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录:谋臣天下张睿伯生徐鹏》 第1章 张睿 帝都顺天城外,硕日当空万里无云。 一辆马车从西直门驶出,孤独的走在京畿弯弯曲曲的官道上。 群山之间的空气清冽而湿润,草木繁茂鲜花盛开,风吹得那匹黑色的骏马鬃毛如同泼墨一般翻卷着,马蹄踏过小溪之上的青石板桥,发出“哒、哒”的声音。让人觉得此情此景似有诗意。 马车在这样安宁和谐的美景之下,带着暧昧的气息一路前行,走了约莫有两个时辰。车厢内微微有些颠簸不住的摇晃着,里面时不时传出年轻男女的声音:“少爷,不要...秀莲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这有什么关系...你未嫁我未婚...我们两情相悦怎么就不行?”一个轻浮的男声从马车里传出。 “啊,少爷莫要再继续了...您这一走就要两年...秀莲还要嫁人的。” 英国公府的管家翻了一路的白眼,早就受不了后面的这一路的闹剧了。还好这不算遥远的路程此刻已经临近终点,于是他提高了声量重重的咳了两声喊道:“张睿少爷该下车啦,咱们到地儿了。” 然而车内的人充耳不闻,只听见马车里继续传出男女的声音。 “秀莲就从了我吧,本少爷这一走两年回不了家,可再也看不到你这可爱的小脸蛋了。” “不...不可以,少爷若有心...就等两年之后吧。” 管家见状,眉头紧皱又喊:“下车了少爷,山门口马车不能久留,一会要给其他公子让道呢。” “这么快就到了?”车里的小公子终于听到管家的喊话了。 他闷闷不乐的皱着脸,望着怀中衣服已经被他扯掉了一半的侍女秀莲,无奈而又惋惜的叹了口气。 “少爷...您就快下车吧...秀莲会月月同夫人一道去寺庙为您祈福的。”侍女几乎是带着哭腔,泪眼晶莹的央求道。 “我是去读书,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祈什么福?!” 小公子不耐的说道,他俯下身对着侍女的樱桃小唇就猛唑了一口。待到心满意足之后,才恋恋不舍的将手从她大腿上移开。 “碰”的一声,车门被小公子踹开。 管家早有准备,忙的将下马车的长凳摆在他的脚底下,恭敬的讪笑道。 “张睿少爷,到了到了。这就是皇上建的威武堂。” “不就是个私塾吗,还威武堂。”小公子闷闷不乐的讲道。 话虽这么说,可当张睿这小子从马车里探出脑袋一瞅,就被山顶上如东海龙宫一般雄伟的建筑群惊呆了! 山顶是青砖瓦房,屋檐下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照亮了一方晴空和四周景致。 此刻天色尚早,整座山上弥漫着淡淡雾气,犹如仙境一般。 而最吸引张睿目光的则是那座位于中间最高处的殿宇。它坐落在山腰的正中央,巍峨壮观,仿佛一尊神像伫立在这里。 张睿抬头仰视了片刻,才感叹道:“不愧是皇上亲自督造的,果真恢弘霸气啊!”他伸手挠着自己的脑袋,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如此调皮捣蛋的一学渣,来这样的地方上学真的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原来这就是弘治十六年,皇帝朱佑樘在京城西边所建的,大明朝皇家军事学院——威武堂。 “没想到这地方条件不错!”张睿有些意外的说。 本来父亲逼他来,他以为自己是来受苦的,没想到弘治皇帝抠抠索索了一辈子,造个学校突然就大方了。 威武堂建于顺天府西北的香山上,弘治十四年开工,弘治十六年建成。学院占地千亩耗银百万。饲战马二百余匹。模拟草地、山地、河流等多种地形,配教官杂役侍女二百三十人。 学院东厢为学友居,进驻学员四十五人。五进庭院,每院可容十人生活、习武。院内花圃乔木繁盛,且饲有仙鹤、麋鹿以增添灵气。正殿建逐虎殿,设教室三间、藏书十万卷。西厢建神机库,除刀枪剑戟盔甲之外,还陈列了各国火器大炮,造火器靶场50亩,备弹药无数。 弘治皇帝心中明白,国家自正统年间的“土木堡”之变以来,几十年来未有战事,为了不复北宋澶渊之盟百年无战的羸弱,大明未来的军官决不可只是纸上谈兵之人。这便是建立这所培养未来将领的学府的目地。 而这所军事学院的第一期学员,只从显赫的世家子弟中选拔了四十五位来培养,学院是被孝宗皇帝寄予厚望的未来将领,而身为英国公府二公子的张睿便是其中的一位。 “阁下就是英国公家的二公子张睿吧?” 张睿前脚才下车,后脚就被人搭话了。只见来人单骑走来,白马之上的小生人高马大,一身华服之下星履快剑,甚是青春逼人英气十足。 张睿见状一笑,拱手道:“正是鄙人,请问阁下是?” 来人这时刚要开口,却碰巧撇见了马车里衣衫不整的侍女,脸上闪过一丝鄙视之色。不过他还是刷得一跃下马,彬彬有礼道: “在下,魏国公府徐鹏。早就听闻张公子风采卓越,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原来是徐公子,久仰久仰。”张睿听得对方来自和自己同等显赫的魏国公家,便是笑嘻嘻的回了一礼。 两人打了一照面,都客气的很,魏国公家是大明的众爵之首,英国公家同样地位尊贵。 他们两家的孩子,即便是在这种卷到金字塔塔尖的贵族学校里面,也还得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二人家中的爵位在这群孩子当中最高,恐怕未来在学校也只有对方能和自己平等相称,一般情况下这二人天然就会产生一些亲近感。 不过人各有志虽然起跑线一样,比起刚刚还在车里面摸小侍女大腿的张睿。 文武兼精、才气纵横年少就得了名的徐鹏,显然是已经多跑了几步。 但毕竟两人开学第一天,刚刚走到校门就碰上了,不失为一种缘分。 徐鹏借机套近乎的笑谈道: “张兄,往后望多多指教,这威武堂的头名非你我二人莫属。” 张睿闻言笑了笑淡然的回道:“徐兄有此志向自取之,在下对读书实无兴趣。”他张睿显然和这种人并不投缘。他从小在英国公府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受不了苦。老爹总叫他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皇上,可他觉得自己家爵位都顶天了,而且是世袭的。 那还学个屁啊。 其实这么想也正常,毕竟那个时代绝大多数不成器的贵胄子弟,都是这么想的。再说,若是搞得自己将来文韬武略比肩岳飞韩信,再碰巧立了些战功,碰到个小心眼的皇帝那不是分分钟掉脑袋? 徐鹏闻言瞪大了眼睛奇道:“张兄不想争这头名的位置?皇上不是说,威武堂头名与状元无异,可入阁吗?早听闻张公子聪慧非凡,读书过目不忘举一反三,有此等的才华而不用岂不浪费?”这两人按说从小受到的是同样的贵族教育,但这三观差的也太大了吧。 徐鹏自小便受家学影响,立志为江山社稷天下兴亡尽奋斗终生。如今有了威武堂这条快车道,使他不用和天下才子相争,仅干掉其它四十四人便能位极人臣,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想不通有人连这种好事都视而不见?他英国公家和徐家一样,都是代代英才辈出的名门望族,难道不是该和他徐鹏的想法一样吗? 也或许这个张睿并不如传闻中的那般聪慧,和一般纨绔也没什么区别罢。 徐鹏想到这里,立马对眼前人看低了一头,有些窃喜自己少了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听他奉承,张睿全无所谓的伸了一个懒腰,竟无奈的说道: “嗐~要不是家里逼的实在太紧,在下根本就不想来。比起顺天府这干冷的天气,还是南边的扬州、应天适合我。那地方水土养人漂亮姑娘也多些。我此来来混混日子罢了,等学成了最高去南京讨个兵部的闲职就好。” 他一边发牢骚,一边却也不是没有感觉出徐鹏言语中的些许傲慢,于是故意揶揄他顿了顿笑道:“不过...徐兄,你难道真以为除了在下之外,这学校的头名别人就没别人争吗?” “还有谁?”徐鹏也不装,立马奇道。 这学院里第一期的学生他都调查过,确有不少青年才俊。但是除了地位显赫的两位国公之子,其他人应该还是差了档次。 “代王殿下家世子也来了,徐兄不会不知道吧?”张睿提醒道。 “嗐!”徐鹏稍稍有些失礼的笑出了声。 他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又不能参政,拿这头名有何用?” 藩王家的孩子,封地的猪猡而已。 张睿闻言不敢苟同的咧嘴一笑,背着手边上山边优哉游哉的说道:“代王家素有贤名,世子也受皇上喜爱。别人争这名头有时候不一定要有用,有道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兴许别人就图一乐呢。”张睿对徐鹏轻易看低他人的性格并不待见。 他似乎不想继续再和这人闲聊,开始自顾自往上山走去。徐鹏望着张睿的背影耸了耸肩,此人玩世不恭的态度,让他摸不着头脑。 “张兄的回答甚是有趣,在下受教了。” “徐兄,在下先行一步。” “好,那在下在山下再逛逛不送你上去了,咱们一会见。” 短暂的寒暄之后,两人互一拱手便分道扬镳。 徐鹏还留在山下,像再结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两人此时心里都明了,他俩不是一路人。 威武堂对很多学生来说,学场如同战场,大多数的贵族子弟来到了这里,都会感受到那种紧绷的无形压力,不自觉的就收起自己那些恶习,一门心思的投入到朝廷为培养他们斥巨资打造的各项课程下。 而张睿确是一个异类,他似乎来在这里只不过是开启了另一段,别具一格的快乐的时光。 十五岁的他,果然一上来就成了这所学院最出名的学员之一。 这不仅仅因为他太爷爷张懋位高权重,还掌管中军都护府和京师三大营的兵权,更多的是因为他在学校里面,那毫不学习天天作乐的躺平态度引人瞩目。在校期间,张睿几乎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干。 只是来此授课的将军教官几乎都来自三大营,也就是说,教官们都是在他张睿太爷爷的手下领工资。所以这些教官对张睿这个小祖宗的拉胯作风不敢怒,也不敢言。毕竟王公贵族的学校,也是一个社会,也有一套政治生态,这点道理每个人心知肚明。 但是有一个人,只有他,从不放过张睿上课睡觉、迟到早退、考场舞弊、调戏侍女的“罪恶行径”。这个人竟然是一个五十岁,看起来慈眉善目,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文官老头,朝廷的督察院从二品左副都御史杨一清。 别看杨老师是文官大儒,他曾总制延绥、宁夏、甘肃三镇军务,打得蒙古军抱头鼠窜,是名副其实的镇边大将。而让张睿没有想到的是,杨老师对他“快乐学习”的干扰只是一个开始。 杨一清开始对张睿“特别关照”,是从一堂战术推演课之后开始的。 上课时间一到,张睿同学永远有睡不醒的觉。 而杨老师一进门便用力在桌子上打响了戒尺,睡的口水横流的张睿猛的一下被惊醒,闹出不少笑声。杨老师不予理睬,不怒自威的压下声音,中气十足的说道:“上课。” 在这堂课上,杨老师推出了一个演武沙盘。 沙盘上筑有一城,此城城墙高大,呈六边形,连接处筑有望楼。城东临山地,一条河流从群山中间流出经城外东南至北向西流,水面甚宽。 杨老师介绍完沙盘上的地貌特征之后说:“此城就是潼关,是我朝西北的门户以及最重要的关口,此地也是进出关中及山东的必经之路,素有‘三秦之枢纽、寰宇之雄镇’之称。现在在座的各位都是此关的守将,城内有五万守军,十万居民,存粮够全城人吃两个月。” 杨老师拿出十个小黄兵摆在城内代表明军,又拿出二十个小红兵,在城外东北、正北,西北布下十二枚,在西南布五枚,城池的正南方和东南方临近河流,成天然防线,没有布子,东边是山地,坡度太大,无法用兵,城南的河对岸布三枚,防止守军出城强渡。 “红子是蒙古军队,人数十万,粮草可吃三个月。大家说说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你们当如何是最有利于大明的。” 马上就有一位学生韩忠举手说道:“这兵力差了一倍,粮草也不够吃。依学生看,只有伺机突围一策了。潼关城坚炮利,守住不成问题,应该乘敌军久攻不下,退兵时,向兵力薄弱西边突围,击破防线后,渡河逃生。” “韩公子突围之策可有人想评。”杨老师听了发言,不说对也不说错,你从他的表情中,得不到一丝一毫的讯息,让学生之间充分讨论,直到课程末尾再总结。 “小王拙见,想对韩忠兄一评。”这个时候,和其它学生穿着都不一样,长相忠厚,面带微笑的年轻人说话了。他就是本期学员之中,身份最尊贵的,代王世子朱充熙。 第2章 张睿② 明孝宗朱佑樘是一个善良随和的人,他愿意遵从圣贤以德服人的劝谏,做一个勤政宽容严于律己的人。他一生只娶了一个女人,日日勤政,广开言路。 他也愿意相信人间的真情,所以他并不想像他的祖先那样,将自己的兄弟藩王们打压的那么悲惨。 明朝从永乐之后,积极总结了造反大师朱棣的人生经验,对藩王制定了一套极其苛刻的管束条件。 这其中包括禁止藩王入京觐见,除非得到授权;禁止宗室参政、出仕、从事四民之业;严禁宗室出城,想出去,必须先请后许;二王不得相见;严禁藩王宗室结交官府。 在这些条款的约束之下,藩王同志们除了在自己家、城里转转,几乎啥都不能干。到了朱佑樘这一朝,明朝已经安稳了几十年,没出什么大事。 弘治皇帝生性仁慈,少年时期缺乏亲情,所以对自己的堂兄弟们的管束就宽了不少。 虽然原则上的事情由祖宗定的改不了,但是有些有人生追求的兄弟们想出门转转,或是送自己的孩子来京城开开眼界,学习学习,朱佑樘在文臣不会激烈反对的情况下,都乐于允准。 而朱充熙,就是他放到京城来学习的最喜爱的一个侄子。他谦虚好学、严于律己、不耻下问,对人也和气友好,简直就是自己的翻版! 再看看自己调皮的儿子朱厚照,几乎和张睿一样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干。弘治皇帝叹了口气,他慢慢觉得要先给自己儿子身边树立一个榜样,再好好教育他。 你看别人家孩子,一个藩王的世子都如此勤奋好学,你是明朝太子,何时才能发愤图强?所以朱充熙就成了这一期学员中唯一的皇室成员。 杨一清看向朱充熙,罕见的微笑着点点头说。“世子请讲。” 着四爪龙袍的朱充熙恭敬地拜了一下老师,又转过头去拜了一下韩忠。韩忠吓的赶紧站起来拜了回去。 然后他不慌不忙的说:“老师出题时已经告诉我们,这里是潼关。而问题是怎么做才是对大明有利,而不是对这场战争有利。潼关是大明中原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潼关失守,河北无险可凭,到时候蒙古骑兵一马平川,京畿就只有顺天一座坚城了,英宗土木堡之后的景象会再出现。所以我若是潼关守将,绝不可撤,只有死守待援这一个选项。宁可全城官兵都竭忠殉国,也要为朝廷拖延两个月的时间备战。” 朱充熙讲完,学堂下悉悉嗦嗦小声议论不以,众人暗暗赞许世子眼界宽广、胸怀大明江山社稷。但是杨老师,只是敲响了戒尺压下堂嘈杂之声,仍然不予表态。 “还有人来辩吗?” 忽然,学员中有一人哈哈大笑,只见他自顾自的站起来便说: “世子为国死战的延敌论,言之有理,可是这只是寻常武夫都能明白的殉节之法,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依你所论若无援军,两月之后,粮草吃完,城中士兵百姓将自取灭亡被屠戮殆尽,敌军十万怕是伤不过千,照此行事结果只是大败而已。” 说话的人,人高马大英武煞气,正是当朝太子傅魏国公徐俌的三儿子徐鹏。他最看不惯一些平庸之人,见着个姓朱的就诚惶诚恐恨不得放个屁都是香的。 藩王的儿子算个屁,就算大家恭恭敬敬叫他一声世子,但他的家人们也只能缩在一个小城里瞎转悠,和囚犯有什么区别? 但要说起魏国公,如果独拼明朝历史战功的话,就算英国公老张家也要逊色了。因为他们家的老祖宗是追随洪武大帝的明朝开国第一功臣徐达。 徐达将军打赢的仗、打败的人不计其数。他一生骁勇有谋,可谓是无人能望其项背。只是他后人“站错了队”,曾经失手痛打了燕军,所以被永乐皇帝划为了建文忠臣,不受重用。不过时间还是能化解不少的误会。 来到弘治朝,徐家英才辈出,又一次站在了朝堂的顶峰,威风八面,成为众爵之首。 “小王才疏学浅,还请徐鹏兄赐教。”朱充熙听他嘲讽,却完全不恼,恭恭敬敬的一拜,和颜悦色的说道。 “在下确有一策能退敌。老师刚讲,敌军十万粮吃三月,我军军民共十五万粮吃两月。敌军兵马只有我军两倍,守城潼关城坚炮利,敌人强攻必败。所以此战我军只要粮草够吃,撑过三个月,敌军必会退兵,我军就能得胜。 为此,我若是守将,一开战就会组织五万人的突围,两万士兵三万百姓分三路乘夜向正北、正西、西北三个方向突围。” “徐兄这突围,分明就是送死。”朱充熙摇头道。 “我承认,这次突围无论怎么样都会有很大牺牲,但是这些牺牲值得!”徐鹏斩钉截铁的说,而杨一清很细微的皱了一下眉头。 “如果城中只有十万人,原本吃两个月的粮食就可以撑三个月,这样,我军定可以守到敌军退兵为止。只要潼关不失,蒙古骑兵就无法进入中原补给杀戮。 这样一来,不仅仅是一城之胜,而是一战退兵之胜。牺牲一小部分人,而保证大明几十万边民不被屠戮,这难道不值得吗?”徐鹏信心十足的说。 在场的学员都震惊了,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意识到对于这个推演的模型。这似乎确实是一个必胜之法,但是…… 朱充熙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了,他的脸憋的通红,他平时从来都不会高声说话,但是此时,他无法沉默不语也无法心平气和。 “不可!为了胜利而让五万军民白白送死,这是不义!如此草菅我大明百姓人命的方法,明军不能做!” 他的愤怒不是因为徐鹏对他不敬,也不是嫉妒徐鹏的才思、权势,而是因为徐鹏邪恶的策略触犯了他良知的底线,触怒了他仁爱的心。 “哦?那敢问世子还有何高见,愿闻其详。如果还是拖延死战法,那不仅城中军民十五万全部死尽,蒙古人入了关,还不知道要屠杀多少万人,到时候恐怕后人要说你明知胜法却不用,妇人之仁了吧。”徐鹏看着朱充熙,嘲弄道。 “我…我…”世子欲言,而又无言。他恨自己愚蠢,恨自己无力维护百姓和天下。这个心怀善念之人只能屈辱的站在这里任他人羞辱。 “徐鹏你说的什么话!” “如此冲撞世子你太无礼了!” 这一番言语触怒了不少仰慕世子厚德的学员,教室里变得混乱了起来。杨一清还是不管,而徐鹏笑而不言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他将是这节课中与世子相争的胜利者。 没错,正如先前所言,即使是只有四十五人的学院也是一个政治生态,在这里,大家不仅仅只是学习知识,甚至对一些人来说,在这里学习知识根本就不重要。 而和同学结识交往,让他们成为你未来仕途上的政治资源才是真正重要的。 这些同学以后都是未来的军官甚至名臣将相,而谁能在其中出类拔萃,成为佼佼者,是大多数人都在时时刻刻观望的。至少从目前来看,这两个人是这座学堂的领袖人物。 一位就是从地位上来说,最尊贵的代王世子朱充熙,除了他自带皇族血脉之外,深受当朝皇帝的喜爱也是重要的加分点,就算他不能入仕,将来皇上一高兴,封一个江浙的富庶之地给他,钱总不会少的。 再加上他出众的德行和声望,如果能向皇帝举荐自己,那么加官进爵建功立业还不是指日可待。所以理所当然的,学院里面很多人都聚集在朱充熙的身边形成了一个“世子派”。 另外一个就是当朝的掌权者,众爵之首的儿子徐鹏。 论发展潜力,那毕竟还是徐鹏更大。除了老祖宗爵位的加持之外,他父亲也在朝中久负盛名,再加上徐鹏在孝宗皇帝极为重视的学院里面,各项考试成绩出类拔萃,那将来毕业了升官还不做直升飞机啊,假以时日,入阁为相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比较务实的看的长远的一帮学员,都聚集在徐鹏身边,形成“魏国公”派。但无论如何,学院里这种暗中的结党谋私的趋势,已经完全偏离了孝宗皇帝建学院的初衷了。 而今天,两人相争,也是争给两派人看的。如果世子就这样被徐鹏当堂羞辱了,那世子派似乎就要势微了。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发生,因为一个人已经从睡梦中被吵醒了。那个人,就是张睿。 “依照徐鹏兄的方法,大明十年之内必亡。”忽然堂下传出这么一声。 “是何人妄言,站出来辩!”徐鹏闻言恼怒道。 只见睡眼惺忪的英国公次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而全场的学子们都盯着他,等他发言。这个劳什子从进学校开始就没有好好学习过,他能有什么高见? “我问你,为何要分两万兵三万民突围啊?照徐兄所说,你何不直接把五万平民赶出城去送死。这样守军还能充裕些。”张睿笑着问。 “这……”这下轮到徐鹏语塞了。 “你不过是为了粉饰这次行动,让它看上去有模有样罢了,所以才要牺牲两万士兵。这样才能给国家,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是吗?” “我这么安排,当然也希望一部分人能成功突围出去!” “那是不可能的,蒙古人都是骑兵,百姓都是步行逃命,绝大多数人会被追上杀死或者变成奴隶。这点浅显的道理寻常武夫也懂罢。”张睿谈笑间将徐鹏的策略的阴暗面剖析得透彻,使得徐鹏面子上挂不住了,他恨恨地问道。 “就算如此他们的牺牲,使我们赢了战争,拱卫了国家,保护了更多的百姓。你何言大明亡国?” 张睿清明的双眼一凌,轻叹一声看着他说:“徐兄的确赢了个人的战争,但是却输了大明的人心。” 杨一清听到张睿说出这一句话,双眼明亮了起来。 “无论你如何掩饰,所谓的胜利也都是明军拿百姓的命换取胜利。试问,从此以后,若敌人再来围城,城内百姓该如何自处?通敌卖国之人将会不计其数,因为他们知道,明军不会守护百姓,而是会将他们的性命当筹码,一旦粮食不够吃,就会抢平民的粮食,或者让他们去死。 守城最重要的是军民一心,此心若破,大明将再也守不住一座城池,岂能不亡?”此言一出,坐下一下子满堂叫好声不断。朱充熙看着这个上课常常睡觉的同窗,也激动的几乎要为他鼓掌。 没有想到啊,在座的谁能想到。 在坐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心中格局最大的居然是个学渣? “张兄高论,那敢问你有何退敌之策?”徐鹏依然不服,只有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不能让他信服。 “即便没有援军,此城之围亦可解。”张睿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不慌不忙的走到了沙盘面前,指着城池的位置说。“乍眼看去,此城东面为山,南面为河,只有西北两面可以突围,但实则不然。 此城南边临河,河边由于在大炮射程之内,蒙古人不敢驻兵,只在河对岸布一万五千人防强渡。而南面临河的这片土地就可以作为突围的阵地!” “笑话,老师说了水面宽二十余米,这可不是什么小河,不能涉水过!一万五千人驻防足矣。你若强渡,到时候围城大军增援,前后夹击,半渡而破,明军安能不被全歼?”徐鹏笑道。 “在下不是要强渡,而是要在南滩和蒙古军队打一次阵地战。各位请看,城池临河的这一小方阵地,左右两侧有城墙和河流做屏障,路口不宽,正面有河,背面是城,只需派兵把守左右堆放拒马,便可以抵御骑兵冲击。 而且,南墙守军还能向下放箭支援,这样蒙古人就失去了骑兵的优势。这阵地战有何不能打之理?”张睿顿了顿,环顾堂下不少人默默点头并无一丝反对之声,随后他继续说道。 “此城沿河,城中必有船只、木匠。我会命城中百姓拆房舍做浮板,备船以待军用,从军中甄选最勇武之人赏金百两做登滩先锋。 战前,将火炮布于河岸,猛轰对岸阵地,随后先锋登船,渡河,抢占滩头阵地。辅兵立刻从两岸开始建铁索桥铺木板,在半个时辰内建成浮桥,步兵可过河。” “打通水路之后,全军全力击溃敌军对岸敌军,封河切断蒙古人增援部队。与此同时,南滩阵地、浮桥、滩头阵地已经形成了南撤路线,浮桥加宽加固之后,城中居民可以过河,凭借对地形熟悉的优势,迅速进入东边高山地区逃走。” “此山坡度大,蒙古骑兵上不去,失去了速度的优势,再加上明军的阻击,居民们安全撤走应该不难。待居民撤走,我军便可收缩入城继续坚守。” “当然,这套作战计划为了延误蒙古人增援,还可以另谋它计,引敌军攻城,派轻骑兵夜间在敌营放火等等。不知杨先生觉得学生此法可行否?”说完,张睿向老师一拜。 杨一清笑着点点头说:“可行,甚妙。你这一计可得胜、固邦、安民。一举三得,实属不易,孺子可教也。”说完,杨一清挥挥手,对三人说:“三位都请坐下。” 三人对着老师一拜,纷纷坐下。 “你们可都记好,为将者,不可只争胜负,不顾民心国本。要赢,未必非要战,要战,未必非要胜,匹夫之勇不可取。”杨一清对着所有的学生训道。 “是,谨遵老师教诲。”所有的学员答道。 第3章 张睿③ 从那以后,张睿罪恶而快乐的学校时光结束了。因为杨老师现在不仅在学校的时候管着他,就算不在学校,也会写折子要求别人管着他。 他督促分管学校的监丞要严格管理制度,狠抓学生的纪律问题,其中还特别提到了张睿的名字。于是监丞就在现在丢帽子,还是将来可能会丢帽子之间没有犹豫很久,抄起戒尺就去抽张睿的屁股了。 被迫认真学习,融入同学中的张睿,也知道老师是为他好,只能每天唉声叹气的坚持着。除了杨老师之外,还有一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开始天天围着他,那就是世子朱充熙。 这个世子每天自己起得早就算了,还不让别人睡。 这天下只有别人喊朱家人起床,又有谁敢让朱家人喊自己起床的?然而这个朱充熙还没完没了,他整天拉着张睿早起读书、骑马射箭、谈学论道。 从工作生活聊到人生哲学,张睿觉得他们朱家祖上真的有当和尚的潜质,连他这么一个颓废的人,朱充熙都超度得了,真是佩服佩服! 但是张睿想错了,世子朱充熙不只是想要超度他一个人而已。 有一天他在骑马场的上坡草地上摸鱼睡觉,朱充熙又找来了。而这一次他还拉了另一个人过来,那人竟然是......徐鹏! “世子,你抓着我作甚啊。”徐鹏一路叫喊着被拖了过来,朱充熙拉的紧,他怕冒犯宗亲不敢蛮力挣脱,三个人就这样凑到了一块,别提有多尴尬了。 “世子好。”张睿恭敬的拜了朱充熙。然后转向徐鹏,有气无力的说。 “徐兄。” “张兄。”两个人互一拱手,连个好字都懒得说。 “奇怪了,你们祖上一个是徐达,一个是张辅,都是我大明的千古忠臣,怎么互相之间这么爱答不理啊?”朱充熙拿出他那一副佛祖般仁爱的话语说道。 徐鹏不语,甚至有些想笑。我难道只是看他不顺眼吗? “这还不简单,因为他祖宗揍过我祖宗啊。”张睿笑道。这便是说靖难的时候徐辉祖打败朱棣的事,那时候张家徐家各司其主,可不是干过几架。 “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既然现在都成了同学,何不和睦相处呢?”朱充熙又说。 “在下还要去练火炮齐射,先告辞了,你们二位慢聊。”徐鹏一抱拳转身就要走,被朱充熙再次拉住。 “徐兄等等,小王今天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二位。之所以找你们呢,就是觉得只有你们两个人才给得了我答案。如果说的好,本王重重有赏。”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 徐鹏和张睿眼睛都看直了。他们虽然都是大贵族,但都还是学生,没有工作,朝廷不发饷银的,自己手上的零花钱都是受父亲母亲严格管控的。 虽然也不少,但是由于身份尊贵狐朋狗友、烟花柳巷的朋友多了,一耍威风也是开心个两天,兜里就干净了。 再想要钱,就各凭本事了。张睿咽了咽口水,心里想着,不愧是朱家人,就是大气。忙说:“一定尽心尽力为世子答疑解惑。别说一个问题,问一下午也行。”然后连忙提前收受了贿赂。 徐鹏盯着金锭子手都在抖,他赶紧四下张望一下,周围没人,也连忙拿了去,说:“谢世子赏赐,在下悉听尊便。” 朱充熙满意的点了点头,摆摆手让大家坐下。然后,他静下来,沉吟了几分钟,似乎在深深的感受着,远处吹来的微风和青草的香气,和洒在脸上的温暖阳光,霎时灵气仿佛穿膛而过。 那一瞬间,张睿觉得他发光了。也似乎隐隐感受到了,朱充熙花两个金锭让他们俩留在他身边的这一小段时间对他而言,意义非同寻常,远非这点金钱所能及。 在他那熠熠生辉的四爪龙袍之下,这个少年有那么一瞬间沉醉在世子无尽的风华之中,那淡然的目空一切的神情,后来,常常会在他的梦中缭绕。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在那享受自由的笑容中,会有那么浓重的忧伤呢?等到张睿终于明白的时候,他已经从人世间消失了。 “人这一辈子,在追求的是什么呢?”朱充熙目光充盈的问道。 徐鹏和张睿都没有立刻回答,他们年龄还小,这种哲学问题对他们来说太老成。不过两人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他们很早就在观察这个世界,并用自己的方法得出了答案。 “追求的是荣耀。”徐鹏先开口。 “很多人都怕死,但是我觉得他们其实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毫无意义的死,默默无闻的死,孤单落魄的死。将军保护君王的时候舍生取义,士兵保护家人的时候死而不退。 就算读书人也会因为自己活着的时候著成了书,修了典而含笑九泉。儒家说,人心本善,此善应为创世之善、感恩之善。因为世界就是千万人的善念所创造的,人以善念创世,世人必回以善念。这就是荣耀。” 徐鹏言毕,朱充熙喃喃道:“以善念创世,世人必回以善念。”他眼中若有所思,百转千回,末了,竟开心的笑了。“没错,以善念创世,世人必回以善念。人一生若能以此为目标,追逐荣耀也是痛快!”他满意的拍了拍徐鹏,又问张睿。 “你呢?登徒子。” 张睿尴尬一笑,想了一下慢慢说道:“追求的是自由。”朱充熙听到这句,脸上的笑容忽然归于平静。 “每个人都想有很多时间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东西,去践行自己信仰的事情。但是,往往不得。生活中苦难太多,快乐的时光太少。 太多的人受制于责任,受制于生活。有些人甚至从一出生,就从来没有享受过真正的自由,但他们一辈子都会渴望自由,哪怕是将死的奴隶。人若能获得一段真正的自由的时间,也许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值得。” 张睿也说完了,另外二人却也没说话。三个少年久久不语,坐在那小小的山包上,一起感受着阳光和草地的香气,享受着此时此刻无比自由的气息。张睿没有想到,这场景将是他生命中最渴望重温的时光。 张睿 弘治十八年二月初四,这一天很多人都不会忘记。那一天的威武堂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事情的真相又是如何,也许人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张睿便是那最后存活的少数知情人之一。但即使从他的口中,人们也只能大致拼凑出真相的一个轮廓。 这一天下午,在逐虎殿,所有的学员在监丞的监督下安静的练习书法。朱充熙一如既往的认真专注,而徐鹏则控制不住自己,时不时去偷看字写得最好的几个同学的作品,再对比自己的。 而总是在这堂课上用狂草最快交卷的张睿,已经写完收工,准备进入梦乡了。 但是很快,一串踩在木地板上嗒嗒作响的靴子的声音搅扰了这堂课的清净。随之而来的是,两个戴尖帽,着白皮鞋,穿褐色衣服,系小绦的佩刀男子。 很多同学都认识这制服,纷纷露出了厌恶鄙夷的神情。 这两个人是东厂的特务。 两人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学员,转向监丞拜了一下。监丞早就已经害怕的站起身来,慌忙回拜。 他们从腰中掏出御赐的金牌,出示给在场的所有人。学生们看到之后立刻停下了手中的笔,在课桌的旁边跪拜了下去齐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二人今日为皇上办事,叨扰各位公子还请多多包涵。下面请念到名字的公子站起身来。”两个特务说完便着拿出一节拇指宽的密条念到“平原伯世子福尚喜、定鞑伯四公子巴鲁特、墨山候长孙齐征虏、代王世子......”特务念出最后一个的时候不敢直乎名讳,但朱充熙自己站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两个特务见世子站了起来,连忙下跪叩头,说道。 “世子息怒,我二人只是奉命,不敢冒犯殿下。” 朱充熙依然和颜悦色的说:“两位没有冒犯小王,快快请起。只是不知二位能否告知,圣上找我等,何事啊?” 特务们站了起来,面对这个问题,有些犯难,先前说话的那个特务看了同行一眼,另一个摇了摇头,于是他拱手拜了一下,对朱充熙说:“这个上面没有让小的说。世子随我们去了便知道。” “好说好说,那圣上还有什么向二位交代的没有?”朱充熙微笑着再问。 两人经他一问,立马想起还有几句话要说,于是他们转向监丞说:“皇上有令,要彻查威武堂所有公私物品,我们其他同僚已经在搜查学友居。请大人看好诸位公子,搜查结束之前不得擅动。” 监丞忙一拜,答了一句“谨遵圣谕”。 “请各位公子、世子随我们走吧。”两人随后说。 几个人望向朱充熙,他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只见他在位子上停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移出了自己的位置,转头向着张睿望了一眼,便向前走去。 那一瞬,两人四目相对,张睿的眼中满是迷惑、震惊和担忧,而朱充熙眼里却闪动着晶莹。 其他几人看着朱充熙动了,也跟了上去。他们五人来到两个特务面前,朱充熙礼貌的一拱手,笑着说:“劳烦两位兄弟带路。” 两个特务点点头,转身便要领着大家往外走。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朱充熙的袖口里滑出了一柄雪亮的匕首。 只见他毫不迟疑,双眼突然放出翠绿的凶光,扬起手左一刀右一刀,两个特务的脖子顿时血涌如注,喷了面前的几人一身。 课堂里学生们吓的不断惊呼尖叫。 朱充熙扑到拿令牌的特务身上再刺两刀,当即将他杀死,他疯狂的在这个人身上搜索,迅速的摸到了那块御赐的金牌。 他回身过来高举金牌对着所有的同学狰狞的大吼:“事已败露,坐以待毙,我等断无活路!诸位快随我去神机库,带了甲拿了兵刃,我们冲杀出去!”他刚刚吼完,沉浸在惊吓中的张睿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只见周围数十个同学都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或惨白或凶狠的神色向朱充熙聚去。 待他们呼呼啦啦的冲出去之后,教室里只留下了一半的学员和吓瘫的监丞。 鲜血不断的从两具特务的尸体中流出,两滩血缓慢的朝教室里流淌,二十几个学员就僵在当场。他们中的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杀人现场,第一次见到鲜血喷涌的的样子。 但是这种冲击,比起意识到同自己朝夕相处团结友爱的同学,和最敬重的世子殿下,原来是一伙勾结在一起,阴谋叛国谋逆的乱臣贼子。而且自己竟然和他们一起生活学习了快两年,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比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张睿心如刀绞。他不敢也不愿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他伸手想打醒自己,却发现怎么也醒不了。 他好希望周围的同学能说些什么,告诉自己怎么做。但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出声,大家的动作都僵硬得如木偶一般,挣扎在这残酷的世界中。 这时,教室的中央传出一阵刺耳的推动课桌的摩擦声。所有人本能的望去,只见徐鹏竭尽全力推开面前的课桌,手臂硬撑着从地板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面色苍白,头上冷汗如雨。仿佛此时每动一下都要耗尽他吃奶的力气。他的头颅在不停的颤抖,他没办法阻止,于是干脆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咬的噙出了血,用疼痛来麻痹自己。 他扫视剩下的人,那目光给了张睿希望。 张睿迫切的希望他站出来说些什么,就像拼命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希望能借此浮出水面大口的呼吸。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耳边却传来了恶魔的吼声。 “朱充熙杀钦差,夺了圣上御赐的金牌......这是谋逆!咱们不能让这些乱臣贼子跑了。随我一道去杀了那帮畜生!”徐鹏嘶吼道。 “我...我随你去!” “我也去!” “还有我。”经他这么一吼,很多同学都清醒了。曾经是世子派,但是没有参与他们密谋的三个学员率先表态。 第4章 张睿④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虽然没有参与世子他们的密谋,但是皇上未必相信,东厂未必相信,朝臣未必相信。要想全家不被牵连只有现在!立刻!马上!立下大功才能脱了干系。 “马文、程力、宋子然、何祥生、李明刚、廖文忠!你们不是这个国家的忠臣吗?”徐鹏一口气喊了一票人的名字,他们都是他一派最铁杆的几个人。 “愿随公子同行!”六个人齐刷刷站了起来喊道。 这样一来,平乱派的学员一下子就有十个了。在这十个人站起之后剩下的同学开始陆陆续续的表态,愿意参加。 大家在徐鹏话语中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不是一个逞匹夫之勇的行动,而是一个致命的政治正确问题。 随着人数的增加,这次行动的氛围开始发生改变,你加入平叛小队,愿意拿起刀子上去杀人拼命,代表着你是大明的忠臣,代表你仇恨国贼,和谋逆的那群人划清界限,你甚至有可能通过杀掉你的同学建功立业。 如果你不愿意加入,在这个教室里呆着,那么你是同情逆贼吗?或者说你和他们根本就是有关系?最少你也是不忠于大明的懦夫!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在事后独善其身的。所以无论这个行动多么病态,多么的丧失人伦天理,教室里的绝大多数同学为了自保,都已经在顷刻之间没有了人性。 他们眼神空洞,呼吸急促,脸上显露出同样疯狂的神情,犹如厉鬼一般骇人。 “张睿,你英国公家世代忠良,你不同去杀贼?”终于徐鹏,对着张睿吼来。张睿突然清醒过来,定睛一看,仍然坐在座位上的就只有寥寥三人了。 他看向徐鹏,徐鹏的眼睛里没有那种凶狠的目光了,而是带着深深的劝慰。 张睿别过眼睛,茫然的摇着头,咬着牙说道:“和我没有关系。” 徐鹏面上一紧,有些着急的又说:“你知不知道...” “我不去!!!”张睿突然凄厉的大喊一声,打断了徐鹏要说的话。他的心已经碎了,他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东西了。 徐鹏看着他,暗叹了一下,一挥手对着周围的人凶狠的说:“我们走!” 呼呼啦啦,二十多个人跟着徐鹏冲出了教室。刹那间,整个教室变得空荡荡,只剩下最后三个学员和监丞了。 张睿僵在桌子边如石头一般,一旁老实的韩忠泪如雨下,哭得无法自持。还有一位学员呆坐在位置上,身子不住的颤抖。 不一会,三人耳边传来了叫喊声、砍杀声和痛苦的哀嚎声,这些声音不绝于耳。那是他们的同学在杀他们的同学。 突然,一根流矢从窗户外射入,扎在了一张空桌子上,韩忠吓的摔倒在地,张睿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他,不想韩忠却双手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对着他怒吼道: “我们当中你和世子关系最好,你那么聪明,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你他妈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摇晃着张睿的身体,向他渴求着解释和答案。他也是一个在心中一直仰慕世子的人。而张睿悲痛的回过一点神思,一股怒火和委屈突然涌上心头。 他一把推开韩忠,冲他喊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喊罢,他看见韩忠倒在地上哭,监丞仍缩在角落。外面的砍杀声依旧在继续。 突然一声巨大的声响振聋发聩,窗户纸在一瞬间全破开了,连大地都剧烈的晃动了一阵,张睿几乎被这响动震倒,但是他没有。 粉尘夹杂碎石糊了他一脸,但他仍然回头,强睁开眼睛,朝着响着刀剑声音的庭院外看去。 他看见世子和徐鹏两拨人带着各自的同学、家丁,已经分成了两个阵地。左边是世子占领的神机库,右边是徐鹏所控制的逐虎殿的马厩。 阵地的中间已经倒着二十多具尸体。世子朱充熙一派连着学员和家丁四五十人都已经都穿上了装备精良的盔甲,还动用了各种火器,刚刚那惊天动地的声响就是来自他们的虎尊炮。 徐鹏一派人多,杂役卫兵加学生家丁一共一百余人,他们大多备了弓弩,控制了马匹。世子一方没有马匹,断然无法逃脱,而徐鹏当然不会让马给他们。 两边没什么可说的,唯有拼死一搏了。 张睿看向那被大炮轰的只剩下半个身体的同窗,看着中了箭,还在苦苦挣扎的朋友,看着两边昨天还一团和气,嬉笑打闹,今天却变成了狰狞如野兽模样的面庞。 他的身体感到一阵阵巨大的恶心。他突然不想、不愿、也不能在这个学院里面再多呆一秒。他的脑子停止了思考,只是一股离开学院的念头,使他直直的向前,往大门走去。 张睿迈步走在双方交火的中央,走在火力最危险的交汇处,所有的人都认出了他。世子叫喊着,阻挡着拿着火枪的人伤害张睿,那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他没有理由杀他。 徐鹏一方也在他走过的地方纷纷放下了弓箭,他们或是为了洗脱嫌疑或是为了建功立业,若是误杀了英国公之子那就白拼命了。 张睿就这样无意识的平静的穿越在这刀枪箭雨之中,时间仿佛放慢,道路似乎被这一景象拉长,那画面就好像张睿在点亮两边同学残存在内心里的最后一点人性。 世子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个人,他满脸鲜血,早已经丧失了往日慈悲的面庞,一身光鲜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原本的颜色。 他看着他,关注着他每一个动作,注视着他每一个脚步,似乎冥冥中也期待着他回头望自己一眼,或是留下点什么。 但是,张睿没有,他是失神的,他的内心已经被撕裂,他的神志已经消散了,他只是像梦游一般朝大门走去。 直到这个人安然无恙的缓步走出了校门,也没有回头望他一眼,没有留给他任何一点讯息。看到他的身影消失,世子笑了,这是为了他的平安而开心,也是在自嘲自己荒诞的一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连串的爆炸声,将失神良久的张睿重新拉回现实。 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走到了山脚。然而当他一回头却震惊了,山上的学校已经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火光和浓浓的烟雾。 威武堂在这片火光和轰爆声中被夷为平地。 张睿,颤抖的跪倒在地。 ...... 二十天后,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会审的大人们,不得不给出这个千古大案一个令人失望的充满谜团的结论。 该结论如下: 代王谋逆案。由于威武堂神机库存储的火器弹药数量巨大,在逆贼和学生及府兵的激斗中,被不明原因的状况引爆,导致整个别院焚烧殆尽。 全院杂役、学生、教官和当时前去调查的六名东厂特务总计一百九十四人,事后仅生还七人,其中五人仍在救治恢复。 根据生还学生徐鹏和张睿口供的交叉比对,结合事前东厂所掌握的证据材料可以推定。 此事是由代王朱俊柄,利用世子在威武堂学习之便利,与其党羽子弟长期密信沟通,意图兵变谋反。 已经查实的部分同党为平原伯福康、定鞑伯图塔木、墨山候齐彦武等人,其他涉事人员仅有口证,由于两位证人证词不一,各执一词,无法确定。 另因威武堂已经焚烧殆尽,没有再发现新的证据。 本案中明确涉案的相关人员,已经由锦衣卫、东厂人员全部抓获关押至刑部大牢,学院爆炸生还的徐鹏等人七人讨贼有功,逃跑学生张睿和代王世子关系据说很好,但未加入叛逆,以上人等听候陛下发落。 孝宗皇帝的精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他富国强兵的计划落空,白花花的几百万两银子被付之一炬,最喜爱的子侄竟然是结党谋逆的反贼,而且明朝也损失了大量的优秀世家子弟。 他的身体本来就因为常年累月的工作而虚弱不堪,这一消息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孝宗皇帝的心神破散了,他扬天长吼,久久不息。 自己错了吗?从十几岁继位开始,他以自己信仰的圣贤之君为目标,不断努力。他待人宽厚、努力使自己成为道德高尚的君主,以德服人。 他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真情,他相信自己创造的“弘治之治”是明朝子弟共同向往的盛世目标,但现实却狠狠的抽了他一顿耳光。 人们没有感念他的恩德。 他花钱创办的军事学院不仅没有培养出一个人才,还成了叛党滋生的温床。这简直是笑话,天大的笑话。孝宗皇帝气急攻心,一口鲜红的血喷涌而出。 张皇后冲了过来,她紧紧抱住自己深爱的丈夫。她瘦弱的身躯为了保护这个男人而变得强大。太监在疾呼,宫女赶紧涌了过来为孝宗皇帝拭面。 张皇后失声痛哭,她已经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只抱着孝宗皇帝苍白的头颅抚摸着他,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 “陛下,您尽力了。” 三天之后,孝宗皇帝旨意如下:明确涉案的代王及其同谋削爵为民,发配云南,子孙后代永不录用,其余疑党一概不再追查。 参与讨逆的世家子弟,御赐谥号,父母官升一级。至于张睿,由内阁票拟决定处置方式,结案! 这实在是一个过于宽大的处理方式。因为孝宗皇帝确实是一个善良的人,他的贤明不是装出来的,他本真如此。 他明媚善良却卑贱的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偷偷生下他,年幼的时候,他被许多穷苦的宫女太监们,冒着同样的生命危险,在皇宫里你一口饼,我一口粥的养大。 在他秘密地躲在皇宫角落里成长的六年中,只要有一个知情人,心生一丝恶念,他就会被万贵妃杀死,即便天下之大也绝无他的葬身之地。 然而这并没有发生,皇宫中卑贱而善良的心保护着他包裹着他,让他最终与皇帝父亲朱见深冒死相认。他是宪宗皇帝的儿子,也是天下善念之人的儿子。 他因善念而生,最终也要以善念回馈天下人。 由于左副都御史杨一清的同门师兄,内阁首辅李东阳力排众议,张睿最终仅被处以终生不得入仕的惩罚。 不久之后明孝宗驾崩了,他执政十八年,时年仅三十六岁。 他唯一的十五岁的调皮儿子朱厚照继位,国号正德。至此,明朝历史上著名的弘治中兴,以这样一种悲伤的方式画下了一个令人惋惜的句号。 而至暗时刻才刚刚开始。 祁威远 正德十二年,四月天。毛乌素沙漠的风无法给人带来任何清凉,裹挟着沙子的风打在脸上就像是火堆升腾的热气一般,烤的人口干舌燥。 祁威远在沙丘中奋力地前行,沙子无孔不入的灌进他的嘴、鼻孔、鞋袜中。他每走一步就要往下陷三分,上两步退一步,很是滑稽。即便如此祁威远也不敢绕行,他依着太阳的方位直行,生怕自己迷失了方向。 若不是为了保家卫国,独闯大漠这如同自杀般的举动,老祁肯定是做不出来。无边无际的沙海中,他形影单只,一身飞鱼服被风暴撕扯着失去了平日的光鲜。 沙漠里人就如同蚂蚁,如果倒下很快就会被滔天的黄沙掩埋的无影无踪。 即便是对于军旅出身的祁威远,体能下降的也是飞快,他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到达了极限,只能勉强支撑着往前走。估计另一个人也不会好过吧。 祁威远认为自己要抓的人应该就在眼前了,毕竟大家都是人,都玩命的话差距应该不会很大。 于是在风沙之中他费尽力气又坚持走了半个时辰,但当他回望不远处的巨大磐石时,一股无力和绝望涌上心头,压的祁威远喘不过气来,半个时辰他才走了约莫二里地! “张睿!你这混蛋不是聪明的很吗?再不想想招帮帮老子,老子就要没命了!”祁威远无力的在风沙漫天的沙漠中狂吼。 锦衣卫北镇抚司五品千户,按说不应该单枪匹马的亲自抓人。但是事出紧急,细作杀了人,抢了云川卫宣大守军布防图,就在他面前夺马而逃。 对于老祁这种自认为是纯爷们的汉子来说,这如何能忍得住。 来不及叫人了,这位深受皇帝赏识,在锦衣卫里出了名的实干家,奋不顾身的独自追了出来。 “张狐狸!你听见没!你是你们家最废的!”祁威远叫骂着。 第5章 祁威远 张睿是他从顺天到大同同行的属下,同祁威远这种从士卒一路凭军功打拼上来的将领不同,他家世显赫,官位由陛下直接恩荫,年纪青青就官至百户。不过养点贵族家的废物少爷,这也是锦衣卫这衙门的老传统了,也没啥好奇怪的。 但此时此刻,在这无边的沙漠中,张睿这个纨绔子弟却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喊叫不动了之后,祁威远四顾。 风还是一样的大,脚步还是一样的沉重。他叹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死定了,正回顾自己三十七年的还不算很精彩的一生时,风中却传来了微弱的人声。 他惊的浑身一哆嗦,先是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然后赶紧清理耳朵里的沙子屏住呼吸仔细听,又确确实实的听到细微叫喊的人声。 这莫不是张睿那小子来救我了? “张...张公子...喂!张公子我在这里!喂喂!”祁威远赶紧跳起来大喊,可是那几个黑影实在是太远了,再加上风沙大声音能传出的距离有限,骑兵队伍并没有改道,离他越来越远了。 祁威远见状赶紧从腰间掏出穿云箭,用火折子引燃,“碰”的一声,穿云箭向着马队发射出去,伴随着夺目的光在半空中响亮的爆开。 这下终于有效果了!那几个黑影停住了,他们似乎又花了十几秒寻找放烟火的目标,而后才向着挥手的祁威远走来。 得救了!祁威远舒了一口气。原来张睿这小子还是靠谱的,有了他的帮助,说不定还能抓了细作回去呢。 但随着那七八个骑手越来越近,祁威远虎躯一震。 咋回事?这不太像大明骑兵吧,这小红缨皮帽、羊袄、弯刀...... 不是吧,不会这么背吧...... 八个鞑靼骑兵近了,他们狂笑着加速拍马而来很快将他包了一个圆围在了中间。 蒙古兵大笑着扬着马鞭在祁威远的周围转呀转,开心的不得了。 祁威远彻底傻了,现在跑和叫,反而会让这几个鞑靼人更加的兴奋。他远索性刀也不拔了,眯着眼睛就站着。 “这不是顺天追风手祁千户吗,怎么这副狼狈样了。这两天追老子追的那么紧,现在本大爷就在你面前了,你抓我啊!”其中一个蒙古兵大笑道 他长得粗犷衣着也是狼狈不堪,但汉语说的极好。正是潜伏在云川卫,在身份败露的前夜偷走守军布防图的那个细作! 祁威远眼睛微睁看了他一眼,恨的要把自己后槽牙咬碎,但面上依旧强硬,嘴角冷抽笑了一下又闭上眼睛。 “怎么,祁千户这幅模样是不敢看自己掉脑袋的样子吗?放心!咱们不杀你。锦衣卫千户,肚子里可是知道明国的不少事吧?我们达延汗最喜欢听你讲故事呢!你若是讲的好,不仅可以活命,说不定达延汗一开心还赏你一个女人呢!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细作讲话颇有几分草原上独特的幽默,逗的其他人笑的人仰马翻。 “哈哈哈哈!” 正当几人笑声渐止,祁威远却噗嗤一声大笑了起来,像一个反应迟钝不太能跟的上别人节奏的傻子。 蒙古人不明所以,纳闷的看着他。 “死到临头你这厮笑个什么,吓傻了吧。”细作狠狠道。 “谁死到临头,你们又在笑什么?”祁威远道。 几个蒙古兵互视了一眼轻蔑的一抿嘴。 “少逞那口舌之快了,乖乖束手就擒,兄弟几个便不打你个半死了。要是敢拔刀,哥几个失手杀了你可对不住了。你一个累得半死的人,还逞什么能?”说罢细作往左右使了一个眼色,三个蒙古兵下马拔出刀,往祁威远身边逼过来。 祁威远见状全无惧色,依旧面带讥笑。 “就你们几个杂兵还想抓本大人领赏?” “还大人呢,你多大个人?不就是个千户吗,怎么抓你还需要品级对等?” 细作哈哈大笑,他们蒙古的一个部族出征,时不时生擒个游击、守备、拔总什么的也不是特别稀奇的事。一般根据品级找大明敲一大笔也就放走了,说到底还是挣钱嘛,都可以谈。 “本大人是顺天的锦衣卫千户!穿的是御赐飞鱼服,佩的是绣春刀。”huαんua33 祁威远刷的一声抽出腰间雪亮的长刀。 他的飞鱼服满是灰尘破口,已经看不出好歹,但那刀却崭新锃亮,刀身有如柳叶般曲线美妙,轻薄修长,刀口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锋利异常。 刀柄刀怀镶有虎纹铜徽,内敛着可怕的肃杀之气。 蒙古人爱刀是出了名的。在那个时代,蒙古男人吃饭睡觉上厕所都离不了刀,刀既是餐具又是兵器,还是最常用的工具。 但是蒙古人又不会开矿,打刀用的精铁都来自中原。铁资源稀缺的紧。 几个蒙古人哪里见过这么好的刀?! “在锦衣卫,只有我抓人,从没有别人抓我。”他单手持刀对着下马的三个蒙古兵,潇洒的挥了数下,精神抖擞的似乎是要准备应战。 “当真是锦衣卫?”其中一个蒙古兵见了这架势有些畏缩了。 “慌什么,锦衣卫又如何?你就算再厉害,该不会以为我这七个兄弟还拿不下你这只剩半条命的劳什子吧。”细作有些汗颜的强做镇定。 锦衣卫在关内的朝廷里和官场上,被当做是特务是秘密警察甚至是流氓恶霸。但在关外的形象却完全不同,他们作为蒙古部族中的传说,是明朝最恐怖的战士。 因为当年明英宗朱祁镇被瓦剌太师也先俘虏时,最为悍勇就是皇帝身边锦衣卫。 这一百多人的钢铁之躯,是那场战争中唯一被游牧民族尊敬的战士,他们最后身上每人都足足被瓦剌弓箭手射了二十多箭才倒下,草原上对此无人不知。 “我劝你们,赶紧投降吧,皇上早就发现军中有你这个细作,这才召锦衣卫来查办。现在你已经是我们囊中之物了,我大明不杀降兵。 诚心归附的兴许还能升官发财,关内的日子不比在这鬼地方吃沙子好?”祁威远镇定自如的说。 细作听他此言四下张望一下,啥也没发现。 “你这不就一个人呢?什么囊中之物?逗谁呢!” “哈哈哈。”祁威远闻言又笑了。 “刚刚穿云箭,你以为是给谁看的?” 细作闻言,心里有些发慌。 “难道,这附近还有别人?” “当然,没想到招个手你们就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也省得带人再去追你。现在跑也来不及了,下马投降吧。”祁威远一本正经的劝道。 “怎么办?哈米奇,我们快跑吧!”几个蒙古兵慌了。草原人性格耿直,祁威远说的真切,他们一想到明朝骑兵正赶过来,吓的有些六神无主了。 “通通不要慌!”叫哈米奇的细作大吼一声,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不要跑,先把这个千户捉起来,就算真的有锦衣卫过来,咱们手上有他们长官,他们一来不敢放箭,二来也可以要挟他们放下枪,放我们走。”要想让敌人全体智商都不在线,果然还是不现实,祁威远听到这话,简直生无可恋。 他横刀在手,如今只有和面前的敌人拼了。在这茫茫沙漠,此时若是能赶来援军,比赌博玩比大小掷出六个六还难。 危急时刻,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高喊。 “贼人休走!照马县官兵前来擒拿你们!”一支长箭伴随吼声,破空而来。虽没射中什么,但这喊声如平地惊雷,炸在蒙古兵的心头。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马蹄声。 明国骑兵来了!快跑!此时因为祁威远之前的铺垫,几个蒙古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之所想就是赶紧骑了马跑路。 “别跑啊!先拿下这个千户!你们这帮胆小鬼还有脸回去见大汗吗?”不管哈米奇怎么喊叫,下马的几个人又赶紧逃回到马背上,拍马就跑。 哈米奇气的直跺脚,眼见着自己一个人怕是打不过这个“追风手”,赶紧也逃跑了。 祁威远紧紧地握着刀,盯着这几个蒙古人直到他们跑远了,身后的援兵风一般的追过去,他才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倒在沙丘上。他急喘了好一阵,大脑一阵天旋地转,只听得到有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身后说。 “他衣服上有鱼,这是一个锦衣卫吗?”祁威远暂时顾不上回复他们,他太累了。 身后的人见他不答,也安静下来了,似乎在等他休息休息。 过了一会儿,气缓过来了,祁威远才扭头看向赶来救他的援军。 然而,他立马就愣住了,这哪里是什么援兵啊!他身后站着的七个人居然都只是半大的孩子! 这几个孩子脏兮兮,长得又黑又瘦,最大的十六七岁,最小的不过车轮高。 他们的衣物又破又旧,最外面套了一件材质参差不齐的自制破烂胸甲,有的是用兽皮做的,有的是用几块棉布缝到一起做的,但每一件胸甲上都工工整整的写上了“义从”二字。 再看他们手上的武器,祁威远更是哭笑不得。 除了两个大点的孩子拿着两杆制式长枪之外,他们有的拿木矛,有的拿着小刀,还有一个孩子拿了一个绑着镰刀的长杆,这种组合武器祁威远尚不知道怎么称呼 孩子们好奇的打量着祁威远,就像看到了从来没见过的珍奇野兽一般。最小的那个孩子畏畏缩缩的伸出手想去碰他,被一旁年纪大的孩子一巴掌打了回去。 “你们都是从哪来的呀?”祁威远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问。 话音刚落,那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孩子扑腾一声直直的跪了下来,吓了祁威远一跳。他左手抱右拳,用非常洪亮的声音回答。 “锦衣卫大人!我们是照马县的义从,为了抵御鞑靼马匪受捕快伯生征召。看见大人的穿云箭,前来支援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其他的孩子把武器立在身侧,整整齐齐的站着,一个一个把腰板挺的笔直,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笑,仿佛正在接受莫大的荣誉! “照马县?”祁威远一时语塞。他微微蹙眉,根本没听说过大同府有此县制。那孩子一看祁威远皱眉头,以为大人是因为他们来晚了不高兴,连忙道歉磕头。 “属下该死!我等的家就在离此地五里处。因为经常有马匪抢劫,我们全县人搬过两次家。伯生怕州府不知,每次都特地绘制了迁移地图叫人送去,结果还是害大人难找了!请大人恕罪!”其他孩子见大孩子在磕头,也连忙跪下来一起磕头齐声道 “请大人恕罪!” “啊,怎么回事?各位小友快起来,快起来啊!”祁威远见状赶紧去扶,哪知这些孩子扶起来又复跪下去,还是磕头不止。 祁威远眼看扶是扶不过来了,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来,清了一下嗓子朗声道。 “照马县义从听令,全体起立!”祁威远令出,所有孩子立即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本官说话所有人不准跪,不准磕头!有事站着讲,听明白没有?” “得令!”孩子们齐刷刷的回答。 这下他算是明白了,这群孩子也不知道在哪染上了军队作风。 “好了,现在谁能告诉我,捕快伯生是谁?” 还没等几个小孩抢答,远处就传来了马蹄风驰电掣的声响。 祁威远回头逆着光眯着眼望去,五匹大马飞驰而来。那几匹马呈黑棕两色,奔跑有力速度极快,前一念,还是一个黑点,刹那似乎就来到了眼前。 马上人的身形比普通成人士兵要小上一圈。当先的乌马似乎浑身是血,祁威远还以为是骑手受伤了,等到马的身子横过来他才看清,原来马上是两个人,那骑手身前还横爬了一个人。 那血是从他身上流下来的。 只见那小骑手利索的翻身下马,一把将马背上的人扯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人无力的嗷叫了一声,背上碗大的刀口里又涌出来不少血,脸色惨白眼看着就要死了。祁威远定睛一看,先是惊呆了,随后便是狂喜! 这个人正是细作哈米奇!太好了! 他立刻扑到那人身上,上下翻找,果真从他怀中找到了卫所丢失的宣大守军布防图! 祁威远激动的要哭了,几乎要抱住面前几个小孩每人亲上几口。 老天爷怎么这么及时,给自己及时派来了几个小神仙。 第6章 伯生 “在下照马县捕快伯生,参见锦衣卫大人!”祁威远正盯着图看呢,生猛的骑马小鬼就单膝跪下了。他这一跪,腰间的柳叶刀便漏了出来。这是大明骑兵的军刀,刀尖还在淌血。显然,这狠绝的一刀出自他手。 “小人失职,贼人太多,不敢深追。这个人拉在最后,属下看准了将其夺下也不知他有用与否。” “可太有用了小兄弟!”祁威远笑了。这人应该是和他一样,已经徒步走了一天一夜精疲力尽了,因此才拉在了最后。 即便如此,这个小捕快居然敢以五骑追八骑,还能伺机斩获敌兵一人,这胆识和魄力也非一般人可比。 “多谢诸位义从相助!本官是锦衣卫千户祁威远,奉旨来到大同府云川卫查案。此人正是本官要缉拿的案犯,多亏各位相助,在下才保全了性命。缉拿了人犯,你们都是大明的功臣,也是我祁威远的恩人,日后定当感恩重谢!”祁威远抱拳,向十几个孩子深深行了一礼。 孩子们闻言,纷纷回礼,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容。 “千户,这人快死了,要不要紧?”伯生闻言,担心的查看着地上抽搐的人。 祁威远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这孩子十六七岁模样,身材中等,浑身上下肌肉紧实,皮肤黝黑,五官棱角分明,眼睛又圆又亮,透着机敏。 他神情镇定,动作干练利落,一举一动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惧色,这等凌厉神色,祁威远只在刀口舔血的大明朵颜三卫中最强悍的蒙古士兵身上看到过。 “不要紧,伯捕快。这个人本身并不重要,重要是他偷走的这份大同府守军布防图,这个东西如果落到鞑靼小王子手里,大明危矣。”祁威远亮了亮手中之物,庆幸的说。 “原来此人如此机要。”伯生闻言神色吃惊。他何曾想过,自己追击扑杀的这个落单马匪,竟然和大明的江山安危有这么大的关系!一定是父亲大人在天上保佑了我。伯生想。 “你父亲是何许人,你为何这么小就当捕快了?” “回千户,家父姓伯名柒,洛阳人士。他生前曾是宁夏镇边军骑兵小旗,后来弃官,来到照马县做捕快。家父去世之后,捕快之职就传给我了。” 难怪这孩子马战的功夫了得,祁威远想。 “那你娘还在吗?” “我娘很好呢,我们身上这些甲都是娘做的。”伯生说着用力的拍拍自己胸前结实的狼皮甲,脸上露出纯真的笑。祁威远上前拍拍他结实的胸甲,也笑了。 “那走吧,带我去你们县里见你娘。”祁威远说。 伯生 伯生把他那匹最好的马擦干净了让给了祁威远,自己带着尸体骑上一匹黄色的马和祁威远并行。其它的孩子三三两两共骑,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好不开心。 祁威远心情大好。这次奉旨来到大同府云川卫协查此案,清除了军中的瓦剌细作,追回了大同府守军布防图,消除了朝廷隐患。 对他来说,又是立了大功一件! 他并非权欲之人,但进取之心还是有的。自己三十又七了正是为朝廷效力,干一番事业的时候,虽然这次差点命都没了,但总算是蒙上天厚爱大难不死。 祁威远骑了一阵,多年来在军旅中养成的习惯犯了,开始研究坐下的战马。他觉得此马身体匀称有劲,肌肉丰满,性情温驯,是难得的好马。 “你们养的这些都是难得的战马呀,它叫什么名字?” “您骑的这匹乌马叫小满。我这匹黄毛的叫丫丫,是母马,跑得也很快。那边几匹是三娃、黑豆、水牛、跳跳、胡吃等等。他们都是父亲当小旗的时候养的战马配的种,小人的父亲年轻时在宁夏当兵。”伯生答到。 “真是好马,这些河曲马短程快,中远程耐力强身材高大,正是克制蒙古矮脚马的优秀战马。依这马力应该百步之间就可以追平鞑靼马贼,战时居高临下,劈砍很有优势。” “千户说得是,只是马贼擅射,我们还都拉不满大弓。” “那是当然,你们都还是孩子,等大一点......”聊到这里,祁威远才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 “你们县的官兵衙役哪里去了?为什么让你们孩子过来?县令县丞呢,大人们呢?”祁威远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没听说过的照马县衙役,怎么全是一群孩子当值? 此言一出,孩子们突然停止了嬉闹,都不出声默默地低下了头。就连伯生的神色都黯淡了不少,他在马上默默的骑了好一阵,才慢慢的说。 “县令县丞已经没有了,骑马能战的大人们都战死或者伤残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这几个,还有的就多是老弱妇孺了。” “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什么事了?”祁威远闻言吃惊的问。 伯生又沉吟了一阵子,慢慢的说。 “听母亲说,照马县洪武年间是一个军屯,到永乐年间,成了一个马市。县里有三千多人,既有汉人蒙古人,也有突厥人。 关内的人管咱们这里的人叫氏族人,大部分家庭以养马为生。这里各个民族通婚混居,生活和谐。那个时候每天都有几百个蒙古商人和关内的汉人商人在这里互市,生意红火。 街上有卖胡饼的,有卖羊肉汤的、跳胡旋舞的、说书的、卖冰糖葫芦的。 那时候虽然也有马匪但数量不多,最多的时候不过二三十人,而我们这里除了县衙衙役,还有卫所派来的两个百户驻守,马匪从来不敢到县城五里内流窜。 父亲弘治六年来到这里养马认识母亲,九年生的我,本来我们生活的很好,直到正德五年……”伯生哽咽了一下,似乎从那一年开始,那些事,对他来说非常艰难。 “正德五年三月,忽然有四百蒙古小王子的骑兵入侵我们县,官兵惨败,死伤大半。县里被杀和劫去当奴隶的三百多人,马匹钱银被抢光。蒙古人六月又来,再失二百多人,十一月再来,再失二百多人。卫所从两个百户加到一个千户,仍然挡不住大批马匪。” “父亲说,照马县四面开阔无城墙,仅两个塔楼一圈木栅栏,是挡不住蒙古骑兵的。 果然,在那之后,州府让全体军民撤回关内。那时候,县里还剩下最后二百多户人了,一半人不得已走了,还有一半人不愿意走。他们世代在这里做生意养马,入了关没有地方放牧,种田又不会,他们怕活不下去。” “但父亲还是极力的劝大家都入关去,说小王子再来抢劫,没有官兵保护,大家很难活下去。 后来,很多入关的人又回来了,说入关之后分的土地都是荒地,人没地方住,马没有地方吃草,他们成了流民,地方县令还把他们当外族人欺负。” “入了关,没办法活下去。留在这里,蒙古人又会来抢,父亲一咬牙,决定留下和大家一起。 于是这些年父亲带着一百多户牧民放牧,组织义从防御马贼,有的时候马匪多就跑,少就打。 时间一久,成年人都伤残或者战死了。去年,父亲也因受伤不治死去了,他把军刀官服传给了我,现在由我带着族人预警马贼。” “其实您别看我们年纪不大,这片沙漠大家都已经跑的烂熟于心,看星星太阳和山就能找到路,我们三里一哨预警的可好了,今天您放的穿云箭,六子和门牙一下就看见了,消息通过哨声传遍整个县我们才来的那么快。” 说完伯生对着祁威远得意的一笑。 伯生平静的说着这些让祁威远震惊的过往,他小而刚毅的身子笔直的在马背上摇曳,目光看向前方,锐利、明亮、有神,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小族群,正面临着崩溃的绝境。 他似乎真的相信自己能带领大家生活下去,也相信他身边这些小伙伴,能伴随他一路走下去。 “差点忘记了。”他说着,解下面前尸体上的蒙古刀,把刀上的血在死人衣服上抹干净,拔出鞘一看。 “好刀啊,蒙古人最爱惜铁器,淬的好,磨的利。”他赞叹了一声。 “哈桑,是你的了。”伯生把刀丢给右手边的同伴。那是一个碧眼的胡人孩子,长相端正,只是头发卷卷的有点脏。哈桑接过刀,开心的合不拢嘴。 他是和伯生一起追击蒙古人的几个大孩子之一。其实几个大孩子的装备都还看的过去,穿兽皮甲,配有马刀或者长枪,马鞍牵绳一应俱全,有的还背了弓。 “你们在关外这些年,大同府难道不管吗?”祁威远问。 “父亲每年都写信求援,州府回复极少。有一年,卫所的秦百户,知道我父亲也当过兵,看我们可怜,给了五十斤粮食十根长枪。” “那你们怨官府吗?” “不怨罢,我们只是更愿意自由的生活在这里而已。父亲说,王朝总有起伏。 我们族人受了洪武皇帝、永乐皇帝的恩惠,自然要为大明守住这一方土地。父亲对我说,‘儿子你千万不要小看了我们这小小河套地的一方草木。 我们这里产明朝最好的战马,总有一天,大明一定会重新将鞑靼赶走,把土地夺回来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又可以自由自在的在河边玩耍,为明军养出最好的战马保家卫国。’” “真是好孩子。”祁威远露出欣慰的笑容,斜过身子拍拍伯生的头。这伯柒小旗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此子坚韧不拔,胸怀赤子之心,勇武果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能将其引入正途,将是大明之福。 “你放心,等我回去之后,定让大同府将你们族人在关内安置下来。完全不用怕在关内生活不下去。”祁威远拍着胸脯保证。 “千户大人有那么大的本事。”伯生惊讶道,他可能觉得祁威远就是个军官之类的人物。明朝当今武官地位低下,政务都是由文官处置的。 “小兄弟,我办不了,但我们锦衣卫可以让能办的人办。”祁威远笑了。 张睿 第二天,祁威远带着细作尸体回到云川卫。卫所的长官和大同府的官员们喜极而泣。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祁威远周围,紧紧抓住祁威远的手嘘寒问暖,有的人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也难怪,万一祁千户出个什么意外,守军布防图真丢了,那他们之中官越大,脑袋掉的越快。 这件案子上达天听。正德皇帝吃喝玩乐是行家,别的事可能不过问,但大同的边防要事他却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大到军队驻防将帅任免,小到粮食储备战马采购,他都亲自批示毫不拖泥带水打折扣。这关乎国家命门的大同守军布防图,被鞑靼窃取的消息,若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怕是一不小心九族都要诛了。 “祁大人,您一路辛苦了,哎呀衣服上怎么这么多血,您哪里受伤了?愣着干什么,快传医官!祁大人快请坐。” 大同胡知府,在一众围观人员的最前面。 “医官就不必了,没受伤,这血是贼人的。这位哈桑小兄弟送在下回来一路辛苦,劳烦知府大人好生招待。” “犯人已经击毙,守军布防图也追回了,等在下稍作休息,明日再向各位大人汇报案情。” 众人听罢,心中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都与祁威远一同体会了一次大难不死的感觉。 胡知府慈眉善目的看着灰头土脸的哈桑说:“小公子辛苦啦!我差人带你下去用些吃的。来人,杀只羊羔好生招待。” 哈桑一听有羊肉吃,乐了。他看到祁威远对他点了点头,马上回了一句。 “谢知府大人。”然后就跟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要是吵着祁大人休息不好,小心掉脑袋!”胡知府马上道。众人闻言纷纷向胡知府和祁威远拜上一拜,散去了。 一时之间,大厅里就只剩三个人了。祁威远,胡知府,还有之前一直被大家堵在后排,话没说上一句,人没见着一面的——张睿。 第7章 张睿⑤ 此时的张睿,俨然是一副淡定的公子哥的样子。他模样俊俏手指修长,屁股坐着一个凳子脚搭着另一个凳子,嘴里嚼着一块吃食看着祁威远,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祁威远看着张睿那贵公子做派,又好气又好笑。正要说些什么,却不想三人中的另一个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磕头。 “请祁大人恕罪,祁大人恕罪啊。” “胡...胡大人这是何故啊,在下区区五品,胡大人您是四品大员。这样使不得使不得啊。”祁威远赶紧把胡知府扶了起来。 张睿也是一阵错愕,虽然动作没有变,但表情却更有趣了些。相处十多天了,还真没看出来这狗官居然能这么不要脸。 “不不不,祁大人查御案,乃是与钦差无异,下官跪您便是跪天子。”胡大人痛哭流涕的解释。祁威远哭笑不得。明明办的是镇抚司的案,硬是给这胡知府说成是钦差了。 张睿赶紧把嘴里嚼过的梅子吐了,添上一颗新的,继续看戏。 “此案虽是边军大案,但是胡大人并不涉及军务,大可不必如此惶恐的。”祁威远和颜悦色道。 “此案虽是军案,但我大同府也有管理不善的责任。是我等内务疏忽,才让蒙古贼人混进卫所的。 好在两位大人神通广大,用背默以往暗号的方法筛查才揪出细作十三人。至于这个出逃的细作,是下官及手下无能,没有及时抓获,以至于大人亲自涉险,才将守军布防图追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下官罪该万死! 大人勇擒逃犯,下官得知后即刻派官兵协同张大人去支援您,只是始终没能追上。大人受惊了!请大人恕罪!” 祁威远闻言道:“大漠茫茫无边,飞沙走石,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哪有那么容易大家都尽力了,我哪能怪罪你们? 您怎么又跪下了……大人快请起!胡大人言重了,祁某追人犯也是职责所在。大家同朝为官,您年长,如此以兄跪弟不合适,不要再跪了。”胡知府再次被祁威远搀扶站起,抹了把眼泪趁机凑上前去小声说。 “祁大人,皇上远在顺天,对大同边防甚为关心。如今您结案将归,若是皇上问起您,我们大同州府官员是渎职懈怠失了守军布防图,还是尽职尽责彻查细作,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我们全家老小的脑袋还能否吃上饭,全在祁大人身上了!” 祁威远这才明白,这件案子目前看来结果是好的,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哪些人要掉脑袋,哪些人要赏银子,就全看办案的人如何向上面回禀了。 这个胡知府不愧是老江湖,一下子就抓住了决定自己升官发财,还是回家种田的决定性人物。huαんua33 “胡大人,就下官到此办案所见,几位长官并没有太大的过失,即便追究起来也是轻责。大人不必慌张,下官回京之后一定如实禀报。”祁威远真心诚意的如实回答 “多谢祁大人,多谢祁大人。”胡知府在祁威远说话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看着他,从他的动作言辞和表达出的情绪来看,这位久经官场的胡知府已经判断出祁威远是那种耿直刚正一心为国家,大公无私的“工具人”。 和这种人打交道,如果生硬的用金钱、女人或者其它的东西来拉拢的话,往往会起到反效果。所以祁威远如此表态,他已经比较满足了。 “祁大人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铁面无私,下官今日得见十分钦佩!陛下有您这样的忠臣在身边,实在是国家之幸。 刚刚祁大人拿下官比做兄长,下官甚是感动。如果祁大人不嫌弃下官痴长几岁,不如你我今日结拜为义兄弟,日后定然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这招对于胡知府来说是一步有风险的棋,但是值得一试。一来如果成了,祁威远回去复命,再怎么样也不能说自己刚刚结拜的义兄坏话吧。 二来这祁大人虽然现在只是顺天一抓一大把的五品官,在锦衣卫里也不算实权派。 但如今立了大功,指不定哪天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到时候把自己闺女嫁给他做妾,这样一来既是义兄弟又是亲家,再让女儿多吹吹枕边风,那还不得多提携提携他这个老大哥加老丈人? “大人好意祁某心领了,只是咱们锦衣卫规矩大,这结义的事情断然不许,要是传出去了对胡大人也是不好。”祁威远也不傻,一下就感觉到这老狐狸尽想占他便宜。他军武出身,很讨厌这种到处结党营私的文官,一口就回绝了。 “对对对,镇抚司三禁十六规,是下官糊涂了。”胡知府赶紧说。 “那不知,祁大人可有什么事下官能帮忙,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到还真有一件事,请胡知府帮忙。” “祁大人请说” “请问大同府正德五年,是否裁撤过一个关外县制‘照马县’?”祁威远正色道。 “嗯...确有此事,当年那是一个马市。正德五年鞑靼小王子部犯边,数次劫掠此地,闹得民不聊生,生意也做不成了。 关外无险可守,为抵御入侵之敌,死了数千军民。后来我将情况上书皇上,兵部主张裁撤县制,让关外百姓迁进关内,得到了皇上的恩准。那里原本商业繁荣,百姓富足,可惜了啊!” 胡知府叹了口气,甚是惋惜,那地方曾经也是最容易捞钱的好地方啊。 “照马县当年的百姓,其实还有百余户没有迁进关内,胡知府可知?” “这...这不可能...或许是有几户人顽恋故土,但应该绝无百余户之多。祁大人从哪里听的小道消息啊?” “不是哪里的小道消息,我亲自去过了。照马县捕快伯柒,知府可曾听说过?他曾在宁夏做过边军骑兵小旗,其子伯生是现在他们百户人的头,他说他父亲年年多次书信州府,请求援助。” “这个人下官不知。”胡知府的声音迟疑了一下,简短的说。 “现在他们聚集在靠近五原郡南边的沙漠里。白天躲起来,只敢晚上去河边放牧。 我此次遭遇前来接应细作的蒙古骑兵,多亏了那孩子组织的义从相助,才能把这人抓住带回来,若果没有他们,这布防图是丢定了。”祁威远继续说。 “哦,关外竟然有如此义士!难得!一定要好好奖赏。”胡知府偷偷拭去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故作镇定。 “这些百姓,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蒙古马贼的苦,壮年男子为了护家都死的死,残的残。现在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在放哨警戒马匪。 祁某,希望胡知府尽快帮他们把家迁进关内,再找些好田地妥善安置,最好能让他们继续养马营生。” “这......”胡知府脸上犯难。“祁大人,若是想赏赐与他们钱银马匹,几百几千两,只要祁大人开口,下官就算砸锅卖铁,也在所不辞。 但是祁大人所说的是內迁一百多户关外人,那至少有三百多人,还要分田地,若是没有旨意的话,下官...可怎么办的到呢?” 一听胡大人这样说,祁威远有点着急了。 “胡大人,怎么能叫他们关外人呢?他们是正德五年没有迁进关内的照马县人!许多人还留着铭牌呢,大人如果不信,可以调出旧时照马县的户籍,一一对照。” “下官当然完全相信祁大人的话了,但是正德五年的內迁令,是州府奉朝廷的命令执行的限期令,一年之内拒绝內迁者,视为自愿脱籍。所以现如今,依照该令,他们已经算是关外人了。 如果我按照祁大人说的做,那在别人眼里,不就成了滥用职权,公然违反朝廷政令了吗?再若有闲人多嘴,参下官有和鞑靼暗通,私放境外势力入关之嫌,下官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你.......”祁威远被这胡知府说的虽心中不忿,但也哑口无言,一通气全憋在嗓子眼里好不难受! “要不这样,祁大人,您看多给他们些金银马匹布料粮食可否?胡某组织州官上书,为他们请赏,下官个人再加上一倍。” 祁威远抿着嘴,心中琢磨不定。他当然是希望能把伯生他们一百多户村民妥善安置到关内是最好的,但是眼下似乎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诚如胡大人所言,现在只有先多给些钱粮,再想别的办法给他们另谋出路了。心中思毕,他面上刚要答应,就听那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睿突然用阴阳怪气的声音道。 “若如此,不出一个月,照马县那一百多户人定被屠光。”张睿在大椅上的靠姿,此时已经变成了躺姿,他双腿翘的老高搭在扶手上闭目养神,说出去的话却如晴天霹雳。 “张大人何出此言啊!”胡知府吓了一跳。 “老祁,我问你,河套地有山有水,你说的那个小捕快一伙人为何要在沙漠安家?是不是为了躲避马匪?”张睿依然闭着眼睛,嘴里有点含糊不清的说着。 “是的,沙漠中方向难寻,马不可疾走,没有特别的寻路经验的人,万万不敢擅入。” “这就对了,他们还特别安排了一个小孩送你回来,连放牧都只敢晚上去,想必他们安家的地方极其隐蔽。在关外,没有官府、边军保护,藏匿踪迹是他们唯一的生存之道。 天子嘉奖是要昭告天下的,再加上,你们要送去的财物,应该不是小数,得派数十人押运。这样一来,全天下人都知道河套关外有人立了功,受了奖,刚刚得了大笔钱银,还有几十个押送人,知道这伙人的具体位置,而且亲眼看见了此地防御之薄弱。到那时候,怕是强盗多得能把沙丘给踩平了。” 胡知府闻言,一时间哑口无言。祁威远如梦初醒,惊出一身冷汗。若没有张睿,只怕自己要害死自己的恩人了! “还是张大人高见!是下官考虑不周全。那么不如下官上书朝廷,让朝廷下一道內迁的指令。他们新立大功,想来皇上一开心,格外开恩,也是有可能的。”胡知府赶忙又说。 “这奏书一去一回,至少要两个月,太慢了!通过这一案可知,蒙古鞑靼部显然对我朝边关防务渗透早有布局,几十人的间谍潜伏数月之久,只为窃取我边防守军布防图。 他们是在为犯我大明边境作准备,如此劳心,结果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他们一定会回来报复。如果大军掠边,照马县这一百多户人只怕也凶多吉少。”张睿又说。 “那可如何是好?”祁威远闻言急了。 “眼下若要救他们,只有明日立即派人帮他们內迁,这是唯一的办法。”张睿说 “下官刚刚也说了,这掉脑袋的事情,万万做不到啊!”胡知府面露难色,赔笑道。 忽然,张睿猛的睁开眼睛,刷的一下站起身来,提起绣春刀,“噌”的一声,抽刀而出,架在了胡知府脖子上。 “胡大人,你真的以为,自己聪明到连锦衣卫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张睿的杀气起的太快太急,连祁威远都被吓了一跳! 只见张睿双眼紧紧盯着被吓坏了的四品大员,表情冷酷的就像冰封了一般,一扫往日纨绔子弟的拉胯形象。 “张张百户,你你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本官?我有何罪?” “张睿你作甚?快把刀放下。”祁威远颤颤的说,公子哥前几天还和胡知府一道有说有笑的,去了烟花柳巷之地寻些美貌的异族女子玩乐,今天这是发什么神经啊。 张睿没管祁威远说什么,他把刀子紧紧握在手上,脸和胡知府越靠越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本官只问你一遍,到底知不知道伯柒这个人?他有没有给大同府写过求援信?” 张睿的身上,有种杀伐决断的危险气场,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不管不顾的狠辣角色。但胡知府脸皮也确实够厚,他在这种强压之下还并没有被吓的肝胆俱裂。 “没没有,张百户若是不信。大同府黄册库可查。” “好!本来胡大人只是应奏不奏,不作为依明律杖八十,现在成了欺君了!”张睿哈哈大笑继续说。 第8章 伯生② “照马县还余一百多户,在外未迁,你早就知道。当年你本该请奏朝廷,管与不管,也要看旨意,但你怕朝廷指责你办事不利,于是瞒报,现在谎称不知,是也不是?”张睿狠狠道。 “当然不是,本官并不知情。何来罪呼?你一个小小百户可有证据?若是没有,持刀挟持朝廷命官,又该当何罪?”胡知府冒着汗争辩。 “还不招认?一张纸入了你府,你当然是随手烧掉,怎么会查得出来!但你以为这就完了?我只需查云川卫至大同府的驿站记录,便知伯柒这些年寄给大同府书信几封,又是何人接收!到时候这接收之人若查实,确实是你府上,你胡知府作何解释?”张睿狠狠说道。 胡知府吓傻了,他哪里想得到,这种小到不能再小,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居然成了眼前这小子,摁住自己喉咙的把柄! 他为官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地方大员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收受贿赂、懒政、怠政如家常便饭。自己谨小慎微,也没有大把大把的捞过钱,不知比那些人好了多少倍。 而且自己多少也有过政绩,这点小事也算是个应奏不奏的罪?如果这也罚,那么全天下的官员都可以治罪了。 “就算是本官未奏关外百户人的事,也是小过而已。我任大同知府多年,立过不少功劳,朝廷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胡知府气急道。 “刚刚胡知府还聪明,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傻了呢?”张睿笑出声来,竟然“刷”的一声收刀入鞘,又变回那玩世不恭的态度,继续说。 “还不明白吗?你刚刚当着我的面抵赖,祁千户可是也看到了。我们锦衣卫可不吃三法司那一套。 锦衣卫南镇抚司办案,上达天听,北镇抚司昭狱,鞭斥魍魉。你究竟是未奏遗事的小过,还是草菅人命,欺君罔上的大罪,只看我们哥俩怎么说罢了。 你在朝中什么朋友救不了你。看你这般对抗锦衣卫,那只有请大人去昭狱走一趟了。” 锦衣卫的昭狱,那是进去了之后九死一生的地方,自开国以来,有多少忠臣烈士在里面冤死,又有多少奸臣逆子在里面凌迟,没有几个人出来过。 进了那地方之后结局如何,胡知府心里是有数的,把柄被这个阎王抓在了手里,他是彻底怂了。 “请...请二位,锦衣卫大人手下留情,下官知错了,知错了啊!”胡知府跪在地上忙磕头痛哭。他今天一天流的眼泪,怕是把下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你听好,明天派卫所士兵三百,车马骆驼各三十,去把照马县一百多户人接回来。然后找块好地方妥善安置,最好是能放牧的地方。这样一来,你的案子,咱哥俩看心情查办!”张睿拿了一串葡萄靠在椅子上慢慢吃了起来。 “这...这...”胡知府难受的要命。现在似乎向左是死,向右也是死。左死右死都得死。 “你傻啊,堂堂一个知府,屯田令还是可以自己发的啊,明天一大早让同知拟文书,就说即日起,大同边军拟屯田三千亩收流民百户耕作,然后录了照马县众人的名讳,再均分各县,让他们按流民报上来,不就得了嘛。”张睿幽幽的说。 胡知府闻言,快速思量着。小眼睛动的如豆子一般快。很快便说。 “此法面上虽然可行,但是,还是存在不小的风险。”如果所有人都乖乖听话,这个方法自然是没问题的。但上下要交代那么多官员,文的武的都有。要保证都听话不乱说,还是要费点周折。 “那就看胡大人是愿意蹲昭狱,还是愿意担点风险了。”张睿瞪他一眼,吓的胡知府赶忙又拜了起来。 “可办!可办!能为二位大人办事,下官情愿肝脑涂地。”去昭狱里九死一生,按照张百户的方法干,起码使唤的都是自己下属,依照自己多年来的经营,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胡知府不傻,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送走面前这两个阎王爷。 “早这么识时务,不就好了。你且去办吧,要快!”张睿笑道。 胡知府闻言赶紧一拜,小跑也似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着胡知府落荒而逃的样子,张睿哈哈大笑。 “你看给那狗官吓的!”张睿对祁威远说。 “我也吓的不轻。”祁威远喃喃道。“人家可是四品地方大员,你敢把刀架他脖子上。你怎么知道伯柒是不是的真的写了信寄给大同府?我就说了两句你就信了?” “老祁啊老祁,我才二十八你都三十七了,你锦衣卫都当了那么多年了,还真是痴长了我九岁。”张睿躺椅子上边吃边笑。 “行,你张公子聪明,我老祁智力平平,我承认还不行吗?你就别卖关子了。”祁威远无可奈何的笑着说。 “你说的没错!伯柒给大同府写信,不去细查,没办法确定是不是事实。” “是啊。” “所以并不是你说了我就信,而是胡知府本就知道照马县的事,也认识伯柒。” “他什么时候......”没等祁威远说完,张睿打断他。 “因为他说谎,大同府奉旨內迁照马县,几户入了关,关外还剩几户,八岁小孩都会的算数,他岂能不知?他竟说绝无可能有百户,最多只有几户而已,明摆着就是不想让你问他当奏不奏之罪。 你问他认不认识伯柒,他不正眼看你,紧张的一会摸下巴、一会挠胳膊,然后说不认识,说谎动作也太明显了。他知道伯柒,也知道关外有照马县百户人。所以你说的那些就自然是事实。” “啊?”祁威远啧啧称奇。 张睿这识人断真假的功夫,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这次来云川卫,让官兵背默以往暗号的主意,也是他出的。使用此法使得新混进来的冒名顶替的间谍,统统暴露无遗。 “要不要拜师和我学学啊?”张睿搭着祁威远的肩膀哈哈大笑。 “你就得意吧你。”祁威远也无奈的笑笑。他心里想着,这小子天天这么张狂,总有一天要找机会打击他。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笑了一会,笑完了,张睿看着祁威远,收起了笑脸。 “老祁,你怎么那么楞呢!大半夜的,就一个人猛追出去,守军布防图丢了就丢了呗,命重要还是那个布防图重要啊?我带了200多个官兵,在沙漠里追了你两天两夜,怎么也看不见人。这次真的觉得你回不来了,没想到你他娘命还是这么硬!” 张睿拍了一下祁威远的肩膀,衣服上立刻就炸出了一片灰。 “大同府是国家命门,这话不是你说的吗,那拼了命也要抢回来啊!”祁威远奇道。 “你死了,你妻女怎么办?傻不傻?”张睿说完伸了一个懒腰,有些困乏了。 “我为人父为人夫之前,是保卫大明的兵。怎么能先考虑小家而不顾大家呢?你们张家世代忠良,你爷爷不教你啊?”祁威远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数落张睿的机会,赶紧教训了起来。 “忠个屁。”张睿吊儿郎当的说。“歇了吧追风手,明天好好给我讲讲你这一路,有什么有趣的事。”张睿把头扭得嘎嘎响,提了刀准备回自己的客房洗漱睡觉了。 “行啊,明天带你见一个小孩,可生猛了,我的命都是他救的。”祁威远笑道 “谁啊。” “照马县扑快伯柒的儿子,伯生” 伯夫人 不知这浩浩荡荡的六百人队伍在沙漠和荒地上走了多久。队伍最前面,骑着乌马小满 的伯生,终于看到了云川卫的城门。 伯生咧开大嘴,笑了,古铜色的皮肤衬得他牙齿格外的白。他一摆马绳向后跑了几步,对着一台马车,喊道。 “娘,我看到云川卫的城门了,我们就快入关了!” 车前帘被掀起,里面竟是一位浓眉大眼,长睫毛,鼻梁高挑的异族女子。她头戴发饰,披着红色的花边头盖,着白色素衣长裙。 她的眼睛和伯生极像,眸子偏灰,又大又亮,皮肤白皙,有着让人看不出年龄的美貌。这便是伯生的母亲李萍兰了。 “好,娘好多年都没去过云川卫了。”她的声音完全没有异族的口音,话音轻细。“想来最后一次还是七年前,和你父亲带你一道去城里办年货。” “是啊,买了米、面、油、芝麻糕、猪肉馅、和比头还大的牛心。”伯生微笑着回忆着童年的过往,有些沉溺。 “娘,你说以前的好日子,是不是要回来了?” 此时的他,和那个时候的他,从外表和内心都已经完全判若两人了。这七年来,他一直过着忍饥挨饿、担惊受怕、刀口舔血的生活。 他已经从一个凡世的普通小孩,成长为地狱里走出来的少年。他的情绪平静如水,再大的生死,也不能激起波澜,再长的血刀,也吓不着他一分一毫。在他心中,只有保护族人这一个念头。 很快,他的族人将不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他的使命也似乎要结束了,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彷徨。 “过去的日子不会再回来了,你不该想这些虚无的事,这样只会让你变得脆弱。你父亲的在天之灵知道了,会很失望的。”李氏摇了摇头,严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是,母亲。”只需一秒钟,伯生重新变回了那个坚硬的自己,脸上平静如水。 “祁大人精忠报国,是一个和你爹一样光明磊落的人。他说过要教导你,今后你好好跟着他,听他的话,和他一样报效国家,这也是你爹的遗愿。”李氏眉眼之间露思夫之情,斩钉截铁的说。 “是” 可是母亲,孩儿已经不记得国家是什么样的,孩儿只想守护您和族里的兄弟姐妹。这些话伯生却只装在了心里。 母亲这些年,早已从一个整日与书画为伴的柔弱女子,成长为百户人的一族之长。 母亲从来没有对人谈及她的身世。她能读书写字,行医问诊。族里人说,母亲一定出身大富大贵人家,只有这样的人家,才会让女子读书学习,拥有这么多见识。 父亲在的时候,她教妇人女红,教大家读书识字讲忠君爱国的故事。父亲走了,母亲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她拿出孙子兵法,拿出父亲在世时设计的训练和预警战法,带领大家训练、生活、救治伤病之人。 母亲知道好多好多历史典故。她对伯生逐一说起唐宋两朝的忠臣烈士,说起大明英明神武的洪武、永乐皇帝,也说起了正统皇帝的土木堡、忠臣于谦和北京保卫战。 这些个故事让伯生从小就充满了对关内世界的向往和幻想。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就这样走着说着。这段最后的旅程,充满了欢喜、回忆和不舍。两人也都隐隐感觉到,未来的生活将会有很多的不同,有些许期待、喜悦,也有担忧。 一架架满载的马车,扬起大片的沙尘。将近六百人的队伍,充满了欢声笑语。男人大多骑着自己的马,女人三五一群,坐在车上叽叽喳喳的聊天。 对他们来说,能有一个稳定的生活和放牧的地方,不用整天担惊受怕,是他们向往已久的生活。 母子二人正聊着,队伍后面四骑追了上来。那正是村子里装备最好的四个大孩子。 “长母好。”四个孩子追过来,看到马车里的伯生母亲,都在马上恭恭敬敬的施礼。李氏看到他们也是心中欢喜,微笑着一颔首,算是回礼。 “伯生大哥,我们几个都想好了。以后入了关想和你一起去从军。”说话的是个蒙古族的大孩子蒙克,这个小兄弟身上奔腾着战斗的血液。他这么想伯生一点都不奇怪。 “当兵是随随便便都能当的吗?你们又不是军户。”伯生奇道。 “是哈桑说的。他前天送祁千户的时候问了。祁千户说,只要我们几个愿意,他可以推举我们去京营从军,京营的兵都是招募来的,只要有祁大人举荐,我们肯定没问题。 其他小兄弟,有意从军的话,可先去卫所学习,到了年龄,祁大人说,也可一一推荐。”蒙克激动的说。 “是的是的,祁千户还说,凭我们几个马战的本事入选三千营问题不大,说不定日后立下战功,还可以做军官呢!”连续两日来回奔波的哈桑此时依旧神采奕奕,也许是烤羊肉的功劳。 “你们几个要是真做了三千营的骑兵,那还不神气得上天了。”李氏看着这群孩子,终于展露出温柔的笑容。 第9章 伯生③ 三千营是曾经可以和蒙古骑兵对冲的精锐骑兵部队,哪家孩子去了,那可真是光宗耀祖的事。 京师三大营,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是大明帝国对外战争的核心力量,和散布全国的,靠军户征兵,半农半兵的卫所不同,三大营所招募的士兵,是实打实的职业军人,是帝国军队光荣的象征。 “行啊,祁大人真是有本事!到时候你们去了,一定要整装齐备,带甲骑马,回来让大家看看,三千营的骑兵那是有多么威风!”伯生开心的说。 “伯大哥你不和我们一起吗?”蒙克听他这么说,大为失望,热情消下去一半。 “我要先跟着祁大人,看看他会怎么安排。”伯生说。其实,对于当兵、建功立业什么的,他没有特别的热情。 之前的生活,每天都在紧张戒备之中面临生死考验。已经很久很久了,他没有思考过自己的将来。 “还想着和伯大哥一起呢,我们五个人刚好出一个伍长,大哥来当。” “这么想就志向太低了。我爹的马战法,你们都已经烂熟于心了,每个人都应该以什长的标准要求自己,以都尉为目标努力。 大家暂时分开,祁大人在京师当差,我在他身边,应该也在京师,说不定有机会可以和大家常聚聚。”伯生拍拍左右两侧小兄弟的背,让他们挺起身板来。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又被鼓舞了,气氛又热烈了起来。很快云川城门近在眼前了。 祁威远、张睿二人在城下恭候多时了。同行的有大同府的同知大人,云川卫的一个千户和几个衙役。 祁威远带甲修面英武不凡,飞鱼服上的金纹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绣春刀在侧,如鲜花的翠枝般摇曳。 他原本就是五军营参将,极重礼节荣誉,全甲出城迎接,是他对有救命之恩的照马县人最高的礼遇。 一旁的张睿就没那么大规矩了。他没带甲,仪容到是整洁的,骑着一匹槽马,明显要比祁威远的披甲战马小上一圈。似乎是等的倦了,张公子哈欠连天,人也是摇摇欲坠了。 眼见双方相距不足百丈,祁威远拍马相迎,同行纷纷赶上,张睿反应慢了一拍却也踹了槽马一脚,施施然去了。 小队来迎,大队即止。祁威远恭恭敬敬的一一拜过几个小兄弟,向前赶了两步,来到李氏马车前,李氏起帘出车相见。 今日一见,和前两天二人第一次相见大有不同。前两天,两人都是蓬头垢面,出了街,说是乞丐路人也信。 那天,他们只有寥寥数语交流,祁威远抓紧时间,睡了一个时辰,就匆匆告别了,彼此都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而这一次,祁威远骑马带甲英武不凡,李氏也整理了妆容,穿戴崭新,显露出了原本光洁靓丽的容貌。 这一照面,两人都有些恍惚。祁威远被李氏的气质和容貌折服,而李氏在祁威远的身上仿佛看到了丈夫伯柒的影子。 两人呆了一小会,祁威远施礼,李氏还礼。 一通寒暄过后,大同府的同知,代表大同官府,赞扬了照马县遗留民忠君爱国的表现,当众宣读了屯田官文,并告知大家即将前往安家的具体地址和各项优惠待遇。 与会人员听完后相继表示感谢,高度赞扬官府的主观能动性,并表示今后从军报效国家。随后屯田大军入城,云川卫请客吃饭。 伯生 几天之后,在大同府,一场特殊的公务员卸任仪式开始了。 府堂之上,胡知府正襟危坐,左同知,右通判,三人领导班子齐聚。祁威远、张睿旁听。堂下李氏等十几个照马县百姓列席。府外还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传~~~照马县捕快伯生。”胡大人废话不多说一拍惊堂木,直奔主题。 “传捕快伯生!传捕快伯生~传伯生。”堂下衙役高声传话。话音未落,着旧衙役服的伯生和两个小伙伴抱着一大推东西,快步上堂。 “照马县吏伯生,拜见知府大人。”伯生三人将东西放在一旁跪地叩头。 “照马县吏,今日有何事向本官上奏啊?”胡大人问。 伯生叩头再拜,慢慢的,铿锵有力的说:“回知府大人,照马县已经于正德五年裁撤县制。 裁撤之前,照马县令王柏川大人命捕快伯柒、衙役刘山茶、衙役钱三留守在关外,继续保护百姓,直至內迁完成。 如今,照马县百姓均已内迁安置完毕,受命三人已经完成任务,因三人均因保护百姓与蒙古人作战而死。 属下依明律,继任父亲伯柒捕快之职,衙役刘山茶去世时未成家、衙役钱三留有遗孀秦氏和三岁孩子钱风。 属下代此三人向大同府复命!” 说完,伯生拿起一张陈旧的公文,双手呈起。衙役接过这张饱经岁月的泛黄的公文,送到通判手里,通判小心翼翼的展开黄纸,看到有照马县的红印,他向胡知府微微点头。 “念。”胡知府道。 通判一字一句念道:“山西大同府照马县令王柏川留任令:遵钦命,大同府內迁照马县百姓事宜,今诸吏事繁,恐乱。酌内迁事杂,为护关外秩序,特命照马县吏捕快伯柒、衙役刘山茶、衙役钱三,留任至內迁完成,待事毕,自回大同府复命。尔等谨记保关外百姓周全,不得有误。抄送至照马县衙捕快伯柒,衙役刘山茶,衙役钱三。正德五年腊月初八。” 谁也无法想象,这短短几十个字的背后,究竟是怎样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通判朗读时全场鸦雀无声,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同知、通判、文书、堂下旁听的众人,和两边持棍的衙役,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倾听这一纸七年前的文书。 当年的施令人和受命人都不会料到,这个任务,是如此艰巨。 这三个小吏,为了维护那一纸的承诺,均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而跪在地上的这位子承父职的好孩子,继续接过了那一纸的承诺,以命相博历经千辛万苦,加之上天的护佑,七年后终于完成了父辈们当年的使命。 这两代人不畏艰险,忠诚守望的执着,怎不叫人辛酸、动容。 “此三人亡故于何时?衙役刘山茶,可有其他家人?”胡知府开口问。 “回知府,家父伯柒亡故于正德十一年二月初七,刘山茶亡故于正德八年七月六日,钱三亡故于正德十年十月十二日,刘山茶还有一个妹妹嫁去朔州了。”伯生答到。 “同知速速对照户籍,文书算欠银。”胡知府命到。同知、文书得命后马上翻册起算。 大家没等很久,文书先开口道。 “回禀知府大人,欠发伯柒、伯生、刘山茶、钱三四人的俸禄,从正德五年十二月起算至亡故时。按大同府衙役最高俸额算,欠发伯柒白银六十五两整、欠发伯生十九两五分、刘山茶三十两四分、钱三五十两七分。”他刚说完,同知接着说。 “回禀知府大人,刘山茶确有一胞妹刘山芳,嫁于朔州城商户周北。” “速补四人欠俸,亡故三人每人加发抚恤金三十两。” “得令!” 除了刘山茶之外,其它人的俸禄当场兑现了。 伯生接过属于自己的小盒,他的双手颤抖不已。这不是钱多少的问题,而是这种来自大明政府官方对他和他父亲的身份认同,是少年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真的来到了。这一刻,他终于相信了父亲的话,大明没有抛弃他们。錵婲尐哾網 李氏施礼谢过知府后,接过伯柒的俸盒,一时间情绪难以自控,激动的掩面流泪。钱三的夫人秦氏也哭倒在地,三岁的钱风已经很懂事,拿着小手帕帮她擦拭眼泪。 “秦氏,待孩子大一些。就送到府内私塾公读,他长大了,想参加科举考试也可,想接父职在大同府做衙役也可。”胡知府说。 “谢知府大人施恩。”秦氏流着泪再拜,小钱风有模有样的学着母亲一同跪拜。 胡知府对着孩子微微一笑,随后看向伯生说道。 “伯生,你已经替三人完成复命。你子承父业忠君报国,朝廷定会另有赏赐。现在你有什么心愿也可说来本官听听。” “回知府大人,伯生已经完成父亲遗愿。想向您辞去捕快一职,在关内安家求学。”伯生说。 “小吏有高志,甚好。汝父在天之灵定甚慰之,准请。”知府微笑着点点头。 “再谢知府大人。”伯生再叩首。 他脱下父亲的衙役服,恭恭敬敬的叠好,将父亲的铭牌放在最上面,并高高捧起。衙役上前接过了这份沉甸甸的忠义。 衙门内外无不为之动容流泪,大家纷纷鼓起掌来。其中一人忽然发声: “此父子二人乃忠孝之士,当千古流传,好啊!”人群闻言无不同感,一时之间掌声叫喊声渐起,满堂喝彩,久久不歇。 “此父子当千古!” “我大明有此忠良,国家甚幸,黎民百姓甚幸啊!” 胡知府见百姓情绪热烈,并不打断。这对他而言不是坏事。 反正赏钱左右都要出,今天自己配合着演绎了这一出官有情吏有义的感情大戏,传扬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也是极有好处的。于是,他等着人声渐弱才响惊堂木。 “庶人伯生,你可还有其它请愿?” 伯生拿出八九本小册,捧在面前,恭敬的说:“此小册,涵盖正德五年十二月至今照马县屡次迁移,擒马匪,抗击蒙古人入侵抢劫之事,以及本县婚丧嫁娶之名录。” “数年间,照马县共生擒马匪21人,由于没有县令审判,也无法报送大理寺。照马县依明律自设族规,其中凡挥刀者不论是否伤人,是否已抢得财物,皆以抢劫犯定罪,一律处斩,共十八人。未挥刀及主动投降者三人,蒙眼流放。 另今年四月,草民带领义从斩杀蒙古马匪三人后,抓其子嗣二人,由于都只有十二三岁,不知该如何处理,遂暂时关押讨论。两日后,由于草民看管不严,此二人偷马逃走,恳请知府罚伯生玩忽职守之责。”伯生叩头。 衙役将这些册子收去,知府和同知、判官每人分了两三册一一翻阅。看了好一会。胡知府开口。 “你父子二人诸事记录详尽,依册接籍之事准请。只是这玩忽...职守...”胡知府面露难色,顾盼左右。“二位大人看怎么办啊。” “胡大人,此案依记录看,两小儿跟随父兄,其父兄抢劫,他二人并未参与,并不能定为罪犯。既然他二人不算罪犯,伯生小友就无玩忽职守之罪啊。”同知思考片刻先言。 “同知大人,蒙古十二三岁少年参与抢劫已是常事,其父兄带他们出来,也是为了培养他们劫财杀人之法。虽未拔刀,二人也是从犯。 此二人应当皆为罪犯,依明律,十岁以上犯罪皆应接受刑罚处置。伯生,本官说的是也不是?”通判随后又言,显然他审判经验更胜一筹。 “通判大人明鉴。”伯生叩首不起,等待责罚。 “既然如此,照马县吏伯生,你羁押疑犯不利至其脱逃。依明律有渎职之嫌,酌轻责。本该杖六十,但感念你父子二人尽职尽责保护百姓,可减其责罚。来人啊!” “在。” “当庭杖二十!”一道令牌应声落地。四个衙役步出,两个衙役压着伯生胳膊,另外两个抄起板子就开始打了。 旁观众人,看着胡知府威严,却没想到这真的要打要罚,都有些为伯生担心。说实话,这情况伯生自己不说,根本没人会知道。围观的百姓,都为他叹息。 张睿却笑嘻嘻,心里明白的很。这“渎职”胡知府能不罚当然不会罚。但庭杖却是伯生自己也希望挨的。 一来,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官府这个大家庭的温暖,今天赏罚都来一套挺好。 二来,他自己没有做好看管工作,心里也是愧疚的紧。胡老狐狸看懂了他的心思,对自己而言,赏罚分明,又是一个加分项。这一通,你情我愿,真是妙极妙极! 啪啪啪啪,二十板子很快打完了。衙役们早已经掌握了响而不疼,疼而不响,响而也疼等多种模式。对伯生自然也是面上看的用力,其实不伤人。 伯夫人和几个孩子想上前去搀扶伯生,伯生摆摆手,示意自己能起得来。 胡知府见行刑完毕,惊堂木再响。他站起身来扫视全场,双目中有光泽闪动。不卑不亢的讲出今天的结束语。 “古有忠臣文天祥有诗云‘天地有正气,于人曰浩然。’各位都是大明的臣子,无论为官、为民、为商、还是为兵将,只要身负浩然正气,精忠报国,无论身份如何,寰宇间化身紫微帝星的陛下,必将降福恩荫子孙。 大同府今日代陛下感念烈士,本官多有感慨。望诸位谨记此刻,教育子孙赤心事上,忧国如家!” 胡大人这番话说的政治正确、又符合气氛,表面上是说给大同府的官吏,实际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十分高水平,想来他好歹也是进士出身,今天的开卷考试他肯定也是准备良久了。 “谨遵知府大人教诲。”衙府内众官吏齐声应到。 “退堂!”随着最后一声惊堂木响起。伯生与照马县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在那之后,照马县人迁到朔州东北的黄河支流边,过上了半耕半牧的安宁生活。 只是在这九边之地,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张睿蹙着眉,望向大同府外的一片祥和,这一州一隅的安宁还能维持几时呢? 第10章 伯生④ 顺天城承载着,人们对于金钱和权利的一切幻想。 它是一座雄伟壮阔、繁华喧嚣的超大城市,也是一座充满了血腥与阴暗的权谋之城。 但是无论如何,对于一个连基本的生活安全都无法保障的关外少年来说,这里就是人间天堂。 这天一大早,天蒙蒙亮,窗外传来几声鸡叫,伯生立马就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 他还未从梦中清醒,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往窗外望去。繁华的太平街街道屋舍尽收眼底,一排排茂盛的树木,马上让他摆脱了尚处在黄沙中的梦境。 他穿好衣履,下楼活动了一下筋骨,先去马厩,和小满、丫丫打招呼,添草料,然后又去院里提了一桶水,劈了几块柴,就开始烧水洗漱了。 他和母亲来到顺天已经两个月了,很多事情都开始慢慢习惯,只是他们以前不养鸡狗这一类会叫的家禽,而且鸡鸣又和他们放哨的哨声有一两分相似,所以伯生会闻声必起,算是有些小烦恼。 这里的生活在他的感觉里,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没有强盗。 一切都是那么的方便。 食物、饲料、木材和水,只需有银子,伸手即来。满街都是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 街道上路人的表情和步态都平和且缓慢,气氛祥和,比起正德五年之前的照马县有过之而无不及。 水烧开后,母亲刚刚好起来了。伯生恭恭敬敬的问安,李氏见状似乎早已习惯,朝他点了一下头,径自打水洗漱去了。 “祁大人说,早上你不要总就只吃馒头。你在长身体,多吃点肉。”院子里,李氏边洗漱边说道。 这间宅子上下两层六间。厨房茅厕马厩齐备,还有一亩地大的院子。在顺天,是小户人家不错的居所了。李氏每天打理一下菜园喂喂马,有时,也会上街转转。 “是,母亲。” 伯生每天天不亮就要去祁威远家习武,来不及生火做饭,母亲和他都不喜请佣人。所以伯生早上总是路上买点吃食。 “娘,我出门了。”伯生收拾完毕之后,便要上路了。 “记得代我向两位夫人问好。” “好嘞。” 来到顺天安家之后,祁威远为报答伯生救命之恩,认李氏为义妹,伯生自然也成了他的外甥。 大同细作案,祁威远、张睿、伯生三人立下大功。正德皇帝龙颜大悦,晋升祁威远为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统管北镇抚司和昭狱,成了锦衣卫名副其实的实权派。 晋升张睿为五品千户,赐封伯生为忠勇校尉正七品。因为他年龄还小,暂时没有部门收编,因此也没有给他安排具体公务。 顺天街道上,人们不佩刀,都身着穿宽松舒适的衣物,缓缓步行。没有什么大事急事,大家都很少骑马。 伯生梳冠、着武服、佩腰刀。他穿戴精细好看,像个颇有教养的公子,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凌厉的如抓凶犯的捕头。 一开始大家都怕他,但久而久之。人们发现虽然从面相上看,这个少年有肃杀之气,但待人热诚,说话谦虚有礼貌。街坊有困难,他必是第一个赶到。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自打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就承担起了这条街义警的责任。 他武艺高强刀快马壮,来犯事者无一不被他揍的鼻青脸肿之后,便一把搂起来绑到马上带去顺天府。他在这里居住刚刚两个月,就抓了作奸犯科的贼匪六人,连顺天府尹都知道他了。 现在,连他家附近的房价都涨了,这样一个除暴安良的武官做邻居,老百姓们哪个能不喜欢呢? 伯生出门,正是街上店铺开张,早点叫卖的时候。店家见了他都认识,纷纷行礼道:“伯校尉早!” “您早,各位街坊早。”伯生还礼。 伯生沿街买了猪肉包子,拿在手里边吃边走边看着这个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早市,不由的不知是多少次感叹,生活在这里的人真幸福! 那些在朔州附近安家的族人们,此时又在做什么呢?他们过得好吗? 这次留在顺天的,除了自己一家,就是去京营从军的四个伙伴。开始几天大家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闲了骑马在附近转悠,吃着玩着好不快活! 而现在他们都进预备队训练去了,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伯生又是一个人了。 他倒不觉得孤单,但心中的牵挂的人还是不少。 不知不觉,伯生就来到了佥事府门口。他家离这里并不远,开始骑了几次马,后来索性也改走路了。 佥事府的大门每天在这个时候都为他半开着,他敲了两下,跨步进来,佣人见了他纷纷行礼,两位夫人也出来迎他。 “二位夫人早安,母亲让我也带她也向你们问安。前些日子家里置办各种东西,让二位夫人操心了!” “贤侄见外了,我们女人家本来天天就是操心这些琐事,能帮小姑子分担些事,是最好的了。回去告诉你母亲,后天我们去集市买些布料,帮你们做衣服,到时候差人去府上接她。”大夫人说。 “是。两位夫人,今天祁大人不在吗?”伯生没看到祁威远,忙问。 这两个月,一大清早,他和祁威远是雷打不动的要练上一轮武功的。祁威远性格耿直,是一位有成熟气质的职业军人,和伯生的父亲伯柒有些类似。 他将自己毕生所学的武艺,倾囊相授,对伯生关爱有加。伯生对他,也有了一种父亲般的亲近和依赖了。 “你舅舅他昨天又被皇上召见了,北镇抚司的人过来给我们带信,说你舅舅奉旨做事去了,估计得出去半月。”二夫人说道。 “那...伯生明白了。我径自去练武,还需得用府上器具,叨扰夫人小姐了。”听到有半个月都见不着祁威远了,伯生有些许失落。前几天,他还叮嘱自己,离武科殿试还有一年。虽然自己马上功夫已经浑然天成,但是马弓和步弓都是短板,要抓紧勤加练习。 祁威远自己就是武举人出身,深知这门考试的重要性。况且,当今圣上对武举重视有加,改以前六年一考为三年一考,还设宴款待殿试前三的勇士。 这位朱厚照皇帝最喜欢舞刀弄枪武艺高强之人,收各种能人做义子。他身边最宠信的两位大臣也是高手,其中一个就是祁威远的顶头上司,锦衣卫都指挥使钱宁。 钱宁虽然是一介太监,看上去有几分阴柔,但却是百步穿杨左右开弓的神射手,深得朱厚照喜爱;另一位就是东厂的督主江彬。 此人原本是一个边将,好勇斗狠身强体壮武艺高强,有吕布辕门射戟之能。他因只身挡在皇帝身前斗老虎而深得皇帝信任,被封宣府、大同、辽东、延绥四镇的统帅,权倾朝野。此二人的武艺虽都是独步天下,但也都是当朝臣子最痛恨的奸权之臣。 东厂、锦衣卫这两个特权机关直接上达天听,根本没有其它部门能够制约。自从钱宁和江彬控制了这两个特权机关,那可真是坏事做尽做绝。 冤假错案、栽赃陷害、敲诈勒索、迫害忠良如家常便饭。 大臣们畏惧两人权势,纷纷贿赂讨他们欢心,不要脸的甚至认祖归亲了,弄的朝堂之上乌烟瘴气。而皇帝陛下却对两人的恶劣行为不管不顾、纵容宽大,这更助长了两人的嚣张气焰。 “贤侄,不必客气。只是我们女人家不懂这些舞刀弄枪的事,也帮不上了。李伯,快去帮公子备练。”大夫人说。 伯生来到祁家专门练武的后院,先是打了一套祁威远教的达摩棍法,浑身的热气升腾了起来,经络也都舒展开了。然后又搭弓射箭,连射连中,箭头都聚集在标靶上红圈周围。 武举考试分兵器、摔跤、步弓、马弓四个项目。考生先进行步弓三轮,马弓三轮的射术测试,然后依照成绩分别进行摔跤和兵器决斗。 弓箭手需要强大的臂力才能保证精准。伯生才十六岁,进关之前,他箭术不错,但是力量还不够,和来参加武举的二十出头的成年武者比,还是差距很大。 这两个月,祁威远带他恶补箭术,同时也加强了营养。 但是一个顶级的弓箭手需要数年的训练才能功成,伯生还差很远huαんua33 祁威远很着急,伯生刚好赶上这次武举,如果这一次能考出好成绩,以后的仕途也将顺利一些。在他眼里,伯生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假以时日必当是保卫大明的最强之盾。 伯生自己却是动力不足,他初来到这个新的环境,还在适应着这一切。 他还没有建立起蓬勃的野心和报国的志向,他只是明白自己要变的足够强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我听说,你前天夜里又抓了一个飞贼。”伯生正练着,忽然,从花丛小径中走来一人。 只见她长发披肩,朱唇含笑,手拿一尺玉折扇,身穿白色束腰长衫,长衫上绣着清白的莲花。那修长的身姿和神态,像极了玉面公子。 她一回眸,人们便会惊叹她眸若秋水,肤白如雪。 这美人,上挑眉、碧波眼,鼻子又挺又直,像了祁威远。 “小姐早。”伯生放下弓,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 “弟弟早。”女子莞尔一笑,也像男儿般的拱手回礼。这便是祁威远的独生女儿祁凌霜了。她长伯生一岁,从小一个人在府里长大,这才有个弟弟,也是关怀的紧。 “回小姐,前天半夜,听到不远处邻居房上瓦动,发现是贼,顺便就抓了,让小姐见笑了。” 伯生长这么大,一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二来也没有和举止文雅身份如此高贵的女性交流过。所以每次凌霜叫他,他都不由得有些紧张,话里多了几分客气,凌霜听他这么说,噗嗤一下笑了。 “你是猫眼狗耳吗,半夜睡着了还能抓贼。没想到居然有比爹还爱管闲事的人。”凌霜边说边凑近了去捏伯生耳朵。伯生比凌霜高不了多少,凌霜的呼吸就打在他脖子上,心中慌乱。他不敢躲避,一时间竟也没弄明白,凌霜是责备他还是夸他。 “我...我在关外的时候,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去放牧的,昼伏夜出,早就习惯了。我们那时天天放哨,哪里有风吹草动都得注意,所以养成习惯了。 皇上既然封我为忠勇校尉,看到贼人,应该...也没有不管之理吧?”伯生僵在当场,脸红了一片。 “没说你不该抓,但你一个人半夜三更去抓,太危险了!别总觉得该自己上啊,顺天有巡夜的官兵、衙役,皇城根下还有守夜的锦衣卫,你只是个散官,不要总逞英雄。”凌霜一拍他的脑袋,劈手抢过他的弓,又从他身边的箭篓中抽出一支箭来搭了就射,噗的一下正中红心。 她开心的向伯生一挑眉,意思是瞧见没厉害吧? 伯生憨憨的笑了一下,心里想,这个小姐姐的美貌和英武,真像故事里的人儿啊!伯生再拜,回道: “小姐说的在理,夜里再见了贼人,当是该先寻官兵。” “这才是听话的好弟弟嘛。”她笑了笑,扔了弓,渡步到武器架边劈手抽出刀剑各一柄。把刀扔给伯生,然后,挽了一个凌厉的剑花,摆出如蓄势之虎的斗剑姿势道。 “来,陪姐姐打一架。”伯生接了刀,还没来得及说话,凌霜竟然已经合身扑上了。 凌霜这一招形意剑的鹰式,刺的又快又急,如猎鹰俯冲,没有一点犹豫和玩闹的意思。她自幼在武当山读书习武七年,是顺天小有名气的侠女。 坊间评她,静默能入禅意,含笑可留芳香,倚剑便为女侠。是不多见的奇女子。 两个小年轻一练就是一上午,打的都是浑身大汗淋漓。伯生口中气喘不止,豆大的汗珠不断的噙出来,汇集到下巴尖上滴在石板上。凌霜的武服大半已汗湿,裹着她圆润的胸脯一起一伏。但是即便如此,两人还在对练。 只见祁凌霜仗剑千变,腰身灵动如蛇,剑尖如疾风暴雨般攻向伯生,只听见“叮呤”“咣啷”一串打铁也似的声响,伯生刀立身前招架的快如闪电。 凌霜见此招不破又变,她收剑扬手作势上刺脖颈,伯生再防。 可这一刺刚到一半,她却矮身变招,宝剑向下猛挥,朝脚脖砍过去。这一变伯生被骗了一半,用刀挡是来不及了,他只得跳起闪避。 然而,凌霜挥出去的剑根本没收,而是直接弃了剑向前翻身。以头肩伏地为轴,向上奋力踢出一脚,正中伯生腹部。 伯生顿时被踢的五脏六腑像被雷劈了一般剧痛,飞出去两丈远远落地,还翻滚了一圈才停住。 她这一套挥踢二连技,充分发挥自己纤细柔韧的身体,动作快到伯生跳起来,脚都还没着地就中了招了。凌霜打挺起身,看着被自己踢进花坛里的伯生。高兴的露出爽朗的笑颜。 “怎么样,厉不厉害?”祁大小姐满身香汗,心里开心的像过年一样。 也顾不上自己一鼻子灰了,她走过去把伯生拉起,但伯生却捂着肚子坐起身来,半天也说不出话。这一脚可是不轻呢。 “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我下手太重了!” “没事的,缓一会儿就好了。小姐这..这招谁教你的?”伯生话都说不利索,胃里七荤八素不是滋味。 第11章 严嵩 “我自己想的呀,怎么样,厉害吧?”祁凌霜帮他顺了顺后背说。 伯生暗自惊叹,这位小姐姐武学天赋也太高了。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柔韧感,使她能做出许多常人所不能及的动作,照这么连下去假以时日在步战对决中自己未必是她的对手。 “小姐,你真是奇才。”伯生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感受。他从没见过这么飒爽凌厉的招式,也许普天之下只有祁大小姐独一位。 “你这榆木嘴什么时候也会奉承了?”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开心的很。“练剑的时候打败你还不算,过段时间我们再认真的来一场。” 伯生听她这么说只是苦笑,什么叫认真再来一场?伯生入关之前的每一次实战,不是对手死,就是自己死。 抱着杀死亦或是同归于尽的决绝去挥刀的,那是伯生所生活的世界。而祁大小姐的认真来一场,究竟是什么标准怎么认真,怎么来他完全搞不明白。 “你们两个从山坡上滚下来了?”正当两人互相行礼的时候。一个熟悉的玩世不恭的声音传来。伯生转头一看,居然是着飞鱼服的张睿来了。 “张大哥!好久不见了。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祁大人府上了?”伯生忙跑过来参拜,高兴的说。张睿有恩于照马县,待人真诚。入关之后,两人早就熟络起来了。 “老祁求我帮你补补箭术,我过来接你。”张睿上下打量着土头土脸的两个人,好奇的紧。伯生这小子总是有各种方法把自己搞脏,怎么连清白干净的凌霜也弄成这样了? “祁女侠看样子找着对手了,怎么你俩打的如此火热!都斗的在地上打滚了?”张睿说罢拿出怀中手帕递给她擦拭,脸上挂着调侃的笑容。 “张公子,稀客。”祁凌霜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张睿和祁威远搭班子也有两年了,祁凌霜自然也是相熟的。 张睿家门显赫,聪明绝顶,有一副外冷内热的侠义心肠,有他跟着父亲,祁凌霜也是放心了几分。 但是,他却有着凌霜绝对不能接受的缺点。张睿是烟花柳巷的常客,交了好几个青楼里的红粉知己。所以一开始建立的那些好感,一下就没多少了。 “张公子的手帕就不必弄脏,我这就进去洗漱。我弟弟还要拜托您府上教头多多指导了。”她瞄了一眼那绣着梅花的绸缎手帕,心想,指不定就是哪个柳菲菲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她可不想用。 “弟弟,你跟着张公子去吧。爹不在家,武举殿试临近,这里没人教得了你。英国公府上有最好的箭术教练,不要辜负他一片好心。”凌霜交代道。 “英国公府?”听到这几个字,伯生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张睿的张原来是英国公家的张?! “弟弟不知道?”凌霜奇道。 “没...没人告诉过我啊。”伯生一向淡定,此时却突然结结巴巴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跟故事里面的英雄之后,站在了一起。 严嵩 祁佥事带着北镇抚司的八个锦衣卫,一脚踹开了某大臣的家门。 “翰林院翰林严嵩接旨。”一进门,祁威远大吼一声。一大清早,这一家人正在吃早饭呢,突然一队锦衣卫闯进来了,个个都吓得慌了神儿。祁威远看到这家人没事,心里一颗大石头落地了。 一个长相端正的读书人放下碗筷,慌忙用手帕抹了嘴,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跪在祁威远面前,整理了一下衣冠,恭敬的磕头下拜道: “臣翰林院翰林严惟中接旨。”祁威远观他家徒四壁,衣着朴素。他命此人拾头,观这个六品翰林,年龄看上去和祁威远相仿模样俊朗。确认无误后,赶紧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翰林严嵩妄议朝政,诽谤重臣,有结党营私之嫌。特令北镇抚司缉查,钦此!”祁威远边说边四下张望着。 听到圣旨内容如此,严夫人抱着儿子嚎啕大哭,伤心欲绝。家丁也是长跪不起,泪流不止,嘴上喃喃道: “大人,我家老爷是好人啊!” 严嵩虽然面色惨白,却十分镇定。他抬起头来,看向祁威远,淡然的问。 “大人,圣旨呢?” “啊?哦,没圣旨,传的口谕。赶紧接旨谢恩,起来跟我们走。”祁威远传了这么多次旨意,还没人这样问过他,所以楞了一下。 “圣旨没有?那大人抓人可有刑科的驾帖?”严嵩一脸严肃盯着他问。 祁威远撇着嘴看着他,一脸不悦。一般这种情形,人们都是忙着哭闹,谁还想得起来要逮捕令看?今天居然碰上一个较真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叠从刑科撕来的空白的盖了章的驾帖,掏出小笔当着严嵩的面把他名字填上了。 “你要的驾帖,看完了快跟我们走。”祁威远说。 严嵩看着他将自己名字填上,人都傻了。驾帖应该由刑科主簿审批签发,眼前这个佥事怎么能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呢?那他不是想抓谁就抓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书生跪在地上惨然的摇头,脸上挂着苍白无奈的笑容。 “你一个人在那念叨什么啊,赶紧领旨谢恩!莫不是还要我们押着你走吗?”祁大人没空欣赏他的伤感,训斥道。 “阉人钱宁何需如此费心,迫害我这种小官还来个假传圣旨?我不接!要杀我,佥事大人直接拔刀便是了。我全家就这么几个人,我知道锦衣卫断然不会放过我妻儿,只求留黄伯一命,他只是一个下人大字不识一个,家里还有八十老母,他...” “全部都带走!”祁威远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两侧锦衣卫马上出动,拔刀上前,去擒他家人,祁威远一把揪住严嵩衣领想要拖他走,哪知这书生虽然文弱,却开始奋力反抗,一股子悲愤之情喷涌,高声大喊。錵婲尐哾網 “钱宁、江彬。奸臣贼子!坏我朝纲、乱我宗法、杀我忠臣。我辈就当死谏到底!死谏到底!”由于他以死相抗,祁威远把他衣服都扯烂了。这严嵩大半条胳膊和胸膛都露到外面,仍然高声呼号。 “阉人钱狗,贼子江彬。你们尽管命人来害我,我严嵩敢上书弹劾,就不怕你们的刀子!应该怕的是你们!你们怕我辈的笔墨!怕我辈的忠义!所以才要杀我害我!你们休想得逞!休想得逞!古往今来儒生何曾惧言过,始皇帝焚书坑儒都没有堵住悠悠之口,你们俩个又算什么东西!我......”骂着骂着,严嵩的嘴巴就被人堵上了,锦衣卫连拖带拽,将他们一家弄上了马车,迅速离开。 锦衣卫的马车马不停蹄的向南驶去,祁大人和严嵩一家三口挤在车内,其他人骑马随行。原本车里挤了五个人,超载了,他们几个,人挨人坐着极为拥挤乘坐体验很差。祁威远索性等到出了城给了下人黄伯一锭银子,然后一脚踹下了车,让他自回山东老家,三年内不得入京。然后招呼剩下的三个过来一个同坐。 严嵩一家人无人敢和祁威远同坐。他们三个抱做一团,同仇敌忾的盯着这个“恶魔”。 “老爷,我们不是去昭狱吗,为什么现在车行的越来越偏远?”夫人欧阳氏从窗户缝往外撇了一眼,怯生生的问严嵩。其实她想多了,昭狱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必须是达官显贵才有资格,严家去顶多是蹲北镇抚司的普通牢房罢了。 “夫人莫怕,他们要杀便杀,为夫此生得娶你一人足矣。只怕钱狗根本就没想让我们活过今天。这是带我们去荒山野岭,杀了好埋。”书生搂紧了自己的妻子,盯着祁威远,语气中充满了仇恨。祁威远好像没听见,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 “爹,我觉得祁大人应该不会杀我们。”十岁的小孩讲话了。 “庆儿不要怕,死也没有什么。你是忠良之后,死后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去西方极乐。”严嵩以为他怕,将他搂得更紧了。 “爹,如果祁大人是冷酷杀手,就不会放过黄伯了。他放黄伯走,然后把我们杀了。那不是多一个证人,落下口实吗?”小孩发问。 “这……”严嵩好像突然被孩子的话点醒,他的心里也疑惑了起来。 祁威远听到这激灵小孩此言,一抬眉终于有了反应,他看向那孩子,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严世蕃。”小孩子乖巧的回答。 祁威远指着小孩,看向严嵩,一挑眉毛,说道:“孩子比你聪明,有福气。” 严嵩彻底懵了,结结巴巴的问:“大人您真的…不杀我们?那带我们跑这么远何意啊?” 祁威远又开始关注风景了,头也不回,淡淡的说:“送你去南京就任。” 严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妄议朝政逮捕我吗,怎么又南京就任了?就什么职啊?是升职还是降职?”夫人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闭嘴,她已经看到祁大人面露不悦了。严大人再这么聒噪,对方恐怕要拔刀了。现在命保住就不错了,还是别管那么多为好。 车又行了一段,一车人相顾无语。祁威远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严嵩,还是觉得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最危险的地段应该已经过去了,于是,便和严嵩慢慢攀谈了起来。 “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祁威远说。 “特别之处?并…并没有啊?”严嵩摸摸自己的脸和身体,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而已。 “那你除了上奏折,弹劾钱都指挥使和江督主之外,你还干了什么?” “没…没干什么。”严嵩摇摇头。 “我爹还写了诗文针砭时弊,在京城流传甚广呢。”严世蕃得意的说。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递给祁威远,祁威远刚伸手要去接,被严嵩一把抢去,警惕的看着祁威远。 祁威远不耐烦的瞪着他,伸手索要。 “爹,这诗文传的到处都是。祁大人早晚都会知道的。况且,他不像要害我们的样子,没事的。”孩子又说了。 严嵩想想,觉得也对,于是把宣纸给了去。 祁威远摊开一看,心中叹道:好俊的字!笔力雄奇博大、方圆浑阔! 他虽然不是文官,但也略懂书法,这么好看的字,也只有偶尔在富贵人家看到的王羲之、李后主、宋微宗的真迹,可与之媲美。 再看这满篇打油诗,祁威远差点憋不住笑。他要是钱宁、江彬,只怕也想掐死这个人。尤其是这一句“日月江山兵马乱,只因钱酒难安宁”,一句诗,骂了两个人。 这诗若真在大街小巷传开了,江钱二人怕不是要气的吐血? “你这样得罪两位大人,不知道会连累家人掉脑袋吗?”祁威远摇摇头。这人自己不要命就算了,还连累家人孩子,不聪明。 严嵩摇摇头,严肃的说:“大家若破,在下的小家又如何能安?钱宁滥用权势,指使锦衣卫残害忠良赵少卿、评事沈广大。江彬在京城欺男霸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手下东厂栽赃陷害反对他的官员,顺天府和刑部都不敢管。我乃一届书生,只能口诛笔伐,若如祁大人那样能拔刀,早就舍命为国杀贼了!” 祁威远观他满腔悲愤,不似虚言。当他听到“大家破小家何安”这一句,苦笑了一下。自己冒死出关追布防图时,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张睿问自己傻不傻,他也是这样说的。渐渐地,他开始相信,这个人是一个难得的好官,也明白了指使执行这次任务的人的用心。 突然一下,马车的车夫勒马停车。 “何人挡路!找死吗?不知道这是锦衣卫的车?”马车外,祁威远手下唐总旗大喊。 “趴下,别动!别出声!”祁威远小声咐嘱车内三人。 “怎么回事?”祁威远跳下马车,横刀挡在车前。只见马车前面有五个蒙面人,说话之间,四面八方竟然又围上来十几个黑衣人,随行的锦衣卫们也纷纷搭弓拔刀,把马车团团护住。 第12章 严嵩② “诸位好汉是看花眼了吧!劫道都劫到锦衣卫头上来了!干完这一票,是不是准备当皇上?” 众锦衣卫一阵哄笑,喊着,“有种就来试试!”他们都是多年随祁威远出生入死的手下,武功在北镇抚司都排得上名号。 一个黑衣人走上前来,看了看祁威远,一招手让大家放下兵刃,然后说。 “我当是谁呢,没想到竟然是祁佥事,失敬失敬!”他拉下口罩笑着抱拳赔礼。祁威远定睛一看,这个人竟然是钱宁的干儿子,锦衣卫千户钱杰。 祁威远放下刀拱手回礼,却没有命令自己兄弟收刀。 “原来是钱千户,是自家兄弟,误会了!北镇抚司在执行公务,请南镇的兄弟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吧。”祁威远当然知道这帮人没准备干什么好事,恐怕事情不简单,现在只能先见机行事。 “耽误祁佥事办事,实在是下官的错,请大人稍安勿躁,下官也有公务和佥事通报一声。”这个钱杰嘴上虽然十分恭敬,但却扬着一副你算老几,我爸爸是钱宁的笑容,让祁威远非常不爽。 “千户有事快说吧。” “不知佥事车里是不是带着翰林院翰林严嵩一家?”錵婲尐哾網 “这关千户何事?” “请问佥事押了他们不关去镇抚司,这是要跑去哪啊?” “这是公务,不便向千户透露,请千户命南镇兄弟们速速让开。”祁威远不耐烦的道。 “佥事恕属下不能从命”钱杰又一拜。笑着继续说“因为属下也是奉命办事,奉都指挥使大人的命令速押严嵩一家去昭狱审讯,请佥事大人交割人犯。”钱杰掏出一份带印的文书双手递于祁威远. 祁威远上前拿了,扫过一眼还他,笑了,然后说: “昭狱正是在下管辖,这人犯岂有劳烦南镇兄弟们押送之理啊?你速速回去禀告指挥使大人,就说祁某已经收到人犯就是。”说罢,掏出小薄就要给钱杰写个收条。 “可是祁大人,下官看您这马车离昭狱怎么越跑越远,奇怪的紧。莫不是大人想私放朝廷钦犯?”钱杰在这番文斗中逐渐丧失了耐心。他一挥手,二十几个黑衣锦衣卫纷纷拔刀。 “祁大人,这人还是速速交割给下官为好,您说呢?”气氛在此时紧张到了极点,难道真的要同室操戈了吗? 祁威远长叹了一口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拿出那个有人嘱托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拿出的东西,局面恐怕无法控制了。他只好掏出一样东西来,高高举起。 钱杰等人只见祁威远手中闪出一道金光,那是一块御赐金牌。黑衣人一见,吓的统统弃刀跪地,高呼“吾皇万岁”。 “让开。”祁威远说道。 “属下遵命,属下多有得罪,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狗东西!快给祁大人让开,快快快!”几个黑衣人连滚带爬的给祁威远他们让了道。 祁威远二话不说,上了马车就喊。“走!”不需半刻,马车就飞驰而去。 钱杰一帮人看着远去的马车,气的一刀砍向旁边的树,把树砍出了碗口大的疤。 他口中喃喃道。“奇怪,皇上怎么就管了这事呢?” 马车狂奔了三里地,慢慢停下来了。祁威远愁眉苦脸的看着这家人,只是叹气,不说话,茫然的思索着什么。 “祁大人,怎么停了?快走吧!我观那钱杰不善,要是追上来可就麻烦了。”严嵩有些慌,他一边往后看一边催。 “不能去南京了。”祁威远叹道。 “为什么?” “现在我们后面跟了尾巴。钱指挥使必不会只派这一路人拦你,只怕是恨你入骨了。就算把你们护送到南京,他一样可以取你一家人性命。” “您不是亮了御赐金牌吗?既然皇上要救我,他们还敢杀我?”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在昭狱杀你,难道还不敢扮个强盗劫匪杀你吗?我们一走,你性命难保。” “这可如何是好啊?!”严嵩呆了,他一屁股坐在车里,喃喃的说。 祁威远停在原地思索良久,不得其法,末了,一锤门板,咬牙大喊:“调头回京城!”然后,回头对严嵩说:“只好带你去找那个人了。” 天色渐晚,入了城的祁威远一行人更加紧张了。为了防止目的地被影子猜出来提前设伏,他们已经在西城门附近兜了三四圈了,好在传令的兄弟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 还没等人家喘口气,唐总旗就急着问。“没被跟着吧,那个人他怎么说?” 通传周兄弟了呛一声,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说:“嗨,咱们甭打哑谜了,首辅大人说了。大家甭绕了,直接将人送去家里就得了。” 祁威远一听,长出了一口气:“速去拜会首辅大人。”他拍拍马车向外面喊道。 “你们要把我带到首辅杨廷和杨大人家里?”严嵩惊喜交加。 “嗯。”在此之前,为了保护这位真正在暗中力保严嵩的首辅大人,祁威远对他只字不提,因为这厮只是一个六品愣头青翰林,虽有些才华但暂时还没什么用,哪怕实在不行放弃了他,也绝不能让别人从他口中撬出首辅大人。 杨大人可是朝中的支柱,百官之首,百姓的救星啊,如果他被奸人所害,那大明必将暗无天日他可不能有事。 “庆儿,你快看看爹仪容整洁吗。啊!我这衣服破成这样可怎么办啊。祁大人你这里有备用的衣服换吗?”严嵩浑身血液沸腾了起来。 杨廷和四岁知音律,七岁每日读书数卷,十二岁中举人,十九岁进士及第,是名副其实的天俊之才。 是天底下所有有志入朝为官读书人的偶像,更难得的是,他是内阁首辅兼正德皇帝的老师,当朝的一品太傅。他博学弘毅、为官清正、关心民间疾苦,当是于贤臣三杨之后与之齐名的第四杨! “你吵吵什么!喊那么大声想害死首辅大人吗?为了保你,他亲自去面见皇上,差我救你性命。现在,又不惜暴露自己,接你入府躲藏。你能不能以后长点心,不要再给他老人家找麻烦了?” 祁威远气的不行,这个惹祸上身的人读书人,和一般读书人看起来没有太大差别,为什么杨大人和皇上这么看重他。 执行这次任务前,杨廷和当面向他交代,请他想尽一切办法保严嵩性命。他自认没有杨廷和那样的睿智,只能相信他相信的人。 所以为保护严嵩,无奈之下,他掏出金牌暴露了皇上。既然首辅大人愿意花这么大的代价保住这个人,那么严嵩一定是大明非常重要的人,自己同样要舍命守护。 严嵩听了祁威远一顿训斥,木木的坐下,低着头自责了一阵,末了,居然落泪了。几个时辰之前,锦衣卫的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也不曾哭过。 他喃喃的说道:“两个月前,我来到京城。那天,杨大人来翰林院做客。我碰巧路过,杨大人叫我过去,说,你就是严嵩吧,我看了你的折子,写的很好!你一定要继续勉励自己。就这一句话,我和首辅大人就说过这一句话,是我对不起杨大人。” 说罢居然呜呜哭了起来。 “爹,祁大人也为了我们一家,不惜得罪了钱宁,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能辜负了他们。”严世蕃补充道。 听到儿子这么说,严嵩心里更加愧疚了,拉着祁威远的手哭着说:“对不起,祁大人。我还骂您是钱宁的狗,您是好人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自己以后多加小心,不要得罪这些人就是了。”祁威远赶紧把他摁在位子上安慰道。但严嵩却越哭越伤心。 “不许哭了!”祁威远大喝一声,严大人总算是收了声。 车驾很快来到了杨廷和府,车没停稳车门就打开了,严嵩一家像丢行了李一样飞出车外落到杨府守卫的怀里,随后一声响亮的马鞭锦衣卫启动发车,迅速离开现场。 速度之快堪比今天f1换胎。祁威远深知自己这衙门名声不太好,生怕在首辅大人家停久了叫人嚼舌根害了人家的声誉。 “对了,杨大人交代没有,他怎么才能救严嵩一家人性命?”发了车祁威远才想起来关心这个问题问传令的周兄弟。 “啊?说啦。人说今儿就让他丫在府上避一避。明儿一早詹士府派兵送他丫去冀王府教世子读书。杨大人在这段时间上书参他妄议朝政,过几个月调他丫到中书省,降职为七品中书舍人给皇上写圣旨,他说这个职位官不大,但会在皇上面前一直晃悠着,他字写得好内阁大臣和皇上看习惯了换个人准能察觉到。这样的人要杀就太显眼了。” 祁威远笑了一下摇摇头,心里想。聪明人惹不得啊。 如意 顺天府入夜 京城的玉凤坊,街道灯火通明,游人密布热闹非凡。街道旁的河流中,大大小小别致的花船,透着幽幽的烛光,船上之人美音如铃的弹唱着,婉如隔世的仙女。 船上时而飘出两三清音,幽静的摄人心魂。船边出现一个袅娜的女子身影,将莲花烛灯,一盏一盏的,放入水中成串,造出一方美景。 这些花船上的书寓姑娘都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女子,船中的客人,不是天下最富才情的文人雅士,便是位高权重的达官显贵。 如果谁能同她们在船中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对于不少男人来说,死了也值。 街道另一侧的亭台阁楼上挂满了招揽客人的五颜六色的绫布,牌匾的一旁还刻有文人雅士在此楼做的诗句。 阁楼上,姑娘们三五成群,轻松惬意的倚靠在围栏上谈笑掩面,那种自在雅致的风情,令人神往,不禁让人想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有趣的事。 在伯生看来,他们个个都是貌若天仙,口吐蜜音的可人儿。 这些姑娘自顾自的展示自己的美貌和妩媚,好像行人和他们没有关系一般,其实她们都已经是识人辨物的高手了,比起绝大部分自诩聪明的读书人,这些姑娘洞察人心,隐藏心思的功夫要高深许多。他们只有见了自己喜欢,身份高贵多金的公子,才会主动出击,在楼上投以信物相邀。 伯生看着翠云楼上的一个青衣姑娘,有些痴了。那姑娘年纪不大,生的水灵白净,长长的睫毛随着飘零的眼神呼扇呼扇的若有所思,面上似有一丝忧容,让人怜惜。她头上玉钗一支,又补了三颗硕大的珍珠钗收住了一侧的发丝,伯生觉得尤其的好看。她倚在楼阁的一角,不聊天、不吃食也不品茶。 那姑娘没看见伯生,但她身边不远处的红衣女子见着了。她见过的男人多了一眼看去,便知伯生这眼神是有意。 再观其人,身着上好面料的游服,尺寸合适似是定做,腰挂精致长刀。五官端正,肤色略深,身形步态俊朗利落。 是位军官,她马上得出结论。 但是,他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这般年纪,怎会是由军功得来的军官呢?这小爷定是一个家教森严,不谙情事的军爵! 她大喜过望,这等公子若是专情于谁,定是不吝掷金,可是转眼看去,她那不食人间烟火也似的小姐妹还在自顾自的走神呢。 她赶紧凑了过去,以扇遮面轻喊道:“如意。” 青衣女子这才被惊醒,她“啊”了一声,看向姐妹。红衣女子对她向下使了一个眼色,脸上满是着急。 如意这才看到楼下立身胯刀的痴痴望着自己的伯生,两个人四目相对,如清泉撞梦马,双双生出一份迟疑的红晕。伯生慌忙避开眼睛,木了一阵向楼上的姑娘拱手一礼,为自己目光唐突而致歉。 如意楞了片刻,见伯生施礼莞尔一笑,表示并不在意。眼见伯生施完礼转身要走,红衣女子似乎很替好友着急,她一把扯下如意腰间的香囊,奋力朝着伯生扔去。 “你再不开张,等着妈妈卖你去清水店吗?”她口中的清水店,便是街尾下等的妓院了,那里可没有这么风雅礼貌的顾客了,有的只是市井小民、穷书生、和商贩,他们可不和你谈什么风花雪月,只想扒你的衣服。 第13章 伯生⑤ 伯生头已经转了过去,耳边一动,听到风声,右手回身一接,手上不偏不倚的多了一个软软的香包。 伯生疑惑的抬头看去,楼上两位女子正朝他微笑招手。他更是不解,于是转身去找同行的两位,他们已经在河边,对着花船评头论足了好一会儿。 “张大哥,黄公子。楼上有个姑娘拿东西掷我,我怕她有歹意,我们还是速速离开吧!”伯生疑惑而警惕的说。 “姑娘拿东西掷你?”他们聊得正欢,一听他说,都转头看向他。 “你们看。”伯生把荷包在手上摊开。张、黄二人凑近了一看,只觉得这包香气扑鼻,上面绣了五个字“翠云楼,如意”,二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黄公子笑的人仰马翻,拉着张睿边笑边说:“张公子诚不欺我,伯生兄弟当真是纯情的很。”张睿冲他摆摆手,表示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这是人家姑娘看上你了,邀你上去呢。”张睿对伯生说。 “什...什么?我...我去不得,我还在执行公务呢。”伯生震惊。 黄公子闻言又是一阵大笑。下午张睿让他拟的那道兵部的文书他带出来了,上面命伯生今夜同张睿一道巡视玉风坊,这小校尉居然当真了。 “去得去得,我们进那翠云楼巡视也是工作。更何况这是人家姑娘的香囊,现在你捡了,难道不上去还了别人?”张睿笑道。伯生闻言觉得有理,但又想自己正在巡视安保,似有不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黄公子,我们走了一路,不如上去歇息歇息,喝点酒,您意下如何?”张睿又问身边人。 “要的要的,我说了今日与民同乐与民同乐!”姓黄的公子看上去开心极了,就像马上要进行冒险一般兴奋。 他生的眉正、面朗、身段高挑,年龄和张睿相似。只见张睿对他似如朋友又十分恭敬。 “那么我们走,伯生校尉。你速去讯问那姑娘是否对我们有歹意。”张睿说罢,抱着伯生的肩膀向翠云楼走去,黄公子也大笑同行。 三位公子一起进了翠云楼。老鸨迎上来,看到伯生手上的香囊,那是笑的喜出望外。 张睿没等她说完一套术语,便趁黄公子四下张望之际,将她拉到一边,亮出了自己锦衣卫千户的牌子,又从怀里掏出一锭价值五十两金子塞与她手,交代道,好好伺候就无事,黄公子高兴还有赏。 老鸨面色如过山车一般,先喜后惊又转喜。这客人花钱好大方!锦衣卫就锦衣卫呗,只要不抓人,有谁不喜欢钱呢? 她赶紧热络着招呼客人二楼就坐,一票花花绿绿的姑娘们便轮流上前请安。二人风度翩翩、眉目俊朗,姑娘们自然是喜欢的要争破头了。 他们俩挑了几个长得俊、身段好又知书达理的姑娘陪着把酒言欢。 伯生认认真真的巡视了一楼四周,确认了没啥安全隐患之后,才追上楼去。他见张睿二人已经花天酒地的玩了起来了,也不扰,径自走到一边的围栏边立着。 然而当他向右不经意的一瞥时,却见着那一红一青两个女子,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轻笑。他顿时觉得手足无措,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 伯生对着二位姑娘一拱手,对青衣姑娘说:“这香囊是姑娘的吧,还你。”随即便将香囊递了过去。 “多谢公子。”如意姑娘一扫之前迷离的状态,露出了职业的微笑。望了伯生一眼,扭着柳树一般的细腰,有意的靠近伯生,拿回自己香囊的时候轻轻的碰到了他的手。“小女子如意,这是我姐妹昭儿,敢问公子是哪家的少爷?” “在下姓伯,单名一个生字。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住太平街的一个校尉而已。”伯生双目不敢久视,对他来说,这两个女子太过美貌了。 “嚯,公子年纪青青官可不小,上过战场吗?”昭儿胆子在姐妹中是挺大的,一听伯生说是个七品的武官,不由得好奇了起来。通常来的武官都是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半文盲,最喜欢吹嘘他们的战功,从没见过他这么年轻有礼的。 “战场是没有上过,只是杀过一些鞑靼马匪。”伯生实言相告。 “鞑靼马匪?你是边将吗?”如意奇道。在这京城的武官,顶多剿些山匪吹嘘。听传闻鞑靼马匪骁勇善战,与大明士兵交战,常常一能敌五,很少有人敢吹牛说自己杀过蒙古人。 这话若是寻常客人说了,她断然是一笑了之,但眼前这个少年,单纯而腼腆,应该是头一次来到这烟花柳巷之地,不禁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在下不是边将,家父本是关外小吏去世之后,在下承继家父之职又碰巧立了些功。皇恩浩荡,才封的校尉。”伯生拱手,一五一十的认真讲解自己官职的来历。 如意昭儿暗自乍舌,他说的这般奇妙的身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蒙古马贼是长什么样的?是传说中的那样,身高八尺利牙长爪吗?”昭儿又问。近年间常闻有边患,传说蒙古人杀人如麻、凶残无比,用杀死的敌人头盖骨当碗,俘获男人女人带回去为奴,随淫虐。 这些言语吓坏了久居京城的老百姓,但谁都没真正见过蒙古人长什么样,久而久之,以讹传讹,就传成了某种妖怪般模样。 伯生想了想,认认真真的回答:“大都长得比我们高大些,模样除了不剃胡子不束冠之外,和关内人也没什么不同。他们马上功夫非常厉害,能骑擅射能用刀,但步战没有章法,空有蛮力。若双方都失了兵器,他们摔跤擒拿却又非常厉害。总而言之,是蛮难对付的。” 如意、昭儿听罢,楞了两秒,突然掩了面各自咯咯笑了起来。伯生一阵错愕,他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不管说什么,别人都爱笑。 “公子讨厌,编起谎来逗我们小姐妹,还说的如此真切,妾身差点都信了呢。”昭儿边笑边轻推他一把。看他模样,应该会几分武艺,但这身板比那些魁梧军爷还是差了不少。在她们看来,伯生根本就不可能杀死,已经在人们口中妖魔化的蒙古兵。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伯生一本正经的解释。两个姑娘看他认真的模样,又被逗的一阵咯咯的笑。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昭儿咽下口水,清清嗓子切入正题。 “公子你在下面远远见了我妹妹如意,现在靠近了,你看她如何?”她把如意推近了些,问道。如意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起一些红晕。她侧过头,向伯生露出洁白的脖子。 伯生观她身子纤细,比祁凌霜要小巧不少。其手如削葱根,口若含朱丹,衣着鲜亮,胸围饱满,眉眼中有脉脉情素涌动,女人味十足。 伯生这情脉初开的小伙子,见到如意这样的姑娘,怎么能不喜欢呢? 他看着如意沉吟了一会,拱手真诚的说:“如意姑娘美的如朝露晚霞。” 昭儿在旁边听着这话简直要沉醉了,她不是没有见过文采比伯生好的才子,但是没有一个男人能把情话说的像伯生那样真挚。 如意的脸颊更红了。她们两人本是青楼中人,此时竟然像小姑娘那样扭捏了起来。 “公...公子好会讲话,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去里间,如意妹妹有几个新作的小曲唱与你听?”昭儿赶紧乘热打铁,想凑成他俩这一单。 “谢姑娘相邀,只是在下尚有公务在身,不能同赏。”伯生拱手赔罪,他大概也以为是真的单纯的去房里听曲。 “大晚上的公子还有何公务啊?”昭儿奇道。哪有人到玉风坊执行公务的? “兵部主事曾闵大人,今日命在下与张大人一同巡视玉风坊。”他说,说完又怕两个姑娘不信或是发笑,赶紧接了一句。 “是真的,不信可以去问那边的张大人。”但是他的努力又白费了,因为两个姑娘又是一阵咯咯大笑。 “走走走,我们这就去问。如果公子说笑,今晚就得留在小妹房里罚酒三壶如何?”昭儿笑弯了腰说。 “好呀,姑娘一问便知了。”终于有机会可以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了。伯生高兴的带着如意昭儿两位姑娘来到张睿和黄公子身边。 “张大哥,方才这两位姑娘邀我去房间听曲。我说我要执行公务呢,她们不信。你快帮我向她们解释一下。”伯生来到张睿和黄公子桌前说道。 两人刚还在饮酒作乐,和姑娘们讲起京城八卦。 听罢伯生的话,又是一阵哄笑。黄公子尤其离谱,作为始作俑者之一,他特别的满意自己的这次恶作剧,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张睿缓过劲来,一本正经的站起来说道:“两位姑娘,小弟伯生所说确有此事。有兵部文书为证。”他从袖中掏出文书递于如意。huαんua33 如意接过一看,内容果然无异,但这事也太扯了吧,兵部吃饱了没事干,让武官们上烟花柳巷溜达? “伯生,看来,这位如意姑娘今夜需要你守护,这也是公务的一部分。她邀你听曲,你需得守在她身旁,断不得推辞。” 伯生毫不怀疑张睿所说的每一个字,接到命令之后,立马响亮的抱拳答道。“得令!”然后一伸手道。 “请姑娘领路。”如意、昭儿两个姑娘霎时间便明白了,这两位官大的公子哥在捉弄伯生。他们相视一笑,便也依了意思并不说破,把伯生带去厢房了。 见他们走远,张黄二人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伯生啊伯生,今天大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以后泡妞,你得自己多学着点咯,张睿摇着头,有趣的想着。 朱厚照 “两位公子,我们姐妹俩照你们的吩咐都摆好了。”含香和折梅相视一笑。拍拍张睿和黄公子的后背。 两个反着爬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的纨绔子弟转过身来,看向面前的布置,黄公子搓着手兴奋不已的前倾着身子死死盯着桌面的阵势,怀着志在必得的心情微笑着。 他对着张睿自信的说:“今日就是我明军一雪前耻毙敌于黄沙之下的时候了!” 张睿轻松的靠着椅背道:“好啊,咱们走着瞧。” 只见两人面前的桌子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战场,其中反扣的碟子为丘,反扣的碗为山,反扣的小盏为中军大帐。细细摆放的蓝色绸带为河,一个花生粒为一千步兵,一颗枣为一千骑兵,一粒瓜子为一千弓兵,一颗方糖为十门大炮。 至于防御工事,都用这些零食的外壳来代替了。 两边总兵力都是五万,黄公子有三万步兵、一万骑、一万弓兵和二百门大炮。 而张睿这边却是足足五万纯骑兵,这一看便知模拟的是大明对战蒙古了。战场上的山丘和峡谷只要没有被一方控制统统都盖上了大片的树叶。 推演规定,一回合为一个时辰,战斗总共打二十四个回合,战场长宽为一百公里。骑兵一回合可走十五公里,步兵一回合五公里。 推演一开始,展示在对方面前的都只有各自三万主力部队,其余的军队部署在何处,怎么样移动只有遭遇了才会知道。 明蒙两边的指挥官,和他们各自的助手都对这种新潮的桌游兴奋不已。而黄公子和张睿每年都战上几回,到现在已经进行了几十局。 此前,张睿是奇计百出盘盘致胜,而黄公子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每一次都气的跳脚但却乐此不疲。 黄公子通过这个游戏一步一步的认识到,不认真对待这场游戏、不熟读兵书,功课不做足,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张睿抓住破绽痛打一番,全军覆没。 所以逐渐的,黄公子为了战胜魔王张睿,开始关心国家边防大事。他熟读古今兵书,牢记经典战役典故,并虚心请教当朝的名将名师,甚至在皇宫内外积极接受军事训练,练就了一番好武艺。 第14章 朱厚照 哎呀,是不是一不小心说漏嘴了?那就没办法了,没错,这位年方二六,长相端正,多金贪玩的与民同乐的黄公子,正是当朝的九五之尊,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玩主,正德皇帝朱厚照! 战斗一开始,张睿开始侦查战场的主要关卡要地,骑兵速度快,只需要三个回合,朱厚照有没有设防他就一清二楚了。 朱厚照脸上一沉,甚不高兴的样子。因为这件事只有张睿能干,他可没有那么富裕的家境。他的骑兵只有一万人,是快速支援各处的关键兵力,他若也掷几批出去,自己的老底就不剩多少了。 千抠万不舍,朱厚照还是派出了骑兵,去侦查他认为极其关键的战场正中央的大土丘,果不其然,那里已经被张睿的前军八千蒙古骑兵占领了。 在平原会战,机动性永远是游牧部族最大的武器。 而具备绝对机动性优势的张睿也就掌握着绝对优势的情报和绝对的主动权,朱厚照一个不小心,冒进的军队就会被他包抄合围,全军覆没。 获取如此的信息之后朱厚照大手一挥,策动主力拔营出动。 四千骑兵为前锋开路,二万五千步兵将二百门大炮围在中央如铁桶一般缓缓前进。他大军一动,兵力就不得不暴露在外。 张睿一笑,说道:“既有贵客前来,安能不千里相迎?”他也不藏了,只见他撒枣成兵,在战场中央的高地囤兵六处,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口袋阵等着。 这个口袋阵左右直抵两边山地,罩住整个战线,张睿足足投入三万骑兵,朱厚照如果敢拖着炮闯进来,他就敢上去合围决战。 朱厚照并没有一头扎进这个口袋阵。 他冷静的思考,想起在中央高地左侧有条小河贯穿整个战场,于是他立马沿河变阵,分成前军、中军、后军三段,整个部队紧贴河流行军,其中火炮弓箭多在中军,而四千骑兵在中军侧翼守护。 张睿龇牙,这样一来,由于河流的存在,他的骑兵运动受限,穿插分割敌军就很难实现了,既不能团团围住步兵军团,因为水流也没有办法做穿插冲锋。 朱厚照这小子什么时候地形用的这么好了? 他心中暗暗佩服,经过这些战前的试探。张睿逐渐明白,朱厚照已经不是省油的灯了。 他已经具备了一个优秀将领应有的素质。 大战在即,双方你来我往的,围绕着战场上面的山丘大做文章,利用大量的时间调整阵型,排兵布阵。 从两人紧促的额头上便能看出,这两个指挥官在这个方寸之地可谓是棋逢对手,斗的好不认真。 朱厚照不紧不慢的在山下修建炮兵阵地,随后大炮开了进去对着上丘上的蒙古兵狂轰乱炸率先打开局面。 张睿损兵折将果断的让出了这个山丘,却在朱厚照意图在山上架炮的时候,杀了一个回马枪,将明军截成两段,一部分围在山顶,被一部分围在山腰上全歼。 这一下使得朱厚照非常被动,对上山被围困的数千部队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 眼看朱厚照焦急的样子,张睿哈哈大笑: “这么样,黄公子。骑兵厉害吧,速度快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就在似乎战场形势向着张睿预测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朱厚照也笑了。他大喝一声: “偏军出动。”助手折梅随即掀开了战场东北方向峡谷中掩盖的叶子,朱厚照的一万一千偏军居然从这个离决战之地极为靠近的地方杀了出来! 原来,战斗一开始,朱厚照就将偏军藏于深山里,按照既定的路线慢慢的向张睿后方迂回。他们避开了骑兵的侦查,消耗了大量的时间,来到了这里等待着加入战场的时机,等待着最后的决战。 朱厚照计划五千偏军骑兵协同山上守军,冲破张睿东侧的包围圈。 然后两军一同下山对张睿的部分包围圈进行反包围,打破被张睿四面合围的局面,将敌军一切两段。 届时,自己在战场的骑兵数量接近九千,足以和敌后方的军队进行一比一的对冲,而剩下的部队,只需面对正面的骑兵,大炮的优势就可以恢复。用添油战术拖垮张睿的骑兵。 第16章 伯生⑦ 张睿看了一下他腰上的铭牌,说:“这个人就是于少辉。” “这是他杀,张大哥,我们快报官府吧!”伯生看着那刀口讲。 “不,我看这个案子还是我们南镇抚司办吧。”说着,张睿就从怀里掏出一支穿云箭,放到空中,炸出一片绚烂的火花。 然后他又说:“你我都在此地等,不要分开,我看这凶手的功夫了得。”这伤,刀口极深。整齐干净的割断了半个脖子上大部分的筋脉。杀手的身手绝不简单。 这两个人没等多久,一个南镇抚司的总旗就带了六个人赶了过来。那总旗跑得气喘吁吁,一进院门,一眼就认出了南镇最大闲人张公子本尊。 总旗对着张睿拱手到:“下官南镇抚司总旗曾全,见过千户大人。”张睿面色凝重,看他一眼,没有任何客套的开始沟通案情。 “这个人叫于少辉,是大理寺八品评事,死在昨夜,是他杀。身上只有一处且是致命伤,就是咽喉这一刀,切口最深处足有两寸。 一刀毙命,杀手是个高手,很有可能是经验丰富的职业杀手。于少辉生前和这个杀手认识,他们俩选择深夜在院里边儿交流,于绍辉在毫无预见的情况下被杀死。”錵婲尐哾網 “去街坊邻居调查一下,最近有没有见到类似习武之人来找于少辉。穿短衫,着武服,携长兵器,很可能带了大斗笠。另外,彻底搜索他家里,看看有什么线索。”张睿一口气说着,曾总旗拿出小本和笔飞快的记着。 末了,所有锦衣卫回了一声得令,便各自行动了。 伯生看着,暗自佩服,不敢相信张睿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杀人过程还原的七七八八,就好像是他亲自干的一样。 