个时候也能用上。 第3章 营救余则成 正想着，房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陆风的思考。 连忙起身，手指轻轻挑起窗帘的一角。 借着月光，只见一队日本宪兵荷枪实弹押着十多个犯人，进到巡捕房。 脚步声停歇，陆风轻轻放下窗帘。 日本宪兵又抓人了，陆风心情沉重起来。 这是一星期内，抓进巡捕房第三批犯人。 本来只有四五名犯人的巡捕房地下室，一下挤进了三十多名犯人。 陆风很赞同郑耀先的分析，这些犯人真要有事，哪怕是怀疑有问题，一定会送到海军司令部的牢房。 送到这里的，只能是一个原因，他们可能知道什么事，日本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联想到和余则成一起被抓进巡捕房的，都是汇山码头的工作人员。 陆风断定，汇山码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前世的记忆中，日本海军会在八月从海上发起进攻，抓这些人都是码头的人，会不会与军事行动有关？ 很多事联系到一起，陆风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根据前世记忆，日本海军正在谋划进攻上海的军事行动。 ——军事行动，一定与汇山码头有关。 如果能查到汇山码头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即要发生的军事行动有关，证据确凿，就能通过郑耀先向上峰秉呈。 上峰若是重视，提前做好作战准备，以兵力优势坚守大上海，也许能有胜算。 即便守不住，也不至于像前世那样，丢兵卸甲，一溃千里。 可单凭自己一个巡警，连接近汇山码头都很难，别说接触到日军最高机密了。 这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陆风做了一个决定。 与其一个人冥思苦想，不如大家一起集思广益。 明天见一下郑耀先，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说，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路子。 …… 1937年7月16日， 海宁路，交叉路口。 与每天相同， 早会之后，巡警们便两两一组，在大街小巷开始巡逻。 陆风和同组的大老王巡逻到海宁路，正看见两名洋车夫在街头大打出手。 其中一名车夫，从洋车车辕抽出一根木棍，向另外一名洋车夫抡去。 木棍打在头上，鲜血直流。 巡警干嘛的，就是管这样事的。 陆风吹着警哨，举起警棍，和大老王一起向刚打过人的洋车夫冲了过去。 一见舞着警棍的巡警，本来很猛的洋车夫吓傻了，扔掉手中的木棍，呆呆站在那里。 陆风站在洋车夫身前，警棍顶了顶他的胸口，“你，叫什么名？干嘛动手打人？” 洋车夫弓了弓腰，“长官，小的赵简之，大洋车行车夫。他抢我的客人，我气不过就动手了。” 听到赵简之报了名号，陆风知道怎么回事。 照着赵简之大腿狠狠踢了一脚，将他踢了个趔趄。 又从后腰摸出手铐，“动手打人，想死啊……跟我回巡捕房……” 说着，三下五除二，将赵简之扣了起来。 身后的大老王见状，笑了笑，“小风，什么时候身手这么利落了。” 听大老王这么一说，陆风一脸憨笑，“一个拉洋车的我要是收拾不了，还能吃巡捕这口饭么。大老王，咱们先把这个拉车的送回巡捕房吧。” “行。”大老王没再说什么。 …… 三百多米外，塔楼。 看到赵简之被陆风带走，郑耀先收起望远镜。 营救余则成的第一步，按计划顺利完成。 接下来，就要看赵简之能不能见到余则成了。 这时，郑耀先身后一名矮壮的小伙问：“六哥，赵简之就这样被带走了，不会有事吧？” 戴上墨镜，郑耀先手指抓了抓后脑，“宫庶，没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可万一……” “不用想那么多，没有万一！”说完，郑耀先大步离开。 …… 巡捕房，后院。 巡捕房后院差不多篮球场那么大，五米高墙，高墙上面还有两米高的铁丝网。 整个后院，除了几个石条椅子，空空荡荡，连棵树都没有种。 按照安排，上午十点和下午两点是地下室犯人放风时间，每次放风半个小时。 现在是下午两点，地下室犯人放风时间到了。 陆风呆在巡捕房三楼储藏间，透过玻璃，向场地望去。 昨天又抓了十多个犯人缘故，放风的一下多了起来，足足有三十多人。 每个犯人都戴着手铐脚镣，有些还上过大刑，走路困难，行动不便。 场地四周，二十多名日本宪兵，荷枪实弹盯着场地中犯人的一举一动。 根据郑耀先告知余则成的体貌特征，陆风很快锁定了一名身穿灰色衬衫戴着眼镜的年轻人。 与其他犯人一样，戴着手铐脚镣。 看他走路样子，应该没有受过大刑。 陆风看了看口袋里的怀表，已经是两点二十五分，再有几分钟，地下室的犯人就要往回走。而一楼巡捕房犯人要到后院放风。 赵简之与余则成到底能不能接上头，陆风没有把握，只能静观其变。 …… 陆风紧张，关在巡捕房要出去放风的赵简之更紧张。 在力行社，赵简之是名武将，头脑简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六哥让干嘛，就干嘛。”m.33qxs.m 郑耀先之所以选赵简之，而不是其他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手底下几个兄弟，赵简之看起来最傻，一看就是没有心眼那种。这种傻气，很迷惑人。 当然，有好的一面，就有不好的一面。 赵简之脑子有点直，甚至有点傻，能不能随机应变，顺利与余则成见面，不好说。 有一点是郑耀先笃定的，赵简之骨头够硬。 就算被日本人识破，轻易不能撬开他的嘴。 忠诚，很重要。 …… 巡捕房的牢房在一楼，牢房门打开，犯人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走。 为了不错过余则成，赵简之特意走到了前面。 正像陆风说的那样，这个时候，一楼巡捕房犯人往院子里走，地下室关押的犯人往回走。 正当赵简之走到后院门口时，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迎面走了过来。 余则成， 真的是余则成！ 赵简之心跳，快了起来。 第4章 保安三团江波 猛夫就是猛夫，遇到用脑子的时候，通常会短路。 赵简之就是这样。 本来，郑耀先跟他说的很清楚，见到余则成就当不认识，不要有任何表示。 可真到这个时候，还是有些慌神。 眼睛瞪的溜圆，傻愣愣向余则成望去。 巡捕房的看守见状，照着赵简之后腰就是一脚，呵斥道：“妈的，不要东张西望。” 被踢了一个趔趄，赵简之一下缓过神来，想起郑耀先的交代，再不去看余则成了。 余则成却像根本不认识赵简之，看都没看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 这一切，都被躲在三楼储藏间的陆风看在眼里。 虽然余则成没有任何表示，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过陆能断定，余则成已经留意到了赵简之。 营救余则成第一步已完成，接下来，要看余则成怎么办了。 …… 地下室，牢房。 余则成和七八个人关进了一间牢房。 牢房没有窗户，只有几张铺着草甸子的木板床。 余则成坐到他睡的床上，上身靠着墙，双腿前伸，全身尽可能放松。 闭上眼睛，脑子里回想着刚刚见到赵简之。余则成心知，保安团派人来了。 这，令他兴奋不已。 情报终于有可能传递出去。 不过，困难也摆在眼前。 巡捕房地下室守备森严，唯一接触到赵简之的机会，只有下午放风的时候。 可这个时候，有十多名日本宪兵、七八名巡捕房警员盯着，跟赵简之很难说上话。 这该怎么办？ 余则成心乱如麻。 …… 五年前，《淞沪停战及日本撤军协定》签订。 国民政府迫于当时形势，同意上海不再保留正规军事力量，不在上海周围驻扎设防。 可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不得不防。 既要防备日寇对上海发动进攻，又要遵守《协定》要求，国民政府想出了两全之策，在上海警备司令部内成立保安总团。 保安总团名义上是地方保安武装，官兵们却都是经过严格挑选、从正规部队抽调上来的精兵强将，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两年前，保安团三团正式组建，负责与日占hk区一河之隔的八字桥区域的地方治安。 保安三团团长江波，二十九岁，曾任京沪守备师情报处处长，中校军衔。 有关系，有背景，有能力，有谋略。 成立保安三团，除了组建了一支五百多官兵作战部队，还从国军情报部门抽调谍报人员，针对公共租界的日本海军司令部开展情报工作。 这其中，就包括郑耀先和余则成。 余则成先保安三团一步，进到公共租借汇山客运码头做船舶调度。 汇山码头是公共租界最大码头，分为客运码头和货运码头，都由日本海军占领。 客运码头是开放码头，雇佣不少中国人。 货运码头与客运码头不同，高墙耸立，只有日本人才能进出。 余则成试着接近货运码头搜集情报，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只好作罢。 从六月份开始，日本来上海的客船突然多了起来。 这个情况，引起了余则成的注意。 很快，通过比对进出上海的旅客情况年龄和相貌体征，发现一个问题。 从七月份到现在，离开上海回日本的三千多旅客全部都是老幼妇孺；从日本到上海旅客，老幼妇孺只有十几个人，其他的五千多名旅客全部为青壮男子。 这些青壮男子下船之后，并没有进到公共租界，而是直接进到汇山货运码头。 行踪十分诡异。 这样的异样，余则成觉得有必要当面向江波汇报。 没想到，正当他有这个想法时，日本宪兵突然将调度室的中国雇员全部抓了起来，关到了巡捕房地下室。 理由是，集体贪污。 与其他进来的犯人，动不动会被用刑不同。 客运码头的中方雇员就是关着，没有审问。 却不让接触外人，连家属都不让见。 这样的举动，更令余则成确信，日本人要隐瞒什么。 而调度室的中国雇员，能接触到的只有船舶靠泊数量，和进出旅客数量。 由此可见，增加青壮年的事，日本人是不想被人知道的。 余则成很快有了结论，这些青壮年不是普通青壮年，而是日本海军士兵！ ——日本海军，偷偷在上海增兵了！ 