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侄崇祯打造大明日不落云逍》 第1章 从前有座观,观里有个云仙长 崇祯二年。 十月,二十六。 今年冬天的风,格外的冷,透着刺骨的寒意。 寒风掠过京城,吹到郊外,在潭峪岭下的山坳,打了个转。 最后卷入位于半山腰处的一座道观中,吹打在一名少年道士身上。 “这该死的小冰河!” 少年把道袍往身上,用力裹了裹,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五官清隽,俊美无俦。 哪怕穿着略显臃肿的道袍,依旧气质出尘,俊朗飘逸。 少年名叫云逍,是一名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他来到大明,已经三年了! 现在的身份,是这座道观的观主……! 好吧,其实整个道观,就只有他一个人。 道观名为吕祖观,是前身从老爹手中,继承下来的。 这世道,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道观自然不会有什么香火了。 也多亏云逍前世,从小在农村长大,家里是世世代代的老中医。 虽然,他在大学里,学的是理工,却因为自幼耳濡目染,倒也懂得一些医术。 靠着前世的知识与医术,为香客解签算卦,给附近的村民看病。 所以这小日子,倒也过得,还算滋润。 然而。 云逍的心情,却始终不怎么痛快。 因为,再过十五年,大明就要亡国了! 建奴入关,嘉定三屠,扬州十日……! 大汉民族,即将迎来,最为悲惨,也是最为黑暗的时代! 并从此,沉沦三百年,最终被西方列强,轮番肆意欺凌! 身为穿越者,云逍此时,就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在这明末乱世,像他这样的小草民,能够苟活,都已经是万幸。 像网文小说中的主角们,穿越后各种起飞的故事,对于他而言,无异于痴人说梦。 改变不了,就只能苟了。 云逍本来盘算好了,等明年开年后,就去南方。 离开大明,逃到海外去! 谁知前几天,他收到了一封信。 这让云逍不得不重做打算。 来信的人,是前身的侄子,名为云昊,比前身还要大三岁,自幼一块儿长大。 两人的感情极深,说是叔侄,其实情同兄弟。 五年前,云昊去了南方做生意,一直杳无音信。 直到前几天,他托人带信给云逍,说是这几年在苏州,赚了大钱,准备在年前,回来省亲。 按照书信中预计的日子,估摸着今天,就该到家了。 云逍决定,等侄儿回来后,无论如何,都要劝说他一起去海外。 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云逍怎么都不忍心,把他丢在京城等死。 潭峪岭,德陵。 这里埋葬着大明第十五位皇帝,熹宗朱由校。 此时,一身便装的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正从德陵下山。 来到山下后,崇祯忽然停下脚步。 然后,他回望陵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皇兄临终前,曾拉着朕的手,对朕说‘吾弟当为尧舜’。” “朕谨记皇兄嘱托,宵衣旰食,朝乾夕惕,片刻都不敢懈怠。” “然而,大明如今,却是内忧外患,每况日下。是朕无能,还是大明气数将尽?” 崇祯的一番话,吓得后面的太监、侍卫们,纷纷跪地。 三年前,崇祯从兄长手中,接过大明江山,也曾想中兴大明。 自从登基以来,可谓是兢兢业业,殚精竭虑。 每天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在生活上,更是对自己严苛到了极点。 国库没钱了,就把皇宫中的金银器皿,全都卖掉。 堂堂大明皇帝,每餐只吃一菜一汤。 身上的龙袍破了,就让皇后缝了又缝,补了又补。 结果又如何? 天灾不断,人祸不绝! 内忧外患,国无宁日! 如今的崇祯,再也没有初继位时的豪情壮志。 有的只是负重前行、举步维艰的沉重。 还有大厦将倾,自己却无力回天的绝望。 这时,又是一阵寒风,呼啸而来。 刺骨的寒风,吹透了衣袍,崇祯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 一名太监劝道:“万岁爷,天儿冷,您的龙体要紧,还是早些回宫吧。” “今冬比往年,更冷了几分,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百姓……唉!” 崇祯无奈地摇摇头,神情颓废。 回城途中。 崇祯坐在马车上,看到沿途荒芜的田地,一片死寂的村庄。 他心中的的忧虑,又浓重了几分。 马车行了数里。 忽然。 崇祯瞥见不远处的山坳中,有一座村庄,顿时一愣。 “停下!” “万岁爷,怎么啦?” 崇祯指了指村庄:“这个时辰,怎么会在生火做饭?” 那村庄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 村中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在做饭的样子。 由于连年干旱,加上赋税繁重,寻常百姓每天能吃一顿饱饭,都非常不易。 此时已近黄昏,这村庄每家每户,居然都在做晚饭。 实在是咄咄怪事! “去村子里走走,方正化随朕一起,其他人留下。” 崇祯下了马车,举步朝村庄走去。 一名高大魁梧的年轻太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来到村头。 一名老者,迎面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两支猪腿。 这老者,显然是眼神有些不大好,直到崇祯和方正化走到他身前,才恍然察觉。 方正化问道:“请问老丈,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者笑呵呵的说道:“这里是赵家屿。” 随即,他热情地主动询问:“二位是来找云仙长的吧?是要看病,还是打算问卦?” 崇祯一怔。 不等他答话,老者接着又道:“我正要给小仙长送东西,刚好给二位引路。” 崇祯不动声色地问道:“如今北方大旱,百姓食不果腹,你们这村子,怎么家家户户都能吃晚饭?” “这还不是多亏了吕祖观的云仙长!” “他给咱们赵家峪,弄来了仙粮,不仅耐旱容易成活,一亩地还能收好几千斤粮食。” “今年虽然大旱,但咱们村子里的人,却没饿着,一天三顿,顿顿都能吃饱。” 老者的言语间,透着发自心底的敬佩。 崇祯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信?” 崇祯怀疑的神色,让老者有些生气了。 “云仙长的本事大着呢,不仅能掐算,还能看病!背疽知道吧?” “咱们大明朝的开国太子,就是患的这个病,结果连御医都没能治好,薨了!” “小老儿我去年,也得了背疽,家里都准备办后事了,是宁仙长把我从阎王爷手里救了回来,你说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老者絮絮叨叨个不停。 崇祯心里,掀起一阵狂澜。 亩产几千斤、抗旱易成活的粮食! 能够治愈背疽!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第2章 误把崇祯当侄儿 “这不,小仙长的侄儿,要从南方回来了,我家正好今天杀猪,给他送一对猪腿去……” 老者没有察觉到崇祯的异色,自顾自地说道。 随即,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崇祯一番,顿时惊喜起来。 “哎!你不就是小仙长家的侄子云昊吗?” “没错,你就是小昊子!小时候,你还调戏过我家孙女儿!” “你看我这瞎眼的,好几年没见,都没认出来!” 崇祯一脸黑线。 小耗子? 调戏他的孙女儿? 朕是堂堂大明天子,能干这事儿? 方正化吓了一跳,忙道:“老丈,不要乱说话……” 不等他把话说完,老者继续眉开眼笑的说道:“我赶紧去给云仙长报喜去,他怕是等急了!” 说完,他就急哄哄的,朝山腰处的道观走去。 这老家伙,不仅眼睛瞎,还是个急性子。 “走,瞧瞧去!” 老者的一番话,让崇祯满心好奇。 别的不说,光是亩产数千斤的粮食,今天就一定要弄清楚。 崇祯朝着老者的方向,大步而去。 方正化不敢大意,连忙全神戒备的跟在后面。 ……! 云逍听赵老汉说,侄儿回来了,匆匆走了出来。 他一出道观,就看到朝这边走来的崇祯和方正化。 云逍上下打量了崇祯一番。 他并没有见过云昊,只有前身留下的模糊记忆。 崇祯看上去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好对的上。 并且,长得也不赖,跟记忆吻合。 何况,还有以前,认识云昊的赵老汉指认。 这人,确定是侄儿云昊无疑了! “咳咳……” 云逍轻咳一声,顿时拿出长辈的威严,板着脸说道:“混账东西,还知道回来啊!” 崇祯知道他认错人了,解释道:“道长……” 云逍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道长?我是你亲叔!” “外面冷,赶紧进来说话!” 不等崇祯解释,云逍转身走进道观。 方正化连忙低声提醒道:“万岁爷,当心!” 崇祯不在意的一笑,“无妨,权当是体察民情吧。” 云逍带着二人,来到道观的配殿中。 赵老汉打来一盆热水。 崇祯今天,去德陵看望兄长,被寒风吹了半天,灰头灰脸的。 于是,他也就不再讲究什么了,就着热水,洗了把脸。 方正化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云逍看得眉头大皱。 不知道这小子挣了多少钱。 谱倒是不小,洗个脸都还要人伺候。 并且那个仆役,一看就是个高手。 等崇祯洗完脸。 云逍将火炉上的铁锅拿开。 “先烤暖和了,然后再开饭!” 崇祯坐到火炉旁,不由一怔。 这火炉,是云逍花钱请铁匠,特制的煤炉。 这在后世很常见,是用来取暖、烧水做饭用的。 炉中烧的,也不是现在常用的碳和煤块,而是煤球。 更没有寻常煤炭燃烧后,散发出的刺鼻气味。 这样的煤炉,崇祯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何物?” 云逍奚落道:“你还真是有钱的老爷,连煤炉都不认识?” “你这煤炉,倒是精巧,既能取暖,又能做饭。” “这煤炉中烧的煤块,为何是这种样子,又为何闻不到煤烟气味?” 崇祯讪讪一笑。 堂堂大明天子,居然被人当面嘲笑。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那是蜂窝煤。” “不仅炉火旺盛,耐烧力强,还能燃烧通透,煤烟少,不会煤气中毒,干净卫生。” 热心的赵老汉,在一旁,耐心地解释。 崇祯吃了一惊。 然后,就如同发现了奇珍异宝一样,仔细打量着煤炉。 这小小的煤炉、蜂窝煤,却是关系到社稷民生的宝贝啊。 如果,京城的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个煤炉,那这个冬天,就没那么难熬了。 方正化不由问道:“我祖祖辈辈都是京城人,以前怎么没见过这煤炉和蜂窝煤?” 赵老汉得意地说道:“这东西,是云仙长独创的,除了咱们赵家峪,其他地方可见不到。” 崇祯再次吃了一惊,开始重新打量云逍。 这小道士,着实不简单啊! 然后,崇祯将煤炉和蜂窝煤的事情,记在了心上。 等回去后,他就让工部,立即在京城,乃至整个北方,进行推广。 崇祯烤了一会儿火,总算是缓了过来。 “吃饭吧!” 云逍搬来一张桌子。 然后,从锅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饭食。 蒸土豆、红薯,外加玉米糊糊。 这样的饭食,在后世,通常是用来喂猪的。 至于现在,却连皇帝都不曾吃过。 方正化想要试毒,被崇祯喝退:“不必了!” 云逍一阵无语。 这个侄儿,谱比那些权贵,都还要大! 崇祯喝了一口玉米糊糊,眼睛顿时一亮。 随即几口,就把碗里的喝光了。 接着,他又吃了一个土豆,和一个红薯,感到有些饱了。 “这些是什么作物,竟是如此美味?” 崇祯吃腻了宫中的饭菜,第一次吃这些粗粮杂食,只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爽。 赵老汉笑道:“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仙粮,土豆、红薯、玉米。” 崇祯一脸迷惑地看向方正化。 方正化也是一脸懵。 这三样东西,他们竟然一样,都没有听说过。 云逍摇头一笑。 这些东西,可不是他用仙法变来的,更不是什么仙粮。 早在嘉靖、万历年间,这三样作物,就已经先后传入大明。 只不过现在没有推广,仅在福建、广东等沿海地区种植而已。 云逍这里的土豆、红薯、玉米,是他三年前治好了一个南方香客的病,事后专门让香客从南方,带过来一些当种子。 他先是在道观外,种了几亩地,然后让赵家峪的百姓耕种。 崇祯问道:“请问这三样作物,你从何而来?” 云逍见他一口一个“你”,始终不肯叫自己一声“叔父”,心中不禁有些恼火,于是也懒得答话了。 “这三样作物,自然是来自仙界,是小仙长用仙法,取来的。” 赵老汉满脸敬畏之色。 崇祯和方正化,顿时骇然。 仙粮、仙法,自然是不可能的。 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 这小道士,简直是高深莫测! “不知这三样作物,能否当做主粮?” “产量果真如老丈之前所说的那么高?” 崇祯急声问道,声音都颤抖的厉害。 北方连年大旱,西北的旱灾更为严重。 赤地千里,饿殍遍地,百姓争采山间蓬草为食。 甚至吃人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为了粮食,崇祯已经急白了头发。 第3章 大明吃枣药丸 “这三样仙粮,当然可以当做主粮。” “并且很容易成活,不挑地,抗旱。” 赵老汉抢着替云逍答道。 崇祯急忙追问道:“产量有多少?” “土豆亩产三四千斤,红薯五六千斤,玉米少点,只有一千来斤。” “要不是云仙长,拿出这三样仙粮,让咱们耕种,赵家峪今年,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赵老汉满脸崇敬地看着云逍。 那眼神,就像是看真正的神仙一样。 “这不可能!” “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产量如此之高的粮食?” 崇祯盯着云逍,既是难以置信,又是满怀期待。 赵老汉急了,“你这小昊子,不信老汉我的话,连你叔都不信了?”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三样作物,今年我一共种了五亩地,全都放在柴房里,不信的话,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崇祯和方正化,急匆匆的来到柴房。 就见柴房的墙壁上,挂满了玉米棒子。 地面上的土豆和红薯,堆成了两座小山。 “人世间,怎会有此等粮食?” “若是能将这三样作物推广,我大明,将再无饿死百姓!” 崇祯双眸赤红,呼吸急促,就跟拉风箱一样。 “万岁爷,大喜啊!” “有了这三样高产粮食的种子,即使遇到天灾,也不会有百姓饿死了!” 方正化连忙向崇祯道喜。 崇祯感觉像是从身上,搬走了一座大山。 只要粮食问题解决了,百姓有饭吃,自然就不会有乱民。 这样就可以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对付辽东的建奴了。 看着屋里的粮食,崇祯似乎看到了大明中兴的希望。 方正化兴冲冲地道:“奴婢这就去向那道士,表明万岁爷的身份,让他献上这三样作物。” 崇祯想了想,然后摆摆手。 “煤炉,高产粮食,还能治愈背疽。” “这道士,很不简单,定是游戏风尘的异人!” “就暂且不要露了朕的身份吧,先探清他的底细再说。” 崇祯的神色,十分郑重。 “万岁爷圣明!” “只是,那道士,将万岁爷,误认作侄子,若是不表明身份,恐怕言语上,会有所冒犯。” 崇祯不在意地笑了笑,“不妨事。” 只要能解决大明百姓的肚子问题。 别说是让他,给人当侄子,就是当孙子,又算得了什么? 二人返回配殿。 方正化直奔主题:“道长为何不将这三样作物献于官府,惠及天下百姓,道长也能得到官府的赏赐。” “赏赐?” 云逍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方正化。 方正化愕然:“我说的不对吗?” 赵老汉笑道:“咱们村子的秀才赵臣龙,去年就拿着这三样粮食,去顺天府衙门,准备换取奖赏,你们猜,结果咋样?” 崇祯问道:“结果如何?” 赵老汉叹道:“顺天府的老爷说,赵秀才妖言惑众,打了他三十板子,让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 崇祯勃然大怒,“岂有此理,顺天府简直是尸位素餐!” “你们知道这土豆、红薯、玉米,是从哪里来的吗?” 云逍发出一声嗤笑,指着桌上的三样东西,问道。 方正化道:“总不会,真的是从仙界,来的吧?” “这三样东西,都是来自西洋。” “土豆最早进入大明,却仅仅只是被达官贵人,当做是新奇的蔬菜。” “那么多当官的都知道土豆,可是又有哪个能想到,用来解决百姓的温饱呢?” 云逍一阵冷笑。 崇祯怒道:“官吏不思百姓疾苦,着实可恨!” “红薯、玉米,早在万历年间,就传入大明,如今在福建、广东等地,都有耕种。” “可为什么这些地方官吏,没有上报朝廷呢?” 云逍又反问道。 崇祯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透其中的原因。 “原因,无非有两个!” “一是百姓愚昧,不愿意轻易尝试新的作物。” “二是推广这些作物,对官吏没有好处,他们从中捞不到任何油水,就自然没有人愿意,去费这个心思了。” “三是富绅、地主们极力反对,若是百姓都能吃饱肚子,那谁还会卖田、卖身给他们,当牛做马呢?” 云逍一阵摇头叹息。 土豆、红薯、玉米! 这是穿越者装逼的三大神器。 一本穿越文里,没这三样东西,绝对是失败的。 可真的穿越后,当云逍了解到实情,才知道这些,全都是扯淡! 因为任何事情,都需要有利益驱动。 不光是大明。 就是放到其他任何朝代,也都是一样。 土豆、红薯、玉米,传入九州近百年! 一直到康麻子时期,才推广到全国,就是这个原因。 “官吏尸位素餐,可恨之极!” 崇祯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你就是个小屁民,瞎激动个啥?” “如今这大明的国情,即使有官吏大力推广,也没办法解决百姓饿肚子的问题。” 云逍瞥了一眼崇祯,一脸鄙夷。 崇祯皱眉说道:“这又是为何?” “土地!” “大明的大半土地,都掌握在宗亲、权贵和富绅们的手里。” “即使这三样高产作物,推广到全国,老百姓又能得到什么实惠?” “到时候,肥的是宗亲、贵族、地主,百姓还是照样会被饿死!” 崇祯哑口无言,整个人就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瓢凉水。 身为大明天子,他当然清楚,如今的土地兼并,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土地问题不解决,即使有高产作物,还是没办法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 然而,土地的问题,又是历朝历代的大难题,完全是个死结,根本没办法解决。 可笑自己以为有了红薯、土豆以及玉米,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还是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了啊! 堂堂大明天子,竟然还没有一个小道士,看得透彻。 “从古至今的王朝,之所以亡国,归根结底,都是由于土地问题。” “没有土地,老百姓就会吃不饱饭,遇到天灾,就会饿死人。” “百姓被逼到无路可走,就会起来造反!到时候,国家就会亡!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大明也不例外!” “咱们这大明,吃枣药丸啊!” 云逍这番话,完全是有感而发。 却没想到,落在其他人耳中,如同惊雷一般。 崇祯满脸震怒,气得浑身直颤。 居然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大明要亡?! 让他这位大明皇帝,如何不震怒?! 第4章 建奴要入关? 方正化顿时厉声喝道:“放肆,你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赵老汉更是被吓得面如土色,“小仙长,你可千万别乱说啊,这要是被官府听到,会杀头的!” 云逍摇了摇头,不再出声。 “云仙长,我先回了!” 赵老汉心里有些发慌,起身就要告辞。 “赵老伯,等一下。” 云逍想起一件事,问道:“酿酒作坊里的酒,酿出来了吧?” 赵老汉答道:“前几天就出酒了,等这几天,就拿到城里去卖掉。” 村民的粮食有了结余,土豆、红薯和玉米,又卖不出去。 于是,云逍教给了他们,以玉米、红薯、柿子等原料来酿酒。 如今,大明的酿酒技术不低,已经可以生产出60度的白酒了。 然而,高度白酒的酿酒工艺,难度极大,所以,产量很低。 也只有权贵、富绅,才能享用高度酒。 至于寻常百姓,能享用度数较低的米酒和黄酒,就算不错了。 普通人用碗喝酒,有钱人却用酒杯喝,正是这个原因。 云逍教给村民的酿酒方法,是后世农村的土法,度数可以达到四十度以上。 光是酿酒这一项,就足以让赵家峪的村民,养家糊口了。 而云逍在酒坊里有干股,也因此,每年都能收益好几百两银子。 云逍吩咐道:“告诉甲首,卖酒的银子,不要购买年货,一两银子都不留,全部买粮食存着。” “好嘞,小老儿这就去跟甲首说!” 赵老汉兴冲冲地走了出去,根本就不问是什么原因。 在赵家峪,云仙长的话,比圣旨还要好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逍的安排,让崇祯十分不解:“赵家峪粮食充足,为什么还要购买粮食?” 云逍淡淡地说道:“这几天,京城就要出大事了,多购一些粮食,有备无患。” 崇祯越发的困惑,“京城能发生什么大事?” “建奴在昨天,入塞了!很快,就会兵临京师!” “到时候,京畿大乱,并且会持续很长时间,肯定会粮价飞涨,赵家峪百姓的那点存粮,根本不够。” 云逍压低声音,神色极为凝重,语气却十分笃定。 “建奴入塞了?” 崇祯猛的站起身来,将身下的凳子,都撞翻在地。 方正化又惊又怒道:“你怎敢如此妖言惑众,就不怕被抄家灭族吗?” 崇祯摆摆手,急声问道:“朝廷在辽东、山海关驻守有重兵,建奴又怎么可能,入的了关?” “城池、关隘,都是死的!而建奴,却是大活人!” “奴酋皇太极,刚刚接掌大汗之位,久攻关宁锦防线不下,导致内部不稳。” “皇太极为了稳固内部,于是兵行奇招,直接避开关宁锦防线,取道蒙古,突袭龙井关和大安口。” 云逍对这段历史,了解的十分清楚,随口道来。 历史上的崇祯二年十月底,皇太极亲率八旗大军,奇袭大明。 十万大军避开关宁锦防线,绕道蒙古,突袭明长城蓟镇防区。 最后,建奴破墙入塞,攻占重镇遵化,攻入大明京畿腹地。 这就是彻底改变大明国运的“己巳之变”。 建奴入关之后,在京畿肆虐数月之久,甚至兵临京师城下。 最终劫掠金银财物无数,青壮数十万,牲畜不计其数。 生民涂炭,十室九空,哀鸿遍野。 大明阵亡或被俘总兵六人,尚书、尚书、督师数人,或死或下狱。 原本江河日下的大明,遭到这样的重创之后,从此走向穷途末路。 十五年后,崇祯皇帝自缢于煤山,大明亡国。 云逍虽然知道历史,可他不过是个小道士,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还没有天真到,向官府报告消息的地步。 要是真的那么做了,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让自己和亲人,避开这次灾难。 “建奴,真的入关了?” 崇祯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当然知道,建奴入塞,意味着什么。 就如同是大明的心脏,被狠狠地捅上了一刀。 大明即使不亡,也会元气大伤,甚至动摇国本! 原本就内忧外患的大明,如何能承受的住,这样的重创? 到时候,一旦京师被攻破……! 崇祯一阵不寒而栗。 难道,真的如同这道士所说,大明要亡国? 方正化骇然问道:“朝廷都没有收到消息,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贫道能洞彻天机,知晓阴阳。” “能推算出建奴入塞的事情,又有什么难的?” 云逍没法解释,只能轻描淡写的一笑。 高深莫测,不可捉摸。 崇祯颓然落座,脑袋里一片混乱。 “最近,你哪儿都别去!就在道观里住着!我去给你,收拾房屋!” 云逍叮嘱了一句,举步走出配殿。 由于经常有香客,住宿在道观里,所以,他专门收拾出了两间客房。 把客房简单地整理了一番后,云逍便返回了配殿。 可屋内,却已经不见崇祯和方正化的踪影。 更为过分的是,连那口大锅,连同锅里的吃食,也都不翼而飞! 这他酿的,是人干的事情? 云逍大怒,一阵破口大骂。 “云日天,你这狗太阳的混账东西!”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这里,当韭菜园子了吗?” “下次再来,我非打断你三条腿不可!” ……! 崇祯离开道观,一路上,脸色阴沉的吓人。 走到山下,崇祯忽然停住脚步,问道:“方正化,那道士所言,有几分可能?” “陛下恕罪,奴婢不知!” 方正化慌忙下跪,手中捧着的铁锅,都险些掉落在地上。 “罢了。” 崇祯摆摆手。 毕竟,这样的国家大事,一个小太监,又能知道什么呢? 等回到皇宫,崇祯已经完全从震惊中,冷静了下来。 建奴入关? 绝对不可能! 从辽东绕道蒙古,这要走多远的路? 何况是大军长途奔袭,哪有那么容易? 奴酋皇太极,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魄力? 再说了。 这里距离蓟镇,好几百里地。 连朝廷,都没有得到塘报。 一个道士,又是从何得知? 难道真的是神仙,能未卜先知? 再加上云逍说“大明要亡国”,崇祯本能的反感、排斥。 大明现在,虽然举步维艰,但要说是会在十几年后亡国,崇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影响了崇祯的判断,所以,他并不怎么相信云逍的消息。 第5章 八百里加急,建奴入关! 兹事体大。 崇祯虽然不信,却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加上煤炉和三种高产粮食的事情,也要迅速安排下去。 于是,他便让随堂太监王承恩传旨,让宣内阁辅臣、六部九卿,到文华殿议事。 此时,已经天黑。 奉旨入宫的大臣们,都是疑惑不解。 皇帝陛下这么晚召集他们,肯定不会是赐宴。 等大臣们参拜完毕。 崇祯直奔主题道:“兵部可有收到蓟镇急报?” 兵部尚书王洽回道:“启奏陛下,近年来,蓟镇一直平稳无事,近日也不曾收到什么急报。” 众多大臣,面面相觑。 这大晚上的宣召他们,就是为了这事? 崇祯松了口气。 果然是那道士,在危言耸听! 他差点信以为真了。 自己也是关心则乱,怎么差点就信了呢? 不过,这也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万一以后,建奴真的这么做了呢? “建奴有没有可能,绕开关宁锦防线,绕道蒙古,奇袭蓟镇要隘,攻击我大明京畿重地?” 崇祯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忧虑。 大臣们都是一愣,然后全都笑了。 首辅韩爌,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说道:“陛下多虑了,建奴若想绕道蒙古,便需要奔袭千里草原,哪有那么容易?” “蓟镇以北的蒙古哈喇慎部,是我大明藩篱,又怎么会让建奴大军通过呢?” 兵部尚书王洽的语气,也十分笃定。 就差没说崇祯这是在杞人忧天了。 其他大臣,也都纷纷附和二人的说法。 “建奴长途奔袭,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粮草?” “蓟镇防线倚靠长城,又有重兵把守,建奴的骑兵想要突破关隘,谈何容易?” “奴酋皇太极敢孤军绕道千里,奇袭蓟镇要隘,就不怕全军覆没?” 见大臣们都这样说,崇祯心中大定。 在座的都是大明的肱骨重臣,学识、才干,都是最顶尖的。 不相信他们,难道去相信一个小道士? 那样也太荒谬了! 崇祯将建奴入塞的事情彻底放下。 道士虽然喜欢危言耸听。 但煤炉以及三种高产粮食,却是实打实关系社稷民生的事情。 必须尽快落实下去。 崇祯向王承恩挥挥手:“王承恩,传膳吧!” 众人面面相觑。 皇帝专门宣召他们连夜入宫,就是为了赐膳? 宫里的御膳,有什么吃头? 不过,陛下能赐膳,可见心情不错,他们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可不等晚膳端上来,一名太监,就疾步走进了文华殿。 崇祯皱了一下眉头。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奏章呈上来? 太监迈着小碎步,来到崇祯身前,双手举起一道密封的信件。 “兵部转来的八百里加急,转呈陛下御览!” 崇祯的心,陡然一沉,心里涌起强烈的不详预感。 大臣们一阵骚动。 八百里加急,意味着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既然是兵部转过来的,那肯定是兵事。 王承恩连忙拆开信件,当众宣读了出来。 “十月二十六日,奴酋皇太极,亲领十万大军,取道蒙古,以哈喇慎部为先锋,突袭龙井关和大安口!” “现已攻破关隘,突入长城之内……” 不等王承恩念完,崇祯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他整个人,都像是在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殿中的内阁辅臣、六部九卿,无不面如土色,脸上尽是惊惶之色。 刚才轻松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偌大的宫殿内,瞬时如同铅云压顶,让人透不过气来。 等大臣们反应过来,这才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刚才他们还信誓旦旦地说,建奴绝对不可能入关。 这话音才刚落,就给实锤了。 这老脸被打的,啪啪啪直响啊。 大臣们除了震惊,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陛下不是什么杞人忧天,而是有先见之明! 只是,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崇祯跟他们一样,此时脸上,也是火烧火燎的。 竟然,真的被小道士,言中了! 既然建奴入关的消息是真的。 那么建奴兵临京师、肆虐京畿,肯定也是真的。 大明只有十几年的光景,难道……也是真的?! 崇祯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半晌。 崇祯缓过神来,颤声问道:“众卿,可有应对之策?” 众人沉默了。 “这消息,未免太过惊人,需加以核对,方能做出应对之策。” 首辅韩爌这时候,自然不能装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崇祯冷哼一声。 建奴已经入关,即将袭入京畿重地。 这时候,去复核消息的真实性? 八百里加急,又怎么可能会有假? 内阁次辅李标说道:“建奴入关,蓟辽督师袁崇焕,竟然毫无察觉,必须严惩!” “建奴阴险狡诈,绕道蒙古,谁能预料的到?此事,袁崇焕无罪!” “况且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建奴大军,怎能在这时候处置他?” 内阁辅臣钱龙锡,急忙站出来,替袁崇焕辩解。 “立即传旨袁崇焕,率关宁军,前来京师勤王!” “建奴满万不可敌,光是关宁军还远远不够,必需传令各镇兵马勤王!” “银子!调动大军,哪里来的银子?去年的粮饷,都还欠着呢!” “建奴才刚刚突破长城而已,还有遵化、三屯营防线,足以将其拒于京畿之外!” 大殿内乱糟糟的一片。 大臣们无不站在各自的立场。 崇祯感到头痛欲裂。 心中更是震惊、失望之极。 这就是大明的肱骨重臣? 争权夺利的时候,一个个奋不顾身。 真正到了关乎江山社稷的危急时刻,却没有一个顶用的。 有这样的大臣,大明亡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议论间。 几名太监,端着御膳,来到了文华殿。 所谓的御膳,正是土豆、红薯和玉米糊。 正是崇祯临离吕祖观时,让方正化顺手牵羊带走的。 崇祯本来准备,让大臣们,品尝一下,这三样高产作物。 然后再顺势商议,全国推广的事情。 没想到,传来了建奴入关的消息。 “撤下,赶紧撤下!” 王承恩赶忙朝太监们挥手。 这群不长眼的东西。 现在,谁还有心思,用膳啊? “且慢!” 崇祯看着盘中的红薯,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的身体一震,随即,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第6章 未卜先知,叔父神了! 塘报上说,建奴大军入塞,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八百里加急,也才是刚刚才送到。 那名为云逍的小道士,却提前知道的一清二楚。 甚至建奴入关的地点、路线,都说的分毫不差。 未卜先知! 这不是未卜先知,又是什么? 简直是神了! 治疗背疽! 煤炉! 红薯、土豆、玉米! 又精准预测到建奴入关! 如此种种,堪称是仙人手段! 若是有他相助,何愁不能击退建奴大军? 崇祯断定,云逍肯定有击退建奴的办法。 再不济,他凭着未卜先知的能力,也可以预测到建奴大军,下一步的动向。 想到这里,崇祯精神大振。 最是擅于察言观色的大臣们,也立即察觉到了崇祯的情绪变化。 大臣们都是十分诧异。 皇帝陛下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 “明日再议,散了吧!” 崇祯看了一眼大臣,心中一阵失望,挥挥手。 然后,他自御座上站起身,径自朝后堂走去。 一帮内阁辅臣、六部九卿,全都反应不及,愕然呆立在那里。 ……! 此时,夜色已晚,城门也全都关了,自然不能出城。 崇祯虽然心急火燎,却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 次日,天刚蒙蒙亮,崇祯就出寝了。 他换上一身便装,叫来方正化,和十几名锦衣卫。 临出宫时,方正化提醒道:“万岁爷,昨天不告而别,今天再去道观,恐怕面上有些不大好看。” 崇祯顿时醒悟。 昨天,他们悄无声息地走了。 还顺走了一大锅的食物。 本来打算,以后再也不会见到那小道士。 今天再次登门,人家会给好脸色才是怪事。 再说,自己这大明天子的脸,也没处安放啊! 想了想。 崇祯命人去取了一千两银子。 如今,大明国库能饿死耗子,内帑也一样。 因此,每一笔开支,崇祯都是精打细算。 这次能拿出一千两银子,已经是发大狠了。 一行人,出了皇宫,便直奔德陵赵家峪。 来到村庄外。 崇祯仅带着方正化,步行来到了半山腰上的吕祖观。 “态度恭谨一些,莫要露了朕的身份。” 临入道观时,崇祯有些紧张,一再叮嘱方正化。 这关系到大明的国运,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此时,云逍刚刚洗漱毕。 当见到崇祯和方正化二人,果然是没有半分好脸色。 他神情漠然,问道:“这大清早的,二位施主是来问卦,还是看病?” “昨日,因为有急事,所有走的匆忙,不曾告知,还请见谅。” “今天朕……正是前来赔罪的!” 崇祯完全放下大明天子的架子,讪笑着,向云逍赔礼。 只是那一声“叔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逍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训斥。 方正化拎着一口小箱子,走上前来。 “主人奉上纹银千两,还请道长笑纳!” 方正化打开箱子。 只见白花花的银锭,险些亮瞎了云逍的眼睛。 “自家人,弄这些铜臭来做什么?进来吧!” 云逍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毕竟是亲侄子,生气归生气,哪能真的不认他了? 才不是因为这些银子的原因呢。 贫道乃方外之人,岂会贪图这些黄白之物? 来到配殿。 云逍一边生火烧炉子,一边不放心地问道:“你在南方,做的是什么生意,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而崇祯事先,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还是方正化机灵,随口答道:“主人是做生丝生意的。” 云逍点了点头,“南方的生意,也不太好做吧?” 崇祯:“还好。” 云逍温言劝慰:“银子少挣点,别把身体累垮了。” 如今大明的南方,虽然远比北方富庶,但财富都被大富绅们掌控着。 小商人的生意,一样十分难做。 侄儿今年才二十岁,竟然两鬓斑白,看上去有四十岁。 可见他在南方这些年,肯定没少吃苦头。 崇祯心中一阵暖意。 敬他畏他的人很多,然而真正关心他的人,却是不多了。 云逍接着又叮嘱道:“北方的局势越来越乱,等年后稍微平静一些,就赶快回南方去。” 崇祯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刚在京城,投了一大笔银子,恐怕走不脱身。” “投了多少钱?” 云逍有些急了,放下手中的火钳。 崇祯答道:“全部身家。” 他说的,倒也没错。 因为,整个大明江山,都是他的! “你,你还真是一个败家子啊!” 云逍指着崇祯,恨不得上去,抽他一个嘴巴子。 这次建奴入关,虽然没能攻破京城。 可北方彻底糜烂,局势一年比一年危急。 这种时候,竟然把全部身家,都投到京城。 真他酿的败家啊! 那么多的银子,拿来孝敬叔父,难道就不香吗? 崇祯无奈苦笑。 皇兄把这个烂摊子,托付给自己,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能撂挑子不干了吧? “你昨天说,建奴已经入关,可知道建奴大军,接下来的动向?” 崇祯问道,然后紧张地看着云逍。 说到这个,云逍当即就来了兴致。 ‘己巳之变’,是大明与建奴的国运之战。 关于这段历史,他前世在网上,也曾跟键盘侠们,论战过无数次。 此时自然是信口道来。 “皇太极的战略意图十分明确,就是进犯京师!” “而直趋京师的路线,只有一条,那就是从喜峰口到遵化、蓟门,最后是通州,然后直抵京师城下。” “建奴现在,已经攻破长城关隘龙井关、大安口,接下来的目标,也只能喜峰口,然后是遵化了。” 崇祯心中一紧:“那现在派兵,守住喜峰口,是否能阻住建奴大军?” “来不及了!” “近年来,皇帝听信袁崇焕吹嘘的五年平辽之策,在辽东防线上,投入了全部的财力、物力,却忽略了蓟镇的防务。” “因此,蓟镇军备荒废,各处重要关隘形同虚设,喜峰口又怎么可能守得住?” 云逍连连摇头。 按照时间推算的话,现在建奴大军,已经兵发喜峰口。 以大明军队的战斗力,想要挡住建奴十万大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即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崇祯一阵颓然,心沉入到了谷底。 第7章 叔有妙计,可退建奴 喜峰口被攻破,建奴大军在关内,就有了立足点,然后可以直接兵临遵化城下。 遵化是京畿门户,一旦遵化告破,京师将门户大开。 到时候,再也没有什么关隘,能够阻挡建奴的骑兵。 届时,大明军队将不得不与建奴,展开野战。 不得不说一句很颓丧的话,当今世上,建奴骑兵,天下无敌。 大明军队据城防御还行。 跟建奴野战,还从来没有赢过。 即使是每年耗资数百万银子打造的关宁铁骑,同样也是如此。 甚至有过建奴十几名斥候,击溃六七千大明军队的荒唐事情。 何况京畿军备空虚,建奴只要进入京畿,大明无可阻挡。 广阔的平原地带,将成为建奴的猎场,任由建奴大军纵横驰骋,肆意劫掠。 甚至连京师,都危险了。 想到这些严重的后果,崇祯一阵不寒而栗。 方正化也高度紧张了起来。 这次的大战,关系到大明的国运,甚至是生死存亡啊! 崇祯忧心忡忡,问道:“现在可有什么法子,将建奴大军,阻挡在京畿之外?” 云逍接着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崇祯精神一振:“请讲!” “死守遵化!” “朝廷立即派出得力的钦差坐镇遵化,率领全城军民,与遵化共存亡!” “也只有守住遵化,才能化解这次危机。” 云逍断然说道。 崇祯一阵失望,摇头道:“遵化兵力空虚,即使有钦差坐镇,也难抵建奴十万大军啊。” “如果运作的好,不仅可以守住遵化,甚至还可以借机重创建奴!” 云逍轻描淡写地一笑。 成竹在胸,智珠在握。 崇祯和方正化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觉得他是在装。 守住遵化,都难于上青天。 还想重创建奴,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建奴十万大军,绕道蒙古奇袭大明,每天消耗粮草巨大,又是孤军,因此,只能速战速决。” “建奴不擅于攻城,而遵化,是京畿门户重镇,要想短时间内攻破,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皇太极之所以敢孤军入关,是因为有所依仗……遵化城中,有建奴的内应!” 云逍侃侃而道,如数家珍。 历史上,建奴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攻破了遵化城。 并非是建奴太过强大,也不是明军守城不力。 而是城中,出了内贼。 在建奴攻城的紧急时刻,内贼在城里纵火,导致全城大乱。 最终遵化城破,建奴进城后,大肆屠城。 崇祯听到遵化城中,竟有建奴内应的事情,顿时勃然大怒。 “竟然有人通虏卖国?该杀!” 云逍摇头一笑。 如今的大明,通敌卖国的人,还少吗? 国家将亡,汉奸自然就多了。 不仅是商人,就连高居朝堂的阁臣,都有这种吃里扒外的汉奸。 方正化骇然的看着云逍。 远在京师,竟然对遵化城,了如指掌。 这位云仙长,难道真的能够洞彻天机,知晓阴阳? 崇祯道:“提前除掉内奸,就可以守住遵化城了吗?” “揪出遵化城中的内应,这是第一步。” “接下来,可以将计就计,在城中隐藏伏兵,然后引建奴入城。” “在建奴大军入城时,猝然出击,即使无法重创建奴十万大军,也能斩杀一部分建奴,打击其嚣张气焰!” “如果三屯营那边配合的好,同时夹击建奴,最好是烧掉建奴的粮草,那就可以彻底扭转战局!” 云逍胸有成竹,不急不缓地道出了应对之策。 “叔父真是妙计啊!” 崇祯振奋击掌,情不自禁的连“叔父”,都喊了出来。 云逍摇头说道:“但光靠这些,还不足以击退建奴十万大军。” 崇祯身体前倾,急切地问道:“请赐教!” “遵化东面的三屯营,是遵化屏障,绝不容有失。” “驻守三屯营的总兵朱国彦,是个无能的蠢货,副总兵朱来同,更是贪生怕死。” “必须将他们撤掉,换上能征善战的大将,否则三屯营一失,别说是重创建奴了,连遵化都将保不住!” 历史上,建奴第一次入关,大明惨败的根源,就是在三屯营。 当时的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听说建虏绕道入关,领精锐四千人,星夜兼程三百里,驰援遵化。 赵率教到达三屯营的时候,守城总兵朱国彦这头猪,竟然将援军,拒之城外。 赵率教无奈,只得领着疲惫之师,前往遵化。 结果在途中,遭到建奴重兵埋伏,四千精锐全军覆没,赵率教力战身亡。 这位威名赫赫的猛将,一腔热血前来救援,最后却被猪队友,给活活坑死。 而三屯营副总兵朱来同,在遵化失守之后,直接弃营逃命,导致三屯营被攻破。 总兵朱国彦,最终兵败自尽。 遵化、三屯营失守,造成京畿门户大开。 建奴大军因此得以长驱直入,肆虐京畿,最后直逼京师。 听了云逍的讲述,崇祯暗自骇然。 不仅对遵化城了如指掌,对三屯营也是知之甚详。 “这道士,不可能是仙人,却有仙人一般的手段。” 崇祯暗暗将三屯营换将的事情,牢记在心中。 只要能保证遵化和三屯营不失。 建奴大军就会被围堵在京畿之外。 到时候,各路增援大军赶到蓟镇,建奴又无法获取粮草,最后只有退兵一条路可走。 崇祯依旧不敢大意,继续问道:“不知何人能够镇守遵化、三屯营?” “以孙承宗为钦差,坐镇遵化城,统领抗击建奴军务。” “大同总兵满桂、山海关总兵赵率教为将,镇守三屯营。” “他们只要赶在十一月初三清晨、建奴攻打遵化之前,整顿防务,铲除奸细,就完全可以守住遵化、三屯营。” 云逍不假思索地说道。 孙承宗是先帝之师,经略辽东多年,功勋卓著。 并且蓟辽将帅,多数是经他提拔起来的。 甚至是现在的蓟辽督师袁崇焕,都是他的门生。 由孙承宗统领全局,再也合适不过。 满桂从小兵干起,累积军功,一步步地升到总兵。 宁远之战、宁锦之战大捷,他就是明军的主要统帅,可谓是战功赫赫。 赵率教廉洁勇猛,忠义无双,和满桂并称明末两大良将。 有他们镇守,三屯营自然是稳如磐石。 第8章 有叔父点拨,朕要乾纲独断 崇祯和方正化,再次大吃一惊。 竟然连建奴攻打遵化的时间,都推算的一清二楚! 如果说这道士,没有未卜先知之能,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 不知不觉中,二人心中,对云逍,生出了强烈的敬畏。 崇祯又问:“建奴在遵化城中的内应,是谁?” 云逍呵呵一笑:“把遵化城中的晋商,全都抓起来,保证没一个是冤枉的。” 崇祯点点头。 接着暗中盘算了一番。 “十一月初三……” 今天是十月二十七。 时间虽然紧迫了一点,却完全赶得及。 “叔父”已经安排的这么周密。 不仅识破了建奴的奸计,还定下这样的妙计。 他要是还把持不住,那真该一头撞死了。 只要按照“叔父”的安排,绝对能化解这次危机。 甚至,重创建奴! 想到这里,崇祯振奋起来。 他站起身来,向云逍诚心道谢。 “这次,若是能够击退建奴,大明上下,必将铭记叔父的功德!” 云逍一声嗤笑,“我不过是信口一说,要是当真,可就沙雕了!” 崇祯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瓢冷水。 方正化都有拔剑杀人的冲动了。 说了半天,竟然是在消遣万岁爷? 崇祯不解地追问道:“既然有妙计,为何还不能击退建奴?” 云逍叹道:“计策再好,也要能执行才有用。” 崇祯眉头大皱:“愿闻其详!” “不说别的,光是人事调度这一项。” “要是任用孙承宗,撤掉三屯营的两头猪,朝中那帮文官,绝对会站出来极力反对。” “朝中有这帮不干人事的文官,怎么可能办得成事?” 对于大明朝的文官,云逍只能呵呵。 大明最终,是怎么亡国的? 还不是因为这些文官们,整天忙着争权夺利。 干啥啥不行,争权夺利、排除异己第一名。 崇祯听得眉头紧皱。 朝廷中那帮大臣,是个什么德行,他实在是太清楚了。 整天张口就是忠君报国,闭嘴就是为国为民,可什么实事都办不成。 好在这次,有“叔父”点拨。 一切,都还来得及! 云易接着,又摇了摇头。 “其实吧,问题的根源,在于皇帝。” “咱们那位万岁爷啊,早就被文官给忽悠瘸了,耳根子也太软了。” 一番话,让崇祯的脸都绿了。 方正化更是被吓得心惊肉跳。 诽谤皇帝,这是多大的罪名? 这小道士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人家有神仙一般的手段,这才敢于藐视皇帝的威严。 崇祯陷入沉默中。 云逍的话,虽然很刺耳,却是实情。 崇祯当皇帝,纯属赶鸭子上架,根本没受过相关的学习。 再加上性格多疑,又刚愎自用。 经常被大臣用仁义道德的大帽子给绑架。 再加上厂卫受到压制,失去了耳目。 以至于昏招频出。 到后来,他谁都不敢相信,谁都不敢用。 最终成了一个孤家寡人,落得个自挂东南枝的凄惨下场。 “这一次,朕定要独断乾纲,力挽狂澜!” 崇祯暗自攥紧拳头,心中一片决然。 “算了,不说了。” 云逍有些意兴阑珊,不想再说下去。 嘴炮打的震天响,也改变不了糟糕的现实。 由于还有大事要安排,崇祯当即就向云逍告辞。 “我在城中,还有生意要打理,就少陪叔父了。” 方正化一阵愕然。 陛下这“叔父”,叫的是越发顺溜了。 云逍叮嘱道:“小心一些,接下来,京城乱的很,别把命搭进去,银子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我明白。” 崇祯心中一暖。 随后,便带着方正化,匆匆而去。 回城途中,崇祯开始反复琢磨。 等回到皇宫,心中已经有了详细的谋划。 崇祯没有片刻耽搁,立即命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拟旨。 加封赋闲在家的孙承宗,为少师兼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 并以孙承宗为钦差,方正化为监军,星夜前往遵化,主持战事。 加封总兵满桂为武经略,赐尚方宝剑,与赵率教,驻守三屯营。 命袁崇焕领关宁军,以及蓟镇各处兵马,即刻全力以赴,驰援遵化。 同时还给孙承宗、满桂带去密信,将云逍所说的计划,详细地告知。 “陛下,圣旨需廷议,然后内阁票拟,最后由司礼监批红才行。” 王德化吃了一惊,急忙提醒崇祯。 崇祯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因为大明朝的圣旨,可不是皇帝一句话,就能直接颁布的。 任何圣旨,都必须经过廷议、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这一整套程序。 内廷直接发出的圣旨叫中旨,六科是有权封驳的。 官员们认为不合规定,就可以不予执行,并且一言不合就开骂。 就连皇帝,也毫无办法。 一旦中旨被驳回,就会闹笑话,严重影响到皇帝的权威。 因此,自嘉靖后期以来,还从来没有皇帝,不经程序,直接颁发中旨的事情。 而崇祯又是一个,行事极守规矩的皇帝。 直接发中旨,可不是他以前的行事风格。 “直接发中旨,八百里加急发出去!” 崇祯横下心来。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会打破惯例。 可这次,不一样啊! 大明的江山社稷,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叔父”,不,云仙长已经指出了一条力挽狂澜的明路。 要是因为自己处决不力,导致京畿陷入浩劫。 他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身为大明天子,他太清楚那些大臣,是什么德性了。 这些人,能干事情的没几个。 争权夺利,扯皮甩锅,却是一个顶十个。 正如云逍说的那样。 这次启用孙承宗,任用满桂、赵率教,罢免朱国彦、朱来同。 肯定会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 等廷议、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一整套程序走下来。 黄花菜都凉了。 建奴大军都有可能打到京城了。 甚至连廷议这一关都过不去,直接就夭折了。 还指望能办成什么事情? 王德化劝谏道:“中旨一旦发出去,定会引起大臣非议,请万岁爷三思。” 崇祯眉毛一挑,冷冷说道:“朕看你经常与文官交往,不光是屁股,连心都不在朕这里了。” 第9章 中旨,捅了马蜂窝 崇祯这话,可就说的有点诛心了。 太监不管有多大的权势,永远都是皇帝的家奴。 刘瑾、魏忠贤当年,可谓是权势熏天,一个立皇帝,一个九千岁。 皇帝一道圣旨,就可以拿走他们的权势,甚至是脑袋。 王德化是崇祯在信王府时的老人了,忠心理应没有问题。 他喜欢结交东林党文官,这也没什么毛病。 可是在这种危急关头,他竟然敢站在文官的立场说话。 这可就有大问题了。 要是连个家奴都镇不住,那还得了? 岂不是真的如同“叔父”说的那样,皇帝的耳根子软? “奴婢对万岁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王德化被吓的,慌忙下跪磕头,颤声说道。 “传旨去吧,要是误了朕的大事,绝不轻饶!” 崇祯冷哼一声,朝王德化摆摆手。 “奴婢遵旨!” 王德化慌忙起身。 走出宫殿,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也真是奇怪了! 万岁爷早上微服出宫了一趟。 回来就有了主意,并且态度如此坚决。 是谁给了万岁爷,如此之大的信心? 看来,得找那天随万岁爷一起出宫的人问问,询问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时,方正化匆匆应诏而来。 王德化瞥了方正化一眼。 这个小崽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万岁爷的法眼。 年纪轻轻,竟然被委以重任,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 ……! “奴婢方正化,叩见陛下!” 方正化走入宫殿,向崇祯大礼参拜。 “不必多礼,平身吧!” 崇祯和颜悦色地摆摆手。 “朕已经颁旨,以孙承宗为钦差,委你为监军,前往遵化坐镇。” 方正化吓了一跳,连忙跪下。 “奴婢也就是有一把力气,担不起这样的大任,怕是会坏了万岁爷的大事,还请万岁爷选派得力的人手。” 他倒不是推辞。 此时的方正化,才是刚从内书堂出来的小太监而已。 哪里敢担的起,监军的大任? “你曾亲耳听到云仙长的谋划,由你出任监军,再也合适不过。” “不过你要切记,一定要一丝不苟地,按照云仙长说的去做,要是有什么错漏,导致遵化失守,你罪莫大焉!” 光是孙承宗一个人,崇祯自然不放心。 万一他自作主张,不按“叔父”的计谋去行事,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崇祯特意派方正化,去监督。 只要按照叔父说的去执行,哪有不胜的道理? 方正化虽说只是一个小太监。 能见到“叔父”,并且受耳提面命,说明他有这个机缘。 不派他监军,派谁? “奴婢必定牢记云仙长的吩咐,绝不辜负陛下重托!” 方正化十分惶恐,同时对云逍,充满了感激。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跟着万岁爷,一起见到云仙长。 他恐怕是熬上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熬出头。 等大胜之后,他一定要好好重谢云仙长才行。 ……! 正如王德化所料的那样。 崇祯的中旨,发出去之后,立即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问题不仅仅只是因为重新起用孙承宗,重用满桂和赵率教。 也不仅在于罢免三屯营二朱。 而是崇祯这次,越线了! 廷议、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 这套程序,就是为了限制皇帝的权力。 如今,皇帝直接下发中旨,以后,还有大臣们什么事? 还怎么为自己,争夺利益? 长此以往,朝政到底,由谁说了算? 于是乎。 当天,就有六科给事中集体上书,请求崇祯收回中旨。 崇祯早有预料,直接选择留中不发。 这下子,可就捅到马蜂窝了,直接引起了众怒。 不仅是六科,督察院、六部的官员们,也都纷纷上书劝谏。 送来的奏章,足足装了三大箩筐。 崇祯依然不予理会,看都不看,直接留中。 于是,大臣们就不客气了。 再次上的奏章中,言辞开始变得犀利、尖锐起来。 每一份奏章,都说的冠冕堂皇,言辞凿凿。 甚至声称,皇帝这样肆意妄为,从此,大明就要国将不国了。 见此,崇祯终于怒了! 他本来,就是个执拗的性子。 于是,大臣们的奏折,一律不回应,也没有做出任何处置。 甚至连自登基一来,每天雷打不动的朝会都取消了。 而就在崇祯和大臣们,僵持的时候,消息不断从遵化、三屯营传来。 十一月初一。 山海关总兵赵率教领四千精锐,奔袭三百里,抵达三屯营。 两个时辰前,接管三屯营的满桂,将赵率教,迎入城中。 当天晚上,孙承宗、方正化,也赶到遵化城,接管防务。 十一月初二。 方正化不顾巡抚王元雅的强烈反对。 亲自带领兵卒,查抄遵化城内乔、常、曹三大晋商开设的商号。 三家商号上至掌柜,下至伙计、亲属,一共五百余人,无一人漏网。 经过严刑拷问,很快就揪出了暗中勾结建奴的奸细。 并且,盘问出了,策应建奴的详细计划。 崇祯收到这些消息后,总算是可以稍稍松了一口气。 “叔父”的推算,果然分毫不差! 此战,必胜! 时间来到十一月初五。 大批官员来到皇宫外请见。 声称若是崇祯不见他们,就一直静坐下去。 “遵化那边,应该快要有结果了!” “希望孙承宗、满桂,没有让朕失望!” 崇祯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烦躁,压制下去。 这些天,他看似稳如泰山。 实际上,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因为这关系到大明的国运,他不得不担心。 同时,他也对朝中的大臣们,感到彻底的失望。 这时,王承恩进来禀报:“万岁爷,宫外的大臣,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人准备死谏……” “他们这是打算,逼宫吗?” 崇祯冷哼一声,“摆驾平台,让他们都过去!” 平台位于建极殿,是皇帝咨询大臣政务的场所。 平台召对是大明的一项惯例。 崇祯来到平台时,有资格列席的官员,全都到齐了。 朝会一开始,大臣们就开始发难。 “陛下不经内阁下发中旨,有违祖制,恳请陛下,收回中旨!” “三屯营总兵朱国彦、副总兵朱来同,何错之有?为何陛下,直接以中旨罢黜?” “陛下这是乱命,臣等不敢从命,请立即收回!” 第10章 靖康之耻再现?诛杀妖道! 监察院的御史、六科给事中纷纷开口。 一时间群情激昂,整个大殿都沸腾了起来。 感觉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崇祯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内心不禁有了刹那的动摇。 难道朕这次,真的是做错了? 没办法,性格一旦形成,就很难再有改变。 可这时,崇祯的脑海中,回响起了“叔父”的话。 又联想到,一旦动摇,将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崇祯的内心,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朕绝不能耳根子软,任由大臣们摆布! “肃静!” “不得喧哗,扰乱朝堂!” 堂上锦衣卫纠察甩动净鞭。 大殿内迅速安静了下来。 “你们天天把忠君报国挂在嘴上!” “如今建奴入侵,京畿告急!” “你们却想着争权夺利,有几人心里想着为朕分忧,为国排危解难?” 崇祯冰冷、严厉的话语,让大臣们一时无言以对。 很多人都开始重新打量起了崇祯。 这还是以前的皇帝陛下吗? 他到底是受了谁的蛊惑,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陛下此言差矣!” “并非是臣等不顾大局,不识大体,而是陛下一意孤行,违背祖制。” “长此以往,大明危矣!” 首辅韩爌站出来,振振有词,声音激昂。 身为内阁首辅,这时候绝对不能退让。 因为大臣们敢于跟皇帝争权,靠得就是祖制。 祖制,就是大臣的“屠龙术”。 如今,这屠龙术,失去了用处,那还得了? 以后,还怎么让皇帝,乖乖听话? 他这个内阁首辅,这时候不挺起来,以后谁还听他的? 崇祯的脸色铁青。 受到韩爌的鼓舞,大臣们都是摩拳擦掌。 很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大臣,也都跃跃欲试。 韩爌显然有备而来。 他稍作停顿,接着话锋一转。 “臣听说,陛下之乱命,是受方外道士的蛊惑。” “陛下熟读史书,难道忘了前宋的靖康之耻吗?” 话音一落,大殿内一片哗然。 北宋末年,金兵大军压境,兵临汴梁城下。 钦宗皇帝没有组织兵马抵抗。 反倒找了一个“道法通天”的道士。 这道士名为郭京,自称可以施展道门“六甲法”,击退金军。 然后就出现了震烁千古的传奇一幕。 汴梁城外,是乌泱乌泱的金兵。 城门忽然大开,一个道士带着一帮不人不鬼的东西,一边跳着大神,一边冲向金军。 所有金兵都看懵了,接着就是一通乱杀。 于是乎,汴京城破,二帝被掳,北宋亡。 现如今,建奴突入长城之内,京畿告急。 堂堂大明天子,不听大臣们的忠言,却听信一个道士的谗言。 这跟宋钦宗,有什么分别? 更为巧合的是,建奴正是当年金人的后代。 这不是要步靖康后尘的节奏吗? “这朝堂之上,尽是栋梁之才,陛下为何偏偏要相信道士之言?” “陛下,再这样下去,靖康之耻,就要再现了啊!” “那道士,必定是妖道!” “那妖道是谁,立即抓起来,凌迟处死!” 大殿内炸开了锅。 崇祯冷冷地看了王德化一眼。 他去吕祖观的事情,也只有贴身的几个太监、以及随行的锦衣卫知道。 现在,竟然被韩爌拿出来大做文章,显然是这些人,走漏了消息。 王德化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事情当然瞒不过他。 消息即使不是他传出去的,他也难辞其咎。 韩爌向崇祯深深一躬:“请陛下立即收回中旨,诛杀妖道!” “请陛下立即收回中旨,诛杀妖道!” “臣附议!” “附议!” 其他大臣纷纷开口。 “信口雌黄,哪里来什么妖道?” “蓟镇战事,朕意已决,绝不会收回旨意,休得再言!” 崇祯忍无可忍,自御座上站起身来,厉声呵斥。 首辅韩爌硬着脖子,昂然说道:“老臣年迈,无力处置政务,愿乞骸骨,避贤者之路,恳请陛下恩准!” “臣最近身体不适,特向陛下告假,请陛下恩准!” 次辅李标也站了出来,向着崇祯躬身一拜。 朝堂上的局势,已经彻底失控。 大臣们全都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 首辅、次辅双双请辞,这下子,看皇帝怎么收场。 崇祯被气得浑身发抖。 同时,也感到了如同山一般的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内阁首辅、次辅,同时以请辞来要挟,这在整个大明朝的历史上,都不曾有过。 这样的压力,除了太祖、成祖,没有一个皇帝,能够承受得住。 “云仙长果然说的没错,朕以前,还真的是被这些大臣给忽悠瘸了。” “他们个个只为自己的私利,哪里将国家大事放在心上?” “这次如果退让,朕将彻底沦为傀儡,因此,朕绝不退让,也无处退让!” 崇祯冷眼看着群臣,心中一片决然。 而此时! 西直门。 嘚嘚嘚!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接着就见十几匹快马,一路卷起滚滚尘土,朝着城门,飞驰而来。 “是八百里加急!” “肯定是出大事了!” 看到马上骑士的服饰,守城的兵卒认出他们的身份,急忙将城门清理出了一条道路。 “听说建奴已经入关了,该不会是已经打到京师了吧?” “那大明不是完了?” “完了完了,这该咋个办?” “建奴跟野兽一样凶残,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命吧!” 城门口一片慌乱。 “大捷!” “遵化大捷!” “遵化大捷,杀建奴八千,俘获二千五百!” “遵化大捷……” 传信兵一边纵马飞驰,一边大声呼喊。 队伍如狂风一般,掠过城门。 声音还在城门洞里回荡,战马已经飞驰到远处。 城门内外,顿时寂静了下来。 “我是不是听错了?” “好像不是建奴杀来了,而是大捷!” “没错,遵化大捷,杀了建奴八千,还抓了两千五百活的!” “该不是假消息吧?” “这怎么可能假的了?” “上天开眼了,咱大明终于大胜了一回!” 随着传信兵一路高呼,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自从萨尔浒战役以来,大明军队一败再败,罕有胜绩。 一场大战下来,能杀死几百建奴,都已经算是大捷了。 斩杀八千,俘获二千五百。 这是与建奴交战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捷。 老百姓们怎能不振奋、激动? 第11章 大捷!大捷! 建极殿,平台。 大殿内,跪满了大臣。 大臣们的态度,十分坚决。 皇帝不答应,就一直跪下去。 轮值太监王承恩大急。 他压低声,向崇祯说道:“陛下,退朝吧,明日再议!” 崇祯冷哼一声。 由于太过震怒,他脸色铁青,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头。 可如今这场面,显然是无法强压下去,也只能是暂时退朝了。 就在这时。 一阵欢呼,由远及近。 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不断传入皇宫之中。 紧接着,又有爆竹的声音不断响起。 听上去,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崇祯眉头大皱。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臣们一阵窃窃私语。 “定是蓟镇防线出事了!” “陛下听信妖道谗言,岂有不败之理?” “可是,听声音,似乎不像是大败啊!” “这些年,什么时候有过好事?” 一名太监,高举着一封粘着红色羽毛的军报,跌跌撞撞地跑进大殿。 “八百里加急!” “来自遵化的八百里加急!” 崇祯的心,猛地揪在了一起。 同时,他的心中,充满了期盼。 大臣们也全都高度紧张起来。 其中也不乏幸灾乐祸的。 呵,陛下一意孤行,这下子,捅大篓子了吧? 看以后,他还敢不敢,与大臣争权! “大捷!” “遵化大捷!” 送信的太监,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由于太过兴奋,他完全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如果是平时,他早就被拖出去,活活打死了。 可此时,满殿的人,全都被他的话惊呆了,自然没人跟他计较什么。 大殿内,寂静了片刻,随即,一片哗然。 “我是不是听错了,遵化大捷?” “建奴十万大军,遵化和三屯营守军加起来,也才是六七万人,怎么可能大捷?” “谎报军情,肯定是谎报军情!” “孙承宗这阿谀之徒,为了讨陛下欢心,竟然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该杀!” “必须严惩孙承宗、满桂!” 王承恩快步上前,从太监手中接过军报,转呈给崇祯。 崇祯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沉声说道:“念!” 王承恩赶忙拆开军报,当众大声念了出来。 “十一月初三凌晨,建奴大军兵临遵化城下,四面围城。” “奴酋皇太极派人劝降,被钦差孙承宗、巡抚王元雅,严词拒绝。” “建奴大军大举攻城,遵化军民死守城池,伤亡巨大。” 军报中的描述,虽然只有寥寥数语。 然而却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当时的凶险。 殿内文武百官的心,全都高高悬起。 崇祯更是紧张的握紧拳头,手心中满是汗水。 “叔父”的推算,果然分毫不差。 建奴果然是在初三这天,兵临遵化城下。 可万一孙承宗、王元雅,顶不住建奴的攻势,再怎么精确的推算都没用。 “钦差孙承宗、监军方正化、巡抚王元雅,亲上城墙御敌。” “军民齐心协力,奋不顾身,先后击退建奴十数次攻城。” 崇祯这才松了一口气。 “叔父”推荐孙承宗,以及朕亲自挑选的方正化,果然没错! 王承恩继续念道:“当夜,钦差孙承宗,派人伪装成奸细,秘密联络建奴。” “建奴不疑有诈,约定第二天,由内应在城内纵火,并设法打开城门,迎建奴大军入城。” 韩爌忽然出声:“且慢,奴酋皇太极狡诈多端,又怎么会轻易中计?” 众臣也都纷纷露出质疑之色。 要是建奴这么好糊弄,辽东局势何至于糜烂至此? 这几天,从遵化送来的消息,饶过兵部和内阁,直接送达御前。 大臣们自然是不知道内奸的事情。 王承恩看向崇祯。 他是崇祯心腹,却是知道这些事情。 只是没有得到许可,当然不敢乱讲。 “但讲无妨!” 崇祯轻描淡写地说道,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若非“叔父”神机妙算,又怎能揪出内奸? 又怎么可能让奴酋皇太极上当? 竟然说“叔父”是妖道! 岂有此理! 只可惜,这次无法为“叔父”扬名了。 王承恩把抓获遵化城中晋商奸细的事情,当众说了出来。 众人一阵骚动。 包括首辅韩爌在内,很多大臣震惊之余,心中忐忑不安。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晋商有些关联。 收了晋商银子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如今,在遵化城中,揪出了晋商奸细。 要是继续追查下去,他们谁都逃不脱干系。 崇祯示意王承恩继续念下去。 “十一月初四凌晨,遵化城内突起大火,城门大开。” “奴酋长子、贝勒爱新觉罗·豪格,率领五千精锐,率先进入瓮城。” “我军早在瓮城四周设下埋伏,以弓弩、火器,当场射杀建奴无数。” “豪格……当场被射杀!” 念到这里,王承恩的声音,变得亢奋起来。 崇祯振奋击掌,大声叫道:“好!” 众多大臣,全都惊呆了。 怎么感觉,像是在听戏文一样。 确定这是真的发生在遵化城中的事情? 而不是在说罗贯中写的章回小说《三国演义》? 王承恩没有理会众人,继续颤声念道:“随后,监军太监方正化,亲自领一万兵马,趁势杀出城池。” “与此同时,与遵化约定时间的三屯营驻军,由满桂、赵率教亲自率领,攻打建奴屯粮之处。” “建奴猝不及防,又遭前后夹击,大乱。” “满桂、赵率教领军烧毁建奴粮草,遂撤回三屯营。” “方正化身先士卒,亲手斩杀建奴二十余人,并冲击奴酋皇太极帅旗,迫使其后移。” 众人听得惊心动魄,热血沸腾。 “经初步统计,此战,我军战死军民五千一千余人,伤三千有余,多为守城时伤亡。” “斩杀建奴八旗兵三千四百余,蒙古哈喇慎部骑兵五千有余,俘获二千五百三十七人。” “如今,建奴大军已撤离遵化,兵退喜峰口。” 大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大捷,真的是大捷! 谎报军情? 如果是以往,军报中的数字,还真的有可能是注过水的。 可还有两千五百多俘虏呢,这怎么作假? 大捷! 这是自建奴作乱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捷! 第12章 陛下身后有大能 “每临大事有静气!” “每临大事有静气!” 崇祯在心里,不断念叨着。 可身体他控制不了啊! 他的双手,抖个不停。 平时总是紧绷着的脸,如同绽放的菊花。 他的内心,更是掀起阵阵波澜。 从战报中可以看出,一切都是按照云逍的谋划,一丝不苟地执行。 这才有了这样的大捷! 云仙长,不,“叔父”,真神人也! 未卜先知! 算无遗策!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文武百官们,纷纷看向御座上的皇帝。 只见此时,这位大明天子的身上,似乎多出了一层光环。 高高在上,英明神武!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遵化大捷,可见建奴不过如此。” “只要我大明上下齐心,一样可以大胜,收服辽东,绝非妄想。” 崇祯轻描淡写地说道。 以前,他收到过无数次大败的消息。 这次,总算可以人前显圣,不,扬眉吐气一回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王承恩、王德化、曹化淳等一帮太监,率先跪下向崇祯道贺。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遵化大捷,全赖陛下运筹帷幄,陛下圣明,烛照千里!” “如此前所未有的大捷,陛下当祭告天地、太庙,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振奋天下人心!” 礼部尚书温体仁站出来,大声奏道。 大臣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向崇祯恭贺。 恭维、阿谀之词,在大殿中泛滥。 而韩爌、李标等之前跳的最欢实的大臣,这下子,全都麻爪了。 要知道,他们刚才,都向皇帝提出辞呈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之前,他们都把皇帝逼到南墙上了,现在,皇帝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果不其然。 “之前有人说,朕是昏庸无能的宋钦宗。” “现在,却又口口声声说朕英明神武,这是何故?” 崇祯冷漠的目光,从众臣身上掠过。 文武百官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崇祯冷眼看着下方噤若寒蝉的大臣们。 心中涌起一阵阵从未有过的快意。 登基三年! 直到今天,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皇帝。 如果不是偶遇云仙长,不,“叔父”。 恐怕,建奴此时,已经攻破遵化,肆虐京畿,甚至进犯京师。 又哪里来的遵化大捷? 如果不是“叔父”的点拨。 他至今还要被大臣们愚弄、摆布。 又哪里能体会到,这种乾纲独断的滋味? “都下去好生自省吧!” “蓟镇那边,自有钦差孙承宗决断,内阁、兵部不得擅自干涉。” “将大捷消息晓谕全城百姓,等击退建奴,再祭告太庙、犒赏有功人员。” 崇祯站起身,扬长而去。 大臣们一阵默然。 很多人在心里,一阵悲叹。 大捷,固然是一件大喜事。 可是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遵化大捷,不仅重创了建奴,对他们而言,也是一次重击。 要是以后,凡事都是皇帝乾纲独断。 屠龙术就没了用武之地。 他们的权势、富贵,又拿什么来保障? 当然了,大臣中也不乏有真正忠君体国的。 遵化大捷,足见陛下英武神武。 虽然比不上太祖、成祖,可比起万历、天启,却要胜出太多。 大明,中兴有望! ……! 遵化。 钦差孙承宗、巡抚王元雅、监军方正化等人,正在城墙上巡视。 虽然建奴大败后已经退兵,但建奴的兵力依然还摆在那里,不得不小心提防。 看到城下堆积如山的建奴兵卒尸体,以及哀嚎、痛骂的建奴。 这样的场景,几人恍如在做梦。 昨日才结束的大战,也是恍如一梦。 “此番若不是钦差大人决断,方公公抓出城内奸细,又亲自领兵出击,击破建奴,此时遵化城中,怕是已经尸横遍野了!” 巡抚王元雅感慨万千。 其实,他说的,并没有错。 历史上,建奴仅用一个时辰,就攻破了遵化城。 王元雅目睹建奴蜂拥入城,绝望之下,自杀殉国。 遵化城也遭到建奴屠城,除了那些奸细之外,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此战能够大胜,全奈陛下英明决策。” “我等所作所为,都是按照陛下事先谋划好,算不上什么功劳。” 孙承宗捋着胡须,满脸敬服之色。 这次陛下竟然一反常态,直接下中旨,重新起用他,并且委以重任,可谓是雷厉风行。 揪出城内奸细,然后又定下奇计,与满桂前后夹击建奴。 这些全都是皇帝亲自制定,他们不过是具体的执行者而已。 皇帝的这些决策,何止是英明? 简直是能用神机妙算来形容。 多智而近妖的诸葛亮,也莫过于如此。 孙承宗这曾经经略辽东的老臣,也都不得不佩服的五体投地。 "方公公,老夫有几事不解,还请解惑。"孙承宗看到一旁的方正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强忍着没说,便好奇地问道。 方正化可不敢在孙承宗这样的重臣面前托大,忙道:“孙阁老请讲。” “陛下又如何算定,建奴会在初三清晨到达遵化?” “又如何对遵化城内了如指掌,直接抓出建奴内应?” “陛下并非久经战事的大将,又如何事先制定出将计就计、诱敌入城之计?” “更让老夫难以置信的是,陛下远在京师,又是如何预知,建虏会在三屯营与遵化之间设伏,并事先提醒赵率教,从而避免一场大败?” 不仅是孙承宗,包括王元雅以及遵化将士们,都困惑不解。 孙承宗所说的种种,已经超出了谋略的范畴,堪称是玄异了。 方正化斟酌了一番,才谨慎地说道:“陛下圣明,非我等可以揣测,另外……有大能之士,为陛下谋划。” “那位大能是谁?” “此人才智,堪称是经天纬地!” “我大明朝堂上,何时有这般人物?” “陛下又怎么会对这人言听计从?” 面对孙承宗等人的追问,方正化只是笑笑,缄口不答。 方正化所说的“大能之士”,在孙承宗等人的心中,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孙承宗流露出向往之色,“等入京后,老夫定要见一见此人,到时候,还望方公公引荐。” 方正化答道:“只要陛下恩准,咱家自然定会为阁老牵针引线。” 第13章 皇叔? 喜峰口。 曾经的参将府,成了奴酋的议事之所。 以皇太极为首,各大贝勒,悉数到齐。 皇太极微眯着眼睛,肥硕的身躯,坐在座椅上。 他城府极深,威严日重。 然而此刻,脸上却布满着怎么也难以掩饰的震怒、悲痛以及忧虑。 因为,自他从努尔哈赤手中,接过大汗之位后,其他贝勒就一直没安分过。 以莽古尔泰、代善等人为首,极力的撺和着要搞什么“八王议政”。 皇太极为了稳固汗位,急需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谁知接连出击,却始终无法撼动宁远、锦州防线,反倒损兵折将。 于是,皇太极制定了这次绕道蒙古,奇袭大明京畿的计划。 只要这次,能在关内,捞到足够的好处,甚至打下大明京师。 从此,他的地位,就再也无人能够撼动了。 刚开始十分顺利,一切都按照计划推进。 谁能想到,竟然在遵化城中,吃了这么大的亏。 甚至连长子豪格,也惨死在明军的乱箭之下,连尸首都没能抢回来。 更为糟糕的是,大军的粮草,也被满桂、赵率教付之一炬。 虽然现在,大军依然有横扫大明的战力,没有任何一支大明军队能阻挡。 可没了粮草,士气低落。 又被阻挡在大明蓟镇防线之外。 这仗,还怎么打? “明国的那个小皇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魄力,以这么快的速度,任用孙承宗、满桂?” “遵化城中的内应,怎么会被识破?” “孙承宗向来稳重,又怎么可能使出这样的毒计?” “有人杰为明国,赢得了国运啊!” 皇太极心中,一阵叹息。 尤其想到,自己的儿子,死在明军的毒计之下,他的心头,又是一阵抽搐。 正思忖间。 莽古尔泰等人,不出所料地开始发难。 “老四,这就是你的狗屁妙计?” “没了粮草,儿郎们吃什么,战马嚼什么?” “你不是说,大明关内,遍地都是金银、女人、牲口吗,结果呢?” “明国各镇的兵马,很快就会云集蓟镇,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我看当年,阿玛就是看走了眼,你根本就不适合当这个大汗!” 噪杂的声音,让皇太极头痛欲裂。 ……! 崇祯散朝后,他回到后宫,立即招来曹化淳。 “给朕查一查!” “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将朕前几天微服出宫的事情,透漏出去的!” “给你三天时间!查不出来,你这个东厂提督,也就不用干了!” 崇祯十分罕见地大发雷霆。 曹化淳一震,慌忙答道:“奴婢遵旨!” 内侍暗通朝臣,这可是大忌。 并且今天,还被韩爌当做把柄,拿来逼宫皇帝。 这更是不得了的大事。 也难怪崇祯会龙颜大怒了。 其实,这事查起来,一点也不难,崇祯前两次微服出宫,身边也就是那么些个人。 曹化淳领命而去。 崇祯吩咐王承恩:“让方正化速来,伴驾出宫。” 遵化大捷,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云逍。 学生考了好成绩,当然是要在第一时间,向家长炫耀了。 另外,云逍曾说过,大明还有十几年的光景。 遵化虽然大捷了,却并不意味着,能够从此高枕无忧。 还有许多大事,要继续请教“叔父”。 王承恩提醒道:“万岁爷,方正化此时,还在遵化监军呢!” 崇祯哑然失笑,“那就你跟着吧,嘴巴放紧点,挑几个牢靠的锦衣卫,全都换上便装。” “奴婢这就前去安排。” 王承恩心中大喜。 论资历,方正化比他差远了。 跟着万岁爷出去两趟。 结果就一飞冲天,直接派出去监军。 现在轮到自己了,自然也少不了好处。 王承恩正要下去安排。 崇祯忽然说道:“让御膳房,准备几个精致小菜,用温桶盛着,另外,再带上一坛上等好酒。” “奴婢这就去。” 王承恩暗自吃了一惊。 万岁爷这是准备去见谁? 竟然还要带着酒菜! 这天底下,还有人能让万岁爷屈尊? 不知不觉间,王承恩心里,多出了几分敬畏。 一切准备妥当后。 崇祯带着王承恩和十几名侍卫,轻车熟路地直奔郊外。 跟之前一样,崇祯让侍卫在山下等着。 而他仅带着王承恩,来到半山腰的吕祖观。 “机灵点!” “切记,谨言慎行,待此间主人,如同对朕一般。” 崇祯很郑重地对王承恩一番叮嘱。 王承恩的心中,顿时掀起阵阵狂澜。 对这次要见的人,越发的敬畏,同时也越发的好奇。 二人进入道观。 只见此时,云逍正在练剑。 崇祯没有惊动他,在一旁静观。 云霄现在用的剑,是用来作法的,朴实无华,利剑无锋……! 准确的说,就是一口锈迹斑斑的破剑。 剑法更是有些奇怪,慢吞吞,软绵绵的,哪有什么威力? 王承恩看迷惑了。 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道士,也就是长得俊朗了一些。 陛下怎么会对他,如此尊敬? 难道,真的如大臣们所说的那样,陛下被蛊惑了? 而崇祯在看了一会儿后,神色却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云逍的一招一式,看似是平平无奇。 实际上,却是暗合阴阳循环,天人合一。 真不愧是叔父啊! 平时练的剑法,都是这么的高深莫测。 云逍哪里知道,他也就是练个太极剑,锻炼一下身体而已。 却无意中,在大明天子面前,装了个大逼。 云逍一整套太极剑练完,朝崇祯颔首:“来了。” 崇祯走上前去,笑着开口道:“有几日不曾来拜见叔父,今天特意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酒菜,陪叔父小酌几杯。” 见侄儿这次,没有空手来,云易心中,不禁有些欢喜。 虽说,只是一些酒菜,却也是晚辈的一片心意对吧? 一旁的王承恩,瞠目结舌。 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叔父? 这小道士,竟然是万岁爷的叔父?! 他也没听说哪位藩王出家当道士了啊! 而且,年龄也对不住,陛下哪有这么年轻的皇叔? 再说了。 即使是万岁爷的亲皇叔,他也不可能如此恭敬啊! 王承恩感觉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还不去把酒菜准备好?” 崇祯瞥了王承恩一眼,眉头一皱。 王承恩一个哆嗦,赶忙拎着食盒和酒坛,去了配殿。 第14章 侄儿,摊牌吧 酒菜摆好。 云逍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上,崇祯屈尊于下首。 王承恩自然没有入座的资格,却在云逍的要求下,不得不入座。 “咦,这酒不错!” 云逍一杯酒入喉,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哪怕是他前世喝过的酒,与这酒相比,都要逊色太多。 好吧,前世他不过是个打工狗,也没喝过什么好酒。 崇祯一笑,“叔父喜欢的话,以后每隔几天,侄儿就给你送一坛来。” “你哪儿弄来的好酒?” 云逍当然知道,这酒的来历,肯定不简单。 看来这个侄儿,很是有些名堂,以前还是小看了他。 “云仙长在吗?” 崇祯正要答话,道观来了客人。 来者是赵家峪的甲首,相当于后世的村长。 甲首名叫赵兴武,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十分彪悍。 实际上却是十分精明的一个人,为人也十分厚道。 赵甲首在言语间,对云逍十分尊重。 不光是他,整个赵家峪的百姓都是一样。 如今的百姓,刁民不多,都知道感恩。 他们清楚,没有云逍,他们都会饿肚子,甚至会饿死人。 这样的大恩,再加上云逍的医术,赵家峪的人怎能不敬? 看到崇祯时,赵甲首一阵困惑。 他的眼睛,可不迷糊。 并且以前,他也见过云昊。 这才几年不见‘小昊子’,怎么长相就大变了? 并且,‘小昊子’身上,透着一股子威严,比昌平的县太爷还要重。 不过赵甲首并没有怀疑什么。 开玩笑,云仙长还能认错自己的侄儿? 看来‘小昊子’这几年在外面混出息了。 云逍邀请赵甲首一起喝酒。 赵甲首有些局促,婉言谢绝了云逍的好意。 “我特意来问云仙长,卖酒的银子,是否还继续全都买成粮食?” 云逍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买?” “云仙长还不知道?” “遵化大捷了,钦差孙承宗在遵化大败建奴,杀了好几千女真鞑子。” “今后这粮价,肯定是不会再涨了。” 赵甲首的一席话,让云逍大吃一惊:“遵化大捷?你听谁说的?” “如今城里都传遍了,还能有假?” 赵甲首十分兴奋。 大明难得有这样的大胜。 并且京畿的威胁也解除了。 就连最普通的百姓,也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云逍目瞪口呆。 这完全不对啊! 历史上可从来都没有什么遵化大捷啊! 难道,这是个假大明? 崇祯看到云逍的神情,心中一阵得意。 会有这样的大捷,叔父自己都不曾想到吧! 虽说这都是叔父的神机妙算。 可最终执行的,却是自己这位大明天子。 “遵化大捷,难道竟是这道士向万岁爷出谋划策的?” 王承恩隐隐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点,心中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赵甲首把听到的一些细节,全都说了出来。 如今,遵化大捷已经传遍整个京师。 很多细节,也都流传了出来。 皇帝慧眼识能臣,力排众议,起用孙承宗! 抓建奴奸细,定下奇谋,将计就计,前后夹击,大败建奴。 赵甲首赞叹道:“咱们的万岁爷,可真是英明啊,跟太祖爷也差不了多少。” 崇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以前,他是不怎么喜欢喝酒的,可今天喝到嘴里,怎么感觉跟蜂蜜一样甜? 云逍眉头大皱,狐疑地看了崇祯一眼。 这次大捷,实在是太蹊跷了。 云昊这小子,有鬼!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大喜事。 历史上的‘己巳之变’,不会再有了。 建奴蹂躏京畿的惨剧,也不会再发生。 云逍也是颇为兴奋,接连饮了三杯。 赵甲首问道:“云仙长,这粮食是不是不用买了?” “买,所有卖酒的银子,全都买粮食。” 云逍想了想,然后笃定地说道。 赵甲首没有多问,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那行,我这就按云仙长说的去吩咐。” 迟疑了一下,然后又问:“还有一件事,请云仙长做主。” 云逍放下酒杯,“什么事?” “有人想买酿酒的配方。” “不卖。” 云逍不假思索地说道。 他教给村民们的酿酒方法,是后世农村酿酒的土法。 能够酿出40多度的白酒,虽然不是什么摇钱树,却足以解决村民的温饱。 第15章 忠贤不死,大明不亡 “你把我对你说的那些话,跟谁说过了?” “怎么就传到皇帝耳朵里去了?” 云逍盯着崇祯。 根据历史记载,这个时间点,孙承宗正好被罢官,赋闲在家。 他能够被任命为钦差,并且赶在建奴兵临城下之前,赶到遵化主持大局。 没有皇帝亲自强力推动,是不可能办到的。 遵化大捷的一些细节,几乎就是按照他那天所说的剧本开展的。 这足以说明,云逍的策划,被人剽窃了。 并且白嫖者,还是皇帝。 泄露消息的,也只能是这个大嘴巴侄儿了。 崇祯一愣,随即欣喜起来。 原来,“叔父”不是看透了自己的身份。 而是以为,自己向皇帝,透漏了消息。 这就可以狡辩,不,辩解的余地了! 崇祯稍作酝酿,便有了主意。 “自从那天,侄儿听了叔父所说的那些话,我便一直忧心忡忡,夜不能眠……” 云逍冷哼一声:“想不到,你还挺忧国忧民的。” 崇祯苦笑。 整个大明,最忧国忧民,也就只有他了。 “我现在的生意,跟宫里面,有些牵扯。” “上次从叔父这里离开后,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我宴请了宫里的内侍……秉笔太监王承恩。” “醉酒后,就跟他说了叔父的那些想法,没想到,就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了。” 不愧是大明天子,立即就把谎给圆了。 王承恩不由瞪大眼睛。 想不到,万岁爷编瞎话的本事,竟然这么厉害。 云逍的眉头一皱:“王承恩?” 王承恩顿时高度紧张了起来。 他在心中,开始暗暗祈祷:云仙长,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可千万别害我啊! 崇祯瞥了王承恩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叔父也知道王承恩?” 云逍笑了笑,“知道,皇帝的吊友。” 崇祯和王承恩,面面相觑。 吊友,是个什么意思? 打马吊的朋友? “你好大的胆子!” “当今皇帝,可是个寡恩薄义的人,要是稍有差池,砍你十次脑袋都不够。” “你能活到现在,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云逍指着崇祯,心里一阵后怕。 因为那天,他所说的一些话,很是有些大逆不道。 这要是被崇祯皇帝听了去,那还得了? 崇祯满脸黑线。 朕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 王承恩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心里却是一阵心惊肉跳。 云仙长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跟他在一起,没点胆量,迟早会被活活吓死。 云逍不再追究,一再叮嘱道:“以后,可别乱说话了,会掉脑袋的。” 崇祯忙答应下来:“侄儿省的。” 三人继续喝酒。 崇祯的酒量不大,每次都是浅尝辄止,意思一下。 王承恩却是殷勤地劝酒。 云逍毫无防备,来者不拒,每次都是一饮而尽。 很快,就有些飘了。 “遵化大捷,建奴无法攻破蓟镇防线,又被烧了粮草,用不了多久,就会退兵。” “大明这下子,总该能安稳了吧?” 崇祯见机不可失,有意把话题,往朝政上引。 “安稳了?你想屁吃呢!” “还是那句话,大明,吃枣药丸!” 云易夹了一块糖醋鱼,醉眼迷离地说道。 崇祯手一抖,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子上。 王承恩一个哆嗦,随即反驳道:“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励精图治,大明中兴,指日可待,你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 “励精图治?呵呵……” 云逍一声嗤笑,嘲弄之意,溢于言表。 这是个什么表情……! 崇祯不悦地说道:“有什么不对吗?” 云逍笑道:“咱们这位万岁爷,不励精图治还好,他这一励精图治,大明反倒会亡的更快,也就是这十来年的光景吧。” 崇祯猛地站起身。 王承恩大惊失色,指着云逍厉声喝道:“你竟敢诽谤万岁爷,诅咒大明朝,就不怕被抄家灭族?” 云逍呵呵一笑,懒得去理睬王承恩,自顾自地喝酒吃菜。 崇祯强忍心中震怒:“为何当今皇帝励精图治,大明却会反倒亡的更快?” 云逍喝了一杯酒,淡淡地问道:“当今天子登基以来,办的最大的一件事,是什么?” “诛杀魏阉,肃清阉党!” 崇祯露出得意之色。 他刚登基,就杀了魏忠贤,雷厉风行地清除了魏忠贤和客氏的势力,解决了阉党之祸。 朝野上下,无不称颂陛下英明,有一代圣君之姿。 崇祯也把这件事,视作得意之作,每每想起,都是自得万分。 云逍呵呵:“魏忠贤不死,大明还有的救,皇帝杀了魏忠贤,呵呵……也就等于是给大明,挖好了坟墓!” 崇祯眉头大皱:“叔父难道相信阉党是好人?” “又是一个被洗了脑的沙雕。” 云逍指着崇祯,连连摇头。 王承恩说道:“魏阉擅窃国柄,奸盗内帑,诬陷忠良,草菅多命,狠如狼虎,难道不该杀?” “先帝临终前,曾交代当今皇帝三件事,其中第一件事,就是‘魏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 “难道,是先帝糊涂了,连魏忠贤是忠是奸,都分不清?” 云逍一声冷笑。 关于魏忠贤,前世,他在网上,曾跟键盘侠们,论战无数。 不服来辩! 崇祯骇然问道:“先帝遗言,你怎么知道?” 云霄淡然一笑,“你说呢?” 崇祯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叔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这天底下,似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知道先帝遗言而已,还叫个事? 崇祯一阵困惑,继续问道:“先帝自然是英明睿智,却为何,要留魏忠贤?” “魏忠贤死之前,国库每年收入多少?死之后,又有多少?” “先帝在世的时候,魏忠贤专权,为何没有百姓造反,辽东有宁锦大捷?为何到了崇祯年,反倒民乱不绝,建奴差点打到京师?” “先帝不理政事,整日在后宫做木匠活,为什么能政令畅通,国库充盈?” “而当今皇帝,勤勉朝政,励精图治,为什么却反倒内忧外患,朝廷国库、内帑空的饿死老鼠?” 云逍接连反问。 要知道,被后世称作是“木匠皇帝”的朱由校,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其每天不理朝政,只躲在后宫做木匠活,却始终能保持朝堂的平衡。 这就是本事! 崇祯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 这些问题,他也很想知道啊! 第16章 崇祯皇帝要上吊? “魏忠贤祸国殃民,百死莫赎!” “为何杀了他,国事反倒越发艰难了?” 崇祯问出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云逍问道:“见过挑水没有?” 崇祯如实答道:“不曾见过。” 他说的是大实话。 身为大明天子,整天呆在深宫里。 想要看到挑水,的确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云逍被噎了一下。 然后嘲讽道:“连挑水都没有见过?你该不会是长在皇宫里的皇子吧?” 崇祯讪讪一笑。 以前是皇子,现在是皇帝。 “挑担子总该见过吧?” “这个……倒是见过几次。” 云逍一阵无语。 这个侄儿,还真是位大爷。 不去当官,实在太可惜了。 “帝王之术,在于平衡,就像挑担子一样。” “只有担子的两头分量相当,始终保持平衡,担子才能挑得稳当。” “大明的朝堂,就是一副担子,皇帝是挑担子的人,文官和阉党,就是担子的两头。” 崇祯听了点点头。 这个比方十分贴切,通俗易懂。 “魏忠贤被皇帝杀了,阉党也都杀头的杀头,罢官的罢官,就等于是担子的一头是空的,又怎么还能挑的稳?” “更要命的是,如今朝堂上的文官,绝大多数都是代表富绅利益的东林党人,如今他们失去了制衡,皇帝还不任由他们摆布,最终这大明还不被他们给掏空?” “没了魏忠贤,朝局也就失去了平衡,皇帝即使是秦皇汉武重生,也难以掌控。” “这朝局一乱,天下必定会大乱,大明怎能不亡?” 云逍侃侃而谈。 崇祯满脸震骇,心中狂澜阵阵。 叔父说的……实在是太精辟了! 可他只是一个道士啊! 怎么连帝王权术都懂? “魏忠贤虽然不是个东西,他却是皇帝的看门狗,有他在,文官们不敢胡作非为。” “皇帝杀了魏忠贤这条狗,也就没人给他看家了。” “用不了二十年,这大明江山,就会被文官这些内贼给偷光,还有建奴这些外来的强盗抢光!” 崇祯脸色惨白,藏在衣袖里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叔父字字珠玑,直中要害! 云逍接着说道:“更为可笑的是,当今皇帝,被那帮文官给忽悠瘸了,居然取消了商税、矿监税、海贸税,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拿着绳子往自己脖子上套吗?” “当今皇帝取消三税,还利于民,天下无不称颂,你敢嘲笑陛下的仁政?” 崇祯当即不干了,神色极为不悦。 取消三大税,是他登基之后,最引以为傲的一条政绩。 现在竟然被叔父说的一无是处,他自然是一百个不服。 云逍冷笑道:“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你这脑袋里,装的全都是水!” 崇祯面红耳赤,心中怒到了极点。 大明天子,难道就没一点自尊了? 王承恩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厉声喝道:“你,你放肆!” “闭嘴!” “我在教训晚辈,有你这个下人插话的份儿?” 云逍不客气地训斥王承恩。 “闭嘴!” 崇祯的满腔怒火,发泄到了王承恩身上。 王承恩再次惊到了。 万岁爷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 这道士都这样了,他竟然还能忍? “取消了商税、矿监税、海贸税,国库收入从哪里来?打仗、赈灾需要的银子,又从哪儿来?” “仁政?狗屁!取消的税收,肥的是那些富绅,老百姓又能落到一文钱的好处?” “恰恰相反,国库没了收入,官府只能想尽千方百计的去压榨普通老百姓。” “老百姓承受着苛捐杂税,尤其是那些在地里刨食的农民,被压榨的实在活不下去了,哪有不造反的道理?” “你居然说取消三税是仁政?没有十年的脑血栓,能说出这种白痴的话?” 云霄指着崇祯,不客气地一番数落。 崇祯依然不服,强辩道:“可朝中百官,无不盛赞当今陛下英明,有圣君之相!” 云逍冷笑道:“朝中百官,都被富绅养肥了,皇帝取消这些税收,他们当然要为他歌功颂德了,背地里却都在嘲笑他是沙雕,被卖了却还帮着数钱。” 崇祯无力地辩解:“朝中大臣,多数都是饱读诗书的道德君子,岂有你说的那样不堪?” “道德君子?” “朝中的那些大臣,哪个不是满嘴的仁义,肚子里却全装的是生意?” “你居然说他们是道德君子?我看你脑袋里装的不是水,全都是粪!” 云逍像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崇祯。 崇祯半晌说不出话来,脑袋里一片混乱。 这次被大臣们逼宫,他已经见识到了他们的嘴脸。 叔父说的话,虽然难听了点,却是一点都没错。 “其实吧,崇祯皇帝厉行节俭,勤于政事。” “并且他的心里面,真的是装着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的。” “像崇祯这样的皇帝,古往今来都很少见,本来应该能成为大明的中兴之君。” 云逍一阵感慨。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临死留下遗言:“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死的时候,都还不忘老百姓。 这样的皇帝,最终以悲剧收场。 云逍每每想起,都是感慨不已。 崇祯一怔,随即激动起来。 能够得到“叔父”的表扬,可真心是不容易啊! 今天,他是来请教国政的,谁知却搞了一头包。 终于受表扬了! 王承恩也松了口气。 这小道士,总算是说了句中听的话。 谁知,云逍接着,又是一声叹息。 “可惜了啊!” “大明积重难返,再加上连年干旱、鼠疫这样的天灾,又有这些误国的文官。” “崇祯皇帝再怎么努力,却摆脱不了‘非亡国之君,当亡国之运’的结局。” “最终在煤山的歪脖子树上吊,只剩下王承恩一个太监陪伴,可悲、可叹啊!” 云逍也是喝醉了,心里有什么感慨,这下子全都说了出来。 “什么?!” “皇帝会在煤山上吊?” 崇祯脑袋里,像是响起了一声炸雷,“轰”的一声。 身子一晃,从凳子上滑落,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到了地上。 王承恩瞠目结舌,竟是忘了去扶崇祯。 第17章 天不生我云逍子,大明万古如长夜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大军攻破京师,火烧紫禁城。” “那一日,残阳如血,浸染万里山河!” “在城破之际,崇祯皇帝让皇后、妃子自缢,亲手砍杀了自己的女儿,而他自己,自缢于煤山。” “我大汉一族,最后的一位皇帝,虽然没能做到天子守国门,却做到了君王死社稷,何其悲壮?” “临死时,他留下遗言:朕凉躬圣意,有伤天德,死去无颜见祖宗。故去面冠,以发覆面,任贼分割,无伤百姓一人。” 说着说着,云逍无法自控,声音、嘶哑悲戚。 崇祯面无血色,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此刻,他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幕幕凄惨而又悲壮的画面。 王承恩瞠目结舌。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云仙长会说,自己跟万岁爷是吊友。 这是一起上吊的交情啊! “随后,建奴入关,九州涂炭!” “扬州十日,屠我汉人八十万!” “嘉定三屠,尸体让河水断流!” “嘉兴之屠,五十万余人,惨遭屠戮!” “川蜀之地,更是遭屠十几年,500余万汉人丧命,血染山川河流!” “常熟之屠、金华之屠、同安之屠……” 云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崇祯和王承恩,呆若木鸡。 “自此汉室江山不在,九州沉沦三百年!” 说到最后,云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丢在地上,摔得粉碎。 崇祯双目无神,面如死灰,如同垂死之人。 王承恩试图想要去反驳,却张大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天机! 云逍此时透漏的,是十五年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建奴入关,遵化大捷,早就证明了云逍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并且,他此时所说的,不可能是捏造。 谁能捏造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人间惨状? 沉默许久。 云逍这时酒劲上来了,站起身,朝崇祯摆摆手。 “大明不能再待下去了。” “等开年后,你就把京城的生意给推了,跟叔去南方,然后找机会,出海去。” “睡去了……” 说完,摇摇晃晃地朝卧房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大声吟诵着。 “景阳宫里悲凉事,何得如梦到今生? 君王社稷终今是,堕日煤山映血红。” “难道,真的就,无力回天了吗?” 崇祯双眼赤红,声音嘶哑,不甘地问道。 “天不生我云逍子,大明万古如长夜。” “贫道可以只手补天,可又有个球用……” 云逍的笑声,从卧房中传出。 片刻后,鼾声大作。 “朕是大明的罪人,是九州的千古罪人,朕罪该万死……” 崇祯颓然瘫坐在那里,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假的,这道士说的,全都是假的!” “大明江山永固,万岁爷福寿万年……” 王承恩跪在地上,向崇祯连连磕头。 “江山永固,福寿万年,哈哈哈……” 崇祯放声大笑,踉跄起身,朝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扑倒在地上。 王承恩慌忙上前,将他扶起。 “万岁爷,您千万保重龙体啊!” “这不是还有十几年吗,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崇祯一震。 一片混乱的脑海,像是被一道闪电劈开。 对啊! 现在才是崇祯二年,距离崇祯十七年,还有整整十五年。 这时候悲痛,是不是早了点? 王承恩见劝说有效,顿时一振,当即继续说道:“这位云仙长,必定是奇人异士,甚至是仙人之流,万岁爷能与他巧遇,定是上天有意安排。” “万岁爷忘了,这次不是有云仙长相助,才有遵化大捷吗?” “只要接下来,云仙长继续协助万岁爷,那些事情又怎么会再现?万岁爷又何愁不能中兴大明?” 崇祯一把抓起王承恩,眼眸中燃起一丝希望。 “不错!” “叔父能够未卜先知,甚至能够预测十几年后、乃至数百年后的事情。” “朕也真是糊涂了,这次是叔父有意借酒,来点醒朕啊!” 崇祯自行脑补,越说越是兴奋。 天不生我云逍子,大明万古如长夜! 贫道可以只手补天! ‘叔父’这不是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明白了吗? 第18章 这个反派有问题 云逍一觉醒来,感觉头痛欲裂。 揉了揉脑袋,卧在床上,愣了半晌。 这才回想起来,之前跟侄儿一起喝酒来着。 可过程却是给忘光了,断片了。 云逍摇头苦笑,这也太不稳重了。 挣扎着起床,洗了把脸。 脑袋里,这才满满浮现出一些记忆片段。 喝酒的时候,似乎说了很多话。 好像还……哭了。 最后还吟诗来着。 云逍拍了一下脑门,羞愤难当。 长辈的形象呢? 世外高人的人设呢? 幸好侄儿是自家晚辈。 这要是外人,岂不是直接社死? 要是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传扬出去,那还得了? “祸从口出,切记,切记!” 云逍在心里,叮嘱了自己一番。 然后将这事抛之脑后。 酒喝多了胃里面难受,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连忙到厨房,打算做一碗酸菜面糊糊吃。 这可是个好东西,不仅解酒,还很养胃。 做饭的时候,云逍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个小道姑了? 主要是每天做饭、洗衣服之类的杂务,实在是太麻烦了。 才不是云仙长有了什么其他的心思,春天都还没到呢。 当然了。 有个小道姑帮忙暖脚,他倒也不是那么特别的排斥。 很快,云逍就弄好了一锅饭,给自己盛了一碗。 刚端起碗准备享用时,就从道观外,传来一道不怎么客气的声音。 “道观的人呢?” “还不出来迎接范公子和道录司的牛大人!” 云逍刚醉酒醒来,浑身无力。 哪里有心情去迎接什么饭公子、菜公子,又或者牛大人、马大人。 他端着饭碗,喝了一口面糊,然后朝外面说道:“门又没上锁,自己进来吧!” 片刻后,从道观外,走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名锦衣青年。 单是身上的一件锦缎袍子,怕是要上千两银子。 第19章 试试就逝世 “范家已经付给你钱了,识相的就乖乖把方子拿出来。” “不然……本官收了你的度牒,消了你的道籍。” 牛大人趾高气扬。 他倒也不是说大话。 道录司隶属于礼部,管着全天下的道士。 道录司的左演法,虽然身份也是道士,却也是有官品的,从六品。 官不大,却掌握着道士的命运。 取消一名道士的道籍,不过是小事一桩。 云逍瞥了牛大人一眼,诧异地问道:“牛大人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员,却给范家当狗,不知道范家,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你竟敢羞辱本官,不想要道籍了?” 牛大人大怒。 人家是主动舔,才不是为了什么好处呢! “不就是想收回我的度牒吗?拿去便是!” “想取消我的道籍,取了也就是了,你随意!”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毕竟,他早就想着要去南方,然后设法出海去。 要不要这个道士身份,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牛大人又气又怒,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 他本以为,自己能轻松拿捏住这个小道士,以此来攀上范家。 谁知这小道士,居然根本不在乎,这下子,他拿人家,彻底没辙了。 “范家的钱都是带血的,可惜糟蹋了粮食。” 云逍用筷子,从碗里,夹出铜钱。 他看了一眼,露出憎恶之色,随手丢在范公子的脚边。 范家的钱,都是带血的! 而这句话,就像是一根毒刺般,刺在范公子的心头,让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深深地看了云逍一眼,冷冷说道:“你似乎对我们范家,颇有成见啊!” 牛大人怒斥:“你,你怎么敢这么说范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污蔑范家,掌嘴!” 范家的老奴大步上前,劈手朝云逍的脸上扇过去。 但云逍穿越这个世界三年,每天坚持练习太极拳和太极剑,可不是白练的。 并且,他练的拳法和剑法,可不是后世公园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健身的。 而是家传正宗,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实战!。 坚持三年下来,虽说算不上什么高手,但干翻三个大汉,却是轻松。 何况此时,他面对的还是个老家伙。 只是一个侧身,云逍就避开了老奴的手掌。 “我一向,是尊老爱幼的……” 云逍心里叹了一声。 顺手将手里的陶瓷大碗,直接扣在了老奴的脸上。 碗里的面糊糊滚烫,老奴一声惨叫。 他手忙脚乱的扒开脸上的面糊糊。 一张老脸已经被烫的跟煮熟的螃蟹一样。 牛大人被吓了一跳,随即大叫起来:“反了,你这小道士反了!” 赵甲首顺手从一旁,抄起一张凳子,狠狠地盯着范公子。 虽然惧怕范家的权势,然而云仙长是整个赵家峪的恩人。 谁敢碰云仙长一下,他连命都可以豁出去。 范公子冷眼看着,显得十分淡定,‘呵’了一声,“伤我范家的人,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云逍反唇讥道:“人在做,天在看,范家多行不义,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范公子的脸上,多出了几分阴鸷。 “听说遵化的乔、常、曹三家商号,通虏卖国。” “我又听说晋商八大家,向来共进退。” “这个时候,范家还敢如此嚣张,就不怕招来大祸?” 云逍轻描淡写地一笑,微眯着眼睛看向范公子。 范公子闻言,神色微变。 随即却镇定下来,不在意地一笑,眼神睥睨。 “区区一个道士,蝼蚁一般的东西,范家一根手指都可以捻死你,也敢大放厥词?” “范家,不妨试试!” 云逍的眼眸中,闪出一抹锋芒。 石锤了! 范家的人这次前来,绝不是为了什么酿酒的方子。 反倒像是在试探。 自己并未跟范家有过任何交集,他们想试探什么? 云逍想到了遵化的事情。 乔、常、曹三家商号,充当建奴的内应,被方正化一网打尽。 如今事情已经传遍京城。 遵化城奸细的事情,正是自己透漏给侄儿。 侄儿又告知王承恩,最终上达天听。 如今大明皇宫,早就被渗透成筛子,消息走漏出去,不是没有可能。 范家得到消息,然后顺藤摸瓜查到道观,这才有意前来试探。 这就完全解释的通了。 “那便试试。” 范公子嘴角一挑,露出讥诮之色。 然后,他便像是看蝼蚁一般,看了云逍一眼,转身朝道观外走去。 “小牛鼻子,走着瞧,我非扒你一层皮不可!” “你等着,我马上就收了你的度牒,消了你的道籍!” 范家老奴和牛大人,临走时,还恶狠狠地威胁了云逍几句。 “云仙长,别怕,就不信还没王法了!” 赵甲首说了一声,急匆匆地离开道观。 云逍看着几人的背影,神色变得冷厉起来。 没想到,揪出遵化城中建奴奸细的事情,竟然会牵连到自己。 不过,云逍却一点也不后悔。 接下来,范家肯定会疯狂报复。 只是,范家把云逍,当成是随手就可以捻死的蝼蚁,却未免太可笑了。 “把穿越者当蝼蚁?反派这是飘上天了啊!” “试试?那便叫你们逝世!” “我会将晋商八大家,全都连根拔起!” ……! 范公子一行三人,离开道观,来到了赵家峪村口。 “就是他们!” 一声怒吼从村中传了出来。 紧接着,就见从村子里,涌出一大群男女老少。 足有七八十口人,手中全都拎着棍棒、锄头、粪叉之类的东西。 领头的,正是抄近路回村的赵甲首。 “你们要干什么?我乃朝廷命官,这两位是范家的人,你们想造反不成?” 道录司的牛大人,被吓得面如土色,色厉内荏地喝道。 赵甲首上前,满脸堆笑,朝范公子拱手:“范公子,您是贵人,范家有金山银山,也不差一个酿酒的方子,何必跟云仙长过不去呢?” 范公子不屑地一笑,昂首看天。 “一群草民,也配跟公子说话?” “让开,不然就让顺天府衙门,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青衣老奴指着众人大喝,神态极为嚣张。 “跟云仙长过不去,就是断咱们赵家峪的生路。” “不管是谁,敢动云仙长一根汗毛,就算是豁出全村人的贱命,也要跟他拼了!” 赵甲首收敛起脸上讨好的笑容,满脸凶狠,像是一头被逼急了的野兽。 “打死他们!” 村民们发出一声声怒吼。 泥块、牛粪,顿时如同雨点一般,飞向三人。 第20章 大赏叔父,前戏做足 文华殿。 殿外寒风呼啸。 殿内,愁云惨淡。 今天,崇祯召集内阁辅臣、六部九卿,商议国事。 如今的大明,可谓是多事之秋。 建奴大军还在关内,战事一时还难以结束。 拖欠军饷已经有三年,各镇总兵要饷的奏章没断过。 陕西大旱,民变不绝。 杭、嘉、绍三府海啸,溺数万人。 打仗需要银子,平乱需要银子,赈灾更需要银子。 崇祯和大臣们,都是焦头烂额。 君臣从午后开始,一直商议到太阳落山。 大臣们一个个又累又饿。 而文华殿中,又没有地暖,也没有生炉子。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朝堂重臣,全都被冻得嘴脸乌青。 可皇帝陛下,却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当臣子的,自然只能咬牙坚持着。 站在一旁的随堂太监王承恩,暗中搓了搓手,心中不住感叹。 “为了封赏云仙长,陛下也真是费尽了心思啊!” “不过云仙长关系到大明存亡,以及陛下的生死,怎么封赏他都不为过!” 直到掌灯时分。 崇祯似乎这时才感到又冷又饿。 于是把王承恩一通厉声训斥,斥责他伺候不周。 王承恩唯唯诺诺,连忙安排太监搬来暖炉,让人去御膳房准备晚膳。 很快,就有太监搬来三个煤炉子,清冷的文华殿里,终于有了几许暖意。 “咦,这炉子,有些名堂!” 礼部左侍郎徐光启心细如发,立即发现了端倪。 他仔细打量了炉子一会儿,忍不住一声惊呼。 众人这才注意到三个炉子。 崇祯朝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王承恩会意,上前向众人一番介绍。 “这煤炉既能取暖,又能做饭。” “煤炉中烧的不是寻常的煤块,而是蜂窝煤。” “不仅炉火旺盛,耐烧力强,还能燃烧通透,因此煤烟少,不会煤气中毒,并且干净卫生。” 众臣一阵啧啧称奇。 “陛下,这小小煤炉,却是关系到社稷民生。若是将这煤炉推广,必定可以造福百姓。” 徐光启目光闪烁,显得十分兴奋。 有资格到这里的大臣,都是大明最顶尖的人物,都是老油条了,他们瞬时就明白了崇祯的用意。 让大臣们受冻,原来是为了推广这煤炉。 而这事情,既不会伤害到他们分毫的利益,还能为他们博得好名声。 于是,他们纷纷向崇祯进言,立即在京城内推广这种煤炉。 崇祯顺势让工部、户部,立即着手办理。 礼部尚书温体仁趁机大拍马屁:“陛下圣明,有了这种煤炉,让无数百姓受惠。大明有如此圣君,乃万民之福!” 其他大臣反应过来,阿谀之词,不绝于耳。 崇祯摆摆手,道出真实用意:“造福百姓的,是那造出煤炉之人。此人功在社稷,应当重奖!” 徐光启躬身一拜:“陛下圣明,对于这种有功之人,朝廷的确应该不吝赏赐!” 很多大臣都眉头大皱。 原来,他们还是想错了。 陛下这么费心的搞这么一出,不仅仅只是为了推广煤炉。 主要是为了重奖造煤炉的人。 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因为,就算煤炉的用处再大,那制作煤炉的,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匠人。 赏赐一些银子也就是了。 值得皇帝陛下这么费心? 那人到底是谁,会被陛下如此看重? 众人都在等崇祯的下文。 谁知,他却不再多说一句。 等了一会儿。 在大臣们的期盼中,太监们送上晚膳。 每人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碗黄亮亮的玉米粥。 还有一盘蒸红薯,一盘煮土豆。 大臣们面面相觑。 这就是陛下所谓的晚膳? 这是些什么鬼? 徐光启又是一声惊呼:“这是……玉米、土豆和番薯!” 崇祯十分意外:“徐爱卿认得这三样作物?” “启奏陛下,臣不仅认得,还在自家的田庄里,试种了不少。” “臣本打算,等明年再试种一批,总结出详尽的耕作之法,再奏请陛下,向全国推广!” “想不到陛下竟然已经得到了这三样作物!” 徐光启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崇祯欣喜不已,看徐光启的眼神,如同发现了一件奇宝。 谁说咱大明的官员,都是尸位素餐? 这不是有一位关心民生的大臣吗? 过几天就把徐光启带去见叔父,看他还怎么说。 崇祯心情大好,笑着说道:“众卿先品尝,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众人虽然都是饿的肚子咕咕叫,可是在御前用膳,必须讲究礼仪。 因此都是吃的十分文雅,却也都吃的津津有味。 感觉这三样食物,简直是这辈子都不曾享用的美食。 等大臣们都吃的差不多了。 崇祯放下碗筷,叹道:“若是天下百姓,每餐都能跟今日一样吃饱吃好,大明何愁不能中兴?” 大臣们都不傻。 意识到今天的正戏来了,于是全都打起精神。 “不知这三样作物,产量如何?” “是否能当做主粮,又是否适合全国推广?” 温体仁猜出崇祯的用意,十分配合地问道。 崇祯看向徐光启,“徐爱卿,你来给诸位爱卿解答。” “玉米、土豆、番薯,都可以当做主粮。” “并且很容易成活,完全可以在全国推广。” “臣的田庄里,土豆今年的亩产是四千三斤,红薯五千七百斤,玉米一千二百斤。” 徐光启的话音一落,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崇祯虽然知道答案,但心中依然不免一阵火热。 韩爌等人心思转得飞快,计算着利益的得失。 很快,他们就想透了,皇帝陛下是打算推广这三样作物。 这样的高产作物,一旦全国推广,对他们有害而无益。 于是乎,众人纷纷出声反对。 “世间绝无可能有如此高产的粮食!” “人吃五谷,这是常识,除了五谷之外,哪里还有什么新的作物?” “谁敢保证,这新作物无毒?” “亩产数千斤的粮食,简直是胡说八道!” “陛下,臣弹劾徐光启欺君!” “危言耸听,妖言惑众,荒谬之极!” 王晨恩喝道:“肃静,御前不得失礼!” 崇祯脸色阴沉下来,冷漠的目光,从那些反对的大臣身上掠过。 大殿内,顿时寂静无声。 第21章 力排众议,加封云逍子 “这三样作物,早就在福建、广东等地耕种。” “并且就在京郊昌平赵家峪,有人在全村推广三样作物,因此在大灾之年,依然家家户户一日三餐都能吃饱。” “这是朕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你们不曾问过,更不曾查过,怎么就断定徐卿是在危言耸听,还要弹劾他?” 崇祯面带怒意,声音冰冷。 他不仅震怒,同时也失望极了。 ‘叔父’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些大臣,心里装的,全都是自己的利益。 哪里会去管百姓的死活? 以前还真是瞎了眼,竟然指望靠他们来中兴大明? 在崇祯目光的注视下,大臣们刚刚有些暖和的身子,又是一阵寒意。 徐光启大吃一惊,问道:“臣斗胆,敢问陛下,这人是谁,竟然也知道玉米、红薯、土豆?” 崇祯答道:“此人是一名道士,道号云逍子。” 韩爌想到前几天的事情,顿时心中一凛:这道士,莫非就是那蛊惑陛下的妖道? 崇祯又道:“云逍子不仅为朕献上玉米、红薯、土豆三中高产作物,煤炉也是他所创。” 大臣们心中,顿时雪亮。 陛下今天让众人挨饿受冻。 原来是为了体现这个道士的功劳。 然后以此为借口,封赏这道士。 礼部尚书温体仁当即会意,站出来大声说道:“云逍子功在社稷,应当重赏!” 温体仁并非是东林党人,算是一个孤臣,因此在朝中,备受排挤。 现在虽然位居礼部尚书,却屡遭弹劾,地位岌岌可危。 而温体仁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一心想要干出一番功业,跻身内阁,甚至名留青史。 今天崇祯这反常的举动,让温体仁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无所顾忌地挺身而出。 大臣们也揣摩到了崇祯的心思,这次,没人敢再反驳温体仁的话。 一个道士而已,还能把他给封上天去? 崇祯满意地点点头,朗声说道:“拟旨,敕云逍子为纯阳真人,加封……昌平伯!” 大臣们全都懵了。 真人,可不是胡乱叫的。 大明一朝的道教,以正一教为主体,并纳入国家的政治体系。 道教的其他分支,比如全真教,除极少数出任道录司的高道外,大多数都不能归属于官道系列。 太祖赐第42代正一天师为“大真人",并下诏让正一天师世代掌管全国道教。 以后的每一代天师,都被封为大真人。 真人,论在道教中的地位,仅次于大真人。 崇祯此时,竟然敕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道士为“真人”。 