张睿和伯生移步到这个人家中观察。 他果真是在翠云楼花光了钱,家里除了家具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连米缸都空空如也,仅有几幅还未出售的画和笔墨纸砚。 “到底是什么人会去杀他呢?”伯生暗自狐疑。张睿也开始沉思,如果于少辉跟凶手有仇,那么他就不应该大半夜穿戴整齐地和凶手在自己家院子里见面。如果是熟人作案,那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个人既没钱,官儿又做的不是很大。父母老婆都在老家,难道北京城中还有他的什么亲朋好友想害他? “我看说不定就是那小娘子如意干的,她兴许就是个杀人高手,昨夜亲手了结了这个负心汉。”张睿笑道。 “那是不可能的!如意姑娘没有武功!况且昨天晚上我们…我们睡在一起,她没时间作案的。”伯生急忙解释,脸争得通红。 “你不是说你跟如意姑娘没什么吗?怎么昨天晚上又睡一块儿去了?” “我们是…睡在一起,那是因为喝多了,但是,肯定什么都没有做。”伯生一本正经的说。 “同床...但...不入身?伯生兄弟,你可真是个狠人。”张睿叹道。 锦衣卫紧锣密鼓的在于少辉家搜了一圈,除了几本奏折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张睿拿着奏折翻了翻其中所写,不过例行公事。 这下可难了,张睿抓耳挠腮不得其解。“再搜!”他大喊一声。 “是。”几个锦衣卫又去,这下翻墙捣柜搜的更加仔细。 这个于少辉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定有。想到这里,张睿突然想起点儿什么,回头问伯生:“这个人十天之前,对如意姑娘说,十天之内就可以拿出五百两白银帮她赎身,是也不是?” “是。”伯生答到。 “然后恰好在第十天的晚上,他死了!”张睿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对着锦衣卫大喊:“砸砖敲地板!把这房间里面每一块松动的砖瓦都给我掀起来!” “得令!”锦衣卫们齐齐喊道。 张睿抽出刀来对伯生说:“我们也去找,他应该在家里藏了东西。”伯生应了一声,跟了进去。 几个人拿着刀在砖缝里搜寻,用刀柄在地上敲,稍有空心就砸开查看。 大约寻了有半个时辰,功夫不负有心人。 伯生终于在书房桌子后,松动的半块砖后面发现了一叠五百两大德玉钱庄银票。 张睿看着这些钱,说出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万幸万幸,要不是你那小娘子如意,恐怕到京城遭大难时,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张大哥这话什么意思?”伯生闻言大吃一惊,而且不只伯生,在场的锦衣卫也都惊呆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于少辉十天前就拿到这笔钱了。他为了去赎如意姑娘,和别人做了见不得光的交易。 所以,他才敢说,十日之内去赎如意姑娘。这个交易的直接对象很可能就是那个杀手,而他们一定也约定了最终交货的时间和地点,正是昨天晚上他家的这个院子。”张睿一口气分析道。 “如果他那么早就拿到钱了,为什么不早点去赎如意姑娘走呢?”伯生问。 “他是想等尘埃落定了,再去找她。”张睿答道。 “所以说,他并没有辜负如意姑娘吗?”伯生撇过头去,心情十分复杂。 “是的,这钱不多不少刚刚好五百两,他家连米都没有了,这钱也没动。”张睿说。 锦衣卫总旗问道:“千户大人,您刚为何说京城要遭大难。”。 张睿咬紧了牙关:“这就是我们现在要马上弄清楚的问题了。” 他向总旗看去,继续说:“如果你是普通的杀手,你给了他五百两白银请他办事,并且事先想好了要杀了他灭口。等你达到目的,他帮你办完事之后,你会怎么做?” 总旗想了想,答道:“我若是此等恶徒,会把那五百两要回来,再杀他。” 张睿说道:“没错,即便他把银票藏得再好,也可以拿刀逼他交出来。五百两白银对于一般人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逃到天涯海角,一辈子吃喝不愁。 而这杀手似乎根本就不在乎钱,这才是这个案子中最可怕的地方,一个对巨额银票无动于衷的人。他向这个八品评事所求之事,肯定另有险恶的目的! 他有可能,为另一个地位显赫的人做事。而他本人也根本看不上这些银两。 也有可能,他们是一伙亡命徒,是为寻仇正在策划着一场更大的阴谋。 无论那种可能性,这件事背后的隐患远远比案件本身更加重要。”张睿左手抱臂,右手搓着自己的下巴不断的思索着。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要花这么多钱,买通一个大理寺八品评事做呢?而且杀人杀的明目张胆。他好歹是朝廷命官,难道这伙人不怕官府吗? “必须查出杀人者托于少辉做的是什么事。你留下看住现场,你回南镇抚司通报案情、申请搜查公文,其它人随我速去大理寺!”张睿斩钉截铁的说。 “得令!”锦衣卫众人答道。 “张大哥,我也去。”伯生对张睿道。 张睿想了一下,将五百两银票塞给他,然后说:“老弟,接下来就是我们锦衣卫的事情了,你不便插手,你还有你的事情没有完成呢。 这五百两是于少辉留下来赎如意姑娘的,怎么处理就看你了。”伯生接过这五百两银票,心情沉重。 “如果你想保护那姑娘,现在立马就要将她从翠云楼赎出来。然后这样做...”张睿伏在伯生耳边向他小声交待了几句话。 张睿说完悄悄话,最后补充道“否则她可能要遭大难。”伯生答应着,揣着银票,跑出门去骑马了。 伯生走后,张睿最后望了望那具冰冷的尸体,摇了摇头。他带着三分叹息三分忧愁,领着锦衣卫大步走出了这间别院。 如意 白天的玉凤坊街上游人稀少,稀稀拉拉多是一些商户跑堂的杂役,大部分人都在休息。因为很少有人白天来这里消费,晚上才是这里一天的开始。 翠云楼的如意姑娘静坐在阁楼上抚琴,琴音悠扬,带着浓浓的忧伤。妈妈懒得去管她。她虽然以前一直觉得如意一股子消沉丧气的样子,很不招人喜欢。 但是经过昨天的大满贯,她的观念又有了新的变化。 这个世界上似乎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的公子都有,所以如意这样子,在那些玩遍花魁的贵公子眼里,还算是有特点的,能够满足一些人特殊的口味。 她这翠云楼一直在向高端发展,目光还是要放长远些。 忽然,一阵马蹄声穿破了悠扬的琴声。如意姑娘双手按下琴弦,循着马蹄声探身看去,远远的,的确有一骑奔来,那骑手逐渐近了,她看得清楚些了,正是伯生。 她连忙喊妈妈,让她把伯生接上来。妈妈忙碌了一夜,哈欠连天,早就疲惫的不行了。但为了钱,她无可奈何的爬起来,叫跑堂的去牵马,而自己去给伯生开门。心里嘀咕着,这公子身体真好,才过了几个时辰,居然又找来了。 伯生再次到翠云楼,他风尘仆仆的来到如意面前,直喘粗气。而如意就坐在房间里面等他,为他轻轻的摇着扇子,吹散一身的热气。 “公子守约来了,妾心甚慰。”如意轻声说道。其实对她来说,能够收获到真正的爱意,就是极好的礼物了。 “姑娘,我...”伯生看着她美丽的面庞,欲言又止。这些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也不知道她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公子就直说吧,妾身承受的住。就算那人负了我,至少妾身知道还有公子是真心对妾的。”她别过水灵的双眸幽幽的说。 伯生一咬牙,干脆的讲了出来:“于少辉没有负你,就在昨夜,他真的凑齐了五百两准备来赎你。但是,在他来之前,被人杀了,死在自家院子里。” 伯生说完,看着如意。她呆在那里,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又说:“这是我从他家找到的,他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连粮食也没有了,但是,他还是存着这些用来给你赎身的钱。 如意看着那些银票,眼泪终于夺目而出。她开始在伯生面前轻声抽泣,鼻子也红了。她以袖遮面,用手绢轻轻拭去面上的泪水,强忍着悲痛,说:“敢问公子,他是怎么死的?被何人所杀?又是为何被杀?” “他被利器正面一刀封喉毙命,张睿大哥说像是被江湖杀手所杀。因他为了赚五百两银子给你赎身,所以和恶人做了某种交易,那人达到目的之后,于公子就被人灭口了。”伯生如实相告。 如意终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泪水奔涌如柱。自己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局!她是该喜还是该悲呢? 当然还是应该悲伤的。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并没有背叛自己,他为了和自己长相厮守,做了一桩危险的交易,最终将性命丢掉了。 这样想来,如意宁愿自己和于公子从此只是路人,宁愿得不到这份感情,也希望这个曾经她爱过也爱过她的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在这大明盛世之中过完一生。 造化弄人,苍天无眼。如意痛哭了一阵,身子支撑不住了。伯生将她扶住,如意倒在伯生的怀中,泪流满面。 我观他清白柔情知妾意,他道我淡雅慧芳得郎心。这四个月中,两人相处在一起的温存时刻,逐渐浮上如意心头。 那明朗的笑容,那真挚的谈吐,那怀才不遇的细腻画工。她究竟怎么才能忘记?没有了他,她怎能在这世上独活?她那泪水中仿佛饱含着她的精魂,随着成串的泪珠滚落,她整个人都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如意姑娘,请你节哀,锦衣卫一定会侦破此案,将杀害他的人绳之以法的。”伯生心痛地看着这个让他动心的女人伤心欲绝。 他知道此时此刻,她心里满满的都是那个逝去的人,已没有半分的位置留给他了。但他不会后悔,因为他从未想过对她隐瞒事情的真相。 伯生已经逐渐明白了,在这个富丽堂皇的京城之中,在这奢华的繁荣表象之下,人们的欲望从最原始的需求,被膨胀到无数倍大,邪恶的人性掺杂在这世间,摧残着纯良的人。 这里和关外表面看上去天差地别,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是自己要守护的人变了,只不过是敌人变了。这里的敌人同样的凶恶,也许更加凶恶。 如意扶住他的手臂,立起身子,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幽幽地说:“请公子...将这五百两白银...交给于公子家人吧。”她想到,自己只是失了情郎,但是有人失去了儿子,有人失去了丈夫,还有人失去了父亲。 这些钱应该属于他的家人。 第20章 朱厚照③ 在领导眼里,你虽然能够左右开弓是比别人多些特点。但是你这箭法次次射不中要害,还不是得我来补救? 这个时候你再趁机拍两句马屁,说还是得靠皇上一箭定音,不然这猎物真就跑了,微臣这箭法还要向皇帝多学习啊。 这样一来朱厚照自己的自信心和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自然对这个全国最佳辅助满意的很。比赛一结束,你通常都会看到皇帝队满载而归。十之七八都是朱厚照一箭封喉。而钱公公的箭都射在一些无关痛痒的部位,高下立分。 看到这种情况,世家的公子不得不佩服的五体投地,一拱手说还是皇上厉害,微臣输了。皇帝得意的大笑,拍拍自己家侯爷的儿子说,哎~!小子回家多练练,下次等你再来挑战。 能够把逢迎谄媚的功夫打磨到如此极致的地步,钱公公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不愧为万中无一的人才。 这样一个人,自然长期受到喜欢舞刀弄枪的正德皇帝的宠信。 然而就在这天的打猎行动中意外发生了。按照正常的流程,钱宁和朱厚照两人合力射死了一只鹿。朱厚照正乐呵着呢,吹嘘自己的箭术。 他的侍卫赶紧下马准备将鹿从林子里扛出来。这时一只饥饿的大老虎从阴影里窜了出来,那老虎身长九尺,虎背熊腰...哦,它本来就是老虎,那就熊背熊腰硕大的很。 侍卫见了吓的屁滚尿流,慌忙弃了鹿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老虎毫不客气上去就夺了朱厚照的劳动成果,还对着众人张开血盆大口怒吼一声以示权威。 就好像说“这地盘是我的你们快滚”。 按说此时骑在马背上的皇帝朱厚照其实没啥危险,他身后还有上十个随从全甲长枪的跟着呢。老虎也不傻,只要朱厚照像正常人一样拍马走人,老虎应该也不会主动攻击这十几个人。毕竟不管动物还是人,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谁闲着没事儿干,跟别人拼命。 但是就在此时朱厚照脑子充血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这么近,见着这么大的老虎。猛虎的那种威严让他燃起了旺盛的征服欲。 他心里盘算着扬名立万的时机到了,这是天赐我朱厚照证明自己男子气概,和过人胆识的时刻。 在那一刻他甚至连着老虎的皮剥下来给他自己做件龙袍...哦不虎袍的款式都选好了。他幻想着自己扛着这三四百斤的畜生,展示在众人面前时女人脸上都会浮现惊叹不已的潮红,而男人们会羞愧的对他低头。 他渴望这种荣誉和冒险,迫切的想要尝试这个危险且收益巨大的游戏。 他在马上命令所有侍卫不得干涉他猎虎,他翻身下马从腰间拔出宝剑,兴奋的向前走去,而跟着他的只有钱宁和另一个他都叫不出名字的,钱宁安排的新猎伴。 钱公公惊呆了,他大脑一片嗡嗡之声响起。身体机械的颤颤巍巍地跟着皇帝也下了马,他此时此刻只觉得这个皇帝已经疯了。 他毕竟狩猎经验比皇上丰富些,知道这种体型的大虫,没有二三十个人断不敢合围捕杀。朱厚照在慢慢向老虎靠近,他不敢大声疾呼怕惊扰了猛虎。 他尝试用气声小声说话劝他回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害怕的喉咙不受控制,发不出声音来。 慢慢的三人逼近在老虎一丈之内。他们举着剑就要迫近到最危险的距离,老虎嘶吼着感受到极大地冒犯,他不准备再给这三个人机会,嗖的一窜直直的向着朱厚照扑了过来。 朱厚照,在这目力可见的强大力量的冲击瞬间感中,意识到了他们在量级之间如鸿沟的差距,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奋力的向一侧躲避。 大虫扑了空,但也阻断了他们三人向侍卫退去的道路。 朱厚照倒在钱宁的身边,那只老虎也一步一步向两人紧紧地逼近着。朱厚照这时才知道怕了。 他的双脚发软盯着那庞然大物,连站起身子都难以做到。他求助的向一旁的钱宁探出手,希望自己最信任的,同吃同睡的宠臣能拉他起来助他逃跑。 但当他看到钱公公的脸的时候,他才发现那是一张布满了恐惧的脸。 钱公公此时此刻已经不想、不愿也不敢上前帮他对抗这只老虎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脚下抖动的直往后退。似乎随时都会弃朱厚照而独自逃命。錵婲尐哾網 眼下的情况似乎十有八九正德皇帝就要驾崩于二十四岁了,他将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死于打猎的皇帝,从而突破自己的曾曾曾曾曾曾爷爷朱棣的行业垄断行为。 或许这样一来他的谥号就不是明武宗,而是明虎宗了。 知名化学家嘉靖皇帝就会因此提前六年上位,又多获得了炼制长生不老丹的时间和机会。说不定他哪天就成功了,完成为千古一帝的壮举彻底改写了中华文明的历史进程,而今天将是光辉夺目的明嘉靖五百零五年。 男人也许还能光明正大的逛逛青楼,找个如意姑娘谈个恋爱什么的。 但是历史没有那么多如果。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朱厚照叫不出名字的,给钱公公贿赂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的新猎伴。挺身而出挡在朱厚照的身前,他大喝一声就要和这只老虎拼命。可是老虎并不怕他,它扑了上去对着这个人撕咬了起来。 朱厚照和钱宁趁着这个时机,急忙逃脱了。侍卫们姗姗来迟的赶了过来,他们从新猎伴的身上将老虎赶走。 只见那人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老虎的。大事倒是没有,他没先顾着自己,而是跑过来对着朱厚照磕头问安。 经历了这次的事情,朱厚照对见死不救的钱宁怀恨在心不再与他亲近。而对这个舍身护主,救了自己的猎友的行为十分感动信赖有加。 并从此记住了他的名字:“江彬。” “钱杰,这几天京城周边所有锦衣卫都会进城听候调遣,百户以下都归你管负责排除城内治安隐患。”钱公公边喝茶边当着众人的面任人唯亲将风险最小,立功可能最大的活分给自己干儿子。 “得令。”钱杰应到。 “对了,张千户上午查的大理寺于少辉在家被杀一案你也顺便差人查了。听着有些蹊跷别闹出乱子来。”钱公公又不要脸的半路截胡张睿要案,随口补充道。 “祁佥事,北镇抚司昭狱人留一半人。其他人全部派出来,负责各个入京公候的安保工作。”最艰巨的任务当然要留给最有能力的人,钱公公相信这段时间内无论是入京的贵人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昭狱因为人手不足,看管的犯人出了什么岔子祁威远都能从容应对。 “得令。”祁威远也不争辩也不提出困难,估计也没有揣摩到钱公公的动机,就那么老实巴交的应下来了。张睿默默为他叹了口气。 “你们二位,务必做好本职工作确保活动安全顺利的展开。”钱公公语重心长的说。 “定不辱使命!”二人斩钉截铁的回答。 “得,合着我又是一闲人呗。”张睿一摊手笑道。其实这样挺好,他挺习惯的。“干脆我帮钱千户查案去吧。如果千户不嫌弃的话。”他对着钱杰一拱手恭敬的说。 他对那些功劳从来都没有兴趣,只要能继续查这案子他怎么都行。 “张公子稍安勿躁,你有最重要的工作要做。”钱宁拿这个第一军候家的孩子实在没办法,任他没大没小自己也不好发作。说话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 “请钱大人指示。”张睿有点吃惊,自己居然有活干了?平时他天天想上班就上班,想不上班就不上班。早就习惯了,反正也没人管他。 这种时候钱大人敢把什么重要工作交他头上?他家贵为八议,钱宁就不怕自己故意给搞砸了来个自爆,父亲替他求求情最多贬为平民就算了。 钱公公这个一把手追起责来可是难辞其咎。到时候搞个极限一换一,也算是自己为国除奸为民除害了。 五品换三品嗯,怎么算都觉得值了。 “张千户这次,要护圣驾,皇上钦定的。”钱宁不喜不怒的说,他对这件事莫得感情,反正皇帝也不待见自己了,让张睿去皇帝身边,总比被江彬这条狗再安排一个他的人要强得多。 “我?护圣驾?”张睿惊了,皇上护他还差不多。他的刀吓吓人还行,真打起架来朱厚照都能把他按在地上锤。 “对啊,钦定的。你敢不去?”钱公公干脆也跟他不正经起来了。抱着看笑话的心情调侃道。 “不敢不敢,大不了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一定不辱使命!”张睿笑着应了。 “好,那这事就这么安排着。这段时间咱家都在南镇抚司,有什么需求三位尽管派人来找,我和两位同知尽量为大家储备资源查漏补缺。希望各位同胞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 “遵命!”三人齐齐回复道。 领导工作安排完了,看样子钱公公也乏了。他放下二郎腿,一旁的同知马上知道是要起身了,抢着去扶。 就这样三个最大的官离开了南镇抚司的厅堂,堂内就剩了三个相亲相爱的业务骨干。 钱杰看着三位大人走了,扭过头来向祁威远拱手一拜笑着说:“祁佥事,昨日多有得罪。我和义父都不知佥事原来是为皇~上办事,冲撞了大人实在抱歉的很。”他的嘴就像每天都泡着屎一般说话让人难受。 祁威远哪能听不出他这话揶揄,嘴里也没啥好词回拜一下说道:“钱千户此言差矣,在座各位哪个不是为皇上办事,千户竟言不知是何居心啊。” 祁威远说罢钱杰一愣,没想到祁威远看似老实巴交口齿倒也伶俐,二人相视一眼大笑出声。旁人看二人似谈笑风生,这回合算是过去了。 张睿可是不想他就这么糊弄过去,他连忙接过话头笑着对钱杰说道:“钱千户,这次获查大理寺于少辉要案。破案之后必是大功一件,南镇抚司佥事一职还空缺,依我看必是钱千户无疑了。 小弟提前为千户提前恭贺,望千户将来高就能提携小弟一把。”这突如其来的马屁拍的钱杰飘飘然不知所以了。 这张睿难道不记恨我抢了他案子?钱杰心中奇怪。 “哪里哪里,张兄一向淡薄功名钱某佩服的很。”虽然狐疑,但毕竟人家公候子弟都话说的那么到位了哪能不互相吹捧一下做做表面工作。 “嗨,都是托钱大人的福。小弟这次有幸在皇上身边混个差事,到时候一定找机会将于少辉案知会皇上,让皇上明白钱千户任务之重破案难度之大功劳之巨。想必皇上定当重赏钱兄。”张睿一本正经的说。 操,我就知道张睿这鸟人没安好心。 钱杰此时特别想掏出匕首捅死张睿。 这厮正话反说,案若是破了倒没什么。若是破不了,这贱人只怕也不知道在皇上面前会怎么说什么,若是皇上一生气。莫不是他和他义父都要倒霉? 钱杰恨张睿恨的牙痒痒,但他此时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强撑着道谢,并表示自己必不辱使命赶紧开溜了。 张睿笑着看着钱杰远去的身影,忧虑的对祁威远说道:“老祁,你苦日子来咯。” 伯生 京营大团练是一场为大明精中选精,组建皇帝直属特种部队“团营”的大型户外军事演习真人秀活动。 本着朱厚照娱乐至死的指导精神。据说参加本次活动的,不仅仅会有从大明朝最荣耀的部队,京师三大营中精选的三千名士兵,而且还设有民间高手的直升通道。 无论你是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还是旁门左道自学成才的武术奇才、亦或是任然身负报国情怀的江洋大盗你都可以报名参加江彬指导的海选测试。 对于在逃犯罪分子大赛组委会郑重承诺先比赛后逮捕,有幸入选团营的选手有机会获得导师朱厚照的御前免罪之特权。 这消息才传出去才六天,一时之间举国欢腾,人声鼎沸。五千张门票瞬间卖空了。这可是大明朝多少年来空前巨大的娱乐盛会啊。 第22章 谷大用 王恕致仕之后一年之内,马文升也因为耳朵听力不佳且需要人搀扶遭到弹劾不久之后也告老还乡。 弘治三杰只有最后一个刘大夏在刘瑾把持的朝堂之中苦苦支撑,他和新生代的杨一清、李东阳三人并称楚地三杰蛰伏等待机会。 刘瑾打压了老臣之后,朱厚照获得了空前的自由。他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鹿一般疯狂的行使皇帝的权利。 任用那些,能玩出花样玩出风采的人为自己享乐事业增光添彩。 而此时刘瑾大权独揽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皇上又不上朝他基本就是皇上了。 他的党羽控制了锦衣卫和东厂变着花样罗列罪名迫害忠良。他不仅为皇帝封住了六部官员的唇枪舌剑,甚至连内阁都不放在眼里。 一时之间八虎膨胀无度作恶多端,朝中上下敢怒不敢言。 但是敌人永远出现在内部,这句话对坏人也适用。八虎之一的张永不凑巧是一个有底线的坏人,他平时虽然也搞搞敲诈勒索,任人唯亲。 但是看到那些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迫害忠良的同僚却又突然嫉恶如仇了起来。 他甚至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揍过刘瑾从此结下深仇大恨。 正德五年彼时正是安化王朱寘鐇谋反之时,这位皇亲国戚谋反打出的标语,就是诛杀奸臣刘瑾,清君侧! 而前去平叛的督军正是张永,这下他觉得对刘瑾的厌恶又有了充足的事实依据,张永气不打一处来正想找人一同发泄心中的怨气。 扭头一看,自己同行的总制军务的将领居然是当朝第一儒将,我们平易近人的左副都御史杨老师杨一清! 杨老师平生最擅长让坏人干好事。于是他俩一路上两人谈笑风生,指桑骂槐好不痛快,结成了深刻的革命友谊,在某个深夜二人谋划一明一暗为国铲奸除恶。 杨老师洋洋洒洒一篇檄文列数刘瑾罪状十七条赠与张永,让其在御前死谏奏报。 自己暗中联络师兄李东阳,通络六部九卿十三御史对刘瑾落井下石,还往他家里加急塞进去几千副盔甲坐实谋逆之罪。 终于把这个自王振以来最坏的太监绳之以枉法,剐了三千刀。 到此为止刘瑾除了,但是八虎中人并没有团灭。比如这个见机行事的鬼才谷大用,其人一见刘瑾东窗事发立马壮士断腕、急流勇退、划清界限、痛改前非、跪地求饶、辞官散财、赔礼道歉、戴罪立功做污点证人。 他这样一搞做戏做满全套,文臣真的觉得此人不好意思再往死里弄了,居然住了小命。 随后那些年他闷声发大财,因为和朱厚照鬼混了几年对皇上习性了如指掌。毛遂自荐依附在钱宁门下。 等钱宁失势了,又来到江彬江督主的东厂旗下做了一个千户。真可谓是良禽择木而栖的高手。 如今皇上要办大团练大兴土木,早朝问户部要三十万两银子。 户部反对说边军军费尚有缺口,将士们军装已经两年没换了,而且今年山东、山西、直隶等地接连有蝗灾旱灾,闹饥荒。 老百姓,讨饭都讨到京城来了。国家到处都要钱,国库这点钱现在不能乱花。 朱厚照不悦,说自己这次办大团炼是有着深远而崇高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玩乐,而且如此娱乐盛世,给京畿地区带来的经济效应十分客观,半年之内必回本! 朱厚照平时不攒人气,关键时刻大家都不相信他。户部尚书石玠石大人为人憨直,非常不识趣的直接问朱厚照办这大团练到底有什么崇高的目标。 搞得朱厚照尴尬不已欲言又止,总不能为了这点钱把自己之后的一揽子宏伟计划全泄露了,这帮老头子要是知道了非得炸锅不可。 眼见皇帝骑虎难下,首辅杨廷和大人出来打圆场说不如这样,既然都是为了国家这三十万。户部出一半皇上自己出一半,大家各占股50%都齐心协力办好这事。huαんua33 要是赚钱了本钱各自还了,盈利的部分咱们拿出来发边军军饷。也算是做了一件为国投资的大好事如何? 朱厚照见老师都出来说话了自然要给几分面子,但是他不由得心疼的直咬嘴唇,拿出十五万两银子这相当于快把他小金库要掏空了。 但眼见着没有办法创造更好的谈判条件了,只有先答应下来,此事算是说定了。 朝堂一散,众大臣板着脸拜别皇上恭恭敬敬的退去。一路上大家相顾无言抱团出了玄武门。但等到一跨出大门,大家突然都喜笑颜开围过来直拜杨廷和,吹捧着说首辅神机妙算之类的话,户部石尚书更加是千恩万谢。 第23章 伯夫人 京营的三千营训练场内,兵戈过眼骏马腾飞。军官们高喊着号子,战士们在毫无遮蔽的烈阳之下跟着口号扯着嗓子响应着军官的指挥,演练不同的骑步兵战术。 他们气喘如牛汗涌如注,练的是非常辛苦。 纵使此时的明朝大部分军队的军容已经和明初差距甚远。 但是由于孝宗皇帝对军队战斗力的整治重视有加,再加上弘治中兴三君子之二的马文升和刘大夏,在孝宗皇帝至正德年间前五年一直轮流担任兵部尚书节制京营整顿军纪。 这才使京营的纪律和战斗力得以延续。 正在大家练的火热的时候,有一个长相俊俏的公子,和两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并肩走了进来四处观望。 营中士兵常年训练能够出去的机会极少。 几个训练完的见了女人眼睛都直了,他们忍不住想要走上去搭两句话,等走近了定眼一看却吓得赶紧埋头溜了。 原来三人后面还跟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锦衣卫千户,正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们。 三个人中走在最前面的如意头扎回心髻,两屡青丝垂在肩上她朱唇上红修眉吊眼,妆扮的是清纯可人。 如意今天身穿蓝衣长裙披白色绸缎披肩,她右手拿着一小方团扇遮阳,左手提着一盒绢布包裹的食盒。这一身精致的出街打扮品位出众,就算是公候府上的小姐也不过如此。 如意从未见过军士演练的场景,她看着场上的士兵喊着号子纵马骑砍不由得赞叹。 “夫人和伯公子说的哈桑、蒙克他们年纪轻轻居然真能在这里当兵吗?妾身觉得好厉害。” 她听过伯生讲伯夫人收留马贼的孩子哈桑的故事,难得今天他们来寻真人不禁有些期待。 伯夫人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头发随意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 她略施粉黛,朱唇不点自红,手里也提了一盒食物。他听如意夸赞道京营士兵不以为意,伯夫人看着一队十二骑兵冲锋出去只砍倒七个草垛。她微皱眉头似乎并不满意。 她淡淡的说:“哈桑、蒙克他们比这些军士要厉害。” 她丈夫、儿子和他们亲自训练出来的族人都是一等一的战士,并且他们历经生死磨难。即便是这些京营士兵的精气神也无法相提并论。 伯夫人顿了顿再说“他们中的很多人,眼里还有怯懦。”这话对一旁两个生活在皇城的少女来说理解起来就不太容易了,其中饱含的辛酸难以言表。 伯夫人转头问张睿:“三千营的战马品种是什么,出自哪里?”她看着训练场的马觉得较为瘦小,不由的问。 “西北,主要养的是哈萨克马的混种,前军能备一些伊犁马但不多。”张睿回道。 哈萨克马中等身材偏瘦老实但好喂养,唐朝中期回纥每年向中原卖马十万匹,现在的战马大多血缘都源自那时。伊犁马高大有力,但数量不多。 所以京营两种马匹混用,但主要还是以哈萨克马为主。 “哈萨克马胆子小,若没有好生驯养几代之后便会失了血性容易惊。我观他们操练十中有二坐下之马都淘气,好拿嘴扯缰绳。这战马种怕是有些弱了。”伯夫人担忧的说,她顿了顿眼里流露出一丝遗憾。 “若是河套地能放牧没有马贼,我们族人可一年养出五百匹河曲马,三千营五年可成强军。”她有些愤然。 丈夫伯柒在照马县安家的时候,带来的河曲马是中原最优秀的战马,不仅作战勇武、身强体壮、而且脚程快高度上克制蒙古马。 但由于常年的颠沛流离,使他们没有精力去额外培育,他们母子来到京城把家里养的十匹河曲马都带来了,最好的那匹名唤小满,作为伯生的专用坐骑。 其余几匹伯夫人都悉心照料着。 张睿无言,他知道伯夫人说的对。 如今大明每年战马缺口越来越大,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边民没有办法安心放牧,关内又没有好的马场。 鞑靼小王子一日不击退,大明骑兵就一日不能强盛。 “姑姑,你们族人中武艺最强的就是伯生吗?”俊俏的公子说话了,这一出声又暴露了性别。 祁凌霜出街男装早已经习惯了,她就是觉得这样穿自在些,所以这次也不例外。她手上拿着折扇蔽日,倒是没提别的东西。 祁凌霜可谓是难得一见的武痴,整天都想找人比试,而这次随伯夫人来到京营又是兴奋又是摇头。 本以为这里应该高手如云,但进来一看大部分军士个人武艺都很平均,几乎没有高深的技巧。 伯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儿马战是最好,步战蒙克更高、哈桑更壮恐怕他们优势更大。”祁凌霜与伯夫人相处有两月,她觉得伯夫人的性子冷且坚硬极有主见。 她虽然对什么人都温和但极少露出笑容,你无法从她的表情看出她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 她说话的方式和伯生很像...或者说是伯生和她很像,都是那种不加掩饰直接吐露心声的坦率。 凌霜没有见过她主动和谁拉起家常,她也从来不会在集市上犹豫不决该买哪一个好。和伯夫人在一起会和她一起心静下来,仿佛有种修道的感觉。 走最后面的张睿听到祁凌霜说这话吓了一跳。 他赶忙追上去问:“你问这话,该不会一会要去京营里面摆擂台吧。” 他左右手各提了一个食盒,加上如意和夫人手上的刚好四份。 看来是给三千营里面四个小伙伴们准备的加餐,只是祁凌霜恨张睿把伯生带去青楼。所以她提的那份也塞给他了。 “切磋一下难道不行吗?”祁凌霜问,她此行的目地一半在此。 “你切磋一下可以,但是不能赢只能输。此地可是京营,你若打起来别人是不会让你一个姑娘家赢着走的,定要出高手打到你输为止。”张睿知道也劝不住,只求大小姐长点眼色,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军队又不是江湖班子,不容别人胡闹的。 “张大哥,这里不是归令尊管吗,你怎么会这般顾虑。”祁凌霜奇了,还是张睿这张脸一路上带着他们一路开绿灯呢。 别人不管多大官,见了这人都是恭恭敬敬的一口一个公子,他怎么就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呢? 张睿哭笑不得:“就是因为我爹管这里,我才更不能带人来胡乱闹,否则不就成了笑话了,我回了家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我知道小妹厉害,这里的军士都是为了出去打几千几万仗的人训练的,讲究的是纪律和体能,他们没有江湖上那些单打独斗的功夫。” 伯夫人听了张睿的话觉得他们此行确实不该给别人添麻烦。 于是她对祁凌霜说:“霜儿,我们在京营里面不能不讲规矩。等哈桑他们休息了姑姑给你带去佥事府陪你练如何。” “是姑姑。”祁凌霜一拱手乖巧的说。 伯夫人虽然对她说话温柔,但有一种不容反对的威严。祁凌霜聪慧在家经常和父亲顶嘴,母亲的话也不爱听。但这个姑姑却能拿的她死死的,也倒是一物降一物了。 一行人边看边走来到尽头的最大的演习场中,其中足足有五百人的整编部队在演练步骑兵战法。 一旁的监军太监看到张睿当然认得,赶紧笑脸相迎过来拜会。 张睿也比较客气,说明了来意和蒙克哈桑他们所属的营号,监军太监记性极好马上说此营正在这演练的阵仗中。 众人伸头望了望,完全看不到熟人。 五百步骑从战争的角度讲没多少,但站在面前就不一样的,黑压压的人头如同大锅里面的元宵一般拥挤。 监军太监见几个女眷有些着急,笑了笑安抚她们说,他们这一趟练完之后就休息了。 到时候他去找到人给大家伙叫过来,这太监做事精细,他引着众人来到官员检阅的晒台,又差人拿了桌椅板凳,茶水点心给几人倒上陪着伺候着几位客人。 这样一来,大家在看台上观摩三千营演练就清楚细致的多了。 训练场上,明军前、中、后、最后站成四列。 战术起始时最前面的第一排是十门大炮,一门炮配三个军士操控,开炮之前一个士兵搬弹药,一个士兵调整角度,还有一个用顶杆把炮弹压实了。等到将官一挥旗,十炮连出。 当然训练场里根本就不点火就是走走流程的样子。 五门大炮分远中近炮轰三轮儿之后,第二排的火枪队出列,他们成两列交替开火打完四轮向后排退去。 第三排大量的弓箭手出列齐射两轮。等待漫天的箭雨落地,占总人数比例一半以上的第四排步兵成两列出列。 前列步兵持弧形大盾左手顶盾在前,右手压长刀在后。 后列步兵提一丈长枪紧随。随着将官一声令下,步兵口中响着整齐的号子向前挺进前行有三十步后擂鼓声响起,两列士兵发起冲锋。 与此同时最后一排的骑兵拍马而动,他们从步兵方正的两翼冲出,迂回一个大弧线后冲击敌军的侧翼和后方打乱其阵型。 这便是明朝从永乐年间就创立,演练至今的炮骑步兵联动战术了。 监军太监看下面军士演练流畅,配合默契不禁喜上心头。他见张睿也看的专注,不由的上去问笑道:“张公子您看这三千营操练的步骑战术如何啊。” “不错!配合默契,各个兵种各司其职。曹公公真是督军有方啊。”张睿笑着一拱手拍马屁道。 不过这步骑联动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历经了快上百年的考验了。对战步兵为主的部队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公子谬赞了,都是托陛下洪福。”曹公公自持有功却也做矜持状,老脸一红连连摆手笑道,看来只要是人都有爱慕虚荣的心思的。 “曹公公,最近三千营的骑兵战术都演练些什么呢。”张睿问道。他也好几年没关心这里的事了。 曹公公眼珠子一转道:“回公子,骑兵战术不就是侧翼包抄和中路冲锋两种吗,还能演练些什么。”大明从开国以来骑兵就都这么练的。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伯夫人开口说话了:“满古歹和游击战术都不练吗。” “夫人所言是何战法,咱...咱家从未听说过呀。”她这一问把曹公公搞懵了,这是说的什么战术。这妇人难不成还懂兵法? 他虽然是太监,但也是从宫中内学读书出来的,平常碰到官家妇人还有些优越感,觉得自己更有文化。 张睿怕大家尴尬赶紧说:“曹公公,伯夫人所说是蒙古轻骑战术。满古歹就是轻骑只射箭不接战,敌近则退敌退则进像放风筝那样。 游击就是轻骑近缀步兵,迫使步兵结阵但游而不击消耗对方士气,这两个弓骑兵战术蒙古人常用。”说完他再对伯夫人拱手道: “伯夫人,大明不练弓骑兵的。” “多半是因为马匹不够吧,明白了。”伯夫人叹了口气点点头。这里明明是骑兵的三千营,骑兵比例却还不到一半,对比蒙古平均一个人三匹马可想而知马匹差距之大了。 “如此说来,骑兵成了辅兵。机动力的优势发挥不出了。”她丈夫是伯柒是骑兵小旗,生前对骑兵战术深有研究,她也研习一些。 “是。”张睿也点头暗叹一声。这年代虽然有火炮,有火绳枪。但是想要与敌军在旷野决战没有一支强劲的骑兵是难以取胜的。 在蒙元那样的纯轻骑兵面前,大明的军团只能缩成一团,而蒙古人能打能跑。这也就是为什么永乐皇帝能北击阿鲁台部至斡难河畔,但是仍然无法动摇其根本的原因。 曹公公观这两人面色凝重,也不是很能明白他们的对话,但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少妇人是何方神圣,似乎还挺懂兵法。他不敢多问一时有些冷场。 不过还好,说话间下面的演习也结束了,曹公公赶忙笑着说帮各位去叫人,就告辞下去了。 第24章 伯夫人② 台下五百人的三千营军士散去,大家有说有笑,三五成对的开始聚集在一起朝外面走去,他们有的去洗澡,有的想吃点东西,有的则还想在训练场练一练别的项目。 训练场上只剩下几匹马还在来回穿行。 只见骑马的带头一人,兴奋地在马背上高叫扬着刀,他清呵一声左手紧紧攒住马鬃整个身子向右深探下去如游鱼一般,顺着惯性将草垛斩的飞起两丈多高。 他身旁两骑架起长枪纵马疾驰,待奔袭到草人面前。 两人肌肉扎实的右臂将枪身紧紧的握住保持平衡,伺机向前一送,长枪轻松的贯体出入,若是换个真人只怕此时心脏都要被扎飞出来。 还有一骑持弓搭箭左右开射,连射连中让旁人啧啧称奇。不少解散的士兵见他们卖弄也无奈的笑笑,这四个小子说是关外来的,马术好的惊人。 才来两个月就已经成了三千营里最嘚瑟的士兵了。 伯夫人走近了一看难得的轻笑了一下,她虽然没看到脸但听声音看动作就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她对如意说:“那便是我族子弟了,拿刀的是蒙克,两个枪骑是哈桑和周春,弓手是巴特尔。他们都是我儿从小长到大的好兄弟。” “几位公子都好生厉害。”如意惊讶的说,这也难怪,因为这四个小子的强是不需要什么常识,对比之前的普通士兵一看便能感觉出的原始的强。 “真不愧是大漠走出来的汉子。”祁凌霜也赞叹道。 他们眼见监军太监走了过去跟校官说了两句。校官进到场里冲他们挥手让他们消停下来。几人停了马听校官讲了两句,立马抬头向台上看过来。 看台上张睿冲他们挥了挥手,几个人立马兴奋的认了出来叫喊道。 “长母和张大人来看我们了!”四个小兄弟赶紧下了马飞也似的跑了上来,到了伯夫人面前。 他们一个个欣喜激动的满脸通红,就像见到久别的母亲一般,而事实上对他们来说也的确如此,伯夫人就是他们的母亲。 “长母好!”四个小子恭恭敬敬的拜了伯夫人。伯夫人笑着同他们点点头,满脸的慈爱。 “你们在营里面生活可还适应?”伯夫人的话语比平时还要温柔两分,她走上前去一个一个查看他们的个头是不是又长高了,又心疼的翻看他们身上训练受的伤疤。 四个孩子对伯夫人极为尊敬,不敢触碰伯夫人身体,只是幸福的任她翻看,回答她嘘寒问暖的问题。 祁凌霜看着夫人像一个正常母亲的样子,有些为伯生鸣不平。 她跟着家人常去伯生家里做客,伯夫人对谁都好,唯独是对伯生最为严厉。 做的好了不夸奖,做的不好不惜体罚。 她在张睿和如意旁边轻声叹息: “姑姑对伯生可是一次也没有笑过,难道自己孩子还不如族人孩子吗。”她知道伯生经常在家为母亲劈柴煮饭烧水洗漱,有时还帮母亲洗脚按摩颇为孝顺。但是他却没有在人前得到母亲的关爱。 张睿却明白伯夫人的心思他对祁凌霜说:“伯生父亲已经走了,伯夫人在他面前同时要扮演父亲与母亲双重的角色。 他正是需要引导的年纪,伯夫人要用严父的方式来教育他,所以不苟言笑。 慈母多败儿严父出孝子,这个道理伯夫人肯定懂,她是用心良苦啊。”张睿敬重的看着这个异域女子,她的心思之深,身世之神秘至今他也猜不透。 顿了顿张睿又说:“现在的样子才是伯夫人本来的母亲的样子,她在自己族子面前。那些怜爱的深沉感情,才可以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 祁凌霜听完张睿的话哑口无言,眼眶有些湿润。她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竟然可以那么伟大,内心不禁被深深地震撼了。 就在这时四个小伙子过来打招呼了。 “张大人好,恭贺张大人升官。”他们先拜了张睿,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张睿于他们氏族有恩,自然是不会忘。 “托你们福,给!今天专程给你们带好吃的了,就算我请客吃饭了。”张睿笑着一拱手,把身边的两个食盒递给他们。 祁凌霜听他乱讲急忙拆台:“别听他瞎说,这好吃的是伯夫人和如意姑娘给你们做的,等你们放假了他还要请的。”四小伙闻言憨笑。 “差点被张大哥骗了。” “到时候,张大人必须罚酒一杯!” 笑归笑他们接下来又一起拜祁凌霜:“小姐好,祁大人和两位夫人最近身体可好。”他们见过祁凌霜一面就牢牢记住了模样,大家都很感念祁家对他们族人的庇护。 祁凌霜还是学男人一拱手礼貌的回道:“都挺好的,感谢几位弟弟关心。只是家父最近公务繁忙没有办法亲自来看你们。 家父让我带话,他从军营中熟人听说你们各方面都表现出众十分欣慰,希望你们勿骄勿躁继续努力。” 四小伙听到之后十分感动,祁威远百忙之中还对他们关心有加,不努力实在对不起他。 “谨遵祁大人训诫!”他们严肃的齐声说道。祁凌霜笑着点了点头。 最后终于来到如意姑娘面前,如意朱唇含笑将自己身边的食盒,也递给他们一个一个认道:“从左到右依次是蒙克、哈桑、周春、巴特尔认得对吗?” 她的声音轻灵的像鸟儿一般动听,人长得纤细貌美清纯可人,几个小伙子盯着她有些看呆了,招呼都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祁凌霜见他们这模样总算是明白了,估计伯生第一次被如意拉到房间里也是这般神情。他们这种纯情的少年,是万万抵挡不住如意这种眉眼如丝的风情。 祁凌霜心中不服,打扮漂亮点我也会,可未必就没有如意好看呢! “这是如意姑娘,伯生的朋友,现在暂住在我们家里。你们盒子里这些好吃的是我们一起做的。”伯夫人提醒道。 “嫂...嫂子好。”四个人回过神来稀稀拉拉的拜道,大哥把这么好看的姑娘都领进家里了还能是什么朋友。 “妾身和伯公子只是知己。”又被误会了,如意忙解释。 潇洒如祁凌霜面子上也挂不住笑了,为什么就没有人会觉得她和伯生可能是一对呢? “不得无礼,如意姑娘还未婚配,你们今后待她要像自己亲妹妹一样。”伯夫人又说。 “是。”四人答道。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不是的嫂子,大哥在搞什么?几人暗自狐疑。 这时候监军太监小步快走了上来对众人喜道:“公子夫人好消息呀!刚刚咱家听校官说,四位小友啊,在营里排名又提升了蒙克排十三名、哈桑排四十一名、周春四十三名、巴特尔四十五名。你们都可以参加大团练了。” 京师三大营总共二十万人。每日训练体能、摔跤、兵刃、阵法、演习都会给士兵一一打分排名。这次团练前三千名的士兵可以参加,一个营五千人也就是说前七十五名的战士可以入选。 这样看来他们都稳妥了。 张睿吃了一惊。 “你们当真这么生猛,才来两个多月就成了尖兵了。”他从小在京营长大,也接受过一些军事训练,但是由于太枯燥都坚不下去,现在看到那些苦练的项目就恶心。能在这种环境下拔得头筹,也算是在训练方面天赋异禀了。 “我们早就习惯了。” “对呀,七八岁就开始练了。” “伯叔叔在的时候还怕我们身子练坏了,长母直接盯着我们练到趴下为止。” “就是。” 伯夫人听她们抱怨,瞪了他们一眼。这群小子马上就闭嘴了,他们从七八年前从小就已经作为职业士兵来培养,经历了多年的实战之后。 不是这些京营招募的农民兵能比的,即便是草原上的蒙古人也没有他们训练的如此系统。入关以来他们吃好睡好,身体长得极快。 蒙克长得最快整整拔高了两寸,其他几人也至少长了一寸,看上去已经比普通的士兵要魁梧一些了,两条胳膊也也不似之前那般精瘦。 张睿看着他们,连连点头。这些孩子说不定在之后即将到来的风暴之中,会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他郑重的说:“你们几个,一定要为之后的大团练做准备,如果能入选皇上的团营,俸禄每月会提高到五两银子,如果有机会上阵杀敌,每杀一人还有封赏。当个一年兵就有钱在京城娶老婆了。” 其实何止如此,皇帝陛下的亲军多当几年兵,如果能立下军功去边关当个守备、游击将军都是有可能的。 “一个月五两!” “那就是一年六十两!” “能娶到像如意姑娘这样的当老婆吗?” 这几个小子听到能赚这么多钱都疯了。他们在京营一年才七两,虽然军队管吃管住。但就这个收入,不攒个三五年恐怕也没钱安家娶媳妇。 他们都已经到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了,在街上看到好看的姑娘哪能不心动呢。 如意听他们这么问话脸都羞红了,祁凌霜见状挡在她身前,拿扇子敲说话的周春头一下。 “不可乱言,出街了会被人说是调戏良家妇女的。”祁凌霜知道他们不暗中原礼数,赶紧教道。周春听罢连连给如意赔不是,如意笑了一下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张睿看着他们笑道:“一年六十两不少了,你们几个年轻力壮还能读书写字。愿意嫁的好姑娘自然不少。 这次大团练,我要做皇上的御前侍卫。你们如果表现的好,我可以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到时候你们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六十两相当于六七品官员的俸禄,有这些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没问题。 “啊!难道我们真的要做官了吗?” “我我我就想娶个老婆,有个五亩地种就可以了。” “做官之后可以随便挑马骑吗?” “厉害了,厉害了伯生大哥现在是七品校尉,到时候我们是不是能和他平起平坐了?” 说到这里四个小伙一下子才突然想起来他们还有个大哥伯生,吵吵闹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人对了一眼忙问:“对了,伯大哥怎么没来。他干什么去了?” 伯生 伯生才带着兵才赶到北镇抚司,人就被人急急忙忙请了进去。 大堂里十几个锦衣卫和七八个禁军总旗、七八个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正凑到一块着急忙慌的好像准备开会,伯生刚进去还来不及对大家行礼就被推倒禁军那一波人后面了。 伯生个头不出众,站在后面被前面的人挡了一个结实。 他好巧不巧今天被兵部指派到祁威远手下做事心中欢喜,颇有几分期待和自豪,甚至想起自己当年和父亲并肩作战的时刻。 他探头探脑的往前面看,但只看见堂上坐的并不是祁威远,而是北镇抚司的郑千户。他奇怪的紧,心想我舅舅跑哪儿去了? 在北镇抚司祁佥事可不是一般人物。 他在这里是说一不二的一把手,虽说上面还有两个指挥同知,从官职上来说他排整个锦衣卫老四。錵婲尐哾網 但是昭狱自开国以来都是关押朝廷重犯的地方,情况特殊。 管理北镇抚司的佥事也是皇帝直接任命的,有事和皇上对接。 这就导致钱宁和他手下的两个指挥同知,在很大程度上无法管理祁威远。所以北镇抚司的自主权很大,要不然钱宁也不会恨老实人祁威远那么牙痒痒了。 这么紧张的会他居然不在,这事态到底是成什么样了? 伯生没等多久,堂上的郑千户说话了:“祁大人这段时间另有公务在身。京城外的安保工作由在下总制,希望各位能鼎力相助。” 伯生经常去佥事府,他听祁家人说郑千户和祁大人关系不错,为人温和皇上也极为信任他。 但是由于他和张睿一样,是功臣武安侯之后,被陛下恩荫的锦衣卫官职。所以其实能力平平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一直在衙门里不冷不热的搞后勤工作。 “遵命。”堂下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禁军齐齐应一声。 就算能力一般,但是北镇抚司只有他一个还比较像样的千户,估计此时也只有以他的资历、地位才能领导的了大家了。 若是坐个百户上去,堂下也有几个百户呢谁还服谁呀。 第25章 伯生⑩ “昨日奏报,京城周遭流民越聚越多,三十里内已经聚集两万人以上具体不详。昨日锦衣卫五百人、五城兵马司一千人彻夜巡逻也没能保万全。 保定、通州、宣府至京城的三条官道已经发生抢劫杀人案件八起,暂时还没有公候家出事已经是万幸。” 说到这里郑千户叹了口气,脸色中透露出一丝憔悴继续说: “今日早朝,皇上对北镇抚司的工作已经是不满了。万幸又有五百禁军兄弟前来支持,不胜感激。”郑千户冲禁军们点点头。 禁军伯生在内的着锦绣服的军官齐道:“愿为千户大人效力!” “往后大家定要保住,这三条驿路通畅不出事故才行。各位有什么要问的,或者有什么好主意但说无妨。”郑千户在北镇抚司总制的这些天守备兵力捉襟见肘,他实在没什么好办法。 一个锦衣卫百户急道: “千户大人,流民盗匪越来越多,就算禁军来了人数也太少了。这样下去不行,要不您上书朝廷调三大营士兵将周围的流民赶走吧。”这些天他带着兄弟们奔赴前线。看到成群结队的流民在路上见了马车就乞讨,拦车堵路的情况时有发生。 他心里面很清楚的知道,凭这点儿兵力是根本没有办法保证这三条驿路的安全。公侯的车队虽有侍卫随行。 但也难保遇到一大群不要命的人涌上来不出事,京城外面现在山东、河北等地来讨饭的流民遍地都是,谁知道哪一波人饿急了就会去抢路过的马车。 郑千户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别说三大营,我们连卫所的士兵都不能调。 一来这又不是打仗,说到底这是一个治安问题,流民也是大明的子民,怎么能用军队对付自己人呢? 若是传出去了,有损皇上圣誉,应当归我们两司来管。 二来,安保本就是我们锦衣卫的本职工作,这都做不好不是显得北镇抚司无能吗?” 郑大人政治正确这方面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百户听完也是哑口无言,默默的退了下去。 流民是明朝历代的一块老大难的问题。 弘治年间,孝宗皇帝励精图治黎民百姓享了近二十年的福,但时间到了正德年。由于全程都有奸臣当道,为了给皇上和自己搞钱,奸臣勒索京官。 京官为了保命给奸臣交保护费,只能勒索地方官。地方官为了保住饭碗,只好巧立名目收税纳粮盘剥老百姓。 所以最终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都是出自大明百姓的手中。 就这样当天灾和人祸碰到一起的时候,这些老实本分从事小农经济的百姓,抵抗天灾的能力不足,又遭到地方官的层层盘剥。 遇到灾年便会只有大量的卖田卖地,尤其是黄河以北的农民自然条件更加的不稳定。有的时候碰到一年都不下雨,第二年几万人就会饿死。 不想饿死的那就只有做强盗了,更要命的是有些地方的军屯也会因为灾难无法经营。 军屯里士兵百姓都吃不上饭了,那只有抄起现成的家伙落草为寇了,这些年的地方农民起义大多都是如此。 而且就在此时,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守仁,正在带领江西军民奋力和当地盘踞十多年的匪寇决战。 这年头一方面奸佞误国,另一方面光芒万丈的国士又在奋力救国与水火,真是让人唏嘘不已。但这又是另一个精彩的故事了。 “敢问郑大人,这三条驿路。发生案件的频率各是多少?”五城兵马司的一个指挥抱拳问道。 五城兵马司最高官职也只是六品。最近各个衙门都缺人手,他们就成了四处支援的万金油。 这些守城的武警部队,质量参差不齐,但是在处理流民盗匪这些事上,也算是足够。 郑千户想了想,翻了翻手上的卷宗然后回答道:“宣府、保定两线案件占到九成,通州一线大概有一成左右。”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重点防务宣府保定两线?通州少些配兵呢?” 郑千户说:“指挥所提的方法有些道理,但是通州一线虽短却有许多包括冀王的北直隶王公要从这里转进京城。况且流民动向每日都在变动,恐怕驻兵少了还是不行。” 他们说话的时候伯生一直盯着大堂墙上挂着的京畿地区的地图看,逐渐有了些想法。听得郑千户此言。 他果断出列谏言道:“千户大人,通州一线防务一百骑足矣。”堂上众人闻言先是一惊,而后侧目一看是个青年校官在说话,不由的鄙夷的冷笑。 郑千户看着伯生并不认识于是问:“堂下总旗叫什么名字,何出此言啊。” “回千户大人,在下伯生,原本是武散官,今天刚刚接兵部调令前来北镇抚司报到。”伯生抬起头来让郑千户看个清楚。 众人一听伯生的身份,不由的嗤之以鼻,原来是个临时顶上的总旗官职的武散官,这等闲人还敢在这场合随便发言? 说白了,目下在座的都是专业人士是各部门的精英,他们办的案见过的世面比小年轻吃过得米都多。这狂妄小鬼才几斤几两就敢站出来吹牛,真不知死活。 “原来阁下就是伯校尉。”郑千户忽然态度大好。 他转向锦衣卫对他们介绍道:“这位就是祁佥事的侄儿,生的可真俊。”祁威远和他共事的时候对伯生多有提及。 而这次祁佥事做了甩手掌柜,也特意向他嘱咐了伯生可堪大用。郑千户当然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他呢。 锦衣卫十几个总旗百户有的认识伯生有的不认识,大家拜了伯生一下,伯生回拜。然后他们开始窃窃私语互相聊着祁佥事这事。 祁威远在北镇抚司干了十几年威望颇高,现在又做了老大。他家出来的小侄,锦衣卫们当然看在祁威远的面子上也是要尊敬几分的。 郑千户介绍完又说:“伯校尉,你方才说通州线一百骑到底是何意啊?”郑千户咂嘴问道,你都开口了那也只能让你继续说咯,小侄啊出丑了可不关我的事啊。 伯生再拜郑千户然后说:“千户大人,通州离京城不过五十多里路,沿途是大平原视野开阔,眼力上佳的哨兵一人可望两里。 骑兵三里一哨只需十八人用穿云箭可速呼支援。 剩下八十二人分两队将整条驿路分为四段屯于一二段和三四段中间,每段为十二里不到,最远处骑兵也一刻之内可至。 就算遇到大队流民兵力不足,骑兵哨兵亦可以通知路上马车返回截断驿道前后,报守城五城兵马司或者通州卫出兵驱赶。” 伯生说着,堂下众人在算着。不少真正有战场经验的人,马上反应出来此计甚妙,而且正是蒙古人打仗护送运粮道时使用的布置。 这样一来通州只分去一百人,剩下的两千多人全部投入到保定宣府两线,人手就大大增多了。 可郑千户从没上过战场,对伯生这主意没啥想法,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锦衣卫军官那边。见不少人冲他点头。 于是他非常高兴的说:“此法想来似乎可以一试,伯校尉可愿意亲自带队巡防通州线?” 谁提的谁上,责任分配制是在郑千户自己分辨不出好懒的情况下,最好检验下面人是乱提建议害人还是干货谏言的方法了。 伯生想了想抱拳道:“千户大人若有令在下无有不从,但下官想向千户大人请下三杀令。” 他年龄虽小说话间,浑身上下却透出浓浓的决绝之气,让人觉得他随时就要去拼命一般不寒而栗。 “哦?三杀令?”郑千户摸着下巴觉得有点意思。继续说“校尉说来听听。” “凡非京畿户籍,持械不放者杀、驱而不散者杀、散而复聚者杀。此三杀令,巡防军士见人便宣,宣后不从可当场执法。” 伯生声音洪亮魄力十足,当他说完这番话整个厅堂鸦雀无声。不管别人同不同意,没人再小看这个年轻校官了。 此令若发,不知道这几万流民要有多少人死在刀下,几百几千都有可能,而他似乎完全不在乎,就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人一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一个五城兵马司六品指挥,见大家都不说话先坐不住了他出列反对道:“荒谬!流民也是大明的子民,怎能容你如此草菅人命?人命关天,怎能让寻常军士不仅过审判随便杀伐呢?” 伯生见人指责倒也不卑不亢的回道:“回指挥大人,如果您的士兵让人放下兵器,否则处死,那人不放那么他想干什么?如果士兵让聚集在一起的一大群人散开他们不散,那么他们是什么人?如果散开的人等士兵走了不顾杀令又重复聚集起来,那他们安的什么心?有违此三杀的人非奸即盗,就不再是我大明的普通百姓了。如果任之聚之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大人说的对,这三杀令只有纪律最好的士兵才能适用,当前只有禁军可行。” 他前半段,说的大家连连点头心服口服。 可是最后这一句一下子让五城兵马司所有人炸了锅。他这句话被认为是嘲讽五城兵马司纪律不如禁军,一下子触动了他们敏感的神经。一时间叫骂声此起彼伏。 “你什么意思?” “禁军了不起吗?” “少瞧不起人了。” 锦衣卫方面倒还好都乐呵呵的看热闹,虽然好像也连带着被看不起了,但他们本来就不是打仗的兵,军事训练没有那么密集。 再加上他们高薪带假期,偶尔还有点灰色收入,压根没觉得自己是士兵也就没有和禁军攀比的心态。 “既然诸位大人都这么不服气,可否和在下一同在千户大人面前下军令状,保证自己所统之兵绝不滥用职权搜刮百姓钱银,滥杀无辜。否则与犯事人同罪?大家一同让锦衣卫监督如何?” 伯生依然淡定的可怕,他虽然绝对不是故意讽刺五城兵马司。 但也没打算顾忌谁的面子说话委婉。 他此言一出,五城兵马司瞬间闭嘴了。这些守城的军官手下的兵平时就多和流氓打交道,城门口搞安检的也是他们。 他们心里也知道这里面,不检点的人应该有不少,士兵欺男霸女的事情时有发生,谁这个时候被伯生激的跪下去发个誓那不是傻吗?再说了自己被借调过来,干的再好功劳还不是别人的? 郑大人看下面争论告一段落,心里也稍稍有数了。 他犹豫着说:“这三杀令若是下去了,会杀多少人?几十个?几百个?”他环顾坐下,却没有一个人答的上来,他只好继续问伯生。“伯生校尉,你说呢?若是真杀了上千人事情闹大了也不好向皇上交代啊。” 伯生一抱拳,缓缓而道:“三杀令不是非得要下。”他顿了顿,郑大人以为他妥协了闻言松了一口气,但却不想伯生接下来继续说。 “如果真如郑大人所言三条驿路聚流民两万余,还在不断增加。 那么他们的数量就会超过北镇抚司十倍,在路上的人出事只是早晚的问题。 也许五十人队流民会怕公候十五卫兵,但两百人队流民就未必怕了,那点卫兵就算捡石头砸也砸死了。”伯生又顿了顿。堂内一片寂静,整个大堂似乎成了他一个人的表演台。 伯生见大家都在看着他,对诸位恭敬的一拜继续说:“流民的命是命,王公的命也是命。靠我们这些人无法两全,大家决定起来倒也简单,无非就是二选一罢了。” 伯生稀松平常的说完了,而在场众人无不面色凝重,这似乎是一个怎么选都是错的局面,大家纷纷失了主意望向郑千户。 简单个屁!郑大人暗骂,他手心里面全是汗。 徐鹏 大理寺演事厅在大理寺整个官邸的最顶层。这屋里四面都有飘窗光线充足,可以容纳十人席地而坐。 地板用上好的橡木铺成韧性极佳,踩上去不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屋内被打扫的纤尘不染,通透安静。 家具布置简单除了几盏灯之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墙面在木板的基础上还贴有竹片,并没有挂任何字画装饰。 房子中间的地板上镶有一块儿巨大的木质推板,上面铺了一张京城的舆图。有需要时也可以更换别的,整个屋子给人带来的感觉就是坐在那里头脑就会被全部放空的感觉。 这里是大理寺官员共同推演案件的场所。 第26章 徐鹏 而今天,徐鹏领着寺正一人、寺丞一人、主薄两人、评事两人、着甲的六扇门捕官二人。总共八人围着京城舆图坐在这间精英荟萃的演示厅里。 只见徐鹏面前九张纸板,上面画得有图、有数字、还有细小的文字用各种线连接,拼在一起就像一张网一样。而在这张网的中间赫然写着“于少辉”三个字。 本来大理寺评事于少辉深夜被人在家中谋杀一案。是锦衣卫千户张睿第一个发现,也是锦衣卫率先调查,于情于理都应该是锦衣卫查案。 但是这个案件死者偏偏是大理寺的人,朝堂上大理寺卿带着众人执意上书要同查此案报袍泽之仇,锦衣卫当然激烈反对,怎么我肉都吃到嘴里了居然还要抢? 朱厚照着急忙着筹备团营本无意重视此案,但是好像感觉不理这些人有点不通情理,便恩准了。于是此案便成了大理寺和锦衣卫这两个衙门的一场较量。 “螳螂、猎狗。京畿能达到这样一刀杀人,飞遁不着痕迹高手都有谁?”徐鹏指着蜘蛛网中间所画得尸体问两个捕官,这两人服饰各异,一个青袍梳冠披着潇洒的绿披风长得小眼小鼻样子倒还白净,只见他双臂携袖剑隐隐可见,一双长腿盘坐毫不费力。 这大概就是绰号螳螂的捕官了。 而另一个男子褐面大鼻似乎不喜欢坐垫子,全场就他双腿开开的蹲着,他身子沉低,手肘几乎可以触地,别人都担心他这样蹲久了腿是不是要麻痹了。 但他本人看上去似乎完全不累。 这两个人气质特殊的叫人觉得啧啧称奇,一看就身手不凡。这些六扇门的捕快都是三法司手下招募的江湖能人。 他们遇到的事情千奇百怪,处理事情灵活多变。他们是衙门中的江湖人物,还是江湖中的衙门人。 螳螂摸着下巴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数到:“要非说谁能做到嘛,的确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东厂,锦衣卫都有一两个能人他们又擅长反侦察肯定都行,皇宫大内更是高手如云。不过若说在京城的江湖中人排除不使刀剑的、排除轻功差的、就只有魏国公府上鹰卫鹰三、英国公府上门客狼九、虎威镖局三镖头颜如玉、天山剑陆准、胡刀阿莫沙、红蝎子冷金风、饮血刀苏栀。七位破军高手而已了。” “笨蛋,九狼七鹰全都是公候府卫怎么可能去干这种事,要排除。颜如玉银子多的花都花不完谁又能请的动她?天山剑名门正派大弟子,什么时候干过一点坏事?也要排除。 如此说来只有胡刀阿莫沙、红蝎子冷金风、饮血刀苏栀三人而已了。”猎狗说。 但凡达官贵人府上多数都收有门客。有些门客擅谋,在政要上朝之前先搞一个小内阁,大家出谋划策推演一番帮助人家习得一番铁打的朝堂本领。而有些门客武艺高强,在王公贵族家看家护院,保护夫人小姐出行的安全。 这其中最为专业神秘,地位最崇高的两组人,就是帝国内最有权势的两个公候,英国公府上九狼客和魏国公府上的七鹰卫了。他们的盛名在外被江湖上并称为九狼七鹰。 螳螂口中的鹰三、狼九就是其中两位。 “此三人都是可以收买的职业杀手吗?”徐鹏问。 “如果钱够多的话也许可以。”猎狗回道。 “派人去查查,如果是他们干的最好能查出受谁收买。”徐鹏命到。 “少卿,他们都是破军高手。被发现了会折损兄弟的。”螳螂愁道。江湖上将武艺高强的武人分三档,分别是闻竹、纵横、破军。 其中破军高手是所有武人中的最强者,只有各大门派、镖局、帮派的最强之人才有可能受到如此评价。 破军者千里独行,可仗剑冲阵刃不粘身,那几乎都是传说中的人和事了。 徐鹏沉吟了一阵对着窗外喊了一声:“三!” 众人还在不明所以,突然一道白虹从窗外飞了进来,吓了所有人一跳。只见那浮光掠影之下竟然站起身的是一个青衣长衫,长发及腰的俊秀男子,他如魏晋狂士一般敞胸露怀。披头散发,却潇洒自如犹如世外之人,这人除了腰间别着一支长剑之外再无他物。 “公子叫我。”那人一出声,虽然轻柔但因为内力雄浑,声音久久回荡在众人胸口震人心魄。在场之人无不惊愕,只见那人右手支剑立在地上,左膝跪地恭敬的向徐鹏俯首。 “你回府叫上小七,听候螳螂、猎狗两位捕官差遣去跟着查胡刀阿莫沙、红蝎子冷金风、饮血刀苏栀这三人,除非不得已否则不得出手。”徐鹏淡淡的说。 “那公子您的护卫怎么办?”那人问。 “你们鹰卫还能匀出人来就匀一个来,匀不出随便找一个也可。”徐鹏不耐烦的答道。 “阁下就是鹰三?”螳螂惊的都有些结巴了,他们刚刚还在谈论这些传奇人物。而后一秒魏国公府上的最强剑客居然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正是在下,见过两位大人。”鹰三一拱手礼貌的向他们一礼,螳螂猎狗赶紧回礼。心里想着这个人莫不是徐鹏公子贴身的护卫吧,自己都跟了徐鹏三年了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这就是破军高手的实力吗?真是可怕。 “那么公子,我这就回去向老爷请命。”鹰三对着徐鹏一礼,只见徐鹏微微一点头。这个人一下子就从窗口掠出消失在众人面前了。 鹰三走后徐鹏马上对众人说:“咱们继续。” 徐鹏一声将愣神的众人思绪拉回,又说道: “经查于少辉生前偷走了案卷三十份,都是近年的要案副录。我们有理由相信,有买家付他五百两就是为了这些案卷。曹寺丞,能够看出这买家意欲何为吗?” 曹寺丞恭敬的一拜然后答道:“下官这几天已经协调刑部对照了丢失案卷时间,大致是从弘治五年到正德十一年的大案,涉及人员千余、官员团伙、皇室宗亲、侯爵几百人。料想是这买家有意广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真正想要看的是哪一件案子,下官尚不清楚买家买这案卷是为了什么。” “复仇,这个人。或者这伙人是为了复仇。”徐鹏盯着那张写着三十卷案名的纸板继续说。“他们复仇的原因或许就隐藏在这三十卷案中的其中一件。”徐鹏攥紧了拳头。这等公然挑衅大明律法的恶徒让他恨之入骨。 “曹寺丞。”徐鹏低呵。 “属下在。” “领三位评事筛查哪些案件中可能有余党未落网的,哪些案件可能存在冤情。还有哪些案件触碰了某些大人物的利益,尽快回报。” “得令!”曹寺丞当即一拜,快步退下去忙碌了。 “刘寺正,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徐鹏又吩咐道。 刘寺正应了一声叹息道:“属下已经查明于评事急需大笔金钱用途,原来是为了和玉风坊翠云楼的一位叫如意的青楼女的私情,想给她赎身用的。”在座同袍听到寺正这话,无不扼腕。 大好青年原来竟是为了一个青楼女丢了命。 可惜,真是可惜了。 就连徐鹏也忍不住叹道:“他的书画我看过,潜心修习本可成大器。”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忿右手猛砸了地板。大理寺才子相惜同仇敌忾是出了名的,正因为有如此团结清澈的氛围这里才能成为六部九寺中的一股清流,人才济济生生不息。 “查了那个如意了吗。”他默了一阵忽然想到。 “去翠云楼寻了,但是老鸨说案发当天他就被人赎身走了。赎身人的信息是人家隐私,没有公文翠云楼无权向我们提供。”刘寺正回道。 徐鹏龇牙:“猎狗,你持我令亲自去刑科批下驾帖。速查这个如意的踪迹抓回来好好审。”这个时候如果是锦衣卫查案,根本就没那么多事了,徐鹏心中恨道。 “得令!”猎狗捕官一抱拳站起身来速速办事去了,他的腿是真的不麻。 “现在事情都清楚了,这件案子从一开始,买家就想定了要找一个大理寺的官员收买,之后灭口,隐藏自己身份的同时进一步行动达到他复仇的目的。这些人是什么人?是如何知道于评事刚好需要钱的问题? 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说服他知法犯法?这些问题是我们马上要侦查的焦点。螳螂,马上调查近一个月于少辉可能接触的所有人。 二位评事今天的奏报你们都听了,速去寻推官推演案情,如有成果马上奏报! 诸位,这件案子确实没有那么简单,凶手可能还会大范围犯案。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得回家休息轮班侦查!” “得令!”三人齐齐的应了徐鹏之后恭敬的退了出去各自办事了。 很快硕大的演示厅只剩下徐鹏一人。 他看着手中的一卷卷案情,忽然回想起张睿的那句话“你家丢东西了。”然后闭着眼睛琢磨了良久,忽然一下子笑了出来,好一句你家丢东西了。 这小子搞不好可能六天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他现在才知道的一切,居然也不差人来知会一声。看来......徐鹏叹了一口气。 他如今是谁也不相信了。 张睿 从德胜门探望完四个照马县小兄弟之后,张睿又饶有兴致的陪着三个女人逛起街来。 他们一行四人坐马车上抱着内城向东饶了小半圈,不一会就从北边的军营来到东边的隆福寺庙街。 隆福寺因坐落在东城,与护国寺相对,俗称“东庙”。 此时正值太阳将要落山,是人们饭后带着孩子老婆逛街的黄金时间。庙街上人流如潮,店家开始点上一些好看的灯火吸引游人的注意。 京城的游人们穿红戴绿漫步在此,没有白天马车的喧嚣。大家脸上都乐呵呵听着看着沿途叫卖的商贩声,听着茶楼传出曲唱声,好不热闹。 隆福寺是朝廷最旺的香火院之一,那个时代人们烧香拜佛不管对达官显贵,还是市井小民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一样。 大家无论是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亦或是考取功名。 招财进宝,甚至搬迁出行开工动土都要求助于佛祖保佑,来寺庙里求个签,许个愿烧香拜佛那都是刚需这一点和后世人完全不同。 那个时代的人们有太多未知的事情,只能从佛经和一些封建迷信中寻求答案。 所以你可以理解为佛学道学,就是那个时代的理论科学。现在的人们多么相信科学,那个时候的人们就多么相信宗教和封建迷信。 其实不难明白。因为几年之后你会看到一个一心求道成仙,炼制长生不老丹的一个叫嘉靖的人,你可能觉得他够迷信和愚昧了吧。 嘉靖那时候的史书怎么也能看到从大汉朝开始到现在一千五百年的事情了,青史留名的皇帝数百位,谁活过一百岁啦? 但是没办法,就算他是皇帝他有全国上下最精锐的儒生学士为他出谋划策。但也不能突破时代的天机。 皇上尚且如此底下的贵族平民那更是不能免俗。所以拜佛求签、求道问学、答疑解惑的这些人多了,尤其是有钱人多了,那么商机就来了。 沿着寺庙的必经之路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条天然的商业街。 一开始只是有人卖些佛珠熏香和某某大师开光的护身符。久而久之品类就繁多了起来,有卖书卖画儿的文人墨客。 有卖小吃、服饰、熏香、胭脂的各种小店小摊儿。还有戏院茶楼,饭店酒档。干脆彻底的转型成为综合性文娱商业街。 毕竟有了寺庙这个人流量的入口。只要人一多,什么东西都会有人买。 今天天气正好傍晚凉快,又恰逢庙会,附近王府居住的贵族、东郊民巷使馆区的外国人、贫苦市民和近郊农民都来了。 在这里大家可以买到各式各样的土特产品,可以吃到多种地方风味小吃,还能看顺天的民间戏曲《竹枝词》。隆福寺鼎盛时据说有“一日能消百万钱”的盛景。 “要是祁大人和伯生也在就好了。这么热闹的地方,就我们几个女人逛还是有些闷了。”伯夫人还没有逛过这么热闹的街市。 看着这一幕幕繁华的盛景,她也是喜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第27章 张睿⑦ 伯夫人我还在呢,我也是男人啊。”张睿闻言赶忙纠正道。如意和祁凌霜在一旁娇笑。 祁凌霜接着伯夫人的话继续挤兑他道。 “你这几天天天都要和我们凑到一块儿,已经不能算个正经男人了,有哪家公子天天跟妇人混在一起的。”张睿有些尴尬,不过他强笑着解释道。 “老祁和伯生这些天都成了大忙人,就我一个大闲人索性帮兄弟们照顾好家眷,也算是尽了兄弟情意了。” “张大人身为朝廷五品千户,能够放下身段为同僚家眷搞服务真是平易近人的很。”如意也笑着打趣道。 张睿这几天鞍前马后的,陪她们三个搞活动搞服务。确实利用自己的资源行使了很多权利,让她们三个便利放心的游玩办事。 “那是那是,京城谁不知道我妇女之友的善名。”张睿无奈只有假装听不懂的笑道,如意祁凌霜和伯夫人三人都被他铜墙铁壁一般厚的脸皮逗笑了。 祁凌霜知道张睿绝顶聪明,绝不会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些天张睿有意跟着她们,她猜想也许是因为父亲和伯生现在干的工作有些得罪人,张睿怕有歹人来害他们才紧紧相随的。 她没问,心里也不害怕。自从两年前第一次认识他之后,听父亲讲着他曾经和现在所做的种种事情。 祁凌霜感受到此人玩世不恭的表面之下有着那强烈的正义感,不知怎么自己默默对这个男人从内心深处就全心全意的信任着。 似乎是不甘被众人奚落,张睿赶紧在大家面前表现。 “伯夫人,在下看您的簪子太素。前面珍宝居我人熟,不如大家进去逛逛,让两个妹妹给您挑个好看的。”伯生和李氏平常过的极为节俭从来不乱买东西。 这些天只是随着京城的风尚在穿衣打扮上,讲究了些。但是金银器物以及寻常妇人都喜欢的精致发簪,李氏是一件也没置办过的。 经过张睿这么一说,李氏才注意到,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出街头上都是亮晶晶的花样繁多。而自己头上还只是别了一个细细的桃木簪,不禁有些心动,感叹道。 “好多年都没有使过玉石金银,用木簪子都习惯了。玉簪子又贵又不经摔,折了就一文不值了不划算,还是算了吧。”如意忙挽过伯夫人的手劝道。 “那可不行,张公子说的有理。婶婶年轻美貌秀外慧中,当有一支好簪子搭衬才合适。妾身这些年倒是攒了些首饰,不过取自烟花之地怕污了婶婶,都让张公子帮忙当掉了。 这些天您和伯大哥受累照顾如意,也不知道怎么报答,正好我们此去逛逛让祁姐姐给您挑一个好看簪子。 算是如意孝敬您,婶婶可千万不要推辞。”如意一口一个婶婶透着绵绵暖意,眉眼唇齿都乖巧伶俐极了。说的伯夫人心里乐呵,推辞了两下,倒也顺了她的意。 祁凌霜和张睿都看傻了,伯夫人可谓是关外的巾帼英雄。平时慈威冷峻,一般旁人不敢贴近。 就连伯生和氏族里的小崽子,都不敢随意触碰她的身体,逛街时祁府两位夫人也是对她相敬如宾,祁凌霜更是如此,平时叫一句“姑姑”都毕恭毕敬。 这个如意姑娘何方神圣?才来了六天不仅改了个称呼叫的亲热,还时常能上手帮伯夫人梳头揉肩,上街挽手相视而笑。 张睿知道,青楼那地方虽是三分小地,但最说起锻炼女人察言观色、洞察人心和温婉气质来,绝对是一个全天候满负荷的训练场。 他笑着向祁凌霜使了个眼色跟在她身后小声说道。“再过些时日,这婆媳关系说不定就要坐实了。” 祁凌霜头一瞥忙道。 “跟跟...我有什么关系?”她面上虽不动但却心急如焚。 四人来到庙街岔路口那间最旺的铺子,铺子后院儿停靠的马车满满当当。已经没有余位了。只见店脸儿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珍宝居。 四人推门进去只见店内琳琅满目的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金银细软首饰。不少的贵妇人在店里把玩儿的器具。 聊的那是眉飞色舞,面红耳赤。 这家首饰店儿和别家紧凑的设计不同,老板不惜成本包下街角地价最贵的地方,还设有桌椅、茶水、点心让人们在店里可以边逛边歇。 首饰的陈列也是颇为讲究,价格不贵的,都放进了前后两列的展柜上。中间名贵的珠石玉器都小心翼翼的躺在檀木盒子里散发着美妙的香气。 店伙计见来了客人赶紧上前招呼。这店的伙计不似其他小店,都是着长衫束冠戴帽。打扮的像个文化人,三个女人霎时间就被眼前的陈列的美妙器具迷住了,马上便弃了张睿自顾自观赏了起来。 张睿似乎早在意料之中的一笑,也不随着她们。而是径自走到柜台前面去了。 “你们掌柜的呢?”张睿对着柜台上的伙计问道。 那伙计没见过张睿,但是还是极为热情的答道:“掌柜的在里间待客呢爷,您是找他有什么事吗?”古代凡上档次的旺铺,店里最好的珍品都会藏着掖着故作神秘的放出消息勾引大买家。 而这些所谓的里间招待的,就是这些闻讯而来的贵人咯。 每当那些嗜好珍奇极品对上好的顽石玉器垂涎三尺的显贵们如约而来,见了掌柜的。二人一对那臭味相投的眼神,露出意味深长一笑。 然后掌柜的就会左顾右盼,看现场没得啥可疑人物,于是将这贵人一搂,就掀开帘子带进里间鉴宝去了。那场面可能就跟现在贩毒的一个样。 “快叫他出来,你就说张公子来了。”张睿向伙计吩咐。 那伙计抱歉的答道:“爷,抱歉您可能得稍微等等。掌柜的待客时候不准我们打扰,要不您去喝口茶。小的等他出来了马上告诉他您来了。” 张睿最烦别人叫他等等了,他一皱眉片刻就有了坏主意。他伸手入怀,掏出那块朱厚照输给他的玉佩交给伙计吩咐道: “你把这个拿给丘掌柜看,就说玉佩主人找他。他定不会怪你。” 伙计小心的接过玉佩,一上手就觉得这龙纹青白玉寒气逼人流光溢彩。隐隐间玉石中有似祥云转动有天子气象,顿时感觉浑身发麻。 他入行虽时间不长,但凭自己把玩过数十件珍品的经验直觉来看,这玉佩绝对上佳极品,凡人不可得。他不敢怠慢,赶紧应了一声对着张睿一鞠,小步转进铺子内间去了。 张睿嘴中含笑,静静等着好戏上演。 “啊!!!”果不其然没过一会,突然只听见一个男子从店铺内间,传来声音极大的惊叫声,那声响震的整个外堂的客人都听得见,纷纷侧目。 随后而来的就是东挂西蹭,撞到不少东西的慌张脚步声,一个三四十岁的矮胖商人满头大汗的掀开帘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他急切的睁大黄豆大小的眼睛,望向柜台前等待的人,然而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相熟的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这人可和自己所以为的莅临之人相差太多了。 “怎么是你啊少爷。”丘常洛满头大汗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失望又有些气恼的抱怨。他是英国公府上的家臣,这家店就是张睿开的他们当然熟络的很了。錵婲尐哾網 张睿看到他那个样子,乐的笑岔了气。这个丘老板先前视珍宝如命,慧眼识物。 但在珠宝行业混迹几十年,却是将自己父亲的家底越干越薄,纠其主要原因便是经营的小店看不上凡物、不卖次品、不卖赝品独宠那些价值不菲的物件。 而他们家那的小店周围客人档次又不高,难得时候那是三个月都不开张。 八年前张睿遇到此人以为大才,这才做了他的投资人,把铺子移到这皇家庙街上又帮他精心设计了陈列。 丘常洛没想到这生意居然换了个地方他就一炮而红了,一摇身从别人口中的集市二愣子,变成了名动庙街的“玉石王爷”。 这八年来珍宝居的生意蒸蒸日上,已经是为张睿赚的盆满钵满了。 “您哪来的皇上的东西啊。”丘掌柜喘了两口气,急切的伏在桌面上憋住气抬眼小声的问张睿。 “皇上赏的啊。”张睿笑够了伸手又道“快还给我。” 只见丘掌柜楞了一下,也没马上把东西递出去,捧出那至美之物自己又偷偷再看了一会。面上神情那是依依不舍、舍舍不依、辗转反侧、流连忘返。 他喘了几口气,咽了好几次口水。试探性的小声向张睿求道: “少爷,能不能把此物割爱给小的。小的家里现在攒了四百多两,再预支个八年的工资。加起来大概一千两,小的以后一定继续为您鞍前马后的干活,您看成吗。” “你莫不是疯了吧,皇上的东西你都敢买,不要命了?”张睿算是开了眼界了,这丘掌柜当真是不要命了。 这玩意落到平民手里,若是被锦衣卫知道了,管你怎么来的直接安一个私盗皇宫珍宝的罪名,抄家杀头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他刚说完,又回头一想。朱厚照这厮不是说这个玉佩至少值三百两吗,这丘掌柜怎么张口就要出一千两?顿时感觉到这事不简单,便继续装样子说道。 “况且你出一千两就想买这宝贝,是觉得少爷我不识货吗?想吃里扒外啊!”他故作生气诈道。丘掌柜果然中招只见他顿时冷汗直冒,伏在桌上面露惭愧。 “小的也知,这孝宗皇帝的双龙佩普天之下只有一对。若是估价至少得是三千...不不不,根本没有办法估价。这东西世上只有两只,只有两个啊!稀世珍宝、这是稀世珍宝啊!” “乖乖!”张睿这回可是真的吓着了。那朱厚照把自己爹的家传之物都拍给我了?这正德皇帝可是真的败家子,估计他自己是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张睿一把夺过掌柜手里的玉佩自己看了又看,就这玩意居然抵得过珍宝居几年的利润了。丘掌柜恋恋不舍的盯着张睿手上那物,也是眼睛跟着动。 张睿瞧他那没出息的样,真是爱宝如痴,索性收了起来断了他的念想。他心想着这东西以后还有用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玉扳指拍在丘掌柜面前说: “你去银庄提银一千二百两,送去张记粮铺传我命令。让张有德收各家粮食两千担,再招募四十个伙夫带十个煮粥的大锅去北镇抚司报道。”这个张有德虽然也姓张,却不是英国公家的张,也是一个张睿在背后投资做粮食生意的家臣。 丘掌柜奇道:“这......少爷您花这么多钱弄这么多粮食,是要撑死祁大人的北镇抚司吗。”祁威远家两个夫人也是他门店老客户了。 北镇抚司总共才两三千人,这两千担粮够他们吃好几个月了。 “我这是赈济流民用的。皇上要办成大团练,京畿周围的流民就得解决。现在这事都压在老祁头上,老祁又被我使唤着,现在为了帮我办事自己的衙门都顾不上了,我不得帮他照应着吗。”张睿无奈道。 “那您使唤祁佥事干什么啊,您在南镇抚司也管了不少人。要用人随便找几个不就行了。”丘掌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说。 张睿瞪他一眼“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快把扳指收好去办事。”丘掌柜吓的应了一声收了张睿的扳指,找店里伙计交代了事情就出门去了。 而那枚扳指,正是号令张睿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商盟,剑心会的信物。 他是英国公家二公子,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然而在纨绔子弟、放浪不羁的表象之下他还是京城里不为外人所知的浩然商会的盟主。 在这十几年的发展里,他旗下所经营的产业已经悄然的覆盖各行各业,形成了一整个运转良好的闭环。 现在在张睿名下每年已经可以收益三千两有余,这间珍宝居便是他盈利能力最强的商铺之一。 一年三千两的收入,虽然和京城内的排名前三的财团还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也算富甲一方了。 第29章 张睿⑨ 他现在才渐渐意识到徐鹏的可怕之处,六扇门的捕官在他的印象里面,也就是抓人的工具人而已,一般来说文化普遍不高,能把字认全的都算不错了。 真正的查案断案还是要靠评事和推官。那些说书人口中文武双全足智多谋的,什么四大名捕、追风铁手探案如神的捕快,只存在于文学作品里面。 然而今日得见这无尘猎狗其貌不扬,居然将法度剖析的如此精细,完全不逊于资深通判。徐鹏能将手下武人的理论水平,都调教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太可怕了。 “猎狗捕头,照你这么说。只要是你不认识的人,没听说的事。那岂不是想抓谁就抓谁了?公侯将相以后结个婚生个儿子,是不是以后还得去你府上报备一下? 我英国公府也是要面子的,家眷让你们大理寺当街说抓就抓了,那可不行。” 眼见着说理慢慢落了下风了,张睿只好开始摆架子耍赖,拿身份压制对方了。 只见他一招手,后面跟着的三个家丁就逼上来两步紧紧按住腰间的刀。他们眼神肃穆,从容中透出坚定丝毫不怕出刀见血。 英国公府上的家丁个个都是高手,大多是身经百战的退役老兵。猎狗身后的那几个后生在他们眼里还嫩得很。 无尘猎狗和张睿冷冷对峙。他沉默了一阵,硕大的鼻子缓缓的深吸一口气喷出,一双健硕的手臂,退掉刀皮露出锋利耀眼的刀刃,他似乎也没打算再说些什么了,威势渐起。 张睿嘴角抽动,这人又精又倔还头铁。 竟然是一句软话都不说要直接要干起来了,这情况完全没有按照他的剧本走呀! 祁凌霜见猎狗抽刀,一瞬间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只见她双眼一凌,刷的一声亮出长剑只身拦在众人最前面。 她长剑前指猎狗的额头也同样沉默不语,但是却散发出阵阵凌厉的杀气,摆出了随时可以拼命的架势。 自从她和伯生对练方才领悟,拔刀时必须有决死的觉悟,气势才会增长溢出,只有这样才能起到震慑对手的作用。 猎狗的威势被祁凌霜的杀气一阻稍稍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男装的俏丽女子居然有这般气势。 但他杀心未动,他扣刀在手沉身盯着祁凌霜,目光在她身上浮动寻找着破绽。 老大都亮家伙了,手下还能干看着吗。两边的捕快和家丁也纷纷拔刀向前一步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猎狗和张睿的对峙一时之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随时都有可能火拼起来。 “猎狗大人方才问妾身问题,妾身还没说话呢,你们怎么就准备打起来了?”就在这时,伯夫人将祁凌霜的剑压下走了出来。他走到猎狗的刀身前面三寸停下了脚步,面对这六扇门明晃晃的几把刀。她面上平静如水,没有一点寻常妇人应该有的慌乱或是害怕。 “夫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猎狗倒是被伯夫人逼得向后收了收刀子。他身材不高,比伯夫人还要矮了许多。 这个女人一看就知道是西方过来的色目人,猎狗虽然惊其美貌冷定,倒也不是没见过。顺天府这地方什么人都有,大明威仪四方万国来朝。虽然这几年是比不上永乐朝,但这海外知名度还是杠杠的。 想想自己先前确实发问两个女子但却被张睿抢言,确实还没有给两人说话的机会于是便缓和下来看她还能说些什么。 “敢问夫人是哪位大人的家眷?要为张大人方才说的话作保,寻常百姓家也是不行的。”无尘猎狗看着她说。 “妾身农妇出身,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丈夫生前是小吏已故,儿子伯生如今在羽林卫任正七品禁军总旗。”伯夫人说话平和,毫不慌乱。她从袖中拿出自己的乌木腰牌亮到猎狗捕头眼前。 上面写着“顺天府、李萍兰”六个大字。姓名一侧旁还刻有小字“禁军总旗伯生校尉属”。 猎狗一五一十的看完了上面的字,确认了防伪的标识鼻子抽动了一下心里想。原来这个异域妇人,就是帮张睿赎如意姑娘的七品武官的母亲。 七品武官在京城着实算不上是多有身份的人,也就是比平头老百姓好上那么一截。 但是禁军总旗这职位拱卫皇室,是守护大明皇宫的军队军官。这可是其它卫所军官、五城兵马司指挥不能比的。 “妇人知晓张大人和如意姑娘成亲的事吗?”猎狗问道。若是伯夫人说知道,只怕自己是要打道回府了。 伯夫人笑了一下说道:“妾身如果说知道,大人准备如何?说不知道又如何?” 猎狗皱了下眉头,也不知道这美妇人到底想干嘛,简短答道:“若是夫人知道,写下字据。在下只好拿着就回去复命了。 若是不知道,在下将依法询问如意姑娘,劝在场各位不要阻拦乱了大明的法度。夫人能不能作证快说吧!”张睿在一旁听着窃喜,暗谢伯夫人相助。 “猎狗捕头,实不相瞒,妾身不知张大人和如意姑娘成亲的事情。”伯夫人对着猎狗微微一颔首算是表示一些歉意。 猎狗和张睿听了这话愣是呆了几秒。 “那您站出来意欲何为啊?”猎狗迷惑道。 “妾身不才有一个提议,想说给大人听。您为大理寺查案,张大人也是代表锦衣卫查案。你们都是为皇上办事,也是为了于少辉大人和他家人,为如意姑娘讨个公道是也不是?” “是。”猎狗想也不用想。 “您今天带人来请如意姑娘去大理寺,是不是大理寺要弄清楚如意姑娘,是否知道对查案有帮助的案情?”伯夫人又问。 “是。”猎狗又答。 “那人现在就在这里,猎狗大人有什么想问的何不直接就问清楚?”伯夫人似是不明白一般的问道。 “我我...我大理寺办案怎么能如此草率呢?传唤知情人当然需要带回衙内审问,是要做笔录的。”猎狗弄不明白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张睿也摸不着头脑了。 “大理寺的衙门里问也是问,现在就问也是问。既然猎狗大人和张大人目的都是为陛下查案,猎狗大人就不应该对张大人掣肘不是吗?”伯夫人一副教孩子们讲道理的样子循循善诱。 “这哪是我掣肘他?明明是他掣肘我查案啊!”猎狗性子单纯竟然被说的有些急了。和伯夫人争执了起来。 “猎狗大人这您就错了,您查案是查案,张大人查案也是查案。况且这案子在锦衣卫里张大人也是最先开始查的。 他这些天把如意带在身边目的跟您一样,不就是希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来吗。您今天过来,硬要带人走,您说谁掣肘谁呢?”伯夫人一摊手问道。 “可是张大人和案件相关人有亲密关系,依照明律他不能调查此案应当主动回避啊,如意姑娘于情于理现在都应该交割给在下了。” “张大人和于少辉案哪个人有亲密关系呢?”伯夫人又问。 “当然是和如意姑娘啊,张大人不是说他赎了如意姑娘做小妾吗?如意姑娘又是死者于少辉的相好,这种关系显然是太近了。” “可是您不是说,没有人作证、作保,张大人此话不能采信吗?既然您不认为如意姑娘现在是他张家家眷,那么张大人就没有应该回避之理了。他为什么不能继续查案呢? 此案锦衣卫和大理寺同查,那么锦衣卫先寻的人,大理寺当街要强夺,这又是何理呢?” 听完张睿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心想,对啊!他不认如意是我小妾,就没法说我该回避。他若说我该回避,那就是认如意是我英国公家眷,没有圣上指令不能随意提审,这人他无尘猎狗是正反都带不走!这个道理我怎么一时间没想明白呢。 猎狗听完这话楞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简直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介妇人说的哑口无言。 “猎狗大人,我相信张大人也无意阻挠大理寺查案。张大人您说是吗? “是是是。”张睿没脸没皮的笑着答道。 猎狗默不作声,似乎还在怀疑人生的过程中。 “当街就可以向如意姑娘问清楚,妾身可以为如意姑娘作保,她若知道定向您知无不言。人在谁手上其实并不重要,案子谁破了,我们平民百姓更不关心。 妾身作为一个京城居民只是希望能够快些真相大白,不再发生更多的不幸罢了。”伯夫人再讲。 无尘猎狗沉默了一会,心中五味杂陈。良久只见他一挥手让手下撤了戒备,粗大的双手重新将刀皮套了起来,向后一招手说道:“做笔录,本官现在开始当街询问如意姑娘。” 伯生 虽是六七月份的盛夏时节,但京畿地区的空气却忽然转冷,大明朝关内最北边的平原此时微风吹起竟然能冻的人瑟瑟发抖,亦如大地上此时肃杀的场景。 太阳西斜,染红了通州道的朵朵白云。 驿道两旁烟尘漫天,有成群的骑兵带起的龙卷,也有匆匆的马车拉出的划痕。在这些行车的旅人中有商贾,也有不少前来参观大团练活动的王公贵族。 驿道上除了匆匆赶马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声响。 今天起早通州卫和京城五军督府都护府共同发布内容几乎相同的官文。“即日起通州道往返马车不得停车、不得减速。平均一匹马最多拉150斤,超载不得上路。” 临行时许多人还抱怨又徒填雇马喂草盐的银钱,但真上了路以后,那些看到通州道两旁场景的人无一不惊惧交加,庆幸自己多雇了两匹马能跑的快一点儿,早点离开这人间炼狱。 “天子脚下,居然屠戮百姓。这般做法究竟与蒙元何异?”一位路过的公候透过车窗看着官道两旁满地鲜红的尸体不禁颤抖的叹息。 一只染满鲜血的手,哆嗦不止的握住伯生干净的锦绣服衣角,伯生冷冷的望着她,手上的柳叶刀不住的往下滴血。 这是一只骨瘦如柴的女人的手,她年纪并不大有个二十几岁但是因为衣衫褴褛,满脸土尘并看不出模样如何。 她虽然瘦但看样子身体还算是有些劲儿,还没有饿到完全没力气。 只见这个女人奋力的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紧紧攒住伯生的衣角借力将身体拽了起来,同时膝盖使劲儿的往身子底下垫,企图让自己可以把身子直起来。 没有人去扶她,这个女人靠自己奋力完成了这个动作。但却仿佛耗费了她全身的绝大部分力气,气喘不止。 伯生滴血的刀离她只有半米,周围还围着四十多个精壮凶狠的禁军骑兵,她身边的十七具尸体,就是这些官兵刚刚提刀砍杀的,尸体还热着呢。 然而她似乎都没有看见似的,就像眼前发生的事情和自己丝毫没关系,开始自顾自的撕扯自己身上仅有的衣物,用扯下的布条包扎自己肩膀涌血的伤口。 “哪个是你男人。”伯生的衣角被妇人的鲜血弄脏了,但他丝毫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她淡淡的问了一句。 她这样的年轻的山东女人若不是有男人照顾着,根本就不可能活着从受灾地走到京畿。 妇人听了问话,分了一下神。往一片尸体上瞟了一眼。 然后便埋头冷漠的说了一句“那边那个拿盾锤的。”此时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止血和继续活下去更加重要。 “就剩你一个了对不住。”伯生看看尸体,看看那些已经四散奔逃的老远的流匪叹了口气说道。 “没啥子,也就处了一个月。我那憨男人早死了,孩子也没了。”她口手并用,很快的就已经把自己的肩膀伤口勉强绑住了,她边处理伤口边答,语气既冷漠又麻木。 “军爷能给口吃食吗。”这妇人跪在一众禁军的面前,紧紧缠住肩膀后颤抖的问了一句。 她已经累的粗气直喘,疼痛的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了。 女人的眼神忽明忽暗,身上不住的颤抖。若是寻常人受此重伤,恐怕早就倒地不起了。但是她不行,此时倒下意味着死亡,如果失血过多失去行动能力也等于死亡,如果疼的晕过去不及时处理伤口也算是没命了。 她很清楚自己命悬一线,所以全靠着一口气强撑着。 第30章 伯生11 长官不发令,禁军无人敢动。这个女人在四十多个禁军的面前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她到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疼痛和饥饿慢慢支配了她,也许还有寒冷。 伯生看着她默了一会心想,如果不理她带人调头走掉,这个女人还能活多久呢?照她现在的情况可能有两个时辰? 她最多还能慢慢走出个五里地,然后体力不支饿死在这无边的荒原上。碰上好心人救治她给他食物?几乎完全不可能。 整个京畿已经聚集有两三万流民,人人都自顾不暇。她只不过是每天都饿死的几千人中的一员罢了。 虽然是这么想,但他还是动了,只见伯生右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块布坨,他将布从四面拨开,中间露出一个已经冷掉而且被压变形的肉包子递了出去。 那是他早上出门多买了些当做干粮的最后一个包子。 妇女看见包子激动的两眼放光,她没受伤的一只手连忙将包子夺过,送入口中。她大嚼了两口只觉得似乎尝到了肉味,顿时感觉不可思议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当她定眼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半个包子馅,居然真是的实打实的流着猪油的肉包子。 已经多久没有尝到肉味了?三个月?还是三年? 在流匪中,他们从来不会把抢到的肉给女人吃,而在更早的时候自己在山东老家,无论自己和丈夫怎么拼命的干活。 粮食交完税总是不够吃,他们只能拿稻谷小麦和鸡蛋多换一些青稞,这样才能吃的久些。 她和孩子常年都饿得消瘦,丈夫更是每天都在想办法找吃的回家。 后来老天不长眼,原本就蝗灾又来旱灾。丈夫竟是最先饿死,儿子才六岁被人用两个馍馍拐走了。 她自己也想死,但人在饿到快要疯掉的时候就会变成动物。到那个时候什么尊严什么德行,根本就一文不值。 为了活下去或偷或抢都算是文明的了,她是真的见过人吃人的。在那之后不知道自己连做了多少天噩梦。 这段噩梦一般的经历似乎随着嘴里咀嚼着猪油的香味终于醒来了,她的眼眶湿润了。 这些热量和脂肪她的身体太渴望太需要了,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这些油脂迅速的又暖和了起来。 她的精神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从长时间的在死亡线上挣扎中摆脱了出来,吸到了一口新鲜空气。 她不再胡乱的狼吞虎咽,而是一点一点的将剩下的半个包子认真的吃完。四十多个士兵看着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官爷,我在你们眼里是什么?”吃完了包子,她将自己并不干净的手舔了一遍,叹了口气问道。 “你们抢劫犯了国法,你是贼寇。”伯生淡淡的说。 “不犯法就得死,犯了法兴许还能活。换做是你,你怎么选。”那妇人也平静的说。 “若让我如你一般苟活还不如早早转世,我不犯国法。”伯生再说。 妇人听了伯生的话,抬眼看他一眼竟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伯生身旁的禁军小旗严骏见状不悦上前呵斥道: “大胆女寇,伯总旗饶你性命递你吃食。你竟然还不知好歹。” 伯生止了严骏,摆摆手让他站了回去。盯着这个妇人再说。 “你是不信?” “我信,军爷自然是比我等贱民刚强。但若是你的爱人就快饿死在你面前,你孩子就要饿死。这国法军爷犯是不犯?” 妇人慢慢的站起身来,她一只手捂在受伤的肩膀上,眼睛全然无惧的冷眼看着伯生。 伯生听了她的问话顿时语塞,觉得无言以对。他虽然也过了多年的苦日子,但河套谷地水草丰美,他们可以吃到羊肉喝马奶,甚至饲养战马卖钱换粮。 确实没有到为了食物去犯法的地步,这个问题伯生还真的是从来也没有想过。 若是母亲、如意姑娘或是族人们真的有一天要在自己面前饿死了。他......真的还能守住国法吗? 恐怕不行。 伯生没有回答。他的眼睛向下一沉不敢与这个受伤的女人对视。 这个女人身躯瘦小但眼光却似乎锐利异常,她等了一小会见伯生不答,什么话也没有说。径自绕过一众禁军,一步一踉跄的往京城的方向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钱宁 “祁威远那屌人呢?快叫他滚出来!”今天一天下来锦衣卫一把手钱宁公公终于在南镇抚司坐不住了。 他一开始心想着京畿流民群聚,就北镇手上那点人啊,看得住这三条加起来至少四五百公里的驿道才怪了。 等进京路上横死个巴公候,看祁威远还怎么下台。到时候叫朝中几个关系不错的御史开喷,拔掉这眼中钉肉中刺还不是轻而易举了。 钱宁公公心里就这么盘算着,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等着看“皇帝派”的祁威远出丑。然而今个从早到晚,从北镇抚司抄送过来的情报让钱公公越听面色越凝重。 “报!~启禀指挥使大人今晨北镇抚司联合周边京城周边卫所对京畿的三条驿道下达三杀令,内容为凡非京畿户口驿道上的流民持械不放者杀、驱而不散者杀、散而复聚者杀。” “报!宣府道五城兵马司三个时辰砍杀流寇五百三十一人。” “报~大同道怀柔至京城一线锦衣卫、禁军三个时辰杀寇六百七十五人,驿道两旁流寇尸骸躺了一路,北镇抚司说暂时没时间收尸。” “报!!通州道禁军杀寇三百七十二人,碧波郡主、庆平伯唐聪等七八个刚刚驾车来到京城的贵人大闹京兆尹。指控锦衣卫草菅人命、光天化日之下屠戮百姓败坏天子名声,罪无可恕!扬言如果锦衣卫不立刻制止杀戮,明日早朝必齐奏圣上严肃查办!” “报!截止戌时,大同道怀柔至京城一线五城兵马司再杀流寇四百三十人!京怀一线几乎五步一尸了!” “报!截止戌时宣府道遭遇数队流寇大范围武装抵抗三次,禁军动用火统、虎尊炮齐射压制杀寇四百七十六人。炮声轰鸣,北城兵马司指挥在城墙上吓了一跳,吹响了警报,神机营都上了城楼做好战斗准备了才知道是误会!英国公张仑大怒称锦衣卫视国家安全如儿戏。” “报!通州道再杀......” “闭嘴!!咱家不想听了!祁威远这狗东西这是要造反啊?想害死咱家?”坐在南镇抚司听曲的钱公公苍白的面如死灰,保养较好的阴柔面庞生气的扭曲了起来。 这是什么招数?自爆玩法?这祁威远是不是真想捅出个天大的篓子出来自己杀头,带着老子连坐? 钱公公事先没有料到,他自己再怎么想把北镇抚司推出去顶缸。 但只要祸闯的够大了,一把手责任可就逃不掉了,最少也有一个监管不力的罪过吧? 不然皇上要你这个都指挥使有什么用呢?而且那些不明真相的王公贵族,平时都不在京城,人事关系又搞不清楚。写起折子肯定不就是冲着你钱宁来的吗? 内容想都不用想,起笔就是宦官专权、嚣张跋扈、霍乱超纲。 如果陛下再置之不理,恐王振、刘瑾之祸再临,是大明亿万百姓之不幸矣! “贼狗攮的!”钱宁公公一声怒喝,将手上的名贵小瓷盏摔了一个粉碎。 真没有想到,这祁威远看着老实,居然玩出这么激进的伎俩算计我。 钱公公一口恶气憋的实在难受。但他不愧是老政治家了,这个时候骂也骂了,东西砸也砸了。是时候要冷静下来想对策了。 单纯的甩锅给祁威远,肯定是不行了。 现在朝中江彬这条狗巴不得自己死。杨廷和、杨一清那帮老东西也从来看自己没顺眼过,也许他们不会打先锋,但落井下石的事估计完全干得出来。 皇帝小儿早就对他不冷不热打入冷宫了,也不知道之前他哥俩那点交情还够不够用能不能挡一波。 钱公公这样一想,简直是后脊发凉。不知不觉当中,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这些年路走窄了!仗着皇帝青睐,他也没把谁放在眼里,颐指气使的对着大臣说话。 对江彬对张永这些同样受皇帝宠幸的人,展现出来只有戒备和不信任。 第32章 张睿⑩ 而且这次撇下这么大一摊子事儿,搞得神神秘秘的,谁也不知道这皇上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呀? 钱公公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虽然不知道,祁威远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但是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个人皇帝摆明了是要用的,这个时候动起手怕是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了。 “快把郑千户李百户唐百户搀起来扶去里间休息。”前后就那么几秒,钱公公突然就跟换了魂儿似的,前面还是罗刹鬼下凡,现在却变得和和气气戾气全无了。huαんua33 “啊?”钱公公身后的一个高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了嘴巴情不自禁的出了一声,北镇抚的锦衣卫和地上的三人也傻了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啊什么啊!几位大人我罚也罚了大家都是同僚。难道还非要让你们把别人整死不成? 皇上还指望着我们把这大团练安保的事儿办妥,还不快,扶几位大人下去休息。”钱公公这变通的理直气壮。 “遵...遵命。”听了钱宁训话,八人中赶紧去了六个人搀扶地上的三人近了内堂。 钱公公待几人回来,打了个哈欠,扭头对着厅堂里剩下的北镇抚司锦衣卫们令道。 “咱家今天乏了,回去了。你们且继续工作。我交待的事都给我连夜做好,否则圣上怪罪下来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我拿你们试问听到没有!” “遵命。”北镇抚司锦衣卫齐齐应道。 钱公公讲完潇洒的一甩袍子带着自己的一队人马扭头就走,给众人留下一个印象深刻的背影。但是他的心里却充斥着满满的不安,自从两年之前打虎事件开始。 他与朱厚照之间的关系渐行渐远。现在他更是两眼一摸黑,完全不知皇帝心里面在想什么。 想破镜重圆恐怕,不太可能了。皇上的心思他是了解的,朱厚照就是喜新厌,有了今天忘了昨天的主。 他可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就算两年前那事儿过去了自己在他眼里,也早没了新气。 此时此刻,恐怕皇帝想的最多的是如何对付他,找什么人代替他罢了。如果事情真是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么我钱宁自己也要开始早做打算了。 钱公公阴沉着脸恨恨的想着。 张睿 庙街上,无尘猎狗一手拿笔,一手拿着小本本恼怒的颤抖着。他的笔就悬在小本子上面,但是本子上却是空荡荡什么都没写。 “完了?” “完了。” “就这?” “就...这,我本来就只知道这么多。和大人您交代的和对锦衣卫、张公子说的都一样。”如意姑娘怯生生的回答,她是真没啥可说的啊,她也想大家可以早日破案。但是自己并没有线索。 张睿见到无尘猎狗那气急的样子,欣欣的笑着把手一摊阴阳怪气的说。 “我早就告诉你,你纠缠错人了。她要是有什么重要线索本公子早就破案了。你要问的人不是她其实是...” “于少辉生前,都送了你什么东西?有没有一些话语上的提示?你们有没有常聊起某个地址?比如私奔的目的地什么的。”张睿的长手指刚刚要指向自己,口边的话就被无尘猎狗打断了,原来他根本没有把张睿的话听进耳朵里,继续追问如意姑娘。 “他送我的礼物就是一些书画、首饰、珠宝、摆件儿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先前被锦衣卫收去检查了也没查出什么,这才还回来。”提起这个问题如意又难免的伤感了,说起话来有些哽塞。 无尘猎狗听罢看向张睿,张睿一努嘴点点头表示确实啥也没查出来。 这下猎狗有些泄气了,他不声不响垂下头来大大的鼻子叹出一团气,人仿佛变的更矮了一些。 张睿见他神色消沉,挂着狡猾的微笑走过来套近乎一手搭着他的肩安慰道。 “猎狗兄~别灰心,我和你们少卿关系那么好。怎么会不帮你呢!我跟你说件事保证你能.....,” “如意姑娘,拜托你在想想好好想想他说的哪些话,可能另有含义的话。这几天大理寺查不了案,但是做了于少辉大量的心理侧写。 你是他最在乎的人,他为了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捞偏门,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不牵扯其内。但是他一定会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他想到自己可能陷入危险,他一定会把线索留在你的身上。 你不要忘记了他是大理寺的人!”无尘猎狗又一次无视了张睿,还真是传说中的死缠烂打的继续逼问如意姑娘。 “你你你..这厮..”张睿受不了了,自己千辛万苦给三个女人搞了六天服务!就是为了等他们大理寺来人把案件的线索告诉他们。 结果这个憨憨居然不听自己说话,张睿愤然难道我这么天才的推理就被这帮人一次又一次的无视导致说不出口? 难不成我还要追着喊着告诉你线索? “我想起来了!”如意姑娘突然被无尘猎狗的话点醒了,一下子打断要发火的张睿。 “他送我的画的时候,让我不要卖掉。之前我都以为他不想让我轻薄了他的定情信物。现在想来是不是画可能有什么重要的...” 就在如意这句话讲了一半的关键时刻,夜幕中躲藏在民宅房顶暗处的一支弓弩无声无息的伸了出来,箭头对准了正在说话的如意。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聚精会神的听她想起了什么,只有祁凌霜并没有那么投入,在月光的反射下她碰巧就撇见了远处箭头的一丝反光。 “当心!”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祁凌霜高喊一声抢上身前。长剑出鞘“叮”的一声居然打掉了一根射向如意姑娘的弩箭! 而与此同时同时,嗖嗖嗖的四五声传来。两个张睿家的家丁,和一个大理寺的护卫应声被后面的弩箭射倒在地,惨叫声和鲜血瞬间染满了周围的土地。 “有杀手!所有人快躲到马车后面去。”无尘猎狗反应也极快,他一把将离他最近的张睿和伯夫人挡在身后,片手刀出鞘如风车般舞起叮叮咚咚,瞬间打落了四支弩箭。 祁凌霜的长剑没有短刀好防御,加上天色昏暗许多弩箭来不及看清来路。 箭矢嗖嗖的向她射来,噗的一声扎进了她的小臂里。 “啊!”剧痛传来,祁凌霜瞬间疼的冷汗直冒头脑如触电一般麻痹。但是她拼尽全身的力气一把将身边的如意推到了马车后面,自己倒在了地上。 “危险啊!”张睿看见这一幕焦急的喊道。此时的祁凌霜暴露在外随时都有可能中箭,张睿一瞥其它人手上都分不得神,那一刻只有自己离祁凌霜是最近的。 他虽然武功平平但是也没多想,一个鱼跃扑了出去拉住祁凌霜的手,赶紧三下两下将她拖到了马车后面。好在两人最后都没有再中箭。 张睿躲在马车身后抱着祁凌霜冷汗直冒他靠在车轮边,又惊又怒的冲着天大吼。 “锦衣卫给我他妈的反击啊!都什么时候还怕暴露行踪吗?老子知道你们一直跟着。我们死了你们还查鬼的案?” 张睿话音刚落,马车后这一侧的房屋上竟也传出了三四声弩箭的声音。这一侧的飞箭朝着袭击张睿一行的方向射去,立马听见了一声闷哼。 随后两边的弓弩手又进行了两轮互射,渐渐的袭击张睿的那一边就没了声响。 杀手看样子是撤退了。 不一会,梁上果真跳下来三个夜服锦衣卫来,领头的冲马车后面喊道。 “张千户,您没事吧!” “没事!赶紧去追,抓活的!”张睿大喊。 带头的锦衣卫犹豫了一下挥手令道。 “你和我追,你留下。”随后便带了一个人追了出去。 马车后祁凌霜被放了下来平躺在地上,伯夫人第一时间扑了上去撕开她手臂上面的衣服开始检查伤口。只见她麻利的拔下才买的簪子划破衣裳拽下来一大块布塞到如意的手上然后拉来张睿说道。 “张公子,把霜儿的手臂压住绝对不能让她乱动。如意你拿住这些布,我把箭头拔下来之后要紧紧压住帮她止血明白吗。”张睿闻言立马点点头,如意更是满眼噙泪的抱住祁凌霜的头。 此时的祁凌霜的面色惨白,嘴唇发紫,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第34章 张睿11 张睿 顺天速生堂 今晚速生堂这家在东城区小有名气医馆,看来是没法正常营业了。 傍晚一开始街面儿上就突然来了一队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他们把路边的行人野蛮的搡开然后将医馆围了个严实。 再那之后还上门求医的人,管你是重症还是病危,通通都被锦衣卫亮刀子吓了回去。 然而不一会儿,从大理寺又来了两队武骧卫,这些全甲的精兵个个高大威猛手中的长戟更是森然的泛着寒光。 武骧卫见了锦衣卫就像见了仇人一般,互相之间开始吹鼻子瞪眼,毕竟这两个机构开国的时候都一样,那就是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亲卫。 但谁知道怎么回事锦衣卫就慢慢脱离了军队,这个温暖的大家庭,成了一个有权有势的特务机构,里面每个人都有权有钱。 而武骧还是别人手下的兵,只能看着别人捞钱抄家干瞪眼,有的只是那份无法变现的荣耀。 只见双方领队经过一番虚伪的寒暄之后,便开始言语上的冷嘲热讽。随后底下的人逐渐开始相互挑衅,甚至演变成了推搡叫嚣来给自己老大争口气。 虽然场面上看着很火爆,就像今天港台片儿里面黑社会大佬准备组织打群架一样。 但实际上大家都清楚尺度就到此为止了,打架是件成本很高的事情,打自己人也捞不着军功,都是千年的狐狸了也用不着玩聊斋。 吵也吵了闹也闹了这场子是锦衣卫先占起来的,他们也绝对不会让。 武骧卫也算是“强硬”的展现了自己的态度,但为了不激化冲突也只能在锦衣卫的外围又围了一圈儿回去也算是有交代。 街上的人看着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啧啧称奇说这条街多少年来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了。 那可不是吗,这俩部门儿的士兵岂是寻常?锦衣卫是干什么的就不用介绍了,大理寺更是彻查京城重案的机构。 这两队人往这里一站,立马引起了周边百姓的热烈讨论及恐慌。 出大事儿了,这一定是出大事儿了。要不是翻天的事儿,能同时请到这两尊阎王坐镇吗?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两队士兵在这儿站了不到一个时辰。 来自各方的探马就到了,先是顺天府的,毕竟是自己的辖区嘛,理论上这事该归我先管,但究竟咱管不管先不论,上来了解一下情况,看看二位爷需不需要帮助也算是基本的礼数。 结果前来了解情况的两个小衙役第一道防线都没有突破。被武骧卫总旗把长枪柄往地上一磕就吓跑了。 随后巡街的五城兵马司一小队人跑了过来,毕竟他们负责治安,有人报警我就要出警那不是天经地义嘛。 不过当整排的武骧卫没好气的瞪着他们时,领头的队长最终话也没敢说上一句话,埋着头赶紧路过了。 但终究还是会有两尊阎王爷也对付不了的人来了。 英国公府上的家臣和皇宫的探马这个时候也到了,这两个使者一下马车,气场立马反转了。 虽然这事不归他们管,甚至英国家臣根本就没权利过问案情,但是高大的武骧卫和锦衣卫,却开始变的唯唯诺诺点头哈腰。 开始绘声绘色的给两位使者介绍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自己是怎么的出兵迅速控制现场的。 二位使者在接受了锦衣卫和武骧卫总旗的亲切的接见,并近距离了解情况之后又被礼貌的送走了。 真是一派和谐微笑执法的典范呀。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在速生堂里大夫走出了手术室。 “大夫,凌霜姐姐怎么样了。”如意第一个上前关切的问道。张睿他们一行人,包括无尘猎狗和锦衣卫的一个暗桩都在屋外等了好一会了。 “多亏了伯夫人对这毒箭伤清理的及时完善,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祁姑娘失血过多,这几天需要多休息补补身子。我给她写了两个方子,这就去药房差人抓了熬制,以后每天一副吃上十日即可痊愈了。”大夫带着三分钦佩拱手对着伯夫人施礼欣慰的说。 “哪里哪里,妾身只是略通些应急的方法,还要多谢庄大夫施救。”伯夫人听闻祁凌霜没事,淡淡的松了口气,微笑着折腰回礼。 “多谢,庄大夫施救。”伯夫人言毕,在厅堂里面等着的张睿和如意也站起身来诚心道谢。 无尘猎狗和先前从房梁上跳下来的,其中一个跟着张睿一行的锦衣卫小旗,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鞠了身子用眼神对庄大夫表示感谢。 “诸位大人客气了,祁小姐现在离不得人,您看......”庄大夫试探性的问众人,医馆不是没有人照顾病人。 只是他在施救时留意到外面厅堂一个时辰的时间里竟然无人发一言,再看看这人员组成又是锦衣卫,又是六扇门捕快又是贵公子只怕是事情复杂的很,估计很不方便他在。 于是他非常识趣的征求大家意见。 “祁小姐就由妾身和如意姑娘照看吧,庄大夫您看合适吗。”伯夫人微笑着应道。 “伯夫人医术怕是要比拙堂的好些大夫都要强得多,合适合适。您须得主意小姐体温、口鼻湿度和脉象即可,如若干燥、发热、脉象弱老夫就在楼下,招呼一声就是。”庄医生慈眉善目的呵呵笑道。 “那就有劳庄大夫了。”伯夫人带着众人躬身拘礼。 “哪里哪里,有劳伯夫人。”庄大夫回礼,然后笑呵呵的慢慢下楼了。 看来他猜得没错,确实是不方便的很。他也是见过世面的老医生了,明白自己只管救人别的不该知道的要少知道。 待庄大夫脚步远了伯夫人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如意进了病房。 这下,厅堂里就剩张睿、无尘猎狗和锦衣卫小旗了。 “这么久锦衣卫也该把画拿回来了,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无尘猎狗焦急的率先开口问张睿,那些刺客就是在如意在他的不断提示下,想起于少辉的画中也许藏有蹊跷的事情之后才动的手。 怕是刺客担心他们查出什么蹊跷那明显是要杀他们灭口,所以如意的那些字画礼品说不定马上也会成为杀手销毁的目标。 “肯定没有问题,这你不用担心。府上我早安排了家里府卫高手看护,况且他们后有锦衣卫追兵。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想去销毁证物无异自投罗网。”张睿信心满满的放松说道。随后他噗嗤一下大字坐下,靠着宽松的椅子没好气的问那个小旗。 “说吧,你哪个部门的。” “属、属下南镇抚司魏吉昌百户编下夜不收小旗肖岩,见过千户张大人。”那小旗吓的站起身来腰鞠的老深了。 张睿在南镇抚司基本没啥实权,但就凭这家世这后台和同皇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白的关系,就连钱宁都不敢声音放高了和他说话。 自己这暗中跟踪长官的事败露了,虽然是被指使的但也唯恐公子哥报复啊。 “夜不收啊,难怪身手不错。不用说肯定钱杰叫你跟的吧,来探什么的?”张睿笑盈盈让人拿不住他的脾气,说他并不在意也不太像,说是下一秒就要跳起来翻脸砍人也有可能。 夜不收的工作就相当于今天的侦察兵,古代军队里面都有。 但锦衣卫的夜不收功能类似特工。什么暗杀、调查、卧底、窃听、监视之类的高难度活都是这只部队在做。 所以锦衣卫里的夜不收,也是从整个衙门里面最厉害的弟兄中挑选出来的,通常高手云集。 “小的只是奉命来保护大人您的,您因为查案操劳,千户大人怕您有危险。”肖岩小旗冷汗直冒腰鞠的更低了,他这“保护”来的实在是不太及时了。 其实他们三人早在张睿一行人遭受攻击的前一刻就发现有另一队人在了。 只是自己这事不太光明磊落,加上对面的人还不明身份不明目的,上面也确实没交代是不是需要真的保护一下,他们三个看平时钱杰对张睿恨得直咬后槽牙的样子,估计还巴不得他死呢所以犹豫了。 这事能他估计在张睿这里想搪塞过去还是挺难的。 “刚刚那些杀手的身份,你可知晓?”张睿抬起眼睛盯着他突然板着脸问。 “属下无能,只是奉命保护张大人,那些人的身份事前完全不知。”肖岩小旗唯唯诺诺的说完,抬眼看了张睿一眼,感觉他表情不甚满意赶紧又补救的说道。 “不过谭总旗已经去追了,相信他定能擒获受伤的贼人。到时候一定严查了和张千户回报!”锦衣卫夜不收交火时也有强弩,应该是射伤了一人。若是能生擒也算是有了收获。 “还用查吗?这不很明显是于少辉案背后的推手来封口的嘛。你们也不用紧张,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也不就是为了查案跟着我吗?为了看看我这里有啥线索。”张睿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 “大家都是自家兄弟,钱千户即将高升的人了,打个招呼小弟我能有什么好藏。没事没事!”张睿继续笑道。 “千户大人真的误会了。”他越笑肖岩心里越没有底,但也只好赔笑着强撑着辩解。 “好!就信你们是来保护我的。”张睿忽然一挺身站了起来,吓的小旗连连后退。 “其实这些天本官还对案子真有些见解,一直没机会找钱大人汇报。想着正好你来了和你说说,可是你又不是查案的这可如何是好。”张睿一摊手做苦恼状。 “真的啊!”小旗闻言开心的突然一下子没绷住抬头喜道。 这于少辉案,充分集合了衙门里面最难办案件的三个特点。 一是死因离奇,凶手预谋犯罪手法专业线索少的可怜。 二是上面重视,圣上亲自指派给锦衣卫,大理寺同查这相当于同行竞争那可不得万分重视。 三是破案急切,京城正处于绝对不能乱的关键时期,需要追求速度。錵婲尐哾網 要是平时查这种案查个两三个月能够水落石出就算快的了,现在上面要求破案要加速一倍。 但是这几天在南镇抚司钱杰大人手里,是桌子也砸了凳子也踹了,楞是没有一点进展。 大家愁的是不行,钱大人放话出来破案者升百户,这可是麻雀变凤凰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钱大人也知着张睿查案是神鬼之材,这才派人跟着看看能不能剽窃一些进展。 “其...其实不瞒大人您说,小的确实...也是查案的。”如今听张睿这么说,肖小旗也顾不得要脸了赶忙改口满面堆笑。 “哦,这么巧啊。你这一人身兼数职,工作劳累可不要搞坏了身体啊。”张睿老狐狸一般,明知所以但并不戳破笑着拍拍肖小旗的肩膀。 “谢千户大人关心,小的托千户大人的福还好还好。”肖小旗傻笑着回话,这人既然决定不要脸了自然就放松了许多,说起谎来脸也不红了。 “好!那行,既然圣上下旨让大理寺和锦衣卫同查此案。我又和大理寺徐少卿是同学关系好的很,那么本官就当着二位的面把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一同说了,钱大人不会介意吧。”张睿扭头问肖小旗。 “不会不会,都是为皇上做事应该的应该的。”肖小旗乐呵呵的说,他才不管呢。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掌握着第一手的资料。 “是这样的,这几天我闲来无事也在寻思着案情。忽然感觉有一个人应该是肯定见过一个于少辉的买凶人或者凶手相关的人,也可能直接就是凶手本身。”张睿故作神秘的说。 “谁呀。”肖小旗和无尘猎狗异口同声的问道,大理寺这边当然也是缺乏突破口的。 “就是于少辉那个先前,给人家发不出酬劳回了老家的管家。那管家刘姓人士老家就在天津口,你们案卷里都有,快去找他吧。”张睿笑道。 “这人我记得,但是早在案件发生三个月前刘管家就已经回天津老家了。这人和案子怕是关系不大吧,张大人何出此言啊。”肖小旗疑惑的问,这个管家和案发时间的距离隔得太远了,他们查案甚至都没有注意。 “猎狗大人你觉得呢?”张睿含笑不语,转头问道。 第36章 杨廷和② 这三年间,朱厚照从12岁长到15岁发生的意外,和青春的错误若是回头数来着实不少。 从登高爬树上房揭瓦把太监吓个半死。到拿没那开锋的箭射残了太监了一条腿。再到一时兴起把小宫女拉进房间里面临幸了。 朱厚照一次一次的试探着皇帝和老师的底线。又似乎一次次的用这些逐步升级的意外和过错将两人的心理预期无形的调低了。 皇帝和杨廷和不是没有遏制他这种日益滋生的顽劣,相反他们变本加厉的处罚那些犯了错的太监和宫女,打的打杀的杀,该消失的消失一次次的严令纪律。 但是这似乎有效又似乎没有效果。应该说每一次处罚效果都是不错的,但都是短期的。从长线来看,朱厚照还是沿着一个缓慢的增长线,变得越来越令人失望。 而对于这种趋势,皇帝和杨廷和别无选择只有逐渐逐渐的接受。 行吧行吧,这孩子纵有诸多不是总体来看还是合格的,他还小还可以慢慢教导。每每朱厚照犯下错,君臣两人总是这么想。 他们的教育失败了吗?难道是做错了什么吗? 应该说没做错什么,但是他们的确忽视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老师和皇帝如何严厉的,惩罚那些犯错的宫女和太监。但却都没有从内心真正觉得,这些错误可能是朱厚照本身的恶念所起。 给朱厚照带玩物的太监,他们认为是这些太监谄媚太子。而没想过这可能是朱厚照自己喜欢,自己想要玩这些东西命人给他找来的。 被朱厚照带进房间临幸的宫女,皇帝和老师自然而然的认为是这些女人心术不正,想攀龙附凤勾引青春懵懂的朱厚照。 但他们却没认为过,这是或许是十四五岁的朱厚照自己贪恋女色,主动犯下的错误。 他们对那些宫女和太监的惩罚再严厉,也没有伤害到太子。他们也舍不得去对这个独苗进行最严厉的斥责和惩罚。 说到底他们还是太过于溺爱这个孩子了,无形之间建立了过渡的保护。 而正是这层保护让朱厚照认为,天子不会做错事,就算做错了也应该由别人来承担。 孝宗皇帝驾崩,这个贪玩的孩子就这样突然成了天子,全天下再无人能制约他管束他。 杨廷和也不行。他撕下了曾经被迫展现的优秀聪明的面具,彻底成为了一只不受管束的“游龙”。 至此,杨廷和彻彻底底输给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就这样不知不觉,杨廷和和朱厚照就又相处了十多年了。如今太子变成了皇上,这老师学生俩人已经相伴了一辈子。 杨廷和了解朱厚照胜于全天下任何一人。 当朝的文官武官,后宫的太监,甚至朱厚照身边最信任的钱宁和江彬,都以为朱厚照是同“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差不多的,只知道声色犬马的废物皇帝。 但是只有杨廷和相信,在他这颗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荒废着的七窍玲珑之心。 正德十年,杨廷和丁忧回家。朝堂上再无制衡王琼、钱宁的势力。一时间朝政被王琼主宰,京城被钱宁遮蔽。 权臣钱宁在锦衣卫极尽所能的聚敛钱财,贪污受贿、欺男霸女、排除异己、迫害忠良。为皇上找乐子,为自己收儿子一步步扩展势力,短短两年间就已经拥财半城了。 就在这时,朱厚照将江彬放在了钱宁的对面。 这是因为打虎事件吗? 是因为打虎事件,但不仅仅是因为打虎。皇帝需要你搞钱,需要你带领锦衣卫去提醒那些整天骂的御史大夫谁才是国家的主人,需要你猎艳寻宝找些他喜欢的玩物。 但他不需要,你将本来作为他深宫中的眼睛的锦衣卫,变成你自己的私兵。 更不需要你将锦衣卫,变成蒙蔽自己的工具,而这些钱宁都触犯了。那几乎是一定的,就算是仗人势的狗也喜欢尿柱子给自己圈地盘,而且狗真的会以为这些撒了尿的地方就是属于它自己的领地。 这是本能。 但是疯狗咬了人,即便那是狗主人默许的,最后也只是它自己会有被承载愤怒的人群处死的那一天。而这何尝不是他为主人背锅的另一种方式呢。 朱厚照知道,钱宁的锦衣卫对他耍的那些心眼和把戏。 他暗自将大理寺推至台前,因为他明白兼听则明的道理。 很多事情他知道但不说,因为皇帝不方面做那个坏人,要找人来做才相得益彰。 朱厚照更晓得权利是需要被制衡的,钱宁的跋扈已经将文官的生存空间和话语权,挤压到了极限。 如果放任不管,大明将再无良臣将相,谁还能帮他治国? 钱宁总要像刘瑾那样付出代价的。而江彬则会是钱宁的代替品,但这还不够。 朱厚照还培植北镇抚司的祁威远,成为自己的近臣,通过赐金牌分化锦衣卫势力来敲打钱宁。并且在东厂安插了谷大用再后面警醒江彬。 棋子他都布好了,但干掉钱宁总要有人按照他的剧本一步一步推进才行。 谁来合适呢?思来想去只剩下王琼了。 他找过这个人,这个人能力不可谓是不强。 能和杨廷和先生一时瑜亮之人不只是强,那是应该是强的可怕,他当然能听懂朱厚照给他打的哑谜。 但是钱宁是他只可意会的同盟,他和钱宁一手制定的规则和界线是此时朝堂上维持稳定的根基。 你说这背后捅刀子,可从哪里捅起呢? 王琼是下不去手,不能下手,不敢下手,也无从下手。 一直是从中周旋和稀泥。 这可不能令皇帝满意。 两年多在杨廷和的感受来说,每天写写画画很快过去了,但是在这期间天下苦钱宁、江彬久已。正德十二年,杨廷和奉旨回到京城官拜内阁首辅大臣统领百官。 谁也没想到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没做任何事就打败了王琼重登高位。 杨先生丝毫不意外,因为他知道朱厚照明白,这普天之下只有他能不需言语的登上台面助他推波助澜,完成他设定的剧本重新平衡朝局。 杨廷和微微一笑,这有何难。无非七年前刘瑾之事复演尔。 杨廷和已经明白朱厚照是故意而为之,为了私欲任用小人,为了朝堂的平衡再去亲君子。 杨廷和已经看透七年一个轮回,这便是朱厚照所创造的天命。 让你起高楼,让你宴宾客,让你楼塌了。 而这一回,是杨廷和赢了。 朱厚照 酒过三旬杨老师稍微有些困乏了,他回家养了快三年,精神算是不错的。 但是这豹房里玩乐的东西实在是太丰富了,西洋琴,胡旋舞,猴子演戏,名妓艳舞。 更让人大开眼界的是,朱厚照这宫殿内还请了北方才子作词,江南名伶谱曲。 师徒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即兴创作,再经过由这两个画里出来也似的人补填韵律,最后弹唱出来的曲子竟是妙趣横生甚是好听,让参与者也是成就感非凡。 杨廷和愣是乐了一夜合不拢嘴,朱厚照知道老师最爱音律诗词。而且这天下间若论做party经验丰富,他的团队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要讨谁欢心可谓是驾轻就熟了。 喝着玩着正高兴朱厚照突然又双眼一亮,嘴上挂着皎洁的微笑说是要给老师看样东西让他稍等片刻。然后自己屁颠屁颠的带着太监进了一个房间晾他一个人在大厅里坐着。 杨老师只当是他又有什么节目,耐心的等了一会。 可是左等右等十几分钟了却没了声响。 “皇上您龙体可安?”杨老师纳闷的问了一句,刚刚他俩正喝的开心呢,咋一溜烟人不见了他有些许担心。 豹房的服务也真算是无微不至了,就这么些等待的时间,为了不让客人无聊下人们立马上了三个精致的海鲜小吃。 配上沾酱茶酒又进来一位绝色美女,在杨廷和一旁斟茶倒酒抚琴安神。杨廷和是持重的,美人也非常客气不敢僭越,要是换了别的客人估计早就要享受一下美女喂着吃的感觉了。 杨老师这一问却没听到回答,也不知道皇上跑哪去了是不是睡着了,或者身体不舒服? 就算皇上要拿东西也不需要他亲自去吧,杨廷和还是有些担心。旁边加火的太监见状轻笑一声客气的说。 “首辅大人莫要担心,皇上拿给您看的这宝贝,是要花些时间。这次皇上可是有心了,自从得到这物件一直说找机会要给您看呢。”说罢公公也是笑意盈盈,显然也很期待杨大人一会的反应。 “哦?听內官这么说这宝物定不简单啊,老臣等些时间无妨无妨。”杨廷和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也不着急,边吃小菜边等。 看那朱厚照又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新玩意。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口终于传来些动静了。声声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一些窃窃私语很快来到大殿门口。 “迎~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驾到!” 随着內官的一声通传,杨廷和一楞,忙放了碗筷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朱寿?这是有新客人来了? 这为将军怎么闻所未闻呢?杨廷和纳闷,他是内阁首辅朝廷最高的行政长官,官员的各级文武官员的职务职能他是极熟悉的。但总督军务和总兵官是两个在军中极其重要的武职,还从没有听说能及于一人之身的,这朱寿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但是即便心中疑问,杨首辅依然不慌不忙的拱手而立以十分尊敬的姿态迎来人。 他虽然是贵为一品太傅也是百官之首,而且明朝武官地位又不比文官。但他依然以非常谦逊的姿态迎接来人,杨老师从来都是为人谦和平易近人,不以身份论人的。 大厅内的太监使劲将两扇高大华贵的流金扶手门拉开,沉重矫健的脚步再次响起。一个身着尖顶圆盔龙靴虎甲的威武将军走了进来。 只见那将军全身琉光锃亮全甲从头覆盖到脚。这身行头和大明所有的,棉甲重甲甚至板甲札甲的风格都截然不同。 户肩护手护膝巧夺天工,铸有精致的圆环关节,既能令带甲者灵活自如也能作为打击敌人有利的支点。 他的头盔花纹锐利棱角分明,露在外面的只有眼前那一线的缝隙,让旁人看不得带甲人一丝一毫的容貌。 整副盔甲威武华贵勾列出强硬的棱角,腰间十字长剑剑鞘上镶有一颗硕大的蓝宝石,虽未出鞘却让穿戴之人透出森然的威严和力量感。 全甲的朱寿将军不言,他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金黄色的铁甲长靴触地的反馈出的声响,配合他这一身英武的铠甲不由的让人心生些许的畏惧。 只见他停在杨廷和的面前彬彬有礼的拱手拜了一下,硬是让老头给看呆了。 “先生,学生第一次带全甲,在您面前献丑了。”这声音一出,杨廷和听罢才长舒一口气。原来面前还是自己那个调皮学生朱厚照啊,只不过穿上了这幅臻备至极的甲胄完全认不出了。 平时嬉皮笑脸的浪荡公子...啊不是,是浪荡天子,摇身一变成了严肃森然的将士。那逼人的气势走近了,直叫人大气都不敢出憋得难受。 这极致的形象翻转实在是太过震撼,直让人对这幅甲胄的工艺啧啧称奇。 “皇上哪寻的宝甲好生威武。”杨廷和细细打量着盔甲,忍不住上手小心翼翼的感受一下那身盔甲精巧做工之下的金属质感。 盔甲触手杨廷和只觉得指尖穿来冰凉强韧的淬钢之感细腻的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先生好品味,此甲是西夷米兰城最好的铸甲工匠敬献给朕的,足足打了三年。据说每片钢都至少淬火十八次锤炼三千次,轻薄如衣却强韧胜过重盾。 先生依你看有此宝甲护身,是不是有朝一日朕御驾亲征之时定可刀枪不入破阵杀敌呀。”朱厚照乐呵呵,兴奋的在自己身上到处敲敲打打发出清脆的金属声。然后甩甩胳膊扭扭腰,以证明这幅盔甲的灵活性非同一般。 “皇上这盔甲再强还是匹夫之勇,破阵杀敌凭您一人恐怕不行!”朱厚照不提还好,提起这御驾亲征杨老师就气不打一出来。 没那心情继续吹捧这快飘到天上的小皇帝,不过还好两人酒都喝的不少,真话就当做玩笑话脱口而出。 第37章 杨廷和③ “先生教训的也是,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朕将穿上这盔甲立不世之功,而这身甲胄将和朕一道千古留名,这盔甲先生不如帮朕取个名字可好!”朱厚照醉意阑珊充满豪气的说。 “那依老臣看不如就叫搏虎甲吧,皇上穿上这行头再遇到老虎定是不怕了!”杨老师,既幽默又讽刺的说道,逗的朱厚照又是哈哈大笑,杨老师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也别怪老师不给面子,不留情面的批评。 如果朱厚照是个老实孩子这样吹吹牛,在老师面前耍耍威风。 那也是应当鼓励鼓励的,毕竟皇上嘛不能怕战,还是要延续老朱家尚武的传统。 但是这调皮小子,这一年以来已经涉嫌离家出走两次了。 而且这离家出走的方向更是吓的整个皇宫乃至整个朝廷甚至整个京城都魂飞魄散。朱厚照竟然是带着一伙亲卫宠臣连夜奔逃北上要出关漠北! 他老人家是酒后一兴奋一拍脑门儿。就要带着大家出关找蒙古鞑靼小王子决一死战去了。 这玩意可是开大了,开巨了! 你一个明朝天子,只要还在京城。想怎么玩儿其实大家都还挺的住,都还能接受。不干事儿就不干事儿呗。 顶多就是号称“内相”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代皇帝之职”和内阁首辅杨老师之间,多多合作,多多磨合,谈谈条件定定规则互相分好地盘。 这国家大事,到是靠着他们也能治理的七七八八的。 但你要闹着出关,这不由的拨动了所有人埋藏在心底的那根敏感的神经。那三个字简直就在嘴边要脱口而了。 土木堡! 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经历过的人都换了一茬儿了。但这事儿就像是dna一样,深深写入了大明每个熟读圣贤书,熟读明史的儒士身上。 六七十年前,朱厚照的太爷爷明英宗朱祁镇,带着二十万三大营的精锐将士们出关。 然后全军覆没,天子被俘。 随后瓦剌骑兵长驱直入,京畿地区生灵涂炭,伏尸百万。 就连顺天都被也先太师团团围住,差点就让瓦剌人实现重建大元的美梦。 你当然可以把最大的黑锅丢给那个奸臣王振,说他蛊惑圣心奸佞误国。 毕竟他是太监嘛背锅永远第一名没错的。还可以说英宗当年还只是个二十三岁的孩子辅佐他的英国公张辅年事已高,老迈昏聩不能助力。 甚至可以责怪兵部画好了行军图但皇帝没照着走,是兵部无能!为什么不能得皇帝信任? 但是说来说去,大家一致认为以后这御驾亲征这事儿。 咱大明以后还是别做了,堂堂天子成了蛮夷的囚徒,还在城下帮人叫守将开门,这人咱大明朝再也丢不起了。 眼看后面的两位到是老实皇帝,却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朱厚照这孙子。 朱厚照这猴王啊!孩子没有,却一个劲儿闹着要好勇斗狠。 每次所有人都要把他当亲爹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劝回皇宫,那真是叫人提心吊胆不得安宁呢。 “皇上还是把甲胄脱了再饮吧,这精钢寒,带着又重。久了怕您累。”师徒二人又坐下饮了一阵,杨老师劝道。 朱厚照想想也是,展示的目的也达到了带着久了怪累的,于是叫来宫女前后现场卸甲。 三下五去二不一会的功夫,盔甲就被卸成几块被带了出去。 朱厚照扭扭脖子揉揉肩终于从四十多斤的衣服中解放出来了,皇上龙颜甚悦又饮三大杯。 就这么喝着喝着朱厚照有些醉意惺忪了,杨老师也一样。 时间不早该进入正题了,朱厚照慢慢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今晚的主题是时候该搬出来了。 于是他开口问道。 “先生,您说朕这多年来没有皇子,要是哪天有了意外这天下当如何?” 杨廷和意外的咧嘴冷笑了一下,心想你小子居然还知道操心这个? “皇上怎么突然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呢,您万寿无疆又正值春秋鼎盛生个皇子皇孙,无非是天命和时机的问题以后少不了的。”杨老师宽心的说。 “朕并不是自讨没趣,是真想问问老师,要是朕没有儿子又突遭遇外那该怎么办?古人有云国不可一日无君,到时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呢?”朱厚照端着酒杯定眼儿看着杨廷和一副虚心讨教的样子。 杨廷和愣了一下,看着朱厚照眨眨眼睛,身子向后退了退拱手一本正经的回道。 “皇上何必有此顾虑呢,此事绝无无可能发生您大可放心,天塌下来我大明也有祖制可依无忧矣。”朱厚照听罢一炸舌头放下酒杯甚是扫兴追问道。 “朕是问先生,若是朕无子,这皇位谁来继承,先生直说就是了。你我二人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杨廷和有些惶恐,脸上一会青一会红想了一会,既然皇上都逼问到这个份上了不回答也不合适的,于是他无可奈何的默默的用手在桌上写了一个“兴”字。 那意思便是指皇位的继承顺位在兴王家。 “朱厚熜?那小子也太平庸了点看起来呆呆的。”朱厚照摆摆手似乎对这个人选非常不满意。 杨廷和不接话,苦笑了一下。 “朕能不能自己指定一个太子?”朱厚照又问。 “当然可以。”聊到这个杨廷和可是不困了,继承人这事情是国家之根本,当然越早确定越好。 难得皇帝有心思操心这个,若是真的抓住这个机会找到合适的孩子立为太子,大明可兴。 “皇上可以在藩王家中选一个资质上佳的孩子过继过来,立为太子。”杨廷和看着皇帝,逐渐有了兴致。 “嗨~!”只见那朱厚照听见杨先生这么说,一下子没劲的躺倒在大椅子上,长长的叹了一大口气,然后才幽幽的说。 “京城周边齐王、周王、鲁王的子侄朕都了解了,也都召过来偷偷去看过。说来也不怕先生笑话,尽是些好吃懒做的平庸之辈,这江山朕是万万托付不得。” 奇了!巧了!朱厚照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开始操心正经事了! 而且刚刚这小子不是既不知道自己继承人是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自己指定太子,怎么突然又一副,早已经考察过周边继承人的样子了呢?这不明显装傻给谁看呢? 杨廷和渐渐有些明白了,自己今天为什么来这里。他不动声色,继续谏言道。 “皇上不必灰心,臣听闻詹士府奏报。秦定王朱惟焯教子有方,其子朱诚润德行仁厚功课卓绝,它日或是一方大材。皇上若是......”然而不等老师说完朱厚照就出言打断。 “秦地西镇玉门可通西域,是我朝九边重地,朕若夺秦王爱子恐其寒心非我所愿。” 杨廷和在一旁微笑无言,等待下面的话。他知道皇上还有话要说。 “先生,如果宗亲家没有上佳入选。朕可否从别家过继孩子立储君?”朱厚照故作深沉的问道,又做忧虑状,但却也忍不住抬眼偷看杨廷和的神情。 杨廷和闻言,面上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神色就在那瞬间,就回到在朝堂上的那个百官之首的姿态。 他在朱厚照面前,不再是微躬身体的谦卑臣下,而是立直了身子重新做回天子的老师。他抬眼直视着朱厚照,压住情绪尽量平缓的反问。 “皇上说的,是早先那个聪慧孩子吗?”一开始朱厚照叫那小孩来表演节目,杨廷和早就注意到他有些过于热情了。 这下他才终于明白,朱厚照的竟然是要借今天的机会,如此含蓄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也...不是...我就是问问...那个...”被杨老师这么直白的揭穿了,朱厚照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嘴里支支吾吾含糊不清脸上也红了一片。 “绝无可能!”杨廷和没等朱厚照支吾个明白,斩钉截铁的低呵,吓了朱厚照一跳。 “皇上,你是紫微帝星转世,您的身体里流的是真龙的血。您君临天下的资格是上天授予朱家太祖皇帝的,皇位只能且只有宗室能继承,这个道理您难道不明白?” “先生,朕明白朕明白,您别生气。”朱厚照讪笑两声缓解一下气氛的尴尬,两人一时无言。朱厚照坐如针毡,患得患失的心情让他紧张的气喘吁吁。末了他咽了口吐沫,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随后又慢吞吞的说。 “其实先生有所不知,那孩子也不算是外人。”朱厚照强笑道。 他顿了顿额头上补满了细密的汗珠,神色透出少有的紧张。只见他边笑边大口吸气,大口呼气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继续说。 “其实...先生我有...嗯...那孩子是我...” “皇上!”朱厚照嘴边的话,生生的被平时温文尔雅的杨老师大喝打断。他双眼如炬,唇齿如雷一般,无所畏惧的死死盯着大明的皇帝。 朱厚照被他的目光锁住,浑身惊惧的动也不敢动。他们师生两人从小到大,朱厚照都没有被杨老师这样强烈的怒意笼罩过。 朱厚照瞬间感到,似乎在杨廷和眼中,他所提及的这件事比他从前犯过的所有错误加起来都严重十倍。 杨廷和面目紧绷的盯了朱厚照两分钟,谁也没有说话。huαんua33 朱厚照的汗珠顺着额头缓缓的滑下,他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就这样和老师僵持着。 对两个人来说这点时间似乎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然而这是必要的。 他们都需要消化对方释放出来的,突如其来的信息。并且将自己难以抑制的情绪,慢慢消化掉。 最终杨廷和打破了沉默,他将那凌厉的情绪收回了两分,保留了一分,平稳而有力的说。 “皇上,您现在没有孩子。” 朱厚照无言,他头上的汗更多了。 他有些气恼的盯着自己老师,但在杨廷和那灼热的目光之下,他还是胆怯退缩了。 他渐渐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将视线撇开一边沉默不语。 杨廷和已经展现了足够的态度,他紧咬牙齿看着这个胡闹的学生好一会,两人已经无需多言了,于是他抱拳深深的一拜随后说: “皇上,时候不早了请您保重龙体,老臣先行告退了。”朱厚照听罢楞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摆了摆手。然而杨廷和却也是压根没看,不失礼数但却是不耐的自顾再拜一下径自退走了。 太监眼见杨廷和气走,忙追上缓和连说阁老慢走,阁老莫要动气。一路小跑跟着相送出去,远了却也是听不见继续再说些什么了。 大厅里很快就又剩下朱厚照一个人了。 他在位置上呆了半天才回过神。这才开始拿手帕擦拭自己额头的汗,随手饮下一杯酒又长出几口气,这才算是缓过来了。 只见他气喘吁吁,又带这些许失望的对着大厅的一角说道。 “你现在可以出来了,严嵩。” 伯生 通州道 二更 时间已近三更,早已经过了常人休息的时候了,但守护通州道的禁军骑兵仍未休息。 他们还是和白天一样穿戴轻甲手持长枪,斜挎马刀齐整的列着队对峙着什么。 夜晚,四周一片漆黑。通州道的平原上除夜枭孤鸣之外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样的道路上行走,哪怕举着火把,也会觉得不见方向身陷囹圄。 走着走着就仿佛进入了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希望,寻常人也许心里面一惊就此再也迈不开步子。除非是经验老道的夜不收,否则这天下鲜有人敢在深夜行路。 然而偏偏就是在此长夜之上,禁军哨兵发现了面前这大批的行路人。 四十四骑中约莫有一半儿人手持着通红火把,将周围的一片照的通红。火光打在士兵的脸上,光亮在他们的眼神中摇曳仿佛在灼烧他们已经疲惫不堪的身躯。 他们已经跨马奔杀了一天,鲜有休息的时候。 但此时此刻却无一人透露出疲态,这等训练度和受过考验的精神力的表现是伯生内心极其赞扬的。 第40章 严嵩④ 严嵩一听皇上问话了,一下回过神来需要注意仪态咯。他赶忙放下碗筷,拿了手帕净了面手。然后快速的将嘴里的东西嚼了咽下去,清楚又有些胆怯的回答道: “回皇上,微臣家中只有一个独子世蕃今年九岁了,妻妾也只有拙荆欧阳氏一人。” “你不纳妾,又只有一个独子......”朱厚照听罢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然后继续说,莫不是在效仿孝宗皇帝? “不不不,皇上您误会了。微臣就是平时爱写字画画费了些银子。家中养不起二房,皇上见笑了。”严嵩慌忙解释,一来他真也没学谁。二来要是弄误会了可是说不好自己就要死翘翘了。 站在皇上的角度你学我爹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这作风你看不上呗? 这要是一失言那可轻则一生无官可升,重则抄家入狱了,这点政治觉悟严嵩还是有的。 “你一个月画画写字需要多少钱的笔墨纸砚?”还好,朱厚照并没有纠结上一个话题,而是继续关心起自己的臣子生活起居来。 “大约需要宣纸六百,三块油墨一支新笔,约莫二两银子吧。”严嵩略加思考答到,这可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即便对于他这样书法造诣已经颇深的人,这练习量也是极大的。 “严大人刚说的东西记清楚了吗?以后叫詹士府按月给他送最好的过去,开销算朕的。”朱厚照扭头就对一旁的太监吩咐道。 “是。”朱厚照身边的老太监应道。 “你长的如此清俊,才娶一房实在可惜,应该多生几个子女为我大明多增添些才子佳人才是。既然你喜好书画,朕也帮你出出力算是培养人才了。”朱厚照笑道。 老太监见一旁的严嵩还在傻楞,随即出声提醒道。 “严大人还不赶快谢皇上恩典。” “谢...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严嵩震了一下忙出了席位,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免礼了,快起来继续吃你的。”朱厚照淡然的说。 “皇上,微...微臣无功为何受禄啊。”严嵩高兴中带着疑惑问。 “今天辛苦了,大老远请你过来。又在桌子底下呆了那么半天,为朕做了事自然有赏赐没什么好奇怪的。”朱厚照笑嘻嘻大方的说,俨然一副大哥罩小弟的模样。 “可是微臣就是傻等着、听着。也并没有能帮上皇上什么忙啊。”严嵩愧疚的说。 “请你来做事,你来了就当赏,这是不关呼你做的事有没有用的。如果还真能帮得了朕自然是另外有赏的。”朱厚照盯着严嵩继续以利诱之。 “皇上还有什么事吩咐微臣做的自当万死不辞。”严嵩认真的表态。 “好!”朱厚照开心的放下酒杯,一撑巨大座椅的扶手将双腿盘了上来直起身子盯着严嵩一本正经的继续说。 “今天朕叫了谁来你可听出?” “微臣听得出。”杨廷和那是我偶像,严嵩心想。 “朕今天为何叫他来,你心里可有数?” “微臣...微臣知道。”严嵩回想早先两人含沙射影针锋相对的交锋,顿时觉得不寒而栗,有些胆怯的回答。 “那你说说,朕今天为什么叫杨首辅来。说中了重重有赏,说错了不罚。”朱厚照端起酒杯,向后一靠饶有兴致的等着听。 严嵩拱着手,五官收紧有些为难的样子。这样的直白的将皇上内心的所思所想讲出来,有些难以开口,也有一定风险。毕竟伴君如伴虎,你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而动怒。 “皇上要出征忧心储君问题,想立庶子为太子,希望首辅大人支持。”严嵩一句话将朱厚照今晚的行动意图解读完毕,而且说的也是非常委婉了,可谓高水平。 而且严格来讲皇帝在外面生的,没有內官记录的野孩子连庶子都算不上,正统性是大大的有问题的。 杨廷和那么愤怒而坚决的想打消皇上的念头,严嵩觉得完全可以理解。 “好!”朱厚照啪啪鼓掌。 “果然朕没有看错你,是个明眼人。”朱厚照自己拿过酒壶倒上一杯佳酿。侍女见状也给严嵩一同满上。 “来喝了这杯,朕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之前你傻里傻气的朕还真有点担心。”朱厚照笑嘻嘻的就把酒喝了,严嵩不逞多让傻笑着诚惶诚恐的一饮而尽。 “杨先生,虽然学富五车,但终究还是死板了些。你说说看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君王立宫外的孩子嘛,对吧?”朱厚照一杯下去,似乎有些更醉了。 “皇上说的是,魏明帝曹睿所立的就是养子曹芳,史书中宋朝和西夏也有身份存疑的皇储。”严嵩附和道。 “何况,那个孩子应该你也听见了八面玲珑,将来必是一代明君。”朱厚照越说越起劲。 “确实聪慧,像这样博闻强识的孩子微臣也闻所未闻。”严嵩再附和。 “但是现在先生死脑筋不支持朕,你说怎么办才好,朕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皇帝的位置明君可旺三代,昏君也可国破家亡啊。”朱厚照叹了口气,故作忧虑的说。 “皇上,首辅大人也是为了您好。国本之事皇明祖训已经有安排,有嫡子立嫡无嫡子立长,无子立长弟,这是太祖皇帝的规矩改不得的。”严嵩语重心长的说。 “放屁,我太爷爷正统皇帝不就改了殉葬的规矩吗?有什么改不得,现在后宫不就都不殉葬了,你说我太爷爷改的是对是错啊。”朱厚照酒劲上来了粗话随口而出,他口中的太爷爷便是经历了土木堡事变做过俘虏的明英宗朱祁镇。 明朝开国以来太祖朱元璋为了防止后世可能发生的外戚干政后宫掌权,定下规矩皇帝死了之后,后宫皆要殉葬。这条规矩在传奇一生的朱祁镇临终前确实被他改掉了。 “既然皇上问了,那么臣便说说,说错了请皇上息怒。”严嵩抬起头看着皇上请道。 “但说无妨,朕今天绝不罚你。”朱厚照豪迈的讲。 “臣以为英宗皇帝改的对,英宗为君宽宥尊重不分贵贱,善待残后,知民疾苦,共情于天下乃有宋仁宗之风,若他再有二十年大明盛世可期。 英宗力废人殉天下人皆感念,为我朝多添仁爱去了血气乃大善。”严嵩讲道。 朱祁镇这位人生历经坎坷的皇帝实在算不上好。他的一生自负过,专断过,也因为自身的错误遭受过巨大的挫折。 但在临死前,他不愿意看到即将降临在,自己视为亲人和家人的妃子和仆人身上的死亡。 不愿让他们经历自己正在经历的恐惧和痛苦。 这不公平,她们都还健康,他们都还有以后的人生,他不忍心。 也许有人说这需要勇气嘛?无非是他洗白自己的一场秀,一场赌注而已。 但这的确需要勇气,在那个封建迷信是世间唯一科学的世界。 很少有人不相信西方极乐,不相信人死后会有另一个世界存在。寻常人因为畏惧死后的“审判”可能一生都以行善积德为道德准则。 所以找人陪自己死,到另一个世界继续侍奉自己,是作为一个帝王应有的待遇。 历史上有无数的君王,会指定自己喜爱的妃子和仆人给自己陪葬,因为他们相信黄泉的路上需要有人陪伴。他们生前千万人拥簇,死后也不想独行一人。在那一刻,无论多么英明的君王自私的本性都会暴露无遗。 然而朱祁镇不愿,他宁愿承担自己死后,可能在黑暗中独行一人去极乐世界的风险。也不愿意将痛苦强加到“下等人”之身。 这便是明英宗的勇气,这便是王朝善念之所起!这星星之火,照亮的是万千黎民的尊严,唤醒的是天人孰为本位的起始之辩。 明英宗后明朝再无人殉。 即便王朝覆灭,照抄明朝制度的满清入关,这份人性的光辉也依然被少数民族统治者认可和继承。 英宗的这份勇气之对错,历史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他也留给后世的一个大到每朝每代的学者大师。小到不入流的文人重新认识和理解他自己的机会。 足矣让有心之人抛开成见从真挚中,逐渐理解他那颗富有善念的内心。 这便足矣,是非对错不过是一个人,简单的用来认识这个世界的基本方法论。 而当一个人已经聪慧到心中存寰宇慧眼破乌云,他争的便不是再是世人所认为的对错,偏偏就是自己心中的正义。 严嵩便是这样一个心思单纯又怀大材儒生,他的才情耿直而坚定。他的内心就是一个除恶扬善的斗士,一个直言劝谏的诤臣。 他认为英宗若再有二十年,将和宋仁宗一般成就一代君臣共治的盛世,他便说了。而这话一出就连英宗重孙朱厚照听了都有些惊愕的笑了。 “对!爱卿说的对,所以朕忧心储君也是同样的道理。朕必须得立一个可保大明百年平安的贤君,如今离太祖皇帝时已有百年有余,风云变幻《皇明祖训》尊的是礼法,但我大明需要贤德。”朱厚照拍手称赞同时,不忘夹杂私货。 他也不是真的觉得严嵩说的对,不过他这个观点对自己很有利不是吗? “不可皇上,万万不可。英宗废人殉只是为弘扬仁德。您若是找一个血缘不明的孩子立为储君是动摇大明根基的大事,天下会大乱。”严嵩看着朱厚照,发现他心里这不靠谱的念头似乎还不小,有些着急了。 立私生子做太子?开什么玩笑? 若皇上真的是一意孤行了,那么应当顺位继承皇位的兴王世子又当如何? 若军中朝臣起了坏心趁主少国疑趁机拥立世子朱厚熜,从法理上来讲,是完全站的住脚的。 到时大明内战,王朝分裂不可避免,这何止是所立储君贤明不贤明的问题! “你说的这个问题,朕也已经想过了。朕也还年轻!这个事情啊可以从长计议的,这孩子虽然不在宫中出生,但朕先把他认了留在皇宫抚养,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到时他长大了,早朝列席旁听多培养些时日,再从处理奏折做起,直到能监国理政。若是确实贤明聪慧,最后我们再立为太子。我明白那些老头对这种事情都要有一个接受的过程嘛,做的太急恐怕不行,慢慢来呗。”朱厚照信心十足的说。 “皇上,如果您想收义子收多少个都可以。但义子就是义子,即便您说他是您的孩子,给他再尊贵的身份,他也不能成为大明的储君。他的身上永远有来路不明的标签。就凭这个理由,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起兵造反会同野草一般烧之不尽。就算不考虑造反的人,您又拿什么去说服满朝的士大夫呢?”严嵩焦急的说道。 贤明如孝宗皇帝弘治中兴期间,尚有藩王造反,白莲教大规模起义。 朱厚照这货自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正德初年,全国多地爆发叛乱,还不是杨廷和、杨一清等几位大人任用贤能逐个平息了的。 这下倒好,等过些年,这来路不明的孩子做了皇帝,反贼造反的理由都不用编了。 “朕知道此事艰难。”朱厚照挠挠脑袋,讪笑着接着说。 “所以呀才需要一位忠心耿耿,才华横溢又有前途的臣子来为大明一步一步的,将这件不可能做到的事变为现实。严中书,你可愿意?”朱厚照看着他笑着说。 “我..我?”严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自己问道。 “对啊,就是你。”朱厚照点点头。 “皇上!严嵩人微言轻,恐难如圣愿。”严嵩吓的身子往后挪了挪,哆哆嗦嗦的说。 “你现在确实人微言轻,但是只要肯为朕办这件事,马上就可以平步青云。 朕要做的事不是随便找个谁就可以的。朕要找也只能找以后能共治天下的贤才,能辅佐太子的老师。 别看你现在是七品中书,没钱也没权,每个月还要操心买笔墨纸砚。 家中甚至娶不起二房,但只要朕赏识你,会很快就能把你培养起来。 先去礼部做主事,然后是礼部侍郎,礼部尚书,太子太傅。 最后入阁代替杨先生成为我朝首辅大臣。”朱厚照往严嵩身边挪了挪,说道。 “你现在招惹的,钱宁江彬不过是朕的下人。只要朕发话,断不会有人再敢招惹你。这不好吗?你本就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以后治理大明的重担就由你慢慢来接替了。” “皇上...您是需要臣为矛为您...为未来的太子铺平道路吗?”严嵩惊愕的听朱厚照说完,嘴上虽然在问,但心里总算明白了。 今天他为什么被绑架?为什么皇上让他在桌子下面旁听? 为什么皇上无端的聊起他的生活起居又无端的赏赐了自己。原来他是朱厚照准备安排在杨廷和身后的一个棋子,一个备选的方案。 第41章 严嵩⑤ 朱厚照的a计划,是希望自己的老师通过旁敲侧击了解到自己的想法。然后配合他促成这野鸡变凤...不,是野鸡变飞龙的奇迹! 但他心里也明白杨老师是当世之大儒,是百官之首,是儒家礼制《皇明祖训》的守护者,愿意帮助他的可能性很小。 况且杨先生也已经是站在官僚体制权力巅峰的男人,他没有必要去陪自己整这么一出风险极大的革命,就算做成了,他还能获得什么呢? 创业还得靠年轻人!朱厚照知道自己得找一个官职低微的,同时有能力、有野心、听话、而又忠心耿耿的翰林才行,学习差了不行,连入阁的门票都没有,扶不上高位没有话语权。 学习太好什么状元榜眼之流也不行,他们早早的都已经在朝堂派系之下被收编站队了,这种人朱厚照不敢用,因为他们很可能出卖自己。 天知道正德皇帝为了这个事谋划了多久,寻找了多久才楸准了严嵩。 这人虽有才华,却阴差阳错远离官场十年,朝中无势力。然而又得以让杨廷和都放下自己清高的尊严,请求皇帝把他保护起来免遭毒手,自然是杨先生认可的难得的可造之材。 加之其刚刚来京城又招惹权臣钱宁、江彬,自然无人敢拉他站队,完全符合自己的选人条件,严嵩对皇上来说可谓是千载难逢。 朱厚照啥啥不行,想法子偷懒的能力第一名。 于是说干就干了,当老师不愿帮他做违背常理的大事的时候,严嵩就是那个为他冲锋陷阵的渴望成功的最好人选。 “你还挺会总结的,我脑子里想那么大一串儿,你两三句就说明白了。”朱厚照拍手笑道,然后突然正色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朕只是想立自己的唯一的儿子为皇帝,不想把皇位传给我堂弟。他,我看不上。”朱厚照鄙夷的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 “这有什么错吗?这个孩子六年来朕每月都会抽时间来看,绝对是真龙天子之相。他只是运气不好,没有出生在宫里。 难道我们不能帮他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难道我们不能帮大明努把力择一贤君,像你敬仰的宋仁宗那样开辟一朝君臣共治的盛景吗?”只是一瞬间,仿佛朱厚照脸上的醉意全无。 他这番话既像是精心准备又像是真情而发,也是听得严嵩一激灵。 他有些错愕,可能任谁也想不到正德皇帝,在他那天天玩世不恭,娱乐至死的表皮背后,隐藏着如此深厚的心机和权谋。 他那狂野而执拗的诉求,既让严嵩害怕,又不得不承认有些许的动心,任他在做十辈子的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官拜首辅,成为当朝太师; 想不到自己竟然真有一天能有机会能够位极人臣,享尽世间的荣华富贵,引领百官实现自己心中伟大抱负。 但对于此时的严嵩来说,美梦终究是美梦。只见他闭起双眼,压下了狂热,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复又睁开眼睛恭敬的看着盛情相邀的朱厚照。 他整理衣衫慢慢退出座位踏踏实实的挺直了身子跪在皇帝面前,先敦实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挺起身子鞠着礼对着朱厚照说。 “圣上对微臣的厚爱,微臣感激涕零无以回报。但微臣不想将圣上引入歧途,实难从命。” 朱厚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你不愿吗?之前不是说甘愿为朕赴汤蹈火吗?” “请皇上息怒,如若皇上气臣出尔反尔,请皇上降罪,微臣甘愿受罚。”严嵩正色道。 “受罚?欺君之罪,你告诉我怎么罚?到底为什么?朕又不是要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即为明朝臣子为大明皇帝做事不是天经地义吗?能给的能许诺的朕全都可以给你。” 严嵩听罢,看着朱厚照坚毅的说。 “请皇上息怒,微臣这一家的命是皇上和杨首辅给的。如若皇上想收回,臣无任何怨言。皇上对微臣的厚爱,微臣只能来世再报答。” 第42章 伯生13 队伍中为了食物抢劫甚至杀人都司空见惯,更多的是队伍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会混进很多人贩子。 他们趁着一家人快饿死了,几个馍馍就将小孩儿买了去,一块干肉就将女人带走。 他们是恶人吗?当然是。 吃人血馒头,搞得别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被买卖的很多人一辈子为奴再无机会与家人相见,这些人一手不知酿就了多少人间惨剧。 