这个异动，一定要让保安团知道。 情报怎么传递出去，一时间，理不出头绪。 “看来，只能见机行事了。”余则成暗暗默念。 …… 赫德路，联络点。 在巡捕房吃过晚饭，陆风换上便装，溜溜达达向赫德路走去。 确定没有尾巴后，从大路进到小路，从小路进到小巷。 前后无人，陆风“三长两短”敲起了门。 门打开，不是郑耀先，而是一个矮壮的青年。 陆风一愣，“六哥……” 矮壮青年打断了他的话，使了个眼色，“进来。” 陆风没有犹豫，进到下楼。 关上门，矮壮青年指了指楼上，“六哥在，你去吧。” 陆风没再多问，迈步上了二楼。 …… 上到二楼，陆风见郑耀先坐在床边，正用木桶洗脚。 上前几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上身向前探探，低声道：“六哥，赵简之和余则成见面了。” 郑耀先从床头拿了一块抹布，擦了擦脚，“怎么样，说上话么？” 陆风摇摇头，“看守太多，很难。” 郑耀先挺了挺上身，“赵简之关几天？” “三天。三天要是联系不上，只能放赵简之走。”陆风实话实说。 “三天……你有没有办法？”郑耀先望向陆风。 陆风摇摇头，“六哥，巡捕房巡警和狱警是两个部分，犯人关进监牢，我就接触不到了。” 郑耀先脸色严峻起来，“夜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让你在巡捕房卧底三年，等着就是这一天。” “六哥，这三年，我一直等着这一天，不会让你失望的。不过，我觉得这件有些蹊跷。”陆风一脸正色。 “有什么蹊跷？说！” “我查了一下被关在地下室犯人名单，与余则成一起被抓的，都是汇山客运码头调度室中方雇员。 我怀疑，日本这个举动，很有可能是汇山码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陆风说出了他的判断。 第5章 汇山码头 郑耀先挺了挺上身，“夜鹰，你说的，就是我想的。可是，汇山码头守备森严，接近都无法接近，更没办法知道他们的伎俩。” “我怀疑，日军正在为进攻上海做准备。” 陆风觉得，有些事，该说就要说了。 “何以见得？”郑耀先目光锐利起来，盯着陆风。 陆风扬了扬头，迎着郑耀先的目光， “今天是7月16日，就在九天前的7月7日，日本陆军发动卢沟桥事变。日本海军与日本陆军一向互不服气，海军绝不会让陆军独享荣耀，一定会有更大的行动，盖过卢沟桥事变。 我断定日本海军正加强武装，很快就会向上海发动进攻。汇山码头中方雇员突然被抓，就是日军担心泄密的行动。” 前世的记忆，日本海军八月份进攻上海。 于是，陆风想了一个不算牵强的理由，说给郑耀先。 陆风的判断有根有据，郑耀先不得不信。 沉默片刻，开口：“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没有证据，上峰不会采信的。” 听郑耀的语气，陆风知道他已经认可了判断。 接着说道：“即便没有证据，防范于未然也是有必要的，总比仓惶应对的好。” 郑耀先微微点点头， “夜鹰，你很有脑子，一定能派上大用场。其他的事，可以慢慢来。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赵简之接近余则成。 拿到余则成手中的证据，才能有的放矢。” “六哥，我懂，我会想办法的。没事，我先回去。” 陆风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留了。 郑耀先摆了摆手。“夜鹰，有件事，我要跟你交代一下。给你开门的叫宫庶，是我的手下。我要不在，你可以去大洋车行找他。” “六哥，我记着了。”陆风颔首道。 …… 陆风一走，郑耀先拍了拍宫庶肩膀，“我现在要回三团，夜鹰要是有消息，会去找你。” “六哥，这个时候，租界回市区的闸口都关闭了。不行，明天一早回去吧。”宫庶提醒郑耀先。 郑耀先边穿衬衫边说：“没关系，我可以从法租界绕着回去。” “这么急？” “是！” 说完，郑耀先推开后门，向左右看了看后进到小巷， 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保安三团，作战室。 郑耀先开车从公共租界去到法租界，又从法租界拐到上海市政区。 到保安三团驻地，已经过了午夜。 与其他人见江波不同，郑耀先走特别通道，由江波的副官——书记员曾墨怡直接带进作战室，不需要警卫汇报。 见是郑耀先，曾墨怡有些意外。 已经是午夜，按理说从公共租界是回不到市政区的。 当然，曾墨怡清楚，郑耀先这么晚来找团长，一定有要紧事。 于是，穿过营房，带着郑耀先来到作战室。 作战室里，江波一身戎装端坐在会议桌，看着各方汇总来的情报。 见郑耀先进屋，江波放下手中的钢笔，指了指会议桌前的椅子。“老六，坐。” 郑耀先“嗯”了一声，坐在江波身前，而曾墨怡冲着江波点点头，转身离开。 作战室里，只有江波和郑耀先两人。 “团长，夜鹰晚上见我，我们的人已经送进了巡捕房，正找机会接近余则成。” “就这个？”江波仰起头，望向郑耀先。 郑耀先与江波相处一年，知道江波不喜欢拐弯抹角，接着说：“除了这件事，夜鹰说了他的判断，我觉得有必要向你汇报。” “什么判断？”江波挺了挺上身问。 郑耀先上身向前探了探，把陆风刚刚说给他的，原原本本说给了江波。 江波听完，脸色微微一变，张开的手掌握成了拳头， “日本海军和日本陆军不仅有矛盾，还愿意争功。 结合余则成被抓，夜鹰判断很有道理。 山雨欲来风满楼，日本海军真要动手了。” 说完，握紧的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 见江波有些激动，郑耀先接着说：“团长，有一件事，我想不通。” “什么事？”江波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语气也平缓下来。 郑耀先正了正上身， “团长，日本人能在卢沟桥无端发起军事进攻占领北平。我们为什么不能先下手为强，率先发起进攻，把日本海军彻底赶出上海？ 据我侦查，在公共租借的日本海军只有三千兵力。夺回码头，日本海军就失去了桥头堡，再想进攻上海，就困难了！” 听完郑耀先的想法，江波摇了摇头，“老六，五年前国民政府和日方签订了《淞沪停战及日本撤军协定》，国军在上海周围驻扎设防都不允许，别说向日本发起进攻了。 除非，拿到日本海军正展开进攻上海军事部署的证据，才能师出有名。 不然，只能授人以柄。” 江波一番话，郑耀先清楚了缘由，叹了口气， “团长，八字桥不远处就是日本海军司令部，我们时刻有人监视，这么久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而真正可能有问题的汇山货运码头，我们的人根本无法接近。 以前，还能寄希望卧底在客运码头的余则成有可能进到货运码头。 现在他被抓，其他人更没办法靠近了。就算日本海军在货运码头军事部署，也很难无法拿到证据。” 郑耀先说的是实情。 一年前，保安三团正式组建，江波担任保安三团团长。 组建同时，成立了保安三团情报组，郑耀先任组长，深入公共租界，搜集日军情报。 令江波没想到的是， 日本人就像提前得到了消息，对公共租界实施了严苛管理政策。 新进入并且长留公共租借人员，不仅要有保人担保，还要实名备案，报备工作和住址。 没有备案，一律逮捕。 除了外来人员管制外，与日本海军司令部、汇山码头有接触的地方，不再新聘用中国雇员。 进到重要部门卧底的路，也给堵死了。 要不是余则成提前半年到的上海，他也进不到汇山客运码头工作。 这样的管制，保安三团情报组情报搜集工作，举步维艰。 正是这个原因，余则成出事之后，只好唤醒已经沉睡三年的陆风。 第6章 书记员曾墨怡 “老六，你说的没错，日本人棋先一步，我们迟了。 不过，国难当头，日军虎视眈眈，就算再难，也要想办法破局。彡彡訁凊 那个夜鹰怎么样？ 可不可用？” 江波问起了陆风。 郑耀先上身向椅背靠了靠， “夜鹰有脑子，有办法。三年前进的公共租界，不是日本人重点审查对象。 巡警身份，利于搜集情报。 我觉得，可用！” 听完郑耀先的话，江波站了起来，背过身，看着公共租界的地图，半晌回过身， “老六， 夜鹰要是能顺利完成任务，就把他的编制调到保安三团，我要重用。” “团长，你说的，就是我想的。没有别的事，我现在就回法租界，天亮后，从法租界回公共租界。”郑耀先站了起来。 江波点点头，“老六，路上小心。” “是，团长。”郑耀先恭恭敬敬向江波敬了一个礼。 …… 送走郑耀先，副官曾墨怡拿着文件夹回到作战室。 江波见曾墨怡一脸喜色，问：“曾副官，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 曾墨怡，打开文件夹，“团长，师部来电。” 说着，把一份写着“公开”的文件，递给了江波。 江波接过文件，上面写着“京沪守备师转南京电《对卢沟桥事件之严正声明》” “……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惟有牺牲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 看完文件，江波不禁热血沸腾。紧紧握了握拳头，“曾副官，这份文件是公开文件？” 曾墨怡扬了扬头，“师部说，这份文件明天一早就会公布，不用保密。 团长，我们终于能和日本人真刀真枪打一仗了！” 江波平复一下激动心情， “曾副官，我也想跟日本人好好打上一仗，哪怕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 不过，现在问题是，八字桥对面的日本海军，究竟有多少兵力，有多少机枪，有多少火炮，我们一无所知。而我们保安三团周围，不知道有多少日谍在活动。敌暗我明，真的打起来，吃亏的是我们。” 听完这一番话，曾墨怡沉默片刻，仰起头： “团长，情报搜集要是有困难，你安排我去公共租界。” “你……你是我副官，日谍要是见过你，不是狼入虎口？不行！”江波一口拒绝。 “团长，从回到上海，就没有出过团部，没有接触过外人，不会有人认出我……”曾墨怡坚持着。 “不行，我不能让你冒险。你除了是我的副官，还是我唯一证明人。一旦找到党组织，这几年我所做的，还需要有人来证明，你不能有事！”江波沉声说。 曾墨怡上前两步，低声说： “团长，上海阴云笼罩，大战一触即发，地下党组织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有所行动。