相当于把一个最低级的县令,直接提拔为六部尚书。 这就离谱了。 更让众人震惊的是,竟然还加爵为昌平伯。 在大明朝,道士出身的人当官,倒也不稀奇。 永乐年间的道士蒋守约、宪宗时的李希安,都做到了礼部尚书的高位。 然而,道士封爵,却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大明爵位的含金量,可是非常高的。 当年的王阳明,有平定宁王叛乱的泼天大功,也才被加封为了新建伯。 一个道士,何德何能,竟然被加封为伯爵? “臣听闻,番薯、土豆有毒,不宜食用,更不可全国推广。” “陛下却以此为功劳,大肆加封一名道士,臣以为万万不可!” 首辅韩爌,率先站出来反对。 当然要反对了。 遵化的事情,就与这个道士有关。 这且不说了。 皇帝直接敕封一个道士为真人,加伯爵。 这是自大明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恩宠。 这简直,就是乱命! 长此以往,大明的内阁,不就成了摆设? 同时,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一旦那道士被封赏,陛下肯定会强力推广玉米、红薯、土豆这些高产作物。 到时候,老百姓都能吃饱肚子了。 那些粮商、地主,以后还怎么从百姓那里赚钱? 这可就要了老命。 身为首辅,肯定会受到多方诘难。 到时候,别说是钱袋子会受影响,甚至他的位子,都保不住! 必须反对,强烈反对! “臣附议!” “臣也不敢苟同!” 李标、钱龙锡等阁臣,虽然不属同一党派。 此时却因为同样的理由,站到同一阵线,纷纷附议韩爌。 王承恩站在一旁见了,心中连连冷笑。 万岁爷心意已决,这时候跳出来反对,不是找死吗? 上次的那笔账,还没跟你们算呢! 如今万岁爷,有云仙长点拨,还以为跟以前那样好糊弄? 果然。 崇祯冷冷说道:“你们说这些作物有毒,刚才朕吃了,你们也吃了,为何不见毒发?” 几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万万没有想到,以前被儒家洗脑的陛下,现在竟然学会了挖坑。 陛下变了,变得让他们都快不认识了! 那个道士,该不是会什么妖法,给皇帝洗了脑子? 崇祯依然不肯罢休,漠然道:“朕记得韩卿、李卿昨日,向朕请辞,为何还不见递上辞呈?” 韩爌、李标闻言,顿时满脸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他大臣,也都懵了。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明白,皇帝想要加封那道士的态度,是何等的坚决。 哪怕是罢黜内阁首辅、次辅,也再所不惜。 那个道士,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有如此圣眷? 温体仁见机不可失,再次出声:“陛下圣明,像云逍子这种有功之人,理应重赏!” 徐光启犹豫了一下,跟着开口:“臣附议!” 崇祯这才神色稍霁。 还算是不错,还有两个体己的大臣。 谁知,就在这时,顺天府尹刘宗周坐不住了,站出来昂然开口:“陛下,自古以来,百姓都以稻、黍、稷、麦、菽五谷为食。” “玉米、红薯、土豆都是外来之物,大明若是耕种,有失天朝体统,也有违祖制。” “再则,这三样作物不过是刑名之术,近于功利,陛下身为人主,应以仁义为本,方能国泰民安,中兴大明。” “陛下宠信道士,更非明君所为,望陛下三思!” 刘宗周是当今大儒,人称“千秋正学”,天下读书人的领袖人物。 他的官位,虽然不比韩爌、李标等人,名声却是无人能及。 他此时发声,分量可不是一般的重,让韩爌等人都精神大振。 第22章 云逍子必须死! “腐儒!” 崇祯指着刘宗周,厉声呵斥。 大臣们无不骇然变色。 刘宗周可是享誉天下的大儒。 无论是走到哪里,都是备受尊重的人物。 皇帝这一声“腐儒”,比砍了他的脑袋还要严重。 “如今天灾连年,百姓易子相食,仁义能让百姓吃饱肚子?” “玉米、番薯、土豆三样作物,可以让无数百姓活命,你却视作不见,把这些作物当做异端。” 崇祯想到云逍关于文官的那些评价,心中冒出一股邪火。 于是言语间越发的不客气,几乎是指着刘宗周的鼻子骂。 “张口仁义道德,闭嘴忧国忧民!” “黎民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现在有了解决温饱的良法,却反倒极力阻挠。” “这就是你所说的‘以尧舜之学,行尧舜之道’?” 刘宗周脸色苍白,哆嗦着说道:“臣,臣也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住口!” “你们很多人心里的如意算盘,以为朕不知道?” “你们无非是替富绅、地主代言,生恐百姓有了饱饭吃,他们再也无法通过粮食,来吸食民脂民膏!” “为了一己之私,枉顾江山社稷,置天下黎民于水火,其心可诛!” 崇祯愤怒地站起身。 一番话,直接扯掉了大臣们的遮羞布。 众臣无不面红耳赤,胆战心惊。 同时心中震骇万分,掀起阵阵狂澜。 陛下自幼受儒家熏陶,对于天下民情一抹黑。 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这样的皇帝,以后还怎么忽悠? 这大明,要变天了啊! “我看你们圣贤学说,全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满口都是腐臭言论,朝廷要你这等只会空谈的腐儒,又有何用?” 崇祯声色俱厉。 这次他是动了真怒。 赵家峪的村民,向顺天府衙门献玉米、红薯、土豆。 不仅没有得到奖赏,反而挨了一顿板子。 崇祯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 这次召刘宗周这个顺天府尹前来议事。 本打算先行在顺天府推广这三样作物。 没想到刘宗周竟然迂腐到这个地步,还指望他办事? “叔父”说的,果然没错啊! 这些文官,满口的仁义道德。 争权夺利,一个能顶十个。 真正能办实事的,却没有几个。 可笑他以前,竟然把刘宗周,视作治国救世的能臣。 如果不是叔父提醒,大明注定会亡在这些只会空谈误国的文官手里。 想到十五年后大明会亡国,而自己在煤山自缢,成了千古罪人,死后都无言去见列祖列宗。 崇祯哪里还顾忌什么君王礼仪,还会去给这些大臣们留什么面子? “臣德不配位,特向陛下请辞!” 刘宗周这辈子,都不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顿时羞愤难当,取下官帽放在身前,跪地不起。 崇祯沉声说道:“准了!” 刘宗周站起身,颤颤巍巍地离开了文华殿。 大臣们无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同时无奈感叹。 陛下现在,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难以把控了。 很明显,他是受了那道士的蛊惑。 长此下去,该如何是好? 可是,让他们继续跟崇祯硬刚,却又没有那个勇气。 遵化大捷,皇帝陛下的威望,正高着呢! 关于云逍的封赏,也就再也没有任何异议。 在全国推广玉米、红薯、土豆的事情,也顺理成章。 “那云逍子,到底是何人,竟然得到圣上如此恩宠?” 温体仁的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他是礼部尚书,掌管天下道士的道录司,正是归属礼部。 温体仁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去拜会这个云逍子,想方设法跟他拉近关系。 以后他能不能入阁,就全靠这道士了。 ……! 城南,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 此时在后宅中,范公子正在与一名富态的锦袍中年人密商。 范公子名为范常麟。 这中年人正是其父,晋商八大家之一的范家当家人,范永斗。 “遵化内应的事情败露,定与那道士云逍有关。” “并且这道士,似乎知道我们晋商与大金交易的秘事。” 范常麟一改白天的嚣张跋扈,神态中透着精明。 乔、常、曹三家的商号被查封,人全都被抓了起来。 如今京中的风声,对晋商极为不利。 八大家花了大笔的银子,才从宫里得到消息。 皇帝先后数次微服出宫,都去过赵家峪的吕祖观。 并且极有可能,是皇帝听了道观中道士的谗言,这才有了遵化的变故。 今天范常麟亲自前去试探,那道士果然可疑。 “我们的秘事,那道士怎么可能知道?” “古怪,着实有些古怪,总不成这道士,能推算不成?” 范永斗长袖善舞,精明过人。 甚至连朝堂中很多高官,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此时,他却眉头大皱,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与他有无关系,抓起来拷问一番也就知道了。” “如果真的是他,走漏了遵化内应的消息,以后跟大金那边,也算是有交代。” 范常麟阴森森地说道。 今天去赵家峪,虽然有所收获。 可临走的时候,被一群刁民围攻。 虽说最后还是逃了出来,但他被砸了好几下牛粪。 头上更是被砸了几个大包,身上到现在还散发着臭味。 并且,那道士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掌控着范家的一切秘密。 这让范常麟心中,隐隐有了危机感。 必须除掉那道士,这才能心安。 “容我想周全了。” 范永斗闭着眼睛,思索起来。 除掉那个小道士,实在是太简单了。 可是,这牵扯到当今皇帝,却不得不慎重。 如果是往常,倒也不必在意什么。 宫里的那位,早就被文官给忽悠瘸了。 糊弄他,还不容易? 这现在,风声正紧。 要是因此让皇帝,注意到晋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许久。 范永斗睁开眼睛,眸子中有了冰冷的杀意。 “遵化三家的事情,不能没有个交代,必须查清楚!” “设法让官府出头,办了那道士。” “记住,在除掉他之前,必须拷问清楚!” 范常麟得意地一笑:“父亲放心,我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区区一个小道士而已。 正如他在道观说的那样。 范家只需一根手指,不……! 一个眼神,就有人帮范家,将他轻松捻死。 第23章 跟皇帝谈一笔大生意 就在崇祯准备加封云逍,而范家要算计他的时候。 此时,云逍正躺在床上,琢磨着如何应对范家报复的事情。 穿越大明三年了。 云逍就像是一个过客。 不曾想过要干出一番改天换地的大事。 唯一的目标,就是在这明末乱世中活下去。 可不曾想,这次由于侄儿,竟一脚蹚进了浑水里。 一不小心,把‘己巳之变’给搞没了。 范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麻烦既然找上门来了,那就只能解决掉。 云逍决定,既然要搞,那就搞一个大事情! 不如就把范家,甚至是整个晋商八大家,全都搞没吧! 正思忖间。 道观大门被敲响。 云逍以为是范家这么快就上门报复了。 没想到,是有人登门求医。 来的是一对父女。 父亲染了风寒,已经咳成了严重的肺病。 在这个年代,依然没什么好办法医治风寒。 有钱人靠药来养,穷人就只能靠身体扛。 病人显然不是有钱人,体质也很差,现在的状态等于是没治了。 也难怪他们不在城里治,反倒舍近求远来到道观。 不过对于云逍而言,这重症感冒引起的肺病,并不是什么大毛病。 只要把炎症这个最大的麻烦解决,其他的就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虽然云逍不是什么神医,却可以提炼大蒜素。 大蒜素并非是抗生素,而是广谱抗菌药。 能抑制和灭杀很多病菌、病毒。 在这个年代,简直是救命的仙丹。 云逍前世在网上,曾看过用最简陋的工具,提取大蒜素的完整视频。 之前治好村民赵老汉的背疽,用的就是大蒜素。 治风寒自然也不是个事。 给病人服用了大蒜素,又开了一副药喝了后。 效果十分明显。 一个多时辰过后,病人就退烧了,咳嗽也不再那么厉害了。 云逍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多,这才沉沉睡下。 到了第二天早上,云逍来到客房。 发现安置在这里的父女俩,居然开溜了。 桌子上放着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银镯子和十几文铜钱。 镯子被擦的锃亮,显然被主人视作是珍贵之物。 云逍叹了一声。 昨天晚上,他就知道这父女俩没钱治病,他也没打算收钱。 以前,他不知道给赵家峪的村民们,免费治了多少次病,所以也不差这一次。 这对父女显然是没钱,于是把珍藏的银镯子,以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了下来。 云逍把镯子和钱收好。 洗漱毕,练了一套太极剑。 这时,崇祯带着王承恩,来到了道观。 崇祯这次来,主要是向‘叔父’邀功的。 纯阳真人,昌平伯! 这绝对算是送给‘叔父’的一件大礼了。 ‘叔父’是世外高人,也许不会在意这些。 但这也足以证明,自己这个当侄儿的心意。 当然了,崇祯不会亲自带着圣旨。 宣旨的事情,他已经做了安排,他现在来,是看戏的。 云逍招呼二人,进入配殿。 云逍给自己和二人泡了一杯茶,闲聊了几句。 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能跟王承恩搭上话?” 崇祯瞥了王承恩一眼,“自然可以,叔父有什么事?” 云逍淡淡地说道:“让王承恩转告皇帝,就说你有一件大礼,要送给皇帝。” 崇祯笑问道:“不知是什么大礼?” 云逍反问:“皇帝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崇祯不假思索地说道:“银子!” 朝廷缺钱,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为了银子,崇祯愁的头发都白了。 赈灾、打仗,都需要大把银子去填。 可朝廷取消了商税、矿监税、海贸税,每年赋税才只有几百万两。 这点银子,连辽东的军饷都不够。 崇祯这个大明天子,穷得都只能穿打补丁的龙袍了。 “叔父的意思,是让我给皇帝送银子?” 崇祯随即反应过来,一脸错愕。 云逍淡然一笑,“没错,就是让你给皇帝送银子。” 一旁的王承恩脑袋都有些不好使了。 让万岁爷通过他,给皇帝陛下送银子。 云仙长这是个什么操作,完全看不懂啊? “侄儿手中,如今也不宽裕啊。” “再说了,送少了,也毫无意义。” 崇祯苦笑道。 自己左手送给右手,这有意思吗? “你那点银子,还是留着讨老婆吧。” “我有一笔生意,只要做成了,皇帝就有上千万两银子的进账。” 云逍轻描淡写地说道。 “上千两……什么,上千万两?!” 第24章 命案,尚书都不好使 “本官今天就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你的道籍已经被注销了!现在,你不再是道士,就等着死在顺天府的大牢里吧!” 牛大人迈着八字步,来到云逍身前。 他眼神睥睨,神态嚣张,就要招呼差役们,给云逍戴上枷锁。 “且慢!” 王承恩横身挡在云逍身前,“道录司怎能无缘无故注销云仙长的道籍?” 牛大人官威十足,冷笑道:“道录司办事,还需要向你解释?” 他这个道录司左演法,不过是从六品的小官。 自然是没机会认识王承恩这个皇帝心腹的。 他还以为,王承恩只是云逍的亲朋,自然不会将其放在眼里。 王承恩大怒。 只是万岁爷不能暴露身份。 册封云逍的圣旨又没到。 一时间,他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阻止这些官差。 他倒是不用担心云仙长的安危。 可是万岁爷,在里面看着呢。 要是让云仙长受一点委屈,引得龙颜大怒。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我倒要看看,顺天府衙门,是如何与范家,沆瀣一气的。”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因为,他早就盘算好了,扳倒范家的对策。 只需让侄儿,设法传话给皇帝就行。 数千万两银子。 外加为大明铲除晋商这个大毒瘤,断绝建奴的粮食、盐铁及军械供应。 这样的一笔大生意,皇帝不可能不动心。 遵化大捷已经放在那儿,也由不得皇帝不信。 只要皇帝下定决心,不仅是范家,就连晋商八大家,都会被连根拔起。 因此,云逍安之若素,淡定的很。 这时,忽然从道观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录司办事,本官问不问得?” 接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王承恩见到来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退到一旁。 牛大人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啊,温,温大人……” 道录司,隶属于礼部。 牛大人这个左演法,当然认得礼部尚书温体仁。 “本官温体仁。” 温体仁向云逍颔首,客气中透着矜持。 他毕竟是礼部尚书,二品大员,身份摆在那儿。 虽然这次,前来吕祖观,是为了结交云逍,却也不会表现的太露骨。 “贫道云逍子,见过温尚书。” 云逍心中十分疑惑,不卑不亢地施了个道揖。 温体仁看向牛大人,冷哼一声,“谁给你的胆子,无故注销云道长的道籍?” “下官,下官……” 牛大人浑身哆嗦个不停。 随即,两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官大一级压死人。 而温体仁的官位,又何止比他大一级? 何况还是正管。 直接罢了他的官,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震惊之余,牛大人以幽怨的眼神,看了云逍一眼。 这小道士,是怎么跟礼部尚书,扯上关系的? 有这层关系,你早说啊! 这下子,可坑死本官了! 云逍心里,也是困惑不解。 他当然知道温体仁。 此人在《明史》中,名列“奸臣传”。 当然,《明史》是建奴修的,不仅不能当真,还要反过来看。 温体仁并非是东林党,最终却能踩着东林党,位列首辅。 其手腕和能力,可见一斑。 可自己跟温体仁,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啊! 他怎么会来到吕祖观,还为自己出声呢? “回去告诉府尹大人,本官为云道长作保,有什么事,去礼部找本官即可。” 温体仁不再理睬牛大人,向顺天府的捕头,漠然说道。 “回禀温大人,府尹刘大人今早,已经挂印而去,衙门现在,由府丞张观张大人主事。” 捕头硬着头皮回复道。 温体仁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 昨晚上,顺天府尹刘宗周,被皇帝一通怒叱。 肯定是没脸,继续呆在位子上了。 不过也是一样。 想必,如今的顺天府丞,也不敢不卖自己这个面子。 有了这份人情,云逍这小道士,自然会对自己感激涕零。 温体仁道:“那就去回复张大人。” 捕头为难地说道:“小人恕难从命。” “嗯?” 温体仁脸色一沉。 一个蕞尔小吏,竟敢硬刚堂堂礼部尚书? 反天了不成? 捕头昂着头:“这道士犯的是命案,小人奉命缉拿,还请尚书大人,莫要让小人为难。” “命案?” 温体仁神色一变。 如果真的是命案,即使是礼部尚书,也不敢公然去插手。 何况他现在的地位,本来就是岌岌可危。 要是被政敌抓住把柄,连他自身都难保。 温体仁向云逍问道:“云道长,怎么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我整天呆在道观里,怎么就扯上了人命官司。” 云逍淡然一笑,眼神中一片冰冷。 范家,这次是下了死手啊! 竟然弄出一个命案! “去跟云昊说一声,刚才说的事情,让他立即去办。” 云逍向王承恩叮嘱了一句。 王承恩躬身道:“小的明白。” 他现在,也不便亮出身份,阻止这些官差。 只能让云逍,先去一趟顺天府了。 然后让锦衣卫,或者是东厂,直接插手。 温体仁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王承恩,顿时大吃一惊:“王公……” 王承恩狠狠地瞪了一眼。 温体仁顿时醒悟,把后面的话打住。 云逍不曾留意二人的神色,而是笑吟吟的看着捕头,从容说道:“走吧,贫道倒要看看,顺天府和范家,是怎么栽赃贫道的。” 有温体仁当面,顺天府的差役,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因此没有给云逍上枷锁。 云逍随着差役,离开了道观。 牛大人凑到温体仁身前。 正要说话,温体仁一声厉叱:“滚!” 牛大人狼狈而去。 道观中只剩下温体仁和王承恩。 温体仁拱手道:“王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王承恩答话,从配殿中,传出崇祯震怒的声音。 “温体仁,你陪叔父,去一趟顺天府。” “王承恩,立即让曹化淳带人,去顺天府衙门!” “叔父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朕拿你们是问!” 王承恩忙回道:“万岁爷放心,我绝不会让云仙长,受半点委屈。” 温体仁的脑袋里,“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第25章 沆瀣一气,人命如草芥 京师东城,顺天府署。 后堂中,府丞张观与范常麟相对而坐。 顺天府的地位十分特殊。 府尹的品级为正三品,高出一般的知府二至三级。 一般由尚书、侍郎级的大臣兼任顺天府尹。 在大明,正三品衙门用铜印。 唯独只有顺天府用银印,位同封疆大吏的总督、巡抚。 由此可见,顺天府的地位之高。 顺天府丞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品级为正四品,比一般的知府还要高。 范常麟不过是个白身,一个商人之子。 此时张观这顺天府丞,却是如同面对平级的官员。 “范公子交办的事情,本官一定会办到,至于银子……还是免了吧。” 张观将桌上厚厚的一沓银票,轻轻推到范常麟身前。 范常麟不在意地一笑。 如今这大明,还有不吃腥的官儿? 只不过价钱没给到位罢了。 范常麟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水,这才开口:“听家父说,张大人是万历十一年的进士吧。” 张观答道:“范掌柜好记性,本官正是万历十一年中的进士。” 范常麟叹道:“以张大人的资历,六部正堂该有一席之地,现在却屈居于区区顺天府丞。” 张观面露苦涩,摇头一笑:“本官若不是受魏阉牵连,又何至于蹉跎至此?” “家父时常对我说,做生意,把握时机最为重要。” “官场如商场,张大人只要把握住时机,入阁拜相也是迟早的事情。” 范常麟看了一眼张观,大有深意地说道。 张观不动声色,“还请范公子教本官。” 范常麟道:“刘宗周大人不知何故,突然挂印请辞,这不正是张大人的天赐良机吗?” “刘大人向来为陛下所器重,这次却不知为何突然请辞。” “朝中的局势,越发有些扑朔迷离了。这等局势下,本官要想更上一层楼,又谈何容易?” 张观连连摇头,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当官儿的,都是戏精……! 范常麟笑了笑,“这次张大人,只需将这个案子办成铁案,范家乃至整个晋商,都会承大人一个人情,会在关键时刻,推上大人一把。” 张观目光一闪,接着却露出为难之色,“从苦主的状子来看,顶多只能判那道士一个误害人命,罪不至死啊!” 讨价还价……? 范常麟淡然一笑,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顺天府尹可能有些难度,工部右侍郎的位置至今还空着,张大人觉得如何?” “请范公子放心,本官一定会秉公执法,将此案,办成铁案。” 张观抚掌大笑。 生意终于谈成了。 但他的心中,却是一阵困惑。 区区一座小道观的道士而已。 怎么就得罪了范家呢? 而且,范家竟然还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整死他。 看来此事,必定有一些风险。 不过,与官位相比,区区一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晋商的能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即使有什么风险,他们也会轻松解决。 范常麟接着说道:“过会儿,我想亲自过审那道士,还望张大人,能行个方便。” 张观沉吟片刻,颔首道:“本官自会安排。” 范常麟大笑,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提前恭贺大人荣升!” 张观连连摇头:“言之过早,言之过早了啊!” 范常麟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得色。 他虽然不是官,却可以左右高品官员的升迁。 还掌握着很多人的生死。 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享受啊! ……! 云逍跟着几名差役,来到了顺天府衙门大堂。 只见此时,提前收到消息的顺天府丞张观,已经高坐堂上,两侧站着三班衙役。 张观上下打量了云逍一眼。 长相倒是十分出众,看上去不像是什么蠢笨之人。 可怎么就得罪范家了呢? 可惜了……! 张观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被告云逍,你可知罪?” 云逍坦然说道:“不知贫道触犯了哪条律令,还请大人告诉我。” 张观呵呵冷笑,“民女林梳儿,状告你医死她的父亲,你还想抵赖不成?” “贫道不认识名为林梳儿的女子,更不曾医死过人。” 云逍眉头一皱,淡然答道。 “还敢狡辩?” 张观冷哼一声,“传原告!” 不多久,一名少女被带到堂上。 这少女,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虽然面黄肌瘦,却生的眉清目秀,是个美人胚子。 大冷天她还穿着一身单薄的单衣,浑身打满补丁,显然家境十分穷困。 云逍眉头微皱,随即心中升起一团怒火。 这少女,正是昨晚上,自己救治的那位病人的女儿。 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将自己告上公堂。 张观喝道:“原告林梳儿,将你的冤情当堂道来,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我爹昨天病重,城里医馆的大夫都说没治了。” “有人告诉我,说赵家峪吕祖观的道士,医术很高明,于是我就带着我爹,连夜去了道观。” “云道长帮我爹治病,第二天早上,我爹已经大好。” 张观听得眉头大皱,打断林梳儿的话:“城里医馆的大夫都说是没治的病,一个道士也能治得好?原告,将你父亲是如何被医死的如实道来,不得隐瞒!” 林梳儿:“大人,云道长真的治好了我爹的病。” 真是个蠢女子,怎么就一点不上道呢……? 张观皱眉,摆摆手:“这些与案情无关,说你爹是怎么死的!” 林梳儿看了云逍一眼,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 “离开道观后,我就带着爹回到家里。” “家里没粮了,我出去讨饭,爹在家里睡着,等我回来的时候,爹就七窍流血……” 张观猛地一拍惊堂木,怒喝道:“被告云逍,你还有何话可说?” 云逍心中一片冰冷。 他虽然不是什么神医,却绝不可能把人给治死。 真相只有一个! 有人害死了病人,然后栽赃嫁祸给他。 幕后之人除了范家,还能有谁? 云逍皱眉,正欲开口。 林梳儿忽然又脆生生的开口道:“大人,我有冤情要说!” 张观眼睛一亮:“快讲!” 林梳儿道:“我爹,绝不是云道长害死的!” 第26章 你知道云仙长是谁吗 所有人都是一愣。 “昨天,是日升昌商号的人,让我带着我爹,去吕祖观,请云道长治病的。” “我爹死后,商号的人就上门了,说我爹是云道长医死的,逼着我来告状,还写好了状纸。” “我家欠着商号的钱,要是我不来,他们就要把我卖到青楼去。” “我爹肯定是他们害死的,他们还要陷害云道长!” “请大老爷给我做主!” 林梳儿口齿伶俐,三言两语间,就把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张观一脸懵逼。 这原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还继续栽赃了呢? 范家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云逍也十分意外。 他没想到,这丫头小小年纪,竟是个厉害角色。 见事情的真相已经大败。 日昌升商号显然是受范家的指使。 他们先是怂恿林梳儿父女俩去道观治病。 然后又暗中害死病人,逼迫林梳儿来告状。 简直是恶毒之极! 啪! 张观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然后指着林梳儿,怒道:“你到衙门状告云逍,现在却随意改口,就不怕本官治你藐视官府的大罪?” “民女现在就撤回状纸!” 林梳儿吓得身子一缩,随即却昂起头,“民女还要告日昌升商号害死我爹,请大老爷为民做主!” 张观心思飞转,又是猛地一拍惊堂木。 “此案十分蹊跷,人命关天,必须仔细审理。” “将原告和被告收押,等仵作查验死者尸身,再开堂审理。” 既然没办法继续审下去,那就不用再审了。 只要将这道士送进大牢,让范公子亲自去审。 然后……! 自古以来,衙门就是最脏的地方。 有太多的办法,不留痕迹地让一个人死在大牢里。 云逍心中一沉。 他虽然早就知道,顺天府衙门,已经被范家买通了。 却怎么也想不到,这狗官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一旦被关进大牢,恐怕他再也难以活着出来。 等侄儿传信到皇宫,再搬来救兵,怕是只能给自己收尸了。 正寻思着对策。 一名衙役匆匆走进来禀报:“大人,礼部温尚书求见。” 张观眉头一皱:“他来做什么?就说本官正在审案,不见!” “张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又或是想要玩什么屈打成招的把戏,不敢见本官?” 一名中年人,大步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正是礼部尚书温体仁。 云逍又是一阵诧异。 他怎么又来了? 难道是侄儿搬来的救兵? 不可能有这么快,也不对路啊! “下官正在审案,不能见礼,请温大人见谅。” 张观心中一沉,脸上却不露分毫,“下官秉公断案,温大人刚才的话,让下官惶恐。” 温体仁冷笑道:“原告已经撤诉,张大人却反将被告和原告一起收押,本官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审案的,今天还真是开了眼界。” “温大人身为礼部尚书,也无权干涉顺天府衙门公务吧?” 张观知道事情有些不是那么简单。 可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顺天府审案,本官自然无权干涉。” “可要是有人徇私枉法,本官绝不答应!” 温体仁一声冷笑。 顿了一下,他朝云逍挤出笑容:“云仙长切莫担心,有本官在,看谁敢以权压人。” 云逍彻底给搞迷糊了。 真的跟这人不熟啊! 更为奇怪的是,之前在道观,温体仁多少还摆着官架子。 现在怎么有点舔的意思? 张观明白这次的事情,肯定不会善了。 于是心中一横,决定铤而走险。 事已至此。 退一步,他一样脱不了干系。 一旦事情败露,罢官都是轻的。 被流放琼州府都不是没可能。 索性坚持到底,抢先杀了这小道士和林梳儿灭口。 到时候自有范家想办法洗得干干净净。 温体仁在朝中势单力薄,翻不了天! “张大人,劝你莫要自误!” 温体仁脸色一沉,阴沉沉地说道。 浸淫官场数十年,什么样的勾当看不透? 看到张观的脸色,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温大人若是不放心下官,大可以请刑部的人接手此案。” “不过在此之前,下官如何处置,还请温大人莫要干涉,朝廷法度如此,还请见谅。” 张观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 随即朝衙役一声厉喝:“本官的话没有听到吗?还不将被告和原告带下去!” 抱大腿的机会来了……温体仁挺身而出,挡在云逍身前:“今天谁敢动云仙长,那就踏着本官的尸体!” 云逍一阵错愕。 这温体仁抽什么风? 这也太假了吧? 张观站起身,冷冷说道:“温大人,你妄为尚书,竟敢在公堂之上威胁本官?” 温体仁指着张观,厉声怒斥:“张观,本官看你是疯了吧,你再继续执意妄为,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张观大怒:“来人,将扰乱公堂的不法之徒轰出去!” 两边的衙役面面相觑。 轰走礼部尚书? 张大人这官是不想当了吧? 衙役们犹豫片刻,有几个张观的心腹站了出来。 温体仁冷笑道:“张观,你可知道云仙长是谁?” …… 城南,范宅。 范永斗正在出恭。 小解完毕,一名年轻貌美的婢女跪到身前,用嘴巴为他清理。 这叫口夜香,权贵人家很常见的事情。 不等婢女清理完毕,范永斗忽然来了兴致。 正有所动作,从外面传来一阵惊叫:“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范永斗吓得一颤。 婢女吃惊之下,牙齿咬了一下。 范永斗吃痛,发出一声惨叫,一脚将婢女踢翻在地。 “老爷,大事不好了……” 一名青衣老奴急匆匆地闯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连忙下跪。 范永斗从容地提起裤子,淡淡地问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老奴急声说道:“刚才韩大人让人送信过来,说是那道士千万碰不得!” “有什么碰不得的?” 范永斗不在意地一笑。 即使是内阁辅臣,范家也碰得。 碰不得一个道士? 天大的笑话! 老奴哭丧着脸,“韩大人说,昨晚上,那个小道士被皇帝封为纯阳真人、昌平伯,圣眷正隆呢,万万碰不得啊!” 范永斗愣在那里。 半晌。 他指着老奴吼叫道:“还死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去顺天府衙门,把少爷找回来!” 老奴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路飞奔而去。 范永斗身体晃了一下,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第27章 东厂出手 顺天府署大堂。 “云仙长有功于社稷,被圣上亲封为纯阳真人、昌平伯!” “刘宗周就是因为极力反对,被圣上当堂呵斥,这才羞愧辞官。” “你不想被抄家灭族的话,动云仙长试试?” 温体仁连连冷笑,看张观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不装了,摊牌!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云仙长不仅被封为纯阳真人、昌平伯。 还是陛下的“叔父”! 用脏手段陷害云仙长? 不知死活的东西,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众衙役无不骇然。 张观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纯阳真人,昌平伯?! 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道士。 怎么可能被封为真人,还封为伯爵? 温体仁是礼部尚书,肯定不会乱说。 完了,完了! 这次别说是范家。 就是内阁所有辅臣出面,都救不了自己! 别说是旁人,云逍自己都懵了。 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成真人? 封爵? 这就更离谱了! 崇祯皇帝这是抽风了吧? 即使他知道了遵化大捷,是自己出谋划策。 可也不至于给出这么大的封赏啊! 王阳明这样的大牛,也才是给封了一个伯爵而已。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东厂办事,滚开!” 从衙门外传来一声厉喝。 紧接着一队队杀气腾腾的东厂番子疾奔而入。 顷刻间,上百人涌入衙门,迅速将整个大堂围了起来。 如此大的阵仗,让所有人无不心惊胆战。 一名白胖太监大步走入大堂。 他看到一身道袍的云逍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然后向云逍躬身一礼:“东厂提督曹化淳,见过云真人。云真人没受什么惊吓吧?” “曹公公不必多礼,贫道无事。” 云逍神色淡然,心中却又狠狠地吃了一惊。 大明东厂的赫赫凶名,谁人不知? 一提到东厂,首先想到的就是诏狱、抄家灭族。 现在虽说东厂的地位大不如以前。 可余威犹存,依然是闻之色变的恐怖存在。 东厂提督曹化淳,竟然给自己行礼? 太吓人了! 即使是被皇帝封为真人、伯爵,也不至于啊! 张观见了,又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两旁的衙役瞠目结舌,腿肚子一阵发软。 温体仁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要不是曹公公来得及时,云仙长此时怕是已经被打入大牢,接着就就会莫名其妙地就死在里面了。” 曹化淳的眼皮子抽了抽,阴沉沉地说道:“张大人,是这回事吗?” 张观硬着头皮强撑着:“曹公公,本官正在办案……” 曹化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有什么话,到东厂诏狱去慢慢说吧。” 张观一阵心惊肉跳。 东厂诏狱,那可是鬼门关。 进了那里,还想活着出来? 张观觉得自己还可以尽力挽救一下,厉声喝道:“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东厂怎敢肆意抓人?你就不怕被百官弹劾?” 曹化淳叹了一声,“张大人,实在抱歉了啊,本官也不想擅自抓人,可是皇命难违啊!” 张观如同坠入冰窖。 皇帝亲自下令,有冤也无处伸了。 这个小道士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怎么会让皇帝亲自下令,出动东厂抓人? 早知是这样,别说是工部侍郎,给个首辅也不会去干啊! 云逍同样也是迷惑不解。 曹化淳挥挥手,“相关人等,全部带走!” 东厂番子一涌而出,将张观连同在场的所有差役全部抓住。 这时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两名东厂番子押着一个青衣老者来到大堂。 “这人说是晋商范家的人,来找范常麟的。” 云逍认出这老者,正是昨天去道观的范家老奴。 “幕后主使者,正是这个范常麟,他此时就在这顺天府官署中。” 云逍顿时明白过来,一声冷笑。 狂踩反派,这情节很是有些熟悉啊! 云逍接着说道:“我要杀人者偿命,陷害我的,也不要漏掉一个。” 曹化淳拱手道:“云真人放心,一切都交给咱家。” 顺天府署,刑讯房。 屋内弥漫着污浊、腐臭的气息。 墙壁、地面上,悬挂摆放着一件件刑具。 刑具上血迹斑斑,以及脱落的皮肉、毛发。 房屋中央有一座火炉。 炉火熊熊,火光摇曳。 却没有给牢房带来丝毫的暖意。 反倒给人以阴气森森的感觉,如同传说中的阎罗殿。 “张大人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把人送过来?” 范常麟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神情间透着不耐烦。 “张大人办事向来稳妥,范公子放心。” 一身青色官袍的顺天府推官,在一旁赔笑着解释,“范公子,您喝茶。” 范常麟拿起茶杯,却又烦躁地放下。 茶水已经换了三遍,跑了两趟茅厕。 再喝下去,又得去茅厕了。 “丁大人,你保证那道士什么能吐出来?” 范常麟皱着眉头,不放心地问了句。 “顺天府衙门的手段,虽然比不得东厂、锦衣卫,对付一个刁民,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点范公子尽管放心,只要进了刑讯房,保证他连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会说的一清二楚。” 推官拍着胸脯说道。 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事后,范公子是想让那道士暴毙,还是自缢身亡?” “当然是畏罪自缢的好。” 范常麟嘴角一挑,露出期待之色。 猫玩耗子的游戏,真的是很让人享受啊。 又等了一会儿。 依然不见那小道士被送来。 范常麟有些恼了,不满地说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范公子稍候,下官这就去催催张大人。” 姓丁的推官谄笑着应道,然后朝牢房外走去。 刚走出房门,从外面传来一声声惊叫。 “你们是谁,怎敢擅闯顺天府大牢……啊,东厂……” 丁推官的话还没说完,发出一声惨叫。 随即被一个刀鞘狠狠地抽在脸上,倒着跌回到牢房里。 一群东厂番子涌入牢房。 “东厂的?” “这里是顺天府大牢,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范常麟依然稳稳的端坐在那里,皱着眉头,不悦地看向为首的东厂千户。 第28章 一根手指就能捻死我? 那千户呵呵一笑,“回范公子的话,我们专程来,请公子去东厂诏狱喝茶。” “东厂什么时候也敢随意抓人了?” “前几天,曹公公还跟家父一起喝茶来着,这位大人可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范常麟眼睛微眯,冷冷地说道,神态倨傲,眼神睥睨。 千户阴阳怪气地说道:“曹公公就在外面,要不范公子自己去跟他说说?至于曹公公会不会请公子喝茶,那我就不知道了。” 范常麟心中一沉。 这次的事情恐怕不会小。 可范家从来没有招惹到东厂。 并且该打点的都打点到位了啊。 范常麟强作镇定,“东厂抓人,总得有个由头吧?” “范公子是明白人,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装糊涂。” “你此时呆在这顺天府大牢里,准备做什么,自己还不清楚吗?” 东厂千户阴阳怪气地笑道。 范常麟顿时懵在那里,整个人都凌乱了。 因为那个道士? 怎么可能? 一个小道士,蚂蚁一样的东西。 怎么可能调动东厂来抓人? 荒谬,这特么的太荒谬了! 千户挥挥手:“还愣着干什么,请范公子去东厂,范公子是贵人,都斯文点。” 几个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冲上去,将范常麟掀翻在地。 “你们怎敢对本公子无礼?” “住手,我自己走,啊……” …… 云逍走出大堂。 四周的东厂番子,无不下意识地颔首躬身,面露敬畏。 云逍目睹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 权力,这就是权力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 但是有一点,却让他体会至深。 权力,可以颠倒黑白,掌控人的生死。 可是在权力的漩涡中沉浮,实在太累了…… 贫道是方外之人,不适合当官,也不喜欢官场的蝇营狗苟。 那就设法培养侄儿! 一定要把侄儿培养成大官、权臣! 曹化淳凑过来,满脸堆笑地说道:“云仙长,您且安心回道观,今天的事情就交给咱家了,一定会让您满意。” “有劳厂公了。” 云逍点点头,心中越发的疑惑。 想了想,然后问道:“厂公这次是奉圣命而来?” 曹化淳如实答道:“正是,王承恩向咱家传的陛下口谕。” 云逍眉头一皱,又问:“陛下又是如何这么快就知道,贫道被人陷害的事情?” 我也很迷惑……曹化淳不动声色地笑道:“这个咱家就不清楚了,云仙长何不问问王承恩?” 云逍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回去问侄儿了。 看到畏畏缩缩跟在后面的林梳儿。 云逍在心里叹了一声,向温体仁说道:“这是个苦命人,请温大人妥善安置。” 温体仁满口答应:“云仙长放心,这事交给本官了。” 云逍又向曹化淳沉声说道:“不要让杀人真凶逍遥法外!” 曹化淳连忙点头:“咱家给云真人保证,一个都逃不掉。” 云逍点点头,不再说话,举步朝官署外走去。 这时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身看到范常麟被一群东厂番子押出来。 云逍冷冷地笑了笑,朝那边走去。 曹化淳和温体仁对视一眼,赶忙跟了过去。 “范公子?” 云逍冷眼看着范常麟,露出嘲弄之色。 范常麟冷笑道:“是本公子这次看走眼了,可是你又能奈我何?范家的能力,超乎你的想象……” 唰! 云逍伸手拔出一名东厂番子的腰刀。 范常麟大惊失色,大声厉喝:“你要干什么,我是范家的人,你敢在顺天府署行凶……” 曹化淳神色一变,就要上前劝阻。 温体仁在一旁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曹公公,这位哪怕是把天捅破,都不会有事的,厂公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曹化淳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不再阻止。 啪! 云逍用刀身狠狠抽在范常麟的左脸上。 鲜血飞溅,半边脸几乎被抽烂,半边牙齿脱落。 “我是蝼蚁,你一根手指就可以捻死我?” 云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惨叫的范常麟。 冷冷地‘呵’了一声,随即丢下腰刀,大步走出官署。 周围的东厂番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云真人,下手可真是够狠的啊! 曹化淳和温体仁对视一眼。 然后不约而同地跟在云逍,一直将他送到大门口。 这时一身便装的王承恩快步走过来,显然是早就等在这里。 “云仙长,你没事吧?” “还好,云昊呢?” “主人一直在那边等着仙长呢。” 王承恩指了指街对面。 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崇祯,正朝这边看来。 “到底是自家亲侄子!” 云逍心中颇为宽慰,迈步走了过去。 曹化淳在后面见了,一眼就认出了崇祯,顿时满面骇然。 本以为这道士深得圣眷,万岁爷这才命东厂出动,来顺天府署救他。 谁能想到,万岁爷竟然亲自来官署接他。 放眼整个大明,哪个有资格,让天子迎候? 温体仁在一旁低声说道:“厂公现在明白了?” 曹化淳收回神,感激地说道:“刚才多谢温尚书提醒。” 温体仁笑道:“小事一桩,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厂公。” “以后还要温尚书多多提点才是。” 曹化淳呵呵一笑,看了一眼云逍的背影,不解地问道:“这位云真人……” 温体仁打断他的话,“晚上请厂公小酌几杯,不知厂公可有闲暇?” 曹化淳笑道:“幸甚之至!” …… 崇祯迎上前,“叔父受惊了!” 何止是受惊……云逍轻描淡写地说道:“被苍蝇惊扰罢了,无妨。” 崇祯点点头。 叔父是何等人物? 即使自己不让东厂出手,他也能轻松化险为夷。 倒是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了。 崇祯见正是午饭的时候,于是吩咐王承恩:“去找一家雅静的酒楼。” 王承恩就近找了一家环境清雅,档次也不低的酒楼。 三人来到酒楼的二楼,找了一间僻静的雅间坐下。 几杯酒下肚。 云逍放下酒杯,看着崇祯:“你给叔说说,那个纯阳真人、昌平伯,是怎么回事?” 第29章 贫道也就是装个逼而已 “陛下让王承恩来问我,遵化大捷的事情,到底是谁的谋划?” “我不敢欺君,也不敢贪叔父的功劳,于是就将实情告知王承恩。” “陛下知道后,龙颜大悦!” 崇祯早就想好了托辞,因此不慌不忙。 一边说着,一边看云逍的脸色。 见云逍神色淡然,崇祯的心中大定。 王承恩在一旁听着,心中一阵感叹。 为了能继续给云仙长当“侄儿”,万岁爷这也是豁出去了啊! 堂堂大明天子,竟然想着法子编瞎话。 这要是传扬出去,有谁能相信? 崇祯继续往下编。 “侄儿寻思着,叔父造的煤炉,以及红薯、玉米、土豆,能够造福百姓。” “于是昨日把这几样东西,通过王承恩献给陛下。” “陛下大喜,认为叔父有功于社稷,于是就重赏叔父。” 真是孝顺侄儿……云逍瞪了崇祯一眼,冷哼一声。 “叔是那种贪恋权位的人吗?” “你这么一弄,叔以后还怎么清修?” 崇祯忙道:“是侄儿想的不够周全。” 王承恩心道:云仙长真是高风亮节的得道高士! “即使有遵化大捷献计的功劳,再加上煤炉和三样作物,也不至于给出这么丰厚的封赏吧?” 云逍继续追问。 他虽然不在意身份、爵位,却也只有这次封赏的分量之重。 纯阳真人这个尊号,倒还不算什么,毕竟只是一个道士的虚号。 昌平伯的爵位,可就太夸张了。 要知道,大明皇帝对爵位一直严加控制。 并且有非军功不封爵的惯例。 云逍不认为自己的功劳,能比得上王阳明。 何况他还是个道士,封爵就有些离谱了。 “当今圣上一心中心大明,然而大明如今每况日下,无人能够力挽狂澜。” “因为叔父献计,有了遵化大捷,献煤炉以及三样高产作物,更是利国利民之大功。” “圣上认定叔父乃是受上苍所遣,来到人世帮助大明渡过危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崇祯满脸热切。 说的全都是心里话。 他真以为云逍就是上天派来的救兵。 不然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根本没法按常理解释。 云逍一阵愕然。 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贫道也就在侄儿面前装个逼而已。 咋就成这样了? “圣上认为叔父是得道高人,甚至是谪仙降世。” “叔父真的是谪仙吗?” 崇祯紧盯着云逍,眼眸中流露出期盼、狂热之色。 “扯淡!” “我算什么得道高人,还谪仙?谁信谁沙雕!” 云逍矢口否认。 这怎么敢承认? 要是崇祯皇帝脑袋一热,让他作法求雨。 或者是来个撒豆成兵,灭了建奴大军。 这不是要了老命? 崇祯心中一阵失望。 云逍接着轻描淡写地一笑。 “我只是一个凡人……只不过,比其他人多了几百年的智慧罢了。” 崇祯身体一震。 划重点,多出几百年的智慧! 还说你不是得道高人? 不是谪仙,胜似谪仙! 有了这样的‘叔父,’大明江山,稳了! 朕绝不会在十五年后自挂东南枝。 更不会成为大汉一族的千古罪人! 崇祯强压心头的激动,“叔父是大能,加上有大功于社稷,圣上如此封赏,绝不为过!” 我谢你了啊……云逍无奈地摇摇头。 “我都是准备离开大明的人了,要这些虚名有什么用?” “你不仅是没给叔弄来好处,叔这下子,反倒是被你给害惨了啊!” 崇祯不解,“这是为何?” 云逍“呵”了一声,“要不是你多嘴,我这次又怎么会遭人陷害?” 然后将事情的缘由,一一道出。 “晋商范家,简直是胆大包天!” 崇祯震怒,同时心中自责不已。 如果不是从皇宫中走漏了消息。 叔父又怎么会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同时也是一阵后怕。 为了报复叔父,不惜杀人栽赃。 范家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王承恩在心里叹了一声。 晋商范家,这下子药丸了啊! “这次的事情,还不算什么。” 云逍又是一阵苦笑。 “伴君如伴虎,当今皇帝又生性多疑,说不定哪天脑袋抽风,就会砍了叔的脑袋。” 叔父,你误会朕了……崇祯的嘴角抽了抽。 王承恩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仙长误会万岁爷了!” “小人听说,为了封赏云仙长,陛下在朝堂上力排众议,甚至当堂将大儒刘宗周驳斥的体无完肤。” “陛下英明睿智,从谏如流,赏罚分明,绝非仙长所说之人。” “并且万岁爷十分器重仙长,对仙长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否则又哪来的遵化大捷?” “又怎么会不顾群臣阻挠,极力推广煤炉和三种高产作物?” 王承恩很会说话,既吹捧了崇祯,又表明了崇祯的态度。 崇祯大喜,以激赏的眼神看了王承恩一眼。 王承恩心中一阵狂喜,这次算是马屁拍对地方了。 “崇祯皇帝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大明难道……还能再抢救一下?” 云逍在迷惑中沉思了片刻,然后更加迷惑了。 历史上的崇祯,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如果真的如同侄儿所说的那样,大明还真的可以抢救一下。 崇祯看到云逍的神色,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封赏的事情,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叔父目光如炬,想要糊弄他,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还不够。 叔父一门心思想要离开大明,到海外去。 这哪儿能行? 如今的大明,万万离不开叔父。 得想尽千方百计,把他留下来。 还要想方设法,彻底打消叔父心中的疑虑。 让他无所保留地帮助大明。 崇祯端起酒杯,陪云逍喝了一杯。 然后不露声色地问道:“叔父之前说,要跟圣上做一笔大生意,那是什么生意?” 数千万银子! 还能为大明铲除毒瘤,伤及建奴元气根本。 身为大明天子,这样的大生意,又怎能不心动? 云逍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 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抄了晋商八大家!” 第30章 这笔生意,有搞头! “抄了晋商八大家?” 崇祯神色微变。 随即心里大失所望。 这生意也能搞? 皇帝又不是土匪,说抄家就抄家。 晋商在遵化给建奴当内应。 这次又试图谋害叔父。 的确是该死之极。 可也不能把整个晋商集团全都给抄了啊! 那还不天下大乱? 王承恩倒吸一口凉气。 范家这次阴谋陷害云仙长。 抓了范常麟还不算,还要抄了整个晋商八大家! 不愧是云仙长,太狠了! 云逍瞥了二人一眼,不满地说道:“你们以为我是为了报复范家?” 你就是……崇祯讪讪一笑,“叔父心胸宽广,自然不会这般睚眦必报。” 见他敷衍的样子,云逍怒了,“叔是这种狭隘的人?叔这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叔真能扯,报复就报复吧,还能扯到江山社稷? 崇祯摇摇头,“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会动摇国本的。” “抄了晋商,会动摇国本?” 云逍一声嗤笑,“要是继续留着晋商,那才是要大明才会亡国,大汉一族才会灭种!” 危言耸听……崇祯眉头一皱,“叔父言过其实吧?” 敢跟叔犟嘴? 不服来辩! 云逍冷哼一声,娓娓道来。 “辽东属于苦寒之地,并不盛产粮食、盐铁。” “建奴除了打仗和打猎在行,对种地、炼铁一窍不通。” “大明连年天灾,辽东同样如此,甚至更胜于大明。” “为什么建奴却能日渐强盛,区区数百万人口,却能一再大败我大明?” “建奴大军所需要的粮食、盐铁、火药,又是从何而来?” 崇祯目光一闪:“难道是因为……晋商?” 云逍冷笑:“如果不是那些贪婪的晋商,源源不断地向建奴供血,建奴怎么可能会有今日?” 崇祯怎么也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不有什么可能?” “建奴进犯大明,每次掠夺的财物、古董和金银,这些东西不能吃,也不能造军械,去了哪里?” “全都卖给晋商,从晋商那里换成粮食、军资。建奴大军所需的全部火药,八成的粮食,和超过六成的金属,都来自晋商!” 云逍冷声说道,满脸寒意。 崇祯张大嘴巴,完全惊呆了。 “辽东如今的人口,比野猪皮时期增加了数倍,而粮价却降到一两四石,只有粮价巅峰时的几百分之一。” “而大明的粮价,却是连年暴涨,如今京城的粮价,已经达到一石粮食一两银子!” “晋商又用沾满大明百姓鲜血的财物,高价售出,从中谋取数倍、甚至是数十倍的暴利!” 云逍越说越怒。 后世的影视剧极力地为晋商洗白。 把晋商描写成为国为民、不吝家财、身怀民族大义的爱国商人。 扯他娘的淡! 这帮奸商,为了利益连祖宗都可以不要。 狗屁的爱国情怀!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 晋商就是大明的掘墓人。 是汉民族的千古罪人! “晋商,该杀!” 崇祯紧攥着拳头,神色变得极其难看。 王承恩骇然看着云逍。 建奴、晋商的底细,朝堂中无人知晓。 东厂、锦衣卫也好不知情。 云仙长年纪轻轻,身在这小小道观中,却了如指掌。 还说自己不是得道高人? “还不仅如此!” “晋商不仅靠卖国赚钱,甚至还未建奴提供军情,充当内应。” “如果没有内应,皇太极这次又怎么敢绕道蒙古,奔袭千里,孤军入关?” 遵化的内应,绝不是什么孤例。 历史上,大明有多次机会平定国内的民乱。 可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建奴都会出其不意地入关。 每次都大肆劫掠一番,使大明元气大伤不说,还让平乱之战功亏一篑。 最终导致李自成等做大,直至攻破京城,大明亡国。 这其中的缘由,正是晋商暗中为建奴提供军情。 云逍一番话,让崇祯勃然大怒,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王承恩听得瞠目结舌。 云逍往椅背上一靠,冷笑道:“你们说,这种毫无底线的无耻奸商,不抄家灭族,还留着给大明掘墓吗?” 崇祯杀气腾腾,“通虏卖国,灭九族都不为过!” “这么多年来,晋商通过与建奴交易,积累了多少银子?” “至少是三千万两起步!” “抄了晋商,不仅填满国库,解决了大明的钱粮问题,还为大明挖掉一个大毒瘤。” “并且除掉晋商,还能断绝建奴的粮食、盐铁供应,建奴没有了这些东西,就会被活活困死在辽东。” “你说,这笔生意做不做得?” 云逍画出了一个天大的馅饼。 崇祯的内心被一番话说的火热,眼睛都红了。 三千万两银子! 大明如今每年的赋税,加起来才是多少? 四百万不到! 晋商的财富,相当于近十年的赋税收入啊! 崇祯现在想银子都想疯了。 这么大一笔银子放在那里,又怎能不眼红? 好吧,谈银子俗气,不说这个。 正如云逍所说,晋商就是大明身上的毒瘤。 不割掉这个毒瘤,大明迟早药丸。 何况还能够借此机会,对建奴釜底抽薪,伤及元气。 一举三得!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这笔生意都做得,并且不得不做。 崇祯接着看了云逍一眼,心中一阵惊叹。 叔父,真是大明的救星! 如果不是叔父点拨,将一直被大臣们蒙蔽下去。 大明迟早会被晋商和那帮贪得无厌的大臣们掏空。 十五年后亡国,绝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事情。 可笑自己竟然以为叔父心胸狭窄,挟私报复晋商。 叔父真的是一心为了大明啊! “必须尽快除掉晋商!” 崇祯如鲠在喉,再也坐不住了,心急火燎地站起身来。 云逍瞪了他一眼,“你要干啥?” 崇祯道:“为大明,铲除毒瘤!” “你才喝几杯酒,就醉成这个样子?” “晋商是那么容易就能扳倒的?” “再说了,咱们这是做生意,又不是抢劫,急个啥?”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一点不稳重?” 云逍拿筷子指着崇祯就是一通训斥。 第31章 想做生意?让皇帝证明决心! 崇祯意识到自己冲动了,禁不住一阵苦笑。 与叔父的老成持重相比,自己还是太心浮气躁了啊。 叔父比自己还要小几岁。 自己更是堂堂大明天子。 这难道就是凡人与谪仙的差距? 王承恩不解地问道:“请问云仙长,为什么难以扳倒晋商?” 云逍笑了笑,“晋商能勾结建虏,疯狂向建虏出售军械、粮食,边军乃至朝廷,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丝毫风声?” 崇祯眉头大皱。 云逍叹道:“只有和权力勾结,资本才能作恶。” 崇祯一脸迷糊,叔父说的太深奥了。 “晋商早就用大把的银子,在大明的朝堂之上,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内阁、六部九卿,甚至是军中手握重兵的一品大员,还有宣府、大同的总兵、参将,这些都被晋商用银子养肥了。” “晋商为官员提供银子,官员为他们保驾护航,疯狂吸大明的血,吃大明的肉。” “要是贸然向晋商动手,这不是找死吗?” 云逍对晋商的事情,如同隔岸观火,看得十分透彻。 一番话,如同惊雷炸响。 王承恩被震得目瞪口呆。 崇祯骇然变色。 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明竟然已经腐烂到这种地步? 可是叔父的话,又怎么可能有错? 半晌。 崇祯勉强定住神,“晋商勾结朝臣,私通建奴,已危及大明根本,这该如何是好?” 贫道自有妙计……云逍笑了笑,淡然说道:“叔我要是没办法解决晋商,还谈什么生意?” 崇祯精神一振,“叔父请讲!” 谁知云逍却是笑而不语。 反倒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着菜。 叔父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卖关子,真是招人恨……崇祯耐心地等着。 云逍放下筷子,又喝了一杯酒,这才开口。 “你让王承恩带话给皇帝,把晋商的事情如实说了,问他有没有兴趣做这笔生意。” 不用带话,朕现在就能决断……崇祯笃定地说道:“陛下又怎么会不答应?” “光答应还没用,还要有足够的决心。” “否则即使我有千条计,也没什么用处,要是皇帝中途变卦,反倒还会害死我。” 云逍摇了摇头,对那位崇祯爷,实在是不放心。 崇祯问道:“如果陛下下定决心了呢?” 云逍不假思索地说道:“做两件事,表明他的决心。” 崇祯追问:“哪两件事?” “其一,免了王德化。” “其二,将韩爌罢官。” “做到这两件事,才能够证明皇帝的决心。” 云逍竖起两根手指。 崇祯神色一变。 王承恩吓了一大跳。 王德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第一人。 韩爌是当朝首辅,外朝百官之首。 张口就要拿掉内廷掌印太监,以及当朝首辅。 还仅仅只是为了证明皇帝的决心。 云仙长这是要让大明官场来一场大地震啊? 崇祯脸上阴晴不定。 王德化是内臣,拿掉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韩爌却是不一样。 他是两朝首辅,素有‘老成持重、清廉贤德’的美誉。 并且铲除魏忠贤一党,韩爌有大功。 没有抓住韩爌大的把柄,直接拿下他,肯定会引起朝堂动荡。 王承恩大胆问道:“云仙长这是何意?” 云逍笑了笑没有说话。 没有其他原因。 王德化贪得无厌,又贪生怕死。 十五年后,李自成兵临城下。 这狗太监主动打开德胜门,迎李自成入城。 至于韩爌。 贪婪无度、沽名钓誉且不说。 还是晋商用大把银子推出的朝堂代言人。 准确的说,韩爌的家族就是晋商一员。 不把他这座靠山扳倒。 还指望将晋商连根拔起? 最让云逍不放心的就是崇祯。 多疑猜忌,薄恩寡义,又喜欢朝令夕改。 有多少忠臣良将,是被他给坑死的? 把自己当做是谪仙?还言听计从? 狗屁! 弄不好耳根子一软,到时候连命都没了。 必须让他先拿出一点实际行动来。 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再说。 崇祯看到云逍的神色,心中一动。 叔父有未卜先知、经天纬地之能! 他这么安排,必定大有深意! 王德化和韩爌,肯定有大问题。 想到这里,崇祯心中大定。 同时也做出了决定。 听叔的,绝对不会错。 不听叔的安排,就等着十五年后到煤山上吊吧! 崇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继续问道:“我这就让王承恩带话给圣上,若是圣上真的这么做了呢?” 云逍果断地说道:“如果皇帝做到了,证明大明还有得救,叔就为他出谋划策,帮他做成这笔生意。” “等日后除掉了晋商,叔父能否留在京城?” 崇祯满心希冀地看着云逍。 云逍叹道:“如果不是大明药丸,我留在大明不好,又怎么会远走海外,背井离乡?” 崇祯大喜。 即使不为除掉晋商。 也不为数千万两银子。 也一定要办成这件事,把叔父留在京城! 云逍叮嘱道:“记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要多说。” 崇祯点头说道:“侄儿明白。” 酒足饭饱,三人离开酒楼。 云逍与崇祯道别,径自朝城外走去。 崇祯看着云逍的背影,沉声说道:“从锦衣卫中挑选几个身手好的,暗中保护叔父,今天早上的事情,绝不容再有。” 王承恩赶忙答应:“万岁爷放心,奴婢一定会把这件事,办的妥妥当当。” …… 云逍走在城中。 由于天气寒冷,昔日繁华的京城,此时一派萧条。 偶尔遇到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 毕竟是天子脚下,倒是看不到什么乞丐、流民。 看到这些景象,云逍的好心情顿时没了,心中颇为压抑。 从京城到赵家峪有三十多里地。 云逍懒得走路,于是叫了一辆马车。 来到城外,衣衫褴褛的饥民随处可见。 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饥民熬不过饥寒,倒毙在路旁。 云逍心里越发堵得慌,闭上眼睛思索着。 幸好有了遵化大捷,建奴被堵在京畿之外。 若是按照原有的历史,建奴大军杀入京畿,劫掠千里。 这京城内外,还不知道多出多少饥民,多少饿殍。 “光是一个遵化大捷,还救不了大明。” “其实我还能做的更多……也罢,等除掉晋商之后,再考虑出海的事情!” 云逍睁开眼睛,眼眸中一片决然。 第32章 云真人跟范家有误会? 崇祯回到皇宫。 刚换了一身衣服,曹化淳就前来复命。 曹化淳将案情向崇祯一五一十地道来。 “范家为了陷害叔……云真人,竟然不惜杀人害命,勾结顺天府官员?” 崇祯震怒。 曹化淳骇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万岁爷刚才说“叔”? 云逍子竟然是万岁爷的叔? 曹化淳强压心中震惊,“奴婢会进一步审理,给云仙长一个交代。” 崇祯十分难得地露出笑容,“甚好。” “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 曹化淳松了口气。 对于东厂而言,这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万岁爷竟然这么重视,足以看出云仙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看来要抓住机会,跟云仙长拉近关系。 看看人家方正化和王承恩,如今越发得万岁爷器重。 自己这信王府的老人,再不努把力,恐怕就要被小辈们赶上了。 崇祯沉声道:“记住,但凡是牵涉其中的,一个都不要漏掉。” 曹化淳心中一凛,“奴婢谨遵圣谕!” 崇祯又问道:“上次吩咐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曹化淳迟疑了一下,“已经有些眉目了……” 崇祯眉头一皱:“讲!” 曹化淳说道:“奴婢从前两次随同万岁爷一起出宫的人身上查起,查到了几个多嘴的小太监。” 崇祯脸色一沉:“几个小太监,胆敢将朕的行踪,透漏给外臣?小太监身后就没人?” 曹化淳知道搪塞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事情似乎,似乎与司礼监掌印王公公有些牵连。” 王德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内臣第一人。 而曹化淳这个东厂提督,恰好在王德化之下。 崇祯让查的这件事,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以他的性子,即使查证了,也顶多只是把王德化训斥一顿。 要想扳倒王德化,难。 到时候他这个奉旨查案的,反倒会招致王德化的仇恨。 甚至皇帝也会起疑,他是不是陷害王德化,以此来上位。 因此曹化淳不得不慎重。 本打算先找个替死鬼顶上。 等风声过去,事情也就算了。 没想到皇帝竟然追得这么紧,现在哪里还敢糊弄? “王德化?” 崇祯眉毛一挑,满脸寒意。 “叔父要朕拿下这狗奴才,果然……” 低喃了几句,崇祯意识到说漏了,立即打住。 曹化淳赶忙低下头,心中一阵惊涛骇浪。 自己的耳朵没听错! 万岁爷的确是称云逍为“叔父”! 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 崇祯想了想,忽然问道:“王德化是哪里人氏?” 曹化淳答道:“回禀万岁爷,王公公是山西大同人氏。” 崇祯恍然大悟,又问:“韩爌又是哪里人?” 曹化淳心中一凛,“元辅是山西蒲州人氏。” 崇祯“呵”了一声,眼眸中一片冰冷。 曹化淳心中震骇。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对山西人有什么看法? 联想到遵化城中给建奴当奸细的晋商。 曹化淳意识到,万岁爷怕是要查晋商了。 “将王德化拿下,然后再彻查。” “朕要知道,王德化到底背着朕,干了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崇祯沉声说道。 “奴婢遵旨!” 曹化淳大吃一惊。 王德化,这么简单就倒了? “去吧!” 崇祯挥挥手,曹化淳匆匆而去。 “叔父,真是明察秋毫啊!” 崇祯在御座上坐下,发出一声惊叹。 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王德化、韩爌都是山西人。 晋商最大的靠山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叔父显然早就知道这些。 这次故意让自己拿下二人,以此来考验自己的决心。 幸好自己亲眼见识过叔父的能力。 又伪装成叔父的侄儿,亲耳听到叔父的那些话。 否则的话,没有真凭实据。 怎么可能去动内廷的掌印太监,和当朝首辅? 谁要是敢进言,说不定自己第一个就砍了他的脑袋。 只怕一直到死,都不会知道这样的惊天黑幕。 “叔父啊,你还是小看朕了!” 崇祯得意地一笑。 即使王德化、韩爌没有什么过错。 这次也要一并拿下。 何况还有现成的借口。 内侍与外臣勾结,素来是大忌。 这样的罪名,足以拿下王德化和韩爌,堵住大臣们的悠悠之口。 …… 曹化淳带人直奔王德化的居所。 谁知却被告知,王德化出宫传旨去了。 传旨的对象,正是刚刚被册封为纯阳真人、昌平伯的云逍。 曹化淳满心疑惑。 王德化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哪里用得着他亲自去传旨? 他去吕祖观,显然是另有目的。 难道因为晋商的事情,王德化想算计云仙长? 曹化淳一个哆嗦。 关系到云仙长,哪里敢怠慢? 当即下令,将王德化的心腹太监悉数拿下,查抄居所。 然后他带着一干东厂番子,急匆匆地朝吕祖观而去。 …… 云逍从城里回到吕祖观。 宫里传旨的太监就来到道观。 为首的正是王德化。 一整套完整的宣旨程序走完。 “恭喜云真人!” “咱家司礼监王德化,以后咱俩可要多亲近亲近!” 王德化满脸堆笑,上前拉住云逍的手。 “王公公客气了。” 云逍感觉像是触碰到了一条蛇。 顿时一阵恶寒,不露痕迹地收回手。 王德化没有想走的意思。 他让其他人留在外面候着,自己则是径自来到配殿中。 云逍疑惑不解,这死太监要做什么? “云真人这里,可真是有些清寒啊。” 王德化环顾四周,一阵感叹。 云逍淡淡地说道:“方外之人,享受不得奢华。” 王德化呵呵一笑,“云真人不愧是世外高人,难怪能深得圣心。” 顿了一下,王德化的话锋一转: “可身在俗世,总少不得银子,也少不得沾染俗世烟尘。 云真人,你说咱家说的对吗?” 云逍淡淡说道:“王公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云真人真是个爽快人,那咱家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王德化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 “听说云真人跟范家的小子,有些误会?” 原来是给范家当说客来了! 云逍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第33章 言出法随,掌印变死狗 “王公公恐怕是误会了。” 云逍淡然一笑,在王德化对面从容落座。 “哦?” 王德化眉毛一挑,对于云逍的神态,感到极为不悦。 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即使阁臣、六部尚书,在他面前也是恭谨有加。 这小道士算个什么东西? 也就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万岁爷的赏识。 也敢在自己面前大模大样? “范公子与贫道之间,并非是什么误会。” “范公子想要贫道的性命,这怎么能叫误会?” “王公公是不是对‘误会’一词,有什么误解?” 云逍的语气变得冷漠,面带讥诮之色。 “云真人这不是好端端地坐着在这儿吗?” 王德化笑眯眯地说道。 然后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 “范家也知道有错在先,为了解除这次误会,特意请咱家出面说和。” “这是三万两银票,只要是晋商开的商号,都可以通兑。” “云真人只需要张张嘴,让东厂那边放了范公子,这些银子就归真人了,以后范家,还会念记真人的一份情分。” “范家公子的命,就值三万两银子?” 云逍笑了笑。 真把贫道当傻子忽悠? 只要范常麟一被放出来。 范家的报复就会接踵而至。 并且还会更加猛烈。 范家的人情? 范家都药丸了,人情有什么用? “真人要是觉得银子不够,大可以再加嘛!” 王德化笑容不改,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如果是其他事情,范家和气生财,也许会花钱消灾。 可触及到八大家的根本利益,又怎么可能让你活命? 先稳住你,救出范家公子,然后用尽手段要你的命。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晋商也是你能招惹的? 云逍“呵”了一声,“范家还杀了人。” 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王德化不在意地一笑,“云真人还真是心善,命比狗贱的贱民而已,又能值几个银子?” “在贫道眼里,王公公所说的贱民,与王公公以及那位范公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云逍神色冷了下来。 不过多少还给这太监留了点面子。 其实在他心里,比起林梳儿的父亲,王德化和范常麟的命更贱。 王德化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云真人的意思,不是嫌银子少,而是不肯收了?” “银子,贫道也很喜欢啊。” 云逍瞥了一眼桌上的银票,流露出痴迷之色。 王德化眼眸中闪过一抹得色。 谁知云逍神色一变,话锋也跟着一转。 “可是啊,范家的银子沾满了血,贫道不敢拿,拿了怕晚上做噩梦。” “王公公怕是拿了范家不少银子吧?不知道王公公晚上,有没有做过噩梦?” 王德化猛地站起来:“放肆!” 接着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这次是来办事的。 事情办不成,范常麟的命就没了。 范家答应给他的银子,肯定也不会有了。 一念及此。 王德化脸上重新堆起笑容。 只是话里却透着锋芒。 “云真人可要想清楚了,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银子过不去。” “虽说真人现在圣眷正隆,可万一哪一天圣眷不在了呢?” “到那时候,只怕真人的命,跟死狗也金贵不了多少。” 反派还真是嚣张啊……云逍漫不经心地一笑。 “昨天就在这道观里,那位范公子说贫道就跟那蝼蚁一样,他一根手指就能把我给捻死了。” “结果呢,他今天就进了东厂昭狱。” “王公公说我是死狗,说不定哪天也就变成了一条死狗。王公公你信吗?” 王德化一阵大笑。 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第一人! 哪天会变成死狗? 即使是皇帝,要想拿下他,也要斟酌一番。 一个道士,即使是被皇帝宠信,也还只是一个道士。 也敢说出这样的狂言? 幼稚,可笑,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云真人不识抬举,那咱家也无话可说,走着瞧!” 王德化抓起桌上的银票,阴沉沉地一笑,举步走出配殿。 云逍忽然开口:“王公公,贫道见你印堂发黑,最近千万小心,以免祸事缠身。” 第34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咱家还要向万岁爷复命,不打扰云真人了。” 曹化淳向云逍告了一声罪,就要押着曹化淳离开。 云逍忽然说道:“且慢!” 曹化淳停了下来,“云真人还有事?” 云逍来到王德化身边,伸手从他怀里掏出一沓银票。 “此人刚才借着传旨之机大肆勒索,从贫道这里要走了一百两银子。” “现在完璧归赵,曹公公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云逍轻描淡写地说道,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手中拿着的也不是银票,而是一沓废纸。 范家的银子带血,主动送来的当然不能要。 但是抢来的,却是很香啊! 我眼瞎,那是一百两银子……曹化淳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你……” 王德化眼前一黑,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 这也算是方外修道之人? 这一辈子,见多了皇宫和官场上的龌龊。 也见识过无数鲜廉寡耻之徒。 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狗东西,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勒索云真人!” 曹化淳呵斥了王德化几句。 然后笑眯眯地向云逍说道:“云真人的东西,自然该完璧归赵,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咱家怎敢有什么异议。” 云逍笑道:“那就多谢曹公公了,改天请你喝茶。” “那改天再来打扰真人,告辞!” 曹化淳客气了几句,押着王德化一行离开道观。 云逍将手里的银票数了数,微微一笑。 整整三万两啊! 云仙长虽然不是什么贪财之人。 可谁嫌银子咬手呢? 并且黑范家的银子,这感觉……真的是很爽! 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可以把道观修缮一番。 顺便招几个道姑……呸,道士。 然后再投资搞点小生意,拿钱生钱。 笑了一会儿。 云逍渐渐收敛笑容。 越来越看不懂那位崇祯皇帝了啊! 难道历史记载有误? “崇祯皇帝这么快拿下王德化,看来是真的下定决心要铲除范家。” “要是崇祯真的有这样的魄力和决心,大明还可以抢救一下,我也就没必要出海了。” …… 皇城,文渊阁。 这里是内阁辅臣办公之所。 此时阁臣们正在激烈地议论着。 “东厂擅自到顺天府署抓人,简直跋扈之极!” “魏阉余党尚未除尽,现在厂卫又开始肆意猖獗,真是岂有此理!” “三法司的事情,绝不容厂卫横加干涉!” “陛下受奸人蒙蔽,长此以往,社稷危矣!” “还有温体仁那阿谀之徒,竟然干涉顺天府审案,绝不能姑息!” “事情又是因云逍子而起,此人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道!” 年轻一些的辅臣声音越来越大。 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无畏强权的样子。 “吵什么?” “看看你们,哪有分毫阁臣气度?” 首辅韩爌敲了几下桌子。 文渊阁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顺天府丞张观即使有什么过错,也应对由三法司审理,陛下却出动东厂抓人,只怕阉党之祸,又要重现了,唉……” 次辅李标忧心忡忡地说道。 阁臣钱龙锡冷哼一声,“张观又能有什么过错?栽赃陷害,不正是阉党最擅长的事情吗?” “都稍安勿躁!” “内阁以及都察院、各部大臣们,弹劾曹化淳、温体仁和纯阳真人的奏章,已经送呈陛下御览。” “陛下圣明,定会给群臣一个交代。你们在这里吵来吵去,又有何意义?” 韩爌神闲气定,似乎一切都在掌握。 这次是范家把事情办砸了。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范常麟是范永斗最器重的儿子。 一直被当做范家的接班人来培养。 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从东厂诏狱里捞出来。 并且这件事还是一次天赐良机。 祖制、大义,这就是文官们的屠龙术。 皇帝恰好给了他们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 东厂直接到顺天府抓人,这就戳中了所有文官的痛处。 魏忠贤也才死两年而已,如今朝堂上的文官,哪个没有受过阉党的迫害? 只要揪住东厂抓人这件事,就占据了大义。 皇帝除非是疯了,才会跟所有文官硬刚。 到时候不仅范常麟的命保住了。 那妖道也吃不了兜着走。 皇帝哪里还顾得上晋商的事情? 想到这里,韩爌心中一阵得意。 这时,一名书吏神色慌张地走进来。 他凑到韩爌耳旁:“首辅大人,出大事了……” 韩爌训斥道:“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有什么事就不能当面说?” 书吏只得大声说道:“刚刚从司礼监传来消息,掌印太监王德化被抓了,所有党羽,也全部被拿下!” 房内顿时一片寂静。 崇祯皇帝十分勤政,凡事亲力亲为。 因此如今的司礼监,远没有前朝那样权势熏天。 可王德化毕竟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内廷的第一人。 竟说抓就被抓了,之前毫无任何征兆。 并且王德化还是晋党中最为关键的一员。 以前内廷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通过他了解的一清二楚。 现在竟被皇帝直接拿下。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韩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不多久。 王承恩来到文渊阁。 见王承恩神情冷漠,韩爌心中“咯噔”一声。 却还是硬着头皮,拿出首辅的权威,沉声说道:“这里是内阁,王公公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王承恩朗声说道:“陛下口谕,有话问首辅韩大人。” 韩爌慌忙跪下。 王承恩以崇祯的口吻说道:“韩爌,朕微服出宫一事,你从而得知?” 韩爌心中一惊,心念飞转,寻思着怎么答话。 不等他开口,王承恩又道:“你与王德化串通一气,暗中打探朕的行踪,意欲何为?” 韩爌脑袋里“嗡”的一声。 其他阁臣也全都神色大变。 结交皇帝身边的近侍,打探皇帝的喜好、言行。 这是文官们心照不宣的事情,很多人都这么干。 不然怎么把握皇帝的心思,怎么去忽悠他? 可这事一旦败露,被拿到桌面上来说,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第35章 那道士能未卜先知? 这次皇帝的言辞,从未有过的严厉。 就差没说韩爌勾结近侍,刺探皇帝行踪,意欲图谋不轨了。 现在王德化被抓,想抵赖都不成。 直接治韩爌一个对皇帝心怀不轨的罪名,一点都不为过。 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王承恩冷冰冰地说道:“韩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咱家带给万岁爷。” “臣,臣无话可说!” “臣罪该万死,甘受惩处。” 韩爌取下官帽,跪伏在地上。 这次崇祯也许不会杀他。 毕竟对于皇帝而言,杀当朝首辅,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但是他首辅的位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一世清名也没了。 至于范家……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有心思去管范家的破事? 阁臣们心中一沉。 堂堂内阁首辅,百官之首,就这么完了。 阁臣们都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王承恩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在场的阁臣身上掠过。 众人无不心惊胆战,人人自危。 主要是他们跟韩爌一样,屁股也不干净啊! 结交近侍的事情,他们也没少做。 并且都或多或少,跟王德化有过龌龊的勾当。 要是王德化全都抖落出来。 别说是官位了,脑袋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王承恩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一声冷笑。 一群蠢货! 万岁爷可是今非昔比了。 如今他有云仙长点拨,还不知道你们有几根花花肠子? 范家勾结顺天府官员,陷害云仙长,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那里。 并且万岁爷为了大明江山社稷,铁了心要铲除晋商。 这些蠢货竟然颠倒黑白,居然想为范家洗白? 还妄想弹劾云仙长,真是不知死活! 大明再过十五年就要亡国了。 也只有云仙长能救万岁爷,能救大明。 如今谁能撼动云仙长在万岁爷心目中的地位? 为了向云仙长证明决心,万岁爷直接拿下王德化和韩爌。 接下来就是要将晋商连根拔起。 神仙来了也没得救! 要是还看不清形势,王德化和韩爌就是下场! 王承恩咳嗽了一声,打破屋内的寂静。 “王德化被问罪,诸位大人之前上的奏章,还没来得及送呈陛下御览。” “诸位大人,是不是该把奏章撤回来,再仔细推敲推敲?”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暗自松了一口气。 皇帝并没打算将所有人问罪。 而是借题发挥,逼大臣们让步啊! 只是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要压皇帝一头。 事情就这么泡汤了? 这一退,皇帝的权威更盛,大臣们却再次受到压制。 以后还怎么跟皇帝掰手腕子? 王承恩阴沉沉地一笑:“诸位想让万岁爷把内阁统统换一遍吗?” 次辅李标急忙说道:“内阁之前送往司礼监的奏章,有很多地方需要重新斟酌,还请王公公将奏章退回来。” 其他阁臣纷纷附和。 没办法,七寸被皇帝捏着呢! 十年寒窗苦读,数十年官场沉浮。 熬了一辈子,才混进内阁。 谁愿意就这么黯然收场? “那咱家这就去让人把奏章从司礼监送回来,都察院、六部的奏章,也请诸位一并送回去。” 王承恩笑呵呵地说道,随后便扬长而去。 阁臣们面面相觑,心情都是十分沉重。 原本打算借机发难,却没想到皇帝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找个由头,直接把司礼监掌印和内阁首辅给拿下了。 这还怎么整? 如今的皇帝陛下,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大臣们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了。 陛下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肯定是那妖道,给陛下使了妖法! …… 范府。 范永斗正在密会一位贵客。 这人十分年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戴着一顶皮帽,将脑袋遮的严严实实。 一脸精明、凶悍,浑身透着一股子让人心悸的杀气。 他此时端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神态极为倨傲。 范永斗垂手站在一旁,神情恭谨、卑微。 这掌握着无尽财富、人脉的范家话事人,此人就像是一个奴才。 那是因为来人的身份不简单。 瓜尔佳鳌拜,皇太极亲卫长。 第36章 轻松解决云逍子? 范永斗无奈苦笑。 之前他对云逍的事情,并不怎么清楚。 直到早上范常麟被抓,这才急忙找王德化打探消息。 从王德化口中,获悉遵化大捷的内幕,以及云逍的一些传闻。 这些消息,连范永斗自己都将信将疑。 更别说是鳌拜了。 “这道士难道是神仙?” “晋商就打算用这样的瞎话,来糊弄大汗?” 鳌拜指着范永斗,目光冰冷。 “小的本打算设法将那道士抓起来,盘问详情。” “谁知道皇帝对那道士极为器重,小的算计不成,反倒把犬子给搭了进去。” 范永斗连连苦笑。 这么荒谬的事情,他也不信啊! 鳌拜皱眉想了一会儿。 想不通。 明国这他娘的是出妖了? “从皇帝对这道士的重视程度来看,遵化之战与他脱不了干系。” “并且这道士向皇帝献上煤炉和三种高产作物,因此越发受到皇帝器重。” “此人极为敌视晋商,似乎知道晋商与大金交易的内幕,因此不得不除。” 范永斗的神色变得凝重。 “既然晋商收拾不了,那就由咱亲自动手。” “咱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能坏大汗的大事!” 鳌拜满脸杀气,冷冷地说道。 “大人万万不可!” “皇帝对那道士极为器重,定会派人贴身保护。” “大人身单力薄,若是万一有个闪失,那该如何是好?” 范永斗赶忙劝阻。 这里是大明,可不是建奴的地盘。 要是鳌拜的身份暴露,他的死活倒是次要。 把晋商给牵扯出来,那可就相当要命了。 见鳌拜依然还想铤而走险,范永斗自信地一笑。 “大人放心,用不了多久,范家就能解决了这道士,等问清底细后,将他的脑袋送给大汗当礼物。” 鳌拜眉毛一挑,“有什么办法?” “这么多年来,咱们晋商在朝堂上培植了不少人,其中有内阁辅臣,也有皇帝身边的近侍。” “他们只需在皇帝面前,不时地‘美言’几句,以皇帝的性子,那道士很快就会失宠。” “到时候,要解决一个小小的道士,那还不轻而易举?” 范永斗阴沉沉地笑了笑。 这样的套路,晋商实在是太熟练了。 鳌拜指着范永斗大笑,“你们明国人,真是奸诈无耻,也活该明国要亡国!” 范永斗连忙赔笑,“大人说的极是。” “那道士的事情先放下,说要紧事。” “这次大汗派我来,是要晋商务必做好一件事。” 鳌拜将话引到正题上。 范永斗神色一凛,忙道:“大人请讲!” 鳌拜沉声说道:“立即收集粮食,越多越好,设法运出关外去。” 范永斗问道:“大金这是打算撤兵关外?” 鳌拜冷哼一声,“这是你能问的事情?”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吗……范永斗连忙道:“请大人放心,晋商自会全力以赴,采购粮食运往关外。” 这时,一名范家心腹下人出现在门口:“老爷,有紧急事情禀报。” “大人少坐片刻,小的去去就来。” 范永斗知道不是顶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来禀报的。 于是跟鳌拜告了声罪,然后走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情?” 那心腹低声答道:“皇帝以近侍与外臣勾结为由,罢免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以及内阁首辅韩爌。” 范永斗眼前一黑。 晋商在王德化身上,花了大把的银子。 韩爌更是晋商多年来,用银子和人脉推出来的。 竟然毫无征兆地全都倒下了。 这就等于是断了晋商的双臂。 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利用近侍、阁臣,对皇帝施加影响,解决掉那个道士。 现在就双双倒下了? 更为严重的是,种种迹象表明,皇帝要对晋商下手了。 晋商的权势再大,还能大得过皇帝? 一旦皇帝抓住把柄,铁了心要除掉晋商,谁能挡得住? 一时间,范永斗感到风雨欲来。 同时也震撼、惊疑不已。 难道这次又是因为那个道士?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道士未免太可怕了。 想来也是可笑。 本来认为云逍不过是个小小的道士。 不过是机缘巧合,入了皇帝的法眼。 以晋商的能量,跟捻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地除掉他。 谁能想到,这小道士竟然成了晋商最大的威胁。 那心腹问道:“老爷,公子那里该怎么办?” 范永斗沉默良久。 本来还指望王德化出面,救出范常麟。 现在王德化倒了,还有谁能从东厂诏狱捞人? 许久。 范永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露出痛苦之色。 那心腹神色大变:“老爷,再想想办法……” 范永斗摆摆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送常麟……上路吧。” 如今这局面,还能咋办? 儿子没法救了,也不能救。 并且还要让他永远闭嘴。 只要从他嘴里吐露出一丝风声。 不仅是范家,晋商全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为今之计,也只有凉拌了。 至于罪魁祸首云逍……暂时更不能去碰他。 心腹领命匆匆而去。 “云逍子!” “老夫发誓,有朝一日定要以你首级,告慰我儿在天之灵!” 范永斗咬牙切齿,自牙齿缝里迸出冰冷、狠厉的话语。 …… 当夜。 范常麟在东厂诏狱自缢身亡。 死前在墙壁上留下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恨,恨,恨! 至于恨的是谁,却并未写出名字。 曹化淳收到消息,差点一夜急白了头发。 东厂诏狱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范常麟不是什么大人物,死也就死了。 何况还是自杀。 可牵扯到云仙长,小事也就变成了天大的事情。 别人不知道云仙长的底细,可曹厂公知道啊! 王德化、韩爌是怎么倒下的? 本来王德化被拿下之后,他最有希望坐上司礼监掌印这个位置。 现在别说是更进一步了,能不能保住现在的位子,都很难说。 第二天一大早。 曹化淳匆匆入宫觐见。 “范常麟死了?” “东厂是干什么吃的,那多人都看不住一个范常麟?” “你让朕如何向叔父交代?” 崇祯听了曹化淳的禀报,十分罕见地动了雷霆之怒。 连一时失口,也没有察觉。 第37章 叔有妙计,可除晋商 曹化淳偷偷朝一旁伺候的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他和王承恩都是信王府的老人。 并且王承恩还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 最近王承恩十分得宠,也只能指望他来化解万岁爷的怒火了。 王承恩是个念情的人。 这种时候也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万岁爷,今天是不是该去吕祖观一趟?” 崇祯这才想起还有大事要办。 昨天拿下王德化和韩爌,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决心。 今天该是去吕祖观,请教‘叔父’该如何产铲除晋商了。 “若是这件事惹叔……云仙长不高兴,你就去凤阳守皇陵吧!” 崇祯看了一眼曹化淳,冷冷说道。 曹化淳的心悬了起来。 他的命运,全看云仙长的心情了。 幸好昨天对云仙长足够尊敬。 并且云仙长从王德化那里拿走那么多银子。 当时自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应该会高抬贵手吧? 同时曹化淳心中暗自震骇不已。 万岁爷不仅把云仙长叫‘叔’。 还明显有讨好他的意思。 这位云仙长,已经是盖过了刘瑾、魏忠贤啊! 随即他将这个念头强压下去。 把云仙长比作是权阉,要是被他知道,那还不要了自己的老命? …… 吕祖观。 云逍练完剑,朝着客房叫道:“老李,起来没有?” 客房中有人回应:“起来了。” 昨天傍晚的时候,道观来了一个客人。 说是要准备明年的春闱,特意找个僻静的地方读书。 因此想在道观里住一段时间。 当然是要付银子的,一个月五十两。 有生意上门,云逍自然不会拒绝,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云逍也不疑有他。 “等会儿过来喝茶!” 云逍朝客房说了一声。 然后径自回到配殿。 烧了一壶水,泡上一杯茶。 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 取出银票,一张张清点了一遍。 云逍心情不由得大好。 寻思着该把这些银票换成银子了。 不然等晋商倒了,这些银票也就成了废纸。 到时候哭都没有眼泪。 可这么多的银子,放在道观也不安全啊。 这念头,银子多了也是个麻烦事。 “得想办法投资做生意。” “如今这世道,做什么生意好呢?” 云逍闭着眼睛,开始思索起来。 …… 客房。 锦衣卫佥事李若链重重地一声叹息。 昨天下午,他和十几名锦衣卫好手,被指挥使骆养性叫去。 说是要分派他们一件顶重要的任务。 然后让他们去见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 王承恩对他们一番郑重叮嘱。 十几名锦衣卫装扮成百姓,以各种理由住进了赵家峪。 而李若链则是装扮成读书人来到道观。 任务就是保护道观里的道士。 李若链不热衷政事,因此并不清楚云逍的身份。 王承恩也没告诉他详情。 这次的任务,让他极为郁闷。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直接向皇帝负责,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 想当年,又是何等的风光? 并且李若链还亲身经历了,魏忠贤时期锦衣卫的辉煌。 如今他这堂堂锦衣卫佥事,竟然沦落到,给一个小道士当保镖的地步。 真是可悲、可叹! “云仙长!” 从道观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李若链眉头一皱,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接着他透过客房窗户,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道观。 看到走在后面的那人,李若链吃了一惊。 那人不是王承恩是谁? 这位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到哪里都是威风八面。 此时却是一身便装,弯着腰,谨小慎微的样子。 接着李若链看到走在前面那个年轻人,顿时目瞪口呆。 身为锦衣卫高官,李若链自然见过崇祯。 大明天子,竟然驾临这破烂不堪的道观?! 李若链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不是做梦,也没有看错。 他急忙从客房出来,就要向崇祯行礼。 王承恩连忙向他打手势,示意他退下。 这时云逍从配殿中出来。 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朝崇祯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老是大清早往这里跑?生意不做了?” 崇祯不以为忤,笑道:“叔父昨天所说的大生意,已经有了眉目,侄儿今日特意前来跟叔父说事情的。” 李若链脑袋里一阵轰鸣。 一直等崇祯进入配殿,他依然呆愣在那里。 “皇帝已经下定决心了?” 云逍给崇祯和王承恩每人泡了杯茶,然后随口问道。 王承恩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然后将拿下王德化和韩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韩爌也被罢官了?” 云逍大吃一惊。 王德化就是在道观里被拿下的,他亲眼所见。 却不敢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被皇帝拿下。 没想到连首辅韩爌都被罢官了。 韩爌和王德化可不一样。 王德化再怎么位高权重,也是皇帝的家奴。 拿下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韩爌却是当朝首辅。 要想罢免一位首辅,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看来皇帝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铲除晋商啊! 朕的表现,还算是不错吧……崇祯心中一阵得意。 然后不动声色地问道:“皇帝这么做,足以表明决心了吧?” “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并且还善用权谋,有点中兴之主的意思了。” “如果能继续这样下去,大明还真是有希望中兴了。” 云逍点了点头。 崇祯皇帝能有如此决断,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崇祯心中大喜,精神也随之大振。 自从听了“叔父”的语言,十五年后大明亡国,他这亡国之君会自缢于煤山。 他心中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如今终于得到“叔父”的首肯,怎能让人不激动? 崇祯定了定神,问道:“叔父有什么周全的法子,铲除晋商?” 云逍端起茶杯,接着又放下,“添水。” 不等王承恩动手,崇祯亲自拎着煤炉上的水壶,往茶杯里添满水。 云逍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这才开口:“叔自有妙计,为大明铲除晋商这个毒瘤!” 第38章 云仙长一言,内廷天翻地覆 “容我想周全了。” 云逍双手捧着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杯,认真地琢磨起来。 崇祯和王承恩知道,云逍接下来所说的话,关系到大明的国运。 因此二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惊扰了云逍。 云逍停止思考,放下茶杯,缓缓开口。 “在动晋商之前,皇帝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证自身的安全,防止晋商狗急跳墙。” 崇祯眉毛一挑,“晋商难道还敢行刺皇帝不成?” 云逍‘呵’了一声,“兔子急了还要咬人,皇帝不仅要断人家的财路,还要晋商的命,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皇帝身在皇宫大内,防卫森严。” “即使外出,也有锦衣卫严密保护,晋商又如何能威胁到他的安危?” 崇祯觉得‘叔父’这次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过也难怪。 ‘叔父’毕竟是方外道士,不清楚皇宫大内的事情也正常。 “防卫森严?” 云逍一阵呵呵。 然后反问道:“你想想看,大明到现在为止,一共16位皇帝,有几个是善终?” 崇祯想了想,随即神色大变。 大明从开国到如今,有8位皇帝是非正常死亡. 仁宗朱高炽,猝死; 宣宗朱瞻基,暴毙; 光宗朱常洛,死于“红丸案”; 武宗朱厚照,落水后蹊跷病亡; …… 这难道都是巧合? 如果都是巧合,这巧合未免太多了。 崇祯难以置信地说道:“难道,难道这些大明先皇,都是,都是……” “你说呢?” 云逍接着一声冷笑。 “远的不说,就拿先帝熹宗皇帝来说吧。” “堂堂大明天子,游湖的时候能够落水,然后受风寒而死。” “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崇祯的脸色变得惨白。 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脑门。 熹宗朱由校,正是他的兄长。 他的死因的确是十分蹊跷,却又查不出什么问题。 崇祯也就没当回事,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安危。 谁能想象得到,堂堂大明天子,有谁能危及到自己的性命? 第39章 未雨绸缪,神机妙算 “不过请叔父放心,陛下对叔父信任有加。” “即使我将叔父刚才说的那些全盘转告,他也会言听计从。” 崇祯怕云逍心里有所顾忌,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幼稚!” 云逍指着崇祯一通教训:“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就是了,叔的话都敢不听了?” 叔父对朕的误解实在太深了啊……崇祯陪着笑,连忙应承:“侄儿明白了。” “在云仙长面前,万岁爷还真的是虚怀若谷啊!” 王承恩心中一阵感慨。 听了云逍的一席话,崇祯心里有了底气。 接着继续问道:“请问叔父,清理近侍之后,是否就可以着手铲除晋商了?” 云逍瞪了他一眼,“哪有那么简单?” 还有……崇祯神色一凛,“请叔父点拨。” 云逍道:“清理近侍,是防止皇帝遭人暗算。要将晋商连根拔起,皇帝还要手中有兵。” 崇祯很是不解:“锦衣卫、京营、五城兵马司,这么多兵马还不够用吗?” “大明的军队是个什么样子,你心里就没点数?” “锦衣卫如今形同虚设,京营早就烂透了,边军不可信,就连关宁军也不能全信。” 大明的军队是个什么状况,云逍实在是太清楚了。 将帅只知道捞钱、捞位子。 兵卒们祸害老百姓一个顶十个。 打起仗来,比兔子都还要跑得快。 要不然也不会发生,十几个建奴斥候,追着六七千大明兵卒到处跑了。 崇祯暗自敬服不已。 叔父不仅能够未卜先知。 竟然连军务,也了如指掌。 世事如棋局,一切尽在叔父眼中。 想到大明的军队,崇祯又是连连苦笑。 照这样说,如今手头上,还真的是没有兵马可用。 晋商在军队中可是有人的。 要是鼓动军队作乱,那该如何是好? 云逍直接说道:“直接从四川调秦良玉的白杆兵,不仅能打,对皇帝还忠心耿耿。” 崇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所谓白杆兵,是四川石砫土司秦良玉,为其丈夫马千乘训练的一支兵马。 因为兵卒所持的白杆枪,是用结实的白木做成的长杆,因此而得名。 白杆兵不仅对朝廷忠心耿耿,战斗力也是大明军队中拔尖的,参战无数,战功赫赫。 “四川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调白杆兵入京需要时间。” “在此期间,皇帝可以一边清理身边的老鼠,一边让东厂、锦衣卫,暗中调查晋商通虏的确凿证据。” “等白杆兵入京,皇帝掌握了一支能征善战、忠心耿耿的兵马,就可以找机会一一剪除晋商的靠山。” “晋商没有了保护伞,又有通虏卖国的证据,就只能等着被抄家了。” “这笔大生意,不就做成了?” 云逍侃侃而道,目光灼灼。 崇祯也兴奋起来。 不仅铲除了晋商这个毒瘤,断了建奴的粮草、军资供应。 还有数千万两银子的进账。 光是想想,就让人鸡冻万分啊! 不过事关重大,必须深思熟虑才行。 “东厂办事不力,范常麟在诏狱中畏罪自杀,没能拿到晋商卖国的证据,这该如何是好?” 崇祯又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问题。 “小小的一个范常麟,嘴里又能掏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即使不死,我也建议把他给放了。”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崇祯困惑地看着云逍。 叔父有这么大度? 王承恩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免得打草惊蛇啊!” “一旦晋商警觉,全力反扑之下,势必会引起朝局震荡。” 云逍道出理由。 崇祯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如今大明已经是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大的风波了。 铲除晋商的事情,牵扯太大,一个不好就会全盘失控。 建奴大军现在还在关内,更经不起内耗。 “为了麻痹晋商,最好是不要杀王德化和韩爌,让晋商误以为,皇帝只是因为近侍勾结朝臣而震怒,这才拿下他们。” “等晋商失去戒心,这样才更便于搜集证据。” 一席话,让崇祯豁然开朗。 王承恩忍不住插话:“东厂、锦衣卫几经裁撤,要想查出晋商勾结建奴的实证,怕是有些难度。” 崇祯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王承恩说的是大实话。 自从崇祯登基以来,被文官忽悠自废武功,东厂、锦衣卫几乎是废了。 让他们去找晋商卖国的证据,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们了。 “那有什么难的?” “再过一些时日,粮价就会飞涨,到时候保证能抓住晋商的把柄。” 云逍十分笃定地说道。 崇祯迷糊了。 粮价为什么会飞涨? 粮价跟抓晋商有什么关系? 于是不懂就问:“叔父之前让赵家峪的百姓购粮,侄儿就十分困惑,现在又说粮价要飞涨,这是为什么?” “建奴在遵化大败,被烧了粮草,现在退到喜峰口,不出十天就会退回辽东。” “这次没能抢到东西,他们这个冬天怎么熬的过去?” 云逍这么一提醒,崇祯顿时恍然大悟。 “叔父是说,晋商会大肆收购粮食给建奴,因此会导致粮价飞涨?” 云逍笑了笑。 崇祯心中一阵惊叹。 叔父,简直是神机妙算,未雨绸缪! 这样的智计,能追得上诸葛亮了。 想到出城时看到的饥民,以及沿途的饿殍,崇祯心中杀意涌动。 如今北方连年大旱,正是严重缺粮的时候。 晋商竟然不顾大明百姓的死活,大肆收购粮食,抬高粮价,去喂饱大明的敌人。 这样的奸商,如果不杀的话,大明真的是要亡国了。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定要将晋商抄家灭族! 云逍说道:“只需暗中调查粮食流动,然后等晋商运粮出关的时候抓个现行,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就跑不掉。” “如此一来,晋商可除!” 崇祯欣喜若狂,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一阵摇晃,洒了满桌的茶水。 “瞎咋呼个啥?” “这么大个人了,咋就一点不稳重?” 云逍不悦地瞪了崇祯一眼,又是一顿批。 第40章 佣金,给侄儿加官 崇祯摸摸下巴,呵呵一笑。 不是朕不够稳重,是朕太激动了! 有了叔父的谋算,晋商注定要完了。 数千万两银子,足以填满国库、内帑。 赈灾有钱了,拖欠的军饷也有着落了。 家有余粮,心中不慌。 并且还剜掉晋商这个大毒瘤。 以后再也没有奸商给建奴供血,建奴注定会走向衰落。 未来可期,朕这大明天子,又怎能不兴奋? 还是多亏了叔父! 未卜先知,明察秋毫,智谋更是超凡。 简直就是上天赐给大明的救星啊! 谁知接着云逍话题一转。 “你让王承恩去问问皇帝,这笔生意要是做成了,是不是给一点佣金?” 叔父也不能免俗啊……崇祯不以为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叔父为大明立下了这样的大功。 他笑着说道:“叔父放心,等铲除晋商,陛下定会重赏叔父,加官进爵、银子,一样都不会少。” 云逍冷哼一声,“我是方外之人,要官爵干什么,要银子这种俗物又有什么用?” 王承恩正一口茶水喝到嘴里,强忍着差点没喷出去。 云仙长什么都好,要说不爱银子……那就呵呵了! 听说昨天还阴了王德化一把,整整三万两啊! 崇祯诧异地问道:“叔父不要官爵、银子,那要什么当佣金?” “叔我什么都不要,而是为你。” “问问皇帝,几千万两银子的大生意,能给你换个几品官儿?” 云逍很是郑重地问道。 崇祯措手不及,一时愣在那里。 王承恩瞠目结舌。 让万岁爷给万岁爷封官? 云仙长这操作,简直是绝了! 半晌。 崇祯苦笑道:“叔父,我只是个商人,没资格做官的。” “谁说商人不能做官?” “以前没有,现在难道就不能有?” “五品官,并且还是实缺,如果皇帝不答应,呵呵……” “晋商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咱爷俩直接拍屁股走人,离开京城,出海去!” 云逍的态度十分坚决。 按照皇帝现在的表现,再加上自己出谋划策,大明大概率是不会亡国了。 第41章 小目标,办个煤球厂开始 第二天。 崇祯雷厉风行,立即开始大肆整顿内廷。 先是升了一大批。 曹化淳如愿以偿,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王承恩执掌东厂,成为内廷第二人,可谓是一步登天。 方正化为御马监掌印,高宇顺为都知监掌印…… 同时也贬斥很多以前炙手可热的大太监。 王之心、高起潜、杜勋、杜之秩…… 其中王之心、高起潜,以前被皇帝视作心腹。 这次莫名其妙地都被打发到应天去养老。 这样的安排,让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崇祯当然不会解释什么。 太监就是皇帝的家奴,启用或是贬斥,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当然没必要解释。 内廷的巨大变动,引起朝野瞩目。 大臣们推测,皇帝这是借王德化和韩爌勾结一事,大举清理内廷和外朝。 一时间,人心震荡。 无数人夜不能寐,所有大臣都是惶惶不安。 很多文官暗自串联,商议如何应对皇帝的暴风骤雨。 谁知。 百官预料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崇祯接下来的操作,让所有人都迷惑了。 原首辅韩爌,由于年老体迈,赐金银玉帛,准其荣归故里。 原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有负圣恩,革去一切职务,发配凤阳守陵。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百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皇帝陛下只是因为内侍勾结大臣的事情而震怒,这才大肆清理内廷。 并非是真的置大局于不顾,要大动朝中的官员。 至于范家勾结顺天府署,陷害纯阳真人、昌平伯的事情。 崇祯直接下旨,由东厂移交三法司审理。 三法司审理的结果,最终自然是不了了之。 高度紧张的晋商,彻底放下心来。 皇帝还是那个皇帝。 大明还是那个大明。 晋商该赚的银子,还是继续照赚不误。 于是八大晋商不再有所顾忌,开始大肆囤积粮食。 京畿地区的粮价随之暴涨。 平时一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一石米。 短短数天时间,就涨到三两银子一石。 朝野中的风吹草动,都被新任东厂提督王承恩,完完整整地密报给崇祯。 第42章 恣意嚣张的建奴鞑子 云逍在心里叹了口气。 崇祯登基之初,袁崇焕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五年内平辽。 崇祯大喜,于是对其委以重任。 结果如何? 袁崇焕根本就不认为大明能收服辽东。 对辽东糜烂的局势,根本没什么好办法。 他极力主张与建奴和谈,多次与建奴私下秘商。 对付自家人,袁崇焕却是毫不手软。 直接杀了不听话的东江镇总兵毛文龙。 东江镇与关宁主战场犄角作战,对建奴形成首尾夹击,成牵制之势。 杀了毛文龙,就等于断了大明一爪。 从而导致建奴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次建奴大军险些杀入京畿,与袁崇焕杀毛文龙有极大关系。 毛文龙死后,很多东江镇将士被遣散。 这七八个汉子就是来自东江镇。 他们都是曾经与建奴浴血厮杀的有功之人。 如今竟然沦落成为了饥民。 不免让人感到心寒。 要想抢救大明,任重道远啊! 那些个东江镇兵卒没有留意云逍,继续交谈着。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啊!” “咱们从皮岛回京的三十多个兄弟,如今就剩下咱们这几个了。” “这还不都是狗鞑子给闹的?”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绝望。 “狗日的建奴鞑子!” “等孙阁老回京献俘的时候,老子非弄几块鞑子的肉尝尝!” 一个只有一条右臂的汉子突然提高了声音。 周围的人无不侧目。 一个商队正好出城。 这边动静,引起队伍中一名骑马男子的注意。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寒光,策马朝这边而来。 城墙根下的饥民全都吓了一跳,纷纷站起身来,惊恐地看着男子。 男子打量了一番那些个东江镇兵卒,轻蔑地一笑。 然后从腰间的皮袋里掏出一把肉干,丢在他们身前的地上。 几个汉子对地上的肉干看都没看一眼,怒视那男子。 附近的饥民见了,就像是饿极了的狼群一样蜂拥而上。 地上的肉干瞬间就被抢的干干净净。 有几个饥民被踩伤,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第43章 行凶?贫道还要敲诈勒索! 领头的掌柜低声朝那皮帽男子问道:“大人,没什么事吧?” “没事。”男子冷冷地看了云逍一眼,“我要用这道士的脑袋当夜壶。” “大人您放心,在京城,没王家办不成的事情。” 掌柜的笑着低声说道,然后昂首走出来。 他指着云逍问道:“你是哪座道观的?竟敢对王家商号的人行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行凶?” 云逍‘呵’了一声。 为什么每一个反派,都是这么嚣张。 接下来就是套路,被主角狠狠地打脸。 这样的桥段,实在很狗血。 云逍以前在看网文的时候,没少吐槽过。 可事情一旦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却又真的很爽。 云逍走到王家掌柜身前,忽然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接着又是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肚子上。 这王家掌柜一声惨叫,仰面倒地,鼻血长流。 王家商号的人顿时大怒,围上来就要向云逍出手。 “住手!我看谁敢乱动!” 李若链拔出长剑,逼退众人。 王家掌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一手捂鼻,咬牙切齿地指着云逍:“你,你竟敢动手打人?” 云逍拍拍手,笑道:“这才叫行凶,懂?” 周围的百姓一阵哄笑。 这小道士,还真是嚣张。 不过贼吉尔痛快! 王家掌柜冷笑道:“好一个嚣张的道士,伤我王家商号的人,看你怎么收场。” “王家的商号?” “哪个王家,是王登库,还是王大宇?” 后来臭名昭著的螨清晋商八大皇商,姓王的有两家。 因此云逍才有此一问。 一边的一名王家护卫哂笑道:“你这道士,倒还有几分见识,我家大掌柜,正是王登库王老爷。” 周围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独臂汉子挤进人群,低声对云逍说道:“这位道长,算了,晋商王家,惹不起。” 王家掌柜又是一声冷笑:“你们说算了有用?抓起来,直接扭送刑部!” 云逍赞许地看了这掌柜一眼。 看看人家王家多有牌面,张口就是刑部。 范家才是顺天府衙门而已,明显就低了一个档次。 李若链手持长剑,看向人群外面。 十几名身着便装的锦衣卫,正朝这边而来。 这些天,李若链已经弄清楚了云逍的身份。 同时也明白云逍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 对于他的安危自然不敢大意。 因此无论云逍走到哪里,那些锦衣卫好手全都在暗中跟随着。 李若链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只要王家的人敢动手,今天没一个人能走得脱。 晋商王家的确是不好惹。 可再王家再怎么权势熏天,还能大过皇帝? “也真是巧了!” “就在前几天有个姓范的,把我送进顺天府衙门,让当官的跟我讲王法。” “结果把自己给送进了东厂的诏狱,还把命给弄没了。” 云逍“呵呵”一笑,戏谑地看着那掌柜。 