但是如果没遇见这些人贩子,没有获得他们提供的食物。 这些流民是不是能在荒无人烟长达几个月,缺吃少穿的徒步中到达离顺天只有一步之遥的通州呢? 恐怕更多的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阖家饿死在途中罢了。孩子卖了至少大家都能活着,只要活着至少每个人都有希望,这么一考虑,这贩子做的竟还能算是好事。 比起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活着,是逃荒的流民一个多么艰难的课题啊。 路上遇到强盗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根本没什么可抢。甚至有些绿林汉子,会施舍些钱粮给他们。 流民最怕的是官兵,军官最喜欢屠杀他们这样的人将头砍去,当做剿匪的功绩上报。 这兵杀人不眨眼,对他们来说,杀这些半死的人比杀亡命的山匪来的快多了,而且没有危险。而得到的功劳又一样,那当真的遇上了就喜笑颜开。 一路走来,有时州府衙门为了打发他们走也会施舍些食物。 但是那些粥的稀的像水,给的馍馍都混进了乱七八糟的糠和木屑,他们从来没吃上像今天这样实在的粮食。 “请问差爷,是哪位青天大老爷在此施粥?”一个中年农夫,喝饱了粥正感慨。终于想起问一问那施粥的汉子,自己这救命大恩人到底姓甚名谁? “对对对,你们这些人别光顾着吃饭,都给我记住咯!英国公次子锦衣卫千户张睿张大人在此施粥!今后你们安了家生了儿子,不求回报张大人实物,但也要记着感念!人再落魄也不能失德行,不然与禽兽无异!”秦地大汉声浪不减的对着众人说道。錵婲尐哾網 他边说手上还没停下,粥施了一轮,红薯终于也烤差不多了,于是接着嚷道。 “红薯好了,都过来领。每人半个哪个兔崽子敢多领,我一拳给他打全吐出来。”秦地汉子气魄逼人,两三句话叫来领食物的人秩序井然。 正当这食物顺利的分发时,一个本在外围站岗年轻的禁军总旗,听到他所言来到秦地汉子的施粥点跟前奇道。 “请问阁下姓甚名谁,真是英国公府张睿大哥派来施粥的?” 秦地汉子忙里偷闲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俊校官,觉得他似乎异于常人于是朗道。 “正是!在下张有德!英国公府家臣,在此奉命施粥。总旗莫非和我家少爷有交情?” “在下姓伯,单名一个生字。母亲的义兄祁威远大人和张大哥是同僚。我们常有交集,张大哥与之在下既是恩人也是友人。”不想那年轻总旗正是伯生。 如今在驿站的这些流民,正是不久之前被他和他的骑兵带来的。 禁军到了这里,终于也是不得不扎营休息了,他们占据了驿站所有的房间用于休整,所以带来的流民就基本只能在外。 这是没有办法的,伯生明白禁军将士需要好好休息,不然是无法完成明天任务的。 他们是士兵,有自己的更重要的任务在身实在无力多施援助了。 好在驿站里面来了北镇抚司派来的施粥队,伯生这才放心的将后续的工作交给张有德,自己在外围站岗休息恢复些许体力。 他观秦地汉子张有德行事有一会了,心中暗叹这真是一等一的能人。又听他说是张睿派来施粥不由得上前来问个明白。 “原来阁下就是伯生公子啊!”张有德喜上眉梢激动地说。 少爷早交代过您在这里当差,本想着这两日找您,没想到刚来就碰上了。”张有德赶忙对着伯生抱拳一礼。 伯生微笑还礼连说幸会,不想这次出行竟然还能遇上张睿的人伯生心中欢喜。 自从他被兵部调到顺天府报到之后就没回过家,吃喝拉撒睡都在顺天府,六天抓了近百的罪犯,现在更是脚不沾地的被调到北镇抚司出城干更加艰巨的任务了。 这一周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外奔波,刚刚接回家的如意姑娘话都没说上几句也不知道和母亲相处的怎么样了。 他几乎从没有和母亲分别这么久的经历,心中空荡荡的竟有些担心和思念了。 不过转念又想母亲刚强,自己的担心应该也是都是多余的。 况且从小就听母亲念“少小离家老大回”,很多戍边的将士一走就是大半辈子见不着家人,自己这几天又算得了什么。 伯生定了定神然后问。 “张大哥,张千户这几天在干什么,他查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公子客气,咱大你两轮若是赏脸公子叫咱一声德叔,亲热些。”张有德咧开嘴爽朗的哈哈一笑。 伯生也笑着回了声“好”。于是张有德继续说“伯公子,咱家公子每天在想什么那是诸葛星君也猜不出,但这几日他陪着您家和祁大人家的家眷玩着呢。 想必是帮您操心着,家里您放心公子自会照应。” 伯生点点头松了口气,张睿此举应该既是为了保护如意,也是为了照看他母亲和祁威远家真是有心了。 “德叔,朝廷现在有安置流民的法子了吗。”这便是伯生目下最关心的问题了。 “在下临走的时候只有接到施粥的命令。说是少爷出了一千两百两白银,户部出了两千两白银在京畿施粥,并没有听说有什么别的安置流民的法子。”张有德用两边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边说着,边继续麻力的施粥掰红薯,指挥伙计继续熬粥。 伯生听了有些失望,顿时沉了声。这灾情绝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眼看这大批饥民都走到京城城下了为何还没有应对的办法呢? 张有德见他如此,忙递上一个烤红薯宽慰道。 “公子焦急也难免,我看您年少有为但终究是第一次见到这番光景吧。在下年轻时候住在秦川乡下也是闹了旱灾逃荒的。那一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糊里糊涂的捡回一条贱命。又活第二回时,却突然什么事都看的明白了。”伯生默默接过番薯,并没有接话。 他看着这位处事不惊的大汉也仅能想象一下他的经历,若说能明白他所说的话,那确实是不行的。 京城百姓锦衣玉食,过得悠闲自在,而城外灾民几乎到了易子而食的田地,然而即便如此皇上还在筹备着砸钱无算的“大团练”活动。 这反差、这光景就生生映在伯生眼前。 前者的繁华令他无法想象,犹如坠入幻境。后者的凄凉也让人动容无言。 顺天人和逃荒的流民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谁又能想象其实他们如今只隔了不到一百里路。 对于顺天的百姓来说,各地涌来的流民也许只不过是一些数字。 京城有几十万大军守护,他们不会看到这些人,也受不到什么大的影响。 没人会为他们摇旗呐喊。 对于皇帝、对于士大夫、对于富商巨贾来说他们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也许即便对于很多好的文官来说为这些人花钱,还不如给边疆的将士发粮饷来的有价值。也许一些人的想法就是让像伯生这样的人,拿起刀杀的越多越好。 “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饿饭饿的太厉害。咱啊也就爱和粮食打交道,遇到少爷之前咱就是通州一个小饭馆的老板,不知怎么少爷就找上咱了。 少爷给咱请了先生,教咱识了字又叫咱跟着远近闻名的账房学算数。年把时间之后我才明白,少爷看中的是咱这年轻时候被缺吃少穿逼出来的精打细算的本事。”张有德双手一刻也没停的分粥,掰红薯也不怕烫。 丝毫没有注意到伯生内心的这些细腻变化,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伯生立在一旁听着,手上并没有向别人一样赶忙剥开手上的番薯补充身体所需的糖分,而是心事沉重的默默攒着。 “德叔,这三千两白银换的粮食。够你们在城外施粥几日?”伯生问道。 “按现在最多七日。”张有德回。 “那七日之后呢?”伯生又问。 张有德语塞,他动作停下来扭头望着伯生有些尴尬的呵呵一笑然后叹了口气说。 第43章 徐鹏③ 徐鹏扪心自问,别说画中画了,就算让他不命题画一副和余少辉同等画工的作品,他都完成不了,自己竟然还自诩大理寺的第一才子...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这第一层画,他用的是油烟墨。这种墨本就不易溶于水、有光泽。 我方才取样发现有铁腥味,他应当是在研磨时混入了磨的极细的铁粉,这样一来,墨粉依附铁粉晒干后便能紧紧沉在纸面里。 他定然是将这第一层画画好晾晒了许久,等墨汁和纸都干透了再去画的那第二层。”徐鹏边说着边拎着水壶稳稳的冲洗,水壶中的水泼出过半。 众人逐渐都可以看出这神奇的第一层画,居然是画了一个人像! 这人的眉眼竟是被改为形态各异的游鱼小虾,鼻梁则是化成了船上青衣女子的躯干,嘴唇是一叶小舟的内胆,就这样原本画中船上站着的妙人儿竟是嘴巴和鼻子改的!? 这人的五官竟然是明明白白的展现在纸面上又被他天马行空的用作在另一幅画里当成主景。 如此画法在场众人皆是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简直让人匪夷所思!这如变戏法一般的构思,真是好不精妙好不大胆。 当水流逐渐停止,画作的全貌也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一副素描,画的质量极高,人物轮廓清晰,完全可以复刻用来通缉犯人。 只见那画中之人是个三十来岁的邋遢男人,他脸型削瘦鼻子细挺,眼窝深陷的就像是三个月没睡觉一般,眉毛、眼睛、眼袋都是乌黑一片几乎分不清楚。 胡渣环着紧闭不大的嘴唇长了一圈好不讲究,但无论此人的五官头发衣着,再怎么颓废。眼神却锐利的如刀子一般。 即便在画作当中都能让观看之人感觉自己仿佛被他凝视,看到便知这绝不是贩夫走卒之辈肯定是个狠辣角色。 “乖乖,你们大理寺真的是卧虎藏龙。”张睿连连啧嘴摇头叹息道。 画画的于少辉,恐怕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能想到而且能完成这种画中画的天才。 解密的徐鹏不知道是不是屈指可数,但是很明显他比整个锦衣卫的人都聪明。毕竟他们锦衣卫,各路高人早就已经拿着画看了又看。 可是谁也没看明白里面的门道。 徐鹏和猎狗这时才想到,于少辉在大理寺便就是负责画出通缉犯的人物头像的。 这人撞到他手里,若是将这幅素描拿给犯人本人看。那犯人定会觉得自己是被抽了魂儿封到了画儿上。 “认得吗?”徐鹏将茶壶放在一旁,袖手和楞在当场的众人一道盯着画上之人看了良久然后问道。 “认得,这是...破军高手!山西筏帮断念堂主饮血刀苏栀。”无尘猎狗有些愕然的说。 断念帮在黄河上是赫赫有名,他们几乎垄断兰州到银川黄河段的船运,数不清的从西域到京城的货物在路上由他们经手转运。 筏帮的饮血刀苏栀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快刀手,相传此人寡言少语阴沉无比,做事冷酷无情不择手段,嗜酒好赌却不知为何不近女色。 这样的人,也只有在断念这种帮派才呆得下去,这是一帮亡命之徒一帮疯子或是说,是一些不要命的投机者聚集的法外地。 对外这个帮派的目的十分的清晰而且简洁了,那就是拿钱办事儿。 黄河上的船运他们收最贵的钱,走最险的路。黄河水浊,浪击石可扬三米高,大船极易颠破撞碎,小船又容易陷进激流,而且汛期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在这样的水路接运单断念帮卖的不是老道的经验,也不是高超的技术。 他们卖的是命。 断念接单,会把最贵重的物品绑死在船员身上。 这样一来,若是中途船翻了那货物的五六成价值还是能保住的。 若是连这部分也没保住那您也甭问了,因为这说明押货的人也都死光了。 断念不会退你钱,也不会找你要安葬费只当是两边都倒了霉了。 在这样的彪悍规则之下,对航运有需求的达官显贵,无论看这些人顺不顺眼,多么嫌弃那些满身如流氓乞丐强盗般习气的帮众,表面上骂骂咧咧视之如蟑螂老鼠。 暗地里还不是保持着长期的良好合作关系,毕竟对于断念来说人命明码标价,没有中间商,没有欺诈有钱就办事儿,这可是富翁巨贾们求之不得的工具人呐。 但是说到底,断念还是一个物流安保公司而已。 虽然经营策略十分激进但并不明显违法,还是主要做正当生意的。 要不然官府也不会听之任之,让他们做大到山西第一帮派。 如今这断念堂主苏栀难道也承接了杀人越货的业务啦? 这可是搞不好就会查封你非法民间组织的大罪了。这业务究竟是饮雪刀苏栀的个人行为还是断念的公司行为呢? 这便是无尘猎狗目下所疑惑的,虽然说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以及对这个山西第一筏帮的了解来说。 你若是过来讲这帮派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干净的就像一朵白莲花。 听闻者一定哈哈大笑以为你在说笑,就断念那几百号人,恐怕蹲过号子的占一大半。 你要是真找出了几个没做过大牢的,那也肯定是因为太聪明武功太高,办了事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罢了。 但他们的三位帮主是有“河间相”之称的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这种冒天下之大不为,和朝廷作对的事情他们一个江湖帮派会做吗? 徐鹏眉头紧缩眼窝深陷,面具之外的半张脸不能说是不开心,只能讲是苦大仇深。 他嘴中喃喃冷哼道:“好家伙,才查出一个人。就真给我整出个破军高手来。”他的无奈和担忧也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整个大理寺也只有“护寺使”这一个破军高手,而且这位护寺使职责在于守备寺门轻易不可调动,除非大理寺卿首肯才行。 “现在可知此人行踪?”徐鹏沉声问猎狗道。 “在京城的三个江湖破军高手,我们按照您的吩咐都跟着。胡刀阿莫沙、红蝎子冷金风此二人深居简出行踪捉摸不定,七小姐和三公子分别跟着。 这个苏栀到真是不难找,整天出没各大赌场酒肆醉生梦死,所以螳螂那厮自己找了几个熟手日夜盯着,不过也都按您的吩咐只是远远看,从未近身三丈之内。” 无尘猎狗回道,他口中的七小姐和三公子,便是魏国公府上的七鹰卫之二。 “此人必须立即缉捕归案,传我命令,即刻让六扇门、大理寺的全部高手集结马上开始制定抓捕嫌犯苏栀的计划。”徐鹏斩钉截铁的对猎狗说。 “是!大人。”猎狗大声应喝。不过随后马上便上去耳语道:“大人,六扇门大理寺都没有破军高手,抓捕苏栀这样一个一人能灭一个门派的亡命之徒会死很多兄弟的。 大人可否召回三公子、七小姐或者奏请吴寺卿借护寺使一用?” 徐鹏闻言一下沉默了,诚然若要抓一个武艺高强至破军的凶犯,派两个和他同级的高手前后夹击最稳妥。 但这样的人京城之内不过数十人,他能使唤的也不过就是鹰三一人。 若是撤了他和小七对另外两个破军的盯梢,猎狗螳螂的围捕自然成功率大大提高。 但是徐鹏心底并不想这么做,破军高手弃了容易想要再找到则难上加难。 在这个敏感的,可能案件会随时再发展的时期,他觉得有必要,继续监视另外两个破军的行踪。 然而调用护寺使就更加不可能了,这天下间从没有高手能去大理寺偷卷,就是因为这位神秘人的存在,让这种事变得完全不可能。 现在把他抽用了,万一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再者寺卿吴堂这个老家伙最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不粘锅,他是万不得已一点风险都不想担的。 找了他恐怕十有八九,要被找各种借口糊弄过去。徐鹏左思右想,不由得斜看了一眼已经在一旁看热闹好一会的张睿,眼睛一亮问道。 “张千户,贵府狼九可否借大理寺一用,这可是你我二人难逢的破案机会啊。”徐鹏说的直接,老同学我带你一起玩有没有兴趣,但是得入点股呢。 张睿闻言噗嗤一笑双手一摊说道:“徐少卿可是以为下官在家中的地位和阁下一样了。 在下不材,给府上增不了光也添不了彩。九君我是万万没资格招呼的,也就是楼下那大黑汉八爷可用,徐兄若是不嫌弃领回去?” 同不是嫡长子,虽然张睿徐鹏都不能继承爵位。 但是很明显,像徐鹏这么优秀的人才在朝中活跃闪耀,不仅仅是能给魏国公长脸给徐家光宗耀祖。 一旦将来位列三公九卿之后,还能大大增加魏国公在朝廷的政治影响力和实权。 以徐鹏目前的发展态势,这几乎就是一定的。 如此争气的孩子,要比他那两个去到军队的哥哥要有价值多了。 对于魏国公这样的世家来说,就算是世子也不过是爵位的容器,万一人没了总有人可以继承的。 但培养一个徐鹏这样的未来的名臣良相,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所以徐鹏在徐家的地位非同凡响,怎么能不受偏爱呢。 张睿就不一样了,就算他有一天混到锦衣卫老大的地位,家里人也会觉得他不过是跟太监抢饭碗,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而且这孩子天天吊儿郎当的不思进取的样子,估计大家也没对他抱什么期望了由他去吧。 “哦,那就不必了。多谢张千户一番美意。在下看狼八身材硕大确实也不利于隐蔽。” 徐鹏俊眉一皱,回想起刚来此地的时候,被狼八那一身的焦味熏的几乎吐出来。 那实在是一言难尽,再加上狼八的武艺并未听说是狼客中出类拔萃的,既不是破军高手也无需画蛇添足了,徐鹏想。 “传我命令,召回鹰三、鹰七。调集所有高手准备围捕饮血刀苏栀!”徐鹏对着张睿刚说完,回头便斩钉截铁的再次令道。很显然,现在万无一失的抓捕疑犯是最最重要的,其它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诺!”无尘猎狗抱拳应喝,收了画卷转身就要走。 眼看徐鹏也要走了,张睿着急了忙道。 “哎哎哎~!等等啊,你这个画像记得抄送锦衣卫一份啊,别忘记了。还有啊,你们盯的那个苏栀在什么位置啊还没告诉我呢,别得了便宜就想走啊。” “这...”无尘猎狗面上犯难看向徐鹏。 徐鹏闻言回过头来冲着张睿坏笑一下,对着猎狗悠悠的说: “画抄送给锦衣卫一份,毕竟是人家一直看护的证据。” “诺。”无尘猎狗应道。 “至于苏栀在哪呢,在下就不便透露了。毕竟我们马上就要去抓人,在下可不想被旁人搅扰了计划。 张兄聪慧如此想知道的话自己查吧,实在不行等我们大理寺人抓住审完了,锦衣卫差人过来办手续提审便是。”谁叫你不想出力呢? 徐鹏说罢又呵呵一笑,也不顾张睿追骂。 带着捕官、侍卫、和武骧卫集体从速生堂鱼贯而出风尘仆仆的打道回府了。 “徐鹏你这狗东西,过了这么久怎么一点都没变啊。”张睿自己也是气急败坏的不行了,在屋里来回跺脚。 我保护的证人,我抢救的证物,因为国家安全的目的着想,好心好意的分享给大理寺同僚,当然也是因为自己解不开迷出于无奈,但这徐鹏还就真敢过河拆桥啊!? “大人,那我们怎么办?”两个锦衣卫夜不收一看这场景傻眼了。 这案子目下分明是让大理寺占了大先机了。 画中的这个苏栀极有可能就是杀害于少辉的凶手,一旦大理寺得手。 审问出幕后之人的身份,恐怕就三下五去二的结案了都有可能。 这一来锦衣卫的脸还往哪儿搁? 毕竟案子是锦衣卫发现,而且先人家好几天调查这可如何是好,没法向钱宁交代啊。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们赶紧去问钱杰怎么办吧。”张睿苦笑着怒骂。 两个夜不收面面相觑,转念一想也是,这事还得先报告钱千户不可。 于是他们对了一下眼色向张睿一抱拳齐称告退,张睿没理他们。两个夜不收竟也不装了,带着人马扭头便走。 又是一阵鱼贯而出,很快,刚刚还被围的水泄不通挤了上百人的速生堂,就只剩下一队英国公府上的侍卫了。 张睿又是气急,他眼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场景骂道。 “白眼狼!!都是白眼狼!” 第44章 伯生14 伯生 驿站的营地里,张有德向流民分发的食物剩下不多了,一百多人都陆续分得了足够果腹的粥和烤红薯。 拿到食物的人们大口朵颐,神情从来时的灰败变得又有些许生气,饥肠辘辘的身体仿佛在几分钟内就贪婪的吸取了营养。 伯生眼见着他们的眼神从惊疑、焦虑慢慢变得平和了起来。心中也有了一些宽慰,似乎是弥补了一些自己白天那些无奈的杀戮。 他叹了口气,忽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放走的受了伤的强盗的女人。 不知那个吃了他肉包子的女人,现在是否还活着身在何处。 他忘不了那个女人眼中麻木、冷漠、无畏的神情,她的那种姿态。 已经和这世间的常人完全不同。 也许正是因为在经历了种种苦难之后,她所有真正在意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心中在经历了剧痛之后已经了无牵挂。 所以因此将生死置之度外,死亡在她面前已经不是令人恐惧的东西,那更像是某种解脱。对她而言哪怕突然而至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正因如此她的身体,不再会被死亡的恐惧支配以及更加超脱世俗。 那么既然在世间再无牵挂,为什么她还要挣扎着活下去呢? 难道守护自己的挚爱、亲人和同族兄弟、朋友不正是每个人生存的意义吗? 如果这一切都已经失去,那么一个苟活在这个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伯生不明白,他回忆起那个女人顽强的背影,为生存而挣扎的姿态,心中充满了敬意。 但他确实不明白。 在他读过的书中不乏殉节的英雄如屈原、项羽、文天祥。 当然也有感人至深的殉情故事如梁山伯与祝英台。 为信仰和荣耀以死而明志,因失去爱人不愿在世间独活,人们放弃生命时理由是多种多样的,但却独独鲜有人能讲清人因什么而活。 当时没问出口的问题,如今怕是难以被回答了。 伯生苦笑着一手轻抚自己的爱骑小满,一手掏些随身的谷物马料喂给它吃。 小满最是贪吃好料,它的脸和伯生贴在一起,马唇和舌头埋在伯生手上熟练的把谷子卷进嘴里,一把吃完竟然是没漏几粒厉害的很了。 伯生与小满之间的关系,和普通士兵同战马的关系不同,这些河曲马从一出生就和伯生整天在一起,他们亲如兄弟更是密不可分的家人。 人和马长年累月在旷野上奔驰,相知相熟已经浑然一体了。小满高大的身材充沛的脚力,弥补了马战中伯生身材并不出众的弱点。 又释放了他灵活敏捷的优点,使得伯生在优势的高度发起攻击往往一击毙敌。不可谓不是天作之合。 只可惜并不是每个大明的骑兵都能像伯生一样,关内的农民子弟对于很多人来说,一辈子只能是入伍了之后才有机会骑骑马。 对于培养一个绝顶优秀的骑手来说,这个时候已经晚的不能再晚了。这样培养起的一支骑兵部队,无法战胜那些生在马上的蒙古骑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伯生看着小满好吃的样子笑骂道:“就你最能吃,一天吃我三天的伙食费!”他狠打了马肩两掌,另一只手又抓一把喂它。 小满遭受重击高大的身躯浑然不觉,埋头苦吃。 这点伤害在它八百斤扎实的肌肉面前根本没有感觉。 自从他们来到关内,鲜有丰美的青草给这些大块头吃了,伯生和李氏只得在京城的马厩定了干草、麦秸等粗料,让他们每三天送一次。 除此之外还得备精饲如料豆、麦子和麦麸之类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花费,伯生每个月的俸禄大部分都买马料去了。 这些高大的战马进了城的饮食结构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伯生起初怕他们吃不习惯生病。 没想到这些大马一个个习惯的很,甚至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白天小满驮着伯生奔袭了一天,别的槽马都累得腿直哆嗦,只有小满还是活奔乱跳,这也是离不开能吃的功劳呀。 伯生一把一把的喂着,看着眼前吃的欢快的马和人,伯生又暗自叹气。 自己在外奔波六天了,现在完全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不知道娘和如意姑娘相处的得好不好。也不知道张睿大哥,查于少辉的案子进展如何凶手抓住了没有。 昨天才好不易容来了北镇抚司做事,却连祁威远的影子都没见着。 就连锦衣卫的人也不知道祁大人干什么去了。 伯生仿佛觉得,自己是突然就上了一列高速列车一般随波逐流。 急匆匆的,开始应对紧张的工作,而且没有给到任何的心理准备的时间。 他仿佛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和所有人都告别了似的,心里空空的酸楚了起来。 说到底伯生也只是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孩子,他刚强的外表下是柔软的还未完全成熟的内心。 在这场浩浩荡荡的流民之乱中,除了提刀杀人之外他仿佛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怅然若失的挫败感,仅仅一天就已经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更何况只有天知道他还要在城外的道路上奔波多久。 “疯道人怎么不吃东西啊,他多久没吃饭了?”已经是半夜时分,很多流民吃了食物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营地里面人们围着火堆东一簇西一簇的很安静。 只有火烧柴垛的声音,和几个放哨流民的聊天声。 “恐怕有三天了。”怯生生说话的是一个女人。 “他是不是生病了,哪有人这么久不吃不睡的。” 伯生正在伤神,忽的听到流民人群中传来些许骚动。 他寻声望去,发现是好几个流民聚在一起正在说些什么。 “我已经劝了好久了,但他就这样盘坐着垂着头。红薯送到嘴边也不张口。”一个妇女对着周围的人说道。 “是不是肚子结住了没法吃饭了...我爷爷就是这么活活饿死的。”一个年轻小伙但心得说。 众人闻言皆是下的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家看看中间围着的人,又相互看看。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迷茫,谁也拿不出注意。 “谁知道呢,兴许是他自己不想吃,或者睡着了...要我说随他便吧...你们干脆也别管他了,我看他...”一个壮汉站在一旁,目光冷冷的盯着坐在地上的人。 他话说一半顿住了,似乎是有些想说而又说不出口的话堵在嘴边。只见这人憋了一会,露出一个明显有些仇怨的表情把头别去一边恨恨的继续说: “我看他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那带疤的男人哼了一声。 此话一出,周围人竟然都愣住了。 没有一个声音第一时间出来,为他们所说的那个人辩驳。 那个劝饭的女人似乎最先回过神来,站起来指着他怒顶一句:“你怎么能这么说!要不是他我们早就俄死了,我们一路上哪次不是靠他打退官兵盗匪找来食物的?他宁愿自己不吃饭也要让我们分点东西吃,你有没有良心啊!?” “若不是疯道人,我们在邯郸的时候就已经被山鹿营的把总杀了。” “是啊,”旁边两个年轻听到女人的话也出声附和道。 脸上带疤的男人本被指责还有些畏缩,听到后面这个妇人说他没良心火气就上来了。只见他长棍往地上一锄,放大了声音说: “好你个臭婆娘,你不要脸男人死了没多久就和这个疯子就睡了也就算了,你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找着靠山了?这个疯子在路上过一段便要找女人睡,睡完之后扭头连认都不认得别人了。你对他有情他对你有一丁点意吗?你就这么护着你贱不贱啊。”男人的话一下子引来不少周围人的注意,大家看着开始把目光往这边看来。 疤男这番辱骂,令女人又羞又气涨红了脸。 她和疯道人确实最近好过,他也知道这个时而清晰睿智意志坚强,时而神魂颠倒满嘴胡话的怪人,确如疤脸所说和好几个女人好过。 但在逃荒的路上她孤身一人,是疯道人救了她性命。自己无依无靠一路追随他走来,确实已经将他当做是自己最依赖的人,所以在他提出的时候自己没有拒绝。 彼时每个人三天之后还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谁还顾得上妇道名节。 如今这个疤脸如此说道,直气的她浑身发抖。 “你怎么不敢在他好的时候咒他死呢?你这厮这么看不惯这个人,为何还同我们同行了两个月?你早点怎么不走?”huαんua33 “你...你...”疤脸没想到女人这般不退让的与他争辩,一时间竟然被呛着不知如何反击。 其实疤男心里对女人是有意的,但从未表达也从未有过交情。 在他眼里疯道人抢了他的女人睡了,从那之后对这两人便是恨上了。 他日夜都想着,若不是因为这个疯子武功高强又有些本事。 第45章 疯道人 他的身体在慢慢的像植物一样枯萎和凋零,就连作为生物最基本的求生本能都没有激发了。 他的生命此时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灵魂只等待身体燃尽的那一刹,那就可以脱壳而出了。 “你们以后有何打算。”伯生的目光从疯道人身上移走,转向聚在周围的其他流民。 这个被称为疯道人的男人,为何指引灾民来到京城,又为何在抵达了目的地之后求死他不得而知,也充满了好奇。 但这都是这个男人自己的选择,他目前既没有立场也没有权利去干涉。 流民们面面相觑,面对伯生的问题他们似乎很难回答。 “疯道人说,京城是天子脚下。到了京城我们就不会饿死了,城里繁华进了城我们可以寻些差事做,每个人都有机会重新生活,我们想进城。”一个胆子稍大的小年轻应道,旁人听他说道纷纷附和表示赞同。 伯生摇摇头说:“或许前段时间还有机会,但大团练将至五城兵马司已经下令戒严了,即日起非京畿户籍者不得入城,你们进不去。” “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连皇上也不管我们了?” “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会看着我们活活在城门口饿死?” 听得伯生如此说,聚在一起流民立马骚乱了起来。 北上逃荒,去京城是支撑他们一路走来的精神目标。每个人的心中都觉得,只要进了京城就如同进了天堂,没有饥饿没有寒冷。 所以追逐着这样一个信仰,他们才能坚持不懈的为了活下去,完成白天休息夜晚行路的长征。 虽然事实并不如他们想象的一样,顺天就那么美好解决一切问题,但北上京城逃荒这个概念确是没错的,这是明朝开国以来一百多年底层人民总结出来的经验。 明朝并非只有顺天这一个富饶的城市,南方的应天、杭州、扬州。黄河流域的西安、开封,山东的济南都是管辖几十万人口的重镇。 这样的城市按理说倾其所能,各消化个几千一万流民都是没问题的,毕竟当地的驻军都远远超过这个数。 但这出力又讨不着好,甚至有可能讨骂的事又有哪个知府愿意干呢? 要安置流民,就要发梁、发地、甚至还要给他们建房子铺路。这钱谁出?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一般来说得地方出一部分,上报中央出一部分,再找城中百姓收些临时添加的税种才能凑齐。 可是这样一来,朝廷就知道了。 你这聚了这么多流民,这是不是说明你州府老爷管理上存在问题啊? 治理能力有待锻炼嘛。其次突然增加了税负城里的居民显然是不会高兴的。 有权有势的人就更不欢迎,突然一下放这么多人进来乱糟糟,这不增加我府邸的安保成本嘛! 所以这样三头不讨好的事情,唯利是图的官吏一般是做不出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当时军队的人常常逮住流民杀良冒功,有时候邀功其实是小事,主要是想杀到你们不敢来。 这样只要没人来,我这地界就一没有闹灾荒、二不用花钱和心思。 这些人爱去哪去哪别来就好了,毕竟山高皇帝远,只要知道的人少没人往上报,皇上哪知道我这里的事。 就这样久而久而之,真正有可能,能有意愿、有能力去消化、安置、解决大批流民问题的,就只有皇帝大人的顺天了。 当人们来到了京畿地区,情况就大有不同了。不同于地方州府长官一言堂的政治局面,京畿之内以古代的通讯速度,行政效率极高,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军队、锦衣卫、东厂和各种文官清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耳目以及干掉其它人的政治诉求。 在这种互相制约和平衡之下,谁要是“惹了皇上不高兴”就成了政治死亡的判决。 各地小批的流民,因为地方的不作为群集到这里成为了一大批时。 皇上也好朝廷也好,就算是不考虑什么民生国本,仅仅为了脸面,也是必须管!一定要管的! 解决流民问题,这个问题本身绝对是明朝朝廷,政治最正确的表态之一。 所以不管过程如何,在大多数时间里,能够活着到达京城脚下的人十有八九,还是有一个交代。 然而在这背后,却充斥着权力的争斗和环环相扣阴谋。 想法谁都可以提,但有的时候被推举出来解决问题的人,可能在一些人眼里就是问题。所以表面上挺你的人,也许背地在害你。 第46章 疯道人② 恍然间,武人一阵眩晕,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 他感觉无数的声音在他周围回响着,好像既陌生又熟悉。他竭力的思索着,似乎想回到那片西北的荒漠里去,但是不得。 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脑中闪现的东西,变得分外的痛苦。 不知努力了多久,终于他放弃了思虑,就想什么也不做的睡去,可是似乎总有人在唤他。 “我觉得就按德叔说得,咱们先跟着官兵去收尸,赚些银子再做打算总是好的。” “我他娘的宁愿在这里饿死,也不会相信官兵的鬼话!我们收完尸马上就也是尸体了。谁想去谁去我不去!” “那怎么办?继续北上去辽东?跟着军队服劳役?还是想办法进京城?” ......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一个小女孩的呼喊声传了过来,一声又一声由远及近。 “疯道人,你醒醒啊。你不要死,我们大家...我们大家不能没有你。” 在一声声呼喊当中,武人渐渐又有了一丝丝的知觉。 他的脑子终于又开始缓慢的转动了,他逐渐又明白过来,那西北荒漠中的丽人只是自己的回忆,自己此时是在流民大队中。 “诸位乡亲们,官道上几百上千的尸首不得安葬,朝廷也不愿这些人曝尸荒野。 我们锦衣卫不是普通的卫所军队,是皇上身边的队伍。大家绝对可以信得过,北镇抚司承诺各位凌晨之前收完整个官道的尸首,一人一两银子决不食言!”一身飞鱼华服的年轻军官,站在人群里面高声说道。 “管你什么锦衣卫,我们不信快滚。”流民群里,不安分的人嚷道。很多人眼里这些官就是送他们上路的刽子手,信了才有鬼了。 “你们冷静些,北镇抚司叶总旗是咱粮铺老客人了,他深夜前来的确是需要人手。咱可以担保他所说的都可以兑现。 咱可是刚刚把你们这些瘦猴喂饱了,你们连咱也不信?”张有德此时也来到人群中,他站在一旁高大强壮的身材有极强的存在感。 他这么一掺和,流民群里的男人们又语塞了。 这个秦地汉子虽然是奉命施粥,但对待他们竭力尽心这点大家都看在眼里,就算叫他一句恩公也不为过。 他卖力的为这个当官的说话,让这事又变得似乎可信了起来。 “诸位听我一言,清理官道这事来的又急又要快。 北镇抚司实在抽不出人手,寻常劳力这个时间也都在休息,只有诸位好汉是昼伏夜出的。所以我们北镇愿意花数倍的价钱雇各位。 这是大几十两银子,各位得了后安家也好、置业也好、买地也好都是难得的机会。请务必考虑一下。”叶总旗满头是汗,嘴里还微微有些喘。 钱宁给北镇抚司下的命令,要他们早晨官道同行之前把尸体都收完。 这简直要了老命了,北镇抚司出去镇压流民的兵力尚且不够,哪里还有收尸的。 这不情急之下才想到来施粥点看看,雇些流民做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些流民底细不明,大多人完全没有组织度,若不是逼不得已也没有人会想领他们一起做事的。 一个脸胡渣的精明中年流民冷笑一下说道。 “话说的挺漂亮,这满地的尸体不都是和我们一样的逃荒的农民吗。 这些人是谁杀的?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官老爷带的兵杀的?他们有什么罪得死?他们唯一的罪怕不是和我们一样就是穷吧。 就算这事是真的,让我们帮你们这些刽子手收自己同伴的尸体赚钱。 不是将来安了家,他们的鬼魂也会来找我们寻仇罢,你们当兵的当官的对我们这些人无非就是有用就利用起来没用就杀罢了。这尸体你们自己收吧。”他这话一出显然说出了大家一路上被官兵流民赶杀的辛酸,流民堆里又群情激奋了起来。 各路喝彩声较好此起彼伏。声浪大到叶总旗和张有德一时半会也压不下来。 “疯道人,你怎么了吃点东西吧。你不要死啊。”大人们一边在争执,流民中的六个孩子不知何时都聚在了疯道人身边。 “我爹娘都不在,疯道人你走了谁还管我啊。” “疯道人,说好到了京城安了家,我要和你学武功你还没有教我呢。” 孩子们有的握着他的手,有的拉扯着他的衣服哭成了一片。 这些孩子基本上都是孤儿了,有的是武当山下村民的孩子,有的是北上逃荒的时候救下的,一路而来他们跟着疯道人跋涉千里。 若不是靠他竭力守护,早就被卖了人贩子或者更惨。 疯道人平时,即便几天没吃饭也依然目光犀利,说话中气十足完全看不出一点没劲的样子。 好些人觉得他要么不是人,要么就是会妖法。但是现在却整个人形同骷髅,眸子里一丝光也没有了。 “疯道人,你别死啊。白姐姐走了你也要走了吗?” 在孩子们的呼喊和拉扯之下,这具枯萎的身体震了一下。 孩子看见疯道人的眼皮动了,闪出一丝丝光亮,他干裂的嘴唇也蠕了蠕挤出两个气若游丝的声音。 “道人累了...道人想去找你们白姐姐...让道人休息吧....”疯道人的满头尘土落下一片,周围还在争执。大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孩子的动作,更没有注意到已经许久未动的疯道人说话。 “疯道人,白姐姐已经走了,你还记得白姐姐对你说的话吗。”握着疯道人手的红衣小女孩泪流满面哭着说。 阿白临走前说的话? 对啊,阿白临走前是说过些话。她说的是什么呢...说的什么呢...快想起来...想不起来了...... “小暖,阿白临走前说的话是什么?”疯道人睁开眼睛,声音虚浮的轻声问道。 “白姐姐说...长情...什么过往...什么..什么月光...”小丫头哭哭啼啼的抱着头,努力回想,她没有读过书,对几个月之前听的半解的话也是只记得一星半点了。 “月光...”疯道人的身体又震了一下喃喃道。只见他缓缓抬起头,从浓密的乱发中望见天上那轮明亮的圆月,嘴角突然浮起一丝笑容,喃喃道。 “长情皆过往,唯卿伴身旁。若君长夜行,妾愿为月光。”两行长泪瞬间从他眼中夺眶而出,和那位美丽的素衣女子以往的种种浮上心头。 那几乎湮灭了的心中的烛火,终于又再次燃烧了起来。 良久,疯道人抬起手来,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微笑着轻声说道。 “傻孩子们,白姐姐没有走,白姐姐就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他伸起修长的食指,指向天上那清白漂亮的月亮对着孩子们说。 孩子们似懂非懂的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明月,再看看疯道人暖心的笑容。终于一个一个的停止了哭泣用脏脏的衣袖,擦去泪水点头应道。 那位美丽的女道士,那位不放弃任何一个病人,全力抢救的医者。 她过早的燃尽了自己的生命,照亮了孩子们前进的生路,给他们在黑夜里点亮了一丝生的希望。每一个受过她照顾的孩子,无一不感念她的仁爱和慈悲。 在孩子们的目光下,疯道人枯瘦干瘪如石像的身体雷动而起。 他仿佛破石而出一般的抖落满身的尘土,身体也仿佛充盈了起来,虚弱颓废之气快速的从头至尾的褪去。 “我们干。”疯道人一声低呵,声量不高却不知怎么瞬间压下了满场的讨论和争执。大家这才发现这个已经濒死的人,居然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叶总旗寻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先前不起眼的人,突然发现大家都不做声,眼神惊讶的盯着这个人,立马便知道他似乎就是流民的领袖。huαんua33 “有两个条件。”疯道人抬眼看向叶总旗,那目光犀利的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盯得他浑身一哆嗦。 “好汉,但说无妨。”叶总旗对着疯道士抱拳道。 “把我们的家伙还给我们,路上我们要带着。” “这...好吧,还有一个呢?”叶总旗顿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没得选只能冒些风险。 “领我们做活的,只能是那个叫伯生的校尉。”疯道人简短的说道。 “伯校尉?”叶总旗想了一下,立马便回忆起早会时那个提出三杀令的年轻校尉,这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那一番高调的操作,再加上是北镇抚司祁大人的子侄大家很难不记住他。 然后扭头问张有德。 “禁军总旗伯生在这里吗?” 张有德点点头,叶总旗继续说。 “好,都答应你。若没有问题我这就去寻他领你们一道。” 疯道人思量了一下慢慢的一点头,叶总旗见状一抱拳风也似的扭头便向驿站走去。 “疯道人,你没事了?”年轻流民见他神色如常,喜出望外的上前问道。 “没事。”疯道人看向他微笑着一点头说道,他弯腰捡起地上放着的半块红薯送进嘴里三口便吃了,随后端起那碗冷粥咕噜咕噜喝光。只见他一抹嘴,重新束起自己蓬乱的头发高声喊道。 “女人留下照顾孩子,男人随我准备出发!” 肖岩 肖岩从晕厥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嘴被一大团布塞住,人被五花大绑在一把大木椅子上了。 他环顾四周,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如监狱一般的地窖,些许的光从头顶的木板缝隙中射了进来。 以肖岩多年从军的经验,他当然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打晕囚禁了。 吓得惊叫了出来,但由于他的嘴被打团的布撑得满满当当。 那叫声只变成了一阵胆怯的低哼,好不滑稽。 他边叫着边慌张的抬眼环顾四周,立马发现自己面前摆了一张鲜血淋漓的木桌。 上面整整齐齐的放着手铐、小刀、钳子、锥子、剪刀、锯子、烙铁等让人胆寒的带血刑具。 一旁的盘子里面甚至还有五颗带血的牙齿,于是尖叫变得更加大声了。他立马搅动舌头,在口腔里所剩无几的空间里慌忙的上下探索。 直到发现自己的所有牙齿居然都还健在,总算是缓了口气。 但是没等消停几秒,他立马转念一想。 这些牙齿不是我的那是谁的? 难道说...... 当脑子里有了这个念头之后,肖岩缓慢的小心翼翼的,往自己左侧看去。 果不其然一个正对着他,双手双脚被死死绑在木桩上全身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人映入他的眼帘。 这个人垂着头看不清面目,但他被绑着的左右手的小拇指都已经没了,不断向外渗血。 身上穿着的锦衣卫官服,已经完全被鞭子抽烂了,绸缎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这人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正当肖岩还在猜测的时候,垂头散发的头缓缓的抬了起来,楼上投射的光线刚巧照在他血红青肿的脸上如同僵尸一般惊悚。 他的眼神呆滞无神的望着肖岩,面部微微抽动了一下。突然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一张嘴结果却涌出了大口大口的血污,吓得肖岩又尖叫了出来。 看来盘子里牙齿的主人就是这位同仁了。 对了,说了半天你还记得肖岩是谁嘛?啧啧,我看八成是不记得了。 肖岩就是钱杰派去盯梢张睿,又碰巧在庙街上遇到张睿一行,遭遇刺客的锦衣卫夜不收。 他在医馆里被张睿提点‘于少辉案辞退的管家极有可能是见过嫌疑人,被相关嫌疑人买通和于少辉搭过线’之后回禀千户钱杰。 随后他自告奋,勇火急火燎的花两天时间奔赴天津立功心切。 意图立首功,提审刘姓管家的锦衣卫南镇抚司夜不收小旗。 可是就当他连夜寻到刘管家老家的这栋宅子,才摸进了后院。 就被人一闷棍打得不省人事了。 “兄...弟...坚持住...呜咯呜咯...”满嘴涌血的锦衣卫,口齿不清的对着他喃喃的说了些什么。 “兄弟...你说什么...你大声一点,这里是哪里?是谁对你用刑?”肖岩本来是说的这几句话。 只可惜嘴巴被堵住了,只出来乌拉乌拉的声音,完全不可能听对意思。 “坚持住...兄弟...绝对不可以出卖...钱大人...”半死不活的锦衣卫,似乎用尽力气,终于凑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第47章 肖岩 “出卖什么啊...兄弟?你说的是啥事?”肖岩在极度的惊恐慌乱中,冷汗直冒脑子一片空白。 这种时候多说点情况让我有个准备啊,他着急的想着死死的盯着那个素未蒙面的锦衣卫兄弟,等着他再说些什么。 然而没等他再说话,他们的头顶上突然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走路的人有两个,这两人先是推开了一扇门,三步两步来到他们的头顶上。 然后又传来一阵开锁链的声音,随后拉开了地窖的盖板,一阵阳光照进,肖岩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地窖的出口在他的左前方。 长长的梯子被慢慢从出口放下来之后,两个黑衣人拎了两桶水和几个包袱向他们走来。 黑衣人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幅森然的青面兽面具。 这两个人沉默的向着肖岩两人走来,其中一个一手提着水,一手提着带血的刀,另一个则手上攒着一块布里面裹着不知什么东西。 这两人的动作干练阴沉,不带丝毫的犹豫。 森然的面具底下是两双沉寂且略带疯狂的眼神。 眼看二人走来,肖岩连忙装着还没醒闭上眼睛垂着头。 但是黑衣人,似乎没有让他继续休息的意愿。他和那个被绑在木头柱子上的狱友一人被浇了一桶冷水。 刺骨的凉水惊的肖岩又叫出了声,眼看着装晕不行了他粗喘着盯着两个黑衣人。又是摇头又是哼哼,表达请求不要伤害他的意思。 两个黑衣人中略矮一些的看向肖岩,他直勾勾的盯着这个囚徒摇头晃脑,呜呜发声。 但却一言不发看不出任何喜怒。盯了一会之后将手上提着的,裹着东西的布扔到肖岩面前,那包东西一落地,就散落开来了。 里面滚出三个圆溜溜的物体。 肖岩眼睛往下一看,顿时觉得脖子一凉菊花一紧冷汗直冒。 那是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其中一颗滚到他的脚边,灰白的死人眼睛正好盯着他吓得他鸡叫连连。 这两个人显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犯。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找上锦衣卫的麻烦他不得而知。 肖岩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为此他冲着两人哼哼直叫,想要说明自己愿意配合。 尽管肖岩奋力表达,但两人的注意力此时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两人望着肖岩绑在木桩上的“狱友”半死不活的样子盯了一会。 随后一盆子凉水就浇了上去。狱友惨叫一声,嘴里又涌出不少血。 虽然已经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但是他依旧用充满愤怒的眼神盯着两个暴徒,口中念念有词。 “你们把我杀了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锦衣卫的弟兄们会帮我报仇的。”狱友紧咬牙关讲道。 “你的锦衣卫兄弟?你指这个人吗?”高个子暴徒听罢扭头指了指肖岩故意问道。 随后两人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矮点的暴徒阴狠的说:“你不说便算了,之前就抓了你一个还不好杀你。现在,不是又有人了吗,不说就去死吧。” 他转身来到肖岩这边,一把扯掉他嘴巴上的布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狠狠问道: “说,谁派你来这里的?来干什么的?快点说,不说我就一刀砍死那个半条命的。” “兄弟不要说!”狱友竭尽全力的喊道。 这人还真是个硬骨头。 “吵死了。”高个蒙面人不耐烦的呵了一声,只见他暴躁的拔出匕首冲上去照着狱友的肚子狠狠的捅了一刀。 顿时他痛苦的闷哼出声,腹部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下半身的衣物。 鲜血顺着双腿在他脚尖滴落,一串一串的汇聚在地板上很快就成了一小滩。肖岩的狱友痛苦的闷哼,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凶犯,紧紧咬住发白的双唇。 仿佛还在随时准备上去和凶犯拼命的样子,但是很快。 鲜血和生命力都在急速的离开他的身体。他的眼睛跳了几下,嘴角松动,头缓缓的耷拉了下来没有了声音。 嘴上的布已经被扯了下来,肖岩盯着自己被处决惨死的同事。 吓得鼻涕眼泪混和着哭腔,内心已经完全奔溃了。 他是锦衣卫夜不收小旗,虽然是不起眼的小官,但就普通人来说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虽说锦衣卫夜不收,在衙门里做的是最脏最累的事儿,但是相比在苦寒的奴儿干都司刀口舔血,去女真人大营附近做命悬一线的情报工作。 那真是幸福的多了去了,从军队调入锦衣卫的这三年,他在顺天娶了老婆生了娃。 把爸,妈刚接过来,眼楸着小日子红红火火的过了起来。却不料可能今天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了。 三年间的顺天安逸生活,肖岩已经从精神层面,丧失了原本在穷苦边疆锻炼出的的那种最低层的军人坚毅、忠诚的品质。 如今,指望他成为像狱友那样宁死不屈的烈士,那是不可能了。 “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求你们不要杀我,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肖岩望向矮个儿的凶徒,连声的哀求。 那姿态就像是摇尾乞怜的小狗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谁派你来这里的?来干什么的?!”矮个儿凶徒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向后拽去。 露出他前面脆弱的脖子,明晃晃的长刀就抵在肖岩的喉结下面,让他如同一支待宰的鸡。 “我叫肖岩,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夜不收小旗!是钱杰大人派我来的!是南镇抚司千户钱杰大人派我从顺天来此查案,我是来找一位叫刘陆的人。” “来查案?你准备怎么查?是来杀人的还是灭口的?”高个凶徒也来到肖岩面前,他就在肖岩脸前摆弄那把带血的匕首。 只见他在肖岩的脸上抹了正反两下将刀上的血抹掉大半,又在他的衣服上细细的擦干净。 浓烈的血腥味儿从脸上传到肖岩的鼻子当中,再一次刺激了他濒临奔溃的神经,他急切的表态。 “我就是来抓人的,来抓人啊,没有要杀人,没有要灭口!我查一个大理寺八品评事家中被杀的小案子,不知道怎么了惊扰了两位好汉,饶命饶命啊!好汉饶命!” “没有要杀人,没有要灭口?”矮个凶徒抱着完全不相信的语气问道,他和高个一对眼相视一笑。 “大哥,这个人没说实话,挺会演啊。” “我就知道他不老实。”两个凶徒风轻云淡的对了一句,随后高个的凶徒走到放刑具的桌子面前,随手拿起一个长长的钳子,那只钳子上还钳着一颗血琳琳的牙齿。他对着肖岩亮了一下,然后冷冷说道: “把他嘴给我掰开。” “好嘞!张嘴,要不然我直接头给你割下来。”矮个凶徒的刀收紧了些低呵。 “两位好汉,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敢撒谎啊不敢啊!你们还要知道些什么我全都可以说,达官显贵的黑料、卫所的、甚至皇宫的事。我知道的可多了求你们不要杀我,不要动刑啊。我认识朋友,我认识有钱的朋友。他肯定愿意出一百...不一千两赎我,你们让我写封信,写封信就好!” 肖岩泪如雨下苦苦哀求道,自己真的什么都可以配合。 究竟怎么说才能打动这两个人呢。 “光说废话,不说真话说什么都没用。”高个凶犯无情铁手一把扣住肖岩的脸颊,让他嘴巴合不起来,头死死的按在木椅的靠背上,然后长长的钳子伸进了他的嘴里。 眼看着门牙就要被掰断,肖岩吓得嚎啕大哭嚷道: “我说的是真话,是真话,信我啊,妈妈~!啊~~~~~~~~!啊~~~~~~~!”他自己也曾审问过别人,也用过残酷刑罚。 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被罚的那个。面对两个残暴的,杀人不眨眼的凶徒,恐惧击穿了他。 那一瞬间,他失禁了,随着全身的不住颤抖,他的裤子湿了一片。 两个凶犯眼看着他的裤子浸湿、扩散,然后顺着裤腿小溪一样的流出来。一时竟然也呆了。高个凶徒把钳子收了回来,放开了他的脸颊。矮个凶徒也撤了刀,两个人面面相聚。 “老大...你看是不是差不多了?”矮个凶徒突然有些尴尬的说。肖岩从惊吓之中解脱,盯着两个人粗气直喘,难道他们相信我说的话了?良心发现了? “唉,行...行吧。那个拿出来。”高个凶徒叹了口气,似乎是很无奈又有点不好意的说。 他们搞什么鬼?那个是哪个?到底是啥东西? 这两人的突然转变又让肖岩后怕了起来。 矮个凶徒应了一声,身手入怀掏出了一叠纸和一盒红泥。只见他扳起肖岩的大拇指往红泥上一按,然后开始一张一张的把写满文字的纸放到肖岩拇指下面开始画押。 第49章 张睿13 张睿下车,把丘常洛推到门前自己敲了敲门。然后站到了丘常洛身后。丘常洛还有点紧张赶紧拍拍衣服调整一下自己情绪。 木门应声而开,伙计瞧了他们三个一眼,见丘常洛腰间的檀木牌,那上面简简单单刻了一个“晴”字,丘掌柜知趣的带着笑把牌子抵了上去。 伙计接过牌子看了一眼,便还了回来,一声不吭声的将一行三人引了进去。 三人跟着伙计进了木门之后丘常洛知道了,原来这木门儿后面是听晴小筑的侧门,进了门他惊讶的发现,这巨大的建筑群的围墙里面竟然还有条宽两丈护城河? 要不是张睿在身后抵着他的腰,把他推着往前走,他差点就忍不住脱口而出问这水是从哪里引来的了。 几人没走两步,前面就有一方还算宽敞的斜梯搭在大红茶楼的边沿。 顺着斜梯踏步上去便是一条蜿蜒的长廊,丘常洛发现这长廊虽然还是将人往建筑中心引路,但却建设的宽敞无比独成一景了。 走廊的两侧皆有品茶闲聊的雅座,此时此刻时间虽早,但三三两两的已经又些许才子佳人在此处纳凉了。 这走廊脚下铺着毯子,两侧窗帘或是开着或是闭。淡淡清风徐来,甚是凉爽,顶上用的是货真价实的实木榫卯,这工艺丘掌柜也熟。 冬暖夏凉不漏雨,就是用料用工贵的很。看来老板是真不差钱。 走了一会儿,终于来到长廊的尽头。穿过甬道一行几人来到了建筑物的内侧,像是某个大殿的玄关般的地方。 一位殷切的老板娘见来人连忙迎了上去,带路的伙计凑上去对她耳语了几句,老板娘立刻喜笑颜开。 “哟,来贵客了小的们,咱们隆福庙街的玉石王爷亲自来咯。” “客气客气,什么玉石王爷都是客官们抬举了。”丘掌柜被喊的不好意思,差点就要给老板娘也作个揖被张睿一肘子捅在腰上止住了。他赶紧干咳一下清了清嗓子,换了个态度说。 “少废话,赶紧引我入席,等不急了等不急了。” “是是是,丘老板别这么上火,妾身知道今天的节目的确精彩的很,像您这样包席的贵客今个全都来了。不过还是得提醒您一声,千万别上头~若是老爷争的太过,东西买回去了觉得不实惠妾身心里也不好受呢。”老板娘笑呵呵的和丘掌柜打趣。 丘常洛眼珠子一转,听得老板娘这么讲,他总算明白了。不就是个拍卖会吗,搞的神神秘秘。 想到这里他马上不慌了,拍卖会他这珠宝商可没少去,小场面小场面,我老丘内行的很。只见他眼睛笑成了弯月亮,冷哼一声膨胀的说道。 “我给你说老板娘,今天的东西。我丘常洛志在必得,你瞧好了。”少爷这可是有一千两备着呢,一千两啊,什么东西买不到。 要是皇上的龙椅能拍卖那也是势在必得。反正花的又不是我自己的钱,牛逼先吹出去。 丘常洛这话说得,连老板娘都愣住了。周围的伙计更是目光都看了过来。哪来的土豪到底备了多少钱?一上来就发表必胜宣言,真阔绰啊。 “不愧是玉石王爷,老板豪气。来来来,我马上让伙计带您去就座。您老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老板娘反应过来,马上热情的拉着丘掌柜的手陪着向前走。 把风韵犹存的身体凑的近近的,变着花样说着各种奉承话,逗得丘掌柜乐的哈哈大笑。 张睿看着场景,气的脸都气皱起来了。 只见他默不作声的狠狠的掐了丘掌柜屁股一把,疼的丘掌柜“嗷”的一下叫出声来,把老板娘吓了一跳。 “丘老爷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老板娘关切的问道。 “我..我是说嗷!不说了,不能耽误正事。赶紧叫人带我们入席吧。”丘掌柜板起脸来,连忙搪塞到。 “好嘞好嘞,老爷可真是个急性子。不过我绒花就喜欢你这样的爷们。”绒老板娘笑盈盈的把手帕甩到丘掌柜胸脯上这么一拍,撩人的芳香四溢。 丘掌柜差点魂都被勾走了,但还是怕疼不敢再多话,只得告别了老板娘跟着伙计走了。 张睿边走边在后面凑上去对着丘常洛骂道。 “蠢猪,这老板娘知道我要定了今天的东西,兴许会找人故意抬价的。你要是害我多花钱小心我拿你的玉石,当了补。” 第50章 张睿14 “这个渔人是湘西清水坪小红缨枪世出的闻竹高手,何季。小红缨枪世代传人一生都在湘西,不出世。不是武界资深根本就闻所未闻这一支宗派。” “这瘦猴是?闻...闻竹高手?就他?”丘常洛再次震惊,在他的印象中有武行认证的闻竹、纵横、破军三阶高手应该都是白衣飘飘、气宇轩昂、英姿飒爽的猛男。 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个样貌普通卖体力的干瘦中年人,能和受人尊敬的三阶武人联系起来。 “对啊,所以作为庄家。请到这样一个人打擂,然后大胆开出卡米大胜的盘口。那不就等着台下的几百上千两银子入账吗?” “居然是这样,那少爷。”丘常洛狐疑的问道。 “既然您知道这么多,这么不也去下注好好捞一笔?” “我岂是此等敛财之辈。今日,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张睿鄙夷的笑道。 二人正说着,擂台上风云再起,渔人挺枪一边渡步一边开始甩动枪头,在身前用枪头画着各种不同的圆。 胡人来自西域对这种中原的甩枪花儿的技法,不甚了解。眼见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枪花,越转越快,越转越多。 胡人坐不住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干瘦的渔夫要干什么,但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胡人刚上前一步,只见那旋转虚影中间一只银枪脱影而出。如同凭空乍现一般连刺向他的脸吓得他连连后退躲闪,待他退去渔人枪花儿转的更快更广了。胡人刀客此时惊觉自己的眼力,已经捕捉不到长枪的轨迹了,如此可不妙。 再一接触,渔人一改之前的守势挺步向前不断的刺出惊雷一般的长枪,胡人面对这些枪锋只有后退躲闪,他本是短兵按说应该更快更活。 但是今天,面对这支如同藏在花丛中扑咬的灵蛇般的猛毒之枪,光是招架都已经实属不易。 眼看着一步一步向后马上就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胡人刀客逐渐面露决绝之色,只见他扑过去,右手扬刀挥向那一片虚影,企图在空中斩落那飞舞的枪头,然而均是挥空。 与此同时真正的枪头破影而至,闪电般扑向胡人胸口,胡人左手十字短刃在身前从左向右连忙想将它打落,但为时已晚。枪头被短刃一滞,依然深深的刺穿了胡人的右腹。 银枪进红枪出,擂台上胡人被刺穿的肚子血花飞舞。从身后穿出的枪头甚至带出了胡人的一截肠子。 胡人的动作停滞了,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没入身体的长枪,左手的短刃滑落,他一把抓住自己身上的枪杆,嘴角鲜血直流。 渔人不可听闻的轻叹了一声,他双手松开长枪默默的立着,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他眼看着胡人的身体带着自己的长枪在擂台上痛苦的挣扎着,沉默不语。 身受此等枪伤,天下间无药可医。 而在这期间,陪伴着这个将死胡人米沙的,是满场的骂声和空中被无数观众掷出的漫天纸片儿。 这些纸片儿就像下雪一样飞飘在擂台的上空映衬着这场残酷而精彩的表演。 胡人抬头环视着满场对着他污言秽语的观众,心中满是绝望和不甘。就在几天之前,在这个擂台上为他欢呼过的恐怕是同一批人罢。 自己本来美好的生活,都被这个干瘦的渔夫毁了! 突然,胡人大吼一声,右手扬刀朝没了武器的渔人扑去。他左一刀右一刀的对着他猛砍,渔人不慌不忙的移步躲闪,也不反击就保持一定的距离望着他。 这些没有章法的挥刀根本就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弄死他!垃圾东西还挣扎呢,狼狈至极。” “半吊子,别丢人现眼了。” 观众怒吼道。 胡人还在挥砍,但随着大量的鲜血洒在地板上,他一刀比一刀慢,一刀比一刀无力。渔人一侧头一转身便避开了。 他听见观众的要求,便抽空抬起头来望向会场上最大的看台。在那个看台上有比赛的主办人。 果然,主办人从大看台的坐席上站了起来。他是一个身着宽松大袍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健硕有着不怒自威的犀利面相。只见他拿起面前的木锤,咚咚咚的敲响了台上的大鼓用洪亮的声音宣布。 “禹褐族高贵的战士米卡,湘西小红缨枪何季。胜者何季。” 满场欢呼雷动,随着这一阵欢呼。 胡人米卡力尽应声倒地,他卧在地上还没有断气,气若游丝的绝望的喘着。 他的血泼洒的到处都是,此时在台边候着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清理。 何季依然立着没有一点因为胜利而展露出的喜悦,而是将脸隐藏在斗笠之后,让人看不见表情。 “大家想看卡米死吗?”主办人高叫着。 “让他死!让他死!”满场的观众此时正需要一个输了钱的宣泄,而这股怒气理所当然的就发泄在了失败者的头上。 “那么好吧,贵宾们投票吧。”主办人望向环着会场的展台抬手邀请道。 很快丘掌柜就看到,其他的贵宾席有的在护栏外落下一面黄底的白山羊旗,有的落下红底的狼旗。他忙问张睿道。 “这这这是在干什么,这些旗什么意思?” “山羊旗多就是留他一命,狼旗多就是让何季杀了他。这玩意我们也有,你看见扶手下面这两个绳结没有。 放哪一面你选吧,建议还是出狼旗。这人抬下去也活不了,多痛苦一个时辰罢了。”张睿对这个环节了无兴趣的解释道。 丘掌柜来到护栏边看了看两个绳结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放下哪个好。 在他犹豫的期间,其它十二位贵宾都已经放下了自己的旗,丘掌柜一数刚好六羊六狼。这下决定权竟然落到了自己手上。 他一紧张就更犹豫了,自己的本意当然是不想看到现场杀人的。而且刚刚的比试非常的精彩,出于对武人的尊重他也觉得不应该在擂台上像被宰杀一样干掉。 但是刚刚张睿也说了,就算让他活,不过就是让他多痛苦一会罢了。 那不就是假慈悲吗。 最后一面旗终于落下,主办人一看是面狼旗便满意的一笑,对着擂台上的渔夫何季说。 “何师傅,了结了他。” 全场欢呼,这个决定正遂了这些赌徒的意。 望着大台的何季微一点头,他看着地上的对手顿了一刻。便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只见何季来到米卡身边把他的上半身抱了起来,双臂固住他的头颅用低沉的口音说了一句。 “兄弟,对不住马上就不疼了。虽然不知道你是否能听懂,但生死有命,下去了莫怪哥哥。” 卡米嘴唇惨白,他的眼睛痛苦的盯着何季的脸,末了什么也没说缓缓的闭上。 “咔吧”一声脆响,清晰的连看台上的丘掌柜都吓得一哆嗦。何季放下米卡的头,他的呼吸已经停滞,眼神也不再转动了。 何季站起身子来看了他一眼,随后缓缓将长枪从卡米的身体里抽了出来,何季一甩枪头将鲜血砸在地上,然后高高的举起自己的长枪宣告胜利。 所有的观众掌声如雷,丘掌柜看到几乎所有的贵宾都站了起来,给台上的胜利者叫好。 “你感觉如何?”丘掌柜身旁,就连张睿都在鼓掌致意。 “好...好残忍。这些人居然会如此的毫不在意他人的死亡,并以此为乐,他们还是人吗。”丘掌柜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双手扶着围栏有些颤抖。 “我是问,你,感觉如何。”张睿笑了笑。 “我...我感觉好兴奋...兴奋的浑身的血都在往上涌。”丘掌柜看着自己通红的右手,这只手刚刚决定了胡人刀客米卡的死亡。 张睿边鼓掌,嘴上的笑容淡去表情凝重的说道。 “这就是权力的味道,能够掌握别人生死的权力的滋味。” 朱厚照 今日的太和门殿前热闹非凡,不仅来参加早朝的官员人数翻了一倍,而且气氛似乎还相当的热烈,讨论的氛围很足。 文武百官都义愤填膺的站在午门口,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某种讨论,正德一朝的朝会好久没有如此热烈的讨论氛围了。 虽然今天朝会参加的人数众多,而且新来的好多人从来都没有参加过朝会。但是大家还都是井然有序的亲身体验了大明朝早朝的礼制。 第52章 朱厚照⑤ 念完这段儿朱厚照顿了顿,看看群臣的反应,然后接着补充一句。 “五城兵马司也奏,其所部兵马,受锦衣卫北镇抚司统御,在京怀一线曾数次遭遇规模数百的流民大队,并交火。” “钱宁,这是怎么回事?流民中莫非还有蹊跷?”朱厚照问道。 “回禀陛下,此事臣数天前已经得知。群聚京畿的流民几日之内就达数万已是反常。再加上他们聚集的规模大,恐有人在暗中策动,现已特派人手速查,还未得回报不能查实恐扰圣心故暂且未奏。”钱宁的表情凝结,严肃而又不卑不亢的回复道。 朱厚照摸摸下巴露出一丝窃笑,不慌不忙的问道: “众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啊?” 群臣闻言窃窃私语了一阵。然后户部侍郎冯清轻咳一声。出列奏道。 “启禀皇上,据户部汇总的消息今年年初至今。直隶、山东、河南,等地确有不同程度的大旱天气。各地农民歉收是事实。旱的厉害地方人逃荒。从各地汇聚到京畿,依照之前的经验,如此数目也算是合理,若说是有人从中策划煽动的未免有些耸人听闻了。 陛下不必多虑,先前指挥使大人也说了,锦衣卫已经在查,若是有事,必会奏报朝廷。既然无奏,臣以为应该就没什么事罢。” “可...这是通州卫奏报的,不是锦衣卫,属于军情。”朱厚照作为难状继续说道。 “上面说了‘望朝廷追查’朕总得批复的。朕怎么批复啊?查是不查?锦衣卫还靠得住吗?”朱厚照连珠炮一般的向群臣抛出三个问题,是诸位大人始料未及的。 通州卫奏报的这事儿吧,平心而论可大可小。大明开国以来,大旱之后流民群聚又不是第一次了。 还没出现一个成气候的,真的能和京畿这些国家精锐碰一碰的。所以就算有一些苗头,十之八九成不了,就算成了,十之八九也是马上就能扑灭的。錵婲尐哾網 但凡事就怕那个万一,毕竟谁也忘不了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就是流民出身啊! 殿上的朱厚照摊着手问,殿下的群臣切切私语眉头紧皱。 今天大家的任务是一块儿冲起来,把钱宁搞死。依照这个目的,当然要向皇上答“这事儿无关紧要不用查”。 因为若是要查,那相当于钱宁杀人行为就不好确认了,这个问题被皇上和朝廷重视起来,那么他杀的究竟是流民呢,还是流匪,恐怕要等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才能定性了。 这么一来不就夜长梦多了吗。 但是吧,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又敢向皇上谏言说不用查,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呢。 如果那些流民真是被煽动起来造反的乱匪。 那么此时此刻谁讲了不用查这个话,到时候是百分之百人头落地的。 就算脑袋不保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在座的各位都是天之骄子,文曲星大老爷,谁又愿意拿命去赌呢? 这事儿吧,查肯定是政治正确。因为你派几个人去保证一下大明的统治根基,这点成本并不高还展现自己严谨的态度。不查似乎就找不到什么像样的理由了。 眼看着殿下的众臣纠结不已无人发言,朱厚照得意的坏笑了一下正色看向殿下位居最前排的一位沉寂许久的大臣问道。 “既然是军务自当兵部的人来管,兵部尚书,你说说通州卫这军报怎么办啊?” 兵部尚书王琼闻言轻咳一声出列。 朱厚照挑的这位老兄,此时和文官集团的关系可谓是尴尬至极。 作为臣子,王琼不到六十和杨廷和年龄相仿,他不可谓不是才高八斗、能力极强的国之栋梁。 其人在十年之间,先后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督办漕运、户部尚书、最后转任兵部尚书一职。 这个人在督察院,户部,兵部这三个举足轻重的部门都干过,而且均是实权在手。 在岗期间不仅工作出色,而且广积人脉。 如今满文官有一半都和他共事过,也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工作能力和为人处世的智慧,在杨廷和回朝前他绝对是朝中一等一的大佬级人物。 这样一个人杰为什么说现在的位置尴尬呢,那是因为他和钱宁、江彬这二人也是好兄弟! 第53章 何季 擂台上,何季望着侍女呈上的装着价值一百两白银的金子的盒子,苦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操着江西口音说道。 “乖乖,咱打一辈子鱼也没挣到这么多钱。” 主办人听到他此言哈哈大笑。 “何师傅武艺高绝,这才打了一场。往后想要挣钱,多打几场还有更多。” “够了够了,不打了。这些钱够咱老家的媳妇伢伢用了。上台前您老说,打赢了刚刚那个胡人老几就可以打这里最强的。让他出来吧,让咱看看有撒子真本事。” 何季摘了斗笠露出一张胡子拉碴干瘦沧桑的脸,他这个身材配上这个脸依然是一个四十岁左右渔夫模样,其貌不扬。 他望向台上主办人他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 “何师傅这是还没打过瘾吗?”主办人听到他的要求奇怪的问道,很少有人要一天之内连打两场的。擂台上是生死之战,上去之前有所准备是理所当然的吧。 “也到不是,刚刚那个老几也算是条汉子。有几分英雄气,只是这天气往后阴晴都不一定,咱想趁腿好的时候把想做的事都做了,何不就在今日呢。”何季笑着边说边拿枪拍拍自己的右膝,丘掌柜一眼看去似乎有些粗肿。 “哦?何师傅腿不方便?”主办人追问道,这些身体健康的细节都会影响赔率的,他们马虎不得可得问清楚。 “现在还不影响,只是到了阴天就会难过些。再过些年份还能不能打就不知道咯。”何季双眼笑成了一条缝无所顾忌的说。 “原来如此,不过何师傅也不用着急。阁下今日胜了一场,当是好好吃一顿庆祝,再歇息几日挑战也不迟。我们可以专挑晴天安排阁下的比试。”这个打渔的可是不可多得的一个操盘工具人。 今天就这一场,庄家便入账上千两白银,这样的人怎么也得连哄带骗的让他多开几局。上来就打最强的怎么行?太浪费了。 然而何季还是笑着摇摇头,说道。 “不歇了不歇了,谢高老板好意,也谢诸位看官捧场,咱来这里就是要找叶玄。”他对着主办人和观众抱了一拳。 “何师傅如此,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们家头牌叶玄也不是泛泛之辈,何师傅可是觉得有必胜的把握?”这里的比试可是生死之斗,对于自己将要挑战的对手,自然是要充分准备才更为妥当。 更重要的是,这个何季现在就要打,那庄家的盘口还没准备好怎么开呢。开的不合适效果不理想也是浪费了。 “不是不是,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何季既不好意思又嫌麻烦的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还是接着说。 “咱还是个伢的时候学功夫,就听闻咱们湘西小红缨枪一派,首徒世承‘闻竹’头衔。咱就好奇问师傅我们不出世,就在湘西捕鱼养鹭闲云野鹤一般。天下人怎就知道能当的起这头衔呢?” “师傅和咱说,咱们小红缨枪的前辈在太祖皇帝起兵,明军还是红巾军的时候,当过枪棒教头。小红缨枪的招式经过编排上了战场杀了敌,因此这传世的‘闻竹’头衔便是武行的褒奖。 可是咱想,那都是快一百年的事了。 咱们这一百年里换了多少代首徒,这些人难道就没有达不到闻竹段位的人吗?或者说也许有人比闻竹高手更厉害自己却不知呢,学了这么些年的功夫又不出去何人比试,到底为了什么。” “咱师父说‘伢你还不明白。我们小红缨枪一派虽然人少,名气也不大。但我们却和武当少林一样是武学的宗派,不是江湖上儿女情长恩怨情仇的帮派。 你现在羡慕的那些在江湖上争头衔、排名、名气和势力的帮派和镖局,他们是很风光。花不完的钱讲不完的英雄故事,他们的目的是做大做强,挣得眼前所有的钱粮。 但每十年这些武林豪门总要换一波,因为他们是趋利的,豪门得了利便懈怠了。后辈没有经历残酷的历练,自然没有前辈的实力。久而久之便是起起落落,很多帮派衰亡了也是常有的事。 咱们不一样,咱们是武学宗派。得把小红缨枪这门功夫传下去,精进下去。因为别看现在咱们是国泰民安,总有一天异族人还会骑着高头大马,提着刀来杀我百姓抢我儿女的。 那时候或许大家过惯了好日子,保家卫国的功夫都拉下了忘记了。 等到那一天我们便要走出这湘西的绿水青山,再次把保家卫国的长枪传授给大家,这便是武宗的使命。’” “‘伢,不要小看了你手中的长枪。’师傅直到去世了之前,都还在嘱咐咱。咱其实懂,他老人家说的大道理咱都懂,所以不出世就不出世呗。 这二十年,咱从没有一天松懈,学着师傅生前的样子打渔、游历、布道、收徒,长辈都说咱是几十年来最强的首徒。” “直到去年,咱去找了大夫看了这条腿,大夫对我说。要么五年内这条腿都不要应力,好生修养。兴许养好了以后走走跑跑没什么问题,否则两年内便要废了,以后就是瘸子。 五年不应力,五年后咱恐怕连最差的徒儿都打不过了,咱也没想多久便决定要上京城来。活了半辈子了,人生的最好的时光都给了这门武功。 到了最后也不怕承认自己其实是一个俗人,根本就不适合做宗派的门面。咱无时无刻都幻想着扬名立万打败各路高手,受人追捧尊敬。” “所以咱要感谢老板,感谢各位看官。让咱何季在此不仅能圆梦,还能拿到这笔赏钱。有了这些银两,咱媳妇和伢应该也不用太操心了。 咱就更没有后顾之忧,所以请求各位再成全我何季一次。咱听闻,这里的头牌叶玄有近‘纵横’之能。若是能胜了他得了名,九泉之下也是能给咱师傅一点安慰。” 何季说完这番话,对着观众,对着主办人深深的鞠了两躬。 “让他打~!” “我挺你,打死叶玄那个擂台上睡觉的神经病。” “把叶玄叫出来!”满场的观众可是看热闹,一点儿也不嫌事儿大。他们此起彼伏的开始起哄。大台上主办人一时难以抉择和身边的几人,窃窃私语迟迟没有发言,而丘掌柜听完何季的故事到是有些感动了。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门派,竟然还有如此的家国情怀。”丘掌柜汗颜道。 “从来如此,你别看这整个京城的人似乎都是财迷心窍,为了一己私欲各怀鬼胎。但是数万万黎民之中,总有任凭刀剑加身也不垮的斗士,总有危难之中救国救民的无双国士。何师傅能大方承认自己是世俗之人也挺好的,能了结自己的心结,正视自己的人生是不容易的。”张睿也夸赞道,他嘴上夸赞着别人,心里却是在想自己。 朱厚照、徐鹏、祁威远还有这个何季,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带着自己的目标和信念活着并奋斗。而自己浑浑噩噩已经过了十年自己想做的事情,一件还没成。 “希望小红缨枪以后能后继有人吧。”张睿叹声道,在现场热烈的气氛当中,他隐隐能够感觉到属于自己契机和运势即将到来。 “少爷,你怎么好像就觉得何师傅要死了似的。”丘掌柜怨道,他蛮喜欢这个深藏不露的渔夫的。 “叶玄我很早之前就开始关注了,他打不过叶玄的,你说呢八爷?”张睿耸了耸肩说道。他已经看了六场叶玄的比试了,自持比较了解这个人的能力。 “何师傅,是有闻竹以上实力,具体不清楚他是否还有余力。若是在下和他比试,在下有九成把握能胜。”一直站在一旁观战的狼客老八平淡说道。 “这就是了,前几天八爷说他对叶玄有七成胜算,这么看的话何季和叶玄还是有差距的。只要八爷没吹牛。”张睿笑道。 狼八闻言皱了皱眉头说。 “少爷,虽然不比九弟。但在下也排纵横第十二位,能胜在下的人不多。” “哟,生气了,没想到八爷你看上去老老实实还挺在意这些事。”张睿拍拍狼八乐了。这大家伙看着木讷,没想到还是有点脾气。 “少爷,既然如此。你难道不下点注在叶玄身上赚点银子?”丘掌柜在一旁琢磨着。 “我可没兴趣,你想押你自己去啊。”张睿摆摆手说道。 丘掌柜大失所望,本来说如果张睿这个聪明蛋要下注,自己也想跟着来点。要是他自己一个人着实有点不敢了。 丘掌柜正想着,忽闻现场观众欢呼声雷鸣而起,观众们再一次疯狂的呼嚎叫喊着。 第54章 叶玄 看他这身量比普通人也高不了多少,细胳膊细腿的也就大腿上能看见些许的扎实。 他的身体明显在近期,没有得到一个习武之人应有的营养。 仅从步态便可以看出些许的病态和虚弱。 “他们给他的伙食越来越差了。”张睿看着刚刚出场的叶玄有些咬牙切齿的说。 “啊?为什么啊。难道这点饭钱也要省?”丘掌柜不理解道。 “省的不是饭钱,而是想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他身上,再扒出点赌钱。”张睿恨恨的继续说。 “这个人,此前已经连胜了九场了。胜这么多场的人盘口是不好做的,庄家就算把赔率开到一赔一成二、甚至一赔一成一。把对手开到一赔三、一赔五资金量也不会很大。大多数人下小注,也都是买头牌赢小赚一点。如此一来恐怕叶玄连胜六七场以后,庄家在他身上就已经赚不到什么钱了,搞不好还亏钱。越到最后几场越是要把他搞的惨一点,吸引观众买对手。” “这挣钱挣得心都黑了啊。”丘掌柜闻言胆寒的直打哆嗦。 叶玄摇摇晃晃的向舞台中央走去。他的双手依旧遮蔽在脸前,用来阻挡巨大天窗射下的的阳光。 没有比赛的时候,他就被小筑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他的眼睛早已经习惯了黑暗,一时半会受不了这种刺激。 就在这短短的几十步路,不过几个弹指的时间。叶玄走过的却是漫长如同一个时辰般,山呼海啸的叫嚷和漫骂拍在他的脸上。几千个的人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们绝大多数张牙舞爪的挥手,骂声伴着吐沫在天空中弥漫,那令人作呕气味直扑叶玄而去。 那么多观众,希望这一场他赢的寥寥无几。在他们眼里,这个小瘪三何其荒谬!街头混混出身,既无名门加持也无绝世武功护身。 为什么自己看好的,研究透彻的来自四海八荒的高手会一个接一个的败在他的手下呢?为什么那些杀人无数快如闪电的刀剑,会砍不了这小子的脑袋? 所有的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但毫无疑问,今天站在他对面的何季将是叶玄最强的对手。 他是拥有闻竹头衔的武学宗师,虽然其貌不扬,但却轻易的打败像米卡这样的好手。最起码,今天这一场将是比盛坊近三个月以来最有含金量,最精彩的对决。 能有幸看到这样的比试,天下任谁都会万分激动的。 一步一步的穿过鼎沸的人声,叶玄不为所动。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从平稳的脚步可以感受到,他的意志坚定,内心并未被恐惧动摇。 周围的人,周围的事对他而言统统都没有那么重要,唯一在意的,便是站在擂台对面的人。 叶玄停在擂台的边缘,终于放下了遮挡他面部的双臂,他将铁链递给一旁的伙计,让他层层的解开,随后抬眼看向擂台上恭候已久的闻竹高手。 四目相对,何季注视着那双清亮而锋芒的双眼大为震撼。 “这个人好强的气。”即便相隔两三丈,叶玄的气却如强风一般辐射过来,几乎感觉似要吹翻了何季的斗笠。 这种气并非实物,但高手过招“望气”便是确认对手实力的最基本方式之一。叶玄这样,毫不内敛腾腾而起的气何季从未见过。 何季笑了,好狂的伢。 叶玄手脚的铁链终于被解开,他如释重负的扬起嘴笑了,来回将脖子肩背拧的咔咔作响。 然后蹲了几下马步,又压了压自己的腿,每做一个动作伴随而来的便是关节脆生生舒展开的响声。 天知道他一天要套着大铁链多久,或者更可能的是,除了出来打架从来没有摘过。 充分的活动过后,叶玄蓄力深蹲长啸一声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一周轻盈的像一只鹤般落在大理石铺成的擂台上,竟然未发出一点声音。 他抬起头,挺起身子完完整整的站在了何季的眼前。 何季近了再看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穿着粗布衣身上裹着破烂布条,头发蓬乱的外表之下。 是一张其实极其年轻,俊朗的面孔。阳光之下,透过脸上的灰尘和污垢。叶玄尖尖的下巴光洁无须,清亮的眼睛和笔挺的鼻梁透出英姿飒爽的少年气。 若是清洁干净再稍加修饰定是一张俊脸。而且,这个人看上去也太年轻了吧。 “你几岁?”何季不由得问道。 “大概二十罢,问这个干什么。”叶玄说完啐了一口嘴中的吐沫,撇开眼睛冲着大台上高声喊道。“老高!酒!我的酒!!!”喊声之大中气之足,甚至压下了几千观众的呼喊声。 “这小瘪三又开始了!” “喝死你个神经病!”观众听得他讨酒,早就见怪不怪了纷纷骂道。 果然,一支系着粗麻绳的铜葫芦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被叶玄接住。 叶玄拿到葫芦迫不及待的鼻子冲着里面狂嗅。随后两眼一冒光大叫一声“好酒!”便立刻对上嘴开始鲸吞豪饮。 “叶玄,今日胜负都是你最后一场。特地命人给你找的猴儿酿,慢些饮。别还没开始先醉死了。”大台上,高老板望着台下之人悠哉道,现场观众哈哈大笑。 叶玄这笔投资左右他也都已经血赚。 这小子,死里逃生打到现在也没输,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这一壶酒算是敬他韧性。 叶玄那咕噜咕噜抽动的脖子竖了好一阵,才爽快的放下葫芦长叹。只见他身上瞬间已经上红了,脸上挂着那酒肆里面常见的酣醉的笑容喃喃道。 “好酒~好酒。”然后又是一阵豪饮。 “他喝这么多,还能打架?”丘掌柜奇道,猴儿酿后劲可不小,这人一顿乱喝只怕灌了两斤不止。寻常人别说搏命了,恐怕站都站不稳。 “喝,让他喝。这小子,越喝越强。”张睿笑意盈盈的答道。 “痛快!”叶玄饮完,打了一个酒隔满足的叹道。 何季看着这小疯子死斗之前的操作,也是刷新了三观。他正无奈的直摇头,随后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叶玄不知怎么着就从自己一丈开外,瞬移般凑到了自己身前吓了何季一跳。 “叔,来一口!这么好的酒一个人喝没意思!”叶玄举着葫芦醉眼朦胧的对着何季说。 何季看着这个比他儿子还小的人,又是觉得有趣又是觉得好笑。他愣了两秒还是接过葫芦饮了一阵。 “果然好酒。”何季交还葫芦笑着说。这孩子不简单,刚刚那一下若是比试开始了恐怕他已经被击倒了。这个小孩究竟何方神圣?看来得出真功夫对付才是。 叶玄一脸开心的拿回葫芦,握着麻绳将葫芦放在小臂上抬得高高的往下倒酒,再用嘴接住。身体摇摇晃晃看着很是惬意,只见他又饮一阵笑着喃喃道。 “叔,生死有命。我从小无父少年无母,今天若是死了你帮帮忙。把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行吗。来世不求做人,做只鸟做个鹿足矣。” “咱老家湘西不错,不过太远了死人搁不住运。”何季平静的答道。 “不用膈应您,把骨灰带去就行。”叶玄看着何季再饮一口笑道。 “行。”何季默默的看着叶玄觉得他是认真的,于是他答道。 叶玄点了点头又问道。 “您呢,若是死了。可有所求?” “一样,骨灰银两带回湘西交给我媳妇。你摸操心,我朋友会办。”何季再答。 “那,先谢过了。”叶玄塞起葫芦,收起笑意,恭恭敬敬的抱拳鞠道。 何季见此,同样抱拳鞠躬不言。 这,便是要开打了。 大台上,主办人高声宣布道。 “新擂主湘西小红缨枪何季,挑战头牌天津神港叶玄,比武现在开始!”响亮的一锤锣声传来,伴随满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叶玄一边用犀利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何季,一边嘴上咬着布条将自己的双拳缠的又实又紧。何季转枪在手威风凛凛的走到对位的位置上,只见他一抱拳喝道。 “兄弟,请。” 叶玄裹好了双拳,又抽用一条布,将自己的头发也裹成了丸子头。人瞬间便显得清爽了许多。 “请。”叶玄朗声回道。 这叶玄的“请”字的音才刚刚落地未得见动作,铜酒壶如流星锤一般砸向何季的脑袋。 何季似乎也不是没有准备,只见他挺枪左打身向右摆,化解的还算轻巧。 但就在这出枪的一瞬。叶玄已经架着双拳如猛虎下山一般冲上来了,速度之快就同刚才递酒那般不可思议。 何季并非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攻势迅猛的对手,只见他将红缨枪短握三分,使出本门短打绝技“凤点头”。 枪头三连刺接枪尾扫打,企图封住叶玄的来路,让他无法近身。 但叶玄身形如同蝮蛇般,快慢自如节奏感极强的成曲线游走。 面对长枪追刺他躲的轻而易举,叶玄眼睛盯准了扫来的枪尾用左臂架住,大喝一声,右手使劲全身的力气毫不犹豫的轰出一记烈火重拳,直扑何季面门。 千钧一发,何季再次右摆,刚猛如火球的重拳几乎是和他擦面而过,灼烧的他汗毛竖起。 只见他身子躲,手上也没停。凤点头未得手的枪尾收回,左手发力再变枪头攻,何季握着锋利枪头将其照着叶玄的怀中自下而上“唰”的一挑企图剌开他的肚皮。 本来利用爆拳的惯性,他这一招几乎是避无可避,可是没想到叶玄身法之强远超一般人想象,出了如此猛的拳他的势居然是生生定住,而且说收就能收回去。 只见叶玄止住去势如泥鳅一般向后滑走,完美的闪过了这一击,只在何季的枪尖留下了一道被划破的残影。 然而还未等到何季吃惊,叶玄再度举拳前摆,他在自己短暂停留的地方又留下一道残影然后瞬移般又回到何季面前如同跗骨之蛆。 只见他左拳连刺发出闪电的蓝光逼的何季不得不退了一步,使枪左打右划,但此时叶玄已经成功的将他逼入了贴身战,两侧打来的枪棍太好预判已经无法将他击退。 叶玄左右一挡,继续向前闪身追打何季,随之而去的便是如疾风暴雨一般的组合重拳。 叶玄的拳风龙卷般攻去,快的令人咋舌。他的右拳如炮弹般暴烈,左拳似闪电一样犀利。这一快一慢,一轻一重的双拳组合令人难以适应,刚烈的拳风擦面而过每时每刻都挑战着被追打之人紧绷的神经,如果不能及时拆解必然会被他洞穿防御一击撩倒。 如此紧凑令人窒息的攻防战,引得现场欢呼连连。买了叶玄的观众狂喜,而买了何季胜则面色铁青。 何季虽溃未乱,他横枪在前转为守势,叶玄攻来的直拳躲,勾拳挡。短短数招,何季已经大概知道叶玄双拳各自的风格。 而且以他这种超乎寻常的身法,攻击他的上三路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何季立刻转变策略,缩身扫枪封得叶玄下三路不得贴近。 何季的策略是有效的,数十拳扛过,叶玄颗粒无收。但他就如同咬住猎物的疯狗一般,重拳越挥越快,越战越勇。加上灵动的脚步和腿法始终粘的何季无法脱身。 眼见何季防守自如,似乎贴身战的拳路都能化解。 叶玄一沉腰再变,只见他又出那不可思议的身法向何季的左手边摆动,躲过刺来的长枪。高举右拳爆喝又是一记炮弹重拳砸来。 何季举枪格挡,同时顺着拳路沉身向前垫了小半步左脚蓄势待发,想等到叶玄这一拳打来,马上便回敬他一记朝天脚,若是能踢中,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叶玄这一拳的架势竟然是虚晃,他再一摆竟然又来到了何季的右侧。闪电雷霆一般左拳出击,瞄准了何季来不及反应的右脸颊,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脸上。 “碰”的一声闷响。何季的身体在一瞬间如同被蛮牛撞击般,发出可怕的猛击声。他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被打飞了三米远。三颗后槽大牙应声而落,伴随着满嘴飞溅的鲜血泼洒到了擂台的地板上面。 顿时满场欢呼雷动,面对武宗何季,即便是凭借双拳对长枪,叶玄依然能打出如此酣畅淋漓的进攻,这个小瘪三可真快! “牛逼。” “这小孩真彪~!” 任凭在场的人是什么立场,当自己亲眼所见,上一场游刃有余,威风凛凛的何季。 在这一场居然被打得满地找牙(并不是形容词),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年轻人的狂拳。 这就是为什么高老板如此看中叶玄的原因,因为他总是被低估,总是充满争议并且总是充满惊喜。 人们又爱又恨的就是这种角色。 第55章 疯道人③ “这哪里是伏虎罗汉拳啊。”何季竭尽全力稳住心身,握着长枪。 脑袋旋天黑地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不断涌出的血污被他一口吐在身前。还好是中的左拳,自己虽然伤重但尚能一战。 一会如果再中一拳,或者刚刚那拳是右拳挥出的,恐怕这场比试就到此为止了。 眼见叶玄片刻未停的举拳攻了过来,何季紧咬自己的嘴唇让疼痛促使自己绷紧神经。 只见他长枪压低三分连刺带扫,找准叶玄下盘和瞬步的落脚点主动攻击。叶玄使的是拳,下盘无法格挡长兵的攻击,也不能用灵巧的身法像上半身那样躲闪,试着攻了两次却都被插了回来,这一波攻势霎时间被何季阻挡住了。 退却了的叶玄到是不急,只见的笑了笑掏出背后的酒葫芦又饮了起来。 何季也借此得到了短暂的喘气,稍微松了一口气。 “小兄弟到底使得到底是什么拳?”何季问道。 叶玄这种不扎下盘,脚步不断跳跃,如蝮蛇一般压低身子有节奏的摇摆突进,出拳前双拳都护着头。 这一系列的打法他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中原自古拳出少林,讲究刚健有力,但实则刚中有柔,是一门朴实无华的武功。 即便往后兴起的源自丐帮的徒手击技也是气贯长虹,豪迈刚硬的风格。如此频繁窜动,无形无势只击不擒的武功,乃是和两派大相径庭。 “五年前,为躲避别的帮派人。我摸上了一条英国船,在船上睡着了。醒来之后那船竟然开走了,我因此在海上漂了三年,这是洋人教我的拳。”叶玄打了一个酒嗝笑着继续说。 “见识短了吧叔,这叫搏击,专门一对一的功夫。” “难怪。”何季压低了斗笠嘴角轻扬。他终于明白了,叶玄使得功夫是专门用来一对一。所以他的一招一式,都是为和一个人打斗而精心打磨定制的。这个伢确实是天纵奇才,但是年龄毕竟这么小,练武的时间也不多,能够有这种的实力也和这个完美适配脚下擂台的功夫是分不开关系的。 中原的武学宗派所传承下来的功夫,大多都是一代一代先人从战场厮杀总结而来招式。 就如同他们小红缨枪一派所学的枪棒,其实都是在少对多,多对多的场景下充分考虑了和其他人列阵协同而诞生的,所以从招式的种类上来说一对一的比例也略有不足。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红缨枪百年以来的首徒实力都止步“闻竹”头衔。 因为评定一个人的强弱,也是通过一对一的比试而得出的结果。 如果拉出来再测试,所有人一打二、一打三、甚至二打二,三打三的能力,那么标准就混乱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排行榜就会产生太多的争议。 但是,洋人如儿戏般研究出来的为比试而练的功夫。在中华大地那些以家国情怀为己任的武宗面前,是没有灵魂的。何季内心坚定的这样认为。 擂台场上,忽来风起。 何季手上紧握的长枪转动了起来发出破空的气流声,只见他的身上肌肉绷紧,速度极快的操动手中的长枪,浑身上下腾起了勃勃的热气。手臂青筋暴起由慢至快的开始在空中将红缨枪头舞成八字型。 终于出现了,这招“芳丛现”就是那完全钳制胡人卡米的招数。卡米直到最后被刺死,都没能破解这片暗藏毒蛇的花海。 叶玄看着架势笑了一下,他醉眼朦胧似乎是豪饮过后酒劲上来了。只见这小伙哈哈一笑摇摇晃晃的边前向逼,边优哉游哉的说道。 “叔,洋枪我都能躲。难道还会怕你的...” 话还没说完,惊雷乍现的长枪“啪”的一声自下而上贴着叶玄的胸膛刺了过去。若不是他真的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反应神速,这一击怕是已经把他活奔乱跳的心脏扎了出来。 叶玄赶忙跳开,这毫无征兆的一下惊的他酒醒了一半。 虽然没有受伤,但叶玄被枪锋割下的衣服碎片,和身上裹缠的绷带散落了一地。忽的露出了他腹部白皙的皮肉,叶玄忙的把衣服裹紧了遮掩。 何季见此,面色凝重皱了皱眉头。 叶玄笑不出来了,甚至是有点浑身打颤,未见兵器、未见动作、毫无征兆。这人手中的枪头就已经捅到眼前了。 太可怕了,这就是花枪最极致的用法和最恐怖的杀招吗。 何季舞着枪花,一言不发的向前渡步。 唰~唰~唰!一刹那间乱花丛中又是三枪咬出,分别刺向叶玄的脖子肚子和右腿,这惊雷般的速度甚至比刚刚更快。 叶玄被刺的连连后退,但何季最后刺向右腿的那枪最为刁钻。叶玄竟然躲闪不开,大腿的正中被刺伤鲜血直流。 叶玄痛的一龇牙,飞速解下绷带缠住伤口。活动了一下暗暗庆幸好在没有伤到筋骨。 两米多长的花枪,从未像今天这样在擂台上令他胆寒。他看不见武器,如果贸然进攻而未能躲开何季先手的这一枪。那只是徒增他枪下亡魂罢了。 “伢,叔五岁习武。想来有四十年了,没有落下过一天。看你习武打架的天赋远在叔之上,但若是小看了叔的这柄枪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快些把你看家本领都拿出来吧。”何季停住前进的脚步说道。毕竟他中了一拳之后,叶玄有意无意也给他调整的机会了。 这么一来,他们两不相欠了。 疯道人 凉爽的清晨,如同流金般的阳光泼洒在鹤峰之上,照的出云殿的穹顶熠熠生辉。huαんua33 从很远的地方望去,如此薄云之中的金殿仿佛不是人间的居所。只见那山峰之上彩云流动、怪石林立,松树郁郁葱葱的侧生在绝壁之上,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那盘山的栈道,如通天宫。长的令人望而生畏,却又不由自主的好奇,那艰险道路尽头究竟是什么。 有道是紫气东来凤凰飞,雪融冻土出富贵。武当山的美景便恰如此诗,给人别有洞天吉祥美好的感觉。 然而幸福来的从来都不容易。驾车的武人在破除雾气,看到那一目俊秀的风景只欣喜了刹那,随之便是满心的因不舍而生的酸楚。 “夫人...到武当山脚下了,先休息一下吧。”武人勒住两匹大马,把车子停了下来拍拍身后马车的厢房,故作镇定的喊道。 “知道了。”车内传来青衣女子稍显疲惫的声音。马车的纱帘,被一只五指缠满了绷带的素手拨开。车内的丽人望向外面,苍白的脸没有多少血色,但却意外的多了一些脆弱的美感。 “你来扶我,我要下车看看。”车内女子放下纱帘,要求道。 武人应声前来,他打开车门放下一个长凳子,一只脚踩在上面将小臂抬起供女子搀扶。 青衣女子小心翼翼的扶着武人的小臂,一步一挪一步一挪的,缓慢走出车门。她双脚站上长凳直起身子之后,重心却是非常不稳,犹如风中的火烛一般。 武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护着,又不敢主动触碰她的身体。不过还好青衣女子踉跄了一下,还是自己稳住了身子。 她停了一会儿,似乎手脚变得更加有力了一些,再下一步终于是安全着地了。 她有些急切的扶着武人的小臂向前走了几步,绕开了马车的遮挡,终于见到了那绵延而充满灵气的鹤峰。 青衣女子目光明澈,苍白的薄唇弯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她带着笑扭头望着武人问道。 “我以后便是住在那金殿中吗?” 武人点了点头,强免也对她笑了一下。青衣女子脸上还挂着笑,但忽然撇见了武人的双手上的绷带,发现已经破损脱落了不少,露出了许多红肿的伤口。于是她立马将武人的手板到自己眼前检查。 果然,因为武人不断的驱车赶路,双手要长时间的抓住缰绳甩动摩擦。原本就有的伤此时又更加恶化了。 “你的手都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叫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青衣女子盯着他的颜面生气的责怪道。 武人连忙避开她的目光,往外走了两步打哈哈道。 “没事没事,在下手上本就全是老茧,皮厚的很呢。”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想着却是,还不是因为想着让你多休息一会。 第56章 疯道人④ 武人接过青衣女子的信,轻叹了一声。忽的发现信上的署名“白青栀”,于是他笑道。 “原来你叫白青栀啊,名字真好听。” 青衣女子听到武人叫她的本名,吃了一惊忽的一下脸红了,她不好意思的责怪道。 “你怎么能偷看,还直呼我未嫁时的名字啊。”她羞红脸的样子,还是少女模样好看极了。 “对不住。无意冒犯,只是走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讳,忽然看见有些高兴过头了。”武人自知不对,忙的将信装好。 他的左手还在青衣女子怀中,她嘴上虽嗔怪,手上包扎的活却没停。 气氛虽然略有些尴尬,但武人也没好意思抽回手,两人便就这样沉默了一阵。 过了会儿,白青栀包扎好了武人的手。最后一个结紧紧系上之后,她将武人的手放在腿上,用双手叠在上面使了让他不至于疼痛的力气罩住,想要加快药物生效。 她边捂着,边侧过头来望着他笑着说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白姑娘又使出了,武人无法抵挡的招数,用她清澈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他的脸。 这次,武人手在别人怀里,逃也逃不开了于是他结结巴巴的回答。 “我...我叫...” 我叫..... 我叫什么?当时我回答她,我叫什么呢? 叫什么呢...... 我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吗? 也难怪,因为那个名字之下所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上辈子一样。 “你还好吧道人。”迷离之中,疯道人听见有人在耳边和他说话。 “喂,没事吧。如果想不起来名字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疯道人的神思在这个声音的呼喊中,逐渐重新被拉回京畿的通州道上。他的双眼终于聚焦了起来,从梦境穿梭回现实。 他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刹那间叫出一声来,然后冷汗直冒嘴中喘息不止。 “来人,水!”疯道人身旁,伯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立马要来一袋水递了上去。 疯道人喘着粗气,接过水大口大口的灌了一阵。又歇息了片刻,总算是好点了。 他抬起被满头乱发遮挡的没了眼睛的头,首先引入眼帘是清晨天边升起的,那一丝金色霞光。 他的面前是自己带出来的,那队连着两天两夜都在赶着收尸体的流民队伍,大家横七竖八的在两百米以内的地上躺着,眼看着是都累坏了。 流民们虽然疲惫,不过吃的喝的到是一点都不缺。 自从给锦衣卫打工面食管够,经常还能吃上腌菜、咸鱼、熏肉和个把鸡蛋。比他们逃荒之前过小农生活的时候吃的都好。 这种食物在这些人眼里,即便没有响银为了这些吃食,也值当拼命干了。 “活干差不多了吧。”疯道人抬起冷汗淋漓的脸,望着前方荒凉的平原,声音低沉的问着身旁的禁军校尉。 “差不多了,先前接到叶总旗指令。等大伙休息好了,沿路往京城走一遭,收些遗漏的尸首你们就可以走了。”伯生回道。 “说好的银钱呢。”疯道人毫不客气的问道。 伯生听罢扭过头来看他一眼,咧嘴笑了。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 “这是一半,剩下的等看到了京城门给你。” 疯道人侧过头看了伯生递过来的票子,没有马上接。 只见他似乎低头向前看了一会,从身上摸出一个路边捡到的,不知道哪个贵人从车上丢掉的,烂了一点的苹果。 他将苹果往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口不慌不忙的嚼着,也不顾伯生悬在面前的手。 伯生也不恼,颇有耐心的就等着他盯着他。他对这个性格疯癫,言行怪异,已经不算太年轻的男人有着莫名的好感,这种好感也许源于他年轻的好奇心,也可能是看着他竭力守护别人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于是就这样,直到疯道人连带烂掉的部分都吃光了。他才一抹嘴,拍拍手略微颔首的喃喃道。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说完这话,疯道人接过了那一叠银票。他看也不看数也不数的,就塞进自己的长衫口袋里。然后向后一仰躺在了身后的大石头上,整个人成大字型。同时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第57章 叶玄② 他们咆哮着,叫嚷着似乎人人都期待着,让将死的害虫展现出更多垂死的挣扎的丑态。 这氛围形成了夸张的声浪,沉重的压在叶玄身上。 “要死了吗。”叶玄勉力迎战的瞬间,脑袋里突然涌进了如此的想法。 猴儿酿的酒劲,就在此刻不断的被催发出来。他的双目浑沉,头脑天旋地转,越来越无法捕捉乍现的枪头。 一时间,自己从幼年记事起所经历的种种苦难的过往,如跑马灯一般浮现在眼前。 他从小没见过父亲,母亲一个人带着他。他们母子在神港的生活,还不至于缺吃少穿。 母亲是靠给码头工人洗衣服,偶尔会和醉酒的水手过夜,以此赚得些钱维持生活。 饥饿和寒冷,叶玄并没有承受多少,他所经历的是另一种苦难。 无穷无尽的暴力。 码头从起源时就是暴力者的天堂,一群人组织在一起,争到一搜大船装卸货物的活,便可以没任何成本的日进斗金,只要你力气大拳头硬。 在这里帮派争斗不断,由于武斗频繁且几乎无法遏制。官府久而久之也就收了帮派的钱后,睁一只眼闭一只了。 在这里,叶玄和他母亲被踩在最底层。随便一个体格稍大的男人,都可以肆意抢劫殴打他们母子俩。 在这种环境下,叶玄的母亲为了寻求庇护。频繁的陷入寻找一个男人,又被玩腻了殴打抛弃的境地,最终死在了某个男人的棍棒之下。 而目睹这一幕的时候他才十岁。 母亲不在了,他只有自己想办法尽力的活下去。 他年纪太小了很多时候,为了活命只能做小偷。 所以伴着叶玄整个偷盗生涯的,可想而知是更多的殴打。 等到大一点了,他唯一的活路便是加入帮派,干的还是斗殴。 我居然没被打死。 想到这里叶玄笑了,不得不说是非常好的运气呢。 从小到大,他其实也没有碰到过什么好人。如今回忆起来,一生中真心对他好的,除了母亲之外,就只有水龙帮帮主刘峰了。 虽然这个人深深的伤害了他,但是叶玄还是觉得自己应当感谢刘峰。 那晚在得知帮主刘峰早有婚约在身,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看了太多母亲被背叛,被抛弃的画面。 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被这种背叛,深深的刺伤。自己被过往的恐惧支配,最终导致反应过激,错手杀死了他。 但是看着他鲜血喷涌缓缓倒下的身体时,叶玄当时就后悔了。 他立马就知道自己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 ...... 这个世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苟延残喘的活又有什么意义。 说起来,我最擅长的就只有打架了。 既然如此那就死在这擂台上吧。 忽然叶玄的脸上挂起了醉酒的憨笑,只见他打了一个酒嗝。任凭酒劲涌起,冲的他五脏六腑七荤八素。 他身形摇摆,就像在一条被卷进了惊涛骇浪的大船般,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他的脑袋天旋地转不得不闭上眼睛,要不然自己要晕的吐出来了。 然而即便如此,面对那杆已经把自己逼上绝路的长枪,叶玄的脸上依旧挂着无畏的笑容。 何季对叶玄突然的转变并无兴趣,他挺着飞舞的花枪,毫不间断的追刺上去。 一枪出三枪现,分别戳向叶玄的头胸和左腿。凄厉犹如狂蟒嘶鸣的枪风扑咬而至,叶玄却还闭着眼呢。 眼看他叶玄即将变成一具,身上有三个大洞的尸体。 神奇一幕发生了。 叶玄的身体泛出微微金光,好似滑倒一般仰天一摔。 左腿和头恰好避开了浅刺的两枪,深追胸口的一击贴腰而过也扎了一个空,而且好巧不巧的花枪杆,被叶玄倒地的身体给卷了进去。 这惊人的巧合,直接给何季弄得愣在当场,摔倒的叶玄整个身体就压卷在长枪上。 他一只手缠着枪杆做呼呼大睡状,脸上泛着通红的酒晕好不滑稽,这一套动作既慢又快,不知怎么的就无厘头的,将何季鬼魅的花枪抓住了。 何季使劲拔了两下,却发现纹丝不动,心中惊涛骇浪。 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花丛现”两浅一深的攻击模式给他摸透了?即便如此那他也不可能知道,是哪一枪深哪两枪浅啊,因为这都是出枪的时候临时决定的。 凭人类的眼力,是不可能在那不是瞬间的瞬间,就同时看穿攻击位置、顺序和深浅的。更何况这个年轻人,刚刚眼睛明明是闭着的。 这是巧合!何季怒气上头愤愤的想。 他一脚踹去,叶玄刚巧就打一个哈欠身子向外翻了翻。 何季踢在叶玄的背上,蹬的他连滚带爬的出去好远。但叶玄却借着这股惯性,在翻滚中旋身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带着通红的脸蛋和迷醉的神情大喝一声!挺直了身子双拳一紧。 只见他拇指食指张开环成一个小碗状,一前一后的摆在面前,似是还沉浸在酒香里面。 叶玄举拳虚空捏盏的造型酷了三秒,脸上就绷不住了又挂起了醉酒的憨笑,他的身子又开始东倒西歪的渡步,眼睛又眯了起来。 他那双铁拳,不再像之前那样用小臂紧紧的护住头,而是无处安放的在胸前晃荡着。 那股凶猛如斗牛犬的进攻集中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欲无求的随性。 何季终于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稍有忌惮,他挺起枪观察了一小会,见叶玄没有攻上来。也不多说,舞起枪花就戳了上去。 在他心里叶玄是一个攻击性极强的对手,即使陷入了被动防守,也时刻保持自己的进攻威胁。然而现在看他这傻样,不是惺惺作态就是不想活了。 但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 打败他,是何季目下唯一所求。打败这个他这个习武半生,首次遭遇的强敌! 只见何季大喝一声,手中花枪捎着寒风而出,闪电般对着叶玄一扫一刺。这两击都在刹那间同时而出,浅扫而重刺。 目的就是要通过横扫封住他诡异身法的滑动空间,将叶玄离奇的“运气成分”也刨除,为了躲避横扫的打击面积,叶玄只能后退。但一旦脚下移动就很难再躲避几乎同时而来的刺击了。 然而此时如同醉汉的叶玄再次给了他“惊喜”,叶玄脚下未动,而是“哦”了一声收腹弯腰撅屁股,让花枪贴着肚皮扫了过去,而刺击更是让他摇头晃脑的连续躲过。 花枪的枪尖,就在叶玄的脖子两侧如暴雨梨花一般穿梭,而叶玄就是摇晃着脑呆一下子都没有中。 叶玄甚至边闪躲着,边得意哈哈大笑,忽然他身子向前扑倒躲过一枪,随后顺势转守为攻,双手伏地扫出一记速度惊人的长腿,攻击何季的下盘险些将其撂倒。 借着惯性叶玄如虎豹般灵巧的身体一旋,便立了起来,并且紧紧黏住了后退的何季。他双拳挥起,虽然无招无式,就像醉汉般粗糙奔放且大开大合,却依然如同跗骨之蛆般难缠。 何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呢。 他的枪法“芳丛现”快如同出的攻击,明明就已经练到除非绝世高手,否则常人无法凭眼力看破的境界。而这个叶玄,已经两次将自己无解的绝学完美处理了,眼睛甚至还是闭着的。 难道这还是运气?难道他靠猜,预判了我的出招吗? 不,这绝对不可能,他闭着眼睛破的招。那么就不是靠眼力了而是靠别的东西。 靠耳力! 两人自从开场以来第二次进入贴身短打,一时间肌肉碰撞的声音,枪棍挥扫打在金属护臂的声音,现场的呐喊声同两人的呼喝声交融在一起,久久的缠绵。 高速的攻防令人窒息,两人互不相让,都在用各自的方式竭力挑战对方的极限,谁都有可能下一秒钟被一击致命。 明明都是凡人之躯,但两位高手每次的碰撞都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如同地震的声响。 叶玄的拳没有最开始的那般迅猛,所以何季得以获得对等的空间正面对抗,在持续缠斗中不落下风,但这样一个叶玄在何季看来却是更可怕了。 他的拳比起之前更加不符合常理,拳路的变化攻中带守。 他放弃了原本对头部和要害,严密防护的进攻方式。 取而代之的是在短打里,加入了鲜有呈现的腿部动作,现在常常伴随着一个貌似要摔倒身体失衡,突然又利用惯性长腿扫出,攻击令人琢磨不透,防不胜防。 第58章 叶玄③ 流风清扬梦一场,那个男人坏坏的略带暖意的笑容,映入他的脑海里。 而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又站起来了。 “就知道你还能打。”何季举棍对着叶玄说道。 他将长棍抗在肩上,渡步到了擂台中间自己起始的位置,摆出架势等着他说道。 “不用闭眼睛了,‘芳丛现’已经用不了。开心痛快的做个了断吧”何季说道。 这场比试是死斗,没人规定他不能追打命悬一线的叶玄。但是何季心中清楚,叶玄之所以满满的吃了那一棍,是因为现场逐渐巨大的呼嚎声,影响了他的听断。 而叶玄选择闭眼应战,是为了防自己无法用眼力破解的绝学‘芳丛现’,他是通过枪花舞动声音的起停,来判断出枪的时机和先后才化解了自己的绝学。 而自己正是抓住了砸断枪头的瞬间,利用了他视力的缺失才争得了这一击。若是两人在郊外没有如此大声浪的干扰,或许叶玄能处理的更好也未可知。 他不想强占这种不义的优势。 “叔,看来您是真喜欢打架呢。”摇摇晃晃的叶玄站起来,充满无奈的笑着继续说。 “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喜欢,从来都不喜欢。”叶玄一点点解下一段,自己缠在腰间的布条,在众人惊异的呼声中彻底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醉意朦胧的走向擂上,他的双拳紧紧攒起,摇摆而果决的攻了上去。 倒海翻江腾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何季、叶玄两人已经战斗半个时辰了,这几乎是普通比赛的五倍时长。他们荧光盛目,通体被淡淡的金光包裹,流星陨石一般碰撞着拉锯着。 仿佛两轮不落的日月在交战,又似是天上之人的无尽之争。 叶玄的拳和何季的棍,都充盈着不灭的斗志。 他们的精神早已经凌驾于肉体之上,而这些如雷霆般响亮的斗技声,消耗的早已不再是汗水,是两人的生命与灵魂。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义无反顾的燃烧着自己。 “他们两个居然一起入定了。”看台上寡言语的巨汉狼八,也不由得钦佩的动容,他应当是在场所有人中武艺最为高强之人。 但是即便是他,也从未见过这样一场“天人交战”。 “入定?那不是和尚吗?”丘掌柜早已经看呆了,他目不转睛的呆呆的问道。 “武人修为到了,也入定。只是能在战斗中入定的人少之又少。他们二人今天如此表现都在纵横之列了。”狼八叹道。 两人同时入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没想到,在这种武行看来肮脏不入流,下三滥的地方。一日之内竟然能有两位纵横高手出世。 可惜啊。 只可惜,这两人中可能至少有一人会当场殒命。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或许两人都殒命也不是不可能。 现场的整整三千观众,从最初恶毒的满嘴脏话和漫骂到现在,居然都已经变的目瞪口呆。 他们茫然望着场上的两人,眼看着他们飞溅的鲜血和汗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整个会场除了碰撞和喘息,几乎鸦雀无声。 这里实实在在的,变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 观众们并不是喊累了或者嗓子哑了,或者已经不关心比赛的输赢。 只是他们无法理解,台上的两个人,为什么会用这种超乎生命的态度而战斗,他们不懂这两个人究竟是为什么而战。 这种坚持,这种心无茫然的拼搏,即使是在以前被逼入死局,背水一战的人身上也从未出现过,他们的坚毅顽强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们已经不是在和对方战斗了,是在和自己不公的命运战斗。”张睿双手扶拦,动容的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说道。 他打从心底钦佩这两个人,多么讽刺的诅咒啊。 何季的因门派大义,而不能在世人面前展现自己。而叶玄被暴力裹挟,被迫在无尽的殴打之中铸就了一身铁甲钢拳。 一个求而不得,另一个不求而得。 这两个人都做到了,他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各自都在为破命而抗争。 而十二年前,张睿自己对于朝夕相处的挚友和同学,则本能的选择了逃避。 在他幸存者的余生当中,他反复的责问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什么也没做,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自持天下第一聪颖的他,连自己最钦慕的人都拯救不了? 他忘不了朱充熙起身褪去自己光芒万丈的外衣,掏出匕首沦为一个杀手的那个瞬间。世子殿下望向他的那一眼包含着不舍、抱歉和诀别。然而除此之外呢?是不是还有失望和怨恨? 第59章 东华郡主 “愿与郡主生死与共!!”在他身后,两百名虎贲卫、仪卫、郡主府的家臣随着他齐声怒吼,惊天的誓词驱散了众人心中的迷茫。 君臣,主仆,还有什么能比同生共死的誓言,更加感动人心的呢? “都听到了郡主的话了?仪卫上钩锁,把他娘的马车拉起来!” “诺!”白甲仪卫数十支钩爪套在马车上,也顾不得损坏那些上好的木料了。不得不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人拉加马拽几经号声发力,四辆马车终于调转了车头。可正当一行人,行至远通桥头准备全速过河时,一骑探马从河对岸冲了过来大声传讯道。 “虎贲率,西岸也发现大量贼人,数量与东岸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消息对虎贲上官来说无异于惊天霹雳。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看来贼人就是要让他先以为渡桥可避险,料定他必折返。而这个包围圈正是以桥为中心设伏的。如今众贼收紧,再求突围恐怕为时已晚了。 此等智谋绝不可能是普通的山贼野匪,虎贲率眉头紧皱大汗淋漓。敌明我暗敌众我寡,如今该如何是好? “虎贲率,不如让郡主车队退至桥上。我部,分前后两队守住桥口待援。”虎贲上官手下一个从五品亲军校谏言道。 的确那样防守面积会小很多,但是风险也太大了。 “不可,若贼人毁桥就不妙了,不能拿郡主的性命冒险。” “那可如何是好虎贲率,贼兵即刻将至。”另一位亲军校急道。 虎贲上官望着东西两岸纷涌而至的大股匪寇,心中盘算一阵。斩钉截铁的令道。 “断桥!沿河结阵,放倒马车做障,准备迎敌!” “诺!”远处狂奔的流贼已然到了眼前,虎贲卫长枪挺立,大刀出鞘。面对这不明来路的,明显是在此地埋伏他们的上千贼兵。一场大战避无可避了。 首批贼人冲至虎贲的半圆阵前,他们呼嚎着扬着刀千百臂齐挥。无数的刀枪与长戟叮咚碰撞,茫茫多的看不着边际的流寇头缠白布,瞬间将一百二十四个虎贲卫,和十二个郡主仪卫团团围在河畔。 这些流寇像鲨鱼见到鲜血一般,疯狂冲击明朝皇室亲军的阵型。 而全身胃甲的皇宫精锐,组成前后两排,前排虎贲卫一手持,木面铜边的狮虎盾,一手握虚环铜刀严阵以待。他们盾挨盾架起了一面厚厚的墙,将身后护送的凤轿、仪仗及押送的数车货物护住。 后排的侍卫持长枪者有四十余,另有近二十的强弓手骑手将凤轿团团围住。 在远处的贼人阵中,眼看着通惠河上数一数二的大桥“咚”的一声巨响轰然倒塌,完全阻断了西岸那一半的贼寇渡河而来。 一个蒙面骑马的贼首,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吹了声口哨,口中喃喃道。 “不赖嘛,禁军的那些猪猡里面,竟然还能出个带点胆的。” 这一招虽然自断后路,但减少了一半可以增援而来的贼人。这便是指挥官决定要和另一半的敌人,背水一战了。 “一半也够了,全都在教主掌握之中。”蒙面贼首得意而狡诈的念道。 禁军大队此时已经陷入了重重的围困之中,围上来贼人的数量是他们的两倍之多。 而远处,还有更多的贼兵在作壁上观,将他们的去路封的严严实实,多了不说,光西岸的贼人恐怕都有上千人之众。 虎贲卫的面前,这些连甲都没有的流贼脆弱不堪,他们成群成群的往上涌,又一茬一茬的被卫士砍倒。 但奇怪的是,这些人眼见前人横死,却还是双眼无神的疯狂的往前涌。全然没有普通盗匪的胆怯。 而且只要不是被砍的开膛破肚,一些受了皮外伤的贼兵,依然能毫无知觉的冲击虎贲卫的阵型。 “去,这两包仙丹分给柳家两兄弟和大狗仙的队伍。告诉他们,一会前面两队若是没冲下来,就该他们上。杀一人升白莲奴,以后便是教人了。若是冲破了禁军猪猡的阵。全队人再提一级做尘舍人,在仙都每人分地五亩,从此家人再无衣食之忧。” “圣母慈悲。”手下人接了贼首的药袋,应了一句便下去操办了。 贼首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山呼海啸一般涌向禁军大队的流匪,兴奋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杀吧杀吧,让你们杀到刀子卷了举不动盾了,我仙教信徒仍在。” 如其所言,流匪一波又一波的,不断冲击虎贲的盾阵。 他们合身扑上,将全身的重量压在盾面上高举着手中的匕首和短刀,照着扛着大盾的虎贲勇士的头和脖子,就是一顿猛扎猛砍。 但禁军的前排士兵全身札甲,就连脖颈都有披膊保护,浑身上下除了双目的缝隙之外,完全没有被短器刺入的空间。 所以前赴后继的赤脚流匪,十之八九都被甲士推开短刀入身,给黑血放了一地。 要么就是还未来得及贴上盾阵,就被禁军阵后的长枪桶穿了身子。不少急了眼的匪寇,从远处就往禁军阵中掷些尖锐的石头和刀片。 马上的虎贲率和白甲仪卫一道簇拥在凤轿前,长剑挥起打落了那些飞向凤轿的器具。虎贲率随后指着流匪人群中扔东西那些人,大声令道。 “放箭!”二十余马弓拉满了弓弦,精确的射倒流匪一片。 最开始的小半个时辰的战斗,是最为惨烈的。砍杀中与禁军人数几乎相等的流匪尸体在阵前倒下,而禁军只死伤了五人。 坚守的虎贲卫,已经杀的脚下的土地殷红。鲜血喷溅在胃甲上面,将原本雕琢的,颜色分明光鲜亮丽的花纹染的腥臭。 后排的士兵不停的用戟,将那些扑倒在阵前的流寇的尸体拖走,抛入他们身后的河中。否则前排的刀盾兵在搏杀的时候早就已经无处下脚了。 他们的对手,毫无章法可言,但数量几乎是无限的。 匪阵的贼首,看着那条杀的血红的河,微微一笑。朝着身旁的传令兵打了一个响指。 随后贼人阵中长号声响起,原本玩命往上涌的流匪潮水一般退去,开始逃命。 虎贲卫士皆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要守护阵型他们无法追击这些人,不过总算是把这些贼人打退了。 然而,这批流匪才刚刚散去,两股数量和刚刚相当甚至更多的流匪由远至近喊杀着围了上来。 这些人和刚刚那种散乱的冲锋不同,他们阵型密集速度一致。显然在冲锋这方面训练有素,这么多人若是形成合力绝对不可小觑。 这群人久经训练,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能把密不透风的兵阵。冲出一个大口子来。 眼看着疯狂的贼寇,密集而快速的冲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极为骇人。虎贲率见状挺剑上前大声激励道。 “保持阵型!准备迎接冲击!所有刀盾手给我顶上去!一步也不准后退!” “诺!”听得上官命令,虎贲卫严阵以待全部七十位刀盾卫士,密密麻麻的将肩臂环绕在一起。准备迎接惊涛骇浪一般的冲击。 除此之外队伍中的马夫和轿夫、伙夫总共也有七十人。 他们都是郡主府的家丁,在亲军校的引导之下,他们拿起随手可用的木板短刀,甚至从流民身上搜刮的匕首组成了盾墙的第二排,死死的顶在前排虎贲卫的背后为他们提供支撑。只希望这承载了他们性命的阵型,不至于被一下子冲垮掉。 但是即便如此,在上千流匪的包围之下,这个小小的阵地实在还是太渺小太脆弱了。 此时通州道上,恰巧一群乌鸦掠过嘎嘎叫嚷着飞过。多少又在众人的心里留下了一些不吉利的念头。 平原上奔涌而来的流匪如同无边的巨浪,虽然每一朵浪花都分外渺小。 但当他们簇拥在一起狂奔时,虎贲卫们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般生死未卜。 黑云压城城欲摧,在这生死关头,虎贲率看向身后的河东岸,大批已经围在河边叫骂的流匪。又回头看了一眼凤轿,碰巧和帘幕缝隙中的那一缕目光相撞。虎贲率注视那清亮的光,紧紧攒住手中的长剑,用力的点头颔首,那决绝的脸色几乎是要把自己的后槽牙咬碎。 就在迎接流匪高速的冲击的前三秒钟,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全军将士嘶吼道。 “顶~住~阵~型~!” 巨大的人潮组成的合力,如同有十马力的蛮牛,重重的冲撞在磐石上一般。坚硬的虎贲卫盾墙上霎时,发出轰隆隆的一串声响。 在这撞击发生的第一线,流民也好虎贲卫也好,都充分感受到,每个人作为个人力量的渺小。顶在虎贲卫身后的第二排的郡主府家臣们,在这瞬间因为惯性的力的传递,被撞的飞出去了一半,有几个人直接再也爬不起来了。而那些首当其冲的流民,则整个人被后面人挤在长枪上穿成了串。 被挤在盾牌上的人更惨,他们大多数人是被自己挤断的肋骨插入内脏而死的,当然也有运气更差的,头被顶在盾牌上活活挤碎脑浆横流的。 然而不管活人死人,谁也别想倒下。就算是尸体也无法避免的,被这股不可思议的可怕的冲击力裹挟着,继续挤着虎贲卫的阵型。 虎贲卫原本半圆形的阵型,一下子被冲的凹陷下去不少,眼看就要被冲散,危急时刻虎贲率持续的喊道。 “所有步兵!顶住阵型!顶住~!”霎时间,除了马上保护郡主的十二个仪卫和郡主府八个贴身护卫,什么长枪兵,弓箭手全部弃掉了手中的武器。他们拼了命的高吼着冲了上去。扶起倒地的家臣同他们一起,前赴后继的拼尽全力顶住前排虎贲卫的脊背。 两军中嘶吼的人都明白,这是为了自己拼命,因为这条阵线是他们所有人的生命线。 士兵们叫嚷着,怒吼着和隔着盾牌的贼寇们,脸贴着脸四目相对着。 虎贲的阵型终于被这些搏命的战士,又一点一点的又推了回去。 双方在这个节点爆发出的两股力量,达成了一种惨烈的相持,而在这相持中第一排的人除了发力之外,什么也不能做。没有一个人还有空间抽空用手上的武器,给上对方来两下。大家的四肢全部都被挤住了。 而这相持就如同一场势均力敌的拔河,谁也无法一击撂倒对手,谁也不敢松劲,唯有不断的投入自己身体中的,每一滴能量进去并急速消耗着。 “放箭!放箭!”虎贲率和马上的二十个弓手面对茫茫人海,绝望的将自己箭筒里面每一支箭快速的射出去。 几乎是不用瞄准的就能消耗眼前的敌军。但是向远处望去,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超过一半以上的流民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 稍有常识的军官都知道,就算他们熬过这一波,接下来恐怕要迎接的将是对方人员素质最好的两到三波人的部队。 因为这是一场典型的多打少的消耗战,进攻的一方一定是等防守一方耗尽体力,才会派出自己最精锐的士兵。 而到了那时,还有人会有余力吗? 贼首眼看着人潮涌动的场景,面具后的笑容越来越盛。他充满兴奋之情的笑言道。 “这么一来,妨碍教主和圣母慈悲的最大心腹之患,便被我除掉了,哈哈哈哈~妖女!我本来不想杀你,但谁叫你那么爱多管闲事呢?只好送你上路了。” 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时,天空扬起一支绿色的烟火。与此同时贼寇右翼的一队人马发出阵阵骚乱的声响。 “怎么回事?”贼首叫嚷着问道。 “回禀弥勒,我军右翼发现明军骑兵!”一个探马刚巧拍马赶到报告道。 “数量有多少!”贼首怒道。 “具体不..不太清楚大概几十到一百人吧。”探马慌道。 一道刀光闪过,这个探马的脖子被切开,血涌如注的摔下马去一命呜呼了。 “废物,这么点人都数不清楚?我教你还不如教只猴子。”贼首阴狠的边擦拭刀上的血边骂道。 与此同时炯炯黄尘袭来,右翼的一个方阵百余贼兵“碰”的一声被全速冲刺的骑兵成片的撞飞砍杀。 第60章 徐鹏④ 一群鳞甲闪烁的明军骑兵,高调地冲进了这个围杀的猎场,展现在数以千计的士兵面前。他们马不停蹄地,冲着被围在河畔的虎贲卫处冲去,只见这群骑兵最排头的为首年轻禁军校尉高声叫道。 “大明禁卫精骑在此!贼人休走!”伴随着震天的马蹄声,伯生带领着手下仅十七个骑兵,风驰电掣地瞄准围攻虎贲卫的流寇冲去。他们所有人压低着身子双脚踩着马镫夹着战马的肚皮,像一支利剑般俯冲了过去。 伯生双手紧紧攒着小满的马鬃,整个身子贴在马背上。他较轻的体重和紧实的肌肉,可以很好地中和马儿全速奔袭的颠簸,而他的目光专注地紧盯着前方的包围圈。 作为一马当先的骑兵队长,他不断调整着这支骑兵小队的冲锋角度,力求一击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将敌军的阵型击溃。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条官道上,会一次涌现出了如此之多的贼兵。但他并不害怕。因为先前通过侦查得知,这近千人的流匪中,既没有骑兵也几乎没有弓兵,无法形成枪阵来限制骑兵的冲击。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的骑兵小队就如同进了耗子国的猫,任谁也抓不住。 于是在“碰”的一声巨响之后,两边拔河队的其中一队,仿佛被一只大猫冲入了场子给掀了个人仰马翻。 在这瞬间紧绷的平衡已被打破,缰绳终于被虎贲卫拔了回去,胜负已分。 “呈现在!将士们随我杀退贼人!”虎贲卫长剑前指,带领着虎贲枪兵和骑马仪卫从伯生给他们撞开的巨大缺口冲杀了出去。 一时间流民破阵,虎贲的长枪如同雨点一般从两翼刺来。杀的手上只有短器的流民无法招架。 而在正面,没有了流民冲锋的合力压制,虎贲盾兵的虚环铜刀也重新掏了出来对着面前的贼人,就是一顿放血。 流民的两队兵马土本瓦解,败如山倒。随着伯生迂回而来的第二次冲锋之后,彻底的溃败了。 两军厮杀中,伯生一眼看到,离他不远的正在挥剑杀敌的虎贲率。眼见此人盔甲华丽技艺精湛,伯生自然知晓他是指挥官。于是他催马而去,一路上挥着虎爪般迅猛的柳叶刀,砍杀了两人之后大声问道。 “本官是羽林卫禁军总旗伯生,受北镇抚司之命守备通州道。阁下是哪部人马?” “我部是奉陛下之命,护卫东华郡主的虎贲卫,我乃虎贲率南宫思。多谢阁下率部相救。”虎贲率南宫思闻声也拍马而来,半道他也随手杀死一人。 “虎贲率!目下贼人众多你我无暇寒暄,请你立刻将所部,全部骑兵暂且交由我指挥,这是兵部批文。”两人并肩作战,在砍杀的间隙。伯生伸手入怀扯出一张纸拍在南宫思的胸口,随后立马挥刀向身旁的贼兵砍去。 啊?他怎么说了我要说的话?忙乱中虎贲率南宫思听闻伯生此言,大为吃惊。 刚才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这个看脸看身材明显年龄比自己小不少的校官,是正七品总旗吧。 自己可是正四品的武官,整整大他三级,况且他手上的骑兵还没有我的多呢。 他怎么敢把我的骑兵要过去他指挥?惊奇之下,他抽空把伯生递过来的兵部批文甩开一看,上面大致写着。 “令,正德十二年七月二十九日至八月二十日间。所有经由通州道的部队,如遇敌袭皆由禁军总旗伯生总制至退敌止。”批文最后盖有兵部的红戳。 虎贲率拧巴着脸思来想去觉得,这命令八成是针对某些卫所兵或者驿站兵的吧。 那是怕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无人统筹才下如此命令。按照惯例战场之上各部兵马还是由品级最高的武官来总制的,这个年轻校尉多少有一点,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思。 “阁下不知道这轿子里面的是东华郡主?”虎贲率南宫思在战场上吼着怒道,若不是刚刚被这个年轻人所救,他也绝不会说得如此克制了。 “知道!刚刚你不是说了嘛。”伯生吼着回道,他可没想那么多。 上面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嘛,难道这个人还不归兵部管不成?他持刀挥砍的同时,他抬头望见远处的贼寇阵中,发现他们已有变动。 于是他扭头冲着虎贲率,带着怒气大吼道。 “虎贲率!敌军已有动向,骑兵绝不能陷阵!本官命你立刻将手下全部骑兵暂时交由我指挥,若是违命军法处置!” 听到这个低阶军官大天不怕地不怕,出生牛犊不怕虎的怒吼,虎贲率南宫思又震撼,又气又好笑又钦佩,心里是五味杂陈。 短短的时间之内他首先思考的问题是,七品武官到底能不能军法处置四品武官?严格来讲理论上似乎还是可以的。 虽然亲军二十四卫各有所属,有的是皇帝直辖,有的归内官统领,但他所在的虎贲卫还真的就所属兵部。 依照兵部的批文内容,这事就可以这小子说了算了。 但是依照战场惯例,若是伯生将自己的人交给他指挥也无不妥。就算事后战败了,也是他虎贲率承担责任,根本不可能有人拿着这批文跳出来说,这个锅应该七品总旗来背,正常人都应该这样想,这样干对吧? “郡主侍卫下马,把马匹让给虎贲卫,仪卫骑兵和虎贲骑兵听令!退敌之前你们皆由这位禁军总旗伯生大人指挥!” “得令!”随着虎贲率的命令,郡主的卫兵让出八匹马,给虎贲的枪卫回到阵中保护凤轿,就连虎贲率自己都让出了胯下战马。 让士兵合计组成全部二十一骑,交由伯生。因为他知道伯生是对的,他的骑兵箭已经射光了。 他们的马留在阵中没有任何用处,只有将自己的骑兵交给这个人带着,一起合力冲击贼人的阵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如今在这个重重的围困之中,只有靠他们这支骑兵的力量,郡主才有可能脱险。 “伯校尉,请无论如何要保护郡主安危!”虎贲率对着伯生大喊道。 “必不负大人所托!虎贲率,指挥部队向南沿河行军!本官会为郡主冲垮阻挡的敌人,通州道还有禁卫精骑八十余。消息已经传到,他们半个时辰内就会赶来!”伯生一边策动马匹,一边对着虎贲率抱拳回道。 “骑兵听令!随我出发。”伯生带着总共三十八骑,翻身上马脱离了战局。望着即将远去的骑士,杀光了阵前流匪的虎贲率,带着四十余亲卫也收缩回盾墙内。他目送着这队向贼阵冲锋的骑兵小队,又向南看去,接着高吼道。 “全队,拉起马车!向南沿河行军!” 徐鹏 皇宫,养心殿的偏殿隔间里,徐鹏正在紧张地整理仪容。因为即将等待他的是人生中皇帝的第一次召见。 这是一次不得了的机会,即便是对于徐鹏这种家世显赫,才高八斗的人也一样。因为朱厚照执政这十几年来,除了六部九卿的首长和内阁大学士之外。 可没听说他有什么闲工夫,因公而召见一些别的什么官员,这哥们但凡能少办一分钟公务,绝不逗留三十秒。宠幸的也全是那些陪他玩乐的太监佞臣。 士大夫,哼。 在他眼力恐怕,只是些替他操心治理国家的工具人。 而今天早朝之后的这次召见,徐鹏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是为了听他汇报于少辉案的情况。 这个案子是现今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案,大理寺案卷被盗,偷卷官员横死自家后院。背后是何人指示,有何目的自然是皇上心中之忧。 再加上和本案息息相关的青楼女如意,同张睿一行逛街时险些遭遇灭口。更是彰显出此案背后的幕后指使人,嚣张至极案情绝不简单。 而如今侦破此案的进度,大理寺已经远超了同查的锦衣卫。 虽然因为张睿的原因,两家同时意识到于少辉雇佣的前管家,应当是于少辉捞偏门的中间人。他是一个重要的消息线索,而且也几乎同时获悉,死者交给其相好青楼女如意的画像中,藏有嫌犯速写。 第61章 徐鹏⑤ 硕大的檀木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待阅的奏折和皇上最近常看常用的书,这桌上面的东西,皇上吩咐无论多么乱,你老太监强迫症也好洁癖也好都不准动! 皇上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还要什么样!本来皇帝每天要处理那么多的事情千头万绪,有的时候桌子一收拾,处理完别的事再回来看见不一样了,一下子就想不起来自己之前的进度了。这要是发起脾气来了可不得了,据说是把一个倒霉太监屁股打成三瓣过的。 古人虽然没有系统性的理论研究,但却处处充满着经验主义的良好习惯,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个叫联想记忆。 比如看着桌上喝了一半的罐装可乐,卫生纸团,杂乱的文件袋和坚果盒。还有脚下的垃圾桶里面的垃圾。 昨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全想起来了,能无缝和今天链接。反观如果一觉醒来看到一个干净的办公桌,大脑只能是一片空白。 皇上办公桌后面,是两排存放书记记录的格柜,这些柜子里面放满了按照皇上的要求按照时间顺序,和事情轻重两个维度编排的历年文献资料。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放在趁手的位置。 司礼监的太监,必须能全柜背诵每一份文件,所在的单元格。 达到皇上需要什么,马上就知道在哪。 如此,靠人力提升办公效率的细节和规矩,养心殿可谓数不胜数。 殿内的一百多位太监的团队,为皇上组成了活人计算器、搜索引擎,阅读器,语音听写器,人工翻译器,人工空调等等。他们都是进过了严格的挑选和训练,分岗位组成不同的团队,久而久之已经成为治理国家,必不可少的重要工具。 只可惜,以上这些严苛的要求,和处理国事的时候对细节的精益求精的习惯,全都是我们敬爱的孝宗皇帝,在位的时候调教出来的。 至于朱厚照,你以为他一年能在养心殿呆几天?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强大的王朝,一不留神就被太监给把持了,他们不就是伺候皇帝打扫卫生的奴才吗? 事实上除了皇帝,这天底下最知道怎么当皇帝,怎么治理国家的就是这些太监。 说到底,皇帝是决策者。而为提高效率,基础性的工作大多是太监去做的。客观来讲,甚至皇上离了这些得心应手的太监,也是无法治国的。 而太监没了皇上的时候,只要皇上肯放权下来,就如同天启皇帝放权给魏忠贤。这些专业团队,依旧可以配合内阁将国家运转下去。 原因很简单,太监们几十年如一日的配合着看着皇帝处理国事。甚至皇上需要给特定大臣传达具体信息,或者在朝中培植亲信的时候,那也必然是内官出马。 这些人如果不成为人精,能精准的领会执政者的目的和行动含义,那是不行的,更不要说那些察言观色和揣摩人心的能力。 他们知道怎么当皇帝,就像粉丝最知道怎么当明星。 孝宗皇帝驾崩之后,留下了行政能力出类拔萃的太监团队。 这即成为朱厚照偷懒时的依托,也为正德一朝频频出现的“宦官当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么一想,朱厚照这个玩主,被太监把持朝政并不是什么偶然事件,而是必然。 好在最坏的刘瑾已经被杨先生干掉了,现在执掌司礼监的,是一位在文官看来的“自己人”八虎之一的张永,毕竟当年大家一起干掉刘瑾他功不可没。 虽说这个人作风也经不起考究,但是起马这位占着“内相”这个大坑的关键人物, 既没有祸国殃民的智慧,也没有相关意愿,这便已经是大大的幸运了。 因为本身爱好军事,且确实练就了一番好身体,张永深得相同爱好的朱厚照喜爱,经常在九边重镇监军为大明马革裹尸。 如此这般刘瑾之后,国家的决策权,实际上在多数时候还是仰仗皇帝和文官系统来行使的。 徐鹏一路走来,看见了许多正在忙于公务的太监。甚至还有幸遇见了一位刚刚觐见的内阁大学士,徐鹏礼貌的停步,恭恭敬敬的用后生之礼招呼前辈。 第63章 祁威远③ “但你一个人就这么走了也太危险了,伯生也好,伯夫人也好凌霜也好,都不会答应的。况且于少辉的案子才有了进展,至少等到结案了,能给你一个说法了再做打算啊。”张睿急道,这么漂亮的姑娘自己一个人举目无亲,孤身的走了。实在也太危险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他还是想先留住等伯生和祁威远回来了再做打算吧。 “张公子和徐鹏大人,既然已经尽将妾身这里的线索查明,如意就已经没有被灭口的必要了罢。如意听闻,南边扬州最是诗情画意,这便就想去看看。张公子不必担心,如意身上还有些银钱,也会照顾好自己。就是不忍面对几位夫人和凌霜姐姐的挽留,更不能面对真心为如意赎身,给如意住所的伯生哥哥。 至于郎的案子庞杂至此,恐怕已经不是如意这等民女能操心得了了,随它去吧。” 如意说道这里泪珠已经连成了串,她的芊芊素手卷着帕子不断的吸去泪水,纵然如此她仍是去意已决。 邀张睿来也是因为,他最合适替自己告别。 张睿最聪明理智,有他来安抚和解释其中缘由,希望大家在自己走后都能释怀吧。 张睿闻言再叹一声,这女子早早就已经将所有的问题都想明白了,这才做的如此决定并邀自己帮忙辞别。 真可谓是又聪明伶俐又有情有义,若是她真同伯生婚配,倒是能补一补那小子人情世故的短处。但如今要挽留恐怕是挽留不住了,那么自己还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想到这里,回顾同她的这段经历,张睿忽然若有所悟。 “如意姑娘,你生来本无错。是他人将错误加于你身,才使得你流落风尘卷入命案,甚至会有让旁人认为你也有错,你难道不觉得不公不觉得委屈吗?” 如意闻言心中泛起涟漪,她带着些许的怒气转过身去,面对池塘说道。 “觉得委屈又如何,不觉得又如何。妾身只是风尘女子无依无靠无权无势,这世道看妾身可怜留了妾身一条贱命,若能不再受灾祸,便是天大的恩惠了,如意难道还敢怨天尤人吗。” 张睿望着她的默默笑了,这姑娘这番话说不怨,其实怎么能就这样平淡的,接受命运的不公呢。 “如意姑娘,玉风坊有一条街叫做浣洗街,你知不知道这条街是做什么的。” “如意不知,公子问这个干什么。” “你九成九就是在这条街被你的父母卖掉的。五岁女童,被青楼挑中的五两一个。玉风坊的浣洗街,就是一个非法买卖儿童的集散地。”张睿看着池塘的水面咬牙切齿的说道。 如意无言,心中满是哽咽。 “在这条街你算最贵的那种,上等货色。他们买了你会好吃好喝的养着,给你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教育,请老师教你琴棋书画、读书写字。当然,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迎合上流客人的喜好,最后的目地还是为了靠你赚钱。 这样的人生确实悲惨,但是你要知道。 这条街卖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成百上千的男童女童。男童上等货运气最好的会卖给有钱人家做养子,而大多还是弄去戏班子。女童就去青楼妓院,或是给人做童养媳。 中等货卖进宫,男孩阉了做小太监,女孩就做小宫女。若是下等货......”张睿顿了顿有些说不下去,但还是咽了口吐沫接着讲。 “会弄残了当小乞丐,或者培养成小偷,他们大多活不到成年的。” 如意听闻,气的双唇直抖。这些事她在青楼生活了这么些年,却浑然不知。自己如此的命运,竟然还是被父母卖掉的儿童中最好的。若是如此,做这样生意的人简直丧尽天良了。 然而张睿还没说完,他继续道: “你可能好奇这么多孩子是哪里来的,其实他们一部分是穷人家自己卖的,更多的则是专业人贩子偷来的、抢来的,还有从逃荒的流民手里用粮食骗来的。 总而言之这早就是一个产业了,皇宫每年都需要进好几百小太监,多的时候要上千人。三坊十八楼也需要每年推出数百个新的姑娘,戏班子也一样。 为了满足这些需求,那些大商帮的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京畿周围来灾年呢。 你若是要憎恨的话应当去恨三大商帮,你也有权利恨他们。真正错的是这些不顾人伦天性,用金钱玩弄人心的奸恶之徒。” “恨又有什么用?妾身才十六岁,刚刚出了那从小就囚禁我的地方。不会武功,除了取悦男人别的什么都不会。难道公子想让妾身怀中藏匕,找一个商帮的大佬同归于尽吗?而且就算杀了一个奸商又如何?三坊十八楼还是会存在,皇宫每年依然要进那些太监。喜欢听曲的唱戏的哪怕朝代更迭,但人家还是要做乐的。难道这种买卖孩童的交易,会就此消失吗?” “在下当然不是让姑娘去和谁同归于尽,但姑娘说的不对。原本去皇宫做太监也好,去青楼做娼妓也好,是穷苦人家的选择。即便蒙受些痛苦但终究是自己选择的。而三大商帮为了挣这钱,把像姑娘这样的无知孩童卖去驯化成奴,一生为娼,他们根本没有给人选择的权利。我朝自开国以来便有律令,禁绝私属奴隶、也不允许将良民卖为奴隶。 但是这些人知法犯法,干着罪大恶极的勾当。在下身为锦衣卫也曾抓捕过若干人贩。可是治标不治本,抓的都是那些老板的狗腿子,真正的犯人躲在幕后双手干干净净。” 张睿叹了一声,也来到栏边和如意并排而立,站的近了些继续说道。 “别看我这样,实不相瞒在下有一个大大的梦想,那就是终结这一切罪恶的源头,消灭京城那帮吃人血馒头的三大商帮。姑娘,你我的人生虽然天差地别,但若是有同样嫉恶如仇的心情,不知是否有意成为我张睿的伙伴一起同行。” 如意听得张睿这一番话,心中惊涛骇浪。她这才意识到虽说自己的命运几经波折,但这世间还有更多的人,遭受着比自己更加凄惨和不公的人生。 她当然恨那些在背后操纵着自己,和身边那些原本无辜的小姐妹命运的人,简直恨之入骨,恨的要命,恨不得折断自己的肋骨,猛插入仇人的腹中。 ...... 祁威远拉门走进祁凌霜的厢房,一眼就看见了穿着女儿常服男装的人影。那人背对着祁威远正在抬头赏着墙上的画。 祁威远看见女儿身影,心里的大石头终于算是落地了,激动的上去就一把抱住,感慨万分的说道。 “霜儿,阿爸回来了。你受委屈了。以后出门要小心多带两个侍卫,这次可是吓死阿爸了。”边说着还边摸着人家的头。 “爹爹...” “哎!唉?”祁威远听得女儿一声唤下意识的回应,可是这声音怎么不是从怀里发出的,而是从别处? 他循声望去,只见祁凌霜的粉床上坐着她本人。祁凌霜坐在床头穿着绸缎的睡衣头,发收束了起来正着喝伯夫人喂的粥。 自己闺女在床上,那怀里的是谁?祁威远大惊失色的把抱着的人扳过来一看,竟然是个已经羞的满脸通红的,俊俏小子。 祁威远吓了一跳,赶紧撒开双手问道。 “你是谁啊。”这小子和凌霜差不多高,皮肤白白净净的身材也纤细。别说背影了,就算看正面乍一看也可能让人误会是个女娃。 “祁大人...在下叶玄。”俊小子虽是通红着脸,却也不失礼节的抱拳礼道。祁威远这才看到他那双带着无数老茧和创伤,缠满了绷带的拳头。 “哈哈哈,这是张公子新请的贴身护卫。我看他衣服都破烂了,便找了常服给他试试,没想到还挺合身的。”坐在床上的祁凌霜咯咯笑道,受伤之后养了两天,她在精神上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看到父亲出洋相忍俊不禁的乐了起来。 祁威远也是老脸一红,赶紧拱手欠道。 “小兄弟,冒犯了。” “大人言重了。” “义妹受惊了,听说亏得是义妹及时相救,霜儿的身体才无大碍。愚兄不在家的时候全靠你操心了。”近到床前,祁威远再拱手对着伯夫人礼道。 “祁大人言重了,妾身只是做了应做之事。”伯夫人微笑起身还礼,淡漠的回答道。她抬起那西域女子独有的,硕大的眼眸呼扇着长长的睫毛,关切的盯着祁威远的脸上下打量。 “义兄,你又只顾着风尘仆仆的赶路了吧。这才走了几天,脸也瘦了,眼眶给熬肿了,官服外衬也又弄破了。”伯夫人贴近了祁威远一边嗔怪,一边扯过祁威远的官服查看破损。 “快些脱了,让妾身给你补补罢。”伯夫人身子贴过去,作势就要帮祁威远宽衣。 祁威远虽然三十好几了,却还是对伯夫人这个美丽素雅的异域女子,毫无抵抗力,只见他害羞的频频把身子往后挪,涨红了脸嘴里支支吾吾说着什么不用..没事..我自己来,之类的难懂的话。 祁凌霜看到这一幕卧在床上乐极了故意大声嚷道。 “父亲,你脸怎么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祁威远闻言,气的额上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 “武人的事你莫要胡说,当兵的血气旺怎么能算脸红呢?六月天,天气转热况且为父刚下马,还没来及的卸甲......”听得祁大人辩解,引的房内房外众人哄笑。 一时间祁府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伯夫人脱下了祁威远的外衬,翻看了一下卷在手里扭头对着叶玄令道。 “小叶师傅,请帮妾身向李伯要来金丝银丝和绸缎线材。就说妾身要帮祁大人补衣服用。” “诺。”叶玄闻言拱手一礼便去了,伯夫人转过来再对祁威远说道。 “义兄,从前给你补官服,送去裁缝那里人家看是锦衣卫的衣服,一收就是好几两银子。大可不必,以后妾身来给你补,虽然比不得店里但也差不了多少。”伯夫人边说着边就已经把祁威远的外衬叠起来收好了。 祁威远本来还不好意思想客气一下,但是伯夫人说话做事,总有不容拒绝的魄力,他只好感谢的言道:“那就有劳义妹操心了。” 二人言罢,祁威远坐到床前望着祁凌霜缠着绷带的小臂,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霜儿,伤到哪里了给阿爸看看。” 祁凌霜乖乖把手伸了过去,笑着安慰道:“已经没事了父亲,大夫说了。多亏姑姑处理的及时,过些日子伤口长好了就痊愈了,就是这里留一个铜钱长的疤。” 祁威远边摸摸宝贝女儿的手臂边嘟囔着怪道:“张睿那小子,我出去替他办事,他怎么连你都保护不好。” “哎呀,错了错了。是我张睿照顾不周,祁大人可千万息怒啊。”说曹操曹操到,张睿一身常服折扇在手笑着转进了屋,整个一副大闲人的欠打模样。 伯夫人、祁凌霜以及屋外的锦衣卫见了他,均是行礼招呼道:“张公子好。”祁威远却是瞟他一眼,哼了一声爱答不理,张睿对着各位拱手一鞠算是回礼。 然后径自走了进来,站到祁威远身边又讨好也似的笑着说道。 “祁大人,伯生伯夫人的府邸。在下已经第一时间派人修缮,定当比先前更好更敞亮。 您府上为了安全考虑,在下也请来了京城正当红的纵横高手,何季何师傅护院,你放心何师傅的酬劳我包了,只当照顾不周让凌霜受伤,一点点愧疚的补偿。 将来呀,要是真的凌霜因为这疤痕嫁不出去,那我就......” 张睿玩笑开到此,顿时感觉祁威远、伯夫人眼中的两道寒光激射而来,于是他一个激灵急忙改口道。“我就定当义不容辞的,要帮她张罗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张睿,你再怎么查案我都可以上。但是怎么能将家人牵连进去呢?”祁威远站起身来,怒视着张睿抱怨道。 张睿自知有愧,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知应当怎么详细解释。才能消了祁威远心中的气。一时之间一只手悬在空中,欲言又止的讪笑着。 最后还是伯夫人和祁凌霜为张睿出声辩解道。 “义兄,这事怪不得张公子。和于少辉案有牵连的如意是我儿收留的,我看她是个可怜人,又是个好姑娘便也主张将她留下。这些天张公子为了护得我们安全,天天陪着我们这几个妇人。只是谁又能料到贼凶竟然能如此猖狂,对如意姑娘当街起了杀心呢,当时若不是张公子在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是啊父亲,我中箭了之后,还是张大人冒着危险救的我,你莫要怪他。”祁凌霜想起那日张睿看见自己身处险境,飞扑出来保护她将她抱走的样子不禁脸上微泛红晕。 “原来如此,那女子是伯生收留的......那伯生又怎么可能,去那种烟花柳巷之地认识这等身份的女子呢?”祁威远说到这里,三人齐齐又将目光射向张睿。 张睿在这种烤人的目光之下额头冒汗,讪笑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 “那天执行公务,执行公务。” “父亲,伯生已经被兵部派出去好些天了。最近听张公子说他被指派带兵,到北镇抚司在城外当差,现在情况如何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祁凌霜忽然想起伯生的事。 她已经好久都没见到小伙伴了,心中想念的很,不由得问道。 殊不知在那个朴素纯良的关外少年,仅仅经过这几天时间的磨砺,现如今已经成为了沙场中决定胜负的指挥官了。 “伯生这小子,给自己揽了一个辛苦活。危险是有一定危险,不过你们放心我相信凭他的能力肯定能平安回来的。北镇已经安排人去轮换他了,这两天就会回来。”祁威远闻言无奈的一笑,讲出自己刚从北镇抚司听闻的消息。 祁威远心里知道,伯生去城外带兵护官道,难免会碰上些强盗,或者不听命令的流民团体。 小战斗,小摩擦是难免的。不过他觉得这对于这个刀口舔血的孩子来说,还算不得什么太大的挑战。 反而趁这个机会,正式进入禁军这个有前途的序列,从临时的武散官飞升到正式编制的禁军军官那是大有可为。 他甚至有点小羡慕,感叹自己这个侄子命真好啊。正好就遇上了朝廷缺人的档口了。年纪轻轻才十六七岁,便已经上手实干指挥部队了。 我当年怎么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呢?祁威远暗自叹道。 第64章 伯生15 伯生 “骑兵!所有人卸内甲,丢掉全部负重!”伯生满脸血污的瞪开血红的双眼,高声命令着,才刚刚冲杀一阵,伏在树林之中短暂休整的近四十骑。 命令所到骑手皆大喝回应,一时间郡主仪卫亮白精致造价不菲的护身罩甲、铜簧腰带。应声而落,砸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金属共鸣。 禁军们唰的一声拿匕首滑落自己的山文甲和护心镜。而虎贲勇士也不甘示弱,他们扯掉自己满身的用铁鳞片和钢丝串成的札甲。扔掉如炮弹般沉重的带摆铁盔,甚至有人怒吼着赤膊上阵。 所有人都咬着牙,恶狠狠的紧盯着,不远之处的两百人薙刀队。 指挥官下如此的命令,让整队的重骑兵变成轻骑兵的用意,大家都明白。这是要和匪寇的反骑兵环阵,决一死战了。 他们和敌人酣战的这一个时辰当中。这支薙刀队,不去攻击守护郡主的虎贲大队,而是专门追着他们跑切割了骑兵队和本阵的联系。他们掩护剩余的两百多人,攻击虎贲大队的阵型。可谓是伯生带着的骑兵中最为头疼的对手。 伯生再三的想绕开这个专砍马腿的部队,去支援虎贲率却都失败了。 眼看着虎贲大队行进终止,再次陷入了重重的包围,已经穿插了数回的骑兵体力见底。 伯生知道不击溃这支缠人的薙刀队大队,东华郡主随时会身处险境。只有解放骑手的攻击能力,改重骑为轻骑才有体力有机会杀退他们。 但解放骑手,让士兵摆脱闷热和负重煎熬的代价,必定是即将到来的巨大伤亡,每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心中都清楚。 然而伯生作为指挥官是幸运的,因为不是任何一支明朝的部队,都具备这种为主牺牲的觉悟和信仰。 他手下寥寥三十八人,却所属三支部队。他们的铠甲花花绿绿,没有一点整齐划一的纪律感。 但是所有的明朝士兵,如果知道今天的故事,都应该记住这三支光荣部队的名字以他们为榜样,他们是: 大明上十二卫虎贲卫。 通州府东华郡主仪卫。 皇家宫廷禁军羽林卫。 这些卫士,相互之间从未认识。也对这个这个血染精甲,身先士卒的骠骑校尉知之甚少,但是他们为了共同的目地和信仰,紧紧团结在他的身旁。 伯生一一看过这些人刚毅的面庞,忍不住大声赞喝:“好勇士!” “好勇士!”卫士们学着指挥官齐喝道。他们不仅仅是赞喝别的部队的士兵骁勇的姿态,也是为自己鼓劲。 在这声呼啸声中,伯生高高举起自己腰间,属于父亲的大明骑兵军刀柳叶刀,充满豪气的讲演道。 “将士们!今日本官能同尔等一道冲杀,此生夫复何求?诸位!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你们是否愿同本官一道,为主尽忠!” “为主尽忠!” “为主尽忠!” “为主尽忠!”苍茫的小树林中,三卫将士齐声怒吼。这吼声出奇的勃大,一波又一波的传递到战场上。传递到被重重围困的虎贲大队阵中,传递到虎贲率和轿子里面不知面孔的东华郡主耳畔。 “为主尽忠!”奋战中的虎贲率放声嘶吼,响应着这股声浪。 “为主尽忠!”一百多位虎贲卫和郡主家臣,随着指挥官怒吼道。 凤轿中,东华郡主纱幕下泪眼晶莹。她的素手紧紧攒住手帕心中愤道,将士们倘若我可蓉今日能渡过这一劫,定不负各位今日流下的血泪。 战场上,原本上千贼寇,如今只剩下了最精良的两大队四百多人。 在这场残酷的车轮战中,虎贲大队已经耗尽了体力,破阵只在旦夕之间。然而树丛中许久未现的骑兵队,再次高喊着冲杀了出来。 大地撼动,对贼寇来说如同丧钟的般的马蹄声响起,支配战场的骑兵冲着阻断他们前路的薙刀队正面袭来狂飙冲锋,一眨眼便来到了薙刀队的环形阵前。 一马当先冲在骑兵队伍最前面的,是虎贲卫枪骑兵。他们长枪挺立带着决绝的勇气,将武器贯入薙刀队阵中,然后连人带马用血肉之躯,冲撞在层层的刀刃上。 残酷的战阵中,虎贲枪骑兵如同盛开的蔷薇一般,被刀锋绽开了朵朵血花,泼洒在咫尺之间的战线上。觥筹交错的如麦芒般密集的薙刀,加之人马之身,很将前排的战马全部砍倒。高速的战马卧倒,重重的将骑手甩出,然而这些已经负伤的卫士早有觉悟。 他们快速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抱持着手中的武器,就和身边的战友肩并肩背靠背继续作战。 这些孤身的战士攻击着薙刀队的两翼拼命撑住这个他们舍命撞开的缺口,为后面的骑兵铺平继续前进的道路。 艳阳下,如龙的白马腾空而起,像一道一道的白虹般,越过躺倒在地的人和马的尸体。白色的骏马和马上的白衫勇士,如同从诗画里奔涌而出的一般潇洒。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看着这些卫士,人们脑子里不由自主的便会想起这句诗。 他们是东华郡主的白甲仪卫,众卫士左手持剑右手旋转着飞爪汹涌的冲向贼寇的第二排阵线。 仪卫的钩爪远远甩出勾抓在薙刀队的士兵身上,瞬间将其拖倒。绷直的锁链随着马力一路向前,生生拖倒了片片步兵。 他们冲撞砍杀,将一条一条的飞锁合纵成片,合力撑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随后和成倍的敌人们绞杀在一起。 在他们的身后,漆黑的骑士紧紧相聚在一起组成鱼形阵。他们如同楔子一样人挨人马贴马继续向前冲去,当先的五匹大马牟足了劲放肆的奔腾,其中伯生和他的坐骑小满更是一马当先。 “碰!”的一声巨响,禁军的大马扬起了还未准备充分的薙刀队最后一排的士兵。由于前两排的防御洞穿的太快太突然。 这群速度未受阻拦的禁军黑骑,如同暗夜里的刀锋,他们穿梭在慌乱失措的薙刀队中马刀飞舞,贼寇的首级如同掰玉米似的滚滚落地。 伯生的嘴里只有一个字。 “杀!” “杀!杀!杀!” 禁军黑骑必须分割敌群,杀穿敌阵,击溃敌首,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营救本阵。 在这血腥的砍杀之中,薙刀队终于被这群亡命的骑士们击溃了。 无论他们的队长如何努力,如同生命线一般的战线再也缝补不起来。骑兵的马儿奔腾着,没有被他们封堵住。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之下,贼匪的首领只能看着自己的士兵溃散。 击溃他们了!可以支援郡主了!伯生兴奋的意识到。可是当他左右清点同行战友的人数时,他发现自己身边只剩下十五骑,作为破阵先锋的虎贲卫和白甲仪卫几乎一个也不剩的为国捐躯了。 仅仅茶盏的功夫,这个反骑兵的薙刀环阵就夺取了一大半战士的生命,此等奇阵背后,必是有高人指点。 人少也没办法,伯生高吼着带着剩下的的骑兵,从背后插入围攻虎贲卫大队的贼寇中去。同时这也是余下的这些马儿最后的气力。 轰轰隆隆的一串声响,伯生和剩余的禁军冲杀入阵中,只是十六骑在两百人的大队里显得太过渺小了。 他们挥刀怒吼着,却没有体力像最开始那般在战场上,冲锋出超强的存在感来。 贼寇阵中仅仅只是被战马插入的那一刹那,展现出了些许慌乱。然而很快的,随着两边的士兵重新聚拢,他们的阵型又逐渐趋于稳固。 仅凭这些人手,恐怕是救不出东华郡主了。 正当伯生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的身后传来阵阵喊杀声。伯生霎时间吓了一跳以为是贼寇还有伏兵,却不想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疯道人带领的“捡尸大队”。 “伯校尉辛苦了,接下来这点小功劳就由我们代领了吧。”骑着拉车用的骡子的疯道人,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笑道。他挥着长剑带着手底下,支棱着长杆短枪的七十多号人冲杀了上去。 别说,这群人还真的有模有样,只见他们组织严密,将围阵的拿短兵的贼寇戳成了马蜂窝。 这一下贼寇可真是腹背受敌了,面前尚有半死不活的铁墙未倒,背后有十几个禁军加上这群拿破烂的农民不停的在捅。他们的有生力量开始急速的瓦解。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伯生哭笑不得的,加入到这群流民的进攻中去。这参战的时机拿捏的也太好了吧,简直就像极了鹬蚌相争得利的渔翁。 “啊~来的有一会了,这不看着大人您身处险境,赶紧上来搭把手吗。”疯道人理直气壮的说道,只见他骑在骡子上长剑挥舞,杀敌利落异常。看来他们曾杀退过官兵的事也并非虚言。 伯生苦笑,比这会儿惊险的紧急的时刻多了去了,那时怎么不见这疯道人来搭把手呢。多半是旁观看到官兵这边形势转好了,才选择赶紧上来邀功。 若是骑兵没能冲出那薙刀环阵,恐怕他早就带人跑路了。 不过,来了就好。横竖这也算是帮了大忙了。 徐鹏 徐鹏风尘仆仆的刚出皇宫,就直接在马车上换去了朝服。然后马不停蹄的朝东城区赶去,待到了地方刚下马车,便被接头人引进了一条小巷里。 背街的破旧民宅暗处,数十位六扇门高手蹲地、靠墙、靠树姿势不一的潜伏在这里等待着。当他们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徐鹏,不由抱拳小声礼道。 “大人!” “大人...大人。” 带着面具的徐鹏,表情凝重略一点头,小声问在此准备的螳螂捕官: “都准备好了没有?” “都按计划,准备好了。鹰七小姐跟着苏栀,当目标到了我们设伏的地点后便会飞刀射落那面燕子风筝。鹰三、猎狗、和我们会分三波截断苏栀退路。然后就是瓮中捉鳖了。”螳螂捕官信心满满的小声说道。 “争龙斗虎两兄弟呢?绑过来了吗?” “带来了,绑在屋子里呢。吴寺卿在司里百般阻扰,废老大劲了。最后还是按您吩咐,我对他说‘碧水石的事您放心’寺卿一听马上就同意了,少卿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徐鹏闻言轻蔑的一笑回道:“还能是怎么回事,那老滑头上次参加老爷大寿。盯着我家院里那太湖寻的奇石好一阵子。我回去了让老爷把那石头送他便是。”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士大夫人老了,一个个都开始痴迷古玩、字画之类。