借着搜集情报，也许就能找到党组织。 那样，你就不再孤雁单飞了。 再有，我去公共租界搜集情报，有很多便利条件。 一方面我是上海人，这几年外面读书，查不出问题。 再一方面，我的姨夫是公共租界巡捕房总探长，我去他家也合情合理。 团长，余则成被抓，敌人已经图穷匕见，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听完曾墨怡一番话，江波思量起来。 五年前，与组织失去联系，他就成了孤雁，再也没有联系上党组织。 两年前，十八岁的曾墨怡进到京沪守备师情报处，做破译员。经过一年的考察，陆风把她吸纳进地下党组织，成为他的下线。 从这时起，情报处就有了两名地下党员。 保安三团成立，江波身份一转，京沪守备师情报处处长成了保安三团团长。 作为上海本地人的曾墨怡，跟着江波一起来到上海，担任保安三团书记员和他的副官。 回上海一年，曾墨怡都没有离开过保安三团团部，就是防止有日谍侦查到她的身份。 江波深知，曾墨怡说的没错，现在只有她最适合去公共租界。 即便有危险，也只能让她深入虎穴了。 想到这里，江波正色道：“曾墨怡，我现在以保安三团团长的名义命令你，即日潜入公共租界，以最短时间打开局面，搜集日军情报。” “是，团长！明天上午我回家，后天我就去公共租界姨夫家。”曾墨怡一脸兴奋。 “曾副官，巡捕房有名叫陆风的巡警已经被唤醒。你姨夫是巡捕房总探长，你跟他接触相对容易。必要的时候，和他接头。 另外，寻找党组织的事不用操之过急，这不是现在急着做的事。即便找到，也不要轻易联系。” “团长，我记住了！”曾墨怡应声道。 …… 1937年7月17日， 公共租界，巡捕房。 巡捕房地下室，酷热难当。 余则成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与皮肤合在一起。 这时，一名日本宪兵用蹩脚中文，喊道：“排队，放风。” 终于等到了放风时间，牢房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在狭小空间里，排成了一队。 日本宪兵见队伍排好，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又喊道：“不准讲话，讲话的，枪毙！” 说完，牢房门打开。 犯人们一个接着一个从牢房里走出。顺着地下室通往一楼的楼梯，一个跟着一个往上走。 上到一楼。穿过二十多米一段走廊，到了巡捕房后院的门。 出了门，进到巡捕房后院。 望着湛蓝的天空，余则成用力抻了抻腰。 外面同样酷热，可比起地下室浑浊的气息，空气都是甜的。 深呼了几口空气，目光转向巡捕房后院入口。 昨天回牢房的时候。见到了赵简之。今天还能不能见到？ 如果见到赵简之，情报能不能顺利传递出去？ 余则成有意无意四下张望，脑子里不停盘算着。 …… 就在巡捕房三楼储藏间，陆风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后院。 发现院中的余则成，目光就没有移开过。 赵简之因为打架拘留三天，今天是第二天。今天要是接触不上余则成，只有明天最后一次机会。 这种事，都是宜早不宜迟。 谁也不敢保证，一天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第7章 余则成的情报 半个小时后，日本宪兵高喊：“放风结束，排成一列。” 日本宪兵的话，很管用。 院子里三十多个犯人，无论有脚镣还是没有脚镣的都加快脚步，从院子四处集聚过来，快速站成一排。 这时一名身上挂着彩，步履蹒跚的中年男人引起了余则成的注意。 看他身上的伤口，应该是刚刚挂的彩。脚脖上扣着脚镣缘故，走的很慢。 因为走的慢，站到了最后。 余则成望了望他脚脖的脚镣，心头一动，一个大胆想法浮现在脑海， 于是，有意放慢脚步，晃晃悠悠排到了这名男子身前。 …… 队伍排好，长长一排缓慢行进，往回走。 就在还有七八米快进到巡捕房门口，对面，一列犯人从巡捕房走了出来。 余则成抬头看去，赵简之还在。 看到赵简之，余则成暗暗庆喜。 余则成判断，有了昨天见面做铺垫，赵简之应该是有意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 在门口处擦肩而过，时间刚刚好。 五米、 四米、 三米、 两米…… 突然，余则成的脚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身后犯人脚镣缠住， 一个趔趄，向前栽了过去。 跌倒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巧是赵简之腿旁。 余则成的意外跌倒，本来的一切如常被打乱了。 两个手里拿着警棍的日本宪兵，冲了过来。其中一个身材矮壮的宪兵照着余则成后背就抡了一棍，“八嘎！” 余则成从地上爬了起来，眯着小眼睛，冲着日本宪兵弓了弓腰，指着脚腕，“绊倒了，绊倒了……” 日本宪兵见余则成确实是绊在后面犯人的脚镣才摔倒，便不再追问，示意他快走。 余则成诚惶诚恐，跟着队伍进到了巡捕房。 看起来是一脸慌张的余则成，心情格外畅爽。 自己能做的，都做到了。 下面，就看赵简之了。 …… 巡捕房，看守所。 赵简之被关在一楼看守所。 一个大通铺，关着十多名犯人。 赵简之一动不动呆在角落处，脑子里努力回忆着刚刚在后院门口发生的事。 余则成是怎么摔倒的，他没有留意到。 不过，有一件事赵简之很清楚，就在余则成摔倒后，起来的瞬间，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鞋帮。 什么东西，他没有拿出来。 赵简之脑子很直，却不傻。 再有一天就能出去了，没必要节外生枝。放在鞋里，比哪里都安全。 正当他想着出去后去找郑耀先，看守所门打开，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赵简之，出来。” 听到有人喊，赵简之的心咯噔一下。 “难道刚才余则成往自己鞋帮放东西，被日本人发现了？” 想到这里，赵简之心跳加快起来。 从角落处站起，慢吞吞走到门口。 门口两名巡警，其中一名是陆风。 见到陆风，赵简之松了一口气，一脸堆笑，“长官，是不是放我出去了？” “出去？你以为是你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哪有那么多废话……跟我们把笔录补上！”陆风板着脸说。 …… 巡捕房，笔录室。 陆风和他的同事大老王给赵简之做着笔录。 大老王没有文化，识字不多，笔录过程基本都是陆风在做。 差不多了，陆风对大老王说：“王哥，麻烦你去办公室取一些印泥，让他把手印摁了。” “好。”大老王话不多，起身离开笔录室。 见大老王离开，陆风连忙冲到门口，确定外面没有人，站到赵简之身旁，小声问：“赵简之，余则成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就在两小时前，陆风在巡捕房三楼储藏间，看到余则成意外摔倒。 之后的事虽然没有看到，不过陆风深知，一名优秀的特工是不会轻易摔倒的。 特别是摔倒在赵简之身边，一定有目的。 听了陆风的话，赵简之抓了抓头发。 按他之前的想法，等到后天一早离开巡捕房，把余则成放的东西交给郑耀先。 不过，郑耀先也跟他说过，在巡捕房几天，要听陆风的指示。 陆风说的，就是命令。 赵简之有着朴素的价值观——六哥说的，就要听。 于是，快速从他鞋底取出一个个油纸包的东西，递给陆风，“夜鹰，余则成交给我的。” 陆风没再说什么，把纸包揣进兜里后，回到他的座位。 刚坐下，大老王拿着印泥就进到了笔录室。 时间刚刚好。 陆风松了口气，彡彡訁凊 赵简之也松了一口气。 ——完成六哥交给的任务，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 赫德路，联络处。 在巡捕房吃过晚饭，陆风换上便装。 从大路进小路，从小路进小巷，来到联络处。 “三长两短”敲了敲门， 门打开，开门的是宫庶。 “六哥，在么？”进到屋里，陆风问。 “在，上楼吧。”宫庶指了指楼上。 陆风点点头，迈步上楼。 …… 拿到陆风带来的余则成情报，郑耀先连夜赶回保安三团。 从陆风手中拿到的油纸包，油纸是特制的，防水，防磨。 打开油纸包，里面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就是余则成在码头观察到的异样——日本海军偷偷增兵五千，集结于汇山货运码头。 看到纸条上的情报，郑耀先心头一震。 之前的情报，驻扎在公共租界的日本海军只有三千兵力。 现在，一下增兵五千，战斗力提升几倍。 如果还按之前三千日军推演战斗力，一旦交火，国军一定会吃大亏。 也许是时间仓促，余则成并没有说明这些日本兵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到汇山码头的。 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郑耀先猜测，被抓之前余则成一定是觉察出异样，用最短时间把这种纸条写好，用油纸包上放进了鞋跟夹层，争取把情报传递出去。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要第一时间交给江波。 …… 午夜，保安三团团部。 江波拿着郑耀先递过来的纸条，看了几遍后放到桌上，眼睛望向郑耀先，“老六，你怎么看？” 第8章 表姐汪曼春 听江波问到自己，郑耀先双手握紧又张开，沉默片刻扬起头， “团长，余则成冒险传出来的情报，不会无凭无据。 只是，口说无凭。 没有证据，向军情部汇报，十之八九石沉大海。 党国各处，日谍遍布，要是让日谍窃取到我们知晓日军秘密增兵上海的消息，甚至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改变部署。 我觉得，一方面要收集证据，向上汇报更有可信度。 另一方面，加强八字桥守卫，防止日寇突然发起进攻。” 听完郑耀先的话，江波点点头， “老六，保安三团辖3个步兵连，1个迫击炮连，1个小炮连，1个通信连，1个特务连，大约五百人。在国军营级序列里，配置是最高的。唯一缺陷，就是没有配备战防炮和高射炮，只能打一些常规战。 即便这样，我也信心守住八字桥，不让日军前进一步。 至于情报收集，我知道情报组的难度。 