接下来,该是观众喜闻乐见的装逼打脸时刻了。 “你,你是纯阳真人云逍子?!” 王家掌柜瞬时神色大变。 周围的百姓一阵哗然。 王家的人无不骇然变色。 那头戴皮帽的年轻男子,瞳孔猛地一缩。 接着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范家算计云逍不成,反把范常麟给搭了进去。 最终不得不让范常麟在东厂诏狱“畏罪自杀”。 这事情,寻常百姓不知道,晋商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正是因为这件事。 这些天晋商上下无不胆战心惊,生怕遭到朝廷雷霆打压。 好在皇帝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所有晋商全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晋商恨云逍入骨,然而在这种时候,没有人敢去招惹他。 今天也是出鬼了,好巧不巧地撞上了这道士。 其实晋商平时行事,并不是这么嚣张。 毕竟是商人。 讲究的是一个和气生财。 手段再怎么脏,做事也要讲一个名声。 可这次不一样。 那皮帽男子的身份十分敏感。 对于晋商而言,又是极其重要。 为了讨好这男子,王家的人才肆意嚣张了一回。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一脚踢上了云逍这块铁板。 “误会,纯属误会!”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云真人千万莫要见怪!” 王家掌柜顾不得鼻血长流,连忙赔罪。 “误会?” “你们王家的人,一言不合就要行凶,还要送我去刑部。” “你跟我说,这叫误会?” 云逍看了一眼人后的皮帽男子,‘嘿’的一声冷笑。 “嚣张的杂毛道士!” 那皮帽男子冷哼一声,脸上杀机毕露,作势欲扑。 王家的人死死地将他挡在后面。 “云真人,一切都好说……” 不等王家掌柜说完。 云逍直接打断他的话,朝李若链说道:“去跟守城的军士说一声,就说有人要谋害纯阳真人、昌平伯,立即调兵过来抓人!” 周围的百姓全都兴奋起来。 这下子王家可摊上大事了啊! “别,云真人千万别,王家愿意赔罪!” “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就是,没必要把事情搞的那么大。” 王家掌柜一个哆嗦,连忙劝阻。 范常麟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这次王家再搞出事情,惹恼了皇帝,那该如何是好? 更为糟糕的是,那皮帽男子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曝光的。 他要是被抓了起来,事情可就大条了。 甚至有可能给晋商带来灭顶之灾。 “老李,等一下。” 云逍叫住李若链。 然后笑眯眯地看向王家掌柜,“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能做主?” “那是自然。” 王家掌柜满心发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 “贫道准备修缮道观,却苦于没有银子。” “王家财大气粗的,不如捐一万两银子给贫道的道观,能行吗?” 云逍笑眯眯地说道。 贫道今天不仅要行个凶,还要……敲诈勒索! “一万两银子!” 王家掌柜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特么的……分明是敲诈勒索! 这是一个道士能干的事情? “不行啊,那就没办法了……” 云逍无奈地笑了笑,“老李,调兵去!” 第44章 得理不让,骄横跋扈 “行,当然行!” 王家掌柜忙不迭地答应。 必须先把这该死的道士稳住。 将晋商的贵人送走了再说。 一万两银子……忍了! 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 张口就是一万两银子! 这位纯阳真人,还真是够心黑的。 王家也真是够倒霉的,活该! 那皮帽男子阴沉沉地一笑。 一万两银子,让你有命拿,没命花! “快,赶紧回商号去取银子!” 王家掌柜生怕云逍变卦,立即吩咐商号的人。 云逍忽然又道:“别急,还没完呢!” 还有……王家掌柜头大如斗,苦笑着说道:“真人请讲。” 云逍的目光从四周的饥民身上掠过。 看到这些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百姓。 他面露出悲天悯人之色,然后一声叹息。 “京城是首善之地,贫道又是个软心肠,最是见不得老百姓饿肚子。” 你特么的就是个黑心道士……王家掌柜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云逍话锋一转,“可惜贫道是方外之人,有心帮助这些百姓,却有心无力。不如王家从中协助贫道一二,如何?” 王家掌柜和商号的人懵了。 全都傻傻地看着云逍。 老百姓的死活,与你一个道士有什么关系? 又跟王家有个屁的关系? “救人一命,胜造……七座道观。” “贫道打算在城外设十座粥厂,赈济这些没饭吃的百姓。” “至于粥厂所需的粮食,就由王家来出。” “王家富可敌国,出一点粮食,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云逍一番话,让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 “云真人,您这可是积大德了啊!” “俺给您老人家磕头了!” “云真人真是活菩萨啊!” “瞎说啥胡话,真人是道士,菩萨是佛门的!” …… 饥民无不感激涕零。 甚至有人朝着云逍跪地磕头。 这年头,一口吃的就能救活一条命。 十座粥厂,这能救活多少命? 城里城外这么多的饥民。 每天都有上百人饿死。 官府没人管,权贵、富商更不会管。 一个方外道士,竟然要开粥厂赈济他们。 让这些饥民又怎能不心生感激? 至于这粮食的来源,饥民们自然不会去管。 反正只认云真人一个人! “云真人真是心怀慈悲的得道之人,难怪会得到陛下那般器重!” 李若链看着云逍,满心都是敬服。 “还请云真人莫要为难王家。” 王家掌柜不假思索地断然拒绝: 开什么玩笑,设粥厂赈济饥民? 那就是个无底洞,需要多少粮食往进填? 王家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花这个冤枉钱啊! 更为离谱的是。 王家出粮食,名声却被你这个道士得去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情? 真的拿王家当白痴啊! 这杂毛道士,分明是在敲诈勒索! “既然王家不同意,那便罢了。” 云逍表示十分惋惜。 接着神色陡然一冷,朝李若链喝道:“叫人过来,王家在场的人,一个不要放脱!” “是!” 李若链欣然应诺。 然后直奔城门口而去。 几名王家商号的护卫试图阻拦。 “滚开!” 李若链手中的长剑一抖,将王家护卫逼开。 然后他朝十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大步去了城门口。 几个王家护卫见势不妙,护着那皮帽男子就要离开。 十几个百姓装扮的锦衣卫围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掀起罩袍,露出飞鱼服的一角。 然后阴沉沉地一笑:“最好乖乖呆在这里别动!” 王家的人大吃一惊,哪里还敢妄动? 王家掌柜的心沉入到了谷底。 他甚至开始怀疑,云逍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借机来要挟王家。 李若链来到城楼上。 守城门的军官和一群兵卒正在看热闹。 李若链拿出锦衣卫腰牌,喝道:“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此时被不法凶徒威胁,立即前去营救!” “那道士是纯阳真人?” 军官一个哆嗦。 前些天,正是因为云逍,东厂直接在顺天府衙门抓人。 范家的范常麟,也因为设计陷害云逍,而死在东厂诏狱。 这事情早就传遍了京城。 第45章 心细如发,建奴要紧人物 不到半个时辰。 王家在京城主事的大掌柜,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云逍态度极为强横,寸步不让。 最终王家不得不全盘答应他的条件。 赔偿现银一万两,当场交清。 以‘云记煤业’的名义,设十座粥厂。 所需的粮食,全部由王家提供。 要多少,提供多少。 锦衣卫派人现场监督赈济。 粥厂从今天就开始,一直开到明年三月。 并且现场签了文书,王家大掌柜签字画押。 拿到银子和文书,云逍这才让守城兵卒撤了。 王家商号的车队仓皇而去。 此时城墙外已经汇聚了数千闻讯而来的饥民。 听说马上就要开设粥厂的消息。 饥民们爆发出一声声欢呼。 很多人跪地磕头,甚至有人当场嚎啕大哭。 云逍没有急着离开。 他和李若链并肩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去的王家车队。 “云真人,晋商王家可不是好惹的,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可千万要小心他们报复。” 李若提醒道。 他有些觉得奇怪。 从这些天的交往来看,云真人并不是什么嚣张跋扈的人。 这次怎么就得理不饶人? “报复?” “应该担心的是王家才对。”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李若链吃了一惊:“云真人还不打算放过王家?” 云逍不答,淡然说道:“李大人,有一场大功劳给你,敢不敢要?” “什么大功?” 李若链顿时精神一振。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不是什么锦衣卫佥事,而是秀才老李。 李若链讪讪笑道:“云真人说笑了,我不过是落第的秀才,哪里是什么大人?” “这样啊,那就可惜了。” “本来有个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还想送给你来着。” 云逍惋惜地说道,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若链。 李若链住进道观的头几天,云逍的确是没认出他的身份。 可住进赵家峪的十几个锦衣卫,却露出了马脚。 上次由于范家的事情,村民们的警惕性上升到后世朝阳群众的高度。 十几个锦衣卫以各种理由来到赵家峪,村民们很快起了疑心。 有村民找机会灌醉了借居在家中的一名锦衣卫,套出了他们的身份。 弄清楚他们是奉命来保护云仙长的,这才作罢。 李若链的身份自然也就曝光了。 云逍猜测,皇帝命这些锦衣卫来赵家峪,除了保护,大概还有监视的意思。 因此他也就没有戳破。 有立功的机会,李若链心痒难耐,忍不住问道:“云真人说的是王家商号有问题?” 云逍十分笃定地道:“王家商号不仅是有问题,还有建奴的要紧人物,就隐藏在王家的这支商队中。” “建奴的要紧人物?谁?” 李若链怎么也难以相信云逍的话。 他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这个专业人士都没察觉到什么。 云真人这个道士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接着李若链恍然大悟,笑着说道:“王家这次出了血,云真人还是放过他们吧。” 事情是明摆着的。 王家这次惹怒了云真人,他故意在给王家泼脏水呢。 勒索了人家一万两银子,还有那么多的粮食。 就这还不放过人家,给人家弄了个通虏的罪名。 未免也太狠了! 这很不厚道。 云逍淡然一笑,“那个戴皮帽子的家伙,你就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李若链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 那人没什么问题啊! 也就是狂妄嚣张了一些。 如今这世道,有钱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云逍又问:“好端端的,那人为什么要羞辱那些东江镇兵卒,为什么要唆使饥民杀人?” “是因为那些东江镇兵卒提及建奴,那独臂汉子说自己曾亲手杀死三名女真鞑子,这才激怒了那人。” “啊,我明白了……” 李若链恍然大悟。 接着又摇头道:“可这也证明不了,他就是建奴鞑子啊!” “那人一身腥臊,几里路都能闻得到,这是由于此人以肉食为主,常年又不洗澡的缘故,由此可以断定,他绝不是明国人。” “他撒向饥民的肉干是鹿肉,这是建奴贵族最喜欢的零食,咱们大明人可没这个喜好。” “再加上此人骑术十分精湛,因此可以确定,他就是来自辽东的建奴鞑子。” 云逍侃侃而道。 李若链瞪大眼睛。 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竟然连这样的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也太可怕了吧? 愣了半晌。 李若链还是有些迷惑:“即使可以确定那人是建奴鞑子,又如何判定,他是建奴的要紧人物?” 云逍反问:“不是重要人物,王家舍得掏一万两银子,提供那么多的粮食?” 李若链恍然大悟,结结巴巴地说道:“云真人又是要银子,又是要粮,并非是要讹诈王家,而是为了证实那人的身份?” 云逍轻描淡写地一笑。 谁说不是为了敲诈王家? 这么好的捞银子机会不利用,那可不是贫道的风格。 一万两银子到手。 王家出粮食赈济饥民,自己获得名声,为即将开业的煤球厂打广告。 这不知道有多爽。 李若链骇然看着云逍。 云真人这心机,实在是太恐怖了。 只是还有一些关节没想通透。 李若链继续问道:“那真人为什么不将那建奴鞑子当场抓住?” “陛下正在抓晋商卖国通虏的证据,可又不能打草惊蛇。” “现场抓住那建奴简单,可如此一来,就坏了陛下的大事。” 云逍道出缘由。 李若链这才彻底弄明白,“真人的意思是,欲擒故纵?” 总算不是太笨……云逍点点头。 “等王家商队快要离开京畿的时候,再将那建奴鞑子连同商队所有人,一个不漏地全都抓住。” “记住,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陛下正愁找不到晋商的罪证,抓住商队的人,也就掌握了铁证,这功劳不小吧?” 李若链大喜,“我这就安排兄弟……不,去找锦衣卫的朋友,保证一个不漏,全都抓起来!” 云逍摇头一笑。 这时候还装,有意思吗? 第46章 不愧是叔父,干的漂亮! 云逍走下城墙。 很多饥民纷纷朝着他下跪。 云逍看着心里堵得慌,加快步伐离开。 粥厂的事情,谅王家也不敢反悔。 锦衣卫的人也会跟进监督。 所以这事根本不用他去操心。 虽然救不了所有饥民,却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云仙长,真的是你!” 人群中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云逍听着有点耳熟,循声看过去。 就见一名少女欣喜地从人群中挤出来。 正是林梳儿。 几日不见,这丫头脸色有了几分血色,显得更为俏丽了几分。 只可惜身上穿着一件厚实的新棉袄,看不出有什么真材实料。 云逍问道:“你父亲安葬了?” 林梳儿神色黯然,“嗯,礼部的人帮忙办置的。” “那就好。” 看来温体仁没有把自己的话,还真当成了一回事去办。 云逍点点头,然后举步欲走。 “云仙长,等等!” 林梳儿急着问道:“杜叔让我问你,你之前说招工的事情,是真的吗?” 那独臂汉子和几名东江镇兵卒,跟在林梳儿后面,眼巴巴地看着云逍。 也是巧了。 林梳儿的父亲也是被遣散的兵卒,跟独臂汉子是袍泽,都是来自东江镇。 云逍颔首道:“当然,只要肯出力就行,明天就可以去牛角村的云记煤业报名。”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云逍接着朝那独臂汉子说道:“煤球厂的活儿你干不了,不如去我的道观,扫扫地,看个门,工钱不会少了你的。” 独臂汉子顿时大喜,“只要云真人不嫌弃我这残废,赏一口吃的就行,哪里还敢要什么工钱?” “我就知道,云仙长是大好人!” 林梳儿笑嘻嘻地拍了一记马屁,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云仙长,我也能去道观做工吗?” 云逍道:“我那里是道观,你去做什么?” “我可以帮你洗衣做饭,还能,还能帮你暖脚……”林梳儿的声音越说越小。 “贫道是那种人吗?” 云逍不悦地说道。 这丫头鬼机灵着呢! 第47章 一片丹心云逍子 崇祯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就这? 骆养性诧异地看了崇祯一眼。 却不敢再多说,躬身就要退出去。 崇祯忽然说道:“云真人开设粥厂是大事,锦衣卫要派人去盯着,王家商号要是敢偷奸耍滑,依照律法严惩。” “谨遵圣谕。” 骆养性心中一震。 没想到云逍子的圣眷,竟是如此之重。 这次来本来是受人之托,要试探皇帝的态度。 幸好留了个心思,奏报的时候没有掺杂太多的私货。 否则今天少不了一顿训斥,甚至是失了圣心。 看来今后关于云逍子的事情,要小心一些才是了。 不然一脚踏进漩涡里,被人当枪使。 到时候触了皇帝的逆鳞,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骆养性走没多久。 王承恩又匆匆而至。 他说的是同一件事。 顺带把云逍办煤球厂的事情也说了。 周皇后皱着眉头说道:“陛下,不是臣妾多嘴,这个云逍子也是太胡闹了。” “一个方外之人,怎么就干些商贾的事情,还仗势欺凌商家,这样闹下去,朝廷的体面何在?” 崇祯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极为不悦。 王承恩看到崇祯的脸色,知道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 于是他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误会云真人了。” 周皇后不解地问道:“锦衣卫和东厂都这样说,事情还能有假?” “皇后娘娘容禀!” “云真人办煤球厂,可不只是为了赚钱,他不好钱财。” 王承恩说到这里,心里犯嘀咕。 为了云真人,也只好昧着良心说一次假话了。 周皇后柳眉轻蹙,“讹了王家一万两银子,还不好钱财?” 王承恩干笑一声,继续说道:“云真人办的这个煤球厂,首批预计招工一千人。这等于是养活了一千户百姓,这可是活命的大功德啊!” 周皇后吃了一惊,“有这等事?” 崇祯得意地一笑。 朕的‘叔父’,一片丹心,为国为民。 第48章 开张大吉,叔父是大善人? 崇祯道:“皇后不知道啊,若非云真人,朕只怕会在十数年后……” 王承恩急忙咳嗽了一声。 “云真人高风亮节,堪称是天下楷模,这等人物,怎么在背后议论?” 崇祯顿时反应过来,忙改口道。 说到这里。 崇祯满心都是对‘叔父’的崇敬之情。 同时又是惭愧万分。 自己亏欠‘叔父’的,实在是太多了啊! 随后又想到‘叔父’这次要亏空大笔银子。 崇祯心里又是担心不已。 很想从补贴叔父一些银子。 可自己也是穷鬼一个啊! …… 吕祖观。 望着跟狗舔过似的锅底。 以及空空如也的装蒸红薯的小簸箕。 再看看揉着肚子、不断打着饱嗝的林梳儿,和红着脸独臂汉子。 满满一锅的玉米糊,外加三十多个蒸红薯。 就这么没了?! 这两位是饿死鬼投胎的吧? 独臂汉子讪讪说道:“许久不曾吃过饱饭了,其实我们的饭量不大,以后……” “无妨,说了管饱。”云逍摆摆手,“去收拾一下房屋,今天就住下来。” 很快云逍就意识到,这次是捡到宝了。 独臂汉子名叫杜大寒,以前是东江镇的一名校尉。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七品武官。 可惜在如今的大明,武官不值钱,正七品武官连个举人都不如。 东江镇的武官,更是一文不值。 杜大寒可谓是身经百战,虽然少了一条手臂,一手刀法使得出神入化。 并且他的力气大的惊人,三百多斤重的香炉,他能一只手轻飘飘地拎起来。 这要是放到后世,妥妥的举重世界冠军。 有这人在道观里,云逍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云逍盘算着在道观再建上几间房子,把另外几个东江镇兵卒全都招到身边。 身为昌平伯,养百十个家丁都没问题。 这些出身东江镇的汉子,全是战场上真刀真枪厮杀出来的悍卒。 实力自然没话说。 并且忠心也毋庸置疑。 林梳儿也让云逍十分满意。 别看她能吃,也十分能干……字面的意思。 一个下午,将道观内外收拾的整整齐齐。 连云逍的底裤、袜子,都洗得干干净净。 一手茶饭,也是相当不错。 人又机灵,只可惜年纪太小,不够小道姑的标准。 只是到了晚上,云逍就收回了对林梳儿的评价。 夜里,云逍正睡得迷迷糊糊的。 忽然感到脸上有个什么东西。 下意识地一摸,发现竟然是一只脚。 接着发现,床上竟然还睡着一个人! 一个大活人! 云逍毛骨悚然,直接一脚将那人蹬下床去。 黑暗中,传来林梳儿一声惊叫。 云逍忙起床点燃油灯。 就见仅穿着里衣的林梳儿,正坐在地上揉着胸口。 云逍怒道:“你跑到我床上做什么?” 林梳儿一脸无辜,“说好了的,晚上给你暖脚啊!” 云逍满脸黑线。 贫道从哪儿看像是那种人? 这么点大的…… 瞥了一眼林梳儿。 嗯,虽然也不小了,勉强有一对b的样子。 未来不可限量。 云逍深一口气,“贫道不需要暖脚,回去睡吧!” 林梳儿撅起嘴,嘟囔着:“可人家冷啊!” 云逍‘呵’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暖脚,并且还是用脸?” 林梳儿只得穿好衣服,离开了卧房。 云逍无奈苦笑。 今晚上是没法安睡了。 …… 数日后。 一切准备妥当。 云记煤业择日开业了。 没什么隆重的仪式。 也就是挂了个牌子,放了一挂鞭炮。 除了侄儿云昊和常跟他的下人,也没人来道贺。 简短的仪式过后,云逍带着崇祯、王承恩来到村外工地。 煤球厂在村子里租了一个院子,当做是管事的办公场所。 煤球厂需要的场地很大,因此工地建在村子外面。 云逍在租了几十亩的荒地,主要是用来堆放煤炭,筛煤、制作煤球。 看到热火朝天的工地,崇祯问道:“这厂子安顿了不少吧?” 云逍答道:“两千工人,全都是饥民。” “一个工人,就能养活一家子人。” “算下来,这个厂子足足养活了两千户人家。” “云真人这是积了大德啊!” 王承恩连连赞叹。 崇祯也跟着叹道:“叔父在京城开的十座粥厂,每天让超过三万饥民,有了口饭吃。如此善行,当为天下人的楷模!” “这算什么?” 侄儿,你误会了……云逍风轻云淡地一笑。 开粥厂,是王家出粮食。 一毛钱不花,为煤球厂打了广告。 还能救活无数人 开办煤球厂,完全是为了自己挣钱。 解决饥民的就业问题,也是顺带的。 煤球厂干的是重体力活。 每天两顿饭,一个月五两银子工钱。 看似是条件优厚。 其实与巨大的收益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叔父的善行义举,侄儿万分钦佩。” “只是,只是……唉!” 崇祯一声叹息,忧心忡忡。 云逍不悦地教训道:“叔费心费力地置办产业,就是为了赚钱给你讨媳妇儿。这开张的大喜日子,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崇祯讪讪一笑。 叔,谢你了,朕已经有十几个媳妇儿了。 崇祯道:“侄儿担心,叔办的这个厂子,要是赔钱了可怎么办?” “赔钱?你这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云逍忍不住就笑了。 贫道是会做赔钱生意的人? 贫道的志向,是做一个黑心的资本家好不好? “云仙长办的这个煤球厂子,怎么算,都赚不了银子啊!”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提醒。 “不赚银子?” 云逍一阵呵呵。 在心里默算了一下,然后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第一个月刚开始,目标就定小点,两万两银子,总该是能赚到的。” 崇祯和王承恩目瞪口呆。 一个月赚两万两? 并且还是小目标? 那一年下来,不是要赚几十万两银子? 大明如今一年的赋税,还不到400万两银子。 一个小小的煤球厂,能赚大明一年一成的赋税? 万万没有想到啊! ‘叔父’(云仙长),竟然是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第49章 煤球大卖,叔父要亏的尿血? 崇祯苦笑道:“叔父莫要说笑了。” 这时几名工人推着一辆拉满煤球的板车从一旁经过。 王承恩随手从车上取下一块煤球。 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算了一笔账。 “这一块煤球,差不多有两斤重,却只卖五文钱。” “市面上的煤,好一点的要四文钱一斤,最差的也要两文钱。” “做煤球的煤,就按三文钱一斤来算,这一块煤球,光是煤钱就要六文钱。” “再加上工人的吃喝、工钱,远不止这个数。” “煤球厂每卖一块煤,就要亏两三文钱,这真的能赚钱?” 王承恩显然是事先做了功课,说的头头是道。 崇祯在心里大概算了笔账。 就打一块煤亏2文钱。 一万块要亏多少?一百万呢? 算着算着,崇祯的头皮阵阵发麻。 这一个月下来,‘叔父’不是要亏的尿血? “等再过一个月,会账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是赚还是亏了。” 云逍也就懒得解释。 才不会告诉他们,做煤球的材料,可不仅只有煤灰。 并且也不用优质的煤,哪里要那么高的成本? 连同工人的吃喝、工钱,一块煤球的成本也不会超过三文钱。 更不会告诉他们,什么叫量大出奇迹。 “前些天,叔父从范家、王家弄了四万两银子。” “叔父打算全部捐给百姓,却又怕遭人非议,这才故意开煤球厂亏本的!” 王承恩说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崇祯顿时恍然大悟,满脸钦佩地看着云逍。 云逍笑了笑。 说的真有道理! 贫道就是圣母! 也罢。 懒得跟这两个白痴解释。 怪累的。 云逍想了想,对崇祯说道:“告诉王承恩,送他煤球厂一成干股。” 崇祯眉头一皱:“这是为何?” “煤球厂现在不显山不露水,等一个月后,有几十万两银子进账。” “到时候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盯上,你这个侯缺的五品官儿根本不够看,必须找个靠山才行。” 云逍一番解释。 如今这世道,没有权势在背后撑着,钱再多也是待宰的猪羊。 也正是这个原因,云逍穿越三年,都没有想过要自己做生意。 现在不同了。 自己现在已经是纯阳真人、昌平伯。 还能通过侄儿,上达天听。 任何想要打自己主意的人,都不得不掂量掂量。 不过这还不够。 纯阳真人、昌平伯,只是虚位,尊贵却没有任何实权。 也不可能什么事都跟皇帝去说。 所以要把王承恩拉下水。 崇祯无奈地摇摇头。 ‘叔父’还真不是一般的执拗。 一个月几十万两银子进账? 该不会是用仙法,把石头变成银子? 云逍当即就拉下脸,“让你去,你就去,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就怕王承恩不敢收啊!” 崇祯瞥了王承恩一眼,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云仙长,我可没得罪过你,你不能这么害我啊…… 王承恩一个哆嗦,魂都快吓飞了,“王承恩对陛下忠心耿耿,又怎么会私下收取贿赂?” “连皇帝都喜欢银子,王承恩这个太监,怎么可能不爱钱?” “一成干股,必须送出去,他要是嫌少,可以再加一成!” 云逍的态度十分坚决。 崇祯笑道:“侄儿回去后,就去找王承恩说这事。” 王承恩心里暗暗发苦。 这次被云仙长给害惨了! 煤球厂还不知道能不能撑一个月。 到时候一文钱的好处拿不到,反倒惹上一身骚。 虽说跟皇帝是‘吊友’的交情。 可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 三天后。 一百车多辆板车从牛角村出发。 板车满载煤球和新式煤炉,浩浩荡荡地来到城中。 云逍将煤球的消费群人群,锁定在外城的寻常百姓。 住在内城的权贵、富绅,取暖用的是银丝碳。 他们当然不会用煤球这种黑不溜秋的东西,太掉价了。 云逍提前让人在外城中,挑选出一千户家境极为贫困的百姓。 今天特意在外城找了个空旷的地方,举行捐赠仪式。 一千户贫困户,每户赠送一个煤炉。 并且每天按十块煤球计算,免费供应一个月。 这么做,看上去要搭进去一大笔银子。 煤球厂的大小管事,甚至是普通工人,对云逍的决定都是困惑不解。 甚至有不少人在背地里嘀咕,云真人也太败家了! 云逍当然不会跟他们解释,什么叫做广告效应。 捐赠现场差点被人群挤爆。 京城的老百姓向来喜欢凑热闹。 这样的新鲜事,自然不容错过。 多亏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门派人前来维持秩序,这才没闹出乱子。 捐赠仪式上。 一个特意被挑选出来的大嗓门管事,向众人讲解煤炉,以及煤球的种种好处。 当然也不忘吹捧了一番云记煤业的善行义举。 接着让工人现场演示,怎么烧煤炉,以及避免煤气中毒的事项。 最后把煤炉和煤球,当场捐赠给贫困百姓,并让工人专门送上门。 获得捐赠的百姓,自然是感激涕零。 围观的群众虽然不怎么相信煤炉和煤球真的有那么神奇。 云记煤业这个良心商家,却都被人们牢牢记在心里。 煤炉、煤球,迅速成了京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有一千户百姓做示范。 云记煤业的煤炉、煤球,良好的口碑也很快传遍京城。 新式煤炉,不仅能烧水、做饭,还能取暖。 煤球,耐烧,炉火旺盛,并且燃烧通透,煤烟少。 没有烧煤块产生的灰尘,干净卫生,更没有煤块燃烧散发出毒气。 百姓最关心的还是省钱。 京城的冬天极冷,取暖是一项大开支,寻常百姓不得不精打细算。 用煤炉烧煤球,一天顶多八块就完全够用。 一块煤球重两斤,需要五文钱,每天一共也才是四十文钱。 而一斤煤块就要三文钱,一天要烧二十斤才勉强够用,每天要花上六十文。 这样算下来,每户一天就要省二十文左右。 一个月下来,能省多少钱? 既经济又实惠,不用的人才是傻子。 于是云记煤业的煤球不出意外地成了爆款。 销量从最初一天几万块,一路暴涨到几十万块。 半个月过后,单日销量就高达百万。 煤球厂不得不继续扩招,又招收了三千工人。 五千人工人一起开工,这才是堪堪够用。 …… 崇祯时刻关注着煤球厂的事情。 获知煤球大卖的消息,越发为‘叔父’担忧了。 “万岁爷,您放心好了。” “云真人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会做亏本的买卖?” “再说了,每天要是真的亏这么多,云真人也没那么多的银子往进填啊!” 王承恩一番劝慰。 崇祯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安心了不少。 就看月末会账,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了。 第50章 再发工钱,工人就闹罢工? 临近腊月,天气越发的冷。 天上挂着明晃晃的日头,却依然冷的冻破石头。 京城内外,一片萧瑟。 也只有家家户户烟囱冒出的的烟火,才给勉强带来几分生气。 冬月二十九。 这是煤球厂会账的时间。 崇祯起了个大早,推掉一切政务,再次微服出宫。 来到牛角村的煤球厂。 用于管事办公的民房中,烧了好几个暖炉,屋内暖烘烘的。 云逍在堂屋里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茶,看上去心情不错。 林梳儿在一旁伺候着。 拨打算盘珠子的“噼里啪啦”声,不断从里屋传出。 “最近在忙乎什么,总不见你人影?” 云逍放下茶杯,示意林梳儿给崇祯和王承恩泡茶。 “快到年关了,事儿多。” 崇祯苦笑着答道。 每逢临近过年,就是他这个大明天子难熬的关口。 虽说今年有了遵化大捷,击退了建奴,使大明避过了一场浩劫。 可大明的局势并没有太大的改观。 就一个字,穷! 晋商的事情正在暗中推进。 白杆兵尚在进京的途中。 东厂和锦衣卫还在秘密搜集晋商通敌卖国的证据。 因此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对晋商动手。 如今国库和内帑都没钱。 偏偏到处都要用银子。 崇祯焦头烂额。 再加上担心云逍这边亏钱。 白头发又添了不少。 崇祯接过林梳儿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问道:“煤球厂这个月亏钱不多吧?” 云逍就是一阵‘呵呵’。 敢质疑叔父? 等会儿,这个月的账目就出来了。 到时候用白花花的银子打你的脸。 “叔父,这煤球厂的生意,下个月还是别做了吧?” 崇祯劝道。 叔父心怀天下百姓,高风亮节。 这一点不得不让人敬佩。 可他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啊! 安安分分地当道士不好吗? 多指点朕,等大明富强起来,这能救多少百姓? 云逍白了侄儿一眼,懒得再说话。 这时一阵阵哄闹声从远处传到屋里。 听声音,像是从村外工地上传来的。 云逍眉头微皱。 一名管事急匆匆地跑进屋。 “云真人,不好了!” “工人们停工不干了,全都聚在一起闹事!” 云逍眉毛一挑:“工人停工闹事?” 这年头的工人就有这觉悟? 这就知道罢工反对资本家了? 自己的心不够黑,没亏待他们啊! 崇祯神色大变。 老百姓一旦被煽动起来闹事,那可是大事。 万历年间,苏州两千多织工暴动,活活打死朝廷派去的税官。 事后朝廷杀了大批官吏,这才将事情平息下去。 煤球厂现在有五千工人。 这下子全都起来闹事,那还不出大事? 王承恩急声说道:“主人,云真人,赶紧离开村子!” “走,去看看!” 云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轻描淡写地说道。 崇祯大骇,“叔父,万万不可,太危险了!” “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百姓,能有什么危险?” 云逍淡然一笑,举步朝屋外走去。 崇祯正要跟着一起,被王承恩死死拉住:“主人的安危要紧!” “叔父都不怕,我又怕什么?走开!” 崇祯甩开手,大步追上云逍。 王承恩吓得面如土色,亦步亦趋地紧随着崇祯。 走出院子,他朝着不远处蹲在墙角的两个百姓招招手。 两个百姓装扮的锦衣卫迅速过来。 王承恩安排道:“让人进村,救驾平乱!” 皇帝出宫,当然不可能是孤身一个人。 虽然崇祯每次微服出宫,没有带銮驾,护卫却是少不了。 这次来牛角村,在村子里有十几名锦衣卫好手近身保护。 牛角村外,有足足两百伪装成百姓的锦衣卫缇骑。 另外在五里之外,还有三千亲军。 就是防备随时出现的危险。 煤球厂的工人闹事,正好派上用场。 王承恩让一人去调兵,其他人全都紧跟着崇祯。 一行来到工地。 就见数千工人,全都汇聚在晾晒煤球的空场地上。 领头的正是那几个以前的东江镇兵卒,看上去情绪十分激动。 几名管事正在前面焦急地劝解。 见场面并没有失控,心一直悬着的崇祯,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没出人命就好! 工人们看到云逍,顿时安静下来。 云逍冷冷地说道:“怎么了?都吃饱了撑的慌,在这儿闹事?” “云真人,你误会大家伙儿了。” 杜大寒走过来,笑着对云逍说道。 他如今替代了李若链,成了云逍的贴身保镖。 这次来牛角村,他也是跟着云逍,之前来工地找老伙计说话。 云逍问道:“怎么回事?” “今天不是发工钱吗?” “工人们说,云真人能给他们一口饱饭吃,他们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他们听说煤球厂一直在亏钱,所以决定不要工钱,随意给点粮食就行了。” “管事们不答应,他们不干,结果就……” 杜大寒苦笑着一番解释。 云逍愣住了。 不是罢工闹事? 而是因为不要工钱? 大明的工人觉悟竟然高到这个地步? 崇祯瞠目结舌。 别的厂子,工人因为要加工钱才闹事。 叔父的厂子,工人因为不要工钱闹事。 这还真是天大的稀罕事。 王承恩赶紧朝身后的一名锦衣卫挥挥手,示意去阻止村外的人。 搞半天,竟然闹了个大乌龙。 这要是大军冲进村子,那可就热闹了。 “胡闹!” “你们把贫道当成是什么人了?” “干活不给工钱,贫道有那么黑心?” 云逍脸色一沉,厉声训斥。 工人们一阵骚动。 杜大寒急道:“不是,云真人……” 云逍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然后朝身旁的一名管事一番吩咐: “不仅工钱照发,从今天开始,每三天加一顿肉。” “再给每人做一套耐脏的工作服,还有防尘的口罩。” “另外,每天抽人烧足够的热水,让工人洗完澡再回去。” 众人全都呆住了。 接着工人们躁动起来。 “云真人厚道人啊!” “云真人,你这样待我们,我们心里有愧啊!” “不要工钱,打死我也不要工钱!” …… 第51章 实锤,云仙长能点石成金 “云真人,你这直接就亏到本里面去了啊。” “这工钱,工人们拿着,心里头怎么能踏实?” “这样下去,厂子就没法办下去了,到时候工人们连口饱饭都没了。” 杜大寒苦劝。 崇祯暗自摇头叹息。 ‘叔父’这么做,精神可嘉,可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云逍哑然失笑:“亏本?谁说厂子亏本了?” 杜大寒说道:“咱们虽然都是苦哈哈,可心里都有笔账,厂子赚不赚钱,咱们都清楚。” 正说话间。 “出来了,这个月的账目出来了!” 煤球厂大管事拿着一本账簿,兴冲冲地朝这里一路小跑过来。 这人名叫丘焕印,是一名老太监,以前皇庄的管事。 后来因为得罪了王德化,被王承恩救了,特意安排到煤球厂来。 王承恩问道:“账会完了?怎样?” 丘焕印看了云逍一眼。 云逍淡淡说道:“总是要大家知道的,直接说吧。” 丘焕印用尖细的嗓子大声说道:“两万三千八百二十七两!” 人群瞬时一片寂静。 工人们全都是满心的绝望。 完了! 一个月亏这么多。 煤球厂肯定是办不下去了。 以后没混饭吃的活计了。 云真人的心真的是善。 可做生意的事情,还是不靠谱啊! 崇祯叹道:“一个月,竟然亏了这么多。” 王承恩忙安慰道:“亏两万多两银子,也不算太多。” 云仙长前后敲诈了四万两银子。 这次没全都赔进去,万幸了。 “亏钱?” 丘焕印诧异地看了崇祯和王承恩一眼。 这是咋想的? 怎么可能会亏钱? 要不是早知道二人的身份。 并且一再叮嘱不能暴露。 他早就不客气地怼过去。 丘焕印深吸一口气,“赚了,一共赚了两万三千八百二十七两银子!” 所有人全都一脸懵。 难以置信地看着丘焕印。 赚了? 没有亏,反倒是大赚了? 这老家伙,大清早喝醉了,说胡话的吧? 王承恩一把抢过账本,仔细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失声惊叫道:“我的老天爷,竟然真的是赚了两万三千多两银子!” 轰!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惊叹的,质疑的声音,响成一片。 “叔父,这账目……该不会有问题吧?” 崇祯依然难以置信。 两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如今大明的一两银子,差不多后世850块钱。 两万三千多两,就相当于两千多万块软妹币。 一个煤球厂,一个月能赚这么多? 并且煤球厂从开业到现在,其实只有二十来天。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赚两万多两银子,这怎么可能? 唯一的可能,是账目出了问题。 “你这败家货,巴不得叔亏钱是不是?” 云逍瞪了崇祯一眼,不客气地训斥道。 丘焕印小心翼翼地对崇祯说道:“大老爷,这是几个管事反复算了好几遍的,账目肯定是没有问题,真的是赚了这么多。” 崇祯瞪大眼睛,“净赚两万多两?” 丘焕印连连点头:“没错,这就是净利润,把成本、工钱全都除开了的。” 崇祯一个哆嗦,骇然看着云逍。 赚了,‘叔父’竟然真的是大赚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用做生意的手段赚来的。 点石成金! 肯定是‘叔父’使了仙法! 王承恩、杜大寒等人,看云逍的眼神中充满了敬服。 林梳儿的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 不愧是云仙长! 帮了这么多的饥民。 竟然还顺带赚了这么大一笔钱! 这哪里是做生意? 谁见过卖煤一个月能赚两万多银子? 分明是挖到了一座银山! 工人们愣了半晌。 确定是真的赚钱后,顿时爆发出一声声欢呼。 煤球厂赚钱了,他们的饭碗,也就保住了。 并且还能心安理得的拿到工钱。 整整五两银子啊! 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能不兴奋吗? 云逍摆摆手。 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现在能安心拿工钱了?” “你们有钱拿,干活才能起劲,煤球厂也就能更红火,以后少跟我说不要工钱的话。” “都给我打起精神干活去,干完活,把工钱都给我领了!” 云逍大手一挥。 工人们一阵哄笑,随即喜哄哄地各自散去。 第52章 仙法?这叫科学! “点石成金?” “你这是在想屁吃呢!” 云逍没好气地瞪了崇祯一眼。 王承恩和丘焕印将脑袋扭向一旁。 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崇祯却是不死心,继续问道:“叔父若不是能点石成金,为什么黄土也能当煤烧?” “这事还真是奇了!” “加了黄土之后,煤球反倒更加耐烧,没加黄土的,却没法用。” “这煤球里面,难道真的有什么仙法在里面?” 丘焕印好奇地看着云逍。 云逍笑了笑,说道:“这叫科学,哪里是什么仙法?” 崇祯笑了起来。 其他人也都露出“懂了”的神色。 的确不是仙法。 就是换了个名字,叫做‘科学’而已。 “叔父的仙法……科学,能否变出更多的银子?” 崇祯又问。 他也是穷怕了,想银子想疯了。 “科学能变出来的东西多了去。” “朝中有个大臣叫徐光启的,他就懂科学的大行家,可惜没人信他的。” 云逍想到徐光启,就是一阵叹息。 这位可是大明的一位大牛。 九州历史上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他毕生致力于科学技术的研究,勤奋著述,是介绍和吸收欧洲科学技术的积极推动者。 可惜如今大明朝堂上,一门心思争权夺利,没几个真正想办实事的。 徐光启极力推广的科学,根本就没人鸟他。 等大明亡国后,他编纂的科学著作,全都被螨清给尘封了起来。 一直到西方列强用大炮轰开国门,才有人想到他,开始重视他的著作。 等到那时候,徐光启已经死了三百多年。 若是现在徐光启能够得到重用,九州以后又何至沉沦到那种地步? 崇祯暗暗将云逍的话记在心头。 徐光启此人,必须重用! 云逍让丘焕印取来两千五百两银子的银票,然后交给崇祯。 “这是给王承恩的分红,务必让他收下。” 崇祯道:“这就不必了吧?” “必须送出去!” “等煤球厂赚钱的消息传出去,那些权贵就会像闻到血腥的鲨鱼一样,想方设法从煤球厂身上挖肉吸血。 “到时候,就得王承恩帮咱们出头了!” 云逍一番叮嘱。 崇祯将银票交给王承恩,笑着说道:“收下吧,务必让王承恩王公公收下。” 王承恩把银票拿在手里,感到无比的烫手。 丘焕印推说有事要办,匆匆离开房屋。 他是担心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 东城,老和茶馆。 这是一家老字号,据说是洪武年间开办的。 当年洪武爷微服私访,曾经在这里喝过茶。 茶馆的茶很实惠,最便宜的茶水,一文钱就可以喝上一碗。 今天由于特别冷,很多百姓贪图这里暖和,一文钱买上一碗茶能喝上一上午。 茶馆中人满为患,显得十分热闹。 几桌客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议论着。 议论的话题,正是煤炉、煤球。 “那煤球怎么看上去跟莲藕似的?真的有那么好用?” “废话!这煤炉、煤球是谁造的吗?纯阳真人、昌平伯,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那我明天也去买个煤炉,以后全烧云记的煤球。” …… “云真人可是得道高人,他不仅造出煤炉、煤球,还向朝廷献上了三样亩产几千斤的粮食!” “几千斤的粮食?你就瞎吉尔吹吧,这也是凡间该有的东西?” “废话,这是云真人见咱们老百姓饿肚子,专门从仙界弄来的。” “是不是从仙界弄来的粮食,我不知道,不过云真人有一颗菩萨心肠,这倒是真的。” “这话说的没错,城外的粥厂,不知道救了多少饥民,很多人在家里把云真人当神仙供呢!” …… 茶楼的角落,有几间用屏风隔起来的雅间。 进雅间喝茶的客人,一般都是有些身份,身上有几个闲钱的。 其中一个雅间中,坐着七八个客人。 他们的衣着看上去十分普通,却是个个气度不凡。 这些人可不是寻常百姓,而是晋商在京城主事的。 他们每个月都会在这家茶楼里聚上几次。 有事的时候议事,没事的时候喝喝茶,聊聊天。 雅间一点都不隔音,外面的议论声不断地传了进来。 “拿咱们王家的钱粮,去收买人心,那妖道着实可恨!” 一个敦敦实实的中年人冷哼一声,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这人叫王登科,是王登库的亲弟弟。 前些日子王家在京城出事了,王家特意派他前来京城主事。 范家的范永斗阴沉沉地说道:“你们王家,也才是出了点银子和粮食,我们范家,可是跟他有血仇!” 提到那妖道云逍子,所有人都是面露恨意。 八大晋商同气连枝,荣辱与共。 范家和王家受损,所有晋商自然是同仇敌忾。 一名麻子脸老者恨声说道:“因为这妖道,这个月我梁家的煤店、碳店几乎都歇业了,一两银子没赚到,还倒贴工钱。” 这老者是晋商梁家的人,名叫梁嘉和。 梁家在京城的生意,以煤和炭为主。 由于煤球的横空出世,寻常老百姓谁还去买他们的煤和炭? 照这样下去,所有店面全都关门大吉得了。 “老梁,你担心个啥?那妖道为了做善事,把煤球的价钱定的那么低,还有不亏本的道理?” “云逍子的煤球厂,要是能撑到下个月底,我就把脑袋摘下来给他当夜壶!” “我看他是银子多了给烧的,竟然去倒贴那些贱民,这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 雅间里的气氛,变得不再那么沉闷了。 外面的议论声不断地传了进来,人们也在议论这事。 “云真人弄的这个煤球,的确是好用,还贼便宜,可我就不明白了,他上哪儿赚钱去?” “我也想不明白,云真人卖煤球,肯定是亏钱,他到底是图什么?” “云真人不是纯阳真人吗,肯定是吕纯阳的传人。我估摸着啊,他跟吕祖一样有一根金手指,点什么,什么就能变成金子。” “扯球淡吧你!” “要是真有这本事,皇帝还不把云真人给请到皇宫里,当祖宗一样供着?” …… 第53章 盗版煤球,整垮妖道 茶馆中。 一个黑不溜秋的汉子,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这个云逍子就是脑袋被门夹了,这是在赔钱赚吆喝!” 茶馆里很多人纷纷怒目而视。 雅间里的晋商们听这话,全都笑了。 尽瞎说什么大实话! 云逍子不是傻又是什么? 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出撒。 就为了图老百姓说几句好话。 没十几年的脑血栓,能干这事? “马老三,你的木炭没了生意,能怪人家云真人?” “就是,你店里卖的木炭贼吉尔贵,一般人家谁买得起?” “像你这种黑心的奸商,早就该关门大吉了!” …… 很多茶客纷纷嘲笑那黑脸汉子。 “我关门大吉?” “我倒要看看,那杂毛道士能有多少银子赔!” “那个狗屁煤球厂,下个月要是还能再开下去,老子就跟他姓!” 马老三连声冷笑。 茶馆中再次安静了下来。 一个刚走进茶馆的汉子听了这话,当即就笑了:“你说煤球厂不赚钱?”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一把碎银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我就在煤球厂干活,这是今天才发的工钱,整整三两银子!” 众人一阵骚动。 这满身黑灰的汉子,是从永平那边逃荒过来的。 之前靠着给人打短工养活一家子三口,连肚子都混不饱。 一家子三口,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着出去。 大半个月前,他去了煤球厂干活,每天糊得跟鬼似的。 这样的穷鬼,今天竟然一下子掏出三两银子,让很多人险些爆掉眼珠子。 “煤球厂不赚钱,能给咱们发工钱?” “云真人今天还说了,以后每隔三天都有一顿肉吃,还给咱们发衣裳,每天都能洗热水澡。” “要是不赚钱,咱们煤球厂五千号人,云真人上哪儿弄这么多的银子,给这么多的人发工钱?” 汉子的一番话,让茶客们全都惊呆了。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一名茶客问道:“云真人的煤球厂,真的赚了钱?” “何止是赚钱,是赚大钱!” “你们知道煤球厂这个月赚了多少?” 汉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第54章 鳌拜落网,小丑竟是我! 旷野中。 十几匹快马顶着凛冽的寒风,一路狂奔。 为首之人,正是鳌拜。 他神色仓惶,衣衫上血迹斑斑。 头上的皮帽不见了踪影,露出散乱的金钱鼠尾巴。 看上去极为狼狈。 鳌拜随着王家的商队离开京城,却并没有急着出关。 反而借此机会,以商队为掩护,前往京畿各个城池,暗中刺探地形、防备。 一路目睹大明军备黄驰,防卫松懈,鳌拜越发的骄狂。 这次若不是在遵化出了意外。 明国的京畿腹地,此时已经成了大金的猎场。 下次定要杀入京师,肆意洗劫个痛快。 只是鳌拜的美梦很快就被噩梦替代,商队在固安野外遭到伏击。 王家商队的护卫,连同随后跟鳌拜会合的建奴细作,被杀了大半。 鳌拜杀出一条血路,一口气逃到这里。 噩梦还没有结束。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数百锦衣卫缇骑,风驰电掣一般追了上来。 鳌拜恨恨地道:“该死的明狗,阴魂不散!” 要是以往,鳌拜自信,仅凭着十几个大金儿郎,就能击溃上千明军。 这次也是出奇了。 锦衣卫出动的全都是高手。 并且跟一群疯狗一样,个个都是悍不畏死,让鳌拜也是心惊胆寒。 “走!” 鳌拜只得带着人马继续逃命。 后方的锦衣卫缇骑紧追不舍,为首之人正是李若链。 他已经从抓获的王家掌柜口中,拷问出鳌拜的底细。 出身镶黄旗瓜尔佳氏,开国元勋费英东之侄,八门提督卫齐第三子。 并且还是皇太极的心腹亲卫,此次来京肩负着重要使命。 果然是一条大鱼! 云真人的推测,分毫不差! 只要抓住鳌拜,就抓住晋商通敌卖国的铁证。 这次要是还让他走脱,不仅没脸回去见云真人,更没法跟皇帝交差。 因此李若链和手下的锦衣卫如影随形,不顾一切地追杀鳌拜。 一追一逃,转眼间就奔驰了五六里。 鳌拜冲过一个土坡。 就见一行三四十人的队伍自前方迎面而来。 为首的是一名年龄不到三十的男子,身穿绯色官袍。 他的身材却是异常高大,看上去威武不凡。 比武将还要武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文官。 他带领的也不是兵卒,而是一些家丁。 “哪里冒出来的建奴鞑子?” 看到为首的鳌拜,文官一愣。 随即杀气腾腾地喝道:“结阵,随本官杀鞑子!” “杀!” 家丁们纷纷结阵。 “找死!” 鳌拜快气疯了。 大明的武将,多数贪生怕死。 至于文官就更不用说了。 到了战场上,不被吓得尿裤子就算是不错了。 这个明国文官,带着几十个民壮,竟然想要拦住他? 简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鳌拜率领残兵全力冲向那文官。 文官不慌不忙地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鳌拜挥舞战刀,将箭挡开。 虽然挡住了这一箭,却感到手臂一震。 手里的战刀也险些脱手。 力量大的出奇,鳌拜平生未见。 嗖嗖嗖! 三十多支箭怒射而来。 鳌拜身旁的建奴细作、王家护卫,纷纷中箭落马。 这些家丁,竟然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神箭手。 文官从马背上摘下一把大刀,策马朝鳌拜急冲而来。 看着文官的兵器,鳌拜吓了一跳。 那口偃月刀,怕是有一百多斤。 这得多大的力量? 明国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勇士,并且还是一个文官? “杀!” 文官转眼就冲至鳌拜马前,一刀当头劈落。 鳌拜慌忙举刀格挡。 只感到像是一座大山向自己压下。 手中战刀被震飞。 身下的战马难以承受巨力,前蹄跪地。 鳌拜直接从马背上甩了出去。 不等他起身,文官再次举刀。 李若链大声叫道:“且慢!这建奴鞑子还有大用,千万莫要杀了!” 文官收住力量,大刀架在鳌拜的脖子上。 两名家丁上前,将其五花大绑起来。 剩下的建奴细作和王家护卫,很快就被杀的杀,抓的抓住,无一人漏网。 锦衣卫好奇地打量着卢象升,都是惊叹不已。 光是他手中的大刀,就有一百四十斤重。 古往今来的猛将,也很少有使出如此之重的兵器。 并且还是一个知府,简直是不可思议。 李若链自报身份:“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链,见过大人。” 文官拱手答道:“本官大名府知府卢象升。” “卢知府真是霸王复生!” 李若链一阵惊叹。 他却是不知道。 这位卢象升卢知府可不是一般人。 日后,被建奴和李自成、张献忠称之为‘卢阎王’。 后世的人也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大明战神! “这次多亏卢知府相助,才擒获这鞑子。” “卢大人的大功,下官自会向陛下禀报。” 李若链向卢象升拱手称谢。 “举手之劳而已,算不得什么。” 卢象升摆摆手,接着问道:“这鞑子是谁,怎么就混进了京畿?” 李若链道:“其中关联甚大,不便相告,还请卢大人见谅,另外还请大人告诫下面的人,切勿走漏消息。” 卢象升一凛,不再继续询问,随即对家丁们一通吩咐。 “狗鞑子,看你还怎么逃!” 李若链一鞭子抽在鳌拜的身上,一阵大笑。 鳌拜昂起头,正要开口怒骂。 忽然觉得李若链十分面熟,诧然问道:“你是谁,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李若链笑道:“你这狗鞑子,记性这么差,忘了离京的时候,被云真人教训的事情了?” 鳌拜终于想了起来,顿时神色大变。 李若链嘲讽道:“云真人早就识破了你的底细,可笑你这狗鞑子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竟然还敢在大明四处招摇!” 鳌拜大吃一惊,“那道士当时就识破了我的身份?这怎么可能?” 李若链冷笑:“云真人明察秋毫,你能逃得过他的法眼?被云真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不知道,真是可笑!” 鳌拜如遭重击,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己的身份竟然早就暴露。 那年轻道士,竟是恐怖如斯! 难怪晋商推测,大金之所以会在遵化兵败。 极有可能,就是这道士,在幕后为明国皇帝出谋划策。 现在看来,晋商十有八九是对的! 此人,必将成为大金的大患! 脑海中浮现出云逍俊朗的面庞。 鳌拜一阵不寒而栗。 明国出妖孽了! 第55章 没证据?那还不简单! “云真人?” 卢象升目光一闪,惊讶地问道:“李佥事所说的云真人,可是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 李若链答道:“正是,卢大人也知道云真人?” “听孙承宗孙阁老提到过云真人,让本官敬仰万分,心仪已久。” “等有机会进京,定要前去拜访云真人!” 卢象升一阵感叹,满脸钦佩之色。 建奴入关后,他在大名府招募三千民壮,前往遵化驰援。 等赶到遵化时,建奴已经兵败退走。 在与孙承宗的交谈中,才知道遵化大捷的一些内幕。 之所以会有这次大捷,是因为有高人,在幕后为皇帝陛下出谋划策。 到后来云逍被册封的消息传到遵化。 一个道士,突然得到皇帝如此看重。 并且朝中有传言,皇帝的所有人事调度,乃至遵化之战的一应策划,都是出自云逍子。 这事情尚未得到证实。 孙承宗却从方正化对云逍的只言片语中,断定那位高人,就是云逍无疑。 在与卢象升的谈论中,孙承宗对云逍推崇备至。 声称若是没有云逍,此番建奴大军必定会杀入京畿,肆虐京师。 卢象升听后,对云逍敬服而又神往不已。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擒拿建奴奸细,定下奇计,重创建奴! 没想到今天抓获的建奴鞑子,竟然也是出自云逍。 这等大能,如何不让人折服心仪? “每逢大乱,必有圣人出现!” “我大明出了这样一位惊世大能,实在是大明之福!” 卢象升发出一声发自心底的赞叹。 李若链辞别卢象升。 然后立即押解鳌拜等重犯,秘密赶回京城。 他也知道事关重大。 而如今的锦衣卫中鱼龙混杂,容易走漏消息。 因此没有禀报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而是直接去找王承恩。 王承恩第一时间入宫禀报崇祯。 崇祯大喜,当即亲自召见李若链。 听了抓获鳌拜的详细过程,崇祯忍不住放声大笑。 ‘叔父’出去招个工,就发现了一条建奴的大鱼。 这天下的人和事,还有什么能瞒得过‘叔父’的法眼? 如今抓到奴酋皇太极的心腹,与晋商王家勾结。 铁证如山,终于可以对晋商下手了! 李若链奏道:“那建奴鞑子嘴紧的很,用尽办法也没法撬开。” 崇祯眉头一皱。 “被抓的建奴鞑子,是奴酋皇太极身边的亲卫。” “身为皇太极的心腹,自然是顽固不化,要想从他口中得到证词,怕是很难。” 王承恩一番解释。 崇祯兴奋顿时减了大半。 如果只是寻常的案子,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皇帝一句话,就能独断乾坤。 可晋商的事情,牵扯到很多朝堂高官。 一个不慎,就会弄得朝堂不稳。 再被别有用心的人一煽动,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因此必须办成铁案,让任何人都找不出丝毫漏洞。 如今虽说抓住了鳌拜和王家商号的人。 晋商大可以来个壁虎断尾,将一切罪名全都推到王家身上。 到时候还是难以将晋商连根拔起。 王承恩轻声提醒道:“万岁爷不必忧心,云仙长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崇祯点点头,叹道:“凡事都要让叔父劳心,朕心里难安啊!” 随即命李若链对鳌拜严加讯问,想尽办法撬开他的嘴巴。 然后带着王承恩再次微服出宫,来到吕祖观。 …… 吕祖观。 煤球厂大管事丘焕印,正在跟云逍说事情。 “晋商梁家,正在大肆招募工人,准备开办煤球厂。” “梁家以前就是煤和炭的杀意,家底厚实着呢,他们也跟着开始做煤球,会夺走咱们云记大半的生意。” “煤球厂下个月的产量,是不是该往低里调一些?” 丘焕印忧心忡忡。 掌管煤球厂,虽说没有管皇庄那么威风,可挣钱多啊! 放眼整个大明,有几家商号,一个月能赚那么多的银子? 可好景不长,煤球厂才红火一个月,就要被人抢了生意。 他这个大管事怎能不忧心?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下个月再招两千工人,产量提个三成。” “小人这就去安排。” 丘焕印吃了一惊,随即心中大定。 云真人能这么说,肯定是早有安排,那还担心什么? 云逍想了想,又吩咐道:“给我找一些泥瓦匠和烧石灰的老师傅,另外买几座大一点的石灰矿。” 丘焕印一头雾水。 云真人这又是准备搞什么玄虚? 正说话间,崇祯和王承恩走了进来。 丘焕印早就被王承恩叮嘱过,不敢暴露崇祯的身份,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赶忙退了出去。 王承恩把抓住鳌拜的事情跟云逍说了。 “鳌拜?!” “卢象升协助,抓了鳌拜?” 云逍眉毛一挑,眼眸中流露出震惊之色。 万万没有想到啊,竟然抓住了这样一条大鱼。 鳌拜此人,可不是后世影视剧中演的那种。 历史上的鳌拜,为螨清立下赫赫战功。 攻克皮岛,为建奴消除后顾之忧。 关系到明、清国运的松锦之战,冲锋陷阵,五战皆捷。 领军追击李自成,最终致使李自成在九宫山身亡。 击破张献忠的大西军,鳌拜实居首功。 皇太极死后,以武力逼迫多尔衮不敢篡位。 顺治驾崩,鳌拜成为康熙的辅政大臣。 没想到这样的一位大牛,现在居然被抓了。 鳌拜被抓,后面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了。 至于卢象升,更是了不得的大牛! 大明战神啊! 云逍还亲眼见过卢象升使用过的大刀。 一百四十多斤的兵器,比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还要重六十多斤。 这绝对是能跟项羽掰手腕子的牛人。 只可惜,后来被猪队友给活活地坑死。 “看来还是大明的国运未绝啊!” 云逍心中一阵感慨,心情也为之大好。 崇祯朝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王承恩会意,向云逍说道:“鳌拜始终不肯招供,因此无法抓住晋商勾结建奴的实证,陛下正为这事头疼呢!” “有了鳌拜,至少可以钉死王家。” “至于其他晋商……要抓他们的实证,那还不简单?” 云逍淡然一笑,一切尽在掌握。 第56章 欲擒故纵,钓条大鱼 崇祯精神一振。 果不其然! ‘叔父’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 云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后不急不躁地说道:“粮食!” “晋商为建奴筹集的粮食,应当差不多了吧?” “跟着运粮的晋商车队,来个人赃并获,这还锤不死晋商?” 崇祯振奋击掌:“不错!” 王承恩兴奋地说道:“晋商的粮食要运出关外,必定会走张家口,只需截住运粮车队,将所有运粮的人一网打尽,也就有了晋商通敌卖国的实证!” 说完,他就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准备去安排东厂的人前往张家口。 这位东厂提督太监,才是刚刚接掌东厂,寸功未立。 这下子要是抓到了晋商的罪证,在万岁爷心目中的分量肯定会重上几分。 “在张家口抓人?亏得你想得出!” “云昊,你手下的人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就跟你一样没脑子?” 云逍不客气地训斥,连崇祯也跟着骂了。 王承恩吓得脸色苍白。 云大仙长,要骂你骂我得了。 干嘛把陛下拉一块儿? 会要人命的! “有什么不妥吗?” 崇祯不以为忤地笑了笑。 已经被‘叔父’给骂习惯了,免疫了。 “自从隆庆年间,大明批准在与蒙古互市以来,晋商就开始经营张家口。” “如今张家口的守将,从上到下都跟晋商穿一条裤子。” “到张家口抓人?亏你想得出,没十年的脑血栓,都想不出这样馊主意!” 云逍毫不给王承恩留情面。 侄儿以后可是要当权臣的人。 身边尽是这种没脑子的怎么能成? “云仙长教训的是!” 王承恩后心不住地冒冷汗。 被云仙长训斥,那算是个什么事? 要是事情办砸了,坏了万岁爷的大事,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可是关系到几千万两银子啊! 崇祯眉头大皱:“那该如何是好?” 云逍淡然一笑,“放晋商的运粮车队出关。” 崇祯:“叔父的意思是……欲擒故纵?” “总算不是太笨。” 第57章 告诉我,谁出的奸计? 当夜。 多铎将晋商敬献的酒肉,全部赏赐给全军将士。 一千五百多建奴骑军,除了些许岗哨,其他人全都肆无忌惮,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痛快。 多铎也喝得酩酊大醉。 深夜时分。 多铎被翻江倒海的肚子给闹腾醒了。 不等起身,就直接拉在床上。 多铎急忙叫人来收拾残局,却无人回应。 贝勒爷顿时勃然大怒,裤子都没穿出了军帐。 这才发现,他并不是什么孤例。 全军上下,全都在狂飙。 整个营地变成了茅厕,臭气熏天。 “晋商敬献的酒肉有问题!” 多铎顿时醒悟过来,立即下令将送粮的晋商掌柜、伙计抓来。 谁知却被下面的人告知,晋商的人昨晚上就离开了。 “披甲,上马,立即拔营!” 多铎神色大变,当机立断。 军令刚刚下达,肚子里又开始闹腾起来。 紧接着后面如同喷泉一般狂喷不止。 这时营地外传来一阵阵轰隆马蹄声。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杀来。 多铎的心沉入到了谷底。 他带领的这支骑军,是正白旗精锐。 横扫辽东和蒙古大草原,所向披靡,不可一世。 这一支建奴骑军,可以轻易击溃一万大明骑兵。 现如今…… 所有人都快拉的虚脱,站都站不稳。 更为要命的是,跟他们一样,战马也在拉稀。 这仗还怎么打? “中了明狗的奸计了!” “是哪个明狗,竟是如此歹毒、无耻!” 多铎仰天发出一声充满悲愤、绝望的怒吼。 天明时分。 三千关宁军将营地围得跟铁桶一般。 一个个光着腚、两腿发软的建奴兵卒,被明军从营地中押出来。 “陛下神机妙算!” “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一千多建奴铁骑,诸葛亮复生,也莫过于此!” 领军的三屯营总兵满桂,连声惊叹。 身后的明军将士,无不面露敬服之色。 这可不是吹捧,而是真的心服口服。 在张家口关外草原设伏,将晋商运粮车队一网打尽。 接着伪装成伙计,逼迫晋商掌柜引路,与前来接应的建奴会合。 在酒肉中、草料中下泻药。 不费一兵一卒,将一千多建奴鞑子全部生擒,无一人漏网。 还抓获了建奴的一位贝勒。 这可是自从建奴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并且多铎还不是一般的贝勒。 他是努尔哈赤最为宠爱的儿子。 努尔哈赤当年甚至有”幼子守灶“的想法。 要不是努尔哈赤死的时候,多铎年幼,汗位就轮不到皇太极。 现在竟被生擒活捉! 这样的大功,封个爵位都不为过。 而这次的计划,全都是远在京城的皇帝亲自制定。 让满桂等人怎能不服?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大明有如此英明的君王,恢复永乐当年强盛,绝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啊!” 满桂这凭赫赫战功,从最底层的小兵升至总兵的猛将,此刻也是对皇帝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旁的赵率教笑了笑,低声说道:“满蛮子,你觉得遵化大捷,还有这次的事情,会是陛下的手笔?” 满桂一怔:“这次的计划,陛下早在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怎么会不是陛下的主意?” 赵率教笑道:“陛下的确圣明,然而以陛下的身份和性子,又怎么会使出下泻药这等计策?” 满桂顿时醒悟过来。 堂堂大明天子,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光明正大。 并且皇帝从小在深宫中长大,受的是儒家正统熏陶。 又怎么可能想得出,伪装成晋商的人,给建奴下泻药这种阴毒的法子? 赵率教道:“满蛮子,你难道忘记京城里关于遵化大捷的那些传言了?” 满桂神色一变:“难道……这次又是那位纯阳真人的计谋?” 赵率教幽幽说道:“以前我还不大相信,从这次的事情来看,遵化大捷以及这次,全都是出自那位云逍子云真人之手无疑了。” 满桂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半晌没能合拢。 “以前咱大明在辽东屡战屡败,关宁军上下,包括袁督师在内,都认定建奴不可胜。” “如今大明出了这样一位神仙一般的人物,辽东的局面,怕是要改一改了。” “这次抓了野猪皮的第十五子多铎,下次说不定就是多尔衮、代善,甚至是奴酋皇太极了。” 赵率教说罢,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满桂也为之振奋起来。 这么多年来,仗是越打越憋屈,大明也是越来越弱。 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先是有遵化大捷,这次又是生擒多铎和一千多建奴精锐。 放在以前哪个敢想? 照这样下去。 不仅是辽东,整个大明的局面,怕是都要改一改了。 说话间,多铎被押了过来。 他由于拉稀拉的走不动路,被绑成了一个粽子,两个兵卒用一根棒子抬着。 “狗鞑子,你也有今天!” 满桂纵马上前,扬起马鞭在多铎的光腚上狠狠地抽了几下。 多铎生性骄狂跋扈,残暴冷血。 但凡攻占城池、村庄,向来不留活口。 城中大明军民,无论老幼,全都杀的一干二净。 因为大明将士无不恨之入骨。 “明狗,有种跟本贝勒真刀真枪地干一场,用这种下三滥的诡计,本贝勒不服!” 多铎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一般,愤怒地咆哮着。 “蠢猪!” “我大明人杰辈出,略施小计,就抓住你这头猪,还有什么不服的?” 满桂一阵大笑,扬起马鞭又是一顿猛抽。 多铎奋力挣扎,谁知又再次决堤,臭不可闻。 众人一阵大笑。 满桂憎恶地说道:“赶紧把这牲口弄走,千万别弄死了,还要送到京里献给陛下的。” 两名兵卒抬走多铎。 多铎扭头死死地盯着满桂,咬牙切齿地说道:“告诉我,这是谁出的毒计,让本贝勒死个明白!” 满桂冷笑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知道咱大明的神仙人物?” “我明白了!” “先是遵化的毒计,这次又是这样的奸计,一定是那个妖道!” “妖道,我大金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多铎愤怒的咆哮,在草原上回荡。 第58章 混账侄子,你净身了? “天佑大明!” “有叔父相助,大明中兴,指日可待!” 崇祯接到孙承宗的八百里加急秘奏。 看到奏折上的消息,这位大明天子一时欣喜若狂,几乎难以自已。 晋商的运粮车队,一网打尽,人赃并获! 建奴一千五百骑军,全部被生擒,没跑掉一个! 铁证如山,足以锤死晋商。 并且还抓获了一条超级大鱼。 贝勒多铎! 这样的收获,甚至不亚于遵化大捷。 足以让崇祯祭告太庙,告慰列祖列宗。 而这一切,又全都是拜‘叔父’所赐。 崇祯兴奋之余,立即传旨王承恩。 准备微服出宫,将这天大的好消息,立即告知‘叔父’。 另外彻底铲除晋商的事情,也需要‘叔父’出谋划策。 在前往吕祖观的途中。 王承恩小心提醒崇祯:“上次云仙长说的事情,万岁爷该怎么答复?” 崇祯思索片刻,无奈地说道:“也罢,那就给朕安排一个实缺吧。” 上次‘叔父’交代了。 这次不要功劳。 但是要给‘云昊’安排一个实缺。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了。 要是让‘叔父’起了疑心,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对于堂堂的天子而言,安排一个实缺官职,是一件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 问题是,这事情日后要是曝光,就会在史书上记上一笔。 那可就要跟正德皇帝朱厚照一样,要流传千古了。 崇祯很无奈,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 二人来到道观。 崇祯将喜讯告知云逍。 “抓住了多铎?” 云逍也是意外惊喜。 多铎,可不是寻常的贝勒。 他不仅是野猪皮最为宠爱的幼子。 也是建奴当中,最为残暴,立功最多、最大的贝勒。 平高丽,杀的高丽十室九空。 挥师破扬州,杀史可法,扬州十日,残杀汉人八十余万。 下江南,俘南明弘光帝朱由崧。 就这么一位牛啤到要日天的人物,现在竟然被抓住了? 这可真的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接着云逍一阵感慨。 接下来的历史,肯定会发生改变。 不会再有螨清豫亲王。 更不会有扬州十日。 而这一切,全都是自己亲手改变。 云逍欣喜之余,心中生出一股豪情。 见‘叔父’心情大好,崇祯也是龙颜大悦。 “看来以前还是小看了崇祯皇帝啊!” 云逍点点头,随口夸了一句。 计划再好,要不是崇祯皇帝,也难以得到执行。 这一点必须给他点个赞。 轰! 崇祯感到一股热血涌上来,满脸通红,兴奋的就跟喝醉酒了一般。 竟然得到了‘叔父’的赞扬!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有你什么事情,瞎激动个什么?” 云逍瞪了崇祯一眼,问道:“上次说的,让皇帝给你封官的事情,有着落没有?” 崇祯早就想好了对策,答道:“陛下已经给我安排了一个宫里的差事……” “宫里的差事?”云逍神色大变,指着崇祯问道:“你答应了?” 崇祯一阵困惑,下意识地答道:“那差事很有前程,因此……” “于是你就答应了,净身入宫了?” 云逍阴沉沉地盯着崇祯的下身,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崇祯满脸错愕。 王承恩目瞪口呆。 万岁爷净身? 云仙长可真是敢想啊! 见二人不语。 云逍的脸色越发阴沉,指着崇祯一顿数落。 “你这混账东西,云家还指望你来传宗接代,你竟然把根都给整没了!” “咱们云家,竟然出了你这个死太监,你有什么脸去见祖宗!” 云逍真的是十分恼火。 看来传宗接代的重任,只能自己来亲自完成了。 这不靠谱的混账侄子,为了当官,竟然把男人的根本都给弄没了。 即使给个司礼监掌印,又有什么意思? 崇祯明白了过来,嘴角连连抽搐。 王承恩的脸都绿了。 太监怎么就得罪云仙长了? 云逍越说越气,恨恨地说道:“崇祯那个过河拆桥的狗东西,贫道一定要他好看!” 王承恩将脑袋扭向一旁。 我怎么忽然耳聋了? 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崇祯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叔父误会了,侄儿未曾净身,也就是在宫中做官而已。” “你没净身?没净身,也能在宫里做官?” 云逍狐疑地盯着崇祯。 要不是边上有人,直接就脱这混账侄儿的裤子验明正身了。 崇祯被看得一阵毛骨悚然,忙道:“陛下委任侄儿为太子洗马,在东宫里做事,绝非是净身当太监。” “东宫里做事情?” 云逍愣住了,随即哑然失笑。 原来是个误会,差点吓死贫道了! 接着他反应过来,又是眉头大皱。 “皇帝也真是不厚道,居然让你去给太子洗马。一个建奴的贝勒,就换了这么个官儿?” 王承恩笑道:“云仙长,您这次可弄错了,太子洗马,可不是真的给太子洗马。” 云逍问道:“不是洗马,那是洗什么的?” 王承恩强忍着笑,一番解释。 太子洗马是辅佐太子,教太子政事、文理的官职。 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官,将来的前程却是不可限量。 古往今来的皇帝,对太子的教育极为重视。 但凡是被皇帝委任为太子洗马,那就说明,即将得到皇帝的重用。 只是太子洗马这个官名,很容易让人曲解。 别说是云逍这个穿越者。 就是在大明朝,也有很多官员因此闹出过不少笑话。 云逍这才明白过来,长长地松了口气,“想不到皇帝对你这么重视,总算是有点良心,叔这就放心了。” 别骂朕过河拆桥就好……崇祯摸着鼻子苦笑。 不过能被叔父这么关心,心里却是有些感动。 云逍拍了拍崇祯的肩膀,“你可千万要争气,别给叔丢脸。” 崇祯连忙称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崇祯趁机问道:“如今晋商通敌卖国的铁证如山,再过十天,白杆兵就会入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云逍摆摆手,“等白杆兵进京之后再说吧。” 接下来,自然是要拔掉晋商的靠山。 晋商在朝中的靠山是哪些人,云逍了如指掌。 然而晋商在朝中的势力太大,事先绝不能走漏风声。 困兽犹斗,晋商这庞然大物的垂死反扑,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架的住的。 连亲侄儿都不能说,否则会出大乱子,还会给自己和侄儿引来天大的麻烦。 第59章 叔父要看侄儿媳妇,咋办? 崇祯见云逍不肯说,也就不再继续追问。 一切尽在‘叔父’的掌握之中,自然不用担心什么。 等白杆兵进京,该抓的抓,该抄家的抄家。 晋商的三千多万两银子,肯定是跑不脱了。 这时,林梳儿进来上茶。 云逍看了这丫头一眼,想起一件事,向崇祯问道:“你今年快二十了吧?” 崇祯如实答道:“侄儿是万历三十九年二月初六生人,再过两个来月,就满十八进十九岁了。” 云逍看着两鬓斑白的崇祯,心中一阵发酸。 在后世,这个年龄还是高中生,正是花季少年。 看看自家侄儿,完全是个小老头子。 这些年,侄儿在南方也是吃足了苦头。 “如今咱们云家不缺钱了,你又当了官,也该安下心来过日子。” “有没有看上眼的姑娘,叔找人给你说媒,早点成家。” 云逍语重心长地说道,满脸关切之色。 林梳儿忍不住‘噗嗤’一笑。 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居然给人家张罗起亲事来了。 崇祯眼圈都红了,心中一阵暖流涌动。 这个世界上,敬他畏他的人太多。 真心关心他的,却是寥寥无几。 崇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再隐瞒:“其实侄儿已经有了妻室。” 云逍顿时怒了,“混账东西,成家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直瞒着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叔的?” 崇祯讪讪说道:“侄儿成婚已经有几年了,未曾告知叔父,请叔父恕罪。” 云逍愣了一下,悻悻说道:“过几天就把侄儿媳妇带过来,让叔看看。” 崇祯:“这……” 云逍眼睛一瞪,“怎么,媳妇长的丑,不敢见人?” 崇祯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王承恩怕再说下去会露馅,在一旁说道:“主人,您不是约了王承恩说事情吗?时候不早了,您看……” “侄儿还有要事,不陪叔父了。” 崇祯当即会意,起身向云逍告辞。 云逍说道:“最近出门小心一点,我的家丁身手不错,你挑两个随身保护。” 晋商的末日就要到了,到时候肯定会疯狂反扑。 这些丧心病狂的奸商,为了钱连祖宗都可以不要。 如今云逍要断了他们的根,那还不跟他死磕? 云逍最近把那些个东江镇的遣散兵卒,全都招到了道观。 还从工人当中招了十来个身手不错的青壮,就是怕晋商下黑手。 侄儿经常来道观,怕是早就引起了晋商的注意,他的安危不得不让云逍担心。 崇祯笑着回绝:“侄儿身边还有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叔父尽管放心。” 云逍挥挥手,“那你自己小心。” 崇祯起身走出道观,王承恩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杜大寒正带着十来个汉子,在道观旁边搭建房子。 新招了这么多的护卫,道观里住不下这么多人。 崇祯见了这些人,皱了皱眉头:“叔父的安危,关系到大明江山社稷,指望这些饥民,怎能让人放心?” 王承恩心中一凛,慌忙说道:“万岁爷放心,奴婢还安排了十几个锦衣卫好手在山下的村子里,只要道观有事就会及时赶来。” “远远不够!” 崇祯大手一挥,“从腾骧左卫调五百人来,找个由头在赵家峪附近驻扎,叔父的安危,出不得任何差池。” “奴婢马上去安排。” 王承恩心中大吃一惊。 腾骧左卫隶属于御马监,是天子亲军,专门负责皇帝的安全。 此时万岁爷竟然派亲军来保护云仙长,足见云仙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达到了何等的高度。 不过万岁爷说的没错。 大明的江山社稷,全指望云仙长了。 他的安危仅次于万岁爷,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崇祯想了想,又道:“再去调一些强弩、火枪来,交给这些家丁。” “奴婢遵旨!” 王承恩忙应承下来。 然后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万岁爷,云仙长要看侄儿媳妇,这该如何是好?” 崇祯又是一阵头疼。 撒一个谎,需要无数的谎言去掩盖。 大明天子真的是很难。 事已至此,也只有从后宫里挑一个能演的来应付叔父了。 在下山的途中,崇祯遇到老太监丘焕印带着一帮工匠朝道观而来。 崇祯问道:“这是做什么?” 丘焕印慌忙答道:“云真人让小人找一些泥瓦匠和烧石灰的师傅,说是准备弄一种叫做‘水泥’的东西。” 崇祯诧然问道:“水泥?那是何物?” 丘焕印答道:“云真人说,水泥类似于三合土,却比三合土厉害多了,用来建筑房屋、城墙,比岩石还要牢固。” 崇祯吃了一惊。 继续再问,可丘焕印也说不太清楚。 崇祯摆摆手,丘焕印带着工匠去了道观。 王承恩道:“云仙长又要点石成金了啊!” 崇祯满心期待,笑道:“叔父创造的东西,必定是利国利民,叔父这次,怕是又要给朕一个大惊喜。” 他猜得还真是没错。 煤球厂牛刀小试后,云逍手里有了本钱,准备搞一个大的。 身为穿越者,自然少不了水泥这个大杀器。 对于理工狗而言,水泥根本算不得什么黑科技,几乎没有什么难度。 云逍耐心地给那些个泥瓦匠和烧石灰师傅,详细讲解了水泥的制作技术。 现代的制作工艺当然不会讲,讲了他们也听不懂。 而是结合现在的技术水平能做到的。 就这,十几个工匠依然听得云山雾罩。 看来要想成功制出水泥,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情。 让他们先试着去做,反正也不急。 接下来数日,一直晴朗无风。 来吕祖观上香求签的香客渐渐多了起来。 多数是来自京城的达官贵人。 来道观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上香算卦。 而是为了结识纯阳真人、昌平伯这个大红人。 虽说云逍现在不差银子,可主业却不能丢,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不过银子却没少收,反正这些权贵不差钱。 权贵倒是好打发。 那些达官贵人的家眷,却是让云逍有些头疼。 道士也是可以成家的。 俊美无俦的外貌,出尘脱俗的气质。 纯阳真人、昌平伯的身份。 现在距离春天还早着呢! 很多权贵家的大小姐来到吕祖观,就开始春心萌动了。 “云真人,你看我抽的这个签,能有个好姻缘吗?” “我最近老是心口疼,听说你的医术高超,能帮我看看吗?” …… 第60章 屠村血案,贫道给你算一卦 面对骚扰,云逍古井不波,稳如老狗。 云仙长是什么人,又岂会被美色坏了道心? 最关键是,你得有美色才行啊! 连云仙长暖脚的丫头都比不上,也好意思来卖弄? “你们就是馋云真人的身子,下贱!” 一旁伺候的林梳儿心里不住地嘀咕着。 没能给云真人暖脚,这丫头一直记恨着呢。 好不容易打发走一个权贵家的大小姐,又来了一名女香客。 “你就是云逍子云真人?” 这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精致小巧,眉宇间带着丝丝英气。 只是她蓬头垢面,神情憔悴,眼睛中满是血丝,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云逍答道:“贫道正是云逍,你是解签还是算卦?” 扑通! 女子双膝跪地。 接着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纸,高举过头。 “叩请云真人,为永平府石门村七百五十三名惨死的父老做主!” 女子说完,双手将黄纸放在云逍身前的桌子上。 然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脑门很快就被磕破,鲜血淋漓。 云逍皱着眉头,拿起黄纸。 目光在黄纸上一扫,顿时神色大变。 黄纸上写满了血红的字迹,竟是用鲜血写成的。 女子叫程雪迎,父亲是永平府的名医程章锦,祖籍永平府蓟州镇石门村。 崇祯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建奴自喜峰口退出关内。 右都督马世龙贪功冒进,率兵追击建奴,反遭建奴伏击,五万兵马大溃。 马世龙命令手下军士捕杀百姓,冒充建奴,以此来抵消兵败之罪。 由于建奴入关,百姓早就逃往遵化等城池。 马世龙没能抓到多少百姓,竟派兵来到石门村。 石门村距离喜峰口不到五十里。 却是位于一个荒僻的山沟之中,山大沟深,道路难行,如同世外之地。 建奴入关时,都不曾有一兵一卒进入石门村。 这一次,竟然遭到大明军队的屠戮。 全村七百多人,无论男女老少,无一人幸免。 青壮男子先是被剃成金钱鼠辫子,然后被斩首,被当做斩杀的建奴鞑子,送往兵部邀功。 第61章 贫道今天就嚣张一回 程雪迎满脸惊恐、绝望。 这些人,正是马世龙的亲兵。 这一路上对她追杀搜捕,今天再也无路可逃。 林梳儿上前喝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奉军令捉拿建奴奸细,不相干的人让开!” 为首的刀疤脸汉子亮出一块腰牌,杀气腾腾地说道。 林梳儿挡在程雪迎身前,叉着腰冷笑道:“瞎了你的狗眼,云真人的道观,也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刀疤脸不屑冷笑:“管你是什么真人,还是假人,敢阻拦本将军办事,直接砍了脑袋当尿壶!” 后面的兵卒一阵哄笑。 云逍看了一眼卦象,朝程雪迎说道:“恭喜程家小姐,是谦卦,大吉大利。” 程雪迎满脸苦笑。 这都眼看性命难保了。 哪里来的大吉大利? 云逍淡然一笑,“贫道算卦,向来是准的很,程小姐在道观里,耐心等待几天便有结果。” 刀疤脸‘嘿’地笑了一声,“小牛鼻子,你不光是算卦不准,连眼睛都是瞎的!” “你是哪儿的兵,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对云真人无礼?” 后面的一名香客走上前,指着那群汉子厉声呵斥。 这人是礼部的一名员外郎,名叫项守正。 如今云逍圣眷正隆。 连礼部尚书温体仁都对他极力讨好。 这位礼部的员外郎今天来道观,本是找机会跟云逍套近乎的。 此时见机会难得,于是主动站了出来。 刀疤脸冷笑道:“本将是马世龙大帅帐下宣武将军张兴,奉大帅之命捉拿建奴奸细,谁敢阻拦,就是同党!” 项守正昂然说道:“云真人乃是陛下册封的纯阳真人、昌平伯,即使是马世龙在此也得以礼相待,你这个小小的参将,也敢如此嚣张?” 宣武将军是从四品五官。 比项守正这个礼部员外郎还要高出一级。 然而大明的武官没有任何地位。 别说是礼部的五品官。 就是一个寻常的进士,都可以在总兵面前耀武扬威。 “末将不知是云真人,还请见谅。” 张兴神色微变,向云逍拱手致歉。 然后指着程雪迎说道:“这女子是建奴奸细,大帅严令务必将其捉拿归案,还请云真人行个方便。” “贫道不认识什么马大帅、牛大帅。” “贫道刚才算的卦,你也听到了,你们现在却要抓她,那贫道岂不是算错了?” “这样就会坏了贫道的名声,以后还有谁敢到道观来算卦?” 云逍轻描淡写地一笑。 程雪迎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 这个英俊的小道士,形象霎时在她心目中变得高大起来。 顿了一下,云逍又嘲讽道:“马世龙抓奸细,居然抓到到京师来了,哪天是不是要带兵直接进城了?” 张兴神色大变。 项守正跟着嘲笑道:“边军什么时候,也可以直接到京城来抓人了?马世龙到底想做什么?” 张兴吸了一口气,咬牙说道:“云真人是铁了心要跟大帅过不去了?” “你们到我的道观里抓人,却反倒成了我跟马世龙过不去。” “那就跟他过不去,又如何?” 云逍神情变得冷漠,眼神也凌厉了几分。 这件事,必须插手! 七百多条人命啊! 自己虽然不是圣母,却是个人。 只要稍微有点人性的人,都不会坐视不理。 何况马世龙此人,早就在云逍的黑名单上。 别人不知道马世龙的底细,云逍却是很清楚。 马世龙,正是晋商集团在军中扶植的代言人。 并且还跟建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证据? 马世龙的子孙,深受康麻子的器重。 他的孙子、曾孙,官至巡抚、尚书、总兵等清廷的多达十几人。 汉人受到如此重用,在螨清绝无仅有。 如果不是马世龙为建奴夺天下立下大功。 他的后代,又怎么可能会受到如此恩宠? 即使不为石门村的百姓。 也不为铲除晋商。 最终云逍也会找机会,向崇祯建言,拿下马世龙。 只不过。 云逍本打算背后打枪。 绝不正面硬刚。 如今马世龙的人都找上门来了。 也只能硬刚到底了。 “本将军奉命捉拿建奴奸细!” “谁敢阻拦,以勾结建奴大罪论处,杀无赦!” 张兴拔出腰刀,面露杀机,森然说道。 项守正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指着张兴厉声呵斥:“你这丘八,想造反不成?” 第62章 自行脑补,云仙长深谋远虑 京师,东安门之北。 东缉事厂。 “云仙长,这次给咱家,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啊!” 看着堂下被五花大绑的十几个兵卒,王承恩王厂公满脸苦笑。 柳河之败! 马世龙六七千兵马,被建奴三百骑兵杀的溃不成军。 时任蓟辽督师孙承宗,被迫黯然下台。 身为事主的马世龙,被罢官之后,很快就被再次起用。 并且官越做越大。 这其中的门道,满朝的大臣有几个不清楚? 云仙长这次,竟然抓了马世龙的亲兵。 还直接送到了东厂。 这是打算跟马世龙死磕的节奏。 以万岁爷对云仙长的信任,自然不怕马世龙。 可自己这个东厂提督夹在中间,那可就难受了。 云仙长这边肯定是不能得罪。 可马世龙,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啊! 即使跟万岁爷有吊友的交情。 也架不住百官狂轰滥炸。 弄不好东厂提督这个外置,还没捂热就坐不住了。 “嗯?” “事情有些不对!” 王承恩思索良久,猛地醒悟过来。 “云仙长行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大动干戈。” “此次他抓马世龙的人,必有深意。” “晋商……嘶!” 能成为皇帝的心腹。 王承恩自然也是修炼成精的人物。 很快就猜测出端倪。 接着他一番脑补。 “云仙长,这是要送给我一件大功啊!” “蠢,我真是蠢不可及!” 王承恩一拍脑门,顿时喜笑颜开。 当即命人将马世龙的亲兵收押,严刑拷问。 马世龙的兵可不是鳌拜。 在东厂的手段之下。 很快就把杀良冒功、杀人灭口的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 王承恩如获至宝,拿着供词匆匆入宫。 “马世龙竟然杀良冒功,真是胆大包天!” “居然派人到吕祖观中抓人,还威胁叔父?” “简直是丧心病狂,罪不容恕!” 崇祯听了事情的经过,顿时勃然大怒。 王承恩偷偷看了崇祯一眼,心里一阵嘀咕。 前些日子。 兵部奏报马世龙兵败一事的调查结果。 经核查,马世龙兵败是事实。 然而却在遭遇建奴伏兵的时候,马世龙领军奋力反击。 最终,斩杀建奴六百余人。 当时万岁爷龙颜大悦。 当众称,马世龙有古之名将风姿。 这才过了几天? 就成了丧心病狂,罪不容恕! 这倒也不能怪万岁爷没有识人之明。 以前经常有大臣,在他面前吹捧马世龙。 其中甚至包括孙承宗。 时间久了。 在崇祯的印象中,马世龙就是崇祯朝的徐达、常遇春。 今天的事情,要不是牵扯到云仙长。 即使是马世龙杀良冒功的实证摆在眼前,万岁爷也不会相信。 屁股决定脑袋。 万岁爷也不能免俗啊! 王承恩进言道:“万岁爷,云仙长此举,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石门村百姓伸张正义啊!” 崇祯心中一动,“难道叔父另有用意?” “再有几天,白杆兵就要入京了,此时正是铲除晋商的关键时刻,万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云仙长如果不是另有算计,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去捅马世龙这个马蜂窝?” 王承恩自信地一笑,笃定地说道。 崇祯神色微变,“马世龙,与晋商有牵连!” 王承恩道:“怕不仅只是有牵连那么简单,十有八九,马世龙就是云仙长所说的保护伞!” 崇祯霍地起身,满脸震骇。 手握重兵的军中大将。 竟然会是晋商的靠山! 这是何等的耸人听闻? 震惊之余。 崇祯又有些困惑不解,“叔父要拿下马世龙,直接告知朕便是了,为何要自己亲力亲为?” “云仙长,用心良苦啊!” 王承恩露出赞叹、敬佩之色。 然后竖起两根手指,“云仙长此举,其实含着‘引火烧身’、‘打草惊蛇’两条妙计!” 崇祯顿时来了精神,“速速道来!” “陛下若是直接将马世龙问罪,必将引起朝野震动,晋商也会因此警觉,疯狂反扑。” “云仙长这次借题发挥,这是要故意把火引到自己的身上。” “如此一来,晋商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他的身上,自然不会关注万岁爷的举措。” “此计,就是‘引火烧身’!” 王承恩将自行脑补的东西,向崇祯一番剖析。 崇祯深以为然,颔首道:“叔父的用意,定是这样。打草惊蛇呢?” “云仙长这次抓了马世龙的把柄,他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马世龙在朝中的党羽甚众,肯定会跳出来为马世龙帮腔,大肆中伤攻讦云仙长。” “如此一来,晋商的靠山,也就全都暴露于万岁爷的眼前,这就是打草惊蛇!” “前几天,万岁爷问云仙长晋商的靠山是谁,云仙长缄口不言,怕是早就有这样的主意。” 王承恩面露得色。 云仙长的计谋的确是精妙。 可还是被咱家给看破了! 咱家这东厂提督,可不是吃白饭的! 嘶! 崇祯倒吸一口凉气。 半晌。 崇祯由衷赞叹道:“叔父深谋远虑,张良、陈平也望尘莫及!为了大明江山社稷,更是不惜舍身引火,这等品性操守,更是旷古少有!” 王承恩心里也是感慨不已。 不愧是云仙长! 一举一动,都暗含心机。 也多亏自己与云仙长的‘侄儿’有那么一层关系。 否则云仙长怎么会,直接把马世龙的人送到东厂? 这是把铲除晋商靠山的功劳,拱手送给自己啊! 崇祯打算立即出宫去见云逍。 转念想到,见到‘叔父’后,又要逼问侄儿媳妇的事情。 于是打消了念头。 “现在是非常时刻,朕不能常去吕祖观。” “你立即出宫一趟,去跟叔父说,让他放手去做,朕,不留余力支持他!” 崇祯对王承恩一番叮嘱。 “奴婢这就去!” 王承恩欣然领命。 正要动身的时候。 崇祯忽然问道:“孙承宗、满桂等遵化大捷有功之人,什么时候进京?” 王承恩答道:“孙承宗、马世龙等人先行一步,现在怕是快到抵京了,满桂、赵率教秘密押送多铎及建奴俘虏在后面,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 “马世龙,哼!” 崇祯冷哼一声,满脸寒霜。 随即问道:“上次安排保护叔父的五百亲军,到位了没有?” 王承恩如实答道:“腾骧左卫五百精锐,以操演为借口,驻扎在赵家峪三里之外,只要吕祖观有事,顷刻即可驰援。” 崇祯断然说道:“马世龙要入京了,此人丧心病狂,恐怕会铤而走险,甚至动用兵马。再派五百人去赵家峪,叔父的安危,不得有任何差池。” 王承恩躬身应道:“谨遵圣谕!” 第63章 你这种牲口,你母亲是怎么生的? 王承恩领了圣旨,从御马监再次调动五百亲军。 带兵来到赵家峪附近的军营,与驻扎在此地的五百腾骧左卫军会合。 接着王承恩又进了村子。 向伪装成百姓住在这里的十几个锦衣卫,一番郑重叮嘱。 按照崇祯的吩咐,一切安排妥当,这才来到吕祖观。 “引火烧身?” “打草惊蛇?” 听了王承恩的叙说,云逍呆愣当场。 王承恩暗自得意不已。 云仙长怎么都不曾想到,计谋会被识破吧! 王承恩问道:“云仙长,王承恩的推测是否有误?” “对,王承恩说的很对。”云逍嘴角抽了抽,叹道:“王承恩,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也就是找机会收拾马世龙。 把马世龙的亲兵送去东厂,目的是借刀。 借王承恩,将马世龙杀良冒功的事情,捅到崇祯那里去。 这样做比自己通过侄儿转告,效果自然要好得多。 怎么就成了妙计? 还什么‘引火烧身’、‘打草惊蛇’?! 真特么的能扯。 不愧是崇祯的吊友,脑洞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 王承恩的想法倒也不错。 把事情搞大! 让晋商的靠山们全都跳出来。 然后一抓一个准,全都跑不掉。 云逍的话,让王承恩感觉浑身骨头都轻了几分。 连云仙长都说咱家是个人才。 那肯定是了不得的人才。 王承恩心情大好,接着又道:“陛下说了,马世龙的事情,云仙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顾忌什么。” “知道了。” 云逍风轻云淡地点点头。 心中却是大喜。 之前还有所顾忌。 毕竟马世龙深受崇祯的器重。 并且在朝中根基深厚。 有了皇帝这句话,就等于是拿到了尚方宝剑。 就是把天捅破了也不要紧。 “云仙长最近千万小心!” “听王承恩说,陛下一直挂念着您的安危呢。” “要是有什么急事,仙长直接吩咐赵家峪的锦衣卫便是。” 皇帝派锦衣卫在赵家峪的事情,云逍当然是知道的。 王承恩也就没有隐瞒什么。 云逍点点头。 皇帝派锦衣卫常驻赵家峪。 又专门调拨强弩、火枪到道观。 让云逍对崇祯的印象大为改观。 史书上记载,崇祯寡恩薄情,看来做不得准。 王承恩起身告辞。 出门的时候碰到程雪迎。 看到程雪迎的容貌,王承恩呆了一下。 云仙长冲冠一怒。 怕是有小半的原因,是为了这样的绝色女子。 回去后,必须将这件事禀告万岁爷。 云仙长不恋权位,也不缺银子。 原来好的这一口! 宫里那么多的漂亮宫女,闲着也是闲着。 “云真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永世铭记在心。” 程雪迎走进屋,向云逍款款一拜。 “不必多礼。” 云逍摆摆手,打量了程雪迎几眼。 休息了半天,她的气色好了许多。 换了一身新衣服,整个就像是换了个人。 让云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惜衣服穿得太厚,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云逍说道:“这几天你就住在道观,马世龙的事情,很快就有结果。只是令尊……恐怕已经遭了马世龙的毒手。” 程雪迎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云逍叹了一声。 别说是在这明末乱世。 在任何朝代,在强权之下,百姓都是如同蝼蚁一般。 正感慨之计。 道观外传来噪杂的脚步声。 云逍神色微微一变。 这时,一道雄浑、霸道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右都督马世龙,拜见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 程雪迎吓得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下意识地躲到云逍身后。 “马世龙,好快的速度!” 云逍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冷笑。 起身朝外面走去。 杜大寒带着十几个护卫挡着道观大门。 剑拔弩张,如临大敌。 道观之外,站着一名中年男子。 这人身材高大伟岸,相貌堂堂,气势不凡,如同一位王侯。 他的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军士,数量怕是不下三百。 “倒是生就了一副好皮囊,难怪能得到皇帝的赏识,却是一个狗汉奸……” 看到马世龙,云逍想到了后世的那个著名大汉奸。 颜值都是超一流。 干的却是卖国、卖祖宗的无耻勾当。 后世的那位遭了报应,死后身败名裂,坟墓被炸掉,尸体被烧成灰。 马世龙却是不同。 不仅得以善终,他的子孙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 老天爷不长眼。 那贫道这次,就替天行道一回! 云逍在打量马世龙的同时,马世龙也在打量着他。 见云逍如此年轻,马世龙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意外之色,同时心里也有了轻蔑之意。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道士,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得到圣眷。 小人得志就猖狂,竟然连本将的人都敢抓。 云逍淡漠地说道:“马大帅驾临吕祖观,不知有何贵干?” 马世龙道:“云真人,能否进道观说话?” 云逍冷笑道:“贫道的道观太小,容不下马大帅这尊大神。”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里说。” 马世龙不在意地一笑。 “本将管教无方,手底下的人无礼冲撞云真人,此来,一为赔罪。” “民女程雪迎,勾结建奴,牵扯到军情,还请云真人将她交于本将。” “本将听说,云真人深明大义,该不会分不清轻重吧?” 马世龙微眯着眼睛。 目光如刀,气势如山。 云逍忽然笑了笑,好奇地道:“贫道有一件事十分好奇,还请马大帅为我解惑。” 马世龙眉毛一挑,“云真人请讲。” “马大帅面对建奴,如同猪羊见虎狼。对待手无寸铁大明百姓,却又比虎狼还要凶猛、残暴。” “像你这种昏庸无能、厚颜无耻、毫无人性的牲口,你母亲是怎么把你给生下来的?” 云逍看着马世龙,很认真地问道。 声音清冷,充满了讥诮、嘲弄之意。 程雪迎攥紧拳头,浑身微微颤栗着。 云真人可真是粗俗。 可怎么就让人感到极度舒适。 痛快,骂得真是太痛快了! 杜大寒等护卫无不骇然,随即鄙夷地看着马世龙。 “你……” 马世龙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后面的亲兵一起拔出兵器,瞬时杀气冲天。 第64章 锦衣卫不行,禁军呢? 马世龙强压怒火,朝身后的亲兵挥挥手。 “如今这大明,哪一天不饿死个成千上万人?” “你就为了这些猪狗一般低贱的草民,与本将撕破面皮?” “本将有些不明白,云真人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马世龙面色阴沉,凌厉的目光打在云逍身上。 “图什么?” 云逍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贫道只图个问心无愧,人活着,总不能跟牲口一个样。你说对吗,马世龙马大帅?” 马世龙发出一声嗤笑。 看云逍的眼神,如同是看一个傻子一般。 “你说的草民,在你眼里虽然低贱,却至少还记得祖宗,不会跟一些牲口一样数典忘祖。” 云逍看着马世龙,冰冷的目光,似乎将马世龙的一切都看透。 “好,好得很。” 马世龙放声大笑,转身向后方走去。 来到亲兵当中站定。 马世龙负手而立,森然说道:“云逍子,你包庇建奴奸细,那就休怪本将无情!” 几十个亲兵结阵向大门而来。 “胆敢踏入道观一步,格杀勿论!” 云逍沉声喝道。 说完,从一名护卫手中取过火枪。 点燃火绳,枪口朝着天空。 轰! 一声巨响。 马世龙的亲兵停住脚步。 杜大寒等人大步上前,手中兵器对准道观外。 云逍的十几名护卫。 有八人来自东江镇。 这些都是跟建奴真刀真枪厮杀过的悍卒。 其他的几人,是从数千工人中挑选出来的。 不仅身强体壮,都是不怕死的角色。 云逍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没有云逍,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都会成为连狗都不如的饥民。 此时虽然面对数百人,这些护卫却都是毫无惧意。 道观大门前,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点即燃。 “听本将军令,捉拿建奴奸细,有阻拦者,杀!” 马世龙漠然说道。 他此时也是被逼到没有退路。 不抹掉杀良冒功的罪证,就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利剑。 “杀!” 前方齐声喝道,亲兵向前迈出一步,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轰然而出。 第65章 全部拿下,下跪谢罪 “本将马世龙,是御马监的哪位公公当面?” 马世龙向那年轻太监拱手朗声说道。 眼下的情势不对。 可身为军中大佬,气势却是不能弱了分毫。 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即使是东厂的厂公王承恩,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谁知那太监并未理睬他,径自来到云逍身前。 “御马监提督太监高宇顺,拜见云真人!” 年轻太监双手抱拳,向云逍躬身说道。 马世龙的脑袋了“轰”的一声。 这支腾骧左卫,果然是为这道士而来! 震骇之余,马世龙满心困惑不解。 云逍子这个道士,怎么可能调动禁军? 御马监提督,是御马监排位第三的太监。 在内廷中也算是一位实权太监。 并且这太监又是如此年轻,以后前程不可限量。 他又怎么会对这道士如此恭敬? “你就是高宇顺?” 云逍好奇地打量这年轻太监。 他对历史上的高宇顺,印象十分深刻。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破京城。 城破之际。 文官们纷纷“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时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高宇顺,却是为自己准备了一口棺材,旁边堆满柴火。 等李自成杀入城中,高宇顺进入棺材。 然后让手下的小太监点燃柴火,慷慨殉国。 那点火的小太监,也跟着自缢殉国。 论节操,崇祯朝的太监,要甩那些文官十几条大街。 不过云逍不知道的是。 十几天前,高宇顺还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太监。 正是他在崇祯面前提了一嘴。 高宇顺一步登天,成了炙手可热的御马监三号人物。 “小的正是高宇顺,奉皇命保护真人。” 高宇顺低眉顺眼地陪着笑。 王承恩都跟他说了。 正是因为云真人的一句话,他才入了万岁爷的法眼。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被王承恩委以重任,领军驻扎在赵家峪。 “崇祯皇帝,还真是有心了。” 云逍证实了猜测,不禁对崇祯刮目相看。 特意派禁军保护,足见对自己的重视,也能够看出崇祯的魄力。 让云逍放手去干,显然不是一句空话。 云逍心中大定,指着马世龙,“他们试图加害贫道,该如何处置?” 高宇顺拱手说道:“听凭真人发落。” 云逍冷然一笑,漠然说道:“贫道怀疑这些人意图谋反,抓起来,送东厂诏狱严加审讯!” 众多亲兵一片哗然。 杜大寒等护卫,以及那些锦衣卫,也都是骇然变色。 马世龙是五军都督府的右都督。 论地位,还在满桂、赵率教这样的总兵之上。 总兵相当于后世的大军区首领。 而马世龙这个右都督,却是军部大佬。 云逍竟然让禁军抓起来,送到东厂去。 惊世骇俗! 这是要把天捅破的节奏啊! 马世龙冷笑:“云逍子,你可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眼神却陡然变得凌厉。 后果就是。 活着进了东厂诏狱,死着从来里面出来。 “全部拿下!” 高宇顺大手一挥。 他的眼里只有皇帝。 再往下,就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云真人。 管他什么马大帅,还是牛大帅。 直接拿下便是! 一千腾骧左卫的兵威之下。 马世龙的亲兵只能束手就擒。 有几个心腹奋起反抗,被当场斩杀。 马世龙被捆绑起来,厉声嘶吼:“云逍子,你简直是无法无天,就等着被百官弹劾,下狱受死吧!” 高宇顺喝道:“带走!” “且慢!” 云逍忽然出声阻止。 接着举步来到马世龙身前。 自怀里取出一张黄纸。 正是程雪迎用鲜血写成的状纸。 “这张状纸,就是石门村七百五十三名百姓的血债。” “跪下,磕头谢罪!” 云逍神色冷厉,寒声说道。 马世龙不屑冷笑:“你大可以杀了本将,想要让本将给一群草民下跪,却是妄想!” “你不跪,那贫道就帮你!” 云逍从身旁的一名锦衣卫手中夺过绣春刀。 闪电般的连斩两刀。 马世龙的双膝鲜血喷涌。 再也无法站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接着两名锦衣卫强行按着马世龙的脑袋,朝着云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云逍挥挥手:“带走吧!” 马世龙和三百亲兵,被腾骧左卫的亲军押走。 “云逍子,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马世龙愤怒的咆哮声,响彻山岗。 云逍‘呵’了一声,转身朝道观内走去。 杜大寒等护卫无不满心敬畏。 平时云真人看着慈眉善目的。 谁能想到,手段竟然是如此狠辣,肆无忌惮。 “小女子代石门村父老和家父,叩谢云真人!” 程雪迎跪在地上,重重地向云逍磕了三个响头,泣不成声。 云逍坐在那里没动。 这样的大礼,他受得起。 程雪迎擦干眼泪,站起身,担心地问道:“云真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她虽然不懂官场的事情。 却也知道,抓了马世龙会是什么后果。 这件事,必定会震动朝野。 即使有皇帝撑腰,这次也很难收场。 “区区一个马世龙而已,还远远不够!” 云逍轻描淡写地一笑。 正是要把事情闹大。 让晋商身后的牛鬼蛇神,全都跳出来。 “啊!” 程雪迎大吃一惊。 抓了马世龙还不够? 云真人这是要把天给捅破才罢休? 震惊之余。 云逍在程雪迎心目中的形象,已是大变。 如山一般巍峨高大,可以撑着天! 马世龙被抓入东厂诏狱的消息,迅速传遍京城。 一时间,朝野震动。 皇宫。 崇祯收到消息,也是吓了一跳。 叔父行事,果然是……与众不同。 他这何止是捅了马蜂窝。 而是直接把马蜂窝给砸的粉碎啊! “传朕秘旨!” “满桂调任宣府总兵,赵率教调任大同总兵,二人接旨后不必入京见驾,直接赴任,接掌一应兵马。” “英.国公张维贤,总督京营戎政。” “传旨秦良玉,加快行军,务必三日内抵京!” …… 崇祯开始调兵遣将。 ‘叔父’不惜引火烧身,吸引朝野的注意力。 自己又怎能不珍惜这么好的机会? 接下来,就等晋商的靠山跳出来,清除掉这些大明蛀虫,然后将晋商连根拔起。 第66章 王承恩是头猪 崇祯这番调兵遣将。 无疑,都是针对晋商。 大同、宣府,是晋商的老巢。 从地方官府到驻军,怕是全都烂透了。 满桂、赵率教是‘叔父’推荐的人。 能力、忠心,自然是可以完全放心。 由这两员猛将坐镇大同和宣府,掌握兵权。 晋商再怎么都翻不了天。 不过为了防止引起朝局动荡。 崇祯还是做了万全准备。 英.国公张维贤是勋贵,忠心、资历自然是不消说。 让他总督京营戎政,掌握京营、五城兵马司的勋贵们,哪个敢妄动? 只需等白杆兵入京。 崇祯手里就有了一把利刃。 到时候即使晋商铤而走险,也无力回天。 等待晋商这颗毒瘤,以及晋商身后的保护伞的,将是覆灭之灾! 崇祯仔细盘算许久。 最终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立即让人叫来王承恩,以及刚刚返京的方正化。 仔细向二人交代了一番。 王承恩和方正化立即出宫,来到吕祖观。 “你叫什么来着?有些日子不见,你去了哪里?” 云逍对方正化印象极为深刻。 只是不记得他的名字,有点小尴尬。 “小的方刚,前些日子受主人差遣,去了一趟南方。” 方正化老老实实地答道。 “云真人今日受到惊扰,主人听说了很是担心。” “因为小的有些力气,所以主人让小的前来道观,贴身保护真人。” 方正化道明来意。 云逍点点头。 有心了。 到底是自家侄子。 一旁的王承恩,暗自惊叹不已。 如今方正化可不是寻常太监。 已经被万岁爷任命为御马监掌印。 这可是内廷中排名前三的实权人物。 此时竟被万岁爷派来贴身保护云仙长。 大明立国以来,还从来没人有这份殊荣。 这时云逍向王承恩问道:“你今天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王承恩赶忙将崇祯的安排布置,向云逍全盘托出,然后问道:“陛下请云真人斟酌,如此是否稳妥?” “严加保密,万万不能走漏消息。” 对于崇祯的安排,云逍倒是说不出什么意见。 毕竟是皇帝,站的高度不一样。 云逍的那点历史知识,现在根本派不上用处,当然不敢胡乱出主意。 “云仙长放心,上次仙长提醒过,皇宫那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全都被清理干净了。” 王承恩笑着说道。 “今天云仙长抓了马世龙,朝野震动。” “弹劾仙长的大臣,肯定不在少数。” “不知如何辨别,哪些大臣是晋商的人?” 王承恩道出了这次的来意。 云逍皱眉说道:“锦衣卫的骆养性是个没用的,东厂的王承恩怎么也是个废物料子?” 方正化一脸同情地看着王承恩。 “云仙长此话何解?” 王承恩神色不改,早习惯了。 “马世龙是晋商花了大把的银子,以及人脉,才扶植起来的军中代言人。” “如今马世龙被抓了,晋商肯定会想尽办法捞他,同时设法扳倒我。” “牵扯到朝堂争斗,晋商这帮子商人的脑子不够用,定会与那些大臣们串联密谋。” “从现在开始,盯紧八大晋商,看他们跟谁暗中串联,不就揪出他们的保护伞了?” “王承恩执掌东厂,连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出?” 云逍的一席话,让王承恩恍然大悟。 跟云仙长相比,自己还真的是一头猪啊! “多谢云仙长提醒,我这就去跟王承恩说去。” 王承恩连声道谢,然后匆匆告辞而去。 回到东厂后。 立即安排东厂番役,将晋商八大家全都给盯死了。 …… 北城,金台坊。 一座四合房中。 “一群废物!” “这么多天,连个煤球都仿制不出来!” “梁家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梁嘉和愤怒地将一个个煤球,砸在梁家的管事、掌柜身上。 云记煤球厂的蜂窝煤大卖。 一个月净赚两万多两白花花的银子。 主营煤和木炭的晋商梁家,在京城的生意,却被挤兑的几乎快要关张大吉。 于是梁家就打算仿制煤球。 甚至连价钱都定好了。 一块煤球四文钱,比云记的煤球还要低。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这么多天过去,愣是没能仿制出来! 用最好的煤,造出来的煤球,根本不经烧。 云记的煤球,敞开了烧,能烧一个半时辰。 仿制出来的煤球,竟然连半个时辰都管不到。 并且一烧就黏在一起。 这可就出了邪了! 难道真的跟传闻中的那样,那妖道会妖法? 后来经过反复琢磨。 才发现云记的煤球里掺杂了黄泥。 梁家这才恍然大悟,开始按照这个办法去仿制。 谁知道还是一次次失败。 要么不好烧,要么容易碎。 还指望这个去卖钱? 梁家也不是没打歪主意。 设法花钱去收买云记煤球厂的工人。 一打听才知道。 云记煤球厂管事的那个死太监。 竟然把配方跟命根子一样,保护的严严实实。 每天做煤球的煤灰,都是那些心腹大师傅亲自上手。 在一个独立的厂房里搅拌好了,才交给工人加工成煤球。 梁家也试图花重金去收买那些师傅。 谁知这些人的答复,十分一致。 云真人给了咱们活路,咱不能做昧良心的事情。 要脑袋可以,配方,没有。 这可把梁嘉和给气蒙了。 又担心被云逍抓住把柄,不敢下黑手。 就在梁嘉和正大发雷霆的时候。 下人进来说,范家来人求见。 梁嘉和赶走那些管事和师傅,请范家来人进来。 范家来人开门见山:“我家老爷有请,掌灯时分,胭脂胡同,鑫美楼。” “出大事了?” 梁嘉和大吃一惊。 胭脂胡同的鑫美楼,是一座青楼。 同时也是晋商和朝臣密会的地方。 为了避人耳目,不是大事情,晋商和大臣们轻易不会见面。 今天范家派人邀请去那里,显然是出了大事。 范家来人道:“马世龙被云逍子给抓了,我家老爷召集朝里的大人和八大家的主事人,商议怎么应对。” “云逍子被马世龙给抓了?” “这妖道,要翻天不成?” 梁嘉和的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这可真的是天大的事情。 那妖道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抓了马世龙! 不过仔细想想。 这件事对于梁家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妖道抓了马世龙,晋商跟他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次肯定是动用一切力量,全力以赴除掉妖道。 就连内阁首辅,也挡不住晋商的全力一击。 何况是一个道士? 到时候皇帝想保都保不住他。 妖道一死,云记煤球厂不就便宜了梁家? 那可是一个月好几万两银子的大生意啊! 第67章 硕鼠,硕鼠! 胭脂胡同,鑫美楼。 在京城众多的青楼勾栏中,鑫美楼并不怎么起眼。 平日里光顾这里的客人,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物。 鑫美楼是一座三进的四合房。 一进的院子,是用来招呼喝花酒的客人。 二进的院子则是用于客人留宿。 三进院子是后宅,供主东起居。 此时。 前院正对宅门的一间厢房中。 一身便装的王承恩,独坐案后饮酒。 一名小太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另外还有两名东厂番役,正透过窗户缝隙,目不转睛地盯着宅门。 王承恩这个东厂提督,当然不会是白当的。 自从接手东厂后,他知道当前首要任务,是铲除晋商。 因此他将东厂大半的力量,用在晋商身上。 在晋商当中,也收买了一些要紧的人。 晋商今天晚上在鑫美楼议事。 王承恩也通过收买的晋商内线,收到了消息。 事关重大。 王承恩不敢有丝毫大意,亲自带人盯着这里。 “来了,来了!” “范家的范永斗来了!” “王家、曹家,在京城主事的也来了。” 两个负责盯住宅门的番役,每一个进入鑫美楼的人都不放过。 过了一会儿。 “怎么可能会是他?” “太仆寺正卿……魏光绪!” “工部尚书!工部尚书程启南!” 王承恩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凑到窗户缝隙上。 “好家伙,晋商的靠山,竟然是他们!” 看到那两张熟悉的面孔,王承恩大吃一惊。 太仆寺正卿魏光绪! 刚正不阿,敢于言事。 平定楚地民乱,战功卓著。 楚地人民感念其德,为他建生祠。 魏光绪此时任太仆寺,掌管国家牧地。 他不顾权贵胁迫,为朝廷争回被权贵霸占的牧地数万倾。 因此受到崇祯的嘉奖。 工部尚书程启南,更是不得了。 清廉正直,循公奉职。 不谄权贵,大节凛然。 被称作是“天下第一廉吏”! 就这样的两位大臣。 会是晋商的保护伞? 王承恩使劲揉揉眼睛。 没看错。 的确是这两位。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浓眉大眼的两位,会在暗中与晋商勾结! 第68章 除了‘叔父\\’,朕能相信谁? 鑫美楼。 第三进院子,东耳房。 屋里烧着几盆银丝碳火,暖如三春。 晋商八大家的主事人,以及七位朝堂高官正在密商。 马世龙,肯定是要救的。 辛辛苦苦扶植起来的军中大佬。 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不仅要救马世龙。 更要扳倒云逍子,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马世龙杀良冒功? 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无论哪个朝代的官员。 最擅长的事情,莫过于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远的不说。 《五人墓碑记》,了解一下? 天启年间,魏忠贤与东林党斗的你死我活。 魏忠贤主张抑商重农,对富商课以重税。 这可就挖了为江浙富绅代言的东林党的祖坟。 东林党在朝堂上斗不过魏忠贤,被杀的杀,贬的贬。 于是借着魏忠贤增加江浙商税的机会,在苏州幕后操纵煽动民变。 木匠皇帝派人到苏州予以镇压,其中五名“正义之士”投案后被杀。 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说,就是魏忠贤与东林党之间的权力争斗。 所谓的五义士,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商人! 并且他们投案,并非是自愿,而是被江浙富绅逼得。 不投案,死的会更惨。 写《五人墓碑记》的人,名叫张溥。 此人创立了一个民间社团——复社。 正是这个复社。 一度掌控大明的政坛。 甚至可以左右内阁人选,把内阁首辅当成是傀儡。 张溥要骂谁,朝廷的主流言论,就会把这人骂得狗血淋头,遗臭万年。 《五人墓碑记》,正是他的成名作。 这篇文章,写得感慨淋漓,激昂尽致,大义凛然。 实际上却是站在道德高度,为东林党脸上贴金,抹黑魏忠贤。 东林党人擅长控制渔轮。 晋党当然也会玩。 只不过没有张溥那样的人物罢了。 这也没什么。 晋商有的是银子。 花钱让人写几篇金锦绣文章也就是了。 到时候。 云逍子被千夫所指。 大明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单凭马世龙这件事做文章,扳不倒云逍子。” 