徐鹏边说着心里嘀咕。 螳螂闻言心中大骇,这些个位高权重的人,摆在自己前院显摆的奇石通常个个都是自己心头肉。 更不要说魏国公家寻来的石头,那是花费数年无数银钱请人寻觅才能偶得。徐鹏大人,就这么自作主张把老爹的玩物送人了? “少卿...为了这个案子,您牺牲也太大了。” “抓此等凶犯,如果非要死人。死两个死囚,总比死两个自家兄弟强,一块石头算什么。”这小破别院早已废弃到处都飘着灰尘。徐鹏洁癖,他顿了一下厌恶的掏出手帕,用手捏叠着捂住鼻前然后说: “走,进去看看。” “好嘞。”螳螂捕官引路,随同两个捕官,护着徐鹏推门进了屋子。 破败的房屋里阳光昏暗,徐鹏捂着鼻子跨了进去,眼瞧着房梁柱上捆着背靠背的两个壮汉。黑洞洞的房间里,两个双目露凶光的白眸子,紧紧的盯着闯进来的徐鹏。 徐鹏撇见两人,对这骇人的神情仿佛毫不在意,扭头对着一旁的螳螂捕官说道:“把他们松开。”螳螂捕官闻言大骇。 “大人,他们可都是劫官银的死囚啊,杀了十几个驿站兵。” “知道,松开。”徐鹏堵着鼻子满不在乎的说。 “是。”螳螂闻言一抱拳只好命左右解开绳子。 一层一层浸了油的马绳脱落,两个样貌截然不同的猛汉,站到了徐鹏面前。一人中等身材,他穿着兽皮制作的衣服,目光凶狠,身材精瘦。一道破相长疤贯穿整张脸,他嘴唇被这道疤划开,闭嘴依然可见牙齿,长相可谓是丑陋不堪。 另一人高大、壮硕赤裸上身,前胸纹了一只活灵活现的东北虎。 “你是争龙?你是斗虎?”徐鹏在两个人窒息的杀气中,分别指着疤脸和壮汉神情自若的问道。 第66章 东华郡主② 我说怎么这马车怎么一点都不颠簸呢,感情根本就不是马车,是人家十六个人抗在肩膀上的顶级凤轿。 “校尉快快请起,你是累的从马上栽了下来。是我命人让你在轿子里睡的何罪之有。伯校尉年纪青青就能率领三卫骑兵,本郡主听闻了也是对你的庐山真面好奇的紧,如今一见果然甚是英俊呢。”东华郡主的声音如蜜水般清甜,不仅平易近人时常展露笑颜,而且真诚坦率毫不做作,伯生一听便很是喜欢。 “多谢郡主抬爱,下...下官就是尽力做好分内的事情罢了。”伯生被夸的不好意思的回道。 “是本郡主要感谢你前来救驾。好了你快起来坐在座位上,在轿子里就要守我的规矩不可以跪,轿子就这么大跪在地上也太挤了些。从现在起我们要以你我相称,你不准再叫郡主了。去京城的路还远呢,这么聊天可累死人。” “这...下官遵命。”听得东华郡主如此说,伯生只好一抱拳坐在了她的对面。 两个人面对面眼对眼,东华郡主毫不顾忌的带着笑颜上下打量他。伯生则是丝毫不敢直视尊驾视线下移。就这么默了一阵,伯生忍不住开口问道。 “您能告诉我,我的兵怎么样了吗。”伯生望着隔纱的窗外忧心忡忡道。那些听从他的命令,慷慨赴死冲击薙刀阵的三卫勇士究竟还剩下几人呢。 东华郡主闻言眼神瞬间暗淡了一些,张开素口回道。 “和你出去的南宫哥哥的虎贲卫全都牺牲了、我的十二仪卫只剩下一人,禁军还余十五人。” “他们都是勇士。” 伯生闻言眼眶瞬间就通红了。他紧攒着放在膝盖的双拳,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带的手下的兵牺牲在战场上,他难以克制的自责。 即便在他的现象级指挥之下他们完成了破阵救驾郡主的壮举,但是当他回想起战场上的事,想起那一张张刚毅的战士的脸他依然为他们扼腕叹息。 “郡主,那些贼寇究竟是些什么人居然有数千之众,胆敢劫您的车驾。” “白莲教。”东华郡主淡然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她对着窗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已经不是第一次碰上他们了,从正德六年开始我广收流民筑通州新城。妨碍他们在京畿传教,这些人早就对我恨之入骨。” “白莲教是什么......”伯生懵懂的问道。 东华郡主瞥他一眼意外的笑道:“你竟然不知?” “在下读过的书里没写,从关外来到京城时间也不长。”伯生有些惭愧的解释道。来了京城之后,遇到了太多的聪明人了。和他们一比自己的文化水平只能算是学走路的小儿一般。 哦,原来这小伙是关外来的,怪不得。 东华郡主心中思量,难怪这个少年郎年纪青青,就有三国名将马超马孟起一般的健勇。我能在此处得遇如此良配搭救,真是有如命中注定实属难得。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回答道:“白莲教起源唐宋,原本是佛教净土宗分支,讲究‘不剃发,不穿僧衣,在家出家’所以传播和吸纳信徒极快。 原本在乡间筑桥修路为皇室祈福也有善举。但在元末起义之后,教义为了吸纳信众组织暴力,已经被曲解了。 太祖开国以来,全面禁止白莲教传播。只是野火吹不尽,他们散布全国各地在乡间依然流传,比如这些遭难的流民,无处可去白莲教吸纳起来是很容易的。 我为了筑城收纳了他们成为劳役,白莲教就失去了先机,自然对我恨之入骨。” “原来如此,但是白莲教吸纳如此多的教民究竟要干什么呢?”伯生不解的问道。先前那数千人的流匪着实是恐怖如斯。 “大到叛乱,小到打家劫舍割据一方对抗朝廷。这些可怜人啊,竟都被些心怀叵测的人蛊惑了当工具使。”东华郡主边说着一边感受到些许的凉意。她无意识的在腹下收紧了双臂,一对美胸被挤压的显得更大了些。 “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世间竟然还有如此邪恶之人,可恨该杀!”伯生听罢愤愤的叫骂道。他顿了顿继续对郡主说道:“必须将此事启奏朝廷,这些各地逃荒而来的可怜人若是再没有办法安置,岂不是都成了白莲教妖人的人偶吗?”这才仅仅三天,自己手下就已经攒下了几十人的亡魂。 那一批批无家可归的人在京城的郊野挨冻受饿,而京城的勋贵还在歌舞升平的玩乐,还在酒池肉林中享受。殊不知在他们为富不仁的冷漠之中,整个城市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好一个嫉恶如仇少年,东华郡主悄然观察。 “我此次进京面见皇兄,便是要他赐予京畿的镇治之权。不仅要收纳这两万流民入我通州新城,还要清剿白莲教诛杀妖人永除后患。”东华郡主义正严词的说道。她朱唇紧锁,一双柳眉汇于眉心的一点殷红,透出女子罕见的坚定和英气。 伯生闻言震撼不已,三天以来他游击于通州道。眼见了如此之多的人间惨剧,深感自己的无力。 他身为男儿尚无勇气说自己要为数万流民而奋斗,眼前的美丽而尊贵之人虽然只是一介女流,却有如此远大的胸怀和担当。谁又能想到,这么多年以来是这个女人孤身一人在通州对抗邪教,收容了数万流民呢。 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 “郡主,请受在下一拜。”伯生情不自禁的抱拳对着东华郡主敬重的跪拜道。 东华郡主也不客气看着他巧笑道:“好,我就受你这个小英雄一拜吧,请起。” “今日,你率部以少胜多救了我。想要什么样的赏赐,等面圣之后我可以替你向皇兄请赏。” “伯生只愿,皇上能重赏了牺牲负伤的将士罢了。”伯生抱拳埋头悲伤的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战争。觉得自己活着回家便是莫大的恩赐了。 而那些听从他指挥牺牲了自己的将士们,他们才是真正应该受赏的人。 “这个你不必担心。他们都是为本郡主而死,朝廷必当厚赏。他们的家人今后若是有困难,本郡主必当义不容辞的提供帮助。”听得郡主如此说道,伯生总算获得了些许的安慰欣慰的点了点头。 “还没问你家住在哪儿,父母是何许人也可曾婚配呢。”东华郡主鬼灵精怪的眼睛一转,不由得问道。 “我家刚从关外搬到京城来,住在太平街。父亲伯柒是洛阳人原本是宁夏边军小旗,后来任大同府照马县衙役,两年前为抵御鞑靼马匪受伤去世了。母亲是西域色目人,同我住在一起,在下未曾婚配。”伯生一五一十的说道。 “那你的官职呢。” “是在关外时立了些功劳,皇上赏赐的。” 果然,这个少年没有成亲是平民出身,还是顺天本地户籍,如此一来便能于我婚配。 “那......”东华郡主不知怎么着,白皙的脸颊上忽然染上了些绯红。她直视伯生的眼眸也撇开来去,突然就有了些少女般的羞涩。 “那你可愿做本郡主的仪宾?” 东华郡主此话一出,伯生还没做反应。轿子外面窃听的与之伴行的虎贲率南宫思,却是如遭雷击,心痛到也险些就要栽下马昏过去。 仪宾,便是郡主的丈夫了,东华郡主此言是邀伯生于之成亲。 明朝自开国以来不与外族和亲,又为了防止外戚干政,太祖皇帝就规定了皇家之女只能下嫁本地的平民。 可怜了这些含着金汤勺出身的女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了却要嫁给一个阶级差异巨大的卑微之人。 因此许多公主郡主的婚配都极其艰难,在明朝276年的历史上,共有公主92位,获得公主封号的77位,加上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姐姐与侄女,拥有公主封号的女子共有81位,下嫁者56位,嫁得好驸马的屈指可数。 最可怜不过明神宗的胞妹永宁长公主,她的婚姻大事被完全交由司礼监决定,结果司礼监的太监收受贿赂为永宁公子挑选了一个“病痨驸马”不仅无法行房事,并且结婚之后两个月般去世了。永宁公主结果就成了寡妇终其一生都是处子。 第68章 苏栀② 忽然之间,人群之中惨叫连连,鲜血喷溅的声音如同水管爆裂一般,一个捕官的脖子上的血液喷射了三米高,落下来糊在武骧卫的盾牌和山文甲上吓得那甲士身子向后缩了一缩。 苏栀出刀了,六尺长的苗刀,刀闪着逼人的寒光和他那空洞的眼神组合在一起,犹如死神降临,赐予世人平等的死亡。 “刀法是扶桑宇都宫式,步态却像是峨眉派着前脚的走法。我不明白,他的苗刀应该很重才对这样组合没那么好应力的。”徐鹏身旁精光内敛的鹰三紧盯着局中之人对着徐鹏说道。 “继续看。”徐鹏镇定的言道。他再一挥手,八个武骧卫枪卫挺枪上前。 苏栀满脸是血一言不发,面对挥击而来的刀剑。他双手握持横刀格挡,然后单手斩出,削肢断骨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轻易。 六尺苗刀在他手上轻如木制一般,他左手腕力强健的惊人,轻松单手将戴甲捕官举起过顶砸死在地上。 苏栀的杀法极其残忍,整个人游走在围攻的捕官之间,所到之处残肢断腿飞舞,血花喷溅。 他整个人就如同在死亡的乐园遨游,漫天飞肢和鲜血便是他渴求的作品。他甚至还抽空刨开在地上挣扎的捕官的肚子,让他的内脏流了满地极其痛苦的死去。 不一会,身手尚可的十二个捕官,就被他全部残酷的杀害了。 面对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苏栀的表情依然毫无波澜。他甚至捡起捕官的断臂,极其变态的品尝上面涌出的鲜血。 饮血刀苏栀,尽然......真的不仅仅是一个绰号而已。 武骧卫枪卫虽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和战争洗礼的士兵,但是眼见面前的修罗场面却是都害怕的挪不动脚了。八支长枪停在苏栀身前两米,谁也不敢前进。 “公子,此人是个疯子,请让在下去迎战。”鹰三俊秀的长发随着满溢血腥的风飘扬,他眼见面前的场景不由得心生不详。 破军鹰三的铮铮怒气勃发,瞬间让武骧卫意识到王牌在后掠阵,驱散了些恐惧的阴云,他如滔天巨浪的劲气直拍苏栀的面门。 但这苏栀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感觉不到一般。 “不急,先让四象试试。”徐鹏紧盯着苏栀,向一旁的武骧卫总旗使了一个眼色。 总旗见状对着八个枪卫大喝道:“你们在干什么!速速上前捉拿犯人!” “诺!”八个训练有素的枪卫对上官的服从早就刻在了dna里,齐齐应喝道。 “杀!”武骧卫的长枪从四面八方刺来。 然而在苏栀的眼里他们却像是慢放动作一般。 他轻易的便看见了长枪之间的空隙,找准了一个武骧卫便瞬身过去,将他用力一推拽送到了原本自己所站的位置,七柄长枪贯体而入。 这个可怜的士兵七窍泵血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便死了。 正当其他武骧卫惊讶于苏栀的迅猛和同伴的死状时,幽魂一般的人影已经又抹掉了两个枪卫的脖子。 此二人鲜血喷溅旋转着身子倒下,红色的血液又喷在外围武骧卫的盾牌上面。引起武骧卫士兵的一阵骚动。 剩下五名枪兵吓得缩在一起,面朝着着向着他们渡步的苏栀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打着圈躲。 眼见苏栀转到了某个位置,徐鹏抓住时机大喊一声:“动手!” 在那瞬间,苏栀的脚下的泥土中破土而出两只巨手,霍的一下牢牢抓住了他的双脚。随着巨手而出的,便是两只强健的臂膀和满是灰土的女真人斗虎的光头。 为了这一刻,他不知被活埋在这里多久了,真乃一员莽汉! 这惊人的一刻,让始终面无表情的苏栀也绷不住流露出吃惊的神色。 斗虎用近乎捏碎钢铁般的气力牢牢的锁住了苏栀的脚踝,大声嘶吼道:“少主!” 与此同时人群中闪出一位三刀勇士,他压低身子低吼而来。此人左右手各持一柄虎纹长刀环与身前,嘴里还死死地咬住了第三柄。 只听见“碰”的一声惊天的脆响,勇士的三柄长刀交错在一起居然招架住苏栀向斗虎双手斩去的苗刀。 第69章 苏栀③ 苏栀 “刀下留人!!!” “碰”的一声巨响,徐鹏感觉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身后冲了上来,撞在了苏栀的刀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随后那玩意就被苏栀双手挥刀的巨力射了出去,砸碎了两丈之外的一面墙后便没了踪影。 徐鹏和苏栀都楞了一下,但是很快的他们两个都没空管那究竟是什么玩意。一个开始跑另一个开始追砍。 “少卿,快逃!”螳螂猎狗离徐鹏最近,此时两人已经反应过来。冲过来架住苏栀的刀帮助徐鹏断后。 只见苏栀左一脚右一刀,将两人击退还要再追时。划过天边的一道白虹已经从浓雾中冲出飞回了徐鹏的身边。 通体白光的鹰三,长发一缕一缕的悬浮在空中被劲气包裹,双眼之中内敛神光。他向前仗着长剑霸气十足的说道:“敢害我家少主的性命,今日看我不......” 可惜鹰三帅气的台词还没有说完,苏栀扭头就跑了。这一瞬间的斩杀徐鹏的时机被那“天外来物”破坏了。等到徐鹏身边的众将归位,那就神仙难屠。 爷走了。 “犯人休走。”四象之三见状欲上前阻拦。 却不想此时徐鹏大喊一声:“让他走!”虽说他身边还有鹰三、螳螂、猎狗和四象之三。 但是鹰三为了保护他不敢出动,而且六扇门捕官和武骧卫都已经无法战斗了,凭借其他人恐怕难以抓捕苏栀。 没有理由再继续做不必要的牺牲了,徐鹏气的直咬牙但是却无奈只有及时止损了。 四象听得命令只得忍住心中的愤恨目送苏栀逃跑,朱雀盯着这个浑身是血的杀人魔,气的声泪具下重重的将铁拳砸在地上。 这家伙杀了白虎,杀了争龙斗虎,杀了多么兄弟和武骧卫。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的恶人,六扇门竟然无法将之绳之以法。 如果任由此等恶魔在人间游荡,他们竭尽全力全力守护的大明法度何在? 徐鹏此时此刻心里并不比四象好受,自己计划周密,自持万无一失的围捕。不仅没有抓到犯人,要不是那“天外来物”还差点送了小命。 这个苏栀是何方神圣?还真被皇上说对了,有人竟然在下我徐鹏的套。 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的胆量和手段?到底是什么人,对自己的行事风格这么了解,并利用了过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难道是张睿?这天下间恐怕只有这个老同学智力和手段在自己之上还对他特别了解。 不不不,徐鹏摇头。我家与他家世代公卿,我和他不说关系好吧,至少也是没什么仇。 那么到底是谁呢? “苏栀留步!”随着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吼声,天空中突然射出一杆炸雷般的长戟。撞在苏栀的身前地上的砖土爆开,那威力如遭了一颗威武大将军炮似的。 苏栀被这长戟拦住去路又停在了原先的十字路口。 只见街面上砂石滚动,刹那之间一位背着大弓穿着塞上敞胸红袍的蓄须猛汉,一把拽起没土两尺的长戟甩了一下灰土,将戟柄头的铜球往地上一砸,忽的发出地动山摇的声响。 苏栀抬头一看露出讶异的神色低沉道:“这声音...潼宫?” 潼宫眼见苏栀认出他了也吃了一惊:“这都几个月不见亏你还能记得我,跟我回帮里去吧,你被人蛊惑了老苏。” “怎么回事此二人竟然相识?”徐鹏见状问左右道。 “那人是断念帮河间三相之一的神威潼宫,排纵横第二。”无尘猎狗认得此人忙说。 “有一个破军,还有能有纵横第二的高手?这个断念帮比咱们六扇门还能耐啊。”徐鹏摇头道。 “断念是这些年西北最大的帮派,高手不尽于此。但唯有此二人是最强。”无尘猎狗道。 战场另一头看戏的看戏,对峙的人也聊上了。 苏栀闻言并无反应,而是冰冷的说道:“老哥让开,你挡不了我。” “老苏,你听大哥一言...哎哎哎!你什么意思连我你都敢砍?” 潼宫话还没说完,苏栀如同风卷残云的长刀就已经挥了上去。这断念第一高手就这么和断念第二高手干起来了。 “大人,您看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四象回到徐鹏身边,眼见这场景不禁问道。 “别去,这人还不知道是敌是友我们先看看。”徐鹏回道。 苏栀的刀真不客气,面对熟人也是一视同仁的致命。而持戟的潼宫不愧为纵横头部的好手,他的画戟刚健有力,威力竟然还在苏栀的苗刀之上。只是二十招过去了,潼宫逐渐还是落了下风,只见他边打边叫嚷道。 “夏目你还要在地上睡多久,再不来我挡不住这个人了!” 话音刚落,只见救了徐鹏被打进墙里的“天外来物”处有了动静。一个大活人从墙洞里面爬了出来唉声叹气的喊道。 “马...马上来。” 此人眼见是个不算很年轻的小生长得还算俊秀,他拿着两尺折扇的右手带着一闪亮的金属铁臂。眼见那铁护臂上有一条肉眼可见的刀痕。刚刚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这个人正是用铁臂接的苏栀的刀。 眼瞧着他,无尘猎狗不禁认道:“夏目!?他就是断念帮主夏目,河间三相之一。” 徐鹏闻言更加困惑了。 “帮主都来了,这个断念帮在究竟搞什么?” 话音刚毕,夏目呼的一声冲了过去加入战局。 只见他折扇展开三分,双眼藏于扇后集中力陡然提升,他来到苏栀的身后找准了苏栀的双腿,羽扇一挥八支细长的针型暗器随风而出快如暴雨般。 苏栀听闻风声分了些精力旋身挥刀,将飞行武器打落一地。随后继续攻击面前的潼宫。 “老苏停手啊,跟我们回去吧。帮里小凡、酒酒、峰哥、鱼哥都担心着你呢。”夏目眼见暗器无用,挥起羽扇加入战局和潼宫一前一后夹击苏栀,边打边说着。 “你这声音也很耳熟,莫非你是老夏?”苏栀一边迎击两人一边茫然的说道。 “莫非什么啊,你加入帮派都十年了,潼宫老哥才来了五年,你认得潼宫怎么连我不确定起来了啊。”夏目哭笑不得。 苏栀沉默了一阵,忽然一记迅猛的藏刀式突破了潼宫的防御,刀背拍在他的左小腿上。潼宫受了这一击连退了两步疼痛难当,但他一刻没歇继续上前缠打着苏栀。 苏栀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之后,继续说道:“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和你们走的,我只和二姐呆在一起。” 潼宫、夏目闻言面色一沉。只见夏目咬牙对着苏栀大吼道:“二姐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现在那个和你在一起的人无论是谁绝对不是二姐!她再利用你!清醒一点啊老苏。” 徐鹏闻言问猎狗道:“他们说的二姐是谁?” “不知道...”猎狗答。 苏栀不为所动,他面对潼宫双手持刀。 专注而冷酷的攻击他已经受伤的下盘,苏栀的苗刀从不躲闪,一直都是通过招架和压制无效化敌人的兵器攻势,在打出致命的反击。 别看他并不显得硕壮,但此人的确是天生神力。这就是为什么他使得扶桑宇都宫重刀技,步伐却用轻盈的峨眉步,因为他力量确实足够。 但是现在他面对的这个男人,力量竟然比他还要强。 眼见绰号神威的潼宫看似狼狈的连连后退,但这个八块腹肌浑身肌肉滚圆的塞外猛汉一招十字戟打出,横一划竖一砸。苏栀接起来感觉自己虎口发麻,脑浆都要被震出来了。 就武功相性来说潼宫的霸道之力,是克制苏栀的天生神力的。 两人就这么又缠斗了三十招,苏栀一直处于优势但却就是没法很快的击败这个猛汉,至于身后夹击的夏目,他对苏栀的威胁十分有限。总的来说这还是类似于一场单挑。 “老夏,你想想办法啊,我快被他打死了。”可怜潼宫承受了苏栀九成九的攻击,夏目在后面无论是放冷箭还是砸羽扇亦或是挥铁臂,苏栀均是轻描淡写的将他打跑。他也不追就揪着潼宫一阵暴打。 “老哥,你你别慌,我再和他谈谈。”夏目着急忙慌说。 “老苏,你能不能别打了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给我夏目一个面子我们找个地方谈谈行不行?”夏目机关枪一般的漫天飞针,但是苏栀就是如同脑后长眼了一般一根也不中, 眼见夏目的暗器洒的周围满地都是,只怕是断念帮主的弹夹要见底了。 “都滚开,我只和二姐待在一起。”苏栀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的说道。 “别试了老夏,他不会听的。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他只听二姐的话。”强如蛮牛的潼宫也要顶不住了,他一记飞龙挑把苏栀连人带剑打到了天上,夏目见状自己老搭档什么意思他心里已经很明白。 夏目犹豫了那么一刹那,但还是狠下心来大吼一声右手的铁臂蓝光绽放如陨石一般砸向地面。 那一瞬间大地震动,连徐鹏都感觉自己被颠了一下。 第71章 徐鹏⑦ “娘,他多半不是坏人吧,要不衙门不是早就扣走了。” “小孩子闭嘴不要说话。” “你这婆娘怕什么,他都伤成那样了能怎么样,有为夫在嘛。再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刚说完,争龙又向前挪了两步。男人嘴上叫人家不要怕,自己先往后缩了缩,一只手摸着桌上准备好的防身剑。 男人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说道:“壮士,我们一家吃完这顿就坐马车就走了。这房子买家来收还得十天半个月,你要有需要可以住几天,别人来了赶紧走就是。这饭一会我们吃罢了给你留一份,都是举手之劳不用言谢了,谁家没个事呢,大家能互相帮衬着就帮衬一下。” 争龙还是不答又向前挪了两步,这一下离男人一家只有两丈远了。 男人这下顾不得面子了吓得颤声道:“好...好好,这饭我们不吃了不吃了,现在就走,现在就走。壮士你你你...不要冲动。我们现在就走。夫人,赶赶...赶紧叫人进来搬东西我们走。” “我早就说了,都是你爱多管闲事。” “我我...也没有料到他醒的这么快。这...他再睡晚点我们就走了不是。” 妇人搂着孩子连连后退,男人搬着箱子死命的就往门口拖。 就在这时,争龙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对着一家人连磕三个响头。 然后说道:“恩公,我争龙愿下半辈子为你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男人女人看着,这个异族汉子磕头在地久久不起,总算松了一口气。男人放了剑,走上前去客气道。 “争龙壮士快快请起吧,我们只是寻常人家,在京城做个小官混口饭吃。不需要您这样的好汉报答的。”他上前去本意是要扶,但是因为胆小还是不敢真出手。所以就成了在一步远的距离双手比划着叫别人起来。 “恩公能否告诉在下姓名。”争龙还是伏在地上不愿意站起来。 “哦,在下是刚刚调职工部的工部主事严嵩。这是内人欧阳氏、这是犬子严世蕃。” “工部主事?”争龙闻言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这可真是家徒四壁啊。 他父亲为明将,他少年时也读书识字学习明朝官制,对于大明的官僚系统有一定了解,之前,任他再怎么想象也不敢相信,大明朝最核心的翰林院文曲星,在六部之中任职的官员。居然会如此的清贫。 “恩公一家是要搬去哪里。”争龙问道。 “搬去外城住些时日,等皇上吩咐的差事办完了。得了赏钱,再寻一处大点的房子买了免得一直叫人笑话。” “恩公都领了些什么差事?” “哦,皇上不是要办大团练吗,时间紧。命在下去监工,正好我儿算数不错能帮帮我,干脆一家都搬了去得了。”严嵩笑着说。殊不知这份苦差事又累又没有甜头,皇上这是整他呢。 “大团练?就是那个招募武人的活动吗。” “没错,凡武功高被选中团营的武人均有赏赐。而且待遇还不错,工资拿的比我还多呢。怎么,争龙壮士有兴趣参与?” “并不是,只是争龙现如今已经举目无亲无家可归了,请恩公收留在下吧。我做什么都可以。”武功高的武人会来参加吗...苏栀会不会? 无论如何,我已经是无家无亲无目地之人,就跟着这位大人过些平常的日子吧。 大难而不死,争龙对于自己的前半生的事情,似乎已经不那么在乎了。他并非向表面上表现的如此诚心报恩,也对这个孱弱的不算大的六部官员没那么大的感激之情。 但自己总还是要要活下去,总还是要找地方歇脚养好身上的伤的。 如今在这世上孤身一人了,总得好好歇息歇息先。 “哎呀,这...夫人你看...”面对如此大汉的谦卑之请,关键时刻严嵩脸一红没了主意,求助一般的望向欧阳夫人。 他除了读书写字之外体力上面实在欠缺,又有一股子冲劲和豪情时常给自己惹些“小麻烦”,当然其中一些还差点要了一家人的性命。 这个争龙一看便是猛汉,他若是能像名臣大儒那样靠个人魅力收服一些家臣良将,那自己出门便没那么唯唯诺诺了。 只是自己并不知该不该信任这个刚刚相识的人。 夫人看着这个有些凶恶面相的汉子也是举棋不定,多吓人啊。不过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欧阳夫人的心态也转变了,家里连个敢拿刀的男人都没有,实在没有什么安全感。 “爹娘,黄伯被祁大人送走了之后。我们家连个应门的管家都没有。”就在这时小孩说话了。 “是嘞,再请一个还不是又得花钱。”夫人琢磨道。 “在下不要钱,恩公能给个地方歇脚就行。”争龙磕头道。 “那怎么成,还是得按市场价给你。”严嵩说道,他刚刚说完就被欧阳夫人瞪了一眼。严嵩讪笑了一下琢磨了一阵子又道:“这样,我看阁下体格精壮,要不先跟着我们家吃住,等伤养好了在家打下下手。在下出工的时候要是寻到什么活,便喊你来做,给你赚些钱银,留着以后好安家你看如何?” 争龙听闻声泪具下的感谢道:“好,在下就听恩公安排了,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好啦好啦,老爷、争龙壮士,过来一起吃饭吧菜都凉了。”听得如此计划欧阳夫人也喜出望外,这下可以又省钱又省力了,她又拿出一副碗筷摆在桌上热情的说道。 省了管家的钱咱们家多攒攒,换大些的房子指日可待!欧阳夫人心想。 但她殊不知,他们这一家子不识虎子以为犬,福祸焉能知呢。 徐鹏 在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玉京阁里,徐鹏、六扇门的捕官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断念帮三人,坐了两桌。 其中四象三人和螳螂坐一个方桌,徐鹏、猎狗和断念三人坐一个小圆桌而鹰三不见踪影,他不喜和人交往,八成是和鹰七在房顶上呆着。 破军高手的性格,一个个都是极为清奇古怪。 “老板,开背牡丹虾、牛腩炖三鲜、盐焗手撕鸡、清蒸鲥鱼、酱香牛棒骨再来份鲍鱼羹。刚点过的菜全部上两份,注意咯牛腩捡三分肥七分瘦不要给我弄油腻了,鲥鱼必须是荆湖出水就走京杭大运河,连夜送来的。牛棒骨炖久一点别让几位英雄吃了塞牙,还有啊,记得给壮士们提前把胫骨砸开好食骨髓。若是让他们自己拿刀动手,怕是连你这桌子都一起劈咯。” 饭菜摆满的两桌人,桌子上锅气十足,各个菜式都可谓色香味俱全既有档次又有分量。 再加上这顿饭徐少卿请客,这几个武人自然是狼吞虎咽,吃的毫无顾忌。 “哎哎哎,你们吃慢点不要噎着了,明天还要干活呢。老板再来两坛五年杜康,要温过的,别拿新酒糊弄我们。本官若是在坛子上看到新泥饭钱是不付的,明个你有能耐找大理寺要。” 徐鹏一如既往的如在战场指挥官似的坐镇中央,他极为挑剔盯着每个人的喜好对着店家提着各种要求。 小二站在一旁头如捣蒜的陪着笑容谨记着,毕竟这些年家店厨艺这些年的日渐精进,少不了徐鹏大人的大力鞭策。 “少卿菜够了,您可别太破费了。”无尘猎狗边说着边往自己嘴里又塞两条虾。靠他那点工资想吃上这一顿恐怕一辈子也没机会,这还不赶紧。 “哎~对了,这两罐银耳莲子羹、一坛桂花酿还有一大桶冰镇鸭梨。不是叫你们放在那房檐下面那一桌吗?怎么上这里来了?快些端过去!”徐鹏没空搭理猎狗,继续对着店家指挥道。 “可是徐大人,那桌子没有客人呐。” “你废什么话,叫你端过去你就端过去。” “是是是。”店小二困惑的点头照徐鹏说的拿了托盘把东西搬了过去。然后回头朝着徐鹏笑了一下。 再回过头来,这羹酒和梨就已经连罐带桶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吓得他以为见了鬼赶紧跑了。 “老夏你看见没,这才叫下馆子。你带我们去的那些都是什么店?米猪肉不说,还有夹生饭!能吃?”刺猬头的海水,吃边对着帮主夏目抱怨道。 “弟弟别闹,我夏目顶多就是个乡绅。哪里吃得起这种馆子,就算偶尔来一趟也不及徐大人的风采啊。”夏目呵呵一笑边吃边答,只见这白脸小生话锋一转,眯笑着眼睛厚着脸皮对着徐鹏一拱手攀谈道:“徐大人啊,在下想了解一下刚刚那个冰镇鸭梨......” “小二,冰镇鸭梨再加两桶要超大份的。”不等夏目说完,徐鹏就打断了他,对着服务员就吼道。 “安徽宿州砀山酥梨‘果中甘露子’夏帮主一定要尝尝。”徐鹏吼完,笑着对着夏目介绍道。 “好嘞!冰镇鸭梨超大份两桶~。” 众人闻言,皆是感激的抱拳称道:“多谢徐大人,徐大人破费了。”然后继续埋头吃。一言不发的潼宫,桌子底下对着夏目竖起了大大的拇指。 “啥也别说,大家先吃饱吃痛快。几位英雄从银川一路赶过到京城定是辛苦了,吃饱了上楼咱们一起泡木桶澡解乏。”徐鹏大大方方的说道。这群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在他眼里不过是土豹子罢了,这京城贵族圈的享受和奢华定然是没有体验过。现在先好吃好喝招待着,到时候问起情报来自然就方便了。 “少卿太客气了,我们兄弟三人不累,晚上找间客栈休息下就好了。”夏目对着徐鹏抱拳礼道。 “这还不累啊,马上颠的吐死我了还是坐船习惯。”刺猬头的海水在三人之中较为健谈,基本上搭话他就接,此时此刻拆帮主的台也十分积极。 “弟弟你可真是怪人,我们那船筏在黄河上比马可颠多了。你那么喜欢船怪不得别人叫你海水,”夏目瞪他一眼道。 “坐船一开始我也吐啊,老夏你摸着良心说说看,镇远关到东胜卫那段是不是人走的地儿?我也是后来才慢慢习惯了的。那么多年了,我和老苏......”海水说着说着一不小心就提到了苏栀。 霎时间断念三人念起旧友,情绪低落了下去,手上的碗筷便慢慢都停下了。 同桌的猎狗第一时间还没看懂气氛,随着惯性还在狼吞虎咽。 直到徐鹏轻轻清了一下嗓子,他才发现自己在餐桌上怎么忽然没了竞争对手,再一看对面三人的表情才明白。忙的吞咽了口中的食物慢慢放下碗筷,端了茶水喝起来了,装作吃饱了。 此时猎狗的大脸上甚至还有几粒米饭,但是在现有的氛围之下别人也不好提醒他,那就只有先这么粘着罢。 身后的那方桌的捕官也没察觉到气氛有变,他们的撕嚼饮酒之声,在圆桌的一桌人的沉默之中也略显吵闹。 只见徐鹏回头一瞪眼,好家伙他们也都放下碗筷不敢吃了。从这个方面来看,几位的确都是在徐鹏手下训练有素的兵。 “苏栀在贵帮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认不出几位?”徐鹏眼瞧着几位吃饭的兴致已散,小心翼翼的当做闲聊一般试探着问道。 海水欲言被夏目一眼瞪了回去,断念众人沉默无语。 徐鹏在这一下忽然察觉到,这个看上去松松垮垮,平易近人似乎有点不靠谱的帮主,其实似乎是大智若愚。这些人或许并不是设想中的那么好操纵呢。 也对,河间三相毕竟声名在外。 “大人,请问苏栀在京城所犯何事。”夏目拱手笑道。 “谋杀朝廷命官。”徐鹏大方且直接的回答道。 他顿了顿又说:“事到如今恐怕又更不止于此了。”今日,六扇门和武骧卫被苏栀砍杀了一共二十人,特别是还杀捕官白虎。他本就是死罪,现在罪上加罪。”接下来等待苏栀的将是多部门的高手联合缉捕,是不会再有像今天这样逃走的机会了。 这一讲,气氛显得更为僵硬了。 第72章 疯道人⑤ 肉眼可见的夏目帮主咽了口口水,他沉吟了许久才拱手说道:“徐少卿,他定是被人利用,被指使的。” “或许吧,但就算是又如何呢?夏帮主你也看见了,我们死了那么兄弟。大理寺、六扇门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况且你凭什么就能断定主谋不是他呢?”徐鹏就事论事的说道。 夏目闻言又是沉默,等了良久他才抱拳郑重的又说:“大人,在下斗胆向您提个不情之请。我们三兄弟愿做您的马前卒,不仅抓捕苏栀还助您破此大案,揪出幕后操弄之人不罢不休。您可否给个机会让我们将苏栀带走。您挑断他手脚经络废他武功都行,放他一条生路。让我们把他带回去。” 徐鹏闻言,不着痕迹的微微一笑。 他面上不动声色的说道:“夏帮主,你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三位虽说是英雄好汉,但朝廷查案从不需要江湖人助力。锦衣卫、三法司、东厂、皇宫大内都是高手如云,破军者十有六七都在朝廷,我们并不会怕了一个苏栀,也不需要你们协助。虽说你与我有救命之恩,但在下也没法如此众目睽睽的将钦犯与你。” “非也、大人此言差矣。我夏目可用性命担保,此案若无我三兄弟助力。京城定是大难临头生灵涂炭。苏栀不过是牵线木偶是放给您的饵,大的在后面呢。”夏目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一个河间三相,以徐鹏言谈之魄力一般人是断不敢如此否定和反驳的。 徐鹏闻言大骇,这个断念帮主夏目才来京城。连苏栀犯了什么事都还不清楚,怎么会对局势有如此清晰明确的判断呢? “即便真如你所说,为什么没了你们我不行呢?”徐鹏不慌不忙的问道。 “在下可向大人提供一人的画像,在京城找到这人便可找到苏栀。而这人就算不是幕后人,也定是幕后者的向苏栀下达指令的传声筒,对本案的推进作用非同小可。阁下若是不得我们三兄弟相助,在京城搜捕苏栀,以他的武功将犹如大海捞针。而皇帝陛下大团练将至若是不能在那之前破案,这幕后之人届时做出一些什么事,大人就难以挽回了。”夏目条理清晰的说道。 徐鹏听的神奇继续问道:“夏帮主这么说,在下如何相信呢?” 夏目闻言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大人可否先答应在下,如果接下来在下之言大人信了。就拿苏栀性命换我三兄弟助力。” “我愿意考虑。”徐鹏说道。 两人各有诉求互相试探,但终究有人要先展现诚意。夏目再叹一声说道:“好吧,那大人且听我说。” “苏栀这个人没有自我的本位意识,他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自己的感情也十分寡淡。平时他除了练刀几乎没有其他爱好。他记不住人脸,只能记住别的声音,而即便如此时间一长,听不见同一个人的声音就会忘记这个人。这就是为什么,他在断念已经十年,依然有可能忘记我们这些老朋友。他就是因为性格怪异父母才将他遗弃,峨眉派的厨子把他捡上了山。从那之后在这个世界他只牢牢记得一个人的脸,那就是从小在峨眉山一起习武的小师妹素靥。” “他二十岁时,素靥下山送信回来的途中被鹤云帮的败类强暴。之后极为抑郁没几天便跳崖自尽了。苏栀一人一刀,屠了鹤云帮全帮五十一人名燥江湖。无帮敢收其人,也无帮能收。” “三年后他来到我断念,二姐押了镖遇见给带回来的。二姐说这人跟了她一路,武功还特别高,打又打不过追着叫她素靥,从此二姐叫她做甚他便去做。他并不骚扰二姐,只是求远远的跟着她看着,和她呆在一起便足够,除此之外也无他求。久而久之我们摸清楚了他的性子,二姐也习惯了。慢慢的他俩真就成了姐弟关系,二姐照顾他生活起居,他乖乖听二姐的话为帮派出力成为帮派的一员。”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冷石头也被捂热了。老苏他逐渐认得全我们所有人的声音,我们也都当他是家人兄弟。这十年来二姐一直以来也未成亲,倒不是因为老苏的关系。二姐是个豪侠之女,她就是单纯的,终其一生也没找到那个自己所爱的人。”说道这里,夏目攒紧了拳头眼眶晶莹的唉叹了一声。 海水弟弟也绷不住了,他咬着嘴唇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就连面沉似水的潼宫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难过的神情。 “六个月前,二姐不慎落水湿了衣服,为了摆正船位没有及时更换受了潮寒。她在床上病了十八天之后走了。” “二姐一走,苏栀便如人偶一般自我封闭了起来。那时他都还认得我们,说话交流办事如常,只是他再也没有表情,整天如同幽魂一般。” “两个月前,苏栀押一单到大同的镖,到站之后便失踪了。等到同行书信过来,我们三人便一路追问着线索后才得知,他与一女子同行来了京城。” “本来我们以为他再遇到相似之人跟了去也没什么,只是不放心想寻他看看,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利用他,拿他做杀人工具!”夏目说道最后不禁气愤的白扇往桌上一拍。 “怪不得。”徐鹏琢磨道,这下一切都有解释了。他主动问夏目道: “苏栀认的是素靥、二姐和现在一位不知道是何身份的女子的一张相似的脸。找到这个女子便找到苏栀,是也不是。” “是,这就是在下提上述要求的原因。大人,成是不成。” 徐鹏听完这一席长话,难为的靠着椅子直挠头。 信是可信的。诚然,若是掌握了那张脸的画像。搜捕起来就快多了,此案确实有希望在大团练之前告破。但是放人给他们断念这事也太离谱了吧。 “本官就问一个问题,苏栀怪异至此。十年兄弟几乎把几位都忘了,动起手在下看来也是下死手。既然如此几位英雄也愿拼了命上去保他?”徐鹏对着三位问道。 默了一阵,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过的潼宫,开口发出他低沉的声音说道。 “老苏救过我们每一个人的命,他都因为自己的原因不记得了。但是没关系,我们都还记得便足矣。” 疯道人 天黑了,东直门外除了那一轮满月之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漆黑一片中,天地间只有那上浅的虚无和下深的寂静罢了。 疯道人拿着满满的酒壶,一个人坐在高耸的城楼顶肆意豪饮。北风烈烈,他的面前是一片漆黑苍茫的平原大地,而他背后灯火通明人潮涌动。 戏谑的喧闹和舞曲的叫好声揉杂在一起,组成了一副繁盛的烟火景象,这便是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城市顺天。 孑然一身的疯道人,如同夹在这光明与黑暗,繁华与荒芜的缝隙之间,于两个世界都格格不入,如同一位萧寂的守护者。 他抬起头,满眼都只有天上的明月,情不自禁的又念道。 “长情皆过往,唯卿伴身旁。若君长夜行,妾愿为月光。” 青栀,我把乡亲和孩子们送到京城了。疯道人的眼睛里面满是柔光。 “捡尸大队”营救东华郡主有功,一行一百多号人被获准进入顺天,在东直门内的驿站和虎贲卫一起驻扎。东华郡主向他们承诺,择日大家随郡主一道回通州建新城,所有人都分得房屋和田地。 如此一来,大家都有家了。 心中所想皆是好事,但他却被泪水憋的满脸通红,疯道人的右手紧紧的攒着酒壶抖动不止,似乎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憋住此时此刻奔涌而出的思念。錵婲尐哾網 但是身体可以变的强壮,意志可以磨砺的坚韧,人内心最最柔软的地方是永远不会变的坚硬。 疯道人失声抽泣,他的泪眼瞬间如柱,泪痕遍布他满面沧桑的脸,如雨滴一般落在前襟上。 中年男人双手并用狼狈的不停抹去泪水,甚至企图用手掌堵住双眼希望泪水不要继续流淌。 他的脸悲伤的紧绷,嘴巴倔强的紧紧撑成了拱桥形状憋住哭泣的声音。鼻涕流淌到堵住了他的呼吸。 但他宁愿不呼吸,也想止住自己崩溃的感情。 上天那,这决堤的相思,这泛滥的爱念是在折磨我啊,求求你降下一道雷带我走吧。 疯道人的双手深深的插入自己的乱发中埋头涌泪,他太爱那个人了,她是他生命的全部。当那个人离开了自己的世界。 他如同一口被抽干井水的枯井,一节沙漠中盘根错节的枯木,一座寸草不生的荒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你,我无法在这个世上独活。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你让我好好的活着。但我还继续活下去有什么意义呢?疯道人痛苦的挣扎着。 我日日被无穷无尽的思念折磨,被与你一同仰望的星空灼烧。 我停也是你,行也是你,艳阳是你下雨也是你。我的心里除了你寄留的话语和温存,已无半分绿洲了。你让我活,我的身体便燃烧着为你而活。我跋山涉水、露雨经霜,承受了这世间所存在的一切之痛苦,然而这一切之一切的叠加都没有失去你万分之一疼痛。 这人间,你还在世时就贪婪的吮吸着你的善。 你的善念一次一次被别人践踏,你却一次又一次的用身体再根生良善,亦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去殉道。 即便你已经如此,可这荒芜的人世自从你的善念消散之后,于我眼中还是只有丑恶。 这一路我只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命如草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连你都没有能够改变的人世,我又怎能及你所为之事? 我真的做不到,如果我能,请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我们一同砥砺十二载,如今你独留我在人间。 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你是我的信仰,是我的导师,是我所挥每一剑刺每一枪的源泉。我追随你,爱慕你仰慕你,为你劈山斩棘马革裹尸在所不辞。 但如今你走了,却叫我好好活着,告诉我,没有你的世界我怎么独活。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再一念,疯道人已经站到了东直门城楼穹顶的边缘,刺骨的夜风几乎要帮助他踏出那最后的一步,他的面前是落之必死的绝壁。 “爬这么高,给我一顿好找啊。”忽然一只手扒在了城楼楼顶的边缘,随后房顶便出现了伯生矫健的身影。 “唉,真费劲。给你带了下酒菜来一起吃点吧,光喝酒怎么行。”伯生此时已经卸了盔甲着常服而来。 只见他解下胸口系着的包袱自顾自的坐在疯道人身后三步的房梁上,他打开包袱,将两个餐盒中的一个举起来对着疯道人说道。伯生此时自己的情绪也是低落的很,也没那么多话。 疯道人站在房檐在风中矗立,他犹豫着并没有马上去理睬伯生。 因为如果这小子晚上来几秒钟,自己说不定就已经投胎重开了。 他不确定现在想不想和他一起吃下酒菜。 伯生的手在空中悬了半天,见他没有动静喊道:“我娘做的,来尝尝吧。大不了吃完再跳。”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知道这个人早已有求死之心,在驿站的时候就知道了。 “多大点孩子懂什么生死,你不归家和你娘一起好好吃饭,来这里作甚。”疯道人背着他喃喃道。 “回去了,我娘挺好但我家没了被人烧了。” “这么背?” “是啊,但最难受的是我喜欢的女孩子走了,我可能再也见不着她了。”说罢伯生掏出自己随身的小酒壶,自己灌了一口,满是心酸。 “她死了?”疯道人仰头朝天的问道。 伯生气的头上青筋蹦起两根,无语到甚至想一脚把这个人踹下去,帮他一把算了。他怎么老是说些死死死的晦气话呢。 第74章 苏栀④ “那...那就骑一小段。”伯生刚说完他脸便又红了。 “嗯。”祁凌霜也难得矜持的颔首点头。 于是两人停了下来,伯生放开了马绳,将祁凌霜的娇躯一把抱起举上了马蹬。 祁凌霜一下子还觉得有些突然,不可细问的“啊~”了一声,然而她也忍住没有表达出来,配合的蹬上了马镫稳稳的骑在上面。 随后伯生自己一跃而上骑在祁凌霜的身后。他一只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搂住祁凌霜的腰,然后双脚轻轻一磕嘴上喊了一声。 “驾。”小满听了,嗷了一声便听话的小步走了起来。伯生或许说话的时候会有些许的迟疑,但行动起来从来都是果决的。他把祁凌霜抱的整个人都贴在自己怀里,亦如自己的爱人一般。 伯生的想法非常单纯,他首要的任务是要保障乘客的安全。小姐左手不能应力万一跌下马了怎么办。 在关外他还小的的时候,父亲母亲便是这样带着他骑马。等他大些了,带族里的其他小孩子骑马的时候无论男女都是这样的。此时他只是沿用这一技术动作罢了,殊不知这一动作在关内泛用场景还没有达到那么广。 而祁凌霜霎时间脸红至颈,她将头害羞缩在了伯生的胸口,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小满职业战马出生,即便在京城也是少有的高大健壮。它小步走路的速度得成人跑起来才追得上。微风拂面,这一对年轻的碧玉也似的男女,同骑于花草繁茂庭院雅致的街面上,引的路上的行人纷纷瞩目。 祁凌霜骑上马,视角立马就更加开阔灵动了不少。霎时间她只见鸟雀吟唱,河中清流涌动,面前千端繁华过眼,花瓣与柳絮漂浮如入梦境一般。 她在马上被骑士拥入怀中,虽然触及的是他身上的盔甲却感觉无比的安定和温暖。她居高望着金光泼洒的朝阳,望着轻吟浅唱的河流,再望着街面上看向他们的行人。 这些表情都是无比的羡慕。 因为,这不就是世间最美好爱情的样子吗。 难道不是吗,当然是。 在这一刻祁凌霜终于确信,自己对伯生那再也难以掩饰的感情。 苏栀 清晨。 顺天城内的永安河上,一条靠岸的花船香火早已熄灭。 至此早起之时,一对男女陆续从船中钻了出来。 男的撩帘先出,只见他虽然衣冠已经穿齐了。但是发丝凌乱,腰带也没有系紧实。只见他站在船头赶紧提了提又重新系了一下腰带。 就在这时一位女子从花船的船舱追了出来。 “广仁君这就要走了吗,不如先留下来用早膳吧。”这位女子,面容是非常好看的。她眉梢清淡的如同半墨的毛笔轻轻一瞥,不多不少的停留在水波般秀丽的双眼上面,她的鼻子细挺有着尖润的笔尖。 一张小嘴上薄下厚,上嘴唇中微微突出一点丹红显得格外可人。她的眼角下撇,眼神中透出一丝忧愁的神色惹人怜爱。 她追出来时外衣才就急急的穿了一半,一时间吹弹可破的肌肤尽露。明显就是被早起的男子惊醒了,慌忙追出来的。 男人背着她表情不耐的咂了一下嘴,但扭过头去马上就换了一副暖男模样。他忙的抱着女子的臂膀帮他裹住衣物遮住了臂膀,嘴上心疼道:“哎呦,丽娘可千万别受了风寒。在下是想起了家中尚有货银今日要结,得要回去处理了,看姑娘睡熟不忍惊扰了你。” “广仁君叫小厮传信回去处理不就好了吗,不是明明说了要陪丽娘游玩三日,这才一日又要走?”丽娘满眼不舍盯着男人眉眼,不愿放手的抓着他的衣角央求道。 “那不行的宝贝,我家货品质量要检查,数量要清点。丽娘也知道我家老爷病重,这绸缎的大小生意都要我亲自经手才可。这次是在下不对,下次有空了再好好补偿丽娘好吗。”男人巧舌如簧的解释道。他搂紧了丽娘,轻拍后背频频安抚。 “上次官人也说要补偿,过了整整一个月才来。本来说好同游一遍京城水系,结果又要走...那下次几时来?又能呆几时?”丽娘泪眼晶莹的趴在男人怀里责怪道。 男人闻言词穷,难以继续深度解释下去。他抱着丽娘又是咂嘴皱眉,一副受够了的样子。 他手上加了些力气,硬是强行将女子从粘在自己身上的状态扒了下去。然后鼓起最后的耐心的笑着劝道:“丽娘听话,下次有空了在下给你带一匹上好的蜀锦。我们一同去寻裁缝给你做礼服。” “那下次是何时,不会让丽娘等上几月吧。”丽娘望着男人泪眼汪汪的问道,妥协中也带着坚持。她只是不想再继续被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画饼而承受相思之苦了。 男人闻言彻底是烦了,他收起手背过身去立在船头一副生了气的样子。 丽娘一看男人生气了,态度立马就软下来许多。 她上去抱着他的腰含情脉脉的说道:“吴郎,妾身不要你破费送礼。你送我的锦我都攒了,一匹也没用,丽娘只是不想有一日没一日的等。若你是有心,丽娘可以把珠宝首饰和你送的锦都卖换成银两。你只需再出三百两,便可以给我赎了身,我跟了你做妾。” 男人闻言大怒,转身过来推开她呵斥道:“你疯了吗?我身上还有功名的!你把我当成不要脸的土商狗了?” 丽娘被他吓的吃了一惊,向后缩了缩。 她讶异的望着这个男人喃喃的说道:“这不也是吴郎你以前自己说的吗?你不记得了?” 她伤心的后退,双手放在心口疼痛的继续说道。 “丽娘从那时起便在默默攒银钱了,已经攒了七百两,丽娘日日都在算。” 男人一下子有些尴尬愕然,但是既然撕破脸了那便不要脸了。他终于狡笑着说出了真话:“那只是逢场做戏罢了,丽娘又何苦当真呢?” “逢场作戏?”丽娘不可思议望着他的重复着这句话。 或许是亏心,这个男人似乎急躁的想把自己的错误推给女人,于是他狠狠的讲道: “你少装黄花闺女了好吗,那一套开始还演的挺像有几分意思,现在简直令人作呕。大家各取所需不就好了?我有少过你一分钱?你这样整我?” 丽娘闻言,声泪具下的赶紧解释道:“吴郎,妾身对你是真心的!自从你我两厢情愿开始,丽娘便再没有留过客人在船上渡过夜。” “我有这样要求过你?我有要求你不能留客过夜了?这是我的错吗?”男人摇头连称可笑,继续说道。 “行了,你我二人到此为止吧。再说省的情人再变仇人了。”说罢扭头便下了船要走了。 丽娘看男人背影心中的情绪悲愤难当。 她忍不住带着泪朝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你这个负心汉!” 此时,虽然尚早,但是街面上已经有三两行人。他们听得这一声,纷纷闻声看了过来。 男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他滞了一会,由于背着丽娘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末了才听得他咬牙切齿的不带脏字的骂道:“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永安河上最掉价的花魁。” 随后扬长而去。 丽娘通红着脸,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一直到目视着此人的身影消失,她才蹲下身子伤心的呜呜哭了起来。 忽然,一张毛毯盖被人轻轻盖在她的身上。丽娘以为是吴郎回来了,抬头便要欢喜的叫出声。然却没有想到,她看见的是一个胡子拉碴满脸、满身血污的人。 丽娘吓得尖叫了起来,那人赶紧连退五步。直退到花船船头的尖尖上单脚立着,再往后一寸整个人便要落河了。 待丽娘叫声停止,她害怕的再看来人几眼。试探性的问道:“你...你你是苏栀吗?” “是我,我回来了二姐。”立于船头的苏栀抬起他那疲惫的眸子和惨白的双唇,他对着丽娘强免笑了一下,手上的伤口还在滴血。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丽娘颤颤巍巍的问道。 苏栀埋下头沉默不答。 丽娘紧张的前后左右看看,四周还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个人。然后她赶紧说道:“先进来吧,进来再说。” 丽娘将苏栀领进了花船,急忙帮他找了一些可以替换的衣服。 又下了船召不远处的小厮买些药品和绷带,并让他提两桶大桶热水上船,供苏栀洗漱。随后回到船上帮苏栀做些简单的伤口处理。 丽娘看着他满身的血污,大片大片的已经粘连到自己身上了。简直不敢相信他出去之后都经历了什么。但她还是忍着害怕和厌恶坚持的问道:“叫你杀的人,你杀了是吗。” “没有。” “没有?那你身上的是...是谁的血?” “是他身边的人的。” “你你...怎么回事?不是只叫你杀一个人吗,杀他身边的人做什么?”丽娘颤抖而愤怒的问道,她现在对自己的猜测完全可以确信了,这人就是个疯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这个疯子或许指不定什么时候犯病,就连自己一起杀了。 她和苏栀同处一室害怕极了,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坚持完成“贵人”给她交待的事情。 “不先杀他身边的人,没法杀他。”苏栀简单的说道。 “那你...人也杀了,但是还是没有完成任务是吗...”丽娘颤声问道。 “对不起,本来已经得手了。老夏他们来了,他们......” “老夏?就是你...说的那个帮主吧,好了好了你不需要解释,我知道了。”丽娘打断苏栀的陈述,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写信的纸。赶紧在上面写着“夏来,鸟飞了。”然后找机会递给了来送东西的小厮传了出去。 信送走之后她心中忐忑,一边是新被负心汉抛弃的伤心愤恨,一边是没有完成“贵人”下派的任务,让她感到自己的前途未卜。在双重压力之下,她还在帮这个杀人魔擦拭身体。这使得她脆弱的情绪濒临崩溃。 她边流泪边在心里问。 为什么自己的命会这么苦呢?她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因为父辈的事情,被打入贱籍。在教坊司名下流落风月场,两个月前受人要挟,威逼利诱的让她答应了替人做事。 自己的母亲和弟弟都还在“贵人”的手上,只要完成任务“贵人”答应会帮她母亲和弟弟脱离贱籍。 而这个任务的开始就是跟人去了大同,莫名其妙的把面前这个疯子给带回了顺天。 随后“贵人”向她下发了一系列的指令,让她要求这个疯子去办。 也许是作为补偿或者是为了方便传信。贵人捧她做了永安河上的一方花魁。 而这个人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真的就是她说什么就去做什么。 当她知道“贵人”让她要求苏栀去杀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二姐,你哭了。是那个男人欺负你了吗。” “你都看见了?是的他是一个负心汉。”丽娘抹去泪水愤恨的说道。 “要我帮你去教训他吗?”苏栀小声询问道。 “不不不!你不许伤害他,听到没有!”丽娘闻言吓了一跳,赶紧大声呵道。 “听到了,知道了。”苏栀面无表情的应道。 丽娘松了一口气,她检查到他手上的伤,发现已经肿胀的不成样子。而且都被血和衣物粘在一起,极其难以处理。 她责怪道:“你这伤怎么不早点处理?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要是生脓了就完蛋了!” “因为,你说了我除了执行任务就只能见你一人。昨天回来的时候,你一直和那个男的在一起,我没法见你。” “你昨天就一直我周围了?等了整整一天?”丽娘吓得手上的毛巾落地。他昨日和吴郎缠绵了一日,难道尽都被这个人看在眼里? “是,一直在。”苏栀道。 丽娘忽然心里一阵恶心,感觉自己受不了这个疯子的神经病行为了。她将毛巾甩给了苏栀,自己扭头坐在化妆台前面的椅子上说:“你自己擦,我乏了。” 苏栀闻言就听话的拿了毛巾,一点一点的自己清洗处理身体上的血污和伤口。他边洗边望着一旁落泪的丽娘,不由得说道:“只要二姐开心就好,苏栀不在意的。昨日二姐一直都在笑,很开心的样子。” 第75章 东华郡主③ 丽娘掩着面苦笑着喃喃道:“你要是希望我开心,就该把交待你的事情做好。” 苏栀无言,表情中含着些许的失落,他的眼睛回转了一下说道:“给我一个时辰休整下,我再去。” 丽娘只是一个传声筒罢了,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让苏栀去刺杀的是何许人物。让苏栀在十倍与他武力的徐鹏面前搞刺杀,就如同当年电影《赌神》里陈刀仔用二十块赢到三千七百万一样夸张。即便如此,在接收了“贵人”情报和他冷酷的谋划之下差点就得手了。 然而现在徐鹏这头猛虎已经被惊扰,苏栀失去了最后一点出其不意的先机。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再干掉徐鹏,如同痴人说梦,再去无非就是送死罢了。 “暂时先不用去了,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吧。”丽娘叹了一声说道。即便再去也要等“贵人”的指示行事才行。 苏栀一点点的剪下贴在身上的衣服,仔仔细细的泡洗自己身上大片的血迹。一盆又一盆的将被血染红的水从船上倒进了河里。待到洗的七七八八了,他才开始处理了自己手上的刀伤和针孔伤,他不时的用眼睛瞟向丽娘,边往伤口上些药边说着。 “二姐,前天老夏叫我回断念,如果你在这里不开心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去。” “不行,我哪里也去不了,我是望月楼的花魁,教坊司的契女。”丽娘在梳妆台前边流着泪边说道,她撇见桌子上有些点心和水果便随口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苏栀闻言咽了口吐沫点点头道:“嗯。” 他昨天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丽娘随手将盘子端了起来递给苏栀,苏栀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吃了一个凤梨酥。 他边嚼边感激的望着丽娘喃喃道:“二姐你不要伤心了,有苏栀陪着你呢。我们小时候在峨眉山上的时候,就答应你了会一生一世陪在你身边。” 丽娘闻言叹了口气,她真的不需要这个疯子陪。但若这天下的才子能有他一半的忠守之心,她便能心满意足的委身相守一辈子了。 她转头再看向这人,苏栀刚好在偷瞟她。见到丽娘目光所至,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居然立马害羞的缩回头去了。 “你真的喜欢我吗?”丽娘好奇的问道。 “嗯。”苏栀害羞的埋着头,开始一圈一圈的缠着自己的手臂,他听到问话毫不犹豫的就回答道。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是你心中那个人?”丽娘小心翼翼的又问。 苏栀摇摇头微笑着道:“我从小便只认识你一人,怎么会错呢。你让我叫你素靥也好,叫你二姐也好。你就是你,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 丽娘听他这么说,不禁心中对此人的病态的专情生出几分感动。她的眼角划下一滴眼泪,哽咽的尝试着说道:“那你以后,能不能叫我丽娘。我想听见你这么叫我。” “好的,丽娘。”苏栀对着她微笑的喊道。 丽娘听闻此声,竟也逗的她破涕为笑。她不由得应答道“哎。” 苏栀见得她笑了,开心极了不由得又叫了一声。 “丽娘。” “哎。”丽娘又笑着应答道。 当此之时,苏栀和丽娘这两个漂泊在永定河上的孤独的人儿,同时展露出会心的笑容。他们的灵魂终于碰撞在一起,相互之间达成了某种和解。 丽娘对苏栀的那种天然的厌恶和恐惧,无声无息的在和解之中弥合了起来。 东华郡主 “你就进去传一声,就说英国家公次子,锦衣卫千户张睿求见怎么了?我是来的早了一点,但你们难道就让我站门口等着,合适吗?” 待伯生和祁凌霜二人来到东华郡主的庄园月华阁高耸的门外时,发现张睿就已经在和门口和虎贲卫对线了。 “抱歉张公子,我家郡主吩咐了。除非预约后经过她同意,否则闲杂人等叩门一律不见。”门口的虎贲卫士兵礼貌而冰冷的说道。 “你就背了这一句话吗?我堂堂锦衣卫千户,哎哎哎,你眼睛睁大了看看牌子啊你。你说我是闲杂人等?”门口的张睿气的抓耳挠腮。 他由是抱怨却不敢太造次,因为门口的虎贲卫着实是有点多。 寻常人家立两个戴甲侍卫就已经是非常奢侈了。这暖阳阁门口高高低低的,站了有十二个虎贲枪卫一起盯着他,这比肩大理寺武骧卫级别的阵仗着实是有点唬人。 不过还好,张睿少爷也没被拒之门外太久。两个小年轻就同骑而来给他解围了,虎贲卫小旗眼见那熟眼的高大战马和盔甲,慢慢靠近。立马面露敬重之色上前迎了一步抱拳礼道。 “见过伯校尉。” “见过伯校尉。”虎贲卫其他士兵随着长官也齐声抱拳道。 这年轻校官的骁勇,前天亲历战场的士兵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的。 豪不夸张的说,在他们心目中,那时战场之上的伯生。比起之后从东华郡主这里传扬出去“有赛马超之健勇”的评价,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对此人的敬重犹敬军神。 张睿笑容复杂的转头时,伯生正在地上托着祁凌霜的手臂下马。 祁凌霜看到他,并不是第一时间朝张睿打招呼,而是如同鸟雀一般朝着他身后的叶玄小步奔了过去。 祁凌霜牵起叶玄的手,亲热的叫道:“叶玄姐。” “小姐好,别来无恙。”叶玄微笑着迎道。她满头的短发也不扎了,剪的整整齐齐的梳理干净了披在齐唇的位置。前额的刘海发丝一看,也是被精工巧匠设计并打理成京城目前最流行的空气刘海模样。 叶玄上身着一袭红色浅v七分袖带前后摆的武服,这衣服袖口较为宽松,一双精钢护臂裸露在外,包连了她的铁拳直到手指的第一节,衣服的前摆和后摆颇有武者标志性的元素直至脚踝。 她下身着深紫的七分紧腿裤,裤筒在小腿的中间部分束起,后半截小腿连着整个脚面都穿着长筒的白袜。 叶玄这一节莲藕也似的长腿是她全身上下最吸睛的地方之一。白袜刚巧秀出了她的肌腱、美腿和小脚,显得她整个人矫健迷人。 从前,叶玄迫于生计以男子的身份苟活于世,此时此刻她已经重获自由。终于得以做回原本的自己无需再掩饰什么,她解开了自己身上重重的束胸。 胸围虽然比不得祁凌霜那么饱满,但也一眼看去便知是个女子了。 叶玄剑眉英挺,笑容晴朗如男儿一般,正是祁凌霜所崇拜的江湖儿女的形象。她前日得知叶玄是女孩之后便欣喜若狂。 两人在祁府一见如故,她们俩都是武术和男装爱好者。这年代咱们祁大小姐能找到这样的同好,那可是不容易。 “我问过何师傅了,他早在擂台上就知道你是女子了。”祁凌霜贴近了叶玄对她小声说道。 “果然如此。”叶玄闻言脸上浅浅一红,然后又担忧的问道:“何师傅的腿疾能医吗”。 “能医!我娘托关系请了皇宫的太医来看病。太医说经他的方子调养,三个月除病痛一年可痊愈。虽然花费特别的贵,不过不都是张公子买单吗,叶姐姐不用担心啦。”祁凌霜笑着看向张睿说道。 收到两位侠女的目光,张睿苦笑着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而叶玄见了,对着张睿便是感谢的一礼。 这一对老少武术大师惺惺相惜,虽然下了擂台,二人的性格都比较文静,平时寡言少语交流也不多。但是却时常在心里挂念彼此,他们分别伴着祁家和张睿询问对方的情况。 与此同时,伯生也走上前来对着张睿拱手便鞠。张睿以为是鞠他,刚想开口客气说都是兄弟何必行此大礼,没想到听到伯生却说道。 “各位虎贲勇士,没想到这么快又和大家见面了。” “是啊,刚好。我们都还未来得及感谢校尉援救呢。” “客气了,在下也只是尽分内之事。” 曾经一同并肩战斗的甲士,寥寥数句便已经传递了彼此之间浓厚的情意了。唯一尴尬的张睿,扭头便识趣的不挡在战友之间作态了。 张公子愤愤不平的想着,没想到这一波,我操作了半天成配角了? “伯校尉今日是赴与郡主殿下之约吧。快快请进,快快请进。”虎贲小旗恭敬的邀请道同时命人赶紧将大门完完全全的推开。 “这几位,都是我同行来拜访郡主的好友。这位是英国公府张公子,这是张公子随行的叶姑娘,这位是与在下随行的北镇抚司祁佥事之女祁姑娘。劳烦麻烦兄弟通报一声,看郡主殿下能否让几位同在下一起入府。” 伯生一五一十的向着虎贲卫小旗一个个介绍道。 “诸位朋友好。伯校尉,郡主殿下吩咐了‘与校尉同行者都是客,尽数请来’。诸位都请进吧。”几位男男女女闻言皆称谢,然后便由庄园内的侍女引了进去。 只有张睿不忘在进去的同时瞪了虎贲卫小旗一眼。 才刚刚跨进东华郡主的月华阁,每一个人都惊呆了,包括张睿。 他们几人多多少少知道这位,大明第一才女和第一财女的郡主,排场非常大。 但是任谁也想不到,能大到什么程度,别人家都是买了地把山推了盖房子。 而东华郡主不一样,她是买了块寸土寸金的地,先人工垒起了一座“弯月山”。这人垒筑的月亮型的山上甚至处处生花,天知道是怎么栽花籽又养护了多久。 而上山的“之”字形百步青石阶上,燃火的烛台在道路旁边摆了两列,将通往山顶的道路映的明亮鲜明。 这路的尽头才正是东华郡主建于人工山顶的“广寒宫”。先不说这“广寒宫”有多奢华的问题,因为关于人工山的事情还没完。 你还别嫌爬山累,一直以来但凡客人来了,想要拜访东华郡主恐怕第一件事还不是爬山,而是坐船! 因为弯月山的下面,是一片碧光粼粼的星辉湖。想要上山先得由府人撑一叶水漫轻盈的小舟给荡过去才行。 这一汪湖水碧绿清澈,白莲、粉莲开满了水面。湖水中可见五彩锦鲤游动。湖底甚至还置了荧光的灵石躺在湖中,在各种光线的照耀之下小舟上的渡人简直如梦如幻。 渡过水面之后,山脚下造有一方精致的六角凉亭。 府里的几位未披白甲的郡主仪卫,正在端坐学习女子教授的茶艺。这一众好看的妙人见游人的小舟渡来,纷纷起身。 女子折腰男子行礼,这便又是一番风景。 上山的小径之上,一颗高大的淡粉色的百年羊蹄甲花树依山而立,巨大的树颈和树冠傲视全城,就坐落在上山人的眼前。 微风吹拂,淡粉色的花叶片片飘落,这场景比那樱海之浪漫也分毫不差。 这百年的花树是不可能人工移植过来的,必是地皮上原生世代养护的,兴许郡主正是先看上了这棵树才取的这块皮罢。 上山也就百步,不过却处处充满了如仙境一般的乐趣。比如张睿伯生他们一行刚刚开始登山,周围的灵鸟、喜鹊一见就陆续的聚来低吟浅唱。顿时叫人惊叹不已,连称神奇。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神迹,引路的侍女边走边伸手入袋。只见她抓出一把一把的葵花籽、松子和橡果碎铺洒与路旁的石头面上。这些灵雀便欢喜的一拥而上心满意足的啄食着。 原来这些小兽都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喂食和驯养之下,形成了这股“迎客之风”。 阶梯行至五十步,半山又贴心的筑有一个四角晒庭。这是及是担心些许游人需要歇息,又是设了一方完美的回望湖景山色之地。 祁凌霜和叶玄两人都忍不住在晒亭中稍作停留,她们又是坐下感受,又是站起遥望。待两人体验了个够,一行人这才又爬一阵到了坐落山顶的大宅门前。 这时祁凌霜惊讶的发现,在这宅门的实木基底之下竟然会有水流涌出,形成瀑布灌于山下的湖中,只是这流水泄出的清漫无声,静的如诗乐一般。 第76章 苏栀⑤ 这怎么可能呢?这山顶是不可能有流水的源头的! 难道说这里真是仙境??? 张睿看她困惑不已,不由得笑道。 “你可看仔细了,那不是水。” 经过他这么提点,一行人凑近了才发现。 宅底流出的确实不是水,而是倒流香! 这些由檀香、沉香、花香等材料制成的倒流香,会同水流一样自下而上的流动。 就在此时,香雾沿着山石的缝隙泼洒入湖,造成了视觉上如同瀑布的美景。 这些香雾沿湖弥散,将整座庄园浸没的仙气袅袅。 怪不得一进门,就以为自己升仙了似的。 循着气体瀑布,望向星光闪闪的湖泊,再环看月山周围的精心摆放饲养的青石花草和鸟兽。祁凌霜突然悟了,她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一下子浑身从头酥到了脚。 她迫不及待的说道:“这...这不就,正是月揽星河吗!” 没错,月揽星河。这一方美色也不知道是为了还原传说中形容的仙景的词汇,还是这个词就是为这一方景色而起。 总而言之,这就是月揽星河之景,一字不差。 苏栀 花船上,丽娘攒着自己手上的纸条,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她靠镜子里的反光偷偷瞥了一眼正在吃面的苏栀,然后既痛苦又为难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錵婲尐哾網 汗和泪混在一起沿着她的指缝流了下来。 她有点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的东西,于是鼓起勇气用颤抖的双手,又一次慢慢将纸条扯开来。 结果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字还是那些字,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丽娘用尽力气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她放倒了梳妆的镜子,满眼含着泪问道。 “这碗财鱼面好吃吗?” “好吃,还加了好些腰花。从没吃过这么好的面食。”苏栀朝着丽娘的背影笑了笑回道。 “这家店是我很久很久以前最喜欢的,后来遭难了又过了好久才有机会再来吃。”丽娘边强笑边无声的落泪道。她顿了顿又说:“你还有什么想吃或者喜欢吃的东西吗?” “我倒是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丽娘喜欢我就喜欢。”苏栀憨笑着抓抓头,边吃边抽空说道。 “那...”丽娘吸了一下鼻子,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努力着让自己的眼泪不流淌下来。但是她的喉咙被悲伤的情绪冲击的酸痛极了。她捂着嘴停顿了一会希望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最后还是带着哭腔说了一句。 老天啊,我还能为这个可怜人做点什么呢。 这个世间,为什么要如此残酷的对待我和他呢? “你还有没有什么心愿没有实现?” “有是有一个,不过...实现不了也没什么关系。”苏栀闻言楞了一下笑着答道。 “说说看吧,如果能实现。咱们现在就想办法。”丽娘抿着嘴望着窗外的花花世界说道。 苏栀闻言表情一下子郑重了不少,他逐渐停止了吃饭,咽下口中的食物后放下了碗筷。他看了一眼丽娘,擦干净了自己的嘴。小心的问道:“那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你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我...想和丽娘成亲。”苏栀犹豫再三,脱口而出之后,便不好意思的埋下了头。他长得高大精壮,但面相阴冷沧桑,并不招人喜欢。 在除丽娘之外的人前,他冷酷狡诈被世人视为极端危险的江湖第一杀手。 但唯独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却像极了一个小孩子。 丽娘背着他,伏在漂亮的梳妆台上一动不动,苏栀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心中忐忑不已,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她生气了。 忽然丽娘一下子站了起来,椅子被她纤细的小腿往后一推,发出刺耳的“吱”的一声。吓得苏栀整个人光速从饭桌的椅子上滑落,跪坐在地板。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已经准备认错了。 丽娘转过身来走到跪在地上的苏栀身前,苏栀紧张的把头埋的更低了,他就看着丽娘的脚,丝毫不敢抬头向上看。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丽娘在想什么,是什么表情。 他只希望丽娘别让他滚出去就好了。 但是没有想到,他听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好,我们现在就成亲。” 苏栀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他看到的是丽娘噙满了泪水的脸和一缕强挤出来的笑容。 苏栀呆呆的跪坐在那里,张着嘴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她,他被丽娘的回答震惊到失语。 “你坐过来,我替你修面。我不能嫁给一个这么邋遢的人。”丽娘拿手帕擦了擦眼泪,然后笑着对他令道。 苏栀机械的缓缓站起,他感觉到双手无处安放,双脚无处安放,双眼也无处安放。他明明想说点什么,但自己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赶紧去坐好。” 丽娘推他一把说道,苏栀闻言只好先小心翼翼的,来到丽娘的梳妆台前面坐下。 丽娘麻利的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方棉布,给苏栀围上,随后她又在桌上摆出了剃刀、剪刀、皂角、棉饼等修面要用的工具。 她打来一盆热水用手捧了些,将热水淋在苏栀的头和脸上,然后开始在他的头上脸上使劲的揉搓着皂角。 苏栀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还是那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任丽娘在他的头上摆布。 白色的泡沫很快就起了满头,丽娘认认真真的将这些泡沫涂抹满苏栀的头和脸颊。用手反复而仔细的揉搓和清洗。 苏栀感受着被自己心爱女人的抚触的感觉,内心变的无比的开心和安宁。这些和她的日常和触碰,正是他所奢望的全部。 清洗完满头的泡沫之后,苏栀的乱发被丽娘梳理整洁了起来。 只见丽娘双手捧住他的头,用中指稳住苏栀的脑袋,眼睛和他的头顶平齐盯着镜子中苏栀的仔细观察了一下。 然后她手上灵巧的发出剪刀清脆的咔嚓声,苏栀的满头乱发开始如同成团的柳絮飘落。 那团团落下的凌乱发丝,就如苏栀充满了恐惧和孤独的前半生一般混杂。 他在自己的世界中形影单只,每一个人都是陌生人。他无法找到任何的安全感或者归属感。即便峨眉山上惠空住持和静海首座,都付出非常崇高的善意,也没能从那份孤独之中解救他。 直到那个小他两岁的小女孩出现。 她成为他暗无天日人生中,唯一一束光线。 原本一个正常人对爱情、友情和亲情的所有向往和需求,在苏栀的世界中全部汇集一处集中在这个女孩的身上。 她成为了他的唯一。 全心全意的唯一。 纯粹的唯一。 “呃。”由于丽娘的眼泪遮挡了视线,她不小心将苏栀的一根头发夹掉了,弄的苏栀下意识轻叫了一声。 “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丽娘忙的放下剪刀,抱着他的头,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头上喃喃的连声说道。 她温热的眼泪一直滑落到苏栀的脖子上,苏栀既心疼又困惑,只是一根头发而已。丽娘为什么要流泪呢?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还说了那么多次呢? 明明你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了。 丽娘摇了摇头站了起来,继续给苏栀剪发刮面。 也许时光洪流之中,她的爱太渺小,无法被自己所爱的人回应。 那就让她,在与苏栀相处的最后时刻回应他的爱吧。 因为兴许自己还会遇到另一个人,那人会像吴郎那样对自己许下相似的承诺,但是苏栀不会了。 他将会在自己的要求之下死去。 她将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两个家人。 利用这个可怜之人忠贞不渝的爱情,让他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修面的时候,丽娘数次哽咽。为了不刮伤苏栀的脸,她花了大量的时间停下来稳定自己的情绪。 待到一切的工作完成,待到苏栀放下拭面的毛巾睁开眼。 丽娘定睛看向那镜子中发丝柔顺收束整齐,干净利落的脸。 惊呆了。 收拾干净苏栀,剑眉紧蹙双眼如黑洞一般闪光且迷人。他曾经给人带来阴郁感觉的挺立鹰钩鼻,和紧抿的嘴唇,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的禁欲却又勾人的气质。 他深沉的眼窝和冷峻的神情,矛盾的既令人觉得冷静,却又好像有些丧失理智,显得既冲动而又克制。 丽娘不由得痴痴的看着,她忽然想起什么,跑进闺房中拿出一身唤名为“逍遥藏剑”的黑绸交领长衫游服叫苏栀换上。 那是他为那个负心人精心准备的的礼物。 然而,当她帮苏栀系好这身名贵游服的腰带,整齐的穿戴在苏栀的身上,它却犹如量身定制一般合身。 丽娘如临梦境的望着穿戴齐备风姿卓越的苏栀。 眼见他如同盛唐雅士一般,站起身来面对着她,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有礼的捏在身前,用包含温情的双眼微笑的望着她。 那一瞬,苏栀身上连一丁点的血腥肃杀之气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其深沉而又魅力十足的躯壳,和其包裹在内的单纯敏感的本真。 太完美了,这一切仿佛命中注定的合适。 这到底是,何等的孽缘呢...... 丽娘泪眼晶莹,那一刻她异常的情绪激动,心中的震撼太过深刻。 她在一阵炫目之下身体不由得向后倒了去。 然而她并没有倒在地上,因为当她睁开眼睛苏栀早以保护了她,将她拥在怀里。 苏栀用双臂将她整个人抱起,担忧的轻声呼唤着。 “丽娘...” “丽娘...” 倘若还有时间...... 丽娘流着泪紧紧的抓着苏栀的结实手臂,她紧闭嘴唇让自己忍住不回答他的呼唤。 她若无其事的脱开他的怀抱,拭下眼泪。背着苏栀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拜堂了。” 苏栀望着她,嘴上扬起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丽娘再从闺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红衣裳,束发的头饰也有意换成了红色的,她补了已经哭的有些花的妆容,给自己涂好了朱唇。 经过这么一番调整,整个人还真就增添了那么一份成亲的喜气。 霎时间黑衣雅士深沉而挺拔,红衣女子妩媚动人。她们面对面站在这一方河中的花船之下,庄重的如同将要郑重的签订契约一般。 丽娘从闺房里面拿出一尊檀木雕的观世音菩萨放在梳妆台上面,一方香炉放在菩萨前面。又拿出了两片软席,给两人垫在膝盖上面。 接着她引燃了六支香,分给了苏栀三支。 随后两人双手持香,并排面朝着窗户跪好了。 丽娘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然后问苏栀道。 “你准备好了吗。” 苏栀有些紧张的笑着点点头。 “观音大士在上,今日丽娘与苏栀结为夫妻,我与他父母皆不在。以拜大士来代替拜父母。请求大士保佑我二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丽娘认认真真一个字一个字的颤抖的说道。 “一拜天地,河山永蔚。”丽娘随后便喊道。 苏栀和丽娘对着窗外的天空深深的一拜。 “二拜高堂,福祸安康。” 苏栀和丽娘转过身来对着木观音拜道。 “夫妻对拜,永结同心。” 苏栀和丽娘两人相向而拜,当他们头抵着头的时候苏栀,开心的笑了。 待到两人抬起头来,他们四目相对,苏栀发现丽娘也笑了。 “我们没有宾客,这便算拜完了,在改口之前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两人将手上的香插在香炉之后,丽娘眼睛下瞥问苏栀道。 苏栀沉吟了片刻,望着丽娘念道。 “丽娘,苏栀只识得你一人,此生唯愿伴你身旁实现你所愿罢了。希望倾苏栀一生,许丽娘一座花开不败的城;尽苏栀一世,予丽娘一场万年不醒的梦。” 丽娘听闻此言,不由得感动的泪水横流。 她一生所求的予她天下第一忠贞的人儿,不就在她面前吗? 从前她为自己倾心的人日夜抚琴排曲,情寄相思。等来的却都是薄情和鄙视,一汪真心的付出,总是收到撕心裂肺的伤害作为回报。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是风尘女子,感情就可以被那些文人雅士肆意伤害吗? 难道,风尘女子就一定是逢场作戏。追名逐利的工具吗? 难道自己一生,就遇不到愿意拯救自己脱出梦魇,愿意娶自己长相厮守的爱人吗? 第77章 东华郡主④ 是有的,丽娘在满面泪水中开心的笑了。 今天我成为了他的妻子。 “郎君。” “娘子。” 二人道出这第一声的称呼之后,忘情的相拥。 他们相互之间可以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声响在寂静的河流中格外清晰。 “郎君,你可以带我入洞房了。”丽娘将头埋在苏栀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悄悄说道。 苏栀闻言脸红了一片。只见他将丽娘整个人慢慢的抱起走进船上的闺房,又轻轻的放在的床上。 江上,清风吹朱帘落。苏栀褪去了丽娘的衣服眼见了她光洁如玉的身体,他迫不及待的去亲吻去抚摸去揉搓她水润的肌肤。 而丽娘陶醉在这份情意当中发出轻轻的呻吟。他们如鱼水交融一般缠绵在一起,又如干柴烈火般燃烧。 丽娘动情的捧着苏栀的脸,望着他感受着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呻吟着。在那一刻她已然清楚,这场简陋的结合,于她而言不再是“逢场作戏”。 她已经心甘情愿的嫁给了这个男人,心甘情愿的希望与他长相厮守。 随着不知道多久的交合,两人愉悦一同达到了顶点。随后苏栀气喘着轻轻伏在丽娘的身体上亲吻着她,脸上挂着无比幸福的神情。 丽娘同是如此,她的脸颊潮红的对着苏栀流着泪说道:“郎君,没时间了。你快带我走吧,我跟你去天涯海角。” 东华郡主 东华阁庭院内露天的方形沙场上,体型硕大的虎贲力士大吼一声扑向伯生,然而却被他灵巧的从裆下穿过。 虎贲力士收势不及“碰”的摔在沙地上扬起了一片砂雨。 就在顷刻之间,伯生如豹虎般矫健的身躯,就已经扑到虎贲力士的身上。只见他双脚紧紧箍住虎贲力士的粗壮的右臂。双手捆住他的左臂,动用了身上每一块肌肉大吼着将力士的双臂扳向他的身后。 虎贲力士也是个牛脾气,他挺身挥臂并企图翻滚身躯,仗着自己健壮如牛的身体奋力挣扎与伯生角力。 伯生绑在他身上骑疯牛般被甩如筛糠,但他就像咬住猎物的獒犬死不松口,将力士的双臂紧紧板住,一时之间这两人互不相让。 “好!好!!加油尹总旗!加油甩掉他!” “伯校尉!坚持住!不能放手!” “弟弟坚持住啊!” 亭台上观战的虎贲率南宫思,身边有数位虎贲卫、白甲仪卫。 虎贲卫和南宫思当然是紧攒着双拳忘情的为虎贲力士加油鼓劲,他们所属兵部是接圣旨被派遣到郡主身边的。 而白甲仪卫就显得矜持的多,他们虽然也都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上的局势,但是并没有着急的就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和支持意向,可见郡主平日里对他们的礼数的要求也颇为严格。 张睿一行人和东华郡主同坐于更高一阶的客席观战。叶玄和祁凌霜眼见着荷尔蒙爆炸的局势也是兴奋不已,尤其是祁凌霜,着急的摩拳擦掌。恨不得伤马上就好,自己上去帮伯生踢虎贲力士两脚。 东华郡主与张睿看似是较为淡定的面对面端坐在一起,实则两人之中的东华郡主也是抱着小炉侧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的局势。只见她俏脸微红,抿着嘴心中默默的为自己喜欢之人加油打气。 两人焦灼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只见已经通体已经红到了脖颈的伯生突然发难。他头上、脖上和双臂的青筋条条绷起。带着摧枯拉朽的决心一举击溃了虎贲力士的蛮力将他的一双大臂拗到了极限。 “认—输—!!!”伯生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高吼道。 眼见自己的手臂被越搬越直,虎贲力士疼痛难当,他在先前的挣扎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翻盘无望了。 殊不知他早已陷入了一个老猎手圈套,无论是套马套牛还是捞大鱼。猎手都是通过这种先避其锋芒的策略消耗猎物体力,等到猎物无力挣扎的时候再一举发力将其擒获。这便是伯生多年以来关外生活中以小博大最为老道的经验。 “我认输!我认输!伯校尉我服了。”再让伯生板下去只怕自己的膀子要被卸掉了。 观众们听到力士认输,祁凌霜简直不敢相信的惊喜的瞪大了眼睛。不仅尖叫着和叶玄相拥还跑过去和坐着的张睿锁喉相庆。 东华郡主也激动地暗自捏紧了香炉,心里暗喜道我选中的小情郎可真厉害。 虎贲率南宫思一行可惜的长吁短叹,捶足顿胸。 伯生放开体重接近自己两倍的虎贲力士,兴奋的铮着自己双臂上条条的腱子肉忘情的吼叫道:“还—有—谁!” 即便伯生百般推辞谦让,但这已经是虎贲率不依不饶的,派出的第四个运动员了。面对这种场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故意刁难我们小英雄的。伯生的体力消耗不亚于在战场上激斗一日,即便如此伯生依然运用超凡的摔跤技巧,将所来之人全部击败了。 自从入关以来,都已经好久没有和草原上的小伙伴玩摔跤了。今天一次性摔了个痛快,他也就少了些平时的谦卑多了几分少年的傲气。 “谁再来找伯校尉讨教一下。”南宫思还不甘心他豪饮一口大酒,扭头望向后面的一干兄弟,闷闷不乐的喊道。 虎贲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为难呢,结果白甲仪卫中一位年轻甲士挺身而出喊道:“郡主大人,虎贲率,卑职想要找伯校尉讨教!” 东华郡主看到这位甲士微微一笑,她向着虎贲率一抬素手,示意士兵此事由虎贲率来定。 年轻的白甲仪卫随即转头望向虎贲率,南宫思一见其人大笑道。 “好小子,就你吧。去,别给郡主大人丢脸!” “是!” 年轻的白甲仪卫脱盔卸甲,着绑臂长衫来到伯生面前抱拳道。 “郡主仪卫小旗南宫默,见过伯校尉。请伯校尉指教!” 这人一来伯生就觉得熟悉,待到他走近了看到他脸上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他立刻就想起来了。 “你是我骑兵队里面的兵。”伯生心情复杂的喜道。 “是的,校尉竟然还识得属下。”当时军情紧张,南宫默没有想到伯生那匆匆几瞥便能记住他的模样感动的说道。 那日,随着伯生野战的二十骑的郡主白甲仪卫和虎贲卫。如今仅剩下他一人了,其余十九骑全部都为国捐躯,牺牲在了战场之上。 伯生心痛的上前握住他的小臂,查看他那日所受的伤。在伯生心里这些勇士们既像他的兄弟,又像他的孩子。 这几天他身为上官日日都在为这些勇士惋惜。 在这份惜友之情中,二人相顾无言紧紧的抱了一个满怀。在场的其余甲士看到这一幕多多少少都有些许的动容,虽然他们骑步分离但也同是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的战友啊。 “喂老弟,差不多行了你还打不打啊,别给南宫家和你表姐丢人啊。”虎贲率南宫思,又饮了一口烈酒终止了这短暂的叙旧。重新又把现场的气氛炒了起来。 摔跤车轮战眼见着又要开始了。 张睿坏笑着拍手道:“看来今天,他们不把伯生干倒是没完了。” “让公子看笑话了,我表哥非要给伯校尉来个下马威,拦也拦不住。”东华郡主怀着些许的歉意说道。其他人都去看摔跤了,要么就是去参与摔跤了,也就只有张睿抽空在这里陪她慢慢喝茶聊天。 “这是好事,也让小老弟在这些精锐队伍里面感受一下气氛嘛。”张睿笑道,上十二卫的队伍伯生早晚也是要进去的,他想。 东华郡主微微一笑,好奇的问张睿道:“我听说,公子今日早来了许多,说是有事要找本郡主,结果被挡在门外了可有此事?” “郡主殿下见笑了,我就是一喜欢跟门卫吵架的闲人。”张睿不失幽默的答道,他喝了一口茶之后接着说道。“在下是听老弟讲郡主殿下有意镇治京畿流民之乱,实在是佩服的紧特想来拜会。” “公子缪赞了。”东华郡主微微一笑,但她不可听闻的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原本以为只是钱粮和治理的方法的问题,昨日进京之后却又觉得困难重重了。” 第78章 祁威远④ “这样一来政商双赢,殿下的折子自然是不用做工作,朝中都会有人附和呐喊帮您奔走相告,是也不是?” 东华郡主闻言若有所思,随后点点头应道:“公子如此说道很有道理,本郡主确实感觉前些年事事都顺利。” “但是如今漕运已经通了,并无特别必要再继续拓宽修筑。通州旧城加新城也已经拥民七万,绝对不能算是小城了。在下听闻殿下先前的新城才建,房屋地皮就被京城的权贵抢购一空了是吗。” “是的,有什么不妥吗。”东华郡主反问道。 张睿笑了笑说道:“光是如此无不妥,但是郡主要再收万数以上的流民,再建新城便有不妥了。”他喝了口茶接着说道。 “郡主昨日进城收粮了吧,粮价如何?” “一石米一两二分。”东华郡主答道,她本就带着镇治京畿两万流民的决心来的京城。自然是要大肆在这里收粮食的。 “涨了两成吧。”张睿笑道,正常的米价是一石米一两的价格。 东华郡主点了点头。不过她觉得也正常毕竟粮价总是波动的,尤其是在京畿流民四起的时候涨两成可以理解。 “殿下再收会再涨,涨到您收不起为止。” “为什么?”东华郡主奇怪的问,难道粮价还会针对她? “因为现在商界不支持你再建新城了,一来权贵在通州购置的旧房旧地,价格正要开始炒起来。殿下这就要盖新城,恐怕他们手上的旧地一时之间不升反降。” “二来,原本大规模收粮就会引起粮价上涨。只是前些年为了共同利益的考虑,粮盟不停的放货出来帮殿下您稳定粮价,促成通惠河同漕运之事。” “而现在在他们眼里,殿下您再建城、拓河,犹画蛇添足一般。他们不仅不会帮你,还会乘机狠狠的敲您一笔。”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上留中您的折子。因为如果批了朱,就等于把殿下的计划昭告天下,到时候您奉旨镇治京畿更是骑虎难下,粮盟定会囤货居奇乘机以高价卖粮与您,直到把您这些年积累的钱吸干为止。” 郡主听完张睿这一席话,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她知道政治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但是这么些年她都呆在封地。只和有限的京圈商贾大佬交往过,并未窥知京城真正的政商生态,也未想过这些权钱背后的逻辑链条。 她一度内心骄傲的自持是“治世明公”,可是没有想到。张睿的一番话居然让她发现自己不过是非常幸运的撞上了风口飞起来的猪。只是京圈权贵的一把趁手的搞钱工具,当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一不小心就会掉入他们的陷进被做成席分食了。 “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东华郡主看着张睿不禁敬畏三分的问道。如此智谋和视野,似乎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介贵胄纨绔。 张睿谦虚的讪笑了一下,他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扳指递于东华郡主手上。 东华郡主接过那玉扳指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下,一下想起什么惊讶道。 “你是......” 张睿及时的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商盟盟主的身份还是非常需要保密的。 “多谢公子倾囊相告,只是不知公子如此帮助本郡主是否有所求?”东华郡主看看左右,凑近了些十分感激的小声对着张睿问询道。 “别无所求,不过在下和殿下确实是有共同的人要对付罢了。”张睿和颜悦色的坏笑道。 祁威远 北镇抚司的大牢里,惨叫连连,灼火鞭笞之声不绝人耳。 祁威远的面前左右各有一间刑房,里面关着两个捆在木桩上被打个半死的男人。 这两间牢房各有一位总旗在轮番的鞭打审讯。此时左右均发出节奏明快的啪啪之声,和随之而来的嗷嗷惨叫。 而祁大人就在两间房前支了张桌子。边办公,边望着审讯的进度。 他在北镇大大小小的监狱干了多年了,这场面也早就习惯了。 “别抽了,都打了多少天了还没招,大刑伺候吧。”祁大人边批写着如山的公文,边闷闷不乐的说道。 该死的张睿,让他在天津浪费了八天,还是在衙门里如此事急的时候。这段时间积压了多少悬而未决的事情可想而知。 给自己代班的郑千户,被钱宁那个死太监打的只剩半条命了,还坚持顶在第一线。祁威远一回来眼见他那张红肿的胖脸,实在是感动且内疚的无以言表。 他从来没料到平时温文尔雅的胖同事,竟然有此坚强的一面。郑千户家里是有武安侯的爵位的,身份尊贵。他祁威远军旅出生这两人阶级都不同,一直以来只不过君子之交罢了。 之前二人都同为北镇抚司千户多年,祁威远不过才当了两个多月的上官。他非富非贵,别人确实凭的是心中对他的敬重和憧憬。便将他祁威远看作挚友,危难时刻替他一力承担下来,这份情意实在是弥足珍贵。 “诺。”左右锦衣卫听得祁威远命令,抱拳出了刑房分别拿来了两大包刑具放在了各自牢房的桌子上。 “前几天我不在,他们抓了你们也不敢用真功夫。”祁威远边写边稳健的念叨着。偶的抬头冲他们微微一笑慎人的补充道“怕把你们搞死了不好交待。” 随后他又继续边写边道:“现在不一样了,我这不回来了,陛下催我从速办案。容我给二位介绍,现在他们手上拿的像刨刀一样的刑具,可是我们锦衣卫原创发明的,叫‘弹琵琶’。这个厉害了,刀尖从两位的肋骨自上而下一根一根的划过去会发出‘噗~噗~噗’的声音就像弹琵琶一样甚妙。放心这个刀一次只会划掉两位一丝肉,不会很快就要了二位的性命。” 左边牢房的蓄须大汉听闻后全无反应,右边那年轻的看似有些瑟瑟发抖。 “如果二位比较怀旧,不喜欢这种太新颖的还有别的。比如我们这个烙铁啊,就很有特点铁坨上面雕了个鸟。烙红了往胸口上面一按栩栩如生,两位想不想体验一下?” “你废什么话,要杀便杀。”蓄须大汉恶狠狠的盯着祁威远硬气道。 “漠北的苍狼众自然是不怕死,若是出卖了主人全家杀光是不?”祁威远头也不抬说道。 “知道就好。”那人见身份被识破也不吃惊,他淡看生死的回答道。 祁威远闻言放下手中的笔,推开身后的凳子站了起来,不慌不忙的走到他身边说道。 “可是现在你们就算不出卖你主人,全家也得被杀光怎么办呢。”祁威远望着大汉阴森的笑着说,他直勾勾的盯着他讶异的脸凑到他耳边说道。 “你们纵火烧了我义妹的家,用毒箭射我宝贝女儿。这仇你猜猜我如何报?鞑靼不是讲血债血偿吗?我已经派了人跟着随着你们跑掉的人出关,去杀你们全家如何?” 大汉闻言脸上一动。五天前,他们不得已强行执行灭口任务的时候,不知为何确实有很多锦衣卫在场。他的确见着有一个持剑的女子中了他们的弩箭。莫非是这个人的女儿? 他稍有动摇,不过很快镇定下来讥笑道。 “明狗,你以为我们苍狼是吓大的?我还没蠢到信了你的鬼话。”大汉啐了一口怒斥道。 “不信?”祁威远顶着他的吐沫不慌不忙的继续说:“派出去的兄弟已经到你们老家了你还不信?锡—林—郭—勒。”祁威远不慌不忙的威胁道。 两个落网的苍狼刺客闻言,这下有点慌了神了。他们妻儿老小都在老家锡林郭勒,苍狼战士自己死可以。家人万万不能有事,这人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有杀手随着其他人去了老家? “明狗尽管猜,我大元草原广袤。安是你能寻得?”就算知道了老家,这人又怎么可能查得到自己家人在哪,这事只有他们主人清楚。 “他们几个说,你身上带了一串青铜玉丸链。上面写了一个‘灼’字。那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你的名字吧阿灼?”祁威远亲切而又险恶的问道,不得不说老祁人老实,演戏的时候是真有戏。 蓄须大汉听闻祁威远叫他名字怒从心起,那是他妻子出门前给他戴上的护身玉。但他却不想让面前这个人看出他破防了。于是他硬着头皮笑道。 “你喜欢就拿去吧,我死了化成厉鬼也好顺着味去找你。” “可惜那玩意不在我这里啊,我没拿那东西。你说要是要是我派去你老家的人,拿着这项链寻你家人他们能认得出来吗?阿灼。” 祁威远盯着苍狼阿灼,阿灼也抬起头来盯着祁威远两人就这么互看了几秒。 随后只见苍狼阿灼开始暴怒的向他咆哮。 半个时辰之后祁威远带着左右两个总旗走出牢房,回到了北镇抚司的大厅。祁威远快步走向堂中,掏出怀中的三大张画了押的供状一一盖上了北镇抚司的印。 随后他将供状递给左侧的叶总旗说道:“你看一下,把内容记住了。把消息口述传给南镇的张睿张千户,此时他在城东北的东华郡主居惠天街东华阁。” “诺!”叶总旗接过供状立马速记了起来。 祁威远随后转向右手边的周总旗说道。 “小叶看完了之后。你去把供状速抄送一份交于大理寺徐少卿,他此时正在安定河畔的玉京坊,总调度众司衙门缉捕于少辉案凶犯。此事对他来说非同小可,一定将消息快些送到他手上。” “大理寺?为什么咱们要把好不容易审出来的东西给他们?”周总旗不高兴道。 大理寺不仅是锦衣卫的对手,而且那些个优等生在朝堂,在皇上面前张口闭口就是,锦衣卫不守王法乱权跋扈。时间长了锦衣卫的各路将官,自然是对这帮人又气又没得办法。 “皇上吩咐了,此案三法司和锦衣卫、东厂要通力合作。以徐少卿为核心全力侦破此案。皇上都这么说了若是还各自为战,到时候徐公子是要来我们这里兴师问罪的。”祁威远严肃道。 “诺,属下知了。”周总旗点点头,领命。 况且如今看来,这个盘这么大,想来锦衣卫一家也是吃不下的。 祁威远紧张的想着。 “大人,您派去苍狼家的杀手要召回来吗?”叶总旗看完了,供状将东西交给周总旗好奇的问祁威远道。 “什么杀手?”祁威远乍一听奇道。他琢磨一下随后才想到,叶总旗问的是之前他审讯的时候编的谎。 “哦,那是骗他们的。”祁威远笑道。他顿了顿继续说:“那日根本没有来得及跟着他们,能抓了这两个受伤落单的就不错了。” “啊?那大人是如何得知他们的老家在锡林郭勒?”叶总旗奇道。 他审了几天楞是什么也没审出来,而且这两个人身上除了武器之外几乎无长物。那这锡林郭勒的消息怎么得出来的? “看做箭的工艺,鞑靼人生活的地区缺乏铁矿,他们的冶炼技术也极差。很多牧民连金属箭头都舍不得用,但是我观这些人用的弩矢不仅箭头用精铁打造,还有倒刺。关外也就只有锡林郭勒那边的蛮人用得起。那地方有大铁矿。”祁威远笑道。 叶总旗闻言佩服的紧,忙的吹捧道:“祁大人好手段啊,不愧锦衣卫第一捕手。” “这不算什么,你要找的张千户手段比我高明多了。快去吧,完事了来玉京坊和我们汇合。”祁威远谦虚道。 “诺。”叶总旗闻言应了一声赶忙退去传讯了。 “来人啊。”祁威远手边无人后,对着堂下叫道。 “属下在。”二位小旗闻言赶忙入堂回应。 “通知老郑,点齐所有‘从龙夜不收’抄家伙随本官一起前去玉京坊诛杀乱贼!” 徐鹏 刚吃完午饭的居民们忽然发现他们出不去了,玉京坊六条街的所有路口都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然被上千的武骧卫士兵团团围住。 这些士兵不仅全甲挺枪,而且背后还密密麻麻的部署了成倍的弓弩手。 这架势恐怕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咯。百姓和店家在士兵的警告之下,纷纷恐慌的回到家去紧闭门窗。 第79章 徐鹏⑧ 相熟的人在路上边跑边询问彼此,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一些消息灵通人士猜测,恐怕和早些时候安定河边死的两个黑衣人有关吧。 正午时分,玉京坊的客来茶楼早已经不是本来模样。 宽敞的二楼原本是整间坊市的中心、是整条安定河沿岸最大的戏台。 而现今,茶楼的桌子椅子撤掉了,好看的纱幕和卷帘也全部都扒了下来。 这个时间本该是迎客之时,然而现在每一扇纸窗都紧紧关闭,穹顶的巨大天窗却敞开着。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天窗直射下来的那一片耀眼的阳光,正好照往三十米见方的戏台。 那台上早已摆放了两方玉京坊的沙盘,一方是三维的建筑群落,还有一方是玉京坊街道的分布图绘,上面摆满了五种颜色的铭牌。 茶楼中鸦雀无声,落针可辩方位。如果此时有人路过,必然是以为里面空无一人,估计是此店关门歇业了。 然而真相却恰恰相反,这座仅仅只是中等偏大的建筑,二楼几乎是人贴着人分了五块站了两百多号人。 这两百号人,几乎占据了除了阳光照射的戏台之外所有阴影的位置。 在这期间无人摇晃、无人咳凑、无人清理咽喉、无人抬手抓痒。 甚至连一丝呼吸的声音都没有。这些人以五个片区为界,相互之间瞪着对方的眼神,有的简直跟见了仇人一样。 但即便在这令人窒息的纷乱杀气之下,仍然无人擅动分毫。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大家应召而来,不是和这些人干架的。 云集而来的几乎是半城的绝顶高手,今日而来只为听一个人的号令。 忽然楼外马车嘶鸣,在阁楼上这绝对安静的环境之下。所有人都听得一个强健、坚定的脚步声向楼上走来。 木头的吱呀之声仿佛一场审判的倒计时,又像一曲乐章的序曲。 五片区域的头名之人听得这个声响,一时间神态各异。 他们隐藏在阳光的阴影之中,有的面无表情,有的一脸不屑,有的无声诡笑,有的眉眼上挑。 但是无论他们内心中真实的想法如何,在那脚步踏上二楼阁板的刹那间。两百多号“同床异梦”的人像是排练过一万次般的齐齐的对着入口的方向拱手拘礼。 这幅肃然壮观的景象并没有迟滞来人的脚步分豪,他就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般,他带着强健英挺的体魄大步朝向戏台的中央。 直到那一袭华服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亮非凡时,那人才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场蓦然回首。 只见那一方半面的白玉面具,在光照之下格外的通透显眼。 不错,来人正是魏国公之子,大理寺少卿徐鹏。 只见他一双炯目扫视全场,意气风发一连串的喝道。錵婲尐哾網 “东厂何在?” “东厂千户,谷大用,领玄霜士在此!” “锦衣卫何在?” “锦衣卫,北镇抚司佥事祁威远,领从龙夜不收在此!” “督察院何在?” “督察院右佥都御史,熊唐方,领碧啼卫在此!” “刑部何在?” “刑部郎中,陆震发,领金锐士在此!” “大理寺何在?” “大理寺六扇门捕官,螳螂,领四象、五行、十二走兽在此!” 待所有人应答完毕,徐鹏刷的亮出了一道流光四溢的金牌。 所有人见之刷刷的齐跪了满地,口中齐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君听令!为除凶贼,东厂、锦衣卫、三法司皆由本官节制。今日诸位与本官就在这玉京坊,定要将贼人赶尽杀绝不死不休!” “愿从少卿差遣,将贼人赶尽杀绝、不死不休!” 五部人马齐声应道。 大明自开国以来,还没有人做到。以一人之力号令整个大明司法系统。 他徐鹏做到了,这一刻他等了一生。 “诸君位上步听令!锦衣卫情报,于于少辉案有关的漠北杀手佣兵团‘苍狼众’。此次入京在玉京坊设有三处藏身点大约五十至八十人。第一处在坊市西北角,弄琴巷从北往南数第三栋双层建筑中。” “谷千户、祁佥事。由您二位领人清剿。” “得令!”两人应喝道。 徐鹏手持小杖,迅速的就在三维沙盘上面找到了情报中的建筑,向屋顶洒了些红细沙让其变的格外现眼。 同时,徐鹏又开始在平面图沙盘上布置写有两人姓名的两色兵力。继续说道: “两位大人,你们的兵力应当至少是贼匪的两倍,请你们对贼人围而歼之。祁大人领人包围建筑的东北方向,谷千户包围西南方。现场由祁大人指挥,希望二位不要放跑一个贼人,肃清贼匪!” “诺!”他俩虽说部门业务上多和大理寺、三法司有结怨甚至冲突,但并没有私仇。 而且今天这个活说到底都是为皇上办事,心态反而算是非常积极的。 祁威远虽然和徐鹏同为四品,但是在当朝重文轻武的风气之下,武官通常觉得自己被文官领导到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第二处藏身点位于正南方向青鱼街的汴京赌场,此处平民人数众多。熊大人、陆大人,这一侧的进攻交由您二位了,现场指挥由熊大人负责。” “得令!”熊、陆二人拱手应喝。由于他们都是三法司的同僚,而且都是文官。徐鹏同他们说话的时候要客气不少。 但是在三法司中,本来大理寺就低了其它两部半级,熊唐方所在的督察院更是三法司之首。 他右佥都御史的官职和徐鹏同是四品,如果是一般的合作办案,按部门主次应当是他做主席。这么一来,熊大人顿时觉得自己在两个同事面前很没面子。 而且熊大人对这个后生得权指挥自己颇为不满,他觉得自己从年龄到资历都比徐鹏经验丰富的多,更有资格胜任总指挥。 总而言之嫉妒和恼怒,让他成为几人中心态最扭曲的一个。 “熊大人,汴京赌场游人众多鱼龙混杂,想必情况非常复杂。请您务必谨慎作战,以限制贼人逃脱为主要目的保守行事,等待另外两处人马解决任务与您汇合后谋定后动。” 熊唐方,闻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应了一声。 “领命!” 其实徐鹏把这一处的进攻交于二人,是充分的信任自己三法司的同事。能够合理布阵,恪守命令不冲动行事。然而在熊唐方的眼里这种分配和命令成了一种刁难和轻视,他闷闷不乐却也不好发作。 “四位,行动时请务必注意三点。 第一,苍狼众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并且悍不畏死,除了领头人之外希望各位将他们统统杀光以绝后患。 第二,平民伤亡恐不可避免。但在行动前诸位还是要尽量疏散现场群众,避免殃及无辜。 第三,饮血刀苏栀已经查明与望月楼的花魁丽娘,躲藏在玉京坊,目前下落不明请诸位在任务中如发现行踪,立马升红箭通知本部,没有完全的把握不可贸然和此人交手! 一炷香前探报发现花魁丽娘的花船在永安河边,河中浮着两个苍狼众的尸体,根据刀痕辨别很像苏栀的手法。据此推测,苏栀、丽娘和苍狼众很可能已经反目。苏栀、丽娘有可能是单独行动。两人的画像已经发于众人,都记清楚了。” “遵命!” “锦衣卫、东厂、刑部、督察院即刻出发!先行部署等待号令一起行动。” “是!” 四队人马得了命令,立马快速反应了起来。一大半的人马下楼梯的也有翻窗的也有,非常果断迅速的就离开了客来茶楼。 “大人,东边七里街的就我们一路人搞定?”螳螂捕官疑惑的问道。现在留下的都是大理寺自己人了,气氛也就没那么紧张。 “张睿呢!”徐鹏不答而是恼怒的问向锦衣卫留下传讯的叶总旗。 “下官已经将消息通知南镇抚司的张千户了,他听完消息立马做马车走了。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在此。” 徐鹏可是个不多废话吓人的主,他闻言盯着沙盘上七里街上的望月楼。向桌子上狠狠砸了一拳,吓得几个大理寺的捕官都一哆嗦。 “螳螂,你带着大理寺的人还有三位好汉,现行前去望月楼部署。” “得令。”螳螂捕官抱拳道。 “叶总旗,我不管你们锦衣卫用什么方法。速速通知张睿,就说是我说的。半个时辰之内不出现在此,我和他剩下的那点情意尽了!” “来了来了,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还没等叶总旗说话呢。张睿慵懒瘦高的身影风尘仆仆的就从楼梯上爬了上来,随他一起的还有劲气如风的几位高手。 徐鹏一眼就盯上了那位煞气爆棚的黑衣武人,他急忙问道。 “这位英雄就是狼九吗,之前见过一面不过蒙着面认不得。” “猜的不错,还挺有眼力的嘛。”张睿满头大汗的笑着,撑着膝盖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 “为了请得九君......我在家里要闹翻天了。这位是夜罗刹狼九、这位是嗅百里狼五你都用的上,这位小叶师傅是我保镖就不借给你了。” “见过徐大人。”跟着张睿的三人有礼道。 刚刚拜完徐鹏只见破军狼九眼睛一动,笑着又拜道:“三哥,别来无恙。”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屋顶的鹰三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徐鹏的身边。 “谁是你哥,在下和阁下不熟。”鹰三长剑系腰白虹灌体,一头秀发在风中丝般顺滑。他在狼九的面前仰起头,一对闪光的秀目毫无友善之情。 狼九丝毫不恼依旧十分谦卑的说道。 “您不让叫,那在下便不叫了。那年在洛阳您帮过我,叫声前辈总可以吧。” “我叫鹰三你叫狼九互称姓名即可。我当年若是知道你是那样的人,定不会和你扯上干系。” 狼九闻言微微一笑,鞠了一礼说道:“那在下心里记着这份恩情,有机会了再报。”他人始终是笑面有礼的,但这身煞气实在是裹不住的让人胆寒。 也不知道为什么。 徐鹏见狼九与鹰三相识,这才心里有了底。这样一来,他手上就有鹰三、狼九、督查院青眼狐三位破军高手。 这才正符合自己的预期,要是张睿真没有来那可就尴尬了。 不过他相信,他和张睿这两个聪明蛋闹归闹生气归生气。就算自己截胡了张睿的案子,他心里有怨。但此时正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张睿是一定会来帮帮场子的。 他们俩这些默契应该是不必明说就有的罢。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至少在他徐鹏心中,他从始至终一直将张睿看做兄弟。然而出了那座山上的别院之后,张睿对他徐鹏的情意还剩几分,他心里确实拿不准。 但这一次,他来了。 “张兄,多谢了。我徐鹏欠你。”徐鹏真情实意的拜道。 “别别别,要不是你接手了,说不定我已经被苏栀砍死了。”那日他听得狼九讲徐鹏可能会被杀,张睿就吓了一跳。 后来消息传来徐少卿还真就差点没命了,给张睿整的一阵后怕,案子被抢的怨气也就没了大半。 “苏栀那家伙,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他是个被遥控的杀手。”徐鹏走回沙盘盯着坊市的全图继续说着:“那日我领部众围捕苏栀,锦衣卫都不知道。苏栀背后的推手就已经知道了,他接到命令定是要将计就计把我除掉。” “大理寺出了奸细?”张睿不可置信的问道。 这围捕计划是怎么泄露的?徐鹏治下的人各个应该都是忠诚可靠的,难道真的混了耳目进去? 大理寺众人闻言相互看看,尴尬的不已。 这事除了出了奸细之外就没有别的解释了,可是...要说怀疑谁。螳螂猎狗在江湖上都是善名在外,四象五行也亲如兄弟。 除此之外,上次“十二走兽”根本就没来,低级的捕官是直到行动之前才知道内容。如果要他们自我怀疑,恐怕谁也不知道该怀疑谁。 “行动消息泄露一定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部下不可能有内鬼。今天不需要考虑此事。”徐鹏一言而定军心。 将帅不相疑,不管他心中是否真是这么想的,徐鹏都可谓是天生的帅才。 无论事大事小,他对指挥官的位置都如饥似渴的钟爱着。 他勇于承担一切的责任和挑战,从不轻视敌人。每每行动都在之前做足准备,动用自己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 这样一个年轻人,已经无愧自己出将入相的美名。 今日他号令五部,掌握整个大明司法机构最精锐的资源。就正是他在朝堂上抛头露脸、扬名立万的绝佳时机。 位极人臣只欠东风。 而这股“东风”在徐鹏眼中便是张睿! “那这个苏栀盯着杀你干什么?你的干了什么得罪人的事?”张睿望着徐鹏挠头问道。 大理寺众人心中虽然也有同样的疑问,但满堂文武,也就张睿敢和徐鹏这么说话。谁也不敢就这么直接问出来,大家不由自主的都齐齐望向徐鹏等他解释。 “我...我能干什么得罪人的事?他要杀我,兴许就是幕后之人怕我把他揪出来罢。”徐鹏见状也有点着急了,这事他自己也纳闷呢。 他本来也没必要得罪什么大人物啊,这怎么说得清楚。 喂喂张睿,我叫你小子来不是让你拆我台的啊! “总而言之张兄,坊市东面七里街上的望月楼。极有可能藏匿苍狼众之主,我将大理寺部交予你指挥,千万不要让他跑了。另外如见苏栀丽娘速传信与我。我定会火速带人驰援。” 张睿闻言徐鹏要依仗他也不太吃惊,他扫了一眼大理寺的人马,除了‘护寺使’没有来这次真的可以算是倾巢而出了。 但他疑惑的问道:“丽娘是谁?”苏栀他姑且还知道一些,丽娘又是谁。 “没时间了,路上无尘猎狗会和你解释,请速领人部署吧。”徐鹏道。 张睿闻言和无尘猎狗对了一眼调皮的坏笑,老熟人了不是,你终于落到我手上了。 无尘猎狗闷闷不乐的扭过头去,不去看他。 “得令。”他抱拳一礼,立马进入角色。 这么多年没有打过实战了,也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我张睿今天就给你徐鹏。 当一回刀吧! “大理寺众,随我出发!” “诺!” 随着张睿一声吼,狼九狼五、无尘猎狗、四象五行十二走兽,以及六扇门最好的捕官,和断念三人齐齐应喝了一声跟着张睿出发了。 看着自己人,跟着个开会都迟到的纨绔子弟就这么去了。 螳螂捕官担忧的问道:“大人,这最重要的一侧交给张千户靠谱吗?” 徐鹏闻言一笑边推演沙盘淡定的答道:“靠谱,很是靠谱。” 第80章 东华郡主⑤ 东华郡主 “明珠,你说女子若是喜欢一个人,要怎么让他知道心意并且也中意自己呢?”正在换装的东华郡主,忍不住惴惴不安的问向自己的侍女。 侍女明珠闻言,侧耳听闻堂下喧闹的宴席声,不禁不可听闻的一叹,心中惋惜的想着:这么些年了,郡主殿下居然还放不下南宫思大人! 这些侍女都是跟随了郡主殿下多年的,她豆蔻年华的那些烦恼无人倾述,自然还是和身边的这些侍从谈心的。 此刻,她们怎么也猜不到,郡主其实早已经放下了那段初恋,爱上了南宫思大人旁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小校尉。 “郡主殿下可以送些代表心意的礼物。”明珠勉强一笑,回道。 “呸呸呸,礼物送不得!”另一个为郡主挽发的侍女玉芽闻言急道。 “哦?为什么呀玉芽?”东华郡主奇道。 “这...这礼物...送的太贵重太露骨了,显得轻浮。太便宜太含蓄又不容易让人明白,不好把控的。”她狠狠瞪明珠一眼。 郡主殿下是君,南宫思大人是臣。郡主大人送了表达情意的礼物,南宫思大人是不敢不好好在家供奉收藏的。但是南宫思大人早就娶了三房妻妾了,家里多了这物件,一来会引发南宫大人的家庭矛盾,二来传出去不是也坏了郡主殿下的名声吗? “对对对,是奴婢失言了。”明珠显然也意识到这法子不靠谱,连忙应道。 “这倒也是。” 东华郡主闻言,红着脸想,是呢,送伯校尉礼物确实也不好拿捏。送的贵重露骨,显得轻浮,送的含蓄,人家还以为单纯的答谢救命之恩呢。 但是,还是要表达的心意。今天眼见着伯生似乎是把当日的邀约当做一般的感谢了。他对自己恭敬如常,没一点想谈恋爱的迹象呢。 “那还有别的什么好的法子吗?”东华郡主又问道。 玉芽轻梳着郡主的头发,对自己家的主人满眼心疼。殿下和南宫思大人注定不能结合,郡主再喜欢他,最多也只能冒着巨大的风险私下幽会。 即便是这样,郡主大人也要勇敢的去爱吗? “可以陪他,一起做他喜欢做的事。”玉芽知道南宫思大人平时有下棋作诗的雅好,郡主殿下正好也长于此。两人可以借口同好暗通款曲,这也不失为一种掩人耳目的方法。 东华郡主闻言,想了一想,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她让表弟南宫默打听了,伯校尉平时喜欢骑马、摔跤,可是,这两样自己都不会啊,这可如何是好? 她眼看着今天和伯生一同前来的侠女,同他看上去很是般配。 虽说是义姐弟关系,但毕竟不是亲的,感情这事,谁说得准呢?东华郡主心中焦急。 “有没有更快一点的,更直接一点的方法呢?” 玉芽、明珠两个侍女闻言,对望了一眼,皆是默默一叹。想来也是,殿下喜欢南宫思大人都快十年了。现在让相思了许久的郡主殿下还怎么含蓄,怎么循循渐进呢? 她定是等不急了,要和南宫大人敞开心扉了呀。 “那便也简单,此女子若是美丽,只许打扮漂亮将意中人带到幽静之处,眼睛一直盯着男人看,他便知晓情意了。”明珠说道。 郡主闻言脸红了,这还得了!脑子里光想就觉得,两人岂不是接下来就要接吻了?!她只是想表达,自己想要和伯生在一起的意愿,是认真的。还并没有做好肉体接触的准备啊。 于是她不安的问道。 “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一点?是不是相互之间还需要一个过程?” “郡主殿下,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多少对鸳鸯就是在含蓄中错过了一生。要玉芽说,爱就要轰轰烈烈的!”玉芽打气道。郡主都爱了南宫大人十年了,还铺垫什么?得不到人还不能得到他的身体吗?与其郡主殿下如此折磨自己,不如勇敢的爱一场。 东华郡主再一想,或许有些道理。在年龄上,比起与伯生同行的祁姑娘,自己整整大了伯生六岁,已然落了下风。 若是不施猛药一蹴而就,自己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和伯生循循渐进啊。 “你们说的没错。”想到这里,东华郡主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这就准备豁出去了。 “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玉芽、明珠两个人见殿下如此决断的样子,心疼、感动得泪眼晶莹。 她们虽然身份卑微,祖上世代都是庆王家侍从的家生子,不过在东华郡主的悉心照顾下,早就已经按照自己的心意,和府内的男丁自由恋爱结合了。 现在两人都是打油孩子的妈了。每每郡主关心起他们的家事,提起孩子的事情,她们都可以瞧见郡主眼中那羡慕的神情。 郡主殿下虽然身份尊贵,可是寻常女子都可以拥有的幸福,她却不得。 对自己的倾心之人也只能通过这种见不得光的方式去相恋。 多少个日夜,她们眼看着美人如玉的郡主殿下,书为友酒为伴,立临寒窗萧寂的独望西楼。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她们暗自决心,自己一定会全力支持郡主和南宫思大人幽会的! 东华郡主换了一身窄袖的红连裙,披了一件轻纱。卸下了头上诸多闪亮的头饰,擦去了嘴唇的殷红,只留了一支细小的凤簪在头上。 即便褪去了华服盛装,她依然美丽不减。她希望这一身接近寻常百姓的服饰,更容易接近伯生。 这下终于可以轻松的去赴宴吃饭了。 “走,随我赴宴。” “是。” 今日在暖阳阁的宴席,是东华郡主犒赏虎贲卫、白甲仪卫前日得胜的庆功宴。邀请了客将伯生来参加,也算是合情合理。 大殿里,南宫思以及四位虎贲卫将官、四位白甲仪卫将官,已经和伯生、祁凌霜一道玩乐起来了。 一干将领中南宫思官位最高,他也是郡主的常客了。 东华郡主还未来之际,南宫思大人就如主人家一样招呼了起来。 霎时间大殿之中宾客面前就摆满了水果点心和酒水,乐师舞者也是鱼贯而入。腰鼓扬琴那么一奏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老尹!上去表演个节目。”南宫思对着一旁的虎贲卫尹总旗招呼道。 “啊?可是大人,我这三大五粗的不会什么才艺啊。”人高马大的尹总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少废话,为什么叫你表演心里没点数啊,快去快去。”南宫思不依不饶的比划道。 “是...是!那...那我给大家表演一个霸王举鼎吧。” “好!!好!” “尹总旗神力!” “来人,上道具!” 殿中七嘴八舌的,这些将官的兴致立马就炒起来了。 随着殿内乐师擂鼓,琴女拨弦。四个虎贲卫从院子里抬进来一个焚香用的大鼎,眼瞅着三五百斤是有的。 当那口大鼎摆在伯生和祁凌霜的面前时,这两个人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是人能扛起来的吗? 只见随着擂鼓声越来越快,尹总旗上前紧盯着那口大鼎大吼一声,如撕纸一样撕开了上身的布衫露出满身健硕的肌肉。又引得一阵叫好之声。 祁凌霜见状不好意思的缩到伯生的身后,可还是忍不住看去。 尹总旗抓住大鼎两侧的抓手,张大嘴几乎是要把整间大殿的空气都吸了去。然后他低吼出声,浑身的肌肉都仿佛又胀大了一圈。 只见他的双臂雷动,那只大鼎真就的被他举浮在了空中。他仰起身子,将大鼎抗在胸口定住歇息了一气。然后随着又一声气吞山河的大吼,巨鼎过头! “好!” “精彩!” “好一出霸王举鼎!好!” 这么爷们的演出,自然让现场的各路猛男惊叹不已。纷纷忍不住起身鼓掌叫好。 祁凌霜更是看傻了眼,伏在伯生的耳朵边悄悄说道:“你把这种怪物都打赢了,可真厉害。” 伯生脑门上滑下一滴汗,咽了口吐沫讪笑道:“运气好,运气好。” 尹总旗放下大鼎,憨笑着拜谢各位看官。 就在这时只听得殿内传来女官的传报声:“东华郡主驾到!” 众人听闻,纷纷退回自己的座位跪坐着齐拜道:“臣等恭迎郡主殿下,郡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卿免礼平身。” 东华郡主一娉一笑,一步一摆都充满了主君的气度和温情,她坐在自己的主席之上。两侧皆是自己的门客部属,只见她轻轻的拍拍手。午宴山珍海味的菜肴鱼贯而入,带菜肴入席。 她举杯邀堂下的众人一道感念前日作战阵亡的将士们。 第一杯美酒泼洒入地,第二杯一饮而尽。 随后,郡主朱唇又动。首先封赏阵亡的将士家丁,其次赏赐了所有参战的士兵,再次对领兵的将官赐金赏银。 众将接到赏赐都是欢喜不已,感动的涕泪横流起身拜谢郡主。无论是白甲仪卫还是虎贲卫都是士气大振。 郡主接收了些许兵将的拜谢之后,便停止了更多人的感言。 她对将士们陈词表示,臣为君尽忠,君就要还臣子应许之地,这是理所应当的。 她是替皇上封赏诸位,诸位如有更多的谢言,在心中感念圣上就可以了。 随后为了让大家吃上热乎可口的菜肴,郡主宣布开饭。 宴会之中,歌舞升平,将官们互相打趣欢笑连连。 郡主眼见堂下只有祁凌霜孤零零一个女孩子,便将她邀上来和自己同座。她拉着祁凌霜的手嘘寒问暖,还细心的为她介绍堂下众人的身份和经历。让她在这份热闹中看得明白。 郡主对美食皆是浅尝少许,期间和各部将官皆有闲聊。 不时的有人起身敬酒,郡主皆不推辞。她每一杯酒都刻意不多备。 以便凡有将官举杯她都能一饮而尽。 郡主和诸将在大殿用了有一炷香时间的膳食之后,便起身告知各位不胜酒力退席了。她离席之时还把祁凌霜也牵走了,引得伯生微微担心。 郡主把祁凌霜带至殿后对她笑着解释道:“席中有女客,他们男子就不便由侍女陪酒照应。有些武人若没有美人相伴便觉得不尽兴呢,所以姑娘就受累陪陪我这个‘孤家寡人’吧。” “哦,小女子明白了。”祁凌霜恍然大悟。 果然两人一走之后,府中曼妙的侍女便自然的入场,坐在将官身边为他们倒酒夹菜。 “那岂不是伯生身边也要有......”祁凌霜一蹙眉不悦道。 郡主看她的样子轻笑一声说道:“傻妹妹,你弟弟也是男人啊。” 她将祁凌霜牵至自己的寝宫,大门一打开。 祁凌霜眼见这琳琅满目的绸缎、佩饰和华服,以及屋里打开的天窗之外美轮美奂的风景,再次震惊的合不拢嘴。 屋内,东华郡主的侍女齐齐拜向主人行礼。郡主把祁凌霜牵至铺着水貂皮毛的贵妃椅上,舒服的坐着笑着说道。 “别管他们男人了,我们来做些女子喜欢的事罢。” 张睿 安定河上的紫竹桥,离望月楼仅就一里远。 大理寺三十多号人勉勉强强躲在这座石桥的墩子底下,小声谋划着。 从这里望河的下游看去,望月楼抬头可见。平时这个点桥上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由于封坊的缘故,此时桥顶游人只有三三两两。 “所以凶徒,是通过向丽娘传递消息。再由丽娘转述命令,驱使苏栀行动的。千户大人说了这么多,现在的情况您应该都理解了吧。”断念帮主夏目向着张睿比划了半天,终于把苏栀的事情向他完整的交待了一遍。 “嗯,我懂了。这样之前的事就说得通了。”张睿点头。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苏栀杀了于少辉之后,完全没有觊觎他的钱。 这人就是究极一根筋嘛,真没想到世间还有此等怪人。 夏目说完,无尘猎狗接着对张睿说道:“千户,少卿认为雇佣苍狼众,控制丽娘、苏栀的人一定离丽娘的花船不远。这座望月楼是教坊司的资产,丽娘也是这里头的花魁。楼就在永安河边离花船不远,这个距离双方反馈信息的时间是比较理想的。” 第81章 张睿16 “所以大理寺认为,这整件事背后的操纵者就在望月楼?”张睿接话问道。 “是的。” “教坊司的官员,也定然是跑不了。”张睿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件大案,不出他所料。查到现在果然涉及到朝中的高官,案件从利用于少辉开始,这伙人就已经展现出强大的情报能力。 再加上能在合适的时间里掌控并利用破军苏栀,他们必然来头不小。 朝中能拥有此等情报资源的人,其实屈指可数。 而他们又为什么想要刺杀徐鹏呢?有什么必须的理由吗? 张睿沉吟许久,旁人盯着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见张千户先是紧抿着嘴唇努力思考着。过了一会,忽然像若有所悟一般,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额头上冒出些许汗珠,扫视身旁的众人有些畏惧的后退了一步,嘴巴张开气喘不止。 他心中有了些许猜测,而自己又被自己的猜测给吓着了。 如果是这样,现在在场这些大理寺的人,或许一个都不能相信。张睿此时此刻紧张害怕的心想着。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恐怕搞不好一不小心连自己都有可能性命不保。 “千户,你没事吧。”无尘猎狗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不由问道。 张睿闻言下意识的,望向无尘猎狗那硕大的鼻子。 看见他,慌乱的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安慰。 无尘猎狗与他三年前在洛阳就认识了。 至少这个人,绝对不会背叛徐鹏。 他脑中一瞬间千回百转,迅速的谋定了一个策略。 于是他掏出随身的锦衣录和小笔,在上面快速的写下了几行字将那页纸撕了下来交给无尘猎狗令道:“立刻把纸张传给,北镇抚司祁佥事。除祁威远之外任何人不得查看,速去。” “得令!”无尘猎狗接过纸条,心中疑惑,有什么事不是应该先汇报徐少卿,通过少卿对现场指挥再进行调度的吗?怎么张大人,这直接私下就和别的指挥串联起来了? 但是他现在既然在张睿麾下,自然是要坚决执行命令的。 他戴上张睿递过来的纸条一拱手便去了。 与此同时。 五里开外的客来茶楼,探马正在络绎不绝的进进出出。 徐鹏也在和张睿思考同一个问题。 上次的行动究竟是怎么泄密的呢?竟然让那个苏栀反过来利用。 “报!五城兵马司来人了,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少卿请问是否和他们交待。” 徐鹏的思路被打断,他怒骂道。 “交待个屁,就让他们别走站外面等着,一会进来收尸。” “这样说会不会有点不太礼貌。” “是有点霸道了,那你们一会传令的时候说话客气一点。” “啊...这...遵命!” “报!弄琴巷处锦衣卫、东厂传迅两部人马已经完成合围,近二十个苍狼众被压制在双层建筑物内。北镇抚司祁佥事讯问少卿是否强攻歼灭贼人。” “不愧是追风手,速传祁佥事即刻强攻!争取快速解决战斗。” “诺!” “报!青鱼街方向熊大人、陆大人目前隐匿在汴京赌场周围,目前前线的探马正在了解赌场内部的情况。” “很好,告诉熊大人。多掌握一些情报,不急于行动。” “诺!” 他调度了一番之后,望向身后。除了身边的鹰三之外房顶上还留守着鹰四、鹰五、鹰七。 小七是中原最好的斥候。有她在,方圆三里能料敌于先机。 而鹰三和鹰四、五两兄弟是鹰卫最能打的。在这种守备条件下,如果苏栀再来偷袭。只能是自寻死路。 当天抓捕苏栀,提前知道行动的也就只有,螳螂猎狗和四象。就连徐鹏早上去见的皇上他都蒙在鼓里。 哦对,还有螳螂找过吴堂那个老滑头,去向他要争龙斗虎两兄弟。 除此之外就没人了。 难道是吴堂这老东西说漏嘴了? 徐鹏愤愤不平的想,这老家伙做事保守能力平庸,好几次都坏了自己的事。 他这人要说有什么忧点,那就是人还不错。 吴寺卿整天乐呵呵的,基本上大理寺的业务都交给徐鹏去开展。自己喝茶下棋和老朋友交流书画作品。 他一路把徐鹏提拔上来做了少卿,也已经达到他能力范围的极限了。 总不能把自己的位置再让去了。 从这个方面来说,徐鹏还是非常感激这位老前辈的。 他这种性格,就适合和吴堂这种忍让宽容的领导搭班子。 这才能让他在大理寺尽其才华。可是这次如果泄密的是他,那这次可是真的差点害死他了。 等这案子处理完了,定要找他问清楚。徐鹏气的拳头硬了,显然内心里已经认定就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头坏事的。 他盯着两座沙盘,有条不紊的继续紧密部署着令道:“传令武骧卫白总旗、王总旗。准备收缩包围圈,待祁大人清剿了西侧贼匪,从西向东肃清弄琴巷、问月路。将封锁线抵至青鱼街!” “得令!” 此时此刻,虽然整间坊市都笼罩在武骧卫封坊的恐惧当中。 但是望月楼却依旧是歌舞升平,好不热闹。这里的客人并不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知道,只是丝毫不担心不在意罢了。 人人都知道,这座青楼是朝廷的财产是官家开的。 有朝廷六部之首的礼部辖下的教坊司罩着望月楼,无论外面出了天大的事,这些当兵的也不敢闹到里面来。 望月楼收容的都是罪犯的家属,下到六岁孩童,上至六十岁老妪,只要被发配到教坊司就必须在这里出劳力。 哪怕是老弱什么都干不了了,去洗一整天的衣服床被也得干。而且一干就是一辈子。 罪犯这玩意,无论哪个国家都少不了的。 更何况我诱惑诸多的大明朝,所以教坊司从不缺下人,也不缺那些贪官污吏包养的水灵嫩白的小妾和妻女,而丽娘就是其中之一。 这衙门经营的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不仅没有相关部门的严格管理,经营成本也低。 在这种条件下,有些你在其他青楼不能玩的花样,这里能玩。 其他青楼不敢赚的钱,这里敢赚。 小小一个教坊司,一年能给大明挣白银十万两的收入,这么一个财神爷哪个敢得罪? 至于在民间名声不太好,常被喷没有人权之类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本来就是国家的罪人,弄死了也没人管的。 是为此,在这里玩乐的甚至有些特殊爱好的达官显贵大有人在。 人伦悲剧在教坊司不断上演,又不断的被掩盖。 在此作恶的人,似乎永远也不用担心会有被审判的一天。 然而就在这个下午,忽然之间客人们发现,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开始冒出些许的烟雾。 正当每个人都在狐疑时,这股烟雾却越变越多,越变越浓。 阵阵刺鼻的气味,开始弥漫在教坊司的整栋大楼中。 “怎么回事?” “当家的!哪来这么多烟啊!” 在房间里寻欢作乐的客人们纷纷耐不住了,他们先后都从房间里冒了出来,愤怒的责问着。 正在大家都满头问号的时候,忽然传来吼声。 “失火了!失火了!大家快跑啊!” 失火,在古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那时候建筑都是木质的,而且也没有高压水枪控制火情,救火只有大家一桶水一桶水的浇罢了。 在这种抗灾能力之下,一但火势控制不住,大型的木制建筑都只有烧个精光了之后火势才会停。 比如传说大秦的阿房宫,被项羽一把火烧了三个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烧起来了就灭不了是肯定的。 望月楼众人一听失火了,自然是吓得衣服都不穿了,也跟着大叫着往外面跑。身怕自己动作慢了,被火苗困在了楼上活活烧死。 一时间楼里大乱,三层搂里下楼梯的交汇处踩踏事件频出,惨叫连连。 推搡叫骂之声不绝人耳,可以说是完全失控了。 烟雾在楼内越来浓,很多反应快的都已经涌出大门去了。 然而就在此时大门口,十几个怪人松松垮垮的站着。 第82章 东华郡主⑥ 停在门口痴望的伯生几乎要看呆了,此时郡主简单却美的惊心动魄。 她的身体单薄,一节芊芊玉腿裸露在外面,看起来既脆弱又多愁善感。 而这股忧愁的神情,太像了。 简直和自己第一次,见到如意姑娘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两个人的身份天差地别,却为何会有同样的悲伤呢? “咳,禁军总旗伯生参见郡主殿下。” 伯生虽然心中想要多看她一会,因为当他们说起话来,他是不能抬头看自己的君主的。 但是他实在不忍再让郡主一个人呆着了,于是单膝跪在了晒台的门口。 “伯校尉来了,快过来坐在这里吧。”东华郡主见伯生过来了,心中欢喜。 她身上之前的萧寂一扫而空,声音如银铃般悦耳的召他到自己身边来。 伯生闻言来到郡主身边,看了看她指请自己坐下,围着石茶几三个石凳中离她最近的那一方。脸上一红说道: “臣...不敢坐,就跪在殿下面前吧。” 宴席上,郡主赐座他们敢同座,是因为郡主坐的位置比他们要高一阶。 这俩小石凳就一样矮,伯生怎么敢就这么和郡主殿下平起平坐呢。 伯生往地上再一跪低下头去。然后纳闷的想着,怎么郡主身边一个侍从都没有呢?就连给自己引路的侍女都没在门口呆着。 或许人家喜欢清静罢。 东华郡主眼望着伯生没有遂她的意,嘴巴一鼓心里有些气。 但是她也没办法,这就是君臣礼仪。 臣子跟你讲这个规矩,你总不能说他错了吧。 她眼望着规规矩矩的伏地的少年,鬼灵精怪的秀目一转马上就有了主意。 “伯校尉,请帮本郡主沏杯茶可以吗。” “是。” 伯生依令站了起来,来到石茶几的前面,这回他要给郡主递茶水,就不得不平视这位身份尊贵的王女了。 只见他端起白瓷壶倒上了一杯热茶水,望着郡主笑容满面的颜面,自己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郡主殿下可真美啊。 他不好意思的压低了视线,在郡主身前再跪下。将茶杯双手托起到郡主身前说道。 “请郡主殿下饮茶。” “先前坐马车的时候,路上颠簸。本郡主两只手臂伤了筋使不上力。劳烦伯校尉替我就着茶杯吧。”东华郡主又要求道。 “啊?郡主殿下不是坐轿子的吗?”伯生闻言没过脑不禁问道。 他抬头一看,只见郡主小脸一板,伯生马上便自知失言回道。 “是。” 于是他不得已,几乎是凑到和郡主人挨着人的距离,就像是照顾手臂伤了的祁凌霜一般。端着茶水轻吹了一阵,然后捧到了郡主的嘴边。 “殿下请喝茶。”伯生轻言细语的望着东华郡主的颜面说道。 他们两人的距离从未如此的近,伯生可眼见她裸露在浴袍之外脖颈和胸前的肌肤。清晰的听见她的呼吸,甚至能嗅到她身上久违的香味。huαんua33 而东华郡主直视伯生的脸,也第一次注意到了他浅灰色的眼眸,和微卷的发丝。 她望着他单纯而忠诚的面庞,年轻而健美的手臂。又回想起第一次在战场上,听闻他高吼着命令比自己大三级的南宫思,那股无畏的气势。 不由得会心的一笑,如此活力四射积极奋勇的男生,其实从那一刻就已经深深的吸引了她的目光。 “殿下......”伯生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悬在郡主面前的茶杯郡主久久没饮,有些不知所措的提醒的一下。 东华郡主不慌不忙的微笑着,她举起右手轻轻的触在伯生托茶的手背。一边将茶杯往自己身前引,一边俯下身凑过头去饮茶水。 东华郡主喝的慢,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心中都是暖洋洋的。 只是待郡主饮罢了一整杯茶水,她发现伯生的整张脸不知怎么通红了一片。 原来由于角度的原因,在她俯身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裹着浴袍的胸口的大片肌肤。被伯生看见了。 他这才知道郡主殿下浴袍里面什么都没穿。 郡主向下往了一眼自己的衣口,恍然大悟。 她顿时羞的满面通红,不由得叫了一声。 “非礼!” 伯生闻言,茶杯都没来的急放下就又跪了下去深深埋头。 “请殿下恕罪。” 我我我我...居然看了郡主殿下的身子,这不会是...要杀头吧。 伯生伏在地上惶恐的想着,胸口的小鹿乱撞。郡主那一对软挺的玉乳,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其实郡主也没有生气,也就是被吓着了一下。 毕竟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即便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会害羞的。 她呆了一会,看向伯生吁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怪不了你。” “谢殿下。”伯生也吁了口气回道。 “召你过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伯校尉你晋升了,皇上为之前你救了我的事情,封你为昭信校尉。”郡主望着伯生喜道。 伯生闻言也是高兴,他抬头感激的望了东华郡主一眼谢恩道。 “谢皇上恩典、谢郡主殿下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郡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厚照真是对伯生抬爱不少,十六岁的年纪官至六品,就算卫青、霍去病也不遑多让了。当然这也是伯生这个野小子自己争气。 “伯校尉免礼,咱们还是轿子里的规矩吧。在我的地盘听我的你不要叫我郡主,我也不喊你校尉了,我们以你我相称。” “这...”伯生抬头,眼见郡主殿下蹙眉。忙回道:“遵命。” 他现在看眼色这方面可以说是很熟练了。 “上次你答应做我的仪宾,还记得吗。”东华郡主红着脸撇过头去问道。 “当然,殿下有召必至,能在您的麾下是我的荣幸。”伯生笑着抬头答道。 郡主看他这样,八成是还不知道这仪宾的意思呢,她叹了口气说道: “你还不知道,仪宾是我未来的夫君的称呼吧。” “啊?”伯生楞了一下惊讶到合不拢嘴。 “我...我以为是一个官职。殿下您怎会...我只是一介平民...”伯生心跳陡然加速,慌张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东华郡主站起身来,伸手也将伯生的身子引了起来。 两人目光平视,东华郡主眼望着伯生的脸。双颊绯红仿佛微醺般在他身前轻轻说: “我只能嫁给平民。但更重要的是,我喜欢你。” 伯生比郡主高上半个头,郡主此时拉住他一双小臂。两人几乎就贴在一起了。 “你喜欢我吗?”东华郡主炙热的眼神微微落下问道。 怎么能不喜欢呢,从轿子里爱上她身上那股幽香开始,就已经喜欢了。 只是喜欢是一回事,爱又是另一回事,结婚更不是凭借一腔热血。 伯生此时心思百转千回,他也无法就干脆的应允这突如其来的爱恋。 “喜欢...只是...”他话刚出口,就被东华郡主的两指给堵住了嘴巴。 “此时此刻只要喜欢就好了。”东华郡主柔情似水眼望着他欢喜道。 此时此刻,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一分就满足了。 只是你心里还装着那个女孩对吧。 她眼观了祁凌霜与伯生半天,又刚刚和祁凌霜一起游玩了许久,以东华郡主的一双慧眼。两人的初生情愫,她怎会不知? 但她决心为自己的爱情奋斗一把,寻常女子若是爱一个男人是可以甘愿做妾的。 但是一国郡主不能做妾。 这天下将万千繁华都给予了她,独独让她难以收获一份单纯的爱情。 若是知道伯生有这份先入为主的情意在身,就退却,那自己还要独留在这“广寒宫”中多少个春夏秋冬呢? 她对自己身边的这些耗费无数心思的,排场设计。对这庭院的一草一木的养护和摆放。对自己封地认真的经营爱护。无一不都是为自己,没有爱情的虚妄人生赋予颜色和意义吗? 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和最大的遗憾。就是寻找到了那个愿意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和没有寻找到这个人罢了。 她希望不管是世界末日,还是年老体衰即将告别这个世界。至少在生命终结之时,都可以抓着这个人的手对他说一句:“这辈子能和你相爱并且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这件事和金钱没有关系,甚至可以说,财富越多越是难以寻觅到这样一个人。 所以,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勇敢的吻了上去。 张睿 随着“砰砰砰砰”的四声巨响,望月楼二层的四面木窗,连带窗边蹲守的苍狼众一起都炸成了碎片。整个楼在这声声爆炸之中如同地震一般摇晃,直吓的楼内的人发出声声惊叫。 带着钩锁伏在窗边的四象五行如今刚好八人。 他们两两一组,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摸进洞,配合大门攻入一层的大部队展开了立体进攻。 一楼举盾的大理寺主力,才刚刚攻入建筑物内,立马遭到了来自二楼苍狼众多个窗口的连弩齐射。 “二层弓弩手东北方向三人,西北方向三人,正北方向五人。鼠虎猴蛇速速前去清剿!”张睿扫视全场立马认清了射箭的来路。 “得令!”大理寺十二走兽中,鼠虎猴蛇四个爬墙高手应了一声嘴巴咬着刀子,壁虎游墙一般三下五去二的跳上柱子,爬去二楼去正面强攻这些弩手。与此同时四象五行从弩手的背后杀出,两伙人厮杀在了一起整个二楼顿时砍杀声震天。 六扇门的这些精英,都是室内近距离战斗的反恐高手。 他们各个都身怀绝技身手快如闪电,他们能爬梁上柱,在复杂地形穿梭自如,还是强盾和强弩的推进作战的好手。这二十个人攻守各司其职,同伴之间配合默契,真不愧是大明最为出名的执法队伍。 张睿身边十二走兽中的猪牛马羊四人,各举大盾顶在队伍的最前面吸收了绝大部分的弩箭。 少数流矢也被张睿身边的夏目、狼九、狼五三人打落。 这几个武功强至纵横以上的高手,打落个弩箭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其中这个夏目却尤为离谱,他人看上去文弱,也没配什么惹眼的兵器。 但他右手的铁臂,在身前仅仅这么一捏。铁臂上的蓝宝石光芒闪耀,射向他周围的箭头如被施了法术一般停滞在了空中。 待他积累了些许箭矢之后,手掌再一张。身边环伺的弩箭居然调头原路返回,嗖的射向二层的弩手。 虽然大部分都射不准但也碰巧射倒了一个贼人,众人见状无不啧啧称奇。 “锁住大门!兔龙狗鸡从左侧顺时针肃清房间,猪牛马羊从右侧逆时针肃清房间。” “诺!” 龟缩了一阵,张睿眼见二楼射手被四象五行绊住。 一楼的压力小了不少,于是指挥身边剩下的大理寺众,开始攻击一楼房间里面可能藏匿的苍狼众。 这么一来,大理寺所有的兵力都被他合理的分配了。而自己的身边留有断念三人和狼九狼五做后备。 他会这么安排也是有自己的顾虑的。 一层的两队走兽刚开始搜杀,便激起了大批藏匿着的苍狼众。 八个凶徒撞开房门冲了出来,他们手上挟持了四个教坊司的女子。 大漠的弯刀架在这些女子的脖子上,吓得她们连连求饶。 “让开,让我们走!要不我就把他们都杀了!”为首的一人叫嚷道,他手上的刀子已经把女人的脖子割出了血。 大理寺众人闻声赶出将他们团团围住,但是碍于他手上的人质都还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连教坊司的楼都炸了,难道还会心疼几个罪臣的家眷?”张睿见状走上前去毫不受要挟的边挖耳屎边答道。 他看着凶徒的脸,笑了笑继续说:“这么想活命的话,告诉我,你主人在哪里。本官可以给你们指条生路。” “笑话,你几时听说过苍狼众有出过叛徒。”为首人冷笑。 “拜托,少臭屁了,你以为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藏在这里的。”张睿也冷笑,这个世界上最不能信的就是人。 “醒醒吧,你的同伴早就把你们卖了,现在玉京坊所有的苍狼众插翅也难飞。就算你不说,我们早晚也搜的出来。” 第83章 张睿17 “放屁,你以为我们会相信明狗的鬼话吗?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这人闻言恼怒的高叫,他扬起手中的刀就要撕票。 “动手!”就在这时张睿大喊一声令道。 就在这一声暴呵之后,苍狼众小头目忽然感到自己怀中挟持的弱女子蛮力暴增。 只见她大喝一声左手搬开他持刀的臂膀,右肘扬起回身就是一记铁肘。几乎就要把小头目的头砸的中间凹陷下去。 随后此女不待身旁人反应,飞起一脚迎面又撂倒身旁挟持人质的一名劫匪。于此同时只听见“噗、噗”两声。两支不知来自何方而来的柳叶钉,插入了另外两名劫匪的额头。 剩余苍狼众眼见大理寺发难,暴怒着纷纷扬刀就要砍杀这些女人。 然而那个穿着青楼名妓花衣裳的“假人质”瞬身而至,她大步迈开张开双臂,将其他三位女孩子挡护在身后,带着逼人的气势,以血肉之躯半步也不退的迎战持刀的歹徒。 她如虎豹般迅猛的身躯铁拳紧绷,左拳犹如雷电,右拳势如火炮。双拳所致之处折骨碎颅之声令人听得心惊肉跳。 “小叶师傅可真是一方美物,少爷您好眼光。”狼九明明可以再掷飞钉支援,但他的寒光锐眼看着一边倒的场面。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欣赏叶玄巾帼不让须眉的身姿上了。 原来叶玄早就听从张睿的安排,利用自己的女儿身提前混了进去。在望月楼里喊失火的也是她,故意被苍狼众挟持的也是她。这一刻早就在张睿的意料之中,而叶玄便是他埋伏在楼内的利刃。 什么都被这个锦衣卫千户算死了。 张睿身旁,断念帮主夏目看着这位指挥官暗自心惊。 他用烟雾和一般人对火灾的恐惧,先把无关人员熏出来。再滴水不漏的,依靠手下的索敌能力击杀想要乘乱混在人群逃跑的贼人。 他充分利用人员特点,不仅正确的制定一二层楼协同立体进攻。同时还提前考虑了敌人挟持人质的解决方案。 怪不得那个已经是人中龙凤的徐少卿,会放心的将自己的手下交给这个人。 “稀奇了九君,先前可从没听过你夸人。”张睿呵呵笑道。 “少爷精明惯了,若老九每次都夸,您要嫌在下聒噪了。”狼九含笑明摆着拍马屁。 “妙极妙极,我就爱听九君的大实话。”张睿哈哈大笑。 狼客老九在江湖上是盛名在外的诡断之人,相传别人看不见的他一眼就能看穿。他所预言事无论多离谱,十有八九都一语成谶。 被这样一个人拍马屁,任谁都会非常受用。 两人说话之间一层的走兽和叶玄,已经制伏了这帮挟持人质的贼人。与此同时二楼的战斗也已经接近了尾声。四象五行砍杀了弩手,将他们的尸体一具一具的抛了下来,足足又是十几人。 “大人,整个二层已经肃清。”四象朱雀一边从楼上抛下一人,一边向下面的张睿汇报道。 “四象五行、鼠虎猴蛇上去把顶层的贼人头头给我揪出来!兔龙狗鸡、猪牛马羊继续肃清一层剩下的房间!”张睿令道。 “诺!”大理寺众人应喝道。其实十二走兽的代号甚是拗口,但是张睿头次指挥他们却一次也没有弄混过。就这一点便不难看出他是一位卓越的指挥官,对自己的部下有着清晰的部署。 望月楼的三楼是被完全封闭的一层阁楼。建筑物外层有着一圈反攀爬的棱刺,从里面也只有一条上去的阶梯。 这里平时都是接待贵宾的场地,为了保证大客户的隐私,连窗户都做的少且隐蔽。阁楼里面究竟是什么样,鲜有人知道。 火行、土行的两杆大锤轮番狂砸阶梯上封住的入口。可也不知这木板背后,究竟是封着什么玩意,一番操作之后除了砸掉了些木块,盖板还是纹丝不动。 “你俩让开,还得是我来!”尖细的声音传来,一旁的鼠兽看不下去了,贼头贼脑的他拽着两人的衣服就招呼他们往后稍稍。 他乐唧唧的从后背的布囊里面,摸出两大包黄澄澄的牛皮包裹的东西。火行一见那玩意顿时吓得向后大叫道:“快跑!”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巨大爆炸声简直要把张睿的耳朵震碎,这动静方圆三里可闻几乎是要将望月楼的顶给掀了。 “哈哈哈哈,爆炸才是艺术!”倒吊在二楼走廊下面的鼠兽,看着漫天的烟雾和碎渣狂笑。 伴随着大片的木屑烟雾和灰砂,一大块铁板从三楼掉了下来。 狼九一把薅住张睿急忙躲闪,就在这瞬间铁板拍地,险些将张睿大宝贝拍成姜饼人。 “他娘的,你们谋杀老子啊?”张睿跌坐在一旁吓出一身冷汗仰起头怒骂。 “对不住了大人!”遥遥的只听得楼上的拆迁小队这么喊了一声,他们全队便从鼠兽炸出的大洞鱼贯而入,冲进了三楼。 四象仅剩的三人一马当先跳入了这间宽大的秘境。他们心中早就闷愤着要向这一切祸首问罪,怒报白虎捕官之仇了。 他们到要看看,是什么人胆敢在背后,玩弄大理寺和六扇门,公然挑战国家公权力。 整个阁楼充斥着被爆炸污染的空气和灰尘,这里十分昏暗光线不太足。稀稀疏疏的可以看到些未灭的蜡烛正在照明。 本来预想这里定然是重重的伏兵等着他们,几人已经牟足了劲准备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但却意外的什么也没有碰上。 没有敌人,没有陷阱整个楼层到像是一场宴会的正殿,不仅宽敞,而且装饰华贵舒适。 在此地设宴一次性容纳个两三百人,应当是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此时此刻,整间阁楼目力所能及之处却一个人也没有。 “朱雀大人,你看!”虎兽对着一行人中官职最高的四象朱雀喊道。 只见他所指的方向,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坐在大殿主席位上。他背着众人点着灯似乎看着什么东西。弥漫的烟雾给他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让他看起来就如同是诱饵一般。 “结圆阵!小心陷阱和埋伏,跟着我前进!”朱雀捕官盯着此人令道。 “诺!”六扇门十二人闻声围在朱雀的身边,一边警惕着四面八方,右边步步为营的前进。 十二位捕官在这一路烟尘缭绕的大殿中前进着,大理寺人脚踩柔软的地毯,不时的能发现一些被慌乱中弃置在地上的书画作品。 画作的内容极其邪恶,有往裸体的女人身上插匕首的画。有多人淫乐一名女子的画。还竟然有赞美孩童身体皮肤细嫩,抒发喜爱之情的诗句。 这些捕官越看越觉得此地瘆人。 那些变态的权贵,便是在此草菅人命,聚会淫乐寻欢的吗? 他们这么多年,就背靠着教坊司这片法外之地,行如此下作人神共愤之事!? 众人行到殿上人的背后两丈。朱雀捕官忽然觉得脚下有硬物,低头一看。 竟然踩到一柄带血的,挖人眼睛的匕首。 他吞咽了一口吐沫将匕首一脚踢开,抬起拳头叫停了前行的众人。对着殿上背座的人喊道: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束手就擒吧!老老实实交待罪行,或许皇上可以法外开恩免你一死!” 背坐在殿上的人,身穿一般文人的长衫身体瘦弱。束冠之下的头发有些花白,看上去应当是上了些年纪了。 面前的长桌上放着十几册的书录,他的左手捧着一本认真的翻看着。右手边一台煤油灯稳定的长亮散发着合适的光。 他没有回答朱雀的喊话,就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自顾自的翻看手中书目。 “听不见吗?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马上爬在地上双手抱头!否则我们将使用暴力逮捕你!” 朱雀捕官再次令道,但是此人依然是充耳不闻。 “动手!”朱雀见状一声令下,青龙玄武手中的钩链齐出,企图从左右在此人的身上绕上三圈将其缚住拉倒在地。 可是没想到,锁链飞至半路就被隐藏在穹顶之上的阴影瞬身而下,一刀斩断。 漆黑劲装,带着黑铁面具的单刀武人,护着看书之人挡在众人面前。 众人谁也没想到这硕大的圆顶上面居然暗藏高手,他们吓了一跳向后退了退以为中了埋伏,但是待看清了来人,大家却不禁惊呼道:“护寺使!” 这人认识啊!这不是大理寺的门卫...哦不,是咱们的镇寺武官吗? 他多少年了都呆在大理寺,从不出门。今天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原来如此啊,真是不敢相信。”就在这时,一直看书的人合上手中的书册,不慌不忙四平八稳的站起身来,嘴边念念有词。 当他回身过来露出正脸时,六扇门的十二人又一次震惊了。 “寺卿大人!”十二人兵器愕然垂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堂...吴寺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少卿不是说这里是幕后黑手的所在地吗? 朱雀捕官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大脑停转,毕竟突然出现在犯罪现场的,是他们大理寺的最高长官。 “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居然也跟着徐鹏查到这里了,不错啊真是能干。”吴堂和蔼可亲的老好人模样,一上来先是称赞了到场的众人。 “大人也是在查案?”朱雀听他这话将信将疑的问道。 “不错,此案上达天听。徐鹏在明处查,本寺卿在暗处查。本官利用自己的身份才混进这污秽之地不到两个时辰你们就行动了,动作够快的。” 吴寺卿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只是可惜了徐鹏犯了错,我来的时候贼首已经跑了。这阁楼早就空空如也了。”他看似惋惜的叹道。 不对,刚刚踩到的匕首血液是新鲜的。如果在两个时辰之前,那血应当早就凝结了。朱雀捕官闻言在心中想着。 “大人,徐少卿犯什么错了?”朱雀不露声色的追问道。 吴堂闻言痛心疾首的叹了一声,举着手上的名录温怒道: “此案,和锦衣卫那帮丘八有关。那些供权贵玩乐的私奴,多是锦衣卫抓来的!徐少卿的行动把锦衣卫的杂碎都带上了,想必藏匿于此的于少辉案主犯早就闻风而遁了。”吴堂举着手上的名册恫心疾首的直摇头。 六扇门十二人听闻后大惊失色,难道是这样吗? 他们想象往日于锦衣卫的那些恩怨,似乎觉得有一定的可能性。不过锦衣卫再怎么龌龊也是皇帝的耳目啊,怎么会糜烂到和这种事情掺和在一起? “你们现在听我的,咱们还是能挽回些许。徐鹏任用的那个张睿,就是这阁楼上的‘贵宾’之一,你们看他的名字就记在这望月楼的名录之上!他现在还不知道上面的情况,一会大家下去,出其不意杀光他的家臣将他抓起来,定能审出这桩大案的始末。”吴堂压低了声音,郑重其事的对着四象五行说道。 “这...大人,张千户是英国公之子啊。”朱雀听闻不可置信的说道。英国公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和苍狼众这些败类沆瀣一气呢? “作恶的,不从来都是这些所谓的功勋贵胄吗?我们大理寺今日无论他身份何等,都必须申张正义!”吴堂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恨恨道。 六扇门十二人闻言沉默了,这事情实在是太离谱了。即便看见了记有张睿名录的册子他们也不可置信。 怎么刚刚还指挥自己反恐的上官,摇身一变成了幕后黑手了?在他们之中朱雀捕官更是困惑的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吴堂是他们部门一把手,按说自己听他的指挥是天经地义的。但是...... 吴寺卿见到众人如此的神情,眼见是无法一下子用自己的言论说服他们。 他眼皮子一跳,心中焦急。 时间紧急干脆就不要再继续装什么善人了。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枚六扇门的八边铜牌喝令道:“六扇门捕官听令。” 六扇门众见到这枚,象征着他们必须服从的“天义令”齐齐俯首下拜道:“下官在。” “听我号令,下楼诛杀张睿家臣擒拿贼首!” “诺!”四象、五行、十二走兽齐声应道。 第84章 张睿18 张睿 “朱雀,上面什么情况人抓着了没有?”眼看拆迁小队一个一个开始从大洞跳了下来,张睿在楼下关切的问道。 一楼的贼人已经肃清了,兔龙狗鸡猪牛马羊八个捕官,和张睿他们把苍狼众和教坊司的官员扣了一地。 但是派去攻楼的绝大部分兵力上去之后,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张睿眉头紧锁,他越来越有不好的预感。 “朱雀为什么不回话,上面到底什么情况!”张睿提高了声量,严厉的再问。 朱雀闻言满头是汗,他回避着张睿的目光。紧咬自己的下嘴唇,提着刀低着头只是往楼下走。 “青龙?玄武?”张睿再问,皆是无人应答。 见此情形,张睿心中顿时明了,自己所预料的最坏的情形已经发生了! 他紧张的额头渗出层层的细汗,身体害怕的开始抖动。即便如此他还是第一时间知会身旁的断念帮主。 “夏帮主,你快带人跑吧,现在还来得及。一会打起来刀剑无眼,你们恐受牵连。” 夏目看这情况,原本就奇怪,这些大理寺众怎么突然就不听指挥官号令了。再听得张睿这么一说,心中稍加思虑,估计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他回头望向潼宫,敦煌大汉摇了摇头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知晓同伴意愿后,夏目笑着答道:“人在江湖义字当头,既然和徐少卿约好了,帮他揪出控制苏栀的幕后黑手。我们三兄弟便不会知难而退的。” “好壮士。”张睿闻言心中稍有宽慰。如果断念三人能够站在自己一边的话,至少还有一战之力。 不知不觉中拆迁小队的十二人,他们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站到了张睿他们的对立面。 在一楼扣着犯人的八个走兽见状最为困惑,这是什么情况? “朱...朱雀大人,这是怎么了?”十二走兽中唯一一个女性,体型娇小的兔兽在这奇怪的氛围中开口问道。 朱雀抬头,声音带着些许无奈的令道:“十二走兽归队。” “是...是。”没上阁楼的八兽一头雾水的答道。他们看看张睿又看看朱雀,最后还是慢慢聚到了朱雀一侧。 这么一来,张睿这边的人渐渐懂了。 断念潼宫双眼睛一凌,杀气逼人的将张睿挡在身后,他对着刚刚还是战友的大理寺人亮出了戟刃。 狼五、狼九、海水、夏目随着潼宫的动作在左右形成两翼,将叶玄和张睿保护在中心。 刚刚归队八兽还是一脸雾水,这是啥意思?为啥突然就要同室操戈了? “这...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朱雀大人,您说句话啊。”兔兽见到这场景,吓得拉着朱雀的衣角央求道。 但是朱雀撇过脸去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张睿愤怒的盯着拆迁小队四象五行等人的脸,发现他们无一人敢和他对视。于是他气急的大吼一声: “吴堂,你出来吧。事到如今还躲什么?我他妈早猜到是你!” 张睿这么一吼,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从阁楼的大洞飘了下来,落到了六扇门众人中间。那黑影的大氅展开,大理寺卿吴堂和护寺使从中展现。 张睿见了这人冷笑了一声,心道果然是他。这是在最不合适的时机,遇到了最不该遇到的人了。 他是位列朝廷六部九卿的重臣,象征天下法度的大理寺的一把手,吴堂吴寺卿!现在原本是张睿指挥的大理寺的二十号六扇门精英,自然而然会听他的。 而他们绝不敢想象,自己执行正义的最上官,竟然是一个恶魔。 只见那面目和善的老人一捋胡须呵呵笑着说道:“张公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聪明,可惜终究是棋差我们大理寺一招不是?” “寺卿大人!护寺使?”此时六扇门八兽,同刚刚上去的十二人同样惊愕的反应。 张睿闻言讥讽的一笑嘲道:“不过是一出拙劣的贼喊捉贼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六扇门诸位不要被他骗了!吴堂这个老东西就是杀害于少辉案的主谋!他一直在利用大理寺的情报作案,控制苏栀的是你,要杀徐鹏的还是你吧!现在六扇门把你被抓了个现行还不伏法?他怎么跟你们狡辩的,说我张睿是犯人?你们可都是身经百战的捕头,难道因为他是大理寺卿就说什么信什么?办案是讲证据的,他有证据吗?你们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是哪来的情报,怎么知道这望月楼有问题的?” 望月楼的情报是锦衣卫审出来的,大理寺根本没有信息源。这个吴堂刚刚谎称自己是提前来查案,张睿问的问题他是万万答不上来。 听到这话本就对吴堂的出现有疑虑的几个捕官暗自望向吴堂,等他解释。望月楼的气氛就在此时紧张道了极点,此时此刻就算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会让众人听得清晰可闻。 “好一副伶牙俐齿啊。”张睿这一串发言字字诛心,说的吴堂不禁汗颜。 不过他到没那么容易就着急了,不慌不忙的应对道:“张大人才是好胆量吧,老朽在这望月楼的阁楼上找到了记有你姓名的名录,您是这里的贵客呢。想必阁楼上那淫童虐妓之事你没少干,居然还有勇气带队来查案?您这一出灯下黑还好被老朽撞见了,要不然是不是就被您混过去了。”