你们刚到上海，在租界处处受限，很难展开工作。 鉴于现状，我决定启动曾副官，安排她去租界，收集日军情报。 你负责的情报小组，要全力配合她的行动。” 江波一口气把他的下一步安排说给郑耀先。 听到江波提到曾墨怡，郑耀先心头一振，“团长，你跟我说过，曾副官的姨夫汪芙江是公共租界巡捕房总探长，是准备依靠这一层保护伞，在公共租界收集情报？” 江波正了正领口，“这层关系，仅有利于曾副官进出租界，对于收集情报有多大帮助，还不好说。 毕竟是女孩子，不方便到处走动。 我的想法是，让夜鹰配合曾副官。” 听到这里，郑耀先彻底听懂江波的部署， “团长，这一次，夜鹰顺利完成任务，说明了他有能力独当一面。他又在巡捕房，配合曾副官，再合适不过。” “老六，那就这么定了。 我做一下分工。 你的情报小组，主要负责暗杀日特和汉奸、定点袭击军事设施和保护该保护的人。 曾副官和夜鹰，主要负责收集情报。‘小兔’是曾副官的代号，有事联络，不方便见面，可以启动3号死信箱。” “团长，我记住了。”郑耀先点了点头。 …… 1937年7月18日，中午。 公共租界，汪芙江总探长府邸。 汪总探长府邸离巡捕房不到一里地，三层小楼。 曾墨怡一进汪府院门，一名长相娇媚的年轻姑娘从府邸走了出来，上下打量她一番，“二丫头，这几年你跑哪去了？你以前可白了，怎么晒这么黑？” 曾墨怡嘟了嘟红红嘴唇，“表姐，香港比上海热多了，晒黑点正常。哪像你，千娇百媚，一定不少人追吧？” “追我的人不少，看上的还没有，进屋吧，饭菜都准备好了，我妈等着你呢。”说着，漂亮姑娘接过了曾墨怡的行李，挽着曾墨怡的手臂一起进屋。 喊曾墨怡“二丫头”的漂亮姑娘名叫汪曼春，公共租借总探长汪芙江独生女，大曾墨怡一岁。 小的时候，曾家和汪家住的很近，表姐妹常在一起。 汪曼春十多岁时，汪芙江去公共租借任职，曾墨怡和汪曼春见面机会少了。 即便这样，只要在一起无话不谈，就像亲姐妹般。 三年前，十七岁的曾墨怡谎称去香港读书，离开上海。实际是被南京情报特训班选中，去那里学习破译。 两年前，特训后的曾墨怡派进京沪守备师情报处。之后，受情报处处长江波影响，成为一名地下党员。 一年前，跟着江波以保安三团的名义回到上海，担任译电员兼江波副官。 回到上海之后，曾墨怡几乎没有离开过团部。即便在团部，曾墨怡也有意改变妆容，很难看出真实的模样。 现在，又见到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汪曼春，曾墨怡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所不谈。 很多秘密，只能牢牢藏在心底。 哪怕牺牲，也不能透露半分。 …… 进到客厅，一个身姿绰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一脸堆笑迎了过来，拉着曾墨怡的手，“墨怡，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三年不见，二姨都快认不出你了。” 说话的人，是曾墨怡的二姨，汪芙江的夫人王颖。 曾墨怡微微一笑，“二姨，刚刚表姐还说我都晒黑了，怎么会好看了。要说好看，还得是表姐，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有身段，我要是男的，看上表姐一眼，觉都睡不着。” 说完，一脸艳羡的表情望向汪曼春。 女人么，都喜欢被夸漂亮。 汪曼春也是这样。 特别是同样很好看的曾墨怡夸奖，更是十分受用。 一脸得意，“二丫头，几年不见，你嘴变得这么甜了。说说看，在香港，有没有外国佬对你穷追不舍。”m.33qxs.m “我可没你那么好看，哪有什么人追。”曾墨怡指尖撩了撩散落的刘海，笑着说。 “别说你表姐了，漂亮有啥用，一个姑娘家，连个对象都没有，成天想着国家大事，轮操心。”王颖白了女儿一眼。 汪曼春坐在沙发，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晃动着脚尖， “妈，西方压制东方这么多年，东方人也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了。要是整个东亚能联合在一起，共同繁荣，东方人引领世界不会是一句空话。 算了，我说这些你也不懂。 妈，二丫头，我下午还要去一趟日本领事馆，咱们吃饭吧。” 说着，又站了起来。 汪曼春的话令曾墨怡一惊， 她这番言论正是日本人鼓吹的“共荣”。 看她的神情，已经被这样的言论洗脑，对这个表姐要多加提防了。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表姐能去日本领事馆，那她在领事馆一定有什么熟人。 通过表姐接触日本人，继而收集日本军方情报，也是极好机会。 想到这里，曾墨怡故作诧异，“表姐，我看报纸说，日本军方向北平发起进攻了。你怎么还跟他们接触？” 看到曾墨怡一脸惊恐的样子，汪曼春抿嘴一笑，“二丫头，报纸上的内容都是夸大其词。其实，日本人很友好的。” 曾墨怡依旧不停摇头，“怎么可能，我看报纸上的照片，可吓人了，你还是少接触日本人吧。” 汪曼春叹了口气，“你啊，就信道听途说的事。要不，下午我带你去领事馆，见见我几个日本朋友。眼见为实，你就信我了。” 第9章 民国出美女，果不其然 汪曼春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呵斥声，“曼春，跟日本人走的再近，人家也不会把你当成自己人。在家老老实实呆着，现在世道乱，别给我出去惹祸。” 曾墨怡循声望去，一名面目清瘦、眼睛有神的中年人从门外走进。 进门的正是公共租界总探长、曾墨怡的姨夫汪芙江。 曾墨怡上前两步，毕恭毕敬说：“姨夫，你回来了……” 汪芙江“嗯”了一声，“二丫头，什么时候回上海的？” “姨夫，昨天回的上海。见过外婆，就过来了。” 汪芙江把警帽摘了下来，挂在衣帽架， “三年前，你去了香港，曼春去了日本； 去年曼春回来，今年你回来，你们两姐妹又能在一起，多好。 曼春，以后就在家呆着。以前无聊，现在二丫头回来，有伴了。” 汪曼春上前两步，摇了摇汪芙江的手臂，“爸，二丫头呆几天就回外婆那……再说，我去日本领事馆有正事，不是去惹祸。” “正事？你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正事？”汪芙江坐到沙发问。 汪曼春坐在父亲身边，“爸，日本领事馆朋友跟我说，领事馆要成立一个丽机关的机构，需要一些中国人任职。我很想去。”33qxs.m “给日本人做事，不行！”汪芙江一脸铁青。 “爸，你做公共租界总探长，也是给日本人做事，我为什么不行？”汪曼春气哼哼地说。 汪芙江侧过身，瞪了女儿一眼，“我是男的，你是姑娘。日本人都是什么人……哪天乱性，占了你便宜怎么办？家里也不是没钱，养不起你。” 汪芙江这么说，汪曼春翘了翘嘴角，“爸，你要当心这个，大可不必。我的领事馆朋友跟我说了，丽机关机关长尤佳丽是女的，乱性也乱不到我身上。” “女的？日本女的社会地位很低，根本不可能进入军方要职，更不可能做机关长……”汪芙江将信将疑。 “爸……丽机关是领事馆的机关，不是军方机构，女的做机关长也正常。你想想，我要是进到丽机关，对你这个总探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至于怕我被人占便宜，大可不必担心。我的拳脚功夫师出名门，一般男的打不过我的。”汪曼春一脸自信。 听女儿这么说，汪芙江多少有些心动。 女儿是个不安分的姑娘，想让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根本不可能，总得找点事做做。 这个丽机关，倒是个去处。 可又想到日本人品性，汪芙江还是不放心。 姑娘就是姑娘，怎么可能放心。 想到这些，汪芙江一摆手，“曼春，我知道你身手不错。可真动起手，你的功夫就是花拳绣腿，怎么可能打过男人。我不放心你的安全，还是别去了。” 见父亲不松口，汪曼春又摇起手臂，“爸，我都跟朋友说好，下午要见丽机关长，要是不去，那就言而无信了。” 一直坐在汪芙江、汪曼春对面不言不语，却一个字没有漏掉的曾墨怡知道，接触日本人最好的机会来了。 于是，上身向前探探，望向汪曼春，“表姐，姨夫说的对。你一个姑娘，还这么好看，去日本人那确实很危险……” 听曾墨怡这么说，汪曼春不高兴了，睨了曾墨怡一眼，“二丫头，几年不见，感情都没了。不帮我劝我爸，倒是说起了风凉话。” “曼春，二丫头也是为你好。”曾墨怡的话，正对汪芙江心思，点点头。 “姨夫，我倒是觉得表姐的想法很好，机关长是个女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你要是真的担心，从巡捕房安排一两个人保护她便好。” 绕了一圈，曾墨怡说到了关键。 借着汪曼春的事，联系到夜鹰再好不过。 曾墨怡的话，提醒了汪芙江，“曼春，二丫头说的对，你要是真的想去，我得派人进去，保护你。” “爸，丽机关是要招募一些中国人，可不是什么样都要。巡捕房那帮货色能干嘛？”汪曼春一脸不屑。 “表姐，你不是下午去见那个机关长么……问问要不要，也没什么关系。身边有人保护你，姨夫也放心。”曾墨怡慢条斯理说着。 汪曼春摇摇头，“我第一次见人家，就问这个，不好吧？” 曾墨怡淡淡一笑，“表姐，你要是真为难，下午我陪你过去。你不好问，我帮你问。” 到了这个时候，曾墨怡能说的都说。 不仅要联系上夜鹰，还有接近日本人。 “可人家说见我，我带个人去，好么？”汪曼春有些犹豫。 汪芙江接过话，“有什么不好的，下午就让二丫头陪你去。我在巡捕房抽两个，路上保护你。” 汪芙江这个决定，汪曼春不再反驳。 父亲从不同意到同意，已经让步。再说，就是自己不懂事。 父亲说的没错，现在世道是乱，派两个巡捕保护的确有必要。 至于曾墨怡陪着去，更是她意外之喜。这个表妹也是大户人家小姐，带过去不掉价。 她甚至有了一个想法，要是曾墨怡跟她一起进丽机关就更好了。 …… 巡捕房，办公室。 在巡捕房，陆风算是个有文化的巡警。 除了外出执勤，一些卷宗整理工作，也由他做。 上午巡街，下午整理卷宗， 差不多每一天，陆风都是这样度过的。 今天有些不同，一点多钟，总探长把他和大老王叫进办公室。 总探长女儿出门，让他们换上便装，保护她的安全。 之所以想到他们两个，汪芙江觉得陆风和大老王形象还好。 与其他巡警吊了当啷，像小流氓不同。 陆风浓眉大眼很精神， 大老王一脸憨厚很随和， 像正经人。 