左都御史曹于汴一直闭着眼睛。 等众人说的差不多了,这才睁开眼睛,不急不缓地说道。 “陛下如今,就像是是被云逍子施了妖法。” “派出禁军保护云逍子,并且动手抓马世龙的,也是腾骧左卫,足见陛下对他的恩宠,到了何等地步。” “以陛下对云逍子的圣眷,即使是百官弹劾,顶多是救出马世龙,却奈何不得他。” 曹于汴不愧是老成精的人物。 一席话,让众人哑口无言。 范永斗皱着眉头说道:“那该如何是好?” “简单。” “百姓,大义。” 曹于汴竖起两根手指。 晋商们面面相觑。 其他重臣却都是眼睛一亮。 《五人墓碑记》,为什么能把魏忠贤批臭,东林党扬名天下? 无非就是把百姓煽动起来当枪使。 如此一来,也就占据了大义。 这样就可以做出一篇篇锦绣文章。 一旦民意被煽动起来。 到时候再有人在朝中推波助澜。 即使是皇帝再怎么器重云逍子,也不得不挥泪斩马谡。 魏光绪说道:“又如何能让百姓,对那云逍子如同仇恨魏阉那样?”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一直没说话的梁嘉和,忽然开口。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煤球!” “云逍子不是开了个煤球厂吗?” “要是煤球厂的煤球,毒死了几个百姓,会是什么结果?” 梁嘉和阴沉沉地一笑。 这样的脏手段,晋商最是在行。 范永斗沉声说道:“我觉得可行,不过几个百姓,怕是不够,百十个才管用。” “天下第一廉吏”程启南摇头说道:“殃及百姓,于心难安啊!” 范永斗说道:“妖道云逍子,嚣张跋扈,行事肆无忌惮,又深受陛下宠信,迟早会成为第二个魏忠贤,必须尽早除去。那些个百姓……事后重金抚恤吧!” 梁嘉和道:“这笔钱,自然由晋商来出。” 曹于汴摇头说道:“不妥,大为不妥。” 孙居相等人默然。 八大晋商的人却是相视一笑。 曹于汴所说的不妥,当然不是不能搞。 而是说,你们搞你们的,我们不知道就是。 这些当官的,一个个既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 比商人脏多了! 吏部尚书孙居相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疑虑: “前番王德化、韩爌被罢黜,现在又是马世龙。” “诸位有没有想过,皇帝会不会是要对咱晋人下手?” “而这云逍子,只不过是皇帝暗中指使的一枚棋子?” 众人神色都是一变。 “程大人过虑了!” 魏光绪捋着长须笑了笑。 “马世龙兵败,经兵部那边极力掩饰,陛下并没有惩处,反倒对他大为赞赏。” “若是真的要对咱们晋人下手,这次就是罢免马世龙最好的机会,任何人都无话可说。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依我看来,这次是云逍子与马世龙之间的事情,陛下顶多只是在后面拉偏架。” 众人深以为然,神色全都放松了下来。 韩爌和王德化,那纯粹是倒霉,触了皇帝的逆鳞。 以皇帝的性子,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偏激的事情,让云逍子去捅这么大的马蜂窝。 …… 王承恩连夜入宫。 看了王承恩呈上的名单。 崇祯惊呆了。 随即勃然大怒,接连砸了好几件珍爱的瓷器。 这么多的朝中重臣啊! 其中有好几位,被自己视作是大明脊梁、肱骨。 谁能想到,竟然在暗中庇护通虏卖国的晋商? 烂透了! 整个大明的朝堂,全都烂透了! 大明十五年后亡国,绝非是危言耸听。 崇祯觉得,自己被狠狠地羞辱了。 堂堂大明天子,竟然被大臣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自己却自诩为仁君、明君。 简直是奇耻大辱! 如果不是‘叔父’。 恐怕等到大明亡国,自己都会被蒙在鼓里。 这世上,除了‘叔父’,还有谁敢信任? “为了大明江山社稷,朕这一回,就做一次暴君!” 崇祯体内老朱家的血脉被激活了。 此时彻底没了平时极力保持的仁君形象,满脸狰狞,杀气腾腾。 商人扶植官员,喝大明的血,吃大明的肉。 不杀个人头滚滚,怎么能行? 接着王承恩又把自己猜测的,云逍的“顾忌”,向崇祯说了。 “叔父,还真的是谨慎啊!” “朕猜忌谁,也不会猜忌到他的头上。” 崇祯摇头一笑。 王承恩心中一阵腹诽。 万岁爷的性子,他还不知道? 现在也许不会,将来呢? 云仙长,高明着呢! 自己要多向他学着才对。 第69章 惊天大案,罪魁祸首云逍子 第二天。 一切风平浪静。 很多等着看好戏的人,都是大失所望。 难道马世龙已经被晋人当成了弃子? 第三天。 早朝上依然是波澜不惊。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提马世龙的事情。 似乎从未发生过这件事情。 崇祯很是诧异。 难道‘叔父’的引蛇出洞之计,被识破了? 这很不科学啊! 一直到快要散朝的时候。 轮值太监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来到丹犀上,低声向崇祯禀报。 “什么?” 崇祯神色大变。 随即看向曹于汴等人,眸子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寒芒。 简直是颠覆人伦,丧心病狂! 很多大臣不明就里,面面相觑。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让龙颜大怒? 这些年,大明几乎没什么好事,大臣们早就麻木了。 今天再来一件祸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又有太监来报:“刑部左侍郎、顺天府尹,有紧急事情奏报。” 崇祯阴沉着脸,漠然说道:“宣!” 不多久。 刑部左侍郎和新任的顺天府尹匆匆而至。 二人都是满头大汗,神色惶急,显然是发生的事情不小。 顺天府尹奏道:“启奏陛下,有紧急大案,请陛下圣裁。” “奏来。” 崇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索性当堂公开。 顺天府尹清了一下嗓子,当众大声奏道: “今日清晨,京城各处,陆续发现有百姓横死家中。” “经统计,死亡人数为一百五十七人,涉及三十六家!” 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如今的大明,天天都有人饿死。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死百十个人,根本不是个事。 可这里是大明京师,天子脚下,天下首善之地。 一百多百姓突然横死,这可是惊天的大事。 “经顺天府衙门仵作初步查验,这些百姓,全都是死于中煤炭毒!” “顺天府会请刑部,专人实地查验,结论与顺天府完全一致。” 大殿中的大臣们一阵骚动。 百姓烤炭火,中煤炭毒死亡的事情,并不少见。 可一次死这么多人,却是绝无仅有。 一百五十七人啊! “往年也有中煤炭毒而死的案例,却只是零星个例。” “这次为什么中毒百姓如此之多?” “顺天府和刑部有没有查清,是什么原因?” 内阁次辅李标沉声问道。 首辅韩爌罢官回乡,如今内阁,由他这个次辅主持。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当然要过问。 顺天府尹说道:“原因尚未查清。” “拒查,死者家中,所用的煤炭,无一例外来自云记煤业。” “其中多半家庭,由于家境贫寒,所用的煤炉和煤球,是云记捐赠。” 刑部左侍郎胡世赏大声说道。 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能参加早朝的大臣,全都是成精的人物。 刑部这是将这一惊天大案。 直接指向了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的身上了啊! 崇祯的脸色铁青,藏在龙袍衣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头。 晋商果然出手了! 他们没有直接通过马世龙这件事。 而是采用了更为疯狂、狠毒的手段。 跟上次栽赃陷害‘叔父’的手段,如出一辙。 只不过上次只是害死了林梳儿父亲一个人。 这一次,竟是以一百五十七条人命! 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此次中毒事件,云记煤业有着不可推脱之责,请陛下下旨彻查!” 刑部给事中站出来,向崇祯大声奏道。 “臣附议!” “臣附议!” “彻查云逍子!” …… 大臣们群情激昂,纷纷为民请命,大义凛然。 崇祯冷眼看着群臣。 心中怒火涌动,如同一座爆发的火山。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底细。 自己此时肯定是龙颜大怒。 甚至直接下旨,将罪魁祸首拿下,送有司问罪。 可这次却是不一样。 不仅是晋商。 满朝文武,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 实际上满肚子的肮脏龌龊。 有这样的大臣,大明如何不亡? 此时崇祯才明白,为什么皇兄会不理朝政,专心在后宫做木匠活。 对付这样的大臣,也只有魏忠贤。 ‘叔父’说的没错。 忠贤不死,大明不亡! 这时,礼部尚书温体仁站出来,“陛下,臣有话说。” 崇祯漠然道:“讲!” “如今京城有过半百姓,家中用的都是云记煤业的煤球,一直从未出过中毒之事。” “这次为何突然出现这么多?事情,不免有些蹊跷!” “况且,众所周知烤炭煤有可能中毒,这次的事情,怎么都扯不到云记煤业的身上。” 第70章 少年得志,不堪大用? 崇祯回到后宫。 本打算亲自去一趟吕祖观。 这次‘叔父’被推风口浪尖上。 不见他一面放心不下。 心里也没有底气。 王承恩急忙苦劝。 如今正是非常时刻。 万岁爷这时候微服出宫。 要是被外臣撞见,岂不是给了大臣们口实? 崇祯只得打消念头。 王承恩匆匆出宫。 出城之后,途径牛角村。 看到很多百姓围住煤球厂。 显然是因为城中煤炭中毒的事情。 这些闹事的百姓,多半是受晋商怂恿。 所幸煤球厂的工人众多。 五千身强力壮的青壮,让闹事者望而却步。 只敢在煤球厂外大声叫骂。 “跟高宇顺说一声,调三百禁军去守着煤球厂。” “敢闹事的,直接抓了送东厂去!” 王承恩见状大怒。 经过赵家峪外腾骧左卫驻地的时候,命身边的小太监去传令。 他则是带着三百兵马,来到吕祖观。 道观外,也围了数百不明真相的百姓。 正跟赵家峪的百姓对峙着。 赵家峪男女老少一起上阵,拿着锄头、铲子之类的农具。 虽然只有几十人,却让那些闹事者不敢靠近。 王承恩带着禁军匆匆赶来。 那些闹事的百姓见状吓得落荒而逃。 进入道观。 王承恩这才知道云逍不在。 早上听到消息,他就直接进城去了。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身边方正化、杜大寒等十几个护卫。 外加十来个锦衣卫。 王承恩赶忙匆匆返回京城寻找云逍。 …… 云逍从接到一百多百姓煤炭中毒的消息,始终阴沉着脸,眼神冷的吓人。 进城后。 三十多户死者,他挨家挨户走了个遍。 接着云逍又来到了顺天府衙门的停尸房。 上次被范家栽赃陷害的事情,导致府丞张观被罢官,范常麟死在东厂。 此时云逍带着锦衣卫再次来到顺天府署。 再加上这次又牵扯到惊天的大事情。 衙门上下无不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生怕惹恼了云逍,迁怒于顺天府。 云逍来到停尸房。 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密密麻麻地摆在地上。 这阴森可怕的一幕,让人不寒而栗,头皮一阵阵发麻。 云逍的心,更是冰冷如铁。 他看着那些尸体,久久没有说话。 “云真人!” “我仔细查验了,看不出什么端倪。” 程雪迎查看了几具尸体后,过来低声对云逍说道。 她这几天就住在道观中。 听到城中发生的事情后,极力要跟着云逍一起来看看。 她出身名医世家。 以前在永平府的时候,衙门有时遇到命案,让她的父亲程章锦去帮忙查验尸体。 她也跟着去过几次,因此懂得一些门道。 这次希望能够帮到云逍,从死者的尸体上发现蛛丝马迹。 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顺天府衙门、刑部的仵作都查不出什么。 她更看不出什么问题。 “不用看了。” 云逍摆摆手。 真相,他早就心知肚明。 只是要化解此时,光有真相显然不够。 “有人把你们的命,视作草芥!” “请你们放心,我会用十条命,来换你们的一条命!” 云逍朝着一百多具尸体喃喃说了几句,然后转身走出停尸房。 “云真人!” 散朝后刚刚回到衙门的顺天府尹,匆匆迎了上来。 云逍只是点了点头,举步朝衙门外走去。 顺天府尹急忙说道:“云真人,走后门吧。” “为何?” 云逍眉头一皱。 这时一阵阵喧闹,从大门外传了进来。 云逍问道:“怎么回事?” 顺天府尹苦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云真人的行踪,大批百姓堵住了衙门大门。” 云逍冷笑一声,举步朝大门走去。 “云真人,那些刁民根本不听劝说,要是万一伤到了真人,那该如何是好?” 顺天府尹急忙劝阻。 伤到了云真人,没办法给皇帝交代。 要是云真人一怒之下,对那些百姓出手。 那可就更加难以收拾了。 甚至会引起民变。 “不妨事。”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要是被一群煽动起来的百姓,给吓得从后门落荒而逃。 还不知道明天会被编排成什么。 云逍低声跟杜大寒吩咐了几句。 杜大寒立即领命,带着十几名护卫,去了衙门的后门。 云逍则是径自朝大门走去。 顺天府的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顺天府署大门之外。 密密麻麻站满了百姓。 就连门前的街道上,也都挤满了人群。 人数绝不会低于三千。 云逍来到大门前,在台阶上站定。 “他就是妖道云逍子!” “云记的煤球里面有毒,能要人命!” “正是这个妖道害死了我们的亲人!” “妖道,还我家人命来!” …… 人群沸腾起来。 叫喊声、怒骂声、痛哭声,响成一片。 “打死这黑心的道士!”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前面的人群蜂拥而上,向大门冲来。 “退后!” “胆敢冲击官府,格杀勿论!” 随身保护云逍的锦衣卫千户,拔出绣春刀,厉声大喝。 十几名锦衣卫纷纷亮刀,大步上前。 浓烈的杀气,让几乎失去理智的百姓,顿时清醒了几分。 前面的人群慌忙停住脚步。 顺天府衙门的差役,纷纷从衙门里冲出来,将人群逼退回去。 顺天府尹站了出来,威严地说道:“事情真相尚未查明,你们到衙门来干什么?冲击官府,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顺天府署对面,一座酒楼的二楼上。 两名文士打扮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衙门大门。 其中一名白发老者,正是孙承宗。 他身旁站着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其貌不扬,浑身却透着一股威严与霸道。 此人名为袁崇焕,现任蓟辽督师。 “云逍子此番惹下这么大的麻烦,即使诸葛重生,也难以善了。” “孙阁老说,此人智谋过人,遵化大捷全是此人之功,我看有些言过其实了。” 袁崇焕看着大门口的云逍,发出一声哂笑。 “智谋是有的,只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马世龙杀良冒功,朝廷尚未有定论,他竟然擅自抓了马世龙。” “这次百姓煤炭中毒一事,他的确是无辜,然而他此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怎么都洗不清了。” 孙承宗摇头叹道。 “闻名不如见面,此话果然不假。” 袁崇焕摇头笑道,“到底是少年气盛,又少年得志,少了磨砺,不堪大用。” 第71章 五天,查清真相 “今天咱们必须为死去的亲人讨个说法!” “妖道云逍子,害死我们的亲人,必须血债血偿!” “为了赚钱,用有毒的煤,害死这么多人命,老天爷会收了你的!”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人群不同的方向,有人大声地叫嚷着。 原本被顺天府尹镇住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顺天府尹大怒。 云逍走上前,朗声说道:“刚才说话的那些朋友,请你们站出来,有什么话,与贫道面对面说。” “站出来,等着被你抓吗?” “你这妖道,与官府狼狈为奸,谁敢相信你的话?” “黑心的牛鼻子,今天非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那些声音再次响起。 百姓们再次被煽动。 全都大声鼓噪起来,一时群情激昂。 就在这时。 人群中接连响起数声惨叫,顿时一阵混乱。 紧接着。 杜大寒等护卫,从不同方向揪出五名男子。 然后分开人群,带着人来到大门前,丢在云逍前面的台阶下面。 “刚才是你们在说话?” “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与贫道讲,反倒像老鼠一般,藏在暗处煽风点火?” 云逍俯视五人,神情漠然。 五人都是满脸慌乱。 其中一人梗着脖子,大声叫嚷道:“你害死我爹娘,我也不想活了,索性连我也杀了吧!” 其他几人见状,也跟着一阵大呼小叫。 百姓们见状大怒,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 若不是有锦衣卫和差役挡着,人群早就冲过来,将云逍淹没。 顺天府尹见局面即将失控,低声说道:“云真人,千万克制,这样下去是会引起民变的啊!” 云逍不为所动,冷冷说道:“杜大寒,掌嘴!” 杜大寒等护卫上前。 揪住五人的衣领,然后抡起手臂,就是十几个嘴巴子下去。 几人顿时老实了。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你刚才说你的爹娘死于煤炭中毒,他们叫什么名字?” 云逍指着其中一个秃头汉子,接连问道。 “我叫钱世广,家住太平坊,我爹钱富贵,我娘钱李氏……” 云逍冷笑道:“满口谎言!每一户死者家中,我都去过,在太平坊,根本就没有死者,更没有一个叫钱富贵的死者。” 秃头汉子顿时懵了。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这人。 “这不是钱秃子吗?” “没错,就是钱秃子,整天游手好闲,居无定所,哪里是住在太平坊?” “他本是一个混子,家里就他光棍一个,家里哪来的爹娘?” …… 百姓虽然容易被煽动,却绝不是傻子。 见状知道事情不对,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云逍森然说道:“你受谁指使,挑唆百姓闹事?” 钱秃子支支吾吾不肯说。 云逍喝道:“不说实话,杀了!” 杜大寒抽出佩刀,架在钱秃子的脖子上。 “我说,我说实话……” 钱秃子顿时吓得当场尿了裤子,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实话。 正如百姓们所说,这人就是一个无赖泼皮。 这次是有人出了五两银子,让他四处怂恿百姓,前来衙门口闹事。 在性命受到威胁之下,其他几人也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所说情况,与秃头汉子大同小异。 人们面面相觑。 云逍朝着人群大声说道:“都听清楚了?” 人群安静了片刻。 前面一名中年妇女哭着嚷嚷起来: “我一家五口,昨晚上全都中了煤炭毒,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用的煤炉和煤球,全都是云记的,这总该是事实吗?” 一些死者的家属,也跟着闹腾起来。 云逍质问道:“出了事,死了人,就一定是云记害死的?事情还没查清,你们就开是闹腾起来,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 中年妇女结结巴巴地道:“他们,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云逍指着钱秃子等人,冷笑道:“这些人的鬼话,你就信了?” 中年妇女和死者家属们无言以对。 “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会查的一清二楚。” “真凶,以及幕后的指使者,一个都跑不掉!” 第72章 图穷匕见,梭哈! “关系到一百多条人命,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这件事就是一笔糊涂账,云逍子根本无法自证清白。” “明知道有人栽赃陷害于他,他也无法安然脱身。” “事情到最后,就连陛下也保不住他。” “晋人这次,是下了死手,给云逍子设了个死局,没法解!” 袁崇焕对于这件事,看得十分透彻。 “遵化大捷,云逍子对我大明有大功!” “并且老夫此次能够起复,也拜他所赐。” “这样的人,绝不能就这么被那帮人给毁了!” 孙承宗沉吟片刻,最后毅然说道。 还有一件事涉及隐秘,孙承宗没有说。 设计抓获晋商运粮车队。 生擒一千多建奴精锐,其中包括贝勒多铎。 这样的人要是被晋商陷害致死,是大明巨大的损失。 “阁老可要想好了,一个不慎,就是晚节不保,甚至是万劫不复啊!” 袁崇焕眉头一拧。 身为蓟辽督师,当然知道很多内幕。 也清楚晋商的势力,有多么可怕。 即使是孙承宗,也会被碾压成齑粉。 孙承宗叹道:“求个问心无愧吧!” 顿了一下。 孙承宗忽然笑了笑,“从遵化之战的种种算计,以及今天的处置来看,云逍子未必没有法子,化解这次危机。” “我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办法来破局。” 袁崇焕摇头一笑。 云逍子也许有些智谋。 可是论朝堂上的权谋争斗。 他还太嫩了一点。 …… 云逍离开顺天府署不多久。 与闻讯而来的王承恩迎面遇上。 奔波了大半天,一行都是又累又饿。 于是找了一家馆子,解决肚子的问题。 云逍与王承恩找了一个雅间商量事情。 王承恩将朝会上发生的事情,一一对云逍说了。 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云仙长,可有应对之策?” 云逍沉默不语。 端起酒杯连饮了三杯。 王承恩见了,心顿时沉入到了谷底。 连云仙长都束手无策。 那这件事,可就难以善了了。 云逍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 然后不温不火地问道:“晋商幕后的那些大臣,全都查清楚了?” 王承恩如实答道:“云仙长神机妙算,与晋商勾结的那些个蛀虫,三品以上,全都弄得一清二楚,三品之下的官员正是清查,也差不多。” 云逍点了点头,又问:“满桂、赵率教,现在到任没有?” 王承恩道:“宣府离得近,满桂应该到任了,赵率教稍微远点,估计明天才能到任。” “白杆兵到哪里了?” “最迟明天就能抵京。” “很好。” 云逍舒服地靠在椅子上。 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中。 许久。 云逍又问道:“晋商八大家,以及幕后的这些大臣,亲属家眷加起来有多少人?” 王承恩默默算了一下,答道:“约莫有万人之多。” 云逍颔首:“足够了。” 王承恩诧然问道:“什么足够了?” “我之前在顺天府,对那些死者说过,要用十条命,来还他们的一条命。” “晋商八大家,和那些大臣的亲属家眷,还给死者一千五百七十条命,足够了。” 云逍淡淡地说道,眸子里一片冰冷。 王承恩骇然变色,“云真人,你……” 云逍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然后站起身来,冷声说道:“回去跟云昊说,立即请王承恩给陛下带信。” 王承恩精神一振,“云真人请讲!” “大臣们不是鼓噪着,要三法司审理这个案子吗?” “让三法司的人,再加上东厂、锦衣卫、顺天府,再找一些死者亲属。” “明天,不,后天早上,到死者家中,我来现场教他们审案。” 王承恩张大嘴巴。 云仙长这个命案‘元凶’。 要教三法司的人审案? 云逍皱眉说道:“记住没有?” 王承恩慌忙点头,“记住了……云仙长,这是何意?” “照我说的,带话就是了。” “遵命。” “再告诉陛下,密令宣府的满桂和大同的赵率教。” “大后天天黑之前,不管用什么手段,迅速拿下晋商八大家,封门,抄家!” 云逍杀气腾腾。 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两地的官员,也都一并拿下!” 王承恩瞪大了眼珠子。 云仙长这是要图穷匕见啊! 可云仙长的麻烦还没有解决。 晋商的靠山也都没有扳倒。 直接对晋商下手,这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还有!” “上次抓获的给建奴运粮的晋商,以及一千多建奴鞑子,立即解送京城。” “让东厂、锦衣卫这几天做好准备,随时动手,捉拿晋商幕后的大臣,查封晋商在京城的商号。” “白杆兵也要枕戈待旦,随时准备进城,全城戒严!” 云逍接下来的一番话。 让王承恩脑瓜子一阵“嗡嗡”作响。 半晌。 王承恩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不是太仓猝了点?” “那群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的畜牲,让他们多活一天,都是对大明江山,以及万千黎民的犯罪。” “把我的原话带给陛下,让他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不出十天,晋商的三千多万两银子,就尽归国库!” “这大明天下,也绝对乱不了!” 云逍满脸杀气。 本来还打算,等满桂、赵率教到任之后,先稳一稳局势。 利用这段时间,跟晋商斗斗法。 没想到,晋商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那就不玩了,直接梭哈! 时间是紧了一点,有点仓促。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对晋商杀个措手不及。 “我这就带话过去!” 王承恩还是第一次见云逍如此果断、坚决。 显然,他已是成竹在胸。 王承恩当即兴奋起来。 饭也不吃了,急匆匆地告辞而去。 回到皇宫。 王承恩将云逍的话,一字不落地对崇祯说了。 崇祯也是震骇不已。 当下再也坐不住了,在殿内来回踱步。 许久。 崇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情不自禁地振奋击掌。 “这天底下,果然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叔父!” 王承恩一脸迷茫。 脑袋不够用,怎么也想不透啊! 第73章 云逍子为钦差?皇帝又出昏招了! 云逍回到道观。 奔波了一天,加上喝了点酒。 回来后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程雪迎见状,拿了一条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见云逍满脸憔悴,紧皱着眉头。 程雪迎心中一阵莫名心痛。 将凳子移到云逍身后。 用手指轻轻地帮他揉着头部穴位。 这方面,她是专业的。 云逍睡得迷迷糊糊,感到坐着有些不舒服。 于是调整了一下身子,往上坐了一些。 程雪迎不敢动弹。 云逍的脑袋,自然而然地靠在了柔软的地方。 这下子舒服多了。 靠了一会儿。 脑袋又左右动了一动。 最后侧着脑袋,脸贴着柔软。 嗯,更舒服了。 云逍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 程雪迎面红耳赤,却又不忍移开。 云真人对自己那么大的恩德。 给他当一回枕头,又有什么? 林梳儿走到门口。 看到屋里的一幕,吓得慌忙缩了回去。 “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还是出身名医世家呢,不知羞耻,不要脸!” 林梳儿用脚狠狠地踢着墙。 自己都还没下嘴呢! 居然被后来的给得手了。 简直是气死个人了! 生了一会儿闷气。 林梳儿也就想通了。 以云真人的身份、相貌、人品。 三妻四妾都不是什么事。 多出一个程小姐。 似乎也不是个什么事。 自己也就是个暖脚的命。 只要能跟在云真人身边。 还指望其他的什么? 云逍舒舒服服地睡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悠悠醒来。 程雪迎赶忙移开身子。 低头一看。 都有些扁了。 还残留有亮晶晶的口水。 真是没想到啊! 他竟然是这种人! 云逍揉揉惺忪的眼睛,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给你当枕头……程雪迎勉强笑了笑,接着却是眼圈一红。 云逍道:“马世龙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程雪迎摇头道:“这次百姓中毒,是因为抓了马世龙而起的吧?” “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云逍淡然一笑,眼眸中闪过一抹寒意。 程雪迎满脸愧疚,自责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听左府丞的话,前来找云真人。” 云逍哑然失笑,“你以为我这次要凉凉了?” 程雪迎苦涩地一笑。 这次不是凉凉,而是凉透了。 “要完蛋的是马世龙,以及他身后的那些人,我只是感到有些累罢了。” “我是一个道士啊,每天抽个签、算个卦,再赚点小银子,就心满意足了。” 云逍一脸的向往。 如果再有十几个……不,几个小道姑。 那就更完美了。 “可为什么要逼我杀人?” “一万多条性命,要是全都杀了,不知道吕祖会不会怪罪我?” 云逍很是于心不忍的样子。 程雪迎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 早朝。 朝会还没开始。 气氛紧张的非同寻常。 每一个大臣,心里都十分清楚。 今天的早朝,将是皇帝与大臣们的一次激烈较量。 以皇帝对云逍子的器重,肯定是要力保他。 可这次云逍子触碰到的势力太过强大。 又牵扯到一百多百姓的性命。 即使是皇帝,也是难以保他周全。 削爵都是轻的。 昨天才入京的孙承宗,也参加了今天的朝会。 看到督察院摩拳擦掌的御史们,他在心里叹了一声。 云逍子行事,还是太莽撞了啊! 如果不是抓了马世龙,哪里会有今天的事情? 罢了。 明知事不可为。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为云逍子仗义执言。 他这个内阁辅臣,还是很是有些分量的。 大臣们等了许久,不见崇祯现身。 群臣开始窃窃私语。 难道皇帝今天回避? 曹于汴、孙据相等人心中一阵冷笑。 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 时间拖的越久,对云逍子的风评也就越是不利。 到时候,连命都难保! 又等了一刻钟时间。 内阁次辅李标正要询问随堂太监。 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来到丹墀上。 “圣上有旨,跪接!” 曹化淳展开一道圣旨。 大臣们都是困惑不已,却不得不跪地听宣。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 一百多名百姓中煤炭毒身亡,龙颜大怒,朝野震动。 因此,以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为钦差。 会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以及东厂、锦衣卫、顺天府。 准许三名死者家属参与。 十日内,查清此案! 然后……没了。 大殿内寂静了片刻,然后沸腾了起来。 “百姓中毒身亡,因云记煤业而起,怎么能让云逍子主持查案?” “以道士为钦差,清查惊天大案,旷古未有,简直是荒谬之极!” “这是在包庇云逍子,请陛下收回圣旨!” …… 曹于汴、孙据相、程启南等人,相视一笑。 皇帝显然是已经乱了方寸。 居然想出这等可笑的办法,试图帮云逍子蒙混过关。 哪有那么容易? 区区一个道士,又如何能左右三法司? 再说了,这个案子,就是一个葫芦案。 根本没办法查清真相。 到时候什么都查不出来。 所有罪责全都落在云逍子的身上。 别说是云逍子难逃一劫。 就连皇帝,这次也要威严扫地。 以后在朝堂上,说话就怎么管用了。 皇帝也是急昏头了,出了一记昏招。 这是好事。 孙承宗眉头大皱。 皇帝这次无疑是走了一步臭棋。 这下子,事情变得更加难以收场了。 散朝后。 曹于汴在经过孙据相身旁的时候,低声说了句:“火还不够旺。” 孙据相低声回应:“范家已经请了钱谦益,做了一篇锦绣文章。” 曹于汴眼睛一亮,“老夫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拜读了。” 钱谦益,东林党领袖,诗坛盟主,名满天下,更是做的一手好文章。 由于涉及江南科考舞弊,钱谦益被周延儒、温体仁联名弹劾,因此被罢官。 不过他在东林党中的影响力,却依然是无与伦比。 有他亲自操刀出来的文章,绝对又是一篇轰动天下的《五人墓碑记》。 云逍子,这次必定会身败名裂! 第74章 云真人准备用算卦来查案? 皇帝任命云逍为钦差。 主持查办百姓煤炭中毒事件。 消息迅速传遍京城。 人们翘首以待。 看云逍这次,该怎么查这个惊天大案。 一整天过去。 云逍却并没有任何举动。 人们自然而然地认为,他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东林党领袖钱谦益的一篇文章,不失时机地横空出世。 文章名为,《悼民文》。 文章开篇,沉痛哀悼中毒身亡的一百五十七名百姓。 言辞悲切,让观者莫不悲戚,甚至怆然泪下。 接着文风一转。 文字辛辣,语气正义凛然。 文中对某个不顾百姓死活、只顾自己赚钱的冷血商人。 毫不留情地进行了猛烈的鞭挞。 甚至对于庇护商人的皇帝陛下,也进行了不点名地批判。 文章最后。 慷慨激昂地号召正义之士,站起来为正义发声。 同仇敌忾,与某位邪恶的道士作斗争。 文章一出,立即轰动士林。 一时间朝议纷纷,民意沸腾。 都察院的御史老爷们,已经写好了奏章。 准备联名弹劾云逍子。 翰林院、国子监也开始行动起来,准备到宫门前请愿。 甚至有过激的,准备效仿海瑞,抬棺死谏。 在幕后势力的煽动下,京城的百姓全都愤怒了。 反抗邪恶,从抵制云记煤业的煤球开始。 以至于这一天,云记煤球厂的煤球销量锐减。 一天的销量,不足平时的十分之一。 甚至还发生了百姓砸毁运煤车的事情。 另有十几名销售煤球的伙计被打伤。 煤球厂大管事丘焕印见势不妙,匆忙到吕祖观找云逍商议对策。 “云真人,要不……煤球厂暂时歇业一段时间吧。” 丘焕印忧心忡忡。 “歇业?” “放心,天塌不了。”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销售先停三天。” “煤球厂不要停工,让工人加班加点,做出来的煤球先库存着。” 对于云逍的安排,丘焕印极为困惑。 不过还是一丝不苟地去执行。 听云真人的,肯定是没错。 既然云真人说天塌不了,那肯定不会有事。 “晋商也是蹦跶的差不多了。” “明天,就是你们的末日!” 云逍终于出手。 当即以钦差的名义,知会‘专案组’相关成员单位。 明天卯时,各部门的首官,准时到顺天府衙门集中。 届时不到,后果自负。 藐视钦差、违抗圣命的罪名,看谁能扛得住。 卯时,也就是早上五点钟。 时间太早,从吕祖观赶到顺天府衙门,肯定是来不及。 云逍晚上住进了城中的一家客栈。 第二天。 云逍起了个大早。 提前一刻钟时间,来到顺天府署。 衙门外,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 三法司、锦衣卫、顺天府的一把手,也都一个不漏地到齐。 都察院、刑部除了左都御史和尚书亲临。 还来了几位副都御史、侍郎。 另外顺天府还找来了三名死者的家属。 东厂提督王承恩因故未到。 顶替他前来的是司礼监掌印、前厂督曹化淳。 如今曹化淳是内廷第一人。 他代替王承恩,谁都没话说。 云逍从容不迫地来到顺天府署大堂。 然后在主位上坐定。 他今天一身崭新道袍。 看上去俊朗不凡,飘逸出尘。 然而与一群身穿官服的朝廷重臣在一起。 这么一身打扮,显得很是有些扎眼。 并且还坐的是主位,让人无不侧目。 “此案干系重大,朝野瞩目。” “刑部办事不力,始终不曾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这次云真人为钦差,定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给死难的百姓一个交代。” 刑部左侍郎胡世赏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三法司的官员们,全都看着云逍。 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不加掩饰的讥诮与嘲弄之色。 “不知道云真人,准备从哪里开始查起?” 胡世赏接着笑眯眯地说道,“本官听说,云真人有未卜先知之能。这次该不会是用算卦,来查案吧?” 几名官员忍不住发出一阵轻笑。 “跟着本钦差!” 云逍站起身,径自朝官署外走去。 胡世赏被无视,闹了个大没趣。 第75章 煤炭中毒?不存在的 众人面面相觑。 “云真人奉旨查案,咱们都得听他的吩咐。” “谁要是不听吩咐,查不清案子,万岁爷怪罪下来,就由谁担着!” 曹化淳沉声说道。 虽然不清楚云真人的用意。 配合他肯定是没错的。 能成功接手王德化的位置,全靠云真人。 还欠着人家的大人情呢! 这时候必须力挺。 “曹公公所言甚是。” 锦衣卫指挥使洛养性跟着大声附和。 这一顶大帽子落下来,谁都担不住。 众人虽然害怕,却只得硬着头皮留下。 一个个胆战心惊。 生怕落得跟那一百多个百姓一样的下场。 云逍却是不再理会众人。 径自躺倒在床上,自顾自地呼呼大睡起来。 早上起得太早了。 年轻人正长身体,必须保持足够的睡眠。 屋内很快变得闷热。 加上二十多人挤在一起。 屋里的气味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 那些个平时养尊处优的高官。 以前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不过预料当中的煤炭毒中,却迟迟没有发生。 也就是有几个老家伙,感到胸闷憋气,却并无大碍。 一个时辰过去。 众人安然无恙。 两个时辰过去。 依然是屁事没有。 “云真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就这么熬着是个什么意思,总要给咱们一个说法吧?” 六十多岁的大理寺卿,首先招架不住了。 “诸位现在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云逍已经睡醒了,闻言不紧不慢地从床上坐起来。 “同样的一间屋子,用的是同样的煤球,并且用了五个煤炉。” “为什么我们没有中毒,而这户的一家五口,却偏偏中毒身亡?”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这厮折腾了大半天。 原来是为了自证清白! “由此足以证明,那些百姓,绝非是因为烤煤炉中毒而死。” “云真人心细如发,高明,真是高明之极!” 曹化淳抚掌大笑。 众人面面相觑。 好像有点道理哦! “诸位大人,要是觉得时间不够,咱们可以在这里呆上一个晚上。” “你们要是觉得这户人家,还不足以证明,咱们可以一户一户地试!” 云逍看着众人,漠然说道。 “不必再试了!” “本官觉得,已经可以证明,那些百姓并非中煤炭毒身亡。” 大理寺卿慌忙阻止。 开玩笑。 再试下去。 还不活活地把人给折腾死? “也许今天用的煤球,与死者那天所用的煤球不同。” “单凭钦差今天的所作所为,根本无法排除云记煤业的嫌疑。” 胡世赏今天肩负着特殊的使命。 哪里会轻易让云逍自证清白? “今天烧的煤球,正是这家死者那天用的那批,我之前在这户人家取的。” “顺天府、东厂、锦衣卫的人当面,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们。” 杜大寒冷笑着说道。 云真人早就料到会有人质疑。 事先做好了安排,不信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胡世赏哑口无言。 这还怎么辩? “烧煤与和炭,会导致中毒身亡,这是常识。” “钦差怎么证明,云记煤业的煤球,就一定不会中毒?” 都察院的一名副都御史见局势不对,当即站了出来。 “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云逍冷笑一声,来到煤炉前。 用钳子夹出一块烧得通红的蜂窝煤。 “所谓的煤炭毒,其实就是煤和碳,没有充分燃烧,释放出的有毒之气。” “本钦差造的煤炉,烧这种蜂窝煤,能够将煤充分燃烧,产生有毒之气,比寻常煤块要少的多。” “因此中煤炭毒的几率,也要小的多。” 一番话。 众多高官不知道怎么辩驳。 他们平日里取暖用的,都是金贵的银丝碳。 再说了,云逍说的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围。 怎么辩? “另外,请诸位看看这户人家的屋顶和门窗。” 云逍接着指了指房屋四周。 众人看了半晌,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曹化淳联想到云逍之前的举动,顿时恍然大悟。 “所有死者居住的房屋,屋顶没有顶棚,瓦片有缝隙,因此漏风。” “并且窗户都是用草席遮挡,更是挡不住屋外的寒风。” “这种四处透风的房屋,即使有煤碳毒气,也会随风吹走,哪里会中毒?” 曹化淳的一番解释,让众人全都呆住了。 接着人们恍然大悟。 第76章 真相大白 众人跟着云逍,重新回到顺天府署。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边上。 所有人全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两眼发花。 别说是那些朝堂重臣。 就连那些个差役都招架不住了。 钦差大人这会总算是发了次善心。 让众人吃了顿饱饭。 然后……继续查案。 吃过饭,已经是掌灯时分。 云逍命人在顺天府衙门前挑起几串灯笼。 门口四周被照的灯火通明。 搬来椅子、桌案,开始现场查案。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稀罕事。 不计其数的百姓闻讯而来。 衙门口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衙门附近的商家、酒楼,也全都被人占满。 崇祯始终关注着案情,闻讯后也微服出宫。 带着王承恩和一帮侍卫,在酒楼的二楼占了一间雅间。 王承恩把白天查案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崇祯禀报。 “叔父明察秋毫,又深知百姓疾苦。” “可笑晋商,竟然用这种法子来栽赃,岂能瞒得过叔父?” 听到云逍以简单的方法,证实一百多百姓,绝非是死于煤炭中毒。 崇祯一阵大笑。 不愧是‘叔父’! 天大的难题,到了他的手里立即迎刃而解。 接着崇祯听到胡世赏等人依然不肯承认。 崇祯当即就怒了,“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真是岂有此理!” “万岁爷,您尽管等着看好戏得了。” “云仙长有的是办法,堵住那些人的嘴巴。” 王承恩笑着说道。 崇祯这才心中大定,目不转睛地看着衙门口。 很多大臣以及晋商的人,伪装成百姓,混在人群中。 孙承宗与袁崇焕也在其中。 “云逍子竟然用这么简单的法子,就把自己从这个案子当中撇清,真是出乎老夫的意料啊!” 孙承宗捋着白须,笑吟吟地说道。 袁崇焕点头道:“能让陛下如此器重,倒也有些手段。” 接着却又提出了质疑: “虽然这次勉强自证了清白,却还是难以彻底打消众人的疑虑。” “如今朝野上下,已经被晋人暗中挑动,云逍子也只有拿出铁证,才能彻底化解此次危机。” 孙承宗笑道:“走着瞧吧,说不定云逍子接下来,又会捣弄出来一个意外惊喜。” 第77章 《五人墓碑记》?贫道也会啊! “都起来吧!” “你们失去亲人,心情悲痛。加上又有奸人暗中煽动,受了蒙蔽。” “因此,贫道不怪罪你们。” 云逍举步来到人群前。 “多谢云真人!” “云真人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百姓们纷纷起身。 “我家里的人,被奸人害死!” “请云真人给我们做主!” 一名中年妇女再次跪地,放声大哭。 很多死者家属又纷纷跪地。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那是一百五十七个人啊!” “这么多的人,竟然全都是被人活活闷死的!” “这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牲口,竟做出这种遭雷劈的事情?” “杀了这么多的人,只是为了栽赃云真人,这特么的还算是人吗?” …… 孙承宗冷哼一声,“真凶是谁,都心知肚明。” 袁崇焕叹道:“云逍子虽然撇清了自己,要想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真凶,却是很难。” “即使抓到行凶之人,也不过是一些替死鬼。” “要揪出幕后之人,的确是不可能。” “大明,这大明,再这样下去,怕是,唉……” 孙承宗无奈地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前方的云逍摆摆手。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三十六户,一百五十七条人命,一夜之间被害。” “紧接着,就有人煽动百姓闹事!” “然后又有百官弹劾贫道,还有人写文章骂贫道,甚至有人准备抬棺逼宫陛下!” 云逍露出愤怒之色。 人们无不义愤填膺,又是一阵怒骂。 “弹劾云真人的,是督察院的御史,还有其他狗官,他们跟凶手是穿一条裤子的!” “写文章的是钱谦益,这狗东西,我以后天天到他家门口去烧纸!” “还有翰林院、国子监的人,亏他们还是读书人,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 众多官员脸色铁青。 这下子名声臭大街了。 以后还怎么见人? 云逍子,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啊! 袁崇焕摇头道:“云逍子这么做,把满朝文武全都得罪光了,实为不智。” 孙承宗笑道:“睚眦必报,这性子,老夫喜欢,呵呵!” 云逍抬手虚按,将沸腾的人群平息下来。 接着他一声长叹: “由此可见,真凶的势力之大。” “贫道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道士,要想给死者讨还公道,让真凶伏法,难啊!” 胡世赏等官员,以及人群中晋商的人,闻言心中一阵冷笑。 即使你自证了清白,那又如何? 你难道还能拿出证据,证明是晋商下的手? 曹化淳忍不住笑了。 云真人也太谦虚了。 万岁爷都管你叫叔父。 这叫无权无势? 众人再次群情激昂。 “大明如今难道是黑了天?” “难道这么多人,就白死了吗?” “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真凶是谁,我们跟他拼了!” “告御状去,请万岁爷给咱们做主!” “云真人,你说,真凶到底是谁!” …… “真凶是谁,其实不难猜测。” “如此处心积虑地栽赃我,除了跟贫道有仇,还能有谁?” 云逍一番话,点醒了很多人。 “难道是马世龙?” “云真人抓了马世龙,肯定是他在报复!” “没错,绝对是他!” …… 很多官员眉头大皱。 云逍子这是打算置马世龙于死地? 马世龙是军中大将。 无凭无据的。 单凭推测,怎么可能定罪于他? 云逍子这一手,未免有些幼稚。 云逍心中一声冷笑。 马世龙? 他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让贫道浪费这么多口舌? “不是马世龙!” “马世龙没那么大的能耐!” 人群中,一名面相憨厚的百姓大声说道。 这是云逍事先安排的一名群演…… 不,绝对与云真人没有任何关系的百姓。 “不是马世龙,还能是谁?” “这家伙该不会是马世龙的人吧?” 那百姓说道:“害云真人的,另有其人。” “云真人的煤球厂,卖的煤球又好烧,又便宜。” “有人眼红云真人的生意,自己的炭煤生意不赚钱了。” “前些天,他们暗中花银子,想收买煤球厂的大师傅,偷煤球的秘方。” “结果没能得逞,这才下死手,杀人栽赃给云真人!” 这人说的有理有据。 百姓们顿时信了大半。 胡世赏等官员,以及晋商的人,无不神色大变。 胡世赏指着那人,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没凭没据的,就不怕吃官司?” “不说了,不说了,会被杀了灭口的。” 那百姓赶忙缩了回去。 “这狗官,肯定是跟凶手是一伙的!” “打死他!” “杀了这狗官!” 人们顿时愤怒起来。 要不是有差役和锦衣卫拦着。 胡世赏会毫无悬念地被活活打死。 吓得他哪里还敢做声? 隐藏在人群中的晋商的人,更不敢开口。 “是晋商梁家!” “梁家是京城最大的炭煤商人,因为有了蜂窝煤,最近梁家好多店面都关了。” “并且梁家是晋商,晋商不仅有钱,在朝廷里还有势力。” “也只有晋商,才能在一夜之间杀死一百多名百姓。” “也只有晋商,才能让百官弹劾云真人,花钱让钱谦益写文章,煽动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人。” 人群中有一名与云逍没有任何关联的百姓,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轰! 百姓们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问云逍:“云真人,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云逍叹了一声,摇头道:“没有证据的事情,定不了罪的。” 实锤了! 这下子,人群炸开了锅。 “竟然真的是晋商!” “天杀的晋商,把咱们老百姓不当人啊!” “这些黑了心的晋商,官府都不管吗?” “他们早就拿银子把当官的给喂饱了,谁去管他们?” “当官的不管,咱们管!” “去烧了晋商的铺子,让他们偿命!” …… 场面顿时失控了。 很多人死者的亲属,纷纷离开顺天府署,去找晋商的店铺。 云逍看着被点燃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晋商会煽风点火,贫道难道就不会? 栽赃陷害,贫道也是会一点点的。 没证据? 这又算个什么事。 只要百姓们相信就行了。 《五人墓碑记》,贫道也会玩啊。 先造势,煽动起百姓。 让晋商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然后趁机动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了晋商八大家。 再拿出晋商勾结建奴的铁证。 直接锤死,永世不得翻身! 完美! 第78章 瑞雪兆丰年,冻死蠹虫无数 “原来这才是云逍子的真实用意!” “好一个‘没有证据的事情’,一句话,就把晋商推上了风口浪尖!” “高明,着实高明!” 孙承宗连连赞叹。 “举手间,不仅自证了清白,还将祸水引到晋商头上。”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云逍子的手段,简直是可怕!” “此人若是为官,必定权倾一时,若是为将,必定是世之名将!” 袁崇焕彻底心服。 “云逍子此举,怕不仅只是把脏水泼在晋商身上,还另有深意。” 孙承宗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云逍,心中忽然一动。 袁崇焕一怔,“还能有什么算计?” 孙承宗压低声音:“陛下为什么,突然将满桂和赵率教,调任到宣府、大同?” “阁老是说……” 袁崇焕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大变。 孙承宗急忙阻止:“慎言!” 袁崇焕赶忙闭嘴,满脸震骇之色。 仔细思索片刻,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节。 袁崇焕骇然道:“难道从抓马世龙开始,陛下和云逍子已经在暗中布局?” 孙承宗颔首道:“十有八九是的。” 袁崇焕又是一阵惊叹:“以前我不相信世上,有诸葛亮这等多智近妖的人物,现在信了。” “大明有这等人物,是陛下之福,江山社稷之福啊!” 孙承宗捋着胡须,一阵大笑。 酒楼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叔父比那诸葛亮,也是不遑多让了。” 崇祯开怀大笑。 王承恩陪着笑:“这都是万岁爷的福气。” “叔父是朕的福气,却是晋商以及朝中那帮蠹虫的灾星!” 崇祯一声冷笑,满脸杀机。 “让东厂、锦衣卫以及白杆兵都准备好了。” “等宣府、大同那边一有消息,立即动手!” 王承恩赶忙躬身领命。 顺天府署大门前。 除了曹化淳、骆养性等极少数官员。 三法司和顺天府多数人,都是一脸阴沉。 这下子搞砸了! 晋商这次是黄泥巴掉裤裆,怎么都洗不清了。 民意已经被煽动起来了。 这该怎么收场? “云逍子!” “你没有真凭实据,怎能信口给晋商定罪?” “你这是煽动百姓闹事,本官要弹劾你!” 第79章 晋商末日 次日,大雪纷飞。 大明北地,银装素裹。 宣府镇。 大明九边之一。 因镇总兵驻宣化府得名,宣府总兵衙门大堂外,站满了人。 有宣府的副将、参将、游击等将官。 还有八大晋商的人。 除了几个身在京师的,其他的当家人全部到齐了。 新上任的总兵满桂,今天特意召集他们前来总兵衙门议事。 关系到以后能不能大把的赚银子。 不敢不来啊! 众人已经在雪地里站了近半个时辰。 一个个,全都成了雪人。 却始终不见总兵满桂露面。 那些将官都是火冒三丈。 脾气差一点的,甚至开始骂骂咧咧。 有些人想要离开,却被守在门口的亲兵给赶了回来。 晋商的当家人们凑到一块儿低声议论着。 梁家的梁嘉宾担心地说道:“该不会出事吧?” “我们王家护送那位的人,这么久了,还杳无音信。” “范家给那边送粮食的掌柜、伙计,至今也不见返回。” “马世龙被抓了,皇帝又忽然换了宣府、大同的总兵。” “我这眼皮子老是在跳,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啊!” 王家的当家人王登库忧心忡忡。 其他人也都面露忧虑之色。 “王当家的,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 来自范家的范永升,不在意地笑着说道。 此人是范永斗的弟弟。 范永斗此时在京中,这次由范永升代表范家来总兵衙门。 “皇帝换掉总兵,是因为宣府、大同的兵没用。” 范永升一声嗤笑。 这话倒是个大实话。 建奴入关,朝廷调集两地的兵马赶往蓟镇驰援。 结果宣府的兵马,走到半路上,居然哗变了。 有的兵逃回乡里,有的落草为寇。 至于大同的兵马,正是马世龙马大帅领军。 五万兵马,被建奴杀了个落花流水。 “至于马世龙,是他招惹到了云逍子这个妖道。” “如今家兄正在京中暗中操作,云逍子,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皇帝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呢,还有心思对付咱们?” 范永升说的头头是道。 众人放心了不少。 “至于满桂满大帅……呵呵!” “说句不当说的,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今天无非是新官上任,想给那些个将官一个下马威,顺带从咱们这里敲点银子。” “再说了,大家伙儿可别忘了,宣府做主的可不是总兵,而是巡抚大人!” 一番话,让晋商们全都放下心来。 范永升说的一点都不错。 总兵之上,还有巡抚。 巡抚总领军政大权,总兵也得听从巡抚的。 宣府的巡抚是郭之琮。 他是山西平阳府蒲州人氏。 妥妥的自家人。 晋商的保护之神。 只要宣府的巡抚还是郭之琮。 晋商就可以安心的赚银子。 正议论间。 一身戎装的新任宣府总兵满桂,带着十几个亲兵从大堂内走出。 众将官、晋商纷纷行礼参拜。 “刚接手宣府军务,忙得昏天黑地,让诸位久等了,本将给大家赔个不是。” 满桂在台阶上站定,笑眯眯地开口。 众人连说不敢。 看着那些将官和晋商,满桂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心里的杀意,却是快要溢出来。 这帮蠹虫! 将士在前方卖命。 他们却在后方卖国、卖祖宗。 现在好了,这些蠹虫一个都跑不掉。 铲除晋商第一功,非咱满桂莫属! 多亏了云逍子真人! 要不是他设计抓了一千多建奴。 上哪儿找晋商的罪证? 这次陛下下定决心除掉晋商。 肯定也是云真人的谋划。 冲着这份功劳,进京后也要好好登门道谢。 “外面雪大,都进来吧!” 满桂大手一挥,然后转身走进大堂。 他的态度的态度,让众人彻底放下心来。 谁知进了大堂。 满桂的态度,立即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先是对宣府的将官一通训斥,就差没骂娘了。 接着向晋商狮子大张口。 要求晋商在年关之前,提供五十万石粮米。 晋商被满桂的大胃口,给吓坏了。 如今京师的糙米,要三两银子一石。 五十万石,这可是一百多万两银子啊! 晋商们纷纷开口叫屈。 “京畿缺粮,粮价暴涨,陛下整天担心的睡不着觉。” “本将却听说,晋商在暗中大肆囤积粮食。” “让你们拿出五十万石,你们竟敢推三阻四?” “今天要是拿不出这么多粮,就休想走出本将的衙门!” 满桂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桌面上的东西被震得飞起老高。 晋商面面相觑。 这他娘的,就是一个横蛮不讲理的丘八! 粮食当然有。 可那是给大金准备的。 一百多万两银子,晋商也损失的起。 何况晋商囤积的粮食,最初购粮花的钱,也只有区区二十来万两而已。 却是万万不能拿出来。 一旦拿出这么多的粮食,岂不是做实了晋商囤积居奇? 再说了。 满桂这才刚到任呢,就狮子大张口。 以后还得了? 不能惯着! 王登库暗中朝那些个将官使眼色。 只能搬救兵来,让巡抚大人来对付这个满蛮子。 一名参将站出来,向满桂拱手说道:“总兵大人,家父病重在家,特向大人告个假,还望大人允准。” 满桂不疑有他,点头说道:“你为何不早说,快去!” 那参将道了声谢。 然后急匆匆离开,直奔巡抚衙门而去。 “这是敲诈勒索!” “有本巡抚在,容不得满桂在宣府放肆!” 巡抚郭之琮闻言大怒,当即冒雪来到总兵衙门。 进了大堂。 满桂却依然坐在那里巍然不动。 郭之琮冷冷说道:“总兵大人,好大的官威!肆意敲诈商贾,本官大可以直接将你拿下,然后再奏明陛下!” 满桂‘嘿’了一声,“本将不过是让晋商拿一点粮食,为朝廷分忧。郭中丞这就急了,该不是有什么猫腻吧?” “满桂,你放肆!” “本官替天巡视地方,有先斩后奏之权。你当真以为,本官动不得你?” 郭之琮一声冷笑。 随即朝那些将官喝道:“将满桂拿下!” 那些个宣府将官们顿时跳了出来,直奔主位上的满桂而去。 满桂嘿嘿一笑,站起身来,避到一旁。 这时从后堂走出一群人来。 为首的是一名老太监。 他的身后,紧跟着一名二品大员。 正是礼部尚书温体仁。 后面则是一群头戴尖顶帽的东厂番子,和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 第80章 晋商跌倒,崇祯吃饱 “杨公公,温尚书,你们何时到的宣府?” 郭之琮满脸堆笑,心,却是沉入到了谷底。 这太监叫杨显名,是内廷都知监的掌印太监。 他也是信王府的老人,不过一直不得重用,直到王德化被拿下之后,才被提拔起来。 温体仁是礼部尚书。 这是个阿谀奉承之徒。 在朝堂上,常为妖道云逍子发声。 这样的两个人,突然出现在宣府。 自己这个宣府巡抚,事先竟然毫不知情。 再联想到满桂的所作所为。 事情不妙! 十分的不妙! 那些宣府将官和晋商们,也都意识到出事了。 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 “圣旨到,宣府巡抚郭之琮,接旨吧!” 杨显名高举圣旨,冷冰冰地说道。 “臣郭之琮,接旨!” 郭之琮慌忙跪下。 其他人也都纷纷跪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如今大明虽然日渐衰弱。 可皇帝的威严还在。 别说是郭之琮这文官。 就连那些手握重兵的边军悍将。 阳奉阴违的事情没少干。 敢于直接抗旨不遵,却极为少见。 “商贾范永斗、王登库、梁嘉宾等,私通建奴,贩卖军械、粮食、盐铁,甚至提供军机要情。” “宣府巡抚郭之琮,以及副将、参将等文武官员,与晋商沆瀣一气,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 “即令宣府总兵满桂,缉拿郭之琮等一干犯官入京。” “范、王、梁等八家商贾,通虏卖国,罪不容赦,赐连坐家族。” “各家首犯连同家眷,押解入京受审,九族尽皆下狱,一应家产,悉数抄没充公!” …… 大堂内,一片死寂。 郭之琮跪伏在地上,体若筛糠。 几名将官突然站起身,朝外面冲去。 刚刚逃出大堂。 迎面就是十几杆长枪刺来,当场就被刺成筛子眼。 “这是假传圣旨!” “无凭无据,我们不服!” “朝中自有大臣为咱们主持公道,怕什么?” “皇帝这么做,就不怕天下大乱吗?” “冤枉啊,千古奇冤!” …… 八大家的当家人,全都愤怒地叫嚷起来。 “冤枉了你们?” 温体仁指着众晋商,一声冷笑。 “被你们奉为座上宾的奴酋亲卫鳌拜,此时,就在东厂诏狱里呆着。” “建奴的贝勒多铎和一千五百骑军,连同为建奴运送粮食的范家掌柜、伙计,此时正在押解进京的途中。” “你们自以为做的隐秘,却没想到,你们的一举一动,云逍子真人都了如指掌,真是可笑之极!” 这次崇祯委温体仁以重任。 因此在临行前,告知了很多内幕。 晋商们瞠目结舌。 鳌拜被抓了? 多铎贝勒也被生擒了? 全都是云逍子那个妖道所赐? 这怎么可能?! 半晌。 “云逍子现在自身难保,不久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就连皇帝,也保不住他。” “皇帝现在抓了我们,到时候,还是得放了我们,还要还我们一个清白!” 范永升连连冷笑。 其他晋商顿时精神一振。 朝中还有那么多的大臣。 联合起来,跟皇帝都能掰一掰手腕子。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还在做你们的清秋大梦呢!” 温体仁又是一声嗤笑。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免得你们还心存侥幸。” “不仅是宣府的文武官员,你们晋商在朝中的那些个靠山,也一个都逃不掉。” “云仙长那是跟你们做戏玩儿呢,你们还居然当真了?” 一番话,如同一声声惊雷,在晋商的脑海中炸响。 王登库依然不死心,“皇帝和妖道云逍子空口白牙,就能诬陷朝中重臣?就不怕遭群臣反对,天下大乱?” 温体仁一阵呵呵,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王登库。 “你这种猪都想到了,云仙长想不到?” “陛下让满桂、赵率教两位总兵,坐镇宣府、大同,又是为了什么?” “你们在宣府的府邸,以及你们老家,此时已经有兵马光顾了。” “只要抄了你们的家,拿到账簿、书信,你们通虏卖国的证据有了,勾结朝中大臣的铁证,同样也有了。” “到时候,你们的靠山一个都逃不掉,有哪个大臣敢给他们说话?” 众晋商顿时面如死灰。 晋商做的生意做的这么大,当然要记账,不可能没有账簿。 多年以来,他们培植官员,花费了大笔的银子。 为了防止这些官员以后反水不听话,送出的每一笔银子,也都做了账本,往来的书信也都妥善保存着。 只不过账簿一明一暗,明的供官府查账,暗的却是藏在极为隐秘的地方。 只是藏的再怎么隐秘,能逃得过东厂和锦衣卫的搜查? 再说了。 树倒猢狲散。 八大晋商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总会出一些贪生怕死的。 不仅是往来的书信以及账簿。 就连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也全都没了。 “全部拿下! 杨显名挥挥手。 后面的东厂番役和锦衣卫一拥而上,将堂下的官员、晋商,全都五花大绑起来。 “晋商,从此除名!” 温体仁一声轻笑。 满桂杀气腾腾地说道“这等连祖宗都不要的奸商,就该千刀万剐!” “满总兵大可以放心。” “云仙长说了,晋商八个当家的,肯定是要凌迟的。” “另外还要杀一千五百七十个,给那些被晋商害死的百姓偿命。” 温体仁笑呵呵地说道。 “妖道云逍子,如此狠毒,你不得好死……” 王登库咬牙切齿,满脸怨毒。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名东厂番役一刀鞘抽在他的脸上,当即昏厥了过去。 第二天。 从八大晋商在宣府的宅子中,查抄出账簿、书信无数。 单凭这些东西,足够晋商抄家灭族。 也足以锤死晋商在朝中的那些个靠山。 现银却没抄到多少,八家一共只有六十多万两。 到下午边上。 从大同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从八家晋商的老家中,又抄出大量的账簿和书信。 甚至从嘉庆年间的都有。 不得不说。 晋商做事,就是……严谨! 银子,更是如山! 全都熔成百斤重的银冬瓜,藏在极为隐秘的地方。 初步估算,数目在三千八百万两之上。 至于各种书画、珍宝,更是不计其数,价值根本无法估计。 如此之大的数目,把温体仁等人都惊呆了。 光是银子,就相当于大明十年的赋税啊! 温体仁立即命人将消息,以八百里加急,星夜送往京城。 第81章 大明皇帝今儿个真高兴 由于全城戒严,也就暂时取消了早朝。 崇祯难得睡了一个懒觉,在田贵妃的寝宫里,睡到辰时才起身。 正用膳的时候。 一名太监匆匆而入。 “陛下,来自宣府的八百里加急!” 崇祯猛地站起身,撞翻了身前的桌案。 汤汤水水撒了一地,溅了田贵妃一身。 田贵妃吓了一跳。 陛下平时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 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如此惊惶? 崇祯一把从太监手里抢过信件。 然后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似的。 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田贵妃慌忙上前跪在地上,“陛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您的龙体要紧,可千万别急坏了身子。” “没事,朕没事,朕很高兴……” 崇祯语无伦次,朝田贵妃摆摆手。 然后像是喝醉酒了一般,摇摇晃晃地走出寝宫。 田贵妃不放心,急忙跟在身后。 崇祯来到殿外,站在雪地里。 又将信件仔细看了一遍。 “叔父,诚不我欺!” 崇祯看着看着,嘴里呢喃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三千八百万两银子啊! 还有不计其数的书画、珍宝! 加起来,超过大明十年的赋税! 知道大明天子,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穿着打补丁的龙袍,一顿饭四菜一汤。 走路的时候,不敢走的太快。 为啥? 走快了,龙袍摩擦,会磨损的快。 从古至今,还有哪个比他更节省的皇帝? 不是不想享受。 没银子啊! 如今好了。 听了‘叔父’的话,抄了晋商。 朕也有银子了! 朕要每顿饭吃八个菜。 嗯,吃一盘,倒一盘。 朕还要每年换一件新龙袍。 皇后、嫔妃的首饰,也该添置一些了。 想着想着。 崇祯放声大笑。 笑声震得树木上的积雪,簌簌直掉。 落在他的头上、身上,他却浑然不觉。 “传太医,快快传太医!” 田贵妃大惊失色。 完了! 陛下这是得了失心疯。 “朕好得很,没疯!” 崇祯抹了一把眼泪。 笑着摆手阻止准备去叫太医的太监。 接着他捏了一把田贵妃的脸蛋,笑道“去跟皇后说一声,今晚上朕陪嫔妃们赏灯!” 田贵妃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稳重的皇帝陛下? 还说没疯掉? “传王承恩见驾!” 崇祯朝一旁的太监吩咐了一声。 然后急匆匆地朝西暖阁走去。 这样的大喜事,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叔父’。 田贵妃大声问道“陛下,这过年还有些日子,今天怎么就开始赏灯了?往年也从来没弄过啊!” “今儿个就是过年,往年没银子,今年有了!” 崇祯一阵大笑。 朕有钱了,任性一回,咋啦? …… 吕祖观。 方正化和杜大寒等护卫,守在道观外面。 从道观中,不断传来银铃搬的笑声。 护卫们相视一笑。 云真人做出那么多的大事。 却跟个孩子似的。 居然跟两个女子在……打雪仗! 不过云真人的年龄,也才是十六岁。 并且还是虚岁。 这不是半大的孩子是什么? 谁能想到。 就这么一个少年人,竟然搅动了大明风云。 道观内。 战况惨烈。 云逍力战二女,却依然稳占上风。 林梳儿和程雪迎身上弹痕累累,头发凌乱,娇喘连连,看上去惨不忍睹。 云逍身上,却只有几处雪迹。 激战正酣时。 崇祯和王承恩走了进来。 崇祯正要开口,被云逍一个雪球击中面门,顿时满脸开花。 王承恩吓蒙了。 崇祯也愣在那里。 刺驾? “跟个老头子似的,没趣!” 云逍不满地拍拍手上的雪水。 三人来到配殿中坐定。 云逍看了崇祯一眼,淡淡地问道“生意成了?” 崇祯一怔,随即惊叹道“叔父果然有未卜先知之能,侄儿还没说呢,就知道了结果。” “什么未卜先知?” “你的嘴巴笑得,都快要咧到耳朵上了,叔又不是瞎子,还看不出是什么事情?” 云逍指着崇祯说道。 崇祯摸了摸嘴巴,看向王承恩。 朕真的有那么明显? 王承恩点点头。 是啊,万岁爷你就是那么明显啊! 崇祯讪讪一笑,随即笑盈盈地说道“大喜!宣府那边有消息了,查抄了三千八百万两现银!” 云逍风轻云淡地说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子,不过是三千来万银子而已,又不是你的,瞎高兴啥?” 崇祯无奈地笑了笑。 叔父就这点不好。 什么时候都是轻描淡写的样子。 那是三千八百万两银子啊! “叔父帮助陛下做成了这么大的一笔生意,不知道想要什么赏赐?” “银子,还是官位,都可以跟陛下提!” 崇祯一脸希冀地看着云逍。 ‘叔父’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不给他回报,心里面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我赚银子,就跟抢似的,要皇帝的赏赐干什么?” “官位要来更没用,当官太累,哪有当道士轻松?” “再说了,皇帝已经支付了报酬,给了你一个五品官,这就足够了。” “做人不要太贪心,越是立了大功,越是不能飘,咱大明开国以来,鸟尽弓藏的事情还少吗?” 云逍一番语重心长的教导。 崇祯满心敬佩。 ,这就是朕的叔父! 高风亮节,居功不傲。 大明的官员要都是跟他一样。 还愁不能中兴? “叔父,什么时候处置曹于汴等大臣?” 崇祯此次前来,不仅只是为了报喜。 接下来如何处置晋商,以及晋商靠山,还需要请教叔父。 云逍想了想,随即侃侃而道“转告皇帝,稳一稳,不急这几天的功夫,不然容易引起乱子,不好收尾。” “等晋商通虏卖国,以及勾结大臣的证据,全都到齐了,直接拿下那些大臣,然后昭告天下。” “再请几个文采好一点的,做上几篇锦绣文章,把晋商和他们的靠山彻底搞臭。” “最后再搞一个公审大会,砍掉上千个脑袋。” “这样一来,皇帝占了大义,又得了银子,这才叫完美收关。” 崇祯连连点头。 还是叔父想的周到啊! 以自己的性子,恨不得今天就直接拿下那些官员。 云逍接着说道“皇帝现在还要考虑两件事,这么多的银子怎么花?空出来这么多的官位,让哪些人来补缺。” 崇祯笑道“叔父心中定有想法,何不直接道出?” “我一个道士,去操皇帝的心?” “人事和银子的事情,谁敢胡乱插手?要是被皇帝猜忌,我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云逍瞪了一眼过去。 崇祯无奈地苦笑。 叔父对朕,还是心有顾虑啊! 要不,给叔父弄一块免死金牌? 恐怕作用不大。 还是得把叔父给喝醉了,让他酒后吐真言。 第82章 云逍子不是人,是妖 范府。 前宅堂屋中。 王登科与梁嘉和三人如坐针毡。 京城戒严的当天,他们正在范府议事。 结果就被困在了范府当中。 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宅子里面的人出不去。 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 甚至连晋商在朝中的那些个靠山,也没有任何音讯。 几人彻底慌了神。 “天还塌不了,慌什么慌!” 范永斗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虽然同样惊慌,却并未跟另外二人一样六神无主。 梁嘉和苦着脸说道“范当家的,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赶紧拿个章程出来啊!” “还不是你,出了那样的馊主意,否则哪里会有今天?” 范永斗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别说是我,咱们所有人,包括朝里的那些老大人,哪个能料得到,那妖道竟然能用那样的法子,撇清了自己,还倒打咱们一耙?” 梁嘉和表示很委屈。 “云逍子,真是好算计啊!” “这下子不仅是咱们,朝里的大人们,也全都被动了。” “我瞅皇帝这架势,怕是有什么大动作啊! 王登科忧心忡忡地说道。 “怕什么?” 范永斗一声冷笑。 “督察院以及六部,都有咱们的人。” “皇帝难道还敢对咱们晋商下手不成?” “莫要忘了,当年万历皇帝立储的事情,最终还不是给大臣们低头了?” 范永斗的一番话,让王、梁二人心中有了几分底气。 当年万历皇帝极其宠爱郑皇贵妃。 因此打算立郑妃所生的朱常洵为太子。 朝中大臣们以违背祖制和礼制、损害国本为由,极力反对。 万历也是头铁的很,直接和大臣们杠上了。 这一杠,就是十五年。 最终万历还是杠不过大臣们。 不得不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如今晋商,在朝堂上掌控着惊人的势力。 韩爌和王德化就不说了。 左都御史曹于汴。 户部尚书孙居相。 工部尚书程启南。 太仆寺正卿魏光绪。 …… 皇帝要动晋商。 就不得不考虑,跟大臣们发生正面冲突。 现在的大明,可不比万历朝。 崇祯皇帝,能跟万历一样,和大臣们硬刚十五年? “当初就失算了!” “遵化之战后,就该直接出动死士,杀了那妖道。” “否则哪里会有今日?” 范永斗眸子里寒光一闪,满面杀机。 “没错!” 梁嘉和猛地一拍大腿。 “现在所有的麻烦,全都是因那妖道而起。” “只需杀了云逍子,一切问题全都迎刃而解。” 王登科皱着眉头说道“云逍子如今身边有锦衣卫贴身保护,甚至还有一千禁军,想要杀他,谈何容易?” 范永斗森然说道“大明之前的皇帝,身在深宫都能横死,还奈何不得一个道士?” 王登科与梁嘉和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 ‘轰’的一声巨响,从大门那边传来。 紧接着接连响起几声惨叫。 随即就是急促的脚步声、呵斥声传来。 堂屋中的三人大惊失色,匆忙起身出屋。 一大群头戴尖顶帽子的东厂番子,蜂拥而至。 十几名家丁试图上前阻拦。 被东厂番子用强弩当场射杀。 梁嘉和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王登科扶着墙壁,这才没有倒下。 “东厂的哪位大人带队?” “为何公然闯入我范家杀人?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范永斗强作镇定,沉声问道。 “晋商杀一百五十七名百姓,眼睛都不眨一下。” “现在居然讲起了王法,还真是咄咄怪事,让咱家今天长了见识!” 后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人群分开。 王承恩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范永斗的心瞬时沉入到了谷底。 王承恩这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东厂提督亲自出马。 事情显然是已经到了最坏的那一步。 可这不科学啊! 皇帝除非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王公公,你这是甘愿充当妖道云逍子的马前卒了?” “王公公自比魏忠贤如何?他是个什么下场,公公怕是忘了吧?” 范永斗自知这次难逃一劫。 不过在气势上,却是不能弱了。 王承恩‘呵’了一声,“范大掌柜不愧是被努尔哈赤称赞的人物,都到了这般田地了,还敢威胁咱家?” 范永斗心中一凛,“王公公的话,范某不懂。” “那咱家就实话实说了吧!” “你们八家晋商,在宣府以及老家的宅子,都被抄了!” “你们通虏卖国、勾结朝臣的铁证,此时正放在万岁爷的御案上。” “晋商,彻底完了!” 王承恩看范永斗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范永斗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拿下!” 王承恩大手一挥。 几个东厂番子冲上去,将三人捆绑成了粽子。 “不可能!” “皇帝不可能有这本事,也没这个魄力,敢这么对咱们晋商!” “是谁,到底是谁毁了咱们晋商?” 范永斗死死地盯着王承恩。 王承恩呵呵一笑,“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何必问咱家?” “云逍子!” 范永斗咬牙切齿。 “要不是你们黑了心,用一百多百姓的性命,栽赃云仙长。” “他又怎么会借着翻案的机会,把火引到晋商身上?” “陛下又怎么会找到借口,让全城戒严,让你们和朝中的那帮蠹虫动弹不得。” “宣府、大同那边,又怎么会那么轻松,将你们晋商的根都给挖了?” “有了你们跟朝中大臣往来的书信,嘿嘿,一个都逃不掉!” 王承恩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些关节,他也是才刚刚想透彻。 云仙长,简直是神人啊! “一环套着一环,行事如此缜密……” “云逍子不是人,妖,他是个妖道!” 范永斗失魂落魄,喃喃自语。 一直以为,云逍不过是一个撞了大运,被皇帝器重的道士。 现在看来,自己简直是可笑之极! 晋商有今天,不冤! “卖国卖祖宗,扶植大臣,残害百姓,灭了你们九族,都是轻的。” “一群败类!” 王承恩一口吐沫,吐在范永斗的脸上。 “云逍子……” 范永斗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第83章 公审大会,听叔父的准没错 崇祯二年。 十二月十九,清晨。 京师南郊,蒿坪。 这里本是一处荒无人烟之地。 此时,却是人山人海。 汇聚在此地的人数,不下十万。 十天前。 崇祯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查抄八大晋商。 曹于汴、孙居相等朝中重臣,以及三十多名四品以上官员。 尽数落网! 消息传开,朝野哗然,天下震动。 紧接着,崇祯昭告天下。 将晋商通敌卖国的事情。 以及曹于汴等大臣,充当晋商保护伞之事,公之于众。 并且在朝会上,当众展示铁证。 一时间。 晋商和这些大臣,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经过三法司审议,廷议一致通过。 对曹于汴等大臣,以及范永斗等晋商,还有建奴俘虏。 分别处以斩首、腰斩、凌迟等重型。 行刑之日,就定在今天。 京城中万人空巷。 不计其数的百姓,赶来观刑。 崇祯也御驾亲临。 这是‘叔父’教的。 身为皇帝,要学会作秀。 这么好获取威望的机会,怎能错过? 同时崇祯还依照云逍的建议。 下令凡是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必须到场观刑。 做什么? 杀鸡儆猴! 临近午时。 汇聚蒿坪的百姓,超过二十万。 要不是京营、五城兵马司以及顺天府衙门,派人现场维持秩序。 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乱子。 正午时分。 崇祯御驾抵达现场。 公审大会开始了。 砍脑袋的事情,很多人都见过。 可砍脑袋前,还要搞一个公审大会,这可是稀罕事。 首先公审的是建奴俘虏。 多铎、鳌拜等十几名建奴将佐,被押上临时搭建的高台。 大理寺卿大声宣布了建奴背叛大明,以及在辽东对汉人犯下的种种罪过。 下方有专门挑选出来的大嗓门兵卒、差役,将大理寺卿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以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 此时的建奴,跟没开化的野蛮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辽东的种种作为,比起后世的鬼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辽东的汉人,被奴役,被肆意屠戮,罄竹难书。 百官以及百姓们听了,无不义愤填膺。 人群沸腾起来,喊杀声震动四野,直冲天穹。 多铎、鳌拜等人,被兵卒押着,绕场转了一周。 多铎、鳌拜在百官坐的位置四处搜寻。 他们试图找到那让他们落到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 结果却大失所望。 百官当中,并没有身穿道袍的人。 建奴经过之处,愤怒的百姓纷纷投掷石头、泥块。 甚至有百姓冲过兵卒的封锁,扑上去,如同野兽一般,用手抓,用牙齿撕咬。 等一圈转下来,十几个建奴都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 四千多建奴俘虏被斩首,人头滚滚落地。 有很多百姓,纷纷涌向行刑现场,花钱购买建奴的肉。 一两银子一块肉,比猪肉贵了十倍都不止。 却还是被百姓疯抢一空。 接着公审的是范永斗等晋商。 后世的汉奸,往往比鬼子还要可恨。 如今的大明也是一样。 并且京师粮价暴涨,也全都拜晋商所赐。 因此京师百姓恨不得吃晋商的肉,喝他们的血。 结果在押解晋商巡游的时候,场面失控了。 暴怒的人群冲破封锁。 等京营的兵卒驱散人群。 范永斗等人变成了零件。 这反倒是便宜了他们。 按照三法司审议的结果,八家晋商的当家人,是要被凌迟处死的。 现在倒是得了一个痛快。 接着晋商的家眷被处决。 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五百七十人。 最后公审的是马世龙、曹于汴等大臣。 马世龙,腰斩! 曹于汴、孙居相等,斩首! 又一次人头滚滚落地。 刺鼻的血腥气,让人作呕。 那些观刑的大臣们,无不心惊胆战。 同时都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一些人在下面低声议论着。 “曹于汴、孙居相、魏光绪等人,都是于大明有功之臣,竟然落得这般下场,可叹! “一次杀了这么多的人,其中有这么多的大臣,这是洪武年间才有的事情啊。” “陛下如此嗜杀,非仁君所为啊!” “还不都是云逍子的主意?” “自从陛下宠信云逍子以来,大明就没有安分过。” …… “满口胡言!” 一名三十出头的五品官,站起来指着那些低声议论的官员,厉声呵斥。 “晋商通敌卖国,用大明的血,供应建奴,难道还杀不得?” “曹于汴等人,食君之禄,却庇护晋商卖国,这些人,难道杀不得?” “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为国锄奸,功在社稷,堪称大明擎天栋梁,岂容你们在背后议论?” “你们是非不分,混淆黑白,曹于汴、孙居相等奸贼,就是你等下场!” 那官员声色俱厉。 说的那些个大臣面红耳赤,纷纷低下头。 坐在前排的袁崇焕向身旁的孙传庭问道“此人是谁?” “孙传庭,代州振武卫人,吏部稽勋司郎中。” “曾作诗‘丸泥不是封关计,仗剑谁歌出塞词’,是个了不得的人才。” 孙承宗笑着答道。 袁崇焕笑道“此人倒是嫉恶如仇,爱憎分明,只是高傲了一些,戾气也重了一些,怕是不容于众。” 孙承宗摇头道“如今的大明,不正是需要这等人物?” 正说话间。 崇祯御驾前,忽然一阵骚动。 就见一名一身孝服的年轻女子,在人前向崇祯跪地磕头。 这女子,正是程雪迎。 马世龙杀良冒功,屠戮石门村七百多人。 程雪迎的父亲也是被马世龙所杀。 如今马世龙伏诛,她这是特意跪谢崇祯。 只可惜隔的太远,看不清崇祯的面目。 否则她就会认出。 当今大明天子,竟会是云真人的“侄儿”,常被云真人训的一头包 后方的百姓见状,纷纷跪地,山呼万岁。 擒获建奴四千有余,铲除晋商,诛杀奸臣。 此时崇祯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变得高大巍峨,英明神武。 甚至可以比肩太祖、成祖。 因此此时的举动,全都是真心实意。 二十多万人一起跪地高呼。 这场面是何等的壮观? 一时间地动山摇,山呼海啸。 崇祯目睹这一幕,不禁心神激荡,豪情万丈。 这才是天子的感觉! 大臣们说一万句“圣上英明”,哪里抵得上眼前这些? 现在才是开始。 只要继续听‘叔父’的,中兴大明不是什么奢望。 甚至成就太祖、成祖的旷世伟业,也未必没有可能。 第84章 皇帝封赏?全都是坑! 目睹二十万百姓叩拜崇祯,山呼万岁。 群臣无不震动。 从今天起。 皇帝的权威,从此很难再撼动了。 “今日之事,让陛下威严一时无两。陛下,真是高明啊!” 袁崇焕感叹之余,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崇祯登基之初。 袁崇焕欺他能力不足,又急于证明自己。 于是就向崇祯夸下海口,声称‘五年平辽’。 因此得到崇祯器重。 要权给权,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现在虽然只过去两年多。 距离五年之约,还有一半时间。 然而建奴都差点打到京师来了。 东江镇也几乎被废掉。 五年平辽,显然是成了一个笑话。 袁崇焕不得不担心。 如今的崇祯皇帝,已经不是吴下阿蒙。 又怎能看不出,当初自己是有意欺君? 况且上次建奴入塞,已经有大臣在弹劾了。 皇帝若是秋后算账怎么办? “元素此言差矣!” 孙承宗摇头说道,“今天的事情,可不是陛下的手笔。” 袁崇焕诧然道“难道又是云逍子?” “除了纯阳真人,还能有谁?” 孙承宗捋着胡须笑道。 “公审建奴、晋商以及马世龙、曹于汴等人。” “这是向官民展示功绩,以此赢得民心,树立陛下的威严。” “让百官观刑,则是杀鸡儆猴,震慑群臣。” “可谓是一举数的,除了云逍子,老夫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手笔。” 孙承宗分析的十分透彻。 袁崇焕深以为然。 心中对云逍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元素,老夫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趁早向陛下上请罪折子,再去吕祖观走一趟。” “否则,你恐怕……” 孙承宗看着袁崇焕,语重心长地劝道。 他对袁崇焕有提携之恩,因此说话不用顾忌什么。 袁崇焕摇头一笑。 显然心里对孙承宗的话不以为然。 他这蓟辽督师,手下悍将无数,并且手握大明最精锐的关宁军。 抵御建奴,非他不可。 并且经略辽东这几年,也不是没有建树。 宁锦大捷,这都是摆在那里的功绩。 向皇帝请罪? 还不至于到这一步。 至于云逍子…… 敬佩归敬佩。 堂堂蓟辽督师。 在一个道士面前低三下气。 袁督师还做不到。 孙承宗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声。 只能是言尽于此,好自为之了。 …… 金国都城,沈阳。 宫殿中,吵成一片。 竟是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几分。 前去接收粮食的多铎。 连同一千五百正白旗精锐骑军。 被明军全部擒获,一个不漏。 从努尔哈赤起兵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至于粮食…… 连晋商都被明国皇帝一网打尽了。 以后再也没有商人,为金国输血了。 消息传到沈阳,举国震动。 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和多尔衮等人趁机发难。 以上次偷袭明国失利,多铎被擒。 以及粮食、盐铁供应被切断为由。 连续向皇太极逼宫。 连日来,皇太极焦头烂额。 看着咄咄逼人的兄弟们,皇太极的神智有些恍惚。 努尔哈赤能将汗位传给他,他绝非是什么庸才。 继承汗位之初,服皇太极的人不多。 三大贝勒、各固山额真、王大臣,处处掣肘。 三大贝勒俱南坐受。 什么意思? 就是开朝会的时候。 其它贝勒向皇太极磕头行礼。 而他还需要磕头还回去。 并且任何国政,都需要其他三大贝勒点头同意才行。 这算个啥大汗? 短短数年过去。 皇太极纵横捭阖,硬生生地把大权掌握在手中。 努尔哈赤亲自定下的,八旗旗主贝勒共议国政制度。 也被他给废了。 金国的国力,也蒸蒸日上。 然而谁又能想到。 这样的大好局面,竟然毁于一旦。 “云逍子……” 皇太极心头一阵抽搐,痛苦地闭上眼睛。 奇袭大明,功败垂成,儿子豪格死于非命。 多铎及一千五百精锐,中了明军毒计,被一网打尽。 这些还不是不能承受。 没了晋商供应粮食、军资。 那可就相当要命了。 连这个冬天,都会变得十分难熬。 以后还怎么跟明国交战? 这一切,全都是拜云逍子所赐。 “这明国道士,莫非是上天派来,克制我大金国的?” 皇太极不得不怀疑。 “老四,你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才行!” “当初八王议政的时候,我大金百战百胜,如今你专权主政,却接连失利。” “这足以证明,咱大金国的事情,还是得按父汗定下的规矩来!” 贝勒们不依不饶。 尤其是多尔衮。 他的生母,被皇太极逼迫为努尔哈赤殉葬。 因此与皇太极有着深仇大恨。 这次一母同胞的弟弟多铎,又被明国给抓了。 当然不会放过皇太极。 “一切过错,我一力承担。” “就按你们所说的,恢复父汗定下的八旗旗主贝勒,共议国政制度。” 皇太极艰难地说道。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多尔衮等人,无不振奋。 看着众人的神色,皇太极心头又是一阵抽搐。 从今后,自己将又会被绑住手脚。 金国,又将陷入无休止的内斗之中。 要想恢复以前的大好局面,几乎是不可能了。 “云逍子,云逍子……” 皇太极紧紧攥住拳头。 接着感到喉咙一热。 一股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 然后身子一晃,软绵绵地倒在座位上。 …… 就在皇太极吐血昏迷的同时。 远在大明京师之外的吕祖观中。 云逍正在接受皇帝的封赏。 等曹化淳宣读完圣旨。 云逍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敕封吕祖宫住持! 赐免死铁券! 这算什么封赏? 这是两个大坑啊! 吕祖宫,于京师西城。 原为火神庙、地藏庵两院庙宇,隔墙而立,分祀神佛。 后来重新修缮,将庙、庵合为一体,改名为吕祖宫。 这可不是一座普通的道观。 吕祖宫嗣传道教全真龙门派法脉。 在整个北方,仅次于道教全真龙门派祖庭白云观。 自己只是吕祖观的小道士啊! 如今一下子成了吕祖宫的主持。 并且还是皇帝亲自敕封的。 这不是成了全天下道士的众矢之的? 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至于免死铁券…… 云逍看着那块铁制的瓦形器。 欲哭无泪。 太祖皇帝朱元璋,当初一共颁赐了三十四副免死铁券。 得到免死铁券的功臣,最终有几个善终? 这不是什么护身符,而是催命符啊! 云逍感觉这次被崇祯皇帝给坑了。 甚至怀疑,是不是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第85章 请开海禁疏 “咱家向云真人道喜了!” 曹化淳宣旨完毕,笑呵呵地向云逍道喜。 “贫道谢了。” 云逍面无表情,心中一阵呵呵。 曹化淳暗自感慨不已。 不愧是谪仙下凡。 这次立下泼天的功劳。 皇帝对云真人的恩宠,更是绝无仅有。 人家竟然不骄不躁,风轻云淡。 不服不行啊! 曹化淳离开道观。 在下山的途中,撞见温体仁和一名老者。 “温尚书这是,来向云真人求签算卦?” “不知是问仕途,还是财运?” 曹化淳与温体仁关系密切。 因此十分随意地开起了玩笑。 温体仁笑道“可不敢劳烦云真人,本官这是来道贺来的。” 曹化淳看了一眼那老者,问道“这位倒是有些眼生。” 温体仁介绍道“这位是南京工部右侍郎,何乔远何大人。” “莫非是编纂《名山藏》《闽书》的镜山先生?久仰久仰!” 曹化淳面露敬仰之色,赶忙拱手行礼。 何乔远拱手回礼“见过曹公公。” 这位何乔远,是今世最为有名的方志史学家。 此人性格刚正不阿,在史学上敢于秉笔直书。 曹化淳最是顾惜自身名声。 自然不敢在何乔远面前托大。 万一人家在史书上写上一笔。 那身后的名声可就毁了。 “咱家还要回去跟万岁爷复命,改日再请教镜山先生。” 曹化淳客气了几分,然后告辞而去。 温体仁带着何乔远向吕祖观走去。 来到道观门口。 “温尚书,陛下已经驳回了老夫的折子,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云逍子的名声,老夫也早有所闻。可他毕竟是个道士,关系到国家大政,他能说得上话?” 何乔远面露犹豫之色,打起了退堂鼓。 温体仁劝道“来都来了,总要试上一试,万一成了呢?” 何乔远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人来到道观。 “听说云真人荣升吕祖宫住持,并且获陛下颁赐免死铁券,特来恭贺!” 温体仁笑容满面。 然后双手奉上两个红包。 不多,也就是一百两银票。 是个意思也就是了。 人家云真人不差钱。 并且送多了反倒不美。 “有心了。” 云逍倒是没有推辞,直接收了红包。 伸手不打笑脸人。 并且这个温体仁很会来事。 以后还用得着。 温体仁介绍了何乔远。 然后从袖口取出一封奏章,双手递给云逍,“何大人写了一封奏疏,还请云真人给看看。” “《请开海禁疏》?” 云逍看了奏章的标题,顿时眼睛一亮。 然后好奇地打量了几眼何乔远。 这封奏疏,内容是奏请朝廷开海的。 九州的海贸,自前宋开始趋于成熟。 宋朝虽然怂的一匹,却是相当有钱。 有钱到什么程度? 包青天一年的收入折算成铜钱,大约有两万贯。 相当于后世的软妹币两千万! 一个看大门的收入,堪比欧罗巴的一个国王。 弱宋之所以这么有钱。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海贸的收入。 到了大明,由于种种原因,朝廷实行海禁。 寸板不许下海! 致使大明守着一座金山。 最终却因为缺银子而亡国。 没想到居然有人上书请朝廷开海。 看来大明还是有明白人啊! 云逍将奏疏仔细阅读了一遍。 看到后面崇祯的朱批。 这才明白,温体仁带何乔远来道观的目的。 云逍想了想,“留我这儿,我仔细看看。” 别的闲事可以不管。 开海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管。 这件事对大明的重要性,甚至超过铲除晋商。 正是因为禁海,闭关锁国。 才导致西洋白皮迅速超越东方。 一直到云逍所在的那个世界。 都还遭到白皮的肆意打压。 穿越到大明,任何事都可以不干。 也要极力推动废除海禁。 “有劳云真人!” 温体仁闻言大喜。 然后就拉着何乔远告辞而去。 二人离开道观。 何乔远失望地说道“老夫说了,这事情没人能说服陛下,你还不信,这次白跑一趟。” “谁说白跑一趟?” “云真人收下奏疏,那就表示他会插手这件事。” 温体仁的话,让何乔远哑然失笑。 “一百两银子的贺礼,云真人就答应帮忙?” “即便是云真人答应,也要能说动陛下才行啊!” 温体仁却是信心满满,“只要是对大明有利的事情,云真人就一定会管。并且说句违逆的话,云真人的话,有时候比陛下还要好使。” 何乔远哪里肯信。 一个道士,说话比皇帝还管用? 那把陛下至于何地? 立皇帝刘瑾,八千岁魏忠贤。 当年可谓是权势熏天。 可也没有这么离谱吧? 何乔远摇头说道“罢了,老夫也是心灰意冷,如今年事已高,也该告老还乡了。” “再等等!” “顶多十天,陛下肯定会召见你。” 温体仁十分笃定。 何乔远自然是不会相信。 可又不能驳了温体仁的面子。 于是答应暂时留在京师。 …… 崇祯这几天也是焦头烂额。 还是银子的事情。 以前因为缺银子发愁。 可银子多了,也是麻烦事。 这次查抄晋商和朝中大臣,简直是赚翻了。 一共抄了四千三百多万。 现银! 还不算各种珍宝、田产、宅子。 六部以及各个衙门。 就如同是一头头饿狼,全都盯着这笔银子。 为了能分得一杯羹,大臣们想尽千方百计。 每次朝会,为了银子的事情,都是吵的不可开交。 崇祯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还有一个麻烦事。 人事! 这次杀了那么多的大臣。 很多人都眼巴巴地盯着空出的官位。 说情跑官的,甚至都跑到周皇后那里去了。 崇祯每天都要被吹枕头风。 搞得他烦不胜烦。 本来打算放松放松的,也没了情趣。 崇祯思来想去。 最终还是得靠‘叔父’拿主意。 只是亏欠‘叔父’的太多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跟他开口。 再加上‘叔父’对皇帝心存顾忌。 于是崇祯才决定封赏云逍。 才有了吕祖宫住持,和免死铁券的事情。 以崇祯的本意,直接敕封云逍为大真人。 跟张天师平级平坐。 可想到那样太惊世骇俗。 会给‘叔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退而求其次。 第86章 侄媳妇儿登门,这个叔父平平无奇 给云逍的封赏,崇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吕祖观离京城还有几十里路。 每次去见‘叔父’都很不方便。 吕祖观的条件又太简陋。 ‘叔父’在那里过得太清苦。 自己这个当‘侄儿’的,心里过意不去。 因此敕封‘叔父’为吕祖宫住持。 至于免死铁券。 则是为了让‘叔父’打消疑虑。 免得他整天担心鸟尽弓藏。 堂堂大明天子,为了封赏‘叔父’,也是费尽了心思。 曹化淳回来复命。 “云真人并不怎么高兴?” 听了曹化淳的禀报,崇祯眉头大皱。 自己还是不了解‘叔父’的心意啊! ‘叔父’高风亮节。 世俗的身份、权势,以及钱财。 统统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自己这次的封赏,有些画蛇添足了。 看来要想让‘叔父’出谋划策。 也只能用另外的办法了。 想了想。 崇祯命太监去给田贵妃传话。 收拾收拾,出宫去见“叔父”。 ‘叔父’的事情,迟早会告诉几个得宠的嫔妃。 并且‘叔父’上次也说了,让带着媳妇儿去见他。 周皇后为人有些刻板,暂时瞒着她。 田贵妃聪颖乖巧,带上她最合适。 同时叫上方正化,他的酒量大。 侄儿媳妇儿登门。 ‘叔父’一高兴,肯定会喝酒。 到时候也就可以趁机问策于他了。 这么做很是有些不地道。 可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大明天子也只能不地道一回了。 …… 吕祖观。 “你真的打算回永平府?” 云逍看着程雪迎,心中颇为惋惜。 马世龙伏诛,程雪迎大仇得报。 于是向云逍告辞,准备回老家永平府去。 可惜了! 这女子的手艺不错。 以后没人给自己按摩了。 “我一个女子,也不能总是住在道观啊!” 程雪迎心中十分失望。 还以为他会挽留一下的。 哪怕是表露出那么一点意思。 人家也就有了留下来的借口啊! 那么睿智的一个人,这点事怎么都不明白? 云逍“一路顺风。” 程雪迎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林梳儿在一旁抿着嘴笑。 这时。 崇祯带着田贵妃和方正化来到道观。 “侄媳云田氏,拜见叔父!” 田贵妃向云逍款款行礼。 “一家人,不必多礼。” 云逍坦然受了一礼,然后淡淡说道。 接着看了田贵妃一眼。 又看了崇祯一眼。 这混账侄儿! 没什么别的本事。 居然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叔连个暖脚的都没有呢! 田贵妃也好奇地打量着云逍。 在来道观的途中。 崇祯把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了她。 并且反复叮嘱。 ‘叔父’关系到大明江山社稷。 乃至他这个大明天子的身家性命。 在‘叔父’面前,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并且千万不能暴露了身份。 此时一看,这道士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啊! 也就是长得俊俏了一些。 还有一股子出尘的气质。 这样的人物,虽然少见,却也不至于没有。 怎么就让陛下当做是救星一样? 陛下该不会是跟嘉靖皇帝一样,被道士给蛊惑了吧? 田贵妃心里这么想着。 脸上却是不敢表露分毫。 果然如崇祯所料。 侄儿媳妇儿第一次登门,云逍十分高兴。 穿越到这个世界,孤孤单单的。 如今有了侄儿,侄儿也成家了,很好! 崇祯这次来,也没空着手。 让方正化带了八个菜,外加一坛御酒。 菜都还是热的,直接摆上。 云逍让程雪迎和林梳儿都入座,然后开席。 田贵妃早就得到崇祯的叮嘱。 这次要设法将‘叔父’喝醉了。 因此上来就向云逍敬了三杯。 云逍心情大好,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接着田贵妃和方正化殷勤劝酒。 不一会儿工夫,云逍就有了几分醉意。 崇祯不失时机地开口“侄儿听说,叔父对陛下的封赏,有些不大满意?” “叔是那种在意权位的人吗?” “叔要想当官,内阁首辅也做的,吕祖宫住持算什么?” “还有那免死铁券,叔又不作奸犯科,要那玩意儿做什么?平白招人嫉恨。” 云逍还极力地保持着清醒。 上次喝醉了,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甚至还哭了。 丢人不说,还有可能祸从口出。 从那时候起,就告诫自己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虽然对皇帝的封赏很是不满。 却不能表露分毫。 否则传到皇帝耳朵里,那可是大罪。 况且皇帝的旨意都下了。 总不可能退回去。 说一些牢骚话毫无意义。 崇祯一阵汗颜。 ‘叔父’不愧是超然于世外的得道高人。 倒是自己肤浅了。 居然用这些俗世的东西,给‘叔父’添堵。 “陛下还封赏了侄儿,这是告身。” 崇祯取出一份官文,递给云逍。 ‘叔父’不恋权位。 对自己这个侄儿的前程却是十分上心。 因此做了两手准备。 “赐进士出身?这个倒是不错!” “太子东宫,左庶子?这是个什么官儿?” 云逍看了文书,一脸的迷惑。 方正化答道“左庶子是东宫属官,正五品。” 云逍顿时喜笑颜开,“皇帝陛下,看来倒也有些良心。” 见‘叔父’心情大好,崇祯也是一阵欣喜。 同时感受到‘叔父’的关心,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你这个年纪,做到五品,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可千万要珍惜。” “皇帝现在只有一个儿子,还不到一岁吧?你这个东宫属官,只不过是个摆设。” “要踏踏实实地做点实事,做出政绩出来,这样才免得招人嫉恨。” 云逍语重心长,谆谆教诲。 崇祯连连点头。 田贵妃和方正化都不敢作声。 说到官场的事情,程雪迎和林梳儿更不敢插嘴。 “侄儿谨遵叔父教诲。” 崇祯连连称是。 见时机成熟,于是抛出困扰自己的难题。 “因为银子和人事上的事情,陛下最近忧心忡忡。” “叔父可有什么良策,给侄儿说道说道,让侄儿也好了解一些朝政。” 云逍放下筷子,“我也只能说一些大局,具体的政务,我不大懂,也不好说。” “叔父请讲。” 崇祯精神一振。 现在两眼一抹黑。 正需要人点拨大局啊! 云逍喝了一杯酒。 稍作沉吟,然后不急不缓地开口。 “皇帝做成了晋商这笔大生意,查抄了几千万两银子。” “朝中的大臣,现在全都盯着这笔银子,想拿这些银子去补窟窿,对吧?” 崇祯张大嘴巴,“叔父怎么知道?” 第87章 叔有一法,可延续大明江山三百年 “叔父能够未卜先知。” “知道朝中之事,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崇祯随即醒悟,一阵叹服。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云逍毫不留情地送上一记嘲讽。 随即笑了笑,说道“大明的这些个大臣,是个什么德性,还需要未卜先知?” 以前没银子。 国库空的可以饿死老鼠。 就这,大臣们都还要想尽千方百计捞银子。 现在放着数千万百白花花的银子。 以大臣们的尿性,还能坐得住? 哪有不想方设法,找各种由头,大捞而特捞的? “以前拖欠的军饷,以及官员的俸禄,需要补上。” “辽东防御,陕北民乱,都需要大笔的银子。” “再加上赈灾,花银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啊!” 崇祯板着手指头,又是一阵头大。 “你所说的,全都是实情。” “然而大明皇帝,眼下要当务之急要解决的,却不是这些。” “四千多万两银子,必须花在刀刃上,而不是用在缝补窟窿上。” 云逍摇摇头,淡淡地说道。 “陛下当务之急要解决什么事情?” 崇祯迫不及待地问道。 说起来也真是惭愧。 自己这个大明天子。 居然不知道,现在最应该花钱的地方在哪里。 “稳住皇权!” “拖欠的饷银,建奴、民乱、赈灾,都可以暂缓一步。” “皇帝稳住了手中的权力,是解决这些事情的前提。” “没有了权力,皇帝就是个摆设,什么事都做不了。” “最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亡国!” 云逍的一席话。 方正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田贵妃、程雪迎以及林梳儿,听了却是神色大变。 云真人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崇祯一震。 思索片刻之后,深以为然。 有了权力,一切才有可能。 皇权不稳,什么都是空谈。 崇祯身子前倾,急道“以叔父看来,该如何稳固皇权?” “两样!” “收军民之心,练精兵!” 云逍不假思索地说道。 崇祯皱着眉头,细细琢磨。 民心、军心,这个懂。 这次扳倒晋商,正是借助了民心。 军心更简单。 将士不怕死,大明才有希望。 另外还需要将士效忠于皇帝。 防止武官拥兵自重,甚至是造反。 练精兵,这个也懂。 为了铲除晋商,不得不从四川调白杆兵入京。 可见大明的军队,成了什么样子。 堂堂大明,拥兵200万。 皇帝手下,竟然没有可以放心用的兵。 说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 大道理都懂。 可具体该怎么做,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崇祯十分诚恳地求教“请叔父明示!” “收服民心,这个倒是简单。” “免除了三饷,皇帝就能尽收天下民心!” 云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却如同一记炸雷,把崇祯吓了一跳。 田贵妃和方正化也都知道一些,一齐变色。 所谓三饷,是辽饷、剿饷与练饷的合称。 加派辽饷,是因为建奴入侵。 辽东战事紧急,军饷不足,朝廷不得不加派。 剿饷,是为镇压民乱筹措军费。 练饷,则是为镇压民乱练兵所用。 最开始,三饷属于临时加派,事毕即止。 然而随着辽东战事越发吃紧,朝廷财政越发窘迫。 于是加派迭增。 最终成为经常性的“岁额”。 老百姓本来就食不果腹。 加派三饷,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活不下去了,也只有造反一条路可走了。 因此,三饷正是导致大明亡国的主要原因。 可如今朝廷的主要赋税来源,就是三饷。 直接免除三饷,固然可以收取天下民心。 可没银子了啊! “虽然朝廷这次,有了四千多万两银子的进账。” “直接免除三饷,即使是金山银山,也会坐吃山空啊!” “叔父此计,怕是,怕是有些不妥。” 崇祯摇头苦笑。 田贵妃心里不由得看低了‘叔父’几分。 还说什么大明江山社稷,全靠此人。 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听了他的话,还不天下大乱? “朝廷没银子,难道除了盘剥老百姓,就没有别的办法弄银子了?” “这是杀鸡取卵,饮鸩止渴!” 云逍冷哼一声。 显然对于侄儿的质疑,心中十分不满。 “叔父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定有办法为朝廷开辟新的财源。” 崇祯想到煤球厂的事情,顿时精神一振。 一个小小的煤球厂,一个月赚数万两银子。 这不是点石成金是什么? 自己也真是昏了头,居然质疑叔父! “要说是点石成金,叔还真的有不少,却解不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弄到银子,并且一劳永逸解决大明的财政危机,叔不是没有。” “主要还是看皇帝,能不能下定决心。” 云逍自信地一笑。 还真不是瞎吹。 身为穿越者,怎么能少的了赚钱的金手指? 何况云真人前世还是个理工狗。 然而再厉害的黑科技,也没办法从根源上解决大明的问题。 归根结底,需要皇帝痛下决心,根除旧弊。 “为了铲除晋商,陛下不惜罢免韩爌和王德化,以此证明自己的决心。” “要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陛下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这一点崇祯倒是十分自信。 再过十五年,大明都要亡国了,自己也要上吊自缢。 国快亡了,命也快没了。 还有什么是不敢做,不能做的? 云逍点点头。 通过铲除晋商这件事。 足以看出崇祯是个极有魄力的皇帝。 这与历史上的记载截然不同。 “恢复榷关、行盐、矿税等工商税。” “单是这一条,在数月之内,就可以解决朝廷的财政危机。” 云逍竖起一根手指。 崇祯面露迟疑之色。 ‘叔父’以前说过这件事,知道其中的弊端。 自己上台伊始,就被东林党人给忽悠瘸了。 结果脑袋一热干了傻事,取消了这些税。 免除工商税,肥的南方富绅,苦的却是老百姓。 然而当初取消容易,现在重新征收,可就难了啊! 阻力太大了! 可想到大明的将来…… 崇祯心一横,豁出去了。 割富商的肉,总比自己上吊要好。 崇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接着问道“除了重征工商税,还有什么办法办法?” “还有一条财源。” “弄得好了,大明年入一千万两银子,都是少的。” “并且可以让大明富国强民,从此延续三百年江山。” 云逍的话一落音。 崇祯两眼放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第88章 开海,开海! “每年赚千把万的银子,这都是小事。” 云逍喝了一杯酒,轻描淡写地说道。 崇祯瞪大了眼睛。 田贵妃张大了嘴巴。 一年一千万银子! 这还是小事? ‘叔父’,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查抄晋商,一共得到四千多万两银子。 这只是一次性的。 用完了,就再也没了。 大明可没有那么多的晋商,等着排队被抄家。 一年一千万! 这可是年年都有的,是长流水! “并且还不仅只是银子的事情!” 云逍接着又淡淡地说道。 “还有好处?” 崇祯感到自己的心脏,快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事情要是能搞成,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粮食危机,土地兼并……大明所有的沉疴,基本上都可以解决。” 说着说着。 云逍自己都有些兴奋了。 大明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 可这件事,却堪称是包治百病。 崇祯和田贵妃目瞪口呆。 方正化、程雪迎和林梳儿懵了。 “还不光是这些眼下的好处!” “这件事要是搞成了,能够福泽子孙万代。” “甚至让我九州,永世傲立于世界之巅,让异族仰视!” 云逍明显有些亢奋。 崇祯猛地站起身。 以至于膝盖碰在桌子上。 痛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他却浑然不顾。 他盯着云逍,急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叔父快讲!” “开海!” 云逍笑了笑,自嘴唇中吐出两个字。 “开海?!” 崇祯一怔。 随即眉头大皱。 开海,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又算什么医治大明的良方? 前几天,他看了何乔远的奏章。 虽然奏章中说的天花乱坠。 崇祯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给驳了回去。 这倒不能怪他目光短浅。 从元朝跨海征讨瀛岛失败以来。 一直到大明,朝廷就实行禁海政策。 在世人看来。 开海有太多的弊端。 却得不到什么好处。 郑和七下西洋,耗资巨大,得不偿失。 这就是明证。 刘大夏一把火烧了航海资料。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时至今日,刘大夏这样的官员,依然占了多数。 田贵妃插话道“我听说,从万历初年开始,朝廷曾经于漳州海澄县开海。” “征收的税钱,也才是十三万两银子,这距离叔父所说的年入一千多万,相差太远了。” 云逍点了点头,“你倒是有些见识。” 田贵妃一阵沾沾自喜。 谁知云逍话锋一转,“可却是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见。” 对晚辈说话,自然不用怎么客气。 田贵妃顿时面红耳赤。 她身份尊贵,又深受皇帝宠爱。 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 她十分委屈地看着崇祯。 谁知崇祯却是沉着脸,说道“女人家别乱说话,听叔父说。” 田贵妃眼圈红了。 陛下,变心了! “海贸利润惊人,前宋富庶,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朝廷收不到税,不是因为海贸无利可图。” “而是因为,商人与官员,以及海盗、红夷暗中勾结,通过走私避税罢了。” 云逍一语道破天机。 崇祯眉毛一挑,脸色阴沉下来。 “朝廷实行海禁,却禁不住商人逐利。” “南方每年通过海运走私,将丝绸、瓷器、茶叶等商品,源源不断地运往海外。” “每年的交易额,高达数亿两银子。” “那些商人肥的流油,朝廷,却收不到一两银子。” 听到这里,崇祯倒吸一口凉气。 数亿两银子的交易! 这能收多少税? 并且这还只是走私。 若是官方开展贸易,规模肯定要大得多。 一年一千万的税收,绝不是什么瞎话。 云逍接着呵呵一笑。 “郑芝龙、李奎奇这两个曾经的海盗头子,知道吧?” “以前光是抢劫过往商船,每年就获利超过五百万两银子。” “难道堂堂大明朝廷,连海盗都不如?” “如果朝廷开海,征收通商海税,一年获利一千万两,这都是少的。” 一番话,让崇祯的眼睛红了。 程雪迎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云逍说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我听人家说,海上有很多海盗。” “有大明的,有瀛人,还有跟野人一样的红夷。” “海盗这么猖獗,商船被抢了怎么办?” 程雪迎的话,也是崇祯,以及绝大多数大臣们的顾虑。 大明实在是被当年的瀛寇,给闹怕了。 “当年三宝太监,率领船队横扫大洋。” “如今的大明,却因为害怕海盗而不敢下海。” “永乐大帝要是泉下有知,估计会跳起来,狠狠地踢当今皇帝的屁股。” 云逍也是喝醉了。 说话也有点飘了。 崇祯一脸黑线。 ‘叔父’的话,说的倒是没毛病。 可大明沦落到现在的这个样子,能全怪朕吗? 田贵妃瞠目结舌。 这陛下都能忍? 你是堂堂大明天子啊! 方正化却是早就习惯。 埋头喝酒便是,什么都没听到。 云逍接着说道“海上有海盗,清剿了就是,又怎能因噎废食?” 崇祯苦笑“朝廷如今水师不堪大用,又缺银子,剿灭海盗,有心无力啊!” “郑芝龙、李奎奇,现在全都被朝廷招安。” “他们对于海盗的巢穴,了如指掌,又擅长海战。”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信任,再加官进爵,他们岂有不出力的道理?” “等大明缓过气来,重金打造出一支水师,重现三宝太监当年的辉煌,管他什么海盗、红夷,横扫了便是!” 一席话,让崇祯点点头。 这主意,的确是不错! 不愧是‘叔父’。 不仅是陆地上的。 大海上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 见崇祯已经被说动,田贵妃有些心急。 她忍不住开口道“听说大海之上,可是凶险的很呢,船毁人亡的事情时有发生。” 崇祯眉头一皱。 这的确是个问题。 大臣们反对开海,这也是一个原因。 “大明无数读书人,自幼寒窗苦读,最终能够成为进士的,能有几人?” 云逍放下筷子,反问田贵妃。 崇祯替田贵妃答道“怕是……千不足一。” 第89章 小目标,大明日不落 “读书中进士,做官,这么小的概率,却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而商船每次出海,成功的概率至少有三成,甚至更多,为什么反倒不能搞了?” 云逍一席话,问的田贵妃哑口无言。 “有三成的利润,就可以让商人,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 “海贸的利润,高达数倍、数十倍,甚至是百倍。还有什么事情,是商人不敢做的?” 崇祯激动地一拍桌子,“叔父所言极是!” 田贵妃张了张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道士,怎么什么都懂? 难道真的如同陛下说的那样。 他是谪仙下凡? 云逍借着酒兴,细数开海的种种好处。 粮食! 现在正处于小冰河时期。 大明连年天灾,极度缺粮。 即使有高产作物,也无济于事。 粮食危机,是导致大明一切问题的根源。 不解决粮食问题,再多的银子都没鸟用。 开海,是现在唯一能够解决粮食问题的途径。 安南以及大明的南洋藩属国。 一群未开化的猴子,有老天爷赏饭吃。 不仅没有天灾。 粮食作物一年三熟。 以那些猴子的智商,以及惰性。 随便撒把种子,都能吃个肚儿圆。 粮食多的吃不完。 如果通过海运,将粮食运往大明北方。 就能轻松解决粮荒。 有了粮食,哪里又会有什么民乱? 另外。 还有土地兼并的问题。 九州从古至今。 王朝覆灭的根本原因,其实就是土地兼并。 权贵、豪强掌握的土地越来越多。 九州是农耕国度。 老百姓失去了土地,就没了活路,只能起来造反。 最终引发一些列问题,从而导致亡国。 大明也不例外。 谁都知道症结的所在。 可谁都没办法解决。 张居正牛啤吧? 极力推行一条鞭法,试图消除这一症结。 可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 等他人一死,人亡政消。 开海,完全可以解决这一问题。 大明没了土地。 可世界上,还有多少地方没有被开发? 美洲、澳洲,这么多的地方。 还愁没有土地种? 再不济,学一学人家白皮海盗们。 殖民! 再说了。 随着开海,工商业也会随之取代农业。 老百姓即使失去土地,也有了活路。 云逍说的口干舌燥。 崇祯听得热血沸腾,满脸通红。 其他人则是目瞪口呆。 云逍说的这些,完全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 不是神仙,能知道这些? “为了咱们的子孙后代,也必须开海啊!” 云逍一声长叹。 大明禁海,多少还开了一道口子。 等到了螨清,则是彻底关闭了国门。 白皮们轰轰烈烈的搞大航海,殖民全世界,搞工业革命。 螨清的皇帝们,却关起国门自嗨。 所谓的康乾盛世,简直就是个屁! 结果如何? 螨清的鞑子们,骑在汉人头上,享受了三百年。 却让后世子孙们承受苦果,沦落到世界最末等。 “现在咱们大明,已经落后西方的那帮强盗了。” “再不打开国门,奋起直追,那帮强盗,就会用船坚炮利,强行打开我们的国门。” “到时候,我们的子孙后代,就会被红夷奴役。” 云逍又是重重地一声叹息。 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断然说道 “开海,大明强!” “禁海,大明亡!” 轰! 