huαんua33 张睿闻言冷笑道:“吴堂,你所说的名录敢不敢现在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上面写我名字的墨迹到底干没干?” 这一说,便是指控吴堂证据造假了。 此招出的不错,因为吴堂怀里揣的所谓的证据,当然是临时造出来的。只要他中套,总有点蛛丝马迹可循的。 但是他老人家在大理寺干了几十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吴堂并不接招的笑道:“在这里就不听张大人继续诡辩了,你要是无罪不如就束手就擒。回了大理寺,若是发现张大人是被人构陷的,老朽第一个登门谢罪还你清白。这样咱们手下的人,也不必刀剑相向了。” “吴堂,你别做梦了。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你不就是想从这个门逃命去吗?我告诉你,你哪也去不了!各位,在下不指望你们现在反了他吴堂相信我张睿。但是咱们可以就在这里按兵不动。吴堂哪也不去,我张睿也哪里都不去。你们派人现在马上去找徐鹏,让他带人来支援再做定夺!到时候谁是真谁是假,一查便知!” 张睿这一辩,是为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分辨不清楚谁好谁坏,就先都不行动。等援军来最为稳妥。但这绝不是吴堂所想看到的。 张睿说的没错,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穿过张睿身后那扇门,逃出这个徐鹏所设的包围圈。 吴堂发现自己处处不占理,不能再继续和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对话了。自己必须马上行动。 只见他表情肃杀,举起‘天义令’令道:“六扇门听令,把张千户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跑咯。” “诺!”六扇门的捕官见着令牌唯有抱拳依令行事,他们拢共二十人还有神秘的高手大理寺护寺使在,这些捕官亮出武器两翼展开,马上就将张睿一行围了个滴水不漏。 吴堂望向张睿阵中三个断念帮众,狡笑着喊道:“夏帮主,你们还是不要执迷不悟跟着疑犯为好。三位好汉本就是来帮大理寺的,徐鹏承诺的在老朽这里依然作数。说到底你们拼命就是为了救兄弟嘛,能保条命就不要掺和咱们朝廷自家的丑事了,您说是吧。你们只需站在一边不要出手,剩下的事情与你们都没有关系了,三位看如何啊。” 张睿听他所言心中大骇,这老东西狡猾的很呢。诚然断念的三人参与此案完全就是为了救自己家兄弟苏栀一命罢了,至于谁是幕后黑手根本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自己和这些人一丁点交情都没有,现在就算他们作壁上观也是太正常了。 然而张睿没有想到的是,夏目一抱拳对着吴堂笑道:“多谢吴寺卿好意,江湖人不懂朝廷的纷争。只是鄙人刚刚听闻张大人提议是更有道理,吴寺卿为何如此着急就要动手呢?鄙人是一介乡野村夫,就自己的所见所闻,吴寺卿您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查案的。我们三兄弟就是不愿意站在嫌犯一边,才守在此处,请吴寺卿见谅。” “阴阳怪气,给你机会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们大理寺刀剑无眼了。”吴堂闻言温怒的说道。 张睿听得夏目的话也甚是感动,他叹了口气感激而又对之有愧的说道:“夏帮主,你我断无交情,又何苦如此呢。”在他心里若是这个吴堂不要脸了,以他控制的武力。斩杀他们众人不是不可能的。 “张大人您连教坊司的罪人女子都营救,嘴上硬心肠软的很呢。这老家伙却说你淫童虐妓。呵呵,这样的人怎么会信守承诺留苏栀的性命呢?我们江湖人学问不高,道理是懂的。”夏目笑道。 原本张睿,在预料到幕后主使有可能是大理寺卿的时候,他就应该跑路的。一但六扇门被策反,自己身边的战力万万是敌不过。 但是彼时他若不及时的控制现场。吴堂嗅到风声溜了,是没办法将他抓个现行的。 此时不跑,是为吴堂一但出了这个大门。以他大理寺卿的身份,一路上定无人阻拦他,到时候,要想再追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吴堂逃走,顺天城依旧会惶惶不可终日。 一切的真相将不得而知。 张睿虽然是一介纨绔,表面上看上去学习不行武功不会。甚至感觉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 但他却拥有一腔热血的侠义心肠。 为了抓住这个通天案的贼首,他宁愿自己做饵身陷囹圄,也要拖住吴堂这个披皮的恶魔。 身材健硕潼宫,听罢夏目的表态,闷哼一声愉快的紧盯着面前的四象。 只见他长戟一扬,重重的杵在地板上。那巨力直震的望月阁内地动山摇,令在场众人都站立不稳。 他大声吼道: “下令吧张大人,难得一次见到这么些高手,让咱们战个痛快!”两边的高手剑拔弩张,这天怒人怨的一战看来避无可避了。 “不自量力。”吴堂盯着张睿身边的寥寥数人讥笑了一声继续道:“六扇门给我上,杀光这几个人。拿下张睿!” “诺!”六扇门四象五行十二走兽齐声应喝道。 青眼狐 “汴京赌场”,顾名思义既然用了大宋朝都城的名字来命名,那必有一番规模。 事实确实如此,这赌场四栋三院车水马龙,中心甚至还有一方湖水载着艘花船供名士们在水上行乐。 这是长江以北,唯一一家可以拿古董书画,现场由荷官定价作为赌注的场子。 这可不是一份儿谁都能吃下的生意。赌坊的老板龙爷为此,请了无数的能人异士坐镇。把场子做到既是赌场又是艺术品鉴赏的去处。 这事看似吃力不讨好,实则大大提高了来此游玩的客人质量。 在这里富商炫耀自己收藏的稀罕物件,文人附庸风雅点评哪件藏品更盛一筹,雅士在此处幽会。 运气好了,还可以得见名仕现场炫技题字作画取得高价。 久而久之,拿出家中的藏品在此地斗法竞赌。成了这里的主流玩法,要是哪个来玩的只有钱没有宝贝。那被别人看不起,或是不愿意一起玩那也常见。 “青白釉刻花梅瓶,宋神宗期间的物件三百多年吧,品相还算上乘。八十两!”赌坊的鉴宝处,一位黑色长衫的老者接过路过姑娘递来的古董,翻看了一阵说道。 那游人女子听了,显然是于自己估计的要差了些许数。没有显得很失望也没有很高兴。 而就在这时,一位带着狐狸面具的公子路过驻足。 他带着特别招人喜欢的温柔嗓音出声道:“店家再看看罢,在下观姑娘这瓶纹饰主题突出、构图完整,有自由奔放的特色。此等画工必不是宋朝官窑器,乃是北方磁州窑的手笔。” 第85章 青眼狐 黑衫老者闻言定睛再细看,点点头道:“经公子这么一说确像是北窑的功夫。” “北窑白釉以白土为底,再罩以透明釉。划花只有极短的时间便要入窑。姑娘这瓶的划花甚是均匀美丽,单瓶亦是不可多得。若是以后考究出是哪位名家手笔那就......” “二百两!公子可莫要继续说了。”黑衫老者立马价格给翻了一倍有多,汗颜的央求道。 “在下多嘴了,我看您这里那方玉扇蛮不错的特意过来看看。”狐面公子歉笑道。 “是这个吗?来来来,公子收好。小店送给您了,几两银子罢了不成敬意,全当交个朋友。敬请公子以后多来指教。” 这么博学的客人可不多见,不赶紧打发走这生意可没法做了。 店家可算的精,此等才人结交了说不定能值千金,得罪了生意全无。 狐面公子笑意盈盈的收下了玉扇子,女客也高高兴兴的将白釉瓶卖了个好价钱。对着狐面公子甚是感激,青年男女郎才女貌,霎时便愉快的攀谈同游了起来。 此狐面男不是别人,乃是督察院的破军高手青眼狐。 他带着狐狸面具着游服,纤纤长手持着一把折扇的,在此处游览的乐此不疲好不愉快。这地方俊男美女雅士如云,还有这么些宝贝,真是自己难得一来的乐园。 若不是背着督察院熊大人的任务,他大可在里面玩上个三天三夜。青眼狐欢快的如此想着。 不过,这里面混进来的苍狼众可是真多啊。而且大多数都已经是被赌场的老板用作来看场子的打手了。 这老板也不知是无意为之被利用了,还是本身就参与其中呢。 青眼狐行到一处街角,正和刚结识的姑娘聊的开心。却望到了前来接洽的金锐士的气,他只得依依不舍的借口告别了这位富家小姐,找了个无人的街角等锐士跟来。 “青眼上尊,熊大人等不急了。查清楚没有,此地共有苍狼众几许?” 青眼狐闻言摇了摇头答道: “单看明面上有一百人左右,但他们似乎没那么简单,这些苍狼众光明正大的成了赌场的打手。他们部署有方、戒备森严在下有预感,狼饲主确实就在这间赌坊里,他们不是寻常盗匪,恐会设伏。这是方才画好的图,请阁下带给熊大人。” 金锐士皱着眉头收起图纸继续问道:“上尊可找到狼饲主的位置?” “没有,正找着呢。” “上尊,熊大人将在两个时辰内发起进攻。命你专注寻找狼饲主,将其拿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地方没有那么简单,在下越探越是觉得惴惴不安,况且还有这么多游人呢,熊大人难道不依徐少卿的部署,等东厂锦衣卫都来了再做定夺吗?” “熊大人说,督察院、刑部两部人马。查杀这赌坊的贼人已经绰绰有余,若还要待援未免令人齿笑。” 闻言青眼狐叹了口气,回道。 “青眼狐得令。”青眼狐一语毕,待金锐士便无声无息的悄悄遁走了。 青眼狐从街角转了出来,私下张望一周再一考虑。 眼睛不由自主的向湖中硕大的大花船望去,他略扬嘴角心想道。 四面环水戒备森严,那狼饲主恐怕,最有可能就出现在这个地方了吧。 青眼狐扬起一丝笑意,发出呵呵的声响,眼中泛出莹莹的光亮。整个人身体霎时间如迅雷般启动,狐面公子忽然用虎豹难及的神速向湖水冲去。 他的右脚踏在石岸的边缘奋力的一跃,灵雀也似的游服腾起,整个人在空中漂浮的像下凡的神仙一般。 他这一跳飞了五丈高十丈远,左脚稳稳的踏在湖中行驶的花船护栏上。 吓了船上护栏边闲谈的贵人妇女一跳。 岸边和船上的游人观之身手,无不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拍手叫好。此等身手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顺天人亦是鲜有能见,更何况青眼狐不似寻常武人的粗鄙。 这是位形象儒雅的公子,他的一举一动神采奕奕,风流倜傥,更是让女性游客心跳面红仰慕不已。 青眼狐见四周尽是赞呵之声也是享受,得意而有礼的一一向岸边和船上的游客们拱手道谢。只是他才刚刚从护栏上跳下来,踏在花船的甲板上。一队赌场的打手,同时也就是苍狼众的人就径自走了过来带着刀剑对他略是一拜便要把他请走。 敢情这船似乎并不是随便跳一跳就能上的。 众人见状引起了些许哄笑,青眼狐也是尴尬的一乐。无法,他一边回敬给他喝彩的客人一边跟着他们走了。 苍狼众们将青眼狐引到下船的码头,领头的一人冷着脸对他一拱手说道: “公子好身手,但咱们这船是不能随便跳上来的。公子见谅,请下去吧莫要再炫技,头次,兄弟可以看做是不知。再有,就要把你网下来了,到时候落水了若是招了风寒公子可是得不偿失呢。” “失礼了,敢问大哥。那怎么才能上的这花船呢?”青眼狐呵呵一笑,倒也没觉得太惊讶。会员制嘛,我懂我懂。 苍狼众领头的年轻刀客撇他一眼不耐的说道: “咱们这艘‘向天舟’即便是公卿贵胄,也需得人引荐才可登船。就更加不待见不速而来的面具客了。” 这些个胡蛮子根本就没把青眼狐放在眼里,在这偌大的京城。有权有钱才是硬道理,功夫好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刀剑罢了。 这年头文人相轻,没想到武人也相轻。 “公卿贵胄...” 那领头的刀客倒是没见着此人受他言语刺激,只听见狐面人摸着自己的面具自顾自的喃喃道。 “小弟我乃云南沐家,黔国公沐昆之独子沐绍勋,可为贵胄否?” 狐面人狡笑着单手摘下了漂亮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惊才艳艳,光芒四射的俊脸。 他的皮肤白净细嫩,薄唇细鼻,一对水墨画点出般的眉眼既明亮又深沉。左右的眉梢上各有一椭圆的斑点,像极了一只变成了俊俏青年的小白狐。 霎时间几个苍狼众盯着他的颜面都看呆了,他们虽都是粗野男子。但见到如此一张比女人还要动人的小生的俊脸,还是本能的惊愕不已。 本来这人戴上面具身量颇高肢体修长,举手投足都好似风流的公子哥。可是摘下面具再看颜面又是如此的细嫩青春,一股少年的锐气勃发。 这一带一摘仿佛年纪差了十岁不止。 “黔国公...世子?”为首的刀客闻言楞了几秒。若是这么尊贵的人大驾光临,那何止够资格,恐怕蓬荜生辉到老板都要出来磕个头都不算过分吧。 黔国公沐家世镇云南,从开国的沐英将军开始,各个都是英雄好汉。 沐家不仅为大明开疆拓土,治理边陲立下汗马功劳,而且被云南强大的吐司和周遭朝贡大明的南亚诸邦尊称为“沐王”。 黔国公的大名,就连他们远在漠北的鞑靼人都知道厉害。 可是这苍狼刀客虽然惊其盛世美颜,却还没到失了智的程度。他警惕的问道: “公子可有身份凭证?” “这...”这一问,可难到沐绍勋了。他身上不是没有带牌子,而是随身的铭牌上可是写着“督察院碧蹄卫、上尊、青眼狐”这几个大字的。 这要是亮出来还得了,等于自己这卧底自报家门了。 苍狼刀客见他犯难明显是没有,便又板起脸来冷冷的说道。 “若是没有身份凭证,公子还是在下面游玩吧。这样吧,我观你也不是泛泛之辈。要确实想上来开开眼,下面场子里有三个庄家,槐花娘,骨千数,毒鸡哥将他们三人的铭牌赢过来,算你个‘能人’身份就让你上去见识见识。” “哦~原来还能有这样的方法。多谢大哥指点。” 沐绍勋闻言大喜过望,他重新带起面具又变回了青眼狐,拱手道谢,径自便去了。 待他人走远了,苍狼众看着他背影嬉笑道: “大哥你可真坏。” 苍狼刀客闻言也是讥笑了一声讽刺道: “要怪就怪他娘生了好皮囊,忘记给他长长脑子了,看他那样还以为我在帮他呢。” 第86章 张睿19 同门? 六扇门才和破军疯子苏栀交过手,现在又遇到个破军变态狼九。 这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然而这个人居然还说自己是他们的同门? 大家大眼瞪小眼,咱们何时和这样一个变态共事过? 兔兽看着这个黑衣武人完全陌生的脸,想起他知道自己的小名小可,脑子里不可置信的闪出一个人名。 她哆哆嗦嗦的带着不敢相信的声音出声问道:“你你...是阿青哥吗?” 听到这个人名,六扇门诸将瞬间就炸开了锅一般望着狼九惊奇道。 “阿青?紫豆青?”錵婲尐哾網 “阿青他三年前不是死了吗?” 他们任谁也无法相信,三年前自己印象中六扇门的那个热血爱显摆的好心肠青年人。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紫豆青,当然得死。”沉着脸的张睿出声默默的一叹,继续解释道。 “不然,让世人知道三年前,名动天下的洛阳屠夜罗刹是六扇门人。你们这么些年的声誉就尽毁了。” “没错,紫豆青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狼九。”破军狼九邪笑着望着众人讲到。 带着斗笠的狼五,在一旁看着他癫狂的表情无奈的摇头。 就在这时吴堂温怒的冲着四象朱雀道。 “朱雀,别理这些人。速速进攻拿下张睿!” “是!”朱雀闻言一咬牙,抱拳令道。 “五行攻击中路,十二走兽干掉他们两翼的人。” “诺!” 虽然中了张睿的计损失了青龙,但是大理寺这边人数还是够多。在朱雀的组织之下张睿这边能够招架的前排每个人都要承受三人的进攻。 木行火行的巨斧轮番挥砸,龙兽的大镰刀频频横扫,鼠兔狗鸡都换上了长兵。大理寺利用人数优势逼的张睿众人不得不一退再退。 虽然局势紧急,但张睿嘴上不能输。他对着缩在六扇门捕官后面的大理寺卿就是一阵嘲讽。 “吴堂!你这老怂货怎么不敢把护寺使派出来啊?你不是很着急吗?这么怕狼九的飞刀?” 张睿这又说到吴堂的痛处了,他身边明明是有破军的战力。但就是因为害怕自己被张睿算计就让他护在身边,一寸也不敢离开。 那个破军狼九,不管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确实是这年名声鹊起宇内无双的杀手,天知道他有什么法子,等着护寺使一离开自己身边就痛下杀手呢。 “快,给我狠狠的砸狠狠的打。”吴堂气急败坏的令道。 “诺!” 六扇门的捕官闻言加紧了进攻,左翼的水行大喝一声扑上前去,手持一双铁鞭对着狼五的就是一顿凶猛劈砸。 水行本以为这个中年怪人不过是一个嗅探,应该手底下没那么硬。可能是张睿一行的突破口。可是没有想到狼客老五手上的钩镰短枪,又是灵活招架又是反刺。三下五去二就将他击退了。 一击不得手,狗猪牛马四兽接着水行的路子再上。一时之间流星锤、九节鞭、十文字枪、血滴子等奇奇怪怪的武器接踵而来,直让人目不暇接。 狼五勉强打落了招呼过来的十之七八,眼看快招架不住。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紧握的钩镰枪使劲那么一拧,不知是触发了什么机关,钩镰枪的枪头“滋”的喷出一阵细小的雾气。 狼五顺势这么一扫,将零星的细雾穿透来人的防御,甩到了猪牛马三兽的身上脸上。刚刚要冲杀过来的三人霎时间脸色大变。 三人无一不是以手掩面,向后摔倒在地上边翻滚便叫嚷着: “什么东西!?好臭!好臭啊!受不了了臭死了!” 这刺鼻的臭味不仅是瞬间干爬下倒地的三人,就连一旁的六扇门人也被直熏的连连后退。 “臭老狗你施的什么毒!”朱雀一行连连后退捏着被刺激的通红的鼻子骂道。 “别怕别怕,还不至于害死你们这些后生。只是些臭鼬的绿汁罢了。”狼五笑道。 “五爷,你用那玩意也不提前说一声。”张睿一行也嗅到了这浓烈的臭味,纷纷捏着鼻子叫苦不迭。 “抱歉少爷,这不是一时情急吗。”狼五扭过头来歉笑道。他自己到是真没啥事,张睿一看他早就拿夹子把灵敏的鼻子夹住了。 朱雀望向地上抽搐的已经丧失战斗力的三人,愤愤的想着,他妈的这就算不是毒和毒还有什么区别。 抓住六扇门这一时的进攻受阻,张睿又赶紧对着吴堂嘴炮了起来。 “老怂货,再不派护寺使出来。徐鹏的援军就要来抓你了,不怕告诉你老子早就把消息传出去了,你慌不慌哈哈哈哈哈!” 吴堂眼见自己手下的人一来二去也,没能找到突破口着实是有些着急。但他却不能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自己慌张的情绪。 他一边头脑飞速的转着,一边闷哼一声骂道。 “哼,尽都整些旁门左道。” 他话才刚说了半句,张睿这里狼客老五趁着众人愣神又悄悄发难了。 只见他手上默不作声的再一转动,钩镰短枪“滋溜”一声如同如意金箍棒般瞬间变长了一倍。左翼的六扇门众人早就习惯了他短枪的攻击范围,谁也没想到忽然还有这一手。 只见狼老五猛的用小枝勾住了水行的腰甲,“吱吱啦啦”的将其拉倒就要往自己阵中拖。 眼看水行就要步青龙捕官的后尘了,好在狗兽、金行反应快离的近,急忙将水行抢下划开腰甲,只让狼老五抢去了一片甲页。 “哎呀呀,老了。动作没有年轻的时候利索咯。”狼客老五将长枪再收短,可惜的叹道。 自己这看家的小招都使出来了,斩获却不如预期呢。 “寺卿大人,这样下去不行。”朱雀见此情形不由得说道。 张睿人数虽少,但都是能人异士。本以为是突破口的狼客老五,现在仅其一人之力就已经搅的左翼天翻地覆了。 而且依他所见,坐镇中央的狼九现在碍于张睿节制,使出的实力两成不到。 张睿靠这些人或许进攻不足,不过短时间内防住他们的狂敲猛砸还是有办法的。 吴堂若要速胜,不派出护寺使支援他们眼看是无法实现。 “确实难对付,不过朱雀啊。他们会使些奇技淫巧,难道你们就没什么看家本领回敬?” 吴堂面上风轻云淡的,接着朱雀的话头引导道。 朱雀经他这么一说,望着张睿他们紧蹙的阵型。又看向自己这边的人,忽然目光停留在鼠兽的背囊上。 他瞬间明白了吴堂的意思,惊的跪地下拜阻拦道:“寺卿!万万不可啊。若是用鼠兽的家伙事会害了张大人的性命的!” 鼠兽听得二人的对话,圆豆般的眼睛也是吓得一撑。 他带着尖滑的嗓音唯唯诺诺道: “寺...寺卿大人,青龙大人还...还在那边呢...” 他这通天雷的威力可是六亲不认的。眼下青龙捕官被张睿他们挟持,那可真是一点防护都没有。 “有何不可,张睿就是这窝案的主谋之一。本寺卿这里铁证如山你们也看到了!现在他暴力抗法罪不可赦!”吴堂大义凌然的怒斥。 “至于青龙...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了。”吴堂仰起头冷漠的说道。 “可是寺卿,有我们在这里张睿大人断然是逃跑不能。张睿大人贵为八议,罪状如何需得三司会审之后启奏圣上才可以定论,何必现在就置人于死地呢?寺卿大人,不如让我等就地挟制张睿大人。我们等待徐少卿的后援再......” “混账东西,一介丘八居然敢和本寺卿争辩程序?”吴堂不待朱雀说完,就愤怒的将其打断。四象五行听得上官震怒齐齐埋头下跪。 “徐鹏平时怎么调教你们的?真是把你们这些江湖败类给惯坏了,进了咱们的六扇门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别觉得自己在衙门识了字,读了几本书可以和上官争论了。你们只是杂兵!杂兵懂吗?服从长官的命令是你们这辈子最大的恩赐!” 朱雀伏地,听得平时温文尔雅,轻言细语的寺卿大人如此的侮辱他们。他心中又气又委屈的泪流满面,想来徐少卿虽然平时也经常严厉的训斥他们。 但是徐鹏无时不刻都和他们同患难共进退,传授重要的律法都是亲力亲为。徐大人既尊重他们的人格对每一个人都关心之至,又在他们犯错的时候包揽责任,对他们多有袒护。 这才是这些年,他们六扇门的捕官打从心里如此敬畏大理寺的原因。 他们虽然出生卑微,游侠于江湖。但也是因为热爱这个国家,憧憬着除暴安良的英雄,胸怀为国为民的大志。才加入了这个大名鼎鼎的朝廷衙门。 他们不是什么杂兵。 “还等什么徐少卿的后援?你六扇门的人难道不是全都在这里?一部人马连这几个罪犯都抓不了还说什么?给我炸!” “诺!”朱雀咬牙领了命令,噙着泪望向鼠兽下令道:“炸!” “是。”平时就等这一刻的鼠兽,此时的他却犹犹豫豫的解下背囊,在里面摸索了一阵挑了一包小的。 吴堂见状一咂舌,对着身旁的护寺使令道。 “重楼,你替他。” 戴面具披大氅的护寺使抱拳无声的领命。 只听刷的一声,鼠兽手里的背囊就不见了。他一回头护寺使右手的掌心火起,自己装满了炸药的背囊被整袋引燃了。 鼠兽见状吓得大喊道:“大家快跑!”自己毫不犹豫的抱头鼠窜。六扇门众人闻言也支盾的支盾紧急避险的避险。 与此同时,护寺使抡圆了树干般粗细的臂膀,炮弹一样将整包炸药往张睿方向掷去。 “卧槽,这老鬼真敢干啊!”张睿见状忍不住骂道。 这么一整包的炸药,这是要把整栋楼掀起来的节奏! 潼宫一闪身,这包满当当的炸药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砸在他们身后锁起来的大门上。 眼看即将而来的是一场惨烈的爆炸,张睿急中生智忽然想起来三楼掉下来的一块挡板,他立马令道: “潼宫大哥!地上有块铁板!小叶救人!” “好嘞!”潼宫闻言答道。 夏目立马明白了张睿的意思,只见他右铁臂蓝光闪耀重重的一掌拍地。那面铁板就像被什么力量牵引漂浮了起来。 猛汉潼宫接力搬过那块大铁板高举临空,怒吼一声重重的将它往身后的地上一插。那铁板霎时砸碎了地板入土三分。 “躲避!”张睿大喊道。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张睿、狼五、狼九、夏目、潼宫、海水纷纷躲在了铁板的后面,叶玄拖着青龙在最后一刻也躲了进来。 潼宫将全身抗在铁板上,夏目也张开铁臂准备全力迎接冲击。 只听见“嘣!”的一声巨响,之后伴随着着火光,整个望月楼的周围地动山摇。 在巨大的冲击波之下,那块被张睿一行作为盾牌的铁板,只支撑了可能一两秒钟。然后他们就连人带盾的,被狂风拍击在了相反方向的墙壁上。 同他们一样被震飞的,还有大理寺六扇门的几乎所有人。 强光过后,飞沙碎石漫天。 整个望月楼扬尘飞舞,伸手不见五指。 大约过了十几秒,张睿才重新从被击晕的昏迷中重新清醒过来,他检查一下自己四肢和身体看到啥也没缺才放心的吁了口气。 这时他感觉自己屁股底下软软的,站起来一看,自己身下压的居然是对面六扇门的鼠兽。 此时鼠兽也被炸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嘴中喃喃的说了一句口头禅。 “爆...爆炸就是艺术...” 张睿急忙将鼠兽的身体拽了起来靠墙摆正,确认了他没什么性命之忧后大喊道。 “大家都没事吧!” “还行。” “没事。” 狼五离他最近,他甩了甩头还算利索的站起身来。其他人也不算远,一眼看去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铁盾吸收了绝大多数飞石火焰和冲击力,看来他们一行算是保住了条命。 第87章 张睿20 浓尘起的快散的也快,张睿拍了拍自己头上脸上的灰,眯着眼睛向前方看去。 忽然发现,原本是大门的位置生生被炸出了一个两丈高的大洞。 “乖乖,这样楼都没塌。回头得打听一下望月楼哪个建的。”这是张睿第一反应。 随后,他看见天空中有一团黑雾徐徐下落。 张睿迷惑了一秒钟马上便明白了,这是护寺使和吴堂! 他们一开始的打算就不是把他们炸死,而是为自己开辟一条逃跑的道路! 至于这些六扇门和他张睿一行的死活,根本就不重要! “快!快...呃呕...”张睿刚刚想要大声命令狼五、狼九阻止吴堂逃跑,没想到胸口一闷一股剧痛袭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 张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少爷!”狼九、狼五,见状急忙的赶了过来。狼五一把抓过张睿的手给他号脉。 “少爷,您受了内伤,千万不要在说话了。老九开路!赶紧送少爷回府。” “是。”狼九轻咳了一声应道。 张睿被狼五背了起来。他意识模糊满嘴是血,口鼻之中气喘连连。他死死的盯着从天降落的护寺使和大氅里面的吴堂,用手用力的抓着狼五的衣衫。 “少爷,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们多少也受了内伤,现在挡不了他。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徐少卿处理吧。”狼五看着张睿的表情劝到,然而说话间,护寺使携着吴堂就从大洞遁走了。 “夏帮主,我们要先行告辞了,你们怎么办。”狼五转头不忘对夏目说道。 “您快去吧,张大人伤势要紧。既然拦不住吴寺卿,我等看看六扇门的兄弟们情况如何,然后自会去找徐少卿汇报。”夏目抱拳应道,看他样子多少也是受了内伤。不过正常行走还是无碍的。 “拜托你们了。”狼五一颔首,立马背着张睿,同狼九、叶玄一道紧随吴堂之后也飞驰出了望月楼的大洞。 他们刚出门就发现,锦衣卫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包围了先前窜出的吴堂二人。 只见祁威远一马当先,高举着手中的金牌对着护寺使令道。 “大理寺护寺使、大理寺卿吴堂。见此令牌如圣上亲临,速速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护寺使一见令牌立马放开了吴堂,恭敬的下拜道: “重楼听命,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 吴堂眼见锦衣卫众人已到,深知自己大势已去。他长叹一声掏出匕首就要自刎,结果被祁威远同行的无尘猎狗一把夺下押扣在地。 伏在狼五背上的张睿,本就已经快无法克制自己沉重的眼皮,看到这一幕,他终于放心的含着笑晕厥了过去。 青眼狐 明朝赌博的方法千千万,不仅承袭了前朝双陆、斗鸡、斗蛐蛐、骨牌、押宝、推牌九等玩法。还开创性的发明了如今“国粹”麻将的前身叶子戏,也叫马吊牌。 这叶子戏耍起来可不得了,相传崇祯末年,我大明都快亡国了。 奉崇祯皇帝旨意,出城抵御清军袭扰的大臣周延儒,大军开拔了百余里,忽然八百里加急差人手持令箭飞马赶回京城。 沿途百姓纷纷以为是紧急军情回报,前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 结果这位特使不是给皇帝汇报军情的,而是回周家取纸牌的。 咱们周大人,出门走的急家伙事忘带了...... 这麻将竟然有此等的魅力?以后奶粉钱赚够了笔者一定也要学学看。 “五魁档”是整个汴京赌场人最多的场子了,这档口在寸土寸金的地方占了有小一亩地。 来这里的绝大多数的客人,对赌博的理解还停留在约朋友打牌和听说书的讲叱咤风云赌场轶事的层次。 京城那些平时老实巴交的士人商贩,他们带着游玩的心态携妻儿来此找些乐子,拿两三两银子爽几把,输光了哈哈一笑仅此而已。 五魁档之所以能吸引到这一大群散客,那是因为这里采用最简单明了,不需要学习成本,童叟无欺的赌博玩法。 第89章 青眼狐③ 青眼狐赚了钱呵呵笑着又迫不及待的拍了二十两下去。 这一回,大肥鹅傻眼了。 刚刚输一盘还可以说是果子哥失误了,摇骰子这事能局局操弄的人少之又少。 可是连续两盘都失误了? 大肥鹅撇了果子哥一眼,发现他人竟然满头是汗,整个人已经紧张兮兮的了。 他脑袋一转心道不好,这八成是出了什么事了。 结合之前的种种,大肥鹅终于意识到,出事了。 骰子里面有灌铅的,现在三个骰子有一个骰子每次都是五。 照这么算,这个游戏成了买大的有极大概率会赢的游戏了。 而现在这个小子每次都在买大! “碰”的一声,杯子入瓮。 大肥鹅只听见狐面公子出声笑着询问道。 “周爷怎么了,这是犹豫了吗?” 周围的看官见他那怂样,更加开心了纷纷起哄道。 “周爷不会是输不起了吧。” “周爷今天真是倒了霉了,说好的五局周爷不会是没钱玩下去了吧。” “他娘的,老子有的是钱。二十两我买小!” 这生意以后还得做下去,这么多人看着。这时候大肥鹅脑子里千万中念头起,却不得不继续下注玩下去。 不能搞穿帮了!这事关整个赌档整个赌坊的声誉啊。 他现在只能期待,在果子哥手里能有奇迹发生了! “254大!三连杀!” 汗流浃背的庄家,看见这结果强忍着哽咽吆喝道。 又输了二十两,大肥鹅看罢面如死灰。 怎么会这样?这局明明是我们自己做的。怎么到头来自己掉坑了去了? 然而更可怕的是,果子哥大肥鹅此时都听到围观的人开始议论。 “咦,你发现没有。连续四盘都是大了。” “呵,这可真是从未见过呢。” “而且每盘都有五呢,你说这强运周爷怎么就没赶上,被这小公子给占了哈哈哈哈。” “你说他还敢买大吗?” “敢,我看这人傻人有傻福。” 就在此时,果子哥和大肥鹅都意识到了。 不能再开了!绝对不能再开了。如果开出五盘大,而且都带五......那很有可能是要穿帮的! 要是被人质疑了起来,发现自己的档口用灌铅的骰子出老千。那是坏了整间赌场声誉的大事啊!到那时,不仅槐花娘。就连龙老板都极有可能要了他们两个命! 可是现在能有什么方法,能阻止这个带狐狸面具的公子继续下去呢? 抢在他面前提前下注大? 那可是太突兀了!所有人都知道周爷下注的习惯是扣瓮了之后。 而且就算成功了又如何,再开一盘大,那就是五连大了。 而且盘盘都有五,这事说给谁都蹊跷了。 人家但凡有质疑,要检查骰子一切就完蛋了。 这最后一盘绝对不能开!绝对不能开! 怎么办,怎么办呢! 就在果子哥和大肥鹅内心挣扎的几乎要奔溃。 眼瞧着狐面公子,举起手来又要下注买大的瞬间。 一个妩媚悠长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赌局。 “哎呦~我当时谁呢给我弄出这么大个动静。原来是我那情郎来了啊~” 众人寻声一看,原来是赌档的老板槐花娘来了。 这女子一进来就吸引了男人的目光,她那大胆的蓝色抹胸碎花服,连肩带都没有。 一对香肩和半个胸脯就这么裸露在外,她的右胸到锁骨的位置纹了一串鲜艳的蔷薇花,和她那半个胸脯一样风情吸睛。 她浓妆艳裹的确实香艳动人,一双大红唇性感十足的微张着向着青眼狐走来。头上的发髻上插着一支槐花。 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青眼狐喊着“情郎”二字。 青眼狐闻言也愣住了,他往身后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疑惑的拿手指了指自己。 情郎是我吗?搞错了吧,我不认识这女人啊。青眼狐心中念道。 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妖娆性感的熟女,醉眼迷离的望着青眼狐,仿佛再说: 不认识,没关系的。 她笔直的扑到了青眼狐的怀里,用自己丰腴的胸脯顶在他的胸肌上。 她双臂环上他的脖子,一手将他的面具拿下。望着他露出的盛世美颜,槐花娘楞了一下就毫不犹豫的深吻了上去。 这一吻可至少有十年的功力。 这半老的徐娘,几乎是要将怀中的小鲜肉生吞了一般忘情缠绵。 青眼狐起初还有一丝的紧张和慌乱,很快就被她给吻的如痴如醉的抱上她的腰身了。 “公子是想要怎样?” 槐花娘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再缠绵的深吻的间隙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青眼狐闻言一笑回道。 “在下想要姑娘的铭牌。” 随后两人继续着贴面的深吻。 “我给你,不许继续在我场子呆了,你跟我上楼。” “好。” 就这样,一场私下的交易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两个好看的人在男人羡慕女人嫉妒的注视下手挽着手紧紧的贴在一起。 一吻罢,两人红着脸依依不舍的分开。 甚至分开的时候嘴上还拉着丝呢。 槐花娘,又用她那风情的蜜音对着在场的客人说道: “打搅了诸位的兴致,真是不好意思。妾身和我这情郎许久不见,实在是冲动了些。周爷,您慢玩。情郎我带走了下次再叫他陪您。” “哼,行吧。老板娘都开口了,老子下次再找他报仇。” 大肥鹅胆子是已经吓破了,但是面子还是要装起来。就算是就坡下驴也要硬着陆!果子哥闻言这才舒了口气,靠着两人接吻这吸引全场人目光的档口。终于把骰子整明白了。 “走吧,郎君。你要什么槐花娘都给你~” 她这一句蜜言浪荡至极,也就是此等欢场之地的女子才说的出口。在场的好多是读书人呢,听得都是浑身一哆嗦。 明人不说暗话,其实即便浪荡我们男人也喜欢! 大家眼瞧着槐花娘挽着狐面公子往赌坊的二楼走去,都投以羡慕的目光。 至于什么连开四盘大之类的事,早就抛之脑后了。 徐鹏 徐鹏接到六扇门的消息,火急火燎的下到客来茶楼旁边的营地。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 十位苍狼众的俘虏重伤在地,被锦衣卫分两车拉了过来。 夜不收将他们一个一个抬下来摆在草坪上。 二十位六扇门的精英也在草地上灰头土脸,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几位郎中在给他们紧急治疗中。他们有的表面上看上去还行,有的受了些轻伤,还有的昏迷不醒必须受人照料。 猎狗和锦衣卫北镇抚司祁佥事,在场协调。 “快快快,叫郎中快来。看看青龙怎么样。” 徐鹏一眼看到了青龙,他在六扇门中是受人尊敬的上官,但是此时青龙口吐白沫昏迷的不省人事。 一群锦衣卫架着这些受伤的兵,将他们一一安置在地上木床上。不远处断念三人也回来了,他们虽然也是一鼻子灰,但状态还是要比六扇门的众人要好不少。 众人瞥见徐鹏来了,纷纷拱手拜道:“徐少卿。” “这是怎么一回事。”徐鹏吃惊的问道。 怎么会这样,苍狼众怎么可能有压制六扇门的实力呢? 徐鹏扫了一眼没有看见张睿的身影急忙问猎狗:“张睿呢?” 无尘猎狗一抱拳担忧的说道。 “回大人,张千户似乎伤势严重,已经被家臣紧急带走医治了。” 张睿...重伤? 徐鹏听罢不可置信的楞了一下,随后愤怒的冲到朱雀的面前斥道: “你们怎么回事!连自己的上官都保护不好吗?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那可是他最后的兄弟... “保护?哼...”一旁的祁威远不等被喷的抬不起头的朱雀说话,冷着脸便站在一旁心里窝着火继续说道: “你们大理寺的人,没把我们锦衣卫张千户乱刀砍死,都要说声谢谢了。” 徐鹏闻言转过头来奇道:“祁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不是部署锦衣卫在坊西吗?为什么会和六扇门从坊东一起回来?” 他对自己衙门的人甚是严厉,但是和其它部门的官员,态度都是既温和又谦虚的。徐鹏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是年轻,最大的劣势也是年轻。 第90章 青眼狐④ 他直到此时才惊觉,抓捕苏栀的行动正是自己令螳螂泄露给吴堂的。就为了利用一下那两个女真人死囚。自己竟然千算万算,事后算都没有怀疑到他头上。 徐鹏愤怒的捏紧了双拳,很显然这只能怪自己还不够优秀,还不够! 徐鹏双眼一凌上前一步,贴住祁威远坚决的说道:“祁大人,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让贵司张大人受伤是在下的责任。事后要如何问责,在下会一力承担。您不放心大理寺收押吴堂,那在下就不问您要人了。但是现在,这场和苍狼众的歼灭战我们才刚打了一半。本官受皇上圣旨立誓要清剿害国之贼,这场仗不好打,所以更需要咱们精诚团结。” “您让我此时退下,绝不可能!张睿张大人是您的同事,我徐鹏也将他视为手足,他螳臂挡车也要擒获贼首。我徐鹏便更加不能辜负他,因为怕受牵连后退半步!” “请祁大人即使看在张大人这份破案的决心,也不要带走锦衣卫。再助我徐某一臂之力铲除遗害!” 逐渐听完徐鹏的一番话,祁威远紧攥的拳头还是松了开来。 张睿这小子还真是,平时吊儿郎当。但是他认准了什么事之后比谁都拼命。 这个徐鹏的一张嘴和他比也不惶多让。他在自己的面前态度已经算得上是非常谦卑了,这在明朝当时重文轻武的风气之下,是十分不容易的。 他晓得徐鹏和张睿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徐鹏现在身上有御赐的金牌,既然皇上和他最信赖的朋友都愿意相信这个人,那自己也就不要因为一时的气愤给他掣肘了吧。 祁威远叹了口气回身正色道:“就算为了皇上罢。徐少卿,于我锦衣卫的命令是否还是支援汴京赌场?” 眼见祁威远松口徐鹏一抱拳,感激的说道:“谢祁大人助力,锦衣卫还是去支援汴京赌场。现场听督察院熊大人部署。”他知道祁威远是一个可用之人,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祁威远也是耳根子软不愿破坏如今的好局。 好险好险,徐鹏暗暗的激励自己,要忍耐,用更加谦虚的态度去检讨自己。自己的短板要用更加博大的胸怀来弥补。 “从龙夜不收,跟本官走!” “诺!”祁威远也不看徐鹏。高喊了一声翻身上马,他金甲闪烁大手一挥便带着一众最为精锐的锦衣卫出发了。 徐鹏对着再次出击的锦衣卫队伍微微欠身以示感谢,待人马走远。他回过头来也对着夏目三人也拱手谢道: “三位好汉辛苦了。夏帮主,感谢你站在张大人一边。不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您是如何识破吴堂的?” 夏目闻言谦虚的笑道。 “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办法。倒是徐大人这里可有苏栀的消息?” 徐鹏还沉浸在,大理寺卿吴堂是本案的背后主使人的震惊当中。他没有心情去认真回答夏目的问题,所以敷衍了事的说: “还没有,我们的包围圈在不断的缩小。他躲藏的空间应当是不多了。请夏帮主放心,一旦发现了苏栀的行踪,我们一定会通知三位的。” “徐大人,我们三人都还能行动,但凡有什么指示听您的号令。” “不必了夏帮主,现在只剩下汴京赌场一处贼匪还未清剿。那里还窝藏有苍狼众的饲主,现在朝廷的四部人马尽将汇于此应当是足够了,你我就留在此地做后备吧。三位英雄也大战了一场,是该歇息歇息吧。” “徐大人我们不想歇息,既然正面战场用不着我们三人,能否允许我们自由行动?” 徐鹏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苏栀虽然也很重要,但什么也比不过这汴京赌场的最后一战重要。这几个江湖人义气这么大,就任他们去吧。 “既然夏帮主执意如此,那就照你的意思吧。不过一旦遇见苏栀,请夏帮主一定要及时通知在下。” “一定一定,多谢徐大人。” “哪里哪里,多谢夏帮主鼎力相助。” 徐鹏弯腰再次拜谢道。 夏目回礼之后,也带走了断念的两位好汉自去寻找苏栀。草地上霎时间只剩下大理寺的武骧卫和六扇门的伤兵。 拐出庭院断念三人走在笔直的小巷中,海水快走几步,追上夏目感叹道。 “老夏,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儿竟然是他们朝廷的人监守自盗。” “朝廷的人也是人,江湖的人也是人,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人的地方就有爱恨情仇,这些事儿在哪儿都一样。”夏目风轻云淡的说到。 “老夏,你说那老头官都做到头了。那么大的权力,肯定也不缺钱他图什么?” 夏目闻言一笑,无奈的摇摇头道:“弟弟啊,你也太看得起我夏目了,我只是你们这草台班子的一个夏帮主,朝廷那么大的浑水,我如何搞得清楚?若是猜测,那么位极人臣的人呢,大概就是想守住自己的权利吧。” “别人都说做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今天是见识到了。” “非也非也,张大人我看就是个好官。”夏目一挑眉继续说到。“那么危险的时候,他还劝咱们哥仨先走呢。” “那徐大人呢?他还花钱请我们吃饭泡澡呢!”海水追问。 “徐大人呀......”夏目闻言叹了口气,仰头看天徐徐道。 “徐大人我看他秉性是好的,只是眼里所求的东西太多,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未可知呢,我看不准他。” “那能相信他会将老苏设法还给我们吗。” 海水问到这,夏目彻底沉默了一阵。到底能不能相信,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底。 “总而言之,我们现在无路可选,只有相信罢了。”夏目蹙眉说道。 海水闻言也叹了口气:“唉,也是的,看着玉京坊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即便找到了老苏想逃跑也跑不了。” “但是老夏啊,我们不和朝廷的人待在一起,就靠三个人去哪儿找老苏啊?朝廷那么多人都没把老苏搜出来,我们三个能行吗?” 夏目闻言,看着他皎洁的一笑,自信的说道: “那么多的士兵,那么多的高手,都没找到老苏的踪迹,他很显然藏起来了。本帮主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你就放心吧,我能找出他在哪儿。” “那可就奇怪了,我也和老苏在船上一起钓了五年鱼了,我怎么就一点儿也没头绪呢”海水新奇的抓抓自己的刺猬脑袋说道。 夏目再笑,开玩笑也似的说:“大概你要是知道,‘河间三相’就不会没有你了罢。” 青眼狐 汴京赌场东二楼之中,被槐花娘挽着手臂的青眼狐看的眼都花了,场子里每个桌子的各种玩法都花样百出。 这个场子不同于一层的嬉笑喧闹,有股独特的略显严肃的氛围。槐花娘挽着他推门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不算友好的目光。 这当然有一半是青眼狐的女伴槐花娘,在这里既有名气,又吸睛招摇的缘故。她身边挽了个小生自然让许多爱慕者不快。 还有一半,就是由于场子里面,大家都是多年的老玩家了。“老人”们对不熟悉的陌生人加入进来,总是会有一种微妙的好奇和反感。 场子里好看的桌子上,各式各样的金银筹码对叠在一起。赌客的手中也尽是些精致的骨牌、纸牌。 在这里庄家和客人之间少了三分欢乐,多了三分激烈的竞争。 庄家可能血亏,赌客也可能大赚。 所以游戏的氛围,也就更加激烈冷血了一些,上百两的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青眼狐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吸引了,他满脸通红嘴巴也乐的合不拢。 一方面他被槐花娘,用酥胸紧紧的贴靠着。那熟女的魅力无时不刻都撩动着他身体,另他浑身血脉翻涌。 另一方面,只看这些游戏玩家们,喜怒不言于色气定神闲而又狡猾多变的表情,他就知道。这里人的段位,要比楼下的逛街游客强了很多倍。 能坐在这个场子,不被周围的猎手一口吃掉的人,必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和这些高手玩游戏定当是有趣的多了吧。 “敢问姑娘,那桌人手上拿着那些好看的纸牌是什么游戏?”青眼狐目光闪亮一下子就被客人们手上玩的好看的纸牌游戏吸引。 槐花娘闻言掩面一笑,拿手绢在青眼狐的胸口妩媚的拍了一下说道:huαんua33 “公子讨厌~又拿妾身寻开心了。这不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东瀛花斗牌吗,公子怎会不知呢。您一定是故意逗妾身,你坏~” 在槐花娘的眼里,青眼狐这个来给自己场子捣乱踢馆的公子哥,肯定早就是赌术精绝的高手了。 现在圈子里最流行的玩法他会不知道? 青眼狐歉笑了一笑,他凑到槐花娘的耳边小声的柔声说。 “在下确实是不懂,不过很有兴趣学。不知姑娘是否有耐心和在下讲讲?” 他的声音好听极了,温柔有礼又有着一股青春直率的味道。 被这样的俊公子在耳边如此呢喃,任哪个姑娘都会觉得对方是在撩拨自己。 槐花娘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也禁不住脸上泛起了红晕。 若自己还是懵懂少女,那定然是禁不住男子一直这样的暧昧。恐怕用不了几天自己就会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好嘛,公子想听妾身就讲。妾身就当公子是不知。” “这花斗牌呀,是分一年十二月,每个月对应有四张花牌。” “公子你看,这梅松菊柳都各有四张。” “嗯~是呢。煞是好看,想必玩起来也非常有意思吧。” 槐花娘掩面一笑,俊公子做戏还做全套呢。 “花斗牌,是很有意思呢。既可以赌博,也可供像我们这样的弱女子赏玩。” “重要的是配出最大的牌型,有五光、四光、猪鹿蝶等等。” “姑娘也喜欢玩吗?” “牌上尽是些漂亮的花草木,妾身也确实喜欢的紧呢。只是妾身觉得这游戏还是和友人玩最适合,赌场里面的臭男人,脑子里不是钱就是好些花花肠子。妾身不爱和他们玩。” 青眼狐看槐花娘说的真切,笑了笑回道。 “若是姑娘有心将在下教会了,在下愿意陪姑娘玩。只是不知道姑娘愿意和在下玩否?” 槐花娘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青眼狐会这样同她说话。 这是要...想她发展关系的意思吗?难道就因为那一个吻? 不会不会,这人一眼就看透了大肥鹅和果子哥的把戏。如此敏锐聪慧的一个人,能不知道她那一吻只是逢场作戏? 他就是调调情罢了,不是认真的。 而现在比起谈恋爱,更加重要的是要一直盯着这人,千万不能让他砸了场子。 砸场这种事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 有的时候是对家请的高手来场子里搅和。对付这样的人没什么好客气的,棍棒招呼甚至见点血也正常。 还有江湖人进来“虎口夺食”的,这种人主要是缺钱给逼急了。场子里人发现了,只要不是太过分,给他弄点银子也没什么。 再来就是最少见的,像青眼狐这样的客人。 这种人,进来不为钱也没有目的。他们纯粹是为找乐子的! 而应对这样的不速之客,那就是槐花娘的专门管辖的范围了。 她会在客人造成对赌场危害之前,用这种贴身公关的方式打断他。软化他的态度转移他的注意力。 最好能给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之下送走,若是不能便要一直粘着给盯紧了。 “公子若是想玩,妾身当然愿意相陪。只是公子那么聪明,可千万不要把妾身的钱都赢走了才是。” “哈哈,那就一言为定。姑娘放心在下对钱没那么有兴趣。”青眼狐脸一红拍着胸脯向她保证道。 槐花娘闻言嫣然一笑乐呵呵的也回应道: “一言为定。” 青眼狐兴致盎然的左看看右看看,笑着又说道。 “那若是要拿毒鸡哥的牌子,在这一层该玩些什么呢?” 槐花娘闻言立马面露不悦的说道:“公子啊,您去招惹那劳什子干什么?” 第111章 青眼狐13 阿莫沙右手持刀,牛尾刀柄端系着的黑色刀彩被他攥在左手。他舞的虽然是一柄单手刀,却可以通过刀彩借左手的力,加之下盘使的是西域乌孙国的“轻瑶步”这种从胡旋舞中变化而出的步伐使其整个人舞动起来如同落叶一般轻盈明快。 阿莫沙旋转的刀锋卷着尘土和沙子,对着青眼狐左劈右砍。不仅刀锋凌厉凶险,他还有意裹挟的风沙还在不断的朝着青眼狐的面部吹打。这显然就是刚刚看出青眼狐不善应对沙尘之后的战术。 青眼狐面对来人抄起玉扇,左闪右挡。叮咣两声接了阿莫沙三招,立马感到虎口生疼。此人刀锋凶悍,锋芒毕露。看似大开大合,其实单刀飞舞的每一个落花,都在封堵他的去路。青眼狐被他逼的不由退了两步,还没来得急想想对策,忽然本能的感觉到后胫发凉。 他的身体在这瞬间几乎是无意识的迸发出激烈求生反应,青眼狐的双手“唰”的一声亮出藏在游服之下一双青光闪耀的护手短刃。就在他出招亮兵器的瞬间,极速的短兵交火之声如同放连串鞭炮一般贴着他的身体火光闪耀了三十七下。 一团常人难以看清的刀光剑影过后,青眼狐的游服已然在空中碎裂成了片片雪花飘落了一地。青眼狐的身上露出了他当做内衬穿在里面的碧蹄卫武服,整个人看上去更精干了些,但已经气喘连连,额头豆大的汗珠可见。 三人一顿短促而激烈的操作之后,槐花娘心惊肉跳的睁大了眼睛探头张望,她的双手捂在胸扣生怕情郎出事。 但只见带着面具后的青眼狐虽然口中喘息,紧紧攥着两柄华美而异形的护手刃对着身侧的方向的红蝎子之外,身上并未见红。 而就在他身前,披刺铠双手交持单锋剑的冷惊凤冷然一笑。对着他竟然夸赞道:“行啊小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面对破军前辈的认可,青眼狐此时可是没有任何一点心情高兴。因为就在刚才,只怕自己再反应慢了十分之一秒,现在他就已经是开膛破肚肠子流了满地躺在地上了。他接阿莫沙三招的时候,只是稍稍分了下神。这个危险的女人就如同鬼魅一般绕到了他身后。待到他祭出兵器的时,两柄单锋剑几乎都已经桶到他的肚子了。 如他不是恰巧最擅长贴身战,面对女人刚刚疾风暴雨的刺击也早就一命呼呜了。 这两人,实在是太危险了。硬碰硬的话自己恐怕撑不了多久,青眼狐汗颜的想着。 “你那是什么兵器?”阿莫沙望着青眼狐双手上的异形刃,略显惊讶。他几乎是不太相信有人能在已经被冷惊凤摸了黑桩的情况之下不见血的。青眼狐手上的这对护手刃怪的很,又漂亮又诡异,他从未见过于是不由得开口问。 龙老板一边喝茶一边笑着开口接话道:“那是子午鸳鸯钺,四尖九刃十三锋,是一副八卦奇门兵器。” 他顿了顿,扭头又对着青眼狐说到:“想不到,朝廷还挺舍得栽培你的,竟然把‘奇门遁甲’传给了你。” 青眼狐听到“奇门遁甲”这几个字,顿时更加在意这个神秘的幕后主使人。他怒不可遏的质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可能知道奇门遁甲?吴堂也不可能知道!” 奇门遁甲,相传是中原最为古老且复杂的功法。是江湖上超越了所有门派绝学的珍宝,一代只传两人。世人皆以为奇门遁甲早已经在元朝灭南宋的兵荒马乱之中失传了。如今只是传说,事实上存在与否真假难辨。 然而只有屈指可数的人知道,这门华夏大地的绝世功法,如今被朝廷掌握着。 这可是重大机密,绝密!涉及国家安全的!这个人怎么可能知道! 而且他还和这些胡人混在一起。若是他有心将中原的绝技神兵教授给胡夷,那后果不堪设想。 绝不能放这个人活,青眼狐怒从心起内心深处杀机昂燃。 龙老板此言一出,原本是看戏一般心态的骨千数一听,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 “阿莫沙,抓活的。”骨千数沉声道。 “是主人。”破军阿莫沙应道。 “龙老板,既然这位小兄弟身怀绝技。那或许活着比死了有用,您说呢?”骨千数重新挂起微笑对着龙老板拱手道。 龙老板闻言无奈的笑笑,然后说道:“刚才跟卿也说了,这个人抓不到活的。朝廷既然敢将绝世武功传授给他,就也有不让这门功法流出的办法。” 他顿了顿,站起身来又说:“不过,只怕骨先生未必全信鄙人的话。那也无妨,骨先生想试试也行。那这里就全权交由骨先生处理如何,鄙人正好也去处理一下外面的事儿。” “哪里的话,在下自然是对您佩服的紧。只是有些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多谢龙老板成全。”骨千数笑着应承道。 “听先生的话,这里的事处理完了之后下来找我。”龙老板对着冷惊风交待了一句,说罢就起身邀着身边的槐花娘三步两步,离开了楼船的三楼。 骨千数待到楼门关上的那一刻,嘴角咧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暗自骂道。 老狐狸。 槐花娘就如同十多年来一直如此的那样,一只手环着龙老板的大臂,身体依靠着他步行。 虽然她一直没看过龙老板衣物之下的身体,甚至没有见过他面具之后的完整颜面。但是这么多年以来的相处。她是知道这个人声音虽沙哑,其实年纪并不大,体魄也还算结实健康的。 她从前是穷人家,一个被卖去唱戏的16岁小丫头。有一天她被此人重金买下,带在身边作为婢女,一转眼就是三年。这期间虽然饮食起居全盘由她操持,但是龙老板自己的穿衣就寝却从不让下人帮忙,都是自己亲为。 三年之后,他让她成为自己的亲信、管家和助手负责管理府邸下人。算是升职了,要做的事情多了许多她却觉得自己在龙老板的身边更加有用了些多了些窃喜,就这么又干了两年。 在她二十一岁生辰时,龙老板将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并邀请她成为汴京赌场的大管家为她开出了每年一百两的俸禄。她还记得龙老板拿着卖身契递给她的那天不知所措的感觉。 和寻常人觉得一个奴婢摆脱了贱籍,成为一个自由人时所应当的那种狂喜不同。 当时的她心中茫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将卖身契还给他。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做错事了或是自己不够努力,主人不要她了。 多年以来她陪伴在这个人的身旁,每日清晨为他的出行做足了准备。中午或晚上,再风风火火的准备餐宴,备好他爱吃的菜肴。槐花娘彼时早已视龙老板为自己最重要的家人,毕竟多年以来,他对自己的态度既尊重又温和。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她已将这个人当成了亲人和支柱从未想过有一天去过别样的生活。 因此她当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掩面痛哭请求主人收回成命。 龙老板见到她不接,拿着卖身契的手在空中悬了许久未发一言。 槐花娘无法透过面具读出他当时的表情,也不知他的想法。 事实上槐花娘从来都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也从来都不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是否如同自己对他那样视为家人,亦或者是毫不在乎。 事实上槐花娘从来都没能有机会真正了解这个人,在今天之前她只是以为龙老板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自己是他的亲信罢了。 那年龙老板在她的面前,将卖身契撕成了碎片。对她仅仅说了一句: “明天记得来上工。” 时过境迁,如今槐花娘依靠的人还是同一个人。但她的心情却在家人之上又叠加了一层难以抑制的恐惧。 “你害怕吗?”龙老板未改变自己的脚步,只是低低的沉声问了身旁的丽人一句。 槐花娘无言,她知道自己发颤的步伐,瞒不过这位心性深沉的男子,于是她点了点头。 龙老板见了亦无言,他又复走了几步,喃喃的又问: “你也不想这位上尊大人死?” 槐花娘听了,心中不由得担心起屋内尚被夹击的青眼狐。禁不住,眼泪一下子涌进了眼眶。她并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一时间紧抿着嘴唇任由眼泪默默的落下。 龙老板轻叹了一声递上一方棉巾,随后说道:“马上要见人了,做回平时的你罢。” 槐花娘接过龙老板的棉巾,拭去双颊的泪水默默的点了点头。 她一个孤苦伶仃的人儿,面对于自己有再造之恩的主人,还能要求什么呢。 主从二人来到楼船三楼的甲板上,这里早有四位苍狼众的头领和传令兵候着。这些人眼见龙老板驾临立马躬身抱拳敬道:“龙老板、头爪。” “戏楼怎么样了。”龙老板微微颔首对着他们用沙哑的声音问左右道。 “回龙老板,按您的吩咐,四爪和二百个最好的兄弟正在攻楼,定将戏楼夺回。” “嗯,南楼的东西准备的如何了。” “正在全力搬运半个时辰可用。” “去加派五十人,尽快就位。” “是。”苍狼众头领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这人前脚刚走,后脚就着急忙慌的爬上来一个传令兵大声急报道: “报~龙老板,戏楼头领阿依日传讯。四爪大人在楼塌之前进去杀敌随后便再也见不着人了,头领说恐怕.......” 龙老板听闻默了几秒,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仅仅就说了一句: “这样啊。” 到是槐花娘在他身边,听了这个消息震惊不已,以手捂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赌坊四爪,就是戏楼的主人天清照。此人同她一样是龙老板从小栽培带在身边的。就槐花娘所知整个赌场只有她和天清照俩人是追随龙老板最久的亲信。 并且天清照和她这个婢女出生的人不同,他生得一副可赛潘安的俊俏模样,武功和唱戏的天赋也是卓绝不凡。龙老板对他总是不吝赞美之词,十分欣赏。为了栽培他不惜一掷千金。 当然他对天清照的偏爱和栽培也没有白费,这些年来赌场生意红火,其中有超过四成的女客是专门为了来看这个京城第一俊俏的武生唱戏的。 而听刚刚的传令兵所言,这个四爪天清照和三爪骨千数一样。对于龙老板这场深藏不露的,不知目地的恐怖计划不仅知道而且深度的参与和准备了。 是不是整座赌场只有自己这么些年都被蒙在鼓里呢?想到这里槐花娘既失望,又害怕。这么看来自己应当就是一个很碍事儿的局外人吧。也许也就是事发突然,若是再过些时等他们准备充足,不需要自己了,哪天就被灭口了也说不定。 毕竟就连面对他苦心栽培的天清照可能死讯,这位龙老板也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呢。 “传我命令,让五爪代替四爪的位置,增派精兵配合阿依日卿,迅速剿灭戏楼残余的碧蹄卫。” “是。” 话音刚落这时又有探马来报。 “报~南楼、醉花楼、听风楼遭到锦衣卫从龙夜不收飞爪袭击,请求增员!” 龙老板闻言并不慌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冷静的说道: “徐鹏终于有动作了,好一出围魏救赵。让各楼中守将不要惊慌守住位置,这都是佯攻,他们人数根本不够三处同时进攻的。去增派人手传讯一刻一报,要先弄清楚朝廷的主攻方向。” “是!” 龙老板的确如同槐花娘所想的,没有去多纠结天清照的生死,他沉着淡定的发号施令,他望着戏楼的方向倾听着声响若有所思。就如同一个极其熟练的战场指挥官一样。 他此时的模样是槐花娘从未见过的,槐花娘也不知道,此人明明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是一介商人,是何时拥有这样的能力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第112章 狼九 狼九 朝廷对汴京赌场的攻坚战,正式开始了。 当此之时,朝廷中唯一能够直接越过两米宽熊熊燃烧的火焰渠沟,向驻守在围墙和角楼附近的苍狼众发起攻击的,只有锦衣卫的丛龙夜不收一支部队。 对于这一情况,苍狼众的首领似乎也非常清楚。 从龙夜不收分为三队,每队十人开始攻击赌场东、西、南三个方向的,醉花楼、听风楼和南楼。他们行动迅速,轻功卓绝,是以飞爪钩连木质结构的楼板或立柱,飞荡在三栋大楼的周围螺旋向上进攻。 这些士兵身经百战,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手上的钩爪每掷必中。前爪掷出借助绳索飞荡的惯性在空中加速,将要泄力之时后爪再出,扣住下一个支撑点继续绕着高楼滞空。 一队队士兵就通过这样的方式萦绕着大楼。远远看去这些人就如同萦绕着蜂巢的蜜蜂一般。在空中眼花缭乱的飞舞并骚扰着楼内的苍狼众驻军。 对于这些锦衣卫的精英,楼内的苍狼众剑砍不着,刀劈不中。搭弓也连影子都追不上,但凡有人敢把手或者头伸出窗外或者围栏之外,立马便有丛龙夜不收的士兵如同飞禽猛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凶猛的将之卸掉,着实令这些草原上的胡人束手无策。 但是三处角楼内的苍狼众士兵数量,是从龙夜不收的十倍有余。短暂的慌乱之后,楼内的苍狼众首领很快从传令兵那里收到了应对的办法。 在每栋指挥官的大声疾呼之下,数十杆戈交付到胡人士兵的手上。这些武器三米长,可以伸出楼外在空中攻击这些荡秋千的“飞人”,运气好若是用刃锋砍断了飞爪的绳索。恐怕摔下去的锦衣卫也是九死一生。 新武器一经交付,立马就从大楼的各个窗户和围栏中伸了出来,整个木楼瞬间变得如同长刺儿的仙人掌一般,而且这些刺儿还不断的在空中挥舞着。 虽然这些武器胡人用起来毫无章法,只是哇哇叫喊着在空中乱挥。但一寸长一寸强,一分短一分险。从龙夜不收佩的都是短刀,左臂上虽绑有袖弩。但是箭矢珍贵,一般都只是用来关键时刻掩护战友的。为了躲避戈的刀锋,他们也不得不更加小心的和围栏附近的苍狼众交战了。 一时之间战场上有被从龙夜不收斩断武器扑杀掉的苍狼众,也有被隔断了绳索惨叫着从高空坠下的锦衣卫。 两边一攻一守,逐渐都摸清了对方的人数和能力陷入了僵持的阶段。 湖中心的楼船三楼甲板上,龙老板将四周的情况尽收眼底。很显然,朝廷就单靠这几个人想打进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只见他面具后面的脸颊见到此景嘴角轻扬。随后微微昂首望着那东北角,已经塌了一半的戏楼。 戏楼的废墟上,仅剩二十人左右的碧蹄卫,此时此刻已经被苍狼众的大队人马团团围住。他们所有人都从坍塌的大楼中爬了出来站在。废墟的顶端,利用高低差奋力抵抗着围上来的士兵,守着那一方小小的阵地。 碧蹄卫的士兵全身扎甲裹体,鲜有破绽。他们左持厚重的单刀,右臂绑有一方三角小盾可击打敌人依可招架兵器。胡人多持小弓,劲力不足以击穿薄弱部。如同春雨一般稀稀疏疏的箭矢大多射中了他们就被铠甲弹开了。 苍狼众,潮水一般的进攻已有一刻钟。他们从四面八方开始爬上废墟,于数量稀少的碧蹄卫近身白刃战。这些草原上终日与猎马为伴的战士,桀骜不驯。在他们眼里,明朝普通卫所的士兵在他们眼里如同杀鸡宰羊,蒙古骑兵冲锋起来,数倍于他们的卫所兵也是一触即溃。即便是训练有素,在明朝赫赫有名的九边精锐。面对他们锋利的马刀,也只敢结阵自保被动应战而已。 在边塞一旦有个雄心勃勃的首领,将他们的部落组织起来。那些关外的汉人小城,就是他们敛财、筹粮的仓库,部落把汉人的男女抓回去卖做奴隶,承担繁重的农活,家族便又会迎来几年的兴旺,他们早就习惯了并建立了和弱者作战的信心和套路。 然而直到这些苍狼众和碧蹄卫真刀真枪的干上了,他们才想起之前不得已尊称为四爪的白面小生“天青照”的话。这些骁勇的战士是真的能一打他们五个,碧蹄卫单刀厚重的如同铁锤,可以直接打断他们的胡刀,而右臂的三角盾一击便能将敌人的头盖骨砸的粉碎。 废墟的阵地上,这些在关外平原被苍狼众嘲笑笨重,骑着快马耍着玩的重甲步兵。此时此刻却成了他们面前的巨灵神般的噩梦,这些刀枪不入的铁人互相之间配合默契。他们的方阵承受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都毫不例外的让敌人铩羽而归。 戏楼废墟的顶端,碧蹄卫的玉帛将一口偃月刀左劈右斩,连杀两个刚爬上来的苍狼众士兵之后,大吼一声喊出号子: “弄影便从天禁出。” 正在酣战的士兵们高呵一声,齐齐应道:“碧蹄声碎五门桥!”碧蹄卫门内极重内修,军士们那齐齐的号子喊得声雄浑有力,方圆一里可闻。錵婲尐哾網 随着方阵队伍的高声震呵,每个士兵手上的兵器便挥舞的更加凶猛了。可是战士们才杀退一波敌人,更多的苍狼众毫不喘息的又涌了上来。 玉帛将抡圆了偃月刀,掩杀进敌人最多的方向再次高吼: “扬鞭骤急白汗流!” 碧蹄卫齐齐应道:“弄影行骄碧蹄碎!” 吼声震天,杀声翻涌。前赴后继的苍狼数量多的难以置信,但是一但交战没人相信,这居然是一支被炮击了那么久的队伍,他们如今陷入身陷囵圄减员严重,四面受敌,但还能爆发出如此昂扬的士气。 激烈的短兵撞击之声回荡在这片废墟上,这些被围困的人仿佛不知疲倦,有使不完的力气。将原本应该是很快结束的歼灭战,生生的拖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 正当苍狼众的头子阿依日,眼看着手下的战士久攻不下一筹莫展的时候。众人的头顶忽然掠过一片阴影,阿依日等人抬头,只见一个翩若惊鸿的白衣客从他们脑后掠过,他如同落叶一般飞入碧蹄卫的阵中,若无其事的就停在激烈交火的战场上。 他立在碧蹄卫阵中。穿着浣布制成的宽大纯白舞服,一双袖子长的几乎拖地,而袍子更是在地上摊了老长,他的脸上带着一面泥巴烧制的,样子呆若木鸡的面具,歪着脖子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玉帛将一言不发,模样极怪。 “那不是那个到处跳舞的傻子吗?”苍狼众头子阿依日见到这人,惊奇的喃喃。 不只是他,赌场的熟客,应该多多少少都见过这个怪人。这人的每天都穿着同样的衣服一天到晚都在赌场里溜达,有的时候有人看见他在醉花楼偷游客剩下的好酒喝,有的时候大家发现他倒挂在戏楼的房梁上看天清照的戏,有时候他出现在花船的穹顶上赏月,而更多的时间他就在南楼的房梁边枕着楼角便睡的昏天黑地。 他高兴的时候便会妖娆的翩翩起舞,那舞姿颇有水平,但是极少有人能会意。游人们只当这人是个傻子,只是不理解赌场的人怎么也从来也没人阻止在这里混日子。他们似乎是默许他的存在一般,任由他留宿游玩。 然而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傻子怎么会突然就跑到整个赌场最危险的地方。 碧蹄卫人数稀少,围成的阵地不过也就五丈宽,他们是绝不能再腹背受敌的。 一个碧蹄卫见此人闯阵,挥刀了结了自己面前的对手,下意识的转身便向着这个不速之客扑去。 碧蹄卫扬着锃亮的长刀挥向傻子,而他却不为所动,直到那明晃晃的金属将要劈到他的头顶时。矗立的白衣忽的飘了起来,他的舞服在空中旋成了一朵茉莉也似的美型之后落在了士兵的背后。而那个护甲扎实的碧蹄卫只就在一瞬就被割开了喉咙,脖颈的鲜血喷涌。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脖颈缓缓的躺倒在地上,失血而亡,直到死连这位面具客的兵器都没有看见。 倒下的碧蹄卫,鲜血一滴也没有沾染在傻子的衣服上,这个人居然身穿布衣就如此轻而易举的杀掉了一个全甲的,如犀牛一般顽强的战士。还是用美的如同舞蹈演出一般的方法。着实是让苍狼众的首领阿依日看得暗自心惊。 赌场龙老板,果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个人手下的人,竟然都是一些深藏不露的高手。他们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等到真出事了却一个比一个能打。等到这事完了一定要提醒主人,和城府这样深的人合作还得小心三思啊。 杀完人之后,傻子依旧站在原地歪头看着玉帛将,只是如今他脚下多了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便让他呆滞的形象显得格外的渗人。 虽然只是失去了一个将士,但是这一出杀人的表演对碧蹄卫高昂气势的打击沉重异常。 离傻子最近的三个战士咬牙抽刀回头,准备先弃了防守位置杀了这个人再说,他们刚要上前,却被玉帛将呵止道: “守住你们的位置,让我来!你们不是他的对手。”玉帛将挥舞沉重偃月刀“嗙”的一声巨响砸断了废墟上的一处房梁,哗哗啦啦的石木垮塌下去的,一下子带走并掩埋了十几个苍狼众的士兵。苍狼众阵中霎时间惨叫连连。 敌人的攻势稍被阻滞,玉帛将高高跃起,“碰”的一下极有气势的落在傻子的面前,他扬着大刀前指着挑衅道:“吾乃襄州云杉家左元庆。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傻子望着他,只是眨了眨眼将歪向左边的头歪向了右边,依然是不言不语。 玉帛将见他如此面上温怒,骂上一句:“姓名都不敢留?装疯卖傻的无胆鼠辈!”随后提刀便砍。 玉帛将左元庆是碧蹄卫出了名的大力士。他作风威猛,每一击的打击面积都极大,左元庆的双手一前一后的紧紧控制住半截刀身,横切、侧击、翻身跳劈一套接一套的动作,将这杆六十斤重的偃月刀舞的是呼呼生风。然而没想到的是,傻子的身手却像花猫一般灵敏,他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衣服迎着风犹如柳絮一般可以轻易的飘荡在空中,就顺着玉帛将的刀风边退边躲。 玉帛将的攻击劲力十足,却击无实物。面前这么大一个人,可是任他怎样劈挑,沉重的刀刃却也只能从他的空荡荡的衣襟中越过划过。为求速败此人,左元庆只得不断加码用更快的速度,更强劲的力道来捕捉这个飞天老鼠的身影。 玉帛将攻,傻子躲。两人如同猫捉老鼠一般斗了二十回合,傻子上蹿下跳,即便他一招都还没出手,却已经让玉帛将累的气喘吁吁了,他手中的大刀逐渐停止了连挥。可这个在他刀尖之上翩翩起舞的傻子,还是分毫未损的立在一丈之外歪头看着他。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般厉害。 玉帛将此时隐隐知道,自己和这个神秘人的差距犹如鸿沟一般。面对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胜不了的。 傻子看了玉帛将几许,似乎是已经确定了这个人了无了斗志。他的头逐渐挺直,右手缓缓抬高了三分,长长的白袖中露出他扣在衣物下的闪亮短刃。那是一柄被打磨的锋利无比,光芒四射的蛇纹短刀。 “噌”的一声,傻子双脚点地如同弩箭般快速的朝玉帛将射去。他不攻则已,一动起来谁也没能料到居然是如此的迅捷犀利。 玉帛将眼见这这个人由远及近的就要持刀扑在自己的脸上,但身体却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这个人的速度比身着重甲的他快了太多。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像之前的士兵一样血溅三尺的时候。傻子忽然在半道中变换身形,只见他旋身,“叮”的一声和一团不知从哪来的黑影对了一刀又顶了一掌,之后整个人受力身体如同陀螺一般在空中转了几周,飘然落地。 第114章 青眼狐15 龙老板向前渡了两步,背对着槐花娘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也不是非要他的命,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需要你为我做最后两件事情。你若答应,我可以给青眼狐一条生路。” 槐花娘闻言吃惊欣喜的抬起了头忙答道:“主人吩咐,奴婢自然去做。” “第一件事,去把五爪接上来见我。她现在抱着天清照的尸体哭,恐怕只听得你的话。” “奴婢,明白。” “第二件事,去我府上西厢青色柜子里找一个小红匣,找到之后按照匣子里留的纸条做。” “只是这两件事吗?”槐花娘听完甚至有些懵,她还以为有什么需要她拼命的事要做呢。 “别以为简单,五爪那小姑娘未必好哄。红匣子里面的事情,你也可能做不到。” “您大可以直接告诉奴婢是什么事。” “是,只是现在,还不是让你知道的时候。”龙老板笑了一下说道。 楼船三楼的阁楼内,冷惊风的单锋剑正和青眼狐的鸳鸯钺针锋相对。红蝎子身体前指,双手的剑尖在身前合成一个楔子模样的三角形。她如猫科动物一般不断的滑步向前,每次移动看似简单,实则设计的环环相扣,一点一点的将猎物逼上绝路。 与此同时她和老练的转刀手阿莫沙,一左一右的威胁着青眼狐的两侧。 此时三人已经激战了数轮,面具后面的青眼狐不能说是累如狗喘,至少也是大汗淋漓了。 装饰的极为奢华的大殿,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腾开了成为这三个顶级武者的角斗场。一旁观战的玉榻上,骨千数羽扇纶巾,却不羁的敞开胸膛大口喝酒大口吃着桌上的葡萄。就像一个看表演的没事人一般,欣赏着面前的这番争斗,在他背后四个身手不凡的苍狼众护卫保护着他们的主人。 “喂!你俩赶紧的,咱们和龙老板都赶时间呢,一会儿他要有意见了。”骨千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着冷惊风和阿莫沙喊道。 “既然又要拿人,又不能下死手,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要不你自己上?”冷惊风冷笑一声揶揄道。 阿莫沙闻其言眉头一皱温怒道:“红蝎子,休要这样对主人讲话。”一语毕他手的牛尾刀便裹挟着沙暴再次凶狠的劈出,直接将青眼狐摆在身前的防守架势挑飞。与此同时冷惊风适时跟近脚步猛地向前一蹿,臂携双锋也展开了进攻。 青眼狐眼动如灵珠,他算到两人的动作,一旋身躲开阿莫沙的后续的刀刃。带着决绝的姿态迎着冷惊风的方向攻去。 八尖十三刃的子午鸳鸯钺,在他的手上。进如同匕首短刀一般迅捷的挥舞,退又可以像是盾牌长剑一样的招架,三个绝顶的高手战作一团一时之间又是难分高下。 青眼狐一边战冷惊风,一边还要调整脚步躲闪阿莫沙的刀。不仅进攻的时候束手束脚,防守的时候,选择也变得极为狭隘。 他心中深知如此不利的局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纵使他再年轻力壮,也不可能一人敌两个破军高手。只见青眼狐身形一晃,带起一阵疾风,手中的子午鸳鸯钺瞬息间仿佛化做无数把,从四面八方朝着冷惊风攻去去。 眼见青眼狐向冷惊风发难,阿莫沙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他单刀紧紧随着青眼狐的身影,朝着他进攻的方向猛的劈去。一声金铁交鸣,两柄武器火花四溅,阿莫沙的腿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脚踢向青眼狐的小腹。 青眼狐不慌不忙,单臂招架住阿莫沙这一击,另外一只手中横握着鸳鸯钺,剑芒如虹,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转而杀向上前策应的阿莫沙。两人又是撕咬在一起一顿乱战僵持不下! 青眼狐此时的全力猛攻,着实让两位破军高手吓了一跳,阿莫沙和冷惊风都拿出了自己看家的本领,不择手段的围攻此人。只不过奇门兵器子午鸳鸯钺,近战几乎是一副毫无破绽攻守俱佳的武器。在室内这种并不旷阔的环境下独具优势。或许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陷入泥潭,耗尽体力。 正当在场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青眼狐末路狂攻时。一颗青色的植物幼苗默默的,就在骨千数玉榻下的木板夹缝里开始生长,它从一个豆芽儿大小的植物慢慢长成了一尺高的花苗,慢慢的这种花苗上开始长出针刺和藤蔓。向上默默的探索着。直到一根细藤扒住了骨千数踩在玉榻边缘的鞋子上。 这一株小小的花儿立刻就有了攀登的方向。枝干快速的增长,生出了一些尖刺出来。而淡粉色的花骨朵也已经越来越大,含苞欲放了。 藤蔓扒着骨千数的鞋,让花儿的一支茎杆攀了上来,眼看着这茎杆上又生藤蔓继续悄无声息的向上爬,很快的又生出了些小刺,而这些小刺离骨千数的脚脖已经不远了。 正在这时冷惊风的鼻子动了动凭空抽动了下,她有些疑惑的回头,正巧看到了这犹如活物的在攀附着骨千数脚生长的小花,一时间震惊的几乎失语。 冷惊风对着后面喊了一句:“别动!” 随后抽手一枚飞钱掷去,打碎了这朵脆弱的小花。而直到这时,骨千数才发现了自己脚边生长的这小东西。 他也吓了一跳,忙问道:“这什么东西?” 冷惊风迅速的退到骨千数的身边,只留阿莫沙一个人和青眼狐对峙,她看了看地上的花瓣面色凝重的说道:“别看只是个小花,这可是一支夹竹桃,有剧毒的被刺了中了毒九死一生。” 她顿了顿,轻笑了一下自傲的说道:“若不是我记得它气味儿,你现在怕是已经没救了。这小玩意应该和我们这个戴面具的小帅哥脱不了关系吧。” 青眼狐见自己的偷袭计划失败,可惜的将牙咬的咯吱咯吱响。这些夹竹桃的种子本是他塞在槐花娘的衣服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了过去就散落在玉榻附近。而这一招本来是留给那个龙老板的,只可惜他出去了。青眼狐本想着退而求其次干掉这个二号人物狼饲主骨千数也算是不亏,却不料想在两个破军高手的面前火中取栗,也是不容易的事。 前方的阿莫沙眼见了如此情况也汗颜道:“天下只有一种内功能让草木生长,那就是《沐春风》。这小子是云南沐氏。他刚刚的攻击不过是为了吸引咱们的注意罢了,真正的目的怕是为了用花毒害主人性命,差点就让他得逞了。” “呵,天下间竟还有这种招数?小兄弟可是让我觉得越来越有趣了。”骨千数虽是惊了一身冷汗,但仿佛还蛮欣赏青眼狐这一招声东击西,擒贼擒王,脸上居然露出了赏识的笑容拍手叫好。到是一副不拘一格的爱才形象。 阿莫沙却担忧的说道:“主人你不可掉以轻心,这个人可是新晋的破军强者,他既有奇门兵器,又有沐春风功法傍身,此处楼船满是草木,说是他的主场也不为过。我也料不定他还有什么招数。”他顿了顿继续说。 “既然和龙老板这一计成不了了,主人我不明白,您现在还待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您身份尊贵,应当是没有理由再继续涉险了。” “你们这就想背叛盟友逃跑了?”冷惊风笑了笑摇头,继续说道: “这小子确实有些本事,但还没有达到让我感觉到危险的程度。倒是将他放了,肯定会是你也是龙老板的心腹大患。现在他落到我们俩手上,正是除掉朝廷此鹰犬的大好时机。这点事都办不下来就要跑路,还谈什么‘大计’?” 阿莫沙文言极其不满的怒道:“苍狼众数百名战士为了你的龙老板所谓的大计,已经是肯定要牺牲于此。这些人也是主人经营多年的心血,都是忠心不二的家臣,这难道还不够?我们主人是草原上的雄鹰,和你们这些藏在明朝皇帝都城阴暗处的虫豸不同。难道要主人为了姓龙的赔上一条命不成?” 冷惊风闻言右手的单锋剑掉转头来指向了阿莫沙,她杀气腾腾凝视此人咬牙狠道:“连骨千数自己都要尊称我们龙老板,先生。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是咱们老板是虫豸?”錵婲尐哾網 眼看着两人,又是剑拔弩张。骨千数赶忙劝解:“都少说两句,这次无论如何,龙老板与我们都还来日方长,你二人以后还要见面,难道现在要当着敌人的面打起来?”他制止了两人的争执之后,站起来对着青眼狐笑道: “小英雄,你是沐王爷的什么人?” 青眼狐见敌首出来说话,并未撤下战斗的架势。他只是用余光瞟了骨千数一眼,简短的回道: “问别人名讳之前,应该先自己报上姓名才对吧。” “臭小子...”阿莫沙刚要骂他不识抬举,马上便被骨千数抬手制止了。 骨千数笑意盈盈的搓了搓自己的胡须,思考了片刻说道: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主人...”阿莫沙听闻骨千数要公开身份,吓的不禁叫道。可是话到嘴边又被骨千数止住了。 骨千数站立起身来,他身量极高一袭白色长衫折射出丝丝银光。他年富力强的身躯头顶纶巾、前襟裸露,充满着男性的魄力的王者气息。以至于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追随此人。他自信且骄傲的自我介绍道:“我是达延汗,大元可汗的异译,巴延蒙克之子,孛儿只斤.巴图蒙克,你们中原人通常叫我‘小王子’。” 青眼狐听他所言最后说到‘小王子的’的名号,几乎是愣在当场。 这是一个这辈子青眼狐想都没有想过的,能够面对面交谈的人。 鞑靼的首领“小王子”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孙,元朝统治者的后人。 而今时今日的小王子巴图蒙克,相传幼年时身世飘零,卷入了蒙古部族长达八十年的相互杀戮之中。为保命,七岁的巴图蒙克娶了的大汗满都鲁的遗孀大自己二十五岁的——贤者满都海。 此后数十年,巴图蒙克凭借忽必烈“黄金家族”的号召力。更依赖妻子满都海亲临前线的南征北战,终于重新统一了蒙古各部。刚开始他年纪小,满都海征战时就把他装在剑囊里背在身上保护。可以说,年幼的达延汗正是在满都海抚养教育熏陶下长大的。 巴图蒙克即位后称为“达延汗”,汉人则称呼其为“小王子”。 至于为什么,这个人会让青眼狐震惊到失语。简单来说,统一了蒙古各部的小王子就是当今大明朝最凶残和危险的敌人。 没有之一。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个做梦都想要建功立业的皇帝朱厚照,天天心心念念的都是去漠北找小王子“决战”。 而如今这个人就站在青眼狐的面前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怪不得,如此多的蒙古人、胡人的佣兵和这位唯一的胡人破军高手阿莫沙,都愿意尊称他为主人追随他付出生命。怪不得,龙老板说此人有帝王之相。而自己刚刚差点就将这个大明的头号心腹大患给毒杀了。 青眼狐的双手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的颤抖。他的一双玉眼盯着此人,仿佛一切的疑问都得到了答案。 原来他就是那个征服者的后人,他就是关外的王。而这样一个拥有制霸中原野心的男人,竟然已经在这京城的腹地潜伏了多年 “我的身份告诉你了,小英雄你是谁呀?”骨千数...或者我们现在应该称之为“小王子”的男人笑容满面的追问青眼狐道。 青眼狐闻言撤下了架势,他将一柄鸳鸯钺挂在手腕上。腾出来的那只修长好看的手,颤抖着默默的将狐狸面具拿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出奇清俊的脸。 “在下黔国公世子,沐绍勋。达延汗,幸会了。” 随着他摘落自己的面具,一旁的冷惊风瞥见他的容貌不禁吹了声口哨,就连小王子自己也忍不住感叹一声:“好俊的人儿啊。” 第115章 青眼狐16 “不愧是沐王爷的儿子,果然是很有风骨。”小王子拍手赞许道。陷入如此之境地,青眼狐依然镇定自若的不失礼数,在他眼里这是个很有王家风范的人物。 小王子继续说道:“小英雄,沐家世镇云南代代都出英雄好汉本汗钦佩的很。听闻沐王在云滇二十载,平三山定两州,剑指安南。也是一代豪杰,本汗早想结识,只可惜咱们一南一北别说见面了书信都没法往来。你既然是沐王的独子,那本汗就更不能取你性命了。龙老板您说是不是啊?” 他话音刚落,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大厅,站在屏风后面的龙老板,转身走了出来呵呵笑道:“行~既然今天骨先生心情大好,那万事都依你。”冷惊风和他眼神交错了一下微微点了下头,明显她也早知道龙老板回来了。 “上尊大人,原本你已是死局,插翅难飞。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咱们骨先生非同寻常的特别欣赏你。那龙某人也得想办法给你出个主意,留你条生路罢。” 青眼狐闻言不为所动,他重新戴上了面具冷淡的对着龙老板说道:“要取我性命那便来吧,碧蹄卫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在下是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的。” “估计叫你说点什么情报也是没用,但也别把话说那么死。鄙人只有一个条件,你答应了,我便放你走。把兵器留下,就当是送给骨先生的见面礼了。”龙老板皎笑着对青眼狐说道。 “好好好,这个主意龙老板安排的妙。”小王子听罢十分高兴地拍手道。只要缴了青眼狐手上的奇兵,他便不可能再有余力对付两位破军高手。只要将他关在船上,既可以不害他性命,也能解除他的威胁。而他也能得到那件非同寻常的奇兵,一举三得。 青眼狐闻言,看了看手中的兵器,显得有些犹豫。奇门兵器子午鸳鸯钺,当然是即便自己不交出去,人家非想要得到,那杀了他结果也是一样的。 但即便是敌人得到了这件奇门兵器,不会用也是发挥不得兵刃的威力。像是子午鸳鸯钺这样的多刺多锋多刃的兵刃,一个不小心把自己脖子抹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于是青眼狐思索在三,开口道: “不能只是我的性命,龙老板可保证,不再伤害整个赌坊无辜平民的命吗?” 龙老板笑了笑回道:“我可保证不伤这楼船上任何一人性命。” 青眼狐心想,那再怎么说,这至少包含了槐花娘在内。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成交。” 说罢他双手前摆,两柄锋利无比的子午鸳鸯钺应声落地。 那件奇门兵器的角刃插在楼板上颤巍巍的,不停发出不甘的嗡鸣。 张睿 汴京赌场大火之后半个时辰,如同神仙显灵一般,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躲在赌场内商铺赌当瑟瑟发抖的游客们,早就已经被周围的火焰烤的口干舌燥,生怕这里的火势得不到控制,蔓延到赌场之内来。这些游人 此时正在外围奋力指挥众人,修建攻城工事的张睿注意到这些豆大的雨滴,抬起头来脸上挂起了少有的灿烂笑容。 “真是天助我也,想不到我张睿也有走运的时候。”张睿伸出手来感受着苍天垂青的雨势,心中盘算的计划便更有了些着落。 他在马上回首,向着身后几百个制作和捆绑云梯的士兵正欲下令。突然遥遥的,一匹大乌马从远处传奔来。一个呼喊声由远至近传了过来: “张大哥~” “哒哒”有力的马蹄声传来,张睿定睛一看那精壮的牲口便认了出来,这是伯生的坐骑小满,而马坐上的则是全甲齐备的伯生,和前座上被他单手护着的祁凌霜。 张睿见到两人又惊又喜策马上前迎道: “你们怎么来了?” “这边失了这么大的火,咱们在路上遥遥的看见,就决定赶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忙了。”伯生单手拿下自己的面甲拉停了小满,和张睿隔马对话。 张睿闻言笑着调侃道:“你这小子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怎么什么事都要掺一脚。咱们这里是朝廷办事,你是军队的人,搞搞清楚好不好。” 伯生听罢楞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把张睿话的意思全听明白。 他饶头回道:“抗险救灾,除暴安良都是为百姓做事,为什么要分你我?” 祁凌霜在他怀中听了噗嗤一笑也调侃道: “张大哥,他要是能分得清楚他就不是伯生了。” 张睿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个小兄弟可真是及时雨热心肠。此时此刻,他正好缺一个骑兵队长。张睿刚要开口将这位近日在京城炙手可热的小将揽入麾下,又有一人高喊了一声,策马奔了过来。 “伯生、凌霜!” 几人扭头过去,只见来人一位英武的锦衣卫带甲骁将。祁凌霜一见便笑着喊道:“爹!” “你们怎么进来的,玉京坊不是封坊了吗?”来人正是锦衣卫从龙夜不收的头头,北镇抚司佥事祁威远。他和张睿不同,自己的子侄和女儿闯入这么危险的地方。他可是没有一点好脸色。 “祁大人,我有禁军的腰牌,他们看了就放我们进来了。”伯生亮出自己的羽林卫黑檀木腰牌说道。 祁威远听罢无奈的扶额,张睿也笑了笑。伯生能进来八成是由于这次行动队伍较多较杂,五城兵马司那帮草包,根本就是没搞清楚谁能进谁不能进。 “你们现在赶紧回去,不要妨碍张大人办事。”祁威远忙说道。 “爹,我们能帮上忙。这火势这么大,你们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吧。”马上的祁凌霜立马回道。 “胡闹,这里是在办圣上亲定的大案!不是在衙门里面过家家,你们赶紧回去待着。”祁威远见识过赌场里面轰鸣的炮声的厉害,这非人力所能敌的杀人兵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次响起的。他作为一个父亲和长辈,理所当然的是希望自己的家人尽早离开这里。 只是这两个在他眼里还是孩子的年轻人,对他的意见都不敢苟同。 鱼鳞甲覆体的伯生拉住小满有些许焦躁的马头正色道:“祁大人,伯生没有胡闹。伯生与母亲族人既然来了京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伯生和父亲一样都是战士,保卫家园是我们的本能,这里面尽是些居民的哭嚎,如果这时候伯生知难而退了,母亲是绝对不会原谅我的。” “爹,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比伯生还大一岁呢,在武当山这么些年我都是做策马扬鞭的侠士,如今回来了让我再让我成为闺中少女,早已经晚了!”祁凌霜秀眼一撇。看见几人身旁还有一匹白色的战马,她用没有受伤的手和双脚同时发力一蹬。身体在空中腾的老高,一个后空翻就骑了上去,她用左胳膊挽住缰绳。右手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前指,英姿飒爽的说道。 “张大哥,给伯生下命令吧,我马术也不差随他一道便是!” 张睿眼见此景,内心十分钦佩这两个小年轻的勇气和斗志。他瞥向祁威远,只见他面对两人坚定的志气内心有些木然和挣扎。 尤其是祁凌霜提起她在武当山的生活时光,那五年的分别让他错过了女儿最美好的少女时代,是祁威远永远的遗憾。 张睿知道他心中矛盾,引马渡过去搭上祁威远的肩膀安慰道:“老祁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他们涉险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祁威远看了看自己这个,年青的挚友。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还是选择一如既往的相信了他。 得到老友的肯定后,张睿看着对着周围锦衣卫、碧蹄卫、金锐士。又看向不远处掠阵的的熊大人、陆大人以及刚刚赶到的大理寺六扇门的领队无尘猎狗,张睿和他们相互一点头,就地令道: “全军列队!云梯就位!” 随着众士兵的一声“喏”。四架临时赶制的长达三丈云梯,被一众士兵用人力扬了起来。 而在这些云梯的背后,碧蹄卫、金锐士、武骧卫的百余战士分为四列整整齐齐的手持整装待发。 第116章 张睿25 正当他鼓起勇气,准备激励自己的手下奋力一战之时。忽然一匹油光闪亮的大乌马从天而降,跨过围墙腾空而入,稳稳的落在朝廷抢出的阵地上嘶鸣了一声。 而在这头马,和马上的鱼鳞甲小将的带领。第二匹、三匹、第五匹、第十匹马一个接一个的跳了进来。 “骑兵跟我走!”伯生紧紧勒住他威武的坐骑小满,对着落地的骑士高声令道。 阿依日大吃了一惊,这些个云梯走人就算了,怎么可能走马呢?他抬头一看,只见四架云梯不知何时并到了一起,上面铺上了条条木板用铁索缠在了一起。而骑兵就是踏着这个简陋的木桥跃进来的。 “这些个汉奴,怎么会使得如此多的奇技淫巧!”阿依日气急败坏的叫嚷道。 “骑兵听令,紧密阵型随我冲锋!”乌马之上,伯生的鱼鳞甲反射出熠熠生辉的蓝光。他振臂高呼,将所有的骑士召集在自己的周围。这些骑士将身骑白马的祁凌霜保护在队伍最中心的位置,形成了一个锥子的形状紧紧相依。 而在队伍的尖端,身披重甲的河曲马小满身先士卒站在骑兵队伍的最前列。这牲口才下战场不过几日,如今又是斗志昂扬,生龙活虎的在用蹄子不住的犁地,它如同公牛一般的喘着粗气,巴不得立刻就奔腾起来冲阵杀敌,看来它每天相当于三个精锐士兵的伙食费,也不是白吃的。 “冲锋!”骑兵小将伯生,高举柳叶刀指挥队伍向着楼船的方向的苍狼众战线策马狂奔,发起地震一般的冲锋。二十骑骑兵的加入扬起漫天的尘土,冲撞的使苍狼众本就不稳固的阵型立刻土本瓦解。没有人比胡人蒙古人更加了解骑兵的威力。 后方压阵阿依日一见这队骑兵冲锋的方向立刻心道不好,他马上带领着剩余的亲卫作为后备迎了上去。 阿依日口中高喊:“拦住他们!决不能让他们往主人的方向过去!” 但他的命令刚刚发出,一柄锋利的柳叶钉就从他身前的士兵脑袋里穿过后,再削入他的脖颈,这枚暗器的劲力之深厚居然直接将阿依日的头颅斩落了下来。 阿依日双眸圆睁,眼睛瞪的大大的。他的喉咙中还留着汩汩鲜血,头颅就已经离开了身体一命呜呼了。 骑兵小队奔腾如滔天的洪水一般不可阻挡,他们每个人都穿着蓑衣斗笠看不出容貌。只是时不时的迅猛的从队伍中挥舞出大剑、镰刀、长枪和短刃。这些各式各样的兵器每每出手必有斩获,实在是生猛的很。失去了首领的苍狼众士气大损连翻溃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骑兵队破阵冲了过去。 小王子、龙老板二人从远处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徐鹏果然还是有两下子。”看见骑兵突破了苍狼众的阵线,龙老板笑道。 小王子摇着玉扇站在高台上幽幽的说道: “这还是本汗头一次窥见明国的强军。”小王子对朝廷指挥官发动的凌厉的进攻赞叹不已。 “大汗在漠北遇上的九边精锐,难道算不得强军?”闻言龙老板笑了笑看着这支如匕首一般锋利插入敌阵心脏的骑兵小队。按说这支队伍明显是奔着他俩而来,但他不慌不忙的更看戏似的。 小王子稍作往日的回忆咧嘴一笑说道:“那些人啊......说起来好几万,漠北那里什么大同守备、宣府游击,但也就仅一支部队算得上是有些骨气。” 龙老板闻言,稍稍仰面叹了口气。三分惋惜三分愤恨的说道:“这个国家,从不缺救国救民的英雄,缺的是舍身取义的勇气。” 龙老板这话,前半段还好理解。说起救国救民的英雄,汉人前有岳飞后有于谦。两人都是在危难之时团结力量共赴国难的大丈夫,可是这后半句又是指向何事呢? 于小王子而言,大明是他的敌人,同时也是应当学习的老师,中原王朝亘古至今统治数千万、万万的人口,这是游牧部落未曾做到的。于草原上时常因为衰落和战乱而倒退的文明不同,中原的文化和思想,在他们经历了每一朝每一代的毁灭和灾难之后被传承和记录了下来。中原的文明是在不断前进的,他们的精英吸收了前人的智慧,会一代又一代的产出能与草原英雄匹敌的名臣良将。 第117章 张睿26 他们几人目前唯一担心的,便是确保贼首不会弃船涉水逃跑,和需要保证赌坊内游人和百姓的安全,所以张睿他们在岸边绕着湖岸一边观察楼船的情况一边疏散逃窜的游人。 张睿的马跟在伯生后面,冒着风雨向前疾驰,他们前进的湖岸风景如画。不仅修有护栏,甚至还往水面延伸了栈道凉亭,在湖边的水域种植了好些盛开的荷花。岸上栽着枝叶繁茂的紫薇、碧桃树。在这些大树天然的遮阳避雨下,本还有好些摊位和休息的座椅。原本看得出是游客休闲纳凉的好地方。錵婲尐哾網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把美景就变成了满地的残骸和垃圾。张睿的眼中越看尽目下被摧毁殆尽的繁华,心中越是焦虑,这座赌场的主人设计了十几年难道就是为了这样一场必输的困兽之斗吗?这绵延的火墙挡住的不仅仅是官兵,也是给他们自己做了一间无法逃离的牢房罢了。 伯生领骑兵队择路奔跑,并观察附近的情况。他看见平民就会提前贴过去,让他们去戏楼和官兵汇合,看见小股的苍狼众便拔刀开路,策马扬鞭直接冲烂他们的队伍杀穿过去。张睿受了些内伤,只是跟在这小将的身后行动并没有拿武器。遇到敌袭,他便用手按住帽子压低自己的身子,伏在马上跟着周围的人冲过去,等没了危险才抬起头来。 从小到大,他的生活和职业都离不开刀光剑影的军营。但是身处这样的一线战场,目睹了如此混乱和残忍的场景,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望见骑兵奔袭的道路两侧,那些满地鲜血和穿着体面的男男女女的平民尸体。心情还是感觉到无比的紧张和沉重,甚至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但是这个小他十多岁的小兄弟,仿佛早已习惯这样混乱而血腥的战场,他判断之准确,决策之果断无不令张睿惊讶和钦佩。同时也不免唏嘘,这孩子是生存在最艰苦环境,但依然还怀揣信仰和希望,才造就了钢铁一般的坚韧,这是大明怎么样都培养不出的人才呐。 忽然,张睿几人听见楼船上传来穿云箭升空的“嗖”一声。 寻声望去只见正上方的天空窜出一大片红色的烟雾。 “张大哥,这什么意思?”伯生见状向后喊去。 张睿望见这明显的信号龇牙应道: “贼首不在船上。” “不在船上?”伯生惊讶不已,他四下张望,整座赌坊虽大但是再怎么看也没有比楼船更加合适的藏身之处了。若是这帮贼匪不在楼船上,现在又能藏在哪里呢? 张睿此时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行动之前他派出丛龙夜不收去做了攻城先锋,三队人马花费了极大的代价已经几乎确认了,三座角楼中均没有疑似贼首存在的迹象。那么心湖中的楼船就是那唯一的可能性。然而狼九他们竟然发来信号说船上没人? “这怎么可能呢?明明已经派锦衣卫...”张睿在疾驰的马上茫然的喃喃道。 然而不等他话说完,又是“嗖”的一声,穿云箭升空的动静传来,这次的声音来自小队正前方的赌场南楼。张睿寻声望去,只见一缕浓烈的黑烟漂浮在南楼的一侧。 “这是什么意思!”伯生向后喊道。 “意思是,南楼方向的部队没了。”张睿一双利眼凝视着黑烟升起的方向,向前大吼: “伯生!我们去黑烟升起的那栋楼!” 南楼此时肉眼可见的,攻楼的一队丛龙夜不收人数正在极速减少。空中飞荡的战士有的被长戈劈中身体痛苦不堪的挂在楼宇的边缘,再被人拿刀剑戳死,有的不知怎么的绳索在空中断裂,人从二十几米的高空跌落下来生死不明,还有直接被不知是弓箭还是暗器刺穿了要害人在空中就被杀死尸体挂在楼宇上随着惯性摆动着。 如此这般的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之内,这些已经坚持和敌人缠斗了许久的精英竟然一个也不剩的被楼宇中的敌人挑落杀尽了。 “贼首就在南楼!否则他们没有能力这么快全歼一队丛龙夜不收!”张睿斩金截铁的说道。 “他们为什么要去那里?难道楼船不比南楼来的更好守吗?”伯生一边寻路狂奔一边扭头向后问道。 对呀,为什么要去南楼?虽然即便在楼船上死守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但是起码那个地方还有大炮只要有足够的兵力登船的一方想要硬来也是万难。 到底为什么呢?从一开始汴京赌场的贼人意识到他们被朝廷识破了之后,第一时间点起火墙用大炮攻击被碧蹄卫占领的戏楼的动作,似乎就是非常张杨的给人以“我们就要死守在这里,这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有本事就打进来试试”的感觉。 他们在汴京赌场窝藏了数百的苍狼众,这么多人怎么不制定逃跑的策略?或者说大家都不要命了,几百人拿起刀子向外一冲,满街都是老百姓索性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也算是符合这群蛮人的个性。 如今人跑也没有跑,既然确定了守在这里。在楼船上死守肯定是要比南楼要好的多。除非是他们有什么计划非得要在南楼才能实施,而楼船...只是一个骗人的,拖延时间的幌子? 张睿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那南楼那漂亮惹眼的弧形的彩色玻璃穹顶。锐利的目光盯那风格迥异的建筑顶层。 那是仿照西洋天主教大教堂风格的设计屋顶,亮点就在那屋顶是从欧罗巴的一个叫佛罗伦萨的地方运来的彩色玻璃打造的,它们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出七彩的光芒。非常的好看,尤其吸引女性的目光。 “玻璃...”张睿在口中喃喃道:“不会吧,他们该不会是想要从空中逃走...” “从空中?”伯生耳朵尖在前面听了也是吓了一跳,他回过头来嚷道:“他们是人又不是鸟,张大哥你莫说些神仙鬼怪的事。” “也不一定是神仙鬼怪之事。”张睿紧皱眉担忧的说道:“伯生老弟,你可听说过‘万户飞天’?” “没...没听过。”伯生摇摇头,他们在关外生活的族人对这些民间的传闻故事知之甚少。 祁凌霜闻言忍不住插言道:“那不是坊间传说的造木鸟飞天的故事吗?总不至于是真的吧。” 张睿侧过头去正色道:“民间的故事当然是假的,但却是根据真实发生的事情编的。”张睿顿了顿继续说:“根据《锦衣奇案录》的记载,三十多年前成化十九年,有一位富有人家的子弟叫万户。他熟读诗书,但不去投考。因为他不爱官位,爱机巧。他最感兴趣的,是古人发明的火药和火箭。想利用这两种具有巨大推力的东西,将人送上蓝天,想去亲眼观察高空的景象。” “为此有一天,他背着一个巨大的风筝,坐在一辆捆绑着四十七支火箭的蛇形飞车上。命令一位仆人手举火把将坐下的火箭点燃将他送上天空。仆人们只能服从万户的命令,举起了熊熊燃烧的火把。” “但不一会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飞车周围浓烟滚滚,烈焰翻腾。顷刻间,万户已经离开地面,徐徐升向半空。正当人们欢呼的时候,突然横空出现一声爆响。只见蓝天上万户乘坐的飞车变成了一团火,万户从燃烧着的飞车上跌落下来,手中还紧紧握着两支着了火的巨大风筝,摔死在万家山上。” 急行的马匹上张睿不紧不慢的道出了这件陈年的奇案,在场的众人听了无不愕然。 “竟然真有这样的疯子存在...”祁凌霜感叹的喃喃。 “那他最后还不是失败了吗?”伯生扭头向后喊道。 张睿咬着牙客观的说:“不,从目地来讲他已经成功了。书中记载他已经成功飞上了天,只是发生了意外没能安全落地!” “他当年的机巧设计或许留了下来了,他的后人,或者徒弟或许已经改良了也说不定,而那南楼,便是离京城城墙最近的方向。所以,不能说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可能。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如果让龙老板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逃走了,那必将是后患无穷。” 人,真能飞天? 伯生在队伍的最前面,抬起头看了看那南楼的玻璃大顶咽了口吐沫。额头流下了一颗豆大的汗珠,他手上的缰绳用力一甩催动马力加速前进。 正当一行人就快要急行至赌坊南楼脚下的时候,马队路过一片栽满了花草灌木的树荫小道,一路上本来是风平浪静,谁也没料到一根埋藏在沙土之下的绊马绳,突然在伯生的快马蹄前“嗖”的一声绷了起来。这根绳子一头牢牢的绑着树干,另一头被暗藏在灌木中的人拉起,绳子起的是又快又急,显然是早有埋伏。 “危险!”一马当先的伯生的反应极快,他第一时间出声提醒后面的队友,随后闪电一般的拔刀探身,挥刀劈向那根致命的绳索。 然而他的马速实在是太快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任他动作再敏捷。坐下的小满也都已经被绳子绊住,小满惨叫一声整个马身轰然栽倒,将伯生重重的被抛了出去。 伯生蜷缩着身体“嗙”的一声巨响被砸在地面上,向前翻滚了三周撞在一颗树干上面,纵使他身披蓝色的鱼鳞宝甲,经受这样的打击也是极其危险的。而更可怕的是披甲之后重达千金的小满因为惯性,摔倒之后整个马身也撞压在伯生的身上停在那树干前。 这一摔一撞均是受力千钧,伯生整个人还被压在马下生死未卜。他不顾及自己安危,为了保护其他人拼命挥出的这一刀将绳子削断,保护了张睿一行其他五人,张睿他们纷纷勒住战马无人再受伤,这全都是因为伯生这个先锋骑兵为后面的战友抗下了所有。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张睿、祁凌霜拉住马大惊的叫道: “伯生!” “弟弟!” 他二人担忧的目光还未能来得及从伯生栽倒的方向移开时,队伍两边的灌木中,四个黑影唰的一声提刀窜出,满目凶光的扑了上来,扬手就要他们的命。 “少主当心!”狼五、狼八最快感应到敌袭,狼五翻身下马一杆钩镰枪在手中一转嗖的一下变长了两倍,惊险万分的及时打掉一柄砍向张睿的胡刀。 有了他这一滞的时间,巨神灵似的狼八手持巨斧流星坠地般跳落在张睿的面前,将他护在身后,他一下子招架住后扑上来的两个刀斧手,大喝一声双臂的肌肉绷起生生用蛮力以一敌二的,就将前来偷袭的两位苍狼众刀客推开。灌木中刹那间再窜出一波人,前前后后一共八个蒙着面的苍狼众刀手和狼五、狼八战做一团,霎时间在张睿的面前刀戟争鸣。数量众多的苍狼众精锐和英国公府两位狼客缠斗在一起。 另一侧也有四人敌人冲了出来,上来还要取张睿性命,叶玄瞬身上前摆出架势封住他们的去路,迎住当先一人。只见她清呵一声亮出自己双臂的钢铁指虎,周身战意翻腾气势如虹,她撇见来刃毫不在乎的用左臂“叮”的一声架住。随后熊熊燃烧的右拳炮弹般击出直切中路,电光火石般穿过身高八尺的苍狼众双臂的空隙,发出“咚”的一声闷,那一拳如同重锤打鼓,结结实实的击中来人的胃部。体壮如牛的胡人刀手霎时间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便被铁拳放倒扑在叶玄脚下,晕死了过去。后面三人个贼人哪里见过这样如炸弹般暴烈的铁拳,不敢再继续冒进。 张睿眼见伯生中了埋伏,龇牙担心不已。 “凌霜去救伯生!”他和祁凌霜还在马上,顾不得眼前还在向前冲杀的敌人。急忙对着仗剑要加入战斗的祁凌霜吼道。 凌霜飞快的瞟了一眼战局,眼看着张睿身边所有的战力都已经被牵制住了,她是最后一个能保护张睿的人。但是伯生那里她更加担心,于是举棋不定的说道: “可你是指挥官,你身边不能没人。” 第118章 张睿27 张睿刷的一声抽出自己腰间的绣春刀,狠狠说道:“一两个贼兵我自己也对付的了,快去救伯生!” 他既然这么说,祁凌霜也管不了这话是真是假了。她狠下心一咬朱唇,将剑鬃紧紧的缠在自己没受伤的小臂上,双腿用力一跃便跳过了苍狼众的众人的头顶,直奔自己的心上人而去。苍狼众的目标只是张睿,他们根本不管跳出包围的女子,只是疯狂的朝着张睿的方向进攻。 祁凌霜三步两步冲到小满的马前,扯过它的缰绳要它赶紧站起来不要压在伯生的身上。小满极通人性,为了主人,它借助祁凌霜这一点力气的牵引,忍着受伤的剧痛撑着流血不止的两条前腿,嘶鸣着站了起来。 祁凌霜赶忙扶起伯生,拍打着他的脸颊心痛的呼喊道:“弟弟,你还好吗弟弟。” 靠在树干上的伯生唇边满是鲜血的昏迷了过去,看样子受伤不轻。祁凌霜见拍不醒他,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 然而她刚松一口气,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深沉可怕的声音拍着手笑道:“汉人女子也能骑马持剑?少见少见。” 树荫里两个气场强劲的男人,向她和伯生的方向走来。 祁凌霜面上一凌,挥剑护在伯生面前毫不示弱的喊道:“什么人?竟会使些下三滥的伎俩,和阴沟里的老鼠有什么分别?” 灌木中走出来的两人身材都算是高大的,他们不慌不忙的渡步到祁凌霜的面前,其中较高的走在后面单手持牛尾刀。此人步履低调双目精光内敛,劲气充盈满溢。即便是祁凌霜离他还有三丈远,但此人给她的压迫依旧让她感到双膝承重,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般。然而祁凌霜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毅然决然的守护在伯生身旁,她并非寻常人家的女子,而是驰骋江湖的侠女,这点胆识还是有的。 领头那人身着白色长衫,头戴纶巾一副汉人儒士的打扮,但是右脸颊处却垂着一缕草原风格的麻花小辫。他看着祁凌霜仗剑而立的样子,扬嘴笑了笑用流利的汉语回复道: “小姑娘,你以为这是在街边野斗吗?这可是战场,第一次见吧。” “笑话,你这流寇可真会抬高自己,你手下的这点人还不够明军塞牙缝的。”祁凌霜一挥剑驳斥道。 长衫男子眼见祁凌霜青春逼人的气息,窈窕的身段姣好的容貌和英姿飒爽的谈吐,想起了一位故人不由的心弦有些波动。 他也不气恼哈哈大笑了两声,拍手叫好道:“小姑娘可真是伶牙俐齿,在下骨千数。不知可否问问姑娘的大名?” 祁凌霜本不想继续搭理这人,但是她瞟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伯生。为拖延时间只好硬着头皮和他聊道: “你这贼人,官兵都来了,死到临头了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死到临头?”骨千数不知怎么的听着祁凌霜一口一个贼人喊的竟然起了些脾气。他皱眉指着被包围的张睿和地上的伯生争辩道: “死到临头的明明是你们几个,那个就是徐鹏吧,哎~那你不会是他的夫人吧。”他先指了指张睿那边,看见张睿是一个出乎自己意料的极为年轻的指挥官,又有些担心的扭过头来问祁凌霜,有些怕他们俩是一对。 “你不要乱讲话,谁和他一对啊。你找大理寺徐少卿吗,我们是锦衣卫,不是大理寺的你认错人了!”骨千数随便的乱点鸳鸯谱,说的祁凌霜的脸一会红一会白。 “什么?这厮不是龙老板说的徐鹏吗。”骨千数摸着下巴上的胡渣惊道。 “主人,那人穿的是锦衣卫的官服。”骨千数身后的阿莫沙小声说。 “除了那个徐鹏之外...明国居然还出了这么一个可造之材。”骨千数凖鹰般的双眼闪亮的盯着张睿,身上的杀气涌起。 如此凌厉而娴熟的攻城战,可不是一般人能把持的了的,得乘着这个机会除掉此人,骨千数心中狠狠道。 “阿莫沙。” “在,主人。” “去杀了他。”骨千数向张睿的方向一抬下巴,声音不大却凶狠的说道。 “主人,这个女人也会武功,让我先杀了她在去取那人性命也不迟。”破军阿莫沙蹬着祁凌霜戒备的说道,他站在陆地上威势比在船上更胜。虽然人不动但附近的沙土却能寻着他的气缓缓从四面八方聚来。 “胡刀...阿莫沙...”祁凌霜听到骨千数叫身后这人的名字,不由的颤抖的喃喃。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 破军阿莫沙,奴隶出生。西域诸国公认的第一勇士,大漠的传奇。他年岁不到四十正是武者的巅峰。他冷峻、高傲、忠诚、强大。精壮的身体仿佛是一台战斗机器,他裸露的腹肌刀疤累累。每一道伤疤都意味着在一次生死攸关的战斗中战胜了强敌。这个如同牦牛皮一般生活在社会底层,却顽强的男人没有进入武行破军前十的讨论,唯一原因是他几乎从不在关内抛头露面。他寡言少语,行事低调却任谁也不敢轻视他分豪。 “叫你去就去,难道我还打不过一个女人。”骨千数照着阿莫沙的脑袋就是一推,嘴上不耐道。 “是,主人。”阿莫沙被骨千数这么一顿数落,无敌的形象瞬间荡然无存,他挠了挠脑袋往张睿那边奔去。 阿莫沙前脚刚走,祁凌霜马上朝着张睿大喊道! “张睿大哥小心,有破军阿莫沙向你冲过去了!” 此时此刻,被三人护在中央的张睿如同困兽。狼五、狼八、和叶玄每人都在对付三个敌人未必还能抽身,他在马上听到祁凌霜的喊声,回身看到那向他冲过来的敌人阿莫沙。张睿眼神一寒,左手拉起袖子暗自露出小臂上捆绑的迷你小弩。他的眼睛盯住阿莫沙的动作,待到他近了噗的一声三箭齐射了出去。 这袖珍小弩是锦衣卫衙内特质的精良防身暗器,箭矢上多有速发药效的迷药,即便擦伤也能快速放倒敌人,普通高手轻易不能避,但是阿莫沙手中的单刀扬起,在空中挽出一个八字形的刀花,精准的将飞来的三支箭矢打落在地。随后他森冷的面庞一沉,双膝微曲“噌”的一声向上腾起,整个人向着张睿的坐骑扑去。 “汉人小娃,借汝人头一用。”阿莫沙口中喃喃。 他在空中双手持刀朝着张睿斩去,爆裂的刀风作势就要将他连人带马劈成两段。 “休伤我家少主!”危急时刻平时沉默寡言的巨汉狼八突然瞪起滚圆的双眼,发出峥峥怒吼,只见他挥舞巨斧砸倒面前的苍狼众之后,翻手上扬将斧刃对着半空的阿莫沙就是一记开山巨力的当空截击。 阿莫沙瞥见来人,立马旋身,让两只兵器在空中交击发出“当”的一声闷响。狼八斩向他身体的巨斧在那一瞬间被弹开。而他借助这空中碰撞的反力向前一窜,用更快的速度来到张睿的身前扬起手刀就要将他的人头斩下。 当此之时,是张睿第一次和敌人派出的来专门取他性命的绝顶高手,处在近在咫尺的距离。而他自己由于不善武力,空有天下第一聪明的头脑却起不到一点用处。 张睿的前额汗如雨下,呼吸和心跳都急促到整个人要爆炸一般。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此时此刻已经意识到在这些人的面前,自己便是待宰的羔羊,是生死和他本人没有半点关系。阿莫沙斩向他头颅的刀刃他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挡,只能是本能的抱着头慌乱的躲避着。 千钧一发之际,张睿害怕的闭上了眼睛,他又只听见自己面前“嗙”的一声巨响,却并未感到什么疼痛。 阿莫沙长刀落地,在那同时冲上前来用一双铁臂帮助张睿扛下这致命一刀的叶玄,被巨力拍砸在地,口中渗出丝丝鲜血。张睿望着她那单薄的身影和身上已经多处破损衣服,头皮一阵酥麻。他的身体僵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说什么,只是眼见叶玄一顿不顿奋力爬起,再往他的面前冲来。而他完全不知此刻阿莫沙的胡刀,又已经高高的挥到了他的头顶上。 “噗”的一声,血肉被利器斩开的声音在张睿的耳边清晰可见。在那一瞬间鲜血在空中喷涌如柱,张睿从马上翻倒下来。眼前一切都仿佛被放慢了十倍,他看见狼八瞪大了一双眼睛,嘴中不可置信的高声呼喊着两个字,张睿认出来狼八喊的这两个字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 “五爷!” 刚刚年过半百的狼五将张睿从马上扑了下来,而自己用背结结实实的为张睿挡下了这一刀。他的背后鲜血四溅,脸颊上却坚毅的没有任何表情。 张睿和狼五两人刚刚好跌落在叶玄的面前。叶玄眼见这位刚刚相识的英国公府的老师傅以身护主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赶忙俯下身来,撕下身上的衣物为狼五堵住沥血的伤口。 “小叶师傅...快带少主走,不要管我们。”狼五一掌打掉叶玄的手,挣扎的翻身站了起来,面对着步步逼近的阿莫沙。他背后的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一般滋滋流淌在地上。 “今后我们都不在了,少主只有靠你来守护了。”狼五抽出自己的腰间的两把短刃,将两人向后推了半步。随后不等任何人的回答便合身扑上,同追过来的阿莫沙亡命的搏杀在一起。 “五爷!”张睿望见狼五就义,终于悲痛的放声嘶吼。而不等他再有动作,叶玄一把将他从地上扛起头也不回的,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 “小叶!你快放我下来!伯生、凌霜、八爷他们都还没......!” 张睿在叶玄的肩上含泪挣扎,却不想叶玄咬着牙一拳打在他的腹部。张睿霎时间便晕了过去。叶玄只是拼了命的扛着张睿跑,心里想着一定要远离这个可怕的杀手。 仅仅两个弹指的时间后,阿莫沙将自己的单刀在狼五的身体里向左一旋随后缓缓的拉出。这位老将喉咙抽动了几下发出几声干呃后,扑倒在阿莫沙的脚下没了生气。 而此时,阿莫沙的眼睛甚至没有看自己的对手,他盯着逃走的叶玄跨过狼五的尸体作势要追,然而身后骨千数的声音却传来。 “算了,不追了,龙老板叫咱们回去了。”骨千数抬头望向南楼的穹顶幽幽的说道。此时此刻南楼那硕大的穹顶从中间展开,穹顶上七彩颜色的玻璃如同下雪一般的落下。而楼顶宽广的平台之上,赫然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锦鲤形状的孔明灯漂浮在空中。 阿莫沙回头甩了一下刀子上的鲜血,听话的回到了骨千数的身边。他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祁凌霜,这个小姑娘目睹了狼五被杀之后也害怕的只剩下了一副空架子了,她浑身瑟瑟发抖脚下是半步也挪不动了。 “要杀这个女人吗,随手的事。”阿莫沙对骨千数说道。 “没事杀女人做什么,将来咱们大元骑兵入了关。像她这样的女子,还要为我们的将士生孩子呢。”骨千数照着阿莫沙的屁股踢了一脚,数落道。随后他笑着转过身来温言细语的对着祁凌霜威胁道: “姑娘,若是你将名字和身份告诉在下。我可以考虑临走之前放过这两个人的性命。你意下如何?”骨千数指了指地上的伯生,和被苍狼众围住的狼八。 祁凌霜仗剑,不动声色的说道: “那好,希望你说话算话。我叫祁凌霜,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佥事祁威远的女儿。” “祁凌霜...呵,好美的名字。骨千数侧过身去,将祁凌霜的名字在嘴中呢喃了一阵。回过头来朝她欣喜的笑了一下道:“咱们还会再见的,祁姑娘。” 随后他挥了挥手便召集了所有的手下,撇下三人。从容不迫的回到了南楼之中去了。 第119章 狼九2 狼九 楼船二楼的甲板上,狼九和一干大理寺的捕官。放出了被围困在楼船上的贵宾和佳丽们, 之后齐齐抬着头,眼望着南楼穹顶此刻升起的不可思议之物。 一支巨大的锦鲤缓缓离开南楼的楼顶升了起来,锦鲤肚下悬挂的火油盆熊熊燃烧。火焰的热气给飞行器提供了上升的浮力,而飞行器的最下端,挂着马车厢房也似的华丽好看的空中载人的木制小屋。 这只空中飞鱼缓慢但稳健的朝着城外飞去。 龙老板、小王子。还有他们最亲近的十几个随从居然就利用这个东西。在千万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的从空中逃走了。 那一日,天空中腾飞的锦鲤成为了百万京城百姓,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奇特的风景。 那一日,几万京城的军队,几千执法者,几百个参与行动的朝廷官员遭受奇耻大辱。他们抬起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奉命抓捕的也许是近三十年来最大的凶徒从天上飞走。而地上的任何人都毫无办法。 那一日,皇帝朱厚照在皇宫里也瞥见这一奇景。他兴奋的直跳脚,忙令工部给他也造一个这样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浑身染满了苍狼众鲜血,手握镰刀的六扇门捕官金行仰着头喃喃。原本以为能抓住船上的贼首,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楼船只是一个幌子。张睿在这里投入了最强的武力,但却在贼人的意料之中让他们扑了一个空。 “这是赌场五爪,排纵横第三的九命猫制作的逃命机巧。”狼九随口回道。“南楼的玻璃穹顶,就是为了放飞这个大孔明灯而设计的。而能造出这样一个大怪物,这九命猫可真是不得了,应该前前后后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原来从一开始,这些人便就已经找到了这条万无一失的逃生之路。若是早知道如此,当初在戏楼的废墟顶上,他就应该追上去杀了她才是。 “可恶!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朱雀捕官听闻狼九的话语不由得咂拳怒道。从近半个月前查于少辉被杀案,再到抓捕凶犯苏栀,再到今天举朝廷六部人马之力围剿苍狼众。大理寺六扇门付出了太多太多,武骧卫和六扇门许多一等一的好手在这个过程中牺牲。然而他们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到头来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这一切毫无疑问是一场狂风暴雨的前戏。也许今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徐鹏打乱了他们原本的部署,没有让这些人将这场前戏唱出来。然而在这之后,他们还会做些什么,大理寺一无所知。 楼船的三楼,鹰三放开了被吊在天花板的青眼狐。青眼狐轻皱眉头抚过自己手腕上的勒伤之后,大礼谢过鹰三。随后来到夹板前对着二楼的狼九等人也拱手道谢道: “诸位同袍,在下碧蹄卫上尊青眼狐多谢个位搭救,只身被俘实在惭愧。” 二楼的六扇门捕官见状纷纷还礼连说客气,碧蹄卫的破军高手大家也是第一次见。一看是为风采卓绝的年轻人在坐武人,自然是对行内的佼佼者崇拜的很。 青眼狐谢过所有人之后,轻轻一跃来到二楼的狼九身边,他恭敬的对着狼九谢道: “足下便是大名鼎鼎的英国公府的狼客九君罢,久仰久仰,今日亏了您和鹰三哥。” 狼九还望着飞艇的方向若有所思,他头也不回的问青眼狐道:“他们怎么没杀你?” 鹰三听得狼九如此没把人当一回事,大为火光的斥道: “狼九!你不得无礼,这位是黔国公世子!好好和沐公子说话!” 青眼狐完全不恼,他对着鹰三鞠了一下表示感谢,随后转过来对狼九说道:“九君说的其实在点,就是因为没有杀我,这些人才更加可怕。” 站在龙老板和小王子的立场,抓住一个青眼狐这样的敌人杀了是正常。而没杀,首先便是没有将这个人看的很重要。朝廷的破军高手,在他们眼里竟也无足轻重,这是何等的自信。 其次,小王子是在得知了他是云南黔国公世子后。没有丝毫犹豫,断然决定了放过他。 这说明小王子向如今在大明南疆有“沐王”之誉的黔国公沐昆,以及未来的云南“沐王”卖了一个大大的人情。这是要入关和天下英豪逐鹿中原的气量。 狼九闻青眼狐此言会的其意,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而这一看不大紧,狼九就像见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吓的向后跳了一步,两柄双刺瞬间滑在手中。厌恶的对着青眼狐低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看着狼九如此反应面面俱是,这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公子明明很正常啊,并没有什么值得他突然如此的特征。 鹰三就在青眼狐身边,他疑惑的看了这位后辈一眼。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于是他不解的对狼九压低了声音耐着性子说:“狼九你发什么什么神经?” “鹰三哥,你离他远一点。这人有问题,他体内有好些不好的东西。”狼九依旧不改架势戒备着青眼狐的一举一动。 鹰三闻其言,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于是他问青眼狐道:“世子大人,您是否受伤了,或者感觉自己身体不舒服中了毒之类的?” 青眼狐望着狼九尴尬的摇了摇头,他拱手客气的说道:“多谢鹰三哥关心,在下没有受伤,没有中毒,一切都正常。”他可不是一般的贵公子,青眼狐在碧蹄卫任职。自己就是内外兼备的顶尖高手。怎么可能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而不自知呢?对于狼九看见他的反应,青眼狐也觉得十分古怪不知该如何是好。 “世子,是否能让在下把一把脉象。”鹰三不放心的请道,毕竟狼九的眼睛比起寻常人还是多有不同,兴许真的看到了青眼狐身上常人发现不了的问题。 “有何不可,鹰三哥尽管诊。”青眼狐毫不在意的递出自己的手腕。按理说破军高手,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吗?简直是天方夜谭。也就是青眼狐脾气好,不愿和两位前辈有任何的争执。 “冒犯了。”鹰三对着青眼狐鞠了一下,轻轻的拿过青眼狐又些许破皮的手腕,放上三指诊了起来。鹰三的内功如同涓涓细流,从手指发出连接上青眼狐的脉象。他在青眼狐的周天,气海中快速的搜索了一遍,确定了此人一切正常。并且在心中感叹青眼狐内功之深厚,竟不在自己之下,果然他的破军之名并非虚传。 如果说还有什么疑点的话,那就是在青眼狐的脉相里,他似乎若有若无地感到了一些靡靡的杂音。但是鹰三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自己的内力和青眼狐的内力不大相容所致罢了。 “世子的身体的确无碍,是我们得罪了。”鹰三放开青眼狐的手腕,拱手礼道。 “哪里哪里,鹰三哥说没事在下就放心了。”青眼狐同样拱手回礼。 “不可能!你是没诊出来!你用内息刺他的天汇穴再试一试,那东西一定会有反应的。”狼九不依不饶的手持双刺说道。 “你够了阿青!要发疯病回去了发。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鹰三对狼九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不由自主的,喊出了狼九的本名,并且不留情面的在所有人面前数落出他那顽固癫狂之症。 狼九闻言身体一震,他愣了一小会,随后他看向生气的盯着他的鹰三,再看向周围看着他窃窃私语的六扇门众人。 他看着这些同僚盯着自己,如同盯着一个疯子。看着他们厌恶、恐惧、甚至憎恨的神情。眼窝深陷了下去。 狼九的一双冰魄炬眼忽明忽暗,突然通天的杀意、恨意从他心底磅礴的升腾而起,狼九立刻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异样。赶忙动用了大量的内息,将这股子邪气控制了下去。从而忽的一下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一瞬间巨大内息的消耗让他意识消弭,他体内的“狼九”和“紫豆青”两个人格的力量原本“狼九”处于绝对压制的地位。可是由于这种消耗,两股力量出现了短暂的几乎趋于均衡的态势,因此“紫豆青”的意识从休眠逐渐苏醒过来,开始抢夺身体的控制权。而“狼九”的意识为压制它的觉醒,也在身体的各处与之激烈的争斗。 第122章 徐鹏11 问:“集会的内容呢?” 答:“咏读经典,当众晋升信众的职介,宣布接下来两年教会的活动方向。” 问:“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活动方向。” 答:(笑)“自然是人间恶花遍野,长夜将至,我主代行者需得出动驱逐魍魉让主的光辉重现人间。” 问:“你成为教徒后,和教会是通过什么方式沟通的。” 答:“传信,单向联络。我会收到带有圣火令朱红的四角信函,字是用波斯文写的。每次收到信函,上面的指令我必是要遵从的。” 问:“你位极人臣,究竟是为了什么去参加这样的教会?” 答:(笑)“祁大人,你终于问到点上了。并不是老夫做官之后,加入了教会。而是我加入了教会之后才能做到今天的官,老夫今天的地位是教会给的。” 问:“吴堂你说什么胡话,你能不能做官,做什么官是吏部是根据科举成绩,和以往的政绩来定,到最后你的官职是皇上给的,同教会有什么关系?” 答:“对,官位是皇上给的。但是一个普通读书人的官运,却不是谁都能给的。我20多年前中进士之后,只是在直隶当了个知县。在大明朝这么多才子的面前,老夫既无高明的才华,也无出众的本领。若是凭自己这点本领大概混到现在,能在州府里边儿做个五品的同知已经不错了。 然而老夫在短短的十几年里,先是被督察院启用,做了监察御史,去江西监军。随后刚好就碰上了农民军刘六刘七起义,老夫的部队跟随陆完将军作为先锋击败了刘六的军,立了头功。再后来便升官进了大理寺,乌鸦一下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往后仅仅四年我又屡破大案,每年都升迁。 你说若不是光明神显灵,这些好事可能集中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频繁的发生吗?老夫我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是教会挑中了我主赋予了我这些机会,在为我助力冲击高位,老夫的官运不是靠自己的,而是靠主人的神力和教会的运作得来的。老夫也知道教会总有一天会在我这里,索要这一世荣华富贵的回报。毕竟老夫是各位法王长老他们花费十几年的时间和资源培养的。” 问:“所以你为了升官,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卖命、犯罪甚至造反谋逆?” 答:“当然,如果时光再倒回20多年前,老夫还是一样会这么选。祁大人你也是底层的武官出身,如今成了皇上身边的近臣,也算是凤凰命了。你再想想看10年前那些和你一起在边疆吃糠咽菜的兄弟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没有回家种田,恐怕绝大多数还在军队里当个伍长或者什长吧,能力稍微好一点的最多是混个都尉、把总什么的。若是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用10年的寿命和你的人生交换,他们也当然愿意。 这世道,一个普通人既没身份,也没背景没有过人的才能。不就只能听天由命,过碌碌无为,辛苦的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吗?这样的人生多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又有什么意义?老夫今年快六十了,早就够本了。老夫明明只是一庸才,却能和名人雅士平起平坐,坐拥珍宝,尝尽世间山珍海味,玩遍身段如水的美丽女子。享受人们的尊敬和敬仰,这难道不比做一个穷酸县令的人生要有滋有味百倍?为此,就算被我主当做工具去用,又有什么可犹豫的?这样的机会无数无数的人求之而不得呢!况且在圣教中侍奉主人是做普度众生的好事,根本算不得恶。” 问:“造反也是做好事?” 答:“造什么反皇家本来就是主的信徒,你去皇陵问问朱重八,当年没有主的帮主他当的了皇帝吗?他的子孙不为仁主,净干些祸害人间的蠢事。主换了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问:“所以照你的说法,教会的信徒中有许多当朝的大员?” 答:“依老夫拙见应当是的,但如先前所说,这只是推测。我没有证据也不知道谁是谁不是。” 第124章 伯生18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说仪宾......仪宾又是怎么回事?”伯生现在知道仪宾就是郡主丈夫的意思,想起那天和郡主的亲吻马上就涨红了脸。 “你是一个姑娘送你过来的,这些天我听府上的人说郡主殿下心仪于你,估计很快会向皇上请旨指婚了,你这小子可真走运啊。” 疯道人话说的轻佻,但伯生闻言却一把揪住疯道人的衣领怒道:“送我来的姑娘就是祁府大小姐,你明明知道怎说不知?她可安好?” “你着什么急啊,我又不知道那姑娘姓什么,不过你放心祁小姐肯定没事,不然郡主大人定是也要留连她一块治伤的。你先在床上躺一会,郡主叫我去定是有事。一会儿会有美人进来照顾你的,你这小子年纪不大艳福不浅啊。”疯道人还是呵呵笑,似乎总没个正经,他身量比伯生高不少,摁着伯生的头将他又推回床上笑嘻嘻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便要转身出去了,可是却被伯生咬牙叫住。 “等一下,我现在和你一块去见郡主!”伯生一觉睡了三天头痛欲裂。他清醒过来之后最先想起来的就是在汴京赌场自己同张睿祁凌霜一道遭遇的,惊心动魄的伏击,他怕极了二人出事。因此顾不得伤病,要马上去找东华郡主了解情况。说罢还是强撑起身子,奋力的移动到了床边。 疯道人眼看拗不过伯生,他挠了挠头的叹道:“好吧好吧,怕了你了。” 随后只好帮他从外面叫进来两个佣人,将这个刚醒没多久的收拾起来,面见房子的主人。 暖阳阁中,东华郡主的侍女玲珑,一路小跑着往众人聚集在一起喝茶的楼阁别院跑去。她边跑,嘴中还迫不及待的嚷道:“仪宾大人醒了,仪宾大人醒了!” 玲珑会这样喊,当然是因为伯生的伤势这些天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极为关心的。大家明面上不敢讨论,但是私下里都觉得自己主子看上的这位小英雄和东华郡主确实是良配。一想到郡主单身了那么多年,眼看大好的青春如同流水一般消逝。如今好不容易动了凡心,找着了这么一个既年轻又勇武的平民小将。 如此合适的结婚对象,府上的下人自然期望着他们能凑成一对,白头偕老。 但此时郡主正坐在茶铺的主人位和几位客人在一起,她长发束起在后只在鬓角留下两缕发丝,头上的凤回鸾样式的发簪发饰不多不少,即好看能显得身份又不累赘,郡主今日身着桃红色秀有金色藤蔓花瓣的大袖,而霞帔,红褙子,罗群都点缀着朵朵娇艳欲滴的鲜花。长裙如同瀑布一般铺满了她宽大的玉榻,一对朱唇浅红搭配今天的青春风貌,让她整个人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睫毛长长,眨眼之间美的如同会说情话一般。 郡主正亲自为几位客人沏茶。远远的听闻玲珑嚷嚷伯生醒了,先是本能的欣喜了一下。随后立刻意识到下人的言词不妥,笑容马上就收敛了起来,待到玲珑跑过来的时候她十分严肃的训斥道: “有这么多客人在,还胡乱说话。你们如此不知分寸,不怕本郡主割了舌头吗。”郡主殿下平时虽然是十年如一日的温婉的主人,但是在这少有的真的生气的时刻。她明晰的训斥,有着不怒自威的魄力。让玲珑等下人立刻便意识到,主人平时的温柔不等于软弱。也提醒了她们。 这间宅子的主人一国王女,一城之郡主。她是一个实打实的帝国中的上位者,绝不同于寻常女子一般柔弱的内在。 东华郡主虽然从未明说自己对伯生的心意,但是她这些想法哪里瞒的过这些贴身的侍女的眼睛。当伯生带着一身的伤来到暖阳阁,郡主一照面之后那焦急和关切的神态,便已经将她心中的想法暴露无遗。也难怪府中这几日,下人们私下都传这是府上未来的仪宾大人。 包括玲珑在内的周围五位侍女,听得郡主此言吓得立马齐齐跪下磕头,请求郡主原谅。 第125章 伯生19 又是一个怪人,张睿看着疯道人这猴子也似盘腿坐在席位上抓耳挠腮的样子。不禁嘴角上扬的想着,他低声的问身边的叶玄: “这个人身手如何?” “气息翻涌如烈焰,身手不在伯校尉之下。” “那和你比呢?” “和我比,自然还差些。”叶玄扬起白皙的下巴,自信的笑道。 正在这时,东华郡主开口讲话了: “今日召诸位前来所议之事,是半公半私的事情。首先为公的部分,是皇兄已经命张大人在锦衣卫全权负责彻查京畿的流民之乱,到底是天灾还是人为。而本郡主几日前才刚遭受了目前最大规模的流匪袭击,张大人要查流氓之乱,自然是也要从本郡主的所遇之事查起。张大人,本郡主说的是也不是。” 东华郡主看向席下的张睿,张睿扬嘴苦笑无奈的回道: “郡主殿下说的极是,只不过您远离朝政。也许这案子背后的您并不了解。”张睿顿了顿,喝了口茶又说:“在坐的都是自己人,在下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直说了。这件案子到如今,已经成为了朝中政治斗争的工具了。此时满朝文武,包括皇上都盯着呢。他们绝大部分人,不需要真相只需要立场。” “张大人说的事情,本郡主略有听闻。据说文官集团这次联合王侯贵胄,这一次要搞垮锦衣卫指挥使宦官钱宁。钱宁这些年来,嚣张跋扈坏事做尽确实天理所不能容。但这和京畿的流民有什么关系?” “这些天来,锦衣卫在入京官道护路杀了不少流民,京畿往来贵胄看不入眼闹到皇上那里,让皇上没了面子。朝中文官看见这是一个机会便开始大做文章,钱宁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在这个事情上自然是要负责的。” 东华郡主颔首而思喃喃道:“原来如此。那么若是要扳倒钱宁便要诉他草菅人命,损了皇帝的圣誉。而钱宁便是要辨称流民之乱是人祸,锦衣卫杀人是保护皇城安全不得已而为之。皇帝两边都不信,便是要张大人您来查清真相。” “郡主大人冰雪聪明。”张睿舒了口气,心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自己只是略一介绍情况,东华郡主自己立刻便能推导前因后果,给大家都节省了不少时间。 “这么说来皇兄可真是对您十分信任呢,张大人。”东华郡主对张睿说道。 大明朝每每朝中党争的时刻,都如同暴风一般,几乎没有人能不被暴风所裹挟。两派相争有的时候,并不是每个人自己能选择立场。你爸是谁,你老师是谁,你老婆是谁的女儿,你经常和什么人一块玩,你哪一年中的进士,甚至你多年前就是一位画画大佬的粉丝,而大佬今天的立场就已经决定了你在风暴之中的站位。 “那么本郡主就好奇了,在这场大戏之中,张大人站哪一边?”面对这个和自己在关外镇抚流民事业息息相关的人,东华郡主选择直球发问。张睿在锦衣卫的官职自然不是能束缚他的理由,而真正影响他查案的,当然就是他有一个有立场的爹。 而英国公自然是站在文官集团一边,要义正严词的除掉钱宁这个朝廷的毒瘤。就如同7年前,他们通力合作以造反之名除掉刘瑾一样。 张睿还是苦笑,但是坚定的回答道: “回郡主殿下在下,哪边都不站,在下只要真相。皇上也是深知在下的作风,这才把这件天大的案子塞给在下。因为皇上要的,也是真相。皇上并没有着急这个时候处理钱大人,皇上心中还有大事,而钱大人对他还有用。” “如此,甚好。”东华郡主闻言舒了一口气。这件案子若不是交到张睿手里,别的人只怕是做不到这个境界。若是真的为了除掉钱宁这个过气的恶人,不惜牺牲京畿汇集各地受灾的几万流民,让他们变成了文官讨伐钱宁的工具。那这个朝堂上所谓的“正义”和钱宁江彬这些佞臣所行之事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126章 狼九② 英国公府院外忽然传出一阵白鹤亮翅也似的扑扇声,然后一个迅捷的身影,轻轻的落在人群中央的空地上,人们定睛一看,从地上站起来的是一个娇小可爱,白衣素面、美丽动人的女孩子。 那女孩头上扎了一个两寸高,如同花骨朵一般的发髻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束在肩上,她身穿白灰色如仙鹤一般的羽袍,一对柳眉画的月牙弯弯,浓密且让整个脸颊有些许女子少有的英气。她的一对精灵也似的圆耳朵,在尖尖的瓜子脸上小巧可爱。 这女子皮肤白皙,就如同诗画中的妙人,让人觉得美丽空灵且不可僭越。她一手拿着小巧的玉嘴短笛,另一只手则捏着一包封好的白事礼凭空乍现,看得府上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这姑娘好俊啊,哪家的女孩?如此闯府也太唐突了吧。” “嘘,这是七姑娘,休得无礼。” “这位就是鹰七姑娘?长的可真秀美。平时来无影去无踪的,咱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只见这仙侠也似的魏国公府鹰七小姐直起身子。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甚至也没有去看,现场为狼客张罗丧事的英国公府的大夫人,就笔直且轻盈的朝着狼客们一步步走去。 鹰七站在狼客面前三步,朝着大家折腰行礼并颔首沉痛的说道:“诸位前辈,小七今日代表鹰卫来给五爷吊丧。” 狼客齐齐的对着鹰七鞠躬回礼,手持狼五的钩镰枪的狼二宽慰的说道:“七小姐和鹰卫的弟兄们有心了,敬请七小姐回去也替我们向魏国公问安。” “一定,还请诸位前辈不要过于悲伤,五爷一生肝胆忠义,不负狼客竭忠尽主之名。” 狼客们听闻鹰七此言,眼眶纷纷都有些湿润。很多人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对着她的安慰微笑点头表示感谢之情。 鹰七扭头向着狼六,眼神从之前的肃穆变得柔情了许多。她上前去双两手牵过狼六的双手,轻声在她面前说道:“六姐姐,五叔走的突然我知道你一定不好受。望你能节哀顺变,七妹无事了会常来看你的。” 整整高了小姑娘一个头的狼六,是英国公早年平安南事时,收养的越族女孤,她身着白衣,一只手紧攥着带鞘的单刀,面庞沉重而硬朗,狼六微卷的而凌乱的长发完全不束,披满了自己整个肩膀,带有一丝凶狠的神情,常人是不敢接近她的。而她下身穿的,仍然还是带着甲叶的裙摆。 虽说她也只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女人,单面容也是较为好看的。只是这个女武者完全不带妆,脸上甚至还有些练武过后遗留下来的灰土和泥印。比起当时女子的纤细柔美,她的四肢体态则是少有的精干。 面对牵着自己双手如精灵一般的女子柔情的目光。狼六如同磐石一般坚硬的面庞,也松软了下来,露出一丝的脆弱。 “五爷他......” 她张了张口,只挤出了三个字,便如鲠在喉说不下去了。眼里一下子绷不住的噙满了泪花。 她是这个男人养大的,小时候骑过他的脖子,穿过他给买的新衣服,也带过她一起苦练功夫。每当他出远门办事回来的时候,也会像其他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给她带些喜欢的小礼物。 可是如今这样的一个人突然走了,自己甚至没有来记得叫得他一声爹爹。 府中的老人,眼望着狼六落泪。长叹一声,也忍不住纷纷动容。在场的宾客无不为狼客和鹰卫,这群全天下最为忠义的武者,英雄相惜而感动。 而为了狼客们张罗这次白事的大夫人,这才犹疑的发现。剩下的八狼客,此时此刻只有七人在场。 大夫人扭头向府上的管家低声骂道:“狼九呢,那个晦气玩意儿,连自家兄弟的葬礼都不参加吗?” 管家汗颜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九爷不来就不来吧,他来了还不一定比不来好。” 此时的狼九在顺天城街头巷尾的房顶上,漫无目的奔走跳窜。他时而施展轻功,如同飞天一般,向前迅捷的连蹿而起在空中腾飞数十丈。 第128章 夏目 吴堂的头霎时间被飞来的硬软物件打的更加的鲜血淋漓。在这种情况之下,恐怕有什么石子混进来,随车的捕官也没法全都挡的下来了罢。 在这混乱的场面之下,没有人能看清吴堂的表情,他也一句话没说的。 而后是槐花娘的车架。 “臭婊子!” “她是个妓女吧,给蒙古人搞舒服了,回头害我们汉人?” “婊子无情啊,最毒妇人心什么都干得出来。” 头被锁在囚车外面的槐花娘披头散发,她的脸上满是污秽已经看不出她曾经的美丽和风韵。但此时此刻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在如此的民愤这下。若是她还像原来一样美丽迷人,恐怕只能被更加污秽的言语侮辱和伤害。 槐花娘两手抓着囚车的木栏闭着眼埋着头,也默默的忍受着,未发出一点声响。也不知她此时心里是否还期待着青眼狐会再次来救她。 在槐花娘的后面,苏栀的囚车驶了过来。 苏栀立在囚车上,他的相貌和样子比那日他们要捉他的时候,甚至还要正常好看的多,没有了那种癫狂的神态。 苏栀的表情平静,他在囚车上平视前方,他虽然遍体鳞伤,但那自若如同出世的神态,仿佛外界对他的一切辱骂和伤害都已经跟他无关了。 “杀人犯!杀人犯!” “你这恶贼,残害儒士忠良,该死!该死!” 争龙看见了他,那日一幕一幕惊心动魄的场景,立马涌入他的脑中。他拼尽全力挡住了苏栀的刀。而苏栀则轻而易举的杀害了他的兄弟。 在那群情激奋的呼喊声当中,争龙自己心中的那股火也被点燃了,他一点点变得愤怒且迷惘。就在苏栀的囚车路过他的那一刹那,争龙霎时之间气血翻涌也激动了起来,他一把摔掉自己头上裹着的麻布。露出自己那丑陋的伤疤和面庞,朝着苏栀凄厉叫喊着: “你为什么不杀我?你他妈为什么不杀我?让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争龙的声音足够大,叫声也足够惊人,应当是可以传到苏栀的耳畔的,只是当时所有人都在叫,所有人都在喊。而在万千的声音当中,争龙的呼喊仿佛也就像一颗流星一般,划过了囚车稍纵即逝了。 争龙眼见那辆囚车中的人,对他的呼喊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甚至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他以为苏栀并没有听见,一时之间心里和喉头就像塞住了东西般难受和痛苦。 事实上苏栀听见了,只是就算听见了也认不出这个声音,而且即便苏栀因为某种原因听到了他的呼喊声,转过头来看见了他的脸,也认不出这个几天之前才与之搏命的人。 争龙有些不甘的又张了张嘴,可是看着缓缓向前的囚车,他没有再发出那惊天动地的吼声。冥冥中他已经觉得,也许自己的困惑永远也得不到答案,或者说必须得自己去寻找答案。 所以,就是这么个结果了吗? 而就在这时,天空忽然降下一道爆雷,火花如同炮弹一般在车队的中间炸开。 爆炸的中心就在苏栀的囚车前方,将整只队伍炸成了两截。苏栀囚车上面四位捕官,有两位都被炸飞。而这同时扬起的气流“轰”的一声,将两侧围观的百姓推倒一片,吹出去老远。 争龙离惊雷降下的地方,十分近。他同其他人一样不明所以的就被冲击波了炸飞了。争龙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脸朝地摔倒在地面上。好在他也没有受什么太大的伤害,只是一股非常严重的耳鸣,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此时现场的官民乱作一团,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争龙摇摇头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隔着重重的灰尘,他仰着头本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天雷,这么倒霉炸在自己头上。 然而他却朦朦胧胧的看见,远方的三座天宁寺石塔顶的灵珠上,分别站着三个浑身气劲爆燃的武人。 最近的一座佛塔上,身穿红色胡服的络腮胡猛汉哈哈大笑,他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响亮: “官爷们此路不通!老子在这里等候你们多时了!”那人浑身肌肉滚圆,敞胸露怀勇武不已,他面带肆意的笑容,如同一位战场中的将军蔑视着自己脚下的败军之将。 争龙再看那爆炸之处,原来不是什么炸雷,也不是哪来的火炮打了过来。而是这位猛汉刚刚自上而下掷出的一杆金刚长戟,在地上炸出一个大坑。 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力之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争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站在佛塔顶上的男人衣巾随风飘扬,他完全不惧怕底下所集结的朝廷中上百名顶尖高手,那么肆意妄为的样子实在是又帅又潇洒。 “这人是西北断念帮‘河间三相’之中的‘力相’潼宫。”争龙听见后面跟上来的朝廷精英中有人如此说道。 而道路右侧稍远点的石塔顶,站着一位书生模样的人,此人虽英俊不足,但潇洒还是有余。队伍中又有人指着那个人说: “这人是断念帮帮主‘河间三相’之中的‘智相’夏目。” “他手臂上会发光的是什么兵器?” “那是唐门失传了几百年的神兵,孔雀翎!” 只见夏目一手扣着巨大的铁折扇迎风微微煽动。另一只手臂高高举起,这只钢铁手臂做工甚是华丽,迎着太阳光时那翠绿带金的金属之色,闪闪发亮。 孔雀翎的铁臂上那颗明亮如星的蓝宝石熠熠生辉,发出蓝色的光亮,只见这人高举着那只铁臂在空中旋手一攒。 “啪”的一声,原本多云却不阴沉的天空,在此人的动作之下,仿佛在一瞬间变的遮天蔽日了起来,天空中忽然降下一道闪电打在那铁臂之上。 只见那件兵器在瞬间光芒大放,靠近肩膀的金色尾翼展开犹如孔雀开屏一般,闪闪发出金色的光芒,似将雷霆之力收束了进去。 夏目高举那件奇异的兵器,双眼肃穆的看向车队末尾,那华丽的敞篷座驾。口中似有利剑,将雄浑之声传遍整条街的穹顶:huαんua33 “贪之肃也,邪之除也,乱之治也,世人当鼓将军胆;瞽者明焉,危者扶焉,迷者度焉,尘界须融佛祖心。” “徐大人,今日我们兄弟三人既然敢来,便有胆站在这佛塔顶端受天雷审判,苍天有眼,我们兄弟举大侠之大义心无愧。而你徐少卿可敢揭下你那虚伪的面具,对着京城百万百姓肝胆相照?” 夏目迎着狂风和乌云,双目如同雷公般,充盈而明亮。他怒发冲冠的直视着徐鹏,头顶的长发都受这闪电的神力而立了起来,心中似有天雷滚滚誓要将他劈个稀巴烂。 夏目 “现身的如此高调,是我没想到。” 徐鹏座在威仪的马车上,微仰着头幽幽的看着站在佛塔上的三人,喃喃的笑着说道。 他端坐在座椅上,丝毫也不惊讶的将右脸枕在自己的拳头上,此时的他泰然自若处变不惊。少了些大理寺少卿的该有的儒雅和克制,多了身为公侯贵族的上位者的自信。 受着鹰三等决顶高手重重保护的徐鹏,本来押送着囚车行了一半的路程中,露出过丝毫的笑容。 然而在断念三人现身的这一刹那,他的脸上才浮现了掩饰不住的莫测的笑。 “终于来了,夏帮主。”徐鹏在嘴边轻声念道。从他决定背叛对断念三人释放苏栀的承诺开始,他便已经等着这一刻。 徐鹏其实从来不怀疑,这三个江湖豪侠今日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并不害怕他们出现,恰恰相反,这三人要是不出现,回到自己的主场大西北。依靠他们帮派在当地的影响力和朝廷作对的话,反而更加麻烦。 所以今天这场游街示众的戏码,在徐鹏的心里,本就不是他向所有人说的那样,是为了安抚民心提振士气,宣扬朝廷的功绩。 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就是将断念帮的三人引蛇出洞然后一锅端掉,斩草除根。 这就是他为夏目他们三人准备的一场歹毒的阳谋。 他知道这些讲究江湖道义,把兄弟情义看的比命都重要的侠士们一定会来。因为这毕竟是一个机会,有一个机会,总比一点机会都没有要好。 所以,明知是陷阱,他们也会往里跳。 不过事实也不全如他所料的那样。 就在这场游街活动的前一天傍晚,同丽娘一道藏身京城偏隅小客栈的断念三人,趁着丽娘沐浴休息,单独进到一间屋子里商量今天的事情。 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夏目有些落寞的对着他两个同帮的兄弟说,他已经决定不去营救苏栀。他们三人将带着丽娘,明日一早回到陕南的帮派驻地去生活。 这是一个完全合理的决定。 毕竟苏栀已经落到了朝廷手中,他犯下了如此的大的罪行,朝廷的人要拿他来作为主犯好向上面交差。而以断念的实力,是怎么也不可能对抗得过,掌握着国家暴力机关的大理寺徐鹏的。 他夏帮主即使不为自己的生死考虑,为仍在西北的100余位帮众考虑,也应当作出如此的决定。 但是等他说完这话之后,另外两人都是默不作声。 海水弟弟难过的眼眶通红,他平日里那么多话的人,此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另一个副帮主潼宫则是板着脸,一双炬眼长久的盯着夏目,眼神中透出了深深的失望。 两个人罕见的争吵了起来。 夏目恼怒的说。他是帮主要为全帮人的未来而负责,不能为了苏栀一个人毁了整个帮派,毁了其他人的人生。 潼宫没有说出什么和夏目一样的大道理。他愤怒的指着隔壁的房间,一字一顿的看着夏目问道。 “你若这么做,对得起老苏的妻子承诺吗?咱们向苏栀也向丽娘说过,一定会带他们回去?如果你这么决定,她没了丈夫,还能活得下去吗?” 面对潼宫的质问,夏目别过头去。他无法直视这个猛汉的眼睛,只是固执的说道。 “我没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人生,每一个断念的帮众都是我们的兄弟。我没有权利替他们决定去毁了帮派,毁了他们生活的那条路。你看不出来吗?明天的游街是徐鹏设下的陷阱!就等着我们往里面跳,咱们若是去了便再也回不了断念了。” 夏目的话音刚落,只听见面前嗖的一声,两丈开外的潼宫忽然拔出一柄插在案板上的菜刀。抡圆了手臂,将这危险的刀具。朝着夏目的脸掷了过去。 夏目下意识的,举起孔雀翎挡在身前一捏。企图通过孔雀翎的神力在空中停滞住旋转的菜刀。 然而这一次孔雀翎没有响应他,那铁臂上面的蓝宝石并没有闪耀。菜刀在空中没有受到丝毫阻碍,擦着夏目的耳朵削掉了他一缕头发,深深的嵌入了身后的木墙板中去。 夏目呆愣在了那里,十年以来他手臂上的这件神器从未失效过,刚刚但凡潼宫真的是瞄准他的头颅,他此时便已经是个死人了。 潼宫直起身来,直勾勾的看着夏目,毫不意外地对着他说道: “当年我从塞外来到中原,断念并不是我最好的选择,那时咱们帮只是一个平凡而团结的帮派,两年之后莫上他们来时我想也不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怀着赤诚之心的兄弟们愿意聚在你的身旁,不是因为这个帮派强大,也不是看中了你夏帮主那点钱。而是咱们结识了你这样的一个有情有义的朋友,便也相信了你是天下第一忠义之人。正是如此大家才甘愿追随与你。 而现在面对这个所谓的朝廷,你害怕了!做了抛弃兄弟的决定,将自己的诺言背弃。如此的行径和那个徐少卿有什么两样? 孔雀翎只为天下最为忠义之人所闪耀。我们这些草莽和罪犯追随的,也是这么一个人。但你看看现在它还亮吗?” 夏目听完潼宫的话语,沉默了。他忽然明白自己确实是想错了。在朝廷这样庞大势力面前,他怕了。他选择了躲避和退让,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曾经信仰和诺言,忘记了整个断念帮安身立命的根本。 那便是不畏强权的侠之道,那便是于他同行人一道选择的英雄之路。 第129章 夏目② 夏目仰起了头,他的目光一下子明亮而坚定。眼神中透露出峥峥的豪气,他对着两位兄弟斩金截铁的说道: “好,明日若是龙潭虎穴,那便让咱们兄弟一去不回。” ...... 天空中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开始下起了丝丝小雨。夏目右臂上的孔雀翎光芒四溢的,在这阴沉的天空中,如同一颗璀璨的明星。站在佛塔上三人在这风云突变,犹如神鬼降临的天气之下,衣襟在空中猎猎飞舞,但他们站得笔直,冷峻的怒视着下面的车队,如同那破庙中脚踩小鬼,凶神恶煞的盯着入庙人的罗汉般给车队众人无形中增添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寻常的京城百姓字都不识几个,哪里能见识过这等惊世骇俗的景象。囚车车队周围的数千人,开始被吓的哭爹喊娘四散奔逃。人们前推后搡乱作一团,在拥挤的道路上四面逃窜了起来。 “公子,在下去擒这三人。”鹰三冷哼一声,有些不屑的望着上面搞出这么大动静的三人,对徐鹏说道。 他们中连一个破军高手都没有。难道想靠着在这里装神弄鬼,就能把人给吓住了? “不着急,不要乱,先看看他们要怎么行动。”在这惊魂的景象当中徐鹏不慌不忙的说道。这场战斗他是防御的一方,有什么好急的,只需要把苏栀看好了,根本犯不着主动出击。 两人的对话刚完,还没有一个弹指的时间。毫无征兆的,这次天空中真的降下了一道炸雷。“轰”的一声在囚车队列最前面武骧卫的阵型中间,爆开了花。 武骧卫站得紧凑,霎时间五六个人被这惊雷炸飞出去老远。吓坏了周围的步兵和捕官。 “老天爷发怒了...这是老天爷发怒了吗!”武骧卫众人被这一声巨大的声响给吓的哆哆嗦嗦的,眼看地下瞬间就有三具同僚被烧焦的尸体,很多人脚都有点站不稳了。 徐鹏的座驾旁,六扇门的朱雀捕官见状忍不住惊异的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三个人难道汉光武帝再世能引风召雷不成?” 这天气风云突变吓唬吓唬人,也就算了怎么雷还真劈上了呢? “不要慌,不要慌!这是巧合,是巧合!现在天公不作美,大家把长枪都收了换配刀迎敌。”徐鹏见状也有些汗颜,不过他马上想到某些记录气象书中确实有记载,雷雨天气金属的尖锐的器具。会招来闪电,大概是武骧卫的配枪直指天空,这才一下子被雷击中了吧。 再说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相信,像光武帝刘秀打仗召陨石这种离谱的事情真的存在吧。 “不对劲。”鹰三促眉凝神,眼睛死死盯着那站在佛塔高处,高举孔雀翎的夏目。神情凝重的继续说道。 “公子我感觉有蹊跷,咱们得做点什么。” 鹰三的话,徐鹏也认为有些道理。虽然以常理无法解释,但他也有一些不好的感觉,只见他抬起手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在他身旁奔来一骑抢在前头说道: “徐大人,末将碧蹄卫上尊青眼狐。愿为先锋砍下这三个漏网之鱼的人头。”徐鹏扭头一看,原来是近年来在督察院崛起的翘楚,大名鼎鼎的黔国公世子青眼狐沐绍勋。 此人先前就参与了汴京赌场的大案,但是由于徐鹏旧疾复发。后半场完全就已经晕厥了过去,没有见识到这位碧蹄卫神秘高手的风采。好在后来老同学张睿,横空出世接手了现场指挥,这才没有出什么差错。 此来细观此人,还真是身材相貌皆是俊美,风采卓越。徐鹏向来也有些以貌取人,这一上来便对这个如同翩翩公子一般的青眼狐颇有好感。 他下意识的扭头,瞟了一眼侧后方督察院熊唐方熊大人的车架。只见熊大人马车上的帘子刚巧是敞开的,一眼就看得到车里人的面貌。熊大人意识到徐鹏的目光,早有准备的对着他谦卑的颔首带笑。 原来如此,徐鹏收回脑袋意味深长的轻哼了一声。这姓熊的老狐狸,先前在汴京赌场抓住机会想要抢功劳,结果弄巧成拙。 现在回过头来,大理寺卿没了。眼看他徐鹏就要得势上位,赶忙便上来献媚助阵讨好他。这青眼狐便是早早受他安排,来给他徐鹏帮场子的。 “老狐狸也早就看穿了今天的事吗。”徐鹏三指抵着一侧的脸颊嘴中喃喃轻笑。也好,本来应当是派六扇门的螳螂、猎狗,四象五行十二走兽去对付这些人。 但先前他自己带六扇门的长官螳螂、猎狗和四象,同断念这三人又是吃饭又是泡澡按摩的玩乐了两天。他们和这帮人江湖人不仅很快混熟了,而且还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六扇门的这几个捕官,其实都知道徐鹏曾经答应将苏栀交给他们的承诺。 因此,当他们见到这三人在前方出现的时候。一个个都锤头丧气的战意不振。多少是对是带有同情的。既然现在熊唐方想卖一个人情过来,那便正好承其好意了。 “那就有劳上尊大人了。”徐鹏对着青眼狐抱拳微笑道。 青眼狐两眼中的环形幽光闪烁,他有些僵硬的笑笑了笑。一点废话也不多说的朝着跟随他的碧蹄卫一挥手便说道: “兄弟们,随我出列!” “诺!”三十位身着乌金亮色的重凯甲士从队伍中整装齐备的,在青眼狐坐骑前站成三队。 “在下先去将这三个贼匪打下来,麻烦各位将他们拿下!”青眼狐目光在离他们最近的红衣大汉潼宫身上,斩金截铁的说道。 “是!”他们顶盾前进步伐齐整的朝着断念三人逼近。 青眼狐轻轻一跃,翻身下马。只见他从马背上取下一柄碧蓝色寒气逼人的宝剑,挽剑直指天空喊道:“在下都察院青眼狐,前来向三位前辈讨教。” 潼宫挺腰上步,丝毫不惧这个破军高手的名号,声音洪亮如钟的回道:“哼,废话少说够胆便来。” 青眼狐望着此人,两人相争的目光触碰在一起的刹那间。他轻笑了一下如同离弦的箭冲跳了起来飞跃上去。 “好轻功。”断念潼宫同样笑了笑,只见他在空中张开一只大手准备迎战来人。而随着他的动作,那支一半都埋在车队中间土地里的金刚长戟,开始摇摇晃晃颤动不以的动了起来。 周围的士兵和捕快,眼见这常人纹丝搬不动的物件,竟然在没有任何外力接触的情况之下自己动了起来,一点一点的从土里抽了出,纷纷害怕的直往后退口中连称闹鬼了。 看见下面那么多朝廷的精英,都被他们一连串的花招吓的魂不守舍,敦煌大汉哈哈大笑,觉得有趣极了。 但是还没笑上一会,眼见那速度飞快的青眼狐马上就要冲到面前了,而自己的那柄长戟还在土中挣扎着没出来。两手空空的他一下子慌了,忙侧着头着急的喊道: “狗夏目,你搞快点。再弄不出来老子就要被砍死了!” 夏目高举神器,虽然还未有什么明显的动作,却也已经汗流浃背的咬着牙说道: “你大爷的,现在才知道慌了,刚刚插那么深干什么!” 夏目话音刚落,青眼狐俊美的身姿就已经飞到潼宫的眼前了。只见他手中的长剑收了一分,蓄力朝着潼宫的下盘斩去。 千钧一发之际,地上金刚长戟“嗖”的一声摆脱了石土沉重的束缚。终于赶在潼宫被大卸八块前的瞬间,回到了他的手中。只见潼宫接住武器便瞬间扬起,“呯”的一声招架住了青眼狐的宝剑。 青眼狐只这么一碰,顿时就感觉到自己浑身发麻脑袋嗡嗡,就好像全力抡锤却砸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钢板上一般。他心中惊骇,这是人该有的力量吗? 青眼狐从小受最好的老师教导,各项能力和招数都扎实可靠。遇到气力如此大的对手,他马上变砍为刺。手中长剑犀利的如同蝎子一般,不断蜇咬占据塔尖的潼宫。佛珠上虽是居高临下,但是也就只有两只脚的宽度。面对青眼狐凌厉的攻击,潼宫避无可避,他与青眼狐对了两招没办法,只有主动下来,站在面积更大的佛塔顶和青眼狐鏖战。 第130章 槐花娘 青眼狐在最后抬头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天空中那翻腾的黑云是在环绕着一个中心慢慢收拢,离他们这里越是遥远的地方,云层越是稀薄云的状态是如常的。而越近的地方则是不断的碰撞,越是电闪雷鸣。 而这越来越激烈的雷鸣中心,就是在高举的孔雀翎正上方。 