保护女儿，很合适。 总探长有安排，陆风和大老王当然要做。 回到办公室，换上便装，一起来到汪府。 一进院门，正看见两个姑娘从府邸走了出来。 看到姑娘的容貌，陆风不禁心头一荡。 前世作为化妆师的他，给过不少大明星化过妆。 眼前的姑娘，颜值绝不比那些大明星差。 民国出美女，果不其然。 第10章 樱花和服商行 汪曼春走到陆风和大老王跟前，打量几眼，指了指院子里停着的两辆面包车， “我们坐前面那辆车，你们两个在后面，一个拉车，一个坐车。” 陆风弓了弓身，“小姐，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汪曼春睨了陆风一眼，口中挤出两个字，“去吧……” 这时，曾墨怡上前两步，从包里取出几张法币，伸出纤纤玉手，递给陆风和大老王，“一点心意，让你们费心了。” 陆风和大老王对视一眼，又向汪曼春看去。 汪曼春翘了翘红红嘴唇，“曾大小姐的赏钱，还不拿着。” 汪曼春有话，两人从曾墨怡手中接过法币，连声说谢谢。 曾墨怡淡淡一笑，“你们都叫什么名字？真出了什么事，我好喊。” “我叫陆风，陆地的陆，风光的风。”陆风欠了欠身。 “我叫王东光，都叫我大老王。”大老王接过话。 曾墨怡微微点点头，“我，记住了。” 说完，挽着汪曼春的手臂一起走向后面的三轮车。 …… 中午的时候，汪芙江在客厅往巡捕房打电话，安排两名巡捕保护女儿。 曾墨怡听到他说到“陆风”和“大老王”的名字。 江波跟他说，巡捕房的陆风就是潜伏的“夜鹰”。 见到巡捕房来的两人，曾墨怡以“给小费”的名义，再确准一下。 知道谁是陆风，曾墨怡的目的达到了。 望着曾墨怡和汪曼春的背影，陆风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两个姑娘很漂亮，的确光彩照人， 陆风总觉得这两个姑娘不像普通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正想着，大老王推了推他的手臂，“小风，再看，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听大老王的话，陆风缓过神来，“长得好看，看两眼也不违法。王叔，你上车，我来拉。” 说着，陆风走向洋车扶手。 大老王一把拉住陆风，“小风，你穿的人模狗样的，一看就不像车夫。我拉，你坐车。” 陆风本想争辩几句，见大老王已经抬起了扶手，觉得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于是，登上洋车。 上车后，从后腰拔出两把短刀，放在身边。 公共租界，没法带枪。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两把刀也能顶事。 拉着汪曼春和曾墨怡的洋车启动，先出了院子。 大老王握紧扶手，快步跟了上去。 …… 吴淞路，樱花和服商行。 汪曼春和曾墨怡在门口下了车， 回身对刚从车上下来的陆风说：“你们在门口守着，我们没出来，你们不能走。” 说完，挽着曾墨怡的手臂一起进到商行。 进到商行里面，跟汪曼春有说有笑的曾墨怡，余光有意无意地向四周看去。 商行四壁挂着各种款式和颜色的和服，中间摆着几个柜台，柜台里摆放和服配饰。 没有什么特别， 和普通商行没什么区别。 这时，一名个子很矮三十上下的女人从后门迎了上来，用着不是很流利的中文说：“是……汪小姐么？” 见是日本人，汪曼春觉得有必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用日语道：“我是汪曼春，和我同来的是我的表妹，上海大通洋行襄理曾常伟千金曾墨怡。” 听汪曼春说日语，矮个女人弓了弓腰，“汪小姐，尤佳丽机关长只说你一人。现在多一人，我要向机关长汇报一下。您稍等。” 几分钟后，矮个女人又回来，手伸向后门， “汪小姐，曾小姐，尤佳丽机关长有请。” …… 通过后门，别有洞天。 里面是个大院，不少人在里面忙碌着。 穿过一道门廊，走到一间红砖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门开着，矮个日本女人敲了一下门，“机关长，汪小姐和曾小姐带到。” “让她们进来。”屋里传来一名女人的声音。 “嗨！” 矮个女人转过身，“汪小姐、曾小姐，机关长，让你们进来。” 汪曼春点点头，迈步进到办公室，曾墨怡跟在她身后。 办公室很简单。 一个沙发，一个茶几，一个卷柜，几盆绿植，一个办公桌。 办公桌前摆放着两把椅子， 办公桌后一名头发盘起、身穿短袖衬衫的女人坐在那里。 二十六七岁，皮肤很白，五官分明。 这个女人，就是丽机关机关长？ 曾墨怡将信将疑。 正想着，女人指了指办公桌前的座椅，用中文道：“汪小姐、曾小姐，你们坐。” 听到说话声，曾墨怡一愣。 发音实在太标准，完全听不出是日本人说的中文。 难道，她是中国人？ 想到这里，曾墨怡的好奇心更强了。小心翼翼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眼睛先前，不再东张西望。 见二人坐下，眼前女人淡淡一笑，“汪小姐、曾小姐，我是尤佳丽，帝国驻上海领事馆丽机关机关长。” 听完尤佳丽介绍，汪曼春扬了扬头，“机关长，我叫汪曼春，我的父亲是公共租界总探长汪芙江。她是我表妹，曾墨怡。” 尤佳丽目光在汪曼春脸上停留几秒后，又望向曾墨怡，微微一笑， “果然是一对姐妹花，真好看。汪小姐，你是领事馆垣内一安推荐给我。说你在帝国留学过，很喜欢帝国的文化。” 汪曼春“嗯”了一声，“机关长，我在日本留学两年。” “很好！”说着，尤佳丽目光转向曾墨怡，“曾小姐，你的父亲是大通银行襄理？” 曾墨怡微微点点头，“是的。” “你在上海哪里读书？” “机关长，三年前我去香港读书，刚刚回上海。表姐说要来您这，姨夫不放心，让我跟着了。” 眼前的女人，目光格外犀利，就像能看穿人心一样。 曾墨怡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原来是在香港读过书的，失敬了。” 说完，尤佳丽的目光又转回汪曼春，“汪小姐，今天找你过来就是跟你随便聊聊，没什么不让人放心的。” “机关长，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是我爸有顾虑。”汪曼春忙说。 “汪总探长有些担心也正常，丽机关刚刚成立，不为人知，自然会让人生疑。”尤佳丽身子向后靠靠，望向汪曼春和曾墨怡，目光柔和了许多。 m.33qxs.m 第11章 汪曼春劝说曾墨怡 汪曼春指尖撩了撩刘海，“机关长，有件事我想问问。” 尤佳丽上身向椅背靠靠，“汪小姐，请讲。” 汪曼春微微笑道：“机关长，垣内君跟我说，丽机关是领事馆的下设机构，那为什么不在领事馆，而在这办公呢？” 尤佳丽上身离开椅背，向前探了探， “汪小姐，你的问题很好。垣内君说的没错，丽机关确实是帝国领事馆下设机构，却与领事馆其他机构有所不同。 丽机关隶属内阁情报部，主要职能是通过正常渠道，与各个领事馆交流公开情报。 丽机关取得情报方式都是正常渠道，可情报部门毕竟是情报部门。 设在领事馆，很多时候不方便，就把办公的地方放在这里了。” 听到尤佳丽一番解释，汪曼春清楚缘由， “机关长，垣内君跟我说，丽机关要招一批中国雇员，我想试一试。”汪曼春直言不讳说出来的目的。 尤佳丽双手放在办公室，叉在一起，望向汪曼春， “丽机关不是军队，不是特务机关，与我们打交道的都是各国领事馆。这样的话，有必要招募一批当地人。汪小姐在帝国有过留学经历，父亲还是公共租界巡捕房总探长，正是丽机关招募的对象。 我倒是觉得，曾小姐在香港有过留学经历，一定会些英文，加入丽机关同样有用武之地。” 说完，尤佳丽的目光从汪曼春转向曾墨怡。 尤佳丽的话令曾墨怡心头一动，没想到跟着表姐来丽机关，竟然有这么大的收获。 不过，跟了江波两年的曾墨怡懂得欲速而不达的道理，必要的欲擒故纵，还是要有的。 “机关长，我在香港学的是新闻。英文倒是学过，翻译材料尚可，口语真的不行。跟人沟通，估计无法胜任。” 听完曾墨怡的话，尤佳丽淡淡一笑， “丽机关正缺英文翻译，曾小姐要是能跟汪小姐一起加入丽机关，再好不过。 我再次重申，丽机关不是军队，不是特务机关，是帝国内阁情报部直属、领事馆下属机构，即便加入丽机关，也不会被中国人敌视的。 你和汪小姐的能力、背景都符合丽机关的要求。 我以丽机关机关长的名义，希望你们加入。” 曾墨怡指尖整整鬓角，一脸犹豫，向汪曼春望去，“我……我得跟我爸说说。” 见曾墨怡唯唯诺诺的样子，汪曼春拍了拍曾墨怡的手臂，“墨怡，你要是不方便跟姨夫说，我帮你说。你回上海，本来也是要找工作的，这个机会多好啊。” “我……表姐，我爸要是不反对，我就跟你一起。” 曾墨怡知道，装的差不多，没必要再装了。 “二丫头，不，墨怡，你放心，姨夫那里我来说。”汪曼春一脸自信。 见眼前一对表姐妹都有进丽机关的心思，尤佳丽朗声道：“汪小姐、曾小姐，丽机关希望你们尽早做出决定。” “机关长，有多长考虑时间？”汪曼春问。33qxs.m 尤佳丽看了一眼，“三天……今天是8月18日，8月20日我希望能得到你们肯定的答复。” …… 和服店外，陆风上身靠在洋车车辕，懒洋洋地向四周望去。 吴淞路是他和大老王常巡视的街道，很熟。 今天一切如故，没有什么特别。 不过，有种不好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 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前面洋车处，大老王正和汪家拉洋车的伙计聊天，再往前就是樱花和服店的门口。 看了几眼，陆风就看出了异常。 一般的日本和服店，进出的都是日本妇女。 而这间和服店，进出人的体貌，一看就不像普通老百姓。 这间和服店究竟有什么蹊跷？ 总探长的女儿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陆风觉得有必要知道。 于是，陆风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大老王和汪家伙计跟前，拍了拍伙计肩膀，“兄弟，你家小姐常来这么？” 伙计摇摇头，“我家小姐刚从日本回来一个多月，我送过她去日本领事馆，这个地方是第一次来。” “进去这么长时间还没动静，会不会出事了？”陆风一脸紧张的样子。 “不……不会吧？”