崇祯的脑海中像是划过一道闪电。 老成谋国之言! ‘叔父’,才是真正的老成谋国! “开海,定要开海!” 崇祯紧紧地攥住拳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说要开海,能管什么用?” “得想方设法,让那个榆木脑袋皇帝开窍才行。” 云逍瞪了一眼过去。 朕的榆木脑袋,早就被叔父点拨开窍了……崇祯讪讪一笑。 云逍从袖口里取出一封奏章,递给崇祯。 崇祯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面红耳赤。 其实这已经是何乔远上的第二份奏章了。 全都被崇祯给否了。 如果不是‘叔父’今天提点。 只怕一直等到大明亡国,都不会明白。 自己错过了一次,让大明中兴的机会。 甚至自己将会成为九州的千古罪人! 云逍沉声道“回去后,让王承恩将这份奏章,转送给皇帝,顺便带话给他。” 崇祯精神一振,“什么话,叔父请讲。” 云逍道“我要面圣!” “啊!” 崇祯张大嘴巴。 田贵妃、方正化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云逍皱眉说道“怎么,我帮皇帝做成了那么大的一笔生意,想见他一面都不行?” 崇祯结结巴巴地说道“当然可以,只是,只是……” “陛下对云真人可谓是言听计从,您有什么话,让主人带话给陛下就是。” “如今云真人朝野瞩目,此时突然进宫面圣,恐怕会让群臣惶恐,引起不小的风波。” 方正化急忙开口,替崇祯解围。 “说的倒也是。” 云逍点点头。 贫道现在也成大人物了。 一举一动都会引人关注。 这大概是名人的烦恼。 吓死朕了……崇祯若无其事地问道“叔父面圣,是准备说服陛下开海?” 云逍道“除了开海,还能有什么事?” 崇祯笃定地说道“陛下如今纳谏如流,只要了解到开海的种种好处,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应允的。” “告诉皇帝,如果开海,我会全力助他。” “有我相助,让他在有生之年,将大明打造成日不落帝国!” “只要是太阳能照到的地方,将遍插大明日月龙旗!” 云逍接着傲然说道。 声音铿锵,语气慷慨激烈。 云真人这时候也是喝醉了。 吹了个小小的牛啤。 众人骇然看着他。 大明日不落帝国! 太阳照耀之处,遍插日月龙旗! 这是何等的狂言? 又是何等的豪情? “大明日不落!” 崇祯心神激荡,一时豪情万丈。 成祖当年,能征服大海。 朕又有‘叔父’这个谪仙相助。 大明成为日不落,有什么不可能? 云逍笑道“小昊子,要上进啊,将来给你弄个欧罗巴总督当当。” “叔父说的甚是,甚是,侄儿一定上进。” 崇祯连连点头。 接着一阵心驰神往。 大明日不落? 那朕岂不是成了千古,不,万古一帝? 第90章 云真人酒后一言定乾坤 云逍又一次端起酒杯。 程雪迎劝道“酒喝多了伤身,你还是少喝点。” “男人喝酒,女人插什么嘴?” 云逍大手一挥。 谁知却是醉的厉害。 手一滑,酒杯掉落到地上。 崇祯一阵自责。 这次让‘叔父’遭罪了! 接着他意识什么。 诧异地看了程雪迎一眼。 这女子,该不会成为朕的‘婶娘’吧? 不行! 绝对不行! 朕的婶娘,必须姓朱! “叔不行了,先睡去。” 云逍朝崇祯挥挥手。 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程雪迎急忙上前将他扶住。 “还有如何收军心,以及官员任用的事情,叔父有什么看法?” 崇祯反应过来,顿时急火了。 好不容易创造了机会。 总不能明天再来。 再把‘叔父’给灌醉吧? 要是不小心把叔父给送走了咋办? “收军心,简单!” “让皇帝做好三件事!” “其一,让每个兵卒,都能全额领到饷银。” “其二,抚恤战死将士家属!” “其三,建忠烈祠,让战死的将士,享受大明香火,与国同休!” “做好这三件事,大明两百万军,军心尽归皇帝!” 云逍随口道来。 这都是以前在网上,跟明粉们键盘大战,最终得出的结论。 崇祯默默记下。 接着又问“如今朝堂之上,哪些人可放心用?” “温体仁,可为内阁首辅。” 论真本事,温体仁其实并非合适的首辅人选。 比张居正这样的名臣,更是要差远了。 可如今的大明官场,就是这么个状况。 想要找几个有本事,又能干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温体仁政务能力上也许有些欠缺。 迎奉皇帝、官场争斗,却是超一流水平。 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崇祯在位十七年。 内阁首辅换了十九任。 后来在东林党掌控朝野的情况下。 温体仁在首辅这个位置,呆了八年之久。 由此可见他的功力之深厚。 最主要是他听话。 皇帝让他做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地做什么。 “徐光启,以及西法党的人,必须重用!” “袁崇焕阳奉阴违,与建奴私下议和,孙承宗替之!” “李邦华这人必须留用,否则大明将无人敢做事!” 云逍特意提到了李邦华。 李邦华,字孟暗,现任兵部右侍郎。 虽然被划作是东林党人。 此人的能力却是极强,政绩卓著。 是明末少有的实干能臣、忠臣。 并且刚正不阿。 在明末乌烟瘴气的官场。 李邦华就是一股清流。 崇祯十分赏识李邦华的能力,命他整顿京营。 京营就是一个大泥潭。 不知道牵扯到多少勋贵的利益。 李邦华到任后,无畏权贵,大胆革新。 短短半年时间,就使京营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由于触犯了太多权贵的利益。 李邦华遭到各方疯狂攻讦。 如果不是因为晋商的事情,现在已经被罢官。 正是因为李邦华被罢官这件事。 给所有大明的官员,做出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反例。 从此以后,人人都拿李邦华作为教训。 办事全都因循守旧,姑息养奸。 宁肯不做事,做违心的事,也绝不得罪人。 大明的兵政,也从此彻底荒废。 崇祯十七年。 大明王朝已经是岌岌可危。 时任左都御史的李邦华,力劝崇祯将都城南迁。 若是事情真的成了,大明又怎么可能轻易亡国? 再不济,也会跟南宋一样偏居江南。 崇祯本来已经答应。 却被一帮东林党人,以各种理由极力反对。 最终事情不了了之。 数月后,李自成攻破京城。 城破时,李邦华慷慨写下一首绝命诗 “堂堂丈夫兮圣贤为徒,忠孝大节兮誓死靡渝,临危授命兮吾无愧吾。” 遂投缳而绝。 接着云逍凭着记忆。 又说出了很多大臣的名字。 大名知府卢象升。 吏部稽勋司郎中孙传庭。 这两个。 一个大明战神。 一个"传庭死而明亡矣"。 必须狠狠的重用。 原内阁次辅王应熊。 户部左侍郎王家彦。 通政使孟兆祥。 兵科都给事中凌义渠。 阉党余孽淮安知府杨维垣。 四川按察使施邦曜。 …… 崇祯竖起耳朵。 生恐遗漏掉一个。 这些都是可以倚重的大臣啊! 以前朝中的大臣,一个都不敢信任。 这就导致了他多疑、猜忌的性格。 现在好了。 有了‘叔父’提供的这些人。 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用人了。 田贵妃、方正化心中骇然。 云逍醉酒后的一席话。 不仅决定了大明的国策。 还将决定很多朝中重臣的前程命运。 一言定乾坤! 刘瑾、魏忠贤,当年都没这个能耐啊! 田贵妃柳眉轻蹙。 这样下去,置陛下于何地? 不行! 必须设法劝谏陛下。 这时候云逍酒劲上头。 实在撑不住了,被程雪迎扶着进了卧房。 一直等云逍安顿下来。 崇祯这才带着田贵妃、方正化离开吕祖观。 回城途中。 崇祯仔细回想着,云逍说过的每一句话。 越想越是震惊,越是敬服。 不愧是谪仙! 大明乱糟糟的时局。 ‘叔父’却如同是掌中观文。 高屋建瓴、统揽全局。 内涵丰富、论述精辟。 为大明的光辉未来,指明了前进方向。 提供了根本遵循。 是开创未来、实现大明伟大中兴的行动指南。 回去后必须认真领悟,狠抓落实。 “陛下!” 田贵妃的声音,将崇祯的思绪拉了回来。 “何事?” “臣妾斗胆,关系到大明江山社稷,亿万黎民,还望陛下慎之又慎!” 田贵妃鼓起勇气劝谏。 “你也在质疑叔父?” 崇祯哑然失笑。 不等田贵妃开口,他摆摆手“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叔父的能耐。” 田贵妃诧然道“怎么证实?” “就以李邦华吧!” 崇祯想了想,笑着说道。 “李邦华遭弹劾,朕本打算罢了他的官。” “叔父却对此人极为推崇,那必定有他的非凡之处。” “今日天色已晚,反正无事,那就去会一会这个李邦华。” “眼见为实,李邦华品性、能力如何,一看便知!” 田贵妃笑吟吟地道“陛下有这样的雅兴,臣妾怎敢不从?” 第91章 不枉叔父力荐,朕心甚慰 崇祯返回京城。 命随行太监,去打探李邦华的住处。 太监很快回来回话。 李邦华此时并未在家中。 而是在兵部衙门上值。 崇祯不解,“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李邦华怎么还在上值?” “李侍郎的家人说,李侍郎遭御史弹劾,自知不久便会被罢官。” “因此打算在离任前,将手头上的事情办理清楚,这几天他都住在衙门里办差。” 崇祯暗暗点头。 宠辱不惊,有古臣之风。 崇祯带着田贵妃,来到位于承天门的兵部衙门。 在门房,方正化向一名轮值的兵部主事出示腰牌。 那主事见是宫中的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即带着崇祯、田贵妃和方正化入了衙门。 来到李邦华处理公务的签押房。 此时已晚,兵部早已经放衙。 签押房内,却是灯火通明。 几名官员正围着桌案。 一名身穿绯袍的官员坐在桌案后安排公务。 这官员五十来岁,面庞冷峻,棱角分明。 正是兵部左侍郎李邦华。 带路的兵部主事欲上前禀报,被崇祯阻止。 崇祯径自在角落的长条凳子上坐下。 田贵妃与方正化侍立一旁。 他们处在背光的地方。 李邦华忙于公务,因此没能察觉。 “这一百二十七名占役军士,为何至今没有收回?” “给襄城伯家修房子去了?房子建好,才能归营?” “明天就发函过去,再不归营,本官上书弹劾襄城伯!” …… “三千营这一万多人,全部都是老弱之人,必须全部清退!” “预备营拿着正营的军饷,却从不操练,该核减的核减,裁撤的裁撤,然后并入三大营!” “库部拨付京营的十三批次一千五百多套甲胄,全都不合格,严查,三天内要有结果!” …… 崇祯听着听着,脸色铁青。 占役、虚冒,卖闲、包操。 三大营军十余万兵,竟有过半老弱。 那是大明最精锐的三大营啊! 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重任。 曾经横扫北元,驰骋大漠,所向披靡。 现如今,竟然糜烂至此! 若不是亲眼目睹,亲耳所听。 又怎能相信这是真的? 接着崇祯又是一阵阵后怕。 若不是‘叔父’的奇谋,有了遵化大捷。 建奴大军攻入京畿,兵临京师城下。 指望京营的兵马御敌? 要是京师被攻破,大明真的是亡国了。 “叔父所言,如何?” 崇祯向田贵妃低声说道。 李邦华明知自己即将被罢官。 却依然恪尽职守。 并且无畏权贵,不惜自身。 难怪‘叔父’会极力推荐。 就这样一位能臣、直臣。 却遭到众人诽谤、弹劾。 而自己偏偏还相信了。 若不是‘叔父’今天特意提到李邦华。 过几天就会下旨罢免了他。 还是‘叔父’有是人之明啊! 田贵妃正要答话。 签押房外,忽然“噼里啪啦”响起一阵鞭炮声。 屋内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等鞭炮声停歇。 一群人簇拥着一名锦衣青年走了进来。 见到此人,李邦华眉头大皱。 其他官员都是神色大变。 一名官员开口问道“小公爷,你这是做什么?” 那锦衣青年得意洋洋地道“听说李侍郎马上要罢官了,特意来欢送他的!” 几名官员都是满脸怒容。 李邦华沉声说道“这里是兵部衙门,岂容你如此放肆?” 锦衣青年冷笑“你处处针对我成国公府,现在就要滚蛋了,还不能让咱放个炮仗,乐和乐和?” “成国公府以仆人冒充京营军士,支取厚饷。” “京营中马匹原有数额两万六千,如今只剩下一万五千,多半被成国公府倒卖。” “京营所用军械,大半都是样子货,也都是成国公总管京营戎政时的事情。” “本官奉圣命整顿京营兵政,难道还查不得?” 李邦华不紧不慢地说道,神情间自有一股昂然正气。 “这大明的江山,都是咱老祖宗帮太祖打下来的。” “成国公府上用一点京营的东西,又算个什么事情?” “你拿着皇帝的鸡毛当令箭,还真自己当根葱了?” “等你滚蛋之后,你从成国公府上拿走的,还是得乖乖的送回去。” 锦衣青年指着李邦华,神态极为嚣张。 “本官在任一日,就绝不容任何枉法之事!” 李邦华双手按住桌案,斩钉截铁地说道。 随即朝外面大声叫道“朱重茂大闹兵部重地,拿下,重责二十军棍,扭送刑部!” 锦衣青年冷笑,“我是成国公世子,你敢对我用刑?” 李邦华面色一僵。 其他官员赶忙出声相劝。 “最后给李侍郎一句忠告,以后夹着尾巴做事情。” “别那么一根筋,给皇帝卖命,最终能落得什么好?” 朱重茂轻蔑地一笑,大摇大摆地朝外面走去。 崇祯冷漠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如此嚣张跋扈,朱纯臣是怎么管教你的?” 朱重茂停住脚步,转身看过去,“嘿,这是谁的裤腰带没系好,露出这么个东西?掌嘴!” 从他身后闪出两个家丁,直奔崇祯而去。 方正化闪身上前。 随手抓住两名家丁的后颈,把脑袋猛地一撞。 二人当即倒地不起。 方正化接着迈步上前。 揪住朱纯臣的衣领,劈手就是几个大嘴巴下去。 朱重茂一张俊俏的脸,很快变成了猪头。 方正化随手将他丢到一边,然后退到崇祯身边。 李邦华这才认出崇祯,慌忙从桌案后面起身,跪伏在地上。 “臣,李邦华,叩见陛下!” “不知陛下驾临,死罪!” 其他官员手和朱重茂手下的家丁,忙脚乱地跪拜。 “李卿果然是忠君体国,不枉叔父力荐,朕心甚慰!” “早些歇息吧,别累坏了身子,朕还有大事要交给你去做。” 崇祯朝李邦华点点头。 “陛下圣明!” 李邦华连连磕头,一时泣不成声。 “大明江山,是你的祖宗打下来的?” “朕的圣谕,是鸡毛?” “给朕卖命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呵呵……” 崇祯朝朱重茂冷冷地一笑。 然后举步走出签押房。 田贵妃和方正化也跟着去了。 朱重茂眼前一黑,活活吓昏死了过去。 “陛下的叔父是谁?” “他怎么会向陛下力荐我?” 李邦华看着崇祯的背影,陷入迷惑之中。 第92章 朕要给叔父挑选个婶娘 回宫途中。 崇祯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臣妾知错了,不该质疑叔父。” “陛下龙体要紧,莫要再气了。” 田贵妃心中惶恐,急忙开口认错。 此时她才知道,云逍有识人之明。 一个道士! 竟然对朝臣了如指掌。 不得不服! 同时也意识到,云逍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要是因为质疑云逍,引起皇帝的不快。 因此被冷落,那可就是糟糕之极! 周皇后那边,巴不得她失宠呢。 “叔父有鬼神莫测之能,朕早就见识过多次。” “你初次见叔父,对他心存质疑,也是常理,朕岂会因此而生气?” 崇祯摇头一笑。 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朕是在担忧国事啊!” “今日若不是亲眼目睹,怎会知道京营,竟然糜烂如斯?” “若不是叔父提点,李邦华这种忠心做事的大臣,就要被朕罢黜。” “那朱重茂如此骄横,足见成国公朱纯臣,平时又是个什么德性。” “朕真是有眼无珠,以前竟然对他信任有加,委以重任!” “叔父说的没错,朕就是寡恩薄情,耳聋眼瞎,被大臣们给忽悠瘸了。” 崇祯摇头苦笑。 田贵妃正要开口劝慰。 崇祯摆摆手,接着忧心忡忡地说道“兵政如此,其他国事同样如此,大明,积弊重重啊!” 田贵妃笑着说道“陛下不是有叔父相助吗?” 崇祯叹道“叔父对朕颇有顾忌,又不能亲力亲为。一切都要靠朕啊!” 田贵妃道“叔父这次向陛下,推荐了这么多的大臣,定然可以为陛下分忧。” “所言甚是!” “此次微服出宫,可谓是收获颇丰。” 崇祯这才露出笑容。 第二天。 崇祯命人召见王承恩和温体仁。 “朕让东厂查探云昊的下落,可有眉目了?” 崇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王承恩。 既然冒充云逍的侄儿。 自然要查清楚原主此时的下落。 要是真云昊回来了,那可要出大事情了。 因此崇祯早就让王承恩派人,去苏州查云昊。 “有些眉目了。” 王承恩赶忙答道。 “云昊在苏州府,做的是红糖生意,这几年倒是赚了一些银子。” “在十月下旬的时候,云昊准备回京过年。” “谁知乘船经过京口地段的时候,遭遇湖匪劫船。” “云昊与同船的十几人被湖匪劫持,至今下落不明,多半是遭遇不测了。” “竟是如此!”崇祯眉头一皱,“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命!” 王承恩躬身道。 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还活着,要不要……” “胡来!” 崇祯一声怒斥。 堂堂大明天子! 冒充别人的身份,屡次欺骗‘叔父’。 现在还要杀了‘叔父’的亲人灭口。 这是人干的事情? 再说了,这事能瞒得过‘叔父’? 他一旦知道,那还得了? “若是人还活着,先妥善安置着。” “该如何处置……朕再好好思量。” 崇祯一阵头疼。 要真的还活着。 那可是一件麻烦事。 王承恩领命而去。 走到门口,崇祯忽然叫住他。 “还有一事!” “你去宗人府那里查一查,可有尚未婚嫁的宗室女子?” 王承恩一愣,随即会意,“万岁爷可是想,在宗室中挑选女子,赐婚于云仙长?” “正是。” 崇祯点点头。 自己这个假侄子,迟早会曝光。 只能通过联姻这个办法,把‘叔父’牢牢拴住。 王承恩道“宗室中倒是有不少适龄女子,可是,可是辈分对不上啊!” 崇祯愣了一下,随即一阵苦笑。 他把云逍叫叔。 为自己挑选的婶娘,自然得高一辈。 总不能从宗室中弄个晚辈。 到时候该咋称呼? 这不乱套了吗? 可他这一脉中,比他高一辈的女子,早就婚嫁了。 其他皇族当中,倒是好找。 可隔的太远,又失去了笼络‘叔父’的作用。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想给自己找个婶娘,咋就这么难? 脑阔疼! “去查查看吧!” 崇祯烦躁地挥挥手。 王承恩领命而去。 不多久,温体仁前来觐见。 礼毕。 崇祯淡淡地问道“温卿是朕登基之初,任的礼部尚书吧?” “蒙陛下器重,臣感激涕零。” 温体仁恭敬地答道,心中忐忑不安。 该不是又被弹劾了吧?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以后多往吕祖观那边跑几趟。 只要把云真人,拍的舒坦了,高兴了。 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比什么都管用。 崇祯又道“有人向朕举荐温卿,因此,朕要对你委以重任。” “臣,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温体仁赶忙跪地,心头怦怦直跳。 难道是要入阁? 举荐自己了,除了云真人,还能有谁? 云真人,真是个大好人啊! 以前马屁拍的不够响,不够勤。 将来一定要竭尽全力,花尽心思去拍! “韩爌去职后,内阁无人领衔。” “温卿,这副担子,朕就交给你了!” 崇祯郑重其事地说道。 温体仁一脸懵逼。 啥? 内阁首辅? 之前想要入阁,都是千难万难。 甚至连礼部尚书这个位子,都不怎么稳当。 这就内阁首辅了? 崇祯微微一笑“怎么,温卿不愿担这个担子?” “臣,叩谢陛下!” “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温体仁跪下连连磕头,脑袋磕的咚咚响。 崇祯挥挥手,“你的忠心,朕知晓,平身吧!” 温体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没喝酒啊,怎么晕的这么厉害? “是纯阳真人向朕举荐了你,温卿更应该谢的人是他。” 崇祯笑着说道。 不能埋没了‘叔父’。 得让温体仁领这份人情。 “云真人大恩,臣,臣永世铭记!” 温体仁满心感激。 他这个人不贪财,不图名。 唯独就痴迷一个‘权’。 内阁首辅! 百官之首,位极人臣。 这是多大的恩情? 简直就是……再生父母! 同时温体仁心中震骇万分。 能决定内阁首辅的人选。 可见云逍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如今国事艰难,温卿这个内阁首辅,可不好当啊!” “不过,有纯阳真人相助,你我君臣同心,大明中兴,指日可待!” “到时候,朕为中兴之君,温卿可为中兴名臣。” “青史上,一定会重重地写上一笔!” 崇祯显得有些亢奋。 温体仁满脸通红,心潮涌动。 第93章 一百两银子买个总督 温体仁离开养心殿,整个人都是飘的。 看到在殿外侯宣的何乔远,不由得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便拱手向何乔远道了声喜。 何乔远忽然被皇帝宣召,正迷惑着。 见温体仁像是吃了蜜蜂屎一般,顿时醒悟“是温尚书向陛下进谏了?” 请称呼我为元辅大人……温体仁笑眯眯地低声说道“可要记得把昨天贺礼的一百两银子,还给本官啊!” 昨天去吕祖观道贺。 两人一共送了两百两银子的贺礼。 自己成了内阁首辅。 何乔远陈奏的事情,肯定也是成了。 传扬出去,谁人能够相信? 何乔远不明觉厉。 正要询问的时候,一名太监出来叫道“何老大人,快进去吧,万岁爷等着呢!” 何乔远压住心头疑惑,将官帽和官服整理一番,迈步走进殿内。 崇祯正在御案后面看着奏章。 何乔远正要行礼,被崇祯阻止“何卿年事已高,免礼!” 何乔远发现崇祯所看的奏章,正是昨天温体仁交给云逍的那份。 他顿时满心的不可思议。 那云逍子,竟然真的是通天了! 难道,难道事情真的能成? “窃谓海者,闽人之田也。” “闽地狭窄,又无河道可通舟楫。” “以贸迁江浙两京间,惟有贩海一路,是其生业……” 崇祯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将奏章开篇念了出来。 何乔远激动起来。 “朕一时失察,竟险些错过了,让大明富国强民的良策。” 崇祯一声感叹,语气中颇有自责之意。 何乔远难以置信地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同意开海?” 崇祯颔首笑道“关系到大明千秋万代的大事,朕怎能不准?” “陛下,圣明啊……” 何乔远跪在地上。 一时竟是老泪纵横。 他今年已经是七十多岁。 担任的又是南京工部右侍郎这样的闲职。 本来是凭着一腔造福家乡的热血。 这才一再上奏朝廷,陈请开海。 由于开海的阻力太大,他根本就没报什么指望。 本打算这次再被驳回之后,就告老还乡,以后再也不过问这件事。 万万没有想到啊! 陛下竟然准了! 早就心灰意冷的老何侍郎,一时情绪失控了。 崇祯上前扶起何乔远。 “若非天佑我大明,有人点醒了朕,朕怎能知道开海的诸多好处?” “何卿心系国事,若是百官都能如何卿这般,何愁大明不能富强?” 崇祯有感而发。 何乔远顿时骇然。 果然是那云逍子! 竟然真的是他,说服了陛下! ‘云真人的话,有时候比陛下还要好使!’ 温体仁的话,居然是真的! 能让陛下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云逍子,莫非有什么蛊惑人心之法? 崇祯接着与何乔远一番交流探讨。 何乔远震惊地发现。 关于开海的事情,皇帝居然比自己懂的还要多,看得比自己还要深。 很明显。 陛下的这些见识,肯定是从云逍子那里得来的。 一时间,云逍的何乔远心目中的形象,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崇祯最后说道“朕打算升你为户部左侍郎、海事钦差,总督浙、闽、粤三地,主持开海一事。你以为如何?” “臣,愿意肝脑涂地!” 何乔远的一张老脸,由于过于激动,涨得通红。 崇祯道“兹事体大,下去后仔细斟酌,需要什么人、权,如何摆布,朕都一并准了。” 何乔远大喜“臣,遵旨!” 崇祯又叮嘱道“有什么想不周全的事情,去吕祖观请教纯阳真人。海里的事,他比朕、比你懂得多!” 何乔远心中一震,“臣领旨。” 辞别崇祯,离开宫殿。 何乔远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一百两银子! 竟然‘买’了个户部左侍郎、海事总督。 这个侍郎,虽说跟南京工部右侍郎,在官阶上是平级的。 然而论地位,却是云泥之别。 何况还有个海事钦差,总督浙、闽、粤三地。 这权力可就大到没边了。 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临老了,居然官运亨通,焕发了第二春! 他却是不知道。 一百两银子‘买’个侍郎算什么? 人家温体仁,‘买’了个内阁首辅! …… 何乔远离开皇宫。 温体仁依然在门口等着他。 见他红光满面的样子,知道事情成了。 于是连忙向他道喜。 何乔远将皇帝的意图,对温体仁说了。 温体仁又惊又喜,同时震撼不已。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云真人如今,几乎是可以做皇帝的主了。 从古至今,别说是道士,就连那些权臣、宠臣,也是做不到啊! 何乔远低声问道“那云逍子到底是何等人物,陛下竟然对他言听计从?” 温体仁呵呵一笑,故意卖起了关子。 其实他也只是知道,皇帝管云逍子叫‘叔’。 具体的详情,却是一概不知。 温体仁笑道“稚孝兄高升,是否该去吕祖观致谢云真人?” 何乔远笑道“陛下让老夫,向云真人请教开海一事,正要前去吕祖观。” 二人结伴坐着马车,出了京师,直奔吕祖观。 …… 云逍刚刚起床,正揉着脑袋,仔细回想昨天醉酒后的事情。 又喝断片了,这酒量什么时候能提一提? 记得喝醉酒后,好像跟侄儿和侄媳妇说了开海的事情。 还吹了个牛啤,什么大明日不落来着。 再后来说了些什么,全都给忘了。 侄媳妇第一次登门,居然出这么大的洋相。 贫道的这张脸,以后往哪儿安放? 正郁闷时。 程雪迎拎着行礼,前来告辞。 云逍问道“你这就准备走?” 难道是要挽留……程雪迎静静地说道“马上要过年了,得早点回永平府去。” “哦。” 云逍点点头。 程雪迎心中大失所望,拎着行礼欲走。 云逍道“等等……帮我揉揉脑袋,痛得厉害。” 程雪迎咬着贝齿。 这臭道士,到底什么意思? 却还是放下行礼,站到云逍的身后。 云逍轻车熟路地靠在柔软之上。 然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闭上眼睛。 程雪迎强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默默地帮他揉着脑袋。 云逍忽然问道“回永平府准备做什么?” 程雪迎一怔,答道“开医馆,行医。” 沉默了片刻。 云逍又道“等过完年再走吧。” 总算是开窍了……程雪迎淡淡地说道“嗯。” “你那点医术,弄不好会医出人命来。” “这些日子,我传你几手,用心学好了,保证你成大国手。” 程雪迎手里加了几分力气。 温体仁和何乔远来到道观中。 在门口看到屋内的一幕。 温体仁见状,赶忙拉着何乔远退到一边。 第94章 足不出户,天下事无所不知 程雪迎帮云逍按了一会儿脑袋。 云逍感到舒服多了,笑着打趣女技师 “你这按摩的手艺,堪称一绝。” “以后别开什么医馆了,直接开个按摩店,保证赚钱!” 程雪迎轻哼了一声,随即沉默不语。 “开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云逍诧异地扭头,看向程雪迎。 这个时代,可没有那种乌七八糟的按摩店。 云逍说这话,也绝没有羞辱她的意思。 程雪迎幽怨地说道“除了父亲,你是我,唯一按摩过的男子。” 云逍点点头“好吧,那以后只给我按。” 程雪迎满脸绯红,心中却是一阵欢喜。 这时候,云逍感到胃里十分难受。 于是唤林梳儿前来,准备让她搞一碗酸菜面糊糊。 林梳儿发现了门口温体仁和何乔远。 天气贼冷,二人呆在门外,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云逍赶忙让他们进来。 围着火炉烤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缓过来。 “云真人大德,造福闽地百姓,老夫在此谢过云真人!” 何乔远站起身来,朝着云逍一揖到底。 云逍愕然不解。 温体仁笑着将皇帝答应开海,以及重用何乔远的事情,向云逍说了。 “皇帝这么快就同意开海了?” 云逍也是吃了一惊。 昨天跟侄儿说开海的事情,倒是还记得。 可没想到有这么快啊! 皇帝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这也太草率了吧? 不过皇帝决定开海,这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无论如何,也要协助把这件事搞好。 弄不好,自己也将会在青史上留下一笔。 “陛下委老夫以重任,老夫诚惶诚恐。” “若是办砸了差事,辜负陛下以及云真人信任事小,毁了开海大计,罪莫大焉。” “还望云真人不吝赐教!” 何乔远又是拱手一揖,真心实意地请教。 “赐教不敢,相互探讨交流吧。” 开海的事情,关系到大明的国运。 更是决定九州的将来。 因此云逍也就当仁不让,十分难得地主动了一回。 “福建巡抚熊文灿,贪庸躁怯,为人虚伪浮夸,必须调离。” 云逍想了想,给了何乔远第一个建议。 “云真人竟然对地方官员,也是了如指掌?” 何乔远大吃一惊。 他是福建人,当然知道巡抚熊文灿是个什么德性。 贪得无厌,昏庸无能。 与海盗、走私商沆瀣一气,大肆海上走私。 可这个道士又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云逍淡然一笑。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熊文灿这头猪。 历史上,熊文灿招安郑芝龙。 然借助郑芝龙的手平息了海盗,因此受到崇祯器重。 同时利用郑芝龙,通过海上走私,大发横财。 可熊文灿却是一个没本事的。 因平息海盗有功,加上行贿朝中权贵,升为两广总督。 一次崇祯派宦官以采药为名义,去试探熊文灿。 结果这家伙牛啤吹过头了,对那宦官夸下海口。 声称如果由他挂帅,必能轻而易举镇压李自成、张献忠等民乱。 谁知崇祯当真了。 让熊文灿总揽六省军务,主持镇压民乱。 结果这头猪,被张献忠跟傻子一样,戏耍的团团转。 最终一败涂地,六省局势彻底糜烂。 崇祯一怒之下,砍了熊文灿的脑袋。 大明亡国,这头猪功不可没。 此人留在福建巡抚的位置上,将是开海的最大阻力。 “熊文灿招降郑芝龙,利用郑芝龙平息海盗,这条路子是对的。” “然而郑芝龙在海上一家独大,日后很难驾驭,并且此人贪婪成性,必须加以制衡。” 说到这里,云逍仔细想了想。 “第一,请皇帝册封郑芝龙的儿子郑成功……不,郑森,以示恩宠,安抚郑芝龙。” 说漏了。 此时的国姓爷才五岁。 也不叫郑成功,而是郑森。 “云真人也知道郑芝龙的家事?” 何乔远再次狠狠地吃了一惊。 郑芝龙对长子郑森,心疼的就跟命根一样。 册封郑森,自然也就将郑芝龙,绑定在大明的战船上。 谁不想自己的儿子有个好前程? 可云真人怎么知道这些的? 云逍笑笑不语。 贫道不仅知道郑森。 还知道他将来会成为民族英雄。 为了抗清,他连自家老子都反了。 云逍竖起两根手指“第二,招降李魁奇。以李魁奇制衡郑芝龙!” “老夫听说,李魁奇反叛郑芝龙,二人此时自闽海,转战至粤东。” “李魁奇势大,战船、人数甚至胜于郑芝龙。若是招降李魁奇,怕是会促使郑芝龙反叛朝廷。” 何乔远摇了摇头。 “此时李魁奇的手下钟斌,已经暗中投靠郑芝龙。” “怕是就在这几日,李魁奇就要兵败被擒。” “郑芝龙必定会买通熊文灿,除掉李魁奇。要在郑芝龙下手之前,救下李魁奇。” “李魁奇在沿海的海盗中威望极高,招降了他,很快就可以组建起一支水师,必定可以牵制郑芝龙。” “有了郑芝龙、李魁奇,就不必担心海盗了,从此彻底打通大明通往东洋、南洋的海路。” 对于郑芝龙这个传奇人物的历史,云逍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此随口道来,如数家珍。 何乔远瞠目结舌。 他虽然在南京做官,却每月都会与家人通信。 因此对福建官场和海盗的事情,十分了解。 云逍子身在千里之外的京师。 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甚至比自己了解的还要清楚。 仿佛在海盗中安插有眼线,随时向他通风报信一般。 并且深谙权谋之道。 他只是一个道士啊! 皇帝之前说,海里的事,云逍子比自己懂得多。 还以为那是皇帝有意抬举。 这何止是懂得多? 难道这人世间,真的有足不出户,就能知晓天下事的奇人? 温体仁笑道“稚孝兄,不必惊疑,云真人有未卜先知之能,信他的,准没错。” 何乔远看云逍的眼神中,除了震撼,还多出了几分敬畏。 “天下事,天下人,像是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个家伙……简直不是个人!” 程雪迎在一旁见了,心中一阵感叹,眼眸中充满了仰慕之色。 第95章 首要任务,打击东林党 “另外,开海少不了跟红毛鬼子打交道。” “千万记住,那帮红毛鬼子,全都是海盗性情,千万别跟他们讲什么仁义道德那一套。” “他们横,要比他们更横、更狠,不听话,就使劲地揍,揍到他们听话为止。” 云逍接着又郑重地提醒。 何乔远点点头,将这事记在心里。 程雪迎忍不住抿嘴一笑。 这家伙,看上去人畜无害,像是个得道高人。 一旦发起狠来,那可是冷酷无情。 晋商一千多颗人头,就是明证。 何乔远想了想,又问“老夫年事已高,主持开海一事,恐怕力有不逮。” “不知云真人可有得力之人,向朝廷举荐一位?” 这可把云逍给难住了。 何乔远说的是实情。 他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随时都可能老死、病死在任上。 开海的事情,岂不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必须有一个得力的人,辅助何乔远,将来好接他的手。 云逍倒是知道很多能臣、忠臣。 可精通海事的人,却是没一点印象。 开海,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 能够胜任主持开海大事的,可不仅仅只需要能干。 要有魄力,有手段,还要心狠手辣,行事不拘常规。 想了许久。 云逍眼睛一亮。 “有一人可以担当大任!” “孙传庭!” 如今的大明,也只有孙传庭这个狠人,最适合主持开海。 论能力,孙传庭可谓是天纵奇才。 论手段,行事果断、狠厉,不拘一格。 唯一的问题就是。 孙传庭现在的官位太低,声名不显。 崇祯不一定会破格启用他。 何乔远和温体仁都不认识孙传庭。 却不约而同的将他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能被云真人郑重推荐的人物,肯定是非同小可。 并且得到云真人的赏识,日后必定能够飞黄腾达。 这样的人,自然是要给予高度重视。 接着何乔远又虚心向云逍,请教了一些开海的事情。 云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乔远不得不叹服。 世间竟然有这种妖孽一般的人物。 正说话间。 林梳儿端来一碗面糊糊。 温体仁朝何乔远说道“稚孝兄不是要给吕祖上香吗?” 何乔远知道他有话对云逍说,于是起身出去。 程雪迎和林梳儿也都跟着走出配殿。 “云逍提携之恩,没齿难忘!” 温体仁站起身,整理衣袍,向云逍深深一礼。 什么时候提携过你? 贫道想提携你这礼部尚书。 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啊! 云逍淡淡地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温体仁心中一阵惊叹。 内阁首辅,百官之首,位极人臣。 在云真人嘴里,居然成了区区小事! 不愧是连陛下,都敬重万分的世外高人啊! “陛下委我为内阁首辅,干系重大。” “唯恐有负圣恩,还望云真人教我!” 温体仁又是拱手一礼。 “恭喜温尚书,不,应该叫你元辅大人了。” 云逍神情淡然,内心却是懵的。 内阁首辅?! 这家伙居然成了内阁首辅? 还是我提携的? 等等! 昨天喝醉了,好像是说过这话。 可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云昊这混蛋,怎么就告诉皇帝了? 皇帝还真的让温体仁当了内阁首辅? 不可能! 巧合,绝对是巧合! “在云真人面前,万万当不起‘大人’二字。” “云真人可以叫我员峤,也可以直接称呼我为老温。” 一声‘元辅大人’,温体仁的骨头都轻了几分。 可却万万不敢飘。 在眼前的这位面前,还没有摆谱的资格。 “云真人对朝局了如指掌,又深受陛下敬重。” “我入主内阁之后,该如何行事,还请云真人不吝赐教。” 温体仁言语恳切。 云逍感到脑袋隐隐作痛。 皇帝让侄儿来问银子和人事的事情。 何乔远也来问开海的事情。 温体仁这个新任的内阁首辅,又跑来问。 贫道又不是大明百科全书。 本有心拒绝。 可那该死的虚荣心…… 不,出于对大明江山、大汉一族的责任担当。 必须说几句。 “贫道只是随口说一下,你可千万莫要太当真啊!” “本官洗耳恭听!” 温体仁大喜过望。 有了云真人的教导。 还愁这个内阁首辅坐不稳?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只要云真人教的,陛下又怎么会怪罪? 云逍道“你的这个内阁首辅,是皇帝任命的,必须唯皇帝马首是瞻。” 陛下什么都听你的,听陛下的,还不是听你的……温体仁连连称是,“云真人教诲的是。” 大明的内阁辅臣,需要大臣联名举荐。 然后经过廷推,这才能入阁。 皇帝直接任命内阁大臣,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不过这样的内阁辅臣,通常会被百官耻笑。 即使入阁,也毫无权威可言,根本没人听他的。 这还只是入阁。 入阁之后,还得论资排辈,从吊车尾开始混起。 前面的辅臣致仕或者是下台了,才能一步一步向上挪位置。 这次皇帝竟然直接任命阁首辅,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可以预料的是,温体仁这个内阁首辅,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怎么好过。 也只有抱紧皇帝的大腿,这样才能坐得稳。 “到任之后,你这个内阁首辅的首要任务,就是打击东林党,绝不能让他们掌控朝堂!” 云逍的语气忽然变得凌厉。 大明亡国于党争。 而东林党,就是罪魁祸首。 平心而论,东林党中也有忠君体国的大臣。 大明亡国后,有嫌水太凉的,也有举家自杀殉国的。 大明之所以亡国,倒也不能全让东林党背锅。 然而东林误国,这是毋庸置疑的。 要想改变大明的命运,必须杜绝党争,打击东林党。 万幸的是。 现在的东林党,由于受到魏忠贤的残酷打压,还没有恢复元气。 还远没有达到,以后那种独掌朝堂的地步。 “云真人所言甚是,本官一定遵从!” 温体仁心中一凛,随即恍然大悟。 难怪云真人会向陛下举荐自己。 那是因为,自己跟东林党是死对头啊! 第96章 云真人莫非是仙人下凡? “要想稳住朝局,革除旧弊,推行开海等新政,必须清理内阁中的东林党。” 免除三饷,征收工商税,开海,哪一项不会触动那些庞大的利益集团? 而这些举措,最大的利益集团,正是东林党。 不杀个滚滚人头落地,再好的政令都无法推行,最终会成为一纸空文。 既然促成了开海的事情,那云逍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周延儒,虽然并非是东林党,可此人怀私植党,欺君误国,必须踢出内阁。” “钱龙锡是东林党魁,这人不能留。” “成基命、薛国观,这两个是可以团结的对象。” “李标虽非东林党,在次辅位置上呆了多年,皇帝这次任命你为首辅,他定会处处掣肘,能团结就团结,不能团结就踢掉。” “另外,六部中的东林党人,兵部尚书王洽、刑部尚书乔允升,留不得!” 此时内阁几名辅臣的底细,以及六部中的东林党,云逍门清。 因此随口就说了出来。 温体仁张大嘴巴,半晌没能合拢。 地方官员,云真人知道。 海盗、红毛鬼,他也清楚。 竟然连内阁辅臣,也是了如指掌。 这天底下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温体仁想了想,感到压力山大。 他满脸苦意,摇头道“要想将周延儒、钱龙锡请出内阁,难啊!” 他曾经和周延儒联手,将东林党领袖钱谦益踢出朝堂。 因此对于周延儒的能力,相当清楚。 即使自己身为首辅,要想将周延儒踢出内阁,也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 并且还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 至于钱龙锡,那就更加无能为力了。 崇祯登基之初,钱龙锡以大学士的身份,主持清算阉党。 因此在朝野中,有着巨大的声望。 再加上王洽、乔允升,这可是正二品的大员。 要想将他们清除朝堂,温体仁这个内阁首辅,即使有皇帝的支持,也做不到。 毕竟官场,可不是江湖帮派,一言不合直接拔刀子干就完了。 第97章 温体仁翻云覆雨?云真人神人也! 有人爆出,温体仁之所以得宠,是因为走了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的路子。 很多原本就心怀不平的大臣们,无不愤然。 就在当天。 崇祯的御案上摆放着二十多道奏章。 全都是抨击温体仁的。 说的好听一点的,说他德不配位。 也有难听的。 有人抨击温体仁,说他谄媚纯阳真人云逍子,以此获取圣眷,是幸进佞臣。 这样的奏章,崇祯一笑了之,一律留中。 拍‘叔父’的马屁,能让大明国富民强。 为什么不拍? 连朕都在拍,温爱卿为何就拍不得? 次日。 温体仁来到文渊阁。 以次辅李标为首,群辅臣纷纷与他见礼。 虽然一个个心里都不怎么舒坦,更不会服气。 可面子上的功夫,却是要做到位。 客套毕。 周延儒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元辅大人,得偿所愿,位列百官之首。” “周阁老不必客套。” 温体仁笑着回应,既不倨傲,也不失了礼数。 “从古至今,能得高位者,无所不用其极。” “翻遍史书,本官见过为皇帝吮痈舐痔者,也有谄媚侍奉宦官、外戚的。” “讨好道士,而位极人臣者,本官却是头一次听说。” “诸位阁老博览群书,有谁能教我?” 周延儒生就了狂放的性子。 温体仁本来在他之下。 如今反到爬到他的头上去了。 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不吐不快。 其他辅臣都是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虽然不像周延儒这样尖酸刻薄。 可没人待见温体仁。 首辅,可不是皇帝宠信就能当的。 一个空壳子首辅罢了。 最终朝堂的事情,还是得听他们的。 “纯阳真人有大功于大明,本官结交他,有何不可?” “周阁老以为,云逍子不过是个道士,却不知云真人乃是得道高人,在他眼里,你我跟那些凡夫俗子并无两样。” 温体仁呵呵一笑,直接怼了回去。 周延儒还要辩驳。 钱龙锡喝道“堂堂阁臣,逞口舌之争,成何体统?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周延儒这才悻悻作罢。 温体仁笑了笑,眸子里却有一抹寒芒闪过。 下午的时候,皇帝宣朝。 众臣行完参拜大礼。 不等随堂太监开口,言官陈赞化站出来,大声说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奏来!” 崇祯眉头一皱。 温体仁早就事先奏报过,今天会唱一出大戏。 并且还向他剧透了。 ‘叔父’早就提过这件事。 因此他也是极为赞同的。 可没这个陈赞化什么戏啊? 难道又是弹劾温体仁的? 陈赞化朗声说道“臣,弹劾周延儒!” 崇祯一愣。 大殿内一阵骚动。 崇祯淡淡地问道“因何事弹劾周卿?” “周延儒深受陛下大恩,却骄横跋扈,藐视陛下。” “周延儒频频说出大逆不道之言,甚至公然在人前声称,‘余有回天之力,今上羲皇上人’” 不等陈赞化的话,崇祯气得猛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瞪,面红耳赤。 大明天子这是给气蒙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 这得多大的胆子,敢说这样的狂言? 周延儒脑袋里嗡嗡作响。 迎着崇祯冰冷的目光,他只得站出来自辩“圣上容禀,陈赞化信口胡言,栽赃老臣,绝无此事。” 陈赞化冷笑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上林苑典簿姚孙榘,及给事中李世祺在场,岂容你抵赖?” 温体仁大声喝道“姚孙榘、李世祺何在?” 两名官员站出来,跪伏在地上,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瑟瑟发抖。 “有无此事,当众道来!” “敢有半句虚言,就是欺君之罪!” 王承恩在一旁阴沉沉地说道。 二人哪里敢撒谎,当场承认,确有此事。 “臣,罪该万死!” 周延儒没办法抵赖,摘下官帽,伏地求饶。 崇祯满脸憎恶,挥挥手“藐视君上,你还有什么面目,立在这朝堂之上?” 周延儒面如死灰,向崇祯磕头谢恩之后,踉跄而去。 群臣纷纷看向温体仁,眼神中满是震惊、敬畏。 谁都不是笨蛋,自然能够看出,这是温体仁的手笔。 入阁的第一天,就拿下了一位阁臣。 这手段,堪称是翻云覆雨啊! 温体仁神色平静,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心里,却是一阵惊叹。 云真人,神人也! 第98章 弹劾袁崇焕,在劫难逃 周延儒,位高权重,老奸巨猾。 云真人略施小计,一巴掌将他打落凡尘。 简直堪称是神仙手段啊! “云真人,是大明之福,也是我温体仁之福啊!” 感受到大臣们异样的目光,温体仁很是享用。 不过,今天周延儒只是开胃菜而已。 崇祯的气色变得十分难看。 不怪他气量小,这事摊谁身上,都会恼羞成怒。 大臣们全都心惊胆战。 遵化大捷、铲除晋商,皇帝的威严无能能犯。 此时龙颜大怒,没有几个人,敢在这时候去触霉头。 一些晦气的事情,都不敢再拿出来议了。 温体仁不露痕迹地朝一名大臣使了个眼色。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刑部给事中冯元飚忽然奏道。 “何事,奏来!” 崇祯神色稍霁。 温体仁安排的大戏来了。 “臣,弹劾袁崇焕!” “袁崇焕欺君罔上,擅主和议,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杀总兵毛文龙,纵敌长驱!” “臣奏请陛下,诛杀袁崇焕,以正国法!” 冯元飚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群臣无不骇然,纷纷看向袁崇焕。 去年年末,击退建奴之后,朝廷本是要犒赏有功之臣。 由于铲除晋商,杀了不少朝中重臣,朝局动荡。 再加上崇祯还没有完成人事上的布局。 所以封赏的事情,也就一直放着。 孙承宗、袁崇焕等人,这段时间也就一直留在京中。 此时袁崇焕正在朝中。 听到冯元飚的弹劾之后,慌忙站出来跪下。 孙承宗在心中一声叹息。 果然来了! 早就劝过袁崇焕。 可不听劝啊! 钱龙锡指着冯元飚,“你所说的有何证据?你又是受谁指使,污蔑朝廷重臣?” 冯元飚显然是早有准备。 从袁崇焕‘五年平辽’的豪言开始说起。 将他的罪状,一条一条地罗列出来。 最后才是最为致命的一击。 “关东款议,庙堂主张已有其人。” “文龙能协心一意,自当无嫌无猜。” “否则,斩其首,崇焕当效提刀之力。” 周延儒,位高权重,老奸巨猾。 云真人略施小计,一巴掌将他打落凡尘。 简直堪称是神仙手段啊! “云真人,是大明之福,也是我温体仁之福啊!” 感受到大臣们异样的目光,温体仁很是享用。 不过,今天周延儒只是开胃菜而已。 崇祯的气色变得十分难看。 不怪他气量小,这事摊谁身上,都会恼羞成怒。 大臣们全都心惊胆战。 遵化大捷、铲除晋商,皇帝的威严无能能犯。 此时龙颜大怒,没有几个人,敢在这时候去触霉头。 一些晦气的事情,都不敢再拿出来议了。 温体仁不露痕迹地朝一名大臣使了个眼色。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刑部给事中冯元飚忽然奏道。 “何事,奏来!” 崇祯神色稍霁。 温体仁安排的大戏来了。 “臣,弹劾袁崇焕!” “袁崇焕欺君罔上,擅主和议,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杀总兵毛文龙,纵敌长驱!” “臣奏请陛下,诛杀袁崇焕,以正国法!” 冯元飚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群臣无不骇然,纷纷看向袁崇焕。 去年年末,击退建奴之后,朝廷本是要犒赏有功之臣。 由于铲除晋商,杀了不少朝中重臣,朝局动荡。 再加上崇祯还没有完成人事上的布局。 所以封赏的事情,也就一直放着。 孙承宗、袁崇焕等人,这段时间也就一直留在京中。 此时袁崇焕正在朝中。 听到冯元飚的弹劾之后,慌忙站出来跪下。 孙承宗在心中一声叹息。 果然来了! 早就劝过袁崇焕。 可不听劝啊! 钱龙锡指着冯元飚,“你所说的有何证据?你又是受谁指使,污蔑朝廷重臣?” 冯元飚显然是早有准备。 从袁崇焕‘五年平辽’的豪言开始说起。 将他的罪状,一条一条地罗列出来。 最后才是最为致命的一击。 “关东款议,庙堂主张已有其人。” “文龙能协心一意,自当无嫌无猜。” “否则,斩其首,崇焕当效提刀之力。” 第99章 为国除贼,何来亲者痛仇者快? 袁崇焕与孙承宗来到吕祖观。 杜大寒带着护卫,将二人挡在门外。 孙承宗道“中极殿大学士孙承宗、蓟辽督师袁崇焕,特来拜见纯阳真人,还请禀报。” 杜大寒冷冷说道“孙大人可以进,这位袁督师和狗,不得入内。” 杜大寒身后几名来自东江镇的护卫,都是怒目而视,手握刀柄。 袁崇焕克扣皮岛粮饷,导致饿死军民无数。 他又亲自登岛,杀了总兵毛文龙。 毛在皮岛的威望无人能及。 杜大寒等人曾经都是毛文龙的兵。 此时见了袁崇焕,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般。 要不是担心给云逍惹来祸患,直接就拔刀了。 “当日在顺天府衙门前,见识了云真人的风采。” “没想到几个看门之人,居然也有云真人之风!” 袁崇焕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之意。 毕竟是手握重兵的蓟辽督师,有自己的傲气。 哪怕是有求于人,此时也不会任由几个护卫羞辱。 “元素,慎言!” 孙承宗急忙劝阻袁崇焕。 就在这时,云逍的声音从道观中传来“二位大人,请进来吧!” 杜大寒等人这才让开大门。 孙承宗和袁崇焕大步走入道观。 云逍站在配殿前,神色平静地看着二人,心中揣测着二人的来意。 孙、袁两人也在打量着云逍。 他们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云逍。 看到云逍的面容,二人心里不由得一阵惊叹。 遵化大捷! 铲除晋商! 计擒鳌拜、多铎! 马世龙、曹于汴等朝廷重臣伏诛。 今日朝堂的风云变幻。 谁敢相信,这一切,竟是出自这个不到弱冠之年的道士之手? 孙承宗笑着打破沉默“老夫前几日来,吃了闭门羹,今天云真人,还要让老夫喝西北风吗?” “怠慢了,请!” 云逍淡然一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来到配殿中坐定。 云逍让林梳儿上茶。 寒暄了几句之后。 孙承宗开门见山,将今天朝堂中发生的事情,向云逍道来。 袁崇焕看着云逍,目光炯炯,“听说云真人可以未卜先知,周延儒口吐大逆不道之言,应当是云真人所透漏?” “正是。” “你写给王洽的亲笔信,内容也同样是我透漏的。” 云逍风轻云淡地说道。 探口风? 索性摊牌! 明人不做暗事。 贫道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 孙承宗和袁崇焕齐齐变色。 如此隐秘的事情,他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这样的手段,又岂是常人所能有? 天底下,还有什么秘密能瞒得过他? “蒙陛下器重,委我以重任,督师辽东、蓟镇,兼督登、莱、天津军务。” “为报圣恩,我在辽东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皇天不负有,这才有宁远、锦州之捷。” 袁崇焕声音铿锵,隐含杀伐之气。 顿了一下,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云真人是世外高人,为国为民,功勋卓著。我对云真人,素来敬佩有加。” “云真人却为何助温体仁这奸佞之人,欲加害于我,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说完,袁崇焕的目光如刀。 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了云逍一般。 “亲者痛,仇者快?” 云逍哂然一笑。 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后,这才漠然说道“为国除贼,何来亲者痛,仇者快?” “你羞辱我?” 袁崇焕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来。 孙承宗冷然说道“云真人,老夫一直对你极为敬重。可你说元素是国贼,老夫,不敢苟同!” “当初你对皇帝说出‘五年平辽’这种豪言壮语的时候,心里真的认为,可以在五年之内平定辽东?” “你为了一己之私,谋取高位,不惜以谎言欺君,这总该是事实吧?” “说你欺君,难道错了?” 云逍瞥了袁崇焕一眼,一声嗤笑。 袁承志无言以对,气势当即弱了几分。 “违抗朝廷的大政方略,擅主和议,与奴酋皇太极暗通款曲,这你敢否认?” “定你一个通敌之罪,不为过吧?” 云逍接着又道,冷漠的语气,充满了嘲讽之意。 袁崇焕昂然说道“与建奴往来,的确是有的,然而那也是谋略,说我通敌,完全是污蔑之词!” 云逍一声冷笑。 还敢犟嘴? 那就锤死你,让你无言辩驳! “崇祯二年正月十三日,奴酋皇太极派生员郑信、把总任大良给你送信,表示要谈和。” “一直到闰四月初二,皇太极的使者才返回。” “敢问袁督师,把敌方使者留两个月,却不向皇帝禀报,这算哪门子谋略,算不算私通敌国?” 云逍的话,让袁崇焕神色大变,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孙承宗的心中一沉。 很显然,云逍所说的全都是真的。 单凭这一点,就可以定袁崇焕的死罪。 云逍接着又道“金国汗致书于大明国袁大人,虽不议和,然犹待我使者并遣之还,特此致谢。” 袁崇焕的额头上泛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云逍所说的话,正是皇太极给袁崇焕亲笔信。 一字不漏,分毫不差。 至于皇太极为什么向袁崇焕道谢。 自然是因为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帮建奴解决了心腹大患。 “天之心即汗之心,也即我之心也。汗若诚心,我岂可弄虚;汗若实心,我岂可作假……” 云逍的话,一字一句,如同刀箭。 袁崇焕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孙承宗指着袁崇焕,跺脚说道“元素,你,你糊涂啊!” 云逍的话,一般人听不懂。 孙承宗是老辽东了,当然听得懂。 事情很简单。 袁崇焕想跟建奴议和。 而皇太极提出的条件,就是杀了毛文龙。 袁崇焕傻乎乎地答应了。 并且还真的去做了。 结果皇太极翻脸不认账。 袁崇焕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又低三下气地去哀求。 这不是卖国,又是什么? “十月初二日,即丑日巳刻,谒堂子,率兵起行。” 云逍冷声说道“袁督师,现在明白了吗?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100章 唇枪舌剑,袁督师如死狗 “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袁崇焕死死地盯着云逍。 眼眸中,尽是震骇、惊恐。 孙承宗也是满脸骇然。 看云逍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云逍最后一句话,意思很简单。 那是建奴出兵,绕道蒙古,奇袭大明的确切日期。 为了与建奴和议,矫制杀毛文龙。 以谋款则斩帅,这一条罪名,袁崇焕逃不掉! 毛文龙之死,使建奴无后顾之忧。 纵敌长驱,这个罪名,同样也逃不掉! 可云逍又怎么知道这么多? 袁崇焕与皇太极往来的书信。 以及建奴出兵的日期。 都是了如指掌,如掌中观文。 这哪里是什么未卜先知? 而是……洞悉天机! 云逍子,绝不是人! “你为了谋取高位,欺君罔上。” “为了保住权位,掩盖谎言,又暗中与建奴和议。” “谁知却被建奴所利用,从你这里骗取粮食,又借你之手杀了毛文龙。” “是因为毛文龙被杀,建奴才敢于绕道千里,孤军入关。” 云逍的语气,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冽几分。 袁崇焕“我,我……” “若不是有遵化大捷,建奴被挡在京畿之外。” “京畿将会被建奴大军肆虐,甚至连京师,也将受到威胁。” “不计其数的大明百姓,会因你而家破人亡。” “大明江山,也会因你而受到重创,甚至从此走向亡国!” 说到这里,云逍满脸恨意。 历史上,他所说的都成了现实。 建奴大军攻陷遵化,进入大明京畿要地。 这期间袁崇焕又有了骚操作。 他率关宁军驰援京畿,本来有数次机会,将建奴大军拦截。 可他却始终跟着建奴大军的屁股后面转悠。 一直到建奴即将兵临京师,才率军抵达京师。 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以京师和皇帝为诱饵。 引诱建奴攻打京师。 然后借助京师城池,以及从各地赶来勤王的大军,围歼建奴于城下。 如此以来,不仅没有任何罪责,还将立下泼天大功。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崇祯这个二愣子,硬是不顾临阵斩将大忌。 袁崇焕一进入京师,直接下令将其拿下。 致使袁崇焕的一切算计,全都落空。 后来虽然袁崇焕被凌迟处死。 可造成的恶果,却再也无法改变。 建奴这次入关,尝到了甜头。 以后又数次入关,大肆劫掠,使大明国力日渐衰竭。 就连孙承宗连同一家老小,也是死在建奴第五次入关当中。 孙承宗自然不知道原有的历史。 以他的见识,却还是也可以分析后果。 想到如果不是有遵化大捷…… 孙承宗后心阵阵发冷。 看袁崇焕的眼神,也变得冰冷。 “你,就是国贼,大明以及大汉一族的千古罪人!” “你还有脸说自己有功于国家,还敢声称自己忠君体国?” 云逍指着袁崇焕,声色俱厉。 袁崇焕如遭雷击,屁股坐在椅子上。 像是在这一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神。 外面的杜大寒听到屋里的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带着护卫一拥而入。 见袁崇焕像是丢了魂一样,全都目瞪口呆。 接着又是震惊万分。 不愧是云真人啊! 竟然用唇枪舌剑,把堂堂蓟辽督师给训成了狗。 真他娘的……痛快! “这里没事,出去。” 云逍挥挥手。 杜大寒等人匆忙离开配殿。 “我中了奴酋皇太极奸计,过错在我。” “然而我的初衷,却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大明内患重重,建奴却是日渐势大,绝不可敌!” “唯有和议,方能保全大明,使亿万黎民免遭涂炭。” 袁崇焕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于是强打起精神,为自己辩解。 “大明十六朝,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谁给你的权力,与建奴和议?即使朝廷要和议,也轮不到你这个蓟辽督师!” “建奴就是喂不饱的豺狼,与他们和议,跟与虎谋皮何异?” 说到这里,云逍又是一声冷笑。 “事已至此,你依然不思悔改,为自己狡辩。”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袁崇焕面如死灰,几乎瘫在椅子上。 他当然知道,与建奴和议会是什么后果。 可他为了给崇祯一个交代,保住权位。 只能不断欺骗自己,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明。 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信了。 云逍毫不留情地将他最后的遮羞布,都给扒的干干净净。 袁督师强大的内心,这一刻彻底崩了。 半晌。 袁崇焕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多谢云真人当头棒喝!” “袁某自会给陛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袁崇焕朝云逍拱手说道。 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外面走去。 云逍忽然问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袁崇焕一愣,诧异地看着云逍。 孙承宗道“元素的小妾,前不久诞下一子,尚未取名。” 云逍淡淡说道“千万不要叫袁承志,就叫……袁过吧!” 袁崇焕满脸苦笑。 承志? 继承自己通敌卖国的志向吗? 袁过,这个名字不错。 自己犯下的大过,就让儿子来偿还吧! 孙承宗露出欣喜之色,喝道“云真人这是要保全你的子嗣,还不谢过云真人?” 袁崇焕顿时醒悟,赶忙朝云逍躬身道谢。 现在即使是不认罪,也难逃一死。 以他的大罪,诛九族都是正常。 唯一的骨血,肯定是保不住了。 云逍给自己儿子取名字。 不正是想保全儿子的性命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袁家的香火能够得到延续,死也无憾了! 云逍一怔。 自己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纯粹是想调侃一下,后世某个喜欢为奸臣、汉奸洗白的大师。 可没有想过要帮袁崇焕保全骨血啊! 随即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杀不杀袁崇焕的子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云真人今日之言,老夫如同醍醐灌顶。” “改日定会登门拜访,再做请教!” 孙承宗向云逍拱手说一声。 然后与袁崇焕匆匆离开道观。 第二天清晨。 袁崇焕被人发现,悬梁自缢于书房中。 死前遗书一封,请孙承宗转呈皇帝御览。 第101章 崇祯朝的黑衣宰相? 崇祯收到孙承宗转呈的袁崇焕遗书。 在朝会上,命太监将遗书当堂宣读。 遗书洋洋洒洒上万言。 先是将他经略辽东三年,所作所为一一陈述。 对于被弹劾的罪状,也全都供认不讳。 甚至来龙去脉,也都说的一清二楚。 同时袁崇焕还供出,和议的主谋是钱龙锡,兵部尚书王洽为同谋。 遗言中,尽是悔过之词。 其中并无一字一句,为自己辩护。 “若无纯阳真人当头棒喝,罪臣,依然执迷不悟。” “罪臣一直以为,建奴不可敌。直到今日,方幡然醒悟!” “今有云逍子,建奴当灭,大明当兴!” “罪臣斗胆,奏请陛下,效黑衣宰相姚广孝例,恭请云逍子入朝,辅佐朝政。”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罪臣临死之言,万望陛下纳之。”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王佐,笑看大明中兴日。” “望百官以我为戒,慎之,慎之!” 太监宣读完毕。 大殿内一片寂静。 昨天在朝堂之上,袁崇焕遭弹劾。 对一切罪状,矢口否认。 散朝后,也就是去了一趟吕祖观。 随后竟然悬梁自缢! 更为离奇的是。 袁崇焕在遗书当中,不仅认罪伏法。 还对云逍子推崇备至。 甚至将他抬到‘黑衣宰相’姚广孝一样的高度。 难道云逍子,对袁崇焕施展了什么妖法? 崇祯心中五味杂陈。 登基之初,听信袁崇焕‘五年平辽’豪言,对其委以重任。 可袁崇焕这些年竟然背着自己,干出这么多的事情。 将他凌迟,都难解心头之恨。 又被‘叔父’说中了。 朕,的确是被大臣们给忽悠瘸了。 也多亏有‘叔父’啊! 如果不是叔父,哪有遵化大捷? 袁崇焕造下的恶果,将不堪设想。 朕又如何能识破,袁崇焕的真面目? 袁崇焕的罪行,又如何能暴露于天下? 也算袁崇焕还有点自知之明。 如果不是自缢,可真是有点麻烦。 这三年,袁崇焕将辽东经营成铁板一块。 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都是他的铁杆心腹。 关宁军是大明最精锐的一支兵马,也完全掌握在他手里。 若是直接将他下狱,固然是简单。 可到时候关宁军将士,即使不敢谋反,也会人心离散。 到最后将不可收拾,辽东也就彻底糜烂了。 现在好了。 袁崇焕自己都认罪伏法了。 不必担心会有什么麻烦了。 只需要按照叔父的安排,让孙承宗坐镇辽东。 关宁军绝不会出一点乱子。 不愧是‘叔父’啊! 之前推荐孙承宗替代袁崇焕,显然是已经考虑到了这些。 未雨绸缪,算无遗策! “叔父的才能,只怕连那黑衣宰相姚广孝,也是不及啊!” 崇祯一阵感慨。 成祖有姚广孝相助,才能够靖难成功。 随后才有了永乐大帝的不世功业。 自己有‘叔父’相助。 将来的成就,又怎会输于成祖? 随即崇祯又是无奈苦笑。 让‘叔父’入朝为官? 只怕他马上会拍屁股走人,离开大明去往海外。 脑壳痛啊! 崇祯收回思绪。 当堂下旨,将钱龙锡、王洽查办,交三法司议罪。 东林党在朝中的两巨头,就此倒下。 同时崇祯命孙承宗,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 崇祯还宣布了一项让大臣们困惑的任命。 大名知府卢象升,升任登莱巡抚,坐镇皮岛,重振东江镇。 卢象升此时声名不显,只是一个四品官。 登莱巡抚却是从二品,赞理登、莱以及辽东沿海诸岛的军务。 论权位,哪里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可比的? 也不知道卢象升怎么就入了陛下的法眼? 袁崇焕之死,朝野震动。 关于纯阳真人云逍子的各种谣言,也传的沸沸扬扬。 有人说他是刘伯温转世。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 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袁崇焕就是听了云逍子的推算,才被活活吓死的。 还有谣言说,云逍子就是吕纯阳化身。 由于大明妖魔横行,上天派他到人间荡妖除魔的。 遵化大捷知道吧? 就是云逍子撒豆成兵,大败建奴十万大军。 黑心的晋商,以及朝中的奸臣,就是用仙法给咒死的。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民间议论。 官员们提到云逍子,无不噤若寒蝉。 如今这年头,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云逍子能洞晓天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万一要是有哪一天,自己的那些个龌龊事,被他都抖落出来。 马世龙、周延儒、袁崇焕等人就是下场。 以后行事,还是把尾巴夹紧一点。 可千万别触到这个煞星。 …… 接下来的数天。 朝廷又接二连三有了大动作。 一系列的人事变动,让百官瞩目。 礼部左侍郎徐光启入阁,兼领工部尚书。 原内阁次辅王应熊,官复原职。 擢兵部左侍郎李邦华,任兵部尚书,主持兵政。 擢南京工部右侍郎何乔远,任户部左侍郎,总督浙、闽、粤三地。 擢吏部稽勋司郎中孙传庭,任福建承宣布政使。 …… 这些任命,把群臣都给搞糊涂了。 名列其上的大臣,根脚十分复杂。 有崇祯登基之初,被贬斥、罢黜的阉党。 也有浙党、徽党、闽党。 甚至还有东林党的人。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尤其是孙传庭。 区区一个吏部稽勋司郎中,五品官。 竟然升任福建承宣布政使! 这可是主政一省的从二品大员。 这不是一步登天,又是什么? 别说是大臣们。 就连孙传庭自己都是懵的。 由于性情孤傲,行事果悍雷厉,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并且在朝中,也并无靠山。 孙传庭是代州振武卫人。 受晋商的事情牵连,很多山西出身的官员遭到罢黜。 孙传庭也做好了罢官还乡的准备。 谁知道,天上竟然砸下这么大一个馅饼。 有人提醒孙传庭。 “朝中这么大的变动,必定与云逍子有关。” “那日处决晋商时,伯雅兄挺身为云逍子仗义执言,显然是被他知道了。” “入了云逍子的法眼,岂有不飞黄腾达之理?” 似乎有点道理。 可仅仅只是说了一句公道话。 就从正五品成了从二品? 难道真的如同人们说的那样。 云逍子,就是崇祯朝的黑衣宰相? 第102章 为国除奸,盟主有妙计 崇祯三年。 注定是波澜不止的一年。 在朝廷发布一系列官员任命之后。 内阁又草拟数道政令。 崇祯朱批后,交由廷议。 每一道政令,都如同巨石落入湖水中。 原本就不怎么平静的朝堂,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抚恤战死将士亲属! 清查兵额,足额发饷! 建忠烈祠! 这原本是兵政。 文官们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 反响极为十分强烈。 大明的武人地位低下。 戚继光厉害吧? 随便一个文官,都可以对他横加指责。 为了能够推行边关政略。 戚继光不得不在张居正面前卑躬屈膝。 甚至送美女给张居正。 这是大明的国情。 皇帝如今的举措,无疑是在抬举武人。 这把文官们往哪儿放? 文官们当然不能答应。 然而不等文官有所动作。 内阁接下来又推出三道政令。 文官们全都炸锅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事情? 免除三饷,永不征收! 重征工商税! 开海!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尤其是东林党人。 免除三饷,那便罢了。 谁让抄了晋商,朝廷现在有钱呢。 皇帝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然而征收工商税,开海。 却是直接把手伸进了东林党的饭碗里。 这是在跟他们抢食,不,直接是从他们身上割肉啊! 朝廷想收买人心,当老好人。 国库掏银子就是。 可你不能割肉来贴补老百姓啊! 于是乎。 各种言论甚嚣尘上。 崇祯早有预料,不慌忙地召见大臣。 内阁以首辅温体仁为首,各个辅臣纷纷出动。 一个一个做思想工作。 温体仁在与大臣交谈时,最喜欢说一句话。 要不,请纯阳真人同你谈谈? 这种方法虽然不讲武德,却极为有效。 到了廷议这一天。 东林党人纷纷跳出来反对。 然而附议的大臣,却是寥寥无几。 三品以上,说话有分量的,几乎没有。 他们这时才发现一个事实。 现如今,已经不是之前众正盈朝的局面了。 第103章 白云观邀请,登坛讲经? …… 元宵过后。 云逍终于搬家了。 离开吕祖观的时候,赵家峪百姓集体相送。 一直送到京城在望,这才回去。 来到西城。 吕祖宫从都管到杂役,一起出观相迎。 就这样,云逍以住持的身份,入住吕祖宫。 吕祖宫和吕祖观,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吕祖宫,嗣传道教全真龙门派法脉。 论在道门中的地位,京城之中,仅次于白云观。 道观中有度牒的道士,就有七十多人。 加上没有度牒的童行、杂役,人数超过三百。 又岂是只有一名道士的吕祖观能相比的? 云逍让人在道观后方,腾出一座院落。 自己独居一间偏殿。 林梳儿、程雪迎以及十几个护卫,安置在其他房间中。 道士不能带女眷和护卫? 云真人是住持。 他说是能,自然是可以的。 再说了。 林梳儿和程雪迎可不是家眷。 一个是做饭的厨娘。 一个是跟着他学医的徒弟。 至于那些护卫。 若是不带着他们。 估计明天,皇帝就会派锦衣卫,直接驻守在道观中。 云逍不知道的是。 王承恩早就在吕祖宫内,安插了不少东厂番役。 第二天清晨。 云逍起床练了一会儿太极剑,神清气爽。 然后吃着林梳儿做的灌汤包,喝着玉米粥。 感觉这小日子,过得越发的有滋味了。 接着云逍开始上课。 学生不止程雪迎一个,还有林梳儿。 程雪迎学医。 林梳儿则是学识字,顺便学点科学常识。 正上课时。 道观都管林景和,拿着一封请柬匆匆而来。 “正月十九,长春丘真人圣诞,白云观举办经筵,邀请我登坛讲经?” 看了请柬的内容,云逍一阵错愕。 道士讲经,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不仅是一种修行方式。 也是获取信众的有效途径。 很多大观,每年都会开坛讲经,广说经法。 云逍刚刚住进吕祖宫,就被邀请前去讲经。 这可显然不是什么巧合。 白云观是天下名观。 蒙元道教领袖、长春子丘处机,曾在这里建长春宫,统领天下道教。 大明立国之初,长春宫毁于战火。 只有这白云观留存下来,作为皇家道观,一次次修缮扩建。 时至今日。 白云观不仅是京师第一道观,还是全真教龙门派祖庭,地位十分超然。 也只有公认的高道大德,才有资格在白云观登坛讲经。 云逍现在的身份倒是足够。 可他才多大年龄? 白云观相邀,显然不会是讲经那么简单。 林景和道“住持刚刚到任,不如推了白云观的邀请?” 这道士也是出于好心。 云逍子的身份极高,又深受陛下器重。 他来当吕祖观的住持,自然是大好事。 说不定会有一天,吕祖观也会如同白云观一样,成为天下名观。 白云观的这次邀请,显然是不怀好意。 让云逍子登坛讲经,这不是开玩笑吗? 年纪轻轻的。 即使是从娘胎中,就开始学习玄门经文。 也没有那个本事,登上白云观的法坛讲经。 再说了。 他出身吕祖观。 一个只有一个道士的小小道观。 能对道经有什么研究? 总不能在白云观,当众宣讲《早晚功课经》吧? 他在吕祖观中做没做过功课,会不会《早晚功课经》,都很难讲。 不推掉邀请,难道去当众出丑吗? “白云观盛情相邀,怎能拒绝?” “回复白云观,五天后,我准时前去,登坛讲经!”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来者不善! 可贫道也不是什么善类。 不就是装逼打脸吗? 穿越者最擅长的就是这个啊! 林景和还要相劝。 云逍淡淡说道“怎么,难道我这住持,说话不管用?” “岂敢,我这就去回复白云观。” 林景和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既然住持都不怕,也只有随他去了。 到底还是太年轻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道门,可不是什么方外净土。 单凭皇帝的宠信,在道门中可吃不开。 等他这次吃了大亏。 那时候就会知道,道门的水有多深了。 第104章 你算什么世外高人? 崇祯三年,正月十九。 长春子丘处机圣诞之日。 白云观外,人山人海。 大明尊道抑佛,道教日益兴盛。 道教的信众,也是广布天下。 丘处机是全真道龙门派的开派祖师。 而白云观,又是龙门派的祖庭。 因此每年在丘处机诞辰这一天。 白云观都会广邀天下高道,设坛讲经布道。 不仅是高道云集,还吸引无数达官贵人,以及信众前来观看。 白云观的后院,名为‘小蓬莱’。 这里假山错落,绿树成荫,清新幽静,使人流连忘返。 院内中央位置,有一戒台。 这里是全真派传授“三坛大戒”的坛场。 这次的讲经活动,就放在此处。 讲经的时间还没到。 戒坛四周的空地上,已有数百道士盘坐。 坐在前排的,都是当世赫赫有名的大德高道。 外围的亭榭,也早早被达官贵人占据。 由于这次讲经非同一般。 纯阳真人、吕祖宫住持云逍子,将登坛讲经。 没错,就是那个搅动大明朝堂风云的云逍子。 因此今天到场的达官贵人极为显赫。 内阁辅臣、六部九卿,几乎悉数到齐。 还有很多文坛名流,也都闻讯而来。 正对着戒坛,有一座凉亭。 凉亭被纱幔遮挡,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若是有人看到亭内,定会大吃一惊。 亭内一共有六人。 大明天子崇祯皇帝。 皇贵妃田秀英。 以及内阁首辅温体仁。 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 东厂提督王承恩。 另外还有一名高士。 这道士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 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眼神极为深邃。 身上透着一股出尘脱俗之意。 正一道龙虎宗第五十一代天师,张显庸。 他此时已经是七十多岁。 此前被朝廷封为正一嗣教清素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 崇祯又加赠太子少保,这次入京,正是来受封的。 崇祯此时带着几人来这里,自然是冲着云逍而来。 “白云观怎么会邀请云逍子前来讲经?” 田贵妃隔着纱幔,朝外面看一眼,不解地问道。 “是朕给叔父招来的麻烦。” “朕敕封云逍子为真人,吕祖宫住持。” “白云观的高道们,自然是有些怨气。” “今天这是,要给云逍子一个下马威呢!” 崇祯摇头一笑。 看白云观道士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冷意。 温体仁神色凝重,“白云观,恐怕不止是想要让云真人难堪这么简单。” “嗯?” 崇祯眉毛一挑。 温体仁指了指附近的一座凉亭。 “陛下请看,跟那些东林党人在一起的,是迎阳子郭静中。” “此人为全真高道,又与东林党前首领赵南星,关系甚密。” “白云观是全真祖庭,与郭静中自然是同为一体。这次忽然邀请云真人讲经,其中定有蹊跷。” 崇祯依然不解,“东林党人意欲何为?” “他们是想利用这次讲经,让云真人名声扫地。” “接下来,定会借此大做文章,攻讦云真人,使他失了圣眷。” “这次陛下的新政,戳到了东林党人的痛处,他们的用心,险恶着呢!” 温体仁不愧是官场上修炼成精的人物,一语道破东林党人的用心。 “云逍子,又岂是这些宵小可以得逞?” 崇祯一声冷笑。 想离间朕与‘叔父’? ‘叔父’在朕心目中的地位,无与伦比。 朕又岂会轻易因为外人,而疏远‘叔父’? 可笑之极! “东林党与白云观的雕虫小技,自然不会离间陛下与云真人。” “可今天云逍子讲经,稍有纰漏,只怕对他的清誉有碍。” 温体仁却是一点也不轻松。 在蒙元的蒙哥时代,由于道门在与佛门的辩论中,来败三场。 结果导致全盛时期的道门,跌落神坛,全真道几乎到了快要灭教的地步。 门派相争都是这么残酷,何况是道士之间? 云逍在皇帝心目中,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这毋庸置疑。 可万一今天,云逍名声扫地,不仅是名声,在崇祯心中的地位,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接下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崇祯眉头一皱,向那老道问道“张天师有什么看法?” “我正一道以醮仪与符箓为主,全真道却是以炼养和清修为主。” “全真道在玄门经义研修,要胜过正一道,论讲经,贫道也是不如全真高道。” “只是白云观针对云逍子的这些举动,却是落了下乘,与全真教义相悖。” 张天师不急不躁地说道。 他的话很明白。 论讲经,连他都不行,何况是云逍子? 同时也趁机给全真道上了一点眼药。 谁让全真道自大明开国起,就压正一道一头呢? 田贵妃紧张地说道“那赶快告诉云逍子,让他推了啊!” 曹化淳说道“娘娘,推不掉的,云逍子只要一推辞,以后在道门就没法立足了。” 崇祯冷哼一声,眼眸中又多出了几分寒意。 就在这时,外面的人群一阵骚动。 就见云逍在几名吕祖宫道士的陪同下,来到了戒坛之下。 他依然是一身蓝色道袍。 五官清隽,俊美无俦。 气度从容,出尘飘逸。 颇有几分得道高人的仙风道骨。 只是太年轻了。 在场随便拉出一个道士,都要大出他好几轮。 东林党人所在的凉亭中。 “他就是云逍子?” “好一副俊俏的皮囊!” 一名锦衣少年惊讶地叫了一声。 这少年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明眸皓齿、肌肤胜雪。 若是一个女子,不知会迷倒多少男人。 “如是小姐,你可别被这妖道的好皮囊给骗了。” “这妖道蛊惑陛下,不知让多少人,因他而人头滚滚落地,心思狠毒着呢!” 钱谦益捋着白须,一声冷笑。 锦衣少年,正是秦淮八艳之首、男扮女装的柳如是。 “妖道再怎么厉害,这次还不是被牧斋先生玩弄于股掌之间?” 柳如是一声轻笑。 整个凉亭,都变得明艳了几分。 众多东林党的谦谦君子们,眼睛都有些直了。 白云观知观起身与云逍见礼,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少。 云逍正要落座。 一名中年道士忽然大声问道“我有一问,不知云真人能否答我。” 云逍淡淡一笑“请讲。” “听说云逍子是世外高人,然而你身在方外,却为何插手朝政?这又算什么世外高人?” 那中年道士看着云逍,满脸嘲弄之色。 满场一片寂静。 第105章 云逍子舌战群道 “你是人吗?” 云逍看着那道士,淡漠地问道。 那中年道士大怒“你怎敢羞辱我?” 周围的道士纷纷开口斥责。 “无言以对,就开始骂人?” “这算是什么真人,跟大街上的泼妇,有什么分别?” “堂堂一观住持,恼羞成怒之下出口伤人,也配为修道之人?” …… 云逍笑了笑,“看来你算是个人。” 中年道士气得满脸通红。 什么叫算是个人? 贫道本来就是个人! 云逍又问“你是明国人吗?” 中年道士冷哼一声。 废话! 不是明国人。 难道还能是建奴? “既然是个人,那就消耗粮食,日常用度也少不了。” “当官的俸禄是民脂民膏,我等修道之人所食所用,也都是百姓血汗。” 一席话,让噪杂的人群安静下来。 “如今天灾连连,大明内忧外患,百姓处于水火之中。” “我等虽然是修道之人,却都是明国人。”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贫道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百姓,向朝廷献言献策,何错之有?” 云逍清冷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凛然正气,油然而生,振聋发聩。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语意来自顾炎武。 八字成文的语型,却是出自梁启超。 如今大明还没有亡。 顾炎武也才是十六岁。 自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剽窃一下他的话,自然是一点毛病也没有。 那中年道士满脸羞愧,面红耳赤。 周围众多道士,原本准备看云逍笑话,闻言无不骇然。 看云逍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后方围观的人群中,接连响起一声声叫好。 “好一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崇祯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然后霍地起身。 温体仁赞道“云真人心怀天下,如此胸襟,本官自愧不如啊!” 另一座凉亭中。 “一个道士,竟然有这等胸怀,羞愧天下无数当官的。” 柳如是抚掌赞道,凝视着前方的云逍,美眸中异彩闪动。 钱谦益、黄道周等东林党人,全都沉默不语。 东林党人最是喜欢喊口号。 并且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正气凛然。 可云逍这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出,任何口号全都黯然失色。 格局小了啊! 云逍看着那中年道士,又是一声嗤笑。 “方外之人,不能插手朝政?” “大明有黑衣宰相,还有蒋守约、李希安等高道,官居尚书!” “再说远一点,长春真人丘处机,以74岁高龄,远赴西域,劝说成吉思汗止杀爱民。” “你连自家祖师爷的事情都给忘了,说你一句不学无术都是轻的,说你数典忘祖,也不为过!” 那中年道士面红耳赤,用衣袖捂着脸,仓皇而去。 白云观本打算一上来,就给云逍一个下马威。 谁知道,竟被云逍驳斥的体无完肤,一个个全都脸上无光。 “贫道听说,云真人的吕祖观中,常有两名女子居住。可有此事?” 一名老道忍不住站了起来。 云逍点头说道“不错,是有此事。” 白云观的道士们,无不面露冷笑。 崇祯目睹这一幕,好奇地问道“这难道有什么问题?” “陛下有所不知,我正一道,讲究的是顺应天道,阴阳调和,因此是道士可以娶妻生子。” “而全真道,却是讲究性命双修,因此严禁门下弟子,不得娶妻生子。” 张天师向崇祯一番解释。 “朕失策了啊!” 崇祯醒悟过来,不禁一阵自责。 当初敕封云逍为吕祖宫住持,只是想答谢‘叔父’。 吕祖宫嗣传道教全真龙门派法脉。 这可是根正苗红的全真道。 自己当时哪里想到这一点? 这下好了。 把‘婶娘’给整没了。 还让‘叔父’让人抓住把柄。 这该如何是好? 果不其然! 那老道一声冷笑,开始对云逍大肆攻讦。 “重阳祖师在创全真一脉之初,便以三教圆通、识心见性、独全其真为宗旨。” “因此,全真道在教规中,明令禁止门下弟子不得娶妻生子。” “你公然违背教规,在道观中藏污纳垢,简直是道门中的败类!” 周围的道士,也都纷纷加入嘴炮的行列。 “这就是朝廷敕封的真人?” “道门当中,岂容这等败类存身,败坏道门清誉?” “不守教规,好色荒淫,应当送有司问责!” …… 目睹云逍受群道围攻。 钱谦益一阵大笑“自作孽,不可活,早知如此,老夫也不必如此费心了。” 黄道周等人跟着一阵大笑。 柳如是好奇地看着云逍,“看这道士如何化解此局。” 云逍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 然后发出一声嗤笑,向那老道问道“王重阳师从何人?” 老道傲然答道“重阳祖师师从吕祖,开创全真一脉。” 云逍又问“吕祖有没有娶妻生子?” 老道一愣,然后如实答道“吕祖有一妻,姓金,育有四字。” 云逍哑然失笑,“吕祖能娶妻生子,为什么他的传人却不可以?” 老道不知道怎么作答。 白云观知观伍守阳沉声道“教规是重阳祖师定下,我等全真弟子,自然是要遵从教规。” “这倒是奇怪了,难道王重阳,还能凌驾在吕祖之上?” “况且这一教规,是王重阳受佛教的影响,这才定下的。” “秃驴的规矩,要道士来遵守,岂不是咄咄怪事?” 云逍一阵冷嘲热讽。 白云观众多道士,一时间竟然无法辩驳。 崇祯见了,不禁一阵大笑。 不愧是‘叔父’! 诸葛亮舌战群儒,也莫过于此了。 田贵妃忍俊不禁“没想到,云逍子竟然是一位辩才!” 不远处的凉亭中。 柳如是莞尔一笑“这道士,好一张利口!有意思,真是有些意思。” 钱谦益等人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了。 戒坛前。 伍守阳脸色铁青,喝道“你这是狡辩!不管怎么说,你违背教规,总是事实!” “你所说的教规,是全真道的规矩,与我何干?” 云逍嘴角微扬,露出嘲弄之色。 第106章 宣讲《道德经》?云逍子药丸! 伍守阳冷冷说道“你敢藐视教规?” “贫道只是奉吕祖为祖师,可没说自己是全真派的。” “王重阳定下的臭规矩,贫道,自然也不用去遵守。” “我即使是三妻四妾,全真道也管不得我!” 云逍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伍守阳厉声喝道“你身为吕祖宫住持,怎么就不是全真道门下?” “吕祖宫的住持,就一定是全真道?” “要不要去道录司查一查我的度牒,问一问我是哪个教派的?” 云逍哂然一笑。 全真道不能娶妻生子? 那贫道要你全真道干什么? 伍守阳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道录司归礼部管。 前礼部尚书、现任内阁首辅,跟他都是穿一条裤子。 去礼部查度牒,能查出什么结果? 并且云逍以前的吕祖观,是父传子。 由此可见,他还真不是全真道。 云逍接着又侃侃而道 “吕祖宫,原为火神庙、地藏庵两院庙宇,隔墙而立,分祀神佛。” “后来经朝廷重新修缮,将庙、庵合为一体,改名为吕祖宫。” “火神庙是正一道的,地藏庵是佛门的。我奏请陛下,请朝廷下令,将吕祖宫产业,划归正一道或是佛门。” “如此一来,我这个住持,也就不算是全真道的。” 众道士一片哗然。 凉亭中。 “云真人若是能加入我正一道,贫道欢迎之至,还望陛下恩准。” 张天师笑容满面。 全真教吃瘪,他自然是喜闻乐见。 无论是道门,还是佛门,兴衰都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云逍子深受陛下器重。 云逍子不高兴,陛下就会不高兴。 白云观的道士,也是脑袋被雷劈了。 居然去对付云逍子。 皇帝以后能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正一道的机会,来了! 崇祯笑道“云逍子最是不喜欢受俗世烦扰,还是自成一派,无拘无束的好。” 张天师一阵失望。 温体仁忍不住笑了。 白云观妄图以教规,来压云真人。 却不想被云真人釜底抽薪。 这下子连吕祖宫,都不再属于全真道了。 即使是皇帝出面也帮不了。 不过那样也好。 做道士有什么好? ‘叔父’不当道士,直接入朝为官就是了。 东林党人所在的凉亭中。 几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戒坛上的云逍。 迎阳子郭静中冷笑道“诸位放心好了,只要这妖道说错一句,贫道定要让他万劫不复!” 戒坛上。 云逍盘坐在那里,闭着眼睛。 直到众人等的不耐烦了。 云逍这才睁开眼睛,徐徐开口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清冷、淡漠的声音,传遍全场。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道德经》?! 云逍子讲的道经,竟然是《道德经》! 老子所作的《道德经》,被后世尊为万经之经。 不仅是道家立教圣典,道家理论的根基。 同时也是儒家学说的上流源头。 修齐治平、内圣外王、仁义信和等儒家基本理论,全都是来自《道德经》。 甚至是佛门本土化,理论也是源自《道德经》。 老子天下第一,就是这个意思。 在场的众多道士,人人都读过《道德经》。 然而《道德经》文意深奥,包涵广博。 能读通读懂,都已经是相当不容易。 想要从《道德经》当中,参悟出真谛,提出独到的见解。 即使是现场的那些所谓大德高道,也是做不到。 能够注释《道德经》的,都是名留千古的大能。 比如成玄英、吕洞宾,以及大明万历年间的王一清。 这些人,都是都是传说中,达到了与道合真、阴阳合一的境界,飞升成仙的人物。 云逍子这年纪轻轻的小道士。 竟然在众多高道面前,讲解《道德经》! 戒坛下方顿时一片哗然。 伍守阳、郭静中等人,却都是不惊反喜。 张天师则是神色大变。 “云逍子,这是你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钱谦益捋着胡须,连连冷笑。 云逍子,药丸! 第107章 云逍子讲的,是不朽真言 《道德经》! 可不是可以随意释义的。 除了那些传说中的得道神仙。 就是伍守阳、郭静中这样的高道。 一个不慎,就会贻笑大方,甚至是身败名裂。 寻常人要是敢胡乱注释《道德经》。 那就是名副其实的离经叛道。 甚至被扣上一顶歪曲圣典、宣扬邪说的大帽子。 不仅会成为天下道门的公敌。 朝廷也会予以严惩。 云逍子也不例外。 哪怕再怎么受陛下宠信。 到时候也难以包庇他。 “住口!” “胆敢歪曲《道德经》,立即轰出去!” “公然宣扬邪说,狂妄之极,必须严惩!” 戒坛下方群情激昂。 很多道士甚至撸起袖子。 准备上台将云逍赶下来。 跟随云逍前来的吕祖宫道士,全都吓得面如土色。 住持到任才是一天,这就作了个大死。 哪怕你随便讲一个《早晚功课经》。 顶多是被说是不学无术,被人笑话一下。 也比这样作死强啊! 完了,全完了! 云逍停了下来,看着下方,眼神中充满了嘲弄之色。 “肃静!” 伍守阳大声呵斥,将人群安抚下来。 然后他向云逍微微一笑,说道“云真人,你继续!” 不继续讲下去,又怎么能抓住他的把柄?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接着继续不急不缓,徐徐道来。 “朱子云道犹路也,人之所共同也。” “其实生天生地生人生物之理,故谓之道。” “天地未判以前,此道悬于太空;天地既辟以后,此道寄诸天壤。” ...... 伍守阳、郭静中等高道,都是一怔。 云逍所阐述的《道德经》经义,竟是他们闻所未闻。 听上去,没什么毛病。 并且,似乎……还有点道理。 听着听着。 戒坛下方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那些大德高道们,神色也从最初的不屑,化作了惊愕。 “张天师,云逍子所讲经义,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崇祯见人群有些不对劲,自己又听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询问张天师。 谁知张天师却是充耳不闻。 他正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的云逍。 王承恩正要出声提醒,被崇祯阻止。 张天师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叔父’,又在人前显圣了! 看向东林党人所在的凉亭。 崇祯心中一声冷笑。 ‘叔父’是谪仙下凡。 道门的道经,对他而言,又算什么? 就像是饱读诗书的大儒,讲《三字经》《千字文》一样简单。 崇祯哪里知道。 “叔父”不是什么谪仙。 对于《道德经》,更是没有什么深究。 也就是在上大学的时候,一次旅游途中,在一座道观中偶遇一名女黄冠。 俗称道姑。 云逍顿时惊为天人。 于是有礼貌地对道姑展开了追求。 谁知这道姑甚是高冷,对他不假辞色。 云逍是个有恒心的人。 于是这次发了个大狠。 回去后,利用一个月的时间,把黄裳的《道德经注释》,死记硬背,给硬生生地背了下来。 然后再去道观。 倒是成功引起了道姑的注意。 正想进一步深入交流,知根知底。 却被道观的老道,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剑,追赶了一面山。 然后……又过了几年,云逍去了一趟道观。 道姑还是道姑。 腰却变成了水桶粗。 于是云逍飘然而去,不留一片云彩。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黄裳的《道德经注释》,被他牢牢记在心中。 以后很是在人前显了几回圣。 此黄裳,非射雕中那个杜撰的黄裳。 黄裳,字元吉,清代道门大宗师。 这可是一位大牛。 黄裳圆寂时,当众于八仙桌上将色身隐化。 也就是成仙了。 现场有无数人目睹。 并且很多名人,都在著作中有过详细记载。 黄元吉成仙是真是假,无法确认。 他的《道德经注释》,却是流传到后世。 被认为是最接近老子原意的注本。 也是从古至今,历代《道德经》注本里面,最好的版本。 没有之一。 甚至是吕洞宾注释的版本,也要略逊一筹。 云逍怎么也没有想到,都穿越了,死记硬背的《道德经注释》,居然还能派上用场。 别的穿越者当文抄公,吟诗作词。 自己弄个《道德经注释》,没毛病吧? 在场的道士们,哪能从黄元吉的《道德经注释》,挑出一丝的毛病? 不知不觉中,众人渐渐沉浸于云逍的宣讲之中。 那些权贵、信众们,听着玄之又玄。 不明觉厉,不明白,却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道士们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道行浅一点的,紧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大德高道们,则是如醉如痴。 东林党人所在的凉亭中,一片死寂。 如今的读书人,对《道德经》都有涉猎。 这些东林党人,都是饱学之士,不仅渡过,还深入研究过。 因此能听出一些门道。 一个个全都化作了泥塑。 迎阳子郭静中,是当世道门最顶尖的人物。 云逍讲的东西,他的领会最深。 因此内心也,是最为震撼。 钱谦益不甘地问道“迎阳真人,如何?” “从古至今,《吕祖秘注》,是所有《道德经》注释中最好的。” “然而云逍子所讲,比吕祖,还要略胜一筹!” “甚至可以说,堪称《道德经》解本中的……不朽真言!” 郭静中用颤抖的声音,缓缓说道。 凉亭中再次一片死寂。 半晌。 柳如是开口问道“那岂不是说,云逍子的境界,比吕祖还要高?” 郭静中“的确如此!” 钱谦益难以置信地说道“云逍子不到弱冠之年,又怎么可能,对《道德经》有如此之深的领悟?” 郭静中露出敬畏之色,“或许,此人真的如传闻中那样,是某个道门大能,甚至是真仙转世!” 钱谦益、黄道周等人,瞬时陷入集体懵逼状态。 嘶! 柳如是轻吸了一口凉气。 举目遥望戒坛上的云逍。 一时间。 这年轻的道士,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云逍讲了约莫半个时辰。 正讲到关键时刻,忽然闭上嘴巴。 伍守阳脱口问道“为什么不讲了?” 云逍淡然说道“口干了。” 第108章 请云真人传经 “还不快去!” 伍守阳此时,完全失去了大观之主、大德高道的气度。 赶忙吩咐两名立在台下的女黄冠。 二人急忙上台去,小心翼翼地为云逍奉上茶水。 云逍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任由下方众人心急火燎。 他却是泰然自若,风轻云淡,超然于世外。 仿佛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情,被他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 在众人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得到高人风范。 仙风道骨,洒然出尘。 每个人的心中,都情不自禁地生出敬畏。 “张天师以为,叔……云逍子所讲的经义如何?” 见‘叔父’折服众人,崇祯龙颜大悦,笑着向张天师问道。 张天师沉吟片刻。 然后神色凝重地缓缓说道 “云真人所言,以之为用,可以明心养性,可以入圣登真。” “可以明哲处世,可以治国平天下,守藏可用,仕隐咸宜。” “无论道家儒家,皆可奉为无上圣经,当作修圣修仙之不二法门也。” 亭内众人。 全都张大嘴巴,半晌没能合拢。 崇祯再次看向云逍,摇头一笑。 ‘叔父’,你还敢说自己不是谪仙,不,真仙下凡? 这下看你该如何解释! 台下众人,一个个心痒难耐。 却又不敢去催促云逍,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好不容易等云逍喝完茶水,放下茶杯。 众人精神大振。 无不伸长脖子,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 云逍却并没有继续讲经。 而是朝伍守阳问道“贫道所讲的《道德经》,是歪曲圣典,宣扬邪说?” “云真人所言,字字珠玑!” 伍守阳面色苍白,声音发颤。 这次惹大麻烦了啊! 单是对《道德经》的释义。 就足以让云逍在道门当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地位。 甚至是……名留千古! 日后的道门,将奉他的释义,为道门圣经。 而白云观,却是成了他的垫脚石。 伍守阳身为白云观的知观。 事后辞去一应职务,那是必然的事情。 日后还将成为整个道门的笑柄。 什么都不管了! 能够听到大道真谛,死而无憾。 一切世俗的东西,都可以弃之不顾。 “这样就好。” 云逍笑了笑,自蒲团上长身而起。 伍守阳愕然问道“云真人这是做什么?” 云逍淡淡地说道“本次白云观讲经,高道云集,贫道总不能一直霸占着戒坛,要给其他高道讲经的机会。” 众人目瞪口呆。 衣服都脱了,你居然来这个? 接着有人醒悟过来。 云逍子这是在报复呢! 之前他说,自己开始讲经,其他高道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那时都当做是笑谈。 没想到结果竟然真的是这样。 他这么一讲,还有哪个敢上去献丑? 被打脸了! 道士的脸皮薄,不如和尚那么厚。 此时都挂不住了。 “请云真人传经布道!” 伍守阳朝着戒坛上的云逍,深深躬身,行了一个道揖。 其他道士也都纷纷起身行礼。 “白云观邀请贫道前来,说是讲经,实则不怀好意。” “你们的用意,无非是让贫道当众出丑,使贫道名声扫地。” “只要贫道稍微露拙,你们就会有各种手段,大肆攻讦贫道。” “诸位白云观的道友,我说的可对?” 云逍一声冷笑。 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像是将每个人的内心都看透。 众多白云观的道士,以及应邀而来的高道,纷纷羞愧低头。 “现在,却要让贫道传经?” “你们把我云逍子当成了什么?圣母吗?” 云逍‘呵’了一声,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云逍举步下了戒坛。 然后径自朝道观大门方向走去。 所到之处,人们纷纷躬身。 “云真人,求求你,把后面的讲完吧!” 一名老道忽然跪在地上,大声恳求。 紧接着,很多道士纷纷跪地。 全真道毕生炼养、清修。 绝大多数全真道。 穷其一生,就是想达到识心见性、独全其真的至高境界。 然而这又是何其困难? 而云逍所讲的《道德经注释》。 就如同在团团迷雾之中,点燃了一盏指明方向的明灯。 众道士自然是趋之若鹜。 可他偏偏只讲了一小部分。 仅仅只进了个头,竟然又缩了回去。 这是人干的事情? 这不是要人的老命吗? “贫道也不是敝帚自珍之人!” “让白云观交出幕后指使,贫道在吕祖宫设坛传经。” 云逍看向伍守阳,眼眸中透着冷意。 最近朝堂上风云变幻,一切根源都在他。 他又怎么可能不警惕? 白云观是皇家道观。 白云观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皇帝对自己的器重。 又怎么可能因为皇帝的敕封,而主动跳出来。 其中肯定另有原因,幕后也必定有指使者。 不管是谁,先揪出来再说! 云逍的一番话,让很多道士、信众,看伍守阳的眼神,变得极为不善起来。 伍守阳一时惶惶无主。 说出幕后之人,有违道义。 不说,云逍就不会公布道德经释义。 如此一来,他将成为道门的罪人。 就在这时,一名老道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云逍子果然目光如炬!” “指使白云观这么做的,正是贫道!” 老道向云逍拱手行了一个道揖,“贫道郭静中,道号迎阳子。”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这个郭静中,在道门实在是太有名了。 云逍冷冷说道“贫道与你有什么冤仇,你要设局害贫道?” “山西府督创道院于会柏园,请贫道为住持。” “府督却因晋商一事受到牵连,贫道为报恩,这才请白云观设下此局。” “贫道自知铸下大错,只要云真人公布经义,贫道愿从此退隐山林,永不出世。” 郭静中深深一躬,久久不起。 “满口谎言,就不怕道心有缺,道心蒙尘?” 云逍一声冷笑。 因为晋商? 日鬼弄棒槌,糊弄鬼呢! “这老道跟前东林党魁赵南星,是莫逆之交!” 人群后方,被纱幔遮挡的凉亭中,传出王承恩的声音。 云逍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东林党人在暗中捣鬼,这就解释的通了。 第109章 操弄民意,贫道也会啊! 郭静中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主动站出来,本是不想让白云观背黑锅。 却没想到被人当众揭穿,反倒把火引到了东林党身上。 “贫道乃方外之人,与世无争,素来与东林党没有纠葛,更无仇怨。” “迎阳真人虽然与东林党人有故,却也不能说明,这次是东林党人,设局算计贫道。” “况且东林党人都是道德君子,行事光明磊落,又怎么会在暗地里,做出这等无耻勾当?” 云逍表示自己很无辜,心中一阵冷笑。 东林党这么快,就报复到自己的身上,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更没想到,侄儿身边的那个老王,居然也在这里。 还借着郭静中,把东林党从幕后给引了出来。 既然侄儿的人,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岂有不加以利用的道理? 刚刚装完逼,再打个脸,难道他不香吗? 凉亭中。 崇祯听了云逍的话,当即会意。 他向王承恩说道“顺着云真人的意思,照实说!” “云真人怎么就与东林党人,没有纠葛了?” “云真人心系天下黎民百姓,向陛下建言,取消三饷,让天下百姓受惠。” 王承恩的话,顿时引起信众们一阵骚动。 “朝廷免除三饷,竟然是云真人的主意?” “这可是福泽天下百姓的大功德啊!” “云真人心怀苍生,这才是真正的大德高道!” …… 王承恩的声音,隔着纱幔继续传了出来。 “朝廷免除三饷,就没有银子打建奴,也没了钱粮赈灾。” “因此朝廷决定征收工商税,用于弥补财税。” “征收工商税,与咱们普通老百姓没关系,可南方那些富商就要交税。” “东林党人就是被南方的富商,给供养着,现在富商的利益受损,当然坐不住了。” “他们认为这都是云真人的主意,这才设法算计云真人。” 云逍摇头说道“东林党人号称清流,标榜气节,正气凛然,凭你的话,怎能让贫道相信?” 王承恩答道“这位迎阳真人,跟东林党的钱谦益、黄道周等一帮人混迹在一起,还不足以证明吗?” 云逍向郭静中问道“迎阳真人,果真如此?” 郭静中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云逍又向伍守阳问道“伍道友,白云观这次设计,果真是出自东林党人?” 伍守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小蓬莱内的道士、信众们,顿时一片哗然。 “贫道只是不忍天下百姓,承受沉重赋税,这才向陛下建言免除三饷。” “南方富庶,商人经商谋利,让他们掏一点税,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不伤筋,不动骨,却可以让天下无数百姓活命。” “难道贫道做错了吗?竟然招致这样的报复?” “贫道若是有错,大可以与贫道当面辩论便是,又何必用这等手段?” 云逍面露悲愤之色。 东林党人善于演戏,煽动民意。 贫道的演技也不差,同样也能忽悠人啊! “云真人为了天下苍生,哪里有错?” “东林党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做的一手好道德文章,实际上,却是鲜廉寡耻!” 凉亭中再次有声音传出。 这次却是内阁首辅温体仁出声了。 东林党在士林中的影响力极大。 甚至掌控天下渔轮,进一步掌控朝堂。 然而此时在场的,多数是道士。 而那些信众,只信道门,却不管你是什么党。 至于在场的那些个官员、权贵。 不推波助澜就算是不错了。 又怎么会为东林党发声? 甚至有人听出王承恩和温体仁的声音。 这两位,哪个敢得罪? 他们又怎么会这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于是乎。 众人的情绪被成功挑动了起来。 “云真人大德,竟然遭小人算计,就不怕遭报应吗?” “以前魏阉打压东林党人,还觉得他们是好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帮无耻之徒!” “阴谋算计云真人这样的得道神仙,就是天下道门之敌!” “那些东林党人在哪儿?站出来!” …… 钱谦益、黄道周等人见势不妙,匆忙离开凉亭。 “那个老家伙,就是钱谦益!” “那是黄道周,那个是文震旦,他们都是东林党的人!” 这几位都是声名在外,认识他们的,可不在少数。 他们刚一现身,顿时被人认了出来。 好在能进入小蓬莱听高道讲经的,都是有些身份。 因此大多是开口斥责,却无人动手。 钱谦益等人狼狈逃出后院。 所到之处,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斥骂声一片。 好不容易走出道观。 这次白云观的讲经活动,吸引无数的信众前来。 此时白云观外到处都是人。 听到里面的人斥骂他们,众人还以为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外面的信众多数是普通老百姓。 他们可不会遵循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一套。 也不知道是谁,将吃了一半的鸭梨丢向几人。 钱谦益大怒,指着那百姓厉声呵斥。 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 泥块、石子,甚至是包子、鞋子,各种杂物如雨点一般飞了过来。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幸好外面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维持秩序,及时护着一行逃出人群。 来到人少的地方。 几人这才察觉,每个人都被砸的满头是包。 黄道周最是倒霉,鼻梁被砸中,鲜血长流。 钱谦益一只眼睛被砸的乌青。 发簪也不见了,披头散发,看上去甚是狼狈。 柳如是也没有幸免,一身锦衣,污迹斑斑。 见几位平日里风度翩翩、风流儒雅的东林党人,此时狼狈不堪,柳如是忍不住想笑。 又见钱谦益一副糟老头的样子,她的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憎恶。 柳如是本就是出身贫苦,自幼被掠卖到吴江为婢,处于妙龄的时候又被卖为歌姬。 寻常百姓的苦,她自然是深有体会。 云逍能为天下百姓发声,向皇帝建言取消三饷。 而钱谦益等人,却是为了南方商人的利益,连平时挂在嘴上的德行、节操,统统都不要了。 以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痴迷钱谦益的才学。 将云逍与钱谦益放到一起一对比,反差就太大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能够说出这番话的人,志操又是何等高洁?” 柳如是看向白云观,眼神变得迷离。 谁知却牵动了下巴上的伤,痛得她吸了一口凉气。 她轻哼了一声,咬着贝齿,牙根直痒痒,“小道士,今天的事情不算完!” 第110章 老钱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想到,此番,竟会画虎不成反类犬。” 钱谦益揉着眼睛,郁闷地表达了内心的挫败。 “不是牧斋兄考虑不周。” “谁能想到,云逍子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之深的道行?” 黄道周捂着鼻子,瓮声说道。 至今他还是满心的匪夷所思。 一个年龄只有十几岁的小道士。 能够将《道德经》领悟到这等境界。 黄道周已经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了。 “云逍子此人,该不会真的如同谣传的那样,是神仙转世吧?” 一名东林党人的话,让几人心中都是一凛。 半晌。 “子不语怪力乱神,哪里有什么神仙?” “以老夫看来,定是云逍子从哪里得到了高深经义,剽窃为己有!” 钱谦益冷笑。 黄道周几人想了想。 也只能是这个可能了。 钱谦益冷声说道“只需找到原作者,就可以揭穿云逍子,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云逍子所宣讲的东西,以前从未现世。” “这上哪儿去找原作者?” 黄道周摇头苦笑。 他当然不会知道。 钱谦益的推测,的确是事情的真相。 只是有谁能想得到。 云逍讲的经义,却是来自两百多年后。 想找到原主……穿越吧! 文震旦苦笑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这次,算计不成,反倒成全了那云逍子,拖累到东林声誉。” “道门,还影响不到士林。” 钱谦益不屑地冷哼一声,神情倨傲。 只是他的内心,却是忧心不已。 云逍子今天讲的经义,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抄来的。 今日过后,他在道门中的声望,将直追张天师。 张天师的身份,是世袭的。 而云逍子,却是自己挣来的。 以后的修道之人,只要研读他的经文释义。 就等于是他的门人弟子。 千年道门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云逍今天,已经煽动起道门及信众,与东林党对立。 对东林党的声誉,以及在士林中的地位,将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东林党与阉党斗,死人无数。 这才有了今日的声望。 以及在士林当中一呼百应的影响力。 却因为钱谦益一时失策,让东林党声誉受损。 他自身的名誉,以及在东林党中的地位和影响力,肯定也会受到重创。 只能是回南方去,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三年内不打算露面。 悔不当初啊! 钱谦益心情十分低落。 同时十分郁闷。 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 给逼到这种境地。 “还好,我有佳人相伴。” 钱谦益看到一旁的柳如是。 心情顿时好了几分。 何以解忧,唯美人也! 今天就收了这才女入房。 “老夫今日在府上设宴,与如是小姐把酒吟诗,可好?” 钱谦益笑着朝柳如是发出邀请。 黄道周、文震旦等人心中暗骂。 今天被这么一折腾,全都吓得半死。 你有歌妓才女来慰藉,我们呢? 谁知,柳如是却是婉言谢绝“再过几天,京城有个诗会,小女子应邀参加,这几日需静心养神,就不叨扰钱大人了。” 到嘴的鸭子要飞…… 钱谦益心中一沉,面上神色却是不改。 “那就改日吧。” “小女子先行告辞了!” 柳如是向几人拱手道别。 然后匆匆而去。 “贱.人!” 钱谦益盯着柳如是的背影,心头暗自滴血。 早知如此,前几天还矜持个屁啊! 其他几人都是摇头苦笑。 牧斋先生今天。 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可为啥心里面,有些莫名痛快呢? …… 白云观,小蓬莱。 云逍正欲举步离开。 郭静中挡住去路“云真人什么时候继续讲经?” “揪出幕后指使者,与你何干?” “我为什么要兑现承诺,公开经义?” 云逍漠然说道。 郭静中哑口无言。 周围的道士,纷纷开口苦求。 “贫道绝非是敝帚自珍!” “过些日子,我会把经义整理成书,然后公之于众。” 不是云逍不愿意讲,而是另有打算。 光是《道德经》原文,就有五千多字。 黄元吉的注释,足足有六十三章,十一万字之多。 要从头到尾讲完。 还不得活活把人给累死? 还没人交学费。 云真人向来不喜欢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自己印成书,拿出去卖掉赚钱,难道不香? 一百两银子一本,卖个一千本,不成问题吧? 众道士、信众,闻言无不振奋惊喜。 云逍看了一眼那座被纱幔遮挡的凉亭,随即大步离开。 凉亭中。 温体仁笑道“东林党人,这次可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等云逍子的道德经释义传开,必定会被道门奉为得道神仙,登高一呼,从者云集。” “东林党人阴谋算计云逍子,也就成了道门之敌。” “天下道门信众,不计其数,东林党人的麻烦,还在后面呢!” 张天师捋着胡须,一阵呵呵大笑。 “三言两语,就让东林党人名声扫地,云仙长高明啊,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今天过后,朝廷推行新政,将会顺畅的多。大明有云仙长,真是江山社稷之福啊!” 王承恩和曹化淳先后开口,马屁如潮。 崇祯得意地一笑。 那是朕的‘叔父’! ‘叔父’不仅是大明之福。 更是上苍赐给朕的福分! …… 云逍的《道德经释义》,迅速传开。 京城为之轰动。 有人将云逍所讲的内容编印成册。 拿到市面上销售,很快哄抢一空。 正如张天师所说。 不仅是道门的修道之人。 还有很多博学鸿儒,都将其视作是惊世神作。 只可惜,只有一小部分。 好在云逍说了。 会将《道德经》注释,整理成书。 到时候就可以一睹全文了。 无数人翘首以盼。 吕祖宫也随之水涨船高,一时风头无两。 前来道观的香客,陡然变多了起来。 原本有些冷清的道观,变得门庭若市。 风头一时无两,甚至盖过了全真祖庭白云观。 这倒也正常。 虽说白云观是长春真人所建。 可丘处机,都已经死去几百年了。 吕祖宫有活神仙坐镇,人家才是十几岁呢。 并且云逍子注释的《道德经》,比吕祖还要厉害。 这就代表着,即使丘处机活着,在修道境界上,也不如人家。 甚至很多信众笃信。 云逍子,就是神仙转世。 去吕祖宫虽然见不到神仙,沾沾仙气也是好的。 香客人数暴涨,导致吕祖宫的道士们忙碌起来。 接连几天下来,收的香火钱,数到手抽筋。 走出去,一个个也都是趾高气扬,神气的很。 第111章 大明亡国,你是第一罪人 吕祖宫的香火从未有过的旺盛。 道士们痛并快乐着。 云逍也体会到了名人的苦恼。 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前来拜会。 有道门高道。 也有赫赫有名的大儒。 还有很多权贵以及女眷。 道士和大儒前来求教。 权贵是来攀交的。 至于那些家眷…… 说是来请神仙讲经、求签解卦。 实则用心却是极为险恶。 她们哪里懂什么《道德经》。 更没把心思放在求签解卦上。 她们就是馋神仙的身子。 神仙长得可不是一般的俊俏。 重点是年纪轻轻,尚未婚配。 身份更是不得了。 朝廷敕封的纯阳真人、昌平伯。 万一被他给瞅上眼了呢? 即使吃不到嘴。 也解馋是吧? 云逍烦不胜烦。 最后声称闭关修道,概不见客。 唯独只破了一次例。 求见的是一名道姑。 并且还是一个十分有名的女诗人。 云逍在前世拜读过她的诗作。 这女黄冠名叫罗素月,写的诗极为有名。 有道姑情节的云逍,毫不犹豫地见了她。 结果……云真人致郁了。 罗素月已经五十多岁了。 虽说风韵犹存…… 呸,云真人看重的是才情。 并且这女道士是广东人。 听到一口的粤语,云逍当场就懵了。 好不容易才从罗素月粤系凤阳官话中,了解到了她的来意。 居然不是来问道,而是论诗的。 云逍敷衍了一会儿,就端茶送客。 正经人,哪个会写诗? 有了这次的遭遇。 云逍的道姑梦宣告破碎。 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就到了正月底。 天气慢慢转暖。 这一天。 道观都管林景和,带着一名年轻俊俏的道士来见云逍。 小道士是林景和俗家的侄儿,名叫林之文。 这也是个不正经的道士。 平时不喜欢清修,却喜欢吟诗作词。 因此云逍不怎么喜欢。 林景和向云逍道明来意。 “要在吕祖宫开诗会?” 云逍毫不犹豫地就要拒绝。 谁知林景和接下来的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诗会举办者,愿意给道观,捐赠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 也就是借助道观的场地,用上三天而已。 并且不会影响其他香客。 反倒还能为吕祖宫扬名。 于是云逍也就答应了下来。 林景和接着说道“诗会举办者说,若是云真人在诗会上露个面,愿意出三千两银子。” 云逍毫不犹豫地给否了。 开玩笑! 堂堂纯阳真人,出场费就这点? 不,这不是银子的问题。 云真人又不是青楼卖笑的。 能去挣这个钱? 当然了。 要是给的太多,也许可以考虑一下。 林景和说完事。 林之文红着脸,取出一张纸来。 那是一张精致华美的诗笺,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云逍鄙视了林之文一眼,问道“做什么?” 林之文结结巴巴地说道“有人,有人写了首诗,请真人品鉴。” 云逍扫了一眼。 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极为特别的韵味。 给人以宁静深邃、绝无尘垢的感觉。 字,是好字。 至于诗……云真人怎么可能懂这个? 于是他不客气地训斥道“整天不务正业,弄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这时,道观的知客道人,拿着一份拜帖匆匆前来。 云逍皱眉说道“不是说不见客了吗?” 知客道人恭恭敬敬地说道“这两个客人很是特殊,弟子不敢擅自做主。” 云逍拿着拜帖看了一眼,顿时精神一振。 来的客人有两位。 一位是孙承宗。 云逍对他的兴趣不大。 另外一位,赫然竟是卢象升。 作为资深明粉。 云逍对这大明战神,自然是敬佩的很。 以前在博物馆里,见过卢象升用过的大刀。 当时就惊为天人。 现在大活人来求见。 哪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当即让知客道士请二人进来。 云逍则是起身,站在滴水檐下迎接。 不多久。 就见孙承宗和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并肩而来。 这男子不到三十,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这人。 