断念帮主夏目鼓足了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攒拳举向天空,而孔雀翎上面的宝石亮到如同极盛的烟火一般,照出他一往无前的面庞。 夏目在心中最后念道,兄弟们,这一招下去大家是生是死就全看天意了。 “瞧着吧,这便是孔雀翎最后的绝技。” “天雷引!” 随着夏目最后的高声震呵,天空在那瞬间陆续降下了五道轰鸣的落雷。 这些炸雷覆盖了整条车队从前到后的轨迹,所到之处惨叫连连,人仰马翻,尘土飞扬。在这样的神迹之下,车队的混乱和崩溃避无可避。 这一日不论武功高低,被这一道道雷鸣劈中的人,瞬间皆会化为焦炭。 槐花娘 槐花娘在刑部大牢的这七天的时间,如同一场噩梦。 进去的第一日,她华美好看的衣裳就连同白皙柔软的皮肤,生生被皮鞭抽烂,身上鲜血淋漓。槐花娘的四肢、酮体和女人最为爱惜的脸庞,都被浸了水的鞭子无情的伤害。并且这些人在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撒上了痛的让她窒息的盐。 当槐花娘的伤严重到不能再继续用刑,她就会被按在水里淹到晕厥,又再被绑在木桩上用烧红的铁块烙。 如此反复,这些人丝毫没将她当做一个人来对待。尽管她已经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但他们似乎还是认为自己有所隐瞒,是一个外表柔弱的“死硬派”。 在那度日如年的日日夜夜,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彼时她才明白,为什么青眼狐不惜和同僚翻脸也要维护她,不让自己被刑部带走送进这个炼狱一般的地方。在这冰冷的监狱里,没有人在意她是不是女人,有罪或者是没有罪。只因她是案件主犯龙老板贴身之人,便已经被默认是一定有罪的。 刑部只是为了将她盘问的彻底,定罪最大化,这样他们的功绩才会更加显眼。 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青眼狐会在都察院姓熊的大人一进门之后,便立刻对他言听计从,温顺如小猫?而对自己的态度则是突然的冷漠,宛若不认识一般。 兴许他是有什么苦衷吧,槐花娘落着泪只能如此悲凉的从心中安慰自己。 地牢的痛苦和折磨非槐花娘一个弱女子所能承受,她当然会本能的期盼着那个男人,会突然冲出来制止这些人的毒打,将她从被鲜血浸染的木桩上放下来拥在怀里。 但是每当在寒冷的深夜中,槐花娘借助窗外的月光,从桶里的水种眼望着自己已经毁了容的面庞和满是鞭打烙印的身体时。她都会难过的掩面哭泣,觉得现在自己丑陋的身体已经不配再于那个人有所交集了,便又不希望他抛弃自己的身份和前途冒险来救自己。 在寒冷的令人发颤的夜里,槐花娘抬起自己依然明媚的双眼,望着天上的月亮回想自己的一生,咬着牙愤愤不平。 龙老板救了她又抛弃了她,青眼狐爱了她,到头来却也抛弃了她。 她一开始想让自己去恨这两个男人,然而思来想去,却还是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应该感谢的仍是他们两人。 龙老板,至少在贫穷疾苦之中抢救了她的前半生。 而青眼狐,同她不过才相识一日。 谁又能期望,或是说绑架他的爱情为自己做到哪一步呢? 不知是第几个晚上,槐花娘呆呆的坐在干草堆上,疼痛让她无法入睡。但她头脑却依然清醒。在连日的折磨之中,她本该想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却没有这样做。 槐花娘知道无论是被打死还是最后被推出去斩首示众,自己注定命不久矣。但她还想在死前去做最后一件事。 她还想做一件,哪怕一星半点能够报答青眼狐心意的事情。 并且通过这样一件事,让他知道。 她并不怪他。 这便是槐花娘作为女人,最后的善念和刚强。 ...... “你自杀的方式可真特别,将这么个至阳之物吞进肚子里,死的会很痛苦吧。” 晕厥在地的槐花娘,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对她说话。她蜷缩的食指跳动了一下,挣扎着睁开自己沉重的眼皮。意识刚刚苏醒槐花娘又痛苦了干咳了几声,才慢慢从刚刚的五道天雷炸裂的响声中缓过神来。 槐花娘发现自己此时不在囚车里,而是仰躺在地上。 她所坐乘的车驾似乎被惊雷劈中,木质结构的马车被炸了个稀巴烂,随车的四位捕官此时都也不知去向,生死未卜。 槐花娘应该是在爆炸当中被甩出马车的,她仍然带着枷锁和脚链。可是肩膀、肚子和大腿上都插了几截木头的碎片,鲜血从这些伤口处滋滋的流淌出来。 而她直到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后,才感觉到疼痛。 只不过相比这七天所经历的,这点痛也不算什么了。 街面一片混乱,无论是平民和普通官兵都哀嚎着,四散奔逃。这混乱竟然让槐花娘这种震动京城大案的主犯死囚,在短的时间内都没有人看管了。 槐花娘抬起眼睛,看向那个同他说话的人,那是一个相貌年轻的黑衣武者。来人长得五官端正,颜面上却有种仿佛是命中注定的无奈和悲凉。 最诡异而神奇的则是他那双如同万年寒冰的蓝色眼眸,来人的目光明明没有恶意,但所观之人依然会不寒而栗。 “你...怎么会知道我吞了东西。”槐花娘的双唇惨白,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此时由于大量的失血,本能的让心脏剧烈的起搏来增加血压,使本人不昏迷过去。心脏超频起搏的力量之大,以至于她整个人会随着心跳的节奏颤动。 而那颤动是将死之人的战栗。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看得见好奇,问你一嘴。你要死可以选择更轻松的方法死,这么做是何必呢。”男人的声音细若蚊声既轻又弱,似是稍稍有些后悔和这个路人搭话,但是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槐花娘的耳朵里。这是内力非常深厚的人才具备的能力。 槐花娘听得他如此说,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她眼睛瞪大了几分,挣扎着将身体坐起来不顾及自己撕裂的伤口抬头看着来人说道: “今日妾身将死之前同大侠相遇应是有缘。小女子求大侠帮做一件事,大侠若是帮忙做了,要钱他应当会给。若是没有给或者给的钱数大侠不满意,小女子愿来世给您做牛做马报得大恩。”槐花娘仍然明澈干净的双眼,直直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她腹上的木渣由于卷腹的动作刺得更深了,引出了一大股鲜血。然而她毫不在乎,只是渴求的望向面前的人,期望他的回答。 若是普通人见这满身鲜血的女人如此说话,估计早就跑开了。但是来人轻笑了一下,没所谓的讲道: “你这囚犯可真有意思,死到临头了还能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请大侠将妾身腹中的东西取出来,交给碧蹄卫的上尊青眼狐大人。”槐花娘说完这话,竭尽全力的朝着面前的人拜了一拜,又补了一句气若游丝话:“拜托了。” 听得她如此说,男人的眼睛一下子撑大了些,他有些意外的盯了这个女子几秒之后才慢慢开口道。 “平时倒也没什么,只是我今此来也有自己的事儿。你说的这个青眼狐,在下恰巧还认识,只是一会儿咱俩会不会打架还说不定呢,万一打起来失手把他杀了,或者被他杀了,你的嘱咐也就完不成了。”原来这个女人把那东西吞下,是为了在牢狱里面保住,寻找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机会将它交给青眼狐。 槐花娘闻言迟疑了一下,眼眸稍微低垂了下来。她想了一会突然剧烈咳出了一口鲜血,当她看向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掌便也释然的笑了笑道: “若是有机会还请阁下完成妾身最后的心愿,至于阁下与青眼狐大人之间还有何纠葛,妾身就管不着了,只能在此祝你们二位武运昌盛。”说罢槐花娘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撑起身子跪坐在来人的面前。她双手扣紧在自己的腰上,给这个黑衣武人深深的行了一记标准的鞠礼。 在行完了最后的大礼,男人只听得面前这个看得出曾经美丽的女人一声轻叹,全身松弛了起来,原本离地还有一寸的额头也轻轻坠在了地上,她抖动的身体也不再有起伏了。 男人那一双冰魄利眼,望着这个女人,似乎有些悲伤的微闭。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就在刚刚的一刹那死去了。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默了一阵,然后轻轻的在这个女人的身前说道: “好,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你这个死人,记得去了地府为我狼九先说说好话罢。” ...... 五道天雷降下,成了压垮了囚车车队中普通军士心中恐惧的最后一根稻草。其中几十个意识比较脆弱的士兵,见到这令人不得不恐惧的雷电劈人的奇观。已经开始丢卸了盔甲,夺路而逃了。 即便是成名已久的高手,面对这种人力所不可抗,凡人所不能为的情况。也同样会深深的感觉到恐惧和无力。因为这和自己的认知,以及自己所能预见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如果真有一个凡人,能让天雷劈谁,天雷就劈谁。 那么这样的仗怎么样才能打得赢呢? 徐鹏坐镇主位,在这种料想不到的情况之下,他依然沉着的支持着整个指挥系统。 “不要乱!金锐士部给我全部散开,在两侧建筑物周围找掩体待命!” “喏~!” “六扇门十二走兽去八个囚车补位,一个犯人都不准给我放跑了!” “是,大人。” “四象去支援青眼狐,助上尊大人尽快解决战斗回到本阵!。” “是,大人。” “鹰三,那个孔雀翎真的可以向天引雷!有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 “回公子,在下看懂了,自从夏帮主站在高处举着孔雀翎向天,之后周围的云层就开始发生改变,随后它们在空中碰撞才产生了闪电,应当是要离云越近,才能完成这个叫做天雷引的招数。只要把他人打下来,夏帮主应当就不能继续引雷击了!” “好,我命你速去取那夏目的人头!绝不能让他再降下一道雷。” “得令!” “剩下的碧蹄卫现在马上护送督察院熊大人,刑部陆大人,锦衣卫祁大人,东厂谷大人撤退。诸位大人,此处危险还请暂避。” 几位大人眼见着现场这么危险,既然徐少卿都说了,那自然是鞠了一躬就坡下驴的拔腿就跑。四人中只有祁威远留了下来,他骑着马带着甲,领着自己几个锦衣卫兄弟一蹙眉,拍马来到徐鹏的身边高声说道: “锦衣卫哪有贪生怕死之辈,徐大人您把身边的人都派出去了,我来护你!”祁威远边说边就将绣春刀抽出来立在徐鹏身前。 祁威远未像其他几位各部长官一样,坐着马车。他这个人虽然品级足够高了,但依然沿袭着自己长久以来中层军官的踏实、简朴、身先士卒的作风,这一点让徐鹏颇为欣赏。不过此时此刻早已不是寒暄的时候了。 他仅对着祁威远抱拳一礼表示感谢,便是立马投入到指挥工作上去。 “武骧卫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但凡有谁临阵怯战!我徐鹏定让他后悔生出来!” “遵命!” 祁威远的看着徐少卿冷静、无畏,果敢有决断的样子,不禁让他想起了张睿。他们俩不愧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又或许最顶尖的指挥官所具备的素质都差不多。同样的冷静,同样的睿智果敢,在最危急压力最大的环境之下毫不犹豫的做出最正确的决断。 第131章 狼九③ 区别就在于徐少卿一直以来如此,而张睿则大部分时间都是吊儿郎当,只有关键的时候才会舍得出力。 只是,数十天的因公接触之后祁威远感觉到,徐鹏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似乎也没有什么原则和道德底线可遵守,这一点很让他忧虑。 他还是这么年轻的一位俊才,但野心庞大的几乎快要将他自己吞噬。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皇上未来可以倚重的能臣良将。解决这些国家大事要靠他们,而祁威远自己就只能作为保护他们的刀剑。 说时迟那时快,在徐鹏的指挥之下车队变换阵型以碧蹄卫为先锋,六扇门为中继,金锐士为后备的,逐渐形成三法司精英为战场主力的局面,三法司各部之间还是齐心的,徐鹏用起来相对顺手,而锦衣卫和东厂的那些人,恐怕还巴不得看他的笑话呢。 此时雷电爆炸产生的烟尘和雾气依然在空中弥漫,阴霾还未散开,而天上又开始降下连绵的细雨,现场顿时变得的水雾大盛。众人的能见度不过三丈远,徐鹏附近的士兵也都没法看见远处青眼狐、潼宫和夏目这些人现在的情况是如何了。 “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搞出什么妖蛾子。”徐鹏毫不担心的仰嘴一笑轻蔑的说道。 青眼狐破军之材,而断念的潼宫只不过排纵横第二。两个人还是差了档次的,若是他再得四象助力,应该很快就能将此贼拿下。而那个断念帮主夏目,他所持有的那件神器孔雀翎,所有的招数鹰三尽都看过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有失。而除去那兵器单就这个夏帮主本人的话,他的武功也不足为惧。对方只有三个人!优势在我。 至于三人中存在感最弱的那个海水。应该也就是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实力在纵横当中也不很靠前。 徐鹏刚想到这里,突然便听到前排有捕官大喝道:“来人止步,再向前走格杀勿论。”他眼看见一个罩着头脸的人影手持两柄短刀,迎面朝着十二走兽保护的囚车走来。从远远的地方便认出,这便是上次和苏栀交手过的断念副帮主海水! 于是他警惕的高呼道:“快!快!快将此人拿下。” “是,大人!” 十二走兽当中兔兽、牛兽两人,一人持斩斧,一人握长剑。兔兽倾身上挑,牛兽发力下劈两人一先一后,在那人的身上砍出一个十字。 两柄利刃贯体,然而这两位捕官,却都没有感觉到手上的兵刃有哪怕些许的阻滞。兔兽回头本想持剑再攻,却发现这人已经被他们俩一击切成了四块。那具身体破损之后却没有流血也没有倒下,而是逐渐模糊,最后化为了烟雾飘散掉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牛兽回身看向这奇异的景象,即便是像他这样见多识广的名捕也不由的因恐惧而哆嗦了一下,那就更不要说在场的几十个普通士兵了。 “闹鬼了!闹鬼了!这是冤魂来索命吧...”武骧卫士兵又有人顶不住了,在这虚虚实实的打击和惊吓之后,又有人开始哆哆嗦嗦的退却。 “不要害怕守住位置!”五行中的火行捕官站在众人的背后高呵着为众人打气。四象都不在,他便是众人周围官职最高的长官,听得现场的火行的声音,武骧卫勉强还是止住了脚步。 只见众人在这细雨迷雾之中左右遥望了几个弹指,然后恐怖的事情又发生了。 迷雾中数十个和刚刚同样的人影,或快或慢,或挺腰或佝偻着神态各异速度不一的从水雾中走了出来。这些人的长相和先前兔兽、牛兽斩杀的那个人一模一样。錵婲尐哾網 武骧卫士兵早就已经神经过敏,他们个个都带着惊恐的表情,头冒虚汗眼皮抽动。这么些常理无法解释古怪的事情在他们面前接连发生,对于那个时代没有科学技术解释自然现象文化不高的普通人来说,内心难以承受。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次面对的对手,不是神仙就是妖怪。根本是没法打的,大家搞不好都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两个精神濒临奔溃的士兵还没等长官发令,便大叫着冲上去朝海水的人影乱砍乱刺。然而长刀所至,那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影果然又是化为水雾散尽了。 亲自感受过鬼魂的两位士兵,眼见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景象。不禁呆立在当场,其中一位伸手摸向另一个走过来的海水人影,结果那玩意也如烟雾一般被打散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心,喃喃自语如同梦呓的说道: “真是......活见鬼了,活见鬼了!”他的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出现两道喷涌血柱,呢喃的士兵,扭过头来才发现其中有一道血柱竟是从自己的脖颈中喷出的。 然而此时他已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他的双眼恐惧的圆瞪着,一只手捂着出血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平举着回身朝着自己的方阵探步走去,他是希望后面的战友能够上来救救他,他还年轻不想死。 然而此时浑身染血的他的可怖形象,在其他战友的眼中却比那鬼魂更加吓人。 这群武骧卫什么也没看见,就看到他们俩砍了两只鬼魂,然后莫名其妙的脖子就开始喷血了。 这是鬼,这是鬼,这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而且这鬼是杀不掉的,能看见却杀不掉,还能却无声息的杀人。 这样的鬼以凡人之躯,谁能打得过?谁能打得过?谁都打不过,武功再高也打不过的,我们在这里会死,会死的。先是天雷劈人,现在是鬼魂抹脖子!如果还呆在这里,我们都会死光。 那位朝回走的士兵只走在半道上,便叫也不叫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和身边的战友一同躺倒在血泊之下。 而他的扑地的声音。 是武骧卫士兵集体精神崩溃,开始溃逃的号声。 一时之间,现场还有战斗力的四十四个武骧卫。几乎在同一时间丢盔弃甲,哭爹喊娘的朝后面跑去,任六扇门的捕官或自己的长官,怎样的制止都无人听从。 眼见此场景的徐鹏忽然之间惊觉!这场面自己曾经见过啊!而且就在不到十天之前! 徐鹏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他怒从心起将自己的双拳紧攒,他的大拇指几乎要捏断自己的食指,嘴唇也被咬的沁出了血。 可恶的断念帮人,同样的计谋,竟然让我徐鹏中了两次! “护住苏栀的囚车!他们要利用溃兵掩护劫囚车了!” 徐鹏朝着身边所有的人凄厉的大喊,尽管他自己也知道,此时才发现或许已经晚了。 狼九 海水斩向苏栀囚笼的刀,已经扬在了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 这个一如既往性格宛若少年,在帮派绰号为“弟弟”的男人,嘴角沁着血,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低头看着扎进自己心脏的木刺。 这根尖锐的木刺,不是谁挺枪扎过来的,也不是谁投掷过来击中了他。而是从木囚笼上面凭空长出来的,木刺的根部甚至还盛开了一朵淡雅的白色小花。 海水神情痛苦的默默抬起头,望向牢笼里面遍体鳞伤的苏栀。声音沙哑而脆弱的说道: “老苏......” 囚笼中的苏栀,望着海水被贯穿的身体,在震惊当中双唇微张。他呆滞而虚弱的喃喃回应道: “海水......” 海水的刀逐渐垂下因手掌脱力而掉下,他泪流满面望着囚笼里面的苏栀,带着如同少年的心酸哭腔问道: “你先前......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也不记得......我和你一起押船的那些年?” 苏栀迟疑了一下,他的喉结颤动。从前未有过的情绪冲上颅顶,几乎瞬间就要冲破他内心奔溃的底线。他强忍着这种陌生的情绪,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我记得,我都记得。只是那时故意说不记得,只是为了刺激你,想听你多说几句话。”奔涌的眼泪终于从苏栀萧寂的脸庞划下,笔直的如同两颗流星。 听得苏栀的话,垂挂在木刺上的海水嘴角露出一丝艰难的笑容,他宽慰的说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们都笑我笨,但是这件事我猜中了。” “老苏......其实我不喜欢......他们叫我‘弟弟’我都已经二十四岁了。”海水继续说道。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他的声音越说越弱,越说越细微。 第132章 狼九④ 于是青眼狐收剑在侧,跳下马车来到狼九身边。他定睛去看狼九手心的那物件,越看越是感觉头颅疼痛,同时他又隐约有一种感觉,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 因此他的手悬在空中挣扎,即想却又不敢将那东西拿起。 狼九眼望着他,砸了一下嘴。左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翻了过来,右手果断的将那带血的珠子拍在青眼狐的手中,嘴里抱怨道:“我还有事找徐少卿呢,你就别矫情了。成,现在东西带到,我任务完成了。” 青眼狐的右手一下子也被血污染脏了,但就在他碰到这颗血珠的瞬间。他的表情明显的有些震惊和失控,血珠在他的手上突然释放出鲜红的暗光,那光芒伴随着些许雾气,在他的脸上萦绕了许久然后伴着他眼中可疑环形幽光一同消散了。 青眼狐失神的仰起头来,记忆犹如泄洪一般涌入他的脑中。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他终于恢复正常走出了那昏暗的深渊。 青眼狐呆了一阵才喃喃的向狼九问道: “这是家父留给我傍身的夜明珠‘凤凰星’,敢问前辈是如何得到的?” “这你就要问前面那个女囚犯了,我是从她肚子里挖出来的。”狼九事不关己的说道。 然而他这无心而骇人的发言,却一下子刺激了在场的几乎所有的人。 螳螂捕官怒道:“什么!狼九,朝廷的重犯是要在正阳门问斩,你到底有什么病非要现在杀人?你视大明律法何在?谁给你的权力!” 水行捕官也说:“你武功厉害,难道就可以这么威风吗?当街想杀谁就杀谁?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 兔兽捕官闻言也是气的浑身发抖忍不住发声:“她虽然是死囚,也是一个人,是一个女人。你为了自己的变态嗜好,便要将别人的肚子挖开吗?” 本来狼九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但最后听见兔兽也误会他,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生气扫视这些说话的人。他扭过头来湛蓝的眼睛这么一瞪,便吓的一众捕官大气都不敢出。 “我取这东西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是她拜托我将这玩意挖出来交给这小子的。”狼九愤恨的勉强向着周围的人解释。但这么离谱的事情,至少有一半人是将信将疑,而另一半则是根本不信的。 不过青眼狐却似乎并不对狼九的说法抱有疑议,他埋着头问道: “她是叫槐花娘吗。”是了,当时在赌场。将这个珠子拿出来当做赌注的时候,确实是交在槐花娘手中保管。而之后发生了太多变故也未想起取回来。 “应该是吧,你们这一路上不是一直在宣传这个女人的罪状吗?什么里通外敌,窝藏贼匪、迫害良家妇女什么的。” 青眼狐的肩膀收紧了些,他无声的紧紧攒起拳头,愤怒和悲伤在他的身体里发酵。即便戴着面具,但他脸上却再也无法保持一直以来温润风雅的表情。 青眼狐低垂着双眼盯着玉珠上面的鲜血,有些彷徨和失神的继续说道:“谢谢你前辈,你的大恩青眼狐记得,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报什么,顺便的事就不用不客气。”狼九浅笑着拍拍青眼狐的肩膀,大气的说道。说罢他搭着青眼狐的肩膀又瞪了周围的捕官一眼,似乎就是在对那些误会他的人说:看到没有,我是做好事的,人家都感谢我了。 众捕官也因为青眼狐对狼九的态度,对这个人颇感意外。 看来真是误会他了?今天他是正常的? 狼九并没有发现青眼狐的情绪在瞬息之间的万千变化,他直接弃了呆在原地的青眼狐,朝徐鹏那里走了两步说道:“徐少卿,别来无恙。今日在下是来找您的。” “九君幸会,上一次赌场的事情贵府张公子可是帮了我徐鹏大忙。日前大案傍身还没有能来得急去府上拜谢,今日您可也是张公子派来支援鄙人?”徐鹏对英国公府的狼客敬重非凡,即便此时战事紧急,局势还未能明了他也是不敢怠慢来人。 第133章 夏目③ “这条路你选的没错,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慕强是人的本性。强者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最强者便就是规则和行为的制定者。” “我徐鹏可以祝你完成这个心愿,现在你只要打赢皇宫中的那人。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了,如今的你或许做得到。我可以以魏国公府的身份出面安排你们二位比上一场。就当是补偿当年弃你不顾的千分之一罢。” 狼九的心思徐鹏当然明白,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们还差一步便就站在了泰山之巅。也许狼九这一步要艰辛一些,但徐鹏就只差半步了。那种急迫而激动的心情令人颤抖,一想到只要上去了,便能逆转走在这条路上不得已而为之的艰辛,就会让自己的心脏碰碰的跳的仿佛要蹦出身体。 因此,徐鹏认为。他的这些话句句都说在了狼九的心坎上,这个人在乎六扇门,也在乎他曾经所憧憬的大理寺。不然他心里的这些恨就不会隐忍至今。因此他必定是能理解他徐鹏所说的这些话。而天下第一,他要争便去争吧,助他一臂之力未尝不可。 徐鹏知道,对上皇宫那人,狼九没有丝毫机会。 但他想去就去吧,死了也少个麻烦。 可徐鹏信誓旦旦能够说服的狼九,此时却在低头浅笑。 那笑容让徐鹏不安。 “徐大人,你明敏如此就似同我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不亏是紫豆青从前最崇拜的人。你说的这些话滴水不漏,反驳不了。我狼九确实想做天下第一,只是在今天除了找你聊聊天之外,还有一件事。” 狼九顿了顿,在徐鹏逐渐扭曲的表情之下笑着说: “请您稍等片刻,等那件事办完之后,在下再应承您的安排吧。” 夏目 夏目遥遥的目睹了海水被木刺刺穿的场景,他站的高远从这个距离听不见一点声音,只看到海水的身体一动不动的,就伏在苏栀的囚车上不动了。 夏目悲伤的微闭双眼,低下了头。 “海水,你不会孤单太久了,老夏很快就会来陪你。”夏目在口中喃喃。 诚如青眼狐所说,断念三人唯一的胜机,便是海水这最后的一搏能将苏栀给放出来。一但苏栀出来,他们便有了能对抗徐鹏手上的王牌,“剑仙”鹰三。 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装神弄鬼,让武骧卫溃逃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个瞬间所做的铺垫。 计划几乎成功,但却无法在青眼狐这等文武双全的麒麟儿面前瞒天过海。 海水被青眼狐截杀,便意味着他们二人的性命也不久矣。 果然,不一会。夏目便看到了向自己疾驰而来的由鹰三化身的那道白虹。 夏目平淡的轻叹了一口气,只见他举着孔雀翎的手臂向一指,周围散落在地的刀剑便受孔雀翎的力量牵引射向鹰三。 然而鹰三嘴角轻扬,单手握持未出鞘的无邪剑,随手便将这些兵器打落。他仗剑疾行,白衣飘扬、来势汹涌的进到距离夏目不到十仗的位置,此时伴着绝高内力的雄浑声音传向塔顶: “夏帮主,别来无恙。在下尽量让您少受些痛苦,去了下面莫要怪我家少主无情。” 夏目还未见人,光是听闻这颇具威压强如恐吓般的声音,就已经头顶冷汗直冒。 但他咬牙挺住胸中最后一股气劲,眉头一凝跳下塔顶的佛珠,将蓝光锃亮的铁臂向下猛的拍向塔身。 “碰”的一声,孔雀翎巨大的力量让整个佛塔一震。 佛塔轰的一声颤动,爆出了无数的陈年的灰尘和碎石,那些细渣抖落了下去形成一股股尘埃。 而就在这些尘埃当中,若是不凑近了仔细看。便发现不了那些夹在其中,细如发丝的无数银针。 鹰三此时若要登塔,便避无可避的要穿过这片尘雾。只见他嘴角仍是一笑,没有丝毫犹豫的纵身跳了进去。 夏目紧盯着鹰三的身影,就在他进入陷阱的瞬间,将带着孔雀翎的铁臂紧紧一握。 霎时间空气震动,尘雾当中千万银针就在那瞬间凝结在空中,不再随着土渣灰尘一同坠落,而是将数不清的针头齐齐的指像同一个方向,然后如同倾盆的暴雨般扎了过去。 那万千银针直将鹰三腾起的身体,包了一圈又一圈,没有任何死角留给他闪避。 眼见着马上要变成刺猬的鹰三却仍是带着笑,他的声音再次传入塔顶: “这招很不凑巧,在下见过。若不是看阁下对苏栀用了,第一次见到这么震撼的场面多少是要被打的有些狼狈。” 鹰三的话音刚落,数不清的满天银针“嗖嗖嗖”的齐齐的扎了过去。而他腰间的无邪剑直到此时才闪着白光锋芒出鞘。只见鹰三抡圆了手臂,并不着急不去挥剑格挡,而是将剑鞘向头顶的空中一掷,万千根银针如同小蝌蚪找妈妈一般跟着便刺了上去,被旋转的刀鞘成片成片的打落。 那无邪剑的剑鞘在空中旋转,打落如同飞蛾扑火的银针时冒出了成片的火星和连串的叮叮声响,就如同放烟花般绚烂。 夏目站在塔顶,默默的看着这令他绝望却绚烂的一幕。眼眶里面有些晶莹,那旋转的剑鞘所放出的烟火,让他不知不觉的想起自己本该平淡而舒适,却让自己过的惊心动魄的过往。他从少年时期便带着对江湖的憧憬和向往投身于此。励志成为一代大侠,结果处处碰壁。 不可名状的现实很快就戳破了他对江湖儿女,对本该行侠仗义的大侠美好的幻想。 现实是,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这个江湖无利不起早,人们只喜欢锦上添花,从不会雪中送炭。 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什么四海皆兄弟。 什么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什么生死相依、患难与共。 “别逗了,你当是唱戏呢?” 当他被认识了一年的两个朋友,设计抢走了赚来的所有的钱之后,别人对他如是说道。 若是普通人,这个时候就应该清醒了,也该是自知的时候了。 夏目,你武功又弱,能力又差,人又不够心恨手辣,整天眼高手低的和人称兄道弟吹牛逼,殊不知别人都把你当小丑笑话当白痴骗。你就是那种典型的,当不了坏人,想当好人又没能力的废物。 如果不是出生唐门,你就是一只臭水沟里的泥鳅。怎么可能轮得到你去做什么英雄梦呢?还是赶紧滚回老家做你的公子哥吧。 没错,其实夏目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他本该是个巴蜀地界的街溜子,整天听听曲,唱唱戏。没事抓几个毛贼或者故意在张寡妇面前讲些黄段子,把人家惹的满脸通红破口大骂。 可与普通人不同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执拗着相信自己不切实际的江湖梦。即便一次又一次的,被打击,被骗,被背叛。 “如果你们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兄弟......”提着钱袋转身准备走的两个人,忽然听见靠在墙边遍体鳞伤的夏目发出了声音。 他们停下脚步,下意识的扭头望向这个傻子。 “如果你们真的没把我当兄弟,就会杀了我。那些钱袋里面有官银,如果我去报了官。又清楚的知道你们俩的相貌和体态,六扇门定会让你们吃牢饭。” 二人听罢,在原地愣住了。过了一会,当先的一人轻蔑的笑了下,回过头从腰间抽出刀来抵在夏目的脖子上轻蔑的说道: “你这白痴到是提醒我了,下辈子多长点心吧,天天说那些有的没的我烦都烦死了。”那人像杀鸡一样的紧紧攒住夏目的头发,将他的头向后拽的直翻白眼。从而露出了绷直的脖颈,他的刀就抵在夏目大动脉上,冰冰凉凉闪着寒光。 夏目昂着头,嘴角带着一缕血丝。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分不清楚自己是肾上腺素飙升,还是害怕的抖动,他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持刀那人的眼睛。 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死死的盯着他。 第134章 夏目④ 鹰三闻言,望着这件兵器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也就是说,阁下死了之后或许就没人能用了?” “或许吧,但那又如何呢?这世间难道还有需要你鹰三大侠,会使孔雀翎才能对付的人吗?或者即将位极人臣的徐大人,还有哪件事非孔雀翎所不能办?” 鹰三想了想点点头道:“也是。” 说罢便要将孔雀翎还给夏目。 “不用了,你拿去吧。沾了血很难洗的。”夏目似乎对那件兵器毫不留恋。他轻叹了一声,站在了佛塔的边缘又说道: “动手罢。” 鹰三看了看他,再次抽出腰间的长剑。无邪的剑锋清亮干净,莫家相传数十代。这柄宝剑削铁如泥,乃是对决中无往不胜的利器。以鹰三的能力,他不需要费什么劲儿,或是一剑削去夏目的人头,亦或是一剑刺穿他的心脏。都能结束这个西北第一大帮断念帮主的性命,可是当这柄长剑抵着夏目的背心时,鹰三的却犹豫了。 自己手上的剑锋所指,是天下间最为侠义之人,是孔雀翎百年之后的主人。 虽然此人看上去普普通通,武功也不高。但他却是这世间仁义的化身,断念风头正劲的这几年,这个不起眼的男人成了江湖中的信仰。 由于他和孔雀翎的存在,让大家相信在这险恶丑绝的人间确实存在这么一片净土。 人与人之间不用互相猜忌,大家以兄弟相称,肝胆相照,坦诚相待。 人们彼此信任,彼此扶持,彼此帮助。 帮主没有特权,帮众不被歧视。在这个帮派里男女同等,无长幼尊卑之分,无公侯贫贱之别。 而这样的风气,并非是谁刻意的去营造或是标榜。 而是因为相聚在一起的人们,自然而然的便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这便是断念,这便是夏目。 杀了这样一个人,自己必被京城的百姓记在心里,编在曲里在江湖上传颂百年。人们一定会歌颂夏目是一个慷慨赴义对抗朝廷的大英雄。而自己却是鹰犬是走狗,是人人唾弃的败类。 这对他一辈子的好名声,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徐少卿的命令却是没有一丝回环余地的“杀了夏目”。 其实只要夺走了孔雀翎,这个人就没用了。鹰三极为矛盾的在心里想着,他莫家的名声如果辱没在此那也太不值当了。 就在这位顶级破军高手,陷入短暂且有些走神的犹豫时。鹰三并没有在意天边刮来了一阵潮湿的风。 雨水忽然细密了不少,被风刮来打在鹰三的脸颊上。他没有注意及时用气将这些水滴炸开,因此一些雨水进到了眼眶里面。 鹰三忽然感觉到眼睛有些刺疼,双眼本能的闭了一下。 这不到四分之一秒的生理反应,立马让鹰三觉得不对。 但当他再睁开时眼却发现,夏目居然凭空消失了在他的剑尖上面! 鹰三吓了一跳,他拿着孔雀翎仗剑追到佛塔边缘朝下看。 果然!这位狡猾的断念帮主,此时已经纵身跳下佛塔腾在半空中逃跑了。 “好你个夏帮主,居然敢骗我!”鹰三被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摆了一道,恼羞成怒的追上去喊道。 “哈哈哈哈,叫你杀你又不杀,大爷我不想死了还不行吗?鹰三大侠,辣椒水的滋味怎么样?”夏目贱嘻嘻的边跑边笑,刚一落地动作敏捷的如狡兔一般往远处逃去。 “无耻之徒!”鹰三面上辛辣的劲上来了,他半睁着眼睛怒发冲冠的在夏目生后狂追不止,心想着追上了一定提剑剁了此人。 奇怪的是,全力飞奔的鹰三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缩短他和夏目之间距离。他之前看见过夏目的脚程,确实是断念三人中最快的。说是神速也不为过,这或许就是夏目这人唯一的长项。但他自己贵为破军顶的高手之一,虽然不以速度见长。在武行中排个前十是没什么问题的,相比夏目这种连纵横都排不上的麻瓜还是快了两个档次。 第135章 鹰三 来人面对绝顶高手不退反进,跨步上前举刀又向鹰三斩去。这一刀同样也被鹰三架住,无邪剑连架招带回击,犹如闪电一般在身前画出一个“之”字形的剑芒反攻来人,却再次被黑刀识破弹开。 一招一式,目不暇接的短兵相接斗了二十几个回合,两人出剑的速度,力量均相当。来人手中武器的混沌之气翻涌,似乎让天空都为之黯淡。他再抬手,刀锋和身影都几乎遁入黑暗,一击一击的攻势越发的难以捉摸,令人窒息。 鹰三咬着牙,他的左胳膊上的衣袖已经染上了斑驳的血迹,他与这个偷袭而来的人边战边说道: “莫上你果然也来了,好歹也算是名门正派出生的人,这么多年没有你的消息,怎么也搞这种见不得光的事!” “什么名门正派?你们莫家的剑宗,还是天山派?”来人笑道,他一边出声讽刺一边又加紧了手上的攻势。面对剑宗第一人,面对有可能是整个中原拼刀子最强的男人,此人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是有一种病态的自信和兴奋,他手中招数凌厉,刀法精湛的让人叹为观止,毫不间断的压制着这位破军高手。 这位名为莫上的刀客,正是断念河间三相的最后一位,‘谋相’排纵横第五的‘陌上花开’。眼看着自己帮主压着不可一世的鹰三打,鳌拜在一旁叫好道: “好好好!干掉他帮主!” 而夏目则是在一旁抹下层层的汗珠,死里逃生的感叹: “莫上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居然信我一定有办法让他中‘繁星满天’” 夏目先前根本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他在塔顶本来已经准备就义了。却看到远远的有闪光,在闪他。 他冥冥中便猜想,是不是莫上来了。 往后的操作都是他即兴的发挥,他不知道莫上准备了一个什么样的战术,但是他相信莫上,就如同莫上也相信他一定能把人带过来,也一定可以让鹰三中上孔雀翎的这招‘繁星满天’。莫上和鹰三是同类型的武者,若没有这些银针封印了鹰三的功力,他远远不可能是此人的对手。但是如今得益于夏目的手段,他可以和此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激斗了。 鹰三被三十六根银针封印了三成的功力,因此对上此时的莫上,两人竟然将将打了一个不相上下。鹰三盯着莫上那邪毒的笑容咬着牙,边打便说道:“当年你为什么离开剑宗?难道就因为我超过了你?” 陌上花开手上不停,黑刀混沌的黑气裹挟着海浪一般的威势层层压去,刀刀都要鹰三的命,他边打边喊道: “亲爱的师弟,你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们剑宗一脉难道能让外人当了首席?我在剑宗练到14岁才发现,师傅教你的和教我是不一样的。就为了扶正你做首席,当年你爹可真是好手段。他将我引上歧路,我堵了冲脉,从此之后一辈子都到不了破军。这个仇恨憋在心里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在你身上能报,哈哈哈哈哈!” “这怎么可能,莫上!你休要血口喷人,我父亲是武家宗师,是德高望重的剑圣传人,根本不可能做对你做如此龌龊的事!” “血口喷人?哼......师傅看我是英雄之后,收留我的那几年,确实待我不薄,有几分宗师的风范。但他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会威胁到他宝贝儿子首席的位置啊。或许在他老人家看来,我在他剑宗门下学成之后,位列纵横高手。已经是万千习武的少年求之不得的高位了,因此也算不得是做了什么坏事罢。你也不好好回忆一下,小时候你胜过我几次?你恐怕单纯的是认为自己的天分奇高,上限远远超过我吧。” “岂有此理,枉我爹那么看中你,也枉我们同门一场,今天居然在此如此污蔑父亲,明明是师兄你妒忌我功力精进在你之上,心生愤恨背叛师门不辞而别,私自去了天山派偷师!你若真是光明磊落之人,今天怎会行这背后偷袭之事?” “我好像从来没有标榜过自己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吧,在剑宗的时候我的确不知道真相以为是自己到了上限,也确实是妒忌你功力超越了我,这才选择去天山偷师。但这并不妨碍我此后发现,自己的气海属至阴。而在剑宗,你父亲却让我和你一样练至阳的内功。现在20年过去了,你也成了剑宗的首席。现在你随便找一个习武之人,好好把一把脉象,难道会不知他内力的相性?” “这...这不可能!”鹰三听罢莫上这番话,内心当中不由自主的动摇了起来。难道他敬爱的父亲兼师傅,难道那个一生当中戎马半生享誉无数的“剑圣”,真的如他所说为了家族门派的荣誉而做出过这种事情吗? 这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他自己也同样...... “怎么不可能?我看完全可能。”刀光剑影纷飞的两人,唇枪舌剑也在交锋。但是说出这句话的却另有其人。 激战中的两人同时都感觉到,周围有一股渗人的煞气入场,这样的气息绝对是任何高手都要为之紧张的。所以二人不约而同的从激烈搏杀停了下来,警惕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鹰三哥,这为兄台所说的手段相当熟悉呀,你会不会对我也做了类似的事情?”一位黑衣武人从不远处的房梁上一跃而下,他收起自己的帽檐露出了那张年轻阴郁的脸。 当天上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的照到他的面庞时,夏目惊呼道:“九君?” 陌上花开,挺着黑刀也瞥了此人一眼,自言自语的笑着喃喃道:“难道是破军狼九吗,有意思,这京城果然是高手如云。” “狼九...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哪边的人。”鹰三蹙眉紧盯着来人警惕的问道。 莫上对鹰三,居然会对此人如此防范略显惊讶。狼九是英国公府的家臣,当然是朝廷的人,他为什么会这样警惕?除非...... 通过刚才的只言片语,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那便是此二人有仇恨。 “夏帮主咱们又见面了,幸会。鹰三哥,我哪边的人都不是,今天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此时朝廷正在办案,这些人乃是反贼,你速速与我一同清剿之,有什么事情。咱们事罢之后尽可以聊。”鹰三盯着狼九,以前辈的姿态对他要求道。此时他被莫上压的喘不过气来,根本没空去处理压制自己功力的这些银针。 但只要狼九此时肯搭把手,他得以喘息片刻将银针逼出来,自己的立马就能恢复身手。 但鹰三在见到狼九的第一刻起,心中便有不祥的预感。錵婲尐哾網 这个人绝对不是来帮我的,鹰三手中暗捏剑诀利用这短暂的休战,开始在体内酝酿气息。 “不好意思鹰三哥,我对这些人没有兴趣,今天来找你自然就是为了杀你的。你这副样子,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哈哈哈哈,想不到鹰三哥一世英名,居然也会中了别人的伎俩,看来夏帮主着实是有些手段。” “来杀我?狼九你疯了,你是英国公府的门客,我是魏国公府的家臣。咱们都是朝廷的人,你这是要造反吗?” “我今天是疯了,但你心里多少应该有点数吧。当你剑仙鹰三,让六扇门的小捕官紫豆青练莫家的魔功时。难道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天吗?那个被你害了一生的人,难道没有一点点可能过来找你报仇?” 眼见这两位破军前三之二的绝顶高手,讲出了这段惊人的恩怨。断念三人突然成看戏的了。陌上花开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阴笑着吹了声口哨,添油加醋道: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莫良没想到你也变成了师傅那样的人。” 鹰三瞪了他一眼,暂时没空搭理他,他对着狼九斥道: “狼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的功法是我给的没错。但你走到今天是你自己的选择。” “漂亮话说的真不赖呀,照你的逻辑,我往街上丢了一个带耗子药的肉包子。乞丐捡起来吃了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去钓鱼,往铁钩上挂了个蚯蚓鱼自己来咬了,那也是它自己的选择? 第136章 徐鹏13 “停下吧,潼宫帮主,你已经连十字枪都打不出了。现在就剩你一人,再怎么讲情义,坚持到现在也是足够了,留自己一条命吧。”无尘猎狗面对气喘如牛的潼宫,对他依然是尊敬有加的说道。 他未进入六扇门之前在西北跑马就识得此人,前几日螳螂猎狗和四象同断念三人混在一起玩乐。大家开怀畅饮谈天说地,俨然也建立了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友谊。就他个人而言,实在不忍看这位顶天立地的汉子,就被他们如此扑杀在街头。錵婲尐哾網 潼宫却如无尘猎狗所言停了下来,他将长戟支在面前的地面。身体已然要靠其支撑才能站直了,但他的眼神却仍然如先前站在塔顶那般傲然和犀利。 只见潼宫轻蔑的笑了一声喘息着说道: “无尘猎狗,想当年你在西北,也是一口好刀。离开江湖这么多年,进了六扇门。是不是也已经忘了‘义’字怎么写?” “苏栀是犯人,不管他有没有被利用,杀了大理寺的官,武骧卫的兵和六扇门的白虎兄弟是事实。要是论义,我们为白虎捕官报仇抓了苏栀,是不是也天经地义。” 潼宫像是听见了非常荒谬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 “你们想报仇,是天经地义。但是没有我们兄弟,你们六扇门有那本事抓到苏栀吗?没有我们相救,徐鹏今天有脑袋在这儿指挥吗?苏栀是我们劝他去投的案,就是因为错信了你们!你们背叛诺言还谈什么义气!?” 潼宫的最后一句话,是惊天动地的嘶吼出来的。在场剩余的一百余人包括徐鹏在内,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晰入耳。他那不可思议的胆识和气魄,根本就不像一个被重重包围的将死之人。 面对他振聋发聩的质问,知道内情的三位四象捕官,纷纷低头不语。就连无尘猎狗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但是除了官位最高的螳螂猎狗和四象捕官之外,五行和十二走兽对徐少卿和断念三人的事,是并不知情的。 他们不知道,徐鹏和这三人是达成了交易,断念三人才交出了苏栀,让他去大理寺自首。也是因为徐鹏的违约,今天才有了这一出当街劫囚的豪迈表演。 这些捕官们只是心怀着朴素的,对白虎捕官这位大家共同的好大哥,好上司无比的怀念和对苏栀的仇恨的立场站在当场。 因此他们无法去设身处地的,去理解潼宫此时的愤怒。所以面对一个在他们眼中罪犯的嘶吼,这些捕官怒从心起的冲上前来辩论。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苏栀是罪犯,是十恶不赦的疯子!他罪有应得!” “若今日咱们让你们将他劫去,大明法度何在!天下的公理何在!” 性格热烈的火行、木行捕官口中高吼着。他们带着对苏栀的满腔仇恨,亮出身上长枪和重锤冲入碧蹄卫的包围圈中朝着潼宫攻去,一马当先的就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可是不想,正当两柄沉重的兵器,要砸在潼宫无力抵抗的身躯上时。天空中划过一紫一金两道光芒,好似从天边飞来的一男一女遁入人群。 只见女子手上一双闪着紫光的弯刀架住火行的长枪,男子单手提起厚重的水墨禅杖,硬生生接住了木行的大锤,发出响亮的金属撞击声。 “难道你们有了法,便可以不讲道义了吗?有了理便无所谓人情了吗?”双手持弯刀的女子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她头上的雾莎掩住的半张脸如妙笔勾勒出的一般美丽。 “法就一定是对的吗?阿弥陀佛,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六扇门的诸位施主三思啊。”光头和尚煞是奇怪,和尚当然该修佛法,但他口中说教的却是儒家经典《礼记》的名句,意思是若人喜形于色,将自己的好恶表现出来,深陷于外物的诱惑,不能时时刻刻反省自己,天理就不存在了。 潼宫看见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人,惊讶的说道: 第139章 潼宫② 这时商队中追随父亲的班底和老战友,大多都五十上下逐渐年纪大了。 行商几十年,这些老叔叔跟着他们父子二人,养老的钱也是赚够了。所以便集体择了个时间,一起到了潼宫的营帐里请求隐退。 潼宫非常适宜的再三挽留,但眼看是这些叔叔们去意已决。就慷慨的给予了大量值钱的告别礼,并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为他们送行。 这一下商队的人走了三分之一,留下来的大多是他们的孩子和后来新进的成员。商队有不少的职位空了出来。而招人对他们来说并不难,因为这些年潼宫在河西走廊盛名声在外,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商队里挤。 和新晋的成员签契书的时候,商队骨干和潼宫的意见发生了分歧。潼宫认为应该照商队以前的老传统,老的分成方案执行。 但这些年青的骨干却都劝他说,应该将新人分成调低一半。这样的话他们现有的老人每跑一趟,都可以多分到很多钱。 潼宫听闻大家的意见,有些皱眉,这不就不公平了吗?跑商的道路凶险,有些兄弟甚至丢了性命。大家冒一样的险却领不同的报酬,恐怕人家不会答应,也不合适吧。 商队骨干又劝他说,这些年咱们的商队已然是赫赫有名。那些愿意学习跑商的小伙子,同我们一道学来的经验冒的风险,当然比其他的商队要低得多。 年轻人嘛进团先学习,工资领低一点也是没什么可抱怨的,他们会同意的。 咱们兄弟趁这几年多赚点钱,兴许也可以提前退休享受享受,他们可不想像自己父亲一样,一辈子都在这荒漠的路上耗尽了青春,想必团长的想法也是一样吧。 潼宫见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意见都是这样,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同意先按照他们说的来试试。 结果果不其然,前来投奔商队的这些年轻人,全部都接受了这样的条件。如此一来商队压榨对待新人的契书就这样成了新的惯例。 有的时候,先进来的新人还会同后进来的新人,分析称赞这种契书的合理性。他们在说服别人的同时,也是说服自己已经是劳有所得,在大团队里学习了跑商的经验,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潼宫和其他骨干的收入从这个时候开始,便翻倍的增加了。 大家似乎都很开心,然而这是潼宫想要的吗? “帮主危险!” “帮主!” 随着一连串的刀子插入身体的声音,飞鸿和和尚在潼宫的面前倒下了。潼宫睁开眼睛,他被这样的声音惊的身子一颤,冷汗直冒气喘不止,他眼看着这两位好兄弟为了保护自己,躺倒在地。心中疼痛而自责的流着泪说道: “和尚...飞鸿...对不起,对不起...我救不了苏栀......我也救不了大家。我对不起大家......” “帮主...飞鸿此生能追随夏帮主和您......死而无憾...”说完这句话之后,断念的精英飞鸿便断气了。而就在他身旁,口中鲜血喷涌的和尚对着潼宫努力微笑了一下吃力的说道: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潼宫望着他泪眼晶莹:“和尚,认识你这么久,你终于说了一句佛法。可是......我听不懂啊,是什么意思?” 和尚笑了一下,解释道:“潼宫帮主,你莫要负担太重。你虽未顿悟,但平生所行之事已是仁爱的菩萨道。兄弟们是心甘情愿的追随你和夏帮主二人所求的道路。哪怕咱们此生都实现不了,也是无憾了。” 说罢,这位不知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的奇男子,头颅歪向一边也死去了。 潼宫呆呆的看着他,口中反复咀嚼着他所说的那些话。“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千江有水...千江月...”慢慢的内心居然平和了下来不再炙热难耐,他的双目中淡淡的雾霭散开,变得清澈明亮,他忽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参悟了这句佛法。 如果江水纯净那么自然就会映出天上的月亮,万里无云自然就会显现出万里的碧空。所以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不是为了去追寻月亮,而是自己要江中有水。 如果现在让潼宫再回归到父亲死后那段生活,追随着他的人全都指望着他像一个神仙一样,化腐朽为神奇,为所有人带来福祉。那还不如就这么死去。他不想再像那样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 他不想。 他不想再去承担那一双双满怀着期待和崇拜的眼睛,这样的目光盯着他是那样的沉重。似乎自己如果没有做到别人心目中的他,理应做到的样子就是莫大的过错,辜负了所有人的希望。 过那种一人背负,其他所有人希望的畸形人生。不如和兄弟们一起殉道共同的信仰来的畅快。 和尚早说潼宫的本性便是善的。虽未悟道,但已行菩萨道。因此他心中之水原本就清澈见底,这便是为什么人们总是会被他吸引,因为他而相聚。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作为领袖,就必须担负所有人的命运。是这个想法困扰了他一生,成为他心中的雾霭。 其实大错特错,普度众生是菩萨所行之事,并不是他的责任。 从前有些人为了私欲而利用他裹挟着他。而如今这群断念的兄弟们,则是为了共同信仰的侠道相聚在夏目和他的身边。 潼宫今时今日身边的人早已经不同,如今这些出生入死的人儿。不会将自己所选的道路的代价推责在他的身上。 错的本就不是他,错的一直都是那些心术不正的追随者那些利用他的人。 想到这里,潼宫心中的重担,仿佛一下子从肩膀上卸了下来。 他平静下来,将自己从种种的不安中解脱出来转过身去,对剩下七人动情的说道: “兄弟们,这些年能够与你们和夏帮主并肩作战,是我此生最荣耀的事。今日恐怕要大家告别了,愿咱们断念兄弟来世再聚。下辈子,咱们断念帮人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火。还要轰轰烈烈的活那么一遭。” 听到帮主潼宫这样的话,余下几人的目光里也没有了迷茫和恐惧,他们的脸上扬起了笑容眼神平静的彼此相望, 此时此刻这些汉子现在正应了江湖上结义金兰的老话,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当年刘备、张飞、关羽桃园三结义都未做到的事情,他们做到了。 七人当中资历最老的一位上前一步对着潼宫说道: “帮主,我和兄弟们先走一步,你和酒妹再多说两句吧。” “老鱼......”潼宫哽咽了一下,而老鱼则向后瞟了一眼那位名号为“无端酒”双持弯刀的紫纱女子,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他拍了拍潼宫的肩膀,掠过他的身前扬声道: “兄弟们随我一起会会这劳什子!” “是!”说罢那六个人举着刀剑,义无反顾的向眼前的狼九冲去。 一时之间,空旷的土路上只剩下潼宫和无端酒两人。二人隔着一丈远,身上的衣衫随风飘动着,颇有些神仙眷侣的感觉。只是可惜,潼宫来到帮派的这五年间两人一个追一个躲。似乎从来没有能够直视内心的如此相聚,而如今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够相爱半生了。 两人对上了一双秀目,潼宫一下子回忆起过去的种种点滴。心中有些酸楚,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该向这个女孩子道歉?直接表白?还是应该继续装傻保持朋友关系?就在这个时候,无端酒朝他笑了那笑颜好看极了。仿佛会说话一般在勇敢的对自己说着:“我喜欢你,哪怕今日一同赴死也毫不会动摇。” 看着她的笑容潼宫的心中涌入无尽的温暖,他情不自禁的说道:“酒妹,大哥耽误你了,若有来世......”他一句话没有说完,还未反应过来,嘴巴就被飞扑过来的女孩子用唇堵上。 女孩子无言,只是将自己的身体紧紧靠在潼宫的胸膛上。和他贪婪而深情的缠绵在一起。 两人忘情的抱着吻了,一弹指的时间才分开来。他们四目相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对方幸福的微笑着。也许在这样的时刻能够和自己心中。深爱的人一同赴死,也是莫大的幸福吧。 第143章 张睿28 “哎?张睿大人呢?今天你们二位没有一起来吗?” 南宫思笑谈过后敏锐的发现,盟军相聚却少了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张睿作为朝廷委派查案的“流民之乱案”主事人,他可是京畿剿匪部队,除了东华郡主之外的二号人物。一个月前,当锦衣卫确认了京畿流民之乱,是白莲教在背后兴风作浪的事实,将案情上报给了朝廷之后,张睿的任务便从查明流民之乱的案情,升级成为了剿灭京畿白莲教。 而这些日子,皇帝向朝廷证明了,他没有选错人。 张睿在一众唱衰声中奇迹般的“改头换面”从所有人心目中的“废物公子”,摇身一变成了三军统帅。 他仅统领锦衣卫各部士兵一千人,善用锦衣卫卓著的情报能力,积极调用临近部队和卫所士兵作为补充。主动发起多次歼敌战,有效的杀伤白莲教所部的有生力量。 几乎就已经将白莲教问题最为严重的通州,解救了出来。并保住京城通州一线的官道,在京营大团练期间畅行无阻。 他和伯生的禁军骑兵在战场上,可谓是珠联璧合。一个是诡计多端的天才指挥官,另一个则是所向披靡的骑兵先锋,两人配合相得益彰,能力互补。 可是今天,在这场对于众人来说意义特别的宴请,这位绝对的主角居然没来吗? “张大哥昨日刚被皇上召回去了。因为京营大团练就在今日,皇上差人说定少不了他。” 伯生看着面带疑问的众人,一五一十的回道。 “啊?”南宫思闻言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他有些困惑的喃喃道:錵婲尐哾網 “张大人可是我们各部军队的主心骨啊,难道京城的一个练兵活动,比京畿成千上万的匪事还要重要吗?” 众人听闻南宫思的话后,伯生明显的看到很多人都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对他的话语不置可否。 在很多人眼里,咱们这荒唐皇帝朱厚照,最近所有的心思都在这场,好不容易办起来的大团练上面。 似乎对京畿如此严重的流民问题,并不关心。京城的这些大人们无论外面有再多人曝尸荒野饿死在北上的道路上,依然是夜夜笙歌。 朝廷对解决流民问题投入的资源极为有限。 若不是东华郡主在此独撑大局,现在京籍的画面根本不可想象。 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想到这点,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伯生张了张口想解释些什么,但其实他自己也并不知道皇帝心里在想什么。 他突然想起张睿说过,自己和如意姑娘初次见面的那日,其实和他们同行的黄公子就是皇上。 伯生回忆起那个人的模样,发觉在他的印象里。此人就是一个,在京城寻常的爱玩的纨绔公子哥模样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深刻的印象。这样一个人,也完完全全和他心目中威仪的、君临天下的皇帝相去甚远。 “诸位莫要妄揣圣心,皇兄若是完全不关心通州和京畿的事。虎贲卫又怎么会一直在这里为本郡主所用?派表哥你来的不是哪个阁老,也不是兵部的哪个官员,可正是皇兄本人呢。 这些年本郡主家在通州的生意多少人眼红,京城多少有权有势的想来分一杯羹。若不是皇兄暗助,本郡主也未必有今天的实力开城济民的。” 东华郡主适时的打断了诸将的负面情绪。 大家听闻郡主的话,也纷纷点头觉得有那么些道理。或许真如郡主大人所说,皇帝对京畿的困难是使劲使在了暗处。郡主见众人的心中的疑惑有些疏解,便适时的用悦耳的,充满能量的声音鼓舞道: “相信皇兄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做臣子的竭尽所能为圣上分忧就可以了。这一个月,咱们打击匪患拯救了无数饥民成绩斐然。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在为诸位将军歌功颂德,大家付出了这么多,做了如此的益事。因此这次赴宴既是来捧本郡主老友临江候的场,也是咱们自己的庆功宴,大家一定要开心点,玩的尽兴!” 听闻东华郡主的话,南宫思心情一下又转晴了。这位喜怒言于色的将军,兴奋的一转头向下训话道: “郡主殿下说的好,诸位都辛苦了。本将军早听闻临江候的快活林,是人间天堂。百闻不如一见,咱们一定上山好好看看。” “喏!”虎贲士兵齐声呵道。他们眼望着山上优雅卓绝的神秘的建筑,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张睿 京郊 觉生寺 一辆东厂的马车匀速的行进在平行与京城城墙的官道上。 被“劫持”了许久的张睿,坐在车上。 他没好气的翘着二郎腿,整个身子靠坐在宽敞的座椅烦躁不已。 马车以固定的频率晃了一路,晃的直让张睿觉得自己脑花都摇匀了。而在他对面,两个带刀的东厂特务伺候着他。 坐在张睿左侧的特务眼看着他双手抱臂,气不打一处来的不耐抖腿,脸色越来越难看,简直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想稍微安抚一下张睿,于是,笑了笑试探着说道: “张大人,您稍安勿躁。前面还有几里路就......”这人,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张睿一靴子踩在脸上。 “让你说话了吗?本少爷车坐的脑袋胀痛的紧,听见你那公鸭嗓就烦!”张睿笑骂道。 这还没完,他一转眼看向另一个赔笑的特务。换了一只脚又踩在他的脸上骂道: “还有你!坐车手扶着刀柄什么意思?你难道随时准备拔刀砍本大爷不成?”第一个被踩的特务脸上显现出一个完整的鞋印。 但他一点脾气也没有的继续赔着笑脸,为说不了话的同伴解释道: “张大人误会了,他扶着刀柄是.......”这个人再次没有能说完这句话,张睿的脚又切换到他的脸上来了。 “叫你别说话,听不懂?你那声音吵的小爷我脑仁疼!”张睿少爷脾气上来了,一个不对付就在马车里大闹了起来。顿时马车内一阵鸡飞狗跳,摇晃的差点要翻了过去。 驾车的厂卫左拉右摆,高喊着让里面的人不要乱动。最后,安全起见,他干脆一拉马绳把车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位骑马随行的东厂官员来到车窗跟前,向里面安抚道: “呦,张大人您好大的火气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咱们一会就到地了,您看是再坚持坚持,还是休息一阵?” 张睿一听声音,抬起头,停止了对车内两个小喽喽的殴打。他掀开帘子,向外张望,只见一位面相狡猾身穿莽服半老不老的太监,精神抖擞面带微笑地朝着他拱手一礼。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东厂的大红人谷公公啊,久仰久仰。” 张睿说着,面带讥讽之意,瞪着谷大用一脸不悦,完全也没有把来人放在眼里。谷公公笑眯眯的拱手一礼,对着咄咄逼人的张睿,用让而不怕的态度解释道: “张大人息怒啊,老奴只是一个跑腿的。若不是圣意难平,又怎么可能有胆子冒犯您呢。” 张睿听到这里,心中更是不悦,他冷哼一声说道:“请我?你们东厂的人拿着金牌,就直闯我锦衣卫的大营。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分说的上来把本官架走。谷大人您这是不把我们锦衣卫放在眼里。真是好大的威风,难不成只有你东厂有金牌?” 张睿气话说到这里,已然是对谷大用扬言威胁,要找回场子的。 谷公公一听连忙笑着打哈哈:“呦,张大人真生气了啦。老奴也实在是请不动您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的,还请您多多包涵啊。再一个不是我说您,皇上对大团练这事可谓是费尽心血,今日好不容易开幕,就是想邀您一道同赏。结果您怎么请也请不动不给皇上面子,他老人家能不生气吗。” 张睿轻笑了一下不以为意的继续怒怼道: “谷公公的一片心,小爷我感激不尽。但本官跟皇上的事,你管得着吗?赶紧放老子下车!”他根本就懒得向这种朱厚照身边的寄生虫,解释自己的行为。 “哟哟哟,管不着,当然管不着,张大人千万别误会。老奴知道您和皇上的关系不一般。” 说到这里忽然之间,一直再马上放低姿态的谷大用顿了顿,脊背渐渐挺直了些,他阴沉着脸,一只眼睛半睁着看着张睿继续笑着说道: 第144章 东华郡主⑦ “皇上知道我这点人不够使,还不给臣多派点?现在京畿的匪患可是关乎几万流民和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啊!”张睿一想到他在京畿剿匪的艰难就来气。 这一个月,他在通州城南数十里随军住在营房里,风吹日晒条件艰苦。可是看到城外景象之后,内心被深深震撼,觉得自己吃的这点苦也并不算什么。 京畿一些匪患严重,兵力不足的地区。如今都已经被流民和白莲教将村落,烧杀的尸骸遍野,十室九空了。 可这些大人却还在城里面变着花样的玩,像是没事发生似的。穷人的死活他们毫不关心。张睿觉得,应该放个几千饥民进城,好好让这些大人们体验一下京畿农户的绝望。否则自己拼死拼活的在城外战斗,竟还有人安坐在城墙里戳他脊梁骨。 “喂,狐狸兄弟。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动动你聪明的小脑瓜想一想。现在朝堂上的几百号人,还有谁支持你带兵?你在京畿郊外查得了真相不假,但是也妨碍了满朝文武,包括你爹在内铲除钱宁一党的春秋大计啊。你打了他们的脸,现在朕每天御书房里能收到十几份参你的折子。什么留恋风月场所和整日和青楼名妓厮混,不娶妻生子是为不孝。什么在锦衣卫任职期间玩忽职守,嚣张跋扈违规执法。最要命的是有人搬出我爹十二年前,给你下的‘此生不得入士’的御令说事。讲你根本就是一个逃兵,懦夫如何能做军队统帅呢?现在整个朝廷挺你的只有我一个人啊,只有我啊。朕能保住你现在的位置就不错了,还指望增兵呢。”朱厚照自恃情深义重的说道。” “我得罪包括我爹在内罪满朝文武,是为了谁啊?我现在有家都不能回,还不是为了你小子!”张睿并不买朱厚照的账,明明是自己被他当了枪,现在连老爹都得罪了,他往后的日子可真是不知道怎么过了。 张睿昏昏沉沉的气到头上后,竟都忘了自己是和皇帝说话了。 “放肆,张大人就算你贵为公爵之子,又怎么能这样和陛下讲话!”喇叭里,忽然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呵斥张睿失礼。 “滚开!狗奴才,我们兄弟讲话轮得到你插嘴?”只听碰的一声,朱厚照似是将此人一脚踢开了。他回过头来又赔笑的安抚道: “嘿嘿,好兄弟。朕知道你受委屈了。回头朕来张罗,咱们兄弟去豹房邀上五八十个江南的花魁玩个痛快!” “后面的事先不提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皇上,您想怎么选将官你选就得了,把臣弄进来干什么?” “哈,原本确实没想把你弄进去。还不是因为叫了你几天都不来,我灵机一动想到这个团练秀其实相当的适合你啊。你想啊,朕这个团练可是从全国上下,海选了最优秀的一百个指挥官,全京城的老少爷们都在关注。你去参加如果表现优异拔得头筹,那帮老东西对你的参本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一百个指挥官?”张睿被朱厚照的话彻底吓醒了。 “皇上你要干什么?你的团营编制最多不过一两千号人吧。从京营里面抽调十个优秀的将官不就完了,需要搞的这么复杂吗?” “那多没意思,而且朕的团营,日后必定是要在战场上一锤定音的决定性力量。从兵到将都要不拘一格的录用人才,精中选精。尤其是领兵的将官,朕必须要亲子挑选!”朱厚照兴奋的说道。 张睿听罢忍不住窃笑了一声。几万人的会战中,怎么可能沦到靠皇帝一两千人的卫队一锤定音?朱厚照这小子的想法也太天真了吧。 “臭狐狸你笑甚。” 张睿真没想到,自己这一点点笑声都被头顶的喇叭收了去。这玩意收音的效果也太好了吧。于是他搪塞道: “没有没有,吾皇英明,吾皇英明!只是臣并不需要谁认同我什么,臣一不想做官,二也没有封狼居胥之志,还是请皇帝收回成命吧。就算不放臣回通州,那我上去,陪陛一道看个热闹也成。”张睿慵懒的双手抱头,靠躺在木床上全无动力的说道。 “不行不行,你必须得给我好好表现。朕今天到要看看,你这个朕一次也没赢过的人,能在这个精心设计的秀场里面走到多远。” “那皇上给点赏赐呗,要不让微臣实在是没有什么动力。毕竟就算赢了选拔,我也不可能去真的给您指挥团营的,那不是抢了您的风头吗?”张睿笑着贫嘴道。 “行啊,这次将官选拔,朕只要十个人。你只要能挺过三轮,留下来成为前十之一,朕便将南镇抚司的佥事一职给你坐!” “嘿!”张睿一听来劲了,那不是能把钱宁那干儿子钱杰给气疯了? 那兄弟可是仗着他义父是一把手,对这个位置早就觊觎已久。升官什么的是次要的,他主要想看看自己穿戴好佥事服,走到钱杰面前时,这屌人的表情。 “臣替您干这么多事,还要帮您下去选团营的将官。升官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不如皇上再借给臣十八艘贡船用用如何。”张睿得寸进尺的笑道。 “你要那么多船干什么。” “拉点货嘛,也都是为了给皇上您在京畿分忧。”张睿的嘴角露出狡猾的笑容。 朱厚照迟疑了一下,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到并不是心疼自己的贡船。他是在想张睿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会场之内,忽然传来了一声幽远的号声。 随后便传来了人山人海的观众雷动的欢呼声,那声响几乎要掀掉他们头顶刚刚建好的顶棚。这都是因为,京营大团练的重头戏,将官选拔大赛即将开始了。 朱厚照一看没时间了,没有功夫再和张睿刨根问底,讨价还价。于是干脆爽朗的答应下来 “好!咱们一言为定。不过你可千万别小看了朕设计的这场游戏,弄不好可能会没命的呢。”朱厚照嘴上浮现出若有深意的笑容,声音中带有一丝寒意。 而张睿却并不在意的笑着甩了甩胳膊,站了起来目光明澈的答道。錵婲尐哾網 “怕什么,人终有一死。陛下,那咱们一言为定!” “君无戏言,你就好好的在下面拼命发挥本事,给朕找点乐子吧!” 朱厚照满意的说道。 东华郡主 “快活林”的山门迷雾环绕,道路蜿蜒浩渺。 东华郡主的队伍,此时正陆续的通过这如梦如仙境的大门。这道沉重的巨型木门,被左右数十个临江侯府的侍卫用铁钩拉的完全敞开。 东华郡主的队伍有约莫二百多人,成六列将宽阔的道路填的满满当当。 当先的虎贲卫鲜衣怒马,盔甲齐备,威严雄壮且不失华贵。郡主的白甲仪卫居中,他们身骑白马腰挎雪剑,眉眼俊美如画,紧贴着郡主的凤轿前行。 队伍殿后的位置留给了客将伯生的黑骑禁军。那些士兵的面貌甚至还留有血腥的气息,个个长刀紧握,脸上似有黑风煞气逼人,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这三部人马各有特点,又皆是百战精兵,他们步履整齐,战马也训练有素。即便是藩王的仪仗也不过如此。 “通州府东华郡主殿下驾到!” 虎贲率南宫思,带着高昂的气势扬声通报,快活林道路两旁几十位衣着淡雅的男女侍从,整齐的跪迎着队伍口中齐声道: “恭迎东华郡主殿下,郡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当此之时,山庄门庭洞开。率先跃入眼帘的,是道路左侧的一汪美的令人移不开眼睛的清泉。 那泉水从砌造的圆形池塘中不断漫出,涌泉的小池塘里池水是碧蓝色的。池面犹如精心打磨出的蓝宝石一般,明澈而神秘。池底涌出的涓涓细流,从包裹着苔藓的青石缝隙中,缓缓漫出汇成了一条小溪,那溪水静若无声的就顺着白石路的方向流淌着。 这汪清泉的水流,不多不少不张扬的向外漫涌。缓缓的,不急不躁,无穷无尽。让观看的游人如梦如幻,逐渐感到一股安宁又治愈的力量。若是习武之人在此处运功,气海吸收了泉水的灵气之后,小周天的运转,也会在此时出奇的顺畅。 除了这静谧的泉水,蜿蜒道路的右侧是阶梯也似的,泛着云雾的连水湖。那湖中之水是万千从上下渗出的小溪汇聚蓄成的。 连串的湖水碧波荡漾,一潭浇灌着另一潭,层层向下垂落,泛起幻如绢丝般丝滑的漪涟。其中一个浩渺的大潭中央,还生着大大小小三个妙趣横生的沙洲。 最小的沙洲上有一块块丈高的奇石,除此之外也再容不下它物。最大的沙洲则看上去约能站十来号人。那片土地的中心生了一棵两丈高的金叶榆,而树荫下的土地,除了些许嫩绿的小草和白色的野花之外,就只有满树的金色落叶安静的铺洒在上面。 湖水的流动将沙洲侵蚀成细长的形状,远远看去也像是一艘停滞在湖心的孤舟。 那孤舟之上金叶随风纷飞,如花瓣般坠入湖水之中。它们凭借水流向后拖出了长长的一片,就仿佛船舶前进时水花一般。 这奇景叫人一眼看去,还真就会以为那方不动的沙丘在湖水中前进似的。 众人望去,那一山一池一湖一树之景,美的令人恍如隔世。 那水雾缭绕的道路尽头,隐约可见层连叠生的王宫规模的建筑群落。令人浮想联翩之余,不禁感叹自己白活了半辈子。竟然从来不知,这世上还有这种人间仙境。 这就是快活林。 伯生骑着小满从进门起便震惊的合不上嘴,他望着仙雾丛生的山景,情不自禁的喃喃: “这里真的还是人间吗?” 这些鬼斧神工的景致,明显是主人家有所设计的。但它呈现出来的效果,同自然又是不可思议和谐,仿佛从来就如此一般。 伯生在纸醉金迷的京城,在华灯初上的玉风坊。也从未见过如此雅致的景观,即便是东华郡主那美的令人瞠目结舌的暖阳阁,也还是无法比拟。 “怎么做到的......”伯生又喃喃道。 轿子中的东华郡主听见他的话,完全能理解他们这些初见此地的人的心情,不由的用艳羡的语气说道: “用四百年。” “四百......年?”伯生瞠目结舌。 “嗯,差不多整整四百年时间,临江候家世代都在此地经营,也只有用如此长远的目光来设计,才有可能铸成这浑然天成的绝世美景。慕云家有此等跨世之志的先辈,真不愧是痴雅绝代。” 东华郡主自己也是园林山水的资深爱好者。她更是自知,她家的园林无论投入多少金银也不会有如此的风景,京城内和通州城内都不可能存在涌出泉水的泉眼。也不会有山间溪流汇成的湖泊。 四百年前的大辽天庆七年,慕云家的先辈慕云川觅得这块与世无争的福地。此后历经王朝更迭,世事变幻,慕云家八代人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世事,才将这里打造成了仙山秀水之地。 当众人还沉浸在四周叹为观止的美景时,当先的南宫思忽然挥手停止了整支队伍的行进。 “臣,临江侯慕云深。” “臣妾白玲。” “恭迎东华郡主殿下,郡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队伍前方,山庄的主人率众半道而迎。那对神仙眷侣身姿潇洒,全身云气环绕,宛如人间仙子一般,似乎未见过红尘,天生便有着超脱凡俗的气质。中年男子身着白色长袍,长发飞扬,眉宇间自信从容。而女子有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鼻尖小巧,脸庞精致,留着丝般顺滑的黑发,身材婀娜多姿,如果只看相貌,她定是那种聪慧而重情的女子。 白夫人身穿一袭紫色丝绸长衫,流苏如云,她微笑着静立的姿态似是一支雍容的紫薇花。二人早已结婚二十余载,不知不觉间,岁月已经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但他们却依旧拥有无可挑剔的气质。 第145章 东华郡主⑧ 慕云深的脸上还留有年轻时的俊朗,他的眼眸深邃,目光中尽是岁月沉淀下的风华。白玲虽不再是玲珑少女模样,但她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眼眸,依旧迷的人忘却了时间和空间。 两人相伴相依,白夫人的眼眸中不经意间会对临江侯流露出深沉的情感。他们的身影宛若雕塑一般高贵典雅,让人目不转睛,这对长情的神仙眷侣,已经成为人们心目中最美好的爱情模样。 虎贲卫见状队伍呈扇形展开,将东华郡主所在的凤轿让在了最前面。 凤轿落地,美如朝霞的东华郡主带着皇家的威严撩帘出轿。她抬起右手响亮且温情的说道: “免礼平身。侯爷、夫人,本郡主与你们二位已是旧相识,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谢郡主殿下。” 暮云深两句客套话说完,马上露出了他那颇有男子魅力的友好笑容。他眯眼望着郡主身后雄壮的队伍,半开玩笑也似的说道: “郡主殿下,臣可要向您汇报汇报。咱们这地方,还是第一次让带这么多兵的人进来,四百年了,您定是最威风的一个。” 东华郡主被逗的轻笑了一下,随即说道: “非常时期,让侯爷您为难了。这些战士,都是和本郡主一起在外出生入死的好汉。今日通州的安宁,少不了他们所流之血汗。还要劳烦侯爷替本郡主好生招待才是。”她深知此人的性子,因此完全不和他客气,有什么便说什么。 “没问题,殿下所行之大事,臣帮不上忙。但是臣这里有的是美食琼浆,殿下尽管带人来吃。”慕云深豪言毕,三人皆笑。 虽坐拥数不尽的财富和如此仙境,但临江侯却一点不端着。他袍衣大敞,露出健硕的身材和深邃的五官,魅力十足,无时不刻都使他成为宴席中的焦点。 “侯爷谦虚,您那五千两银子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慕云家的家臣和马车也在新城彻夜忙碌,帮本郡主安顿流民,怎么能说没帮忙呢?” “看您说的,我慕云家世代也是通州人。家乡有难出钱是应该的,还远不及郡主殿下所做的十分之一。”临江侯家在通州营生已经上百年,在各个产业的根基之深,不在东华郡主之下。数百年的财富累积之后,他们家早就只需要思考如何纵情山水了。 “本郡主听说,侯爷家的产业都是白夫人在打理。您娶得这么一个能生财的贤内助,也怪不得侯爷这么多年都能风采长驻。”东华郡主先赞赏了临江侯慷慨解囊,而后马上不忘夸赞他身后的这位柔情似水的紫衣夫人白玲。 “郡主大人说笑了,妾身只是出生市井的卑贱女子,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帮侯爷分忧的罢了。”白灵夫人的声音文雅和煦,这位风韵犹存,媚眼如丝的女子有着远比同龄人要年轻的风貌。她甚至比那些出身贵族的女子更加具备贵族气质,这一点东华郡主倒是并不奇怪。 因为白玲夫人,原本是欢场上远近闻名的娇艳的花朵。据传她15岁便落落大方的,和有钱的少爷富商整日在京城的酒桌上欢愉。像她这样的平民女子为了跻身上流,自然是在后天加倍努力去如饥似渴的学习那份风雅。 白玲在正当红的时候,却不知为何突然消失,据说是出游了。 人们再一次听闻她的消息,竟是和风流倜傥的大情种临江侯大婚的讯息。 二十年过去了,临江侯自此之后,再没有纳过妾,也没有传出过他年轻时多如牛毛的风流韵事。 两人甚至成为了世人憧憬的标志,被那些信仰人世间存在白头偕老,永不凋谢的爱情的年轻男女看作丰碑。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如何的故事,坊间传有几个版本。有说他们是一见钟情后,浪子、媚娘双双收心成了一对神仙眷侣。 还有说他们本来各自都有爱慕之人,并且都为情所困。机缘巧合的遇到了一起互相抚慰,最终成为对方的灵魂伴侣。 第146章 张睿29 “谁跟你说非得组成枪阵?什么都没有老子的鬼头刀好使,老子才不使枪呢!” “一寸长一寸强,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说你到底当过兵打过仗没有?听你这胡来的口气,是做绿林强盗吧?”对面这位,长着国字脸,下巴干净,声音低沉的精干男子,面对那人蛮不讲理的叫嚣,针尖对麦芒的分毫不让。 “老子是没当过兵,但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娘们都多!你又凭什么指挥我?当兵的又是什么好东西,俺们山东的狗头兵杀良冒功的多了去了。” “我孟祥起在边军做到百夫长,是真真正正上过沙场打过仗的。我没资格指挥你?你长这么大见过骑兵冲锋吗?可别吓的尿裤子。” “你!”络腮胡子被别人这么一说,显然是戳到了痛点。他有些恼羞成怒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怎么想打架?来啊!”百夫长也不甘示弱的亮出自己的腱子肉。 这两个体格最健壮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互不相让。说着说着就要扭打在一起。还好。两人身边都站的有人,见状三三两两的又给拉开来了。 带张睿进门的“狱卒”,似乎完全没有要帮他融入这个新的环境的觉悟。他就是将锁打开,把张睿推了进去,然后把门再关上仅此而已,没多说一个字。仿佛再多逗留一秒钟都会对不起自己那可怜的工资。 张睿自顾自的走进这间房,抱着整个房间的墙壁走了一圈,四下打量。沐浴在各种口音的争执声浪当中,竟然没一个人发现他。 这时他发现了这个长方形的房间,靠着会场的一侧,有着10个方形的小孔。而透过这些小孔,可以看到庞大的圆形会场内的竞技场。 当此之时,小窗之外,已经是下午西晒时间。会场内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席位上男男女女热闹非凡。新建成的会场,足以同时容纳两万人。如此规模的活动,在当世之人的有生之年里,可谓是见所未见。 竞技场的石壁上,修有数10个突出的包间展台。这些私人展台的客人无疑是现今整个明帝国中最有权势的人,其中之翘楚那自然是我们当今圣上朱厚照陛下。 张睿从这个小孔看不清远处具体的人,但就这个构造,不难推断出自己头上也有一个私人展台。此时会场内观众的声浪此起彼伏,主持人高声透过铜喇叭在说着什么,张睿所在的小房间,听的不清楚。 他又尝试着从最左边的小孔向最右望去,又从最右边的小孔朝最左望去,希望能够看清离自己最近的私人展台里都坐着些什么人。这不看不打紧,看了之后吃了一惊,就在他右侧最近的一个包间,坐着的竟然是魏国公一家。 其中徐鹏赫然在列,他就在魏国公身旁极其显眼的端坐着。徐鹏的锦绣华府之上,白玉面具赫然戴在脸上。这小子由于查破了近来轰动京城的蒙古小王子谍案。成了朝野上下,城里城外,居民百姓脍炙人口的谈资。在京城的风头一时无二,张睿看着这小子一脸志得意满的样子,气的牙痒痒。 张睿心想着明明是老子帮他擦的屁股,结果自己什么都没讨着。最后还搭上了一位狼客的性命。这个贱人抢了我的案子不说,连一点回报也没有。 正当他心中不愤,左看去的时候发现,在最左边的包厢里坐着的,不正是自己老爹和英国公府的家眷吗?张睿先是吃了一惊。随即脑子一转,马上意识到。英国公家和魏国公家就是在京城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贵的存在。两家的席位应该是对称的。他们中间只间隔了一个在张睿头顶上的包厢。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也就是张睿头顶的包厢里坐着的,正是当今圣上朱厚照。 张睿顿时脑子里开始飞速的运转。他疯狂的头脑风暴着,如此的信息能够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帮助? 只是他现在对这场团练选拔和比赛方式,几乎是一无所知,因此也没有什么头绪。 不过至少应当将自己在这里的信息,传递给在现场的家人。 张睿顿时意识到应该有一人,即使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之下也能知道他的位置。于是他立马将左手的拇指食指含入口中。朝着最靠左边的小孔中吹出了两短一长,第三声带颤音的蓝鹊鸣叫。 这三声口哨,在满场观众的呼喊声中,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三丈开外,根本没有正常人能听得清。更别说张睿距英国公府的席位,至少有十几丈的直线距离。 张睿刚将口哨声传出去。还未等得什么回应,忽然身后一张大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兄弟别看了,咱们还有半天时间准备,现在连个队长还没选出来。赶紧过来合计合计吧。” 张睿回头一看,跟他说话的正是先前和猛张飞争执的,边军百夫长孟祥起。这人显然没把他当一回事儿,就是过来说了这么一句,也没等他回复,便扭头去招呼其他人了。张睿回身看向围在木桌子前的九个人,他们此时大多都还是愁眉不展,一蹶不振。 张睿见状,轻蔑的一笑。心中想着朱厚照这小子不是说这些人,是从全国海选的100位最优秀的指挥官吗?怎么还净是这种孱弱之辈? 张睿再一琢磨,自己向家里传信,自己在会场之内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眼下的事情也非常重要,毕竟他来参加了这个团练就要想办法赢,是时候该看看自己的队友都是什么货色了。因此他并不作声,而是响应着孟祥起的招呼,就跟着众人,聚在了桌子周围,静静观察事态的发展。 “各位好汉。大家好,因为有新的朋友刚来,我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进来这里之前,我是宣府总兵制下的一名百夫长,名叫孟祥起。” “现在还有半天时间准备,明日一早就是咱们上场比试的时间了。虽然咱们都第一次面临选拔团营将官的比赛,但由于我是最先到这里的,对规则和情况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就冒昧的自作主张,先来召集大家。” “大家来这里都有共同的目标,就是入选团营。所以我和之前和先到的几位兄弟就选任队长的事情,聊了几句,但是也没争出什么结果。我认为既然团营是选军队的军官,模拟的又是战场上的情形,因此咱们的队长还应当从,有军旅将官实战经验的人当中选择。当然,毫不避讳地说,我是最合适当队长的人选。” 说到这里,站在桌子对面的猛张飞,完全不服气的扭过头去哼了一声。孟祥起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他继续说道: “但是,很显然各位好汉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有本事的人。谁也不服谁,大家争执了半天,并没有达到一致的意见。” “但是这个事情必须解决,现在你们应该都知道,第1轮的比试。是在咱们身后这个竞技场里面,进行10对10的步战。没有一个统一的小队指挥是绝对不行的。有了队长才能够制定出明确的作战方针、具体的战术和现场临时的指挥应对。所以我觉得,大家要不然还是通过票选的方式,少数服从多数来选出这个队长,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意见没有?” 孟祥起说到这儿顿了顿,他从左到右对着桌子周围的人扫视了一圈。这群高矮胖瘦气质都完全不同的人,表情各异。但是也都没有对他的方案提出异议。 正当他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在他的右手边忽然有一人举手发言。 只见一个年纪四十来岁,留着八字胡浓眉毛的大叔模样的男人说道: “做队长,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没有明说,但是能将形形色色的人组织起来作战,并且获得胜利,这样的人正是皇上组建团营所求的。”孟祥起答。 “第一轮10对10,怎么才算胜利?”又有一个和伯生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小将开口问道。他眉心的红点透出三分妖气,看上去文气邹邹,皮肤白皙的倒不像是当兵的模样,长的秀气的似是太学里的学生一般。 第148章 张睿31 眼见看守如此的反映,众人像炸了锅一般惊诧不已。 这事儿直接突破了孟祥起的认知,他有些混乱,说道: “这究竟是个什么活动?怎么还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啊?如果用铜钱买券就可以入选团营将官,那选拔的比试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这张券,可是要100块钱才能买到,假设其他组的人都和我们一样是10人满员,想在第1轮就直接晋级,唯一的办法。就是10个人中有一个人说服了其他9个人,把所有的钱都给他,然后,他拿着全组的钱买一张入选券让自己入选,其他九人被淘汰。如果有谁能够采用任何非暴力的方式,在随机组成的全国100位精英当中做到这一点,那以他的能力入选团营,也是绰绰有余了。” 经过张睿这么一说,大家都信服了。很显然,在外面100文,不够老爷们儿吃一顿饭。但是,在这里,就是10个人身上的全部家当,想要一个人凑齐这个数目,也是不可能的。 “那你手上这个晋级券和淘汰券又是怎么回事儿?凭什么卖这么便宜?”备倭兵总旗,一脸不悦的说道。 张睿笑了笑,用手指磕了磕子的额头,然后说道: “指挥官,当然是凭脑子赢的,没有点想象力,怎么能够出奇制胜呢?就凭现在这个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想得到,可能有这三张券的存在,我才在各位之前买到了这两张券,是也不是?” 他顿了顿又说道: “至于这两张卷存在的意义那更明显,如果单单以这种赛制来遴选队长的话,无非是从10个人中选莽汉罢了。就拿我们队来说,大家都同意,队长要由先锋来当,因为获得权力的人也要承担风险。但即便这样,你们也只会选出那些有能力承担先锋责任的人当队长。说白了就是块头最大,武功最高的优秀先锋人选。 “照这么来看,咱们中不就只剩下孟百户,和那位绿林好汉有竞争力了吗?我们这些其他靠谋略,致胜的指挥官又算什么?领军打仗的人都知道,匹夫之勇在数万人的会战之中,如同大海里的一粒沙子,毫无意义。真正重要的恰恰是谋略。而这两张券便是给爱动脑子,想象力丰富的指挥官的另一个机会。” “现在晋级券在我手上,大家听我指挥,如果谁在我的指挥之下,第1个因为受了伤无法晋级。我们队赢了之后,我便会将晋级券直接用在此人身上,确保他能够晋级。” “而我的策略,就是全面武装我们团队中这位绿林先锋大哥,所有人围绕着他来进行作战。确保他能够在,这轮选拔中,击败所有敌人,拿到全部160文奖金。胜利之后,我会和他三七分账,他三我七。他会获得48文钱,我会手握112文。我们队有了这笔钱财之后,接下来的路定将会好走很多。” “让我们选你做队长,那谁知道你的计划成功之后,你会不会拿着112文?买入选券直接走人?”军官中那个精瘦的大叔开口质问。 他话音刚落,张睿便眼光锐利的对着他扬起那张淘汰券,吓得他向后缩了缩。随后张睿说道: “我说了,不是你们选我做队长,而是在我拿到这两张券的时候,就已经是队长啦!如果有人不尊重拿到券的我,我可以确保他吃不到这张晋级券,如果反对我的人惹得我心烦了,我倒也不吝惜将那张淘汰券用出去,大不了大家谁也别晋级。即便你们强行再推出另一个队长来,我也不会听他的命令的。至于有人担心,我会拿了那112文钱买晋级券走人,那大可不必担心。既然站上了这个舞台,我便要演到最后一刻。其实,此时此刻,我就可以直接使用晋级券,晋级,从此这个队伍的死活无关。事到如今,反对我是毫无意义的,到不如让咱们先赢下这一场再说吧。” 张睿一席话说完,众人鸦雀无声。他身上那种决绝的气势。盖过了先前,包括孟祥起和“猛张飞”在内的所有人。虽然大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隐隐约约已经意识到,此人在外面定是一位杀伐果断的决策者。他的霸气,与自信,都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的,那瘦弱的身躯内所迸发出的魄力,直叫两位莽汉都为之汗颜。 鬼头刀的猛张飞听完这一席话,开怀大笑,他兴奋的夸张的笑着说: “哈哈哈哈,厉害!照你小子的意思,就是如果老子不答应三七分奖金的话,淘汰券就要用在老子的身上了,是不是?好!老子佩服你!咱们队竟然有你号人在,那这次入选团营的机会大大的有。老子就给你当这个先锋,大干一场!” 紧随着猛张飞,年青秀气的小将也马上举手表态道。 “我也认为这位大哥是最佳的队长人选,我愿意追随他。”他的话语和神态表露出,他对张睿非常认可。 这两人表态完了之后,三个身段灵活的江湖人士马上也说愿意听从张睿的指挥。 这一下全场就只剩下,孟祥起为首的4位军官还未表态。其实就按最开始所提的少数服从多数,他们这4票也已经失去了意义,孟祥起本人对张睿没有任何敌意,甚至,他还有些佩服张睿敏锐的观察和清晰的思路。只不过刚刚这一出,虎口夺食的表演,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 此时他心中多有不甘,军人的荣誉感使他没法像那些江湖人那样,立刻附和。但他心中清楚,现在的情况,只要想赢,就只能按照这个人所说的来了。 于是他心有不甘的说道。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先锋选他而不选我?即便是按照你说的做,我也可以办到。” 张睿看着孟祥起不甘的样子,笑了笑。 他心里知道这个人,为了团队可以说是做了许多,也想了许多。这个人是个好人,也是一位优秀的团队指挥官,只是尚缺锻炼罢了。于是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孟大人,你率领的军队,重视的是纪律和阵法,而非匹夫之勇。雁行阵的先锋,看中的最是个人能力。而你在实战中单打独斗的日子有多少,而他在江湖上又有多少?你二人虽然身材相近,但单兵作战的经验不可同日而语。我若是因为你为人更可靠,就选了你做先锋,那才是真不配做这个队长。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没有想通,这是不是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呢?” 张睿言罢,并不等待愣在当场的孟祥起回复,便不容置疑的一拍桌子,对着所有人正色道。 “好了,诸将听令,所有人入席就座,让咱们酣畅淋漓的去赢下这第1场!” “诺。”大厅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应答声。 伯生 东华郡主一行,进入了临江候府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整个快活林最精美绝伦的,名为“临天苑”的居所。各部人马卸下辎重细软,准备安顿下来。但无论“临天苑”本身再怎么大,也不可能容纳两百人的队伍,因此大部分的虎贲卫和禁军骑兵,在“临天苑”外围的其它居所驻扎,并轮班巡逻,从而形成了一片纵深防御体系。 而这宛如仙境中的“临天苑”,是一栋三层的苏式亭台楼阁。这座建筑物依山傍水,四周视野开阔极好防御。 在气势非凡,金玉满堂的庭院中。花木扶疏,各种奇花异草令人目不暇接。袅袅的清风拂过,使得花香更加浓郁。 东华郡主来到三层楼阁的晒台,从最高处向下望去,快活林的花鸟山水,宛如一幅壮丽的画卷展开在眼前。 “临天苑”对面,便是主人临江候和白玲夫人的阁苑“未央宫”。两座庭院遥相呼应。 “未央宫”是一座白色砖石结构的塔楼,建筑气势非凡,整体比“临天苑”高不少,但因建筑所在地势较低,所以两栋楼的顶部几乎处于同一高度。相较“临天苑”的别致高雅,“未央宫”更显得严肃清幽一些。 临江候为东华郡主准备的此等客居,既尊重了郡主的身份,满足了她的安全需求,布置了符合殿下喜好的居所,又没有妄自菲薄的,将自己身份压的过低,显得刻意讨好而为之之意。 伯生甚至觉得,在这么周到的接待安排之下,东华郡主对这对夫妇的疑虑,是不是真的多余了? 第150章 狼六 “你说的没错,如果站在天下苍生的角度,曹操当然是好人。但如果站在被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汉王朝的角度呢?” 伯生表情凝重了些答道:“是国贼矣。” “再如果,站在被他纵兵屠城的徐州、雍丘、彭城、邺城、乌丸五城百万百姓的角度呢?” 伯生咬了咬牙,再答道:“是罗刹矣。” 青眼狐问完顿了顿,并没有马上解释,他眺望远方长长的叹了口气才又说道: “人都是复杂的,尤其像这些稀世雄材。他们办的大事一方面利国利民,兴许另一方面也有自己的目地,这谁也不知道,有时只深藏在那些人的心里而已。百年之后,人人都能找到角度说他们是好人,或是坏人。所以,好与坏并没有意义,更重要的是每个人相信什么。” 伯生沉默的听着,并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又说道: “那么临江候府呢,在大人眼里。他们又是如何?” 青眼狐还是神秘的笑笑,他以一碗水端平的态度说道: “侯爷和夫人收留在下和槐花娘的尸身,给我找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将她安葬,是有恩于在下。在下当然不会一边接受别人的恩惠,一边在府苑里面探查私密。 人都是复杂的。虽然这地方似人间仙境一般,祥和美好,但在下不能保证他们一定是好人。 阁下若非要说此处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下便点出三个来,至于这些疑点背后有什么,阁下只能自己参悟了。” “愿闻其详,烦请大人不吝赐教。”伯生抱拳道。 “第一疑,候爷和夫人成婚二十年,没有诞下子嗣。这并不算太稀奇,但是换做他人,就算是普通人家,也定是要纳妾生儿子不是,更何况慕云家四百年的香火。可是二十年来侯爷从没纳过妾。家门无后。严格说来,不仅仅是侯爷自己没有尽孝道,也是夫人没有为慕云家尽责的表现,这究竟是为何?” “这似乎确实,有些奇怪。”伯生愣了一下,沉默的摇摇头。 “第二疑,这快活林山庄久居深山,又有如此广阔的规模,雇请侍从府客无数。每年这么大的开销,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如果说近二十年,白玲夫人经营有方,但慕云家的昌盛已延绵百年,所以,他们一定有经营多年的,不为人知的生财之道。这和阁下所怀疑的,他们是否资助了京畿的匪事或许会相关。” 伯生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第三疑,便是此时之事。你可知侯爷府是以何理由邀郡主殿下此来?” 伯生摇摇头。 “是为庆祝二人成婚二十载的大宴。” “这有什么不妥吗?” “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公候家时不时办个宴会很常见。可是据在下所知,这对夫妇从来只宴成婚,不宴寿。 在下一个月前来到这里时,二人也邀请在下留到他们明日的成婚宴之后再走,在下也答应了。这段时间宾客络绎不绝的来到此处,在下也接触了些许,很多都是京城周边并不知名的神秘来客,但都绝不是泛泛之辈。 此二人费尽心思的办这场宴,实在不像是仅仅为了庆祝而已。因此疑点,并不是行为,而是他们的想法和目地。” 伯生听罢,深吸了一口气,并不轻松的吐出。 他觉得,和青眼狐短短一刻钟的对话中,获取的信息量巨大。他也惊讶于眼前之人,不仅武功高强,还有不亚于张睿大哥的明敏。于是,他对青眼狐抱拳道: “感谢大人为下官讲了如此多的事,可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谈不上感谢。如果在之前,在下大概会说,大家都是袍泽,互相照应是应当的。但是现在,在下已是闲云野鹤了,和阁下说这么多,是因为你我年纪相仿,在此相遇有缘分。望伯百户能在此多呆几日,你我兴许能交个朋友。”青眼狐拱手还礼,客气的说道。 “和上尊大人这样的高人交朋友,属实是在下高攀了。只是在下还有一言想问问大人您。” 第151章 狼六② “嘿,这小册子,真是精致!怎么我们手上没有?”文官一看,这伙计手上竟然有如此精致,并且能给观众增添趣味的宣传品,而自己浑然不知,顿时就有点急了。那老者也是一脸不满。 那商人看到两人如此反应,尴尬的笑了笑,忙找补道:“嗨,这玩意儿不就是坑钱的嘛,鄙人也是花了十两银子弄的。主要就是助助性,图一乐而已,这么有意思的活动,这辈子还指不定能不能遇上第2次呢,参与参与总比干看着强。”实际上这小册子,只提供给现场最有钱的这部分人。两人没有,大概就是家里不够有钱罢。 “十两一册?可真是天价呀。”中年文官惊呆了,他赶紧多看了几眼这“金册子”,又想到商人说,能参与,奇怪的说。 “咱们三人不都是看客吗?除了在这儿加油助威之外,还能怎么参与呢?” 那商人嘿嘿一笑,饶有兴致地介绍道: “二位实不相瞒,这场将官选拔,三轮比试都是可以赌的。每一轮都可以下注,也可以直接买最后的冠军注。就拿目前的情况来说。10支队伍若是要买第1轮的胜负,赔率都是1:2。若是买冠军注就是1:10。但这只是目前的情况,等到第1轮比完之后根据队伍展示的强弱,赔率是会发生变化的。”随后他压低了嗓门,像是有什么发财的秘密般,凑在两人的耳边轻声说道。 “所以说依在下多年出入赌档的经验,这第1轮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若是能根据册子所提供的材料,看出些什么端倪,确定哪支队伍略胜一筹,那也不失为是小赚一笔的良机呀。就是可惜了。我这人16岁出来混江湖,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打仗。你说拿着这册子不是空守着一座金山没有镐子挖吗?” 几人的话音才刚落,突然,在会场中心传出一声贯穿全场的铜锣,只见一个写着大字的牌子竖了起来。 上面写了几个大字。“比盛方听晴小筑,龙老板,下注一千两!”全场瞬间沸腾了起来。 老头和文官这才明白,这大团练,除了是个热热闹闹的比武活动之外,原来还是一次,挥金如土的赌局! 只见那听晴小筑的木牌子,举了差不多10个弹指的时间刚落下,又有三个略小一点的木牌子,在会场的中心举了起来。分别是“聚仙楼崔老板,下注五百两”、“龙福镖局,吴总镖头下注五百两”、“长生钱庄,李掌柜下注五百两。” 这场面,让谈话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前一个节目还未结束,就已经在给后面的重头戏开始预热啦。尤其是作为主办方,这大张旗鼓的宣传接下来的赌博玩法,敛财的气势可真是惊人呢。 中年文官和老头还在这热闹的场景下,愣着神儿呢,商人就赶紧拍拍二位道。 “二位赶紧帮鄙人参谋参谋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你们说这册子上。到底能看出个什么好歹来吗?” 两人的注意力总算是收了回来,他们沉吟着盯着富商递过来的册子看了半响,中年文官摸着自己下颚的胡须说道。 “这册子上面显示,四类将材分别对应的是:火将性格热烈,战力强悍。水将足智多谋,沉着冷静。雷将出其不意,擅使奇巧。风将内外兼备,智谋双全。” “照这么看的话。这10对10的对战,也玩不出什么花来,应当还是个人战力比较重要。这么看的话应当选第9队吧,他们有三个火将。” “这位大人所说好像有几分道理。”商人连连点头。看样子似乎有些心动,不过他还是将头转向,先前颇有见解的老者问道。 “老将军,您觉得呢?” 这老头年轻时候当兵不得志,不过是个总旗,好在老来养了两个争气的儿子。现在被人阿谀奉承,捧成老将军也是有些飘飘然无酒自醉了。他也不顾中年文官的颜面,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说道。 第152章 伯生22 大殿分为内外两层,外殿中摆满了五十桌宴席。临江侯和夫人,不知疲倦的在外殿同每一位来访的客人敬酒寒暄。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而内殿则像是厚皮包子里,包的馅儿一般,被外殿环绕着。内外两殿用雕琢着彩色山水花鸟的木板隔开着。也不知用了什么神奇的工艺,只要将进入内殿的隔门拉上,外殿的喧嚣几乎一点也传不进来。 安静华美的内殿之中,坐在主位上的便是东华郡主,临江侯夫妇在左侧伴着郡主。下面的客席一共有八个坐席,左边四个坐席都是临江侯最要好的四位朋友。他们彼此之间都有20多载友谊,以兄弟相称。江湖上的人称,深泽四友。 而坐在右侧的四位客人,则更加耐人寻味一些。 右侧第一,是一位万千风华的公子,京城大名鼎鼎的碧蹄卫上尊青眼狐。他是朝廷器重的破军高手,不久之前,在蒙古小王子京城谍案之中,出尽风头。他的在朝中的职位,和其尊贵的身份,这个位置确实是非他莫属。 青眼狐安稳放松的坐在主人家为他安排的位置上。既没有过分热情,也不冷淡的接受着宴会的服务和佳肴,欣赏着内殿中绝美无双的歌舞表演。此时此刻,他似乎有一种随遇而安的舒适,好像处于一种不带一丝忧虑和想法的状态,享受着。 而右侧第二位,紧挨着青眼狐的是一位身披紫色袈裟,手臂缠着一串长长的佛珠,而全身却缠满了绷带的怪人。内殿之中,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只是听临江侯和夫人,尊敬的称之为“弥勒”,介绍说,是从承德南华寺而来的高僧。此人安静且低调,嘴角长留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言语不多,似是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样子。 坐在东华郡主身后次席的伯生,总是无法将目光从这个人的身上移开,他的奇怪模样,使伯生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右侧第三位,则是本次宴会中,争议和讨论最多的一位客人。这位客人和一个月前的京城劫案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劫大理寺死囚的断念帮,有着“河间三相”之称的,三位帮主中,所剩最后一位------“陌上花开”,谋相莫上帮主。 莫帮主身着一身白色长衫,黑刀入怀。他饮酒多而吃食少,一双俊美的眼睛带着浓重的黑眼圈,让人以为他可能三天两晚没睡觉。 不同于青眼狐的风雅,这位莫帮主带着一种浑浊的魅力微笑着,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不久前,断念帮主夏目、潼宫为救被朝廷定罪的的囚苏栀,带领帮派精英倾巢而出,在京城的大街上给老百姓们,上演了一出有情有义的英雄史诗。 大战之后,帮派成员大多被朝廷官兵绞杀,殉了他们心中所坚信的侠义之道。 此战中,就有青眼狐的参与。他仅一招就击杀了一位断念的副帮主海水。 而此时此刻,按理说,应该是仇人的两位,坐席相隔不到三丈,甚至还互有把酒言欢,仿佛是从来没发生过这档子事儿一般。 劫囚案后,莫帮主向朝廷表态,参与劫囚的这些人都是自发的行为,和断念帮剩下的成员无关,断念帮剩余的成员,坚决遵守一切大明的律法,并拥护朝廷的决定。 这项表态被人们看作,是莫帮主为了保全断念最后的火种,所做的妥协。 朝廷利用莫帮主的表态,顺水推舟的结了案,未将罪责牵连到断念全帮。 毕竟民间的舆情是一边倒的同情断念帮,如果要将这样一个受民众支持的江湖势力斩草除根的话,也许逆了民意,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也就因为这件事情,陌上帮主,成为了这次宴请中,数一数二的,引人注目的宾客。 断念在西北做水运。运来的多是西域的商品,和临江侯府的生意多少会有些来往。不过毕竟是一东一西的存在。两股势力在生意上的交往,必不可能会有多么密切。 第154章 张睿32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狼六瞬间便消失了人影。然后随着几声沉闷的“梆梆”声这一队八位士兵,如同是棉花一般瘫软下去倒在了地上。然后只见狼六利索的从这横七竖八的人堆中站起,习惯性的用小臂擦了一下其实并未沾血,只用来敲了几个后脑勺的长刀刀背。 然后随着张溶的大手一挥,三人继续夺路而逃。 张睿眼见这一幕嬉皮笑脸道:“哥,你这张脸可真好使。不过还是算了吧,我在这是皇上的意思。恐怕你和父亲难以忤逆。”张睿心里清楚,朱厚照对于他并不在乎的东西都无所谓。可是这场大团练一定是他心心念念计划的一部分。既然让他参加进来了,是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的。 “果然是皇上吗,可真是乱来啊。”张溶边说着,却依旧是裹挟着张睿快步逃走。并没有因为得知是朱厚照的意思就有所动摇。 “哥,你这是啥意思。什么时候我们家敢和皇上对着干了?”张睿有些意外的调侃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事,有什么敢不敢的。我早就猜到除了陛下,也没人敢在我们家头上动土。你这事就算知道是皇上的意思,咱们就装作不知道。明天就是大团练,你跑了就算皇帝知道了连夜再下圣旨找你也来不及,他们找不到人上个替补就完事了。皇上就算生气又能怎么样,跪下道歉请罪呗,这点小事父亲和你哥能抗。”张溶早有觉悟的说道。 张睿闻言眼珠子一转,有些意外的夸赞:“大哥,这么多年你和爹天天皇上长皇上短的,三句不离忠君爱国,没想到老爷子还有这等魄力。” 张溶白他一眼批评道:“你是从小就顶尖聪明,可别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啊。你要是好好读书,别老和爹对着干,何苦沦落到现在这田地。你的才华不在那魏家老三之下吧,人家眼看就要入阁了。再看看你,和皇帝天天倒是处的近,也不见他老人家照顾你一下。” 张睿被家里人从小数落到大,早就虱子多了不疼了,他哈哈一笑说道: “给父亲和大哥拖后腿了,在下本来就是一闲人。你们为了我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庶子,能干这么大一票,我也是受宠若惊啊。” 张溶听罢眉头一皱,对张睿这种自轻自贱的口吻颇为不悦,不过现在还不是揍他的时候。他只有先追着寻路的狼六,抽空说道:“莫说是你这聪明蛋,就算是个傻子。也是爹生的儿子,我的亲弟弟。我们英国公家若是小家都护不好,如何镇守大明的八百里河山。” 他左右看看顿了顿,又开口说道: “更何况......”这话张溶才说了一个头,疾行的三人忽然就戛然而止的停住。 张睿刚想问怎么了,一抬头看见三人面前挡了一人。本还以为又是普通守卫,可定睛一看那人的面孔,他不禁和二人一样也直挺挺的呆住了。 “更何况,陛下还欠了咱们家一笔人情呢...”张溶眼盯着来人,还是小声的说完了要说的话。四个人相互望了好一会,即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时间仿佛在这不算宽阔的甬道中停下来了一般。 最后还是来人先开口: “少爷、二少爷、六妹。你们都请回吧,在下会当做没看到。”恭敬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传进张睿三人的耳中。 “九君...?”张睿喃喃的说道。这是他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狼九。狼九不久前还是狼客之一,可如今已经是大内副统领了。 张溶眼望此人表情复杂,他昂首抱拳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紫大人。您最近高升了,鄙人还没来得急去府上道贺,实在是失敬失敬。” 狼九听得自己从前的主人揶揄,嘴角并不明显的抽动着了一下。他并没有理会而是认真的说道: “少爷,二少爷是皇上钦定的团营将官候补。君命不可违,您和老爷可千万千万不要摸了老虎屁股。” “你已经不是狼客了,还自称什么狼九,可笑。”狼六一柄雪亮的单刀,架在狼九的面前。她双眼血红,狂野的杀气腾空而起,直打在狼九的面门,已经随时准备动手。 “我不是狼九,还能是谁?”狼九闻言,似有些在意的反问了一句。 “管你是谁,都已经和狼客没有关系了。你不是叫紫豆青吗,或者干脆叫夜罗刹吧。”狼六愤然的骂道。 狼九摇了摇头,否认道:“我不是紫豆青,我就是狼九。” 他如此解释,却并没有人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三人都只当是他有些神经质。 “你已经不是狼客了,不配用狼九的名字。你已经辱没了狼客的名声,若是再敢如此自称。我煞血刀今日就要为狼客清理门户!”狼六愤怒的难以抑制。 狼客从永乐皇帝靖难时就效忠英国公张家,如今已经一百多年了。狼客们都受到了英国公张家宾客般的尊重,他们虽没有血缘关系,但狼客的门谱也都附在英国公家谱之上。 从第一个人开始,一百多年间,没有一个狼客,以死亡之外的方式结束对英国公府的忠诚。 然而,几代人的荣耀,如今被狼九打破了。 虽然明面上,是狼九在京城谍案当中立了大功,深受赏识被皇帝直接要走。君命难违,英国公和狼客也算是保留了一份颜面,但是狼九走的没有丝毫怨言。再加之一去大内就直升了副统领。 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一场交易,而这场交易也是狼九自己的本意。 这样的行为,是以“竭忠”而闻名的狼客无比憎恶的背叛。 狼九望着狼六奔腾的气劲和浓重的杀气,知道她是动真格的,他的双眼闪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绝望的嘶哑的说道: “六妹,连你也要这样对九哥吗?”他们一起虽然不算亲如兄妹,或者是多好的朋友,但也是像家人一般的相处了三年。也许对很多人来说,相处三年的好友就是好友而已,但是,对于狼九来说,这三年就是他的一生,而狼客们也就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只不过,他从未也从来不会去表达这样的情感。 看到他如此,狼六莫名的有了一丝触动。她的杀气乱了一下,带着些许的情感责问道:“你为什么,连五爷的葬礼都不参加?你武功高绝为什么没能救他一命?” 狼五的事情,张睿最清楚,狼五为救他被杀的时候,狼九并不在场,狼九怎么说也不应该为狼五的死负有责任。张睿刚要开口为狼九解释,却被一旁的张溶制止了。 狼客们不可能不清楚当时的情况。狼五战死的时候,狼八也在场。看来狼六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对狼九怨恨,而是感觉到狼九对他们人好心善的老大哥的死,所展现出的薄情,让她感到深深的失望。 为主尽忠的狼五的死,和狼九背主求荣的行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主人家对狼九出走一事,没有阻拦和指责。但狼客内部对这种行为却不能如此隐忍。 如果狼九开了先例,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狼客们几代人的声誉也就彻底毁了。 这样,让狼客们如何对得起世代效忠的英国公府的礼遇和信任? 因此,这件事一定要有一个解释。 狼九哑然无语,其实就算他想解释,以他降临人世仅三年来的经历和技巧,也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沉默了一阵,喃喃的说了一句:錵婲尐哾網 “五爷待我很好,六妹也是。” “三年前,二少爷带你进府,若不是五爷说服老爷收留你,你早就没命了!这些年我只觉得你性子凉薄,加之练的功夫...所以才变的有些奇怪...本性兴许还是温柔的。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等投机小人!抓住机会,就背信弃义,向上爬。我真是瞎了眼,曾经将你当哥哥!” 狼六比狼九还要小两岁,今年只有二十一,他俩在狼客之中年纪最轻,和别的兄弟比,他们俩交往的更多些。狼六性情单纯,胆子也大,他们那时是心照不宣的朋友,后来,渐渐地,狼六发现,狼九就仿佛一个神秘黑洞,让人琢磨不透。 狼九听闻狼六的话语,湛蓝的目光闪烁。他的右手不由自主的向上一抬,仿佛要挽留些什么。不过这情绪在他心中,也只留存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片刻之后,他的手缓缓垂下。 第155章 张睿33 狼九闻言,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此时的局势。 救张睿出去,大概是英国公府一致的决定。估计不给前主人家足够的理由,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此时发生冲突,自己恐怕要吃眼前亏,而这个时候,可不是为了什么效忠皇帝,要硬顶的时候...... 想到这里狼九一咬牙,问道: “二位少主,你们觉得皇上办这次大团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自然便是选出,最优秀的团营将官,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张溶奇道,谁知道他这样的回答,让狼九摇了摇头。 他转看向一直沉默不已的张睿又说道: “二公子觉得呢?” 张睿倒是没想到狼九还来问他,他想了想昨日所见所闻,心中也并不明晰,只是隐隐的有种感觉,便顺着感觉说道: “恐怕是为了赚钱吧。” 谁知道这猜测般的一答,让狼九默默的点了点头。 “皇上的目的,就是从这些民间的有钱人和财阀的手里赚钱。” “可这明明是个烧钱无数的活动,又怎能挣钱?”张溶狐疑道。 京营大团练,调动数千人建设会场,运营宣传。掐指一算,几十万两白银就进去了。 虽说可能收上点门票钱,也是杯水车薪,难以保本。如果非说能赚的话,那便是吸引各地来的财主贵胄,带动京城的生意,长线来看,兴许是个拉动经济的方法。但这些钱,最终都是通过税收的方式入了国库,跟皇上个人关系也不大。 因此办如此的活动,皇帝的内库掏空了就是掏空了,想要短时间内补回来,恐怕是天方夜谭。 “能挣,靠赌博。”回答张溶问题的人,却是张睿。 当他得知团营将官,是通过这种分组竞争选拔的方式时,就有此感觉了。这样的选拔方式,这样的赛制,就是为开庄竞猜而准备的。 “不愧是二少爷,您身在营房,信息如此有限,居然还能猜得陛下的意思。”狼九称赞道。 张溶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似乎有些道理。这样热闹的一场盛会,富贵人家,大都会忍不住参与。昨日,就连家父也忍不住下注了200两银子呢,这么看来,陛下的脑子还真是灵光,居然能想到这种方法敛财。可是,这跟舍弟又有什么关系呢?” 利用将官选拔赛,开庄设赌,的确是新颖有创意,让人眼前一亮的赚钱法。 皇帝作为赛事的举办者,也作为这场赌局的庄家,在这三轮选拔之中设置盘口,吸引资金进来。只要盘开的好,赚个数十万两银子,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这干张睿什么事? 狼九正色说道:“在二少爷参与进来之前,皇上说他回本有余,可再挣10万。有了二少爷之后,皇上拍手称快,称自己能挣百万。” “啊?”兄弟二人同时惊道。 “这可是100个人的选拔赛。加进去我弟弟,又能对盘口有什么样的改变,皇上能赚这么多?” “况且,你有这么大的能耐吗?”张溶看向弟弟。 张睿摇摇头。 “少主人,您可听说了这场将官选拔,有‘五子良将’一说?”狼九道。 张溶瞥了身旁的狼六一眼,点点头说道: “听说了,说是海选表现最好的5个人,被尊为‘五子良将’,他们就在这10支队伍当中,每个人还有一项特权。” “还有这种事儿,真是有趣。”张睿听闻饶有兴趣的笑道。 “那少主人知道,这五子良将都分别在哪些队吗?”狼九道。 “当然不知这种事,事关胜负盘口,恐怕是十分机密的吧,我去打探这消息做什么?”张溶说道。 “为了赚钱呀,我的好大哥。你不缺钱,有的是人缺钱的。如果知道了,哪个将在哪一队,或者是仅仅知道哪一队有五子良将,那支队伍获胜的概率会大大增加。此时下重注,便是通过这场赌博赚钱的好时机。”张睿笑道。他顿了顿,然后又好奇的问道: “这种事情陛下的保密工作应该做得很不错吧,毕竟事关重大。如果真让人知道了,下重注赢了盘,亏钱的可是他自己。”这话刚说完,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双眼咕噜的这么一转,嘴角坏笑了起来,嘴中喃喃。 “好家伙,朱厚照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变这么坏了?” 张溶听得他直呼皇帝名讳,气得一拳磕在张睿天灵盖上,斥道: “不尊圣上,你小子找死啊。肚子里面憋的什么坏水赶紧说。” 张睿吃痛,捂着头嘻嘻一笑才说道:“不会是皇帝陛下,指示身边的内官出宫,卖假消息,赚两道钱吧?毕竟老老实实做庄家,哪有坑蒙拐骗来的快。” 如果说,那些在外面售卖的消息都是皇帝自己的意思,那么朱厚照就可以先赚一道消息费,再赚一道盘口钱了。这一进一出少说多赚几万两银子。 可狼九听罢却是轻轻一笑道: “二少爷未免,也太小看陛下的格局了。第一轮卖假消息兴许确实能赚上几万两银子,但这事只能做一次,买家发现被骗,后面两轮就不会继续玩了。再说陛下也没必要就为了这几万两折了皇家的信誉。毕竟这种拙劣的手法,聪明人上了一次当,琢磨一下就明白了。也许不一定有人敢揭穿,但是皇上下回再想办个什么事情就难了。”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又说道。 “陛下的确差人卖消息了,卖的是这场大团练当中,五子良将的消息。但是陛下卖的可都是真消息。” 张溶惊奇道:“这怎么可能?如果卖真消息。到时候若是大量买家都押中了,陛下不是亏死?” 狼九笑了笑然后说道:“陛下自有他的办法,稳赚不赔,而且二少爷也必须身在其中。当二少爷连胜三场之时,便是圣上狂揽百万白银之日,而二少爷您就是陛下这场赌局不可或缺的人。” 狼九说完,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都觉得设置赌场,做庄家搞钱,这事挺像朱厚照干的事,他身上就是有那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市井奸商作风。只是这皇帝到底具体怎么做,才能把这钱,站着给赚了,两人都还没想的很明白。 张睿好歹自己也有一揽子生意,心里倒是有那么点数。 皇帝可能是真需要他这么一个人,依次干掉那些夺冠大热门的队伍。所以,他也许在张睿所对战的队伍的盘口上,下足了功夫,让他来干掉,一个又一个大热门,借此来收割赌资,大致应当是这么运作。 张睿觉得,这不过是聪明些的商人都会用的招数,就算计划成功,在这样的盛会上小赚个十几万两白银是没什么问题。 想赚100万两,那是痴人说梦了。 张溶并不急着去质疑,而是又问: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陛下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狼九闻言一笑,看了看张睿说道: “这事儿,二公子应当比在下清楚,他和皇上可是无话不谈的铁哥们。”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便将目光聚焦在张睿的身上。那这皇帝“铁哥们”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呢? “你知道?”张溶不由的开口问道。 张睿汗颜,事到如今,好像也没办法,再继续帮自己的皇帝兄弟保守秘密了,于是他沉声道: “军费,皇上要的是几万人出征漠北,决战‘小王子’的军费!” 伯生 伯生在天宫殿的花园中,迷迷糊糊摔倒之后,处在一种仿佛深度醉酒般的状态中。 他从没有过如此的感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心中奇怪的想: “怎么突然就动不了,发不出声音了,我还要赶去她身边呢。” 然而,这样焦急的想法只在脑中停留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随着更多药力的发散。他逐渐感觉到自己轻飘飘的,仿佛飘浮在空中。 从少年起,伯生就肩负着整个族人的生存重担,精神韧性极强,几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将他击倒,或者令他神智溃散。 第157章 徐鹏14 他此言一出,身旁负责护卫的六扇门螳螂捕官,立马是惊的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提醒徐鹏道: “少卿大人慎言,这会场之中江督主的耳目众多。” 徐鹏闻言嘴角轻蔑的一笑,自视甚高的说道: “那又怎么样?他难道能像迫害兵部王向生,诬陷鸿胪寺陈永宁那样,对付我徐鹏吗?”大理寺的看台之上坐了数十位官员,而徐鹏就坐在那最显眼最靠前的,本是大理寺卿吴堂的席位。 大多数人认为,即便是像徐鹏这样,家世显赫,文武双全的才俊。如果按部就班的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奋斗,那么想要再进一步,还需要20年的时间。 虽然看起来,他与九卿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但这半品的差距和普通的晋升完全是两码事。 按照正常的轨迹,当他四十八岁时那才算是熬够了资历,论资排辈儿才轮的到他。 可京城谍案之后吴堂落马,这一事件之中,徐鹏居功至伟。他破案的嗅觉敏锐异常,并运用超高的领导力,成功的统筹三法司、锦衣卫、东厂,五部人马,行动迅速,出手果断,拔除了祸根,避免了京城沦为一片火海,生灵涂炭的悲剧发生。 这再怎么吹嘘都不为过的功绩,让徐鹏成功的补齐了政治生涯当中的最大短板。那便是他本人在文官集团之中一时无二的威望。 六部九卿的首长,是位极人臣,处在权力之巅的存在,是决定王朝命运,天下兴亡的人物。原本他因为年轻,资历尚浅,如果身居高位,难免饱受争议。 这样惊人且超群的才华,放眼整个三法司,无人能与徐鹏叫板。 因此,当他以大理寺少卿,代大理寺卿之职的身份,坐在这个全场仅有十二席的位子上时,整个朝廷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合时宜。 此时,在徐鹏的面前,官职的升迁,已没有了任何的障碍。大概不出半年的时间,皇帝一封诏书,他就将以28岁的年纪,完成自己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步。 这样的时运,也让这位年轻的野心勃勃的天才,变得更加的骄横。 “少卿大人说的也是,但这种佞臣虽然动您不得,下三滥的手段也不可不防。”螳螂捕官压低声音劝道。 徐鹏想了想,或许觉得螳螂说的也有些道理,并没有直接否定。他将右脸颊支撑在金光闪闪的孔雀翎上,嘴上依旧哼了一声,说道: “先是刘瑾,然后本来应该是钱宁,不过现在看来,他暂时保住了一条命。再然后便是这个江彬了。不出几年,这些人的结局都一样,凌迟。”徐鹏声音虽小,但在螳螂捕官听来,却是极为狠辣。 螳螂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以前他也看得出徐少卿,是极为痛恨这些人的。但他从来隐忍,不会说出这些言语。江彬如今可是权倾朝野的人物,任何人都应该加以防范,若是少卿大人如此张扬行事,恐怕真的会吃亏的。 此时的徐鹏,坐在这样的位置上,享受着年少得志的荣耀,胸中意气风发,恨不得在几天之内将胸中韬略全都变为现实,把看不惯的人和事都解决掉。 螳螂急忙转移话题,和徐鹏的攀谈道: “少卿大人,这团营指挥官的选拔,您若是去参加,会如何?” 徐鹏闻言,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坐下的沙场上,手臂绑着红色布条的将官们已经出场了。 只见现场司礼正在高声的介绍着这队人的身份。 “红方的队长,是来自浙江金华左军都护府的冲锋营守备,徐崩山!在他的身后是贵州播州杨氏的武士长阿敏依狐!青州长风帮副帮主江湖绰号‘钱塘江小白龙’林华明......” 眼望着场下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振臂高呼的汉子,徐鹏嘴角轻扬,道: “想赢这场游戏,有三难。第一难,便是要在一日之内将十人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光是这点,非超凡之人所不能。下面这两队人恐怕都未见的齐心。” 螳螂捕官闻言也向下望去,此时肩膀上绑着蓝色布条的另一队也已经进场来了。两队人马分列左右两端。仔细观察,发现他们确实并未团结一致的聚在一起。 蓝方这边,其中6个人围在一块儿,领头的和他们小声商量着些什么。另外4个人则站在另一端窃窃私语,很明显是分成了两拨人。 而红方这边则更加奇怪,他们所有人都松散的站着,互相之间没有一点交流,各自或挥舞或摩擦的使着自己的兵器。 “听介绍,这些人都已经算是军中将官,或者是帮派团体的小头目了。这么多有能力的人聚在一起,谁会甘心屈居人下,被人指挥呢?光是少卿大人所说的第一点,若换作是下官,可能也不知该如何。”螳螂捕官摇了摇头,全无思路的说道。 徐鹏听罢,不禁扑哧一声笑了一下,忍俊不禁的说道: “如果这些将官和你一样,连第一点都做不到,那后面也甭提了,咱们就等着看戏班子一般的乱战吧。” 两个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正唠着,只听见现场金钟鸣起,好戏就此开始了。 红蓝两队双方的队长,带领着各自的人马,高吼着同时向斗场中心的高地上冲去。 原本还要继续发问的螳螂捕官,霎时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两队人马的距离在冲锋中不断的缩短,最后汇聚在山顶之上,激烈的交锋起来。 红队队长徐崩山一马当先,他身背披风手持双刀,手腕灵动无比,是一名身手敏捷的战士,他带着几名速度较快的战士迎击蓝队的先锋,一顿刀光剑影倾泻而下,立刻就阻滞了蓝队的前进。 “不要慌,先锋支盾两翼上长枪!咱们一步一步的顶上去!”蓝队的队长是一个来自应天城铁卫的年轻卫队长,名叫侯飞燕。他领着5个人抱团顶在最前面,其中两人使大盾持短刀,另外四人都举长枪。 几名队员听得他的命令,“喏”了一声迅速结成阵型,两面大盾上前阻挡刀剑,四杆长枪在后利用长度优势向前刺去,整支队伍,井然有序的向前慢慢逼退红队。 如此一来,虽然红队的人看起来很勇猛,但还是被组成阵型的六人,杀的节节后退。一开始所占得的先机也慢慢失去了。 两方人马都在激烈的争夺着高地的控制权。都希望自己能够彻底占领这里,而增加自己的地形优势。 眼看着这6人,即将蹿上高地的顶端。红队队长徐崩山有些急了。他向后一看,自己这边的散兵游勇倒是都在,但他们的作战的是没有章法,进攻毫无头绪,于是大手一挥,骂道: “他娘的,你们这些臭丘巴还就真就瞎打了?都是手下至少有几十号人的大老爷们儿,这6个杂碎的小破阵,怎么打还用着老子教吗?江北的5个人打正面,江南的5个去给老子绕后面,捅烂他们的屁股!” 这人虽然出口成脏,但在红队各自为战,谁也不服谁的氛围之下,似乎还有点用处。就算大家互相看不顺眼,也得先打赢了再说别的吧。这点道理,红队的散将们心里都懂的。 “姓刘的,你别得意,不过名义上是队长罢了,你可别当真。老子且先听你这一回,等打完了,老子当了真队长有你受的!”红队一位和刘崩山同样桀骜不驯的猛汉啐了口吐沫,就这么回了他一通,随后便领着人,绕到蓝队6人的身后,将他们围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小子要是能当队长,老子第一个去给你提鞋。军号都会喊吧?单句江北攻,双句江南攻。”刘崩山大笑的说道。 此时交战之人,是10比6,红队占优。蓝队6人阵型,很快便落入了前后夹击的窘境。蓝队年轻队长侯飞燕一呲牙,朗声令道。 “结圆阵收紧阵型!” 蓝队队员闻声而变,立即停止前进,背靠着背,防御着四面八方可能的进攻。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 忽然红队的阵中军歌唱响,而随着这一句一句大明士兵熟悉的歌曲唱出,红队一前一后,如同波浪一般,有节奏的,向着蓝队的圆阵攻去。 他们真的就如同红队队长所说,通过一声一声歌曲来确定,进攻的节奏。 看台上螳螂捕官,眼见着红队队长徐崩山,如此的策略,协调了人心涣散的红队,将蓝队原本井然有序的六人,逼的陷于被动疲于防守,不由的暗暗的叫了声好,说道。 “这厮有两下子。少卿大人,他这算是完成了您先前所说的第一难了吧。” 徐鹏饶有兴致的看了许久,没说话。听得他这样说,微微的一笑,回道: “完成了吗?恐怕根本没有吧。这是一个在实在没办法团结所有人的代替方案罢了。只是他们看上去情况比蓝队要好。” 螳螂捕官听的迷糊,不由的问道。 “下官愚昧,没明白少卿大人的意思。” “你看看他们两队人手上的装备。蓝队的那6个多少还是有些章法,红队的刀枪剑戟,什么都有,分明就是在下面,根本就没有尿到一壶,达成任何的战术,上了场,乱打一通罢了。” “若真是这么糟糕。那为什么他们看上去,士气倒是还不错?”螳螂继续问道。 “因为今天这第1场的比赛,恐怕就是他们解决这第一难的方案。红队这些人,八成是都约定好了,今天谁打倒的人多,谁以后就是他们的队长,大家都听他的。” 听得徐鹏这么一分析,螳螂茅塞顿开。他仰着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感叹道。 “怪不得他们一个个,都身先士卒的恐落人后,原来是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如此看来,好像也不失为一种方法,至少在战斗意志上,这群人是没有问题的。” 徐鹏笑着瞪了螳螂捕官一眼,拿手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戳了戳说道: “若是街头斗殴的话,这种方案还算可取,可这是一个战场。又不是斗蛐蛐儿,得动脑子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徐鹏的话语,此时的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只见那高地上,蓝队的旗帜升起来啦! 不知何时,蓝队剩下的4人,趁着两方大部队激战正酣,偷偷的爬上去升起了旗帜。 随着现场的一声小锣响起,胜利倒计时开始。 “他娘的!”红队刘崩山听到这声响,回头一看,脱口骂道。 他气的头发眉毛都竖了起来,此时,他们对蓝队六人所形成的包围,正攻到关键时刻,绝不能放弃。但是,任由那旗帜升着,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输了。 刘崩山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对着对面与他叫板的江南兄弟,吼道。 “姓郑的,这边没屌意思,你敢不敢和老子一起,回头弄死几只老鼠?”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来就来,谁怕谁呀?” 那人果真是一点就燃,拎着一杆巨斧,就跑过来。于是,两人结伴,骂骂咧咧的,杀向升旗的四个蓝队战士。 如此,战场被划作两边。一边是红队8人包围着蓝队的6人不断尝试夹杀,蓝队的阵型,一动不动,如乌龟般的防御,滴水不漏。另外一边,红队两人,对着蓝队守旗子的4人,穷追猛打。两边都打的火热,一时间,竟然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红队的队长刘崩山,的确勇猛异常,在他的打击之下,蓝队虽然人数优势,还是被他冲的丢了阵地。他一刀将旗子斩落了下来。 现在,两方都陷入了僵持。谁也没办法,马上干掉对面。谁也没有空闲和多余的人手,去升起自己的旗帜。 “蓝队这边偷偷升旗,是不是他们队长制定的战术呢?”看到如此情形,螳螂捕官不禁问道。 第159章 伯生25 “那一路,我不过是带着一句承诺,拼了命,强撑着。路上,什么事儿都见过,什么事儿都干过,和仁这个字,是绝不沾边的,他们说,在下是什么领袖,根本算不上。”huαんua33 “因此我成了‘仁将’这事,也是想了半个晚上才明白。” “《道德经》说,‘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百姓为刍狗。’其中之意,其实是指,圣人和天地只有‘不仁’,才能成为真正的‘仁’。人只有摒弃了一切凡世的情感,才能总结出世间的规律,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而有了情感,便有了立场,有了立场,便看不清事物的本质。因此道家的‘仁’,便是无知无觉,无情无感,追求极致真理的‘不仁’。” “在下是个道士啊,陛下赐予在下的这个‘仁’字,原来根本就不是儒家的‘仁爱’。而是道家的‘不仁’,而这样的‘仁’,放在在下身上,太合适不过了。” “原以为陛下,高高在上,必不可能和我这种人有任何交际。” “可没想到,陛下居然是我人世间的知音。因为在下,一生所求,便是------‘杀.身.成.仁’!” “在下这条命,什么时候被老天爷收走,怎么收走,早就已经无所谓了。现在还活在这世上,想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怎么用这条命,最大数量的换更多人的命。听闻皇帝陛下组建团营,北击蒙古鞑子,便来试试。” “蒙古人患我边塞三十载,杀我百万百姓。在下入了团营,能把这条命扔在漠北的战场之上,也算是成就了我这辈子,最后的心愿------那便是,杀身成仁!” “道人前半生只是个贱懒的丘八,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 “成了道士之后,慧根也一般,修习了十几年,还是只能追随着钦慕之人,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如今,斯人已逝,那便做回老本行吧。” 侯飞燕和蓝队的成员,听得此人如此之言论,无不震惊。他们面对着这个,眼神涣散,冷漠干瘪,却有着强大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气场的男人,忘却了愤怒的情感,只有震撼和惊愕。 “疯了疯了,这是一个疯子!” 伯生 在一栋木质阁楼内,伯生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清晨的阳光,铺撒在宽大洁白的床上。 他脑中一片混沌,头疼欲裂,如同大病了一场,没有一点精气神。 这是哪里?昨晚都发生了些什么? 伯生坐起身来,痛苦的扶着前额,缓了好一会。脑子里开始慢慢回忆起,闻到浓烈的玫瑰香气之后的事情。 白玲夫人! 伯生忽然记起那个女人的风韵之姿,想到这里,他忙的惊醒,上下查看自己的身体。 片刻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穿戴的,依然是那身被掳走之后换上的绸缎睡衣。 这身睡衣让他确定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他真的有被白灵夫人挟持在床。想到这里,伯生满脸胀红,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掀开被褥之后,他忽的发现,洁白的床单上竟然有一小片鲜红的血渍,而自己的身上好像也沾了些许。 伯生吓了一跳,上下检查自己的身体之后,更加纳闷了。 他心里默默嘀咕着。我身上没伤,不是我身上的血啊。 那便是别人的。但是,昨天晚上,好像小姐已经将我从白令夫人手中救出,还会有谁在这个床上流了血呢? 小姐! 回想起祁凌霜的面庞,伯生忽然再次头痛欲裂。这次的疼痛直叫他在床上来回滚了三周,一些凌乱碎片的画面,涌进了他的脑袋。 在那些记忆的碎片中中,他真的正同一位女子行床第之欢。 随着记忆中画面的展开,他的身体,对于昨晚的所体验到的,种种感觉,慢慢苏醒------ 伯生望向窗外,两只蝴蝶,一蓝一白,正绕着花蕊飞舞,它们动情的纠缠。 时而白蝶在上,蓝蝶在下,时而蓝蝶在上,白蝶在下。他们采摘的花粉撒出,正好落入花蕊。花儿仿佛受到感召,先是抽动了一下,收紧了些,随后又愉快的开的更盛了。 伯生望向自己的手,忆起那吹弹可破,冰洁光滑的肌肤,闭起眼睛便能看到,那肌肤交融的温存。昨天晚上,当这一幕发生时,他几乎毫无意识,只是本能的渴求她的身体,本能的释放着自己。 想到此处,他有些不可置信,不知所措的,呆坐在床上。 那个女子是谁? 绝不可能是白灵夫人,那是在她走后发生的事情。 那么......伯生再望了一眼那床单上,留下的鲜红,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不由自主的紧紧咬住下嘴唇,心如刀绞。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充斥着无比复杂的感情。 既有自己被药物打败,作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的悔恨。 也有对企图控制自己,强迫自己,最终让他犯下错误的临江侯府的愤怒。 还有因为和女子交欢之后产生的强烈情愫,以及对未来的惶恐。 还有对原本所期望的感情,就此落空的失落。 然而,不管这些感情孰轻孰重,孰主孰次,伯生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了,时间再也倒不回去,他的人生已经被决定了,而他也必须负起责任来,接受这样的人生。 否则,令他无比在意的一个姑娘,将会遭到来自他的伤害。 “对不起,郡主殿下。”伯生仰望窗外的山景,默默的喃喃。 当伯生穿戴整齐,重新披甲,从青眼狐的居所里走出来时。 祁凌霜正在桃花园中,临湖的一棵桃树下,静静的坐着,听着不远处泛舟在湖中的青眼狐,用竹笛吹着一曲《妆台秋思》。 她蜷着双腿,双手搭在膝盖上,长发如黑色的瀑布,披散在背后,那张如玉雕琢的脸庞,透着天然的,白皙的光泽。 她的嘴唇红润亮丽,微微张开,轻声随笛声吟唱,那声音如同天籁,使得整个湖面静谧的为之沉醉。 那双明亮的眸子,似乎在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比起从前的纯洁真挚,又多了些静谧。 她的脸上虽然微笑着,但单薄的背影里,多少有些孤独。 她身穿一袭薄纱的白衣,衣料透光,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曲线,仿佛一幅精美的画卷。 她坐在湖边,与自然融为一体。 平日里,祁凌霜当自己是女侠,无论男装女装,都会束发。 伯生从未见过她如此妩媚的,披发的样子。 伯生看着她,心中如同在百万人的沙场中冲锋一般,热烈、惶恐、激动。他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压抑住所有的情绪,坚定而平稳的向她走去------ 他知道,如果让这个女孩感受到自己的任何一丝畏惧、悔恨,甚至犹豫,都会深深的伤害她。 因此,他如同一个老友,一位忠臣的骑士,追随自己守护一生的公主一样,来到祁凌霜的身边。 祁凌霜抬手,撩开长发,扭过头来,看了伯生一眼,对他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伯生回以同样的笑容,二人一时间默默,相视无语。 他停了一下,而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祁凌霜的脚边,单膝跪地,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温情的说道: “小姐,余生请多多指教。” 祁凌霜那有些许缺乏血色的唇,在惊讶之中,不由得张开,露出一丝欣喜的笑颜。但是,她马上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平淡下去,说道: “昨晚,你中的是顶尖高手调制的‘七情花’,连青眼狐大哥都说无解。你我昨晚发生的...事......只是为了救你一命罢了。” “我可无意以此相要挟,逼你娶我,你若因此觉得要改变自己原本的想法,大可不必。如果你喜欢的是郡主殿下,便去吧。” 伯生心中默默的一紧。 原来,他们两个真的做了! 原来,小姐这样做,是为了给他解七情花的毒! “哦,那我去了。” 伯生木讷的一应,作势就要站起来走了。 祁凌霜对他这样的反应全无准备。情急之下,她对着伯生的背影,‘哎’了一声。 却不想,伯生迅速回过头来,把祁凌霜一把从地上抱了起来,捧在胸甲前,不顾她的惊叫,笑容满面的说道: “我选的本来就是小姐你啊!” 祁凌霜被他像过山车一样的调动情绪,本有些惨白的脸颊,终于是泛出了一片红晕。她有些怨念的锤了几下伯生的胸膛,边锤边说: “你这小子,怎么越来越不老实了!” 她的力道在女生中自然是大的,几下子就锤得伯生直皱眉头,这才想起来,她的好弟弟,一个月前刚断了肋骨,马上又心疼的轻抚他的胸膛。 伯生将她轻轻放下,微笑着摆了摆头,如获珍宝的将她拥在怀里。 “你昨晚真的要选我吗?” “当然。”伯生将脸埋在她乌黑的长发之中,轻轻的说道。 “你可想好了,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一会见了郡主殿下,若是她要砍你的脑袋,怎么办?”祁凌霜在伯生的怀里,半睁着眼睛,面带红晕的说道。 伯生闻言,微微一笑,沉腻在祁凌霜的体香之中,喃喃的说道: “殿下想要伯生的脑袋,给她就是了,心还是小姐的。” “不许给。你脑袋都没了,心脏还能跳几许?”祁凌霜嗔怪道。 她满面幸福的绽开笑颜,沉溺在伯生的怀抱当中,显然对他的言语已经深信不疑。 湖岸上,两个初恋的男女对望,他们笑语盈盈,眼神中尽是温柔。 对伯生而言,在将心中所念之人拥入怀中的这一刻,这一月的奔波与辛苦,昨夜被人掳走,险些被强取,而后又再不能和郡主结合的遗憾,以及种种委屈,都在祁凌霜的怀抱之中,徐徐散去。 正如东华郡主所说,他二人本也是良配。 他伯生本只是关外的牧民马夫,一生能得此佳人垂青,夫复何求呢? 昨夜,已然做出了选择。 伯生的眸子中,那一抹明亮忽明忽暗,即便此时此刻,对小姐有千般万般说不尽喜欢,但他的心底,终是无法将东华郡主彻底抹去。 此时,湖中泛舟吹笛之人,缓缓向他们靠拢过来。 青眼狐的小船无风自动。 两人心中都奇怪的紧,小船上就青眼狐一个人,他手持竹笛,一动不动的站着,衣袖飘扬,不见有桨,这船是如何在湖中行驶的呢? 眼望如此奇景,祁凌霜只能是惊讶的合不拢嘴,她带着疑问望了伯生一眼。 伯生也只能笑笑耸了耸肩,这位风雅公子的身上,似乎有太多神乎其神的事情了。他们二人走南闯北的经验都还尚浅,对青眼狐的神技,别说见,连想都没想过。 小船驶到近前,两人才看清,青眼狐所乘的轻舟,被青绿色苔藓包裹大半,后面,还随有一大群五彩斑斓的锦鲤。 这些锦鲤紧紧的簇拥在一起,顶着轻舟前行。 伯生见此不由的叹道: “想不到这位狐面公子,除了能让草木生长之外,竟然还能驱使游鱼相助。” 祁凌霜笑了笑说道: “辛亏昨日发现你不见了之后,我慌不择路的求到这位大人面前。要不然啊,还不知道你此时会是什么样。”祁凌霜说完,笑着用细长的手指戳了戳伯生的额头。 “昨天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伯生有些后怕的问道。 “我和青眼狐大人找到你之后,看见是...那幅样子,再加上你身中催情药,自然就猜的七七八八了。” 祁凌霜红着脸顿了顿,凑近伯生的耳边,小声继续说道: “他们为什么要找你?这种事虽然见不得光...但换了别人,也会有大把的人愿意吧?” 且不说白玲夫人貌若西施,就算是寻常姿色,以侯府的财力,借种这样的事情,即使花钱,也有的是男人愿意,为什么偏偏要选伯生呢?伯生明明是不愿,用这样的方法强取,不是有很大的败露的风险吗? 第160章 伯生26 “正好,在下也想问校尉这个问题。” 就在此时,青眼狐的轻舟驶来,不近不远的,刚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于是便出声插了这么一嘴。 他自小船一跃而下,脚尖轻点湖面,再腾一段后,刚好落在两人的面前。 “见过大人。”祁凌霜含笑对着青眼狐略施一礼。 “上尊大人,感谢昨日相助,救伯生于囹圄。”伯生诚心实意的,鞠身对着青眼狐深深一拜。 青眼狐爽朗的笑着,摆了摆手道: “举手之劳罢了。昨日刚向伯校尉表态,这快活林有任何人行法外之事,我青眼狐都会绳之以法。没想到前面刚说完,第一个碰到麻烦的,竟然就是校尉自己。” 没想到这位大哥初看起来不苟言笑,居然也有打趣的一面。伯生不好意的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说道: “昨夜白玲夫人说,有人告诉她,快活林的千余人中,我......是最容易让她受孕的,所以才挑中了我。” “这是什么道理?这种事......是能看出来的吗?”祁凌霜闻言奇道。 青眼狐并未惊讶,对伯生说道: “校尉可否借脉象给在下一把?” 伯生应了一声,伸出右小臂,撸起袖子。青眼狐左手托起伯生的手腕,右手搭在上面眉间微蹙,不一会儿道: “昨夜在下就诊过校尉的脉,现在再一看,你的真气至刚至阳,心脉强健有力,确是位少有的健勇的男子,难怪她选中了你。” “校尉所中的‘七情花’,配药人的功力深不可测。在下听闻西域和天竺皆有操纵人情欲的异端宗派,或许白玲夫人有高人相助吧。” 说到这里,青眼狐收手入袖,他回忆起昨日赴宴时,那位内殿宴席上唯一的女宾,便是一个西域女子。 那人应该便是人们口中,白玲夫人的凝师姐。 此人对伯生的用药相当险恶,如若昨日伯生找不到一位女子交合,药力冲顶之后,会元气大伤,更有甚者,会有性命之忧。 若是说光是掳人,也就算了,毕竟伯生是男子,吃不了什么大亏。 但是她们下如此猛药,就有可能害人性命,这做派也太歹毒了吧! “恐怕白玲夫人,也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多次,所以,想求得一次成功。她也是女人,如此借种受辱之事,也定是不容易接受的。”祁凌霜思索了一下,有些许共情的说道。 伯生恍然大悟,先前他还困惑,白玲夫人为什么选自己,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心甘情愿拿钱办事的男人,为什么要如此破坏自己的人生轨迹。 如果说,经他们用了什么法子计算出,白玲夫人真的是同他一夜就能受孕,而找了别的男人则不一定,那么这个女人,或许就是为了一次就结束如此的屈辱,才挑中了自己,才如此蛮横的行事的。 伯生回想起昨夜,自己与白玲夫人对话时,她展露的些许挣扎的情绪,应该就是如此的原因。 看来,这个女人自己也觉得,这样的事情,是难以忍受的耻辱。 “白玲夫人还说,如果我想忘掉这一切的话,她也有办法。但是今天我依然记得。上尊大人,世间真的存在让人记忆消失的办法吗?”伯生喃喃的说道。 青眼狐笑了笑说道:“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平时那些酒闷子,喝酒喝多了不也忘事儿吗?但是说想定时定点的,叫人忘记一些特定的事情,那就大有学问。我想她大概是用‘催眠术’。” “催眠术?”伯生、祁凌霜异口同声的问道。 青眼狐点点头继续说道: “在下所习的《奇门遁甲》中记录,催眠术是西洋巫师常用的技巧,施术者可以驱使他人做出无意识的反应,其中便包括忘却自己所做过的事情。” “这么说的话,被催眠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催眠过,是吗?”祁凌霜不可置信的推理道。 “若是如此,岂不是咱们都有可能已经被催眠过,却不自知?”伯生奇道。 “人忘掉一段记忆之后,会存在一定时间的记忆空白。有些人会以为自己只是睡着了而已,不会发现自己被催眠。修为比较高的人也极难被催眠。比如在下就绝对不会。”青眼狐看着两人,被吓得呆在原地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继续说道: 第161章 张睿34 “想不到,新召的那几个士兵看上去干瘦。在‘仁将’的指挥之下,竟然也如此厉害。”看台的雅座上,华服衣冠的英国公张伦一捋胡须,对这始料未及的比试结果感慨道。 “爹不是常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张溶坐在老爷子身边,附和道。 英国公听得儿子捧哏,十分受用的呵呵笑了两声,忽的又想起什么不太顺心的事,扭头板着脸问儿子道: “那个不省心的东西,什么时候比?” 张溶听老爷子说的难听,有心维护弟弟,于是话中带劝的回道: “爹您怎么老这么讲,二弟所在第十组,下场就比了。” 听得大儿子如此讲,坐在英国公右手边的周夫人手帕紧攒,一想到小儿子马上便要下去与人搏杀,忍不住悄悄啜泣了起来。 英国公见了,不悦道: “这大好的日子,你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让人瞧见了丢人不。”老爷子话虽然说的硬,但语气却柔的很,显得底气有些不足。毕竟是自己儿子马上要上比武场了,他自己尚且心中不安,更何况一个母亲呢。錵婲尐哾網 张溶见状,忙起身从老爷子背后绕到周夫人身旁,拉住母亲的手,坐在她身边,用父亲也能听到的声音,安慰母亲道: “娘,您放心吧。弟弟天资聪慧,鲜有人能与其智谋匹敌,日前的汴京赌场攻坚战就是他亲自指挥得胜的,稍后的比试对弟弟来说只是小场面,一定平安无事的。” “那案子功劳还不是都归了魏家老三了。”英国公愤愤的说道。 “都怪你,天天就知道把儿子往外面推!早些年要是你听我的劝,把儿子调回三大营,也不至于落到,连你们父子俩都救他不出来的田地了。”周夫人一撂手,朝着英国公发难,而后越说越伤心,禁不住流下眼泪来。 老爷子闻言,脸色一沉,也是无语。从永乐朝开始,英国公家都是皇帝最信任的忠臣。一百多年以来,还没有一个皇上,让他老张家感到如此尴尬过。 “娘,如今二弟是皇上看中的红人,他来参加这大团练也是陛下的意思。二弟在锦衣卫锻炼了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识过呢,您可莫要当他是小孩子。虽说武斗是有些风险,但还不至于丢了性命,您放心吧。”张溶如是安慰道。 和英国公家的忧心忡忡不同,现场观众之中的一部分人,似乎对于接下来的这两组比赛,有着非同寻常的热情。 “就是这一场吗.....” “没错就是这一场......” “我听说...是不是真的?” “嘘~不要声张,闷声发大财懂不懂。” 这些窃窃私语,稀碎细密,就是站在这些人身边,也不一定能听的真切。 但这些见不得光的讯息,此时,全都被身穿罩服,在过道中游走的狼六尽收耳底。 狼六在外游走了一遭之后,回到了英国公家的席位。她来到张溶身边,对着他简短的耳语道: “少主,外面那些买了皇宫消息的人,都买了这一场二少爷输。他们都得到讯息,在第九队中有‘五子良将’。” 果然不出所料吗? 张溶听罢,斜眼看向父亲母亲。他们都紧张的关注着场上的动态,都没有注意到狼六的归来。于是他轻声交代道: “我知道了,先别告诉老爷夫人。” 狼六闻言点了点头,她有些心有不甘,咬了咬自己鲜红的薄唇,又说道: “少主放心,若是二少爷真有什么危险。小六定会第一时间冲进场内相救。” “你下去一定是死罪,要去也是我去,六妹千万莫冲动,更何况......”张溶向皇帝的主席台上看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包间周围,武功深不可测的御前侍卫,已然目光如同猎鹰一般,紧紧盯住了英国公家的狼客。 “这场馆里不仅有狼九,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物把持着。这不是咱们能撒野的地方。” 张溶眉头微皱的说道。 见识了上一场中,“仁将”疯道人的手段。不少人都已经意识到,“五子良将”所拥有的特权效力,对比赛的胜负影响非同寻常,几乎是一经使用,瞬间就能逆转局势。 第162章 张睿35 之所以会使用这样的配置,是因为沙尘飞的战术是,以保护朝鲜巨人这个主攻点为核心。毕竟以他的身高加臂长,再加上这超长的关刀,挥舞起来便可以一抵十,打击距离不亚于长枪阵,所以,其他人只要保护好他的四周,便可依仗此人的武力步步推进。 但是此时,出其不意的冲出两个骑兵来,他们的阵中便缺少了对抗马匹的重要武器。 长枪。 沙尘飞满脸是汗的紧盯着两个越来越近的巨物。他知道,仅凭人力持盾,是无法挡住这成吨的冲击的。因此,若是硬碰硬,他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朝鲜巨人的身上,于是他扭头问道。 “能不能把骑士斩下来。” 朝鲜巨人表情平静,答道。 “一匹可以,但有两匹。” 此人一语中的。沙尘飞闻言,迅速冷静了下来。若是硬碰硬的话,对方肯定知道自己阵中能构成威胁的,只有朝鲜巨人,两位骑士的刀锋一定都瞄准着他。在这种情况之下,哪怕他斩落了一骑,另外一骑也会伺机重伤他。 如果此人倒下,红队的战术就不成立了,几乎等于落败。 想到这里,沙尘飞紧急变换指令,大声吼道: “所有人左右散开,放他们过去!” 当此之时,两匹战马如同扑杀兔子的鹰一般近在眼前。红队队员一得命令,迅速分为两股,让出马道,两匹大马,蛮牛一般过境,卷起的沙尘扑面而来,打得红队队员们头晕目眩,让近在咫尺的红队队员,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蓝队的骑手经验异常丰富,他们完全不给红队重新结阵调整的时间。迅速勒马而返,反复冲撞着集散的人群。只见这两匹战马之上,各有一位骑手,而黑色马匹骑手后,还坐了一人,那人正是——张睿! 张睿目光如炬,他朝着另一匹并行的战马铿锵有力的令道: “继续冲阵,不需要杀伤,一定要让他们的指挥瘫痪!” 另一匹马上的骑士,闻言应了一声。而后,两匹战马时聚时散,打着圈来回冲击红队的阵型。红队的刀盾兵不敢接战,战马一至,慌忙散开。而后又企图重新聚拢在一起,但还没等到找到组织,另一次冲击又来了,不得不再次躲避。 很快,原本阵型紧凑的红队被两匹马冲的七荤八素,俨然已经散了一地,各自为战了。那红队的朝鲜巨人,一直想要捕捉单个的骑兵对决,可是对方显然很清楚他的意图。所以,每每单骑冲锋的时候,都选择避开他的路线。而二骑冲锋,又是找着他来,以至于他那硕大的身体,时而追时而逃,狼狈不堪,引得满场哄笑。 正当红队的士兵原地奔跑,疲于应对两个骑兵时,忽然,锣鼓声响起,众人扭头一看,只见高坡上,蓝队旗帜已经升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被人占了先机,红队队员们恨得呲牙咧嘴。 队长沙尘飞见状,刚张嘴,想要喊些什么。 突然,蓝队奔袭而来的六个士兵,以一位全甲猛汉为首,摆出雁行阵,高吼着冲入红队松散阵营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红队的众人一分为二。 队长沙尘飞见来人攻势迅猛也不甘示弱,他高声呵道: “不要怕!他们人少!都给我上,大家一起夹杀了这帮鼠辈!” “诺!” 此时红蓝士兵在场上混作一团。 沙尘飞想,骑兵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继续横冲直撞的朝人群中央冲,若是撞到自己人,非死即伤。红队队员虽被蓝队分隔开来,但是迅速就近集结起来,企图对闯入阵中的蓝队刀兵形成包围之势。 “就是现在!” 张睿一声令下,只见两骑手各持一根绳索两头,并将绳索的挂钩挂在马肚子上的环扣之中,随后两骑分开三丈,将绳索绷的笔直,狂奔着将这条“夺命索”向战场上的所有人揽了过去。 当此之时,战场上的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相互的厮杀当中,被裹在战阵最中心的蓝队队员,更是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但是,当蓝队领头的鬼头刀猛汉,听到一声马哨的嘶鸣之后,大呵一声: “抹脖子咯!” 随着这如此没头没尾的一声叫喊,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红队的队员扭头一看,才发现,不得了了。