听陆风这么说，伙计也心有戚戚起来，望向和服店门口。 “都进去一个小时了，一点动静没有，不是什么好兆头……我，我进去看看。” 说着，陆风便要向和服店走去。 大老王一把拉住他，“小风，你没听大小姐，就让我们在门口等着。” “王叔，小姐是这么说的，可看一看也没什么。万一小姐真的出事，责任我们可担不起。”陆风故弄玄虚，把事往严重里说。 果然，陆风这一吓唬，大老王和汪家伙计都呆不住了。 “小风你说的对，要不你去看看……”大老王松开拉着陆风的手。 陆风没再说什么，大步向和服店走去。 刚进和服店，就看见汪曼春和曾墨怡并肩往外走。 陆风看到了汪曼春和曾墨怡，汪曼春和曾墨怡也看到他， “你，怎么进来了？”汪曼春没好气地问。 “大小姐，看你们进去半天，我担心你们出事，就过来看看。”过来的时候，陆风已经想到怎么说。 “我不是说，就让你们在门口呆着，怎么这么多事？”汪曼春言语中透着怒气。 曾墨怡挽着汪曼春的手臂，“表姐，他也是一番好意，担心我们出事。” 汪曼春白了一眼曾墨怡，“二丫头，你这个妮子心肠太好，以后要吃亏的。” “表姐，吃亏是福，咱们走吧。”曾墨怡浅浅一笑。 …… 与来时相同， 汪曼春和曾墨怡坐在前面的洋车， 后面洋车，依旧是大老王拉，陆风坐。 前面洋车前行，大老王连忙跟了上去。 陆风坐在车里，眼睛却时刻留意着周围。 从汪曼春和曾墨怡进到和服店，陆风就感觉，似乎有人在监视着他们。 可监视的人在哪，陆风并没有发现。 现在往回走，依旧有这样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是无中生有，还是确有其事，陆风也不好判断。 洋车拐进一条长巷，有二百米长。穿过长巷，进到大路就是汪芙江的家。 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猛地一回头， 陆风看见，两辆洋车拐进了长巷。 第12章 遇袭 看到拐进巷子两辆洋车，之前危险的感觉更加强烈。 再回过身，一辆板车占了半条小巷，从对面迎了上来。四个“黑布衫”，两人在前、两人在后。 一辆空车，四个推，不符合常理。 这个异样，令陆风心头一紧， “不好，要出事！” 怪不得总觉得有人跟踪，前面的人，后面的人，可能是奔汪家大小姐来的！ 这条巷子是回汪府的近路，两边都是高墙，很少有人经过。 没地方躲，没地方藏，只能硬闯。 冲过去，后面的洋车就没法追了。 想到这里，陆风握紧车座上短刀的刀柄，“王叔，前面手推车有问题，超过小姐的车，冲过去！” 不紧不慢拉着车的大老王听到陆风话，下意识向前看去。 做了十多年巡捕，大老王也不是小白，一眼也看出了不寻常。m.33qxs.m “小风，你坐稳了。” 说着，大老王加快脚步，一下超过前面的汪曼春、曾墨怡坐的洋车，向板车冲了去。 推板车的“黑布衫”，没有想到对面的黄包车会突然向他们冲来， 情急之下，手向板车下摸去。 还没摸到家伙，大老王拉的车已经到了近前。 陆风飞身从车上跳下，抡起短刀，向前面一名“黑布衫”砍去，速度快的惊人。 那人躲闪不及，肩膀被陆风砍中，鲜血直流。 重生之后，除了两人记忆迅速融合，身体素质也有了很大加成。 陆风明显感觉到，与原身相比，力气比以前大了，跑的比以前快了。 这一刀砍下去的速度力量，以前想都不敢想。 可对面也不是善茬，砍倒一个，身旁那名“黑布衫”从板车下面摸出一把斧头，向陆风砍来。 陆风早有后手，在他斧头举过头顶时，一脚飞踹，踢中对方下身。 黑衣人“嗷”地一声，一个趔趄，捂着小腹瘫坐在地上。 收拾了两个，危险依旧。 板车后面两人将板车横在路中间，将洋车挡住。 两名“黑布衫”亮出了短刀，横在路中间。 而在身后的人，也不再掩饰。两名车夫，四个“黑布衫”，手里拎着家伙，直扑过来。 …… 此时，汪曼春和曾墨怡都下了车， 曾墨怡一脸惊恐，汪曼春却毫不在意， 把从大老王手中抢过短刀，握了握刀柄，“我倒是想看看，谁这么不开眼，连我也敢惦记。今天，我也露几手。” 陆风没留意汪曼春说什么，指着后面冲上来的几个人，对大老王和汪家伙计喊：“你们两个，推洋车撞他们，尽可能拖延时间。 我，带着大小姐从前面冲出去。” “好！” 见识了陆风的身手，大老王和汪家伙计对陆风心悦诚服，他怎么说，就怎么做。 两辆洋车并在一起，推着车向身后冲去。 陆风紧了紧手中的短刀，回身看向汪曼春和曾墨怡，“大小姐，表小姐，你们在我身后，咱们一起冲过去。” 汪曼春没有听陆风的安排，“嗤”了一声，“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说完，汪曼丽手握短刀，从陆风身旁冲过。 陆风见状，知道汪曼春要逞强了，只好跟上去。 曾墨怡却没有动的意思，迅速从手包掏出一个哨子，含在嘴里，憋足气息，尽可能把哨音吹到最大。 “嘟……” “嘟……” “嘟……” 哨声一响，无论是前面推着板车的“黑布衫”，还是拉着洋车下来的“黑布衫”都傻了眼。 这条长巷虽偏僻，这么响的哨声还是能被巡警或是日本宪兵听到的。 洋车下来的大高个应该是领头的，手一摆，高喊：“兄弟们，撤！” 听他一喊，“黑布衫”们没有犹豫，洋车和板车都不要了，转身就跑。 被陆风踢中小腹的“黑布衫”爬了起来，顾不得腹痛，跑的飞快。 被陆风砍中肩膀的“黑布衫”，瘫在地上，起不来了，只能束手就擒。 见两边的人都逃走，汪曼春回身看了曾墨怡一眼，“二丫头，你包里带着哨子？” 曾墨怡把哨子放进包里，淡淡一笑，“表姐，怕遇到坏人，包里常放一个哨子，没想到这一次用上了。” “你这一吹，这帮人都跑了，我没过上手瘾呢。”汪曼春掂了掂手中短刀，一脸失望。 曾墨怡挽着汪曼春手臂，“表姐，你这么好看，这要打起来，万一碰到脸，多不好。能不打还是别打。” 汪曼春还要说什么，这时，一队巡捕从长巷尽头，冲了过来。 领头的赵巡捕，陆风和大老王认识。 说明情况，赵巡捕将地上躺着的“黑布衫”押走，陆风收起手中的短刀，指了指洋车，“大小姐，表小姐，你们上车吧。” 危险彻底解除，汪曼春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打量陆风几眼，轻笑道：“你身手不错，挺能打。在哪学的功夫？” 陆风欠了欠身，“大小姐，我就是有把力气，没学过功夫。” “一力破十会，有力气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汪曼春对眼前的陆风有了浓厚兴趣，问起他的姓名。 “大小姐，我叫陆风，陆地的陆，风景的风。” “陆风……你这个名字我记住了。今天要不是你临危不乱，还真不好说会怎么样。你的表现，我会跟我爸说的。” “保护大小姐，是我的职责。”陆风扬了扬头，不卑不亢。 汪曼春睨了陆风一眼，“倒是挺忠心……” 回身挽着曾墨怡手臂，“二丫头，回家……喝两杯红酒，压压惊。” …… 公共租界巡捕房，总探长室。 把汪曼春和曾墨怡送回汪家，陆风和大老王一起回到巡捕房。 一进院，就被汪芙江叫进了总探长室。 巡捕房总巡捕官最大。 下面是副总巡捕和总探长。 公共租界的总巡捕是日本人竹林彰弘， 而副总巡捕和总探长由汪芙江一个人担任，可见日本人对他的信任。 就在半小时前，赵巡捕把袭击汪曼春几人的嫌犯带回巡捕房。 汪芙江知道是袭击女儿的凶手，便亲自审问。 用了几个手段后，被陆风砍了一刀的“黑布衫”很快招供，他们是市辖区天龙武馆的人。 有人出钱，让他们把汪曼春绑了。 至于为什么绑汪曼春，他也不清楚。 第13章 郑耀先的期待 汪芙江望着办公桌前站着的陆风和王东光，挺了挺上身， “陆风，大老王，今天要是没有你们，曼春很可能被人劫走。我这个人一向论功行赏，已经跟后勤说过，一人五块大洋，随时可以取。” “谢谢，谢谢总探长。”没等陆风开口，大老王弓了弓身，一脸堆笑。 “总探长，保护小姐是我的职责，是我应该做的。”陆风唱了唱高调。 汪芙江点点头，“陆风，你的表现，曼春已经跟我说了。临危不乱，身手还好，这几年在巡捕房做巡警，屈才了。” 汪芙江这番话令陆风心头一动， 表面上是在夸奖自己，实际却意味深长。 也难怪，从三年前进到巡捕房，陆风的表现乏善可陈。 今天，如此高光。 作为常年办案的总探长，汪芙江对于这样的异常，难免心疑。 被人怀疑，总是不好。 消除怀疑，很有必要。 想到这些，陆风挺了挺腰板，“总探长，这几年一直没有表现能力的机会。今天，小姐有危险，当然要抓住机会冲上去了。” 陆风把自己说的很世俗。 这样的回答，汪芙江却很满意，笑了笑， “年轻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把握住机会，很好。今天你的表现，我很满意。从明天起，你和大老王除了巡街之外，再增加一项工作——小姐外出，保护她的安全。 除了巡捕房薪水，每个月额外再给五块大洋。” 汪芙江的话，陆风听的出来，他对自己的质疑消除许多，身子向前探了探，“总探长，要是巡街和保护小姐时间冲突怎么办？” “保护小姐。”汪芙江回答很干脆。 汪芙江这么说，陆风心里有底了，站直腰板，朗声道：“总探长，陆风一定会保护好小姐。” …… 巡捕房，走廊。 陆风和大老王领到每人五块大洋的赏钱，边走边说往回走。 这个时候，巡捕房看守所走出一人——因为打架被关三天的赵简之。 赵简之看到陆风，眼神又傻愣愣起来。 看赵简之的样子，陆风心想：“六哥在哪找的笨蛋，一点表情掩饰都不会。” 想到大老王在身边，陆风恶狠狠瞪了赵简之一眼，“看什么看，没关够是不是？找打啊。” 陆风的大骂，赵简之缓过神了，连忙收起眼神，冲着陆风哈哈腰，从他和大老王身边走过。 大老王回望赵简之一眼，“这样的愣头青，就是收拾的轻。” 回过身，拍了拍陆风的肩膀，“小风，你是深藏不露啊，我们一起巡街三年，都不知道你身手这么好。” 陆风摆了摆手，“王叔，巡街三年，都没遇到过动刀的，遇到动手的，一吹哨子人就跑了，想露也没机会啊。” 大老王“嗯”了一声，“也是，我当巡捕十年了，第一与亡命徒动手，多亏表小姐的哨子，把那帮人吓跑了。” 大老王心有余悸。 …… 赫德路，小巷。 拐角处，陆风余光向左右看去，没有异常， 上前两步，“三长两短”敲了敲敲了敲房门。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必要向郑耀先汇报一下。 很快，房门打开。 开门的是宫庶，把陆风让进屋里，指了指楼上，“六哥，在。” 陆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迈步上楼。 …… 二楼，郑耀先双手抱怀一个人坐在方桌旁，见陆风上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夜鹰，坐。” 陆风坐在郑耀先身前，“六哥，今天有事汇报。” 郑耀先淡淡一笑，“好，你说，我听。” 说完，拎起茶壶，把陆风身前桌子上的水杯倒满水。 “风哥，今天下午，总探长汪芙江安排我保护她的女儿汪曼春、她的外甥女曾墨怡去吴淞路一家樱花旗袍店。这家店，有问题。”在这里不能呆太久，陆风没有说闲话，直接捞干的说。 “问题，什么问题？”郑耀先上身微微前倾。 “这家和服店进出人员，看日着打扮不像普通日本妇女，而像公务人员。”陆风说出他的疑惑。 郑耀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沉默片刻，睁开眼睛，“你说过的汪曼春、曾墨怡都进到这家旗袍店？” 陆风点点头，“是她们在里面呆了四十五分钟，我想进旗袍店看一看，她们出来了。” 听到曾墨怡也进到了旗袍店，郑耀先不再问了，“夜鹰，这个旗袍店我会关注的，除了旗袍店，还有什么汇报？” 陆风喝了一口水，“回来的时候，在小路被不明身份的歹徒拦截。其中一个被抓的歹徒交代，他们是市辖区天龙武馆的人，有人出高价要劫持汪曼春。雇凶者和劫持的目的，他不清楚。” 听到陆风说到“天龙武馆”，郑耀先心头一悸。 心中悸动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依旧云淡风轻，“是么，敢打劫总探长的女儿，应该不会是普通人。” “汪芙江也这么说。因为担心他女儿安全，我的工作除了做巡警之外，还要做他女儿的保镖。从明天开始，只要汪曼春外出，我都要跟着。” 陆风把他要汇报的一口气说完，等着郑耀先的指示。 郑耀先上身向椅背靠了靠， “夜鹰，能被汪芙江器重，很好。 汪曼春能进出日本人的地方，借机收集情报，很有益处。 有件事，上峰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余则成的情报内容是‘日军秘密增兵五千，集结汇山货运码头’，这个情报与你之前推演的日军要在上海登陆一致。” “那，上峰会有军事部署了？”陆风激动起来。 郑耀先摆了摆手，“有情报内容，却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上峰不会采信的。所以，你要想尽办法接近余则成，问出增兵的来龙去脉。另外，有机会的话，接近汇山码头，找到日军增兵的确实证据。” 陆风心知，这两件事对他的难度一样，都很难完成。 不过，做特工的就是要完成不可完成的任务才行。 何况，作为重生之人，知道上海即将成为血肉绞杀的战场。 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胜算。 即便打不过，多保留一份实力，对未来战局也会产生深远影响。 想到这些，陆风握紧了拳头，“六哥，尽人事，听天命，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的。” “好，等你的好消息。”郑耀先言语中充满着期待。 第14章 副站长王天风 陆风一走，想到他提起的“天龙武馆”，郑耀先决定离开公共租界，回市政区一趟。 普通人只是知道“天龙武馆”就是个武馆， 郑耀先却知道，武馆前院确实是武馆，武馆的后院是力行社上海站第七行动组。 第七行动组组长由上海站副站长王天风兼任，郑耀先调入保安三团担任情报组组长前，王天风正是他上司。 郑耀先随保安三团进到上海后半年，王天风也走马上任，担任力行社上海站副站长，兼第七行动组组长。 而行动七组副组长徐百川，更是郑耀先出生入死的兄弟。 军情部有明确规定，从其他部门调入保安三团人员，与原部门切断联系，只服从于保安三团命令。 不过，王天风来上海的第二天，就通过力行社的秘密信箱联系上了郑耀先。 不仅见了面，还给他下了指示。 第一条指示，保安三团搜集到的日军情报，行动七组要第一时间知晓； 第二条指示，留意保安三团是否有红党人员潜伏。 郑耀先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半年来，郑耀先有选择的通过死信箱传递一些日军情报给王天风。 至于保安三团是否有红党，郑耀先以常在租界无法查寻为由不得而知。 王天风也没有太多追问， 毕竟军情报有命令，借调到保安团的成员不得再联络。现在这样，已经违反纪律了。 想到天龙会馆是王天风用来掩人耳目的场所，却突然来公共租界欲劫持汪曼春， 郑耀先觉得，有必要知道缘由。 …… 天龙会馆，后院。 一张长条桌，王天风、徐百川坐在一边，郑耀先坐在另一边。 “老六，这么急匆匆过来，所为何事？”开口的是徐百川。 郑耀先挺了挺上身， “王站长、百川兄，今天下午我得到一个情报，公共租界巡捕房总探长汪芙江的女儿被袭击，有个被抓的供认，他是天龙武馆的人。 我觉得这个消息很重要，连夜赶来。” 听完郑耀先的话，王天风顿时一脸怒气，“一群废物，连个小丫头都拿不下。” “站长，这么说，确实是我们人做的？”郑耀先望向王天风。 “老六，我们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废物。是雇佣武馆人做的，查不到我们。”徐百川一脸不屑。 “站长，我能不能问一下，劫持汪芙江女儿的目的是什么？”郑耀先问到想问的。 王天风扬了扬脖，“狗日的在华北动手了，在上海很可能也会有行动。保安团安插你们这些暗探在公共租界，就是隔靴搔痒，屁用没有。把汪芙江女儿绑了，威胁汪芙江为党国效忠，那才有用。 可没想到，天龙会馆的人这么没用。” 王天风握紧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 听完王天风这番话，郑耀先知道绑架汪曼春的缘由，没必要再深问了。 于是道：“站长，不是我们的人就好。要是知道不是我们的人，我就没必要冒着风险回市辖区了。” “老六，你来的正好。不来，我还要找你。”王天风身子向前探了探。 “站长，何事？”郑耀先正了正上身。 王天风扬了扬头，“《庐山宣言》已经定调，我们要跟小鬼子干了。既然要干，我想玩个大的。”王天风眼神中透露着异样的光芒。 “玩大的……站长，要玩多大？”郑耀先问。 “已得到重要情报，由日本海军陆战队、日本海军第三舰队、日本海军驻上海根据地司令部共同设立了新的情报机构——上海海军情报总部。 这个情报机构的重要程度，相当于整个驻沪日本海军的眼睛和耳朵。 一旦上海战事打响，将是党国要面对的主要敌人。 我的想法是，你把精力全部用在这个情报机构上，必要时候，我们要先下手为强，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王天风的话，郑耀先心头一沉。 之前，在上海及长江流域日谍机构相对分散，各自为战，没有统一调度。 现在日本海军将这些间谍机构并在一起，一定酝酿着新的阴谋。 想到这里，郑耀先问： “站长，这个情报机构设在哪里？” “北丰路，汇山货运码头附近，目前，挂的是池田株式会社牌子。” 王天风将一张公共租界的地图铺在桌子上，指了指位置。 郑耀先记清具体地址，抬起头，“站长，我们是特工机构，没有重武器，怎么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郑耀先说到了实际问题。 力行社搞个暗杀尚可，军事行动根本不是他们擅长的。 日本海军情报总部紧邻汇山货运码头，按照之前余则成传出来的情报，日本海军在汇山货运码头已经偷偷集结，以力行社行动能力，偷袭情报总部，无异于以卵击石。 王天风站了起来，背对着郑耀先， “老六，你说的没错，上海站行动组这几杆枪，想除掉海军情报机构，就是做梦……我没有枪，可江波有。” 听到王天风提到江波，郑耀先心头一动，也站了起来， “站长，保安三团归属京沪守备师，连老板都指使不动，更别说我们了。” 郑耀先说出他的顾虑。 王天风摆了摆手，“老六，论起江波，没有比我更熟。我们不仅都是军校六期同窗，还是同班同学。” 听到王天风说到自己和江波是同学，郑耀先心头一愣。 他知道王天风是军校毕业，江波也是军校毕业，可王天风比江波大五六岁，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同班同学。 “要是同学，就好说了。”郑耀先淡淡一笑。 王天风回过身， “我这个老同学，打红党不行，打日本人应该是把好手。这个情报，通过军情局转到了京沪守备师，估计现在，江波已经得到了。 你晚上要是不回公共租界，就去趟保安三团，听听江波有什么想法。要是不谋而合，你马上跟我说。” 王天风的话，正中郑耀先下怀，“站长，那我现在就去。” 王天风微微点点头，“去吧……还有，记着我跟你说的事。盯紧保安三团，特别是江波。 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红党。” “是，站长！”郑耀先站得格外笔挺。 第15章 主动出击 保安三团，作战室。 江波和郑耀先对坐在长桌两边。 离开力行社行动七组，郑耀先马不停蹄来到保安三团。 见到江波，把晚上陆风跟他说的复述一遍，郑耀先问： “团长，根据夜鹰的描述，吴淞路樱花旗袍店很可疑。‘小兔’有没有消息带出来？” 江波双手平放在方桌上，微微点点头， “小兔带回来的消息，那个旗袍店是日本内阁情报部设在上海的情报机构——丽机关，主要负责收集和整理各大使馆的情报。机关长名叫尤佳丽，汉语很好。 尤佳丽正怂恿小兔和她表姐汪曼春加入丽机关。” “团长，要是小兔能加入丽机关，收集情报，意义很大啊。”郑耀先身子向前探了探。 江波“嗯”了一声， “老六，你说的没错。不过，欲速而不达。中日已经开战，如果小兔的态度太过积极，反而会被人怀疑。最好是能被她被洗脑的表姐汪曼春拉进去，才顺理成章。” 江波这番话很有道理，郑耀先点点头， “团长，你说的对。加入敌营契机很重要。团长，夜鹰现在是汪曼春的保镖，这个情况我会通过信箱尽快传达给他，让他伺机推波助澜。” “老六，你跟我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有一个重要情报，你看看。”江波从桌子上档案袋抽出几张记录纸，递给江波。 郑耀先接过情报，仔细看了两遍，上面的内容与王天风跟他说的如出一辙，“日本海军陆战队、日本海军第三舰队、日本海军驻上海根据地司令部共同设立了新的情报机构——上海海军情报总部，总部地址北丰路池田株式会社。” 