自然是被闯贼称之为‘卢阎王’、后世尊为大明战神的卢象升。 “见过孙阁老,卢中丞!” 云逍走下前,拱手同二人见礼。 “云真人客气。” 孙承宗笑着拱手回应。 卢象升却是一揖到底。 林家叔侄弄清楚来客的身份,顿时大吃一惊。 一个是内阁辅臣,镇守辽东的朝廷重臣。 另外一个。 则是从五品知府,一步登天成为登莱巡抚的大红人。 对云真人竟然如此客气。 尤其是那卢象升。 感觉就像是学生拜见座师。 不愧是云真人啊! “贫道是方外之人,卢中丞怎能行如此大礼?” 云逍赶忙扶住卢象升。 被偶像拜,会不会折寿? 卢象升却是坚持行完礼,拉都拉不动。 礼毕。 “云真人以奇谋,在遵化大破建奴,下官敬仰万分。” “这次更是得到云真人力荐,陛下才对下官委以重任。” “于公于私,云真人都受得起下官的大礼!” 卢象升正色说道,神情间满是敬佩与感激之色。 原来我也成了大佬……云逍笑道“卢中丞言重了,请!” 三人进入偏殿。 林景和慌忙安排人上茶点。 “老夫与介瞻即将前往辽东赴任。” “复辽方略,老夫心中没底,因此来拜会云真人,还望真人不吝赐教。” 孙承宗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 “孙阁老说笑了,国家大事,贫道一个道士怎好置喙?” 云逍很无奈。 国家大事,为什么总是要贫道操心? “辽事关系大明社稷安危!” “云真人有未卜先知之能,有经天纬地之才,有胸怀天下之心。” “为大明江山社稷,亿万黎民百姓,请云真人赐教!” 孙承宗站起身,又是躬身一礼。 卢象升也是满脸恳切地看着云逍。 “罢了。” 云逍叹了口气。 谁让自己能力强呢? 辽东方略,关系到大明生死存亡。 云真人真的是有些放心不下啊! “我说的话有些不中听,你真的要听?” 云逍先打了一剂预防针。 孙承宗道“无论是什么话,老夫都洗耳恭听,并且言听计从。” 就怕你一口老血喷出来……云逍笑了笑,缓缓说道 “大明若是亡国,你是第一罪人!” 第112章 大人,时代变了! 卢象升正端着茶杯准备喝水。 听了云逍的话,顿时一个哆嗦 手跟着一抖,茶水泼的满身都是。 “老夫如何成了大明第一罪人?” “还请云真人指教!” 孙承宗嘴角抽了抽。 随即波澜不惊。 一只手却死死地掐着大腿。 老夫心如磐石! 老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关宁锦防线,是拖垮大明的主要原因。” “孙阁老亲手缔造关锦防线,不是大明第一罪人,是什么?” 云逍看着孙承宗,淡淡说道。 一语,石破天惊! “什么?” 孙承宗眼睛圆瞪,胡子都翘了起来。 淡定,老夫一定要淡定! 云真人这是因为袁崇焕的事情,迁怒于我。 老夫绝不能动怒。 “天启元年,沈阳、辽阳先后被建奴攻陷。” “老夫临危受命,接手辽东军务时,关外城池,已经全部失守。” “这一点,云真人应该不会否认吧?” 孙承宗深吸一口气,强忍怒气。 云逍淡然说道“不可否认。” “老夫经略辽东期间,屯田五千多顷,安置辽东难民近百万。” “修筑大城九座,小城堡四十余座,构成关宁锦防线。” “前后收复失地四百余里地,逼退努尔哈赤后退七百里。” “老夫的这些功绩,云真人不会否认吧?” 孙承宗盯着云逍,语气傲然。 云逍点点头“孙阁老功勋卓著,无人能够否认。” 孙承宗面露得色,继续说道 “天启七年,努尔哈赤亲领大军围攻宁远。” “袁崇焕凭借宁远这座孤城,守军仅有一万。” “却抵挡住了努尔哈赤六万多人的围攻。” “这是大明军队,在辽东首次大胜。” “宁远大捷,就足以证明,关宁锦防线的重要。” “云真人能否认这些?” 孙承宗所的这些,都是事实。 云逍自然不能否认。 宁锦防线,不仅是现在固若金汤。 甚至于建奴自山海关入关,一直到顺治多尔衮时期。 这道防线,最终都没能被完全攻破。 “既然如此,云真人为什么说,老夫是大明第一罪人?” “老夫愿闻其详,请云真人不吝赐教。” 孙承宗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悠悠喝了起来。 年轻人,就是喜欢危言耸听。 云真人的才学、手段,那是毋庸置疑的。 可年轻人该有的毛病,云真人也少不了。 “防线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前次建奴绕过宁锦防线,借道蒙古,突入关内。” “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宁锦防线的问题吗?” 云逍摇摇头,一声轻叹。 耗费大明无数钱粮,精心打造的宁锦防线。 与后世著名的马奇诺防线,何其相似? 前次皇太极领十万大军,绕开关宁锦防线,借道蒙古,奇袭大明。 与元首的战略,几乎是同出一辙。 “前次建奴入关,并非宁锦防线的问题,原因在于其他。” “一是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使建奴没了后顾之忧。” “其二,是由于蓟镇防御空虚,这才让建奴偷袭成功。” “因此这只是孤例,只要小心防备,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孙承宗的头很铁。 关宁锦防线,是他的得意之作。 后来的袁崇焕,也不过延续他的方略。 又怎么可能轻易给否了? 那不是说,自己毕生的心血,全都是白费了? 再说了。 事实就摆在那里。 即使是云真人,也要跟他辩一辩。 “大人,时代变了啊!” 云逍看着孙承宗,恨铁不成钢。 随即取来纸张和自制的炭笔。 在纸上画出一幅粗略的辽东地图。 然后标注宁远、锦州等城池。 “不可否认,关锦防线,是孙阁老的杰作。” “对抵御建奴,发挥了重要作用。” “然而这并不代表,关宁锦防线完美无缺。” 云逍丢下炭笔,大声说道。 孙承宗不在意地一笑,“请云真人明示!” “所谓防御线,无不横亘在敌我之间,迟滞、防御敌人进攻。” “但关宁锦防线,却是例外!” 云逍用手指在地图上,从山海关一直向建奴版图延伸。 “关宁锦防线,从山海关开始,向建奴区域延伸400多里,形成一个纵向的防御体系。” “如同一把尖刀,插入建奴腹地,且越插越深。” “问题就在于此,这个防线只有纵深,而没有正面宽度!” 孙承宗眉头皱起。 云逍说的分毫不差。 由于关宁锦防线,布置在狭长的辽西走廊。 这种地形,注定了防线徒有纵深。 而正面的宽度,就是城池的宽度。 “孙阁老经略辽东时,漠南蒙古和大明是同盟,建奴也没有水师。” “所以关宁锦是防线,是建奴南下的唯一通道。” “可如今,时代不同了啊!” 云逍用炭笔在皮岛画了一个叉。 接着又在蒙古区域,画上阴影,与建奴连成一片。 “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东江镇名存实亡,建奴没有了后顾之忧。” “而蒙古部落,则是大多数已经投靠建奴。” “这就意味着,建奴南下,无需强行打通关宁锦防线,只需绕道蒙古即可。” “关宁锦防线,形同虚设!” 云逍的声音,如同利刃,插在孙承宗的心口。 孙承宗脸色变得苍白,捧着茶杯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卢象升骇然看着云逍。 早就听说了云真人的种种不凡。 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不虚。 大明那么多的文武大臣。 甚至包括孙承宗在内。 都没有看出关宁锦防线存在的问题。 此时竟然被他一语道破。 感觉复杂的辽东局势,在他眼里,如同简单的棋局一般。 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孙阁老以为,前次建奴入关,只是建奴的一次奇袭,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那就大错而特错!” 云逍加重了语气,神色变得凌厉。 “前次建奴入侵,虽然被阻挡在遵化。” “然而建奴却因此找到了,直接攻击大明的全新路径。” “以奴酋皇太极的精明,肯定会调整策略,不再强攻关宁锦防线,而是一次次地绕道蒙古。” “建奴将通过劫掠大明,壮大自身,同时重创我大明!” “此消彼长,加上大明内有民乱,朝廷入不敷出,岂有不亡国的道理?” “大明亡国,你,就是第一罪人!” 孙承宗如遭雷击,手中的茶水泼了一裤子,却浑然不觉。 第113章 成也关锦,败也关锦 半晌。 孙承宗回过神来。 凝视地图许久,兀自难以相信。 “这些,都只是云真人推测而已。” “推测?” 回想到将来发生的历史。 云逍心中涌起一股莫名悲愤,于是脱口而出 “崇祯七年!” “建奴大军兵分四路,从大同、宣化一带破关口而入,大肆劫掠而归!” …… “崇祯九年八月,阿济格等率军入关!” “此役,共克12城,56战皆胜,获人畜17万9千8百,至于被屠杀者,不计其数。” …… “崇祯十一年!” “多尔衮率军入关,兵锋直指济南。” “济南一天被攻破,德王等众多宗室被擒。” “最终济南被屠杀、烧毁一空,建奴掠夺人畜46万2千3百。” …… 云逍说到这里。 忽然察觉到二人的神色不对。 孙承宗目瞪口呆。 卢象升满脸匪夷所思。 云逍猛然醒悟过来。 说漏了! 泄露天机了! “一时激动,信口胡言,切莫当真。” 云逍讪讪一笑。 然后端起茶杯,默默喝茶。 孙承宗和卢象升相顾苦笑。 信口胡言? 你说的分明就是天机! 实锤了! 云真人,能够洞察天机,知晓未来! 对将来的事情,了如指掌! 随即二人又想到另外的关节,顿时神色一变。 泄露天机,会遭天谴! 为了大明,云真人竟然不顾自身安危。 逆天而为,泄露天机! 二人震惊之余,肃然起敬。 却又不敢再追问下去。 要是云真人被天雷劈死了怎么办? 对于云逍所说的每一句话,二人却是深信不疑。 编故事? 罗贯中也编不出这么惨烈而又真实的故事。 看到二人的神色,云逍松了一口气。 被误会了也好,免得下来多费口舌。 要是无法说服孙承宗,那可真有些麻烦了。 袁崇焕死后,也只有他能镇得住辽东。 云逍看了一眼孙承宗和卢象升,心中一阵感慨。 正是在建奴第四次入关。 孙承宗和卢象升相继殉国。 建奴大军围困孙承宗的故乡高阳。 七十五岁的孙承宗,带领全家老少登墙守城。 城破后,孙承宗拒不投降,慨然赴死,自缢而亡。 孙承宗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全部在战死,无一人投降。 可谓是满门忠烈! 孙承宗临死时遗言“若我孙氏一人在,必灭建奴!” 也还真是巧了。 三百年后。 孙氏宗族,出了一位名叫孙文的人。 另外。 孙承宗还有个后人,名叫孙殿英。 卢象升之死,更为悲壮。 建奴入关的危难时刻,崇祯皇帝赐他尚方宝剑,总督天下勤王兵马。 结果这大明战神,却被兵部尚书杨嗣昌、太监高启潜活活坑死。 卢象升被建奴大军围困巨鹿县贾庄,孤立无援。 他却拒绝突围,率领孤军与建奴激战,亲手斩杀数十人,身中四矢三刃,壮烈殉国! “这个世界有我,大明的悲剧,绝不会重演!” 云逍闭上眼睛,心中一片决然。 屋内沉默了许久。 孙承宗一声颓然长叹“如此说来,一切罪责,尽皆在老夫。” 云逍摇了摇头,“建奴绕过关宁锦防线,入侵关内,虽然与关宁锦防线有关,却并不是你的过错。” 孙承宗一愣。 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是大明第一罪人吗? 现在怎么又反过来了? “你的复辽方略,单从战略而言,是没有问题的。” “你却忘记了一件事,银子!” “关宁锦防线,实在是太烧钱了,直接就是一个吞金怪兽。” “大明,终将会被活活拖垮!” 云逍道出了症结所在。 天启元年,孙承宗上任。 用了4年时间,修城建堡,练兵11万。 大明常年在防线上部署十几万重兵。 开销又是何等的惊人? 陈兵十几万在边境数年,却不向敌人进攻,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例子。 打仗打得就是后勤,就是银子。 在辽东的屯田,根本养不起一支十几万人的大军。 并且还有那么多的百姓也要吃饭。 因此辽东的粮食,以及各种军资,都靠关内输送。 南方的粮食,通过漕运到京城,再转运到辽东各地。 最终一路损耗下来,十成只剩下一成。 别说穷的叮当响的大明。 就是盛世大唐,迟早也会被拖垮。 孙承宗经略辽东时期,每年耗费白银300万两。 随着关锦防线继续向建奴腹地延伸。 触角越长,补给成本就越高,且风险越大。 防线延伸的成本,会随着长度的加大而成倍增加。 到了袁崇焕接手辽东,每年要花费400万两。 而大明一年的赋税,还不到300万。 没银子,就向百姓加派三饷。 再加上瘟疫、天灾。 百姓没有了活路,只能起来造反。 辽东每动用重金修建一座新城。 关内的百姓就被逼反一批。 朝廷又只能花大笔的银子,去镇压民乱。 建奴又不时地入关,在大明的要害狠狠地捅上几刀。 就这样,大明被拖入国家破产的深渊。 到最后,不等把建奴堵死在辽东,大明反倒是活活的穷死。 因此。 成也关锦,败也关锦! 这次虽说查抄了晋商,获得了四千万两银子。 可也不够去填辽东这个无底洞啊! 孙承宗细细思索,终于想透彻了,顿时面如死灰。 卢象升道“以云真人的意思,是放弃辽东?” “朝廷在辽东,投入了大量的钱粮。” “并且辽东还有三百万汉人,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别说大臣不同意,就是皇帝想这么做,也不敢啊!” 云逍否决了卢象升的提议。 “继续往辽东投入钱粮、兵力,会拖垮大明,可撤又撤不得,这该如何是好?” 孙承宗满脸苦意。 卢象升看到云逍风轻云淡的样子,顿时心中一动。 他笑着对孙承宗说道“云真人肯定有复辽妙计,孙阁老又何必担心?” 孙承宗一拍额头,笑道“老夫这也是急糊涂了,怎么把云真人给忘了?” 云逍说道“办法倒是有,要做起来却是很难。” 孙承宗精神一身,“云真人请讲!” 第114章 平辽之策 “首先,经济封锁!” “决不允许,再有第二个晋商出现!” 云逍竖起一根手指,沉声说道。 他深知,晋商对建奴的帮助有多大。 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之初。 大明立即对建奴,实施了严格的经济封锁。 并且与女真死敌察哈尔蒙古,达成贸易协议。 还拉拢和扶持海西女真等努尔哈赤的敌人。 所以在此期间,建奴缺粮、缺盐、缺铁,战略物资极度匮乏。 而建奴最终却撑了过来。 晋商,当属首功。 向建奴输送粮食、盐铁。 又从建奴那里收购人参、鹿茸和貂皮。 一来一往,晋商从中谋取暴利。 因此连祖宗都可以不要。 “此事,已非难事!” 孙承宗捋着胡须笑了。 接着他一阵感慨。 “多亏云真人步步设计!” “最后以雷霆之势,拿下晋商以及幕后官员,为大明除掉一颗毒瘤。” “否则平辽大计,最终会功亏一篑!” 卢象升看着云逍,满心敬佩。 晋商暗中与建奴贸易往来。 此事朝野共知。 可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 哪个敢去触碰? 谁碰谁死! 孙承宗不敢。 袁崇焕更不敢。 云逍不仅碰了。 还将晋商连根拔起! 整个大明,还有谁能做到? 若不是铲除了晋商。 晋商的保护伞,也给一锅端了。 对建奴进行经济封锁,也就成了空谈。 孙承宗即使有通天的本事。 最后也难以完成平辽大计。 “没有晋商,还有军头,尤其是关宁军。” 云逍盯着孙承宗,意味深长地说道。 孙承宗心中一凛。 然后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从李成梁起,辽东军头世家逐渐形成。 孙承宗当年,又大力推行“辽人治辽”的方略。 这就导致军头世家越发做大。 这些军头世家,各自为政,拥兵自重。 一年400万的银子,有多半是落在了军头的手里。 兵户沦为军头的农奴,比前宋的厢军都不如。 甚至有些军头,更是肆无忌惮。 他们暗中出售粮食、盐铁,甚至是军械给建奴,大发横财。 孙承宗经略辽东四年。 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龌龊? 没想到云逍,竟然对这些也是了如指掌。 不过想想也正常。 云真人能够洞晓天机。 天底下的人和事,还能有什么瞒得过他? 整顿这些军头世家,可不容易。 好在如今的皇帝陛下,不再跟以前那样耳根子软。 又有云逍相助。 凭借自己在关宁军中的威望。 保证能把这些军头世家,收拾的服服帖帖。 “第二,骚扰、震慑各蒙古部落,然后设法分化之。” “哈喇慎部前为建奴先锋,袭入我大明关内,烧杀劫掠。” “绝不能就此罢休,要让他们长长记性!” “派兵进入草原,杀他们的妇孺,劫掠他们的牛羊,让他们也知道痛!” 云逍的语气淡然,却透着刺骨的冷意。 孙承宗显然不太同意这些做法。 然而想到云逍透漏的天机,最后还是点点头。 云逍忽然问道“祖大寿帐下,有一名守备,名叫吴三桂?” 孙承宗一怔,随即答道“吴三桂是辽东总兵吴襄之子,才是二十出头,云真人也知道他?” 云逍笑了笑。 吴三桂,后世谁人不知? “此人骁勇善战,是个人才。” “可让他领一支精兵,出关袭扰蒙古部落。” 云逍露出赞赏之色。 眼眸深处,却隐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 “吴三桂若是知道,云真人如此器重他,必定会感激万分!” 孙承宗犹豫了一下。 随即还是答应了下来。 领兵出关袭扰蒙古哈喇慎部。 这可是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吴襄多半是不会答应。 可云真人亲自安排的事情。 吴襄又能如何? 要不,让云真人来给你推算推算? 即使罢了他这个总兵。 也是云真人一句话的事情。 何况这也是云真人对他儿子的器重。 “吴三桂,竟然入了云真人的法眼,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卢象升一阵感慨,心中艳羡不已。 云逍将二人的神色收入眼中。 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吴三桂引建奴入关,是将来的事情。 如今历史已经改变。 这样的事情,大概率不会发生。 可谁让云真人心里不爽呢? 蒙古骑兵虽然大不如前,却也不是好惹的。 对吴三桂委以重任,让他为国英勇捐躯。 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他好。 云真人的心里,也会舒坦很多。 两全其美! “封锁经济,袭扰、分化蒙古,都不过是敲边鼓。” “要想平定辽东,消灭建奴,必须调整以往的平辽方略。” 孙承宗知道云逍说到重点了。 于是坐直了身子,神情肃然。 “其一,精简关外城池、城堡。” “只需重点防守宁远、锦州等城池,使建奴无法逾越辽西即可。” “然后将建城池的钱粮,用来整军、练兵,打造出一支能与建奴一战的野战军!” 说到这里,云逍连连摇头。 想来也是可笑。 太祖、成祖时期,大明军队横扫大漠,所向披靡。 如今居然沦落到,不敢出城与建奴野战的地步。 甚至上演,被百十个建奴骑兵,追着六七千明军跑的奇观。 也就是比后来,一百多鬼子追着十万果军跑的场面,要稍微好看一些。 不整顿关宁军。 投入再多的钱粮,都毫无意义。 同样是花银子。 养一万头猪,还不如养一头狮子。 孙承宗点点头。 接着却是面露难色,“裁撤下来的老弱兵卒,该如何安置?” 以前就曾经有大臣提议,将关外的百姓迁入关内。 可这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没土地。 大明的土地,早就被宗室、富绅、地主给瓜分光了。 连关内的百姓、军户都失去了田地。 何况是关外的辽东汉人? 云逍想了想,笃定地说道“这些人,贫道来安置。” 孙承宗和卢象升心中困惑不已。 云真人即使能点石成金。 也安置不了数万人啊! 云逍没有理会二人的困惑,继续说道“其二,以战练兵!” 第115章 十六字诀,妙不可言! 一味地龟缩防守。 再英勇善战的军队,也会失去血勇之气。 最后被养成一群猪。 战争! 只有战争! 才是锻炼军队战斗力,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最好的例子,就是苏德战争。 战争初期,苏军与德军战损比高达31。 随着战争的推延。 苏军用2000多万军人的鲜血,学会了打仗。 作战效能越打越高,战损比达到11。 正如朱可夫所说“俄人在战争进程中学习,并学会了战争。” 云逍的策略十分简单。 建奴集结大军来袭,以守城为主。 平时,练兵的同时,伺机与建奴作战。 训练与战斗相结合,最终练出一支可与建奴野战的精兵。 然后再与建奴决一死战。 云逍看向卢象升,说道“卢中丞的东江镇,就显得尤为重要。” 接着他在粗略的地图上,向卢象升面授机宜。 大明由于失去了大漠的控制。 因此无法对建奴从西侧构成任何威胁。 唯一可能的突破口,就是利用对辽东的制海权做文章。 以半岛和导链为依托,将战火烧到建奴南部和东部。 正因为皇太极深知建奴有这个软肋,才想尽千方百计,除掉毛文龙。 卢象升意识到自己肩上的重担,神色变得凝重。 “只要宁锦与东江镇配合得到,必定可以让建奴顾此失彼,疲于奔命。” “到时候,建奴就如同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终久会被饿死、拖死!” “云真人奇谋,老夫不如太多!” 孙承宗连声感慨。 云逍一阵鄙视。 堂堂孙阁老! 居然也学会拍马屁了。 这也叫奇谋? 这是在污辱贫道的智商。 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东江镇的作用。 可袁崇焕为了一己之私,杀了毛文龙。 硬生生地废了大明一臂。 大明在辽东屡战屡败,究其根源,就是不能齐心协力。 大明幅员辽阔,人口众多。 要不是朝堂上勾心斗角,对辽东处处使绊子。 军中将帅又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的建奴,又怎么可能让大明亡国? 接着云逍又向卢象升传经送宝。 让他到任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收东江军民之心。 办法很简单。 为毛文龙平反昭雪,拨足钱粮、军械。 只要做到这两点,东江镇军心民心尽归大明。 战略方面。 充分利用水师,主动出击。 对建奴东、南,以袭扰为主,实施游击战。 “游击战?” 卢象升一脸困惑。 孙承宗也是迷惑不解。 “说简单点,就是十六个字。” 云逍用炭笔,在纸上写下了十六个字。 卢象升和孙承宗看到如同鸡爪子爬过的字迹。 想笑,却强忍住了。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堂堂云真人,这一手字,怎一个‘烂’字了得? 看到这字迹,才感觉云真人像是个人。 二人细看这十六个字。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 渐渐地,二人的神色变了。 简短直白的十六个字。 越是品味,越是觉得高明之极。 “言简却意明,蕴含着极为高明的战术。” “将防御与进攻,退却与反攻,保存自己与消灭敌人,近乎完美地结合起来。” “扬长击短,趋利避害,灵活机动地作战,达到以小敌大、以弱胜强的目的。” “妙,简直是妙不可言!” 孙承宗一拍大腿,大声称赞。 接着他又是一声赞叹“云真人若是为将,必将是千古名将!” 卢象升站起身,向云逍拱手一拜“多谢云真人教导,让下官受益无穷!” 孙承宗接着道“不仅是东江镇,在关宁军尚未练出能够与建奴野战的精兵之前,同样也可以用这一策略。” “无聊的时候,瞎想的,不值一晒。” 云逍摆摆手。 他的神色平静,表现的十分谦逊。 剽窃? 用后世的智慧,去打击建奴。 这怎么能算是剽窃? “卢中丞到任之后,最好是将登莱巡抚衙门,直接设在皮岛。” “然后立即开始整顿兵马,随时准备跨海进入朝鲜!” 云逍的话,让孙承宗十分不解“朝鲜是贫寒之地,派兵去那里做什么?” 云逍笃定地说道“三个月之内,建奴必定会出兵朝鲜。” 孙承宗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 “建奴在年前入关,未能抢到粮食,又失去了晋商的粮食供应。” “而蒙古部落同样缺粮,建奴无法从蒙古获取粮食。唯一获取粮食的途径,也只有朝鲜。” “云真人料敌于先,谋敌在前,堪简直是算无遗策!” 云逍摇头一笑,“建奴出兵朝鲜,不仅是要抢粮,还抱着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准备彻底解决朝鲜问题,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我大明。” 卢象升振奋起来“云真人的意思是,出兵救援朝鲜?” 大明与朝鲜是宗藩关系。 万历年间,瀛岛入侵朝鲜。 结果是两败俱伤。 大明出兵援救,击退瀛岛。 经过此一役,瀛岛进入了德川幕府的时代。 大明为此付出了十多万军民损伤的代价,并且掏空了辽东。 这就为日后努尔哈赤的崛起,埋下了伏笔。 此时建奴若是出兵朝鲜,按照常理,大明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援救朝鲜?” 云逍愕然看着卢象升。 卢阎王这是在想啥呢? 卢象升不解地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孙承宗笑道“介瞻老弟,你还是太实诚了。” “大明即使想出兵援救,也有心无力。” “云真人这是要你,以朝鲜为战场,破坏建奴的抢粮计划,却不是援救。” 卢象升恍然大悟。 云逍叮嘱道“切记,以游击战,破坏建奴抢粮,不过援救朝鲜的声势,却要做大。” 以后世的德性。 现在用大明将士的命,去营救他们? 有十年脑血栓,也不会干出这样的傻事。 再说了。 以大明现在的实力,自顾不暇,哪里有能力去援救别人? 打着援救朝鲜的旗号,给朝鲜军民一点希望。 让他们跟建奴死磕。 最好将建奴的一部分兵力,死死地拖在朝鲜,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卢象升要做的事情,就是打个游击,抢个粮食。 仅此而已! 第116章 离间计,无间道 “云真人的这些谋划,五年平辽,绝非空谈!” 孙承宗振奋击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你说这话,吉利吗……云逍嘴角抽了抽。 想了想。 云逍又道“还有一件事,也可以加以利用,操作的好,胜过十万大军。” 孙承宗精神一振“云真人请讲!” “离间!” 云逍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冷笑。 接着向孙承宗和卢象升,一番分析。 城堡最容易被攻破的地方,当然是内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会有争斗。 大明的朝堂上勾心斗角。 建奴内部,又何尝不是如此? 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继承汗位。 其他三大贝勒,没一个心服的。 皇太极的汗位原本就十分不稳。 前次入关,不仅没抢到东西,还损兵折将,最终无功而返。 派多铎接应粮食,又被全部生擒。 三大贝勒,又岂有不趁机逼宫分权的道理? 皇太极最近的日子,肯定是十分难熬。 且不说跟他有杀母之仇,又野心勃勃的多尔衮。 阿敏就绝不会放过这个夺权的机会。 努尔哈赤当初册封四大贝勒。 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 其他三人,都是努尔哈赤的儿子。 唯独只有阿敏,是个例外。 他是努尔哈赤的侄儿。 不是亲儿子,却被册封为一级贝勒。 可见阿敏,绝非寻常人物。 阿敏的父亲舒尔哈齐,是努尔哈赤的亲弟弟。 因为受大明扶持,与努尔哈赤争权。 准备自立门户的时候,被努尔哈赤所杀。 阿敏一直为此怀恨在心,想要为父亲讨还公道。 天启年间,皇太极派阿敏出征朝鲜。 阿敏曾当众宣称,占据朝鲜,裂土分疆,自立为王。 由于遭到部将反对,这才不得不作罢。 阿敏掌握镶蓝旗,兵强马壮,骁勇善战。 论实力,足可以跟皇太极掰一掰手腕子。 皇太极对阿敏也早有防范。 接下来肯定会处心积虑除掉阿敏。 只需要稍加挑拨。 建奴之间的内斗,不可避免。 不指望阿敏能赢皇太极。 内耗建奴一部分实力,大明就算赚大了。 “此计,完全可行!” “云真人的一席话,胜过十万兵!” “若是此计能成,平定辽东,三年足矣!” 孙承宗目光闪烁,连声赞叹。 玩阴谋,这是大明文官的强项啊! 卢象升看着云逍,目光有点呆滞。 这确定是个道士? 对建奴内部纷争,了如指掌。 好吧,他能洞察天机,这很正常。 权力争斗,阴谋诡计,居然也是内行。 太阴险,太狡诈了! 这就有些反常了。 “阿敏,肯定是斗不过皇太极!” “可以选派得力之人,前往辽东,为阿敏出谋划策。” 云逍想到了无间道,提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 孙承宗深以为然,问道“云真人可有合适人选?” 卢象升道“此人既要能力出众,身份又不会引起建奴怀疑,怕是很难找到合适人选。” 云逍看了卢象升一眼,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孙承宗摇头道“介瞻是登莱巡抚,身份显赫,加上他的性子,也做不得这样的事情。” “当然不会让卢中丞去当奸细。” 云逍忍不住笑了。 然后道出中意的人选。 “远三边总督杨鹤之子杨嗣昌,适合担当这一重任。” 孙承宗眼睛一亮,抚掌笑道“云真人有识人之明,杨嗣昌,正是不二人选。” 杨鹤被崇祯委以重任,总督陕西三边,主持平乱。 而这个杨鹤,夸夸其谈,中看不中用。 上任后,昏招迭出,导致陕西流贼愈演愈烈。 崇祯一怒之下,将其坐罪入狱,准备处死。 他的儿子杨嗣昌,现任山海关内监军兵备道。 之前数次上疏崇祯,请求辞职,以代父罪。 这位坑死卢象升的元凶,玩阴谋诡计,自然是超一流。 以杨鹤现在的处境,杨嗣昌一怒之下,叛国投敌。 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很容易得到建奴的信任。 孙承宗越想越是此计可行,点头道“此事要好好合计,不容出丝毫纰漏。” 卢战神,贫道这是给你报仇了啊……云逍看了一眼卢象升,忍不住笑了笑。 卢象升浑身不自在。 云真人这是个啥意思? 本官不认识杨嗣昌,跟杨鹤也没有任何瓜葛啊! 三人又交流了一会儿。 孙承宗与卢象升起身告辞。 出了吕祖宫。 孙承宗收敛笑容,神情有些阴鸷。 “云真人说阁老是大明第一罪人,阁老还在为此耿耿于怀?” 卢象升出言劝慰。 堂堂内阁辅臣、督师蓟辽的重臣。 被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指着鼻子这么说。 孙阁老心里,肯定是不舒坦啊! “云真人担心老夫,此番主持蓟辽军政,还是沿用以往的平辽之策。” “因此故意拿这话来激将,老夫又怎么看不出?又怎会放在心上?” 孙承宗放声大笑。 卢象升一阵错愕,“阁老既然早就看出云真人的用意,为何还要与他争辩?” “若不是这样,云真人又怎么会,不留余力地出谋划策?” 孙承宗捋着胡须笑道,就像是一个老狐狸。 卢象升陷入沉默之中。 一个小狐狸,外加一个老狐狸。 唯独本官是个傻子!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谋略,都是出自云真人。” “也只有云真人的话,陛下才会言听计从,并且以后不会反复。” 这老狐狸,看得十分透彻。 大明的平辽之策,之所以屡屡失败。 固然有将士不给力的缘故。 但根子还是在朝廷。 朝令夕改,指手画脚,玩阴招、使绊子。 即使是诸葛亮在世,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这下好了。 有云真人出谋划策。 且不说这些策略能不能奏效。 陛下那里,肯定会无条件地支持。 朝廷中有人想使绊子,可要仔细掂量掂量了。 且不说陛下对云真人的信任。 想想晋商、马世龙、曹于汴的下场。 有哪个敢去捋云真人的虎须? 有了朝廷的全力支持,平辽大计必成! “介瞻,平定辽东的大功,只怕就落在你我身上了!” 孙承宗一张老脸,笑得像是绽放的菊花一般。 卢象升精神大振,忍不住兴奋起来。 “走,去皇宫,觐见陛下。” “将云真人所言,一字不漏地告知陛下!” 孙承宗大手一挥,二人上了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第117章 千古佳句,不朽名篇 云逍看到自己写的十六字诀。 想到孙承宗和卢象升当时的神情。 他心里很是有些恼火。 贫道的字,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云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首诗。 然后放下笔,仔细看了看。 云逍越发郁闷了。 直接抓起纸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贫道又不靠卖字赚钱。 写那么漂亮干什么? 云逍拍拍手,走出房屋。 林之文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里冒了出来。 递上那张诗笺,结结巴巴地说道 “弟子受人之托,恳请云真人品鉴。” 云逍没办法,接过诗笺。 看到上面漂亮的不像话的字迹,不禁有些生气。 你这是故意来打贫道脸的吧? “风花雪月,附庸风雅,无病呻吟!” 云逍随意扫了一眼,淡漠地评价了一句。 将诗笺丢了回去,然后扬长而去。 “云真人怕是不懂诗吧?” 林之文嘀咕了一句,苦笑着收起诗笺。 走进屋去,开始收拾房屋。 看到桌上云逍写的十六字诀。 这小道士目瞪口呆。 这,这是谁写的? 天底下,竟然还有人,能写出这么丑的字? 刚才屋里一共三个人。 孙承宗和卢象升,都是进士出身的文官。 自然不可能出自二人的手笔。 除了云真人,别无他人! 万万没有想到啊! 竟然发现了云真人的大秘密。 林之文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个秘密,绝不能告诉别人。 打死也不说! “这又是云真人的杰作?” 林之文发现了地上的纸团,又忍不住笑了。 拾起来展开一看。 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如遭雷击。 愣了半晌。 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接着热泪盈眶,发出一声嚎叫。 “传世佳作,直追李杜的传世佳作啊!” 林之文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抚平,贴身收好。 然后兴冲冲地跑出道观。 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酒楼。 上了二楼,进入一座雅间。 雅间中。 一名身穿青衣的俊俏少年,正急不可耐地等候着。 正是女扮男装的柳如是。 林之文一进来。 柳如是不满地说道“怎么这么久?” 林之文答道“云真人跟孙阁老、卢中丞说了很久的话。” “一个方外道士,整天跟朝中高官厮混,哪里像是什么高道?” 柳如是撇撇嘴。 林之文诺诺不敢作声。 他可不敢在背后胡乱议论云真人。 “问了没有?” 柳如是问道。 接着又笑道“想必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林之文支支吾吾地说道“问了,云真人说,他说,‘风花雪月,附庸风雅,无病呻吟’。” “那日见他宣讲经义,还以为是个饱学之士,让他品鉴一下我的新作。” “没想到也是个不通风雅的俗人!” 柳如是柳眉一挑,咬着贝齿,恨恨地说道。 “云真人天纵奇才,诗才堪称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将来,云真人将来,必定引天下风气,领一时风.骚!” 林之文红着脸,梗着脖子为云逍辩解。 柳如是‘噗嗤’一笑。 巧笑倩兮,美目顾盼。 林之文看傻了。 柳如是笑道“为了讨好云逍子,居然连这等话都说出来了,真是恬不知耻。” “小道说的是真的。” 林之文从怀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看到上面的字迹,柳如是又是一阵笑,笑得浑身乱颤。 “这就是云真人的真迹?” “刚破蒙的学童,写的字也要比他好……咦!” 笑着笑着,柳如是忽然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瞬时凝结。 接着她死死地盯着纸,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柳如是低声吟诵着,一时竟是痴了。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 “好一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千古佳句,堪称千古佳句!” 柳如是将写着诗的纸捂在胸口,像是要将纸放到心里去。 由于太过激动,她的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能写出‘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等诗句。” “云真人的才情,可要比那位‘学贯天人’的钱谦益,要高多了。” 林之文满脸得意,与有荣焉。 柳如是盯着他,问道“这果真是云逍子写的?” 林之文信誓旦旦地道“我亲眼看着他写的,还能有假?” “不朽名句!” “单凭这一首,足以称得上,冠绝大明两百年!” “诗中蕴含的高洁情操,更是让人肃然起敬。” 柳如是喃喃说道,整个人都有些醉了。 接着她柳眉轻蹙,不解地说道“能够写出这等千古绝句,为何字迹却是这般不堪?” 我也很困惑啊……林之文说道“云真人这是在故意藏拙!” “那倒也是,这些日子,他想必也是不堪其扰。” 柳如是深以为然。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上次被东林党和白云观算计。 《道德经释义》,更是引起轩然大波。 云逍子不得不闭门谢客。 不藏拙怎么能行? 想到云逍对自己新作的评价。 柳如是俏脸通红。 丢脸了啊! 自己这个所谓的才女。 在人家面前,又算什么?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人家是什么格局? 自己引以为傲的新作。 在他的眼里,不是无病呻吟又是什么? “我要见云真人,小林,帮姐姐引荐!” “这……云真人根本不见外人。” “等到了江南,姐姐帮你引荐李香君。” 林之文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只是脑袋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那你设法请他出席这次诗会。” “我尽力而为……恐怕云真人不会去。” “他不想去,难道就不能想办法吗?” 柳如是抿嘴一笑,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狡黠。 唐诗宋词,千古传诵。 大明虽然也有佳作传世。 然而与唐宋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如今终于出现了一位奇才。 大明诗坛的希望,就看他了。 又怎么可能让他就此埋没了? 柳如是感到自己责无旁贷。 第118章 《赠柳如是》?节操何在! 三日后。 吕祖宫,岩客山房。 这里本是讲经说法之所。 此时。 山房中摆放着数十张桌案、蒲团。 来自京城的诗坛才俊,齐聚一堂。 其中有国子监的监生。 还有很多附庸风雅的缙绅、官员。 这次的诗会,原本是没有这么多人的。 可是听说名动江南的才女柳如是,也要参加本次诗会。 于是参加的人也就多了,档次也提高了很多。 此时。 柳如是一身儒服,端坐于前排主位上。 俊俏、儒雅,风度翩翩。 如同是超然于浊世之外的人物。 不少青年才俊,不时地偷看着她。 有些胆大的,炙热的目光,始终黏在她的身上。 诗会开始后,才俊们纷纷赋诗。 其中有不少诗作,算的上出色。 不过多数却是平淡,勉强能称作是诗。 大明以八股取士。 诗词既不能治国,又不能理政。 除了附庸风雅,再无任何用处。 因此诗词被视作小道。 大明一朝,几乎没有什么传世名作。 即使有,也是凤毛麟角。 比起唐、宋,差的不是一分两分。 不过也不是没有热衷此道者。 尤其是南方,奢靡之风盛行。 因此诗词受到热捧。 文章做得再好,也不过是谋个出身。 而诗词却是能传世的。 从古至今,哪个读书人,不想名留千古? 并且在当今这个时代,名气是可以转化成权势的。 最好的例子,就是张溥。 一篇《五人墓碑记》,名扬天下。 进而掌控政治渔轮,甚至是控制朝堂风向。 诗词大家虽然达不到这个程度,却依然有着无数的拥趸。 在江南,才子们去秦淮河,不仅不要花钱,反倒会被倒贴钱。 “在下特为柳如是小姐赋诗一首,请诸位品鉴!” 一名身材高大、丰神俊朗的青年,站起来朗声说道。 他的目光炯炯,看向柳如是的眼神中,充满了仰慕。 有人认出了这青年,顿时一阵骚动。 “这不是陈介吗?” “陈介?改名叫陈子龙,被称作是云间诗派首席的那个?” “他怎么到京城来了?” “听说陈子龙对如是小姐万分仰慕,来京城,自然是为她而来了。” …… 陈子龙吟了一首诗。 不得不说,他的才情是极高的。 一首诗引起众人连声叫好。 陈子龙看向柳如是,眼眸中颇有几分得色。 他自认为这首诗,距离传世之作还有点差距。 然而在诗词凋零的大明朝,绝对属于上上之作。 柳如是是才女,更是爱慕有才情的才子。 这首诗一出,说不得就赢得了她的芳心。 谁知。 柳如是只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远不是陈子龙期待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困惑。 柳如是静静地说道“也是巧了,前几日,也有人送了我一首诗,名为《赠柳如是》。” “这首诗,应当胜过在下刚才的那首,在下洗耳恭听。” 陈子龙淡然一笑,语气中透着几分傲气。 “这篇传世佳作,正要与诸位分享。” 柳如是定了定神,轻启朱唇,吟出一首诗来。 “浩荡离愁白日斜。” 众人连连颔首。 原来是一首离别诗。 陈子龙淡然一笑。 不过尔尔! “吟鞭东指即天涯。” 众人的眼睛全都一亮。 画面感有了! 浩荡离愁的愁绪。 吟鞭东指的豪情。 两个画面相反却相成,互为映衬。 陈子龙点了点头。 后面要是继续保持这样的水准。 就能追得上他了。 柳如是的声音,陡然变得激昂,后面两句脱口而出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山房中,瞬时一片死寂。 随即在场的每个人,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片刻后。 山房中炸开了锅。 “好诗!” “由抒发离别之情,突转到报国之志,绝了!” “移情于物,贴切巧妙,寓意深刻,好诗啊!” “如此佳作,绝对可以传世!” …… 很多人一时热泪盈眶。 不容易啊! 大明也终于出了一首传世佳作! 身为大明人,与有荣焉! 陈子龙细细品味,最后神色黯然。 只觉得柳如是距离自己,越发的远了。 一时间满心不是滋味,就像是吃了一个青柠檬一样。 林之文傻傻地看着柳如是。 随即满心悲愤。 云真人做的这首诗。 什么时候有了名字? 叫做《赠柳如是》? 节操呢,面皮呢? 你是才女啊,怎么能干这事? 无耻啊! 我为什么没有想到? 林之文气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这首诗一旦流传出去。 一定会在诗坛,引起巨大的轰动。 被天下读书人传唱! 甚至是流传千古,也是极有可能。 如此一来。 柳如是之名,也将为后人所知。 就如同汪伦、李龟年、元二那样。 林之文想到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从掌心溜走。 一时间内心剧痛。 就连柳如是,在他眼里,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接着林之文想到。 云真人的诗作,被自己给传了出去。 会不会被云真人赶出吕祖宫? 林之文看向柳如是,正要开口揭穿。 柳如是狠狠地瞪了过来。 林之文一个哆嗦,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陈子龙追问道“敢问如是小姐,这首诗的作者是谁?” 柳如是笑吟吟地答道“这首《赠柳如是》,作者正是此间主人。” 众人纷纷看向林之文。 林之文慌忙摆手“不是我写的,是云真人。” 山房内顿时一片哗然。 前几日。 云逍子白云观讲经,轰动天下道门。 连很多大儒都被惊动了。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全都拜读过。 正等着他出书立著呢! 万万没有想到。 一名大德高道,竟然还会作诗?! 并且出手就是一篇传世佳作! 柳如是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得意。 臭道士! 那天在白云观,居然煽动信众,伤了本小姐! 虽说是误伤,却也是伤了。 又说本姑娘的诗,是附庸风雅,无病呻吟? 你不是想藏拙吗? 本姑娘就让你扬名天下! 出了一口恶气。 还顺便让自己跟着青史留名。 完美! “这首诗,绝不可能是云逍子所作!” 陈子龙忽然大声说道。 山房内安静了下来。 第119章 论作诗,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柳如是柳眉轻蹙。 随即却是淡淡一笑。 陈子龙,这是嫉妒了啊! 这个陈子龙,在江南也是首屈一指的俊杰。 对他也颇有好感。 但是与云逍子一比…… 论长相,稍差了一点。 论才学,差的更多啊! “这首《赠柳如是》,在下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云逍子真人,为大明屡建奇功,又是道门高道,在下也是敬仰的很。” “可据我所知,云逍子真人今年,才是十七岁。” “他又哪里来‘浩荡离愁’的愁绪,与吟鞭东指的豪情?” 陈子龙的一番话。 让所有人都露出疑惑之色。 这话说的没错。 作诗填词,大多数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 一个十七岁的道士,哪里来的离愁和豪情? 这不科学啊! 就连柳如是也迷惑了。 以质询的目光看向林之文。 这要是搞错了,那可就闹出天大的笑话了。 “这首诗作,的确是出自云真人之手。” 林之文知道关系到云真人的名声,这时候千万不能怂。 只是在心里直泛嘀咕。 那满纸的丑字,的确是出自云真人之手。 确凿无疑! 可那首诗,之前以为是云真人的杰作。 听陈子龙这么一分析,就有些不敢确定了。 难道是孙承宗,或者是卢象升所作,云真人执笔? “该不会是剽窃的吧?” 一名国子监的监生大声质疑。 年前的时候,受晋商鼓动,国子监、翰林院大肆攻讦云逍。 后来被云逍以大字报回击,又以雷霆之势,拿下晋商。 国子监闹得灰头灰脸。 因为此事,国子监的祭酒,还被皇帝给罢免了。 此时终于找到攻击云逍的机会,自然是不容错过。 其他人也都纷纷提出质疑。 柳如是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她赶忙朝林之文说道“去请云真人出来,澄清一下。” 这首诗要真的是云逍所作,必定会轰动诗坛。 可要是被认定是剽窃,那可就要名声扫地了。 这时代,名声比性命还要重要。 要是真的是因为自己的误会,累及云逍的名声。 那可就糟糕了! 林之文匆匆离开山房。 不多久,就返了回来。 他的屁股上,多出了几个脚印。 柳如是急忙问道“云真人怎么说?” 林之文答道“云真人说,诗,是他作的。” 众人一阵骚动。 林之文犹豫了一下,接着结结巴巴地说道 “云真人说,论作诗,你们都是垃圾。” “不是针对谁,而是在座的各位,还有大明诗坛。” 山房内一片死寂。 “云真人还说,大明如今内忧外患,百姓处于水深火热,正需读书人出力,戡乱御侮。” “你们不为国分忧,为民解难,却整天伤春感秋,附庸风雅,无病呻吟。” “你们跟那些不知亡国恨的商女,有什么分别?” 林之文一口气说完。 然后迅速来到门口。 万一被众人追打,也好及时跑路。 众人目瞪口呆。 随即山房中炸开了锅。 柳如是眼眸中光波流转,异彩闪动。 狂放不羁,胸怀天下! 好一个云逍子! 陈子龙如遭棒喝,面红耳赤。 “请转告云真人,陈子龙受教,改日登门,当面请教!” 陈子龙向林之文拱手说道,然后昂首大步离开山房。 今天的诗会,自然也跟着不欢而散。 《赠柳如是》这首诗,以及云逍的言论,迅速传遍京城。 整个京城,顿时为之轰动。 称赞这首诗的,骂云逍狂妄的,斥责他剽窃的。 各种言论甚嚣尘上。 钱谦益也收到了消息。 前几天,在白云观算计云逍不成,反倒被揭了老底。 又担心云逍接下来的报复。 老钱惊怒交加之下,旧病复发,再次卧床不起。 《赠柳如是》这首诗,如同一把利剑,刺中老钱苍老的心。 到嘴边的肉,被叼走了! 悔不当初啊! 又听到云逍说,大明诗坛都是垃圾。 而他,正是当今诗坛盟主。 气得老钱当场吐血,昏倒在床上。 …… 皇宫。 翊坤宫。 “好一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想不到纯阳真人云逍子,竟然有如此诗才,如此壮怀!” 袁贵妃反复吟哦诗句,最后一声赞叹。 袁贵妃早年是崇祯的潜邸侍妾。 她为人谦和恭敬,且极有才情。 因此不仅深受崇祯宠爱。 与周皇后、田贵妃之间的关系也十分和睦。 “云逍子,可不仅只有诗才!” 崇祯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前几天孙承宗和卢象升觐见,陈述平辽策略。 听说策略出自‘叔父’,崇祯毫不犹豫,全部允准。 建奴是大明的心腹之患。 如今‘叔父’亲自定下策略。 平定辽东,指日可待。 因此这几天,崇祯的心情大好。 往后宫跑的也就比往常勤了。 袁贵妃道“可有传言说,这首诗是云逍子剽窃他人之作。” “剽窃?” 崇祯一声嗤笑。 ‘叔父’是谪仙下凡。 还用得着去剽窃他人? “不如明天爱妃随朕出宫,去见云逍子一面,请他当面赋诗,见识一下他的才学。” 崇祯有些日子没见到‘叔父’了。 心里甚是想念,于是决定带着袁贵妃出宫一趟。 ‘叔父’看到又一个侄儿媳妇,一定会很惊喜吧? “果真?” 袁贵妃又惊又喜。 之前她拜读过云逍的《道德经释义》,惊为天人。 又被一首《赠柳如是》给惊艳到了。 此时已经成了云逍的粉丝。 能够见到云逍子本尊,让她如何不激动? 崇祯笑道“君无戏言!” 第二天早晨。 崇祯和袁贵妃一身便装,来到吕祖宫。 吕祖宫门口围满了人,足足有上百之多。 崇祯让王承恩去一番打探。 这才知道,原来是云逍昨天的一番话,引起了众怒。 这些诗坛俊杰们,是前来向云逍挑战的。 “叔父说的果然不错!” “读书人不思报效国家,却痴迷于诗词小道,附庸风雅。”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他们为什么不学学叔父的胸怀?” 崇祯看着那群人,连连摇头。 “奴婢见领头的,有王象晋、阎尔梅。” “他们都是东林党人,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王承恩这个东厂提督,越来越称职了。 “查!” “查清楚幕后之人!” 崇祯眉毛一挑,眼眸中闪出一抹寒意。 上次白云观的事情,还没跟他们清算呢。 这又借机兴风作浪。 还真当东厂的诏狱,关不了东林党人? 第120章 你们都是来向云真人求诗的? 王承恩立即命人去查探。 崇祯和袁贵妃,则是带着侍卫从后门进入吕祖观。 “拜见叔父!” 见到云逍,袁贵妃毕恭毕敬地行礼。 然后好奇地打量云逍。 年轻、俊俏。 还协助陛下,干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居然还能作诗! 难怪能被陛下心甘情愿地叫“叔父”。 袁贵妃的眼眸中闪烁着小星星。 云逍一脸懵。 随即醒悟过来,瞪着崇祯,“你换老婆了?” 云真人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 叔这儿,连个暖脚的都没有。 败家的侄儿,竟然换老婆了? 本事不大,找女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并且一个比一个漂亮! 不孝的东西…… 才不是嫉妒。 侄儿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沉迷女色。 这样不道德,有辱云家的门风! 崇祯讪讪道“没换,这是三房。” 云逍瞪大眼睛,“三房?你还有一个老婆?” 崇祯老老实实地说道“上次带来的是二房,还有一位正房。” 袁贵妃捂着嘴,生怕笑出声来。 云逍却是越发生气。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也罢。 贫道年纪小,正长身体。 兴趣不能放在这个上面。 袁贵妃好奇地问道“敢问叔父,那首《赠柳如是》,是您的大作?” “随手胡写的,却被传了出去,让侄媳见笑了。” 云逍淡淡说道,嘴角却情不自禁地抽了抽。 该死的林之文! 现在想不剽窃都不成了。 “叔父如何认识这个柳如是的?并且还写诗赠予她?” “侄儿听说,这柳如是乃是名动江南的歌姬,才华横溢,莫不是……” 崇祯的八卦之魂在燃烧着。 云逍一眼瞪过去。 崇祯笑着闭上嘴巴。 见他一脸暧昧的样子,云逍心里越发恼火。 《赠柳如是》? 这哪儿跟哪儿? 柳如是,云逍倒是知道。 这可是奇女子! 她不是‘水太凉’的侍妾吗? 怎么就跟贫道扯上了? 竟然还白嫖了贫道! 岂有此理! “叔父还有什么大作,能让侄媳拜读一下吗?” 袁贵妃露出崇敬之色,眼眸中一片火热。 云逍淡淡说道“叔才疏学浅,勉强做了一首,还被人质疑剽窃,哪里还有其他诗作?” 袁贵妃大失所望。 崇祯暗自发笑。 叔父又在藏拙呢! 只要几杯酒下肚。 保证诗兴大发,文如泉涌。 这时王承恩匆匆而入。 他低声在崇祯耳边说了几句。 “又是这个钱谦益!” 崇祯大怒,猛地拍击椅子扶手。 事情查清楚了。 外面的那帮人,正是受钱谦益的怂恿,前来挑战云逍的。 钱谦益为什么会这么做,倒也不难理解。 到嘴边的肉,眼看就要被云逍给叼走了。 又被骂作是垃圾。 老钱又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白云观那次,没把云逍搞臭。 这次又让钱谦益抓住了机会。 大明诗坛全都是垃圾? 还真是狂到没边了! 等于是把天底下所有的诗人、词人,以及诗词爱好者们,全都给得罪光了。 钱谦益不报复才是怪事。 “钱谦益?” 云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崇祯朝王承恩喝道“让东厂的人出动,把钱谦益抓入诏狱!” “乱来!” “东厂是你家开的,想抓谁就抓谁?” 云逍不客气地喝止崇祯。 钱谦益现在虽然被罢官。 被称作“学贯天人”,“当代文章伯”。 诗坛盟主,外加东林领袖。 钱谦益在士林中的影响力,却依然惊人。 直接将他抓了,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崇祯皱眉说道“总不能让钱谦益,继续兴风作浪下去吧?” 这时,道观都管林景和匆匆赶来。 “不好了,云真人!” “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了,其中有好些个诗词大家。” “他们都在叫嚷着,要你出去给他们一个说法!” 林景和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云真人在白云观,凭借一小部分《道德经释义》,震惊道门。 吕祖宫终于迎来了春天。 谁知云真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 居然把天底下的诗人、词人,全都给骂了。 并且还涉嫌剽窃! 这下好了。 云真人的名声毁了。 以后吕祖宫也会成为笑柄。 要是哪一位诗词大家,弄上一首诗词讽刺一番。 说不定以后还能流传千古。 “就这事?” “一点小事,就这样慌慌张张,平日怎么清修的?” 云逍皱着眉头呵斥道。 林景和苦笑道“云真人,你赶紧想个办法啊!” “既然有人主动把脸给伸了出来,岂有不打的道理?” “这一次,就让这钱谦益和东林党人,声名狼藉,遗臭万年!” 云逍淡然一笑,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寒意。 随即让林景和准备笔墨。 袁贵妃顿时兴奋起来“叔父这是准备作诗?” 云逍无奈苦笑。 穿越者写诗作词,人前装逼的桥段。 以前在过不少。 当时只觉得很狗血。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走上了这条路。 只是当这种烂俗的桥段,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 怎么就觉得有些爽呢? 云逍拿起笔,蘸上墨,正准备动手写的时候。 想到自己的一手烂字,于是打消了主意“云昊,你来执笔!” 袁贵妃抢着说道“还是让妾身来吧!” 云逍在椅子上坐下来,仰着脑袋,看着楼板 “诗名就叫《论诗》。” 袁贵妃眉头皱了皱。 从诗名来看,这种诗,写不出多高的水准。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袁贵妃的手一颤。 竟然连李杜都不放在眼里。 好一个狂放不羁的‘叔父’! 也难怪,李白这个谪仙,都是那么狂。 ‘叔父’同样也是谪仙,狂傲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屋内,瞬时寂静。 …… 吕祖宫门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聚的人越来越多。 为首的一群人,更是气势汹汹,斥骂不休。 要不是吕祖宫的道士守着大门,只怕早就冲了进去。 “你们来吕祖宫,都是想跟云真人求诗的?” 林景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以嘲弄、戏谑的眼神看着众人。 第121章 大明之李太白诞生记 林景和嚣张的神态和语气,激怒了众人。 “向云逍子求诗?” “一个剽窃他人诗作的无耻之徒,也配让我们向他求诗?” “让云逍子出来,当众收回狂言,赔礼谢罪!” …… “诸位,且听老夫一言!” 人群前方,一名老者扬了扬收。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人名为王象晋,是一位资深东林党人。 不过此人,却与其他东林党人有所不同。 王象晋从不参与党争,在官场上不逢迎,刚直不阿,政绩斐然。 为人宽厚正直,急公好义,关心国计民生。 他不仅是一位诗文大家。 还是一位农学大师,同时还精通医药。 因此在士林中的威望极高。 “老夫王象晋,对于云逍子真人,早有耳闻,也素来仰慕。” “此番前来,只因云真人羞辱我大明诗坛,老夫身为诗坛的一份子,自然要来向云真人讨要一个公道。” “请云真人出来,向大家伙道个歉,收回之前说的那些话,也就是了。” 王象晋是个儒雅君子,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咄咄逼人。 一名身穿举人服饰的青年跟着说道“不光要赔罪,还要说出那首《赠柳如是》,是谁人之作!” 这人名叫阎尔梅,少年成名,以诗文闻名天下,此时是复社成员。 周围的人,却没有二人这般通情达理。 甚至有人鼓动众人,冲击吕祖宫。 柳如是站在人群中,一时忧心忡忡,却无计可施。 她很清楚,云逍的那些话,打击面实在太大了。 加上钱谦益倍那首诗给刺激到,在暗中唆使挑拨。 今天要是不能善了,云逍以后可就要臭名远扬了。 “云真人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会去剽窃他人诗作?” 林景和冷眼看着众人,不屑地一声嗤笑。 然后从容不迫地从袖口取出一沓纸来。 “云真人的新作来了!” “竖起你们的耳朵,都听好了!” 林景和得意洋洋,大声诵读起来。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当人们听到诗名,禁不住发出一阵哄笑。 《论诗》? 一个十几岁的道士,有什么资格论诗? 狂妄! 再说了,这样的题目,又能会是什么好诗?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人群一再次鼓噪起来。 斥责谩骂声此起彼伏。 这两句诗极为平淡,却是狂到没边了。 自古以来,有谁敢对李杜评头论足? 不应该是‘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仍觉很新鲜’吗? 柳如是忍不住笑了。 这道士,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真不是一般的狂妄啊! 从古至今,有不少孤标傲世、狂放不羁的狂士。 远的如三国时期的祢衡,近的有徐文长之流。 狂士,比名士还要吃香。 可是,你再怎么狂。 也不能狂到,连李白、杜甫都敢贬低吧? 林景和睨视众人,朗声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道观门口,瞬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震惊之色。 半晌。 阎尔梅满脸亢奋,颤声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千古名句,千古名句啊!” “全诗意味深远,最后两句,更是让人赞不绝口,饱含了人世道理。” “云逍子真人,这不是狂,这是在劝诫世人,不要因循守旧,而要开拓进取,超越前人啊!” “奇才,旷世奇才啊!”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夫能听到如此佳句,死而无憾矣!” 王象晋浑身都在哆嗦,一时竟是老泪纵横。 柳如是沉浸在诗句当中,一时竟是痴了。 道观前一片哗然。 林景和得意地一声冷笑“云真人不会作诗,还需要剽窃他人之作?” 众人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这下子有些尴尬了。 谁还敢质疑,那首《赠柳如是》是剽窃之作? 不过,总归有那么一些不服气的。 人群中一人小声说道“云真人的诗作虽然好,可也不能藐视天下人,说大明诗坛都是垃圾吧?” “云真人的话,还能有错?” 林景和又是一声冷笑。 还敢辩嘴? 他又从纸张里抽出一张来。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片刻后,全场响起一声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云真人不喜欢无病呻吟,附庸风雅,却不代表他不会。” 目睹众人的神色,林景和越发得意,又抽出一张纸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众人脑袋里一阵阵‘嗡嗡’作响。 词不如诗,但是传唱却是极为广泛。 这一首《木兰花令》,必将传唱大江南北,甚至传唱千古! 单凭这三首诗作和一首词,藐视大明诗坛,根本不算什么。 不敢说前无古人。 后来能超越的,几乎不可能。 这是要名垂青史的啊! 人家说大明诗坛全都是垃圾。 一点毛病没有! “云真人,堪称我大明之李太白!” “云真人说的没错,我等就是垃圾!” “云真人,我要给你生娃娃!” …… 人群变得疯狂起来。 一边吟着诗,一边放声大笑者有之。 跪倒在地,涕泪直流的有之。 因为过去亢奋、激动,当场昏厥过去的也有之。 一时人群大乱。 其实这一幕,并算不得什么。 李白有一个粉丝叫魏万,为了能见他一面,半年内跑了三千里路,终于见到了李白。 杜甫有一个叫张籍的同行,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此人相信“吃啥补啥”,于是就把杜甫的诗集烧成灰,拌着蜂蜜,每次吃饭前必饮上一碗。 白居易有一名叫葛清的粉丝更为疯狂。 他在身上三十多个地方,刻上了白居易的诗句。 并且还配上了图。 更让人无语的是,他经常光着膀子在街上边走边唱,人称“行走的白诗图”。 “诸位别急,云真人还有视作一首。” 林景和咳嗽了一声,又扬起一张纸。 人群瞬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了过来。 林景和大声说道“此诗,名为《赠钱谦益》!” 众人面面相觑。 王象晋和阎尔梅相视苦笑。 完了,这下子钱谦益,要名留青史了! 第122章 赠诗,遗臭万年的那种 “道长且慢!” 王象晋和阎尔梅同时出声阻止。 林景和诧然道“云真人好心赠诗于钱谦益,二位反倒阻止,这是什么意思?” 王象晋拱手道“此间事情,皆是我二人不忿云真人的言论,这才引来众人聚集道观,与钱谦益,没有半分关系。” 阎尔梅也跟着说道“关系到钱牧斋一生清誉,请云真人高抬贵手!” 柳如是嘴唇动了动。 最终还是微微叹息一声,没有作声。 林景和‘嘿嘿’一笑“要不我去跟云真人说一声,把诗改名为《赠王象晋》或是《赠阎尔梅》?” “那还是免了。” 二人慌忙摇头摆手。 有了前面的几首诗词,云逍子必定是名垂千古。 他其他的诗,即使不是什么传世之作。 也会传遍天下,青史留名。 要是被他讽刺上几句,那岂不是跟陈世美、潘美一样,遗臭万年? 这时候的文人,将名声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 为了钱谦益,牺牲自我? 牺牲一下肉体可以。 牺牲名声,怎么也做不到啊! “此前,钱谦益为晋商发声,攻讦云真人。” “此前又在白云观,又妄图算计真人。” “云真人宽宏大量,都不曾与他计较。” “此番,钱谦益竟然唆使众人,围聚吕祖宫,想要毁了云真人的名声。” “云真人转赠他一首诗,这不过分吧?” 林景和连声冷笑。 王象晋和阎尔梅哑口无言。 “都听清楚了!” 林景和清了清嗓子,大声诵读出来。 “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 终南捷径无心走,处士虚声尽力夸。 獭祭诗书称著作,绳营钟鼎润烟霞。 翩然一只云中鹤,飞去飞来宰相衙。” 诗的意思,倒也不怎么难理解。 看上去一副淡泊名利的隐士高雅形象。 其实不过靠附庸风雅,得到一些小小的名声。 对人号称不想走终南捷径得到功名。 实则却是到处夸大自己的声誉。 堆砌典故搞出来的文字垃圾,就敢标榜是著作。 结交权贵、聚敛财富,让自己的生活越过越滋润。 举止翩翩,犹如一只云中飞翔的闲云野鹤。 可惜飞来飞去,总不离开宰相的富贵衙门。 众人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幅云中鹤飞来飞去的鲜活画面。 附庸风雅、趋奉权贵、沽名钓誉的形象,活灵活现,入木三分。 这首讽刺诗,比起之前的诗词,显然是差了不少。 然而此时云逍子在众人的心目中,已经成了大明李太白。 哪怕写出来的是打油诗,也都是绝世佳作。 林景和的声音一落,人们纷纷大声叫好起来。 “好诗,好诗啊!” “这哪里是诗,分明是一幅画像啊!” “那钱谦益,以后可以用‘云中鹤’来代称了!” …… 王象晋和阎尔梅相视苦笑,无奈叹息。 钱谦益这一辈子的名声,算是彻底给毁了。 并且还是万劫不复,遗臭万年的那种! 云逍子,还真是毒辣啊! 柳如是叹了一声。 随即却是摇头一笑。 孤标傲世、疏狂不羁的旷世奇才。 却又睚眦必报,手段狠辣。 这家伙,简直是三百年不出的怪物啊! 林景和又大声道“请静一静,云真人还有话对诸位说!” 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云真人说,诗词是小道,用来抒发情感的娱乐消遣之物,切不可沉迷。”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天下鼎沸,正需大英雄出而戡乱御侮,救亡图存,以身报国!” 一番话,让众人无不羞愧。 人家云真人,这是什么胸怀? 难怪能写出‘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等绝世名句。 柳如是的神色有些古怪。 这些话,不是自己在江南时,跟张溥说过的吗? 什么时候传到云逍子的耳朵里了? 林景和说完,转身朝道观中走去。 王象晋急声说道“恳请道长通禀,在下想面见云真人,当面谢罪!” 阎尔梅、柳如是等人也都纷纷开口。 人群纷纷向前涌来,看架势,竟是要硬闯吕祖宫。 “贫道这就去通禀!” 林景和吓了一跳,慌忙让道士把大门关上。 道观后面的偏殿中。 云逍正与崇祯说着话。 听到林景和的禀报,云逍一口拒绝“哪有那个闲工夫去见他们?” 林景和无奈苦笑。 外面那帮人,该不会把道观给拆了吧? 他正要出去回绝众人,云逍忽然说道“等等,柳如是也在?” “正是。” “让她来见我。” 云逍满脸怒意地说道。 贫道的品性,是何等高洁? 这次,竟然被迫当了一回文抄公。 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柳如是! 看贫道怎么收拾她! 林景和忙不迭地去了。 崇祯笑道“今日过后,叔父的诗词,必定会名扬天下,日后名垂青史,也是必然之事,侄儿恭喜叔父了!” 云逍‘呵’了一声,淡漠地说道“你叔就是这种喜欢虚名的人?” 崇祯无奈地笑了笑。 ‘叔父’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恋权位,不好名利。 袁贵妃道“叔父虽然不在乎虚名,可为了大明,多写一些‘化作春泥更护花’、‘不拘一格降人才’之类的诗句,也可以激励民心士气,一改文坛浮华之风。” 云逍点点头,朝崇祯说道“你这媳妇儿倒是明事理,以后可不要亏待了她。” 崇祯颔首道“谨遵叔父吩咐,即使后宫三千,侄儿也只会宠她一人。” 袁贵妃满脸娇嗔,随即抿嘴一笑。 说话间。 林景和带着柳如是来到偏殿。 “小女子柳如是,见过云真人!” 柳如碎步上前,软腰肢款款一拜。 “你就是柳如是?” 云逍打量了几眼,心中忍不住一阵感慨。 在后世,明末最为有名的女子,非陈圆圆莫属。 冲冠一怒为红颜,谁人不知? 然而论容貌、才华,有两名女子,却还要胜过陈圆圆太多。 一个是崇祯最为宠溺的妃子,田贵妃。 另外一个,就是柳如是。 这可是一位,‘若不传奇,就决不罢休’的奇女子! 第123章 女秘书?好好干,让真人满意! 美艳绝代,才气过人。 诗文、书画、书法,堪称一绝。 单凭这些,柳如是还不足以称之为奇女子。 她不仅有妩媚的容颜,更有傲人风骨。 柳如是常与名士纵论天下兴亡。 曾对复社领袖张溥说“如我身为男子,必当救亡图存,以身报国!” 由于仰慕钱谦益的才名。 柳如是以身相许,上演了一处才子佳人的好戏。 大明亡国,清兵南下,逼近南京。 钱谦益决定效法屈原,以身殉国。 谁知从早上一直等到日落,始终不见动静。 最后钱谦益试了试水,犹豫着说水太凉,我怕会感冒。 柳如是柳如是见状,奋身跳入水中,被人救起。 后来钱谦益屁颠屁颠地投靠建奴。 柳如是既恨又怒,再次跳池,欲独自殉国,却又被众人阻拦。 柳如是死前留下遗言。 国土被建奴所占,死后绝不入土。 因此将棺椁用铁索悬于墓室。 这样的奇女子,不知道羞煞多少无耻文人。 想不到,此时就在自己的眼前。 并且还莫名其妙地被她给白嫖了。 云逍有些恍惚。 “说吧,贫道该怎么处置你?” 云逍看着柳如是,神情冷漠。 “小女子,任由真人发落。” 柳如是眼眸中波光流转,脆生生地说道。 一旁的崇祯和袁贵妃见了,忍不住都笑了。 柳如是的样子,分明是在说 求你处罚我,狠狠地处罚我! 云逍的脑袋隐隐作痛。 骂一顿,或者是打屁股? 似乎有些不妥。 不然,还能怎样? 崇祯在一旁插话道“不如让她留在叔父身边,为奴为婢,侍奉叔父。” 云逍一眼瞪过去。 这主意真好,侄儿你就是诸葛亮! 可叔父是那种人? 柳如是连忙说道“小女子愿意接受惩罚。” 云逍冷哼一声,“你愿意,贫道还不愿意。把你收留在身边,贫道的名声不要了?” 柳如是神色一黯。 他终究还是嫌弃我的身份。 谁知云逍却是话锋一转。 “听说你还有些才情,又写的一手的好字。” “贫道正要整理《道德经释义》,需要一个帮手,你就暂时留在吕祖宫,充当我的秘书吧。” “等经义整理完毕,你可以自行离去。” 云逍早就寻思着,要找一个秘书了。 写毛笔字,实在是太累人了。 十几万字的《道德经释义》写下来。 估计把手都给写残了。 并且不光是为了整理《道德经释义》。 云逍还另有想法。 如今社会、政治渔轮,完全被东林党人把控。 想骂谁就骂谁,想让谁身败名裂,就让谁身败名裂。 云逍这次接连剽窃好几首诗词,其实也另有深意。 扬名天下,掌握话语权。 另外。 云逍还打算推出一种掌控渔轮的大杀器。 报纸! 以前用的大字报,只不过是牛刀小试。 报纸,才是对付东林党渔轮掌控的最佳武器。 可云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得找一个有才华的人来干这事。 最好是美女。 不光能干……字面意思。 还养眼。 何乐而不为? 眼前的柳如是,无疑是最佳人选。 不过云逍现在不敢确定这女人的心思。 万一是美人计呢? 因此得给她一个考验期。 柳如是闻言,先是一怔。 秘书? 不就是幕宾吗? 只要能留在这道士身边。 别说是幕宾。 就是给他当枕头,也是乐意啊! 何况是帮忙整理《道德经释义》。 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奖励啊! “多谢云真人,小女子定会好好干,让真人满意!” 柳如是眉开眼笑,朝着云逍躬身一揖。 这要是穿女装,贫道还能把持的住吗……云逍指着茶杯,“淡了,去换一杯。” 柳如是笑吟吟地端着茶杯,为云逍重新泡了一杯。 然后十分乖巧地站在云逍的身后,就像是跟班一样。 云逍问道“外面的人当中,有王象晋、阎尔梅?” 柳如是心中一惊,忙道“他们也是受人怂恿,且二人……” 云逍摆摆手,打断她的话。 然后向崇祯说道 “王象晋是农学大师,推广红薯、玉米和土豆,能用得上他。” “阎尔梅也是个人才,并且崇忠义,尚气节。” “去跟王承恩说一声,在皇帝面前提一下,王象晋可以给徐光启打下手,让阎尔梅去孙传庭手下做事。” 云逍对于这两个人的历史有所了解。 虽然是东林党人,却是能干实事的。 论气节,更是甩钱谦益十条大街。 “叔父放心,这二人,必会得到重用。” 崇祯颔首说道,心里又是一阵感慨。 ‘叔父’也真是为大明操碎了心。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推荐人才。 “他竟然对王、阎如此了解?” “传闻中,他尽知天下人和事,难道都是真的?” “一句话,就能让皇帝重用两个素未谋面的人,这是何等可怕的权柄?” “传言内阁首辅温体仁,以及很多朝中重臣,都是他向皇帝推荐的。” “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 柳如是心中暗自震骇不已。 接着她看了一眼崇祯,又看了看袁贵妃。 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震。 她幼年不幸,从小被卖到青楼,眼力自然是非同一般。 因此一眼就看出,崇祯与袁贵妃的与众不同。 其他的不说,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贵气,是寻常人装都装不出的。 “这人是他的侄儿?” “又是朝中哪一位重臣家的公子?” “不对,不是什么公子,而是大贵之人!” 柳如是暗自心惊。 接着她又看到崇祯身后侍立的王承恩。 她的心中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这人,竟是一名太监! 云逍子的侄儿,难道是皇室子弟? 柳如是看着云逍。 越发觉得这小道士,高深莫测,难知深浅。 崇祯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叔父答应孙承宗,替辽东安置数万淘汰兵卒以及百姓,可有此事?” 云逍答道“确有此事。” 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崇祯担心地说道“安置数万人,可不是小事,叔父千万莫要勉强。” 安置数万人,可真不是一件小事。 别说是某个人,就连朝廷也十分头疼。 “区区小事而已。”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第124章 叔有一法,可让大明百业兴盛 对于如今的大明而言。 一次安置几万人,的确很难办到。 否则也就不会遍地饥民、流民。 云逍早就考虑到了其中的难度。 如果没有想到安置这些人的办法。 又怎么可能向孙承宗夸下海口? “皇帝建忠烈祠的事情,筹划的怎么样了?” 云逍问起了忠烈祠的事情。 “工部已经将样式雷图拿了出来,户部也做了预算。” “需要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三年时间方能建成。” 一提到银子,崇祯就是一阵肉疼。 可建忠烈祠是‘叔父’提出来的。 并且是收服军心的重大举措。 即使是烧银子,也只能咬着牙干了。 “建个忠烈词,要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耗时三年时间” 云逍眉头大皱。 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可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太清楚大明官员的德性了。 这么多的银子不可能全部用在工程上。 大半的银子最终落到官员的腰包。 三年的施工时间。 更是让云逍感到无语。 这样速度,跟蜗牛一般。 让后世的基建狂魔情以何堪? 云逍问道“忠烈祠建在哪里?已经有人盯着这个工程了吧?” 崇祯如实答道“已经选好了址,就放在太庙一侧,工部已经找到木石商贾,陛下也准了。” “这个工程,叔要了,请王承恩转告皇帝,把商贾给推了。” 云逍沉吟了片刻,笃定地说道。 “侄儿回去后,立即找王承恩说这事。” 崇祯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正愁找不到机会报答‘叔父’。 如今‘叔父’第一次张口要好处。 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忠烈祠的工程,是嘉定伯暗地里拿下的。” 王承恩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出实情。 柳如是又看了王承恩一眼。 实锤了! 这人就是一个太监! “嘉定伯?” 提到嘉定伯,崇祯的眉头一皱。 嘉定伯周奎,正是周皇后的父亲,崇祯的岳父。 他暗中插手忠烈祠的工程。 肯定是准备从中大捞一笔。 毕竟是自家岳父。 让周奎赚点银子,倒也没什么。 可‘叔父’现在要这个工程。 这可就有点麻烦了。 皇后脸上,肯定不大好看。 罢了! ‘叔父’的事情大于天。 至于岳父……先放到一边去。 谁知王承恩接着又说道“嘉定伯又在私下里,以一百万两的价格,转给了成国公。” “什么?” 崇祯顿时大怒。 转手就赚了二十万两! 虽说查抄了晋商,国库宽裕了。 可那些银子,都是无源之水。 整整二十万两啊! 倒手就赚了这么多。 可想而知其中的猫腻有多少。 想到一下子被人拿走这么大一笔钱。 崇祯感到像是被人从心口剜了一块肉一样。 提到成国公朱纯臣,崇祯更是怒火中烧。 前次在兵部衙门。 朱纯臣的儿子朱崇茂,口吐大逆不道之言。 事后,崇祯本打算严加惩处。 可耐不住朱纯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 又主动献上五万两银子。 英.国公张维贤等勋贵,也都纷纷出面求情。 如今大明的勋贵们,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除了在军队,在朝中几乎没有任何实权。 崇祯考虑到要扶植武将,抗衡朝中的文官。 因此让朱纯臣,回去好好地把儿子教训一番。 罢免了朱纯臣京营的职务,全部移交给李邦华。 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 可朱纯臣父子俩,在崇祯心目中的印象,却是恶劣到了极点。 “嘉定伯、成国公?” 云逍一声冷笑,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大明最为厚颜无耻的勋贵,非这两人莫属了。 李自成兵临城下。 崇祯本是有机会逃离京城的。 然而在齐化门,却被成国公朱纯臣给挡了回去。 第二天,朱纯臣就主动打开城门,放李自成大军入城。 这货也没能落到好处。 后来劝李自成登基称帝。 李自成鄙视这卖主求荣的无耻之徒,直接将他给‘咔嚓’了。 嘉定伯周奎,论无耻程度,比朱纯臣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自成大军就要打来了,朝廷由于没银子发军饷,调不动兵马。 于是崇祯放下尊严,让皇亲国戚以及满朝王公大臣捐银子。 周奎表示自己很穷。 周皇后变卖自己的金银首饰,换来5000两白银给他。 这无耻老货,竟然从中扣掉2000两,只捐了3000两。 更为可恨的是。 这厮为了取悦建奴,将自己的亲外孙、太子朱慈烺,献给多尔衮。 云逍冷声说道“忠烈祠的工程,要定了!” 王承恩看了崇祯一眼。 然后劝道“牵扯到勋贵,还请云真人三思。” 他倒是出于好心。 一是怕崇祯夹在中间难做。 另外也不希望,云逍跟勋贵,尤其是国丈周奎起什么冲突。 “转告皇帝,一百二十万两的忠烈祠工程,给我二十万即可。” “至于工期……顶多半年!” 云逍漠然一笑,向崇祯断然说道。 “十二万两?” “半年的工期?” 崇祯大吃一惊。 柳如是和袁贵妃,都是惊讶地张大嘴巴。 虽然她们不懂这个。 可最起码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一百二十万的工程,只要十二万。 三年的工期,缩短到半年。 这怎么可能? 王承恩眼睛一亮“云真人莫非是,打算用仙术建造忠烈词?” 云逍看了他一眼。 这个老王,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安置辽东数万兵卒、百姓,正好拿忠烈词来做个尝试。” “这件事如果做大了,不仅可以解决无数人的就业,还能让大明百业兴盛,民强国富!” 云逍笃定的语气,让崇祯一震。 上次‘叔父’谋划铲除晋商的时候。 也是这个表情! 难道……又是几千万两银子的大生意? “是什么法子,请叔父明示!” 崇祯的眼睛又红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王承恩等人也都是骇然看着云逍。 “皇帝先答应了再说吧!” 云逍却不肯透露丝毫口风。 说完端起茶杯,悠闲地喝了起来。 崇祯无奈苦笑。 ‘叔父’喜欢卖关子的毛病,着实可恨! 第125章 鼠疫?叔能治啊! 云逍又问了开海、平辽等朝政。 了解到皇帝几乎是原封不动,按照自己的意见推行新政。 云逍既是感到意外,又是十分欣慰。 忍不住又说了句‘皇帝英明’。 崇祯笑容满面,就跟吃了蜜蜂屎一样。 看得一旁的袁贵妃,连连摇头。 陛下,这是入戏太深了啊! 还真的把自己,当成是晚辈了。 你是堂堂大明天子啊! 被人夸赞一句,至于高兴成这样?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云逍留崇祯和袁贵妃吃午饭。 三侄媳妇第一次来,自然不能冷落了人家。 云逍让人准备了一大桌菜。 也没把柳如是当外人,安排陪坐在袁贵妃身旁。 这让柳如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看来这位声名显赫的云真人,也是个随性的人。 云逍把程雪迎也叫了过来。 近日程雪迎一直跟着云逍学医术,可谓是进步神速。 吃饭的时候。 云逍随口考较了一番。 程雪迎对答如流。 云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勉强可以出师行医了。” 程雪迎满心欢喜。 随即却又有些失落。 终究还是要离开他的身边啊! 柳如是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 听着听着,再次震惊了。 她的父亲柳养吾,是前朝赫赫有名的御医。 由于牵扯到红丸案,遭魏忠贤陷害,被流放岭南。 柳如是的舅舅也是一位名医。 她年幼的时候,常被舅舅带着一起外出行医。 由于自幼耳濡目染,对医术也是涉猎颇深。 此时她却惊讶地发现。 云逍和程雪迎谈论的医术。 自己竟然,有多半听不懂! 云逍漫不经心的一句。 就需要她反复品味琢磨。 等想透了,这才明白,竟是高深而又高明的医学理论。 柳如是麻了,满心不可思议。 深,这道士,简直是,深…不…可……测! 云逍问完程雪迎。 又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于是向崇祯吩咐道 “已经开春了,天气转暖,疾病丛生。” “有机会提醒一下皇帝,让太医院、惠民药局和生药库,提早准备预防鼠疫。” “尤其是山西那边,要早做预防!” 鼠疫! 是大明亡国的原因之一。 严重到什么程度? ‘街坊间小儿为之绝影,有棺、无棺,九门计数已二十余万。’ 李自成之所以能够轻易攻破京城。 九成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场鼠疫。 否则连建奴十万大军,都攻不破的京城。 凭着一群泥腿子,就能轻松破城? 那真的是天大的玩笑。 大疫之下,侥幸存活下来的京营士兵,“衣装狼狈,等于乞儿”。 全都身体虚弱的坐在地上苟延残喘,以致用鞭子抽打,都不能让他们站起来。 还怎么打仗? 这样的京城,还怎么能守得住? 李自成攻进京城时。 京城已经是一座“人鬼错杂,日暮人不敢行”的死城。 “鼠疫?” “山西那边,又要爆发鼠疫?” 崇祯一个哆嗦,手里的筷子掉落在桌上。 现在京城虽然还没有爆发鼠疫。 可其他地方,每年都有啊! 万历八年,大同瘟疫大作,十室九病,传染者接踵而亡。 同年,太原府、辽州、潞安府等地大疫,死者超过五十万。 随后十几年,鼠疫就没断过。 崇祯从登基开始。 这三年,鼠疫更是越发猛烈、频繁。 ‘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敛者。’ 这就是明末鼠疫的真实写照。 一名鼠疫亲历者,写了一本《花村谈往》。 上面记载了几个耸人听闻的个案。 两个人一前一后骑马聊天。 后面的人刚说了几句。 却发现前面的人,已经“殒于马鞍,手犹扬鞭奋起”。 一家富人在瘟疫中全家死绝,于是两名小偷打算发一笔横财。 二人约定一个在屋檐上接应,一个下到房中将偷来的东西递上来。 结果下面的人在递包的时候,突然猝死。 而上面的人,在接的时候也染上瘟疫毙命。 死的时候,这两个小偷手里还攥着偷来的包袱。 由此可见鼠疫恐怖到什么程度。 朝廷、官府当然也是想尽千方百计。 可实在是没办法啊! “大疫难除,除非是上苍怜悯,否则能奈之如何?” 崇祯无奈地叹道。 鼠疫爆发,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样? 云逍一声冷笑“老天爷的眼睛都瞎了,还指望他?” 众人吓了一跳。 你即使是仙神降世。 也不敢这么骂老天爷啊! 就不怕遭天谴? 他们哪里知道。 云逍不归老天爷管。 并且他说的话,一点也没错。 明末这段时间,老天爷还真的是瞎了眼。 崇祯登基以来。 地震、大旱、蝗灾、海校、鼠疫。 各种天灾,几乎是没断过。 可等到建奴入关,占了京城。 自顺治元年后,席卷肆虐全国的干旱和鼠疫,就他娘的消散得无影无踪。 华北各地,风调雨顺。 老天爷这不是瞎了眼,又是什么? “要想根治鼠疫,指望老天爷没用,一切都得靠自己。” 云逍无视众人异样的眼神,淡淡地说道。 程雪迎心中一动,急切地问道“你,你难道有治疗鼠疫之法?” 唰! 桌上的人全都看向云逍。 “有!” 云逍随口答道。 在后世,治疗鼠疫并不是什么难事。 中医同样也能治,并且效果极佳。 清末民国至建国初的名医李健颐,就研究出一个方子。 不敢说是百分之百治愈,七八成是有的。 并且云逍还可以提炼出大蒜素。 这东西治疗鼠疫有奇效。 云逍的话音一落。 嘶嘶嘶! 饭桌上,响起一声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叔父,你,你说的是真的?” 崇祯的声音颤抖的十分厉害。 “你说呢?”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叔父若是能制伏疫魔,不知能救活多少百姓。” “这可是造福万世的大恩德啊,大明亿万黎民,必定会永世感念!” “朕……侄儿,代天下百姓,谢过叔父!” 崇祯起身离席,朝着云逍躬身一拜。 由于太过激动,险些说漏嘴了。 好在其他人都沉浸在无比的震惊当中。 没人留意到这些。 第126章 制伏疫魔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袁贵妃和王承恩吓了一跳。 二人慌忙站起身来,站在崇祯身后向云逍行礼。 这是大明至尊啊! 除了天地、祖宗,谁能承受他一拜? 皇帝都拜了,他们又怎么敢不拜? 柳如是和程雪迎也赶忙起身。 二女看向云逍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敬服。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谢的?” “叔也是大明人,大明百姓遭受鼠疫之祸,我想办法解决,不是应该的吗?” 云逍不在意地摆摆手。 很随意的一句话,再次让众人敬佩不已。 不愧是能说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云真人啊! “都坐吧。” 云逍招呼众人坐下。 然后朝程雪迎说道“稍后我就把药方给你,过些日子,你就把药方公布出去。” “我?” “我不成的!” “这是云真人的功劳,我怎敢冒用?” 程雪迎面红耳赤,连连摇头,慌乱的一匹。 鼠疫之患,肆虐九州。 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医圣张仲景、药圣孙思邈。 这样的大能,同样也是束手无策。 要是真的能治愈鼠疫。 那可真的要千古流芳了! 这么大的功德。 她一个小女子怎么担得起? 云逍笑道“你是我的徒弟,你的功劳,还不是我的?” 不解决鼠疫,大明就不可能恢复元气。 更别提什么大明日不落了。 可云真人又是个懒散的性子。 降服疫魔,拯救万民于水火。 这个重任,就交给程雪迎了。 谁让他只认识这么一个医生呢? 至于名声…… 云真人现在真不在乎这个了。 何况当个名医,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太累了! 程雪迎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想到这个药方,能够活命无数。 而自己也会因此名扬天下,并且流芳百世。 激动的她满脸绯红,就像是喝醉酒了一般。 柳如是暗自艳羡不已。 转念一想,自己也不差啊! 帮助云逍撰写《道德经释义》。 将来自己一样可以名垂青史。 崇祯和袁贵妃对视一眼,肃然起敬。 这么大的功德,竟然拱手让给一个女人。 这是何等的情操?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不是‘叔父’对自己的真实写照吗? “有了叔父的药方,根除大疫有望了。” 崇祯喜滋滋地说道。 危害九州几千年的鼠疫。 即将在自己手上得以根除。 青史上肯定会重重地留下一笔。 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万分。 “哪有那么容易?” 云逍摇头一叹。 “鼠疫,根源还是干旱的原因,是天灾。” “并且要想根除鼠疫,需要举国之力。” “如今的官府……呵呵,没银子可捞的事情,能指望他们?” 崇祯愣了半晌,最终摇头苦笑。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吏治的问题。 是时候痛下决心,狠狠地整顿吏治了。 又得劳累‘叔父’,帮忙出谋划策了。 “现在只能是尽力而为,能救多少人,是多少吧。” 云逍叹了一声。 沉吟片刻,说出了几条措施。 “太医院以及地方上的惠民药局和生药库,要提早准备好相关的药材。” “要想彻底根治鼠疫,治疗是其次,预防才是首要。” “预防鼠疫的法子,我稍后一并公开,不仅是大夫,所有老百姓都要清楚。” 预防流行性传染病的方法,几乎全都一样。 保护易感染人群,切断传播途径,管理传染源。 这三点做好了,基本上就能控制住。 后世的小学生都明白。 可说起来容易,真正要想做到,却是千难万难。 现在天气还冷,还不到鼠疫爆发流行的时候。 现在也只能是做好各项准备。 放下鼠疫的事情不谈。 崇祯有意把话题,往吏治和忠烈祠的事情上引导。 谁知却引来云逍一通训斥“食不语,寝不言,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崇祯一鼻子灰,只能讪讪而笑。 王承恩早就习以为常,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色。 袁贵妃却是强忍着笑,实在是难受的很。 吃完饭。 崇祯和袁贵妃告辞而去。 柳如是这个秘书,也开始正式上岗了。 云逍口述《道德经释义》,由她执笔。 写着写着。 柳如是心中的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二十岁不到,竟然对《道德经》有如此之深的领悟。 堪称是前无古人,后面即使有来者,也肯定是寥寥无几。 柳如是不得不断定。 这道士,不是人! 要么是几世轮回的高道。 要么就是谪仙下凡。 黄元吉的《道德经释义》一共有十一万字。 云逍的记性再怎么好,也不可能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有很多地方,只能说出个大概的意思。 柳如是在征得同意后,加以润色。 云逍对这么能干的秘书,表示十分满意。 又想到等《道德经释义》印出来,又有白花花的银子进账。 云真人的心情大好。 躺着动动嘴皮子,就能赚大把的银子。 名声也有了。 这样的小日子,又岂是后世的网文作者能比? 那些苦逼作者,可真不是一般的苦逼。 一个个跟历史上的崇祯一样,码字熬成肝帝。 写出来的东西,却没几个人看,挣钱还比不上农民工。 就这还无法取悦读者大老爷们。 天天催更都不说了,还经常被骂的狗血淋头。 怎么跟人家云真人比? 除了写《道德经释义》。 云逍还在吕祖宫里搞了一个小工程。 建浴室! 云真人爱洗澡。 尤其是头发,一天不洗就难受。 这年头可没什么洗发液之类的东西。 可天天泡浴桶,让他很不习惯。 于是打算新建一座浴室。 可以淋浴的那种。 除了用来洗澡,还能蒸桑拿。 每天让柳大才女陪着。 蒸个桑拿,洗个淋浴……后者就免了。 然后再让程雪迎来个全身按摩。 这小日子,简直是美滋滋! 不过,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云逍每天除了写经书。 多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这个工程上面了。 忠烈祠的工程,也很快有了眉目。 王承恩带话过来,皇帝直接命工部,将工程收回。 并让工部尚书徐光启,直接同云逍接洽。 云逍早就想见徐光启这个大牛了,心里充满了期待。 第127章 老子为什么要写《道德经》? 这天早晨。 徐光启来到吕祖宫。 他并非是孤身一人,还有两名工部官员随行。 其中有一名老者,看上去如同老农一般。 云逍不认得,柳如是却是相熟。 正是东林党人王象晋。 他以前由于遭到阉党打击,在河南布政使任上被罢官。 就在前天,王象晋被委任为工部右侍郎,主管农政。 任命来的太突然,让王象晋措手不及。 不过听说皇帝让他主抓推广高产作物,他欣然从命。 王象晋一生痴迷农学,让他主抓农政,也算是得偿所愿。 另外一人,是工部营缮清吏司的郎中。 此人名叫秦明礼,带着一大卷图纸。 工部营缮清吏司,掌管土木营缮工程。 徐光启带这位秦郎中一起前来,显然是为了忠烈词工程的事情。 礼毕。 “蒙云真人推荐,陛下委老夫以重任。” “早就想来拜见云真人,当面致谢,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徐光启言辞极为诚恳。 他毕生致力于科学研究,推动西学。 只可惜一直郁郁不得志。 如今被委以重任,平生抱负得以施展。 这些都是拜云逍所赐。 对云逍自然是心存感激。 不等云逍开口。 王象晋紧跟着说道“要想见云真人一面,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二位大人客气了。” “贫道不过是个无职权的道士,又不是什么紧要人物,怎么就见不得?” 云逍表现的十分谦逊。 “从国子监、翰林院,到酒楼、茶肆,乃至青楼,到处都在传诵云真人的诗词。” “论名气,云真人如今可谓是大明第一人,又何必如此自谦?” 王象晋看云逍的眼神,透着一抹炙热。 这位东林党人,也被云逍的几首诗词给俘获了。 云逍一阵错愕,“有这样的事情?” 一旁的柳如是抿嘴一笑。 你未免太低估,那几首诗词的威力了! “还不止于此,云真人的诗词,已经传遍大江南北,速度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呢!” 王象晋捋着山羊胡,笑眯眯地说道。 徐光启也跟着笑了起来。 “如今在京里,文人们相见,若是不说上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都不好意思张口。” “大臣们相见,张口不来上一句‘化作春泥更护花’,就不足以显示为国为民的情怀。” 云逍哑然失笑。 看来真的是爆红了! 贫道也成了大明顶流小鲜肉。 这是好事情! 这个世道。 名声,是安身立命的资本。 同时也是对付东林党‘清流’们的利器。 几人寒暄了一会儿。 徐光启将话引入正题。 “这是忠烈词的样式雷图,请云真人过目。” 那位一直没有开口的秦郎中,将图纸递给云逍。 “先放贫道这里,让懂行的来看。” 云逍伸手接了过来。 然后随手将图纸放到一旁。 “下官本听闻,云真人是仙神下凡,无所不能。” “没想到云真人也有不懂之事,这倒让下官十分意外。” 秦明礼虽然面带笑容,然而语气中,却不无嘲讽之意。 云逍眉毛一挑,笑笑不语。 秦明礼接着侃侃而道 “云真人不曾见过忠烈词的样式雷图,也不懂土木建造。” “为何一口断言,这工程只需要二十万两银子,并且只需要区区半年时间?” “云真人是否草率了一些?” 云逍忍不住笑了。 明白了! 这是触碰到了一些人的既得利益。 人家登门找麻烦来了。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关系到上百万两银子的肥肉。 人家还不急眼? 徐光启神色一变,呵斥道“秦郎中,云真人面前,休得无礼!” “言语多有冒犯,请云真人见谅。” 秦明礼欠身说道。 然后继续相劝“忠烈祠干系重大,还请云真人将这工程交给土木商贾来做,免得误了朝廷的大事,还望云真人三思。” 云逍淡漠地说道“贫道若是坚持呢?” “一百二十万两银子的浩大土木工程,云真人只用二十万。” “云真人从中谋不到分毫好处,最终,忠烈祠建不起来,反倒会累及真人的清誉。” “真人又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秦明礼依然不死心。 不仅是他,徐光启和王象晋也都十分疑惑。 明摆着不赚钱的事情,云真人为什么要去做? 难道是想为朝廷节约开支? 可那也要有银子往进搭才行啊! 云逍看着秦明礼,问道“你可知道,老子为什么要写《道德经》吗?” 秦明礼摇头说道“下官不知。” 徐光启和王象晋也都满脸困惑。 云逍淡淡地说道“那是因为,老子愿意啊!” 噗! 柳如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光启和王象晋一阵大笑。 万万没有想到啊! 老子写《道德经》,居然会是这个原因。 受教了! 秦明礼面红耳赤,“你,你怎能羞辱本官?” 云逍的神色陡然冷了下来。 “凡工程估修、核销及工料定价、收储,都归营缮清吏司掌管。” “一百二十万的工程,嘉定伯以一百万转给了成国公,倒手就赚了二十万两。” “我就想问问秦大人,忠烈祠这个工程,工部给出的报价,当中有多少水分?” “你,从中得了多少好处?” 云逍语气依然十分平静,却是透着冷厉锋芒。 徐光启和王象晋神色一变。 没想到云逍竟说翻脸就翻脸,丝毫不留一点面皮。 “本官行的端做的正,无愧于天,不委于已。” “反倒是你,为了蝇头小利,置朝廷大事于不顾,沽名钓誉!” 秦明礼满脸羞怒,拂袖起身。 “行的端做的正,无愧于天,不委于已?” “说的真漂亮!” “那贫道就要看看,你背地里做了些什么龌龊勾当!” 云逍呵呵一笑。 随即喝道“杜大寒!” 杜大寒从远处应声而来,“云真人,有何吩咐?” 云逍漠然说道“去一趟东厂,请王厂公查一查此人,看他收受了多少贿赂!” “是!” 杜大寒领命而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言不合,就直接让东厂去查人家。 这未免也太霸道,太粗暴了! 第128章 给你们看一个名叫‘科学\’的仙法 “云逍子,你,你与阉党沆瀣一气,仗势欺人!” “本官就是不信,朗朗乾坤,你还能只手遮天?” 秦明礼又惊又怒。 不就是怼了你几句吗? 至于下这样的死手? 生意都是谈成的。 有什么条件,你提出来便是。 你这还讲不讲官场规矩了? “你若是清白的,又急什么?” “你要是贪赃枉法,难道还查不得了?” “你这种蛀虫,在这里多留一会儿,都脏了我的道观,滚出去!” 云逍冷漠地挥挥手。 立即有两名护卫赶过来。 将秦明礼连推带搡,给赶了出去。 徐光启和王象晋面面相觑。 身为秦明礼的上官,二人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早就听说,云逍子行事狂放,睚眦必报。 秦明礼即使是言语上有所冒犯。 你也不能直接动用东厂吧? 到底是年轻气盛啊! “二人大人是不是以为,贫道行事太过专横跋扈?” 云逍将二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淡然一笑。 你就是……徐光启和王象晋无语苦笑。 “忠烈祠的工程报价,是工部营缮清吏司算出来的。” “嘉定伯倒手就赚了二十万,可想而知,成国公又能从这个工程中捞取多少银子。” “再加上商贾还要从中大赚一笔,其中用在工程上的银子,又能有多少?工程质量,又从何保证?” “营缮清吏司的官员,要是没有从中捞取好处,会做出这种离谱的造价?” 一番话。 徐、王二人相顾骇然。 “大明一年的赋税才是多少?” “一百多万两银子,又能做多少大事?” “官吏与勋贵、商贾勾结,上下其手,从中大发横财!” “这样的蛀虫,难道抓不得?” 云逍的语气变得冷厉。 “当然该抓!” “可也应当走正当的程序,云真人让东厂直接查办,却是不妥。” “长此以往,置国家法纪于何地?” 王象晋深受阉党之害。 因此对阉党,深恶痛绝。 对于云逍的做法,自然不敢苟同。 “王大人觉得,走正常程序,能查得出什么问题?” 云逍一声嗤笑。 随即反问“东厂有监察百官之责,贫道让东厂查秦明礼,有什么扰乱法纪之处?” 王象晋无言以对。 柳如是诧异地看着云逍。 一个道士,居然深谙官场门道。 这就离谱! “如今大明内忧外患,正是需要将士用命的时候。” “忠烈祠,关系到能否凝聚军心,因此这个工程,容不得半点马虎。” “秦明礼这样的贪官污吏,要是继续留在营缮清吏司,等工程开工之后,肯定会处处掣肘。” “早点拿下他,也是为了工程顺利实施。” 云逍道出了第二个理由。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没说。 一个小小的营缮清吏司郎中,四品官。 并且屁股还不干净。 敢在贫道面前大放厥词? 真当贫道的心胸有多么宽广? 王象晋起身一拜“老夫错怪云真人了,万望海涵!” “营缮清吏司虚报工程款项,本官身为工部尚书,难辞其咎,明日就向陛下上请罪折子。” 徐光启也跟着起身。 “此事与徐大人无关,就不必给自己揽过了。” 云逍摆摆手。 徐光启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 可是论做官,就不敢恭维了。 与温体仁这种老油子相比,差得太远了。 加上又是才上任不久。 被下面的人糊弄,再也正常不过。 “那秦明礼与勋贵、商贾勾结,罪有应得。” “只是他说的一些话,却是没错。” “二十万两银子,半年时间,云真人又如何能建成忠烈祠?” 王象晋提出了心中的困惑。 徐光启打趣道“总该不会是什么道术仙法吧?” “贫道这次,还真的打算施一个仙法。” “不过这个仙法,叫做……科学!” 云逍看了徐光启一眼,笑着说道。 “科学?!” 徐光启一震,猛地站起身来。 “二位大人,请随我来!” 云逍起身朝道观后面走去。 王象晋一头雾水。 徐光启却是满心的兴奋和期待。 几人来到道观后面。 只见厢房的一侧,正在兴建房屋。 十几名泥瓦匠正在忙乎着。 第130章 云真人的理想,当大资本家 “老夫现在才明白,云真人执意要做这个工程的用意。” “真人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为朝廷节省开支啊!” “公忠体国,毫不利己,如此高洁品行,老夫,老夫敬佩万分啊!” “秦明礼竟然说云真人,是为了蝇头小利,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笑!” 王象晋自行脑补,被云逍崇高的品行所折服。 贫道真的是想赚点银子……云逍笑而不语。 “荩臣兄,云真人的用意,恐怕不止于此。” 徐光启摇了摇头,“云真人还打算借忠烈词,来为水泥扬名,借机推广天下。云真人,本官说的可对?” 你说的真对……云逍又笑了笑。 “云真人深谋远虑,老夫佩服的五体投地!” 王象晋顿时醒悟,又是一声赞叹。 柳如是看着云逍,一双美眸快要滴出水来。 她在心中默默说道“这是一位盖世英才,能够改变天下!” 徐光启问道“云真人准备何时将水泥的配方、制造秘法,交给工部?” “贫道什么时候说过,要将烧水泥的方法给工部?” 云逍一脸的不解。 徐光启和王象晋面面相觑。 刚才白吹捧了!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 那些手艺人、大夫。 把各自的秘法、秘方。 当成是命一样藏着掖着。 制造水泥的方法,可不是一般的秘法。 那可是一座取之不尽的金山。 人家云真人,又怎么可能白白地送出去? 可理解归理解。 二人的心里都不怎么舒坦。 感觉就是冰清玉洁的大美女,被人给糟蹋过一样。 牵扯到银子。 云真人,也不能免俗啊! 云逍笑了笑。 二人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 “二位以为,贫道交出水泥制造之法,就可以造福大明百姓?” 云逍向二人问道。 徐光启愕然“难道不是?” “荒谬!” 云逍一声冷笑。 徐光启不以为忤,问道“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关节?” “贫道只要将制造水泥的法子,予以公开。” “那些权贵、富商,就会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一般,蜂拥而至。” “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他们大肆敛财的工具。” “到时候,朝廷收不到税银,百姓得不到实惠,反倒是肥了他们。” 云逍满脸嘲弄之色。 徐光启和王象晋相视苦笑。 云逍说的是大明国情,还真没法辩。 自己是朝廷重臣,怎么连这点都看不透? 传闻中,云逍子能够洞悉世事。 现在看来,果然不虚! “制造水泥过程中,若不采取必要措施,会对工人的身体,造成巨大伤害。” “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权贵、富商,会在意工人的死活?” “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甚至是生不如死。” “贫道,也就成了元凶!” 云逍深知,资本家的心有多黑。 如今的富商,比资本家还要黑的多。 后世的资本家,还有很多的制约,顶多只是压榨工人。 如今的富商却是肆无忌惮。 他们不光是吸血,还会要命啊! 至于制造水泥,造成的种种环境破坏和污染。 在这个年代,那根本就不算个事。 徐、王二人惊出一身冷汗。 徐光启起身拱手“若非云真人有先见之明,险些酿成大错!” “又错怪云真人了,还望见谅。” 王象晋满脸羞愧。 一再误会云真人。 真是不当人,惭愧啊! 徐光启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又提出一个想法“若是水泥官办、官营呢?” “官办官营?” 云逍十分无语。 没有十几年的脑血栓,能想到这馊主意? “大明的枪炮,都是官办。” “可花的银子比西洋的高,威力却是远远不如。” “徐大人是否想过其中的原因?” 徐光启苦笑。 还能有什么原因? 不就是因为官员中饱私囊,工匠薪俸微薄不肯用心用力? “至于官营……呵呵,扬州一带的盐商个个肥的流油,百姓可曾得到什么实惠?” “徐大人,其中的缘故你还不明白?” “你难道希望,水泥也落得个枪炮、食盐一样的下场?” 不只是大明。 历朝历代,甚至是后世。 只要是沾上‘官办官营’。 最终的结果,除了养肥一大批蛀虫之外,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好处。 徐光启愣了半晌,最终无奈地说道 “是本官糊涂了,官办官营,不提也罢!” 总算是开窍了……云逍摇头一笑,伸手去抓爪子。 柳如是递过来一把已经剥好的瓜子仁。 这个秘书,越来越称职了。 捏了几粒,放到嘴里,真香! 云逍又看了一眼徐光启,微微一笑。 公布制造水泥的方法? 想屁吃呢! 贫道辛辛苦苦搞出来的东西。 自己一个人吃独食,难道就不香? 去便宜那些权贵、富商? 此时云逍已经树立了远大的理想。 不苟了! 当资本家! 并且是大资本家! 什么大德高道,什么诗坛大豪。 哪有当资本家来的香? 水泥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当然了。 蛋糕实在是太大了。 世界那么大,不光只有大明。 一个人,怎么可能吃的下? 得找一些合伙人。 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没有得力的人手。 谁见过自己亲力亲为的大资本家? 云昊这个没用的侄儿,肯定是指望不上。 得慢慢物色培养合适的人手。 放下水泥的事情不谈。 云逍又跟徐光启商量了忠烈祠的事情。 徐光启当场拍板。 工部派出大量工匠,参与忠烈祠建设。 主要是学习全新的建筑方式。 因为有了水泥,以往的建筑方式,肯定会有巨大的改变。 好在也不是什么高科技。 用不了多久,就能培训出大批的熟练工。 云逍还盘算着,再招一大批建筑工人,组建一个工程队。 水泥厂建设,也要提上日程。 忠烈祠只是牛刀小试,大头还在后面。 以后水泥肯定是供不应求。 必须大肆收购矿山,大量建厂。 千头万绪! 云真人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没那么惬意了。 徐光启忽然问道“云真人可知道,西洋传教士汤若望?” 第131章 叔父,诚不我欺 云逍点点头,“知道。” 汤若望,在后来可谓是赫赫有名。 云逍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本官改日带汤若望,前来拜会云真人,不知可否?” 徐光启的眼神透着急切。 他的心思,云逍当然很清楚。 徐光启极力想要借助汤若望,推动西洋科技在大明传播。 皇帝对云逍几乎是言听计从。 并且云逍又是同道中人。 带汤若望前来,是想请云逍相助,说服崇祯皇帝。 云逍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要想改变大明,乃至大汉一族的命运。 就必须推行科学。 儒家思想在九州统治了一千多年。 可要想改变固化的思想观念,又谈何容易? 云逍即使有通天的本事,同样也做不到。 除非是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变革。 云逍的盘算很简单。 先借力这些西洋传教士,为大明培养种子。 不过云逍却是清楚。 这些西洋白皮,又有几个好东西? 他们来大明的意图,云逍同样也心知肚明。 得找机会好好敲打敲打。 否则后患无穷,甚至是贻害千年。 徐光启和王象晋喜颠颠地告辞而去。 离开吕祖宫后,二人又一同入宫觐见崇祯。 水泥,可是大喜事。 必须第一时间禀报崇祯。 崇祯在文华殿召见二人。 徐光启将在吕祖宫中的所见所闻,详细陈述了一遍。 崇祯静静地听完。 末了。 他淡淡地说了句“朕知道了,工部全力配合云真人便是。” 徐光启和王象晋面面相觑。 这么大的喜事。 陛下怎么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 他应当欣喜若狂才对啊! 难道…… 是因为云逍子抢了勋贵的工程。 陛下对他有了什么看法? 徐光启心里‘咯噔’一声。 正要为云逍辩解。 崇祯挥挥手,“不必多说,退下吧。” 徐光启和王象晋只得告退。 出了宫殿,二人没了来时候的激动与兴奋。 这时,周皇后的凤驾朝这边而来。 二人慌忙退避到一旁,躬身迎候。 他们心中越发断定。 崇祯之所以会是那样的态度,正是因为国丈周奎。 “云逍子,可千万莫要因为此事,失了圣眷才好。” 二人都是忧心忡忡。 勋贵其实是跟皇帝是一体的。 云逍触碰到了勋贵的利益,并且还是皇后的父亲。 哪怕再怎么受皇帝器重。 在忠烈祠工程这件事上,也不得不退让。 就在这时。 从宫殿中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徐光启和王象晋相顾愕然。 陛下这是怎么了? 宫殿中。 崇祯笑得嘴巴快要咧到耳根上。 “水泥,国之重器!” “百业兴盛,民强国富,叔父诚不我欺!” “叔父造出水泥,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 崇祯兴奋的直搓手。 当即吩咐随堂太监“去,让御膳房备酒菜!” “今天有什么喜事,陛下要喝酒庆贺?” 周皇后从殿外走了进来。 崇祯问道“皇后怎么来了?” 文华殿是议政的地方。 周皇后平时深居后宫,极少来这里。 “臣妾听说,陛下将忠烈祠的工程,交于云逍子了?” 周皇后此时来文华殿,也是迫于无奈。 她那个贪财的老爹,丢了工程,于是跑到坤宁宫告状。 说是被人给欺负了。 一大把年纪了,又是哭又是闹的。 就差没上吊了。 周皇后无奈。 只得过来问问崇祯,到底是怎么回事。 崇祯立即明白了过来,点头说道“确有此事。” “国家大事,臣妾本不该过问。” “可牵扯到臣妾的娘家人,却又不得不问一问。” “云逍子一个方外之人,插手商贾之事,未免有些国体。” “臣妾还听说,云逍子写诗辱骂文坛大家,还在道观中养歌姬,这就更不像话了。” 周皇后是个刻板的人,凡事都恪守陈规。 不然崇祯也不会带着田、袁两位贵妃去见云逍,却单单瞒着她。 云逍的这些举动,让她颇为不喜。 “一派胡言!” 崇祯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遵化大捷,铲除晋商,开海平辽之策…… ‘叔父’为大明,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大明江山社稷,系‘叔父’一身,也不为过。 可他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辱骂钱谦益,是因为打击东林党人,招人嫉恨,才不得不反击。 至于养歌姬,更是无稽之谈。 自己亲眼目睹,叔父是为了撰写《道德经释义》,这才留下柳如是。 哪里又是什么贪图美色? 天可怜见,‘叔父’至今还没个暖脚的呢! 以他的才学、人品。 要是真的贪图美色。 只需要稍微表露出来一点意思。 登门的女子,能从吕祖宫大门,一直排到通州去。 ‘叔父’要忠烈祠的工程,也是为了替朝廷省钱,一并推广水泥。 他一心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现在竟然遭人这样诬陷,真是岂有此理! “臣妾失言,请陛下降罪!” 周皇后见崇祯动怒,慌忙下跪。 想到这么多年的恩爱夫妻。 因为一个道士,接连被崇祯呵斥。 她的鼻子一酸,眼泪淌了出来。 陛下,真的是变心了啊! 崇祯心当下一软,气也消了。 上前扶起周皇后,温言抚慰。 接着将周奎倒手工程,从中大捞银子。 云逍的高风亮节,为国分忧,发明水泥的事情。 以及水泥的种种好处,对大明的重要性,一一向周皇后说了。 “原来是臣妾错怪云逍子了!” 周皇后这才醒悟,连忙向崇祯致歉。 接着对自家那个不争气的老爹,又气又恼。 为了银子,居然干出这等丢脸的事情。 回到坤宁宫。 周皇后对周奎一顿训斥。 最后郑重警告周奎“但凡是牵扯到云逍子的事情,绝对不能去掺和!” 周奎自知事情无法挽回。 就像是被人从身上剜掉了一块肉。 那可是二十万两银子啊! 周奎离开皇宫,回到嘉定伯府。 越想越是气闷,当天晚上就病倒了。 周奎受了周皇后的警告,不得不罢手。 可他那个宝贝儿子周鉴,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不去欺负别人,就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居然被人欺负到自己的头上? “我姐,是皇后!” “一个牛鼻子道士,也敢抢我的生意?” 周鉴得到消息之后,顿时勃然大怒。 当即前往成国公府,去找小国公朱重茂。 周鉴虽然嚣张跋扈,却绝对不是蠢货。 听说那个牛鼻子有点厉害。 得找个人一起抗着。 第133章 挖个坑,阴个人 “侄儿一定促成皇帝应允此事。” 崇祯一时有些兴奋难耐。 堂堂大明天子,也是真的穷啊! 上次查抄晋商,倒是有四千多万两银子进账。 可那些银子,全都入了国库。 现如今,内帑依然是捉襟见肘。 ‘叔父’有点石成金的手段。 煤球厂,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水泥的作用这么大,水泥厂还愁赚不到银子? 最重要的是参与感。 水泥厂是个全新事物。 跟皇庄的性质完全不同。 感觉,自然也是不同。 并且还是‘叔父’的产业。 让崇祯觉得。就跟自己亲手赚的是一个样。 朕,如今也是有生意的人了! 谁敢碰朕的生意,朕就跟他急! “水泥的秘方,绝不能外漏。” “侄儿这就去,让王承恩派东厂的人去守着。” 水泥不仅能让大明百业兴盛,国强民富。 还关系到自己的内帑收入。 并且又是‘叔父’的大生意。 崇祯自然是不敢忽视。 “派兵守水泥厂?” 云逍哑然失笑。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一点。 不过转念想到,水泥一旦问世,将会引来无数人觊觎。 小心一点,倒是一点也也不为过。 于是云逍也就答应了下来“派几十个人,是个意思就行了,别把动静搞得太大。” 崇祯点头说道“侄儿明白。” 水泥厂的事情,云逍还有更深的谋划。 不过现在为时尚早。 等水泥大规模问世之后,再徐徐展开。 崇祯留在道观,用过午饭才告辞而去。 下午的时候,云逍就收到消息。 皇帝竟然派了一百禁军,专门保护烧水泥的窑口。 水泥窑在昌平州怀柔县,是一个石灰厂改造而成的。 连同师傅、工人,总共才是五六十人。 崇祯皇帝居然派出一百禁军去保护。 这让云逍一阵无语。 崇祯皇帝,做事情倒是雷厉风行。 可怎么就感觉,有些不那么靠谱? 这是大明天子做的事情? 一点也不稳重。 不过也好。 从今后,不用担心有人打水泥的主意了。 这几天下来,《道德经释义》,也整理了三万多字出来。 云逍让林景和联系司礼监,准备印刷成书的事情。 司礼监名下的经厂,就是大明最大的印刷部门。 曹化淳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这点事情,他绝对会办的妥妥的。 云逍决定把《道德经释义》,分成上中下三册来印刷。 整理出来一册,就印刷、发行一册。 每册的定价也不是太高,一百两银子。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是一笔巨款。 不过普通老百姓,哪里会花银子买这样的闲书? 看《道德经释义》的人,也不会在乎一百两银子。 云逍还犹豫着,要不要来一次签名售书会? 签个名,一本书多加个几十两银子。 躺着就把银子给赚了。 听了云逍的打算,柳如是惊了。 从古至今,哪个著书立作,想着要去赚钱的? 人家是冲着名垂青史而去的。 你这么弄,合适吗? 太不要脸……不,太精明了! 林景和得了云逍的吩咐,立即匆匆而去。 印刷《道德经释义》,这可是大事,万万耽搁不得。 谁知过了片刻。 林景和又返转回来,一只眼睛变成了熊猫眼。 柳如是诧然问道“林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林景和哭丧着脸说道“贫道刚出道观,就被人给打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 云逍眉毛一挑,脸色阴沉下来。 居然还有人敢到吕祖宫来大人。 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就在这时,宅门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接着又是几声惨叫传来。 云逍起身走出偏殿。 就见一群身穿青衣、头戴六合一统帽的豪奴,手持着棍棒,冲入后宅。 杜大寒等护卫闻讯而来。 杜大寒厉声喝道“你们是谁,竟敢在吕祖宫里闹事?” 两名锦衣青年,从后面走了出来。 “皇宫大内,本公子都进的。” “小小的吕祖宫,胆敢阻拦本公子,小心本公子一把火烧了这道观!” 一名腰缠玉带的年轻人,趾高气昂地说道。 明代礼制,皇亲国戚、勋贵以及一品文武官员,才能使用玉带。 这少年的身份,显然是非同一般。 “你就是云逍子?” 这年轻人睨视云逍,神态轻狂。 接着他看到后面一身儒服的柳如是。 顿时愣在那里,口水从嘴角流出来,都浑然不觉。 云逍眉头一皱,眼神冷了下来。 杜大寒喝问道“你们是谁?” “这位,是当朝国舅、都督同知周鉴周公子。” “至于本公子,成国公世子朱重茂是也!” 另外一名锦衣青年,得意洋洋地道出身份。 云逍摇头笑了笑。 原来是这两个纨绔。 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也瞬时了然于胸。 除了是冲着忠烈祠的工程,还能是因为什么? “轰出去!” 云逍朝杜大寒吩咐了一声。 然后转身朝偏殿中走去。 一个国舅,外加一个国公世子。 云真人如今还真没怎么凡在眼里。 打脸都没什么兴趣。 别说是周鉴和朱重茂。 就是嘉定伯周奎和成国公朱纯臣亲自前来。 云逍都懒得理睬。 收拾这两个纨绔,纯阳真人的逼格都会掉一大截。 “好嚣张的杂毛道士!” “以为仗着在陛下那里得宠,就敢这么嚣张?” 朱重茂顿时大怒。 “忠烈祠的工程,本来就是嘉定伯和成国公两家的。” “乖乖地把工程吐出来,不然就拆了吕祖宫,打断你这小牛鼻子三条腿!” 