有两人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发声,两匹战马就呼啸而过。 那根被高速拖拽的绳子,如同快刀般掠过,掀翻了数个躲闪不及的红队士兵。 到了阵中,那绳索刚刚好,从身子已经蹲下来的蓝队士兵头顶掠过,全员毫发无伤。 而后,两骑又继续朝着另一边的红队扑了过去,朝鲜巨人和队长沙尘飞都在其中。 他们这几人多了些反应的时间,只见沙尘飞大喊着提醒众人:“当心!趴下。” 此时,几位红队队员齐齐卧倒。沙尘飞正担心那朝鲜巨人身材太高,恐来不及反应。却只见那巨人,手中偃月刀舞动如风,“唰”的一声,轻而易举的便将拉到身前的绳索一斩而断。 与此同时,蓝队众人早已经重新站起,只见当先的全甲猛汉,握持一柄鬼头刀,看见面前倒了一片的红队队员,哈哈大笑。 “这都是钱呐!” 他扑上前去,左一刀右一刀,用他那柄鬼头刀刀尖上镶嵌着的铜骷髅。打断了两个红队队员的小腿。 他正要跨步,收割更多小腿,却被一道猛烈的刀锋,逼的退入阵中。 全甲猛汉抬头定睛一看,只见那朝鲜巨人金刚怒目,仅凭借一人之威慑,掩护被拉倒在地的队员。此人果真是武艺非凡。 蓝队猛汉望着此人,呵呵一笑,出言挑衅道: “怎么着,你这怪胎还蛮厉害啊,不过现在可是10打8。老子的旗子已经升起来了,咱们可以在这儿陪你们多玩一会。” 当此之时,红蓝两方的战力已经被拉开。红队两位队员已被淘汰,还有几人受了轻伤,蓝队却是整装齐备,两个骑兵不停的在红队的后方,如同虎狼环伺。 蓝队在张睿的带领之下,打了一个出其不意,红队虽没有瞬间崩溃,但此时也视同于被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了,如此只需要拖住他们,再过一会儿,升旗的时间一到,蓝队便自动获胜。 见此情形,沙尘飞似乎像是想通了什么,他忽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这里竟是如此卧虎藏龙之地!你们这一招打的的确漂亮。我这东西原本是想留到后面使的,现在看来,不得不用了。” 坐骑上的张睿听得红队队长如此说,眉头一紧,心中想着。 要来了吗? 果然不出所料,红队队长沙尘飞,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荧光闪闪的将牌,高举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口中念道:“我是五子良将中的‘义将’沙尘飞,现在我要发动我的特权。” 沙尘飞言闭,司礼台上的铜锣响起。 司礼高喊道:“义将现,比赛停止!” 现场大哗! 居然这么快又一位五子良将出现了!不过想想也对,总共就10队,两两对决,五子良将有5位。那自然是每一场都有一位在其中,除非说有哪队的实力不足以让“五子良将”现身,那么,在那场比赛的获胜方,五子良将还会选择隐藏其中。 这场比武中,蓝队肉眼可见的实力很强,一出场这生猛的劲头,把红队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此情况之下,五子良将若再不出来,恐怕红队只能被淘汰。 “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能把五子良将逼到走投无路。” 徐鹏全程聚精会神,此时,不由得赞叹。 蓝队的的战术,环环相扣,让人目不暇接,可谓是技惊四座。 有如此之才华,且对这些桀骜不驯的将官候补,拥有这么强的控制力!这蓝队的队长,究竟是何许人也?他不免充满了好奇。huαんua33 由于蓝队是压着开场的铜锣声进场,司礼根本就没有机会介绍身份,因此,大家还都不知道这蓝队的队长到底是谁。 一旁的螳螂捕官眼尖,他吃惊的说道: “是张睿大人,少卿。蓝队的黑马后面坐着的是张大人!” “你说什么?” 徐鹏闻言,直接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大步来到栏杆旁边,不顾形象的探出脑袋,往下望去,追寻着那黑色的战马,定睛一看,终于也是发现了。 我的天哪,果然是张睿那厮! 徐鹏心中一紧,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自己这位同学的安危。他不顾周围人们侧目的眼光,朝下面高吼道: “张睿,你疯了吗?不要命了参加这种危险的比赛!” 然而,现场确实太过喧闹了,距离又远,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声音,能不能传到张睿的耳朵里。 赛场之上的张睿,似乎听见了些什么,他回头,看见了在展台上勾着头,往下叫嚷的徐鹏。 只见张睿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朝着徐鹏扬声道。 “你就闭嘴看着吧。” 台上,司礼高声询问道: “义将沙尘飞,你的特权是,可以选择一位对面的将官候补加入你队。” “就你了,过来吧!” 还没等满场人对他所拥有的这个逆天的特权,表现出点什么。沙尘飞毫不犹豫的抬手一指,对着蓝队先锋鬼头刀猛汉说道。 此言一出,满场大哗。蓝队队员们不淡定了。 “怎么还能直接抢人?” “这也太赖皮了吧,蓝队还怎么玩!” “抢走别人最强的,那还打什么?我若是‘五子良将’,我也能赢。” 蓝队黑色战马的骑手,看起来和伯生年龄差不多,是蓝队年龄最小的白袍将官。他是之前在选队长环节里,唯一一个,没有选边站队,等到张睿出现的时候,果断选择张睿成为队长的成员。 他白皙的面庞上,画有灵猫一般的面纹,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妖异感,似是山野中的精灵一般。 他看似文弱,但是驾驭起战马来,却娴熟无比,丝毫不输他人。 此时,当他听到,那传闻当中的“五子良将”的特权时,有些担忧的问身后的张睿: “队长,我们该怎么办?” 张睿此时在马上,听见自己的先锋被人直接生生抢走,自然也是一脸惊讶。 这当然并不在他预想的范围之内。 他在那使鬼头刀的绿林猛汉的身上,投入的实在太多了。这下可好,直接都变成别人的了。 不过,若说他一点应对的后手都没有,那也并不见得。 “子轩,咱们去和步兵汇合。”他说完,便向另一个白马骑手示意会和。 蓝队的步兵阵中依然炸着锅。孟祥起恨不得直接撂挑子。他将手上的单刀往地上一插,愤然的说道: “这样搞特权我们还打什么!认输算他们赢吧!咱不受这窝囊气。” “对啊,这比赛这样搞,还有什么公平可言吗?”另一个军官出生的蓝队队员,也接受不了的附和道。 就在这时,张睿的跳下马,来到众人面前,厉声道: “战场上,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你们一个个都当了半辈子兵了,难道上了战场,发现敌人人数比自己人多,那就要开城投降吗?” 张睿身材并不魁梧,但声量却很大。别看他瘦瘦高高,一举一动像个富家公子,可却是从实战当中磨砺出来的将才。 这一顿声斥,每一个字讲的都铿锵有力,蓝队的成员们听罢面面相觑,被骂的哑口无言。张睿走到人群当中,发现众人脸色阴沉,他知道,谁也无法接受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被人家硬生生的夺走。 如此的劣势该如何挽回? 张睿一扭头,对着那使鬼头刀的绿林猛汉说道: “老黑,过去之前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这个人不愿意交代自己的身份,因此只有给他取了个老黑的绰号,所以就如此喊着了。 “老子去哪里都无所谓,况且跟你们也才认识了一天,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老黑笑了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迈开腿就要向红队走去。但走了两步,顿了顿,他忽然笑了,摸了摸鼻子,犹豫了一会,回头补了一句。 第163章 慕云深 “咱们刚打的那战术真牛逼,操他娘这都没赢,怎么好像还挺不甘心的!一会儿咱们当了对手,你们可别令我太失望。”说罢,头也不回的便朝红队的阵中走去。 这才是他的心里话。 虽然大家认识的时间都不久,但是,这群人从最初的谁也不服谁,到如今,能够团结一致的,在张睿的指挥之下,打出如此精妙绝伦的配合,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每个人心中都有同样的感受。想到这里,大家心中对红队义将拥有如此赖皮的能力更加愤然。 待老黑走远,张睿回过头来激励道: “兄弟们,他们折了两人,要了我们一人过去,现在不还是9对9吗?咱们能赢他一次,就能赢第2次,你们可千万别让老黑给看扁咯!” “队长说的对。” “大不了再赢他们一次,什么狗屁“五子良将”,通通干翻他们!” “队长你下命令吧,我们全都听你的。” “下命令吧!” 张睿眼望着队员的士气回暖,心中总算安定了下来。只要求胜之心还不死,蓝队就依然有胜机。 于是他张口欲言:“你们听好,咱们依然有机会,所有人要记住.....” “我是五子良将——智将‘朴炳仁’。我要使用我的特权。” 张睿的话才刚刚说了一半,就被从红队那边传出的声音打断了。 那声音如同晴天霹雳,众人惊讶得合不拢嘴。大家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那个朝鲜巨人手上,也有一块,银光闪闪的将牌! 司礼一眼便确定了将牌的主人,随即高声道: “智将‘朴炳仁’已现,你现在可以使用你的特权了。你的特权是,可以令在场的一位将官候补,无法发出声音。” “我选择那个人。”朝鲜巨人极长的手指直指张睿。 他扭头对着红队队长沙尘飞解释道: “义将,我对你选择这个人,没有什么异议。但是那人的指挥,比这个人对咱们的威胁,更胜百倍。” 张睿有些不可置信的,呆愣在了原地。 发生了什么?一支队伍里边竟然有两位五子良将? 而且,我没法说话了? 他心中正如此想着,便已有两个士兵跑到张睿的身旁,用一条宽皮绳,毫不客气的直接将他的嘴巴给封住了。 如此,在满场观众的惊讶和喧嚣声中,张睿真的没法说话了。 慕云深 临江候将第二天的午宴设在天宫殿的庭园中。 一条由琉璃石铺就的小径,婉转曲折地穿行在花草繁盛的庭院内,如同一条幽静的流水,静静地引领着下马步行的伯生和祁凌霜,向庭院深处行进。 两位年轻人缓步走在这鲜花盛开的小径上,却无法放松心情去欣赏这巧夺天工的美景。对他们而言,在这座快活林庄园华美的外表之下,已经透着难以捉摸的阴森,两人心中多少都有些忐忑。 昨天夜里在伯生身上发生的事情,是人间黑暗,对于两位涉世未深的单纯的年轻人来说,受到的震撼是极其严重的。 如果今天再见到白玲夫人,伯生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毕竟这个女人的酮体,两人身体的抚触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祁凌霜也一样惶惑不安。她与伯生昨日的缠绵,自己当然是比几乎无意识的伯生记得更加深刻。伯生对她的身体本能的渴求与占有,深深的让她的情感沦陷。 她的身心如今都已经给了伯生,自己已经不能与他分离了。 可是,她又如何面对同自己开诚布公,情同姐妹的东华郡主呢? 原本两人约好,对于伯生的感情,公平竞争。可是现在,她却和伯生在未定缘分之前,就发生了关系,这对于她们的情谊,是不是也是一种背叛呢? 如此,两人一路无言。 前行数百步之后,终于来到了设宴的中心石坪之上。只见那方正的石坪半悬浮在一方小小的池塘之上,池塘的水面,波纹不断荡漾,宛如一面流动的翡翠镜子。水中,莲花盛开,粉红的花瓣如同婀娜的舞裙,轻轻摇曳。 几只白鹭在水面翩翩起舞,脚踏荷叶,惬意地享受着这片宁静的天地。 内殿的八位宾客已至,他们携带的臣属,似乎比先前更多了一些。 尤其是东华郡主,她在与主人并齐的席位落座后,有十人之多的将官和白甲仪卫分列其后,护卫人数是宾客中最多的。 郡主殿下今日依旧华服衣冠,可她脸上,却没有了昨日席间的温柔,取而代之是主君的肃穆。 伯生见她神情凝重,似乎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 二人走入石坪台上,都发现现场的气氛有些紧张且微妙。于是伯生只是低调的带着祁凌霜朝着主人家和东华郡主,躬身一礼。 临江侯府的席位上,临江侯和白玲夫人以及在场的宾客都注意到伯生二人的入席。 临江侯作为主人家对着二人颔首微笑,白玲夫人也是如此,二人的表情未有一丝破绽就像是昨晚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东华郡主见到两人,未多言语,只是微笑着一抬手,便让他们,与后面的将官同座。 二人依命入席就坐,祁凌霜有些庆幸又有些许惶恐。此时此刻郡主殿下显然没空,向他们追问昨天的事情。但是到底是又发生了什么,比昨天夜里更加严重的事情吗?直到她入席就坐之后,祁凌霜才开始仔细查看在座的都有哪些人。 她发现主席上,今天的午宴和昨日的内殿的晚宴是同样的8位。坐在临江侯右手一侧的,是他的深泽四友。而另一侧则是青眼狐、缠着绷带的僧人弥勒、断念帮帮主“谋相”莫上、以及白玲夫人的凝师姐。 客人的席位和身份都是一模一样。祁凌霜看见青眼狐,就坐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他刚好就卡在东华郡主和其他几位身份不明的客人的中间,心中稍有安定。有一位值得信任的高手在此,郡主大人的安全应当是有保障的。 临江侯,依旧是热情的招呼着诸位客人吃吃喝喝。命自己府上的人展示珍宝,彰显才艺。和每一位来宾都交谈甚欢,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东华郡主起初还是非常配合,可时间拖得越久,她的脸色就越沉。 终于在临江候安排,不知是第几个舞蹈节目的时候。东华郡主将手中的茶杯向桌上一放,发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声,随后直言不讳的说道: “侯爷夫人既然是急召,大家现在人来齐了,该说事就说事吧。您说完您的事,本郡主这里还有账要和侯爷算的。”东华郡主此来,一直对主人家是非常客气的。可今日的午宴这一上来,似是有些不善。 伯生见此情形,估计郡主所说的账,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昨夜被人掳走“借种”是有关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地埋下了头。 虽然这事情从头到尾他都是受害者,但这毕竟是一个十分隐私的桃色事件,他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莫名其妙的被卷了进去,当然觉得若是被人知道了还是非常难为情的。 其实伯生在心底里是希望此事能就这么过去,谁也不提及的。 现在郡主殿下如此高调的将事情挑在明处,正如青眼狐所料,是要利用这件事情。去胁迫侯爷府,让临江候家的金钱和权势在京畿为自己所用? 殿下,难道真的是如同枭雄一般,对掌控权势如此渴求的人吗。 面对东华郡主的发难,原本还算是热络的宴会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场的宾客面面相觑,这东华郡主,可是京畿顶大的主。但是在此之前慕云家已经在通州深耕了400年,这片土地的前主人和现主人。按照权力斗争的规律本来就应该有一次激烈的对抗,双方分出一个高下之后重排座次,可这并没有发生。 盛载着王女之怒,的临江候慕云深。看上去倒还是冷定的,只见他当众缓缓站起身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坦然。慕云深给邻座的东华郡主鞠躬致歉,谦卑的说道: “郡主殿下息怒,今日召各位来,确有要事。只是在那之前,本候也想和诸位宾客以及几位密友,享受这最后的一场宴席罢了。如若此时此刻同诸位友人再不欢聚......只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没有提前和殿下说清楚,还请东华郡主海涵,原谅本候的一己之私。”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什么叫做最后的宴席,难道此宴过后,临江侯是害了什么疑难杂症就一命呼呜了?然而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白玲夫人同样震惊异常,似乎临江侯刚刚所言,她也未比旁人先知。 “夫君,你在说什么傻话......”白玲夫人一把拉住临江候的手,声音有些颤抖的对着他小声说道。 “玲儿,虽舍不得你,但我已经无法再这样生活下去了。” 临江侯坦然的用另一只手叠在白令夫人的手背上,安慰道。他对妻子说完这话,继续扬声道。 “郡主大人,既然话已经起头了,那么本侯就顺着您的意思,把话说开吧。” 临江侯话音刚落,忽然,那个缠满了绷带,被人尊称为弥勒的和尚,从席中站了起来。只见他斜眼盯着主席台上的临江侯,声音低沉的说道。 “侯爷,说话之前请您要三思啊。” “请侯爷三思。”断念帮帮主莫上,也跟着站起身来抱拳道。 弥勒的话语当中,青眼狐似乎听出了些许威胁的意味。东华郡主也冷眼看着起身的二人,心中似乎已有所思量。 “本侯心里有数,二位稍安勿躁,请先坐下。” 临江侯挥手示意站起来的两位客人,坐下。 莫上帮主就此坐了下去,可那缠着绷带的弥勒和尚,却依然站着,并说道: “侯爷,有些话要是说出去,就不仅仅是您个人的事情了。您虽膝下无子,可府上还有夫人,还有这么大几百号人呢,您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想想这些人吧?” 至此,弥勒才坐了下去。 此话一出,整个宴会鸦雀无声。 这已经不是什么暗地里的威胁了,而是赤裸裸的当众威胁临江侯府全府人的性命,就连临江侯自己也愣了三分。 宴席之上,气氛即刻紧张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临江候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原本欢聚一堂的喜宴变的如此剑拔弩张? 就在众人都不知应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时,东华郡主拍案而起。 “本郡主倒要看看阁下是何方神圣!临江侯贵为我朝公卿,阁下竟然出言威胁他府苑上下的安危,已经是触犯律法。即使主人家不管,本郡主作为封地的主君,是定要管的。”说罢,她向后一挥手说道: “来人,将那个弥勒拿下!” “诺!”南宫思带头应呵道。 “郡主殿下且慢。”临江候见状,急阻拦道。 南宫思并未顾及临江候的意思,带着两位白甲便下席,越过青眼狐前去拿人。 只见虎贲率南宫思一只大手就要去拿弥勒的肩膀,忽然前一秒未有动作的弥勒,后一秒惊雷一般的长刀从怀中划出,向南宫思身前一挑,就要卸下他的一只手臂。 此人突然发难,在宴会现场动兵刃,是现场许多人始料未及的。 但是,南宫思似乎早有防备,只见他向后一闪,躲过兵刃,然后腰间寒光一闪,长剑出鞘,立刻反击了过去。 南宫思带着两位白甲仪卫和弥勒和尚战作一团,霎时间,莺歌燕舞的宴会上寒光闪闪,桌椅吃食都倾倒了一地。立在诸位宾客周围的男从侍女,惊叫着四散奔逃。 “诸位客人停手,请停手!”临江候见双方武斗,忙的起身制止。 但是,两边的人刀光剑影,已经杀的难解难分,都将侯爷的话当耳边风。 “无极刀法!你果然是白莲教的人!”南宫思认出对手的招数,惊讶的说。 虎贲卫和白莲教在京畿鏖战了一个月,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计其数。南宫思对于他们的刀法战非常的熟悉。因此,两人一动手,马上便知对方的身份。 第165章 暮云深3 因此,京畿的白莲教徒人数,每天以几何倍数的规模增长,成为了京城的心腹大患。 一个多月前,攻击东华郡主车架的那成群的流匪,也全部都是食了这丹丸,才变的悍不畏死,险些致郡主殿下于死地。 而这些灾祸,可以说,都是临江侯府间接造成的。 东华郡主,秀拳紧攒。她的一双丽眼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她十分不解的继续质问道: “侯爷,夫人,我朱可蓉也算是聪明人了,但是始终没法理解,慕云家在通州400年,到了今天,仍然是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现在为何要害成千上万的百姓和本郡主麾下的将士?你们到底是恨国家,恨朝廷,还是恨我东华郡主?如若是谁都不恨,又为何要赚这等亏心钱?难道就不怕你二人百年之后,去见了阎王爷不得超生吗?” 东华郡主刚说完,白玲夫人马上站起身来,挡在自己夫君的面前,满口承认道: “是我做的,一切都是贱妾所为!侯爷也是最近才知道。给白莲教提供那些仙丹,不是恨谁,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贱妾为了让圣教给我夫君续命,付的‘买药钱’。” 白玲夫人话音刚落,断念帮莫上,忽然开口了。 “侯爷!夫人!你们可想好了,再说下去可不合适了。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拖圣教下水罢。”此人虽和弥勒同属一边,但一直以来鲜有言语,当白玲夫人提到‘圣教’的字眼时,他没法无动于衷了。 白玲夫人听得此人话语,心中一惊,似乎忌惮着什么,忙说道: “莫帮主,贱妾知错了,临江侯府发誓,不再提圣教的事情,还请您继续不吝赐药。” 她马上回身抓着临江候的衣襟,疯狂的哀求道: “侯爷,我们到此为止好不好?就到此为止!莫要让他们断了你的生路。” 东华郡主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想着,看来那莫上口中的‘圣教’,并不是白莲教,而是另有他教。 “也罢也罢,此事先不提吧。”临江候原本坚定的神情,随着一声声哀求,似乎有些许松动。 终于,临江侯叹了口气,也算是默认不将事情做绝了。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庄重的继续说道: “郡主殿下,之前本侯千错万错。今日,既然下定决心,就不能继续错下去。本侯不想再有愧于天下,有愧于朝廷对暮云家的厚爱。因此才设法组织了今日之宴。” “临江侯,你到底想干什么?”听了他的话,东华郡主忽然感觉到一丝不祥的预感。 “郡主殿下,诸位好汉,请允许我临江侯在此为大家做个主。京畿的这场白莲教和朝廷的争斗到此为止。朝廷不能赶尽杀绝,白莲教也再不要危害一方了。” 此言一出,整个宴厅上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哈哈哈哈哈。”最后还是弥勒和尚率先大笑了起来。 “临江候,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竟然是这些劳什子的话!先不说你凭什么为仙教做主,你又怎么能做大明的朝廷和你们那个皇上的主?我看你连这妖女的主都做不了。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在这儿讲笑话呢?” 东华郡主和这弥勒和尚,可谓是死敌一对了。但弥勒和尚的这个发言,似乎郡主殿下也觉得不置可否。 临江候你拿什么做主?你凭什么做主?就算东华郡主同意,朝廷能同意吗?一个国家怎么可能和恐怖势力和邪教和解? 若不是看在侯爷尚有爵位在身,只怕是东华郡主这边也有人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莲教若没有侯府的丹药和钱粮,阁下在京畿恐怕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吧?而朝廷自然也有动不得我侯府的理由。”临江候面色一沉,忽然显得有些阴森,他望了东华郡主一眼,继续狠狠说道: “我侯府中如今仍有宾客数百名,而且都是京畿的公卿贵胄。若是朝廷不肯就此作罢,那这些客人恐怕也只能在我府多住些时日了。” 东华郡主闻言,双目逐渐撑大,她做梦也不敢相信,原来临江侯举办这场宴席,真实的目的,竟然是将参加宴席的京城贵胄,全部作为自己要挟朝廷的筹码。 东华郡主面露愤怒惊讶之色厉声道: “临江候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赴宴的公卿的性命,要挟朝廷来保白莲教的匪众?你这样做,难道还指望自己能有什么好结果?你是疯了吗?” 临江侯面对东华郡主的盛怒,不慌不忙。他似乎早就为此做好了打算,正色说道。 “回郡主殿下,本侯不但没疯,今日,且是本侯,身患绝症两年以来,最好的一日。郡主殿下您单站在朝廷的角度,兴许是真的觉得白莲教十恶不赦,但是,您可曾追溯,求真过?” “白莲教最初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大批逃荒的饥民无所居,无所去,饥饿和死亡使他们在人间信仰缺失,是这个国家,对他们的遭遇不管不顾而形成的。” “这些人受尽人间苦难之后,他们聚积而成白莲教。这就是为什么,自有唐以来,白莲教绵延数百年。多少故事中,自诩为英雄好汉的将军,诛杀镇压白莲教,屡建功业,但直到今天,白莲教依旧在民间长盛不衰。” “您今日在京畿诛剿白莲教众,就算您全部剿灭了他们,又能如何?四海九州,还有数千数万数万万个白莲教人,靠您手中的兵刃是杀不完的。即便您说您杀的完,杀的完又如何?如果朝廷继续,不将百姓当人,公卿还是不为民间疾苦发声,新的白莲教又会诞生。” “您今日尽可以问问弥勒,他们恨的究竟是谁?他们恨的是您吗?我相信他们根本不恨您。您是一个大好人,他们恨不得您去做明朝的君主,兴许世间还会有所改变,但您做不了。他们恨的是您挡了他们的道,您摧毁了他们在人间的梦想,所以他们也不得不去恨您了。” “本侯今日站在这里,就是要做此生最后一件事。一来京畿如此生灵涂炭的局面,从今日开始,必须得停止了。二来,朝廷同白莲教,必须要以宽容、理解、共存的方式,化解矛盾、仇恨。三来......” 说到这里临江侯表情一变,望向自己身旁的白灵夫人,眼神中充满了深情和怜惜。顿了顿,又喃喃说道: “在本侯这最后为数不多的时日里,希望郡主府,仙教,给夫人留一条生路。我已然时日无多,可是夫人还有半生要走。我死之后,只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 临江侯,一通发言说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石坪之上,鸦雀无声。一言未发的青眼狐,全程如同事不关己的样子,冷眼旁观,直到临江侯诉说这最后一段时,似乎眼神中有所触动,他将端起的酒杯默默放下,头脑中在默默的思索着什么。 良久之后,打破沉默的,是东华郡主。 她头一次抬眼平等的望向,对峙的敌首弥勒,出声问道。 “白莲教的弥勒,方才侯爷所说的,可是真的?” 她这么一问,一时之间,竟将先前盛气凌人的弥勒和尚,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 “姑且算是吧,仙教教主和圣母说了,‘要救世先灭世’。你虽是个好人,行的善事终是小善。若普天之下有10个你这样的人,或许天下就不一样了,但这么多年,仅出你一人,对于中原受苦受难的万万信徒来说,是杯水车薪。仙教必须得想办法,先灭了这狗朝廷,再寻救世之法。你给这倒行逆施的朝廷续命,自然是挡了道的。” 东华郡主听闻,又默了一段。她心中盘算了一阵,再出言道: “临江侯方才所说的。止战、宽容、互谅、共存,消弭仇恨的方式和解,你怎么看?” 和尚弥勒,那暗藏在绷带之后的一双利眼,盯着临江侯和东华郡主,他左望望右看看,沉默了许久,并不着急开口,而后缓缓而出说道: “仙教的愿景,是将信众从苦难中解救出来,通过什么方法不重要。只要能实现这一愿景,让教主和圣母看见希望,仙教百无禁忌。” 东华郡主见此人如此回答,他转过身来又看向邻座的临江侯,随即再问道: “临江侯,今日依你的意思,那便是朝廷和白莲教不得和解,你誓不罢休是吗?” “不错,请郡主殿下原谅,今日本侯就是要任性这一次。白莲教也好,郡主府也好,朝廷也好。谁若是不愿意放下仇恨,本候就要做一回那辕门射戟的吕布,帮助另一边对付谁!” “本郡主带到快活林的士兵可不少。若是本郡主不答应,强取了侯爷您这山庄,你又当如何?” 临江侯闻言抱拳道: “回郡主殿下,本侯在这山庄之内的府兵,也有300余人,兴许打不过郡主府的精锐。但是溃败之前杀光人质的本事还是有的,请郡主殿下千万莫要尝试。” 见此情景,东华郡主再一思量,随即扬声道: “郡主府听令,收起兵刃。” “诺!”东华郡主一声令下,只听刷刷刷刷的声音。白甲仪卫、虎贲卫的各路将官齐声就将刀剑收入鞘中。 用此行为表明立场之后,东华郡主再面向弥勒、临江侯斩钉截铁的说道: “郡主府,多的管不了。但只求京畿安定,我通州人民安居乐业。今日,既然侯爷有如此决绝的决心,且三方愿景一致,我朱可荣也斗胆替朝廷一试。如若我们能达成一纸让京畿和平安定的协议。也能如临江侯所说,消弥朝廷与白莲教之矛盾。东华郡主,愿亲自上表朝廷以求各方和睦之法。二位,何如!” 临江侯听之,欣喜万分,他鞠躬拜谢道。 “谢郡主殿下成全,郡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另一头的弥勒和尚虽未表态,但他冷哼了一下,良久也默默的令了一声。 “收兵刃。” 孟祥起 烈日当空的斗场上。 朝鲜巨人的手中高举一丈多长的偃月刀,那柄长的离谱的武器,在孟祥起的面前高耸的直插太阳。 蓝队和红队只见,短柄交接。双方正打的不亦乐乎。 而孟祥起比起面前的敌人,他更加在意红队阵中的那人。他的眼睛几乎要被阳光刺的睁不开,但还是强忍着紧盯着那巨刃。 孟祥起的额头上渗出的汗慢慢流至眼角处,待汗液越过他分明的棱角之后,便飞快的向下从他的脸庞滑至下颚落下,亦如那口逼人的关刀。 他盯着那刀刃,眼里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件兵器和他两个人而已。 在那巨人手中的大刀如扳斧一般的扫入蓝队的阵中的前一刻,孟祥起瞅准时机撕心裂肺的叫喊道。 “退!” 一声令下,蓝队的所有人依令向后退了两步。而他则是怒吼着举盾,以卵击石般迎着那柄大刀而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刀盾交击的声音如同炸弹爆炸般骇人。孟祥起那健硕的身体被弹飞了出去。只见他刚刚触地立马又再爬了起来回到蓝队阵中,那个属于他的先锋的位置冲着红队阵营叫喊着: “来啊,继续啊,你在朝鲜吃不饱饭吗?”浑身大汗,身上已经泛着条条血丝的他,依然气势高昂的挑衅着那位单身材已经超乎人们想象,而又拥有五子良将特权的朝鲜巨人。孟祥起如同斗牛犬一样咆哮着,但他在那尊巨人的阴影之下,依旧显得形影单只。 “你长这么大个,一顿要吃多少泡菜啊?” 朝鲜国的自然环境条件相对恶劣,多为山地丘陵,不利于人类的生存。最早的朝鲜人大多是靠着挖野菜、捕猎物生存。后来,白菜因为其口感不错又生长较好,因此成了朝鲜人的固定食材。但白菜是季节性食物,不能一年四季生长,无法满足人们的需求。后来朝鲜人从中国学会了发酵延长白菜的保存时间,虽然味道发生了改变,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之后,经过几代人的技术改进,泡菜发展为现在的样子。 第167章 孟祥起2 朝鲜巨人木讷的脸上,表情凝了一下,心中犹豫。 但是,此时,为了胜利,似乎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见他目中的精光一闪,口中用朝鲜语喃喃道: “是你找死的,休要怪我了。” 此言毕,朝鲜巨人的身上,蒸腾的劲气犹如烟雾一般,直将短兵相接的两支队伍的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孟祥起,似乎觉得天空昏暗了一些。朝鲜巨人手中的关刀,如同有千均万吨之力一般,高举在空中,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此等威势之下,孟祥起不由自主的浑身汗毛开始竖起。他有些疑惑:为什么此时进入他口鼻的空气都是冰冷的。 这一次,前排再迟钝的蓝队士兵,也都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们不需要孟祥起的提醒,都纷纷开始后退,反而是廖总旗发现,就孟祥起,依然呆在原地,丝毫未动。 “老孟当心!这家伙下死手了!” 然而孟祥起不为所动,他双腿如柱,怒目圆睁的瞪着面前的刀锋。仿佛已经想好了,就要拿自己的命试试,就是不相信这个人能将自己打死。 “老孟!不值当啊!” 随着廖总骑撕声裂肺的嘶吼,那裹挟着千钧之力的浑浊刀锋,如同水银泻地一般的挥了下来。在这样的刀速之下,仿佛赛场上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刀刃一点儿一点儿的抹向孟祥起的脖颈。 大家都看出来了,这沉重的一击,动了真格,可是带上此人十二分的力道! 在这一瞬间,孟祥起脑中,和家人过往的画面,犹如走马灯一般闪过。 这便是临死之前的感觉吗?他战栗的想着。 我当然知道这不值得。但真的好想赢啊!真的好想赢啊!我这辈子没能赢过一回! 读书脑子不行,当兵打架也不是什么大材。勤勤恳恳的当了十几年的兵,到现在,在边军中,也还只是在前线做百夫长。 我出生贫寒,家里人觉得,我能如此,已经不错了。但我知道,自己不该止步于此。最起码,我还没能成为那个自己所憧憬的大丈夫! 可那一天,说不定就在今日! 面对此等泰山压顶的场景,孟祥起心如止水! 他的嘴中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双眼隐蔽在钢盔里,等到长刀临近,从未逃避过朝鲜巨人的身体,突然启动,顶着盾牌全力的向前冲去。 由于先前,孟祥起就像是个碍事儿的石头,杵在路中间,任打不还手。所以,此时,朝鲜巨人根本就没想过他会躲,就想着这一下,将此人从这个赛场上抹杀掉。因此,当这小子忽然向前一窜,他的长刀“唰”的一声,擦着孟翔起的后背,刚好挥空了。 这一挥,没中不要紧,要紧的是,朝鲜巨人手中的刀刃重百斤,当他用尽了12分力挥空之后,这千钧的惯性,带的他,下盘不稳,身子“轰”的一声,向前倒去。 他身材硕大,这始料未及的一倒,一下就压倒了面前两位保护他的刀盾兵。此时,原本就武艺高强,又受重重保护的朝鲜巨人,忽然之间,就露出了一个千载难逢的的破绽。 冲锋到巨人面前的,正是孟祥起! 孟祥起没有刀,他高高举起那面破损不堪的盾牌,怒吼一声,朝着巨人的头颅重重的砸下去------ “碰”的一声巨响,孟祥起的盾牌被砸了个稀巴烂,而朝鲜巨人头上,顿时血花四溅! 只见巨人翘起满面血污的头颅,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又无力的垂下,直挺挺的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起来。 红队的智将倒下了! 突变,在短短的两三秒之间! 即便是“义将”沙尘飞,这种身经百战的老雇佣军头头,都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也是一脸不敢思议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然而,就在此时,马蹄声起,蓝队的黑白两匹战马,已然不顾一切的猛冲了过来。 “来啊!来啊!”红队中,老黑迎着两匹马大喝。 第168章 白凝 遂一个个都是心悦诚服的在此处祭拜参禅,心心念念的想沾染些,闭关的高僧的佛性。 待这些个不辞辛苦不畏艰难的跨过金月湾,登上山峰,来到寺庙的信徒们,安安稳稳的走后。寺庙内的和尚们才会松一口气,将袈裟内所暗藏的匕首刀剑放归原处。 并时常感叹一下,本地萨谷派信徒的虔诚。 他们都已经挑了这么个荒凉的地方建寺了,怎么每年还会总是有那么几拨人跑过来参拜?而且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像参拜的人数逐年递增,他们又没宣传,寺里边也没什么珍奇异宝或是传世经典,这里怎么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信徒打卡的地方了?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和其他需要供奉香火的寺庙不同,这里的僧人似乎更有一种人怕出名猪怕壮的惶恐,任何一个来寺庙中行使正常宗教行为的信徒,都被他们视为一种莫名的负担。 因为此处的僧人平日里根本就不念经,不拜佛。只是寺里来人之后,才会紧紧张张的配合一番。这些僧人当然是更喜欢清静自在的,在此地自娱自乐。享受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源源不断的充足补给。 在这种远离城镇了无人烟的荒郊,哪怕几人高兴了偷偷饮些酒也是没人能管得着的。 这样自在的日子,这些人已经过了七年。而他们心里清楚,只要保证这里的寺庙10年如一日,依照目前的状态运转下去,好日子就还能维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一天夜里,正当僧人们在拉卜塔尔寺的庭院之中围坐着,饮酒煮火锅的时候。 三楼房顶上的一口小钟被拉响了,正吃着喝着高兴的僧人,兴致被打断面上有些不悦。但他们也不敢太过怠慢,几人推脱了一番选出了一个代表,进屋去应门。 脸上泛着酒晕的和尚,有些踉跄地来到三楼唯一的铁门前。他拿着一串钥匙,一道一道的解开门上挂着的大锁。 当他有些微醺的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里面则是一间光线都照不进来,墙壁上终日燃着蜡烛的阴暗石室。 借着蜡烛的微光,僧人看到。石室中一位少女消瘦的背影,于是他冲少女喊道。 “怎么了阿凝?不是跟你说了,有什么事情白天讲,大晚上的不要摇铃吗?” 这位15岁的少女,便是拉卜塔尔寺僧人口中,这里供奉的白凝上师了。 虽然她那削瘦单薄的身体。和头上那多年不曾修剪过的长发,绝对不可能符合此来参拜的信徒的想象。但是寺里的僧人却也不算是说了谎。 因为这位自幼被班禅收养的女童,确实是一位已经被16部经法灌顶的,萨谷派稀世的神童。只是她在这里的状态和所行之事。同那些信徒脑中所想的得道高僧的形象,相去甚远罢了。 白凝听闻醉酒僧人的喊声。侧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那一张白皙而美丽的侧脸。她什么话也没说,而是拿起了自己身旁那燃着的烛台,慢慢举了起来照亮了自己身前的东西。 烛台微弱的光,从下到上。僧人首先看见的是一双白皙美丽的女孩子的脚,随后是两节美玉一般的小腿,再然后是,光滑饱满的大腿以及向上的,女子的整个裸体。 僧人眼望着一具如此诱人的女人的裸体,眼睛都发直了。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有了反应,喉咙不禁动了一下吞咽了一口口水,同时发出一声,情不自禁的呻吟。 而白凝手中的烛光照在少女的头顶上之后,终于能够看的完整了。这是一个双手双脚被绑在一张,立着的羊绒床上的美丽少女。 白凝站了起来,将少女垂着的头扶起,把头发拨开又将烛光凑近她的脸颊给僧人查看。 僧人这才看清了那张美丽的容颜,瞬间惊喜的合不拢嘴的小心的问道: “你这是...成功了?只是阿凝,这个女人为什么和你长的一模一样?” 裹着加沙的女子扭过身来,她的眉目低垂,嘴中喃喃的轻声应道。“我又没有见过别人,是你们说照着我自己的样子做就好,于是就照着镜子做的。” 第169章 暮云深4 “你在外面发生了什么?”白凝又问。 女孩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厌恶的说道:“你就不要问了,只能说你的药确实很有效。他们都是些禽兽,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师兄们待我还算不错。”白凝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听闻寺中僧人的死讯,眼中却没有丝毫悲伤。 “那只不过是因为。你有价值,而我没有价值,如果有一天你跟我一样对他们都不再有价值,他们就会对你做和我一样的事情。刚刚若是有一个好人,咱们的计划也成功不了,因为他们都是禽兽,所以这些人死有余辜。”女孩愤怒的说道,她的双拳紧攒嘴中愤恨的咬的沁出了血。 女孩说完这一番话,白凝看着她炙热的脸颊,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牵住了女孩的手。 当他们离开寺庙的时候,晴朗的夜空之中,明月当天。 白凝,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绚烂而美丽的夜空。 她伏在马背上女孩子的身后,几乎是眼睛都不眨的,如痴如醉的盯着那片星海。 良久过后白凝回头看去,寺庙的火光离这两个孩子原来越远。眼看着那山尖上居住多年的居所付之一炬,白凝的内心有些彷徨的问道: “我们今后要去哪里?” 女孩紧紧捏住缰绳说道: “我要去世间最繁华的地方!咱们去关内,去京城,今后一定享尽这人间富贵。将这些年受的苦和委屈都赚回来!” “好。”白凝抱着女孩的腰,默默的迎合道。 “你呢?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今后你想如何过?”骑马的女孩忽然想起,自己竟然还没有问询白凝的意见。 白凝眨了眨眼睛,平静的说道: “在认识你之前,我只想好好的依照师兄弟的吩咐去做,希望能换得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机会。这些年我从房屋的小孔中听得,那些前来的香客口中说,离这里大概七十里外,有一个叫做诛仙镇的地方,那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卖各种各样的小吃和物件。是个游玩的好去处。我只想去那里看看就满足了。” 女孩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何难,咱们现在就去。在此之后呢,去过那地方之后你又要怎么办?” 白凝想了想说道:“我只有这一个愿望,此后我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白凝默聊一阵想了想又说道: “你现在的模样,是我做的。那些日子里随着你的模样越来越像我。我心里只慢慢觉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先前我只知道诵经习法,别的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见过。 我们虽然同样年纪,但你却走了上万里路,见了无数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见过。我好羡慕你,崇拜你。如今我自由了,也是你救了我。因此我现在最大的愿望便是跟着你看着你,你就是我心中那最明亮的光芒。 你如果想要实现什么,我如果能够帮助你实现,那我就会如会同自己实现了一般开心。因此我以后就只想跟着你,看着你。” 女孩显然没有想到白凝会如此说,闻言在马背上沉默了片刻,有些悲凉的说道: “没有想到我与你经历虽然不同,看上去似乎我受到更多欺辱和痛苦。但更可怜居然是你。” 白凝眨眨眼说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更可怜?虽然自小不曾出过门,但也没有受过你这样的苦。” “正因为你不明白,所以才更可怜。”女孩子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没关系白凝,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这对姐妹这一生的幸福就交给我来实现罢。” 慕云深 趁着各方在天宫殿的石坪上,商讨着。京畿郡主府和白莲教大和解的可能性的时候,青眼狐请辞回居所休息片刻,随后他一转身,悄悄的尾随在一位临江候的贴身侍女身后。 这位侍女似乎是受了侯爷的吩咐,替他回夫妇二人的居所未央宫取些什么东西。这位侍女十分警惕,她每到未央宫处的一道关卡必先警惕周围的动向,再用钥匙开门,进门之前还要再检查一下周围才迅速的开门滑步进去。随后立马关上沉重的大门。 第170章 暮云深⑤ 青眼狐闻言道:“在下只是在这里待了一个月,渐渐的有如此的感觉罢了。至于是为什么,始终也有所不解,也许正是因此才对这里的秘密感兴趣吧。” 临江侯闻言,自顾自的微笑着想了一会儿,随后有些饶有兴致的笑道: “看来本候邀请你来此,是邀请对人了,这样吧上尊大人。本候给你带路,咱们俩边走边聊,如果你有本事带着本候进入这未央宫的地下二层。那么本侯相信,你的这些问题都能得到答案。” “这整间庄园都是侯爷的,怎会还需要在下带着您?”青眼狐奇怪道。 临江候并不正面回答,而是打哈哈道: “你要说是那也是,但有的时候好像又不是。总而言之,你我二人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乘着郡主府和白莲教,正在各自商讨和解的方案,咱们赶紧把事办了。一会本侯还要赶回去继续调停呢。” 二人说到这里,刚才还神情萎靡的侯爷,呼的一下就从躺椅上翻起。他精神抖擞的拍了拍青眼狐的肩膀对他笑了笑,随后径自就出门开始行动了。 青眼狐稀里糊涂的就跟主人家结了队,开始了一场对自家府邸的明察暗访。 虽然临江侯的很多话都让他摸不着头脑,但他隐约感觉到,这个人的心里似乎藏着巨大的秘密,兴许还有一个难以解开的死结。 于是他跟着临江候,开始从里到外的了解这栋建筑。 这座建筑的上三层,是侯爷和夫人的生活居所。但说实话,仅仅两人就住这么大一个城堡,确实也太过空旷了。 整座城堡有二十几个房间,3个餐厅,4个客厅8个厕所,即便是有8位仆人在房子里服务。但就普通人来说,恐怕仍会觉得大的有些吓人。 而就在这硕大城堡的地底,还有三层面积远超地上的地下宫殿。 在临江侯的带领下。青眼狐也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来到了未央宫的地下一层。 两人进入到未央宫地下一层的暗门,当从里向外观察着外围的情况时。青眼狐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不分昼夜,12个时辰轮班生产提供给白莲教的,劣质阿芙蓉的工厂。 在这充斥着强烈刺鼻气味的工厂当中,上百个蒙着面的工人。依靠着挂满了墙壁的煤油灯所发出的昏暗光芒,在对桌面上一箩筐、一箩筐的犹如黑泥一般的药物,进行着搅拌、过滤、分拣和混装。 这些工人们沉默寡言,动作井然有序。 只见在这一条又一条的流水线上,无数的先前东华郡主。丢在临江候面前的那种黑色泥丸被生产了出来,分拣装袋。 青眼狐看到这里不由的惊讶的问道: “这便是,临江侯府帮白莲教生产‘仙丹’的地方?” 临江侯面不改色的说道:“不错。阿芙蓉的原料来自罂粟花的汁液。你看这些原浆,都来自波斯。其中六成是从西域走河西走廊,入了关过黄河一线的路路。还有四成走海路,暹罗湾出发再从天津上岸。” 若非亲眼所见,青眼狐还真的不好完全就信了她的话。毕竟这些害人不浅的东西,是夺走了数千上万人的生命的。这么大一顶帽子,说扣就扣在临江侯府的头上,那也会是能轰动京城的旷世大案,于是他确认道: “东华郡主所说,这种‘仙丹’人吃了之后虽然短时间之内,会感觉到舒适亢奋精神抖擞,但用多了会产生药物成瘾,且副作用极大,这些也都是真的?” “是真的。这些劣质的阿芙蓉,开始有镇痛、驱寒、活血提神的功效,吃了之后短时间之内食用者会精神抖擞,情绪亢奋,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而且这东西人一旦上瘾之后。如果吃不到,用药人便会如同万蚁蚀骨一般痛苦难受。因此白莲教确实可以利用这些丹丸,控制大量的死士,让那些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人也变得勇敢好斗。”临江侯再答,他似乎确实对这里的事情不再有所保留。 青眼狐无可遏制的愤怒了起来,他将拳头捏得咯吱咯吱直响,盯着临江候怒道: “祸国殃民!这东西是害人的毒药!明明是大明高爵,临江侯府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临江侯闻言,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具体为什么开始做,恐怕上尊大人要去问慕云家的老祖宗了。暮云家可能从400年前就在做阿芙蓉。这场地,这些制药的配方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慕云家......做了四百年?”青眼狐闻言震惊的向后退了半步,感到毛骨悚然。这群受历朝历代庇护的贵胄,竟然已经用这毒药遗祸了人间几百年。那得害死了多少京畿的百姓?而历朝历代的朝廷都全然不知,也或许是装作不知。 然而临江侯对青眼狐的惊讶并未有多在意,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究其原因,本侯猜测,恐怕钱是其中之一。毕竟要养护这么一个坐拥绝世美景的世外桃源,想通过正当的营生是几乎不可能的。 太平盛世的时候,正当的营生可以承担快活林的建设和维护。但是商场上每10年20年,也总有潮起潮落。 当生意不好做的时候,快活林的开销却不能停。如此便需要一个稳定的项目来对冲经商的风险。所以本侯猜测,这几百年间每当正当的营生,陷入低潮的时候,历代的临江侯府,可能就会选择用阿芙容赚钱。 每当这个地下工厂全速运转的时候,卖药的收入会占到临江侯府生意的六成以上。可以说慕云家的很多渠道,表面上是做正经生意,背地里其实是为必要时销售这些东西而建立的。但是以前,我们从来没有制作过这种廉价的劣等阿芙蓉,供如此之多的穷人吸食。”錵婲尐哾網 “那以前是怎样?现在又为何会去做害这么多人的东西。” “从前,临江候府是从罂粟原浆提取菁纯,做成白色粉块,上尊大人刚才也看见了,本侯在书房中吸食的就是。这东西价格昂贵就只有公卿贵胄,才能够负担的起长期吸食的钱银。” 原来临江候在书房中吸入鼻腔的,就是高纯度阿芙蓉,青眼狐闻言惊道: “为什么侯爷您自己你也吸?您不是明知,这东西对身体的危害极大吗?” 临江侯苦笑道:“如果本候有的选,这一世绝不会碰这些东西。但只可惜本侯没得选,本候一出生,便已经有了药瘾。” “这怎么可能呢?” 临江侯面带苦涩,幽幽说道: “本候是因为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母亲就吸阿芙蓉,所以这药瘾是打娘胎自带的。本候8岁的时候,父母就同一年走了。他们当时都不到40岁,慕云家供自身使用的阿芙蓉都是最好的上品,对身体危害最小。 但即便如此,健康的人在用了这样的药二三十年后,同样脏器会变得支离破碎,身体难以为继。 本侯年少时翻阅族谱,发现洪武年间慕云家还人丁兴旺至百人。但100多年过去,人数越来越少,到了我这一代,竟然只剩本侯一人了。 本侯猜测应当是在某一个时间。慕云家全都染上了对阿芙蓉的瘾,此后多年这种药物就持续影响到了家族所有人的生育,所以如今到本侯这里,就彻底断了根了。这也算是报应吧,慕云家就此绝户了,也是活该。”临江候说完苦笑了一声。 青眼狐闻言,心想这是多么讽刺啊,这真是印证了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谚语。他随后问道: “既然以前从来未生产过这种劣质的阿芙蓉,那为何临江侯府现在要帮白莲教在京畿害人?” 面对青眼狐如此疑问,慕云深的表情,忽然变得纠结而多变。他回忆沉思了良久,才从口中轻轻道出缘由: “正如本侯先前所说,吸食阿芙蓉的人至多二三十年,也将会把阳寿耗尽。本侯一出生便就有药瘾。到20年前吸食此物已有25年的时间。其实早在那时还能活多少时日,本侯自己便已经心中有数。虽然本侯表面上看起来还风华正茂,但其实身体已然形同枯槁,同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一般。 而且当时因为长期吸食阿芙蓉的缘故,本侯每天都浑浑噩噩的过着。除了嗑药之外,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就像是上尊大人说的心中没有目标,生活没有希望。 如果20多年前本侯没有在渡河口,遇上白玲。这罪恶的因果报应,恐怕早就已经结束了。” “如果您的阳寿20年前就应该尽了,难道正是因为遇见了白玲夫人?” “不错,那是20多年前的一天,当时本侯在济南城外的黄河渡口的驿站阁楼上小息。那时本侯看着黄河的怒涛激动不已,手舞足蹈的一边吸食阿芙蓉,一边望着那奔腾的黄河水,高声唱着《将敬酒》。 那日,本侯吸了很多阿芙蓉,恐怕超出平日的5倍有余。吸到最后,本侯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仿佛没有重量,东倒西歪的就在悬在露台上边缘。本侯其实当时想着,就这么唱着跳着吸着,然后一个不小心栽进这汹涌的河水,此生也算是到此为止,有个始终了。 可是当本侯昏厥过去,再苏醒时。自己却没有死,而身边却多了一个美颜绝伦的女人。 那便是白玲。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如此敢爱敢恨,性情直率的奇女子。当她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她的热情就如同六七月份的艳阳一般,冰砖都能溶化了。 她的笑容就像最甜蜜的刀子,而眼睛仅仅就是望你一眼,就能勾住你胸中的肋骨,让你对她欲罢不能,离不开她。 而当她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曾经多么喜欢你,那时也会让你犹坠冰窟。 了无生意的我,当时见到这样一个女人,忽然就不想死了。 生命中就仿佛有了目标,那就是要将她娶回家里去,随后一晃就是二十年。”临江候的眼神有些迷离,他诉说这些和白玲夫人相识的往事时,嘴角自然而然的会扬起那会心的笑容。 可是青眼狐摇了摇头,继续问道: “您还是没有解释,既然阿芙蓉成瘾之后只得二十三十年,为什么您又多了这二十多年的寿命,不会只是因为和白玲夫人的爱情吧?” 临江侯听罢,脸上的幸福和笑容,瞬间变淡漠了下来。他想了想,继续说道: “上尊大人问的没错,其实依照本侯此后对阿芙蓉的研究。那日,本候所吸食的剂量,即便没有掉进黄河里淹死,也应当是死于过量。本侯曾向夫人提起这件事,询问那时夫人是如何救的我,她也只是莞尔一笑,说是给我服了些她凝师姐的救命丹药。之前我只当是发生了奇迹走了大运,上天相助我才捡回这一条命。现在想来其实是有很大的疑问。那时我和白玲素未蒙面。她也没有学过医,随身携带的药丸能解阿芙蓉过量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 “那您究竟是如何获救的?” “如今回头看来,20多年前救我性命。以及这些年来,做出那些能给我续命的灵丹妙药的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听了这话青眼狐在脑中一转,便想到一个人,于是他脱口而出:“侯爷所说的那个人,难道就是内殿坐席上?白玲夫人的那位凝师姐?” 临江侯眉头紧促着道:“正是那个女人!”他的言语略显激动,自己应该也注意到了,于是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夫人说她的这位凝师姐,是藏传佛教萨谷派的一位高僧。这位凝师姐精通医术,她每年都会到府上来给我问诊。替我开些新方子,留下一些新药。我每每服用之后,身体便会好上一些。不得不说她做的药对我来说,真是比什么名满天下的神医、皇宫御医总管做的都要神奇,我这20多年的命便是拜她所赐。” “那此人对侯爷来说,岂不是活脱脱一位大恩人活菩萨嘛。怎么我看您说到这里,还有些心神不宁?” 第171章 暮云深⑥ 听闻青眼狐这样问,临江侯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看那样子好像一时半会儿用简单的语言,很难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和想法。 青眼狐倒也不急,就慢慢等着他开口。 过了良久,临江侯才一点一点的开口说道:“先前上尊大人问了,为什么如今要做这些廉价的,害千万人性命的劣质阿芙蓉给白莲教。本候还没回答,现在先告诉上尊大人。 本候也是两个月前,才发现府里在做这些劣质阿芙蓉。当时本候也吃了一惊,质问之下管事的才说是夫人让做的。 于是本侯找到夫人,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东西。她那时才向本候坦白,说是为了给我续命不得已而为之。” 青眼狐摇摇头不解道:“做这些劣质阿芙蓉,和给侯爷续命又有什么关系?” 临江侯顿了顿,随后有所顾忌的转过头来又思索了片刻,好一会才又对着青眼狐说道:“上尊大人,本侯今天本来是已经想好了,知无不言。在方才的宴席上本侯就应该将所有的事情,对着宾客和盘托出。 但是本侯看,夫人还是舍不下我这条细若游丝的烂命。她是本侯在世上,唯一在意的人。突然让她就承受如此重的打击本侯于心不忍,因此下面的话我才没有当众吐出。但是现在我可以只讲于你一人听,但是同时我也有一个不情之情,不知上尊大人能否先答应本侯。” 青眼狐抱拳说道:“毕竟侯爷对在下有恩,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国法良知的事情,在下都可以答应。” “上尊大人,您百毒不侵,又有重爵在身。因此在这快活林中几千号人当中,本侯愿意信任的就只有您了。本侯想请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保我夫人一条性命,等此事的风波过去之后,送她回乌斯藏的老家。” 青眼狐闻言奇道:“您怎么知道在下百毒不侵?” 临江候微微一笑说道:“今时今日您会在这里,也不一定全是巧合。一个月前您在三法司的劫囚案中,大放异彩。从那时起,本侯就已经在关注您了。本候请您来便是预料到,会有今日向您坦白一切的这么一天。” 原来此人邀我前来本就是有目地的。想到这里,青眼狐心中微微不快。 “就算如此,那百毒不侵,和您这个承诺又有什么关系呢?”青眼狐觉得,临江候特意提出他的这个特质,自然是会和现在的情况,有莫大的关联。他两颗闪亮如玉的眸子一转,便想起了昨天夜里,伯生校尉被人下药的事情。 可是临江侯却未就此事,马上作出解释,他只是先笼统地说道:“自然是有关系的。上尊大人莫急,您若是能同意本侯的条件,咱们再慢慢道来。 青眼狐没有多纠缠,他思索了一阵,立马回道: “这事本身没什么,但是快活林出了如此重大的事情。白玲夫人,首当其冲是脱不了干系的。你们夫妇二人触犯国法的行径,铁证如山。它日若是白玲夫人被判有罪,关入了大牢,在下又怎能行驶得了对您的诺言呢?” 临江侯笑了笑默默的说道:“这个上尊大人可以放心,无论这桩案子闹得有多大。到时候推到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便是,白玲是并不会有事的。朝廷也不会为难于她,您一定能合法,合规的带她回乌斯藏。” 青眼狐也笑,他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么大的案子,您怎么会知道结果,更何况就在下看来,白玲夫人绝对是要犯之一。案子若是交到我督察院手中,她定然不会独善其身。” 临江侯叹了口气解释道:“上尊大人有所不知。临江侯府在京畿屹立四百年不倒,任是朝代更迭也无人侵犯。能经营如此,自然是有独特的生存本事。如今虽然气数将近,但促成京畿郡主府和白莲教和解,以及事后保我夫人一命的实力还是有的。” 青眼狐冷眼看着侯爷那双因阿芙蓉,而放大的有些散神的瞳孔。马上便明白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恐怕朝中那些掌握实权的高官,和不少身份尊贵的王侯,都是这临江侯府仙丹的顾客吧。 这些客人就算为了以后能有药吃,也得使出浑身解数,在这大案将发之际在政治上完成临江侯的夙愿,最后再保他白玲夫人一手。而作为回报,恐怕临江侯府依然是以提供大量精纯阿芙蓉,甚至是阿芙蓉配方为交换条件的。 这些事情以临江侯,如今展示出的城府之深来看,恐怕已经预先都谈好了。 槐花娘去世之后,青眼狐当然已经知道了朝廷政治的丑恶。连原本最信任的义父,连他视为家的督察院,都将他当做兵器。用不知名的手段控制他,背叛他。他也已经不会对这种事情再感到震惊了,因此他问也没问就回答道: “如若白玲夫人案发之后果真无罪,在下倒是愿意走一趟。只是在下也有苦衷,是不能踏出京畿的范围的,但在下可以向侯爷保证在京畿之内,绝无人能动夫人一根毫毛。” 得到这样的回答,临江侯迟疑了一下,这和他原先所想的,送佛送到西肯定的相去甚远。不过他似乎除了青眼狐也没有其他的人选,于是他想了想说道: “既然这样,上尊大人就将夫人送到天津的码头好了,余下的路只有拜托我那四位好友了......那我们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青眼狐爽快的说道。 临江候听得青眼狐如此说,仿佛心中最重的一块石头放下了一般,他整个人莫名的有些感动,眼眶湿润的抬头看向青眼狐,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方才说到本候这20多年的寿命,都是被夫人的那位凝师姐,一年一年给续出来的。可是本侯以前是不知,凝师姐每每为本侯续一年的命,都比上一年要困难三成。” 临江侯此话一出,再次令青眼狐有些震惊,他算术极好马上便说: “照这么算,凝前辈为侯爷续了20年的命,这难度是比第1年要翻了二十六七倍?” “上尊大人说的没错。” “那这已经不能算作是医术了,简直可以看作是活人的仙术。”青眼狐如是说道。 医术青眼狐也是懂得一二的。他虽不以此为业,但以现在的水平,马上给几十个街坊邻居看些寻常的疾病,就算遇见病情稍微复杂的,也是游刃有余的。 正因如此,他更知道医术的极限在哪里,像临江侯这种已经被药物破坏的躯体和内脏。通常是不可修复的,更别说还能将这样将行就木的人,强行吊20多年的命。那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这个凝师姐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是拿着生死簿的判官吗?青眼狐对此人的好奇更甚了。 “就算是仙术吧,但是如今仙术也是有极限的。听闻夫人说,连同今年在内,若想继续为本侯把命吊下去,即便是那仙人般的凝师姐也不得不借助外力了。 继续续本侯的命,所不可或缺的方法,便是要借助圣教的力量。而也就是为了获得圣教的帮助,夫人受其指使才要帮白莲教去生产这些‘仙丹’。” “如此说来,这个圣教和白莲教,便是沆瀣一气的。”青眼狐分析到。 临江侯点点头,对他所说的话不置可否,然后继续摇着头说道: “上尊大人,本侯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实在不想继续这样活下去了。暮云家这400年来,已经不知害了多少人。 连本侯自己也是,被这害人的毒药给毁了一辈子,本侯从小就对做学问感兴趣,若没有这与生俱来的枷锁。真的很愿意做一个云游四方的学者做些学问,看看我大明四海九州的风土人情,娶几个老婆生一堆孩子,然后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侯爵的一生。但是您看看,本侯临死回望这一辈子,就是在一日日药效的幻象中虚度了而已。每日醒来茶不思饭不香,就想嗑药,然后假装对一些事感兴趣,假装对遇见了一些人而感到欢喜。 事因如此,本侯才想要借助您的力量,斩断这邪恶的链条。” 青眼狐听罢,长叹了一口气。原来这大隐于市风流倜傥的临江候,竟然也有着如此多舛的命运,他听着这个人痛苦的诉说着,也不由得理解了他的这份看似疯狂的夙愿。 临江候似乎只是希望,自己在终结自己的生命时,最大限度的弥补这个罪恶家族几百年来对人民所犯下的罪。 “侯爷方才这些话,为什么不对郡主大人说。如若侯爷坦诚相告,东华郡主也会想办法对您施以援手的。她贵为主君能做的,自然是比在下要多些。” 临江候摇摇头说道: “一来,要促成郡主府和白莲教的和解,本侯就必须看上去是中立的。本侯不仅要为百姓、流民着想,也要公平的为白莲教徒某一条生路,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平息京畿的纷乱。二来,若是强行在席间毫无保留的曝光白莲教和圣教的存在,恐怕有人要发难的,这也是本侯所忌惮的。所以最终在权衡之下才有所保留。” 青眼狐闻言并不是很明白,又问:“弥勒和莫上这两位宾客虽然危险,但依在下看。在临江侯府所拥的武力,可能还远在东华郡主之下。更不要说还能连带着威胁侯爷和夫人的安全了,况且侯爷还有深泽四友支持,应当是不必惧怕这些人发难才对。” 临江候微微一笑脸上有些惨白的道:“本侯并不完全是怕白莲教的弥勒和圣教的莫上,当场发难本侯怕的另有其人。” 青眼狐略一思索,试探着问道:“侯爷难道是怕......” 临江候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没错,本侯怕的是那位仙人一般的‘凝师姐’。” 青眼狐深吸了一口凉气,边思索边道: “这位凝师姐自然是有些神秘莫测,但是据您所讲述的前后经过。她与侯夫人这二十多年以来的交情,不都是在帮候爷医治您的身体吗?应该也没有做任何伤害夫人和侯爷的事吧。” “确如上尊大人所言‘凝师姐’从来都是在帮助本侯治病,但是本侯近来有种可怕的直觉。”临江候说到这里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本侯有种感觉,似乎这二十年来,这位神秘凝师姐是在暗中操纵临江侯府的幕后人。” 青眼狐闻言有些诧异的问: “侯爷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上尊大人,20多年前本候用药过度和白玲初次相遇,那个时候按道理来讲,本侯是不是早就应该死了?而本侯没有死的原因可不可能,就是当时这位医术出神入化的凝师姐也在场。” 青眼狐闻言略一思考,有些汗颜的点了点头道: “侯爷当时是阿芙蓉服用过量,情况十分危机,这种一般的医者难以解决。如是有这位凝师姐在场,您自当是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如果这位凝师姐当时就在为什么躲着不现身呢?” “那么我们假设凝师姐在场,却在救了本侯之后却故意不现身,那她到底是有什么目地呢。” 青眼狐沉吟道:“那恐怕目地只有一个,让您误以为是白玲夫人救了您,创造你们二人邂逅的景象。” 临江候苦笑了一下说道:“果然是这样吧,您的推断和本侯一模一样。的确从那时候起,本侯对白玲夫人就一见钟情,此后本侯与夫人又经历了一两年的情感纠葛,才修成正果结为了夫妻。按说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就像是一对亲密的闺中好友,其中一位看上了一个异性,而另一位帮她促成罢了。但是这位凝师姐的行事却似乎过于诡秘,让本侯实在琢磨不透。” “哦?” “这位凝师姐二十年来,每每为本侯看病时都惜字如金,也从未显露过真容。她从不因本侯的病只有她能医来索取高额回报。也从未接受过本侯的额外赠予和贵重的谢礼。” “听上去到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佛门高人。” 第172章 伯生27 “上尊大人说的倒是不错,可是本侯扪心自问,自己这一辈子除去万贯家财之外,不过也就是一个碌碌无为之人。有什么价值能让这样一位藏传的高僧在本侯身上,花二十年的时间不惜想尽各种办法把性命给续下去呢?甚至到如今,临江侯府为续本王一人之命,却要害了千千万万条无辜的人命。”临江候讲到这里,眼眶中有些晶莹。 “照您这么说的话,似乎凝师姐和临江侯府这二十年的交情,表面上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和白玲夫人的关系。” “上尊大人所言极是。” “白玲夫人和凝师姐,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夫人说她们是发小,当时凝师姐是萨谷派寺院的上师,而她只是一个当地的汉人小丫头。她们两个从前情同姐妹,当夫人从乌斯藏来到京城之后。凝师姐便时常会来看她,因此二人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样的关系说近也算近,但说远也就疏远了。这位凝师姐只是因为和夫人是少时是玩伴,便不辞辛苦,克服千难万险的为侯爷续命问诊二十年,理由确实浅薄。不过侯爷说她在二十年的时长之内暗中操纵临江侯府,是否有依据呢,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照侯爷目前所说,如果这位凝师姐的目的是和白夫人合谋。设法让夫人和侯爷结为夫妻,此后依靠夫妻关系来窃取临江侯府的一切。那她根本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困难,帮侯爷一直续命下去。 也许在您二人结婚后给侯爷续个3年5年的命,白夫人也足够将临江侯府的家产,掌控于手,待侯爷一死这两人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了。” 临江侯闻言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地说道:“首先大人所说凝师姐和夫人是合谋,这就不对。本侯与夫人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夫人也绝对是真心实意地想让本侯活下去。我们夫妇20年的感情绝假不了。但是,有一个要和上尊大人讨论的问题是。 这人世间的所有的事情孰是真,孰是假?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是本候可以负责任的说,眼见也未必为实,甚至连记忆都有可能是假的。” 青眼狐讶异的说道:“侯爷此话怎讲啊?” 临江候眼神望向远方又有些迷离的说道:“两年前,本候曾经在府中突发疾病,夫人刚好在外打理生意要离家一个月。那时本候精神恍惚身体极为痛苦,用多少阿芙蓉都没有效力。那时本候自以为大限将至,于是就想看夫人最后一面。命府中家丁叫夫人,赶紧回来。可是管家却告诉本侯说,夫人此时正在京城和三大商帮谈生意。现在差人,将她叫回来最快也要两天。 于是那夜本侯生不如死,彻夜难眠,痛苦难当,整夜都在床上哀嚎的叫着夫人的名字,就在快要熬不住的那一刻,夫人忽然推门而入。她那日的着装本侯记得尤为清晰,身上穿的青色素衣是由云溪绸缎所制,质地细腻,色泽温婉,宛如春天的嫩芽。她的长发如墨,瀑布般流淌,自然地弯曲,然后垂在肩膀上。额头光洁,带着几滴汗珠急切的向我跑来。 见到她来了本侯顿时就觉得好受了不少,我们夫妇二人忘情地相拥。依偎在一起,就着夜晚的凉风,夫人为本侯不停地擦拭手脚和额头降温。喝下一碗又一碗的汤药排毒。总算在接近凌晨的时候,缓解了本侯的痛苦。 夫人忙了一晚上累倒在床上,本侯抱住了她褪去她的衣服,我们夫妻就在一起行了周公之好。 结果第2天醒来,却发现夫人并不在床上,本侯以为夫人是早起去处理府事了,便爬起来问府中的下人。上尊大人,您猜府中的下人怎么说? 他们都一脸惊讶地跟本侯说,老爷您发烧发糊涂了,夫人根本就还没回来呢。连本侯房门外守夜的侍女也说没有见过夫人的踪影。哪怕问门口的守备队长,也说昨晚并无车马入府。 第173章 白玲夫人 而东华郡主虽是一位身形娇小的女人,可她挺着那清丽无双的容颜,全然无惧的平视着那本为敌人的白莲教首领。尽管对面这个人在过去的几个月当中,曾数次策划了刺杀她的行动,而且最近的一次就在午宴上。 在这对峙当中,郡主府和白莲教的将领,都未曾在紧张的氛围当中退让分毫。最后还是白莲教的弥勒无聊的啧了一下嘴,带着他的人翻身下马。他也不看郡主府的人如何反映,自顾自的,便夺路走进了未央宫的大门。 眼看白莲教众人先行一步,东华郡主一抬手号令随行的众甲士,在未央宫外围待命。便要领着伯生和祁凌霜等人入殿。 就在这时,东华郡主的贴身护卫白甲仪卫统领李明水,跪拦在她的面前恳请着说道: “郡主殿下,还请您三思,且不说临江侯府安不安全,单和白莲教的人共处一室实在是太凶险了,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臣再次恳请您马上离开此地,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李明水性格淡泊,极少言语。这次能说这么多的话可见他对现如今的形式甚是担忧。 东华郡主闻言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说道:“李统领不必再劝了,如果连白莲教的匪人都敢走进这未央宫中,那我东华郡主也不可能就此止步。如果这次如同临江候所说,是一次能斩断京畿仇恨的机会,那本郡主宁可冒风险也要为京畿的百姓试一试。” 东华郡主,此言一出。全甲执旗的南公思将军,也不由的抱拳劝道: “殿下,白莲教阴毒,临江侯狡诈,您万万不可轻信他们。”看来郡主府的两位最高级别的将领,在心中都对这间未央宫有着深深的忌惮。 而李明水统领接着又说: “殿下那个叫莫上的‘谋相’不可不防,此人......”说话时,李明水满脑子都是那个交手了数十回合的断念帮主。虽然仅仅只是几个照面,但他透过此人儒雅的外貌沉着的谈吐,看见了那眼中闪动的疯狂。这个人兴许是比白莲教的弥勒,比贩毒的临江侯府,还要凶险的人物。 “表哥、李统领,本郡主意已决。”东华郡主双目微闭,轻声打断李明水的话,她顿了顿回眸望向伯生、祁凌霜、南宫思等人意志坚定的说道: “我朱可容,若非圣上眷顾。原本的命运应当是和其他公主郡主一样,终生是个闺中王女。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结婚的时候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意义。然后一辈子荣华富贵,一辈子锦衣玉食的死去。 若如此,世上有我没我,不会有任何分别。而今天会有那么多将士,争先恐后的愿意为本郡主牺牲,战死在京畿的郊野。这么多能人巧将相聚在本郡主的身边,重视本郡主的安危。可蓉当然知道,那是因为本郡主正在为天下百姓请命的缘故! 如果此时本郡主在这些贼人面前退缩了,他们便会知道所谓京畿的“烈凤”,所谓皇帝在京畿的代言人的东华郡主,不过是纸老虎。她放出的豪言壮语,都是虚张声势罢了。如此一来,扑灭京畿的匪事便会遥遥无期。 如若诸位认为本郡主先前做的一切,是对的。那今日便要再信本郡主一回,要战胜白莲教赢得他们的尊重,靠武力是不够的。白莲教也是由人组成,是那些走投无路对,对当今朝廷已经绝望的人组成。本郡主今日前去就是给予他们希望,让他们看见光明的前景。 更何况本郡主还有诸位将士相助,所以可蓉相信,摆在我们面前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能闯得一闯,因此请诸位听我命令,下马随本郡主进殿!” 听得东华郡主吐露真心,郡主府所有人马无不感动,齐声应道。 “诺!”对于心怀报国之志的正义之士,能得遇如此良主夫复何求。 ...... 当郡主府的大队人马,来到未央宫的主厅时,发现这里已经布置成分左右两个阵营的议事大厅。 一身华贵礼服的临江侯和白玲夫人,已经在两个阵营中间的仲裁席中就坐,凝师姐在白玲夫人侧后方的列席,一动不动的端坐着,她仍旧是身穿红色僧袍,脸上裹着面纱一言不发的模样。 第174章 白玲夫人2 白玲闻言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对着临江候说道: “夫君,还不参见圣教护法大人,今后咱们临江侯府可都是靠他老人家操心了。” 她话音一毕,目光涣散的临江候,就犹如三岁学步小孩般听话且机械的拱手说道: “参见圣教护法大人。” “候爷不必多礼,今后慕云家和鄙人也同是教友了。”莫上眼见着这一切,带着惊奇的神情拱手还礼。 “好了,夫君你坐下休息吧。”白玲又说,临江候闻言默默的便坐了下来。 白玲夫人展示完,临江候对她言听计从的表演之后。温言细语的莞尔一笑,这才回答陌上的问题道: “侯爷中的毒就没那么简单了,那是妾身的小秘密,护法大人就不要再打听了。” “失礼失礼。”莫上钦佩的笑着抱拳歉道。 他眼见这个女人令人瞠目结舌的手段,不由得再心中叹道。这个女人可太不简单了,弄不好,她兴许会是一个能力超群到可以改变历史的奇人,一定要利用好她的能力。 “护法大人客气了,这样一来先前约定的事情,妾身做到了。圣教可收小女子这么一号人物了吧。”白玲夫人抬眼,一步一步的凑到莫上身前满怀期待的问道。 莫上看她样子急切笑着安抚道: “夫人莫急,待你我约定的事情处理完,本护法非常愿意将您这等人才引荐入圣教。相信我主、教主和左右光明使,都会乐见有您这么一位信徒加入。只不过这事情还差那么一两步不是吗。接下来,咱们这个故事可究竟如何收尾,在下还请夫人明示了。” 白玲夫人听得莫上的提问,左右看看这两边近百号雕像也似的人,随即早有准备的袖手说道: “没必要杀很多人,消失的人多了,反而引得怀疑。咱们只需要让各方回到昨天的状态即可。妾身略懂催眠之术,只要将他们清除掉今天的记忆,等人醒了,就连同宾客一起送出山门打道回府。我主不过是希望白莲教,闹的越大越失控越好。今后临江候府只听命妾身一人,只要加大阿芙蓉的供给,白莲教便能东山再起,借助京畿的流民把郡主府掀个顶朝天。” 莫上笑了笑又道:“夫人想的周全,但东华郡主又怎么办,她可是在上山之前就已经怀疑到临江候府头上了,就算抹除了今天的记忆,保不齐她还会向临江侯府发难。” 白玲夫人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这一点上确实没有想好,她边思索边和莫上商量道: “郡主殿下是皇族,又是通州头号人物。在京畿的地位举足轻重。妾身动她不得,不知护法大人有何良策?” 莫上双手抱臂,沉吟一会。随后马上来了灵感,只见他亮出一只燃着黑色火焰的右手狞笑道: “到也不是什么难事,待夫人给她催眠过后,在下让细皮嫩肉的殿下感受一下,圣教的‘噬魂掌’,日后若再敢和圣教作对便要她香销玉沉。” 白玲夫人闻言抱拳谢道:“那就有劳护法大人操心了。” “不必客气,那这个人又怎么办呢?”莫上边说着,边伸出修长的食指指向仲裁席的方向指去。 白玲夫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莫上所指的竟然是在偏席,那位从头到尾一动就没动过的: 凝师姐。 白玲看着凝师姐,迟疑了片刻似乎有些游移不定,呼吸也变的急促了一些。 莫上看到白玲夫人有些举棋不定,他又笑了笑在她耳边低语道: “那个人已经没用了吧,况且她活着会变成夫人您的阻碍的。” 白玲夫人听闻他如同恶魔般低语肩膀颤了颤,她紧抿着嘴唇似乎有些难以抉择。 见她如此,莫上从腰间抽出他那柄长长的黑刀,对白玲夫人说道: “既然夫人不忍心下手,那不如让在下代劳吧。”说罢,便要上前结果了凝师姐的性命。 不想却被白玲夫人伸手拦住。 白玲平静的望向莫上的眼睛,淡定的说道: “不劳护法大人动手,妾身自己来吧。” 莫上见她如此说道,便扬着笑脸将自己的黑刀双手奉上。 白玲夫人沉默着接过那柄漆黑的长刀,转过身去,一步一顿的来到了凝师姐的身前。 凝师姐,此时依旧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席间。被面纱遮蔽的她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那双眼睛紧紧盯着白玲夫人,眼球尚能转动。似乎眼眶中有万语千言想要吐露,可是在药物的控制之下,却没有丝毫的机会。 白玲夫人来到凝师姐的身前,她俯下身子抚摸这位女僧人的面颊,口中喃喃的说道: “我的好姐妹,你是我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我永远爱着你。”随后她缓缓将黑刀抵在凝师姐的胸口。 就在白玲夫人要使尽全身力气,将黑刀插入凝师姐的身体时,白莲教的阵营当中,那缠满了绷带的弥勒口中忽然一阵咳嗽。这位怪和尚突然之间能发出声音了,只听见他冲着莫上嘶哑的喊道。 “‘谋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圣教到底有什么计划为何不告诉我们?” 白玲夫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和莫上皆是有些惊讶。 只见莫上来到弥勒的身前,饶有兴致的观察了一阵,随后笑道: “你这个在火中死过一次的人,果真和普通人有些不同啊,这药效在你身上似乎比别人弱些,夫人今后还得改进啊。”莫上呵呵笑着调侃。 “莫护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圣教为何要背叛我仙教?”弥勒虽能发出声音,可是身体完全动弹不得,他愤怒的说道。 “圣教背叛你仙教?我的弥勒大人,您可别开玩笑了。这不明摆着是狗要背叛主人了吗?”莫上闻言哈哈大笑。 “你说什么?”弥勒听闻白莲教被莫上如此侮辱,勃然大怒。 他继续嘶吼道: “仙教只遵照圣母的慈悲行事,即便是圣教也休想左右我白莲教人的教义!” 然而莫上对此不以为意,他继续轻蔑地调侃道: “白莲教的弥勒啊,你动动脑子想一想圣教为什么,要支持你们这些从来未成过事儿的主?总不会是要你们,跟朝廷这帮虫豸搞联欢吧。你可不要太天真了,你们对圣教唯一的价值是破坏,是制造混乱,就是拿你们这些不值钱的贱命去填京城的护城河。结果现在你告诉我要和郡主府谈什么和解。哈哈哈哈,那圣教还支持你们干什么?” 弥勒满是绷带的脸上青筋暴起,面目因为愤怒而更加狰狞,只见他咬着后槽牙狠狠的说道: “原来你们一个个装的人模人样,说什么圣教和我仙教有共同的夙愿。其实和朝廷的豺狼虎豹,没有任何分别。我白莲教人早就不为生死,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弥勒死了,仙教还有千千万万个弥勒,像你这种道貌岸然包藏祸心的主。仙教在执行教义的途中,也定将会把你们一并埋葬的。” 白莲教的弥勒话音刚落。只见莫上嘴角轻扬,手指间的一粒石子射出,正好打在他的喉头,只这一下。弥勒便支支吾吾的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陌上颇为享受的看着他挣扎的样子邪魅的说道: “弥勒大人,你在这场戏里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现场有趣的人这么多,哪有你说话的份?您还是好好安静一下吧。放心在下也不会杀你,反正等到你一觉醒来,山顶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就全忘了,你就好好继续为圣教在京畿,招揽更多送死的炮灰吧。” 封上了除二人之外,全场唯一一张会动的嘴之后。 莫上再次催促,白玲夫人说道: “夫人快动手吧,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白玲夫人点了点头,她再一次凝望着面前这位从未开过口的凝师姐。果断而决绝的扬起刀口中喃喃道: “再见了姐妹。”随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刀尖刺入她的胸腔。 凝师姐向后倒靠在座椅背上,随着白灵夫人将刀剑拔出的动作,她的胸口血花喷溅,如同一阵血雨般染了白玲夫人一身。而其中一朵也奇迹般的穿过了数丈的距离,不偏不倚的飞溅在祁凌霜手中的碧水剑身上。 第175章 白玲夫人3 莫上只见只见祁凌霜全身发出淡淡的白光,身子震颤了一下。等到他瞪大眼睛感觉不妙还未来得及行动时,祁凌霜已经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恢复了身手。 “住手!”祁凌霜心中堆积满腔的怒火,化作一道爆裂的剑光将白玲手中的黑刀挑飞,插在了大厅的穹顶上。 白玲夫人并不会武功。对于祁凌霜突然的发难也完全没有料到。眼见碧水剑的波纹就快要触到白玲夫人的脖颈时,莫上及时赶到将她一把拉开,躲过了被一剑封喉的危险。 祁凌霜的长剑流光溢彩,她完全就没有畏惧莫上纵横第五高手的名号,用形意剑最强气势的虎式斩向二人,口中高声质问道: “白玲!你勾结邪教制毒害人,连自己称之为姐妹的人都杀,连自己的丈夫都毒害。你还算是人吗?畜牲不如!”huαんua33 莫上护着白玲夫人,手中失了武器,面对祁凌霜的追打,只有靠身法连连躲闪。他年少时曾是剑宗高徒,祁凌霜使的“形意剑”是武当山凌霄道人所创,也算是剑宗的一个分支。因此,莫上对这套剑法的走势颇为了解。只见他一手收在腰后,另一支向前,双脚亦是一前一后的虚踩着后发制人。他通过灵活的脚步和精准的预判,同祁凌霜周旋。 霎时间,大厅中间伴随着祁凌霜愤怒的呵声,碧水剑青芒狂舞,剑风阵阵。道道剑影如狂风暴雨般追着莫上的面门扫去,面对少女骇人的怒意,此时的莫上就算是万年的铁树也能被削秃了。 面对祁凌霜的一招一式,莫上只守不攻。一来避其锋芒,二来也是先观察对手。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学天才,其天赋在剑宗中也是鹤立鸡群,因此,在应对祁凌霜招式时,甚至能感觉到持剑人此时的心情。 莫上好久没有和剑宗传人交手了,内心深处竟有些久违的怀念。于是,他在这看似令人窒息的急速追杀中,竟然还能分出神来笑着和祁凌霜交流: “没想到你年纪青青,剑舞的像模样像。” 祁凌霜满腔怒火的说道:“少废话,你这草菅人命的疯子。今日有本姑娘在此,你们阴谋休想得逞!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莫上闻言,微微一笑,说道: “姑娘只得了形意剑的‘形’,还未得形意剑的‘意’,打打半吊子还行,想和纵横高手打,还差点意思。”只见他闪身躲过一剑,右掌精准的切在祁凌霜的左肩上,这是莫上三十招内第一次反击。祁凌霜肩膀吃痛,踉跄的跌了出去,一波攻势霎时止住了。 莫上趁着这个空隙,三步两步蹬上房梁,将黑刀取回,落了下来。随后,他舞了一个刀花,冷冷说道: “本护法无意伤你,你也不可能赢我,束手就擒吧。白夫人消了你的记忆,便会放你回去。” 应当是体内受余毒影响,祁凌霜才打了三十回合,就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她气喘吁吁的站起身来,扭头看了伯生一眼,摆开持剑的架势,面对莫上,轻蔑的笑道: “哪有会抛弃爱人自己逃命的!不过,你们这些视人命如草荠的的魔鬼,大概是不懂吧?” 听了祁凌霜的话语,莫上身后的白玲夫人出人意料的,用淡漠的声音说道: “所谓爱人,得是相互喜爱的吧?但是,他爱的人并不是你,你们何谈是爱人呢?” 祁凌霜闻言,愣了一下,立马怒道:“你说什么?你这个连自己丈夫都害的毒妇,有什么资格谈爱?” 白玲夫人不为所动,又说:“昨天傍晚,是我用七情花把伯校尉从庭院中掳走的。姑娘你、东华郡主、伯校尉三人在花园说的话,妾身不巧也听到了。你们三人分开之后,伯校尉的选择,除了他自己之外,妾身也知道。妾身可以告诉你,伯校尉选的是郡主殿下。就连他在被妾身迷倒在床上时,嘴中喊的,也是——东华郡主殿下!” 听见这话,动弹不得的伯生和他怀中的东华郡主,俩人的瞳孔如同地震般颤动。显然,这些消息,对于他们彼此,都是巨大的冲击。 持剑的祁凌霜,略有些迟疑的否认道: “你...你骗人!你以为编这种劣质的谎言能影响的了我吗?” 白玲夫人嘴角微微扬起,平淡的说道: 第176章 白凝2 白凝 “上尊大人!”看见救星的到来,祁凌霜高兴的几乎热泪盈眶。 青眼狐冲祁凌霜一拱手,宽慰的道:“祁姑娘辛苦了,接下来交给在下罢。”他彬彬有礼的鞠身,对祁凌霜奋力拖延时间,对抗莫上和白玲的勇气,表示极高的敬意。 “糟糕,最棘手的人还是来了。”莫上皱眉,面色难看的望向白玲夫人。莫上自然知道,破军高手在此地是无解的存在。一个多月前,他在京城打败七成功力的破军鹰三,还是由他和狼九两人联合做到的。 如今,他没有帮手,而且面对的,还是以多变全能而闻名的,在京城炙手可热的高手青眼狐,更是没有任何机会。 已经瘫坐在地上的白玲夫人,惊讶的问道:“你不是被困在地窖了吗?” 青眼狐嘴角轻扬,微笑道: “困是困住了,那青石板堆砌的密室,也确实坚固。但既然是石头,自然就有缝隙,在下不巧有带植物种子的习惯。只要有缝隙,铁树根须和枝干便可以生长。在下用沐春风功法借草木之力,撑开了一个洞,随后挖地道,挖了整整一个时辰,才逃出来。”青眼狐扬起他那一双修长的手,已经变成土灰色,隐约可见不少血色。 莫上见状,一摊手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和自嘲的说道: “看来咱们还是低估了,青眼狐大人的手段,白夫人。” 青眼狐闻言接话道:“你们还要继续装下去吗?或者,在下更应该尊称你一声‘凝师姐’吧?” 青眼狐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在场众人虽然动不了,但肉眼可见的,眼睛瞳孔变大,均因青眼狐所言吃了一惊。 “那个凝师姐,不是被她亲手杀死了吗?”祁凌霜听闻,疑惑不已的问道。 青眼狐看着白玲夫人道:“在下先前听闻了临江候的故事,如果猜的不错的话,那或许是因为白玲夫人和凝师姐的长相,是一模一样的吧?是你,提前用药控制了白玲夫人,换上了你的僧服,让人们以为死的是你。” 白玲夫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默默的站起身子来。看见青眼狐来到现场,她叹了口气,逐渐接受了现实,整个人反倒是平静了一些。 整个山庄上千人,青眼狐是她唯一没有任何办法控制的人。这个人是临江候邀请而来的,从他进入快活林山庄以来,自己就有些不祥的预感。他就像是在故事的结尾,等待着审判自己的判官一般。她已经竭尽全力的困住了他,但他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仿佛认命了一般,伪装成白玲的白凝,坦然看向青眼狐,承认道: “不错,上尊大人不愧是朝廷顶级的密探。妾身不是白玲,而是藏传佛教萨谷派的上师白凝。这位被我杀死的人,才是白玲,我们俩个年龄相仿,长相是一模一样的。” 祁凌霜张大了嘴巴,吃惊的问道:“你们如何会长的一样,是双胞胎吗?” 白凝转看向祁凌霜道: “并不是,妾身从记事起,就是萨谷派研究经书的‘经童’。我们这样的小孩,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萨谷派为了比别的派系更快更深的解析经典,从众多孤儿中选择天资最为聪颖的孩子,培养成像我这样的人,专攻对佛经的研究。 妾身从四岁到十五岁,都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生活,从没有走出来过。寺庙为妾身,请最好的佛法老师,一对一的讲授佛经。妾身每日除了研读这些经书之外,不能做任何的事情。这种生活一直到十五岁。 那时,妾身已经对藏传经典融会贯通,并开始对经书中的技巧自行研究。 《欢喜禅》中,记录了一种能够改变人的外貌,重塑体型的方法。运用此法,甚至能将相貌丑陋之人变的无比美丽。但经书历经百年,很多章节已失传,如今,再从经书上解读,进行实验,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如此的实验,是以人为实验对象,而失败的苦果,便是实验对象的死亡。 萨谷派似乎是看中《欢喜禅》中塑型的某种价值,因此将用于实验的人,带进了我的密室,那个人就是白玲。 白玲原本不叫白玲,她说戏班子叫她“丑丫”。我在她身上刀割火燎,应当是如同诏狱的酷刑一般,伺候了她两个月,随后,她又养了两个月。终于将她从“丑丫”,变成了一个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美丽少女。 我原本只是一个唯命是从的,没有见过外面世界的解经工具人。然而,在和她相处的时间里,她和妾身聊起外面的生活和故事。虽然从她口中说出的,大多都是心酸、愁怨的过往,但是也有美丽的部分。 而她所诉说的那些美丽的部分,例如冰糖葫芦,例如莲子雪花膏,例如那高山的流水和山间的鲜花遍野,都深深的吸引了妾身,改变了妾身。 妾身开始想出去看看,开始不满足于继续成为寺庙的解经人。 就如同对白玲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刀割火燎,面对她痛苦的哀嚎和咒骂,毫无反应一样,妾身并没有多少犹豫和不安,很快和白玲合谋,毒死了整座寺庙里的僧人。 我们俩搜刮了寺庙中的金钱补给,骑上一匹快马,就朝着关内、朝着京城来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丑丫变成了“白玲”。她说咱们两个长得一样,她的容貌又是我赐予的,所以,她就叫我姐姐,由于妾身是僧人,所以,她总叫妾身师姐。 妾身看着她在京城的欢场上,成为了一朵绚烂的蔷薇。看着她借助美貌,勾引有权有势的男人,为自己创造了巨大的财富。当时,妾身觉得,她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有一种类似于,可能像母亲和孩子之间的链接。妾身看见她每日笑着、开心着,自己也会开心。就好像她就是我的一部分,她所享受所得到的那些欢愉,也间接分享给了我。 我与她形影不离。即便她嫁入了临江侯府,我也一直隐藏在这未央宫的地下二层,钻研医药之术,就为了能将临江侯的性命一年又一年的延续下去。” 祁凌霜闻言道:“如此说来,你们二人的关系应当是相当亲密才对,但是你却杀了她。” 白凝答道:“是的。” 祁凌霜又问:“为什么?” 白凝回答:“如同姑娘你所说,为了自己。妾身想摆脱密室的生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拥有爱情和享之不尽的权力。” 青眼狐问道:“那你何必杀了白玲,何必又去祸害京畿那么多人百姓,以你的本事和临江侯府的财力,大可以找个地方找个如意郎君过的富足。” 白凝回道:“因为妾身嫉妒白玲,想要得到她的一切。” 她眼看众人无语,顿了顿又说道:“就在两年之前,给临江侯续命的研究陷入巨大的瓶颈。侯爷的病情日益严重。某天晚上,侯爷气火攻心,要见白玲,但那日白玲不在府内。一直以来,为了保证医治侯爷更加便捷,侯爷身边的佣人管家,早已经被我控制。那日,妾身出了数个方子,都没办法控制侯爷病情。为了给予他精神上的一些宽慰,让体内的气血流转顺畅一些,第一次,妾身决定假扮白玲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侯爷真的就将妾身当成了他的夫人,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他的病情在那一夜平稳了下来,而那些与侯爷触碰、亲吻、拥抱、激情的感觉,也留在了妾身心里。 白玲回来之后,知道了这件事,也认为,妾身所做,完全是为了救侯爷的命。不仅没有怪罪,反倒感谢妾身所为。 但妾身就是从那儿起,想法又同之前不同了。妾身似乎不再满足成为白玲的一个影子,似乎也不愿继续在那暗无天日的密室中呆着,做没有任何回报的研究和付出。 妾身在暗处看着白玲与侯爷之间的缠绵,不再会因为她的幸福就感受到幸福,而是产生了另一种令人不快的感觉,这种感觉,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是——嫉妒。 这种感觉,在昨日,达到了顶峰。 白玲告诉我,她要怀上一个孩子,为临江候诞下子嗣。因此妾身从几百号前来侯府的宾客中,看中了伯校尉。妾身将伯校尉用七情花掳走,沐浴更衣并安放在床上。这个时候,白玲赶来,去占有如此年青洁净的肉体。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在床上缠绵的剪影,嫉妒极了!那时,我便萌生了取代她一切的想法。” 白凝讲到这时,莫上不由的插言道:“原来是这样!怪得不得你就像是一团火,一点就燃呢。” 白凝再转头,朝着莫上言道: “不错,护法大人。正是您,在几个时辰之前,点燃了妾身心中这团火。您对妾身说,妾身才是临江侯府最有价值的人,为什么强者要甘心在弱者之下?您的这句话,妾身无法反驳。其实妾身已经变了,不想再住密室,不想再做白玲的影子,不想无条件为她奉献自己的一切。但白玲从未注意过,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与拉卜塔尔寺的师兄一样,将我单纯的当成可利用的牲口。 妾身很感谢您能支持妾身,您是这辈子第一个支持妾身为了自己行事的人。” 祁凌霜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第一个支持你的人,白玲才是。他只是适时利用了你现在的情绪的投机者,而当年那个从寺里把你拯救出来的人,已经被你杀了。” 白凝听闻祁凌霜的话语,愣住了。她眼中泪光闪烁,有些颤抖的望向,已经在座位上流干了鲜血,穿着袈裟的白玲。那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她亲手缔造的女孩。 白凝望着已经死去的她,就好像过去的自己也死去了,再没有了挥之不去的妒忌,只剩下两人相伴二十多载的种种回忆。两行热泪,无声无息的从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莫上叹了口气,笑了笑对着白凝说道: “像你这么有本事的女人,若是在下能早点遇上就好了,不过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东华郡主殿下、上尊大人、祁姑娘。江湖人称我莫上为‘谋相’,可这一回确是你们胜了。天下之大,咱们这些谋臣还有的是机会碰面。各位,后会有期。”说罢,这位圣教护法一刀劈开了大厅的窗户,夺路而去。 “贼人休走!”祁凌霜刚要追出去,却一把被青眼狐拦住。 青眼狐对她说道:“别追了姑娘你不是他的对手,在下的内力也所剩无几。我们不能和他纠缠,先救人要紧。” 青眼狐转回身来,看见白凝呆愣着站在原地,她望着死去的白玲夫人,双眼默默的流淌着泪水。她似乎对莫上自己逃跑,将不会武功的她毫不犹豫的抛弃毫无反应。就如同没有拒绝他的亲吻一般。 青眼狐看着她的样子,不禁起了些许恻隐之心,他对着她轻声说道: “白凝前辈,您能否帮我们把在场人中的毒都解了。” 白凝轻轻的摇着头,嘴中喃喃的说道:“覆水难收...已经覆水难收了......妾身亲手杀了自己最亲的人...这世上又只有妾身一个人了。” 祁凌霜也说道:“你确实杀了白玲夫人,但是幸好还没有犯下更大的错误。只要现在你肯解除整个临江侯府所有人所中的毒,一切还都是可以挽回的,说不定白莲教和郡主府还有和解的可能,说不定京畿的流民之乱还是可以平息,这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啊。” 白凝听闻祁凌霜的话,似乎有些反应,她伸手入袖。掏出一包小小的红色丹丸,走到祁凌霜的面前交给她,然后缓缓的在二人面前跪下恳切的说道:錵婲尐哾網 “这些丹丸可以解除所有人中的毒,但是妾身有个请求。请二位在给众人解毒之前,将妾身杀了吧。” 青眼狐听闻白凝的要求,和祁凌霜对视了一眼,随后说道: “白凝前辈,正如祁姑娘所说。你还没有犯下嘴大的错误,如果能够将功补过。兴许你还罪不至死。” 第177章 严嵩⑥ 白凝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妾身亲手毁了这里的一切,在这世上已经再无留恋。况且坐牢对妾身来说,根本就算不上是惩罚。” 祁凌霜说:“你还有牵挂的人呀,候爷还活着呢。” 白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张了张嘴,又是苦笑了下说道:“妾身与侯爷并无关系,况且妾身还杀了他的夫人。恐怕他此时若是恢复过来,定要妾身偿命不可。” 青眼狐这时却说:“可是你照顾了侯爷二十载,虽无夫妻之名,但有一夜夫妻之实,侯爷他对那一夜至今还念念不忘,对你们之间的真相还蒙在鼓里。你怎么会知道他知晓了事情之后的想法?” 白凝有些犹疑的说道:“妾身确实不知。” 青眼狐又说:“侯爷有权知道真相,你也应该直面他知晓一切之后的反应,你们至少在各自承担后果之前,还是先要对对方表明心意吧。” 白凝感觉心中忐忑不已,她抬头望着临江候眼神空洞的脸颊,内心五味杂陈。可是最终还是禁不住想要知晓临江侯,知道真相时,对自己的想法。于是她还是下定决心,勇敢的点了点头。 青眼狐将解毒的丹丸,喂入临江侯的口中。一分钟之后临江侯的眼神开始清亮了起来。在他猛出了几口气,意识开始一点一点回归身体当中。 待到他望见眼前的一切,疑惑不已,还错将面前的白凝当做自己的妻子时。青眼狐一五一十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知晓了一切的真相之后,临江候长叹了一声。良久,他默默的起身,来到穿着袈裟的白玲夫人的身前眼含泪水的望着她。他将白玲的面纱除去,合上了她的双眼,将她散乱的头发收束起来。微笑着亲吻了她的脸颊,口中喃喃的说道: “怪不得夫人的心中,永远有一团火。原来少年时受了那么多的苦,感谢夫人陪伴本侯的一切。”他边做边说做完这一切后,将白玲夫人的尸体抱起,安放在两人房间的床榻之上。 随后临江候回到大厅,笔直的来到了白凝的身前。 白凝低着头不敢直视临江候的眼睛,她呆在原地,身体因为害怕而不住的战栗。她心想,侯爷大概是要将她掐死为爱妻复仇吧。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临江候将她温柔的拥在怀里。用手抚摸着她的背和头发,一般安抚着她一边说道:“这么多年,很辛苦吧。就为了本侯这个早就该死掉的人。” 白凝有些不知所措的,在侯爷怀中摇了摇头回道:“妾身并没有觉得辛苦。” 临江候道:“对不起,如果本侯早知道。你一直在本侯身边,定不会让你一直孤单下去。” 白凝说:“可是,我杀了夫人......侯爷不恨妾身吗?” 临江候迟疑了一下心情有些沉重,不过他还是说道: “恨是恨的,但是本侯已经失去了一个夫人,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白凝闻言惊讶的说:“可妾身只是给侯爷治病的大夫,只是和夫人长的一样罢了。” 临江候望向远方,看着窗外未央宫的庭院喃喃道: “但那日,你我也做了一夜的夫妻不是吗?其实本侯能感觉的到,那日的你和夫人平日的诸多不同。但是本侯望着你的一颦一笑,望着你忙前忙后,甚至犯愁的时候那纠结的表情,都太让本侯着迷了。本侯只当是自己疯了,却真没有想到,真的有另一位夫人的存在。你为本侯操劳了半生,与本侯更有了那一日的爱情,如果以前不是,那么现在本侯也该问问你的心意。” 临江候顿了顿,随后扶着白凝的肩膀,深情的看着她布满泪痕的颜面问道: “白凝姑娘,你愿意成为我暮云深的妻子吗?” “妾身...愿意。”眼中的泪水再次奔涌,白凝哽咽着,如是回答道。 严嵩 傍晚,随着太阳的余晖从京郊的山头落下,龙虎竞技场也结束了第一天的争斗。 达官贵们散场之后,看台的周围再次密布着一个个移动的火把。褪去了白天热闹的景象,在光线不是很充足的晚上远远看去,这个偌大的圆形木石建筑,好似一座军事要塞般戒备森严。 然而事实上,这个拼命赶工的建筑,还并不是一个可靠的完全体。建筑物的背后,甚至还有一处被帆布遮掩起来的,还没来得及填补的大窟窿。 而负责赶工会场的工部主事严嵩一家,就住在这个窟窿里。 “夫人,我回来了。”严嵩和附近一众早已相熟的放哨士兵打了招呼之后,拎着一篮子菜,便撩开帆布喜笑颜开的回到了这个临时的家中。 “爹,您回来了!” “儿子书背会了吗?账算完了吗?” “都弄完了!” “好样的,不愧是我儿子,真令为父省心。” 听到严嵩的动静,严家聪颖乖巧的儿子严世蕃推开书桌,奔奔跳跳的,从二楼下了梯子扑到严嵩怀里,期间踩落了不少灰尘,落在在一楼洗菜的欧阳夫人头上,讨得一阵大骂: “说了多少次,上下楼的时候给我轻点,你们爷俩就是记不住。再弄的锅里都是灰,咱们谁也别吃饭了!”欧阳夫人在厨房边张罗,边数落道。 严嵩一家人做饭的袅袅炊烟,就顺着木头框架升了上去,从观众席座下的缝隙当中散了出来。他们的住处,实际上是在给竞技场观众席提供支撑的。在这整个场地木制框架未完成的三角形缝隙中,几十块工地中常见的木头材料板,构成了严主事上下两层五丈见方的家。 在这样的房子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见光,一家人仅靠着四盏煤油灯的光亮生活。如此的生活条件之下,欧阳夫人自然是每天都没有好气的。 “夫人莫要生气了,快看看为夫带什么回来了?”严嵩边笑,边伸手在菜篮子里头摸索着什么。 欧阳夫人听见此话,眼前一亮,她有些许激动的马上想道,莫非今天有肉吃了? 可当她赶出来一看,发现严嵩不过是掏出来瘦长的两个大地瓜。脸马上又垮了下来,阴阳怪气道: “我当是主事大人有多大的能耐呢,原来是买了两个瘦地瓜回来邀功啊。” 严嵩看着手上地瓜脸上欣喜的不已,仿佛没听出来夫人的揶揄,还兴奋的给娘俩解释道: “不是买的,是觉生寺的和尚送的!这可是山东烟薯,是皇宫的贡品,烤着吃又甜又糯。皇上赐了觉生寺一些,为夫这些日子和那些和尚混熟了,今天去买菜他们送咱们的。” 严家小子听的严嵩讲解也傻傻的跟着乐道: “哇,父亲真厉害,这下我们家也能尝尝到贡品的滋味了。” “没错,没错!”父子俩一人拿一个地瓜高兴的手舞足蹈。 欧阳夫人看着这一对快乐门槛如此之低的父子,忽然之间心中涌起无名之火,双手叉腰厉声道:“什么,贡品不贡品的!这不还是地瓜吗!” 河东狮吼一出,严氏父子马上就被吓定住了。欧阳夫人走到严嵩面前,一把夺过严嵩的菜篮子,一看里面还是万年不变的萝卜、白菜、豆腐之类的素食。这些日子堆积的怒火更胜,她恨铁不成钢的心酸的数落道: “我说严嵩严大人,你可是出生翰林院的读书人,大小也是六品的京官,我跟着你这些年不说是享福,你可曾让妾身过过一天好日子?妾身原本以为,咱们家住在京城的犄角旮旯里,每天粗茶淡饭过着平民一般的日子,已经是够简朴的了。可是现在一想,那时候好歹还住在城墙里面。至少还不用担惊受怕,挨冻受饿。现在可倒好,经你严大人一番运作,咱们家现在住的难民也似,几天吃不上一顿肉...” “这不是最近的买菜的地方,只有觉生寺嘛,寺庙里边又没有......” “你闭嘴!我现在就问你,咱们家还得在这破烂地方住多久?儿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在整天见不着阳光,吃不着肉,干瘦的都不像个人样了,要是将来长成个矮矬,你给我说说该怎么办!你这个当爹的能不能养他一辈子?” 第178章 张睿36 他们当然知道,其它六品左右的京官家眷,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那都是家里的老爷出门一步路都不用走,全程坐轿子,夫人穿金戴银,孩子被前呼后拥。 但是欧阳夫人从未和别人攀比过,孩子也没有向自己抱怨过什么。严嵩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永远是那个,高大正义富有原则的好人,他们始终在心底信任着自己。 但这可比天天被骂更加令他自责,严嵩的看着桌上的菜篮,双目低垂嘴唇紧抿着的有些颤抖。他摸着严世蕃小小的脑袋,又捏捏他细长的脖子,心痛不已。这孩子甚至还体会到自己难处,在母亲面前极力的维护他。 他的夫人和孩子没有对他要过荣华富贵,对他所有的期望,或许不过就想吃一只鸡罢了。 但只是这样,此时此刻的他都还无法满足。 想到这里,严嵩双拳紧攒,他自尊心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他那颗七窍玲珑之心,也就在这个瞬间第一次产生了一丝裂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个一家人早已熟悉的声音传来: “恩公,夫人在吗?我是争龙,今日特来拜访您一家。” 反应最快的,还是小机灵鬼严世蕃他立马朝父母嚷道: “爹、娘是争龙叔叔来了!” 本来还沉溺在愧疚中的严嵩,听见争龙的声音也是为之一喜,赶快出去应门道:“哦,是阿龙啊,快快请进吧。” 严嵩将争龙迎了进来,争龙一进门马上就对严嵩和欧阳夫人恭敬的行了大礼道: “恩公!夫人!小公子!几日不见你们可都安好?”此时的争龙,已经不见了一家人初将他救起的时的那份落魄。他此时的头发梳理整齐,身上的行头也都换成了女真人习俗的皮靴皮夹,腰间也重新挂起了长刀。再加上他虽然丑陋,却颇有魄力的相貌。常人一见便已经会觉得,此人并非等闲之辈。 主人家里的三人见到他的到来,均是喜笑颜开的寒暄了两句,由其是欧阳夫人。 这一个多月以来,此人总跟着自己的丈夫,也常在这个临时的家里常留住。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并且一直对他们一家毕恭毕敬的态度,严嵩这么一个文弱书生,才不至于被工地上那些粗人和草莽欺负了。 工地上的人都说,此人眼睛一瞪,便是如狮虎一般凶狠常人不敢对视。但是对于严嵩一家却如狗一般顺从忠诚。因此,因为有他在欧阳夫人在这荒郊野岭住着才有安全感,才会觉得那日全家人一时的心善,是有了回报。 严嵩是没想到争龙今天能来,欣喜的上前询问道: “你在北运河搬石料的活可够辛苦的,这就完工了?” 争龙笑了笑对着严嵩又是一礼回道: “托恩公的福,我接了活之后在京城里找到几个同族的兄弟。大家都挺吃苦耐劳的,所以提前两天就把活干完了。” 严嵩点点头很是满意的说道:“阿龙可真能干,当初没看错你,曹大使钱给你结了吗?” 争龙又礼道:“还是凭了恩公的面子,曹大人今早就给我们把工钱结了。” 严嵩笑了笑很有面子的谦虚道:“举手之劳罢了,你能成事还是凭的自己的本事。咱们相遇也是缘分,鄙人能帮上你这样的汉子,也是会在心中为你开心的。” 他随即看见争龙手里领了一大捆东西,不由得继续招呼道: “你这提的东西怪重的,赶紧放旁边一起吃口热乎饭吧,你嫂子刚刚把米蒸上。” 争龙闻言笑了笑,将草编一把撕开。露出一条刮的干干净净的猪后腿,欣喜的说道: “我争龙,今日能赚的这些翻身的钱,又全都是拜恩公所赐。您的恩情争龙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这一点点吃食只为咱们家小公子能多长两斤肉,还请恩公、夫人不要嫌弃。” 欧阳夫人和小孩,看到那通红的猪腿上肥瘦相间的雪白的脂肪,不由的眼睛发光。感觉口水都要流一地,但他们毕竟是主人家并没有露出快矜持不住的马脚。 第180章 张睿38 只见他扬声道:“我是个急性子,眼看这么多英雄豪杰齐聚一场,就忍不住找人分个高低。现在人人都知道你独眼公子独占鳌头。不知敢不敢给个机会,同我这个挑战者比上一比?就当是赛前的热身了。” 独眼公子听闻张睿如此说道,心中自然不悦,他当然知道张睿此时使的是什么坏。 目前场上只有他的队伍人员齐整,且已经通过击败对手攒下了全场最多的钱。虽然目前第2轮的情况还未确定,但是这些钱想必一定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此时,大家都认为第2轮仍然是分组对战。独眼公子也很乐意去吸纳此时手里攒有许多金币的队员,而这些慕强而来的人同样乐意选择他的队伍,如此,他在这第2轮中优势巨大。因此,他可不希望此时有任何意外发生。 但是,由张睿发起的赛场之外的挑战,也不是能直接拒绝这么简单。 独眼公子,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周围,发现,由于张睿的挑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里。 经过了第1轮比赛之后,他和张睿两个人,的确是,最引人瞩目的两位队长。如果此时自己面对挑战,退缩了,那么,对本方的士气,势必造成严重的打击,也会令愿意加入本方的优秀队友,产生动摇。 毕竟,逃避挑战,是不够强大的表现。如此,后面的比赛,产生变数的可能性变大。 “阁下想怎么比,文斗还是武斗?”独眼公子面不改色,彬彬有礼的一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先听张睿怎么说。” 然而张睿笑着抱臂,手指在身前摇了摇说道: “非也非也,圣上办的这场将官选拔,需要的既不是文韬也不是武略。” 独眼公子奇道:“那是什么?” 张睿笑了笑,扬声道:“需要的是胆识!” 此话一出,满场的将官疑惑的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了起来。 怎么会是胆识呢?据他们所见,领兵的大将要么是孔武有力,要么是智谋过人,胆识又是什么个说法? 独眼公子呵呵一笑,应道:“胆识?张大人说笑了吧,郊野村夫也有胆大之人,可是有胆之人未必能领好兵当好将啊。” 张睿不动声色,继续说道: “排兵布阵、战线轮替,是将军的事情。随机应变,把握战机是参将的职责。和敌人短兵交接,出生入死,那是总旗小旗和普通士兵的职责。而依照团营的编制,这场将官选拔,要选出的是守备、千总和把总这个级别的将官。这些人在战场决战之时需要的不是妙计连出,也不是亲自上去和敌人拼刀子。而是需要带着目力所及的几千兄弟,冲锋陷阵的勇气,需要的是鼓舞人心的气魄,因此胆识和个人的魄力当然是最重要的!” 独眼公子听罢,若有所思的喃喃:“好像张大人所说的也有些道理。” “怎么样?公子哥敢不敢与我张某人比比胆?”张睿咄咄逼人道。 他自小就擅长诡辩,寻常读书人尚不是对手,更不用说面前这些武人出生的粗人。三两句话就说的独眼公子有些哑口无言了。 “怎么个比法?”独眼公子问道。 “好说好说。”张睿看独眼公子接了招,便笑着从怀中掏出了厚厚两叠黄纸拍在木桌上。然后,抽出靴子旁藏着的护身匕首,“啪”的一声,重重的插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中央。 他的一双利眼盯着独眼公子,有些兴奋的说道: “这里是两沓各100张的黄纸,我们俩分别把一沓黄纸叠在手背上,就用这匕首来刺。看谁扎起来的纸最多,谁便算是赢了。” 此言一出,现场举座哗然,各路将官七嘴八舌的惊道: “疯了吧?这弄不好手都要废的。” “这是市井亡命之徒的赌法,怎能拿到这个台面上来显眼?” “大家都是同僚,干嘛玩这么大?” 就连李子轩听到张睿的提议,也不由的担心他的安危,走到身后小声询问: “大人您是认真的吗?” 张睿摆摆手,有些不耐的将李子轩向后推了一步,并未回答。他望着吵闹的人群,狞笑着再次对着人群高声喊道: “你们以为战场是什么地方?你们以为在刀剑无情,人命如草芥的前线,谁的命又比谁的高贵。小爷我敢断定皇帝陛下的团营,绝不是摆设,总有一天,咱们都要黄沙场上见的。如果现在连破个皮都怕疼的话,趁早还是退出吧。”他声量极大,一下子就压住了现场的窃窃私语。 大家听得张睿狠绝的话语,都默不作声了。不少人原本见他瘦弱的模样,是有些轻视他的。但在第1轮中。他带队击败两位“五子良将”是不争的事实。现场众人自问,都无法做到。錵婲尐哾網 因此大家也不敢断定,他是不是虚张声势。人们纷纷在心中猜测: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年纪轻轻,话说的像是已经身居高位,经历百战了似的? 张睿高调的喊话完,见大家都不出声了。扭过头来,不依不饶的盯着独眼公子,狡笑道: “怎么样?公子哥。如果不敢接战的话,那便借在下5个文钱玩玩吧,保证再不纠缠。”张睿此言,意在激对手下不来台。 然而,独眼公子似乎未受影响。他脸上收起笑容,沉吟了一会,满面严肃的向着张睿颔首道: “以张大人的本事。莫说5文钱,10文钱也借得,只是在下不能就此开了口子,以后若是人人都要来借金币,那可如何是好。张大人若是想玩游戏,在下奉陪就是,只是这游戏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呢?” 张睿笑了笑道:“既是游戏没了赌注自然无趣,你我小赌一把下十文钱,赢家独得如何?” 听得张睿如此,李子轩等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的队长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多挣一些钱回来,增添队伍的胜率。孟祥起几人意会到这一层之后,心中多少有些感动。这个奇怪的指挥官,看上去有些人情冷漠的家伙,竟然为了他们队增加胜率不惜冒着受伤的风险,拼命至此,实在是有些没想到。 他们看着眼前的张睿这副自信满满,丝毫不担心的模样,也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如他所说的勇敢,不由的都为他揪心了起来。 然而独眼公子后续的回答,却让张睿的表情有些错愕,只见他笑了笑轻松的说道: “十文太少,不值一提。和张大人这样的英雄酣畅淋漓的比一场,赌注不应当设限,不如你我就此开盘,让在场的豪杰都来下注,张大人意下如何?” 张睿没有想到独眼公子竟然会主动加码,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过以两人的比试开盘,进行赌博的方式。 但是自己这一方的筹码太少,即便是敞开了赌也赢不了多少。因此在这样的规则之下,自己并占不了什么便宜。反而独眼公子倘若确定自己有获胜的把握的话,可以借用此游戏大笔收割其他人手上的金钱。 看来此人城府也不一般,张睿心中略有一些汗颜的想着。 不过他一向足智多谋,马上又向独眼公子提出,一个新的对自己有利的方案。 “那咱们比两局第1局,就赌10文钱。第2局依你所言,公开押注不设上限,赢家通吃。”张睿如此提法,也算在两人心中盘算当中取了一个中间值。对他而言,先赢下一局之后多了本钱,再复压在第2局中,如果两局都胜。就能够赚到正式比赛中尚有一战之力的资金。而对独眼公子而言,多比一局并不影响他企图在第2局中大笔收割其他人手上钱财的计划。甚至第1局也可以试探一下张睿的深浅,应当是一个公平的提案。 独眼公子,那锐如鹰犬的单目盯了张睿一阵忽地开怀大笑,满口答应道: “好,那么张大人,我们一言为定。” 张睿也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谦让道: “公子哥先请吧。” 独眼公子,见张睿让自己先来,随口问了一句: “张大人为何让再下先来,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玄机吗?” 张睿笑了笑应道: “当然没有,不就是一个简单的比胆游戏嘛,先来的人压力会小一些。” 独眼公子想了想,好像也说的过去。于是他从桌上拔出了张睿甩出的匕首,将一沓黄纸捏在了手心。 在所有将官的瞩目之下两人赌上双手的对决,正式开始了。 “好,张大人,那在下就不客气了。”独眼公子如张睿所说,将黄纸在自己的右手背放平。手掌紧紧压在木质的方桌上,左手高举着匕首,悬在空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刺下。这么锋利的匕首刃下,人的肌肤吹弹可破。 如此危险的游戏激的在场的武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倘若谁劲儿真使大了,那血溅当场也是毫不稀奇。 独眼公子感受着,自己手背一寸多厚的黄纸的重量和材质,他约莫着自己应当是使出斩断鸡脖的力道。于是,沉静了几个弹指的功夫之后,他举刀的左手向下比了一下刺击的路线,果断出手狠狠扎了下去。 随着众人的一声惊呼,匕首不深不浅的扎在黄纸之中,并没有出现血溅当场的场景。 当独眼公子将匕首提起来之时,大家发现,留在手背上的黄纸,其实还有不少。 张睿拿过独眼公子手背上的黄纸,快速一点情况便已知晓: “剩23张,没想到公子哥你只有一只眼,还挺厉害。竟然第一刀就扎了77张走。”这个结果应当算是不错,在场的武夫善使刀者无数。大家约莫者若是自己上,正常发挥的话应该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结果。 独眼公子对这个结果似乎是不满意,他将另一沓黄纸递于张睿,面无表情的说: “那接下来就看张大人的了。” 张睿接过黄纸,麻利的放在手背压平,随后举起了匕首。 孟祥起出于关心,贴上前在他背后低声说道:“莫要逞强,别伤了自己。” 然而张睿一言未发,他深吸了一口气,只酝酿了短短一会的时间,就“碰”的一声猛地刺下去。 张睿这一刀明显要比独眼公子刺的深,但桌面上也并未见血。 当张睿将匕首提起,带出了绝大多数的黄纸时,会场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孟祥起等人见张睿得胜,爆发出了一阵发自内心的欢呼,他们冲上前来,将张睿团团抱住,激动的是手舞足蹈。 独眼公子,眼见张睿手背上剩余的黄纸在10张上下,鼓掌赞许的说道: “这就不需要点了,第1局是张大人您赢了,这是10文钱您收好。”他果断的伸手入怀,掏出钱来递给张睿,未见得丝毫犹豫。 张睿在这欢乐的氛围中,冷眼看着对手独眼公子心态依然如此的稳定,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他默不作声的收下10文,紧盯着独眼公子的面庞。 待到众人庆祝完毕,独眼公子摊手,朝着会场当中的所有人说道: “诸位接下来是第2局。依照约定人人可下注,赢家通吃,想来参与的,现在拿钱吧。” 如此令人血脉喷张的比胆游戏,自然是让这群武人赌瘾大发。人们纷纷将自己在第1轮赢来的金钱拍在桌子上,争先恐后的说道。 “我买张大人胜7文。” “买姓张的胜5文。” “我也买张大人胜5文!” 一时之间在场的,包括张睿全队的人,十中有七都买张睿胜。而买独眼公子胜的,几乎都是他自己人。 看到这样的情况,张睿不禁眉头紧锁。 眼看着现场的武官纷纷买定离手,独眼公子望向张睿请道: “这第2局就由张大人先请吧。” 张睿默默的从桌上,拿起一沓新的黄纸和匕首。只见他慢慢的将黄纸在手背上摆平,用了比第一局更长的时间来准备。 随后高举着匕首,他临刺之前望了独眼公子一眼,见那人依然是风轻云淡,神情淡泊。张睿不由的双目一凌,狠狠的将匕首再次刺下。 第182章 张睿40 听得疯道人如此讲解,张睿顿觉豁然开朗。 疯道人顿了顿,喝了口茶水。他看着陷入深深思考的张睿,嘲弄的一笑,继续道: “张大人,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将这场选拔赛视同儿戏?或许,你甚至认为来到这里的人不过是参加了一场选秀?成为了权贵娱乐的工具?你这本该去指挥千军万马的头脑,是屈尊和一群丘八在泥巴地打滚,你甚至连圣上选拔最强‘五子良将’的严谨和原因都心存质疑?如果是这样,那道人告诉你,你不仅小看了你的对手,还小看了圣上和这场比赛!” 这并不是什么高深的能力,只要足够重视自己的对手,他也是可以轻易发现的。直到此时,张睿终于彻底的冷静了下来。他终于能够认可疯道人所说的事实。 疯道人说的确实没错,自己先前的失败咎由自取,完全是因为轻敌大意。他连对手最基本情况都没有仔细的分析,就盲目上去挑战。 他的心态从踏入这个赛场的第1刻就没有放平过,没有将自己的队友和所有的对手,放在平等的地位去考虑。 张睿的情绪完全平复后,头脑终于又可以回到赛场上思考问题了。 现在,他和他们的队友们,还有生机吗? 想到这里,张睿沉声问道:“道人,独眼公子难道没有拉你入队吗?他的钱和你的钱加起来,在第2轮,几乎是必胜了吧?” 张睿的问题一出口,疯道人脸上,便慢慢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不紧不慢的缓缓说道: “这就是这个比赛有趣的地方,似乎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被安排好了一般。道人如果日后有幸能得见圣上一面,真想当面问问他,是否他真是全知全能的神,能将每一个人的恩怨情仇都算在比赛之内了。” 疯道人说如此莫名其妙的话,张睿当然听不懂,他摸不着头脑的追问道:“此话怎讲?” “道人和此人算不得认识,但有一面之缘。道人知道他绝不会邀请我去他的队伍,他也知道道人也绝不可能加入他。我们说不上谁对谁有仇怨,但是命中似乎有孽缘。如今既然碰上了,那就必须成为对手,将对方开膛破肚,掏心挖肺,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就这么简单。” 疯道人这疯言疯语,把张睿几人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吐槽起,什么叫明明没有仇怨,却要将对方掏心掏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的故事?! 如此,张睿心中明了,疯道人如此回答,那就不可能和独眼公子组队。如果这样,若是分组,自己是能将他争取到队伍之中的。 那还有戏!张睿心中燃起一股希望的火苗。 原本张睿初到这个比赛就是被强迫的,对胜负,只是随缘罢了,并不执着。 可现在经此一败,他的斗志已经熊熊燃烧。 张睿清楚,人生并没有多少机会补救自己过错。但这一次,他很幸运,还有再战一次的机会。 而就在会场上,当每一个将官都在心中盘算自己的小九九时,洪亮的号声响起。随着一众士兵和朝廷司礼推门而入,两排训练有素的金甲卫士进入会议厅左右肃立,一阵细碎而庄重的乐声缓缓响起,伴随着丝竹之声。司礼太监尖细的嗓子高声传达道: “皇上驾到!” 随着金丝绣龙的黄袍踏入会场中,京营大团练将官选拔第2轮的比赛,正式开始了。 朱厚照 身着龙袍的皇帝朱厚照袖手踱步,到了会场的中央。当他看到周围低头跪迎的三十几位将官候补后,满面都是新奇和兴奋的神色。 他饶有兴致的摆弄着桌上参选将官使用过的物件,就仿佛一个对什么都好奇地小孩一般。他拿起小刀左敲敲右划划,然后随手丢掉。又夺过一个将官腰间的葫芦,拔开塞子朝里面嗅了嗅,结果被那次等的烈酒呛的直咳。 在皇帝的身后,一队宫女紧随着。她们面容俏丽,身材婀娜,着花色一致的红罗绸缎,手持香炉、绸扇等物,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这些香炉里的上等熏香一至,会场中那些武夫身上粗鄙的体味儿,马上便被驱散的七七八八了。 刚刚还热烈着的将官候补们,此时都匍匐在地上,恭顺而静默。 那些活色生香的美人就在面前,秀美的布鞋映入了眼帘,迷人的香气飘入鼻腔。不管这些丘八在军营里如何无法无天,喝醉了张口骂娘,此时,无人敢抬起头来窥视一二。 毕竟,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站在权力巅峰的天子啊! 将官中大部分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粗人,出生卑微,见识浅薄。别说皇上了,连州府衙门的官老爷在他们眼里都是天。 不少人都以曾经向州官汇报过工作为荣。 帝国的统治者,年轻的皇帝,突然出现在他们当中。这样尊贵的人物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更是让他们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动弹不得。 在这些人的心里,天子就是能一念让人上天堂,又一念让人下地狱的至高之人。 就在这时,皇帝威严的脚步停下了。他一转眼望见了满场唯一一个没有跪拜而是对着他作揖的人,嘴角马上扬起一丝笑意,故作威严的道: “别人都跪,你为何不跪?” 此言一出,跪了满地的将官候补心中大骇。怎么还会有这种活腻了的家伙?大家纷纷低着头,无声的左右查看,企图在自己有限的视野里,寻找这个不长眼的货。 此时的李子轩,孟祥起两人听得皇帝的话,早已经吓的双腿打颤。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队长张睿。 二人不知张睿和皇帝的关系,只是心道:完了完了!队长这么干,只怕是因为刚刚的失败一心寻死了。 二人一个扯张睿的衣襟,一个踢他脚跟,满头大汗的暗示他赶紧跪下,可是张睿这头倔牛,就是怎么都不跪。 只见他脸上全无惧色的白了朱厚照一眼,不卑不亢的朗声说道: “回皇上,太祖皇帝有言,跪拜礼乃是胡礼,我皇明士子要养气,不可随意屈膝。” 张睿这话说的虽然有理,但是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人,怎能如此公开的冲撞皇帝呢?大家本以为皇帝会因此将张睿逐出会场,革职查办,可是不曾想,朱厚照竟然只是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扬了扬手指,笑着对着张睿摆了摆,随后一回身,便不理他了。 “诸位爱卿免礼平身。”皇帝似乎玩够了,对众人说道。 “谢皇上。”诸将闻言陆续起身。 只见那朱厚照,来到独眼公子面前,看着他,颇感兴趣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 独眼公子闻言,十分恭敬的鞠着腰,一双还在渗着血的手,抱在脑门前,中气十足地回答道: “回皇上,末将,周云雀。是西安城常顺伯周严之子,目前在神机营陈钰将军麾下任千总。” 听到这个名字,朱厚照似乎有些若有所思。 他想了一阵,随后说道:“周云雀......朕记得你,你就是十二年前凉州卫大桥寨一战的百夫长,是也不是?” 独眼公子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能够记住他这样一个身份卑微之人多年前的事迹。他浑身有些颤抖,将腰身压的更平了些,感激涕零的说道: “末将...实未想过,皇上能记住末将。末将先前一些微末的功劳能让皇上现在想起,这辈子算是没有白活。” 朱厚照扬首微笑,带着些许钦佩的语气喃喃的回忆道: “正德五年、鞑靼部从肃州太盘道口入境掠边。陕西行都司城防告破,凉州卫是唯一一个敢和贼匪出城野战的部队,朕当然记得。” 独眼公子闻言连忙谦道:“托皇上鸿福,西凉兵素来悍勇。” 朱厚照笑了笑继续说:“朕知道,大桥寨一战。是你聚拢溃兵杀回战场打垮了鞑靼的右翼,你们凉州卫得胜后使得北蛮势头受挫,这才提前退兵撤出关外。如此大的战功,你为何之后并没有升迁?” 独眼公子皱了皱眉头,似有些惭愧的又说:“回皇上话,那一战,凉州卫的左翼本来就是末将丢的。末将将功补过,唐千户能留的末将一颗项上人头,不予追究过失,就已经感恩戴德了,不敢再觊觎升迁之事。” 听得此人态度始终如此务实谦逊,朱厚照欣慰的笑了笑,继续问道: “朕还是好奇,你是如何将已经毫无战意的士兵聚拢起来,收入麾下杀回战场的?这事可不多见。” 独眼公子听闻皇帝的问话沉默了一阵,一只灰色的眸子忽明忽暗,眼神似有些迷离,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将身子挺直了些,小心翼翼的指着自己已经瞎了的左眼,对朱厚照一五一十的说道: “用的便是末将的这只眼睛。” “那时,末将身为左翼指挥,未能看见贼人分兵,对传讯的兄弟所说的话也未能听信,这才导致凉州卫侧翼遇袭败退下来。末将一人犯错一人当,这只眼便是给兄弟们的一个交代。” 独眼公子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所有人都看见他那只盲眼,但是在这之前,任谁都以为是行军打仗被敌人刺伤的,未曾想,他的那只眼睛,竟然是自己动手戳瞎的!这得是多么狠绝的人才干得出来的事情啊! 更加可怕的是,这个人竟然还可以顶着如此巨大的痛苦,在战场上继续带领军士返阵杀敌! 独眼公子这样惊人的意志力,惊的张睿张大了嘴巴,一时无言。在场之人皆是不寒而栗。朱厚照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的说道: “你可是西安城常顺伯的世子,周家世袭高爵,乃是一方名门旺族,怎出了你这么一个不惜命的狠人?” 独眼公子闻言,似有惭愧的笑了笑,坦诚道: “末将不敢欺瞒皇上,末将生在伯爵之家,自小确实锦衣玉食,从未劳作。一直以来,既没有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之心,也没有策马杀敌,封狼居胥之志。我这前半生,乃是一事无成,一个废人而已。” “十九岁那年,末将同友人去华山游玩,失足跌下了山崖摔断了腿。那时,本以为这碌碌无为的一生就要早早结束了,却不想竟碰上了山中仙女搭救。” “山中仙女?”朱厚照听到这儿,不禁奇道。 此言一出,张睿只听得身旁疯道人将手指骨攒的啪啪直响。他侧头看了这个疯子一眼,发现此人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独眼公子,整个人周身满是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独眼公子继续对朱厚照解释道: “回皇上,在末将心中,她是仙女。实际上,那位女子是生于华山长于华山远离凡世的一位医女。在下对她一见钟情,一番相处和追求之下,我们二人相爱了。她原本是不喜凡世、豪门的繁文缛节,不愿嫁入我家,但还是在末将的不懈追求下,随了我。但是,末将却未能履行我们二人婚前的承诺,也未能在家中保护好她,一年之后,她便执意离开了我家,南下去武当山出家了。” “直到失去爱妻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有多么可悲。末将悲痛欲绝,不管不顾的,北上从了军,和家里断了联系。因此,那些微的功劳,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想在人生的最后,做出点男人该做的事情罢了,实在不足道哉。” 朱厚照听完此人的故事,叹了口气,想了想,最后点点头,说道: “云雀君知耻而后勇,终破茧成蝶,善莫大焉。”他顿了顿,从侍女手上接过一杯茶喝了一口,随后笑了笑,扭过头,边指着张睿,边又说道: “你是朕所见的第一个能战胜他的人,朕欣赏你。” “原来刚刚末将和张大人的私赌,皇上也都看见了?”独眼公子吃惊道。他并没有想过,朱厚照竟然对他们在会场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第183章 张睿41 朱厚照笑道:“那是当然,如此精彩的戏,朕怎能错过?要不然,朕也不会兴奋的耐不住,亲自进来和你们见一面了。”朱厚照戏谑的走到张睿身旁,把他的肩膀拍一拍,露出似是在嘲讽他的笑容。 张睿无法,此时也只得陪上一抹苦笑。朱厚照在与自己的对垒中,从来没赢过,如今可算是找到一个机会嘲弄他了。 皇帝此言一出,现场的将官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张睿的身上。 大家张大嘴巴疑惑着,这个人是什么来头,皇上竟然认得他? 独眼公子虽然刚胜了张睿一场,不过他还是在皇帝面前谦虚道: “这位张大人的确气宇轩昂,智谋不凡。末将刚刚游戏能赢得了他,多少还是依仗了些运气。圣上办的这场大团练高手如云,比末将强的多的将官又何止张大人一个。” 他嘴中说着最谦卑的话语,但是事实却正好相反。 刚刚的游戏,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那可是冒着要废掉一只手的风险,使用自残的必胜之法赢下的,这是最不需要运气的方法。 独眼公子那温和的语调反倒更像是在挑衅,好像不单单在挑衅张睿一个人,说到最后一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向疯道人。 这两道凌厉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仿佛一对利刃,在空气中不断擦出火花。相视之下,此二人的周围顿时变得如同寒风过境般,冰冷的杀气直吹的张睿浑身一颤。 将官们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禁狐疑: 这两个人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刚才也没见他俩说过什么话呀。 人们这么想也正常,因为第2轮上来,大家都聚在一起,若是二人有什么仇怨和矛盾,有的是机会当面对峙甚至大打出手,可是他们俩却像啥事儿也没有似的,各自在会场的一角,只是互相不理睬罢了,任谁也看不出二人有什么仇恨?然而,这怎么说着说着就急眼了呢? 朱厚照亲自感受到此二人的杀气,双眼睁的老大,顿时兴奋了起来,觉得这场秀终于要变得更加精彩了!二位五子良将的这种敌对的氛围,似乎让这次大团练充满了新的看头。 想到这里,朱厚照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 他忽然意识到,这二人,再加上张睿,他们三个可是最完美的游戏选手啊! 皇帝被自己的突发奇想,冲的气血上头,顿时双目放光。 他眼见着这两人之间几乎要把对方撕碎,犹如野兽一般的杀气,激动的满面潮红。 没错!这位皇帝,比起选拔人才本身,他可是更爱玩!更加痴迷看戏啊! 朱厚照的脑子此时嗡嗡作响,他下意识的预感到,大团练的剧情终于要在自己的精心谋划之下,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高潮了!那个他在心中琢磨了很多年的变态游戏,可能就要有机会能上演了!他将会成为有史以来策划了最精彩、最血腥、最刺激的秀场的皇帝! 而在这之后,他会狂赢京城这些自作聪明的贵胄一百万两白银,带军北上击败小王子,完成封狼居胥的伟业! 他朱厚照依此功绩,定会超越所有的明朝皇帝......不,是超越有史以来所有的皇帝!万古留名! 热血冲顶,朱厚照想也不想的就要付诸实践,但是此时大戏的角色才刚刚配齐。能不能奉献精彩演出,还缺了一手要素。于是,皇帝的脑子转的飞快,他先强压下心中的狂热,故作冷定的向疯道人走去,并幽幽的说道: “这位道长便是从武当山来的归虚道长吧?” 疯道人见皇帝开口,身上的杀气瞬间消散,他谦卑的拱手,恭敬的说道: “鄙人只是一介草民,对道法也实不精通,不敢自称道长,皇上称草民道人即可。” “好吧,道人。朕想知道,你与云雀君到底有何仇怨啊?” 疯道人抬眼看了独眼公子一眼,那短短的一瞬,眼中冷酷的杀意依然藏不住。随后,他答道: “回皇上,无仇无怨。” 朱厚照听闻如此回答,哑然失笑,但是他再看疯道人那冰冷肃穆的面庞,又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于是他饶有兴趣的转身,对着独眼公子问道: “爱卿你说,你这个京营的公子哥,能和道士有什么仇怨呢?” 出乎意料的,对朱厚照有问必答的独眼公子,居然也躬身,说出和疯道人一样的回答: “回皇上,无仇无怨。” 听闻此言,朱厚照和大厅中的所有人都愣了愣。 这是哪门子疯人疯事,既然双方无仇无怨,怎么就能平地生出如同沥血刀子般的目光? 朱厚照默了一阵后,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动着,似乎在尝试着理解二人言语,说道: “但是,朕看你们的样子,你确实想杀了他,他也想杀了你,是也不是?”“是。” “当是如此。”二人分别答道。 这样的回答,让众人更加的费解了。这两个狠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大家都听得懂,但是意思却领会不了。 难道想先变强,得先变疯,才行吗? 朱厚照闻言,顿了三秒,又问:“二位矛盾可否调解?” 独眼公子沉着面,说道:“回皇上,恐怕不行。” 疯道人也咬牙轻笑了一声,说道:“愿来世吧。” 朱厚照闻言,笑着一拍手,口中连道: “有趣有趣!” 随后,仿佛有些故作无奈的说道: “哎呀呀,那可如何是好呢?朕先申明,你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朕完全不关心。但你们都是朕极为欣赏的将官,若是日后两人都入选了朕的团营,还带着这样的情绪是万万不可的,你二人可有人愿意主动退选?” 然而,这一问,两人皆无言。一时间,有些冷场。就在随行的公公干咳一声,提醒二人必须回答皇上的问题时,独眼公子开口了。 他将鞠躬的身子压的更低了些,语气恭敬的说道: “末将想必皇上心中已经有法子了,恭请圣上就不必卖关子,直说无妨。” 朱厚照闻言,微微一笑。他回头看向疯道人,他也一样是双唇紧闭,等待皇帝明示。 于是他顿了顿,强隐去心中狂喜,斩钉截铁的厉声说道: “朕的团营日后定然是驰骋沙场的雄师,将官之间容不得半点私人恩怨,更是别说你二人这种互杀之念。朕不可能将你们这样一对亡命人,都收入麾下。现在,既然二位都想进入团营,又都不愿意退选。你们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朕,那么朕只有给出最冷酷公平的解决方法。”朱厚照顿了顿,一把从身边的侍卫腰间抽出一柄长剑。 众人只见皇帝将宝剑甩出,插在二人之间,高声说道: “要么朕现在把你们二人双双淘汰,要么你二人签下生死状,以性命为注,在这第二轮当中,胜者,须取走输者的性命,随后加入团营。”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参加比赛的将官们最初认为,自己是来找工作的,但是随着这场选拔赛的不断深入,人们开始意识到,如果不将这里当做真实的战场,并且以性命相搏的话,根本就赢不了。 而如今,竟然真正的发展到需要赌命的时刻了吗?这样的情形,直让不少人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而独眼公子的脸上,却缓缓的抽动着诡异的笑容,他慢慢的抬头,有些不可遏制的露出与之前的温谦截然相反的表情看向疯道人,有些病态的答道: “若要赌命,末将求之不得。” 疯道人此时也盯着独眼公子,泛起癫狂的笑意。 他疯魔异常的说道:“行啊,这赌注,比入选团营还要让道人心情舒畅的多。” 独眼公子闻言竟然还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既然如此,请皇上安排吧,末将悉听尊便。” 就在这时,朱厚照又开口了: “先等一等,爱卿稍安勿躁。就算二位愿意以性命相博,咱们大团练也不是菜市场,没有那么简单的,若想如此,还得有个条件。” 朱厚照索性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翘着个二郎腿,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顿了顿,才又说: “你二人将如前述,在下一轮的选拔中押上性命。朕会给这个赌局重新设计单独的游戏。但是,参加这个游戏必须得是爱卿与张大人。”他的一只修长的食指分别指向了独眼公子和张睿。 “啊?”张睿闻言大吃一惊,他吓的一跳忙道: “皇上怎么扯上我了,我可不赌命!” 张睿,这可真是吃瓜的被瓜砸了。赌命这事能随便开玩笑? 他参加比赛玩归玩,冒点风险也不是不行,但是他张睿又不是疯子。怎么能随意参与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呢? 朱厚照一抬手压下张睿激动的心情,安慰着说道: “张大人贵为英国公家眷自然不用去赌命。你只管去参加,赢了你和道人一起晋级。输了你们双双淘汰,但是道人恐要丢了性命。所以,你不用紧张,道人得想好。而周爱卿这边,则是得你自己参赛,并押上性命,这么说,你们都清楚了吗?” 张睿听罢,仍然是一头雾水的奇道:“皇上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安排,为什么他们俩赌命的局,非要我上?”这不是开玩笑吗?就算他愿意上,就算疯道人是个疯子,但他会将自己的性命。放心的交给一个不怎么认识的人? 朱厚照神秘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第二轮的比试原本无此环节,是朕临时起意,为你们二人专门做出了调整,这样的安排当然自有原因,或者说,也是不得不这样安排。否则这场赌局就无法进行。朕废话不多说,若是二位执意要赌,便是得听朕如此安排。不然将你们二人双双淘汰了到也简单。 至于你,张睿张大人,你刚刚输给了云雀君,朕可看见了。你这个自命无敌于天下的爱现鬼,难道就不会不服?难道就不会不甘心吗?快些参与进来,朕给你一个在世人面前复仇的机会,你难道不敢吗? “在下与道人只是认识,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让人家把性命托付给在下,那也太......”张睿一番话还未说完,却是被疯道人抬手打断了。 疯道人双眼迷离,似乎对皇帝的言语,有着宗教信徒般执着的狂热。 只见他拱手问道:“道人相信皇上如此安排必有理由。道人想再问问皇上,能否将原因说的详细一些。” 朱厚照闻言叹了口气,他面向疯道人有些遗憾的说道: “为了公平,朕不能向你们说明具体原因。但是这场比试将依然作为将官选拔第二轮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云雀君无论如何,都已经获得了巨大的优势,朕只能说如果这场游戏是道人参与,将必输无疑。而对于朕来说没有悬念的游戏,也没有意义。因此只有张大人,依照现在的情况只有他才有得胜的可能。而道人你,则会作为他最大的支撑和他并肩作战,也只有这样你们二人才有可能得胜。” 面对皇帝如此笼统的解释,疯道人深吸了一口气,陷入了长久的思索。他想起皇帝出人意料的,选择他作为五子良将的“仁将”。想起在这场团练当中,如同宿命的安排一般遇见了独眼公子。又想起张睿便是在皇城根下救了他们逃荒队伍的施粥人。而他又机缘巧合的即将成为自己和独眼公子赌命的代理人,如此他不禁一下子悟出了些什么。 只见疯道人口中喃喃自语,仿佛神情恍惚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阿白,原来是这样。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罢。” 张睿 张睿在一间密闭的极好的小房间之内,昏昏沉沉的醒来。他双手扶着前额,脑袋胀痛的不行,一时之间并不能回忆起很多信息,和现在的情况串联起来。 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我睡了多久?张睿叹了口气在脑中,缓慢的思索着三个问题。 第184章 张睿42 房间里有太阳光射进来,所以看样子还是白天。 张睿动了动手脚,发现身体已经被牢牢固定在了座椅上,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他的手指和脚趾缝中间还套住了夹压板。 这样一来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双手在面前的这张桌子上吃力的移动。而就在他面前,两张两米宽的大桌拼在了一起,这两张桌子木质夯实,是用上等的梨花木制成的,就算坐着的人趴在上面也会是四平八稳,显然人力难以撼动。木桌的表面被卓越的工艺打磨的光滑舒适,纹理也极为罕见就好像有龙在云间腾飞,一看并不是普通人所能用的物件,在这间极致。简单的房间之内显得格外的显眼和华贵三个场地。大风吹。办呢。。 张睿抬眼一看和他面对面的。是同样状态的独眼公子,他和自己差不多的时间清醒,此时也是昏昏沉沉,不明情况的样子。 张睿只记得,他和疯道人以及独眼公子,达成了疯狂的赌局之后。朱厚照兴奋的一拍手,一盘盘美味佳肴,一坛坛陈年美酒就从会场之外鱼贯而入。朱厚照请在场的所有将官,大吃了一顿饕餮盛宴。 在内场宴席中佛跳墙、清汤燕窝、黄焖鱼翅、八仙过海闹罗汉、灌汤黄鱼、爆炒凤爪、大炒肉炖海参、礼云子琵琶虾。这些如雷贯耳的有钱都吃不到的宫廷佳肴,管饱管够。前来参选的将官最多也就六七八品,哪里见过这等一掷千金的菜肴,在这极致奢华的宴席当中,一个都不少的全迷糊了。朱厚照也参与在宴席当中,跟所有人一同大笑着畅饮,甚至豪气干云的当场表示: “老子问你们,难道这天下间还能有比朕更值得追随的人吗?” 这话倒也确实。 张睿才刚刚回忆到这里,就被一个平稳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二位大人都醒了吗?”眼见着张睿和独眼公子逐渐清醒了过来,三个不知什么时候就无声无息的盘坐在地上的三位司礼监的宦官,站起了身子。他们似乎等待张睿和独眼公子苏醒已久了。 左右两名内官移步分别站到了张睿和独眼公子的背后,而那位说话的老宦官则是郑重其事的,站在了两张桌子面前。不偏不倚,刚好位于张睿和独眼公子的中间。 老宦官分别望这两个,仿佛刚从手术的麻药中恢复知觉的人一眼,语气温和的说道: “二位大人不要慌张,你们中的迷药对身体无害,现在身上的异常状态不需多时便会解除的。”老太监打扮的庄严肃穆身着一套黑金蟒袍,整个人低调之中,透露出不俗的威严。一看便是皇帝身边一位深受信赖的内官。 他顿了顿,看见二人均对他的话语有所反应,只不过是一时之间还说不出话来,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你们现在就处在,将官选拔第2轮的对局的游戏当中。老奴是司礼监皇上的内臣,也是这场对决的裁判,游戏的时辰就快到了。你们二位现在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咱家,咱家能回答尽量会回答你们?” 张睿甩了甩脑袋,气不打一处来,他算是明白了过来,朱厚照这小子又派人下迷药把老子放倒了。这滋味可真他娘难受啊,这狗皇帝就不会想点温柔的方式吗? 张睿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抬起那附被竹夹夹住的双手无奈问道: “有这个必要吗?”他是锦衣卫,他当然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老宦官微笑了一下回答道:“张大人莫慌,奴才们自有分寸。这东西触发的时候疼痛虽免不了,但绝对不会伤到两位大人的身子的。而对于这场游戏来说,自然也是必要的。” 与此同时,独眼公子也差不多清醒了过来。他四下望望,随后客气的面对老太监也问: “敢问内官咱们这是在哪里?还在皇上的龙虎竞技场吗?” 老太监微笑道:“那是自然,这间小房是专门为二位大人这局游戏安排的。陛下会亲自观摩全程,希望二位不要让陛下失望。” “这个玩意什么时候会启动?”张睿还是更加关心自己双手双脚上的刑具。夹手指在锦衣卫和地方各大衙门。都是较为常见的折磨嫌疑人的审问工具。以持续给佩戴者带来痛苦和不适见长。张睿他从小锦衣玉食,应对这种玩意儿,显然是要比独眼公子弱的多。 “到时候大人自然就知道了。”老太监不动声色的说道。 虽没得到答案,但张睿并不意外,他连珠炮似的又提了一个新的问题:“皇上给咱们定了个什么游戏?” 老太监听到这个问题,似有些为难的啧了啧嘴尝试着回答道:“应当算是纸牌游戏。” 张睿闻言立刻追问:“纸牌游戏?那么是比点数?比大小?还是比牌型?” 然而老太监微微一笑,又应付他道:“到时候大人自然就知道了。” 张睿问“输了会如何?赢了又怎么样?” 老太监答:“如三位和皇上约定的那样。若是张大人赢了,张大人和道长一同入选团营,而周大人的命,就归了道长了。若是周大人赢了,周大人入选团营,张大人和道长被淘汰。并且道人的命也就归了周大人了。 张睿又问:“其他人呢?” 老太监还是微笑:“到时候大人自然就知道了。” “咱们手上的铜钱还有用吗?” 老太监微笑:“到时候大人自然就知道了。” 张睿见这老东西什么都不说了便停止了发问,他估计能从这老宦官口里获取的场内场外信息,也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根据现在的情况,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自己必须得在和独眼公子1对1的纸牌游戏胜出了。只是不知朱厚照这变态小子,到底要整出个什么样的游戏?竟然还要用上折磨人的刑具。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张睿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这个独眼公子为了战胜自己,都用刀插穿了自己的手手掌。那么他为了复仇,被这玩意儿夹一夹又有什么所谓。他要赶快赢得这个游戏,结束朱厚照的这场闹剧。随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呢,京畿的匪患仍在。京城那隐于权力之下,能力不可估量的圣教,也还未有眉目。 想到这里张睿看着他这个曾经输过的对手,微微一笑。 当然比起操心这些国家大事。此刻无论如何要先战胜这个对手,完成自己的复仇。如果连这事儿他都做不到,那就更别提救朝廷、黎民百姓于水火了。 有些诚心扰乱对手心态的笑道:“我不知道,你和那疯道人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但是没想到咱们最后竟然是在牌桌上分胜负,那就不好意思了。” 独眼公子似乎不为所动,他也微笑着回敬道:“没关系,烦请阁下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否则就太没意思了。” 张睿再出言激道:“你的手伤的如此严重,再受这样的刑罚受的住吗?不如就此作罢吧,别动不动就赌命了。” 独眼公子虽然手上套着夹指板不方便,却还是勉力一抱拳有礼的说道: “多谢张大人关心,若是没有想您和道人这样的对手,在下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在下能够如今天这样酣畅淋漓的和你们二人对决,反倒还得谢谢皇上和两位呢。”独眼公子说话时,张睿细观他的神色,他确实面容的表象下内敛中包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喜悦。这人说的话不像是装的,如此看来疯道人讲的真没错,此人根本就不要命。 张睿笑了笑,好奇的问道:“你这名门之后大好青年,怎么就不惜命了呢?” 独眼公子听罢也笑了笑随后意味深长的回答: “这话您应当去问道人吧,在下惜不惜命是在下自己的事。可是他为什么还有脸苟活着。” 二人聊到这里,老公公向屋顶上望了望,打断了他们的交谈随后说道: “时辰就要到了,张大人还有没有什么要问老奴的么有?” 张睿见状摇摇头,说道:“开始吧。”他知道再问也不会问出什么了。 第185章 张睿43 总而言之,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张睿对怎么进行第一局的游戏,马上便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 老太监对着拱手一拜说道:“好,那么一切准备就绪,陛下。咱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正当张睿疑惑他干嘛对着天花板拜的时候。 忽然,两人的头顶“啪啪”的几声脆响,房间的屋顶瞬间裂成了八块。 阳光一下透过碎裂的缝隙直射入了张睿的眼睛。张睿差点以为房顶塌了,吓的他猛的要举起双手护住脑袋。 然而房顶并没有砸下来,而是被人从上面揭开了。太阳直射了进了屋里,使得原本昏暗的房间变得极为明亮。 随后一个人从房顶走来站在他们的正上方,就在那已经被挪走房顶的上空漂浮着似的。待张睿的眼睛适应了阳光后他才看清。原来这间房间的顶部还罩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琉璃,而那个站在琉璃上笑着向下看着他们的人,就是皇帝朱厚照。 朱厚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表情很是得意欠打。张睿只见得他张嘴说了些什么,但是声音却没有一丝一毫传进来,能做的这样严实的隔音房就连张睿都没有见过。 看来这房间看似简单,实则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不仅可以让他们二人,在毫无干扰的情况下专心对决,而且还给朱厚照他自己这个观众设计了完美的观景位。站在他这个角度,他们二人的手牌和桌面每一轮的牌面情况都可以尽收眼底。 “皇上说了,二位不要将这个游戏想的太简单,也不要想的太难。”老太监在屋内解读朱厚照的唇语为二人传达道。 张睿撇了撇嘴,没把这些废话放在心上。谁叫他是皇帝呢,他想怎么样都行。 随后老太监的手上变戏法的凭空多出了四张木牌,他将这四张牌的正面摆在桌面上说道: “现在,游戏正式开始。首先是第一轮的拍卖环节,请二位看牌之后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出价。” 张睿定睛一看,这四张牌分别是,红牌5、绿牌28、蓝牌19、金40。 看见新牌加入却还是只有四种颜色,张睿不禁对自己原本挺笃定的五行相克机制产生了怀疑。难道这还是运气不好,没有出第五种颜色吗?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按照规则,两人手上12张牌,再加上5轮拍卖卡牌,那么这个游戏一共是32张牌。那么如果一共有5种颜色的卡牌,应当是每种颜色大概6张牌。huαんua33 在10张牌里没有见到第5种颜色,概率也太低了些。 不过就目前的拍卖环节来说,在还没有破解游戏规则的情况下,纠结于颜色并没有意义。就单个牌的强度来推测,现在最大和最小数字的牌,最容易产生4张牌中牌面最大的牌。而中间数字的牌则是比较稳妥的选择。 那么就是说4张牌中金牌40、红牌5最有可能产生大牌,而绿牌28、蓝牌19或许是较稳妥的选择。 那么在每个人只能竞拍两张牌的情况下,应该如何选择呢? 张睿的脸上露出一丝皎笑,当然是选择可能产生大牌的两张。他毫不犹豫的数出40个铜板交给身旁的主持人,并拿起小笔写道“金牌40,出价20文,红牌5出价20文。”因为在这个游戏当中,大牌只要不落败是可以一直使用的。因此找到并牌得点数大的牌的一方,绝对是有更大的获胜概率。 对面的独眼公子看到张睿行动的如此迅速,有些惊讶道: “张大人竟出手如此之快。” 张睿笑着虚张声势:“这有何难,你该不会还弄不明白这游戏怎么回事吧。” 独眼公子闻言笑了笑,随即不甘示弱的写下自己的价码交给主持人,随后说道: “在下自然是没有张大人能谋善变,不过在下的钱有点多。” 独眼公子出价后,主持人立刻宣布出价结束。 随后将金牌40、红牌5划给了独眼公子。 “恭喜周大人以30文的价格分别拍得金40、红5。绿28、蓝19无人出价,归张大人所有。” 得知结果,独眼公子微微一笑,对着张睿抱拳笑道:“承让了,张大人。” “第一局,送你的,这冤枉钱张某人可花不起。” 张睿面上随仍然是笑意盈盈,其实气的龇牙。原来独眼公子和他想的是一样的。只是他的钱比张睿多出了90文,所以出价就更加大胆一些。 张睿眼看他拿走自己心仪的两张卡,心中愤愤,这便是朱厚照所说的,独眼公子在这局游戏中天然的巨大优势吧。 不等他多想,只见主持人马上宣布: “拍卖环节结束,接下来二位大人有一炷香的时间出牌,请将牌背面朝上推至桌面中央。” 转眼之间便是到了验证,这局游戏规则的时候了。 张睿盯着自己的手牌,头脑转的飞快,该出哪两张才好呢? 朱厚照 龙虎竞技场的看台上的皇帝包间内,朱厚照的御座前,此时是一大片透明的琉璃地板,这透明光洁的材质,虽然看着不牢靠。但是实际上完全可以走人,强度也并不比同样厚度的石板低。 而在这地板之下,便是一间处在完全封闭隔音的房间内。 张睿和独眼公子正在里面,进行赌上了性命的斗牌游戏。 朱厚照已经在如此设计的地板上,来来回回蹿了好一会了,看得出来他现在的状态异常兴奋,上演的节目也足够精彩。 在下面替别人赌命的张睿,早就烦死他了。如果换做是别人,这样捉弄不爱吃亏的他,他日后定是要被十倍报复,但是朱厚照凑巧是个皇帝。那能拿他怎么办?他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咯。张睿敢怒不敢言。 他只能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他,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对局之中。 琉璃房顶上面,朱厚照紧盯着下面的局势,忽然对身后之人说道: “这样的精彩的节目,定要和聪明人一起看才有意思,你说是不是徐爱卿。” 此时,除了朱厚照的侍卫和太监之外,在张睿头顶上观赛的确有两人,张睿自己只看到朱厚照一个人在他面前蹿,那是因为,另外一人始终恭敬的正好站在张睿背后的位置。由于张睿没有转身,也并不知道有此人的存在,但独眼公子却看的清清楚楚。 此人一身长衫身量颇高,长的英武挺拔,脸上还罩着半边的白玉面具。正是张睿的老同学死对头,大理寺少卿徐鹏。 徐鹏和朱厚照一同观摩了张睿这场斗牌游戏的开始。 他听闻朱厚照的问话之后,不由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的先平复自己心中的震撼,随后徐鹏朝着面前人声嘈杂的赛场看了看,随后又向脚下的牌局望去。过了片刻,他才眉梢蔟起神情严肃的回答皇帝道: “如果不是陛下邀微臣在此同赏,微臣在自己的坐席上恐怕一辈子也想不到。这将官选拔第二轮的背后竟然是如此的精彩。