看完情报，郑耀先脑子里开始酌量起来。 见过王天风的事，要不要跟江波说。 郑耀先很清楚，军队对力行社深恶痛绝，因为这个原因，之前王天风召见过他的事并没有秉呈江波。 不过，现在知道王天风和江波不仅是同学，即将要见面，再不说就是故意隐瞒了。 想到这里，郑耀先把情报递回给江波，“团长，这个情报我刚刚听人说过。” 郑耀先的话，江波并没有动容。淡淡一笑， “是从我老同学那里听到的吧？” 听江波这么说，郑耀先知道，王天风来上海，江波应该早知道了。 裹了裹嘴唇，“团长，王天风找过我，没有向你汇报，是我错。” 江波一摆手，“我知道你们力行社的家法，王天风见你，你不能不去。我这个老同学是不是让你盯紧我，查查我是不是红党？” 江波的谈笑，郑耀先也放松下来，“团长，这你也知道。” 江波摇了摇头， “我这个老同学，从上军校时候，就怀疑我是红党。进到独立团，还是怀疑我是红党。现在到了上海，依旧这么执着。 我要真是红党，能娶调查科之花罗茂丽？能跟她生儿育女？这个王天风，脑子都坏了。” “团长，王站长做事爱钻牛角尖，认准的事，不达目的不罢休。”郑耀先圆了圆话。 “行了，不提他，我见他就烦。老六，王天风有什么想法？”江波一双虎目望向郑耀先。 “王站长的想法，一旦战事打响，就火中取栗，将这个情报站一锅端了。”郑耀先把王天风说的复述一遍。 “就凭他？找死！”江波一脸不屑。 “王站长说，你是他同学，你会帮他。”说到这了，没必要隐瞒了，郑耀先坦言道。 江波叹了口气，“没想到，我这个老同学回来找我。好，那我就等他了。老六，王天风曾经是你上司，你也没必要刻意回避他，该见还见。不过，我们埋在公共租借的人员，不能让他知道。” 听江波这么说，郑耀先立马站了起来，“团长，我现在是军人，懂得军人的纪律，不会向王天风透露半点保安三团情报组的人和事。” “很好！”江波摆摆手示意郑耀先坐下，“老六，这么看，党国各个部门都会投入到保卫上海中来，这是好事。 要联合各方力量，共抵日寇。 我们现在要做的主要有两点，一是摸清汇山货运码头到底集结了多少日军，再有想办法摸清海军情报总部具体情况。” “团长，北丰路是管制区，除非有日本海军出具的通行证，不然无法进入。”郑耀先有些为难。 “老六，做特工就要完成不可完成的任务。你们几个不方便，看看夜鹰有没有办法。”江波语气重了起来。 “是！团长。”郑耀先起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 宝山路，巡捕房对面民宅。 巡捕房七点吃早饭，陆风通常六点就起床。 这个点，起床的不多。 进到屋子后面的小巷，在一个不起眼的墙垛掀开一块砖。 这是他跟郑耀先说好的死信箱。 有些情报不方便人来传递，就放进死信箱里。 与前几日不同，今天死信箱里有信了。 四下无人，陆风把信揣进口袋，若无其事把砖头放好，又去小巷尽头的茅房解决一下内务，晃晃悠悠回到住处。 关好门，拆开信， 【汇山货运码头池田株式会社是日本海军新组建的情报机关，设法接近，掌握里面情况。】 【尽快联系余则成，知晓汇山货运码头，日军集结情况。】 【樱花旗袍店是日本内阁情报部驻上海机构，机关长争怂恿汪曼春和她表妹加入，必要时，可以推波助澜】 反复看了两遍后，陆风把情报揉成团，放进嘴里，吃进肚子。 一下布置了三个任务，除了最后一个相对好完成，前两个任务，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 北丰路是日本宪兵严管的道路，只有日本人能进出。 即便是日本，也要有海军出具的通信证才行。 无论是汇山码头还是海军情报总部，根本无法靠近。 可是，时间不等人。 今天已经是7月19日，离八月份日本海军进攻上海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如果没有准确情报，上峰是不会做出相应部署的。 想到这些，陆风有了决定 ——不能再等机会，要主动出击了。 第16章 易容术 赫德路，保安三团情报组联络处。 宫庶将一个信封递给郑耀先，“六哥，夜鹰有消息了。” 郑耀先连忙拆开信封，仔细看过几遍后，划着火柴。 见郑耀先面沉似水，宫庶问：“六哥，有事？” 郑耀先伸出手腕，看了看手表。 微微抬起头，“现在是上午十点，离下午一点还有三个小时。时间来的急！” “六哥，什么来的急？”宫庶抓了抓头发问。 郑耀先将一张公共租界的地图铺在桌面上，“宫庶，你马上联系赵简之和宋孝安，两个小时后，十二点整，广唐巷口见。” “是，六哥。”宫庶沉声道。 …… 十二点整，广唐巷口。 卢沟桥事变后的公共租界，已经是草木皆兵。 处处都是日本宪兵和暗探。 郑耀先换上一件对襟衫，灰头土脸的样子，穿小路来到广唐巷口。 他到，宫庶、赵简之、宋孝安已经到了。 保安三团潜伏在公共租界的特工由行动组和情报组两个部分组成，行动组郑耀先负责，情报组余则成负责。 余则成突然被捕，郑耀先临危受命，担起行动组和情报组两个组的工作。 宫庶、宋孝安和赵简之是行动组主要成员，宫庶的身份是杂货店伙计，宋孝安是风水先生，而赵简之是大洋车行的车夫。 郑耀先晃晃悠悠走到巷口，走到三人中间，小声说： “广唐巷46号，住着一个赌场荷官。 下午一点，会有一个日本人来。到时，把这个日本人做掉。 记住，不能被人发现，不能让他出声。 做掉后，把尸体送走，不留痕迹，要处理干净。” “那……荷官呢？”宋孝安问。 “荷官……带回团里，关起来……” 对女人，对普通人，郑耀先没有斩草除根想法。 “是，六哥。”赵简之握了握拳头。 …… 下午一点，巷口处。 乔装成装卸工的郑耀先蹲在屋檐下，抖着衣襟，看似在乘凉。 目光时刻关注着往来人员。 几分钟后， 一名下身黄军裤，上身灰衬衫的男人从远处出现，哼着小区从他身前经过。 又走了三四十米，停在46号民宅门口。 “看来夜鹰的情报很准，这个点果然有人来。”郑耀先心中暗忖。 男人敲过门，很快有人开门。 男人进到小楼，门关上。 赵简之、宫庶、宋孝安在里面已经埋伏好， 以他们的身手，对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不会有太大问题。 即便这样，郑耀先依旧紧张。 陆风给他的密信说的很清楚，除掉这个人，很关键。 郑耀先清楚知道，陆风现在的份量。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 把脖子上的毛巾裹在脸上，郑耀先快步向小楼走去。 走到广唐巷46号门口一刻，房门打开。 开门的是宫庶。 见宫庶冲他点头，郑耀先清楚，一定是得手了。 进到里面，关上房门。 刚才那名身穿黄军绿裤的男人，倒在血泊中。 一名穿着旗袍、烫着卷发的女人靠着墙，倒在地上。 郑耀先蹲了下来，摸了摸男人的鼻子，确定没有气息了。 伸出手，从他上衣口袋摸出了一本《通行证》。 打开《通行证》，证件上面的照片就是刚刚被解决的男人。 站起身，把《通行证》递给宫庶，“这个通过死信箱交给夜鹰。还有，这个人的军装、鞋、衣物也给夜鹰带过去。” “是，六哥。”宫庶接过《通行证》。 回过头，望了望躺在血泊中的尸体，还有靠在墙上的女人，郑耀先指了指，“孝安、简之，你们尸体和这个女人处理干净。” “六哥，这里交给我们吧。”宋孝安应声说。 …… 傍晚，陆风回到住所。 走到小巷深处的死信箱。 看到《通行证》和衣物，陆风悬着一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一天真成了汪曼春和曾墨怡的保镖， 上午去了樱花和服店，下午又陪着她们去美大电影院看电影。 因为心里有事，多少有些心神不宁。 好在汪曼春和曾墨怡一直有事做，没有太在意他。 五点，送她们回了汪府。 一天的保镖工作才算结束。 拿着死信箱中的物品，陆风回到房间，关上房门。 展开《通行证》，果然是中尉藤田佑二的。 看着藤田佑二的照片。 陆风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努力回忆着藤田佑二的样子。 鼻子， 眼睛， 眉毛、 耳朵、 嘴…… 每个部位都拆分开，又组合在一起。 二十多分钟后，陆风睁开了眼睛。 眼神中透出自信的光芒！ 前世的陆风，是最顶级的化妆师。 除了天赋，还有祖传的技法。 别人是美妆，他的却是易容。 之所以选中藤田佑二，就是因为他们身材相当，相貌也很接近。 至少在晚上，没遇到熟人，可以蒙混过关。 除了相貌体态接近，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藤田佑二能进出北丰路。 藤田佑二职务是日本海军司令部监狱宪兵小队长，中尉军衔。 平时常驻巡捕房，看管这里的犯人。 时常回海军司令部监狱述职。 而海军司令部监狱所在地正在汇山货运码头， 前世在日本留学经历，日语很流利。 观察藤田佑二一个多星期，对他的言谈举止也有了细致入微的观察。 陆风有信心以假乱真。 处理掉了藤田佑二，他要取而代之。 根据余则成之前传出来的情报——日军偷偷增兵五千，集结汇山货运码头。 陆风觉得有必要进到汇山汇山码头，具体了解日军集结情况。 进到汇山码头之前，也有必要先见一见余则成，问明白他传递出来情报的出处。 想到这里，陆风准备动手了。 …… 入夜，陆风在镜子里反复看了看自己的相貌。 他确信，现在的样子，灯光昏暗的地方足可以假乱真。 换上藤田佑二的衣服，小心翼翼离开家门，见路上无人，大摇大摆向巡捕房走去。 藤田佑二晚上来巡捕房是常态。 除了送犯人，更多是来查岗。 见是藤田佑二，巡捕房门口的保卫，拦都不敢拦，直接放行。 进到巡捕房，陆风依旧大摇大摆。 这个状态，与以前的藤野佑二一模一样。 穿过长廊，来到地下室入口。 日军守卫见是藤田佑二，连忙敬礼，“藤田中尉！” “呦西，呦西……开门……”陆风假模假样用日语夸奖。 两名守卫连忙打开地下室牢房门。 陆风平了平气息，向地下室走去。一段楼梯，又一段楼梯，来到第二道铁门。 第二道门，有四名守卫。见到陆风同样挡成了藤田佑二。 与第一道门一样守卫连忙立正，向陆风敬礼。 陆风没有开口，指了指门锁。 里面的守卫连忙打开铁门。 陆风迈，跨过铁门，进到了地下室。 四下望望，“晚上，几个人在岗？” 陆风努力模仿着藤田佑二的口音。 “藤田中尉，晚上十二人在岗，楼上四人，这里四人，还有四人在牢房。”一名个子很矮的日本宪兵挺胸答道。彡彡訁凊 “很好，我去牢房转转。”说着，陆风大步向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