皇上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如同鬼谷子在世,微臣佩服佩服。” 听得这位如今在文官集团,首屈一指的红人这样的吹捧,朱厚照非常受用的哈哈大笑。当然他同时也难得谦虚的挠挠头回道: “只靠朕自己,可做不到。不过,朕有高人相助,只需要天马行空的去想便是。” 是那个人,全天才只有他,才能把所有人的命都算的如此精准。 徐鹏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某个人。 也只有他,才能将朱厚照这个疯狂的木偶游戏,变成可以操弄的现实。 徐鹏双目凝望牌局,他以作为一个指挥官的心态,喃喃的在心中思索。 他盯着脚下正在思考出牌的张睿,心中好奇的思量,这个聪明鬼又被朱厚照背后的那个高人算道了哪一步呢? 而如果在下面比赛的是他的话....... “徐少卿觉得,这第一轮。两人会如何出牌?” 朱厚照饶有兴致的向徐鹏问话,打断了他原本的思虑。 因为要回答皇帝的问题,徐鹏立马将自己的思虑转回脚下的牌局当中,徐鹏考虑片刻随后答道: “目前他们二人,对陛下的游戏一无所知,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恐怕都会用刚获得的牌决一胜负。” “为什么?”朱厚照好奇道。 徐鹏拱手说道:“回皇上,因为要保护手牌的信息。从拍卖进入牌局的牌,全都在明面上是公开的情报,这些牌先天就已经丧失了情报优势,率先使用也是理由当然的。 而游戏中属于对方的信息盲区,便是他们初始的六张手牌。这六张手牌,除非有必胜的把握,否则轻易不能出手。因此这第一局,定是用刚刚获得的两张牌对决了。” 朱厚照听的连连点头喃喃:“有道理。” 他回头拍了拍徐鹏的背,又高兴的说道: “看来请爱卿同赏,没有请错人。” 徐鹏笑了笑回道:“谢皇上夸奖。” 朱厚照又问道:“爱卿觉得,这两个人会在什么时候,把这个游戏的规则给弄清楚。” 徐鹏迟疑了一下,将这个游戏带入自己角色的想了想随后说:“恐怕得五轮。” 朱厚照想了想,似乎对这个答案和徐鹏想法并不一至。 “五轮吗?”他笑了笑,随后发表自己的观点: “如果是他们两人,在一到两轮就解开这个游戏的规则也不奇怪。” 对朱厚照的说法,徐鹏不置可否,对张睿的智谋,他或许比任何人都有更深的了解。但他的眉头紧缩,皇帝的这个游戏太疯狂了,即便是像张睿这样的鬼才,也指不定会在某一处细节翻车,葬送好局也说不定。 可是徐鹏没有想到,皇帝随后又喃喃说道: “这游戏,想赢自然是得尽快解开规则。只是这游戏,恐怕解开游戏规则之后,才是真正的地狱呢。” ...... “时间到,下面由老奴给二位大人开牌。” 琉璃房顶下,主持人翻开桌子中心的四张牌。 张睿是蓝19、绿28。 独眼公子是红5、金40。 如同徐鹏的预测一样,两人的第一轮都使用了刚刚拍得的两张牌。毕竟在什么规则都不知道情况下,思考配牌是毫无意义的。双方都是将损失降到最低,用公开情报的牌来比出结果,解开规则才是最佳思路。 这一点上,张睿和独眼公子都没有失误。 只是在这第一轮看似完全是碰运气的赌局中,张睿觉得自己获胜的概率更大。 张睿依然觉得,这个游戏的规则,一定是和五行相生相克的关系有关或者类似。按照五行的关系,他手中蓝色代表水,绿色代表木。水生木,两张牌有相生关系。可能会对综合的点数有所加成。 而独眼公子的红5、金40。一张火牌和金牌在五行之中是相克的关系,就算不减分。单就牌面点数相加的大小来说,他的45点也没有自己的47点数大。 正当张睿兴奋地,想要听到主持人口中自己获胜的消息时。那老太监居然站在两人的牌面前,一动不动老半天也不说话。 张睿不由的奇道:“谁赢了您倒是快说呀,这还用得着卖关子吗?” 主持人瞅他一眼,并不搭理,只是默默的说:“请二位耐心等待验证结果。” “嘿?一个纸牌游戏,这结果还不能立马就出来吗?四张牌没过百的点数,这一口算不出来啊?”张睿奇怪的说道。 主持人对他有些无奈,白了张睿一眼还是继续说道: “请张大人耐心等待,稍安勿躁。” 好家伙,这又是哪一出啊?张睿不明所以的靠在了椅背上,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可从来没见过出结果这么慢的纸牌游戏。张睿不由的抬头向上看,那朱厚照依旧是。带着那搞令人搞不懂的,欠打的笑容,也正盯着他津津有味的欣赏他此时懵逼的表情。惹得他更加不快。 在此之后,二人不得不又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可是第1轮就这4张牌的结果,却还没出来。 第187章 张睿45 东华郡主摇了摇头诚实的说道: “这些问题,不是本郡主能操心的。本郡主有自知之明,我一介女流能做的就止步于此。此生本郡主只要能让封地的百姓们安居乐业,人人有衣食,本郡主就满足了,这也是本郡主的梦想。” 张睿笑了笑消沉的说道: 殿下说得对,您的生活有明确目标,现实可行的梦想。所以,您活得明白,能看到自己的努力方向。虽然您的生活可能忙碌,但一定是幸福的。 可惜我这一辈子过得平淡无奇,本来就这么混日子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但那场大火之后,那么多优秀的同学朋友都走了,只有我活下来。 我一直想过得有意义,看似做了很多事,但又常常担心那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所以内心总是空虚的。我的人生一直没有明确目标,做事只是跟着热情走。对于那些明知做不到的事情,我也放不下心。 张睿话音刚落,他的世界就出现了第二个人,身穿锦衣卫戴甲官服的祁威远,提着绣春刀来到张睿的面前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耐,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擅长的是忠诚于皇上,忠诚于朝廷。我的长处是帮助有能力的人,协助他们实现造福百姓的壮志。通过这种方式,我也能参与到那些为国家人民的伟大事业中,心里能得到平静。张睿,你得想想,你的能耐在哪里,你这一生应该做些什么,这个问题你得自己想清楚。 张睿闻言刚要开口,却被冒出来的第三人打断了。 来人大笑着质问祁威远: “好一个效忠皇上,效忠朝廷。倘若皇帝昏庸无道,引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朝廷腐败丛生,吏治日坏,百姓困苦,怨言四起。那这样的皇帝和朝廷你还效忠吗?” 张睿转头一看,这个隐藏在阴影之中,沙哑声音的主人竟是狼九。只见狼九狞笑着盯着张睿,一双冰魄蓝眼仿佛已经看穿了他心中的一切,他对着张睿伸出两个手指,随后幽幽的说道: “二少爷,您不方便对祁大人说的心里话,老九帮你说了便是,坏人由我来做就行。” 张睿闻言有些不知所措的转过头来,眼见那祁威远果然纠结了起来,似乎确实受困于此问。 他望了这个老大哥一眼,有些歉疚喃喃的宽慰道: “老祁你这人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想那么多就挺好的。什么天下苍生、什么人间正道,这些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操心,我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那爬上去位极人臣不就行了。依照自己的意志来治理天下岂不快哉?”第四个出现的是徐鹏,他穿着华服衣冠,右臂上带着原本属于夏目帮主的孔雀翎,一脸春风得意的,跷着腿坐在张睿的对面。 徐鹏看着张睿瞧着他,巧笑着抱拳又补了一句: “张睿这条路,你完全也可以走得。老同学我在上面等你,等你也攀了上来。咱们双剑合璧,还愁何事不能成?” 看见徐鹏出现,张睿眼中的锐气终于聚回来了一些。 只见他低着头咧嘴,带着一丝讥讽笑道: “徐兄啊,多少年了,我不知道如今在你心中,自己是什么样。难道你就没有意识到,你我早就不是一路人吗?” 徐鹏闻言,面上一凝大为不悦。只见他放下腿站起身来一收折扇有些温怒道: “你觉得我喜欢干那些脏活儿吗?你以为就你干净纯洁,翅膀上都不沾一点灰尘,别人都是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坏蛋?你太天真了!政治从古至今都是灰色的。权力的争夺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不懂这些,你活该一辈子被人当棋子使!” 张睿淡然的笑了笑说道: “权力和金钱确实诱人,但我就喜欢为那些心地善良的人打抱不平。如果能帮到普通百姓,就算做别人的棋子也无妨。你徐鹏想利用我查案升职?只要是为了百姓,我乐意效劳。皇帝想利用我去赚军费对付小王子?这也是国家大事,我就答应他。 第188章 张睿46 张睿笑了笑又道: “你少拍马屁,我再也不会小看你。这次一定要赢回来。” 独眼公子也有些阴冷的笑了笑,他的双眸藏在阴影之中,仿佛意有所指的说道: “那么张大人一定要快,若是在两轮之内解不开这游戏的规则,恐怕就晚了。” 他话音刚落,主持人便走上前来开牌。 张睿的出牌是依旧是刚刚获得的金18、绿29。 而独眼公子居然出人意料的是上一盘用过的,红5,金40的组合! 张睿瞪大了眼睛,看向独眼公子,而他看见张睿的表情则是一脸惬意的笑容。 独眼公子随后开口问道: “张大人,您如此足智多谋,上一盘唬的在下还真以为您解开规则了呢。这次在下出一样的牌,就是想让您猜猜看谁输谁赢呢。” 他斜眼撇向一旁的主持人,果然他又像上一盘开牌一样,在桌子旁边静静的等待着。 看来确认排面大小的环节,每一局都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明明这一局用两对新获得的牌,更有利于解开游戏的规则。毕竟两对牌都是金和绿的组合,比出大小之后,同色之间点数的含义就会被破解。 但是,这个家伙为什么会用上一局的牌呢? 上一盘蓝19、绿28对红5,金40。 红5,金40赢。 这一局是金18、绿29对红5,金40,还是不同颜色的对局。两组牌无论哪一组胜出,都不能总结出确定的规律,这样的话,解开游戏规则的时间就要继续延后了。 张睿龇牙,他双拳紧攒有些气愤的想道。 看来这家伙,嘴上说着同情自己受刑,实际上就是在将比赛往长局的方向引,他根本就不想解开规则,这是看准了张睿会受不了刑罚,故意拖慢破解规则的进度! 他想用这种方法,直接在游戏胜利之外,获得直接胜利。 张睿冲着独眼公子笑了笑,有些火气的说道: “你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居然还假装关心我,差点信了你的邪。” 独眼公子呵呵一笑,也不装了,他一手撑着下巴挑衅的看着张睿说道: “您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上一轮张大人不也吓唬在下吗,演的挺像的。张大人要是当真已经解开了规则,不如现在给在下露一手?”独眼公子,此时依旧不忘试探张睿。 张睿不甘示弱,他如同上局一样信心满满的邀约道: “好呀,上局没赌成,这一次咱们不如补上一局。你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解开规则吗?不如这样,我现在在纸上写下谁胜,咱们押50文。结果出来之后如果我猜对,你输50文,如果没猜对,我输50文可好?” 独眼公子动了动眼睛,嬉笑着思考了一阵。他此时并不能看穿张睿的想法。但是上一局张睿也如同现在这般自信,自己被他的气势吓住了,这才没有赌附加的铜钱,但是事实是,如果他赌了,败者将是张睿。 这说明至少在上局结束之前,张睿和他一样对规则一无所知。 那么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虽然有一组结果可以参照,但是就独眼公子来说,他自己并不能想到,可以为这一局的胜负支撑的依据。顶多就是5火、40金的组合胜过一轮或许是一组强度较高的组合罢了。 多想无益,不应该再像上局一样,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 独眼公子想到这里,痛快的应承道: “好!这一局,就和您赌了。不过何必写在纸上,现在张大人直接大声说出来就好,反正结果也不能改了。” 张睿一听,心中嘿了一声。这家伙还真谨慎,本来是给他准备了一个移花接木的作弊小手法,没想到被他防了一手!不过海口既然已经夸下来了,这赌局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于是他说道:“这一局胜的还会是火5,金40。” 张睿说完这话后,两人都在沉默的等待结果。大家心中各怀鬼胎的对着对方嬉皮笑脸,气氛好不尴尬。 不过还好,几分钟之后,主持人慢条斯理的公布了结果。 “第二轮,周大人胜,下面开始处罚。” 张睿的笑容瞬间消失,痛苦的表情迅速取代了之前的愉悦。他再次被施以夹趾刑,痛苦的过程再次持续了三分之一刻的时间。 在此期间,他紧紧咬着嘴唇,试图忍受住这难以承受的痛苦。然而与第一次相比,他感觉这次的痛感似乎有所减轻。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的身体逐渐适应了这个刑罚,还是因为他的双手双脚已经变得麻木? 当刑罚结束之后,张睿再次扑倒在桌子上,双手鲜血淋漓。尽管他满头大汗,但意识依然清醒。他此刻可以确定,这一次的刑罚并没有上一次那么严重。这让他感到困惑,为什么这次的刑罚会比上次轻呢?这绝对不是朱厚照突然变得心慈手软,这其中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张睿开始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次刑罚的减轻。是他自身的适应能力,又或者是刑罚执行者的失误?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深知这个问题的重要。 这是一个关键的信息,他不能让独眼公子看出来,张睿和上次一样伏在桌上良久。只是这一次他在思考心中的问题。 为什么刑罚会有强弱之分?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除非.....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除非..... 除非,牌组大小的比拼,有中间地带! 想到这里张睿双目圆撑! 那么为什么一个斗牌游戏,牌组的对决会有中间地带呢??? 为什么...... 疯道人 龙虎竞技场将官选拔的第二日,比赛现场的氛围相较前一日更为热烈。这一天,来自各地的八方诸侯齐聚一堂,使得整个会场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会场内,观众们热情高涨,纷纷为自己支持的选手呐喊助威。 各位选手们也都使出浑身解数,纷纷展示出自己的拿手绝技。他们有的使长枪,有的擅长刀剑近战,还有的擅长远程攻击。比赛过程中,观众们不时为选手们的精湛技艺发出惊叹之声。 随着比赛的深入,一些实力强大的选手逐渐脱颖而出,成为了会场中的焦点。他们不仅拥有过人的武艺,更具备卓越的魅力和领导力。 竞技场中心黄色的细沙铺满了五丈见方的空地,东边的大门中走出两人,其中一位身高臂长使双刀,声量极大的猛汉,他边走边朝着观众和西边的队伍挑衅道: “老子又来了!你们蓝方怎么没有一个能打的啊?”嗓哥粗犷的声音在竞技场中回荡,他的挑衅声引起了一阵躁动。蓝方队员们面露愤怒,纷纷咬紧牙关。他们从这场2对2的比赛开始,已经连输了两场,被淘汰了四个人了,这第三场对决,他们不能再输下去。 此时,另一位身高适中、面相有些畏缩的小胡子男人小心翼翼地劝说道: “我说嗓哥,咱们还是低调一点吧。第二场我俩已经险些被对面干掉,这又来第三场,这么连续的打,体力真的扛不住了。要是又来一组厉害的,那......” 嗓哥瞪大了眼睛,瞪着小胡子男人,大声反驳: “猪肉佬,你怕什么?怕什么!你嗓哥的真本事还没拿出来呢。咱们俩赢的越多,日后定然在皇上的团营职位越高,这是好事!我他娘百夫长做了十年早够了,这次一定要搞一个千总当!” 说罢,嗓哥再次挥舞着双臂,挑衅者让蓝队的两个挑战者出来迎战。他得意洋洋地望着蓝方队员,眼神中充满了傲慢与自信。一时间,竞技场上的气氛越发紧张,观众们议论纷纷。 “你买了没有?”众人议论着。 “买了买了!红队这边,是那个第一轮带队完美胜出的独眼公子的班底,这边的人员更整齐,听说他们优势大着呢!”一位兴奋的观众喊道。 “可蓝队那个队长,第一战淘汰了两个‘五子良将’,实力也不容小觑吧。”另一位观众提出了质疑。 “那也不假,但据皇宫的可靠消息,昨天晚上,那二人私下斗殴。蓝队队长把所有钱都输光了,现在独眼公子优势大着呢!”一位知情人士透露道。 第189章 张睿47 疯道人从比赛一开始,就沉默不语的拿着酒壶小口小口的饮着。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当然大家也没兴趣知道,毕竟他和独眼公子这一对赌命的大哥,已经被大家定性为精神不太正常了。 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人还真不会想去了解疯子是怎么想的。 听得有人问他,疯道人貌似是想了想,默了一阵笑道: “这场会赢的,那个小伙子浑身是胆,身法了得,姓曹的飞刀三丈之内可戳兔眼,他们如此的组合打那喧闹之人本就不是问题。更何况上一场对面那两人更是刚苦战过,体力跟不上的。” 孟祥起没想到此人发表的意见,听上去居然如此正常。好像又颇为了解老曹和李子轩两人的特点,但是他们几个不过是昨晚才认识,不由得有些惊讶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特点?道人什么时候观察的他们俩?” 疯道人笑了笑,不以为意的嘬了口酒说道:“为将者,不了解自己的兵怎么行。这点能耐都没有,如何配得上五子良将的称号。” 孟祥起对此不置可否。但他此时更加担忧的是,张睿和独眼公子二人究竟在何处。为什么队长不和他们队员在一起,而且他对张睿安排的出阵也感到十分困惑。 于是他问疯道人道:“为什么这轮选拔明明是分为两队的团队赛,但一开始只有六个人,大部分人是这样一轮一轮两两加入两队的,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早点分好,不是更能够根据大家的特性,分配好上场的次序吗?这样子毫无商量,直接就宣布谁上去比,双方都是毫无准备简直一团乱,道人知道现在张大人和独眼公子都在干什么吗?张大人最起码安排对战人选的时候,要和大家商量一下吧。” 疯道人面无表情的想了一会,他又嘬了一口酒之后,仿佛也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或许,直到选拔结束,分出胜负。张睿都是没法和咱们商量的。” 孟祥起迟疑了一下,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还是疑虑的说道: “那他这样安排上场,究竟有什么道理呢?就算这场能赢,但是对付这个人最佳的方案怎么看都是应该派我去吧。” 没想到疯道人却答非所问的喃喃感叹: “我现在才理解,皇上昨日的话的含义。第二轮的选拔,如果只有我或者是只有张睿单独去和独眼公子比试,确实都是必输无疑。只有张睿做队长,在下来辅助他才有获胜的机会。陛下果然是紫薇帝星转世,人间的事都被他算尽了。” “什...什么意思?哎呦,我的道长,您就不要卖关子了,赶紧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吧。”疯道人这不着调的发言,简直要把孟祥起急死了。 疯道人笑了笑,他似乎有些艰难的说道: “接下来是一些我的猜测,你可信,也可以当做是我胡言乱语。” “你快说,你快说。”孟祥起急不可耐的说道。 疯道人忽然正色道:“张睿和姓周的,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派出的人是谁。” “什么?”疯道人描述的场景,超出了孟祥起想象的空间。 他不解的继续问道: “那他们怎么比?比运气?还是他们双方有什么其它博弈的方式?”孟祥起实在是想象不出,张睿此时是处于何种境地。 疯道人摇了摇头,并不接他的话,同样是心事很重的沉默着,两人无语了一阵。 孟祥起忍不住又问道: “道人,照你所说张大人和独眼公子,他们双方都不知道自己派出的人是谁。这个比试的胜负光凭运气,张大人赢的机会大吗?” 疯道人定了定神,有些许沉重的说:“仅凭运气,张睿必输无疑。” “啊?”孟祥起有些吃惊,他想不到疯道人竟然是这样的判断。 “道理很简单,现在咱们第一轮赚得的钱币全都在两个队长手上。这些钱你猜他们干什么用?” 孟祥起努力想了一会,还是说道:“猜不出...” 疯道人侧头撇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嫌弃他有些愚钝,然后随后说道: “对决刚开始,红蓝两队都只有6名队员。还剩下19人事实上还没有分队的。他们都是在每一场对决结束之后,才两两加入各自的队伍。就刚刚加入咱们的三组人的经历来看。事实上目前来说分组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孟祥起听的这里似乎找到一点感觉插言道:“这说明分组是随机的?” 疯道人补充道:“或者是说,张睿和姓周的目前在挑选队员的时候,也并不清楚他们选到的是谁,强弱如何。” “照你这么说,他们有可能目前不知道自己手上的人有谁,不知道派出的人是谁,甚至也不知道选择新加入自己队伍的人是谁。两个人就在这种情况之下,一组一组的安排咱们上去比赛?”孟祥起越听越觉得离谱了,嘴角抽笑了起来。 疯道人凝重的点点头。 “开...开什么玩笑。这样的对局有什么意义,不就是拼运气吗?”孟祥起不解。 “如果真的如此,当然不是全拼运气。” 疯道人笑了笑继续说道: “首先我们每个人,应该在他们的眼里,现在都被某种有规律的数字或者图形或者符号代替了。当然这种符号代替的,每符号的含义就需要他们自己破译。其次决定他们谁能选到自己想要的选手的,便是手上的金钱。独眼公子手里的钱比张睿的多得多,在破译了规则之后,便可以依靠金钱拿下更强的棋子,赢得比赛,他们现在进行的游戏应当是如此。” “他们得从数字或者图形或者符号中,猜出我们每个人是谁?”孟祥起闻言不可思议道。 疯道人又笑了一下纠正道: “当然不是,咱们的选手来自五湖四海,互相之间几乎都不认识,他们怎么猜?其实不需要全部猜出咱们各自都是谁,只需要弄明白谁比谁强就可以了。那个‘嗓门大’之所以能连上三场,就是独眼公子要试出他这张牌的强弱来。” 孟祥起接着问:“然后呢?是不是找到最强的人,让他出战一直赢就可以了?” 疯道人笑道:“孟百户,你看现在场上有这样的人吗?” 孟祥起想了想随后说道:“感觉实力强的确有几个,但是说一定谁能胜谁估计也不见得。” 疯道人正色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这里并不存在‘最大的那张牌’有的只是相对而言更强的一方。再者比赛由于是两两组合,两个人武功、战斗方式如果相性不好可能组合到一起各自为战,相性好的话,战胜原本纸面更强的对手,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这两个队长想赢,就要算出他们手里牌的强弱,也就是算出我们的强弱,再将合适的人合理的组合起来。先做到这一点的人,就能获得胜利。” 孟祥起苦笑了一下,他听疯道人讲的话就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就凭没头没脑的试几局,就能把手上不明所以的牌的大小,规律都解开了?” 疯道人又笑了笑,他自己从头到尾没往窗外看过,却拿手指了指窗外竞技场的方向然后说道: “也不一定做不到,咱们的张大人看样子已经率先摸着门道了。” 孟祥起顺着疯道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窗外的沙场上,李子轩身段如飞的和和嗓哥的双刀缠斗。这位玉面小将长剑在手,挥剑闪身的速度如同游曳在湖面的飞鸢般进退自如。 嗓哥双刀左劈右砍,满头大汗的追打着李子轩,看上去虽然占据主动。但是随着久攻不下,挥刀的威势却是逐渐下降。 两人精彩的拖拽战,引得满场的观众连连欢呼。 在竞技场的另一角,观众们的目光齐聚在曹金与猪肉佬这一对对决的选手身上。比赛已经接近了尾声,双方选手激烈地对峙着,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赛场。 第190章 张睿48 曹金一步一步走向他靠近,嘴里冷抽了一下道:“你输了!比起你,更不要脸的倭寇我也见过。” 顿时赛场之上,爆发了阵阵掌声,二人精彩的最后一回合看得现场观众,大呼过瘾。 另一头的嗓哥听得动静,扭头一看猪肉佬被打败了,气不打一处来碎了一口骂道: “窝囊废!” 然而他的对手李子轩乘势而上,一头扎进嗓哥中路,闪电般的刺击连环,打得嗓哥招架不住,李子轩边刺边说: “阁下有空,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话音未落,李子轩仗剑震击,一击叩开嗓哥中门。顺势一脚踢在嗓哥的肚子上,后者顿时惨哼一声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远处嗖嗖的两声飞刀破空而至,一左一右两柄飞刀的刀柄,精准打在嗓哥左右的手腕上。嗓哥吃痛两柄单刀顿时都脱了手,他刚想坐起身子捡回双刀,只见李子轩踏步已至,他右脚踩在嗓哥的胸膛,重新将他按倒在地上,锋利的长剑冷冷地抵在他的喉咙上。 “蓝方胜。”随着司礼的裁决,红队兵败如山倒。李子轩、曹金二人酣畅淋漓地再击一掌。在漫天的掌声中往自己阵中回去。 张睿 “周大人的红5、金40,对张大人风48、金17,第三轮胜者是张睿。” 听到主持人曝出如此的结果之后,张睿大喝一声双拳紧攒,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在这个游戏当中,憋屈太久了,连败两轮之后他终于挽回了颓势。 反观独眼公子,此局的落败让他有些发愣,只听他喃喃的说道: “为什么...难道你真的解开了这场游戏的规则?” 他话音刚落,张睿还未来得及回应他,只听见主持人冷冷的便说道: “接下来是惩罚时间。” 随后钻心的刺痛,从独眼公子的手指直刺心窝,张睿先前承受的苦痛,他终于也体会到了。 张睿看着独眼公子痛苦地嚎叫,大股的血迹从他受伤的右手掌中涌出。不禁感叹,原来这个人也是人,受到如此痛苦的刑罚,也会像他一样难以忍受。 张睿看着独眼公子受刑的样子并没有幸灾乐祸,相反他看着别人受刑,不禁联想到自己手指也跟着疼痛不已,他打了一个寒颤,心中燃起了对下一次刑罚的强烈抗拒。 张睿开始本能的,开始恐惧再受夹趾刑。 因此趁着独眼公子受刑的时间,脑中开始极速地整理接下来的战略思路。 首先,游戏已经来到了第三轮,可能是全部32张的卡牌,已经亮明了18张。依然只有四种颜色,说明最开始张睿猜测的五行相生相克的想法是错误的,卡牌的颜色就是四种。 其次,红色卡牌应当是整个游戏当中最强力的卡牌,这一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根据前两轮的结果,独眼公子红5金、50的组合,接连战胜了他的绿22、蓝19和绿29、金18。这两幅牌中包含绿22、蓝19、金18三中不同颜色的卡牌,但是均落败。说明红5极有可能,是决定组合强度的关键。另外到目前为止拍卖环节,出现了绿卡4张,金卡4张,蓝卡3张,只出现1张红色卡牌。再加上他张睿手上也只有一张红7。这已经说明了红色卡牌是十分稀少,可能总数只有最多四五张。 由此可以推测红卡的强度,超过其它颜色。 张睿在第二轮开牌的时候,已经有所察觉。所以在于独眼公子的附加赌注上,他猜测第二轮还是独眼公子赢,而后果真如此。 再次就是,牌面上的数字之谜。 张睿猜测,绿色和红色卡牌相同的颜色情况下,数字越大的牌面越大。而红色卡牌的数字除了牌面大小之外,也是为了因为某种克制关系而存在的! 这样的想法的产生于,第二轮张睿所受的那轮较轻的刑罚,当时张睿就在想。 如果他们这场游戏真的就是斗牌,那么为什么刑罚会分轻重? 为什么每次出牌,开牌了之后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去验证结果? 为什么这间房,要做得如此隔音?难道是怕他们听到什么? 随后张睿注意到,卡牌的总数是32张,而参加第二轮选拔的将官候补的人数是33人,除去他们二人,还剩下31人,将官的人数和卡牌就差一。 这是不是意味着,有可能他们手中的卡牌的背后,就代表的是参加第二轮选拔的将官们呢?! 如果是,一切就说得通了。 二人每次出牌,需要那么长时间去验证结果。就是因为他们每轮打出的卡牌,实际上是派出了一个个活生生的将官。而他们在沙场之上决出的胜负结果,才是他们每一轮输赢的最终结果。 房间之所以做得完全隔音,就是怕我们听见竞技场的声响,提前察觉了游戏的本质。 而刑罚的轻重,便是代表着输的一方是大败还是憾负。为的也是侧面告诉你出牌组合的强度如何,让连续失败多次的人,更快破解游戏机制。 张睿在第一轮大败所以重罚,第二轮是小败所以是轻罚。虽然均是失败,但是由于独眼公子的牌都是红5、金40。张睿因祸得福地获得了两组牌的对照。 他的第二轮牌组绿29金18,大于第一轮的绿22水19。再加上第三轮用绿48、金17战胜了红5、金40。因此可以看出,最起码绿卡是数字越大牌面越大。 而张睿之所以,没有用手中的红7去硬解独眼公子的红5,是为了印证他另一个猜想。那便是: 怎么样才能战胜红卡。 除了红卡之间比拼数字之外,别的颜色的卡一定还有机会战胜红卡。 张睿认为,这个组牌的方法便是,两色牌的数字之和要能够整除红卡的数字!因此他第三轮的出牌为绿48,金17,相加的结果为65,刚好是5的倍数。 所以他便不惜暴露自己的原始手牌,也要验证这个猜想。 结果他猜中了!这便是张睿在第三轮胜出之后,如此兴奋的缘由。 这一局的胜出,意味着他至少已经摸清了这局游戏七成的规则,独眼公子恐怕是和他已经有了不小的差距。因为此时此刻的独眼公子,缺乏轻重两种刑罚的体验。 他是不可能在规则逻辑的理解和张睿在同一高度。 那么接下来便是围绕着红卡的攻防战了,使用红7出战,遇到独眼公子的红卡时,采用牌组点数倍数的方式将其击败。 整理好思路之后张睿,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接下来该他发挥了! “惩罚结束,第四轮拍卖开始。”老太监主持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折磨独眼公子的刑罚终于结束了。张睿眼见他手上的刀伤裂开,整个人痛苦得涕泪横流。恐怕是承受了重的刑罚。但是独眼公子确实比他更能忍耐。 他虽然看起来和张睿一样狼狈,但是意识依然清醒。 只见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喃喃的说道: “痛快,这才能感觉到还活着嘛。” 张睿见状无言,他本能的想着,绝对不能和他比承受疼痛耐力,这场比赛要速战速决。 老太监将新的四张牌放上拍桌,它们分别是: 绿42、金9、红8、绿45。 张睿看见这张红8瞪大了眼睛。 终于又出现了,这场游戏的王者,红色卡牌。 张睿眼中的惊异之色只出现了一瞬间,马上便隐藏了起来。他现在是处于领先的一方,绝对不要让独眼公子看出来什么。 根据先前的总结,红卡和绿卡都是点数越大约强,金卡暂时还不明。 那么这一轮的拍卖,目标当然是红8和绿45。 问题是,这次出多少钱合适呢? 游戏只剩下最后两轮了,他手里现在加上第二轮赢下的50文,减去第三轮花出去的70文。现在还有170文,而独眼公子的手里还剩下140文。 如果想确定胜这一轮,他只要出141文就能直接拿下红8,但是如此一来。第五轮相当于直接放弃了。 张睿很想直接抢下这一轮的红8,因为这是目前所能见到的最大的牌了。在这张牌上面下注,应当是值得的。 但是此时张睿的脑子里产生了一个疑问。 他目前猜测这个游戏中总共32张牌,是因为初始每人手上6张牌,每轮拍卖发4张牌,总共5轮拍卖合计而计算出的。 但是参加第二轮的将官候补是33人,除去他们两个还有31人。如果每张卡牌代表一个人的话,那么应该是31张卡牌才对。 难道最后一轮只有3张卡拍卖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游戏的方式是两两出牌,他们二人出牌之后。在竞技场上会发生一场2对2的战斗。如果卡牌的总数是31,那么就有可能出现某一方只剩1张牌的情况。这样的话,比赛就无法公平的进行下去了。 总不能派人出去一打二吧。 所以这个游戏,卡牌的总数一定是32张。 那也就是说,会有一个人。一个本不在第二轮将官选拔的33位将官之中的人,加入这场战斗。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张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如果皇帝决定将这个人从第一轮中复活。那么他一定就是至少在朱厚照的眼里第一轮被淘汰的,最可惜的遗珠。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他能左右这场赌局的胜负吗? 是武力超群的朝鲜巨人“智将”朴炳仁?是来自张掖的荒漠佣兵团团长,“义将”沙尘飞?还是说...另有其人? 无论这个人是谁,他一定会出现在第五轮的拍卖中。 想到这里,张睿紧握钱袋子的手逐渐松了下来。 “红8,周大人出价140文,张大人未出价,由周大人拍得。绿45,周大人未出价,张大人出价29文,由张大人拍的。绿42、金9无人出价,由本轮花费最多的周大人先选牌。” 独眼公子拍得红8,满脸兴奋。只见他随手一指说道: “我要绿42。” 老太监随后将绿42拨给他,随后说道:“周大人获得绿42,张大人获得金9。” 张睿的嘴角,此时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独眼公子拿到牌之后笑着试探性张睿:“张大人这是怎么了,红牌就这么拱手相让给在下了?我还以为这一局你定要拿下呢。将宝押在最后一轮,这可不符合你的性格啊。” 张睿张口笑道:“小爷这游戏,怎么玩都是赢,红牌让给你也无妨。”说罢,他还不等主持人宣布出牌便已经打出了两张手牌。 独眼公子斜眼看着态度轻浮的张睿。他心中已然清楚,这个人,无论是不是真的对每次赌局有十足的赢的把握,他都会想办法给对手巨大的压力。 这次又是在虚张声势吧。 张睿确实是一个很让对手厌烦的选手,他如此傲慢的态度,也确实激发了独眼公子更加想要击败他的欲望,独眼公子心中的赌欲冉冉升起。 张睿果然又开始了他最擅长的叫骂战,他挑衅地说道: “来吧一只眼,咱们不要再磨磨唧唧的试探了,把你手上最强的牌打出来咱们速战速决。” 第191章 独眼公子 独眼公子 “皇上,看样子,他们似乎已经解开一部分规则了。” “是呢,要开始了,对张睿来说,真正的地狱要来了。” 正当张睿认为自己,几乎已经赢得这个游戏的时候,他头顶的两个观众如是说道。 当然,此时的张睿是听不到的。他此刻所倾听的,便是突然出现的“礼将”所带来的这个,并不算惊喜的惊喜。 张睿当然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特权等着他。他还没有忘疯道人告诉他的,独眼公子也是五子良将的事。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特权,会对这场游戏有什么样的影响。 “周大人,您礼将的身份确认完毕,您的身份特权是‘蒙眼作战’,即从现在开始,我们将会为您,和您指定的将官候补同时带上眼罩,从现在开始到游戏结束之前,你们都不能摘下眼罩。请问您将指定哪位将官候补大人。” 独眼公子失血的脸上面无表情,他说: “在下,指定张大人。” “好的,张大人接下来您和周大人的对决,将蒙眼继续进行。” 张睿以逸待劳的听着等着,当他知晓了礼将的特权竟然是这个。 嘴角不屑的抽笑了一下,他甚至在被戴上黑色的眼罩之前,嘴中蹦出四个字: “自寻死路。” 皇帝的看台上,一位太监上前对着朱厚照耳语了几句,而徐鹏看到这一幕,徐鹏皱着眉头感叹道: “没想到礼将的特权竟然是这个,那么这个游戏,最后一条规则,只怕是两人永远也解不开了。” 朱厚照闻言笑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接话道: “那个独眼公子,解不解开这最后一条规则,根本就无所谓。到是张睿,只怕是他想的越多,越是会觉得痛苦不已,会仿佛身处地狱。” “可是陛下,张睿这人别看不爱读书,但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已经拿到了红9,红7,两张最大的牌,蒙眼之后于他其实当是更有利了呢。” “那可未必。”朱厚照笑意盈盈的扭头说道,他渡步到了张睿的头顶的方向。似有深意的又道: “只用眼睛看的话,张睿现在似乎优势不小。但是你还没发现,有人比他更会打猎呢。” 一片漆黑之后,张睿深吸了一口气在桌前屏息凝神的在脑中统筹了,自己目前面对的情况。 蒙上眼睛,不就是考记忆力嘛。 我初始的手牌为红7、绿26、绿48、绿55、金17、蓝21。而后拍得的还没有出局的牌为绿37、绿45、蓝13、金9、绿39、红9。总共十二张。 独眼公子还没见过的牌为,红7、绿26、绿55、蓝21。但是红7,他应该也能猜到在我手上了。 我现在右手上放着红7、红9。左手准备着可以组合起来,克制独眼公子红6的绿39、绿45、绿37、金9、金17,五张牌。 剩下五张从小到大依此在面前排放,这还不简单。 而独眼公子手上,我知道的牌有7张分别是金15、绿34、金21、金50、绿42、绿28、蓝17,红6。还有4张牌是不知道的。 明面上克制我手上红7的组合只有,绿34、金15这一组。而红9甚至面上的牌还是无法克制的。 红牌点数越大,战力越强,而点数越大。在有限的数字范围内,可以形成的倍数也越少,因此现在红9这张牌,可能最多只有一组可以克制。 想到这里,张睿微微歪头。那么如此看来我需要使用的主要的牌为,克制红6的两组牌,以及红7,红9组成的四组牌。而独眼公子往最好了算,他可以使用红6、克制红7、克制红9三组牌使用。 那么接下来,独眼公子,每次出牌必须精准的用克制牌,抓住红9、和红7。如果错过了哪怕一次,下面的比赛就是垃圾时间了。 这对于他是不容失误的局,正常人的是不可能不患得患失的。而由于红9、红7的存在,他手上的红6要打也存在极高的风险。此时此刻我的优势,已经是无限大的了。而他已经只存在理论上的获胜可能。 想到这里,张睿忽然也意识到独眼公子蒙眼的用意了。因为每局他就算赢了,也并不知道自己打掉了对方的什么牌。不到比赛的最后几局,是没有办法通过情报确认胜利的。 这样一来,可能他自己也会有点疑神疑鬼。 张睿笑了笑,就凭这个要我输,那得是多倒霉啊。听得主持人要求双方进行第五轮的出牌,张睿果断的打出了红7、金37。 他听得片刻之后,独眼公子也有出牌。 随后便是无声的漫长等待。 真可惜,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还真是有点无聊呢,张睿抱臂微笑着想。 他在黑暗中摸着自己摆在左右手边的牌,开始联系起自己的队员来。 红7应当是孟祥起吧,他的实力有目共睹,在这个位置一点也不奇怪。 绿55呢?除开五张红牌,如若绿牌是点数越大越厉害,那么绿55或许是疯道人。 绿48点数也很大,或许是李子轩?这个小孩不得了,前途不可限量。 张睿在等待结果的这个时间里面,将自己的手上的牌挨个分析了一遍。但是想着想着,他也意识到这并没有什么大用。 参加比赛的每个将官的实力和相性,都已经被游戏的制定者给摸透了。 这四种花色的牌,就是根据他们的能力制作出来的。皇帝身边一定有武功奇高之人 能够将人与人之间的这些细节和关系,如同未卜先知一样,看的如此准确。 只是四种花色的含义,至今还没能摸清。如果红色是战力最强,绿色是什么呢?绿色的牌根据对局的结果来看也是很能打,金色和蓝色稍差一点。尤其是蓝色,几乎没有胜过。 这些花色又分别代表什么属性呢?张睿目前不得而知。 不过,似乎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这场游戏他马上就可以宣布胜利。 就在张睿刚刚这么想的时刻,只听见主持人出声突然宣布道: “第五轮,胜者是周大人。” 张睿听到这个结果如遭雷击,他震惊的感觉到浑身如同触电一般的发麻。不由的喊道: “这怎么可能呢?难道真的就发生了这么凑巧的事?你出的什么牌?” 琉璃天花板上,徐鹏甚至比张睿震惊的更早。他早在两人刚出牌时就已经不可思议的,指着此时张睿完全看不到的桌面道: “皇上...他这是作弊了吗?怎么还会有红8在场上?上一盘不是已经被张睿的金9、绿39吃掉了吗?” 朱厚照看着徐鹏困惑的样子哈哈大笑,十分受用,他拍了拍徐鹏的肩膀说道: “徐少卿稍安勿躁,放心吧。里面没人可以作弊。” “那他的红8到底是哪里来的?难道32张牌里面有两张红8不成?” “所有的牌里,只有一张红8。” “那他已经淘汰的牌为什么还能用?” “你说,独眼公子淘汰的牌呀。”朱厚照听到这里,咪咪笑着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随后拿出一方小木牌递到了徐鹏的面前。 “在这儿呐,这是刚刚太监向他汇报情况的时候,一起送来给朕的。” 徐鹏伸手接过皇帝递过来的木牌,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张红8。 “这是......” “正是。”朱厚照点了点头。确认了这就是第四轮被张睿抓住的那张红8。 而徐鹏不愧是大理寺的精英,他接过这刚从牌局中出来的道具,只一眼便感觉出这牌有些异样。只见他将木牌凑近鼻子一闻,发现了猫腻! 这牌面上满是血腥味。 徐鹏的双目顿时陡然撑大,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右手的拇指在牌面上这么一刮。木牌表面的红色立刻被轻易刮开,露出下面金色的牌面。 徐鹏震惊的说道:“原来第四轮,独眼公子出的不是红8,而是金8?他的出牌组合实际上是金8、金35?” 朱厚照点点头,狞笑着说:“正是。” 徐鹏低头向下看去,那独眼公子的右手,因为先前的匕首游戏,的确从绷带中渗出了很多血。 原来如此,他用的就是这个! 徐鹏低声惊讶的喃喃: “他竟然,用自己的血伪造了一张红8。” 朱厚照闻言纠正道:“这不叫伪造,朕调教的内官可不会被他这点小伎俩骗到。只不过这游戏主持人本来也只会宣布胜负,并不会叫出双方的牌面,独眼公子大概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所以才想到了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计策。独眼公子想骗的只有一个人,这个聪明蛋目前也确实被他骗到了。”朱厚照笑着指了指他们坐下的张睿。 徐鹏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他第四轮出结果时,那愤怒的情绪,那气急败坏的举动,和怒骂全部都是给张睿看的表演。 如此看来,这个人城府之深,不动声色之能,实在是太令人汗颜了。 早早掉入陷阱的其实不是他,而是张睿啊! 怪不得皇上您说,解开规则之后,等待张睿的是真正的地狱。”徐鹏越想越开始感觉到浑身发毛。这场对局规则解密之后,真的如朱厚照所说成为了一个地狱游戏。 他身为观众,仅仅看就已经感受到游戏中的恐惧,更难以想象,脚下正在身处其夹指刑疼痛之中的张睿,是什么感觉。 此时此刻张睿如果像自己一样,出牌时能够看到第二张红8,马上便会知道自己被骗,这样的话还则罢了。他下一轮,重新整理思路之后胜率还是更大的一方。 但是现在,怕就怕他无法知道这个事实,张睿恐怕在游戏结束之前,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独眼公子出的究竟是什么牌。 换而言之,张睿已经陷入了‘红8以死’的骗局。 接下来的游戏,张睿只会带着这个信息误差越来越困惑的,越错越远的将游戏进行下去了。 朱厚照笑道:“这个世界可太奇妙了,若不是眼见为实,朕还真是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连张睿都能够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这个独眼公子可真是个天才。 这个游戏之所以使用夹趾刑罚作为处罚,就是为了比拼候选人的意志力。一般人一定会忌惮着刑法难以忍受的疼痛,从而本能的选择胜率最高的牌,而不是最正确的牌。一旦坐在牌桌上的牌手。陷入如此的思维困局,那他必败无疑。 但是这个独眼公子竟然能够为了胜利,设计主动选择承受一轮惩罚。 此等战略上的定力已然符合咱们团营的标准了,接下来咱们就得看看张睿他有没有这等能耐了。” 徐鹏无言,朱厚照说的没错。这个猎人其貌不扬,却能在猎物忽视的点,布置上最致命的陷阱。这等城府,自信和隐忍常人难以想象。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得了的天赋呢? 这样可怕一个人,张睿能对付的了吗? 接下来的三分之一刻钟,在张睿的痛苦的呼嚎声中渡过。 这又是一次较轻的刑罚,可行刑完毕之后,张睿仍然是满头大汗,双手满目疮痍。 但主持人没有给他休息的时间,直接说道: “下面双方请出牌进行第六轮比拼。” 此时脑中还受困于上一局的失败,还为相处接下来的对策时,一片漆黑之中独眼公子幽幽的声音就已经传来。 “张大人,很痛吧,您这金贵的身体可撑不了几次了,不如咱们两局之内,快快了结了如何?”紧接着刑罚结束,独眼公子的心理战马上打响了,他一扫之前的萎靡。在一片黑暗中阴郁的笑着、刺激着刚刚受完刑的张睿。 张睿闻言,并没有力气说话。他夹趾刑的痛楚还在,平时那气死人的俏皮话是一句也讲不出,他的双手双脚仍然胀痛不已。听到这番话语之后,额角不禁紧张的渗出一片细汗。 此时的张睿确实非常怕输,由其是输掉之后的重刑,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这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出生金贵,事实上张睿的忍耐力是强于普通人的。 但这刑罚之所以在审讯中沿用了千年,就是因为这种持续疼痛的折磨,就在人可以忍耐的生理极限的边缘。 只要是精神正常的人,是不可能从心理上一边忽视它的存在,一边进行游戏中的博弈。 所以即使是像独眼公子这样摆明了的话术,也开始能影响到张睿的判断。 张睿在脑中困惑的想着,自己为什么第五轮会输。 可是思来想去,只能解释为是运气不好,独眼公子蒙中了罢。 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此突然的就损失了红7这张最好的战力之一,这一下局势变的有些扑朔迷离了。 如果不想输的话,第六轮应当出什么牌呢?自然应该是红9吧,这张牌被捉住的概率极小,甚至可能独眼公子没有能做出响应的牌。 想到这里,张睿忽然又觉得不对。或许独眼公子就是利用了他这一局,再也输不起的心理。乘胜追击再去抓自己的红9。 又或者,他借此恫吓住自己,猜中他张睿不敢出红9,自己打红6出来吃掉别的牌。 而张睿现在也没有红7可以用来克制红6了。 该死,这样想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张睿的脑子逐渐混乱了起来,他脸上汗如雨下。不知不觉中,因为未曾设想的失利,他陷入了独眼公子心理战的圈套中。他在一片黑暗之中想的太多了,而究其原因,便是惧怕刑罚带来的疼痛,本能的抗拒失败风险高的出牌方案。 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告诉他,打红9!他没那么大胆子的,就打红9! ...... “那个独眼公子,当真有敢在这一轮,就打克制红9的组合牌的胆子吗?如果没有抓住红9,游戏就结束了。”玻璃房顶上,徐鹏望着面带扭曲的狞笑的独眼公子,仿佛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他看着张睿此时狼狈的状态,心里清楚。独眼公子,这个看似无用的五子良将的特权,对此时的张睿产生了惊人的效果。 因为张睿是真的有可能,因为害怕失败打出红9的。 朱厚照紧盯着牌桌笑着说道: “不管他真的有没有,此时此刻。张睿一定会认为他有。” “可是,他输了是要没命的,而张睿输了,是那个疯道人的麻烦。按理说独眼公子此时出牌的心理压力要大的多。” 朱厚照对此心中早有想法,他正色道: “独眼公子,可是就在张睿的面前,扎穿了自己的右手啊,他还曾刺瞎了自己的一只眼睛。‘他就是干得出来这种亡命的事情’的刻板印象,早就已经深深的刻在张睿的脑子里了。” 徐鹏喃喃:“所以,张睿最终会认为独眼公子,这一轮要打克制红9的牌。所以,他必不会打红9。” 朱厚照哈哈一笑:“爱卿说的没错,只要吃定了张睿他不敢打红9,这一局就还是独眼公子赢。因为他真正会出的,还是红8。这就是这一轮心理战的目的所在。”朱厚照兴奋的笑道。 两人分析到这里,徐鹏脸色凝重,他紧紧盯着张睿的动作,觉得此时此刻,张睿一定会想,还不如不将游戏规则的规则解开。谁又能想到,谜底之后等待着他的,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就在这时,房间内,老太监看了看怀中的西洋表,瞟了一眼两边的选手,随后来到桌面前说道: “时间到,请两位大人现在马上出牌。” 独眼公子轻笑了一下,悠悠的说了一句: “那在下先出牌了,静等张大人决断。”他虽然并没有因为上一场张睿的失利,去进一步刺激他,也没有故意扰乱张睿去的声称自己的出牌是什么。但就是如此简单平淡的一句话,却给张睿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huαんua33 面对决定生死的事情,他为什么会如此从容?难道他已经料定了这一局,我必出红9?还是说借助这种从容,让我不敢出这张牌? 这个不要命的疯子......和这样的人究竟已经怎么赌? 张睿想过出红9,想过出克制红6的牌,也想过出些另外的,可能点数比较大的牌组。但是无论怎么样,都是患得患失的。他甚至想过,干脆将自己的牌全部混到一起,像麻将一样打乱。 然后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牌面的情况下随机出牌,这样玩的话,红9被抓住的概率极小,而且对方任何的心理战都没有意义。但这看似靠谱的战略,实则可能会让他蒙受数轮的惩罚。自己的身体还能不能承受的住,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有没有其它的办法呢?要是能进一步的解开花色的秘密,说不定还有办法。 想到这里,张睿的注意力终于又转回了牌局之中,原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对于这场斗牌游戏的规则他已经停止了解密,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又回到规则之中了。 可是,没有时间了。他马上就要出牌了,没有时间思考了。 张睿一咬牙,在主持人即将宣布他违规的前一秒钟,拍出了风55,风48两张牌。 心中想到,疯道人,子轩如今只有相信你们了! 第193章 狼九⑥ 狼九 为保证京营大团练观赛贵宾的安全,特别是为了皇帝的安全。龙虎竞技场在东南西北八个方向,建有木制的望楼。 虽然好像数量挺多,但是在占地十亩的竞技场下,这些望楼细长的就像插在西瓜上的牙签一般,并不起眼。 其中位于皇帝包厢的正北方的望楼基座、支柱、楼板和观望台由其高大。 别的望楼顶多站4人,而此望楼的上则多站了一倍的披甲锦衣卫。 校场中间的悬空擂台上,蓝红两队第六轮的四位将官已经战至尾声。只见擂台上最后两个仍然站着的对手,一番刀光剑影,双方连武器都拼断了,还未分出胜负。于是竟然赤手空拳竟然扭打在一起,将对决变成了摔跤赛。 他们在圆形的擂台边缘撕扯推搡,两人都先后差点跌落下去,但在千钧一发又扒住边缘翻了回来。看的出来两个人,都已经拼尽全力,想要将对手推下沙场赢得对决。 最后蓝队身材稍显瘦弱的中年将官见无法取胜,竟然一把抱住对手的腰用尽全身的力气,和他一同跌落擂台‘同归于尽’。 而此时此刻,一老一少就坐在这高耸的望楼顶的屋檐,双脚悬空的瞧着比赛闲聊着。 老头身穿一件深棕色的僧袍,古老的质地,经过岁月的洗礼仍显得柔软而坚韧。袍子上绣着精美的莲花图案,每一朵莲花都仿佛蕴含着深厚的佛法,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令人心生敬畏。 他的胡子花白,脸庞消瘦,但鼻梁高挺看得出年青时模样不错。老头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世间的真理。目光中透露出深不可测的功力,虽然看上去沉静,但是说话却出人意料的好懂: “竟然是被你说中了,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得了,看来老僧离退休不远喽。”老头笑着闲扯一般的说道。 “洪寿老前辈,难道很想退休吗?”年轻人面沉如水的,不带情绪的说道。 坐在名为洪寿的僧人边上的正是狼九。这位23岁的禁军副统领眼神冷冽如冰,仿佛能洞穿一切虚伪和谎言,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头发黑得如同夜色一般,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飘动,带着一丝不羁和野性。和一个多月之前,还在英国公府上的他相比,整个人这是仿佛变得更加冰冷无情,也更加强大了。 老头矛盾的接话道: “当然想,可是退休了之后我干什么呢?唉~有的时候想想,虽然跟着陛下实在是闲得发慌,但是也有很有趣的时候。再说了,这些年皇宫的斋饭老夫都吃习惯了。要是去了外面肯定就难得吃上一口了......”他嘴里一刻不停的抱怨了许久,随后话题一转对着狼九说道: “不说这个了,刚刚你是怎么知道红蓝两队第六轮会打平?” 狼九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眼眶,惜字如金的说道: “用这双眼睛。” 听他这么说,老头好奇心颇重的勾着头,直直的盯着狼九的眼睛看。他只见狼九的一双寒冰也似的蓝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眸子中始终亮着一丝微光。仿佛拥有一种魔力,即吸引着旁人的目光,又让人不由自主的恐惧。 老头有些羡艳的吸了口气喃喃道:“真是方便,老夫要是有这么一双眼睛就好了。” 狼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洪老前辈,您可别开玩笑了。您这个天下天下第一人还用羡慕别人?” 洪寿不答,他忽然扭头朝着狼九问道:“紫大人,老夫想知道,用你这只眼睛究竟是能看到什么样的光景。” 狼九被这一问,问的有点为难,他想了想然后说道: “下官能看到气的流动。” 洪寿和尚听完又独自喃喃: “这样啊,那确实。如果能看到人身上的气,便多了很多参考的维度。如若学医术,或是自己修炼内力、帮助他人修炼内力均有益处。哦...对了,最重要的是,如此以来便能预判人的动作,这对于你的招式来说简直如虎添翼啊。呵呵...看来老夫的确只是普通人,靠着本事最终还是超越不了天赋。这细节上的事,还是你说的准。” 狼九吐槽道:“您说笑了在下只能看一二、您可是能看四五六八。况且您已经是天下第一了,还想超越谁?” 洪寿笑笑,不以为意的说:“天下第一有什么好,什么东西一看就懂。什么武功一学就会。人间的这些好玩的事情,新鲜的事情。前半生一眨眼就享尽了,后面的年头差点因为过的虚无,活活把自己饿死。 还好二十五年前慧源大师渡了老夫,助老夫消除了凡世的业障和因果,这才息念忘虑,佛自现前,算是开悟了。否则老夫才四十多的时候人就没咯。” 狼九听着这位天下第一人,如此平淡的说出这气死普通人的话语,那口吻就仿佛是街边卖红薯的大爷,在抱怨生活的不易,实在没话接。 天下第一,是他这辈子所追逐的唯一目标。为了成为天下第一,他死也愿意。然而当这个传闻中的天下第一人,就在自己身旁时。他才得知这个目标,人家从来就没有追逐过,是自然而然的就获得的殊荣。 这世界可真是疯了...... 狼九岔开话题问道:“历代的君主,都是由您这样的佛门高僧护卫的吗?” 洪寿和尚一五一十的说道:“那当然,太祖皇帝本来就是佛门中人,起事之后皇家于佛门的渊源颇深。从道衍和尚姚广孝开始,明界大师,静一师太,传到老夫这一代,咱们“僧卫”是第四代了。” 狼九又问:“相传明界和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静一师太以掌劲渡人,一掌便能将人的灵魂震出躯壳,这都是真的吗?” 洪寿和尚咪咪笑着,打着哈哈说:“可能多少传的有点玄乎了吧,不过开国这么多年第一高手都是少林高僧,谁又知道呢?紫大人这三年打了那么多高手,您觉得呢?” 狼九闻言目光闪动,在脑中细细想来。自己对战过最强之人当然是鹰三,可即便是他这个武学已经登峰造极多年的老大哥,也是肉体凡胎,并没有到达那种仙术的境界。 于是他摇摇头说道:“下官不知。” 二人话音刚落,竞技场上一片沸腾,红蓝两队第七轮的比赛开始了。两人在成千上万的观众的呼喊声中,默默的注视着赛场。 在两人眼里这是一场没什么悬念的比赛,于是关于场上局势谁也没兴趣聊。就当做是一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戏先看着,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做。 随着第七轮场上局势的发展,两人无言了好一阵子。正当洪寿和尚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时,会场外一个如同白鸢般轻盈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位身段轻盈如鸟,仿佛在空中飞行的少女,极速朝着他们的方向赶来,她在高大的乔木之间穿梭跳跃,姿态丝滑迅捷。就仿佛真的长有翅膀一样可以自由翱翔。 洪寿饶有兴致的盯着这个飞影看了许久,捋了捋胡子,微笑着说: “那是魏国公家的小七吧,两年不见她轻功更好了。” “应当是吧。”狼九面沉如水的,他也默默盯着这个极速赶来的飞影,不动声色。 只见这位鹰卫中的顶级斥候一边朝他们这里赶路,一边发出孤鸢略显凄厉的叫声。 狼九闻声,冷眼向魏国公的包厢中望去,长剑傍身的鹰三如他所料的,走了出来到了凭栏边。 鹰三所在的位置视野没有狼九二人开阔,基本仅限于会场内。他是听见了鹰七的鸟哨,才知道斥候回来报信了。 他的表情有些阴沉,不知为何往狼九的方向撇了一眼。两人的视线远远的对上了一瞬,鹰三马上移开视线。他立马双指入口,发出两声八哥般的鸟哨。 会场外围的鹰七小姐听见他的指令。纵身一跃,跳越过高高的墙壁,闪电一般的进入会场。速度之快,动作之轻盈,就连站岗放哨的一众金吾卫都未能发觉。 鹰小七飞掠在会场穹顶上,在靠近魏国公府的席位时,飞快的从怀中掷出一枚带信的飞镖,被鹰三不偏不倚的两指夹住。随后她身体转向,在空中画出一条高速的弧线,略过鹰三的头顶,朝着狼九二人飞来。她靠近了望楼又袖手射出一镖,掷在了狼九的手上。 最后一刻不停的像鸟儿一样,又飞离了会场朝着她来时的方向回去,不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发生什么事了吗?”洪寿笑着问了一嘴看信的狼九。 “没什么,例行汇报周围的琐事罢了。”狼九看了一眼信,快速塞进怀中微微一笑回道。 “哦?”洪寿左眼皮子一跳,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他虽然不懂鹰卫之间的鸟哨意指。但是孤鸢的叫声,在军队的情报系统,通常多会指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见鹰七这飞略的速度,和焦急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事的。 洪寿在脑中想了想,嘴边扬起一丝笑意的说道: “鹰小七为什么会直接向紫大人,汇报消息呢?” 狼九沉着脸说道:“咱们狼客鹰卫同气连枝,鹰三哥那边的消息抄送在下一份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洪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紧接着又问道: “但据老夫所知,紫大人现在已经不是狼客了吧。” 老和尚如此一问,使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变的紧张了起来。魏国公的斥候,别说他狼九了,连皇帝都轻易用不得,这事情确实是有些蹊跷。 狼九沉默了一阵,随后伸手入口吹了一声口哨。鹰三遥遥的听见了,只见他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很快的便消失在二人的视野里。 这时狼九回过头朝着洪寿老和尚笑了一下,解释道: “那自然也是因为,在下是这场活动的禁军主事人,防务相关的事情当然是越快知道越好。” “哦,是这样。”洪寿老头带着虚浮的笑容点点头。 而就在此时,会场之内欢呼的声鼎沸。二人低头一看,原来是第七轮蓝队胜了。 在这山呼海啸的声音之中,洪寿又笑着意味深长的说道: “紫大人实不相瞒,其实比起老和尚与鹰三,咱们这前三名您算是新跻。老夫第一次被武行评为天下第一,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而剑宗不世出的奇才莫良,也就是你鹰三哥,他成名也已经十年了。你和贫僧是这几天才认识,可是我和鹰三已经认识很久了,他也曾经挑战过贫僧三次了。” “哦,是吗。”狼九低头冷淡的应道。 洪寿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继续笑着诉说着脑子里的回忆: “第一次交手,他在西湖旁的净慈禅寺找到了贫僧。第二次是在五台山上,最后一次就在这皇宫里。” “反正三哥肯定打不过您,不然现在天下第一就是他了。”狼九平淡的说道。 洪寿哈哈大笑,他并不反驳继续道: “要贫僧说的话,他的确是此生仅见的最强,也是天赋最高的人。鹰三的剑法很早很早就已经登峰造极,入了化境。他的剑无招胜有招,招招致命。不仅攻中带守,速度还快到令人目不暇接。他的剑气也能收放自如,守可以镇飞敌之兵刃,攻可如流水一般越过架势,穿衣透骨。他是一个毫无弱点的对手,老夫每一次同他交手,他都更难对付。是为数不多让贫僧感到头疼的人。 贫僧想到他时,常在心中感叹,这样一个天才。几十年如一日的精进自己的武艺,不好女色,不贪钱财,其意志之坚定,目标之纯粹,世间罕见俨然就是一代武痴中的武痴。 反观贫僧,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在武学上和人家根本就比不了。huαんua33 况且他还这么年青,应当是总有一天,会超过贫僧的。 然而就算连贫僧自己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可在鹰三第三次败于贫僧之后。他竟然当场就不甘心的说,以后再也不会挑战贫僧了。 贫僧问他为什么,他说一来已经败了三次了。再也无颜面无休止的纠缠贫僧。 二来,他认为自己已经到顶了,无法再精进了。 三来,他说......” 洪寿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仿佛想到不愉快的回忆,面孔严肃的继续说道: “他说贫僧是一个怪物,不是人能打败的。” 怪物。 洪寿提到这个词之后,狼九和他自己都沉默了。 怪物。 狼九默默的想着,曾经很多人也都如此的叫自己。那是不是洪寿和尚的这一生,也经常有人叫他怪物呢,如此过了一阵他喃喃的开口。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事实上并没有放弃挑战您的想法是也不是。” 洪寿有些意外的扭头看着狼九笑道: “哦?紫大人怎么知道?” 狼九笑道:“还是前辈先说说,为什么给在下讲这些吧。” 洪寿笑了笑,一双明亮的眼睛温和的对狼九说道: “紫大人,贫僧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贫僧是想劝诫您,珍惜自己的命。莫要为了凡世的执念做傻事。你现在还不如鹰三,贫僧......不想杀你。” 他又顿了顿,双眼突然锐利的紧盯着狼九,带着冰冷的杀气又补了三个字: “没意思。” 冷风吹过,二人静坐在塔楼顶一时无言。洪寿巨大的气如同一轮太阳,将整个望楼包裹在其中。它至阳至刚的真气猛烈的威吓、炙烤着身旁的狼九。 狼九在这前所未见的强气之中双目圆撑,他衣摆飘摇长发凌乱。面对此等骇人的威势未敢发出一丝一毫的杀气与之对抗,他的身体如同被点了穴一般,战栗的做不出任何动作。这种被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强者威胁性命的感觉,他平生第一次感受。 狼九先前就知道,这天下第一的洪寿和尚比自己要强,但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居然强了这么多。仅仅数秒之间,他恐惧的感觉到身体虚脱,四肢发麻,浑身上下动弹不得。似乎自己在别人面前就是一只臭虫,洪寿和尚现在若想要杀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这......就是天下第一吗?狼九的内心中无比震撼的想。良久他大汗淋漓埋着头在唇边喃喃道: “晚辈...知道了。” 洪寿听他如此说,漫天的真气唰的一下凭空散去。他又恢复成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模样,呵呵笑着说道: “知道了就好。那现在该你说。紫大人怎么知道那鹰三,其实没有放弃挑战贫僧的执念呢?” 洪寿咪咪笑着盯着狼九问道,他眼见狼九抬起头,双嘴微张颤抖的正要回答他。 可忽然间一道白虹闪电般的朝他的头顶劈来,洪寿双目一瞪,头也不回的用双手在头顶夹住了斩来的名剑无邪。 “鹰三......”洪寿立马识出来人,可正当他心中惊讶,为何一代名门的剑仙传人会从他背后偷袭的时候,一柄漆黑的匕首从正面狠狠刺入了他的身体。 洪寿惊讶的看着自己面前,一张癫狂的脸,狼九对着他狂喜的说道: “因为,想要打败怪物,得自己也变成怪物。而我,就是他造出来的那个怪物。” 第194章 张睿49 张睿 张睿,因为迟迟没有等到主持人宣布第八轮游戏的开始,而感到疑惑。 难道皇帝又整了什么新花样吗? 按照前几轮的经验刑罚过去之后,下一轮的比赛应该马上开始的。但是自从第七轮独眼公子受刑后已经过了十分钟了,主持人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他蒙着眼睛内心焦躁不安。 忽然他感到大地猛烈的晃动了一波,头顶上的灰尘沙沙直落,他们即便身处隔音的房间之内也听见了一声爆炸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张睿立马问道。 “二位大人稍安勿躁,会场似乎是出了些意外。咱们先暂停等待,等等陛下下一步的指示。” 出了意外?张睿脑中思虑飞驰而过。 如此的爆炸声,难道是会场遭袭了? 他一下子便想到,汴京赌场一战时逃走的蒙古小王子和龙老板。以及大理寺卿吴堂给祁威远所讲的圣火教的故事。如果这些人的势力真的在京城没有根除,那么这场京营大团练确实是他们袭击的绝佳目标。 他怕是正有大事发生,于是吼道:“会场出事了!快,保护皇上!速速给我们松绑。” 老太监被张睿的话吓了一跳,他迟疑了一下,朝天花板看去,并犹豫着说: “陛下还没有指示呢,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张睿一呲牙着急的大叫道:“陛下要第一时间要躲避,哪有时间给咱们下令!你们快把本官松开!” 老太监又摇了摇头说道: “张大人稍安勿躁,莫要着急。陛下先前早说了,没有他的命令咱们都不能轻举妄动,咱们在等等,兴许没什么大事呢。” 然而他话音刚落,又是两声更加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整个房间震颤不已,站立的三位主持人纷纷跌倒。就连屋顶的琉璃也裂出了一条缝隙。 此时,独眼公子也清醒了过来。他眉头紧皱的也出声道: “出事了,快快将咱们松开。” 几个太监突遇了如此恐怖的震荡,也是不得不信确实出事了。他们神情慌张的,赶紧为张睿和独眼公子卸下刑具摘下蒙眼的布条。 张睿的四肢终于从刑具中解脱了出来,随着一阵要命的胀痛,他的眼睛也重见光明。但他顾不得些许放松,便连滚带爬的扑在桌子上朝上面观望。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可就真把张睿吓出了一身冷汗。 张睿透过琉璃天花板居然看见,他们正上方的天空中,飘浮着一个眼熟的巨大锦鲤。 他对这奇怪东西困惑了一秒钟,随后马上想起来惊叫道: “小王子,龙老板!” 张睿马上记起来,这玩意正是这两个汴京赌场的主犯逃跑的时,所用的飞行器!这群家伙,果然贼心不死的又冲着京营大团练来了。 然而还不等张睿有所行动,他只见空中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冲着他们直直的砸了过来。张睿瞬间意识到了危险,立马朝着屋内所有人大喊: “炸弹来了,快趴下!” 几乎就是在张睿出声的弹指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屋顶的琉璃天花板瞬间被爆炸轰的粉碎,巨大的冲击波,将无数的琉璃碎片化为锋利的飞刀,玻璃渣没有死角的将斗牌房扎了满墙满地。房内的三个公公有的没有及时躲避,即便躲在了墙角,也被成百上千的玻璃扎的没了人样当场就血流成河。三个内官瞬间死在了这爆炸的余波之中。 而张睿和独眼公子,算是反应颇快的,躲在了质地极其扎实的梨花木桌下面捡回一条命。但是巨大的爆炸产生的震荡竟然不止于此,张睿斗牌房的地板也随之龟裂开来塌陷了下去,二人从地板的缝隙坠落了下去,摔在下层的地面上,将张睿摔的当场就晕了过去。 张睿只感觉到一张桌子压在他的背后,随着地震般的坍塌,飞溅的碎石逐渐将他掩埋,最后就连缝隙中的最后一丝余光也被填住,由此他便摔晕过去失去了意识。 ...... 皇帝的包厢中,灰尘四起烟雾缭绕。朱厚照和徐鹏的面前,金吾卫的甲士林立。无数高举着盾牌的禁军精英,将二人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的保护了起来。爆炸的冲击裹挟的碎石残渣噼里啪啦的砸在人墙上,虽然未能伤到后面的皇帝,但如此巨大的声响和震动已然是将朱厚照吓的乱了阵脚。 “洪寿在哪里?狼九呢?你们魏国公的鹰三呢?快快叫这些高手来,叫他们来保护朕,快叫他们来!” 而徐鹏希望朱厚照,能够马上组织现场的防卫立即出言: “陛下、陛下!是汴京赌场那伙贼匪。不要慌乱,大理寺早有预案,请您......” “是小王子吗?是鞑靼小王子来了?洪寿呢!回答朕!那老和尚在哪?快叫他来保护朕离开这地方!”朱厚照听徐鹏的话只听了前面半句,顿时就已经恐惧的双手颤抖失去理智,他对着身旁的太监嘶吼着,要求那个天下第一的僧卫马上过来保护他。 可是此时没人知道,这个本该第一时间出现在皇上身边的人,去了哪里。于是太监们对着朱厚照直摇头吓的屁滚尿流。此时朱厚照身边也就是江彬江督主,这位武将出生的亲信,还定的住神,他抓住皇帝的手臂说道: “皇上,兴许洪师傅和紫副统领,此时正和贼人酣战。不过您不用担心,重楼大人还在。贼人使飞行器是直冲着您来的,此地不宜久留,还是由臣护着您咱们赶快杀出去吧。” 朱厚照闻言愤怒的惨笑:“破军前三本应该都离朕不到五丈远,这祸事一发生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你说他们是去迎敌?迎什么敌?这天下间有什么人需要一二三名同去?这帮废物,搞不好是谋反了吧!” 江彬此时并不想纠结破军前三的去向,他还是主张朱厚照速速转移,于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大声恳请道:“请皇上速速移驾,速速移驾!” 可是此时的朱厚照根本听不进任何意见,他任性的吼道: “朕不动!洪寿和尚过来之前朕哪都不去!” 江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看着朱厚照这没出息的怂样。正准备心一横强行拽着皇帝逃跑,忽然一旁的大理寺少卿徐鹏抱拳也跪在二人面前劝道: “江督主,现在不要轻举妄动是对的。咱们没有掌握外面的具体情况,贸然移动很可能会中了敌人的圈套。陛下,汴京赌场一战过后,小王子在京城蛰伏的势力十去七八。他们的人数不会很多,贼人趁着大团练亡命的袭击会场的情况,三法司也早有预案。只要陛下做阵中央,指挥会场各部正常反应,咱们很快就能击败贼人的!请皇上下令迎敌!” “可是...他们有飞艇...在天上丢炸弹啊!朕害怕......不如现在找一个人穿上朕的龙袍,让人拥着假装突围,他们在天上见了以为是朕,会追过去丢炸弹,在这个时候朕再便衣逃走,两位爱卿觉得如何啊?如何啊?” 朱厚照胆怯的似乎完全没有想过应战的事情,就一心想着如何保命了。他一脸慌乱的看看徐鹏再看看江彬,想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确认这是一个好的点子。 可是徐鹏面上一沉,并没有迎合他,而是继续劝道: “皇上,您的坐下这一幢和会场中其它部分不同,您坐下是用纯砖石堆砌而成。坚固的堪比城堡要塞,就以在此地驻守的兵力。别说几十几百人,就算是几千人也攻不上来,伤不了您分毫。臣在汴京赌场已经击败过他们一次,您只需下令让臣统战各部。臣就算肝脑涂地也要斩杀贼首。” 朱厚照见徐鹏不遂他的意,张口骂道: “朕是皇帝,朕的命最重要。朕要的是你全力保护朕的安全,不是要什么賊首!现在什么国家大事都已经无所谓了,朕要逃命!逃—命—你懂不懂!!” “啪”的忽然一声清脆的耳光回响在厅堂内,徐鹏霍然站起,而被打的则是一身龙袍的朱厚照。 朱厚照惊讶的捂着脸喃喃道:“你敢...打朕?” 所有人都因为徐鹏的这个举动吓傻了,若是一般人这可是死罪。而打皇上的,却也是身份尊贵的魏国公家的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徐鹏全然不改色,他迎着皇帝拱手一礼铿锵有力的说: “皇上应是刚刚和臣多喝了一杯,还没清醒。臣斗胆帮陛下梳理一下,陛下且听好。” 徐鹏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 “现在会场外有六百羽林卫,内有三百金吾卫,陛下的周围还有锦衣卫四十人、御前侍卫十二人。您的身边,除了洪寿、重楼两大破军高手之外,还有英国公魏国公的九狼七鹰。外面贼人那区区一个飞行器能载几个人?贼人偷偷混进会场制造混乱的死士,又能有几十?陛下何不想想,这些年大明边塞被鞑靼人劫走为奴的十几万百姓,想想您日夜操心的宣大防线,想想您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选贤任能的召集团营到底是为了什么吧。不就是为了假以时日北上于那小王子决战吗?现在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陛下难道要逃?应该是开心的不能自己才对吧。” 朱厚照看向徐鹏的表情,刚毅、坚定似乎对自己所说和将要做的事情胸有成竹。这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自己那位不怒自威的老师,杨廷和。他这一巴掌和之后的话语,确实让朱厚照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说的没错,自己做梦都想北上找小王子决战立。甚至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一天做准备。这么能突然临到头上却要逃跑呢?想到这里朱厚照心中的恐惧逐渐散去,他那朝思暮想,封狼居胥的豪情壮志重新占据了他的思想,也战胜了人性的怯懦。 “皇上!” 就在这时英国公府世子张溶,带领四位狼客挤过金吾卫的人墙,来到朱厚照的面前。张溶眼见朱厚照没事,带着狼客跪在地上高声道: “请皇上赎罪,臣救驾来迟了。” “爱卿来的正好,有你在朕身边,便安心了,快快免礼平身。英国公现在身在何处啊。”此时的朱厚照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他见到张溶带来了狼客中最强的狼二帝王拳,狼三池中刃。心中安定了不少。 “家父家母年事已高,臣恳请陛下准许他们先行告退。” 第195章 张睿50 就在张睿的大脑正在极速运转的时候,飞天锦鲤平稳的降落在了会场中心的擂台上。 张睿心想,好家伙,这群恐怖分子真的将擂台当成他们停机坪了。 随后衣着整洁的侍女,从容不迫的从锦鲤下方的舱门中走了出来。手脚麻利的在地上铺上了精美的地毯并铺撒了花瓣,就仿佛是什么样尊贵的人物要出场表演节目了似的。 再后来,两名侍卫又从舱内,抬出了一副精美的黄铜打造的三向扩音器摆在了台上。 孟祥起眼看着这些恐怖分子如此明目张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猖狂的在这里搞排场,震惊的问张睿道: “这擂台不是皇帝造的吗?怎么会让他们如此利用?转起来将这群人贼人晃下来啊。或者降下来咱们去制住不就好了吗?” 张睿紧盯着那擂台,一把堵住孟祥起的嘴,不耐烦的说道: “肯定人家先布局将这玩意给控制了,你不要出声,贼首就要现身了。” 张睿话音刚毕,一位头戴面具的梳冠男性出舱中走出,他身穿一袭华丽的锦袍,袍身以深紫色为主,上面绣着精致的金色祥云图案,显得高贵而不失典雅。锦袍的质地柔软光滑,宛如瀑布般流淌在他的身躯之上,展现出他挺拔的身姿和从容的气质。他就仿佛就是为了来参加盛会而精心打扮的一般,此人如此出众的气质,若不是知道他是贼匪。旁人还真觉得,是那个身份显赫的老爷来了呢。 张睿盯着这人眉头一皱,这不是小王子。小王子和他曾面对面的见过,这个人既然不是,那么他只能是另一个主犯了—龙老板了。huαんua33 此个人出了舱,渡步到下属给他准备的黄铜扩音器面前,清了清嗓子对着满场受惊的观众,用平稳的而沙哑的声音高声喊话道: “鄙人便是,龙老板!今天前来不过是想要借着如此热闹的场面,澄清一些不为人知的罪行而已。绝对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意思,诸位不必惊慌。” 他借助面前的巧器,将声量传遍了满场。一时之间竟然真的将大部分慌乱的观众,安抚了下来。大家纷纷回头,观察着这个不法入侵者,开始好奇他究竟搞什么名堂。 张睿望着此人的出现,满面惊讶和困惑,这些人居然真的直接从正面登场,这怎么可能,他在想什么? 而就在此时,重新整备了队伍的禁军金吾卫,正好从会场四面的甬道鱼贯而出。他们排成一列跑步入场,快速的在看台内圈的护栏边展开阵型,将几里长的看台边缘团团围住,并同时,将四米长的长枪架在身前冲着场中的恐怖分子的方向。 几百支长枪齐刷刷的指向龙老板,在他们身后数不清的强弓甲士拉满了弦。只待一声令下立马便可以将箭矢射出。 矛与弓箭如同一个带刺的牢笼将他团团包围。那骇人的气势十分壮观,虽然不知至于说让里面的人插翅难飞(因为他们真的会飞),但也绝对是让被困的观众收获了极大的安全感。 与此同时,重整并指挥这些军士的指挥官徐鹏,带着大量的大理寺六扇门的捕官,也从皇帝的包间内从容的走出。徐鹏面无惧色的来到已经被炸的没有护栏的台前,一旁的捕官也连忙在他的面前放上来一个扩音喇叭,虽然看上去没有对面的精致。但这也是大团练司礼的专用器材给转借过来的。效果同样通透的声音,也从他的面前传出。 “别的话本官不敢苟同。但是的确,在场的诸位没有什么可慌乱的,本官是大理寺少卿魏国公之子徐鹏,破获汴京赌场的大案的主事便是在下。这群贼人,不过是我们大理寺的手下败将罢了。 龙老板,上次不想居然让你这心怀叵测的贼人逃了。今天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你那项上人头,本官就笑纳了,你要是聪明的话赶紧束手就擒,本官还考虑给你留个全尸。”说罢,徐鹏似乎没有打算让这个表演狂,再多说几句话机会。他高举左手悬在空中,似乎就要下令满场的强弓手放箭。 而与此同时龙老板面对这被四面围困的局面,并不慌忙。他就像是早有预料般,直接就对着徐鹏笑意盈盈的说道: “徐大人,您的威名鄙人自然是如雷贯耳。但若是认为在下此来,是自寻死路那就太天真了。”他话音刚落,便在扩音器前潇洒的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 声音刚出,在他身后会场的一处人群密集之处,立刻“轰”的一声爆发了巨大的爆炸。张睿和孟祥起也被这股巨大的冲击波震得几乎站立不稳。 待烟尘渐渐散去,他们才看清了场上的情况。烟尘四起,观众们的尖叫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只见爆炸发生之处尸横遍野,血花四溅。未被炸死的无辜群众也都被鲜血浸染,发疯般的在地上滚怕尖叫那场面,如同人间炼狱。 龙老板的行为如同一颗重磅炸弹,投进了原本逐渐平静的竞技场。混乱与恐慌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面对这样的场景,徐鹏深知形势的严峻,他明白如果再继续激怒这位神秘的龙老板,后果将不堪设想。 张睿终于明白原来,龙老板此来果真早有准备,他真的安排了手下在人群中引爆了炸药。而将这些观众全部留在现场的策略,就是为了将他们全部都作为自己手上的人质。 第196章 张睿51 现场观众一片哗然,代王世子?此人是那个十二年前孝宗皇帝还在的时候,在威武堂发生的那个牵连颇深的代王谋逆案的世子?那个案子不是说,主犯都已经炸死烧死了吗?他怎么还会活着?更重要的是,他怎么又会成了‘龙老板’,成了冷血杀人的刽子手? 朱厚照任然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你真的,是我堂兄?” 他当然也认出了,这个从小便是老师父皇口中的“别人家孩子”。和性格顽劣的朱厚照不同,朱充熙自小勤奋学习,精通佛法。慈悲谦逊的名声,年少九早已经享誉四方。正是看中这个侄子如此出息,明孝宗特意批准他14岁时离开封地来到京城,和太子朱厚照一块学习。目的便是要给太子树立一个榜样。原本这哥俩一个调皮一个认真,哥哥多带带弟弟,或许朱厚照真的会在此人的影响之下走上正道。 可是好景不长,两年之后天晓得,为什么会出了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谋逆惨案。 这人见人夸的好哥哥,一瞬间便成了臭不可闻的过街老鼠。给青春期的朱厚照,造成了莫大的影响。 朱充熙仍是微笑着,面对朱厚照的疑惑,他一言不发从衣服里,取出一挂玉佩亮在朱厚照的眼前。 张睿远远看上去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孝宗皇帝传下来的双龙佩。丘掌柜早前就说过,这玉佩全天下只有一对。 一个当然在朱厚照手上,之前在翠云楼他用来给张睿缴了学费。 这另一个,原来是孝宗皇帝给了朱充熙。 “自是本王,我的皇弟。”朱充熙微笑的说着。 旁人这才一下子明白,此人为什么敢嚣张的说皇帝没能力,也不敢诛他九族。因为算起来如果动真格诛代王世子的九族,朱厚照得连自己都杀了。 朱厚照此时心情复杂,他虽然是太子,前呼后拥的总有很多人伺候着。但由于弟妹早夭,他成了偌大皇宫的独子,那时候父亲朱佑樘忙于朝政,平时根本没空搭理他,而母亲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根本镇不住他骨子里的顽劣。 朱厚照从小缺乏除母爱之外的亲情和榜样,而朱充熙这个表哥大他两岁,在两人都是半大孩子的年纪到来,他来两人便相处融洽,朱充熙便马上成为了自己最为亲近的兄长和好友。 那段时间里,朱充熙俨然成为了朱厚照憧憬和敬仰的目标,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优秀的大哥,一个心向光明的年轻人,突然成了逆贼。 这在他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发之后朱厚照曾经极力主张调查真相。但是那时他也只是一个孩子,没有权力,也没有方案,随后又赶上孝宗皇帝驾崩新皇登基等一系列的事情。精疲力尽的弄完这些活动之后,他也没了心气。 “你既然活着,这十二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给咱们所有人一个解释?”朱厚照有些沉重的问道。 “去哪了?”朱充熙被问的似是有些莫名其妙,他微微皱眉笑着想了一下,随后继续答道: “哪也没去啊,当然就在京城当好这个龙老板。” 朱厚照闻言双眼一翻,恨恨的咬牙说道: “原来如此,你在京城蛰伏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今天再做逆贼?这么多年以来,你们家是还真是为了谋逆,呕心沥血。朕还一直以为十二年前的案子是另有什么内幕,或是你有什么苦衷呢。我的好哥哥啊,你那狼子野心隐藏的好啊,朕真是想不通,到底咱们家是在哪里亏待了你们父子?” 朱充熙笑了笑,他慢慢的拍了拍手上的卷宗,语重心长的说道: “皇弟,同是一族的血脉,哥哥我无论再怎么努力,注定一辈子只能在封地待着,连最起码的自由都没有。而你无论皇帝当得再差,也没有人能管你,你觉得公平吗?” “看看你这些年做的好事吧。花费二十四万白银,大兴土木。征召劳役上万人,在皇宫之外建‘豹房’,每年再花几十万两用来养珍奇野兽、网罗天下美女,供你骄奢淫逸。你宠幸宦官奸佞,让他们在京城为你敛财寻乐。你身为皇帝不知廉耻的夺人妻女淫乐,为体验杀戮的快感,截留刑满释放的罪犯肆意宰杀。你甚至在外面和喜爱的女人生了孩子,不顾国体安危。 还妄想着,有朝一日让这孩子‘野龙归巢’吧。 拜你当政的这些年所赐,孝宗皇帝弘治之治的家底0被你花了精光,朝堂乌烟瘴气贪腐横行,宦官一手遮天、奸佞横行霸道,京城内外人人自危。 为了满足你和这些奸臣的胃口,地方官绞尽脑汁的收刮民脂民膏。引得民不聊生,京畿之内饿殍遍野。 你想没想过,自己做的这些事对得起天下百姓,对的起弘治中兴的那些老臣们一生的付出吗?对得起孝宗皇帝,那么多年对你的教诲吗? 你这个皇帝当的,脸都不要了,还好意思问哥哥为什么谋逆?如果这天下没有人能治你这个孽种,那便是由本王来!” 看着朱充熙如此劈头盖脸的骂着朱厚照,一件一件的数落他所行之恶事,张睿有些恍惚。不禁回想起,他、徐鹏、朱充熙三人十二年在学院时,在课堂上争执的场景。 朱充熙还是如同当年在学院时那样,从他嘴里讲出的话语义正言辞,铿锵有力。他说到高潮时整个人仿佛光芒万丈。那时徐鹏观点激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朱充熙慈悲仁爱,总为天下兴亡百姓疾苦,振臂高呼。而张睿聪慧过人,总有意想不到的点子出奇制胜。 他们三个各有所长,但吵起来的时候没人争的过朱充熙。 因为他对以仁义治天下的王道,拥有无与伦比的坚定信仰。 可是如今的他,为什么会变成杀人如麻的恐怖分子。 他不敢相信,这个他曾经憧憬和仰慕的男人,居然以这种方式,这样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正当朱厚照和张睿还在发愣的时候,徐鹏说话了: “世子殿下,多年不见。臣实不愿一上来和您是这般对峙,可是您不要搞错了。您是多年前谋逆失败的罪臣,是于少辉案、京城谍案的主犯,是今天这场袭击凶手。 十二年前因为您倒行逆施,导致我们同学刀剑相向,威武堂两百多师生杂役被炸死,他们全部都是你我最好的朋友和兄弟。也是因为你,汴京赌场的游人和朝廷的将士死伤五百余人,这些人又何罪之有? 也因为你,今天上万的观众被你扣在这里当你的人质,你用炸药威胁他们生命又正义何在?在你追求的‘仁义’的道路中,这对他们公平吗?huαんua33 你杀了那么多人,如今的身份早已经不是陛下的堂兄,不是代王世子,亦或是我徐鹏尊敬有加的同学。 您如今唯一的身份只有一个,那便是杀人犯。 即使如今,您精心准备了这场表演,在上万人的面前大放厥词,企图抹黑陛下。但一个杀人犯的说辞,是没有可信度可言的,现场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相信您说的鬼话。 现在等待您的也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迷途知返,在犯下更大的错误之前束手就擒。 事到如今还在这里和陛下谈什么礼义廉耻,您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徐鹏,永远是那个最先冷静下来的人。他这一番反击的话极其漂亮。原本在他的身边,已经被朱充熙骂的浑身冷汗淋漓,有些魂不守舍的朱厚照。也感到自己又找到了立场,重新立直了些。 就连朱充熙,也不由的带着一抹钦佩笑容,眼盯着徐鹏不禁感叹。十多年过去了,原来此人也未改变,徐鹏的话语还是当年原汁原味的锐利。如今他百尺杆头更进一寸,言辞更加霸道犀利,更加善于趋利避害的攻击自己的敌人。 “这些人是我杀的......但还远远不够。”朱充熙轻轻摇头,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继续说道: “他们,哪个人家里不是几十、几百亩地的地主。哪个人一年到头自己不用劳作,全靠雇请没有土地的佃农,剥削他们的劳动成果,才养的如此肥头大耳的? 你说这些人有没有罪?这些人想方设法的避开赋税,既吸国家的血脉,又无休止的占有土地剥削百姓,俨然是参天大树之中的蛀虫一般,你说他们有没有罪?” 朱充熙此言一出,现场哗然。能到这京营大团练的现场观战的,也同汴京赌场的客人一样,家里非富即贵。他口中的这些既得利益者,也就是他们。 如今朱充熙说的他们是蛀虫都有罪,一下子便引发了众怒。 一时间人们的愤怒盖过了部分恐惧,开始有人你一句我一句冲着朱充熙高声叫骂道: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评判我等!” “老子家就是有几百亩地怎么了,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叫什么!” “真是反了天了,大家别怕他,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真敢动手他也得死!” “......” 愤怒的人群中,各种叫骂声此起彼伏。徐鹏见状,不禁微微皱眉。他知道,如果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恐怕事情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必须立刻做出反应,否则一旦现场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朱充熙突然提高了声音,他的声音如同洪钟,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声。他一字一句用冰冷地眼神环视四周,随后向着徐鹏说道: “听听看,听听看。满场的地主权贵们,多么的团结呀。千百年以来,便是这些人,捧起一个又一个皇帝,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保护伞。又蛀朽了一个又一个王朝,不变的是,天才兴百姓苦,天才亡百姓苦。 本王欲创造一个真正属于天下百姓,属于每心存善念之人的世界,因此你们这样的人杀多少我都不在乎,杀的越多越好!” 朱充熙的话音刚落,现场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他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闷在观众的胸口,让他们无法回避。 张睿的大脑风驰电掣的运转着。朱充熙到底是要干什么?一开始张睿是以为朱充熙是拿了朱厚照的黑料,企图在京城的权贵中散布,以此动摇朱厚照的合法性。增强自己造反的合理性。但是如今看来完全不是,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个会场上任何一个人支持他理解他,那他究竟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徐鹏也从他的言语中感到了一丝不详,他警惕的问道: “那你今天此来的目的是什么?” 朱充熙闻言笑了一下说道:“不愧是徐大人,你总算问到点上了。” 只见他食指前指,盯着朱厚照继续说道: “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今天陛下能够做到的话,咱们就可以避免一场生灵涂炭了。” 朱厚照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堂兄,带着三分畏惧三分劝慰的态度说道: “只要你能就此收手,朕可以答应你,不治死罪不受刑罚。此生将你亲信家人流放至舟山岛上,朝廷养你们一生衣食无忧。” 然而朱充熙笑着摇摇头,拱手说道: “陛下,让本王收手并不难,本王只有一个要求。” “请您将皇位禅让给本王,然后自行了断吧。如此也是为天下苍生积下了不朽的阴德,来世定会获得福报的。” 朱厚照听罢吓了一跳,他感到不可理喻的惊讶的说道: “你疯了吧,朕凭什么听你的,简直是痴人说梦!” 朱充熙顿了顿,他沉默了一会神情严肃的一字一句道: “凭那个孩子,够不够?” 朱厚照听得他提起那个孩子,瞳孔陡然增大,他圆眼一撑激动的质问道: “你到底把人怎么样了?”朱厚照就这么一个儿子,虽是私生子,一开始也有知道有了这个孩子的烦恼。但毕竟是和心爱的女人生的,随着孩子慢慢长大,朱厚照父爱的本性逐渐被激活。 更何况这孩子极其聪慧,也使得朱厚照每次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子,都在心中欣喜不已,对他疼爱有加。在他的身上,秘密的下了许多的心血去培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找到某种方式,让他名正言顺的成为自己的继承人。为此他曾游说过严嵩,可是这个书呆子,并没能遂他的意。如今自己的孩子被自己的堂哥当做人质,以性命做要挟逼他禅让皇位,令他愤怒不已。 朱充熙面对朱厚照的愤怒,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孩子不够的话,再加他妈妈,他们两人够不够?” 朱厚照面色铁青,徐鹏可以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只见他一把死死抓住身边的一个太监开口问道:“你!给朕马上去......” “不用去了,陛下,你看看这是什么。”朱充熙打断了朱厚照的话,他伸手入怀,掏出来一支金钗,一块宝玉。 朱厚照眼看着他手上的物件,激动的双眼充血。徐鹏观他的模样便是知道,这两个物件必是朱厚照送给心爱的女人和孩子的随身之物。 徐鹏出声怒骂道: “朱充熙,你行如此卑鄙龌龊之事,还能有点身为皇族的廉耻之心吗?” 然而朱充熙对徐鹏的话语置之不理,他仍然紧盯着皇帝说道: “若是本王今日要效仿永乐皇帝,在京城杀的尸山血海才登基,也不是做不到。本王只希望,在此之前走条死伤最少的道路罢了。弟弟这皇位,你们老四家坐的太久了,你竟然无意当好天下人的天子,那便是时候该换换人了。” 朱厚照不解,他的眼中痛苦的噙满了泪水,有些委屈的说道: “那哥哥你就非得让朕死?”朱厚照当然怕死,但是。他身为丈夫和父亲的本能告诉他,在这种时候即便是要牺牲自己,也得保护自己最心爱的人。比起自己自行了断,他更加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孩子和心爱的女人死于他人的刀剑之下。在这一点上,朱厚照和许多平凡的父亲、丈夫是一样的。甚至由于他受限于皇帝的身份,对自己孩子和心爱,女人的爱。多年来只能偷偷的给予。平日只能深藏在心底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也让他产生了更加深重的愧疚。 他实在没有办法,让这两个心爱之人再去为自己而死。 朱充熙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 “皇弟,你不死,那些攀附着你的人,便会不断的打着你的旗号。给本王找麻烦,无论这是不是你的本意。就如同朱棣当年于朱允炆一样。所以并是不是哥哥和你之间的仇怨,是因为在本王试图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你明白吗。” 朱厚照泪眼阑珊,他默默的低下了头。决绝的沉思良久,口中喃喃说道: “或许哥哥你是对的,或许父亲从一开始就应当把皇位传给你,而不是我。朕从来就没想当过皇帝啊,如若不当皇帝,就是一个寻常的富贵人家。或许咱们都会是一家其乐融融的普通人......” 徐鹏在一旁感觉情况不妙,他眼看着朱厚照,仿佛就要被说服,焦急不已却又没有办法。朱充熙真是一个玩弄人心的高手。恐怕在这一战之前,多年来他早已在布局今天的这一刻。这个徐鹏学校的老对手,这位十二年前令学校的同学们都尊敬有加的仁主,他这些年不知经历了什么,竟然成为了这样一位谋定天下的枭雄。 该怎么办呢?徐鹏汗流浃背的思索着。 第197章 狼九⑦ 狼九 龙虎竞技场外,就在离觉生寺不远的一处山峰上。 巍峨峻峭的山巅之上,风卷残云,雷鸣电闪映照着三位武林巨擘的身影。从远处看去,一道白虹,一道黑影正在不断追赶一个金色的圆点与其碰撞交集,浮光掠影之中,常人除了光影之外是很难看出,这其实是三个人正在武斗。 当此之时,金色圆点在逃,白虹追黑影绕。只见那手持快剑的鹰三一边追打洪寿和尚,一边口中振振有词的高声指挥道: “千万要提防他用‘叶孤舟’轻功突然转向,被‘擒龙手’抓住就死定了!” “他使用金钟罩的时候要提气,人是不能动的,抓住他做动作的瞬间攻击。” 洪寿身披古铜色袈裟,双目如炬,禅定而立,周身似有一股无形的气场笼罩,使人不能在他身畔轻举妄动。他双掌虚攒着,时而成拳,时而提肘。看似寻常的一招一式,却是内蕴万千变化的少林外功精髓。 此时洪寿的袈裟上隐隐可见一些血迹,他且战且逃。似是急于摆脱身后两人的纠缠。 紧随其后的是一身飘逸白衣的鹰三,手中长剑无邪寒光流转,犹如游龙戏珠,锐意凌厉。他边逼打洪寿边抽空瞥向一旁的狼九,神色严肃道: “你功力又精进了不少,现在他身中赤炼蛇毒,虽有《易筋经》护体,亦不敢随意调动真气运转。你我联手取长补短,今日咱们有机会将他拉下马!” 狼九眼眸闪烁了一下,露出狡黠的笑容。鹰三被莫上用噬魂掌点燃了经脉,现在已经沦为离不开自己内力护体的傀儡。今天这一场以下犯上,双人偷袭天下第一人的卑鄙戏码,是自己强加给他的。可他没有想到,此人甚至比自己更加投入。似乎极想要立刻置这个洪寿老和尚于死地。 狼九手腕翻转间,一把柳叶飞钉已然扣于的指缝之间,他戏谑的回应道:“没想到鹰三哥比在下还要积极,还以为你可能宁死也不愿和我这种人,搞这些卑鄙的伎俩呢。” 鹰三闻言不悦,他眉头一皱心有不甘的紧紧咬牙,一双眼睛阴郁的隐藏在碎发之间。但是他马上摆正身姿,心中那股傲然的姿态并不敢在狼九面前发作。他强勉说道: “你不了解他一个人上必死无疑,你死便是我死我没得选。事成之后你便是天下第一了,你只需要信守承诺,让新皇登基之后,封给我应得的爵位和土地就行了。” 狼九闻言邪笑道:“那是自然在下只要成为天下第一就好。别的荣华富贵,鹰三哥喜欢只管拿去。现在怎么干我听你的,只待时机成熟,便以千机变暗器阵助你一臂之力。” “行。”鹰三双目突然白光充盈,身影瞬间消失。霎时间三人头顶乌云蔽日,天地间一片昏暗,鹰三身影疾闪,道道白虹如同晴天霹雳直刺少林高僧,剑势连绵不绝,招招见要害。与此同时,狼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瞬间将手中成把暗器抡向空中,黑色利光在空中的轨迹变化万千,直扑向忙于应对鹰三快剑的洪寿周身各大要穴。 这一轮攻势尤为凶猛,原本已经面色潮红冷汗淋漓的老和尚,有些疲于应对。他叹了口气轻声呢喃了一句。 “罢了。” 就在鹰三剑尖即将触及袈裟的一刹那,高僧身形微动,原本静若止水的他竟瞬间化作一阵清风,巧妙地避开了蜂拥而至的剑招与暗器。只见他口中低颂佛号,转守为攻,双臂一甩两柄少林寺短兵“竹筷子”入手,老和尚忽的身形如同蛟龙出海朝鹰三攻去,他左右手配合,手中两柄寻常的武器忽的左劈右砍势猛如虎,忽的身形突刺,锋利的竹剑直取敌人咽喉。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在不足六尺的距离,近身搏杀了十一招。 打到第九招时,洪寿和尚本就快的离谱的出招速度,突然又提了一个档次。这是鹰三完全没能想到的杀招,只见老和尚左手一鞭打开了鹰三持剑的右手,右手顺势向前一送。轻盈的竹筷子在这位绝世高手的手上,就如此不敢相信的,即将捅入另一位破军高手的喉咙之中。 鹰三撑大了眼睛,就在他的喉咙即将被捅开的瞬间。老和尚身形突然凝滞了一下,三柄黑色的暗器打在他的身上,随后竟然发出类似金属撞击的闷响落了下去。但是借住这几毫秒的宝贵时间,鹰三有惊无险的避开了这一击,随后向后跳开捡回一条命。 掷出飞镖为鹰三解围的狼九也惊出一身冷汗,他低声责备道: “峨眉映月双刺决,长空大师的贴身搏杀技他怎么也会?三哥你怎么没有早防一手?” 鹰三粗气直喘,满头大汗的一脸恶心道:“上一次和他交手的时候,他还不会这一手。老和尚!这门派绝学江湖上从不传外人,你如何学得的?” 洪寿和尚眼睛眯眯,他有些奇怪的看着二人说道: “老和尚和长空师傅关系不错,他教我几招有什么奇怪的。这一招‘月牙破霜’确实是刚学会的。但是除非阁下预读了老夫的招式,否则是来不及阻拦下来。看来紫大人的眼力确是能快人一步,那双眼睛果然棘手。”洪寿圆眼一睁不自觉的对着狼九放出腾腾杀气。 鹰三完全不信的咬牙道:“一派胡言” 洪寿和尚笑笑不理,又向鹰三说道:“按理说老夫这新学的两下对付别人没问题,对付你莫良大侠不至于一击毙命吧。二位既然都已经不要脸了,若收着力在和老夫打,就大可不必了。想杀了老夫这个夺取天下第一的头衔不如爽快点,况且即使你们两个人一起上,老夫也没什么好怕的。” 洪寿的声音平和却又坚定,那股淡定气势,让鹰三与狼九心中不禁一凛,他们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联手突袭,却意外遭遇了如此强烈的反击。这位天下第一人武学造诣之深,内力之雄厚都远超二人的想象。他如此闲庭信步的态度反而令人胆寒,面对他就如同面对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般恐惧。 这场山顶决斗,果然是局势瞬息万变,悬念陡增。 随着洪寿的话语落下,二人都知道,鹰三并不是隐藏实力。而是他的内功在被莫上烧掉三条经脉之后,只剩下七成。他如今真实的实力,不过是纵横顶的水平,鹰三只是一直在用极其纯熟的外功在弥补和掩饰。所以事实上在场的能给予洪寿老和尚致命一击的实力的,只有狼九一人。但是在见识到洪寿如同怪物般,强大的学习能力和武功之后,狼九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想一个问题,咱们真的打得过这样的怪物吗? 二人各自内心均泛起波澜。鹰三剑眉紧锁,他目光狠绝地看向高僧,沉声道: “洪寿,你这一生独孤求败的,能有什么意思?今日让你成为我剑下亡魂,也算是许你这怪物一个正常的结局。”他手中长剑再次蓄力,准备再攻上去。 而狼九的目光在空中飞舞的暗器与洪寿之间来回切换,狡猾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他随口附和道:“洪老前辈,武道无常,今日我赌上一切,只为这天下第一的位置。你要怪也好,要骂也罢,只要把命留下,黄泉路上若再碰见,我狼九任你千刀万剐。”话音未落,狼九从袖中取出无数柳叶钉。 鹰三、狼九二人各怀心思,准备再度联手发动猛烈攻势之际,洪寿和尚突然仰天长笑,他的笑声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嘲弄。 和狼九想象中,那在说书的口中普度众生,悲怜人世的高僧洪寿不同。 他在这个人的眼里,看不到佛门的慈悲和善意,他的所有表达,都只是为了自己罢了。 洪寿紧盯着二人,沉声喝道:“你们两个小娃,真以为联手就能杀了我?” 他话音甫落,身体内气血翻涌,仿佛有一股庞大的力量自他的体内慢慢觉醒。 鹰三感受到洪寿身上陡然增强的气息,脸色剧变,手中长剑颤动不已。狼九眼中也闪过一丝愕然。 洪寿接着说道:“方才莫良大侠说老夫是怪物,或许你说的对。老夫确实这一生都在感叹,你们这些凡人的努力是多么可笑。” 言毕,洪寿周身金光骤现,一股浩瀚磅礴的真气自体内爆发而出,直冲云霄,引得天地变幻,风云为之失色。他双手合十,口中诵念佛号,然后猛地睁开眼,手中竹筷子疾如闪电般朝二人攻去,此刻的他如同一只疯狂的猛兽。顷刻之间兵刃分别划过并刺破了,鹰三和狼九的手臂和大腿。 鹰三和狼九均是惊的瞪圆了双眼,勉强避开了闪电也似的刀锋刺中要害,他们后退数步,脸色苍白,手脚血流不止。 狼九难以置信地看着洪寿和尚说道: “你中了赤炼蛇毒,还如此运气,是不要命了吗。” 洪寿周身的袈裟如同碎纸一般片片飘落,渐渐露出他于年龄不符的强健身躯,这和尚慢慢的,仿佛失去了僧人的佛性,表情阴郁嘴中哼笑,有些癫狂的瞪着眼睛说道: “是啊,老和尚到是想看看,是我先毒发身亡,还是你们先死在老夫手上。多么刺激啊,我这一辈子还没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只有这种胜负难料的感觉,这才能让老和尚感觉到人还活着嘛。” 言毕,洪寿和尚如同一头发狂的猛虎,一手峨眉映月双刺决的招式愈发凌厉,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了疯狂的杀意。他的身影在空中飘忽不定,时而如幽灵般出现在鹰三的身后,时而又如闪电般划过狼九的眼前。每一次攻击都令二人险象环生,狼狈不堪。 鹰三的长剑‘无邪’已经在剑宗传了七代,可是在今天竟然被两柄平平无奇的竹剑,削的多处崩口,他的手臂也被剑锋划出了数道血痕。而狼九的暗器身法虽然诡异难测,但在洪寿和尚那恐怖的攻击力面前,也变得相形失色。 密集的攻势之下,二人咬牙防守。好不容易和此人蹬开数丈之后,狼九明白,此时他们只剩下一条出路。那便是他的这双眼睛。 他只有在预判对手的行动上,强于这个天下第一人,必须合理利用这一点,才能有一线胜机。 当此之时,鹰三洪寿的武器正在空中搏杀,他们的兵刃连续交击了二十多回合,鹰三使出剑宗绝学“流云追月”用变化莫测的剑招,阻断了洪寿凌厉的攻势,反守为攻。 可形势才刚刚逆转,只见洪寿双剑握持的姿势一变,双剑一正一反的竟舞出截然不同的剑招。 “青鸾舞羽双剑诀...是残剑,飞雪的剑法。”狼九见状讶异的喃喃。这套剑法是青城派一对“雪”字辈的神仙眷侣所创,原本是一套考验男女默契的合杀剑法,甚是难练,江湖上鲜有传承。可这个洪寿和尚竟然能将二人剑法通学之后一人使出。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天分才能成就的奇迹,狼九难以想象。 只见洪寿先使出女方剑招“鸾凤和鸣”,他如舞蹈一般的,旋身蹬腿灵活的变换身位,引得鹰三上前追刺。随后猛的接上男方剑招“燕子抄水”。他的身影如燕子在水面疾掠,快速而准确的突然反身,双剑交替轻巧点刺。 如此风格的突变,让鹰三再一次始料未及。 眼看着长剑无法跟上洪寿出招的速度,鹰三的胸膛就要被一剑刺中。三枚来自狼九的梅花镖料敌先机,两守一攻打退了洪寿的攻势。 鹰三遁回狼九的身边,浑身大汗淋漓惊魂未定。连续两次交手,他都在不到三十回合就被对方破招。虽然有自己功力衰退的原因,但是就他的直觉更多的原因其实还是来自洪寿。 “三哥,你不是和这人都打过三次了吗?”狼九也感叹道,这个他生平仅见的近战第一人,这个几乎无敌于世剑仙继任者。 在天下第一人的面前,竟然显得如此稚嫩。若不是自己策应,鹰三此时已经在洪寿手下死了两次了。而且鹰三还是少有的后发制人类型。他和同一个人交手的次数越多,越容易掌握此人的弱点击败对手。 但是方才的表现,一点也不像和洪寿打过三次的样子。面对如此明显的差距,鹰三未有辩解,他满头大汗的喘息,好在也并没有因为两次的失败而慌乱。 鹰三沉声说道:“这剑法他又是第一次用。”随后他对着洪寿大声质问道“这套武功,残剑,飞雪二人绝不可能传给你,如此想来,长空、残剑、飞雪三人近几年都没有在江湖上走动的消息了,你究竟将他们三人怎么了?” 洪寿面对如此的质问,略显无辜而又无所谓的怪笑着回答道: “长空,和残剑飞雪啊......这些个人,明明创造了好东西,却不想将这些功夫传下去,这些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这怪不了我,这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呀。” 鹰三吸气吐出,反复两次之后,让躁动的真气静了下来随后才沉声说道: “我知道了,他把长空大师,和残剑飞雪都杀了。 常人十年练成的功夫他一年就能练成,他若想变强,有了别人的新武功,稍微努力就能更进一步。现在我明白了,这么多年来他是将我的挑战视为乐趣! 我们打不过他,只能被他耍着玩。” 狼九闻言,冷艳凝视着的洪寿和尚,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就像一只在空中盘旋的怪鸟,每每看到前人辛苦创造的绝技便俯冲下来抢夺,每次抢夺到新的东西都能让他变的更强。这便是他一辈子所干的事吧,原来这个天下第一是这样得来的,飞雪、残剑和长空,可都是有名的破军高手。他哪是什么和尚,简直是一个吃人的妖怪。” 洪寿和尚阴笑着朝二人走来假惺惺的反驳道: “哎~莫大侠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讲,况且紫大人说话也未免也太难听了吧。妄我这老和尚还对你有好感,按说全天下最能理解老和尚的人,应当是你啊。 你这夜罗刹这几年来不也被人称作是妖怪吗?你不也是通过杀人长的功力吗?再说了,老夫跟你还不一样,我可没杀那么多人,也没做过什么危害人间的事情。 如果今日不是碰见了你们两个,必须得见见血。或许再过二十年,老和尚就当着皇帝的僧卫,日子就这么悠哉悠哉的过去,人便老死了。老和尚一辈子学的武功同样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也算不上是坏人吧。” 狼九冷笑了一声回道:“可笑,你明明是妖怪却还要披着张高僧的皮惺惺作态。你蒙蔽了世人的眼睛,享受着无上的赞誉。实际上却没有一点悲怜天人的人性,如此做派实在恶心,至少我狼九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即便杀人的理由没人关心,也从不做任何事去掩饰。你这样的伪君子,实在连我也不齿,天下第一的位置,你不配。” 洪寿呵呵直笑,他摆弄着手中的剑,饶有兴致的说道:“老和尚让你觉得恶心吗?嘿嘿...嘿嘿,没关系。很快的,人死了就不会觉得恶心了。”他的再次持剑,风卷残云般的杀了过来。 狼九见状,低声对着鹰三说道: “三哥,我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鹰三极其默契的迅速沉声道:“无需多言,你还有什么计划就做吧。我会尽我可能该和他多纠缠一会,咱俩的命就在你手里了。” “三哥不管结局如何,不管你怎么看我,但对我狼九来说这一战,能和你并肩实为幸事。”狼九低声说道。 鹰三闻言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狼九犹豫了片刻说道: “阿青,当年我太想精进。很抱歉,是引我你练了邪功。今日若是死了,全当是我罪有因得吧。” 狼九微微一笑回道:“这话你自己对他说罢。” 鹰三未有时间听完狼九的话,他的长剑无邪便宛如一道银色的流星,划破天际。他的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劈向了洪寿。 洪寿的双剑如同两道龙卷风,疯狂地旋转着,他的攻势凌厉而迅猛,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 剑光闪烁,梅花镖飞舞,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肃杀之气。每一次剑与镖的碰撞,都仿佛是在挑战生死的边界。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努力,洪寿的攻击都仿佛无法被阻挡,他的剑法已经达到了一个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 “叮!”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狼九的柳叶钉被洪寿的双剑挡下。就在这一瞬间,洪寿却从另一个角度划破了鹰三的防线,直接刺入了他的胸膛。 鹰三不及反应,狼九疾驰而来梅花镖,再一次预判了洪寿出剑的走势,替鹰三挡下这一剑。然而这已经出现了两次的情况也已经被洪寿预读,他翻身弃剑,身法快若闪电的钻进了鹰三的怀里。右手出掌结结实实的一掌印在鹰三的胸膛上。 在那瞬间,鹰三觉得自己仿佛被打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他双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身体极速的向后飞去。 然而更加奇怪的是,当他的剑离开了双手,整个人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痛苦,而是不知为何,整个人飘浮在空中。而眼睛前又出现了另一个,留在原地跪倒在地上的自己。 他无比奇怪的查看自己的手脚身体,发现居然已经是个半透明的魂魄。 困惑片刻之后,鹰三明白了,原来传说中静一师太,一掌能将人的灵魂真出躯壳的黯然销魂掌,是真的!这种事情若非自己亲身体验,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而就连这样神乎其技的传说招数,也被这个人学会了! 鹰三只能一点一点的在空中划着空气,缓慢的往自己的身体里游去。 而就在此时,洪寿已经窃笑着转身,朝着狼九走去。 洪寿看着面前的狼九,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狼九身上散发出的煞气,由其让他感到兴奋。 鹰三的灵魂在空中飘荡,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只能眼睁睁地旁观者着狼九和洪寿之间的战斗。 狼九死,等于他也死。他的命运在此时此刻,彻底的被掌握在了这个曾经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的男人手上,他还能有什么应对的方法吗? “紫大人,结束了,看的出来您为了今天是煞费苦心,可惜了只差一步。”洪寿一步一步的向狼九逼近,阴阳怪气的说道。 他想看见狼九害怕慌乱的样子,但是狼九并没有。 狼九从腰间抽出两柄双刺,一言不发表情平静。看样子是要和洪寿战斗到最后一刻,这让他有些不悦。毕竟杀死惧怕的狂奔的猎物才是狩猎有趣的地方。 “老和尚本以为,您不是那种会垂死挣扎的类型呢。” 洪寿栖身向前三下五去二,打掉狼九飞来的暗器。更是十招之内就打乱了在他看来羸弱的防守,最后一掌便朝着狼九的胸口拍去。 这一掌威力极大,空气仿佛都被压缩了,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击中狼九的胸口之后他霎时就感受到了鹰三的感觉。灵魂从身体飞了出去,飘浮到了空中。狼九也不由自主的试着挣扎着想要回到体内。 可是这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办到的。 洪寿走到狼九瘫倒在地的面前身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此时这两个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肉体,对他毫无威胁,他微笑着以胜利者的姿态呵呵笑道: “原本以为,这掌法从静一那里学到之后,还怕自己一辈子用不上呢。没想到今天正是时候。” 鹰三的闻言一惊,心道难道十年前天下第一的静一大师,也是被这个人杀了? 洪寿仿佛能听见鹰三的想法一般,他把拳头攒的咔咔响,自顾自的又说道:“静一、明界,这两个和尚清高的很呢。他们二人的绝技是老夫生平所见最为特殊,都曾击败过老夫,只不过最后还不是死在老夫手上。”洪寿得意的捋须哼笑。 比起他们,你们两位真是胆大包天。想不到居然还打的老夫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是注定的。” 说罢,洪寿顿了顿,转眼盯向狼九的眼眸。他看着那对寒光冷冽的眸子,不由得流露出贪婪的笑容。 “也好,你紫大人主动送上门来,也省得我老和尚想办法去挖你这双眼睛。”洪寿和尚将狼九的身体平方在地,右手抽出腰间的“竹筷子”,他将那雪亮的刀剑的刀身握在手中,只露出两三寸长的利刃,而左手则是小心翼翼的扒开了狼九的眼皮。而当他做着这一切挖眼睛的准备时,狼九的肉身一动不动,而他的魂魄此刻也不知飘在何处,鹰三猜测此时狼九的魂魄,应当和自己一样飘浮在众人的头顶吧,只不过他们互相之间是无法想见的。 洪寿兴奋的几乎垂涎欲滴他口中喃喃:“多么好的一双眼睛啊,老夫行走了一生,这样的宝物还从来没有遇见呢。” 原来这个夺人武功的恶僧,早已经盯上了狼九这对因修炼剑宗禁书练得的,的寒霜之眼。而他之所以使用黯然销魂掌,这种能瘫痪狼九能力,而又不伤他性命的招数,便是要将他的眼睛亲手摘了去。 这个恶僧的一生便是如此,通过抢夺他人的能力和武功,终于成为了一个越来越强大,几乎无人能制服的怪物。难以想象,当他获得了狼九的眼睛之后,在凭借他现在的实力。这天下就再也没有能制衡他的人了,破军高手在他面前,也只是玩具罢了。 就这样了吗?鹰三眼见情况已经演变成了如此,叹了口气无奈的想着。他们二人都已经使尽了全力,然而还是无法避免被洪寿和尚制服的命运。那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洪寿和尚一定是挖下狼九的眼睛之后,将他们二人杀死。面对这样的局面,鹰三不知道狼九用什么样的招数还能够翻盘了。 然而就在洪寿和尚狞笑着,握着刀尖插向狼九的眼睛的一瞬间。狼九原本无神的双眼忽然冷冽的一亮,只见他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洪寿反应过来之前,将两柄柳叶钉插进了洪寿和尚的眼睛中。 洪寿和尚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猎物,居然还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反击。他痛得大声惨叫,双手胡乱挥舞,试图将柳叶钉拔出来。然而,狼九的柳叶钉上涂有的赤炼蛇毒,从眼睛迅速进入体内迅速扩散,让他痛不欲生。在这撕心裂肺的疼痛之中,他自私的本真终于完全流露出来,他不停的咒骂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杂种还能动?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洪寿和尚的双眼开始流出脓水,他的痛苦表情让鹰三都感到心悸。而此时的狼九,竟然已经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他看着这个满地打滚的高僧,心中满是感叹的说道: “没有想到果真如此,好歹和尚,你也太贪了吧,贪嗔痴三毒的道理都不懂吗。已经是一个如此厉害的人了,居然还不知足。若不是贪到这样的程度,想取我的眼睛,我也没机会替他们两个完成这最后一击的任务。” “你……你是谁!?……你是谁?你为什么魂魄离了身体还能行动?这不可能!”洪寿和尚颤抖着声音,他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这样被反败为胜。 狼九看着他,他的手中再扣住四支柳叶钉,冷冷地说道: “因为这个身体里面,有两个魂魄。没想到吧,咱们早就料到你要使这一招,等的就是你出手的这个时机。”说罢他双手一甩,柳叶钉飞出,毫无悬念的射爆了洪寿和尚的眉心和心脏。 这个跋扈了一生的恶僧,就这么在山坡的草地上无声的抽搐了一阵之后,一命呜呼了。 摆脱狼九的压制,重新掌控身体的紫豆青,看了看自己这具陌生而又熟悉的身体,又看看地上被他亲手杀死的天下第一人洪寿和尚的身体。 有些遗憾和悲凉的发出感叹道: “没想到,见证这最后这一刻竟然是我。” 第198章 张睿52 张睿 龙虎竞技场中朱充熙承载着万千的目光,对着朱厚照问出来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要你命,还是要她们一对母子的命,是时候做决定了。” “我...我...”此时的朱厚照,再次因为死亡的恐惧而变的有些呆滞,脸色发白。无法做出任何决策,他受困于亲情爱情和自身对死亡的恐惧,不知道应该如何决策。 徐鹏见状立刻下令御前侍卫送皇上回房间。 于是朱厚照被一众精英护卫前呼后拥的保护了起来,再次抬进屋去。 皇上刚走,徐鹏便高举右臂,强势的盯着这个造反的代王世子。声音如同雷鸣一般做出最后的警告: “朱充熙,立即释放你手上的人质。陛下慈悲你或许还有活路,若继续执迷不悟,就别怪我徐鹏心狠手辣了!”皇帝懦弱的表现于徐鹏而言,不可谓不是好事。他根本就不在意朱厚照的野种和他外面的女人。而现在拯救皇帝,和捉拿现场这位明史之上空前危险的逆贼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他要当机立断的终结这场闹剧。 龙虎竞技场中无数金吾卫的长矛和强弓,再次对准了朱充熙。 他往悬空擂台的边缘,俯首前行毫不闪避,面带微笑的,将自己暴露在重重的强弓之下说道: “看来你已经替皇帝,做出选择了,这样好吗?” 徐鹏咬牙回道:“少废话,每个人都要为自己选择的道路付出代价,准备受死吧朱充熙,下辈子希望你清醒一点。”他言罢,就在刚要下令甲士放箭之时,朱充熙微扬的嘴角传来低沉地声音: “你说得对,每个人终需自己承担选择的后果。你代替不了他,别人也代替不了你。” 他大手一挥继续嘶吼道: “让我们开始这场通往地狱的狂欢吧!” 朱充熙言毕,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会场之内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顿时天崩地裂。爆炸之声连串,整个龙虎竞技场仿佛被掀翻,灰尘和烟雾弥漫。徐鹏震惊地看着朱充熙,他原本平静的笑容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和决绝。 “徐鹏,你以为本王是来送死的吗?现在告诉你,就凭你根本不配阻扰我的脚步!”朱充熙的声音回荡在混乱的空气中,随着他的话语,场边联排的看台朝着斗场之内倾倒。那三百个原本是将朱充熙困住的金吾卫,更是在第一时间跌落进斗场之内,瞬间就被随后倾倒的砖石掩埋。 徐鹏和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的部署在顷刻之间瓦解,这个人早就已经料到他会如此,而自己正中下怀,居然以下字葬送了会场之内最强的战力。 “快!保护皇上!”连绵的爆炸声使徐鹏终于回过神来,他在这此起彼伏的坍塌的中他大声下令道。 现在不是品味失败和愤怒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保护皇帝的安全。只要皇帝能够平安回道京城之内,朱充熙的这场叛乱就是失败的。 徐鹏周围剩余的士兵,立刻围绕着皇帝的房间形成了严密的防线。 而朱充熙则不慌不忙的站在擂台上,那些断壁残垣就像设计好的程序一样,他们成块成块骇人的朝着斗场之内连人带物的倒塌。但不管压死了多少人,或是炸出来多少的碎屑和沙尘,全都只能延伸到朱充熙脚下的擂台为止。 叛逆的王爷片叶不沾身的,他在这个惊世骇俗的画卷之中狂笑,似乎正在享受着自己精心策划的演出,仿佛他已经掌控了整个世界一般兴奋。 他一定还有后手,他的计划是什么? 徐鹏咬牙切齿的匍匐在地面上,看着这个疯狂的王爷,脑中飞速运转着。 皇帝的看台,在建设之初就是抱着“什么都能省但是这里不能省”的概念打造的。和正在坍塌的会场的其它部分不一样,这里是纯石料堆砌而成的。哪怕竞技场塌成了一片废墟,咱们所在的地方也不会有事。这个情报他知道,朱充熙知不知道呢...... 徐鹏想到这里眉头紧锁了起来。 没错,朱充熙一定也知道。他既然让这场爆破将所有的方向都朝内倒塌进了斗场,瞬间消灭了朝廷的主力金吾卫。 设计之精准,一定是对整个会场有了充分的了解的。 他不可能不知道,皇帝的看台是炸不动的。当整个竞技场坍塌之后,这个建筑当中便只有斗场中的悬空擂台和皇帝的看台并立。 如此,他会如何准备下一步刺杀皇上的计划呢? 徐鹏想到这里,忽然头脑之中如有流星闪过。然而这个想法他刚刚猜到,就意识到可能来不及了。于是他只有朝着內间撕心裂肺的大喊道: “重楼!保护皇上,当心有人趁乱......” “碰!”的一声巨响,在徐鹏还没有把话说完的时候从內间传出。十几个大内侍卫被爆炸的冲击,从早已经破碎的门窗之中喷出。他们显然都是离皇帝最近的亲卫。 “皇上!皇上!”徐鹏没空去查看这些可怜的侍卫的伤势和死活,他连滚带爬的冲进屋去。在硝烟弥漫,尸骸满地的殿堂之中寻找着朱厚照。就在此时,浓雾渐渐散开。徐鹏看见大殿中间的一个巨大黑袍徐徐展开,就在这个黑袍的旁边,是那些被炸的血肉模糊的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太监和宫女的尸体。 然而当那件黑色的大袍展开之后,朱厚照安然无恙的从里面出现了。 徐鹏见此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大理寺的护寺使重楼名不虚传。这位破军排名第五的高手能够在洪寿不在的时候,顶在皇帝第一护卫的位置上,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重楼见徐鹏赶了进来,惜字如金的用一句话的向他说明了情况: “徐大人,方才是陈公公。” 徐鹏道:“人呢。” 重楼答:“死了,自己炸死的。” 徐鹏闻言心惊,这些人都是皇帝的心腹,他们连将死士安插进司礼监的能力都有吗?那在皇帝的周围,此时是不是还有可能存在别的杀手? “重楼这会,你一人能否将陛下带回皇宫?” 重楼摇摇头,一字一顿的就回答了三个字:“冷惊风。” “破军冷惊风。”徐鹏闻言冷汗直冒的喃喃。这个人曾经在汴京督察院青眼狐的报告当中出现过。那是一位朱充熙身边河西走廊顶尖的杀手。 徐鹏下意识的四下张望,当然他不可能就凭这几眼就看到破军高手的踪迹。恐怕就连此时的重楼,也只能知道此人就在附近,至于冷惊风具体位置那是神仙难料。 她一定就蛰伏在某处,等待着皇帝身边的警戒松懈之后一击毙命。 皇帝身边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位高手,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了。看来只有在外面击败朱充熙这一条路可走了。 第199章 疯道人⑦ 疯道人 疯道人和独眼公子两人带着其余八人所组成的十人小队,终于越过重重瓦砾来到擂台之下。 举目望去,仅剩的三十个金吾卫和几个六扇门的捕官,仍在和萦绕着擂台举剑飞舞的女子周旋。 十人小队迅速在二人的带领下行动了起来,他们带着刀枪剑戟各式武器,加入了六扇门的队伍。可是,空中的女子仍然是一个难以捕捉的对象,无论弓箭刀枪,都被她灵活的身手化解。现场的指挥螳螂捕官,眼看此人身手太灵活,向直接强行攀登上擂台无望。转而让大部分士兵换上刀斧,少部分以弓箭掩护,试图直接将这个巨大的木制擂台放倒。 还不这个擂台,可是使用了足足十余根粗木支撑,一干人马要伐倒它,也需一番周折。 见此情景,擂台上的朱充熙眉梢一动。对着身边身着白衫,全身裹的严严实实,连面部都用轻纱挡住的男子低声说了一句: “阿照,去帮帮猫。” 只见这个白衫男子,僵硬的朝着朱充熙无声鞠躬,随后挺着一杆银亮的长枪,就这么直直的从三丈高的擂台跳了下来,沉重的落在重重朝廷士兵的中间,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是人吗。”擂台下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叹。 挺枪的男人缓缓的从浓尘中走出,伐木的士兵才刚刚看到他的一个剪影,下一秒自己的身体就被突刺而来的长枪捅穿。 “贼人,休要伤我六扇门同僚!”六扇门的火行、木行捕官也在击打擂台的支柱,他们见状一人抡斧,一个使锤立马上前应敌。 但男子以一敌火行、木行两位依然不落下风。双方你来我往过了几招,火行捕官忽的使出一记开山斩,想要连人带武器把面前的敌人劈成两半。 结果“当”的一声巨响,巨斧的力量竟然被男人用枪杆格挡住,并且给完全反弹了回来。震的火行惨叫一声,双手裂开数道血口。 火行霎时惊觉,这人使的长枪竟然是纯精铁打造的!如此重物,那得有多么可怕的力量才舞的动?这完全不像是他这个体型的人能够承受的重量。 火行顿觉不祥,他倒地之后急忙大喊:“木行小心。” 可此时提醒为时已晚,男人挺直的钢枪一摆便砸烂了木行的锤杆,随后枪头重重的拍在他的脖子上。木行当场就被拍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锤杆碎裂飞溅的木块,碰巧划过男人的脸颊,带走了他遮面的纱,露出一张俊美小生的脸。而看到此人的真面目的那一刻,螳螂捕官就认出了来人的面貌惊道: “他...他是排纵横第四的‘大武生’,京城的名角天清照!他不是在汴京赌场...就已经被狼九杀死了吗?” 此时的天清照,俊美的秀靥还在,只是他的皮肤呈现出怪异的青紫色。而且双眼则如同充血一般的鲜红,眸子豪不变焦,眼球鲜有转动,因此看起来有些森然可怖。 他一言不发的,提枪冲向其它正在看擂台立木的士兵,将擂台下搅的一阵骚乱。天清照用极快的速度又杀了三人,其余的士兵见状仓皇逃窜。 “贼人看刀!”就在这时,同在擂台下的无尘猎狗挺刀来战,他一刀对上天清照的钢枪。两人的武器拼的火光四射,到了比拼力气的环节,用尽全力的无尘猎狗和天清照几乎脸贴脸。 无尘猎狗近距离的看见,此人脸上的青筋恐怖的蠕动。他几乎没有表情,双眼也是呆滞无神的,然而仿佛游魂野鬼般的神情之下,手上的力道却是真的。 以气力见长的无尘猎狗,竟然在钢枪的压迫之下渐渐败下阵来,无尘猎狗惊讶不已,吃力的说道: “你究竟...是什么妖怪!” 就在无尘猎狗要败下阵的前,一个身影逆着逃跑人群急速赶来。 感受到新对手的出现,天清照一摆枪杆将无尘猎狗打倒,随后挺枪向来人急刺了过去。 结果来人身手敏捷,只见他一矮身子避开刺来的钢枪,继续贴地向前滑行。在略过天清照的一瞬间,那人腰间一道青芒闪过,在他的肚皮上砍出扎实的一刀。随后这个蓬头垢面的剑士翻身而起,潇洒的收刀入鞘。 待他的头发从额前散开,无尘猎狗才认出来。这不正是大团练的五子良将之一的“仁将”疯道人嘛。 无尘猎狗见此人身手不凡不由赞呵道:“好一招‘道生一剑’,道人你身手如此,为何在江湖上没有留下姓名?” 然而疯道人双目仍然紧盯着,受了他杀招的天清照。他眉头紧锁的一抬额说道: “大人,现在还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无尘猎狗扭头一看,那个原本应该满腹喷血,肠子流一地的天清照,此时竟然和没事人一样站着,虽然那腹部的伤口,透过一并被划破的衣服来看是应有的大小。但那近一尺长的伤口只是渗下来一些黑红色的,看起来很不正常的粘稠血液。 无尘猎狗看到这些,瞪大了眼睛:“他到底是什么?” 正当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时,头顶忽的风来。猎狗一抬头,从半空中疾驰而来的九命猫,锋利的短剑就已经斩在他脖前要削下他的头了。无尘猎狗此时自己已经来不及躲,但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快箭射来。 “叮”的一声,替他打偏了这一刀的走势。 即便如此,短剑仍划伤了他的左肩。 九命猫一击不成,完全没有停顿恋战,她扭头又朝着疯道人扑去。疯道人冷定的手捏剑诀提提剑来挡。而九命猫轻盈的身子一边俯冲,一边传出少女般悦耳的嗓音愤怒的说道: “你敢伤我夫君!我要你的狗命!” 而就在这同时。原本应该身受重伤的天清照一路撒着黑血,用完全不衰减,连95折都没有打的速度,也朝着疯道人挺枪来刺。 疯道人一下子被两位纵横顶的高手上下夹击,终于感觉有些吃紧的动容。 不过还好,在天清照突进到半路上时,另一位白衣客,独眼公子持剑强硬的截住了他。缓解了疯道人被夹击的局面。 猎狗捕官远远的看见这位白衣客身背长弓,估摸着刚刚救了自己的一箭,便是他射出的。 一时之间,九命猫和疯道人,天清照和独眼公子。他们四人“噼里啪啦”的顶着一阵武器的交击之声,在就近的位置战作一团。 九命猫空中旋舞,落地飞身,身法如同蜻蜓点水般迅捷,蝴蝶穿花般优雅。天清照的花枪刚猛异常,他的长枪连战连克。这杆少说有六七十斤的钢枪在他手中,仿佛普通的木枪一般轻盈。 这两人纵横顶的高手,实在不是疯道人和独眼公子能对付的。 两组对手各勉强打了二十回合,疯道人和独眼公子双双被击飞数丈,跌落在了一起。疯道人的布衣被斩的片片纷飞,浑身上下血流不止,有数不清的刀伤。而独眼公子的伤势更重,天清照的长枪桶穿了他的右腿,刺伤了左肩,两处伤口均血流不止。 只见那飘在空中的九命猫击飞了疯道人之后落到天清照的背上,她的搂着这个活死人的脖子。亲昵的不断用头磨蹭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抚摸着他肚皮上的伤口,哪怕染满了粘稠的墨红色血液也丝毫不嫌弃,依然心痛而宠爱的说道: “没事夫君,没事的。咱们回家之后再让圣教的使者治一治就是了。”然而他口中的夫君此时依然是一言不发,甚至连表情和眼皮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两位跌坐在地上气喘不止的队友,互相之间看了对方一眼。 疯道人长剑一支发力站了起来,他伸手一把将独眼公子也拉了起来,随后这两个人,发生了在大团练这个赛场相遇之后的第一次对话: “青栀是不是已经死了。” “嗯,死了。” “何时?” “已经168日了。” “......” 独眼公子闻言手不断的颤抖,他本就伤势严重的右手紧紧攒着剑又渗出血丝来。 疯道人瞟他一眼,气喘不止的笑道:“你是不是特别想杀了我?” 独眼公子微笑的颤声道:“那是自然,若不是你阻拦,或许我当年追到武当山之后和她还能修好。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十几年来没有一点她的消息,到她死也没能见上一面。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疯道人摇摇头笑着说道:“你要动手就要抓紧了,说不定一会道人就死在别人手上了。但有些事情你当时不懂,现在也该明白了。你只会把她害死,然后追随着她殉情。这是你们唯一的结局。” 独眼公子咬牙恨道:“即便是如此,我也愿意。” 疯道人闻言反而停下了喘息,他顿了顿扭头看向独眼公子眼中裹满了杀意。 他以极大的耐心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冲动,随后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愿意,但是她是否愿意,你想过吗?你这个人太自私了,自私的伤害她,自私的将她据为己有。但她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他属于华山的山林,属于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一面。道人很高兴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让你如此痛苦,这份痛苦便是道人对你的报复,我希望这比杀了你更令你难受百倍。”随后他说完这话边自顾自的向前走着,要继续寻那两个变态夫妇。 独眼公子愤怒的留在原地,他已经将手中的剑抽了出来,就差要冲上去将疯道人劈成两半。可是他最终还是在爆炸的临界点收剑入鞘,紧紧的追了上去恨恨的说道: “你这个点子好,在下也不杀你,你也不准死。在下以后也要找到,能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 疯道人笑笑再说:“那就不必费劲了,她死后的每一秒,道人都生不如死。” 正当这两个不知道算是战友还是仇人的家伙,怒笑着再次走到前线,忽然擂台上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声。 这声炮响惊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而随着炮响。皇帝看台的屋顶横梁被正面击中,打的粉碎,整个房间几乎塌了一半。 螳螂捕官见状大惊失色的喊道:“完蛋了,这帮贼人原来是在组装大炮!陛下有危险!绝对不能再让他们开出第二炮。所有人上都给我上,一定要把这该死的擂台砍倒!” 第200章 张睿53 张睿 孟祥起一路狂吼着,竟然真的将张睿三人举到了擂台前方。 而抱在云顶上的张睿则是紧张的,注视着自己和擂台的距离,不断的在口中向孟祥起强调着:“老孟你举高一点,举高一点!高高高~再高!” 然而不等他再多说几次,云梯“啪”的一声撞在擂台上,立马当场散架。好在被弹飞出去的张睿、李子轩、老曹三人都落在了擂台上面。当此之时擂台上的朱充熙侍从,正准备点火开第二炮,炮手正在校对。 朱充熙见状心道不好,急忙大喊道:“快点火!快点火!” 炮手慌忙点燃了引线,老曹见此情形虽然躺在地,但还是奋力甩出一镖,正好轧在炮手的左手上,炮手吃痛,老曹成功使火炮的轨迹稍微偏移了一点。 这一炮“磅”的一声炸在皇帝看台的外围,正巧炸榻了徐鹏所在的平台下方。 朱充熙看这关键的一炮没有能炸进朱厚照所在的屋内,气急的怒骂: “该死的废物!” 张睿等人落地之后立马翻身而起,他们看见擂台上也只有男女侍从,加上朱充熙一共五人。刹那之间张睿于朱充熙四目相对,两人滔天的怒火汇集在一处二人拔刀相向。 恐怕这两个曾经最亲密的朋友再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今日会如此。 “张睿!” “朱充熙!” 张睿和朱充熙战做一团,他们二人的武艺都只限于普通士兵的程度,因此厮杀的格外狼狈,但是二人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边砍边对着对方叫嚷道: “朱充熙!你个忘恩负义的狗贼!孝宗皇帝当初召你来京城,如此的栽培你,你他娘的居然当反贼!” “张睿,你个不识时务的蠢货!看看朱厚照这个没出息的狗皇帝!这大明朝,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了!只有我,只有我能救万万黎明百姓于水火!你不明白吗?”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越打越凶狠。张睿一剑扫飞了朱充熙的头戴,他的一头长发散下,劈头盖脸的也一刀划破了张睿的左臂。二人此刻都杀红了眼,他们已经不在局限于剑招的比划,而完全是依靠本能在乱战。 然而就在二人打的难解难分之时,擂台边突然传来一个年青的声音: “王兄停手吧,你们大势已去了。” 二人闻言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去,只见李子轩手持长剑,一脸平静的站在二人的面前,他和老曹已经将朱充熙的那些家臣杀尽了。霎时偌大的平台上,只剩下朱充熙一人面对着张睿等三人。 朱充熙见罢向后退了两步,后脚几乎塌在了擂台的边缘。他看着张睿和李子轩二人,睁睁的说道:“你是谁,为何叫我王兄?” 青春年少的李子轩,双目清亮的宛若朱充熙年青的时候的样子,他长剑入鞘有些悲伤的抱拳回道:“王兄,初次见面,弟弟是鲁王朱当漎之子,朱健杙。”他这鲁王世子的身份一经爆料,惊的张睿和老曹下巴落地。 他们在京营大团练相遇的这个小孩队友,竟然是个小王爷?!他这般尊贵的身份怎么会舍得,出席如此危险的选拔呢?正好这个问题,朱充熙也帮他们问了。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皇上说...他要效仿他父亲。给他未来的孩子树立一个榜样......这才选上了我进京培养。王兄,弟弟今天能够在京城学习游历,其实也是因为你呀。” 朱充熙闻言如遭雷击,他手中的长剑落地,喃喃的说道:“朱厚照...这小子居然......有这样的胸怀?” 张睿站在一旁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这些年,我就在他身旁,是知道的。他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爱恨情仇,有时做事也三分钟热情,平时好吃懒做,贪图享乐。但也不是是非不分。当然他绝对当不了一个好皇帝。不过别看他如此,却也有会认真思考自己能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的时候。你说他该死,或许真该死。你说他罪不至死,或许也确实罪不至死。 他只是咱们所有普通人的欲望放大版,并不难理解。反倒是你,这些年,我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 朱充熙笑了笑回道:“本王吗?本王就是一个反贼,看着朱厚照这厮祸害人间,鬼迷了心窍也想做做皇帝而已。” “从十五、六岁就如此吗?” “从十五、六岁就如此。” 张睿斩金截铁的说道:“你说谎!”朱充熙愣住。 张睿顿了顿又说道: “十二年前,当政的明明就是孝宗皇帝。他一生以其勤政爱民、宽厚仁慈,哪有你说的祸害人间的行径?可你明明在学院的时候就参与了谋逆!这又是为何?”这便是张睿这么多年以来,心中最大的不解。 当张睿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朱充熙垂着头,发丝遮蔽着他的眼睛。他的嘴角凄凉的笑着,仿佛不知道怎么回答,仿佛他知道自己说出什么话来,面前的人都不会相信。他在夏日的凉风之中深呼吸思考了良久,表情仿佛在享受着这最后的一刻。那瞬间再次让张睿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当时朱充熙问他和徐鹏: 人这一辈子,在追求的是什么呢? 然而时过境迁,他们三人早就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之上。而此时此刻,这位曾经风华正茂的少年,到底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呢?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张睿。”良久,朱充熙如此的开头。 “从前有一个藩王。 他出生在封地,成长在封地,结亲在封地,生的孩子也还在封地。总之他的前半生完全就没有离开过封地。 不过没有关系啊,反正这个人也胸无大志。他觉得自己的封地够大了,家产也够多。任他这一辈子如何挥霍,也都是不愁的。 他闲来无事,玩遍了人间能享的所有快乐,他终于开始无聊了,人生第一次开始关注王府的府事。 但是一个藩王能有什么府事呢?平时无非就是王府家长里短,要么就是封地祭祀神明的大节日,需要他出席活动带领百姓进行仪式。这些事情他不感兴趣,能推就推。实在推不了的话就应付应付。 直到有一天,终于让他等来了一个不一样的事情,封地的州官来信了! 藩王赶紧让他的内臣讲给他听。 内臣一看,笑了。 第201章 徐鹏16 徐鹏 徐鹏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跌落在朱厚照看台的内部,火炮射塌的大坑中。錵婲尐哾網 他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多久,最后的记忆便是张睿乘着云梯冲上了擂台的画面,也不知往后怎么样了,但是十有八九这家伙的战术又成功了吧。 这个他妒忌不已的天才,总有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计策。 徐鹏发现朱厚照看台正下方,内部还有着一片着实不小的空间,而在这个小空间之内,居然还有一个被炮弹射塌了的木板房。 这个房子已经被炮弹的余热点燃,火势肉眼可见的逐渐变大,开始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徐鹏赶紧爬起身来,朝着会场外围的方向逃去。他最害怕的便是火,不过好在自己没什么大伤,应当可以很快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就在他逃跑的路上,徐鹏突然听见屋内传出了小孩的呼救声。 “什么?这种地方竟然还有人住?”徐鹏本想一走了之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走到一半,还是折了回去。 徐鹏忍着灼热的幻觉冲进了屋子,一边找一边大喊: “人在哪?” “我们在这里!”小孩的声音急忙回复。 徐鹏很快找到了小孩所在的房间,但他发现受困的不止有小孩。还有两个被塌落的木板砸昏的大人。 小孩在奋力的拉扯着父亲的手臂,希望能将他的父母搬出来逃离这里。可是他实在是太小,力量太瘦弱了,他见了徐鹏十分机智的快速的说道: “大人,快帮帮我们,父亲母亲为护住我都被砸晕过去了。我父亲是朝廷的工部主事严嵩。您救咱们一家,父亲一定会报答您的。” 徐鹏惊讶的说道:“什么?严主事居然还住这种地方?” 徐鹏平日喜爱字画,严嵩的字在满朝文武中实属翘楚。他虽无交集但自有关注。滚滚浓烟提醒他,可没多少时间对这种事惊讶了。他虽然不惜什么报答,但这个人在徐鹏看来是一个当救之人。 于是他没有犹豫一把扯出严嵩,再一把扯出欧阳氏。然后连拖带扛的,将两个人拉出了屋子,木屋烧着的速度超乎了他的预期,在他们四人出了屋子之后,顷刻之间就坍塌了,火势顺延着错综复杂的木桩,此时已经蔓延到,支撑两侧和顶棚的梁柱上了。 徐鹏一回头对着严世蕃说道:“孩子,那个方向能出去?” 严世蕃向前一指说道:“大人沿着这条道一直向前就是,尽头有张大布遮着,闯过去就出去了!” 此时身后的大火,已经把徐鹏折磨在奔溃的边缘了。他头疼欲裂,灼热对他产生的面部幻痛常人难以想象。徐鹏闻言赶忙用尽全力的,带着两人昏迷的大人,朝着严世蕃所指的方向冲了过去。 待他一鼓作气终于冲过了遮掩这个巨大空洞的遮布,满天的阳光才显现出来。徐鹏将两个大人,抛在安全的地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跪地粗喘不已。 但待他稍微舒缓了一点,脑子发麻的回头一望才发觉,那个小孩并没有跟着自己跑出来。 徐鹏心中一惊,赶紧爬起身来扒开遮布一望。发现原来那孩子在半途中,被一根燃火的横木砸倒。那根木头熊熊燃烧,就死死的压在孩子的右腿上,令他疼痛的哭叫不止。 第202章 伯生28 伯生 翌日,在快活林山庄的墓园中,众人一同埋葬了临江候和白玲夫人。 两个人的墓碑紧紧挨在一起,矗立在景色秀美的山顶上。 一眼望去山下便是整个快活林的稀世美景。 伯生、祁凌霜、白凝和青眼狐,以及郡主府的众人、白莲教的弥勒等人,以及代表临江候府家臣的深泽四友,都齐聚于此。他们的眼望着这神仙眷侣一对神仙眷侣的坟墓,每个人都对他们抱有复杂的情感。在为他们默哀的同时,也伴有些许惋惜和悲痛之情。 白莲教的弥勒最先打破这长久的沉默,他冷冷的说道: “我们先走了,东华郡主。只要你还活着,白莲教将不再踏入京畿。” 东华郡主闻言并不言语,她对着弥勒微微欠身以示尊重。 弥勒见罢顿了顿,随后扭头,无声的领着一干人马离开了。 曾经斗的血染江河的两股势力的首领,就用如此默契的方式。相互之间,达成了某种长久的和解。 而再说话的竟然是青眼狐,今日他穿戴的庄重俊美,身着华美的锦袍上,绣有龙腾祥云。双眸深邃若夜空星辰,流转着温和又睿智的淡淡绿光。 青眼狐一开口温润充盈的声音,那声响便不急不躁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在下也要走了,为履行对临江候护送她妻子的承诺。在下得早点带着她,远离是非之地才是。”青眼狐抬眼,望向身前依偎在白玲夫人墓碑上的白凝。白凝,身披一袭流光溢彩的紫罗衫,她的肌肤白皙胜雪,与那紫衣相得益彰。微风中她裙摆轻轻摆动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美丽无比,整个人静谧的如同山中仙子一般。 青眼狐的确承诺过事后,护送临江候夫人回乌斯藏。但是那时二人协议所指其实是白玲夫人,如今白玲夫人和临江候双双过世。但严格来说,白凝也是临江候认可的一位夫人。因此,青眼狐思虑良久便觉得这也是临江候生平所愿,于是便提出护送白凝去她想去的地方。 众人看向白凝,她目光忧郁,正一言不发的抚摸着二人的墓碑,眼中的光晕回转悠长。在她那惹人怜爱的姿态之中,很难让人察觉到准确的情绪。正因如此又多添了一分神秘的美感。 东华郡主闻言开口道:“将白凝交给阁下,本郡主是放心的。但是如她再误入歧途危害人间的话,阁下当如何?” 青眼狐微微一笑说道:“殿下放心吧,她的本事在在下面前毫无作用。在下会负起责任看住她,如若发现她还有危害人间之意,在下也必不会心慈手软。” 东华郡主想了想,总算是点点头。成全了这位破军雅士,忠诚守义的品质。也放过了那位旷古神奇的女子。 祁凌霜好奇的道:“那你们要去哪里呢? 青眼狐说道:“去天津看看海罢,她没见过,在下也没见过。之后在下有些未了之事,但定是要回京城一趟的,她也答应了。” 这时伯生说道:“那等你们回了京城,咱们一定再聚聚。” 青眼狐笑了笑应承道:“好的伯校尉,一定。”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了一阵后,青眼狐便带着白凝,也在温暖的和风之中和众人一一道别了。 白凝对着山顶的所有人,深深鞠躬。腰身弯曲了良久才迟疑着进了一辆马车,而青眼狐则是一番骑上拉车的骏马,就这么策马扬鞭的踏上了新的道路。 祁凌霜眼望二人的背影调皮的说道: “他们二人看上去也挺般配呢。” 伯生忙道:“小姐可别乱说,上尊大人和白凝,差好些岁数呢。” 东华郡主也笑了笑也八卦道:“虽是差了岁数,可是他们内心的年龄却很近呢。白凝懵懂,上尊大人也是少年气息。这一路山高水远,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呢。” 伯生无语:“怎么郡主大人也......”二女见状相视一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送走了青眼狐和白凝,东华郡主望了伯生和祁凌霜一眼,轻咬了一下嘴唇。 她今日身着云锦织成的华裳,头戴碧玉镶嵌的凤冠,秀眉如黛,红唇微启。她秋水般明亮的双眸,流转间蕴含着温润的情感。似含羞花骨朵儿般欲语还休,又犹如一首无需吟诵的诗。 对着二人,她又犯了自己的老毛病。明明心中已经想好了祝福的话语,可是到了嘴边却又难以言表,突破不了自我营造的矜持。 她强迫自己反复的酝酿和尝试,多次的心理建设之后。终于鼓足了勇气,要祝福这一对青春年少的妙人。可是当她刚要开口,却还是被人抢先了一步。 “本女侠也要告辞了。”祁凌霜带着笑靥转身说道。 伯生闻言吃了一惊瞪大了说道:“啊?小姐你要去哪?” 祁凌霜似乎早有打算的说道:“那个莫上说了,我的形意剑只有形没有意。和真正的高手打是没有机会的,所以我想去剑宗拜入门下,再练三年的剑。” 伯生急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是不是先要和祁大人商量一下。”这小子刚想说怎么不和他讲,结果中途急转弯,还是将祁威远拉出来当了挡箭牌。 祁凌霜古灵精怪的一笑说道:“姐姐我从未做过闺中女子,早已是江湖儿女之身,自然志在四方。京城这种地方本就不适合我,还是留给弟弟你这样的小英雄折腾吧。” 她这么一说,反倒是伯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三个多月的交往短短一瞬,但是感觉和祁凌霜相处了十年那么久,更不要说两人还发生了难忘的一夜。 如今她提出要离开,伯生的内心如有刀割一般。 “你真的要走?”东华郡主上前,她当然知道祁凌霜的用意。料想必是白凝的话语让她知道了伯生那一晚选择的是东华郡主的实情。可是她和伯生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身为女子的清白,已经没有了,如此对她而言.... 祁凌霜面向东华郡主没有说话,而是走了过来给了她一个温情的拥抱,两位女子虽是情敌,却仍是朋友,她们脸挨着脸依依不舍。借着这个机会,祁凌霜在东华郡主的耳边悄悄说道: “姐姐,妹妹愿赌服输。”东华郡主深知她直率的性格,又感激又感动的泪眼晶莹。 她抓着齐凌霜的手说道:“让我送你一件东西吧。”她伸手向身后的侍从取来一柄长剑交于祁凌霜的手上。祁凌霜拿起一看,正是那柄救了自己两次,也救了所有人的名剑碧水。 祁凌霜对这柄剑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她也并未推辞只是欣喜而感谢的向郡主道谢。 事已至此,三人情真意切的聚在一起寒暄了良久。直到日晒三杆,主人家为祁凌霜此行备齐了所有需要的辎重细软和马匹。三人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祁凌霜最后为伯生整理了一下盔甲,她含笑安慰着自己的这位难舍的小伙伴说道: “你就好好留在京城,张睿大哥需要你。” 伯生闻声,无言的点了点头。 当祁凌霜翻身上马的那一刻,伯生的双眼顿时泪涌如注。他眼望着这个首位出现在自己懵懂年华的少女,英姿洒爽的背影逐渐离他远去,伯生瞬间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失去了一块,让他感到怅然若失。 他忽然猛的向前追了两步,将两只手当做扩音喇叭,就像他小时候在塞外生活时,想留住远去父亲的背影一样,用尽全力的呐喊道: “阿姐!一路保重!我会想你的!” 渐行渐远的少女没有回头,她只是背着身子回应伯生的呼喊挥了挥手。 此时的她,同样在马背上泣不成声。 当祁凌霜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之后良久。 等待连风都平静下来以后,东华郡主走上前来,她看着伯生呆呆的背影轻笑了一下,随后说道: “伯校尉接下来如何打算呢。” 望着远处发呆的伯生,听闻郡主开口了,忙的抹掉脸上的泪痕。 回身鞠礼道:“回郡主殿下,末将要带着禁军回京述职。” “抬起头来,看着我说。” “哦...遵命。回殿下...末将...要带着禁军回京述职。” “呦,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 “哪有不好意思,末将只是不敢...平视殿下。” “这样啊,那伯校尉述职完之后呢?” “之后...” “还说没有不好意思,这头怎么又低下去了?”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那还不快说,述职完之后怎么办?” “述职完之后...述职完之后如...如如果郡主殿下不嫌弃。伯生愿..愿愿为郡主麾下一名马前卒,肝脑涂地马革裹尸在所不辞!” 伯生本来正正常常的一段,臣子为君主献忠的词。由于某种原因的紧张,一下子给说的结结巴巴。搞的像是小男生对心仪的女神表白一般,逗的郡主府南宫思那帮看戏的将官们哈哈大笑。 他们还不忘调侃道:“伯生啊,你做马前卒可不行。咱可是听说了,你可是答应了郡主来府上做仪宾的!” 他们这一通添油加醋,激的伯生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东华郡主看见他的样子,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只见她素手一番挽起自己长长的衣袖,夺步而走登上自己的那匹白马。随后她一拉马头摆到伯生面前,伸出手来笑着对着这个青春淳朴的少年邀请道: “想进我郡主府,非得有两把筛子不可。听闻伯校尉马术不凡,不如这就护着本郡主下山,让本郡主考核考核,看看你这驰骋大漠的猎人,是否能猎得本郡主野马也似的芳心。” 伯生抬头望向这个如同在空中闪耀的繁星般的女人,一股斗气不由自主的冲上云霄,一下子便清空了心中的那些扭捏与拧巴。 他一把握住郡主的手,借力翻身一跃,竟然连马镫都不用踩,便稳稳的落在东华郡主的背后,随后一手护住郡主,另一手闪电般夺过缰绳。 在东华郡主尚被惊到脸颊上浮现了两片红晕的状态下,整个人如同回归在战场冲锋的姿态般,冷峻的在郡主脑后轻声应道: “遵命,殿下。” 随后伯生甩出一记响亮的马鞭,轻呵了一声,领跑在整支队伍的最前端。 整个队伍在他的带领下,如同一条巨龙般蜿蜒而行,在硕日的阳光下,他们也踏上了归京的路程。 ....... 五日后,一位身披白袍的老者敲开了严嵩家的大门。出来应门的,是一个一瘸一拐的九岁的孩子。 孩子聪慧,他一见来人衣冠整齐相貌周正,气度不凡便说: “您是来找我父亲的吧,里面请。” 老者并未直接进门,而是侧耳听到家中有男女争执的声音。 老人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孩子道:“好孩子,家中是何人争吵啊。”他的语气和蔼友好,让人感觉绝对不是坏人能发出的声音。 孩子老实的回答道:“是家父和母亲争吵。” 老人家如有先知的说道:“哦,又是为钱的事吧。” 孩子惊奇:“您怎么知道?” 老人笑笑摸摸孩子的头又说:“这算什么,爷爷还知道。皇上是怀疑你父亲泄露了龙虎竞技场的图纸,这才让逆贼对建筑的布局机关都如此了解。因此扣掉了他原本应得的赏金,你母亲才如此生气的。” 孩子更吃惊了,他张大了嘴巴说道:“爷爷你也太神了。” 老人说:“爷爷还知道,你知道真相。但是没有告诉他们对不对。” 孩子闻言,面色立马煞白,他紧闭着双唇沉默不语。 老人见此语气放的更缓了,他安慰的说道:“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推理出来爷爷不是坏人,并不想伤害你们一家,否则仅凭刚刚的那几句话。锦衣卫早就已经上门了对不对。” 孩子将老人的话在脑中转了一圈,谨慎的点了点头。 老人见他没有那么慌乱了,便继续说道:“那张字条在你身上对不对,把它交给爷爷罢。放在你身上很危险,如果被你父亲母亲翻了出来,还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呢。” 孩子听完老人如此说道,彻底明白了。面前这个人,他丝毫不能得罪。甚至不能让他有一星半点的不开心。于是他想也不想的,从身上掏出了那张纸条,他颤抖的将纸条递给了面前的老人。 老人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几个丑陋的汉字: 借恩公图纸一用,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看见这个内容,老人欣慰的笑了,他摸摸孩子的脑袋高兴的又说: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随后那张纸条当即就在他掌心烧成了灰烬。 孩子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抹火焰,喃喃的问道:“爷爷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老人又笑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交到孩子手上。 孩子问道:“这是要给我父亲吗?” 老人说道:“不,这是给你的。孩子,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好好看看这封信,搞清楚你是谁。” 孩子闻言低头看了看这个精美的,他眼见封面有一簇金色的圣火印泥的信封。再抬头,却忽然发现。 面前的老人凭空消失不见了。 空旷的街道上,知了在撒欢,野猫在吵闹。 一切都如同他的幻觉似的,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谋臣天下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