周鉴这时才回过神来,补充道“不光是忠烈祠的工程,还有这个兔儿爷,也一并要了。” 云逍停住脚步,转过身。 本不打算理睬这两个纨绔。 可人家实在是,太嚣张了啊! 竟然打起了云真人秘书的主意! 还真的把贫道当成了泥菩萨? “仗势欺人,岂有此理!” “忠烈祠的工程,本真人既然已经拿到手,就绝不会再吐出去。” “本真人的秘书,更不容你染指!” 云逍厉声说道。 柳如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感觉有些色厉内荏? 云逍接着愤怒地说道“本真人发明的水泥,更不会交给你们!” 柳如是瞬时醒悟。 这坏道士,不是什么色厉内荏。 而是在挖坑,阴这两个纨绔! 第134章 剧本仓猝,演技过人 “水泥?” 周鉴与朱重茂一头雾水。 这是个什么鬼? 不等云逍解释。 柳如是笑吟吟地开口“你们居然还不知道水泥?” “小弟弟,你给本公子说说,什么是水泥?” 周鉴盯着柳如是。 看着那如花一般的娇颜,一时心痒难耐。 “烟开翠扇清风晓,水泥红衣白露秋。” “唐朝许浑所作的《秋夕有怀》,二位公子可曾听过?” 柳如是嫣然一笑,吟出一句诗来。 水泥居然还有这样的出处……云逍心中叹了一声。 不愧是名留青史的大才女! 自己这个文抄公,距离人家还有点差距啊! “水泥,乃是云真人,以点石成金的法术,造出的神物。” “工部的徐大人和王大人,昨天见了水泥的神奇之处,都说水泥……”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不等柳如是说完,云逍脸色一沉,喝道“住口!” “你怎能向外人,随意透漏本真人的秘密?” 柳如是受了委屈,瘪着嘴,含泪欲滴。 云逍心中一声赞叹。 如此丝滑顺畅的演技。 让那些抠图、瞪眼、翻白眼的后世戏子们,情以何堪? “都听清楚了,水泥的事情,不得向任何人泄露。” 云逍接着朝林景和、杜大寒等人喝道。 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怀柔水泥窑的事情,更要守口如瓶!” 林景和等人不明就里,只得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每人打十板子,丢出去!” 云逍冷哼一声,挥挥手。 杜大寒等护卫朝周鉴和朱重茂走去。 两家的豪奴还打算反抗一下。 可看到护卫们手中的家伙,顿时丧失了勇气。 火枪、弓弩,这怎么打? 豪奴们纷纷丢下棍棒。 护卫们将周鉴和朱重茂按在地上。 两个纨绔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一阵鬼哭狼嚎。 “嘉定伯是当朝国丈,成国公又是世袭两百多年的勋贵。” “你这样算计这两个纨绔,怕是要跟两家,结下难以化解的仇怨啊!” 柳如是看着周鉴和朱重茂,柳眉轻蹙。 云逍笑道“要不,我把你送出去,以此来化解仇怨?” 柳如是满脸娇嗔,“你舍得呀!” 被诱惑了……云逍随口说道“当然是……舍不得。” 柳如是眨眨眼睛,一双清眸中,流露出无限风情。 贫道未成年,要把持住……云逍默默地将目光移到一旁。 这时那边也打完了板子。 “杂毛道士,你等着!” “忠烈祠的工程,迟早让你吐出来。” “还有这个兔儿爷,也迟早是本公子的玩物!” “本公子还要打断你的三条腿,把你送进宫去当太监!” 周鉴和朱重茂撂下几句狠话。 被豪奴扶着,一瘸一拐地出去。 柳如是道“这两个蠢货,应该不会真的去水泥窑吧?” “利令智昏,两个蠢货这次又吃了亏,肯定会去的。” “就让嘉定伯和成国公,去诏狱里捞人吧!” 云逍笑了笑,笃定地说道。 事发仓猝,剧本草率了一点。 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是个坑。 可这两个蠢货,平时嚣张跋扈惯了的。 这次被打了板子,又被巨大的利益所诱惑。 即使明知道是坑,也会一头跳进去。 柳如是又不解地问道“你直接请王承恩出面,让他们知难而退也就是了,何必这样算计?” 云逍眼神一冷,淡淡说道“因为我不喜欢周奎和朱纯臣。” 这次只是给两个纨绔一点教训。 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弄死周奎和朱纯臣。 虽然没招惹到云真人。 可谁让他们将来干的事情,让云真人不爽呢? 柳如是摇了摇头。 这家伙,可真是够任性的。 …… 周鉴和朱重茂离开道观。 “我这就去调集家丁,拆了这道观,打断那狗道士的腿!” 朱重茂怒火冲天。 当着皇帝的面,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 连皇帝都没把自己怎么样。 这次居然被一个道士给打了! 这要是不打回去,不仅是他,成国公府都会颜面扫地。 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 “你蠢啊!” “直接打上门,不正是给了人家把柄?” “何况人家有弓弩和火枪!” “并且我还听说,那个杂毛道士,连陛下那里都能说上话。” 周鉴毕竟是出身小门小户。 不像朱重茂这种老牌勋贵出身。 因此行事多少还有些顾忌。 朱重茂恨恨地说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水泥!” “云逍子既然那么看重水泥,肯定是个要紧的东西。” “派人去怀柔,抢了水泥窑的工匠!” 周鉴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朱重茂摇头道“我觉得云逍子今天很不对劲,怕是有什么算计在里面。” “说的倒是。” 周鉴点点头。 纨绔归纨绔,却一点都不蠢。 想了一想,周鉴又有了主意“让人去工部打探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也不能这么放过了云逍子。” “你回去找嘉定伯,我回去找我那没用的爹。” “让他们入宫去,告御状!” 二人一拍即合。 让人去工部打探消息,然后各自回府。 上次朱重茂大闹兵部,朱纯臣丢了京营的差事。 听说朱重茂去吕祖宫,找云逍的麻烦。 朱纯臣吓了一跳。 抓起鸡毛掸子对朱重茂一顿揍。 云逍子是什么人? 如今朝堂之上,哪个敢去招惹他? 才被皇帝罢职,尾巴还不夹紧点。 去招惹云逍子? 这不是找死吗? 随后朱纯臣看到朱重茂屁股上的伤,又是恼怒不已。 板子打在儿子屁股上,却痛在他的脸上。 抢了忠烈祠的生意且不说,竟然还动手打人。 真是欺人太甚! 这个梁子,算是结定了。 周鉴的遭遇也是大同小异。 周奎虽然恼恨云逍。 只是想到周皇后的警告,也只能忍气吞声。 周鉴拿出杀手锏,又哭又闹,寻死觅活。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派去工部打探消息的家丁回来了。 “石头烧成的水泥,竟然能够把沙石凝固,比石头还要硬?” “正是有了水泥,忠烈祠一百二十万的工程,云逍子只需二十万两就可以建好,并且还能从中赚十万两!” “以后建房、铺路、架桥、修堤坝,全都可以用水泥来替代?” 不仅是周鉴,周奎也惊呆了。 接着父子两双眸赤红,呼吸变得跟拉风箱一样急促。 那是白花花的银子,不,那是一座金山! 周皇后的警告? 敢断老子的财路! 老子以后就不认这个闺女! 第135章 一举一动都是戏 怀柔,窑口村。 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来口人。 村子外面有十几口石灰窑。 村里的人,也都是烧石灰为生的匠户。 类似这样的村落,在大明极为常见。 然而由于这里的石灰窑,全都改成了水泥窑,因此变得非同寻常起来。 深夜。 村中一片宁静。 除了偶尔传出几声犬吠,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二十多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村口。 “都记清了!” “抓住会烧水泥的大师傅,千万不能伤了他们,更不能让他们给逃了。” “至于其他的匠户,等抓到大师傅,走的时候……一个都不要留!” 领头的人语气十分随意。 然而声音中,却透着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的寒意。 正是成国公世子朱重茂。 嘉定伯周奎了解到水泥的用处,立即从中嗅到了巨大的商机。 最终横下心来,不惜代价,也要把烧制水泥的法子拿到手。 周奎虽然贪财,胆子也是极大,干脏活儿却不是他的强项。 于是找到了朱纯臣。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朱纯臣只是稍作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这几天,朱重茂已经让人探清了底细,确定水泥窑就在这里。 于是晚上亲自带着二十多名家丁,来到窑口村。 这些家丁,都是朱纯臣从京营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悍卒。 经过多年的培养,不仅勇武胜过寻常兵卒,对朱纯臣也是忠心不二。 朱重茂一番安排,然后迅速进入村子。 随意找了一户人家,撬门而入。 抓住屋里的人,一番拷问。 很轻松就问清了大师傅居住的地方。 事情十分顺利。 懂得烧水泥的大师傅,一共有七个人。 晚上的时候,全都住在一座环境稍好一些的院子里。 家丁们翻墙而入,没怎么费力气,就将七名师傅全部抓获。 朱重茂大喜。 确定无误之后,立即下令,将村子里的其他人,全都给屠了。 如今这世道,虽然不怎么太平。 然而死一个村子的人,可不是小事。 何况这里是顺天府管辖的地界。 不过也不要小看了成国公府的能量。 延续两百多年的国公。 并且朱纯臣又掌管京营多年。 这点事情,还有抹不平的? 等问出烧制水泥的法子,再将几个大师傅灭口。 即使有人怀疑,还能为了一些匠户,去追查一位国公? 再说了。 那可是关系到无数银子。 除了举旗造反之外,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家丁们立即领命而去。 不多久。 几声惨叫从外面传来。 朱重茂不满地骂道“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竟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几名家丁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世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有护卫,村子里隐藏有护卫!” 朱重茂一怔,“护卫?” 随即想到,水泥这么重要,云逍子在这里留人守卫,十分正常。 “你们手里的刀,是干什么吃的?” 朱重茂大骂着,从一名家丁手里抢过刀,朝院子外走去。 来到院子门口。 就见两队人打着火把,从两头朝这边大步奔来。 接着火光,看到那些人的装束。 朱重茂两腿一软,险些尿了裤子。 “勇卫营!” “是天子亲军,勇卫营!” 去年年末,崇祯开始着手铲除晋商。 经过云逍提醒后,他加强了亲军整顿。 从京营四大营中,抽调精锐组建一支亲军。 正是勇卫营。 人数在一万二千人,分弓弩、短兵、火器三营。 成国公府上的家丁虽然厉害。 可是面对整个大明装备最为精良、战力最强强悍的勇卫营,纯粹就是个笑话。 “勇卫营是天子亲军,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云逍子……不好,这是云逍子的奸计!” 朱重茂醒悟过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他才明白,那天在吕祖宫,云逍子为什么会表现的那么失常。 道出水泥的用处,是为了诱惑自己。 打十板子,目的是为了激怒自己。 尼玛! 一举一动,都特么的是戏啊! 可他又怎么可能掉的动勇卫营? 那是保护皇帝的亲军啊! 眼看勇卫营的人迅速逼近。 已经可以看到刀兵闪烁的寒光,以及随时准备激发的弓弩、火器。 一名家丁急忙说道“世子,快逃吧,我们拼死掩护你!” “别放箭,我是成国公世子,千万别放箭!” 朱重茂丢下刀,双膝跪地。 家丁们目瞪口呆。 …… 成国公府。 周奎与朱纯臣正在对饮。 “按照工部徐尚书的说法,以后任何土木工程,都要改用水泥。” “只要拿到烧制水泥的法子,就等于是掌握着一座金山啊!” “咱们两家十几代富贵,这下子是少不了啊!” 朱纯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周奎跟着一阵大笑。 然后摸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两家合伙,该怎么分账?” 朱纯臣说道“之前不是说好了,等事情的风声过后,咱们两家合伙建一个水泥厂,赚的银子对半分吗?” “皇后娘娘一再告诫,那云逍子,可不是好惹的。” “最后这件事,肯定会闹到陛下那里去。” “要想平息陛下的怒火,最终还不是要靠我这张老脸?” “对半分,我可是吃大亏了啊!” 周奎大吐苦水。 贪得无厌的老东西……朱纯臣当然知道,这位国丈是个什么德性。 想了想,朱纯臣十分大度地说道“也罢,那本国公也就退让一步,两家四六分,我四你六。” “我敬国公一杯!” 周奎笑容满面地端起酒杯。 对饮一杯之后。 朱纯臣依然有些不放心,“这事动静不会太小,该不会引人起疑吧?” “怕个什么?” “等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安排人,在南方开个水泥厂。” “到时候就说,是从西洋学来的法子,谁还能疑心到你我头上?” “即便是有人起疑,难不成还敢查到嘉定伯府和国公府头上?” 周奎的老家在苏州。 以前是个算命先生,坑蒙拐骗是他的老本行。 因此早就想好了退路。 “如此,本国公也就放心了。” 朱纯臣放下心来。 第136章 掉进天坑,崇祯的难题 “等厂子办起来了,少不了要打点一番。” 朱纯臣的心思十分缜密。 仔细斟酌了一番,又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一听到要送银子出去,周奎就是一阵肉痛。 嘉定伯的银子,向来是只有进,没有出的。 “陛下那里,也要想法子送银子过去,最少十万两起步。” “内帑空虚,陛下哪有不收的道理?” “到时候即使云逍子揪着这件事不放,只要陛下那里不点头,他也无计可施!” 朱纯臣对皇帝的秉性,看得十分透彻。 皇帝只要有银子可拿,即使知道事情是自己做的,也不会深究下去。 “五万两,不能再多了!” 周奎犹豫了半晌,最终咬牙说道。 朱纯臣心中一阵鄙夷。 到底是出身小户人家。 办事扣扣索索的,哪有一点皇亲国戚的样子? 二人又饮了一会儿酒。 朱纯臣喜滋滋地说道“重茂这小子,以前没少惹祸,真是没想到啊,这次竟然立了大功!” 周奎得意地说道“这主意,可是咱家的鉴儿提出来的。” 正交谈间。 外面响起急促的声音“国公爷,有一队兵,把府门给堵住了!” 朱纯臣听出是管家的声音,不由得一愣,然后哑然失笑。 大明居然还有人,胆敢派兵堵了国公府? 天底下还有这等荒唐的事情? “国公爷,是真的!” “是勇卫营的,说是世子被他们给抓了。” 外面的管家急了。 朱纯臣和周奎如遭雷击,目瞪口呆。 半晌。 朱纯臣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肯定是没去办正事,反倒在外面惹事,招惹到了勇卫营的人。” 周奎笑道“咱家鉴儿,可不会干出这种没名堂的事情。” “国公爷,不是这样的。” “来人说,世子带着国公府的家丁,晚上在怀柔县行不法之事,被守在那里的禁军给抓了现行。” 朱纯臣眼前一黑。 双手按住身前的桌案,这才没有一头栽下去。 周奎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个烧石灰的村子里,怎么可能会有禁军?” 管家答道“这个……来人没说,小的也不清楚。” “是云逍子!” “他故意设下陷阱,等着咱们往进跳呢!” 朱纯臣在如今的权贵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立即就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怎么可能?” “云逍子又怎么可能调动禁军?” 周奎依然难以置信。 “国丈,你糊涂啊!” “上次云逍子抓马世龙,不正是腾骧左卫出动的吗?” “这次云逍子调动勇卫营,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栽了,这次国公府,还有嘉定伯府,全都栽了!” “好一个云逍子,好狠毒的手段!” 朱纯臣面如死灰,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他之前不是没有猜测,云逍有什么算计。 可水泥带来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即使是坑,也要往下跳。 可万万没有想到啊! 这哪里是一般的坑。 而是一个足以把成国公府,给埋进去的天坑啊! “什么事栽了?” “本国丈应成国公之邀,前来国公府饮酒,能有什么事,牵扯到嘉定伯府?” 周奎别的本事没有,耍无赖倒是十分在行。 无耻的老东西……朱纯臣冷笑“嘉定伯,你以为不承认,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咱们如今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本国公跑不掉,你一样也跑不掉!” “还是赶紧想办法,摆平这件事,不然咱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周奎知道这次怎么也洗不清自己,一阵颓丧。 朱纯臣闭上眼睛,思索许久,然后沉声说道“如今之计,只有壁虎断尾了!” “不行,绝对不行!” 周奎明白朱纯臣的意思,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朱纯臣是想把事情,全都推到朱重茂和周鉴的身上。 为了成国公一门的荣华富贵,牺牲一个儿子,根本不算什么。 然而对于周奎而言,儿子的重要性,也就是仅次于银子,怎么也不肯舍弃儿子,保全自己。 朱纯臣冷哼一声,“国丈难道就等着嘉定伯府被查抄?” “谁敢?” “皇后娘娘,是我闺女!” 周奎索性豁出去了,咬牙说道“明早上我进宫去,让皇后去跟陛下求情。” 朱纯臣得意地一笑。 这老贪货,非得把他给逼到绝处才肯出力。 朱纯臣当即立即安排人,连夜给各个交好的勋贵府上送信。 …… 崇祯当夜在坤宁宫就寝。 第二天早上醒来,神清气爽。 崇祯发现,自从遇到‘叔父’之后。 虽说每天都有糟心的事情,然而顺心的事情却也多了起来。 他到嫔妃宫里就寝的时候,也变得频繁的多。 这小日子过的,越发像那么回事了。 与周皇后用过早膳,又逗弄了一会儿朱慈烺。 如今崇祯仅有这一个子女,还不满周岁。 享受着天伦之乐,崇祯心中美滋滋。 这时一名太监匆匆来报,嘉定伯求见皇后。 忠烈祠的工程,险些被坑一大笔银子,因此崇祯对这个老丈人极为不喜。 此时自然是不想见他。 于是崇祯离开坤宁宫,移驾文华殿。 刚在御案后坐定,拿起一本奏章。 随堂太监前来禀报了一件糟心的事情。 “什么?” “成国公世子朱重茂,昨晚上带人,去水泥窑抢人?” “嘉定伯是同谋?” 崇祯气得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险些当场吐血。 水泥,关系到大明江山社稷。 并且水泥是‘叔父’的产业,其中还有自己的干股。 竟然打起了水泥窑的主意? 这得多大的胆子,才作这样的大死? 要不是朕有先见之明,派了勇卫营去。 这次岂不是让他们得逞了? “传旨!” “查封成国公府、嘉定伯府!” “将朱纯臣、周奎等一干人等,打入诏狱!” 崇祯这次是动了真怒。 随堂太监正准备拟旨的时候。 周皇后抱着朱慈烺,匆匆来到文华殿。 然后直挺挺地跪在堂中,一言不发。 只是默默地流泪。 崇祯心中一软。 皇后也是为难啊! 这时又有太监匆匆来报。 英.国公张维贤、定国公徐允祯等十一名勋贵,在宫外觐见。 崇祯当然知道他们前来的用意,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第137章 皇帝的面子,没侄儿的大 崇祯左右为难。 于公于私,这次都要严惩周奎和朱纯臣。 不严惩,难以正法纪。 不严惩,又怎么给‘叔父’交代? 可实在没法下手啊! 不管怎么说。 周奎都是皇后的亲爹。 真的把他给‘咔嚓’了。 以后怎么面对皇后? 朱纯臣也不能杀。 在云逍的耳濡目染之下。 加上一次次被现实打脸。 崇祯对朝局的洞察能力,今非昔比。 他明白,文官集团就是站在皇帝的对立面。 他们无时不刻,在想着从皇帝手中争夺权力。 因此崇祯已经开始重新重用厂卫。 勋贵集团,跟皇帝一损俱损。 因此必须扶植,不能跟以往那样削弱。 杀了朱纯臣事小。 可因此寒了勋贵们的心,让勋贵离心离德,却是大事。 “罢了,也只有朕舍了脸皮,去叔父那里求情了。” 崇祯心中无奈地一声叹息。 上前扶起皇后,抚慰了一番,将她支走。 至于那些勋贵,暂时懒得去理睬,这次要让他们长个记性。 然后让人叫来王承恩。 换了一身便装,坐着一顶轿子,出了皇宫,来到吕祖宫。 因为有求于人。 崇祯破天荒第一次拉下面子,在云逍面前极为恭顺。 可为周奎和朱纯臣求情的话,刚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水泥窑的事情,皇帝让你来跟我求情?” 云逍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崇祯诧然问道“叔父怎么知道?” “早上从水泥窑那边传来消息。” “你现在一副便秘的样子,除了这事,还能有什么?” 云逍指着崇祯,没好气地说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叔父。” 崇祯讪讪笑道,“那周奎和朱纯臣……” 云逍淡淡地说道“皇帝想当好人,那就放了他们这次便是。” 崇祯闻言大喜“叔父胸怀宽广,侄儿替陛下谢过叔父。” “先别着急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叔不过是一个方外道士,怎么敢左右皇帝?” “不过以后皇帝有什么事,也别让你来问叔,叔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云逍神情冷漠,语气也极为冷淡。 云真人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好动的? 既然伸了手,那就要有被剁手的准备。 再说了。 周奎和朱纯臣,又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算计他们,也是为了大明好。 皇帝想从中做好人,那没办法。 嘴巴却是长在自己身上。 老子不干了,这总行了吧? 崇祯的心陡然一沉,急声说道“那怎么能行?” 云逍一声冷笑,“有什么不行的?” 崇祯一时乱了方寸,却又束手无策。 “其实陛下的意思,并非是直接让这件事算了。” “嘉定伯和成国公,肯定是要受惩的,另外,还会对云仙长给予补偿。” 一旁的王承恩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 “训斥一顿,然后罚上一年的俸禄?” 云逍‘呵’了一声。 接着他面露嘲讽之色,“至于补偿,贫道一不想当官,二不缺银子,需要什么补偿?” 王承恩偷偷看了崇祯一眼。 崇祯不留痕迹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承恩道“陛下打算罚嘉定伯和成国公,每家出一万两银子,作为赔偿给云仙长。” 云逍神色不动。 一万两银子? 打发叫花子呢! 王承恩继续说道“陛下还打算,将主人的官职在提一提,正四品,实缺。” “皇帝真的有这样的打算?” 云逍终于来了兴致。 王承恩连忙点头“皇帝让王承恩带话给主人,的确是这个意思。” “既然这样,也不是不能考虑。” 云逍点了点头。 侄儿今年才是二十岁。 同进士出身,正五品的左庶子。 按照大明的官场惯例,短时间内很难更进一步。 非得熬个十几年的资历。 并且还要有地方从政的经历,有拿得出手的政绩。 云逍倒是可以直接跟皇帝提。 跟孙传庭、卢象升那样,一步登天。 可侄儿没这两个大牛的能力。 步子跨的太大,容易扯到蛋。 皇帝心里肯定也会有想法。 要是皇帝主动把侄儿提升到正四品,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银子可以不要。 但是侄儿的前程,却是不能不考虑。 崇祯顿时大喜,向王承恩投以赞许的目光。 还是王大伴机灵啊,直接抓住了‘叔父’的软肋。 接着崇祯心中一阵感动,又是一阵愧疚。 ‘叔父’最自己这个侄儿,比亲爹还要用心。 为了自己的前程,什么都可以不顾忌。 可自己却欺骗‘叔父’,真是惭愧万分啊! 然后崇祯又想到。 在‘叔父’这里,堂堂大明天子,居然还没有“侄儿”的身份好使。 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郁闷才对。 “嘉定伯和成国公,每家拿五万两银子,他们可以免罪。” “但是周鉴和朱重茂,却是不能轻饶!” “罢了他们的爵位继承权,送到煤球厂去,做一个月的苦工。” 这次不让两家出点血,云逍意难平。 尤其是那两个纨绔,非揭他们一层皮不可。 崇祯满口应允下来。 直接不问罪,什么都好办。 崇祯暗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麻烦给解决了! 回去能给皇后一个交代了。 也不用担心勋贵们离心离德了。 简直是完美! 可是转念想到,自己的官越做越大了。 迟早会有一天,纸包不住火。 崇祯的脑壳又开始隐隐作痛。 回宫途中。 崇祯向王承恩说道“这次多亏你有急智,否则真不知该如何说动叔父。” 王承恩连忙道“为万岁爷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王伴伴你说,朕下来该给自己安排一个什么官职?” 崇祯接着又抛出一个大难题。 王承恩寻思半晌,最后灵光一闪。 “奴婢斗胆一问,万岁爷现在最忧心的事情是什么?” “吏治、兵政,赋税、民乱,平辽、开海……” 崇祯说着说着,感到焦头烂额。 “云仙长有经天纬地的谋国之才,唯有他,能为万岁爷解忧。” “可云仙长心存顾忌,不肯尽心尽力,万岁爷不是时常为此而苦恼吗?” “万岁爷何不给那‘云昊’,安排相应的官职,云仙长哪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第138章 宁遇阎王,莫碰纯阳 王承恩的一番话。 让崇祯的眼睛亮了起来。 “朕想练兵,就给云昊安排一个练兵的官职。” “朕想吏治清明,就给云昊分派相应的差事。” “叔父爱侄心切,必定会全力相助。” “妙,此计甚妙!” 崇祯抚掌大笑,浑身一阵轻松。 这下子等于是解决了两个大难题。 云昊的官职解决了。 以后想让‘叔父’出主意。 也不用再绞尽脑汁,把他灌醉了。 “可如此一来,又要欺哄叔父,朕心中有愧啊!” 崇祯面露愧疚之色,同时也有些担心。 骗的越深,将来越是不好交代。 王承恩安慰道“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即使日后真相大白,想必云仙长,也不会怪罪万岁爷的。” 崇祯点点头。 反正已经骗了‘叔父’多次。 也不在乎多骗几次。 “王伴伴,你这次,为朕立下大功了啊!” 崇祯拍着王承恩的肩膀,眼神中尽是赞赏与欣慰之色。 王承恩骨头都软了几分。 有‘吊友’的交情。 现在又有献策之功。 以后在万岁爷心目中的地位,稳了啊! 吕祖宫中。 云逍正在给柳如是讲述《道德经释义》。 忽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柳如是忙道“你受凉了?请程小姐过来,给你看看。” “不妨事。” 云逍摆摆手。 随即淡淡地说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背后算计我,哼,千万别让我知道是谁。” …… 内廷很快就传出处罚嘉定伯、成国公的旨意。 周皇后大喜,对崇祯感激不已。 一贯讲究礼数风仪的皇后娘娘,也有些不讲究了。 接连好几天独霸皇帝好多天,使出了浑身解数。 大明天子的身心得到满足,不由得龙颜大悦。 勋贵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陛下的心,果然还是向着勋贵们的。 朱纯臣高悬着的一颗心,也彻底落下。 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可是对于家大业大的成国公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不伤筋,不动骨的。 至于废了朱重茂的世子之位,让他去煤球厂做工。 这更不是个事情。 只要能保住成国公爵位。 杀了他都无所谓。 可这样的处罚,却是险些要了嘉定伯周奎的老命。 对周鉴的处罚,捏着鼻子认了。 五万两银子啊! 搁在以前,那要算多少次命? 能买多少田产,多少奴仆? 旨意到了嘉定伯府,周奎立即动身前往皇宫。 谁知这次却不灵了。 周皇后直接来了个避而不见。 并且还让人带话出来。 不拿银子也可以。 罢了嘉定伯爵位,周鉴流放琼州。 等周奎回到府中。 东厂的人也到了,直接将周鉴拿下。 不掏银子,到诏狱去捞儿子吧。 周奎万般无奈。 只能搬出藏在地窖里的银子。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被搬走。 周奎当场一口老血喷出。 周鉴和朱重茂,随后就被押到牛角村的煤球厂。 他们将在这里,渡过一个月终生难忘的美妙时光。 消息迅速传遍朝野。 引起了一场巨大的轰动。 成国公,是世袭了两百多年的一等公爵。 嘉定伯周奎,更是当朝国丈。 因为与云逍子争夺忠烈祠的工程,竟然受到皇帝严惩。 人们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只知道这次两个顶尖的勋贵,被皇帝狠狠打了板子。 人们不得不惊叹,云逍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 定国公府。 定国公徐允祯,将所有子女,全都叫到一起。 他让人当众展示云逍子的画像。 平日里骄横跋扈的徐家子弟,全都好奇地看着画像。 “都记清这个道士的面貌!” “他就是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 徐允祯语气少有的郑重、严厉。 定国公府与成国公府,是多年的世交。 因此对这次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 云逍轻飘飘地,就给把成国公府给坑了。 要不是勋贵们集体出面求情,成国公这一脉,这次就完了。 徐允祯怎能不忌惮? “得罪阎王爷,也别去得罪这个云逍子!” “作死得罪了阎王爷,顶多是死你一个。” “得罪了云逍子,会连累咱们整个定国公府。” “我把丑话说到前头,谁惹下事情,到时候府上不会出头,任由你们自生自灭!” 一番话,让徐家子弟无不胆战心惊。 训斥完。 徐允祯挥手让子女们退下。 一旁的徐夫人不满地说道“这个云逍子,未免太跋扈了一些。” 王承恩的一番话。 让崇祯的眼睛亮了起来。 “朕想练兵,就给云昊安排一个练兵的官职。” “朕想吏治清明,就给云昊分派相应的差事。” “叔父爱侄心切,必定会全力相助。” “妙,此计甚妙!” 崇祯抚掌大笑,浑身一阵轻松。 这下子等于是解决了两个大难题。 云昊的官职解决了。 以后想让‘叔父’出主意。 也不用再绞尽脑汁,把他灌醉了。 “可如此一来,又要欺哄叔父,朕心中有愧啊!” 崇祯面露愧疚之色,同时也有些担心。 骗的越深,将来越是不好交代。 王承恩安慰道“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即使日后真相大白,想必云仙长,也不会怪罪万岁爷的。” 崇祯点点头。 反正已经骗了‘叔父’多次。 也不在乎多骗几次。 “王伴伴,你这次,为朕立下大功了啊!” 崇祯拍着王承恩的肩膀,眼神中尽是赞赏与欣慰之色。 王承恩骨头都软了几分。 有‘吊友’的交情。 现在又有献策之功。 以后在万岁爷心目中的地位,稳了啊! 吕祖宫中。 云逍正在给柳如是讲述《道德经释义》。 忽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柳如是忙道“你受凉了?请程小姐过来,给你看看。” “不妨事。” 云逍摆摆手。 随即淡淡地说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背后算计我,哼,千万别让我知道是谁。” …… 内廷很快就传出处罚嘉定伯、成国公的旨意。 周皇后大喜,对崇祯感激不已。 一贯讲究礼数风仪的皇后娘娘,也有些不讲究了。 接连好几天独霸皇帝好多天,使出了浑身解数。 大明天子的身心得到满足,不由得龙颜大悦。 勋贵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陛下的心,果然还是向着勋贵们的。 朱纯臣高悬着的一颗心,也彻底落下。 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可是对于家大业大的成国公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不伤筋,不动骨的。 至于废了朱重茂的世子之位,让他去煤球厂做工。 这更不是个事情。 只要能保住成国公爵位。 杀了他都无所谓。 可这样的处罚,却是险些要了嘉定伯周奎的老命。 第141章 黑人兄弟的痛苦人生 清晨。 永定门。 等候入城的百姓,早早地在城门前,排起一条长龙。 这时两名男子相互搀扶着,步履艰难地来到城门前。 这二人的出现,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两人衣衫褴褛,破烂不堪。 浑身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让人们惊异的是。 这两人的脸庞,以及露出的皮肤,漆黑如碳。 仅能看到,两个眼珠子和牙齿是白的。 很多百姓都被吓住了,纷纷向后退却,导致城门前一阵混乱。 “这是什么鬼东西?” “该不会是黑无常吧?” “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黑无常?” “谁见过黑无常穿成这样?总不成地府也遭饥荒了吧?” …… “都别怕!” “这是昆仑奴!” “天生就是这这种黑不溜秋的,洗都洗不净!” 有人笑着向人们解释。 这是一名来自广东的商人。 在那边,偶尔能看到昆仑奴。 “这就是昆仑奴?” “妈呀,这也太黑了!” “这要是在黑夜里,不张嘴巴,谁能瞧的见?” “不对啊,我听说昆仑奴,一个个都壮的跟牛一样,这两个怎么跟瘦猴似的?” “云真人的煤球厂千万莫要招这样的工人,这要是掉进煤堆里,谁能找的见?” 人们指着两个‘昆仑奴’,肆无忌惮地指指点点。 不提煤球厂还好。 提到这个,两个‘昆仑奴’顿时勃然大怒,指着人群破口大骂起来。 “放你母的屁,谁是昆仑奴!” “你才是昆仑奴,你们全家都是!” 一开口,竟然是地地道道的京城口音。 守城门的军士被惊动了,纷纷朝这边赶过来。 看到二人,军士们也都吓了一跳,全都亮出兵器。 “住手!” “我是嘉定伯长子、都督同知周鉴!” “这位是成国公世子朱重茂!” 一名‘昆仑奴’双手叉腰,趾高气昂地叫道。 这般模样,着实有些可笑。 顿时引得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另外一名‘昆仑奴’,朝着为首的军官厉声喝道 “瞎了你们的狗眼!” “赶紧让人送我们回府,不然扒了你们的皮!” “还有你们这群刁民,看本世子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人们全都被吓住了。 这二人,自然不是什么昆仑奴。 而是刚刚脱离苦海的周鉴和朱重茂。 二人被惩罚到煤球厂,去做一个月的苦工。 煤球厂的人,听说他们得罪了云真人。 并且那个嘉定伯长子周鉴,竟然还调戏了云真人的女人。 这还了得? 于是乎。 两个纨绔的苦难日子,开始了。 煤球厂每天给二人定量,做三百个煤球。 做不完也没关系。 也就是没饭吃,觉也没得睡。 这两个纨绔,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 一天下来。 两人的胳膊,肿的跟大象腿似的。 更为过分的是。 工人们天天都可以洗热水澡。 偏偏不让他们沾水。 没几天工夫,二人就变成了‘昆仑奴’。 不仅是皮肤。 就连小解都是黑的。 好不容易熬成熟练工。 两人每天总算是能混口饱饭吃。 谁知又给他们加大了工作量。 一天五百个煤球,不讲价。 就这样。 两人渡过了一个月生不如死的时光。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两人的身体,练的结结实实。 还掌握了一手精湛的墩煤球手艺。 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一身乌黑亮泽的皮肤。 今天。 二人终于熬出头了,离开了那个梦魇之地。 没想到在城门口,竟然被人当成了昆仑奴。 二人气疯了! 守城军官不敢大意,一番仔细盘问。 最终确认了二人的身份。 赶忙安排人,送二人回府去。 …… 朱重茂回到成国公府。 接连调养了三天,总算是有了点人样。 可一身黑,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每洗一次澡,都要咒骂云逍一顿。 杂毛道士,给小爷等着! 有朝一日,小爷把你放到墨汁缸里,泡上一个月。 朱重茂本以为,苦难的日子已经结束。 谁知道,这才是开始。 由于被夺了世子之位。 这次又险些,让成国公府万劫不复。 不仅是朱纯臣憎恶他。 成国公府上下,都不怎么待见他。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朱纯臣的一名小妾。 早在几年前,两人就在暗中勾搭上了。 朱重茂饱暖思淫欲,想找这小妾,重温一下旧情。 谁知小妾却说,怕肚皮被蹭黑了。 到时候会被朱纯臣发现,没法解释。 朱重茂感觉被羞辱了。 以前亲热地叫自己“小茂茂”。 如今,却嫌人家肚皮黑! 真是岂有此理! 几天下来。 朱重茂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心情越发抑郁。 对罪魁祸首云逍的恨意,已经淹没了理智。 这天下午。 朱重茂约了周鉴,在一家酒楼相聚。 同样的原因,周鉴这几天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两个黑人兄弟再次相见,一时无语凝噎。 然后二人,开始借酒浇愁。 很快。 二人都喝的有了七八成醉。 “云逍子,我与你不共戴天!” 朱重茂越想越气。 拿起酒壶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怒吼。 “我的活祖宗,你小声点!” “你不要命了,我还没活够呢!” 周鉴一个激灵,酒杯吓醒了大半。 赶忙伸手捂住朱重茂的嘴巴。 “一个杂毛道士,就把你给吓成这个样子?” “当初的威风,上哪儿去了?” 朱重茂一把推开周鉴,继续开骂。 “世子慢慢喝着,我先走一步。” 周鉴不敢再做停留,匆匆而去。 他毕竟是出身江南小户人家。 周家的权势,来自周皇后。 如今连周皇后,都不怎么待见娘家人。 不夹起尾巴怎么能行? 朱重茂一边独自喝着闷酒,一边继续咒骂着云逍。 房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三十来岁的白净男子走了进来。 “哪儿来的狗东西,敢打扰本世子的酒兴?” 朱重茂醉眼朦胧地喝骂道。 男子大摇大摆地在朱重茂对面坐下。 “世子就这样骂上一辈子,又能拿云逍子怎么样?” “你是谁?” 朱重茂顿时警觉起来。 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总要长点记性。 此时虽然喝醉了,这点警惕性却还是有的。 男子自我介绍道“小的叫光禄,是兵科给事中光时亨大人的家仆。” 第142章 没罪证,给云逍子制造一个 “就是弹劾云逍子的,那个光时亨?” 这几天,光时亨弹劾云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朱重茂自然也有所耳闻。 “正是。” 光禄满脸谦卑的笑容。 朱重茂问道“你找本世子做什么?” “我家大人想要扳倒云逍子,却苦于没有罪证。” “世子被云逍子迫害,何不助我家大人一臂之力?” 光禄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 “本世子手上,哪里有云逍子的罪证?” 朱重茂没好气地说道。 要是有确凿的证据,还用得着光时亨这个言官? 真当两百年的勋贵是摆设? “世子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没证据,难道世子,就不能制造罪证吗?” 光禄嘿嘿一笑,满脸狡黠、阴狠。 “什么意思?” 朱重茂也是喝蒙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我家大人弹劾云逍子的由头,就是云逍子,在忠烈祠工程上偷工减料。” “世子想想看,要是忠烈祠刚建好的台基,突然在一夜之间垮了,会是个什么结果?” “这样,云逍子的罪证,不就有了吗?” 光禄很有耐心,谆谆善诱。 “本世子怎么就没有想到?” 朱重茂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云逍子既然能给自己挖坑。 自己为什么不能去挖了他的工程? 然后指着光禄大笑“想不到,一个言官,心竟然这么黑!” 光禄‘嘿嘿’一笑。 朱重茂仔细想了想,忽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他的神色顿时一变,死死盯着光禄“忠烈祠就在太庙边上!” “即使是晚上,太庙也有守卫,还有巡街的兵丁。” “只要发出一点动静,就会被人察觉,怎么可能挖的掉忠烈祠?” “你,想算计本世子!” 朱重茂连声冷笑。 上次被那杂毛道士给坑惨了。 怎么可能,一点记性都不长? 这么明显的漏洞,又怎么看不出? 本世子真的有那么蠢? 接连两次,跳进同样的坑里? “谁说要去挖忠烈祠台基来着?” 光禄连声冷笑。 云真人发明的水泥,是何等神物? 即使让你挖上十天半个月,也挖不垮忠烈祠的台基。 朱重茂一怔,“那要干什么?” 光禄阴沉沉地说道“用火药,炸掉忠烈祠建好的台基!” 朱重茂惊呆了。 “明天忠烈祠就要开始行墙,为了图吉利,到时候会燃放炮仗。” “等到晚上的时候,偷偷弄上一桶火药,直接点燃了,毁掉台基。” “只要稍微谨慎一些,又怎么可能被抓住?” “即使事后追查起来,也可以推说是,工匠们遗留的炮仗,炸毁了台基。” “连炮仗都可以毁掉台基,这不是‘豆腐渣工程’是什么?” “到时候我家大人,就可以联合其他言官、大臣,还有勋贵们,对云逍子发难。” “云逍子,必死无疑!” 光禄说的头头是道。 朱重茂推翻了之前的判断。 误会了! 这次还真不是坑! “炮仗炸毁台基,这借口未免太过荒唐。” 朱重茂想了想,连连摇头。 光禄哑然失笑。 “只需要找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由头就行了!” “我家大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是活的。” “到时候,云逍子百口莫辩!” 一番话,让朱重茂连连点头。 言官的嘴巴有多厉害,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朱重茂还是迟疑不决。 倒不是事情不可为。 而是这一个月的苦工做下来。 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阴影。 万一又是坑怎么办? “原来世子,也是个没胆子的!” “云逍子,把世子害成这个样子!” “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居然吓得当起了缩头乌龟。” 光禄鄙夷地看了一眼朱重茂,一声嗤笑,朱重茂心中的怒火,‘轰’地一下升腾起来。 一股血直冲脑际,双眸赤红,面目狰狞起来。 “既然世子没胆子,那就设法从京营中弄一桶火药,我家大人找人去做。” “如果连这都不敢,那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光禄接着又道。 “谁说本世子没胆子了?” “回去告诉光大人,本世子,亲自去干!” “至于扳倒云逍子的事情,就要靠他了!” 光禄赞道“这才是敢作敢为、有仇必报的成国公世子!” 朱重茂冷哼一声“在大明,还有本世子不敢做的事情?” “我这就去回复我家大人。” “世子这里,也要尽快做好准备,明天必须动手!” 光禄谄笑着拍了几句马屁。 又是一番叮嘱,然后匆匆而去。 离开酒楼后,绕了几条街。 见无人跟着,这才来到吕祖宫。 “朱重茂这就答应了?” 听了‘光禄’的汇报,云逍很是有些意外。 在太庙边上搞爆炸,这需要多大的胆子? 云逍本以为,朱重茂多半是不敢答应。 云逍也早有盘算。 要是朱重茂不敢的话。 就花银子,通过成国公府的人,买上一桶火药。 成国公朱纯臣掌管京营多年,弄点火药,不要那么容易。 并且他手下的人,经常偷卖神机营的火药。 等火药到手,晚上在忠烈祠,放一个大炮仗。 到时候只需要通过追查火药来源,查到成国公头上。 最终结果也是一样,也就是效果差了点。 没想到,朱重茂竟然答应了。 看来还是低估了这纨绔的疯狂,以及对自己的仇恨。 “事情办得很好。” “盯着朱重茂的一举一动。” 云逍挥挥手。 ‘光禄’躬身退了出去。 接着云逍叫来柳如是。 让她执笔,写了一封信。 “这样,真的能成吗?” 柳如是依照云逍所说写好信,将信将疑地问道。 “言官喜欢无中生有,颠倒黑白。” “这一次,我让那些言官,尝尝无中生有、颠倒黑白是个什么滋味!” 云逍笑了笑,神情异常笃定。 然后又杜大寒,安排人去送信。 …… 都察院对面,有一座官舍。 大明官员的俸禄并不高。 并非是人人在京城都有豪宅。 因此各个衙门,专门建有官舍。 供那些清寒的低品官员居住。 也有很多官员,为了表示自己的清廉。 同时为了方便结交其他同僚,也都住在官舍中。 傍晚时分。 光时亨与一帮同僚,在外面用过饭,回到官舍。 “请问,哪位是光时亨光大人?” 等候在官舍门口的一名青衣男子,迎了上来。 这男子一身仆役装扮,相貌忠厚老实。 光时亨打量了男子一眼,“本官便是,何事?” “在下是成国公府上的下人,奉命给光大人送信,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青衣仆役陪着笑说道。 第143章 云逍子为钦差?这操作有点眼熟啊! 崇祯漠然开口。 百官面面相觑。 言官们弹劾的就是云逍子啊! 你让云逍子当钦差,去查自己? 这合适吗? 包庇云逍子,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 温体仁等大臣,嗅出非同寻常的味道。 这操作,有点眼熟啊! 上次晋商残害一百多百姓,嫁祸给云逍子。 不也是让云逍子查案吗? 查着查着。 把晋商八大家,连同他们的后台,全都给差没了。 这一次,又该谁倒霉了? 温体仁瞥了一眼光时亨,嘿嘿一笑。 光时亨等言官,当即就鼓噪起来。 不怕皇帝包庇。 骂皇帝,这是言官们的拿手节目啊! 这一次。 不仅是要把云逍子骂倒、骂死、骂臭。 骂到身败名裂,骂到死无葬身之地,骂到遗臭万年。 还要跟万历朝那样。 把皇帝骂成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的“六不皇帝”。 再来个三十年不上朝。 这样就相当完美了! “三天内,云逍子自会查清真相,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散朝吧!” 崇祯直接无视那些言官。 大手一挥,起身扬长而去。 百官离开大殿,各自散去。 光时亨追上成国公朱纯臣。 朱纯臣笑道“光大人今朝扬名天下,必将如同海刚峰那般,彪炳史册,名垂青史!” “成国公谬赞了!” 光时亨谦逊地笑了笑。 随即压低声音“成国公所言之事,务必尽快,如此,方能置云逍子于死地!” 朱纯臣一脸愕然,“本国公所言何事?” “本官失言了,莫怪莫怪。” 光时亨呵呵一笑,心中却是暗骂不止。 “你亲笔写的书信,一直在本官怀里揣着呢,还在本官面前装糊涂?” “这些勋贵,没一个好东西,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 光时亨朝朱纯臣拱拱手,然后昂首而去。 “莫名其妙的疯子!” 朱纯臣一头雾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第144章 除掉言官,叔有法宝 “这不正是,言官的杰作吗?” 明之衰,衰于正德、嘉靖以后。 明亡之征兆,至万历而定。 对于万历朝的历史,云逍深为痛心。 如果张居正多活个二十年。 如果不是那些言官。 万历中兴,绝对是有可能实现的。 张居正死后,喷子们大行其道。 不仅是把他的各项改革政令,全都给喷没了。 还把万历皇帝,也给喷抑郁了。 除了雒于仁,这个千古第一喷。 还有很多言官前赴后继、络绎不绝。 对万历展开了无理由、无底线,苍蝇乱舞式、群狼撕咬式攻击。 廷杖、诏狱、革职? 来的更加凶猛一些吧! 万历只能选择沉默、逃避。 一个雄心勃勃的皇帝。 被言官硬生生喷成“六不皇帝”。 在位的后三十多年,啥都不做。 ‘明实亡于万历’,绝非虚言。 云逍的一番话,说的崇祯目瞪口呆。 其实云逍话没说完。 到了崇祯一朝。 言官更是成了党争的利刃。 积极做事的大臣,被骂倒、骂死。 想延续国祚的崇祯,被骂得反复无常,昏招迭出。 建奴入关以后。 南明小朝廷虽说偏安一隅。 但至少还有半壁江山,手里还有几十万军队。 这时候,不是没有翻盘可能。 到了这个地步,那帮言官依然不肯消停片刻。 扛着朝纲、道德的大旗。 到处“杀伐”不已,内讧不休。 最终彻底把大明,给喷的根脉尽断,生机全无。 而这些自诩为道德高尚、公理化身、正人君子的言官们。 大半人迅速‘顺天应命’、‘识时务为俊杰’。 转身就投靠了建奴。 等到了螨清,言官们彻底没了狠劲。 一个个全都变成了乖巧柔顺的可爱宝宝。 那是因为,他们的新主子,是通古斯野人的后代。 他们不喜欢瞎比比,动不动就杀人。 云逍接着侃侃而谈。 “司法监督的原则,应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 “这条原则,同样可以推演到,渔轮监督的领域。” “言官奏事,必须‘以事实为依据,以道德为准绳’。” “不论何种监督,都必须将真实性放在第一位,重事实、重证据。” “大明如今可好,司法者以‘莫须有’治人之罪,渔轮以造谣中伤攻讦他人。” “这样的朝廷,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整个国家都该亡了。” 一番话。 崇祯心中豁然开朗。 有种拨开迷雾见月明的感觉。 ‘叔父’,果然是天纵之才! 一旁伺候的柳如是,看云逍的眼神中,尽是崇敬之色。 云逍就像是天上人,站在天上,俯瞰天下。 天底下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洞若观火,如观棋局。 “这个妖孽!” 柳如是一时有些痴了。 “言官风闻奏事,这是太祖定下的祖制。” “陛下要想改变祖制,怕是会招致非议,反倒会引起更大的风波。” 王承恩在一旁说道。 崇祯看向云逍。 他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祖制?” “风闻奏事,可不是太祖爷的专利,而是剽窃前宋的。” 云逍露出嘲弄之色。 崇祯嘴角抽了抽。 整个大明,也只有‘叔父’敢这么说太祖了。 王承恩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太祖还定下祖制,官员贪污六十两银子,立斩!重者,剥皮实草!” “那些言官们,为什么不提这个?” “这些言官,也许不贪财,贪的却是名声。” “为了名声,他们枉顾国家安危,比那些贪官更该杀,更应该剥皮实草!” 云逍又是一声冷笑。 崇祯接着问道“解决言官之害,叔父的良策是什么?” 言官可不比晋商。 只要抓住把柄,直接抄家灭族就行了。 “叔这几天,已经在运作了。” “明天,皇帝手里就会多出一把,对付言官的法宝。” “杀一批言官,然后再收回风闻奏事之权。” “如此一来,大明的朝堂也就清净了,大臣们,也就可以安心做事了。” 云逍智珠在握。 崇祯急忙问道“叔父所说的法宝是什么?” “明天,不,今晚上,就能见分晓。” “保证让皇帝杀了言官,还不背负骂名。” 云逍笑了笑。 崇祯满心好奇,同时又是满心的期待。 第145章 一声爆炸惊天下 是夜,三更天。 轰! 一声巨响。 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无数百姓被惊醒。 人们以为是发生地震了。 很多人仓皇躲到床底。 也有人光着身子逃出家门。 皇城的动静更大。 很多窗户纸被震破。 一些房屋上的琉璃瓦,被震得掉落到地上。 整个皇城,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夜宿翊坤宫的崇祯,也吓得不轻。 袁贵妃吓得钻到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大批太监、侍卫冲了进来。 驾着崇祯就往外冲。 “慌什么!” 崇祯一声怒喝,推开太监。 然后问道“这是地龙翻身了吗?” 一名太监战战兢兢地答道 “回禀万岁爷,这不像是地龙翻身。” “反倒,反倒像是……前几年,王恭厂的那次。” 所有人的神色大变。 太监所说的,是天启六年,在京城发生的神秘大爆炸事件。 这次离奇的爆炸,导致数万间屋、两万多人,被炸成粉状。 正在皇宫内施工的匠师,从脚手架上被震了下来,两千人跌成“肉袋”。 当时天启帝正在用早膳。 这位木匠大师,预测大殿随时有可能坍塌。 于是二话没说,直接扔下饭碗往殿外跑。 最后躲到交泰殿的桌子底下,侥幸逃过一劫。 侍奉皇帝进早膳的太监,由于逃跑不及时,全部殉难,无人存活。 不满周岁的皇太子朱慈炅,因大爆炸受惊而死。 否则皇位也就轮不到现在的崇祯。 最诡异离奇的是。 绝大部分死伤者,都全身一丝不挂。 帽子、衣裤、鞋袜,一刹那全都不见了。 还发生了很多,到后世都无法解释离奇事件。 现在距离王恭厂大爆炸,也才是过去四年时间。 因此所有人都是记忆犹新,闻之色变。 “速去查探,快!” 崇祯吓得面如土色,赶忙下令去查探。 不多久,便有了回应。 “不是跟上王恭厂那次一样?” “也并未造成百姓伤亡、房屋损毁?” 听到这个消息,崇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谁知接下来的奏报,却让崇祯懵了。 “什么?” “正在新建的忠烈祠?” “没有放完的炮仗,炸了?!” 愣了半晌。 崇祯厉声喝道 “传旨王承恩、骆养性!” “让东厂、锦衣卫彻查,朕,就在这里等结果!” 忠烈祠就在皇城边上,太庙之侧。 又是深更半夜的。 发生了这样的大爆炸,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并且又牵扯到‘叔父’的工程。 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有多少人借此大做文章。 无论如何都要查个一清二楚。 否则没法给朝野交代。 更没法向‘叔父’交代。 “该不会是……” 崇祯冷静下来,想到云逍白天说的‘法宝’。 “若真的是这样,叔父这次可真的是,给了朕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崇祯喃喃自语,摇头苦笑。 成国公府。 “炸了,炸了!” “云逍子,这次让你,跟还未建好的忠烈祠一样,粉身碎骨!” 朱重茂听到爆炸声,兴奋的手舞足蹈。 这次爆炸,自然是他的杰作。 只不过他对计划,稍微做了改动。 原本打算弄一桶火药。 朱重茂觉得威力不够,于是一次弄了五桶。 结果……响声有点大。 官舍。 光时亨也被惊动了。 只可惜深更半夜的,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这必定是妖道误国,引发了天怒。” 光时亨脑海中灵光一闪。 立即掌灯,伏案奋笔疾书起来。 吕祖宫。 云逍也睡不着觉。 倒不是因为这一声爆炸。 而是柳如是、程雪迎、林梳儿,全都被惊醒了。 然后不约而同地,跑到他的卧房中。 怎么也不肯回去睡觉,都说是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云逍郁闷极了。 她们的小心思还不清楚? 不就是馋贫道的身子吗? 哼,想坏贫道的道心? 贫道的道心如铁,无欲无情…… 你们一个个,都穿着小衣做什么? 这才是三月天,咋就这么热? 云逍无奈,只得起床。 让三个女人也都穿好衣服。 然后给她们讲起了……鬼故事。 先来一段《咒怨》,再来一段《山村老尸》。 三人面如土色。 林梳儿更是吓得嗷嗷直叫。 不多久,王承恩来访。 与云逍密谈了一会儿,然后匆匆而去。 离开吕祖宫之后,立即入宫觐见。 跟崇祯秘商了许久。 无人知道他们谈了一些什么。 不过从崇祯不时发出的笑声,可以判断这次绝对是大好事。 宫人们都十分诧异。 之前万岁爷还吓得不轻。 现在怎么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袁贵妃更是觉得奇怪。 等王承恩走后。 皇帝忽然变得龙马精神、生猛无比。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 王承恩难道给陛下,进献了什么违禁的药物? …… 早朝。 百官们议论纷纷。 都在猜测昨晚上那声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时亨熬了一夜,双眼红的跟兔子似的。 却是一副斗志昂扬、摩拳擦掌的样子。 等崇祯现身,百官参拜毕。 光时亨就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 这次还是弹劾云逍。 声称昨晚上的爆炸,是因为妖道误国,上苍降怒。 然后引经据典,旁征博引。 最后要诛杀妖道,平息天怒。 很多言官纷纷站出来,力挺光时亨。 崇祯这次很有耐心,一直静静地听着。 由于距离有点远,没有人发现他眼眸中的异色。 他看光时亨和那些言官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群白痴和死人。 好不容易等言官们说完。 崇祯漠然开口“事情真相尚未查清,众卿就开始弹劾云逍子,是不是迫不及待了一些?” 光时亨正要开口辩驳,被崇祯挥手阻止。 “锦衣卫和东厂,查的怎么样了?” 崇祯看向骆养性和王承恩。 “昨夜子时,新建忠烈祠,突发爆炸。” “太庙震动,太祖等先皇神位掉落,十数幅画像开裂……” 不等王承恩说完,群臣一片哗然。 这可是惊天的大事啊! 叔父,你干的大好事……崇祯的嘴角抽了抽,沉声道“事情起因呢?” “事情真相,锦衣卫已经查明!” 王承恩正要答话,骆养性抢着说道。 王承恩看了一眼骆养性。 又看了看成国公那边的勋贵们。 王承恩无声地笑了笑。 云真人挖的这个坑,不知道要埋不少人啊! 不仅是那些言官和勋贵们。 连骆养性,都迫不及待地往进跳。 第146章 爆炸的考验,忠烈祠堪称神迹 “锦衣卫已经查明。” “昨日忠烈祠工程行墙,燃放响鞭。” “由于工部派人将工程暂停,大量未燃放的响鞭,遗留在现场。” “因此推测,昨夜的爆炸,与这些响鞭有关。” 骆养性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大臣们无不侧目。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 锦衣卫的态度却是十分明显。 要将这件事的罪责,全都推在了云逍子的头上。 很多人都十分意外。 关键时刻,骆养性站出来,狠狠地捅了云逍子一刀。 这要是坐实了。 即使云逍子有免死金牌,也性命难保。 崇祯藏在龙袍上的手紧攥成拳头,眼眸中一片冰冷。 没料到啊! 一向恭顺的骆养性。 这时候,竟然反咬‘叔父’一口。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骆养性出身勋贵之家。 祖上自太祖时期,就以军功,在皇帝身边供职。 其父骆思恭,曾祖骆安,都曾执掌过锦衣卫大权。 这次弹劾云逍,以朱纯臣为首的勋贵,一直不留余力。 骆养性身为勋贵的一员。 此时要站在勋贵这边,一点也不稀奇。 “骆大人可以确定这一结论?” 温体仁站了出来。 这种时候,他这个内阁首辅,绝不能保持沉默。 云逍对他有提携之恩,这且不说。 要是云逍倒下,他也绝对长久不了。 骆养性回应道“还需进一步查证!” “昨夜那声巨响,举城可闻。” “又岂是响鞭能够造成?简直是无稽之谈!” 李邦华出列,大声说道。 “事情还不明摆着吗?” “陛下暂停了忠烈祠工程,云逍子因此怀恨在心,蓄意破坏太庙。” “那些响鞭,不过是掩人耳目,谁知道当中,还暗藏了多少火药?” 光时亨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起来。 没有的事情,他都能凭着一张利口,给说成是真的。 何况现在事情,又跟云逍子沾上了边儿? 成国公诚不我欺也! 居然送了这样一条云逍子的罪证。 这次云逍子死定了! 言官们纷纷开炮。 论嘴上的功夫,温体仁、徐光启等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很快就落于下风,连他们,也都跟着被狂喷。 甚至温体仁送一百两银子贺礼,给云逍的事情,也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崇祯冷眼看着斗鸡场一般的朝堂。 继续稳坐钓鱼台,一点也不急。 他的态度,给朱纯臣等勋贵们一种错觉。 云逍子这次已经激怒了陛下,圣眷,已经不在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 太庙,是何等重要的所在? 这次竟然震动了太庙! 连太祖的神位都倒了,画像也毁了。 这跟挖了老祖坟,也差不了多少。 陛下又如何不动怒? 云逍子再怎么得宠。 陛下震怒之下,也绝不会再容他。 于是乎。 朱纯臣首先下场。 定国公徐允祯、忻城伯赵之龙等勋贵紧随其后。 朝堂上顿时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 “臣奏请陛下,将云逍子下狱,交有司论罪!” 朱纯臣向崇祯大声奏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朝堂之上,超过一半的大臣跪在地上。 “臣,愿以性命为云逍子作保!” 温体仁索性豁出去了。 徐光启、李邦华等一大帮重臣,也都纷纷跪地,力保云逍。 朝堂上分成两派,泾渭分明。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看皇帝的态度。 崇祯“呵呵”笑了起来。 这举动,可是大失帝王威仪。 没办法,实在是忍不住了啊! 大臣们面面相觑。 朱纯臣不解地问道“陛下因何发笑?” “朕刚才,只是让东厂、锦衣卫奏报,调查的结果。” “骆养性说了锦衣卫的调查结果,东厂这边都还没有做声呢,你们就给云逍子定罪了?” 崇祯满脸笑容。 只是眼眸中,却尽是嘲讽之色。 朱纯臣等勋贵,心中‘咯噔’一声。 陛下难道还想保住云逍子? 早知道这样,继续在背后推波助澜就是了。 跳出来早了啊! “早就听说,王公公与云逍子私交甚笃。” “王公公该不会为了包庇云逍子,有意蒙蔽陛下,欺骗群臣吧?” “若真是如此,本官豁出性命,也要死谏陛下,诛杀你这祸国阉宦!” 光时亨不愧是职业喷子。 上来就先给王承恩,扣上一顶大帽子。 如此一来,王承恩的话,可信度也就会大减。 “马上就要被剥皮实草了,还敢跟疯狗一样撕咬咱家?” 王承恩在心中一声冷笑。 然后不咸不淡地说道“光大人大可以放心,咱家陈奏的,都有铁证,任谁也做不得伪的,可不是风闻奏事!” 光时亨冷笑道“那样最好。” 崇祯沉声说道“东厂查到了什么,如实奏来!” “谨遵圣谕!” 王承恩躬身领旨,然后深吸一口气,昂首看向群臣。 憋坏咱家了! 是时候展示云真人的真正实力了! “锦衣卫调查,工匠的确遗留有大量响鞭,在忠烈祠施工现场。” 王承恩的话音未落,大臣们一阵骚动。 温体仁心中一沉。 难道王承恩也要背刺云真人? “然而据东厂实地调查,又找到火药局的官员、工匠查问。” “从爆炸之处留下的痕迹判断,至少需要五百斤的火药,并且是火药局制造的顶级火药,才能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工匠们遗留的响鞭再多,总不至于,有五百斤精品火药的威力吧?” 王承恩看向骆养性、光时亨,面带嘲弄之色。 骆养性神色一变,一颗心也随之沉入到了谷底。 光时亨冷笑道“难道就不会是,云逍以响鞭作为掩护,暗藏火药在里面?” “爆炸所用火药的来历,东厂也查的一清二楚。请光大人稍安勿躁!” “光大人之前弹劾云逍子,说他与工部勾结,在忠烈祠工程中偷工减料。” “经过此次爆炸,倒是证实了光大人所言,全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王承恩阴沉沉地一笑。 光时亨大怒“大胆阉狗,你怎敢在朝堂上攻讦言官?” “昨夜的爆炸,地动山摇,举城皆惊。” “连太庙中的神位都受到波及,足见威力之大!” “在爆炸之处,在地面上炸出一个巨大的土坑。” “忠烈祠的台基,却是岿然不倒,堪称神迹!” “光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偷工减料?” “你不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又是什么?” 王承恩一番话说完,大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承恩。 第147章 一石三鸟,第一鸟 斤的火药! 爆炸后,又是何等惊人的威力? 竟然没能,将忠烈祠的台基给毁了! 这怎么可能? 编瞎话,也要编的像一些吧? 光时亨厉声说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云真人,有神仙一般的手段,又岂是你能揣度?” “光大人若是不信,现在就去忠烈祠现场,一看便知!” 王承恩得意地一笑。 光时亨哑口无言。 群臣再也无人质疑。 忠烈祠就在那里,不可能跑的掉。 若是被破坏掉,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修复好。 王承恩又不是白痴。 怎么可能拿这种明摆的事情撒谎? 这不是给人以口实吗?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忠烈祠的台基! 真的是承受住了,五百斤火药爆炸。 这又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事情? 大臣们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同样的念头。 仙术! 云逍子在忠烈祠的台基中,施展了仙术! 其实。 这些大臣们哪里知道,其中的关节所在? 云逍为了展示水泥的作用,特意将忠烈祠建成样板工程。 忠烈祠的台基,是以拇指粗细特制的铁丝,当成是钢筋,然后浇灌高标号的水泥。 论坚固程度,别说是火药。 就是后世的炮弹落在上,也不可能将其完全摧毁。 并且露在地面之上的台基,只有三尺来高。 而朱重茂派去的人,又懂得什么爆破常识? 他们直接将火药桶,堆放在台基边上,然后点燃。 这样爆发的响声倒是不小。 对台基造成的损害,却是十分有限。 “水泥,这便是水泥的神奇之处!” 徐光启十分失礼地当堂大叫起来。 他本来被停职在家。 由于爆炸事件牵扯到忠烈祠工程,所以又被叫来参加朝会。 此时水泥的作用得到证实。 徐光启一时激动的难以自已,完全忘了礼仪。 “若是用水泥来修建城墙,将是固若金汤!” “若是用来修建堤坝,哪怕是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也难以撼动。” “纯阳真人创造出水泥,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温体仁趁机大肆吹捧。 一些有见识的大臣,也都纷纷开口附和。 大臣们议论纷纷,朝堂上一片噪杂。 光时亨、朱纯臣等人,一看这情势不对啊! 不是弹劾云逍子的吗? 怎么反倒成了吹捧大会? 崇祯端坐在龙椅上,好整以暇地看起了热闹。 敢攻讦‘叔父’? 看‘叔父’怎么一个一个地收拾你们! 这一次,‘叔父’要一石三鸟! 证明水泥的作用,才是第一只鸟而已。 “云真人以水泥建造忠烈祠,不仅牢固,还为朝廷节省了大量财力、人力。” “光大人却说,云真人与工部勾结,偷工减料。” “光大人,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工部侍郎王象晋是个倔脾气。 他虽然身属东林党,此时却把屁股坐到了云逍这边。 由于义愤东林党人这次的无耻,直接对光时亨开喷。 “即便是工程没有问题,可昨夜的爆炸,也与云逍子有关。” 光时亨冷哼一声,嘴巴依然硬得很。 王承恩说道“东厂已经查明爆发所用火药的来源,正要奏明陛下。” 大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成国公,要不,你来给诸位解释一下?” 王承恩看向朱纯臣,阴恻恻地一笑。 众人无不骇然。 难道这次大爆炸。 是成国公朱纯臣,在幕后操纵? 这也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了吧! 朱纯臣一愣,随即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怒道“王承恩,你竟敢血口喷人,诬赖本国公!” 王承恩嘿嘿一笑,“看来不拿出实证,成国公是不会开口了。” 然后向崇祯奏请“奴婢已经将相关人证,押至殿外,请陛下允准,当堂讯问。” 崇祯颔首道“准!” 王承恩朝着殿外大声说道“带人证!” 一群头戴尖顶帽的东厂番役,押着七八个人进入大殿。 “怎么会是你们?” 朱纯臣认出其中有三人,正是成国公府的家丁。 剩下的几人,是神机营中,掌管军资的将官,都是他曾经一手提拔起来的。 朱纯臣醒悟过来,看向王承恩,厉声喝道“王承恩,你陷害本国公!” 王承恩笑道“成国公稍安勿躁,听听他们怎么说。” 接着对几名证人,一番询问。 这些人当然清楚,这次犯下了诛九族的大罪。 之前王承恩向他们保证过,只要实话实说,就会保全他们的家人。 因此有问必答。 事情再也简单不过。 成国公府的这些家丁,奉朱重茂之命,去神机营弄了五桶火药。 那些个神机营将官,哪里知道,朱重茂会用火药去干这样的事情。 于是毫不犹豫地照办了。 也正是成国公府的这些家丁,去找了十几个亡命之徒,提前藏身于内城。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避开太庙守卫和巡街兵丁,将火药弄到忠烈祠。 然后……轰! 文武百官,无不目瞪口呆。 私藏火药,在皇宫旁爆炸,这是要谋反的节奏啊! 这他娘的,需要多大的胆子? 又得多白痴,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与大明同休的成国公,彻底玩完了! 定国公徐允祯等勋贵,一个个面如土色,体似筛糠。 骆养性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完了,彻底完了! 这次被朱纯臣给带到坑里了! 光时亨等言官也全都哑火了。 本以为朱纯臣是个助力。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猪队友! 工程质量,爆炸大案,云逍子全都撇清关系了。 还怎么弹劾他? 更为要命的是。 光时亨还跟朱纯臣有过一次联络。 这要是被人抖落出来,岂不是要被拖下水? 虽说大明不杀言官。 可这次的事情太严重了! 要是被定为朱纯臣的同党。 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幸好,当初把朱纯臣的信,贴身保留着。” 光时亨摸了摸胸口,心中大定。 朱纯臣在信中,只是说为他提供云逍子的罪证。 可没说要做出这样的惊天大案! 凭着这封信,完全可以自证清白。 还是自己英明啊! 不得不给自己竖一个大拇指! 第148章 这个言官要日天 “不可能,重茂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朱纯臣如丧考妣。 自己儿子,干出这种泼天祸事。 完了! 成国公府,彻底完了! 朱纯臣绝望之下,指着王承恩,愤怒地咆哮起来 “王承恩,是你,定是你与云逍子勾结,栽赃陷害本国公!” 崇祯冷哼一声,漠然出声“这么多的人证,你还想抵赖?” “陛下,您一定要明察啊!” “朱重茂再浑,也不可能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 “臣恳请陛下,立即将他叫来,当堂与这些人对质!” 朱纯臣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对自己的儿子,也有十足的信心。 崇祯淡淡地说道“准奏!” 当即派人前往成国公府,将朱重茂抓来。 不多久。 穿着一身里衣的朱重茂,被押到大殿内。 由于太过激动,他一夜没合眼,一直到天亮后才睡下。 正做着云逍被砍头的美梦时,被东厂的人从床上揪了起来。 一直到现在,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朱纯臣一声怒喝“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给陛下解释清楚?” 朱重茂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大半。 看到跪在地上的家丁,又吓了一跳,困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名家丁一起指证,所作所为,全是朱重茂吩咐。 朱重茂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王承恩冷冷说道“成国公,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孽子,孽子啊!” 朱纯臣一个踉跄,指着朱重茂,浑身抖个不停。 然后他双膝跪地,朝着崇祯连连磕头。 “这都是孽子一个人所为,臣并不知晓啊!” “恳请陛下,念在成国公一脉,世代为大明效力,饶恕臣这一次!” 崇祯神情漠然,不为所动。 大臣们无不暗自感慨。 延续两百多年的成国公一脉。 因为出了一个败家子,就这么彻底没了。 真是可悲,可叹! 王承恩冷眼看着朱纯臣,心中一声冷笑。 上次在云真人手里栽了跟头,居然还不长记性。 这次跟着言官们掺和在一起,对付云真人。 不是作死吗? 云真人的一石三鸟之计,这才是第二只鸟! 朱纯臣自知活命无望。 朝着崇祯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摇晃着站起身来。 看到瘫在地上的朱重茂。 他怒从心生,冲上去,一阵拳打脚踢。 “打死你这个孽子!” “不是我的主意,是光时亨挑唆我这么做的,不关我的事情啊……” 朱重茂一边惨叫着,一边大声叫嚷。 “光时亨,竟然是你!” 朱纯臣停下来,看向光时亨,眼神无比怨毒。 “胡说八道!” “本官何时挑唆你,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光时亨大惊失色,立即矢口否认。 “就是你,是你让一个名叫光禄的家仆去找我。” “说你要扳倒云逍子,可却没有罪证,教使我给云逍子制造一个罪证。” “也是你的家仆给我出主意,让我用火药去炸了忠烈祠,以此来证实,忠烈祠是豆腐渣工程!” “你现在还敢不承认?” 朱重茂指着光时亨,一阵咬牙切齿,状若疯兽。 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为了陷害云逍子,竟然教唆他人做出这等惊天大案,疯了,简直是疯了!” “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疯狂之人,凌迟了他,都不为过!” …… 不仅是温体仁、徐光启等人。 就连那些勋贵也全都怒了。 全都不顾体统,指着光时亨破口大骂。 那些言官以及东林党人,也都下意识后退,离光时亨远点。 “简直是荒唐!” “我身边从来就没有一个叫做光禄的家仆,更不曾派人去教唆你。” “你有何凭据?” 千夫所指之下,光时亨依然梗着脖子,昂首挺胸。 “无耻的东西,我杀了你!” 朱重茂疯了一样,朝光时亨扑过去。 旁边的东厂番役,将其死死拉住。 “东厂曾调查过,你身边的确没有一个叫光禄的人。” “可是这等隐秘之事,你的心腹之人用一个假名,自是不稀奇。” 王承恩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光时亨大怒“东厂查案,岂能靠推测定论?” 王承恩冷笑道“光大人单凭臆想,就栽赃云逍子真人,咱家就不能推测一二了?” 光时亨气得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一名言官说道“光大人是言官,风闻奏事是职责所在,东厂无凭无据,仅凭朱重茂片面之词,怎能断定光大人有罪?” 其他言官纷纷开口。 倒不是为光时亨开脱。 而是为整个言官群体发声。 崇祯冷哼一声。 言官可以随意诬陷他人。 轮到他们,却需要凭据。 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 好在‘叔父’早有算计。 你们这些言官,就是‘叔父’的第三只鸟! “光大人要凭证?” “好,那咱家就给你凭证!” 王承恩‘嘿’了一声,满脸戏谑、嘲弄之色。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掉进陷阱的猎物。 这一次,看你怎么逃出云真人的天罗地网! 光时亨心中一凛。 随即想到,自己除了收了朱纯臣的一封信。 其他的哪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与朱重茂有瓜葛? 再说了。 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又哪里来的什么凭证? 王承恩问道“数日前,曾有一位成国公府的仆役,到官舍中给光大人送了一封信,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光时亨大大方方地承认。 当时那么多人在边上看着呢。 想否认都不行,也没必要否认。 朱纯臣一脸懵逼。 自己什么时候,派人给光时亨送信来着? 不对劲! 事情很不对劲! 朱纯臣隐隐觉得,仿佛有着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操纵着一切。 下意识地就要张口否认,曾经派人给光时亨送过信。 可转念一想。 这样一来,岂不是让这该死的言官从容脱身? 即使是死,也要拖着他一起下水。 再说了。 多个人顶缸,总比自己一个人顶要好。 王承恩继续追问“光大人当时还对那人说过一些话,可还记得?” 光时亨神色一变。 当时他让那成国公府的仆役,回去回复成国公。 成国公说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并让成国公大胆去做。 到时候,他自会联合朝中正义之士,仗义执言。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 可放到此时,却太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了。 王承恩将光时亨的原话,当众说了一遍。 大臣们再次一阵轰动。 让成国公大胆去做,不就是去炸掉忠烈祠吗? 所谓的仗义执言,不正是借机弹劾云逍子吗? 这难道还不算是真凭实据? 太嚣张了! 这种事情,也敢当众说出来? 这个言官,还真是日天的胆子啊! 第149章 祖制?剥皮实草! “我承认,我的确是说过这些话。” 光时亨自知无法抵赖,于是坦然承认。 接着他的话锋一转,开始为自己辩白 “成国公写信给我,说是找到云逍子的罪证。” “我一心为国锄奸,因此才答复成国公这些话。” “绝非是要怂恿成国公,却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 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这般神情,反倒让大臣们糊涂了。 朱纯臣忍无可忍,喝道“我何曾说过,掌握了云逍子的罪证?” 光时亨冷笑道“白纸黑字,你想否认也不成!” 朱纯臣怒极反笑“信在哪里?拿出来一看便知!” “信,就在这里!” “虽然我不敢确定,是否为成国公亲笔所写,然而信上有成国公私印。” 光时亨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高高举起。 朱纯臣喝道“拿来!” “这封信,自然是要公之于众!” 光时亨从信封中,抽出当中的信纸,然后展开。 再然后…… 再然后,光时亨目瞪口呆,如同一座泥塑站在那里。 旁边的大臣伸长脖子看过去。 就见信纸上空空如也,就是白纸一张。 哪里有一个字在上面? 也就是有一小团的红色印迹。 却也是模糊不清,根本无法辨别是什么。 王承恩冷笑道“光大人,你打算拿一张白纸,来自证清白?” 大臣们一阵哄笑。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光时亨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着。 将信纸翻来覆去,试图从中找出字来。 “启奏陛下,如今真相已经大白!” “为了构陷纯阳真人云逍子,光时亨唆使朱重茂,用火药炸毁忠烈祠。” “而成国公朱纯臣,又怂恿光时亨,联合言官,构陷云逍子。” “证据确凿,请陛下圣裁!” 王承恩向崇祯朗声说道,将此案盖棺定论。 “冤枉啊,微臣冤枉啊!” 光时亨感觉自己就是窦娥转世。 千古奇冤! “臣也冤枉啊,请陛下明断!” 朱纯臣更是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 能够位列朝堂的,都是一些修炼成精的人物。 很多大臣已经看出,这件事当中有蹊跷。 光时亨,这是被人给坑了啊! 用墨鱼汁写字,过上几天,字迹就会自动消失。 这个法子,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秘术,很多人都知道。 只是光时亨显然不曾想过,堂堂国公爷,会用这种法子来骗自己一个言官? 他又当众说了那些话。 朱重茂又指证他派人教唆。 即使是跳进黄河,也没法洗清了。 成国公朱纯臣,显然也是被人给坑了。 他甚至有可能不知情。 只是他的儿子让人用火药去炸忠烈祠,这可是实锤。 百口莫辩! “是谁坑了他们?” 很多大臣心中,浮现出巨大的疑惑。 答案其实很明确了。 坑他们的人,自然是从中获利的那个。 除了云逍子,还能有谁? 大臣们想透了其中的关节。 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自尾椎骨向上蹿起。 心思如此缜密,算计如此精妙。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哪里像是一个,不到弱冠之年的道士的手笔? 妖孽! 这一次,不仅是光时亨和朱纯臣药丸。 光时亨这番对云逍子的弹劾,同时也是东林党最后的反扑。 经过这次沉重打击,以后朝堂上,哪里还有东林党人的立足之地? 有了朱纯臣这个榜样,勋贵们还有谁敢去触碰云逍子? 大明的朝堂,这是要变天了啊! “你们都冤枉,唯独只有云逍子不冤枉,对吧?” “忠烈祠爆炸一案,又是谁做的?” “构陷弹劾云逍子,欲置他于死地,又是谁指使的?” 崇祯的语气变得冰冷,杀气凌然,让大臣们一阵不寒而栗。 “朱纯臣,怂恿言官,构陷忠良,又纵子炸毁忠烈祠,太庙震动,百姓惊惶。” “夺去国公爵位,交由宗人府论罪!” 朱纯臣绝望地闭上眼睛。 “光时亨,身为言官,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罪加一等。” “斩立决!” 崇祯冷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众臣无不胆战心惊。 光时亨大叫道“依照祖制,陛下不能杀言官!” “我承认,我的确是说过这些话。” 光时亨自知无法抵赖,于是坦然承认。 接着他的话锋一转,开始为自己辩白 “成国公写信给我,说是找到云逍子的罪证。” “我一心为国锄奸,因此才答复成国公这些话。” “绝非是要怂恿成国公,却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 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这般神情,反倒让大臣们糊涂了。 朱纯臣忍无可忍,喝道“我何曾说过,掌握了云逍子的罪证?” 光时亨冷笑道“白纸黑字,你想否认也不成!” 朱纯臣怒极反笑“信在哪里?拿出来一看便知!” “信,就在这里!” “虽然我不敢确定,是否为成国公亲笔所写,然而信上有成国公私印。” 光时亨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高高举起。 朱纯臣喝道“拿来!” “这封信,自然是要公之于众!” 光时亨从信封中,抽出当中的信纸,然后展开。 再然后…… 再然后,光时亨目瞪口呆,如同一座泥塑站在那里。 旁边的大臣伸长脖子看过去。 就见信纸上空空如也,就是白纸一张。 哪里有一个字在上面? 也就是有一小团的红色印迹。 却也是模糊不清,根本无法辨别是什么。 王承恩冷笑道“光大人,你打算拿一张白纸,来自证清白?” 大臣们一阵哄笑。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光时亨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着。 将信纸翻来覆去,试图从中找出字来。 “启奏陛下,如今真相已经大白!” “为了构陷纯阳真人云逍子,光时亨唆使朱重茂,用火药炸毁忠烈祠。” “而成国公朱纯臣,又怂恿光时亨,联合言官,构陷云逍子。” “证据确凿,请陛下圣裁!” 王承恩向崇祯朗声说道,将此案盖棺定论。 “冤枉啊,微臣冤枉啊!” 光时亨感觉自己就是窦娥转世。 千古奇冤! “臣也冤枉啊,请陛下明断!” 朱纯臣更是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 能够位列朝堂的,都是一些修炼成精的人物。 “我承认,我的确是说过这些话。” 光时亨自知无法抵赖,于是坦然承认。 接着他的话锋一转,开始为自己辩白 “成国公写信给我,说是找到云逍子的罪证。” “我一心为国锄奸,因此才答复成国公这些话。” “绝非是要怂恿成国公,却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 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这般神情,反倒让大臣们糊涂了。 朱纯臣忍无可忍,喝道“我何曾说过,掌握了云逍子的罪证?” 光时亨冷笑道“白纸黑字,你想否认也不成!” 朱纯臣怒极反笑“信在哪里?拿出来一看便知!” “信,就在这里!” “虽然我不敢确定,是否为成国公亲笔所写,然而信上有成国公私印。” 光时亨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高高举起。 朱纯臣喝道“拿来!” “这封信,自然是要公之于众!” 光时亨从信封中,抽出当中的信纸,然后展开。 再然后…… 再然后,光时亨目瞪口呆,如同一座泥塑站在那里。 旁边的大臣伸长脖子看过去。 就见信纸上空空如也,就是白纸一张。 哪里有一个字在上面? 也就是有一小团的红色印迹。 却也是模糊不清,根本无法辨别是什么。 王承恩冷笑道“光大人,你打算拿一张白纸,来自证清白?” 大臣们一阵哄笑。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光时亨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着。 将信纸翻来覆去,试图从中找出字来。 “启奏陛下,如今真相已经大白!” “为了构陷纯阳真人云逍子,光时亨唆使朱重茂,用火药炸毁忠烈祠。” “而成国公朱纯臣,又怂恿光时亨,联合言官,构陷云逍子。” “证据确凿,请陛下圣裁!” 王承恩向崇祯朗声说道,将此案盖棺定论。 “冤枉啊,微臣冤枉啊!” 光时亨感觉自己就是窦娥转世。 千古奇冤! “臣也冤枉啊,请陛下明断!” 朱纯臣更是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 能够位列朝堂的,都是一些修炼成精的人物。 第150章 风闻奏事,从此休矣! “如今国事艰难,社稷危如累卵!” “正是各位爱卿,齐心协力,为国效力,为朕分忧之时!” 崇祯话锋一转。 “然而御史言官们,却滥用风闻奏事之权,处处为自己争权夺利。” “乃至于不惜捏造罪证,构陷忠良,其行径,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尤其让朕痛心的是,竟然还拿祖制,来压朕!” “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祖制,那朕就拿祖制来治你们。” “日后但凡有贪墨者,全都依照太祖《大诰》,剥皮实草!” 崇祯越说越怒。 整个宫殿,仿佛都在他的怒火中瑟瑟发抖。 天子之怒,没有大臣敢站着承受。 以温体仁为首,所有大臣纷纷下跪。 众人心中无不震怖万分。 太祖、成祖,此刻附体于陛下了! “党争,祸国殃民,此风绝不可涨!” “言官风闻奏事,正是党争之根源,弊端重重,不得不改!” “鉴于此,朕决定,从今往后,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肆意攻讦大臣,以诬陷罪论处,予以严惩!” 崇祯演足了前.戏,终于摊牌了。 群臣无不大震,纷纷抬起头来。 陛下这是,要取消言官风闻奏事之权啊! 很多大臣恍然大悟。 今天杀光时亨,拿下朱纯臣,并非是陛下的目的。 真正的意图,竟是要改变祖制,取消风闻奏事啊! 陛下的算计之深,竟是恐怖如斯! “这不是陛下的手笔,从头到尾,都是出自云逍子!” 温体仁心中雪亮。 陛下英明神武,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陛下是个循规蹈矩的人,绝不会轻易改变祖制。 也只有云逍子,才布这样的局。 然后步步算计,拿下光时亨,打击言官群体,进而取消闻风奏事。 温体仁心中一声惊叹“云真人,这是为大明清除了一个顽疾啊!” 只要稍有一点良知的大臣,都知道党争的危害之大。 而言官风闻奏事,正是被党争利用的利刃,无往不利。 不仅是温体仁,有多少大臣深受其害? 如今好了。 让万历皇帝怠政三十年,天启皇帝躲在后宫当木匠的言官之害。 就此被根除了! 风闻奏事,从此休矣! 很多大臣振奋不已。 督察院的御史以及六科给事中,却是如丧考妣。 一旦没了风闻奏事的权力,就没法用嘴皮子喷人了。 这还怎么跟皇帝斗,跟其他大臣斗? 这以后,言官岂不是成了摆设? 有几个言官想要出声反驳。 可想到光时亨的下场。 又想到自己的小命,现在还被皇帝给攥着呢! 要是陛下一怒之下,定一个与光时亨同谋的罪名。 脑袋保不住都是次要。 被剥了皮,装上稻草,放到官衙去示众。 这不是要遗臭万年? 命没了,名声也没了,这样的蠢事谁去干? 即使是那些最头铁的言官,此时也不敢出声。 “陛下,圣明!” 温体仁率先开口。 很多大臣纷纷出声附议。 上次铲除晋商,杀了一批大臣。 崇祯后来,又新提拔了一大批重臣。 此时的朝堂上,早已不是前两年“众正盈朝”的时候了。 能干事又想干事的大臣,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此时崇祯提出,取消言官风闻奏事之权。 他们哪有不举双手赞成的? 沿袭了两百多年的风闻奏事,就此被废了。 崇祯俯视下方群臣,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 ‘叔父’给的好法宝啊! 从此朝廷彻底清净了,党争肯定会因此而大减。 大臣们也可以安心去做事了。 中兴大明,不是什么奢望。 甚至‘叔父’所说的大明日不落,也不是没有可能实现。 崇祯见众臣再无异议,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杀言官,取消闻风奏事。 除了太祖、成祖,大明还从来没有其他皇帝干过这样的事情。 崇祯也是承担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现在尘埃落定,他浑身顿时感到一阵轻松。 正要宣布退朝,温体仁忽然奏道“陛下,臣有一事相助。” 崇祯一怔,“奏来!” “陛下昨天以纯阳真人为钦差,查办忠烈祠工程一事。” “此时真相已经大白,是否该取消该项委任?” 温体仁奏道。 崇祯哑然失笑,“温卿所言不差,正该如此。” 群臣无不愕然。 昨天才委任的钦差。 结果这钦差还没有接任。 事情就完了。 光时亨和朱纯臣也玩完了。 回想起来,委实有些荒诞。 然而细思之下,却又是极恐。 …… 凤临楼。 这是一座酒楼。 名字虽然极为大气。 在京城中,却算不上什么顶级。 此时正是下午的饭点上,大堂中客满为患。 京城的百姓,喜欢议论政事。 大明言路开放。 因此除了一些大逆不道,以及犯忌的的话,老百姓什么都敢说。 此时大堂的食客,正在议论光时亨被剥皮实草的事情。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刺激了。 “大明不杀言官,陛下今天怎么就开了先例?” “昨晚上的声响知道吧?就是这个言官,伙同成国公给弄出来的!” “听说连太庙都差点被震垮了,陛下哪有不震怒的道理?” “这样的狗官,杀得好啊!” “昨晚上我正跟老婆亲热着呢,结果一声巨响,吓得我当场就不行了,以后不知道还行不行!” “不行你说一声,咱们老交情了,这点忙,我一定帮到!” …… “听说还是因为陛下免除了三饷,向富商征税,东林党的人闹腾起来,这才惹恼了陛下。” “这帮东林党,一个个满嘴的仁义道德,怎么就不干点人事?” “咱们的这位皇爷,可真是英明神武,比起洪武爷、永乐爷,也差不离了!” “陛下不仅英明,还有云逍子这位神仙相助,咱大明,这是要中兴了呢!” …… 二楼的一个雅间,窗户大开。 大堂中的声音,不断传入屋内。 一身便服的崇祯,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夸,使劲的夸朕! 这可是天籁之音啊! 朕是绝对不会飘飘然的! “吃饭就吃饭,听什么墙根?” 坐在对面的云逍,拿起筷子敲了敲盘子。 崇祯讪讪一笑,这才挥手让王承恩起身关了窗户。 噪杂声音顿时被阻隔在外面。 崇祯定了定神,问道“光时亨的罪行,是叔父吩咐东厂,在百姓当中宣扬的?” 如今京城的舆论风向,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 这其中的功劳,自然是云逍授意,东厂在暗中引导操弄的结果。 云逍淡淡地说道“杀言官一时爽,可后续还有很多麻烦事,引导舆论,不过是其中之一。” “陛下取消了言官风闻奏事之权,同时也阻塞了言路,也让百官少了一道约束。” “该如何解决,叔父有什么良策?” 崇祯坐直了身子,虚心地向云逍求教。 第151章 大厦奠基人 “大明的监督体系,太多、太乱,反倒失去了作用。” 云逍摇头一笑,放下筷子,徐徐道来。 对于明末的腐败,他以前也曾经在网上,跟键盘侠辩论过多次。 因此对其根源、弊端,了解的十分透彻。 根子还是出在朱元璋。 古往今来,对待贪官最狠的皇帝,莫过于这位洪武爷。 对于贪官,心狠手辣,从不留情。 可讽刺的是,大明如今贪腐成风,却是拜他所赐。 根源就在他当初制定的监察体系。 大明的监察体系,可谓是最为严密的。 明面上,有都察院御史,和设立在六部的六科给事中。 这就构成了各有分工、互相制衡、纵横交错的权力监督网。 暗里,还有锦衣卫。 阴阳、明暗两套监督网络。 这应该是密不透风了吧? 就这,朱元璋还不放心。 万一自己的后代中,出了不肖子孙。 冒出一些滥用皇权、为祸社稷的皇帝怎么办? 皇权也得有限制。 于是乎,又改良了言官制度。 赋予言官风闻奏事之权。 并专门立下祖制,皇帝不得杀言官。 再到后来,成祖朱棣又设立了东厂。 成化年间又设立了西厂。 监察机构越来越多,反倒越来越臃肿,矛盾交错纵横。 最终完全变成了一个畸形的怪胎。 监察的越多,反倒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以至于到最后,各项法令,全都变成了一纸空文。 特别是言官制度。 风闻奏事,使监察机构,沦为了党争和营私的工具。 皇帝和大臣被束缚了手脚且不说。 皇帝跟大臣斗,党派之间也在激烈的争斗。 整个朝堂,成了各个势力的角斗场。 长此以往,大明哪有不亡国的道理? “叔父之言,令侄儿如同拨开云雾见月明。” “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在书中是万万学不到的!” 崇祯豁然开朗。 吏治腐败,是任何朝代都十分头痛的问题。 崇祯一朝尤其严重。 可崇祯却始终找不到根源所在。 云逍的一番话。 让他如同浆糊一般的脑子,陡然变得清晰了许多。 “要想吏治清明,必须对整个监督体系,进行大刀阔斧的革新。” “该如何革新?请叔父教我!” 崇祯移身到云逍身侧,满脸热切。 “你该不会是想去蹚这个浑水吧?” 云逍警惕地看着云逍。 历朝历代的改革派,比如商鞅、王安石、张居正这些大牛。 最终有几个有好果子? 何况是牵扯到吏治。 就凭侄儿这块料子也能行? 一旦卷进去,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一点。 “侄儿只是向叔父请教,增长一下见识。” “叔父不是打算,让侄儿当内阁首辅吗?” 崇祯面不改色,神情自若。 王承恩在暗中赞了一声。 陛下这演技,越来越精湛了。 云逍点点头,“那就跟你说道说道。” “叔父请讲!” 崇祯打起十二分精神。 “督察院、锦衣卫、东厂,这三大机构的职责,要重新厘清。” 云逍竖起三根手指,一一道来。 “锦衣卫的职责,重点要放在监察军队,以及对外刺探军情。” “充实东厂实力,对内廷的太监加以严格培训,用于监察百官,进行反腐肃贪。” “至于督察院,主要职能是监察六部,以及地方官吏执政的情况。” “言官还要保留,不过绝不能,再搞风闻奏事这一套!” 云逍的设想并不复杂。 把锦衣卫建成军情局、国安局。 而把东厂,建成于廉政公署。 至于都察院,则是监督政务、法令的落实。 然后再逐步完善立法、司法、检察体系,一直延伸到地方。 当然了。 这只是云逍理想化的想法。 并且还只是一个大致的框架。 如何杜绝监察机构自身的腐败。 这就需要相应的制度来监督和制约。 崇祯一边听着,一边思索。 越想越是觉得,叔父的提议高明之极。 三大监察机构各司其职。 各有自己的重点监察对象,又相互弥补。 再加上对刑部、大理寺职权进一步细化完善。 大明的司法、监督的整体框架也就出来了。 有了大框架,构建起一座全新的大厦,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叔父’,就是这座大厦的奠基人。 回去就让内阁商议,拿出一个具体的章程出来。 崇祯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同时心中激动不已。 这可是从古至今,都不曾有过的革新啊! 王承恩也鸡冻了。 要是按照云真人说的来。 以后东厂的权力,可就大到没边了啊! “皇帝准备怎么处置骆养性?” 云逍忽然想到,骆养性在今天的朝会上,在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崇祯道出了真实的想法“骆养性罪不至死,陛下的意思,应该只是罢了他锦衣卫指挥使。” “他这次倒是罪不至死,将来嘛……” 云逍‘呵呵’一笑,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历史上,崇祯为了筹措军饷,放下皇帝尊严,让勋贵、大臣们捐银子。 朝堂的文武贵戚们,开始花式哭穷。 骆养性十分积极地第一个捐银。 一共捐了六十八两。 后来李自成攻破京城。 骆养性缴纳三万两银子,保住了一条命。 建奴入主京城之后。 骆养性摇身一变,成了螨清的第一任总督。 云逍的神色,被崇祯看在眼里,顿时心中雪亮。 ‘叔父’能推演天机,知晓未来。 骆养性在将来,肯定是干出了什么令人不齿的勾当。 此人,不能留了。 王承恩低着头,心中一声叹息。 骆养性这次完了! 崇祯又问道“锦衣卫指挥使一职空缺,叔父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我一时间哪里想得到?” 云逍摇头一笑。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 能够担任指挥使的,不仅要深得皇帝信任。 忠诚、资历、能力等方面,缺一不可。 一时间上哪儿找这么合适的人选? 李若链的忠诚是经过历史考验的,自然是没问题。 可惜能力、资历欠缺,不足以统领锦衣卫。 “锦衣卫将来,要刺探军情,尤其是建奴方面的军情。” “因此这个人,不仅要有能力、资历,还需要对建奴了如指掌……” 说到这里,云逍的眼睛忽然一亮。 崇祯问道“叔父莫非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云逍却是摇了摇头。 “锦衣卫的职能朝军情机构转变,指挥使必须有相关的能力。” “恰好想到了一个人,符合这一条件。” “只可惜,此人不是什么勋亲贵戚,皇帝不太可能会信任此人。” 第152章 收买权贵,叔父要图谋不轨? 王承恩忍不住笑了。 云真人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量。 内阁首辅人选,一言而定。 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而已。 陛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云真人说行,不行也得行。 他说不行,行也不行。 “叔父说的人是谁?” 崇祯非常好奇。 云逍报出一个人名“刘兴祚!” “刘兴祚?” 崇祯愣了一下。 随即想起云逍所说的这个人是谁。 他的眉头不由得一皱。 刘兴祚,本是辽东汉人。 此人深受努尔哈赤赏识。 野猪皮甚至把女儿嫁给了他。 在建奴的汉官中地位也是极高,高居前三之列。 后来努尔哈赤在辽东,大肆残杀汉人。 刘兴祚虽然极力阻止,却无济于事。 于是,刘兴祚萌生了反叛建奴回归大明的念头。 经历各种艰难险阻,最终在天启年间,用诈死的方式,逃离辽东,投奔大明。 这人的心计,可不是一般的深。 与他的经历相比,后世的谍战剧,统统都弱爆了。 皇太极是何等精明的人物? 却被刘兴祚,给耍的团团转。 刘兴祚诈死的时候,皇太极甚至还伏尸痛哭。 后来刘兴祚回归大明。 皇太极闻讯后,气得当场吐血。 正因为这个原因,刘兴祚成了建奴的一个禁忌。 甚至在后来的史书上,对于如此重要的一个人物,都是一笔带过。 奇耻大辱啊! 写上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回归大明之后。 刘兴祚曾率1000明军,斩杀建奴八旗军首级592级。 创下了与建奴交战,明军单次斩级数的纪录。 崇祯元年,还奇袭萨尔浒,立下奇功。 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东江镇濒临崩溃。 也正是刘兴祚,以副将的身份坐镇皮岛,收服军民之心,保持了东江镇的稳定。 可由于刘兴祚降将的身份,一直得不到重用。 满腔报国之志,却郁郁不得志。 在如今的大明,这属于基操,没啥好稀奇的。 刘兴祚的结局,也是极为惨烈。 历史上,建奴第一次入关。 于崇祯三年正月攻打永平城。 刘兴祚奉孙承宗之命,率八百老弱作战,斩获建奴两百有余。 皇太极深恨刘兴祚。 闻讯后,声称宁可不要永平,也要生擒刘爱塔! 随即派大将领兵围攻,刘兴祚力战殉国。 刘兴祚死后,皇太极依然余怒未消。 将他已经掩埋的尸体,又重新挖出来,砍成三段,开膛破肚泄愤。 由于有了遵化大捷,建奴在年前就已经退兵。 所以刘兴祚自然也还好好地活着。 崇祯当然听说过刘兴祚归降大明的事情。 对这样的降将,却心存怀疑。 别说是他。 就连孙承宗以及其他关宁将帅,也对刘兴祚保持着戒心。 如果不是云逍提及,崇祯怎么都不会想到他。 更不会将刘兴祚,跟锦衣卫指挥使联系到一起。 崇祯问道“叔父的意思,刘兴祚的忠心没有问题?” “刘兴祚的忠心,可昭日月!” “并且此人对建奴的了解,以及在辽东汉人中的威望,无人能及。” “他若是执掌锦衣卫,刺探建奴情报,肯定是无往不利。” “可惜了,他是个降将,身份注定了不会受到皇帝的信任。” 云逍惋惜地叹了一声。 对于刘兴祚这个历史人物,一直深感痛心。 刘兴祚的作用如果能够得到发挥,对建奴绝对能造成巨大威胁。 “这样的忠臣,怎能不重用?” “侄儿会找个机会,向陛下进言!” 崇祯此时在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之前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里。 ‘叔父’推荐的人,绝对没问题。 “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太敏感,皇帝肯定不会答应。” “不过你可以跟皇帝说,此人可以重用,无论是忠心,还是能力,远胜于祖大寿、吴襄之流。” 对于刘兴祚,云逍自然是要力荐。 当不上锦衣卫指挥使,当个总兵却是绰绰有余。 崇祯点了点头。 这个刘兴祚,肯定是要重用。 锦衣卫既然要革新,成为军情机构。 指挥使自然不能跟以往一样,由勋贵来担任。 没有浴血沙场的经历,怎么可能干的了军情? 刘兴祚,正是不二人选! 到时候,给‘叔父’一个大大的惊喜! 很快,三人吃完饭。 临走时,云逍又想起一件事。 “有机会见到皇帝,或是通过王承恩给他带个口信。” “就说叔有一件很要紧的事,要提前给他打个招呼。” 崇祯见云逍神色极为郑重,奇道“什么事?” “跟皇帝说,叔准备笼络,不,收买一批文官、勋贵以及宗亲。” “事先给皇帝知会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有什么猜忌。” 崇祯满脸愕然,茫然看着云逍。 ‘叔父’,居然要干这事? 王承恩也是一脸懵逼。 云真人该不是……想图谋不轨? 可是不对啊! 云真人只是个道士。 再说了,即使想图谋不轨。 哪有事先告诉万岁爷的道理? “叔父莫非又有大事要做?” 崇祯随即醒悟过来,精神大振。 图谋不轨? 巴不得‘叔父’这么做。 除了皇位,什么都可以给。 可‘叔父’根本就不是贪恋权位的人。 皇位给他,他也不会要啊! ‘叔父’肯定是在运作一件大事。 并且看他的样子,这事,绝对不比铲除晋商的事小。 “这事的确是不小,做好了的话,有着数不清的好处。” “汇聚天下财富,大家一起赚银子,朝廷也有大笔赋税进账,这都是小事。” “对于皇帝推行各种新政,以及解决土地兼并、宗室等问题,也大有裨益。” 云逍淡然一笑,眼眸中却透着灼热。 崇祯的眼睛都红了,急声问道“叔父说的是什么事情?”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改日跟你详细说。” 云逍笑了笑,接着又道“你有什么交好的同僚、朋友,让他们准备投银子,这次保证能赚个钵满盆盈。” 朕也要赚银子……崇祯不动声色地问道“侄儿也可以投银子吗?” 云逍训斥道“叔的银子,不就是你的?安心做好你的官就是了!” 朕真的很缺银子啊……崇祯不死心,“若是陛下想投银子呢?” 第154章 遭人嫉恨的神迹 “当然可以!” “不过要以私人名义,还要现银,概不赊账,皇帝的招牌也不好使。” 云逍先打了一针预防针。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 跟皇帝又没什么交情。 再说了,这事情绝不能让皇帝胡乱插手。 一切都得按照规矩来。 崇祯闻言大喜。 “你回去后,跟王承恩也说一声。” “手头上要是有银子的话,全都投进来,卖掉田产、房产也要投!” “别的不敢说,保证他这一世的富贵,还是稳当的。” “他要是不相信,那就算了!” 云逍自信地一笑。 王承恩瞪大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这可不是收脏银子,而是干干净净的! 拿着放心又舒心! 什么,会不会赔了? 还用操心这个? 云真人做生意,那不叫赚钱。 也不是抢钱。 而是用点石成金之法,直接变银子出来。 崇祯的心里,更是一片火热。 朕回去就卖上一批珍玩字画,投银子! …… 京城中,多出了两处景观。 不仅是京城人,就连外地人到京城来,也都要瞻仰一番。 一处在督察院。 所谓的景观,就是光时亨的人皮稻草人。 在洪武年间,这样的景观很常见。 可现如今,这可是个稀罕事。 稻草人本来是放在督察院照壁外。 可每天都引来大批人围观,导致督察院无法正常运作。 最关键是脸上不好看啊! 于是都察院在奏请崇祯之后,将稻草人给移到了督察院大堂外。 于是这一处景观,寻常人再也看不到了。 很多人扼腕叹息。 另外一处景观,正是忠烈祠。 500斤的火药,连太庙都被震动了。 忠烈祠新建的台基,不能说是毁了吧,至少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接下来的数日,忠烈祠更是不得了。 墙体以每天将近三尺的速度,迅速矗立起来。 整个京城都为之轰动。 这简直就是神仙速度啊! 百姓们饭后闲谈,若是不说几句忠烈祠、水泥,就会被嘲笑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由于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严重影响到了工程开展。 五城兵马司不得不派兵把守,用绳子将整个工地给圈了起来。 就这依然无法阻挡人们观看‘神迹’的热情。 这天清晨。 工程刚刚开始,又来了很多围观者。 人群中有一名老者,身边站着一个白皮、蓝眼睛的夷人。 如今在京城,白皮可是十分罕见,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 “汤神父,你们欧逻巴是否能创造出这样的神迹?” 那年过七旬的老者,捋着白须,神情间满是得意与自傲。 此人正是工部尚书徐光启。 而这年近四十的白皮,则是西洋传教士汤若望。 “纯阳真人亲手创造的奇迹,我们欧逻巴当然是没有的。” 汤若望用生硬的京城话说道。 接着他微微一笑,“然而水泥建造的建筑再怎么坚固,也无法抵挡西洋的大炮轰击。” 徐光启眉头一皱,露出不悦之色。 “只要徐大人能够帮助我,说服云逍子真人。” “请他出面,让大明皇帝准许传教士,在大明传播主的福音,让明国人沐浴主的光辉。” “我不仅可以为大明国铸造大炮,还会带来世界上,最为先进的知识和智慧。” 汤若望满脸真诚地说道。 “我已经与云真人约定,明天带着你去见他,能否成功,在此一举了。” 徐光启点点头。 云逍是同道中人。 说服他,老徐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接着徐光启又不放心地一番叮嘱。 “你应当明白,云真人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以及在道教中的地位。” “因此,你对云真人必须保持足够的尊重,千万不要试图触怒他。” 汤若望郑重地说道“请徐大人放心,我会带着十二分的真诚与善意。” 就在他们议论云逍的同时。 距离二人的不远处,英.国公张维贤、定国公徐允祯,也在议论着水泥。 “云逍子,简直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竟然用石头,烧成水泥这等神奇之物。” “坊间传言,云逍子是神仙降世,原本我是不信的,此时亲眼目睹,不得不相信啊!” “奇人,千古未有的奇人!” 张维贤看着正在兴建的忠烈祠,不由得连声赞叹。 “水泥之名,已经扬名天下。” “这就是一座挖不尽的金山,云逍子还不知道能从中赚取多少银子。” “人们都说,此人是大德高道,可有谁见过,这样捞银子的高道?” “树大招风,哪怕他真的是神仙,又有陛下的圣眷,最终也难以善了。” 徐允祯阴阳怪气地说道。 语气中,不无嫉恨之意。 “定国公,慎言!” “你与成国公是姻亲,他这次入狱,你心中不忿也是正常。” “可你若是抱着这种心思,朱纯臣就是前车之鉴!” 张维贤的语气颇为严厉。 徐允祯讪讪一笑。 张维贤将话题转移开来。 “朱纯臣一家,如今被关押在宗人府大牢。” “陛下那里怎么也不肯松口,成国公一脉,恐怕就此断了。” “唯一能让陛下改变主意的,也只有云逍子。” “稍后咱们去纯阳宫,你可千万别造次!” 如今的勋贵,早就没有了太祖、成祖时期的风光。 因此勋贵们只能报团取暖。 不管怎么说,在大明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 这次朱纯臣虽说是咎由自取。 可勋贵们,却是不能坐视不理。 这次不救,要是以后轮到自己府上有事怎么办? “英.国公与本国公亲自出面,云逍子敢不答应?” “一个幸进的道士而已,顶多也就是跟上次那样,讹一笔银子罢了。” 徐允祯面露倨傲之色。 这倒也不是什么狂言。 徐家一门两国公。 徐允祯这一脉,从成祖时期一直延续到现在。 论爵位,不过是伯爵。 论职位,再怎么受皇帝宠信,也只是个道士。 大明历史上,有多少权臣盛极一时? 最终还不是落得个凄惨结局。 两百多年的定国公,却是始终屹立不倒。 第155章 真香定律,到哪儿都适用 云逍听说张维贤和徐允祯来访。 特意安排在客堂会见二人。 寻常的客人,包括温体仁在内,都没这个待遇。 对于他们的来意,云逍自然是心知肚明。 不就是冲着朱纯臣的命和爵位而来的吗? 不过英.国公张维贤,却是不得不见。 历史上,大明十二代英.国公,世代忠良。 末代英.国公张世泽,在李自成大军攻陷京城时战死,以身殉国。 至于张维贤,更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在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这三大案中。 张维贤掌控三大营,坚定地站在皇帝一边,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并且此人刚正不阿,连当年权势熏天的魏忠贤,都忌惮他三分。 铲除晋商,崇祯特意让他总揽京城戎政,对他的信任可见一斑。 张维贤不仅是勋贵之首,更是大明的中流砥柱。 对于这样的人物,云逍自然是敬佩三分。 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用利用…… 不,相互合作的事情,怎么能算是利用呢? 至于定国公徐允祯……呵呵! 崇祯十七年,京城被攻破。 徐允祯紧随朱纯臣步伐,向李自成投降。 不过他也没落到好。 被刘宗敏“拷饷”,最终被活活地折磨死。 这次要不是跟着张维贤一起。 连纯阳宫的大门,云逍都都不会让他进来。 谁让云真人嫉恶如仇呢? 礼毕。 道观的知客奉上茶水。 张维贤放下茶杯,就开始花式吹捧云逍。 不管你怎么捧,贫道都不稳如老狗……云逍淡淡说道“英.国公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早就听说,纯阳真人品性高洁,城府深沉。”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佩服!” 张维贤一阵由衷赞叹。 别说是常人,就是陛下当面。 这一通马屁过去,也会龙颜大悦。 这道士才多大,居然稳如老狗。 反倒像是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一般。 委实不可思议! 张维贤不再遮掩,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 完全不出云逍所料。 他们此次前来,是想请云逍高抬贵手,饶过朱纯臣的性命。 “成国公朱纯臣,做出震动朝野的大案,龙颜大怒。” “贫道不过是方外之人,怎么可能左右陛下的决定?” 云逍表示遗憾,爱莫能助。 随即漠然一笑,语气变得冷漠了起来 “贫道虽然不是什么睚眦必报之人,却也不会做出以德报怨的事情。” “朱纯臣伙同言官,欲置贫道于死地,英.国公却让贫道出面救他,岂不是强人所难?” 张维贤露出尴尬之色。 这次的要求是有些过分了。 “云真人有宰相之量,又何必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若是云真人肯相助,不仅朱纯臣会以身家相报,所有勋贵,都会感念云真人的这份人情。” 定国公与成国公是世代姻亲。 徐允祯自然要不留余力地救朱纯臣。 云逍‘呵’了一声。 贫道是缺钱的人吗? 人情? 这世道,人情算什么? 再说了。 勋贵的人情又能值几个钱? 徐允祯急了,“给朱纯臣定罪都可以,能否将成国公爵位,转给其他旁支。” “恕贫道无能为力。” 云逍懒得再浪费时间,端起茶杯,示意送客。 “云逍子,你也莫要得理不饶人!” 徐允祯终于控制不住了。 国公爷发怒,还是颇有威严的。 “定国公是否曲解了得理不饶人的意思?” “朱纯臣想要贫道的命,如今贫道不肯相救,反倒成了贫道的过错?” “定国公的霸道,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云逍淡然一笑,眼眸中有了锋芒。 张维贤喝道“定国公,住口!” 这次前来求云逍,本来就是强人所难。 人家不答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因此撕破脸皮,实在是不值当。 再说了,云逍子又是那么好得罪的? 徐允祯却是不理,向云逍冷笑道 “云真人如今圣眷在身,如日中天,是否想过将来?” “严嵩、魏忠贤当年,又是何等的权势熏天,最终下场如何?” “云真人莫忘了,你也是新晋的勋贵,此时得罪所有勋贵,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云真人总有求到勋贵头上的一天,你说是吧?” 徐允祯的语气中,透着明显的威胁之意。 “贫道的下场如何,不劳定国公操心。” “定国公,更代表不了所有勋贵。” “至于求到勋贵头上……呵呵,贫道倒是觉得,勋贵求贫道的时候多一些。” “贫道断言,不出三天,定国公你一定会来吕祖宫求贫道,你是信不信?”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天大的笑话!” “即使是定国公府被查抄,本国公到大街上去要饭,也绝不会求到你云逍子的头上!” 徐允祯一声冷笑,拂袖而去。 “云真人,多有得罪!” 张维贤朝云逍拱手,然后举步朝客堂外走去。 云逍忽然说道“英.国公请留步。” 张维贤一阵诧异“云真人有何指教?” 云逍道“贫道有一笔大买卖,想邀请英.国公以及其他勋贵入上一股,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云真人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英.国公府名下,还有些薄田、商铺,有精明能干的管事打理着,暂时没打算做别的买卖。” 张维贤婉拒。 想用银子来拉拢勋贵? 也未免太小看勋贵了。 虽说如今的勋贵没落,可也不差那些个银子。 “那就有些可惜了。” 云逍淡然一笑,并未劝说什么。 张维贤迈步走出客堂。 云逍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贫道本打算把水泥的生意做大,做遍全天下。” “没想到英.国公没兴趣,那只能找别家了。” 张维贤猛地停住脚步,眼睛瞪得圆鼓鼓的“云真人舍得将水泥的生意,分润给本国公和其他勋贵?” “那么多的银子,贫道一个人怎么赚得完?” “多拉几个人,生意也有更多的保障。” “陛下已经答应入股,王承恩也在筹措银子。” “英.国公不愿意,那便罢了,贫道只能去找别人了。” 张维贤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客堂,一张老脸如同绽放的老菊。 “谁说本国公不愿意来着?本国公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这个生意,英.国公府做定了,砸锅卖铁也要做!” 真香定律,到哪儿都适用……云逍颔首道“既然英.国公有这么大的决心,那就算国公府一股。” 张维贤喜不自胜。 “不过这个入股的方法有些不一样。” “我明天专门给讲一讲,英.国公可以邀请一些有兴趣的勋贵,一同来听听。” “至于定国公,宁愿到大街上乞讨,也不会来吕祖宫,他就算了。” 张维贤搓着双手说道“本国公明天一定准时来吕祖宫。” 第156章 皇家水泥股份公司 云真人最近,可谓是喜事连连。 由他口述,柳如是执笔的《道德经释义》(上)。 已经交由司礼监印刷出来。 不多,只印了一千本。 物以稀为贵,印的太多,就不值钱了。 云逍准备择日在京城发售。 按照一百两银子一本,那就是十万两入帐。 另外报纸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开山大弟子、医学门徒程雪迎,学业有成,马上就要出师了。 林梳儿这个厨娘,手艺也越发精湛。 最大的喜事,却是浴室工程顺利竣工,并通过云逍的验收。 为了庆贺,云逍特邀柳如是、程雪迎和林梳儿,一起来体验新浴室。 千万别误会,也就是请她们一起……蒸个桑拿而已。 未成年的云真人,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然而云真人最终,却是败兴而终。 蒸个桑拿而已。 三个女人差点把大棉袄都穿上了。 这是个什么意思? 又有什么意思? 无趣,无趣之极! 下午的时候。 云逍把柳如是叫到书房。 一直到天黑。 二人才疲惫不堪地从屋里出来。 云逍一脸踌躇满志。 柳如是却是一脸的震惊与敬佩。 …… 云逍拉拢勋贵、官员,一起做水泥生意。 消息在权贵当中传开,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行动最快、最积极的,莫过于王承恩和崇祯。 王厂公让人将名下的几处田产、庄子,全部低价出售,换成现银。 崇祯也不慢。 回宫后,让人立即盘点内帑。 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内帑一共只有十几万两银子。 这些银子,不仅要维持整个皇宫的用度。 甚至是东厂、锦衣卫的一切用度,都是从内帑中划拨。 这点银子能做什么? 发横财的机会就在眼前。 就这么错过了,又何止是可惜? 崇祯万般无奈。 只得让人取出一些名画、珍玩。 没卖。 而是押到当铺里,等有钱了再赎回来。 就这样一共凑了五万两银子。 周皇后闻讯匆匆赶来。 听了崇祯的一番解释,她半信半疑。 不过纯阳真人种种神奇手段摆在那里。 周皇后最终选择了相信。 她又在后宫,凑了一万两银子交给崇祯。 这样发财的机会,自然不能少了娘家人。 于是立即派人给周奎送信。 “云逍子拉人合伙,做水泥的生意?” “这黑心的道士,能有这样的好心?” 周奎惊得险些连眼珠子都掉了出来。 上次为了水泥的事情,差点把儿子都给栽了进去。 儿子甚至险些被朱重茂拉下水。 这次这道士,居然主动把金山,让其他人跟着一起挖? 坑! 这次肯定是个大坑! 越想,周奎越是确定自己的想法没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云逍子这一次,竟然要把大明的权贵们坑个遍。 连皇帝都不放过。 这简直是要日天啊! “不投,一文钱都不能投!” “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提醒陛下,千万不能上了云逍子的大当!” 周奎斩钉截铁,态度无比坚决。 不上不上我不上云逍子的当。 本国丈跟他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讲。 不贪!不给!就绝不会上当! 张维贤召集众多勋贵商议。 把云逍的意思一说,勋贵们全都振奋起来。 当然也少不了质疑的。 “云逍子才把成国公,给送进宗人府。” “他会有这么好心,把白花花的银子分给咱们?” 定国公徐允祯一瓢凉水泼下去。 勋贵们纷纷露出质疑之色。 张维贤心中极为不悦。 云逍子固然是手段狠辣。 可他什么时候,干过骗人钱财的事情? 他敛财的手段,又不是没见识过。 一个小小的煤球厂,一个月赚好几万银子。 再说了。 云逍子的胆子再大,敢蒙骗陛下不成? 就不怕掉脑袋? 云逍子如此信任,才让本国公牵这个头。 你徐允祯这么做,让本国公的面子往哪儿放? 你想投银子,人家云逍子还不要呢! “我特意问了府上的齐管事,那可是我重金从苏州府聘请的,做了三十多年的买卖,从来都没赔过。” “齐管事说,这么多人合伙,即使是一座金山,也不够分。” “并且咱们大把的银子,全都投给云逍子,生意的事情,最后由谁来做主,这生意又到底算谁的?” “云逍子这是做买卖缺银子,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呢!” “赚了,给咱们喝点汤,亏了,咱们的银子可就打水漂了。” 徐允祯拿出专业人士的意见。 云逍子连本国公的面子都不给。 那就把你的事情给搅黄了! 三天内去吕祖宫求你? 天大的笑话! 勋贵们全都犹豫了起来。 有很多人打起了退堂鼓。 “既然大家伙儿大拿不定主意,那就算了,本国公明天一个人去吕祖宫。” 张维贤越发的不悦,冷哼一声,端茶送客。 …… 第二天早朝。 大臣们惊讶地发现,不仅是陛下。 温体仁、曹化淳、徐光启等重臣,一个个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朝会草草结束,并没有什么震动朝野的大事。 散朝后。 崇祯就像是屁股下面着火了一般匆匆而去。 温体仁等人也都是差不多。 一些不明就里的大臣,纷纷打听出了什么事。 这才知道,今天云逍子要在吕祖宫议事,拉朝中的重臣、勋贵入伙做生意。 据说连陛下,都准备投一大笔银子进去。 这个消息,让很多大臣心里空落落的。 这样的好事,云真人居然把自己给忘了。 云真人的心里,有他们却没有我! 也有大臣心存质疑,却没人敢说出来。 …… 吕祖宫,高官云集。 凡是接到云逍口信的,全都到齐了。 不管能不能赚银子,云真人召唤,敢不来? 勋贵却只来了五六个,多数还是冲着张维贤的面子。 崇祯和王承恩也到了。 不过他们从后门进入道观后,就没有现身。 云逍在山房中跟权贵们议事的时候,他们躲在后堂。 等所有人坐定。 云逍挥挥手。 柳如是以及林之文等小道士,给每人分发一份文书。 看到文书上的标题,众人都是一脸迷惑。 《皇家水泥股份公司招股说明书》。 这是个什么鬼?! 第156章 陶朱公和沈万三都要顶礼膜拜 山房中。 无人说话,权贵们和他们带来的管事,都在聚精会神地翻越文书。 看完文书。 权贵们一脸懵逼,陷入长时间的沉思当中。 这里面写的,到底是个啥意思? 什么股份制、股票,什么董事会,全都不懂啊! 跟他们一起来的府中管事,却都是眼睛越来越亮。 云逍坐在主位上。 看上去古井不波,稳如老狗。 实则云真人的内心,却是心潮涌动。 这份《皇家水泥股份公司招股说明书》,是一个杠杆。 将会撬动大明这艘原本即将触礁沉没的巨舰,重新扬帆起航,驶向一个全新的方向。 没错! 正是股份制! 真正可以根治大明的各种顽疾。 并且最终促使大明成为‘日不落’的。 并非是红薯、土豆、玉米这些高产粮食。 也不是珍妮机、燧发枪。 而是……股份制! 东印度公司,了解一下? 水泥,只是云逍做的初步尝试。 后堂中。 崇祯放下文书,一脸的迷糊。 虽然觉得‘叔父’很厉害。 可实在是看不懂啊! 他看向王承恩。 后者也是一副看天书的样子。 伺候皇帝,王厂公很有心得。 可是做生意,却是两眼一抹黑啊! 幸好这次,把煤球厂的大管事丘焕印也给叫来了。 丘焕印看着看着,翻阅文书的手,渐渐颤抖起来。 崇祯问道“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老奴替陛下打理了一辈子的皇庄,见过很多做买卖敛财的精明手段。” “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还有这等做生意的法子。” “云真人的这个股份制,简直是,简直是……老奴都没法形容了。” “这样说吧,陶朱公、沈万三在世,看了这文书,恐怕也要对云真人顶礼膜拜!” 丘焕印嘴皮子哆嗦着。 由于太过亢奋,一张老脸红的跟关公似的。 “都有哪些好处,跟朕一一道来。” 崇祯顿时来了精神。 “云真人搞的这个股份制,老奴也无法看透全部的好处,只能拣知道的,跟万岁爷说。” 丘焕印整理了一下,然后徐徐道来。 股份制最大的好处,就是聚拢钱财。 集中众人手头上的银子,来办大事。 十来万两银子的生意。 通过这个股份制,能做成百万,甚至是千万的大生意。 这些崇祯倒是能听明白。 不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吗? 懂! 从古至今,商人做生意,基本上都是单打独斗。 即使有合伙的,也顶多只是两三家。 原因很简单。 人心难测,人多心不齐,谁也不放心谁。 合伙做生意,最终能长久的实在不多。 如今的生意人,就是散兵游勇。 而这个股份制,却是把钱财、人脉,全都集中到了一起。 散兵游勇再怎么厉害,又怎么比得上正规军? “股份制的第二个好处,就是将个人的生意,变成了大家伙儿的。” “个人做生意,风险实在太大了。” “别的不说,就拿开国的沈万三来说……” 丘焕印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王承恩正要训斥,崇祯摆摆手“不必忌讳。” 丘焕印的意思,崇祯当然明白。 大明开国时期的沈万三,富可敌国。 结果因为树大招风,被太祖给撸了羊毛。 富商个人的生意做的再大,随时都有可能鸡飞蛋打。 而这个股份制,却是汇集了大量股东。 要动公司,就等于是动了股东们的钱财。 就拿这个水泥股份公司而言。 有这么多的权贵参股。 即使是皇帝看了眼红,想要学太祖那样,撸个羊毛,打个劫。 有那个想法,也没那个胆量。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皇帝动了这么多权贵的银子。 即使不造反,也会离心离德。 何况这次,云逍连皇帝都给拉下水了。 崇祯不知道的是,云逍管这个叫做……权力寻租! 更妙的是。 有了这么多的股东当靠山。 权贵们就可以十分放心把银子,拿出来生银子。 大明如今国库、内帑缺银子。 可放眼大明,有钱的人却是太多了! 南方且不说了。 单是京师,身家超过百万两的,就有十几家。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 那些权贵家的地窖里,谁知道藏了多少银子? 由于担心跟沈万三一样,被人给撸了。 再加上如今的大明,可以投资赚钱的生意,实在是太少了。 于是有钱人宁愿把银子放在地窖里,也不会拿出来做买卖。 这些银子也就成了死钱,跟土疙瘩没啥分别。 晋商能赚钱吧? 还不一样把数千万两银子,藏在各自的地窖里生锈? 股份制一出来。 有权贵们当靠山,就不用担心被人打劫。 这些死钱,也就全都变成了活钱。 接着丘焕印又道出了股份制的其他好处。 所说的东伙制度,东家出资、掌柜经营。 也就是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 这就把赚钱的事情,交给了专业的人去办。 股东只负责监督、审计。 并且文书中,还把股份银股和身股两种。 银股,是公司开设时权贵们的出资,享有永久的利益和继承权。 而身股,是根据掌柜赚钱的能力,而给予的不需要出资的股份。 一旦离职或去世,利益也就逐渐停止。 这就把掌柜们的个人利益,和公司、股东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如此一来,哪有不出死力的? 说到最后,丘焕印赞叹道“如此奇妙的生意法门,也只有云真人这样的神仙,才能想得出!” “水泥的确是可以赚大笔的银子,股份制也是妙用无穷。” “可根据文书上所说,叔父这次打算出售一万股,这有多少股东?” “如此之多的股东,最终算下来,每人又能赚多少?” 崇祯提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丘焕印正要解释。 山房中有一名勋贵,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丘焕印说道“万岁爷,您还是听云真人的解释吧。” “贫道没有在文书中写清楚,那就跟大家伙儿说说。” 云逍清了一下嗓子,开始畅谈美好愿景。 第157章 圈银子,拉上贼船 如今在怀柔,一共有十三口水泥窑。 由于工艺相对简陋,一个窑口,每天只能烧制三千斤水泥。 所有窑口加起来,日产量也才是四万来斤。 以后建房、铺路、兴修水利,这要用多少水泥? 如今这点产量,连塞牙缝都不够。 等股份公司成立以后。 有了大笔的银子投入,将会建造更多、规模更大的水泥厂。 不仅是水泥的产量提升。 制造的工艺,也会跟着上去。 销量根本不是问题。 至少在十年之内,都不需要着急这个。 而是担心水泥的产量跟不上。 云逍的胃口也不大。 水泥的定价肯定不会太高。 顶多是比三合土要贵点。 光是销售水泥这一项的收入。 一年赚个一百万两,不成问题吧? 听到这里,权贵们的眼睛都红了。 那些懂行的管事,却是连连摇头。 云真人真不是个合格的生意人啊! 做买卖,又不是开善堂。 心不够黑怎么能行? 目标,定的太低了啊! 上次的爆炸案,水泥被捧成了神物。 即使把水泥的价格,定到跟糯米砂浆一个价。 照样不愁卖不出去! 那样一年下来,又能赚多少钱? 一些管事嘴皮子动了动。 然而终究还是不敢作声。 云真人这样定价,肯定有他的用意。 又岂是他们敢质疑的? 只要东家能赚大把的银子就行了。 “这个水泥股份公司,可不仅仅只是卖水泥。” 云逍看到众人的神色,摇头一笑。 众人一愣。 张维贤说道“云真人莫非是打算,像建忠烈祠那样,承揽工程赚钱?” “公爷英明!” 云逍赞了一声。 “等公司成立之后,除了建大量的水泥厂。” “另外还要成立房屋、路桥、水利等等,各类专门的建筑公司。” “诸位仔细想一想,这些工程做下来,一年又能赚多少银子?” “诸位还觉得,银子不够赚吗?” 嘶嘶嘶! 山房中,一声声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灼热起来。 仿佛此时,眼前堆着一座座的金山银山。 这哪里是什么股份制? 分明是传说中,沈万三的摇钱树啊! “大明有多少工程,需要多少水泥?” “单是咱们一家水泥公司,肯定是远远不够!” “其他地方的富商想开水泥厂,可以!” “交一大笔加盟费,咱们再入股进去。” “这样,又是一大笔收入!” 权贵、管事们,一个个听得双目呆滞。 竟然还能这样赚钱? 点石成金! 不,这简直是点石成金山啊! “其实,最赚钱的,却还不是分红。” 云逍的话,让山房中的气氛,再次变得炙热起来。 “大家看过文书,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股票是可以过户转让的。” “水泥公司定股十万份,这次贫道向诸位发行一万股,每股只要十两银子。” “这可是原始股,除了在座的各位,外人是买不到的。” “等再过些时日,等到股价升上去之后,贫道再加大发行规模。” “到时候大家手里的这些股票,可远远不止十两银子一股了,十倍总是能赚到的吧?” 很多人恍然大悟。 光是倒手转让股票,就能发上一笔横财啊! 张维贤捋着白须,笑道“云真人说笑了,这些股票,就是能生金蛋的母鸡,谁会卖掉去赚那点小钱?” 众人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跟着一阵哄笑。 “云真人可真是大气,大把赚银子的机会给了咱们。” “有了这股票,还愁赚不到钱,以后谁还会去贪朝廷的银子?” “这可是铁杆的庄稼,年年都有的,以后几代人吃穿用度都不愁了!” …… 众人无不对云逍感恩戴德。 银子,谁不喜欢? 太祖的时候,官员们冒着剥皮实草的风险,都要捞银子。 现在赚银子,合理合法,赚清清白白。 众人看云逍的眼神,全都变得含情脉脉。 那炽热的眼神,让云逍心里一阵阵发毛。 柳如是在一旁看着云逍,心中感慨万千。 圈了这些权贵的银子且不说。 还将他们牢牢地绑在水泥公司这辆战车上。 他们反倒还要感恩戴德。 这简直就是神仙手段! 真想钻进这家伙的心里面看看啊! 他的心,到底长成个什么样子? 云逍又道“诸位还有什么疑惑,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众人将心中的疑惑,当众提了出来。 虽然问题很白痴,云逍却还是很有耐心地一一作答。 等众人再无疑问之后。 接着面临一个巨大的矛盾。 一万原始股,该怎么分配? 在场的可以十几家啊! 在场的各位,哪个手里面没几万两银子? 十两银子一股而已,买个几千股,又算什么? 狼很多,可惜肉太少。 关系到银子。 朝廷重臣们也不讲究什么体统了。 连徐光启都撸起袖子,吵得脸红脖子粗。 老徐的确是不爱银子。 奈何家中还有小徐、小小徐啊! 清清白白的银子,为什么不能留给子孙? 勋贵们更是毫无顾忌,直接扯下了面皮。 甚至两百多年的交情,都不怎么好使了。 抱歉,友尽! 权贵们的认购热情太高了。 云逍‘迫于无奈’,又拿出一万股。 最终每人拿到手的,最多也不到两千股。 连温体仁这当朝首辅,也才是认购了一千五百股。 没办法,认购多了,会招来众怒的。 各种意义上的不划算。 后堂的崇祯和王承恩都急了。 ‘叔父’(云真人)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于是派丘焕印去提醒云逍。 云逍却答复了一句“急个锤子,等着!” 好不容易等云逍众人打发走。 来到后堂。 崇祯急忙问道“叔父,你给陛下准备的股票呢?” 王承恩虽然急不可耐,却不敢开口询问。 “少了谁的,还敢少了皇帝的,你瞎操什么心?” 云逍训斥了侄儿几句。 崇祯迫不及待地说道“陛下给了侄儿六万两银子,全都买股票!” 王承恩硬着头皮道“王承恩那里,也准备买两万两的。” 云逍一阵呵呵。 第158章 舍身为天下,叔父有大情怀 崇祯和王承恩反应过来。 两家加起来,买这么多的股票。 岂不是把水泥公司的股份全都给买空了? ‘叔父’(云真人)又怎么可能会答应? 云逍说道“皇帝和王承恩的银子,我一两都不收。” 果不其然……崇祯和王承恩心中一阵失望。 谁知云逍却是话锋一转“皇帝一万股,王承恩一千股,不要钱,白送给他们!” “白送给陛下和王承恩?” “云真人此言当真?” 崇祯和王承恩猝不及防,全都愣住了。 “一万多股而已,也就是区区十来万两银子!”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只是心口怎么有点莫名的痛呢? 然而,在这个吃人的世道,有银子,没大腿,就等于是待宰的猪羊。 皇帝这根大明最粗的大粗腿,必须抱紧抱牢靠才行。 一万股买一根大粗腿,绝对是值了! 再说了。 皇帝和王承恩,对侄儿多有照拂。 侄儿的前程,也全靠他们了。 并且自己以前还说过,要给皇帝、王承恩的干股。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谁让贫道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呢? 何况水泥公司,还挂了一个皇家的招牌。 一成的股份,买这么大的一个牌面,绝对是铁赚! “白送给陛下一万股,那也太多了!” “还有王承恩,叔父给他,他敢要?” 崇祯不知不觉站到了‘侄儿’的角度,心里也有些痛。 刚才可是目睹官员、权贵们争抢股票的场面。 这些股票真正的价值,可不是用一股十两来衡量的。 ‘叔父’这次的损失大了啊! “王承恩不会要,也不敢要!” 王承恩吓了一跳。 万岁爷这是心痛云真人损失银子了啊! 这股票怎么敢收? “叔自有主张,不必再说了。” 云逍十分大气地摆摆手。 崇祯只得答应下来。 王承恩心里在嘀咕着。 要不要把这一千股,献给万岁爷? “既然叔父早有打算,却又为何带信给他们,让他们筹集银子?” 对于云逍的决定,崇祯十分不解。 “不让他们去筹银子,他们又哪里能体会的到,这些股份的贵重?” “你想想看,原本要花银子买的,最后却白嫖,他们还不乐上天?” 云逍一阵笑。 其实他还有一句没说,这叫炒作。 皇帝和王承恩,都砸锅卖铁买股票。 其他人还在犹豫什么? 崇祯和王承恩相顾再次苦笑。 ‘叔父’(云真人),这操弄人心的本事,简直是绝了! 得了。 字画、珍玩白当了。 王承恩的田产也白卖了。 “这个水泥公司,定制十万份,叔手现在里还有六万九千股。” “还剩下这些股票,叔留四成,两成划到你的名下,还有九千股卖给宗室,以及那些管理人员。” 云逍接着把剩下的股票分配,也说了出来。 “给我分两成?” 崇祯吃了一惊。 那是两万股啊! 十两银子一股,也是二十万两。 再过些时日,价值将会涨到十倍以上。 那是多少银子? ‘叔父’就这么轻飘飘的送给我了? 一时间,崇祯心潮起伏,既是感动万分,又是愧疚不已。 “这两成,侄儿受之有愧,万万不能收。” 崇祯说什么也不肯要这两成股。 给皇帝的是一回事,毕竟还说得过去。 给自己这个冒牌侄儿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这要是收了,以后身份败露,那该如何收场? “让你收,你就先收着!” “要是你不成器,在官场上混不出什么名堂,以后也不至于没银子养家糊口。” “叔赚钱的路子多的是,也不在乎这么点银子。” 云逍不在意地摆摆手。 还真没说假话。 单凭一个水泥,就能搞这么大。 手里掌握的黑科技,比水泥更加厉害的多了去。 随意拿一样出来,还不赚翻了? 对于他而言,不能没有银子。 然而银子太多,也只是一个数字,毫无意义。 “那,那侄儿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崇祯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下来。 内心的愧疚,也随之增添了几分。 ‘叔父’情重如山。 以后即使身边曝光…… 朕也要把‘叔父’当长辈来孝顺! 见‘侄儿’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其实叔弄出这个股份公司,赚银子是次要的,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崇祯问道“侄儿正在困惑呢,叔父极力拉拢权贵且不说,还打算让宗室加入进来,这是为何?” “你不知道,大明想要逆天改命,大汉一族将来的命运,就靠股份公司了啊!” 云逍微微一笑,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一个股份公司,如何能改变大明的国运,甚至于大汉一族的命运?” 崇祯满脸骇然。 ‘叔父’这话,未免太危言耸听了一些。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为什么?” “纵观历史,自周以后,所有王朝就没有超过三百年的,这又是什么缘故?” “这难道真的是所谓的‘天道循环’?” 云逍接连反问。 崇祯思索许久,摇头苦笑。 朕连大明的事情,都还糊涂着呢。 哪里能明白天道循环? ‘叔父’说的都是天机。 凡人谁能弄明白,谁有又敢去揣测天机? 云逍笑道“那叔今天就跟你分析分析。” 崇祯心头突突直跳,急声道“请叔父教诲。” “万……主人且慢,云仙长吐露天机,恐有不测!” 王承恩面露惊恐之色,急忙劝道。 崇祯顿时醒悟,连忙说道“叔父不要说了。” “要想根治大明的种种顽疾,就必须弄清楚,这些顽疾的根源。” “因此叔今天必须讲清楚,你仔细听,用心领会,找机会跟皇帝说道说道。” “只有他弄明白了王朝更替的周期律……也就是所谓的天道循环,才能对症下药,根除大明的沉疴!” 云逍的态度十分坚决。 崇祯心中震撼不已,又是一阵感动。 ‘叔父’为了大明。 竟然不惜冒着天谴,也要吐露天机。 这等舍身为天下的豪气与情怀。 古往今来,谁人能及? 第159章 以毒攻毒,大屠龙术! 云逍说道“王朝更替,天道循环,看上去玄之又玄,其实很简单。” 崇祯露出苦笑。 对于谪仙而言,那当然是简单。 可对于凡人而言,哪怕是历朝历代的明主名臣,也是跟天书一样。 “一个王朝,从建立到衰亡,最多不超过三百年。” “究其根源,其实只有一个……土地!” “王朝兴于土地,王朝衰,同样也是因为土地!” 云逍竖起一根手指,直接道出了‘天机’。 就这……崇祯一脸的迷惑。 “九州,自古以来就是农耕国度。” “土地,就是生存的基础,同时代表着财富、权势。” 崇祯闻言,连连点头。 云逍接着侃侃而道 “每个王朝的建立,都要经过一场席卷天下的战争,因此建立之初,百废待兴。” “战火过后,人口凋零,大片的土地,无人耕种。” “王朝建立之后,战火平息,政权稳定,百姓有了土地,生息得到休养。” “这就是为什么历代王朝,在开国之后,很快就能步入盛世的原因。” 崇祯的脑海中,闪过历史记载的盛世。 文景之治、光武中兴、贞观之治、仁宣之治…… 这些盛世,无一不是建立在,旧王朝破灭后的废墟上。 ‘叔父’之言,分毫不差! “然而大治之后,很快就会大乱!” “那是由于,随着国家的稳定,会迅速形成各种阶层、利益集团。” “人性贪婪,权贵阶层会想尽千方百计,为自己摄取利益。” “土地,正是这些权贵阶层,大肆侵吞的目标。” “随着国家的稳定,人口越来越多,对土地的需求,也随之增长。” “然而九州的土地就那么多,却又集中到少数人的手里。”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云逍尽量说的简单直白,好让侄儿能听得懂。 崇祯一边听着,一边对照大明从开国到现在的历史。 渐渐的,他的额头上冒出汗珠。 “官僚、富绅、地主等权贵阶层,贪婪地占有土地,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此时,世界又处于大航海时代。 而资本主义已经形成。 对于大明而言,又是处于最好的时代。 只可惜因为建奴,让九州错过了这班车。 “因此,大明完全可以逆天改命!” “叔这次弄的股份制,就是一个为大明逆天改命、根除沉疴的药引子!” 云逍自信地一笑,语气笃定。 “侄儿愚钝,请叔父明示!” 崇祯站起身来,急声问道。 “叔这次搞股份公司,聚拢大臣、勋贵以及宗亲。” “其目的,是要在大明,建立一个全新的利益集团。” 云逍的话,让崇祯越发的迷惑。 大明的利益集团,还少了吗? 除了‘叔父’刚才列举的官僚、富绅、地主。 还有宗亲、勋贵、军头世家…… 每一个利益集团,都让他头疼万分。 大明病入膏肓,也全都是拜这些利益集团所赐。 ‘叔父’竟然,还要建立一个新的利益集团。 这是嫌大明病的不够重,亡的不够快吗?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说道“云仙长这是要……以毒攻毒?” 云逍诧然道“咦,你这老王有点不简单啊,居然能看出这一点。” 王承恩顿时感到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几分。 崇祯皱眉道“叔父的意思是,扶植一个新的利益集团,来对抗旧的?” “不,不是对抗,而是让其消亡!” 云逍断然而道。 崇祯惊呆了。 “要想挽救大明,必须铲除这一个个毒瘤。” “然而,宗室、官僚、富绅、地主等权贵阶层,掌控着整个大明。” “即使是皇帝有心变革,最终也会被碰的头破血流。” “所以只能建立一个更为强大的利益集团,将旧有的利益集团分化、转变,最终彻底击垮!” “这才是改变天道循环,拯救大明的唯一办法!” 云逍一拍桌案,声音变得激昂起来。 崇祯受到感染,也跟着兴奋起来。 王承恩的脑袋里阵阵轰鸣。 屠龙术! 云仙长讲的,正是传说中,能够改天换日的屠龙之术! 第160章 朝廷也能搞股份制? 接着云逍一番耐心的解说。 新的利益集团,可以通过工商业,攫取巨大利润。 每年靠田产收的那点租子,又算什么? 巨大的利润差额,田产就立即从‘小甜甜’,变成了‘牛夫人’。 以后谁还稀罕,从土疙瘩里淘银子? 如此一来。 朝廷将来推行土地改革,也就轻松多了。 并且新兴的利益集团,拥有庞大的能量。 就拿水泥股份公司来说。 公司的股东,汇聚了大量朝中权贵。 甚至连皇帝都被拉下水了。 有哪个去阻挡一下试试? 试试,就保证让你分分钟逝世! 这个利益集团的既得利益者,也会逐渐从地主,转化成为一类全新的存在。 云逍称之为……资本家! 什么,一个水泥股份公司不够? 其他的行业,也完全可以套用这个股份制。 因为这是最合理、最优越的经济组织方式。 没有之一! 股份制将会绑架大量的权贵、富绅。 旧有的利益集团,就会被迅速分化、瓦解。 剩下的那些冥顽不灵的,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被碾压的渣都不剩。 要么,沦为土财主。 再举个栗子。 就拿开海来说。 朝廷开海的政令,已经推行两个多月。 然而却是阻力重重。 如今的海上走私,牵扯到无数人的利益。 有海盗,有富商,还有福建、广东等沿海各地的官员。 这些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链。 再加上世人固有的观念一时难以转变。 何乔远、孙传庭几乎是寸步难行。 如果成立一个利益均沾的海贸股份公司。 那将会是什么情景?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新兴的利益集团,必将带动工业、商业发生一次次蜕变,进而产生一场千古未有的巨大变革。” “朝廷从工商业收取的赋税,将是十倍、甚至是百倍于土地。” “有了银子,还愁办不了事情?民乱也好,建奴也罢,都将变成癣疥之患。” “百姓,也不再只有土地这一条活路。” “至于快要拖垮大明的宗藩,鼓励他们放弃占有的土地,在遵守法令的前提下开展商贸。” “再说了,世界那么大,人口多了,嫌土地不够,可以不断向海外扩张啊!” 云逍信口道来,如数家珍。 “叔父弄出来的这个股份制,竟然能够解决天道循环!” “若非是神仙,哪里能想得出如此万全之策?” 崇祯抚掌赞叹不已,心中郁结尽解,一时豪情万丈。 云逍摇头一笑。 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 资本的那一套,也逃不过周期律。 终究也会走到,穷途末路的那一步。 只不过距离现在太遥远。 轮不到云逍去操那个心。 再说了。 只要九州能熬过目前这一劫。 以九州人的智慧,傲立世界五千年,根本不算什么。 崇祯目光一闪,陷入沉思中。 云逍问道“你又在瞎想什么?” 崇祯道“侄儿在想,朝廷,是不是也可以推行股份制?” 云逍愣住了。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可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叔都不敢想。 你也敢突发这样的奇想? 见云逍的神色不对。 崇祯问道“侄儿说的不对吗?” 云逍瞪了一眼过去,没好气地训斥道 “牵扯到皇权的事情,也是你敢瞎琢磨的?” “不想掉脑袋的话,就去跟皇帝提一嘴,看他怎么炮制你!” 崇祯讪讪一笑,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 连大明的沉疴都没解决呢! 哪能想到那一步去? “叔跟你说的这些,跟世人的观念,冲突太大。” “咱们的那位皇帝陛下,又是自幼被儒家思想给忽悠瘸了的。” “千万不要操之过急,要设法慢慢对皇帝潜移默化,股份制也只能是一步步来。” “别跟王安石、张居正那样,步子一下迈的太大,容易扯到蛋。” 云逍又是一番谆谆善诱。 朕已经被你给彻底洗脑了……崇祯默默地点点头。 王承恩闷着脑袋,装起了鸵鸟。 王厂公最近耳朵有些不大好使,什么都没听到。 …… 张维贤离开吕祖宫。 哼着小曲上了轿子,回到国公府。 屁股还没焐热,勋贵们陆续登门。 徐允祯笑问道“老公爷,今天去了吕祖宫,知道云逍子的‘好心’了吧?” 其他勋贵跟着一阵笑。 张维贤瞥了众人一眼,呵呵一笑。 然后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等一杯茶喝完,这才从袖口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文书来。 “知道什么叫股份制?” “知道什么叫东伙制?” “知道什么叫股票,什么叫原始股?” 张维贤傲然一笑。 然后慢条斯理、得意洋洋地跟众人讲起来。 这些勋贵都不是笨人。 在加上张维贤描述的水泥公司的前景。 以及朝中重臣、其他勋贵争着认购股票的事情。 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发财的机会到了。 这个水泥公司,完全就是一个摇钱树! “云真人这次一共出让了两万股,为了多抢一点,差点都打起来了。 “云真人卖了咱天大的面子,给了我两千股,连元辅温体仁,争死争活的,也才是拿到1500股。” 出于不气死人不罢休的目的,张维贤在众勋贵面前大肆炫耀。 “哎呀,本国公十三房小妾要生产,先告辞一步!” “我来的时候,家里的那匹宝马正难产着,要回去看着,就不打扰公爷了!” “约了好友去听戏,告辞!” 众人纷纷起身。 “现在想去吕祖宫?晚了!” 张维贤一声嗤笑“云真人说了,这原始股一共只卖两万股,早就被抢光了。今天没去吕祖宫的,掏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一股。” 勋贵们的肠子都悔青了。 “不就是少赚几万两银子的事情吗?” “本国公,即使混到去讨米的地步,也绝不会低这个头!” 徐允祯一声不屑冷笑。 沂城伯赵之龙傲然说道“定国公说的没错,两百多年的勋贵,还能为几万两银子而折腰?” 勋贵们匆匆而去。 半个时辰后。 吕祖宫门口,徐允祯和赵之龙不期而遇。 第161章 云逍子是应运而生的圣人? 毕竟都是老牌的勋贵。 面皮修炼的比城墙都还厚。 二人也就是尴尬了一刹那,随即就恢复了常态。 “听说吕祖宫的桃花开了,甚是艳丽,本国公特来观赏。” 徐允祯拱手笑道,“忻城伯怎么也来了?” 天快黑了看桃花,好雅兴……赵之龙打了个哈哈,“府中第七房小妾有了身孕,这次想生个儿子,听说吕祖宫极为灵验,特意前来上香求签。” “那还真是巧了!” “巧,真是太巧了!” 二人相视大笑。 然后二人进了道观。 知客道士将他们带到前面的偏殿。 等候间。 又有七八个勋贵陆续到来。 这下子,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一名勋贵道:“定国公不是说,宁愿到大街上讨米,也不来吕祖宫求云逍子的吗?” 另一人说道:“劝说咱们不来,定国公和忻城伯却偷偷的来了,二位是不是有失厚道?” 徐允祯冷哼一声,“昨天张老公爷邀大家伙儿,你们不也是没来吗?” “哼,友尽!” “就此友尽!” …… 众勋贵等了许久。 前去禀报的知客道士返回来。 “云真人说了,实在抱歉,这次实在是没有多余的股票给各位了。” 勋贵们一阵大失所望。 正打算继续纠缠,知客道人笑着说道: “各位别急,云真人还有安排!” “云真人名下还有一个煤球厂,也打算搞个股份制,到时候会邀人入股。” “各位要是有兴趣的话,到时候云真人会让一些原始股出来,优先给各位。” 勋贵们顿时又惊又喜。 谁不知道煤球厂是几个吸金兽? 一个小小的煤球厂,一个月净赚好几万。 这要是做大了,还愁没银子可赚? 众人对云逍的宽宏大量,赞不绝口。 “前些日子,有人伙同成国公,一起弹劾他,想置他于死地。” “诸位现在却要靠云真人赚银子,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云真人是大德高道,有容人雅量,他不在意,可各位都是身份贵重,不能装不知道是不是?” 知客道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徐允祯、赵之龙等勋贵面面相觑。 这下子老尴尬了! 知客道人说道:“云真人说,只要诸位去跟吕祖上个香,说几句赔罪的话,他也就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 “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云真人海量,真是令人惭愧万分啊!” “以后谁敢跟云真人作对,本侯绝不答应!” 众人再次连声盛赞。 正要前往正殿,知客道人忽然道:“定国公和忻城伯就不必去了。” 徐允祯不悦道:“这是为何?” 知客道人笑道:“定国公口口声声说,即使是讨米,也不会跟云真人低头。这要是拿了云真人的股票,以后传扬出去,人们岂不是会说定国公言而无信?” 徐允祯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本还想挽救一下,知客道人说道:“云真人说,吕祖宫太小,容不下定国公这样的大人,以后恕不接待。” “云逍子不卖,本国公还不稀罕呢!” 徐允祯悻悻地说了声,拂袖而去。 赵之龙急道:“我可没说过跟定国公一样的话啊!” 知客道人淡淡地说道:“云真人让贫道带话,忻城伯的品性有点问题,跟你合伙做买卖,以后怕被你给卖了。” 赵之龙大怒,“走,咱们都走,不买云逍子的股票,就不信咱们还都没活路了!” 其他勋贵都纹丝不动。 “一群见利忘义的东西!” 赵之龙恨恨地骂了一句。 然后朝地上啐了一口,灰头灰脸地去了。 …… 嘉定伯府。 周奎突发急病,昏厥了过去。 “下午边上去地窖里点银子,出来的时候还笑呵呵的,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嘉定伯夫人慌了神。 忙找来身边服侍的下人询问。 下人回道:“刚才府上的管事来说事,提到什么股票之类的东西,结果老爷就一口气转不过来,昏死了过去。” “股票?”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嘉定伯夫人一头雾水。 在大夫的救治下,周奎悠悠醒来。 “银子,我的银子……” 周奎双目呆滞,口中反复念叨着。 损失银子,是一件无比心痛的事情。 然而还有比损失银子,更为痛心十倍的事情。 曾经有一个赚取白花花银子的机会,摆在面前,自己却当成是土疙瘩给丢了。 这种痛彻心扉的痛,谁人能够体会? …… 翰林侍讲学士黄道周府上,后花园。 东林党人齐聚于一座亭台中。 “所谓股份制,是在公然贿赂朝中重臣、勋贵!” “云逍子祸乱朝纲,借权贵们的权势,大肆敛财,必将祸乱天下!” “有我等在,岂能容这妖道,继续胡作非为下去?” “我等当振臂高呼,弹劾云逍子,查封了那个劳什子水泥股份公司!” 众人义愤填膺,慷慨陈词。 等众人发泄完毕。 一直没有作声的王象晋淡淡地说道: “陛下取消了言官风闻奏事之权,拿什么弹劾云逍子?” “连陛下认购了股票,朝中重臣、勋贵也有参股,弹劾云逍子,他们能答应?” 一番话道出,众人像是吹足气的皮球被针扎了一下,全都哑火了。 “老夫仔细研读了这个《皇家水泥股份公司投股说明书》,觉得此法大妙!” “不仅是水泥公司,其他商号,也都可以套用这个股份制,如此一来,我大明的工商业必定大兴!” “北方可以搞,江南同样可以搞,等着吧,用不了多久,江浙一带的富商就会闻风而动。” “诸位弹劾云逍子,到时候朝廷若是禁了这个股份制,也就等于断了天下大商巨贾的财路。各位,以后会有好日子过?” 王象晋一声冷笑。 众人感到就像是在大冬天,被人迎头浇了一瓢凉水,无不通体冰凉。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同样的念头。 大势所趋,势不可挡! “云逍子,天纵奇才也!” “老夫甚至不得不怀疑,此人,乃是应运而生的圣人!” 王象晋一声赞叹,满脸敬仰之色。 亭台上,所有人骇然变色。 第162章 泰西之学,不值一提 众东林党人愣了半晌。 然后几人反应了过来,像是被挖了祖坟一样,对王象晋厉声呵斥。 “云逍子不过是一妖道,怎敢称之为圣人?” “王荩臣,你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去了,怎敢亵渎圣贤?” “本以为是个急公好义、无畏强权的长者,没想到,堂堂王荩臣,竟然是一个阿谀之徒!” “王荩臣,我看你是被云逍子的几首诗词,给迷糊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 面对狂风暴雨一样的攻击。 王象晋捋着白须,淡然一笑。 “云逍子曾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天下鼎沸,正需我辈救亡图存,以身报国!” “不能挺身而出,踏踏实实地为大明做点实事,反倒在这里阴谋算计,老夫深为不齿!” “道不同,不相为谋,志不同,不相为友!” “言尽于此,告辞了!” 王象晋站起身,扬长而去。 几名东林党人怒骂不休。 “几位还是少说一些吧!” “王荩臣之言,也正是黄某心里所想!” “还是少些空谈,多做一些有功于社稷,有利于黎民的事情吧。” 黄道周悠悠开口。 “云逍子这次提出的股份制,对大明有百利而无一害。” “各位扪心自问,弹劾云逍,是出于公心,还是发自私心?” 文震孟紧跟着发声。 众人面面相觑。 万万没有想到啊! 素以气节风骨著称于世,与杨宗周并称为‘二周’的黄道周。 以及文征明的曾孙、以学行称于世的文震孟。 这两个东林肱骨,居然全都‘变节’了! 妖道云逍子,这都还没出手呢! 东林党,将要党将不党了啊! …… 第二天。 崇祯召集内阁、六部九卿议事。 商议的主要内容,正是股份制对大明的工商业,所带来的影响。 这次会议整整开了一天。 消息传出,再次在朝野引发强烈的震动。 很多商号开始认真琢磨股份制。 皇家水泥股份公司,更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 股票! 这个全新的事物,开始走进大明人的视线。 当然了。 人们最为关心的,当然是皇家水泥公司,什么时候发行股票。 …… 这天早晨。 吕祖宫来了三位客人。 徐光启是道观的常客了。 其中还有一名年龄不到二十、气宇轩昂的青年。 另外一人,却是一个白皮蓝眼睛的泰西人。 这白皮,自然是传教士汤若望了。 早在几天前,徐光启就与云逍约定,带汤若望前来拜会。 由于水泥股份公司的事情耽搁了,于是重新约定到今天。 知客道人带着三人,来到道观后面的一座偏殿中。 “云真人正有要事处置,三位稍等片刻。” 知客道人奉上茶水,然后退了出去。 徐光启与汤若望闲聊起来。 “股份制的事情,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汤神父可曾听说?” “有所耳闻。” “神父觉得如何?” 徐光启的神情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傲意。 此时西方的科技,已经远超大明。 汤若望等传教士,在介绍西方学说、知识的时候,不免有些自傲。 徐光启虽然已经入了教,年纪也大了。 然而想到泱泱九州,居然落后于西夷,心里自然是极不舒服。 云逍发明了水泥,又首创股份制,总算是为九州挣回了颜面。 因此徐光启颇为自得。 那青年忽然说道:“徐大人恐怕是说错了,股份制可不是云逍子的首创,他不过是剽学泰西而已。” 徐光启一阵意外,看向汤若望:“果然如此?” “早在三十年前,和兰国的东印度公司,就实行了股份制。” “如今在欧逻巴,有很多类似的公司。” “只不过云逍子真人所提出的股份制,与欧逻巴略有改进而已。” 汤若望笑着说道,面露自得之色。 “原来如此!” 徐光启‘哦’了一声。 虽然脸上没有表露什么,心中却是一阵失落。 随即他看向那青年,不悦地说道:“密之,慎言,休得对云真人不敬!” “是。” 青年恭顺地应道。 眼眸深处,却是隐藏着不屑。 这青年名叫方以智,字密之。 他出身大明最负盛名的文化世家,桐城方氏。 此人自身也是才学过人,以文章誉望动天下,名列复社四公子、金陵四公子。 正是因为少年成名,因此恃才放旷,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 “水泥、股份制,其实都是西学,也就是明国人所说的‘格物致知’。” “可见云逍子,还是十分推崇西学的,这一次想必不会失望而归了。” 汤若望对此次拜会云逍,充满了信心。 云逍子虽然是个道士。 但是从他的所作所为可以判断,他显然是崇尚泰西之学。 只要说服了他。 以大明皇帝对他的宠信,以后在大明传教的事情,基本上就可以定了。 想到自己将要完成,连利玛窦都不曾做到的伟业。 汤若望的心里一片火热。 天主教在大明合法传教,这才是第一步。 终久会有一天,主的光辉,会照耀在这个古老的国度。 “大明如今危如累卵,唯一能够拯救大明的,也只有泰西之学。” “云逍子若是不支持,那就是沽名钓誉之徒!” 方以智轻哼了一声,语气极为狂傲。 “泰西之学,真的很了不得吗?” “不支持,就是沽名钓誉?” “久仰方密之大名,今日一见,却是让小女子大失所望!” 如黄鹂鸟一般清脆婉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一身男装的柳如是走了进来。 方以智一震,随即目光几乎是黏在柳如是的身上。 徐光启和汤若望赶忙起身见礼。 “因为水泥公司的事情,云真人昨晚彻夜未眠,刚刚才起身,还请几位再稍等片刻。” 柳如是回礼,然后歉然说道。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柳如是姑娘!” 方以智拱手行礼。 然后不客气地说道:“柳姑娘刚才所言,颇有瞧不起泰西之学的意思,不知这是何故?” “泰西之学,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不值一提。” 柳如是淡然一笑。 这是前几天,提到西学的时候,云逍的原话。 第163章 万有引力?牛顿连小蝌蚪都不是! “柳姑娘的才名,享誉江南,方某也是极为佩服的。” “知识柳姑娘如此贬低泰西之学,却让方某不得不说一句,井底之蛙不知大海之广阔!” 方以智摇头冷笑。 不等柳如是开口。 方以智又继续侃侃而道: “泰西之学,乃是探索天道的至高学问,更是开启天地自然奥秘的钥匙,” “泰西诸国,原本是未曾开化的蛮夷,却因此而强盛,逐渐超越大明。” “泰西之学,是大明强国富民的唯一良方。” “柳姑娘怎敢如此轻视?” 方以智此人不仅是个天才,更是个怪胎。 家学渊源,博采众长。 却又主张中西合璧,儒、释、道三教归一。 并且对文、史、哲、地、医药、物理,都有涉猎。 方以智是复社的创始人之一。 复社的政治主张,与东林党高度一致。 并且复社成员,都视东林党人为前辈。 钱谦益、黄道周等人,甚至被复社推为宗主。 复社成员中,还有很多“东林遗孤”。 因此,复社被冠以“小东林”之名。 云逍让钱谦益声名扫地。 又让钱龙锡等东林党重臣掉了脑袋。 光时亨更是被剥皮实草。 云逍被东林党视之为死敌。 复社的人,同样也是对他极为仇视。 世人不知道的是。 包括张溥在内,复社多数成员,都是入了天主教的。 这次汤若望前来拜会云逍。 刚刚从江南来京的方以智,借此机会,想要看看云逍到底是何等人物。 如果有机会的话,将他狠狠地驳斥一番。 没想到还没见到云逍,就被柳如是给激怒了。 方以智是西学的忠实拥趸,听了柳如是的一番话,自然是一百个不服。 面对方以智的诘问,柳如是嫣然一笑,接连反问: “为什么会有四季变换、昼夜交替?” “为什么打雷的时候,先看到闪电,再听到雷声?” “苹果从树上掉落,为什么不飞上天,不往斜处落,而是直着落到地上?” “请方公子以泰西的学问知识,来解释一二。” 方以智目瞪口呆。 汤若望和徐光启也是相视苦笑。 这怎么解释的了? 半晌。 方以智强辩道:“柳姑娘所说的这些问题,都是无解,方某又如何能解释?” “无解?” 柳如是摇头一笑。 接着她面露傲意:“我刚才所问,云真人随口道来,脱口即答。你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也敢藐视云真人?” 方以智摇头笑道:“这怎么可能?” 汤若望也跟着摇头:“姑娘所言未免危言耸听,你刚才所说的问题,就连欧逻巴智慧最高的学者,也难以解答。” 柳如是正要答话,从外面传来云逍的声音: “泰西之学,也只是处于起步阶段,比大明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欧逻巴的学者不知道,贫道为何就一定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一身道袍的云逍飘然而至。 “打扰云真人了。” 徐光启连忙起身,向云逍拱手道。 汤若望伸手抚胸,躬身说道:“传教士汤若望,见过纯阳真人、昌平伯。” 方以智只是起身,朝云逍点头示意,显得十分倨傲。 云逍在主位上坐定,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徐光启笑道:“云真人操劳大事,也该爱惜身体才对。” 柳如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还不是因为那三个缠人的女人……云逍瞥了柳如是一眼,淡淡地说道:“贫道年轻,扛得住。” 徐光启发现云逍的黑眼圈,又看到柳如是同样是眼圈发红,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美女虽好,过犹不及啊! 云逍本想解释,可张了张嘴,又作罢。 前些日子,三个女人每天晚上都缠着他……讲鬼故事。 无奈之下。 云逍把现如今流行于权贵府中的马吊牌,稍作修改,捣弄出了麻将。 然后……然后麻烦大了。 三个女人一发不可收拾。 昨天晚上,四人大战了一夜。 云逍哪能撑得住? 这时方以智开口问道:“刚才柳姑娘所说的问题,云真人能够解答?” 他极为痴迷于格致学。 柳如是提到的这些问题,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四季、昼夜的更替变化,是因为地球的公转和自转的原因。” “早在一百多年前,哥白尼的《天球运行论》就已经问世,汤神父还不知道?” “哦,贫道明白了,教会将哥白尼的学说,视作是异端邪说,禁止传播。” 云逍看向汤若望,露出嘲讽之色。 “你,你怎么知道?” 汤若望骇然变色,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 同时心中陡然一沉。 这个道士,对于欧罗巴的了解,远超自己的想象。 要想糊弄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方以智心痒难耐,追问道:“何谓地球公转、自转?为何四季、昼夜更替,与这些有关?” 云逍懒得浪费口舌,端起茶杯,悠悠地喝着茶水。 方以智依然不死心:“那为何打雷的时候,先看到闪电,然后才能听到雷声?” 云逍放下茶杯,略有些不耐地说道:“那还简单,声音的速度比闪电的速度慢。” 徐光启和汤若望相顾骇然。 方以智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怎么知道?” 见云逍没有想要解答的意思。 方以智又追问道:“为什么苹果不向天上飞,却会直着落到地上?” 云逍本不想回答。 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改变了主意。 “西安府的王徵,你应当认识吧?” 云逍向汤若望问道。 汤若望答道:“王徵是主的信徒,现在丁忧在家。” 王徵也是西学的推动者,与徐光启并称于世,素有南徐北王之说。 方以智说道:“王良甫酷爱西学,经世致用,我深为敬佩,自然是知道的。可这苹果落地,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云逍淡淡地树洞:“去看看他写的《奇器图说》,就能从中找到答案。” 方以智和徐光启面面相觑。 “《奇器图说》,第四款,‘重何物?每体直下,必欲到地心者是。’” “这,就是苹果为什么会落地的原因。” “请徐大人记住,王徵提出的这一学说,一定要载入史册,流传于世。” 云逍郑重其事地说道。 没错! 正是这个王徵,最早对重力进行了定义和阐述。 而牛顿出生于1643年1月4日,现在连小蝌蚪都还不是。 牛顿发现万有引力的说法,纯属可笑之极! 那是为后来逆向工程九州的力学知识,而蓄意编造的弥天大谎! 第164章 欧逻巴文明,比九州优越? 云逍心中一阵感叹。 牛顿于1666年才发现地球引力。 而地球引力,则是万有引力定律的基础。 然而崇祯元年,也就是1627年。 在大明出版《奇器图说》中,就已经对重力有了明确的定义和阐述。 甚至在书中明确指出,引力,是因为物质存在质量而产生。 不光有文字。 甚至还配有栩栩如生的插图。 这难道真的是巧合? 还是牛顿穿越了? 牛顿有一句在后世流传极广的名言。 “如果我看得更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这绝对不是什么谦虚之言。 他的确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这个巨人,就是大明人,王徵! 不敢说牛顿是剽窃。 至少他的万有引力,是建立在王徵学说的基础上。 牛顿成为后世敬仰的科学巨匠。 而王徵却是寂寂无名。 他的著作,再过十几年,就会被建奴封禁,几乎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王徵不仅提出了重力学说。 还第一个发明自行车、自行磨。 甚至还发明了火船自走。 最终却全都被建奴抹杀。 方以智说道:“王良甫的确是奇才,可他即使能够解释,苹果为何直着落地,似乎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没什么了不得?” 云逍一阵呵呵。 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王徵的学说,是格物致知的基石,是破解自然奥秘的钥匙。” “此人,日后必将成为巨匠,名垂青史,为后世敬仰!” 云逍的声音斩钉截铁。 在另一个世界,王徵被埋没。 这个世界。 原本属于他的科学巨匠光环,必须戴在他的头上。 徐光启和方以智,一齐倒吸一口凉气。 方以智随即撇撇嘴。 这道士,就是喜欢耸人听闻。 徐光启难以置信地道:“云真人……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云逍笑了笑,随即断然道:“贫道说是,那一定是!” 柳如是抿嘴一笑。 这家伙,还真是霸道! 喜欢死了! “王徵也是学习泰西之学,才能写出如此著作。” “欧逻巴文明,远远优越于九州,大明只有不断从泰西之学中汲取,才不会落后于世界。” 汤若望强辩道。 “是吗?” 云逍发出一声嗤笑,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汤若望感觉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一阵头皮发麻。 徐光启诧异地问道:“云真人,汤神父说的不对吗?” 云逍看向汤若望:“艾萨克.福修斯,现今欧逻巴最为重要的学者之一,贫道说的没错吧?” 汤若望骇然:“云真人怎么会知道福修斯?” 云逍笑笑不答,继续说道: “福修斯说,‘事实上,在几乎所有的艺术和科学的方面,九州都比欧逻巴优越’。” “在技术发明上也是如此,几乎在所有情况下,九州的成功都反应了欧逻巴的失败。” “汤神父,应当听说过这些话吧?” 汤若望难以置信地说道:“云真人是从哪里知道的?” 云逍又问道:“才死去十几年的不列颠爵士、航海家,撰写《世界史》的瓦尔特.罗利,汤神父应该不陌生吧?” 汤若望的脸色白了几分。 “这位为不列颠发现第一块殖民地的罗利爵士说,如果我们看太阳从东方升起,我们将会发现,那些遥远东方民族是传播者,而非接受者;是赠予知识,而非从西方借取,就在今天,越往东越文明,越向西越野蛮。” 云逍侃侃而道。 徐光启震骇不已。 传闻中,云真人尽知天下事。 难道这都是真的? 这不科学啊! 云逍的一番言论,彻底颠覆了他们对西学的认知。 事实上,此时大明的知识、科技,绝不比欧洲落后。 恰恰相反。 欧洲文明的种子,甚至多数知识和科技,反倒是来自于九州和阿拉伯。 云逍以前在网上,甚至还看到过更为偏激的言论,并且言之凿凿。 其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例。 在万历年之前,欧洲各国的语言,还属于表音文字。 要知道,文字,是知识的载体和媒介。 能表音的文字,只是狭隘的方言土语和教派话语,根本不可能作为知识载体。 因此推断,欧洲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知识和科技。 并且任何知识和科技,都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劳动实践才能得来。 纵观欧洲长期处于野蛮、蒙昧的历史,以及白皮们的强盗天性,哪有这样的经历? 有人经过大量的分析,最终得出结论。 欧洲的知识、科技,都是通过利玛窦、汤若望这样的传教士,从九州偷窃而去的。 甚至是文字的表意功能,都是源自汉字植入。 所谓的西学,多半是剽窃自九州和阿拉伯。 然后将其改头换面,充其量是将其改造,用于疯狂海外扩张。 随着工业革命的开始,欧洲彻底崛起,将这段黑历史不断抹杀、篡改。 对于这样的言论,云逍多半是不信的。 不过也不全是网上有人评论的那样,这是什么“历史虚无主义”。 明末时期的欧洲,对九州文明达到疯狂崇拜的地步,并且学习九州的知识和科技,这是不争的事实,是白皮的史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事情。 别的不说。 《圣经》,就是因为看到九州的历史典籍,觉得自己编的实在是太假了。 被迫进行重新捏造……不,改版升级,在编年上完全采用九州的标准。 欧洲此时比九州的知识、科技先进之处,在于进行了系统的整理,并极力用于实践。 先进的科技,无非是火器、造船、航海。 白皮们要靠这几样去掠夺,自然是发展的快。 至少可以确定的说。 西方拿到了九州智慧的种子,用于发展科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九州,却由于受到越来越狭隘的儒家思想的禁锢,将这些知识、科技,视作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最后建奴入主九州,更是将五千年积累的智慧,彻底尘封起来,束之高阁。 九州科技从此停滞三百年,迅速被白皮超越。 白皮掌握了先进的科技,然而骨子里的强盗天性,却是永远无法改变。 在变得强大之后,反过来蹂躏、掠夺九州。 甚至说九州人,是世界低劣人种,九州从来没有科学。 更为可悲的是。 一些不肖子孙,自卑自贱,数典忘祖,以身为九州血脉为耻。 “谁给你的勇气,敢跑到九州的土地上来,说泰西之学,优越于九州文明?” 云逍看着汤若望,目光冷冽,语气凌厉如刀。 汤若望满头大汗。 第165章 仁爱、福音?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文化自信,很重要啊!” 云逍看了一眼徐光启和方以智。 二人露出羞愧之色。 他们只是被传教士蒙蔽。 以为此时的欧洲有多么先进、文明。 因此想以西学,来挽救大厦将倾的大明。 绝不能和后世的某些犬类动物混为一谈。 因此云逍也不能对他们苛责什么。 “老祖宗数千年沉淀与积累的智慧,不为国人重视,甚至是视作奇技淫巧。” “然而被我们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却被欧逻巴人视作珍宝,家里研究、实践。” “长此以往,九州势必会落后于西洋。落后,就要挨打,甚至是……亡国亡种!” 云逍提高了声音,神情间流露出愤慨之色。 徐光启、方以智、柳如是三人都是神色大变。 这难道是……天机? 徐光启颤声说道:“请云真人明示,我们该怎么做?” “西学也有可取之处,他们的归纳和推演思维,以及崇尚科学,经世致用,这是我们所欠缺的。” “我辈要做的,就是让朝廷和世人重视科学,也就是‘格致’之学,将其提升到同科举,不,甚至比科举还要重要的程度。” “崇尚科学,推动科学,以九州人的智慧,不出二十年,我族必定重回世界之巅,并且日后,永远凌驾于万族之上,让万族永世膜拜!” 云逍的声音激昂,神情也亢奋起来。 “老夫随年迈,有生之年,必竭尽全力!” 徐光启满脸通红,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辈,当仁不让,死而后已!” 方以智紧攥住拳头,眼眸中一片决然。 “云真人真是世界上少有的智者,在下万分敬佩!” 汤若望见情势不对,赶忙将话题转移开来。 “这次前来拜会云真人,特意带了一件珍贵的礼物,还请真人笑纳!” 汤若望将一直捧在手中的一个精美盒子,双手递给云逍。 云逍示意柳如是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盒子中,竟是装着一对制作极为精美、华贵的短筒火枪。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这种华而不实的短筒火枪,也敢说是珍贵的礼物? 哪天弄一把左轮出来玩玩。 汤若望见云逍的神色平淡,不由得大失所望。 在这位大明新贵眼里,欧洲最先进的火器,根本不算什么啊! 云逍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事,直说吧。” 柳如是忍不住笑了。 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 这让人家很没面子的。 汤若望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抚胸,大声说道: “我等天主教徒,带着主的仁爱,来到大明。” “我们传播主的福音,为大明百姓带来信仰,让他们得到救赎。” “希望能够得到明国皇帝的准许,合法开设教堂……” 云逍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汤若望受到鼓舞,顿时精神大振。 然后滔滔不绝地宣讲起来。 一直等他说的口干舌燥。 云逍笑道:“说的如此动听,贫道都想脱离道门,加入你们的教派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汤若望顿时大喜。 谁知抬起头,就看到云逍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冰冷的目光。 汤若望顿时如同被冰水,迎头浇了下来。 “带着主的仁爱?” 云逍满脸嘲讽,语气中也尽是讥诮。 “你们的主,爱你们自己的民众吗?” “你们教派的圣餐礼、忏悔礼、善功礼,以及赎罪券是怎么回事?” 汤若望张大嘴巴,愣在那里。 这个道士,怎么对天主教了解的如此清楚? 云逍所说的这些,正是天主教通过这些仪式,大肆向信众进行压榨剥削的手段。 云逍又问:“你们的异端裁判所,自成立以来,数十万异教徒被处以火刑,这又是怎么回事?” 汤若望的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 “传播主的福音?” 云逍又是一声冷笑。 “大航海开启之后,你们向世界各地派遣传教士,传播你所谓的‘福音’,果真是让当地人获得幸福、救赎?” 汤若望昂首答道:“世界各地的土著,因为信奉天主,精神上获得信仰,因此解脱了现实世界中的苦难。” “景泰年间,教皇批准佛郎机(葡萄牙)垄断非.洲的奴隶贸易。” “从此非.洲的黑人,被你们如同牲口一般,一船接着一船地贩卖。” “嘉靖年间,佛郎机(西班牙)进入美洲,国王查理五世下令,每支船队必须携带传教士随行。” “佛郎机每征服一地,就用最残酷的手段镇压胁迫当地人信奉你们的宗教,仅安德烈斯岛,被屠杀的印第安人高达三百万。” “印度、南洋……传教士所到之处,哪里不是血雨腥风,尸横遍野?” “这,就是你所说的天主的仁爱?这,就是你们传教士带去的福音?” “你们在全世界,犯下累累罪行,罄竹难书,也敢厚颜无耻地在这里大谈什么仁爱、福音?” 云逍声色俱厉,毫不留情地将这些罪恶的历史当场揭穿。 徐光启等人的脸色变得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汤若望。 如此血腥、残暴的行径,是自幼受儒家思想熏陶的他们,绝对无法想象的。 接着他们全都骇然看向云逍。 他才是十七岁而已。 身在京城,身份又只是一个道士。 他又是如何对世界上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传闻中,他能洞彻天机,知晓阴阳,难道竟是真的?! 汤若望面色苍白,依然强辩道:“我们跟云真人所说的传教士不一样,我们来大明,是带着满腔的真诚,为明国百姓带来福音……” “闭嘴!” 云逍厉声打断汤若望的话。 随即冷冷问道:“你是耶苏会的,对吧?” 汤若望如实答道:“是的。” “耶苏会在不列颠语中,称之为jesuits,jesuit,释义为耶苏会信徒,阴险的人,间谍。贫道说的对吧?” “你,你怎么知道?” 汤若望骇然看着云逍。 随即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贫道就来揭穿你们的狼子野心!” 云逍一声冷笑。 第166章 夭折的灭亡大明计划 “隆庆年间,佛郎机(西班牙)侵占我大明藩属国吕宋岛。” “万历三年,佛郎机殖民者派出传教士马丁.德.拉达,进入大明进行刺探。” “随后在给佛郎机国王的报告中指出,大明地大物博,富饶,但民不好战,组织少量武装,即可征服。” “万历十四年4月,佛郎机驻吕宋殖民者政府,向国王递交灭亡大明计划书。” “神父大人,要不要我把这份灭亡大明计划书,给你读出来?” “计划书一共11款97条,包括从佛郎机调兵15000人,战船十二艘,从瀛岛征调雇佣兵5000人,以及吕宋岛奴隶5000人。” “可谓是内容详实,计划全面,部署精心。” 说到这里云逍面露杀机。 “好一个狼子野心的西洋红夷!” 方以智一声怒喝,站起身来,样子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徐光启指着汤若望,喝问道:“汤神父,这是真的吗?” 汤若望背心已被汗水浸湿,却兀自强撑着,“这,这是佛郎机政府的阴谋,与我们的教会无关。” 云逍冷笑:“你们耶苏会,就是由佛郎机人圣依纳爵·罗耀拉创立,佛郎机计划灭亡大明,耶苏会怎么可能不知道?” 汤若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知情,不清楚……” “这份计划书当中,有当时的吕宋总督和51名要员亲笔签名,天主教在吕宋的主教,正是其中之一。” “计划书中,还详细计划了等占领大明后,如何杀光所有男丁,从佛郎机移民到大明,如何传播天主教,如何对大明百姓进行洗脑。” “甚至明确写着,计划建58座教堂,设立主教、大主教以及总主教。” “而殖民者入侵大明的理由很简单:凭着上帝的意志,这就是我们进入明国的充分理由。” “身为传教士,你敢狡辩毫不知情?” 云逍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发出一声怒喝。 汤若望大汗淋漓,几乎快要瘫在座位上。 这副神情告诉其他人,云逍所说句句是真。 实锤了! 云逍子,能够推演天机! 天底下的事情,他无所不知。 汤若望的脑袋里一阵阵‘嗡嗡’作响。 这个道士,莫非就是明国人所说的妖怪? 不,他是魔鬼,能够探知人心的魔鬼! 主啊! 你为什么你事先提示我一下? 居然来寻求这个魔鬼的帮助! 完了,这下全完了! 想到自己还肩负的重任。 汤若望决定尽力抢救一下。 他强打起精神,咬牙说道:“尊敬的伯爵大人,您所说的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计划而已,在现实中并没有发生,又怎么能凭借这个来定罪呢?” 徐光启和方以智一愣。 对啊! 刚才云逍所说的一切,即使是真的,也只是存在于计划书上。 那是万历十年的事情,距离现在已经44年了。 没有实施的计划,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二人诧异地看向云逍。 “你看,这仅仅只是一个计划而已,万历十年没有实施,现在更不会实施。” 汤若望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又恢复了一些精神。 云逍端起茶杯,见里面的茶水已经见底,看了柳如是一眼。 柳如是忙给他添满。 云逍喝了几口茶水,润了一下发干的喉咙。 这才看向汤若望,冷笑道:“你还真是煮熟的鸭子,到死都还在嘴硬。” 汤若望心中一沉,问道:“云真人,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计划书之所以没有变成现实,不是佛郎机殖民者不想。” “而是因为,万历十六年,佛郎机的无敌舰队,还没来得及出动,就与不列颠船队发生激战,几乎全军覆没。” “佛郎机为了维护海上霸权,先后进行了五次远征,历时13年。” “到如今,佛郎机已经是日暮西山,海上霸权很快就要被不列颠取代。” “他们还有闲心,来侵占我大明?” 云逍满脸嘲弄之色。 也算是西班牙的运气好,没有实施灭亡大明计划。 凭借着十二艘战船,两万多军队,就想攻占大明? 做他娘的清秋大梦! 万历年间,大明的水师虽然不堪大用,在陆上却依然是强横无比。 不要忘了,那时候还有赫赫有名的戚家军。 并且大明当时的火器,也是世界上最顶尖的。 论国力,也没有衰落到现在的这种地步。 更何况光是大明的人口,在册的就超过一亿。 用两万人来灭亡大明? 佛郎机国王得了三十年的脑血栓,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至于用天主教来洗脑大明人,更是天大的笑话。 大明人受了上千年儒家思想的熏陶,又岂是外来的宗教能轻易洗脑的? 西班牙人的计划虽然没能实施,然而到了后来,却有西方殖民者这么干过。 结果如何? 再过三年,也就是崇祯六年。 荷兰台湾总督率领麾下舰队,以及扶持的海盗刘香直扑金门、厦门,企图在这里登陆。 结果遇到了一伙海盗。 白皮称呼海盗的首领叫尼古拉·一官。 大明人叫他郑芝龙。 双方战船在金门岛附近的料罗湾展开海战。 结果,荷兰舰队被焚毁和俘获数艘,而他们扶持的海盗50艘船全军覆没。 六年后。 不死心的荷兰人,再度派朗必即里哥率大型战舰9艘,骚扰大明沿海。 结果又碰到郑芝龙这个克星。 荷兰人的舰队,被焚毁了五艘大型战舰,最终大败而回。 郑芝龙也从此,夺取了从瀛岛到南海的全部东亚制海权。 “魔鬼,这是一个了解一切真相的魔鬼!” “主啊,请饶恕我的罪过,我怎么会想到,来请求这个魔鬼的帮助?” 汤若望面如死灰,看向云逍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其他三人已经彻底麻木了。 “好吧,佛郎机殖民者最终没能得逞,你们天主教,顶多只能算是作案未遂,贫道就不说什么。” “那么现如今,包括汤神父你在内的传教士,这些年在大明干的好事,贫道该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 云逍带着寒意的目光,让汤若望顿时一个寒颤。 第167章 诈出的真相,恐怖如斯! “你们这些西洋传教士,来到大明的首要使命,就是从大明搬运百科知识。” “其中就有徐大人所作的《农政全书》,还有王徵的各类机械图集、机械模型。” “你们的教皇,以及各国的皇家学会,以重金收购这些知识的书籍。” “汤神父,我没有说错吧?” 云逍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情,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愤懑。 在后世的各类百科全书中,都记载有一个叫邓玉函的耶苏会传教士。 无论中外,都将其描述成,向大明介绍西洋机械的功臣。 称他是开启了中德两国的科技交流。 无比荒谬的是。 这个时间段的德国,正处于部落混战当中。 一直到邓玉函死后一百五十年。 才有德意志这个民族国家,和书写的文字。 一群部落野人,哪里来的知识和科技? 而邓玉函从大明搬运的机械知识,全部来自王徵的《奇器图说》。 更为荒诞的是。 这本著作,竟然被后世人改名为《远西奇器图说》。 声称是王徵翻译西方的。 也多亏后来发现了崇祯元年版本的《奇器图说》。 才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然而却没有人承认,更没有人愿意相信。 这让云逍联想到了,后世的某个跳梁小丑一般的国家。 他们拼命将九州的一切,篡改为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的发明创造。 甚至有人要起诉武当山,说是盗用了他们的国旗。 云逍看到这样的新闻,一笑了之。 然而此时,却是细思极恐。 若是棒子跟此时的白皮一样,以后变得强大了。 那么他们剽窃的一切,岂不是真的都成了他们的? 而原本属于九州的一切,反倒是受了他们的恩赐。 想到这样的结果,云逍一阵不寒而栗。 汤若望辩驳道:“传教士肩负着欧罗巴与大明之间的文化交流,这无可厚非。” “文化交流,可没让你们当窃贼!” “没有让你们,将窃取的东西变为己有后,反倒指责我们剽窃。” “更没有让你们,将学习我们的东西,反过来攻打大明,奴役我们的百姓!” 云逍指着汤若望,厉声呵斥。 汤若望摊开手,无奈地说道:“这只是云真人的猜测,并不是现实。” 云逍看向徐光启,“徐大人,是否有传教士,曾经让你出面,帮助他们找机会翻阅《永乐大典》?” 《永乐大典》! 全书两万两千多卷,一万一千余册,四亿文字。 收录了从上古前秦,到明初所有的文献典籍。 内容涵盖天文地理,经史子集,阴阳术数,农工技艺等所有在册的知识文化。 是一本史无前例的渊薮著作。 后世号称是世界第一的《大英百科全书》。 在《永乐大典》面前,不过是小儿科。 因为皇权威仪的原因,此书只抄录了一部。 嘉靖时期,由于宫中失火,才想起来要备份,于是有了另一份“嘉靖副本”。 随着时代流转,征战频发,正本消失了。 副本也渐渐散落民间,流向了世界各国。 徐光启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哆嗦着说道:“有过。” “你答应了?” 云逍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徐光启道:“老夫,老夫没有答应,也不敢答应。” “若是你做了,那你就是大明的千古罪人!” 云逍神色稍霁,暗自松了口气。 以前在网上,曾经看过一篇关于西方伪史的文章。 自从利玛窦等传教士来到大明之后。 西方没有知识和技术积累的演进过程,就突然发生了技术大爆炸。 在17-19世纪,争先恐后搞出了一大堆百科全书。 并出现了一批百科全书式的、后世只能望其项背,永远无法复制的天才。 其中就包括那位喜欢吃苹果的牛大神。 于是推断,《永乐大典》,万历到崇祯年间,就开始流落到西方。 这绝不是什么臆想。 西方引以为傲的所谓的数学公式、定理,绝大多数,是从永乐大典中变出来的。 这是实锤,不接受反驳。 于是有人推测。 身为天主教徒,并且又担任过礼部侍郎的徐光启,极有可能充当了帮凶的角色。 云逍对这一推测,是不怎么相信的。 徐光启绝非是那种卖祖宗的人。 再说了。 即使是礼部侍郎,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让传教士查阅《永乐大典》。 《永乐大典》的流失,多半是十几年后,大明亡国时发生的事情。 云逍看向汤若望,又是一声冷笑。 汤若望一个哆嗦,仿佛内心一切的秘密,在云逍的目光中暴露无遗。 他连忙在心中祈祷:“主啊,让这个该死的魔鬼下地狱之前,让他永远闭嘴吧……万能的主,难道您也无法对付这邪恶的魔鬼?” “剽窃,还只是其一。” “你们洋教士一面手捧《圣经》,劝人为善,祈祷灵魂得救。一面却充当侵略者殖民掠夺的先锋,无恶不作。” “由于无法用武力侵占大明,你们改变了策略。” “这些年,你们在大明大肆扶植官员,在百姓中发展信众,妄图掌控舆论,甚至是掌控朝堂!” 云逍眼眸中寒光一闪,满脸杀机。 他说的这些,都是史书上无法查证的。 只不过是以前看到了很多相关的文章。 于是乎,决定来诈一诈这个白皮。 徐光启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来。 方以智和柳如是惊呆了。 汤若望脸色惨白,却强撑着咬牙道:“没有的事情,绝对没有的事情……” 云逍冷笑道:“要不要我把相关的官员,一五一十地跟你说出来?” 汤若望硬着头皮说道:“请云真人慎言,这会毁掉很多大明官员的声誉。” 竟然是真的,继续诈……云逍的心中一凛,神色却变得更加冷厉。 “从万历年间到现在,洗礼入教的朝廷重臣,高达数十人。” “包括徐光启徐大人,另外还有叶向高、冯铨、周延儒、郑以伟、钱士升、王应熊……” 云逍凭着记忆,一口气列举了十几个赫赫有名的大臣的名字。 不等他说完。 扑通! 汤若望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然后从椅子上溜到地面上。 第168章 天启的死因,崇祯也危险了! 真相,竟是恐怖如斯! 柳如是看着云逍,心中不住地对自己说: 淡定,淡定! 这家伙就是个怪物,好吧,谪仙! 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徐光启闭上眼睛,满脸都是悔恨之色。 他为了学习、推行西学。 又被仁爱、救赎之类的教义蒙蔽。 这才洗礼入教。 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些西洋传教士,竟然是披着一层伪善外衣的豺狼! 他虽然没有做出任何出卖祖宗的事情。 然而在他的影响下,有很多官员、士子入教。 并且对天主教的信徒,也多有维护照拂。 云逍刚才列举的很多官员。 有的跟徐光启交情莫逆。 有的甚至是他的门生。 他也曾经多次帮助这些人。 以前的这些所作所为,等于是间接帮助了这些传教士。 罪人啊! “徐大人,如此邪恶、残暴的宗教,你还继续相信下去吗?” 云逍看到徐光启的样子,心中一叹。 老徐也是跟崇祯一样,被人给忽悠瘸了啊! 崇祯是一心想当仁君、明君,中兴大明。 而徐光启却是一心想借助西学,造福大明社稷黎民。 结果被人给骗惨了! “老夫受人蒙蔽,险些成了大汉一族的千古罪人!” “老夫决定,从此退出天主教!” “并向陛下递交辞呈,回乡闭门思过!” 徐光启满脸苦涩,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撂挑子不干?” “这可不是贫道心目中的徐大人。” “好在还没有铸下大错,徐大人大可不必如此自责。” “大明推行科学的事情,还要靠你来主持,把这件事做好,这才是弥补过错的唯一方法。” 云逍一番劝慰。 徐光启犹豫许久,最终重重地低下头。 云逍朝方以智看过去:“这位方公子,今天的所见所闻,你有什么话可说?” 方以智露出愧疚之色,犹豫片刻,站起身来。 然后双手高举过头,向云逍躬身一拜,行了一个大礼。 “今天若非云真人揭穿真相,恐怕我这一生,都会被蒙在鼓里。” “云真人大德,方某永世铭记!” “从今日起,我退出天主教,专心研究格致之学!” 云逍点点头。 这个方以智,以后可是大大的有名。 他不仅是复社四公子之一,才学也是顶尖的。 后来他出家为僧,专心立著。 一生著述400余万字,内容涉及文、史、哲、地、医药、物理。 推行科学,绝不是一个人就能做成的事情。 正是需要方以智这样的大才加入。 复社,是掌控大明渔轮的一个毒瘤。 云逍早就在寻思着,要设法将其除掉。 如今把复社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给分化了。 这自然是大好事一件。 其实跟汤若望说了这么多的废话,可不只是为了揭穿他。 而是让徐光启和方以智接受教育,给他们醒醒脑子。 现在看来,效果相当不错。 方以智接着说道:“方某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云真人允准。” 云逍点头说道:“说吧,只要贫道能做到。” “弟子愿意加入道门,拜在真人门下,潜心学习格致之学。” “万望真人恩准,收下我这个弟子!” 方以智说完,撩起衣袍下摆,双膝跪地,伏地不起。 柳如是惊讶的腿都合不拢。 她来自江南,当然知道这个方以智,是何等狂傲的一个人。 出身桐城方氏,才华横溢。 复社、金陵四公子之一。 此时居然要拜一个年龄比他小三四岁的道士为师! 并且还打算出家当道士! 简直是匪夷所思! 贫道只收女弟子……云逍淡淡地说道:“贫道未及弱冠,收徒的事情,就免了。” “请师父恩准!” 方以智连磕了三个头。 又是网文中的烂俗套路……云逍皱眉说道:“贫道说了,不收弟子,起来吧。” “是,师父!” 方以智站起身来,径自来到云逍身后,竟是如同弟子一般。 这还直接讹上了……云逍一阵无语,又是一阵恼火。 随即看到地上依然昏迷的汤若望,顿时怒火升腾。 “泼醒!” 柳如是上前。 拿起汤若望身边茶几上的茶杯,直接将茶水泼在他的脸上。 汤若望悠悠醒来。 人虽然醒了,内心却还是处于崩溃状态,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汤神父,你现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云逍冷漠的声音,落在汤若望的耳朵里,如同是来自地狱的撒旦。 汤若望顿时一个激灵。 他摇摇晃晃地挣扎着站起身来。 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伸手抚胸,向云逍说道:“我为我们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然而这是主给予我们的使命,我们必须这么做,请云真人原谅。” “冥顽不灵!” “原谅?到东厂去,请求王承恩原谅吧!” 云逍冷哼一声,当即叫来杜大寒。 杜大寒带着两名护卫前来,架起汤若望朝外面拖去。 云逍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总感觉似乎遗漏了什么。 于是朝杜大寒吩咐道:“先押到外面等着!” 等汤若望被押出去。 云逍思索许久,神色变了变。 然后向徐光启问道:“有一个叫霍维华的,现在是什么官职?” 徐光启答道:“此人原为阉党,阉党倒台后,霍维华依然协理戎政,前些日子李邦华任兵部尚书,霍维华任兵部右侍郎。” “霍维华也是天主教徒?” “正是。” 云逍双手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椅子扶手。 然后接着又问:“霍维华有个内弟,名叫陆荩臣?” “正是,陆荩臣是内侍,如今在宫内做什么差事,却是不清楚。” 云逍的瞳孔微微一缩。 徐光启诧异地问道:“难道这个霍维华,有什么问题?” “没事,贫道只是随口一问。” “贫道要亲自押送汤若望前往东厂,徐大人和方公子,请回吧!” 云逍说完就站起身来,径自朝书房走去。 徐光启一愣。 云真人对自己一向是礼敬有加。 今天怎么忽然如此失礼? 云逍进入书房,紧闭书房门。 拿起桌上的炭笔,在白纸上一口气写出很多人的名字。 一阵圈圈点点后,云逍的脸色发白,双手颤抖起来。 然后他闭上眼睛,陷入的沉思当中。 许久。 云逍睁开眼睛。 眼眸中,尽是从未有过的震骇。 随即说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来: “天启皇帝,竟然是因此而暴毙!” “崇祯,也危险了!” 第169章 复社,天主教徒大本营 云逍走出书房的时候,又恢复到那副风轻云淡的事情。 细心的柳如是,却从他的眼眸深处,看出了隐藏的极深的凝重,还有一丝杀意。 柳如是心中一凛。 到底是什么事情。 竟然让这个妖孽一般的家伙如此郑重。 “你怎么还在?” 见方以智依然还没走,云逍的眉毛一挑。 方以智腆着脸说道:“恩师没有发话,弟子怎好离开?” “贫道说过不收弟子,更不会收你。” “弟子明白。” “你可以走了。” “师父收下弟子,弟子就走。” “滚!” “只要能拜入师父门下,师父让弟子滚,弟子就滚,让弟子爬,弟子就爬!” …… 柳如是目瞪口呆。 万万没有想到啊! 名动江南的才子方以智。 竟然是这么一个死皮赖脸的家伙。 这要是传出去,哪个敢相信? 云逍有急事,懒得跟方以智纠缠,径自朝外面走去。 方以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云逍忽然停住脚步,转身问道:“复社、东林党的事情,你都清楚?” 方以智答道:“复社的事情,了如指掌,东林党中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云逍果断地说道:“走,随我去东厂一趟,在路上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方以智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有损我的声誉,恐怕不妥,除非恩师收我为弟子。” 云逍点头说道:“我先收你为记名弟子,试用期三年,让我满意就转正。” 方以智顿时大喜,当即就要行拜师礼。 云逍摆手阻止。 柳如是在一旁目睹这一幕,不禁哑然失笑。 没想到,几乎是无所不能的纯阳真人,竟然也有如此无奈的时候! 随即转念想到,自己要是再努把力…… 方以智以后,不是要把自己叫师母? 想到这里,柳如是的嘴角勾勒成一道月牙。 接着又想到,云逍要询问东林党和复社的底细。 柳如是心中一震。 他要对付的,竟然是东林党和复社! 东林党和复社的大本营在江南。 柳如是太清楚二者所掌握的恐怖能量。 那家伙竟然要以一人之力,去对付这两个庞然大物。 小道士,千万要小心啊……柳如是忧心忡忡起来。 …… 云逍和方以智坐上一辆马车,直奔东厂而去。 杜大寒和两名护卫,押解着汤若望紧随其后。 马车中,云逍向方以智一番仔细询问。 方以智有问必答,几乎将东林党和复社的底细,抖了个底朝天。 其实,东林党,并非是什么严密的政治组织。 凡是在东林书院讲过学,及与之有关系。 或支持同情讲学的朝野人士,全都笼统称之为“东林党”。 东林党极为松散,并没有什么统一的纲领之类的东西。 其中,东林党中不乏王象晋、黄道周这种真心为国为民的正义之士。 不过像钱谦益、周延儒这种党同伐异,一心谋私,绝不为公的伪君子,却是占了大多数。 与东林党相比,复社可就要严密的多了。 复社背后,除了钱龙锡、周延儒这样的前朝廷重臣。 背后还有一大批,从朝廷到各个地方占据着要害位置的大员。 并且复社相当有钱,势力也是强大到超乎云逍想象的地步。 此时复社,还处于起步阶段,还没到后期把控朝野的地步。 然而此时复社的基本班底,就拥有七百多名会员。 这些人全都来自各地的精英,每个人都是背景深厚。 更让云逍为之震惊的是。 复社拥有极强的组织性、纪律性。 为了确保全体成员绝对服从上级。 复社在全国各地设置了首长,建立了花名册。 甚至还设置了郡县的区域首长,建立了联系网络。 若有不服从号令者,必置之死地。 这哪里还是寻常的社团组织? 复社的创始人张溥、张彩,都不过是小人物。 张溥因为一篇《五人墓碑记》而扬名天下。 然而再怎么有名,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之大的能量? 云逍最终发现了一个极为骇人的事实。 复社成员,绝大多数都是天主教徒。 复社,堪称是天主教徒的大本营! 由此不难推断,复社之所以能有如此之大的能量,绝非是凭借张溥的名义和能力。 这一切,全都拜天主教所赐。 张溥等人,不过是天主教的白手套。 张溥自取字号“天如”,其中蕴含的意思,不言自明。 天主教扶持复社,这是要做什么? 联想到复社将来,能够左右朝堂,甚至决定内阁人选。 云逍一阵不寒而栗。 感觉像是有着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遍布整个大明。 云逍不再询问,靠着车厢,闭上眼睛,再一次陷入沉思当中。 在脑海中,将所有的信息重新梳理了一遍后,云逍心中一片雪亮。 “以前还是太幼稚了啊!” “以为重用可以信任的大臣,除掉朝中的东林党,大明朝廷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这一次要不是汤若望登门,无意中诈了他一下,哪里能想到,大明朝野的势力,竟然会是这样复杂?” “差点因为一时疏忽,导致崇祯皇帝丧命,到那时候,大明可就真的是完了!” 云逍心中一阵后怕。 “这一次,要将复社、东林党以及天主教,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随即云逍心中杀机涌动。 方以智感到车厢里的气温,陡然下降了几分,顿时一阵不寒而栗。 …… 东厂。 王承恩正在接待一个道士。 这道士正是之前安插在吕祖宫中,暗中保护云逍的东厂番役。 “什么?” “西洋传教士去吕祖宫,惹云真人生气了?” “这些个红毛鬼,怕是活腻味了吧?” “啥?云真人亲自带着西洋传教士,来东厂了?” 王承恩大惊失色。 要是以前,有什么事情,云真人直接就让人给东厂知会一声就是了。 这一次,云真人亲自押解西洋传教士来东厂,那肯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他来东厂,自己这个厂公怎能避而不见? 这下子可就纸包不住火了! 这该如何是好? 王承恩急的跟热锅蚂蚁一样团团转。 第171章 侄儿操劳过度?不,是中毒! 云逍随着曹化淳,来到位于养心殿北侧的司礼直房。 这里是司礼监的办公之所。 当年权势熏天的九千岁魏忠贤,就是在这里发号施令,将权力延伸至整个大明。 在直房中坐定。 云逍问道:“曹公公应当知道,贫道这次入宫的目的?” “陛下已经告知。” 曹化淳神色极为凝重。 皇帝乃九五至尊。 哪怕天启皇帝已经晏驾。 也不绝不允许任何人冒犯。 天启皇帝的死因,朝廷早有定论。 如今云逍竟然要重新查证。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早就被陛下拉出去砍头了。 陛下竟然要全力配合他。 足见这位云真人,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一旦天启皇帝的驾崩,被查出另有原因。 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云真人准备从哪里开始查起?” 曹化淳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逍道:“贫道要了解先帝驾崩的详细过程,找几个熟悉情况的太监来。” 这倒是不难。 天启皇帝驾崩才是三年。 他身边侍奉的内侍,大多数都还在。 可又能从他们的嘴里,问出个什么出来? 毕竟事情过去了三年多。 当时都没查清,现在就能查出真相? 云真人不是会未卜先知吗? 为何反倒跟刑部问案一样,用常规的办法去查? 曹化淳心中虽然疑惑,却还是立即安排下去。 正等候的时候。 一身便装的崇祯和王承恩来到司礼直房。 云逍一阵诧异,“你怎么来了?” 要知道这里是内廷第一要地。 并且位于养心殿一侧。 皇帝日常起居、处置国政,就是在养心殿。 别说是侄儿这个四品官。 就是当朝首辅,没有受皇帝宣召,也不得进入这里。 崇祯早有腹案,解释道:“叔父入宫,陛下特地传旨让侄儿前来陪同左右。” 云逍这才打消疑虑。 等崇祯在下首的位置坐下。 云逍这才留意到他的脸色。 崇祯的面容呈灰色,眼圈发黑,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看上去就像是好些日子不曾睡觉一般。 云逍大吃一惊:“你生病了?” 崇祯强笑着答道:“叔父不必惊慌,只是偶染小恙罢了,大夫说,只是肺气虚弱罢了,再加上操劳过度。” “肺气虚弱?操劳过度?” “年纪不大,娶了三个老婆,铁打的身子也招架不住!” 云逍不客气地训斥了几句。 不止三个老婆,有十几个……崇祯讪讪一笑。 王承恩和曹化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云逍起身来到崇祯身前。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 云逍的神色变了。 崇祯以及两名太监跟着紧张起来。 云逍沉声问道:“你最近是否有腹痛、腹泻、呕吐、大便呈黑色,同时还会头痛、头晕、失眠的症状?” 崇祯叹道:“叔父说的分毫不差,真乃神医!” 云逍的神色变得越发凝重,“仔细想想,最近吃了一些什么东西,是否接触过铅制品?” 崇祯却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承恩吃惊地问道:“云真人,主人这是怎么了?” 云逍冷哼一声,说道:“他这哪里是什么肺气虚弱,操劳过度?分明就是中毒,铅中毒!” 崇祯大惊失色。 王承恩和曹化淳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铅中毒并非是一无所知。 《本草纲目》上就有详细的记载。 这是皇帝啊! 怎么可能铅中毒? 三人心中同时涌起同样的想法。 有人要谋害皇帝! “回去仔细检查一下,凡是含有铅的东西,统统扔掉。” “仔细回忆一下,最近每天都吃过哪些东西。” 云逍不得不怀疑,有人要对侄儿下黑手。 不过也不排除,是侄儿误食了含铅的东西。 崇祯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答应下来。 然后瞥了王承恩和曹化淳一眼。 二人一阵心惊肉跳。 陛下中毒,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下子后宫又要天翻地覆了。 也多亏云真人这次入宫了。 万岁爷要是有个什么好歹,那岂不是天都要塌了? 王承恩紧张地问道:“云真人,主人这病……不打紧吧?” “多亏我发现的早,还不算顶要紧。” “我给开一个化瘀解毒汤,每天煎服一剂水,十来天就没事了。” “另外每天多吃水果、瘦肉,早晚各服一杯热牛奶,忌食浓茶和酒、油炸、熏制、烧烤、生冷刺激性食物。” 云逍伏案写了一个药方。 这个化瘀解毒汤,主要以丹参、桃仁、郁金、炙大黄、甘草等药材。 具有祛瘀滞、解毒利湿、祛邪的功效,对慢性铅中毒患者排铅、及改善临床症状有很好的效果。 崇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心里一阵阵后怕。 ‘叔父’果然是推测不错,这是有人要害朕啊! 如果不是‘叔父’察觉……崇祯一阵不寒而栗。 那么先帝之死,肯定大有问题。 这次一定要彻查,查他个水落石出! 王承恩立即拿着药方出去,让人按方子抓药。 不多久。 三名曾经侍奉天启皇帝的老太监,被带到司礼直房。 云逍详细询问了天启皇帝驾崩的过程。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秘辛,宫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天启六年八月。 天启皇帝在魏忠贤、客氏等人陪伴下,到西苑避暑。 酒后,天启与王体乾、魏忠贤以及两个小太监,乘着小船在湖中游玩。 突然来了一场大风掀翻小船,船上几人全部落水。 王体乾、魏忠贤等人急忙托着天启浮出水面。 岸上的侍卫慌忙下水,将天启皇帝救起。 说到这里,云逍忽然开口问道:“那两个小太监呢?” 曹化淳答道:“两个小太监当场溺亡。” 云逍笑了笑,没有再问,示意那太监继续说下去。 天启皇帝本就体弱。 这次落水受到惊吓,加之寒气入体,回宫后一病不起。 天启七年五月初六,病情开始加重。 到了七八月间,竟然一病不起。 御医用尽手段,都没什么效果。 这个时候,兵部侍郎霍维华上书。 声称自己有一种“仙药”,名叫灵露饮。 说是服用此药之后,能够立竿见影,健身长寿。 第173章 抽丝剥茧,幕后元凶竟是他们! “指使霍维华的幕后元凶是谁?” 云逍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崇祯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有谋害先帝的动机,又有这样的能力。 除了东林党,还能有谁? 曹化淳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霍维华是不折不扣的阉党。 而陆荩臣不仅是霍维华的内弟,还是魏忠贤的走狗。 他们都跟东林党扯不到边啊! 曹化淳有心提出质疑。 可是关系到先帝之死,还是少说话为妙。 云真人推断,陛下也已经认定,先帝之死是东林党所为。 要是被陛下和云真人怀疑与东林党有勾结。 那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由于万历朝的‘国本之争’,先帝感念东林党人之情。” “因此在登基之初,召集东林党人叶向高入阁为首辅。” “刘一燝、周嘉、邹元标、赵南星、曹于汴等东林党人,皆为铨宪大臣。” “凡是依附东林党人的,也全都受到重用,全部为显官。” “京官中的显赫位置,几乎全部为东林党人占据。” 云逍侃侃而道,如数家珍。 崇祯仔细回想天启皇帝登基之初的朝堂。 ‘叔父’所言,分毫不差! “先帝被世人戏称为‘木匠皇帝’,庙号‘熹宗’。” “熹,通嬉,这分明是那些文官,在借机嘲笑先帝!” 崇祯听到这里,脸庞发烫,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当初给先帝定这个庙号,自然是要经过他的同意。 没想到先帝的庙号,竟然还有这样一层意思。 完全被那帮文官给戏耍了啊! “然而先帝,却是绝顶聪明之人。” “他很快通过东林党人的种种伎俩,认清了他们的本质。” “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却是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甚至妄图架空皇帝,掌控朝政。” “先帝曾一言中的:他们是欺朕年青,想把持朝国柄!” 云逍一声冷笑。 崇祯这才恍然大悟。 为什么先帝登基之初,极力任用东林党人。 自天启四年起,却又反其道而行之,开始大力整肃朝政。 一边扶植魏忠贤。 一边严厉打击叶向高及东林党。 从天启四年,到先帝驾崩。 东林党人被毙诏狱者十余人,下狱谪戍者数十人,削夺者三百余人,他革职贬黜者不可胜计。 几乎把浮在表面、隐藏在浅层的东林党人一扫而空。 先帝这是利用阉党,来制衡东林党,捍卫皇权啊! 东林党被逼到绝境,铤而走险谋害了先帝,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先帝利用阉党,打压东林党人。” “而他却退居幕后,以做木匠活来障人耳目。” “如此英明的皇帝,居然被嘲笑为‘木匠皇帝’,真是天大的笑话!” 云逍想到后世对天启皇帝的评论,满脸嘲讽之色。 崇祯也是一阵汗颜。 如果不是云逍今天分析的这么透彻。 他不是一样以为皇兄不理朝政,器重阉宦,行为荒诞? 接着想到,天启皇帝临终对他说的那些遗言。 崇祯心中一阵愧疚:朕,辜负了皇兄啊! “先帝如此天资聪慧,不好声色,又怎么会在青春年少之际,突然英年早逝了?” “如今证据确凿,霍维华、陆荩臣谋害了先帝。” “幕后指使者,正是东林党人!” 云逍猛地一拍桌子,杀机满面。 崇祯恨声说道:“东林党,好一个狼子野心的东林党!” 王承恩的脑瓜子里嗡嗡作响。 身为东厂提督,什么样的黑幕没见过? 却还是第一次了解到,如此恐怖的内幕。 云真人作为局外人,却对天启年间如此复杂的局势,洞若观火。 他那时候,还不到十岁啊! 这不是谪仙人是什么? 云逍看了一眼曹化淳,笑了笑,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说,霍维华和陆荩臣都阉党,并非东林党人?” “云真人目光如炬。” 曹化淳心中一凛,随即暗自苦笑。 什么都瞒不过云真人啊! 崇祯眉头一皱。 既然霍维华和陆荩臣都是阉党。 说东林党人谋害先帝,这解释不通啊! “霍维华是阉党,当今皇帝继位后,铲除阉党,为什么霍维华却没有受惩?” “还有那个陆荩臣,是魏忠贤心腹,为什么却还留在皇宫?” “不仅是霍、陆,还有一个为魏忠贤写碑文的张瑞图,一个称阉党‘五虎’之首崔呈秀父亲‘在天之灵’的来宗道,为什么没有受到惩处?” 云逍接连反问曹化淳。 曹化淳不敢作声。 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不敢说出来。 崇祯叹道:“是以韩爌为首的朝中大臣,尤其是东林党人,极力为这些人辩护,陛下听信了他们的谗言。” 王承恩补充道:“那个陆荩臣,是王德化保下来的。” “东林党与阉党不共戴天,东林党人却极力地保住这些阉党,岂不是咄咄怪事?” “原因只有一个!” “霍维华、张瑞图、来宗道虽然是阉党,但是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天主教徒!” 云逍抽丝剥茧,终于道出了最核心的隐秘。 崇祯眉毛一挑:“天主教徒?怎么与西洋天主教有关?” 在他印象当中,那些西洋传教士,只不过是一群洋和尚,想在大明传播天主教,对于大明并没有什么危害。 恰恰相反,西洋传教士带来了先进的火器,并且在天文历法上,要领先于大明。 崇祯还打算让这些西洋传教士来重新编历法。 怎么他们与阉党、东林党扯上了关系? “叶向高,告老还乡后,才公开自己和家人的天主教徒身份,担当起了耶苏会的吹鼓手和守护神。” “叶向高在著作《三山论学记》中,公然宣称:天主之教,如日月中天,照人心目。” “天启年间的内阁首辅、阉党张瑞图,真实身份却是耶苏党成员,他是天主教徒、东林党成员林欲楫的表兄弟。而他和林欲楫,都是著名天主教徒李之藻的学生。” “自天启只现在,朝中大臣当中的天主教徒,不计其数。” 云逍接着道出了十几个赫赫有名的大臣的名字。 “天主教耶苏会多头下注,阉党、东林党以及其他势力,都有天主教徒,其能量之大,超乎想象!” “谋害先帝的真凶,正是天主教,阉党霍维华,以及东林党人,都不过是其操控的工具罢了。” 说到这里,云逍才道出真正的幕后元凶。 崇祯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骇然问道:“天主教,意欲何为?” 第174章 灭亡大明的四个原因 “天主教,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就连我,以前也是将其忽略了。” 云逍觉得有必要,给侄儿科普一下。 别说是这个时代的人。 就连他这个后世穿越者,以前都没有想到导致大明亡国,九州沉沦三百年的根源,不是东林党,不是李自成、建奴。 而是天主教! 更不曾想到,天主教的谋划竟然如此之深,如此之周密。 接着云逍将天主教的历史,向三人道来。 天主教在西欧的腐朽、残暴统治。 十字军持续200年的八次东征,所到之处,烧杀抢掠,鸡犬不留。 以及天主教传教士,为殖民者充当先锋,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也包括在吕祖宫,揭穿汤若望的那些话。 崇祯三人陷入到强烈的震惊中,脸上尽是匪夷所思之色。 接着云逍将耶苏会传教士的冷血誓言,大声诵读出来: “我声明,我没有自己的意见和意愿,但是我会毫不犹豫的,遵从来自教皇和耶苏基督军事团上级的指令。” “我承认并声明当机会到来时,我将秘密地或公开地对整个地球上的异教徒、新教徒和自由主义者,进行一场无情的战争。” “正如我被指导的那样,来消灭和摧毁他们,我不会在意他们的性别、年龄、阶级。” “我将吊死、烧死、煮烂这些可耻的异教徒,扯掉他们妻子的胃和子宫,把他们孩子的脑袋在墙上撞烂,摧毁这些可耻的种族,直到永远!” 一字一句,充满了残酷与血腥。 崇祯、王承恩、曹化淳听得脸色苍白,浑身阵阵发冷。 “禽兽,这是一群禽兽!” “以前看那些西洋传教士,一个个彬彬有礼,没想到竟然是一帮衣冠禽兽!” “未开化的蛮夷之族,堪比禽兽,不,禽兽不如!” 崇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受到儒家思想熏陶的大明人,怎么也无法想象,人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血腥、残暴的宗教。 他们本来以为。 佛道之争,已经算是极为惨烈的了。 第176章 混账侄儿有问题,大问题! 听到崇祯已经遇害的消息。 云逍当即就坐不住了。 然而他看了一眼曹化淳,随即又坐了回去。 然后端起茶杯,安之若素地喝了一口茶水。 接着拿起桌上的龙须酥,有滋有味地品尝起来。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皇帝被谋害,天底下没有这个更大的事情。 竟然还能好整以暇地喝茶、吃点心?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云逍拍了拍手,将手上的残渣拍掉,向崇祯淡淡问道: “叔父能未卜先知,什么都瞒不过你。” 崇祯苦笑道,满脸敬服。 云逍笑笑不语。 狗屁的个未卜先知。 看曹化淳的神态,傻子也知道了。 要是崇祯真的遇害。 司礼监掌印还能有闲心在这里打屁? 皇宫里早就是风声鹤唳。 还能让自己这个外人入宫? “陛下的确是遭人谋害,只不过暂时龙体无恙罢了。” 曹化淳看了一眼崇祯,这才向云逍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这皇宫大内,怎么会轻易遭到谋害?” “凶手找到没有?” “皇帝现在又是怎么个无恙法?” 云逍接连追问。 崇祯的生死安危,不仅关系大明的存亡。 同时也关系到他自身的身家性命。 因此不得不问仔细了。 曹化淳答道:“应该是在较早以前,就有人开始暗中谋害陛下,直到今天才发现。” 崇祯一阵后怕。 若不是今天‘叔父’前来发现了端倪。 恐怕跟先帝那样,一直到晏驾,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这次是‘叔父’救了自己一命啊! “较早以前就开始对陛下下手了?” 云逍心中泛起一股寒意。 自己这里坑都还没挖好呢! 人家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还是太低估了天主教的猖狂与狠辣。 恐怕是在杀钱龙锡等东林党人的时候。 不,甚至是在年前铲除晋商之时。 他们就已经开始准备对皇帝下手了。 皇帝的安全防卫又是何等的森严? 竟然还让他们得手了! 足见其隐藏的实力,是何等的可怕! 第177章 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曹化淳那边很快有了消息。 陆荩臣被抓获。 尚膳监相关人员,全都被控制。 一应食材、餐具,也全都被封存。 只是陆荩臣的嘴巴很紧。 被抓后大呼冤枉,怎么也不肯承认。 从其他人员口中,也没能审出有用的东西。 跟没能从尚膳监内,查出毒源。 这倒是不出云逍的意外。 谋害皇帝,事先肯定有十分周密的计划。 导致崇祯铅中毒的源头,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被找到? 陆荩臣曾经参与谋害天启皇帝,自然是胆大包天。 要想撬开他的嘴巴,肯定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这事情,还轮不到云逍来操心。 自古以来,皇宫和鸡院,都是天底下最肮脏的地方。 他可不想去蹚皇宫中的深水。 云逍提出要面见皇帝。 一是要看看皇帝的中毒情况。 二是下一步的谋划,要当面与皇帝详谈。 “这个……” 曹化淳看了一眼崇祯,露出为难之色。 “陛下龙体有恙,况且又出了惊天大案。” “云真人此时觐见,恐怕是……恐有不便。” 这理由倒也算是合理。 云逍也就不再坚持。 “就按照我刚才开的方子,给陛下开药。” “饮食也要严格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办,过上一些时日,就会没事了。” 云逍一番叮嘱。 然后瞪了崇祯一眼,冷冷说道:“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叔父的吩咐,侄儿一定会谨记在心。” 崇祯连忙说道,心中一阵感动。 ‘叔父’现在显然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 并且‘叔父’能够未卜先知。 十有八九,已经推算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他依然还是如此关心自己。 这份情,受之有愧啊! “传教士和东林党、复社的事情,叔父可还有良策?” 干系重大,崇祯不得不谨慎。 没有‘叔父’的指点,心里没底。 “有一些想法,仅供皇帝参考。” 云逍将自己的一些想法,一一道出。 崇祯全都牢记在心里。 说完。 云逍问道:“叔出宫去了,你呢?” 崇祯道:“侄儿还要在东宫当值,就不陪叔父了。” 云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却并没有勉强,径自离开皇宫。 等云逍走后。 崇祯忧心忡忡。 接下来还怎么演? …… 云逍回到吕祖宫。 立即加强了守卫。 并叮嘱身边的人,最近不要出道观。 传教士所掌控的势力,远远胜过晋商。 他们的临死反扑,肯定会十分疯狂。 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夜晚的时候。 云逍久久不能入睡。 不仅是他。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无眠。 皇宫中风声鹤唳。 大批太监、宫女被拿下。 温体仁、李邦华、张维贤等人,被连夜召入宫中。 皇宫外,同样也不平静。 东华门外,锡拉胡同。 兵部侍郎霍维华府邸。 二更天。 府中的人已经歇息,府内一片寂静。 后宅书房中,有一间密室。 密室中,盘龙灯静静燃烧,释放出昏黄的光芒。 兵部尚书霍维华,正与两名身穿儒服的西洋传教士商谈。 “云逍子将汤若望神父抓到东厂,并且还进入皇宫与皇帝秘商。” “他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侍郎大人,必须加快行动了!” 开口说话的,是一名年近七旬的西洋传教士。 龙华民,号精华,意达利西西里人。 利玛窦死后,由他接任在华耶苏会会长。 “神父大人放心,昨天就有消息从宫中传出,皇帝陛……下龙体有恙了。” 霍维华不急不躁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再也寻常不过的事情。 “消息确定吗?” “确定无疑!” “哦,这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愿主保佑大明皇帝。” 龙华民露出悲悯之色。 “这是主对异教徒的惩罚!” 另外一名年轻传教士冷酷地说道。 此人名叫罗雅各。 也是来自意达利的传教士,年初才刚刚来到大明。 “万能的主,会惩罚一切异教徒。” 霍维华附和道,满脸虔诚。 罗雅各问道:“汤若望神父,在东厂的刽子手折磨下,应该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吧?” “汤若望是主最虔诚的奴仆,也是教会最忠诚的使者,是绝对不会背叛的。” 龙华民很笃定地说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随即他愤怒地说道:“云逍子已经严重威胁到教会在大明传播主的福音,他就是撒殚的化身,必须尽快净化这个邪恶的魔鬼。” “神父大人放心,已经安排了。” “再过三天,京营的一部分士兵,会因为李邦华的兵政改革,而举行一场叛乱。” “主在京城的信徒,也会趁乱冲入吕祖宫,杀死云逍子这个邪恶的魔鬼。” 霍维华自信地笑了笑,踌躇满志,一切尽在掌握。 “那真是太好了!” 罗雅各发出爽朗的笑声,“不过,对待邪恶的异教徒,最好是把他送上火刑柱。” “尊敬的罗雅各神父,这很简单。” 霍维华笑着说道,“云逍子已经不足为虑,现在应该考虑的是,陛下驾崩以后,该由谁来继承大位。” “明国的下一任皇帝,已经做好了随时登基的准备。” 龙华民神秘地一笑。 仿佛苍老的脸上,每一根皱褶里都隐藏着阴谋。 霍维华正要开口,密室的门传来一长两短敲击声。 这是心腹管家的信号,显然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 果不其然。 从密室外传来心腹管家焦急的声音:“宫里面来人送信了,要见老爷。” 霍维华吃了一惊,随即大喜。 从宫里送信的,除了内弟陆荩臣,别无他人。 这么晚了送信来,肯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十有八九,是崇祯皇帝病危了。 “皇宫里面,一定有天大的惊喜!” “神父大人,您该让未来的大明皇帝,准备登基的事情了。” 霍维华一边笑着向龙华民说道,一边起身打开密室的门。 然后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塑。 龙华民笑道:“侍郎大人,什么样的惊喜,让你竟然说不出话来?” 霍维华艰难地说了句:“惊喜……天大的惊喜!” 书房中灯火通明。 站满了头戴尖帽、身穿褐衣的东厂番子。 一名太监端坐在椅子上,正笑眯眯地看过来。 不是王承恩是谁? 第178章 咱王承恩心不够狠,手不够辣? “霍侍郎,咱家深夜造访,是不是感到很惊喜?” 王承恩翘着二郎腿,笑吟吟地朝着目瞪口呆的霍维华说道。 “厂公驾临寒舍,下官还真是意外惊喜,不知厂公这是……” 霍维华一边支应着王承恩,一边飞快地转动心思。 “云真人掐指一算,算到霍侍郎今晚在府上招待贵客,特意让咱家带人过来看看。” “咱家本来还不大相信,想不到啊,还真的是给云真人算准了。” 王承恩一阵感慨。 云真人说要立即密捕霍维华。 显然是算定起今天要密会西洋传教士,这才来抓现行。 有了云真人这样的活神仙,东厂办事,实在是太省力了。 “云逍子?!” 霍维华的神色大变。 “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霍侍郎呢!” “咱家在东厂都把宴席准备好了,请吧,霍侍郎!” 王承恩挥挥手。 几名番子冲上前去,将霍维华擒住。 接着从密室中,揪出两个西洋传教士。 罗雅各刚到大明,对东厂的赫赫凶名了解不深。 他还打算反抗一下。 结果被打断了鼻梁骨,一口牙齿被打落大半。 三人被带到东厂,打入厂狱。 首先拷问的是霍维华。 上夹棍、拔指甲、钉竹签…… 这一套开胃套餐下来,霍维华已经是遍体鳞伤。 此人倒也算是个硬汉,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支撑他的,可不是对主的信仰。 那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做的事情,灭十族都不为过。 不招供,顶多是被活活拷打至死。 却至少可以保住亲族,甚至还可以留下身后的名声。 招供,不仅自己难逃一死,身败名裂,连亲族都逃不掉。 因此只能是硬撑着。 王承恩命人将各种大餐的餐具……不,刑具全都摆上来。 然后开始亲自审问。 “云真人一直说咱家什么都好,就是心不够狠,手不够辣。” “他说的真是没错啊,咱家,还真有些不忍心对霍侍郎动刑。” “霍侍郎,要不你主动说清楚了,自己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咱家这心里头也不会有什么过意不去。” 王承恩语重心长地劝道。 霍维华冷笑道:“厂公到底要本官说什么?” “要不,咱家给你提个醒?” 王承恩笑眯眯地说道,“比如,灵露饮的事情?” 霍维华心中一震,脸上却保持着平静:“先帝驾崩,已有四年,你拿此事来栽赃本官,岂不可笑?” “栽赃?咱家可不是魏忠贤,干不来这等下作的事情。” “再说了,你进献灵露饮谋害先帝,这可是铁证如山,还用得着栽赃?” 王承恩笑容不改。 霍维华冷笑道:“本官进献的灵露饮制作之法以及器具,魏忠贤以及内廷诸多公公们亲自验证过……” 王承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 “灵露饮就是米汤汁儿,你进献的银制器具,更不会有问题。” “可你的内弟陆荩臣,向魏忠贤提议用金制的器具,这可就大有问题了啊。” 霍维华心头狂震,却依然强撑着:“不知所谓。” “事情虽然过去了四年,你做的又十分巧妙。” “可咱大明如今有一位能掐会算的神仙,你小时候尿裤子的事情,他都能给你算的一清二楚。” “你的这点小伎俩,能瞒得过去?” 王承恩接着将金制器具当中含的毒性,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轰击在霍维华的胸口。 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不可能,云逍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妖道,他是一个妖道,不,他是魔鬼撒殚!” “撒殚?云真人是庇护咱大明的神仙,不正是那些传教士的魔鬼?” 王承恩一阵大笑。 接下来的一席话,让霍维华的内心开始崩塌。 “你受那些西洋传教士指使,不光是谋害了先帝,还让陆荩臣谋害当今万岁爷。” “云真人早就给推算的一清二楚,你以为这次,还能跟四年前那样蒙混过关?” 霍维华的内心彻底崩溃。 成了……王承恩又苦口婆心地说道: “铁证如山,即使没有口供,万岁爷一样可以将你凌迟,灭了你的九族。” “现在把事情说清楚了,你不仅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咱家还保证给你一个痛快。” “霍侍郎,咱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为了那些个西洋红毛鬼强撑着,这又是何苦呢?” 霍维华沉默片刻,咬牙说道:“我要见云逍子!” 王承恩一声嗤笑,摇头道:“云真人是多金贵的人物,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 “罢了,我招!” 霍维华自知难逃一劫。 如今的最佳选择,就是速死。 一个多时辰后。 王承恩从霍维华口中,拿到了想要的一切。 “好一个狼子野心的红毛鬼!” 王承恩将口供细细地看了一遍,一阵心惊肉跳。 霍维华叫道:“杀了我,立即杀了我!” “万岁爷没点头,咱家怎好送你上路?” “按照你这罪名,凌迟是少不了的,九族肯定也是保不住了。” “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底,别怪咱家事先没提醒你。” 王承恩揣着口供,笑眯眯地朝牢房外走去。 霍维华愤怒地大叫道:“王承恩,你竟然言而无信!” “霍侍郎真是说笑了!” “你们这些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文官,都这么不顾廉耻,甚至连祖宗都不要了。” “咱家这个宦官,说几句大白话,又算是个什么事儿?” “要是就这样放过你,云真人又该说咱家不够心狠手辣了,咱家怎么能受得起?” 王承恩一阵大笑。 接着他朝几个番子说道:“好生伺候,千万要让霍侍郎满意,并且不能把他送上路了,日后行刑的时候,保证能撑上三千多刀。” 行刑的番子拍着胸脯说道:“厂公,您放心好了,小的们保证把这数典忘祖的东西,给伺候的舒舒服服,更不会耽搁他被千刀万剐。” 王承恩笑着举步走出牢房。 “王承恩,你跟云逍子一样,都不得好死……” 身后传来霍维华充满绝望、愤怒的咆哮。 第179章 西学东渐?不,东学西剽! “我是罗马教廷的传教士,你们明国的官员,无权抓捕我!” “我是主的仆人,奉主的旨意来大明,是为了传播主的福音,你们这样对待主的仆人,是对主的亵渎和冒犯!” “你们将会受到主的惩罚,一定会被送上火刑柱!” 被绑在木柱上的罗雅各,用生硬的京城话愤怒地叫喊着。 “火刑柱?” 王承恩一声嗤笑。 “两千多年前的商纣王,所使用的炮烙之刑,都比你们这帮红毛鬼的火刑柱高级。” 一旁的东厂番子一阵大笑。 “这位神父大人身上有一股子狐臭味,先帮他刷洗刷洗,水不要太热了,免得他受不住。” 王承恩挥挥手。 所谓的刷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用刷子给犯人洗澡。 只不过刷子有点特别。 澡洗过后付出的代价有点高。 别说是一般人,铁打的人都招架不住。 施刑的时候,将犯人脱光衣服。 然后牢牢绑在一张铁床上,不断往身上浇开水。 接着就是开始正式刷洗了。 用铁钉做成的铁刷子,在烫过的身体上用力刷洗。 一直要刷到皮开肉绽,露出白骨,这才算是刷完。 人还活着咋办? 那就再来一遍。 罗雅各被绑在铁床上,看到那恐怖的铁刷子,当下就懵了。 在教廷的时候,他也曾经目睹过宗教裁判所处置异端。 当时他觉得,这是天底下最为残酷的刑罚,没有人能够承受。 可是今天见识了东厂的手段。 罗雅各神父这才明白。 大明,不仅有着超越欧逻巴的高度文明。 连刑罚,也是这样讲究,令欧逻巴望尘莫及。 一遍刷洗下来。 罗雅各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位信仰坚定的神父,对主的信仰开始动摇了。 王承恩命行刑的人停下。 然后非常热情、声情并茂地,向罗雅各介绍了大明东厂的刑罚艺术。 比如骑木驴。 再比如弹琵琶、剥皮、铲头会、钩肠…… 甚至在介绍‘弹琵琶’这门高雅艺术的时候。 王承恩还致勃勃地吟起了诗:“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罗雅各的脑海中,自动脑补出鲜活而又残酷的画面: 他被仰面按到地上,褪去衣衫,固定住手和脚。 那比恶魔还要恐怖几分的明国宦官,拿着一把尖刀,在他的胸前肋条部位,来回上下拨动。 以肋条做琴弦,以刀尖做手指……这还真是一门高雅的艺术。 罗雅各的信仰,彻底崩溃了。 王承恩见火候差不多了,让人抬来一个木驴。 这让罗雅各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小时候玩的旋转木马。 当他被两个东厂番子,抬着往木驴背上放。 眼看木驴背上的一根木棍,就要从后门进入身体。 罗雅各神父瞬间从美好记忆中,坠入到了恐怖的地狱。 一时间屎尿齐流。 “我说,我什么都说!” “主啊,请你原谅你的仆人,这些东方恶魔实在太邪恶,太恐怖了!” 罗雅各痛哭流涕。 有问必答,没有问到的也全都竹筒倒豆子,全都吐了个干净。 从罗雅各这里得到的口供,把王承恩更是脸都吓白了。 罗马教廷交给来明传教士的任务,与云逍所说的大同小异,只不过更为详细,更为可怕。 还有云逍没有说到的。 比如,传教士暗中发展的信徒,遍布整个大明。 仅在京城,就有信徒三万多人。 在江南、广东,数量超过二十万。 再比如。 他们甚至已经谋划好了,等谋害崇祯之后,密谋扶持某个藩王继位。 只可惜罗雅各刚到大明不久,并不知道这位藩王是谁。 从汤若望、霍维华、龙华民的住处,也查抄了大量的信函、书籍。 让王承恩失望的是,没能查出花名册。 从龙华民口中,也没能拷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种顽固的宗教狂热分子,早就把灵魂全都献给了天主。 至于肉体……拿走,随便。 任何刑罚,对他都失去了意义。 并且这位老传教士的年龄太大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弄死掉。 王承恩也只得作罢。 第二天一大早,王承恩匆匆入宫觐见。 “不仅要谋取朕的性命、大明的江山,还要谋取我九州数千年的智慧!” “狼子野心,丧心病狂!” 崇祯听了王承恩的汇报。 又翻阅了霍维华和罗雅各的口供。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后脑,通体冰凉。 震怒之下,崇祯立即下旨。 东厂、锦衣卫倾巢出动。 各地兵马,也要严阵以待。 全力抓捕西洋传教士以及党羽,不得让一人漏网! 一道道圣旨,直接从内廷发出。 然后以六百里加急,迅速发往各地。 大明这架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轰隆运转起来。 虽然大明如今日暮西山。 可抓捕一帮手无寸铁的传教士,以及靠耍嘴皮子和笔杆子的东林党、复社,却是绰绰有余。 唯一要考虑的,是如何善后的问题。 王承恩领了圣旨,就要请辞。 崇祯忽然说道:“等事情安排妥了,去吕祖宫一趟。” “谨遵圣谕。” “叔父现在已经起了疑心,顺便探一探他的口风。” 说到这里,崇祯心头忽然一阵空荡荡的感觉。 王承恩也是一阵头皮发麻。 这要是云真人当面追问,该如何解释? 万岁爷,这是给了一个比山还要重的任务啊! 王承恩出了皇宫,硬着头皮来到吕祖宫。 见到云逍,将抓捕、审讯霍维华以及西洋传教士的经过,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 云逍仔细地翻阅口供,以及一些重要信函,眼神变得凌厉。 柳如是正要劝慰上几句。 云逍忽然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然后站起身来,怒声喝道:“好一个无耻的耶苏会!” “西学东渐,好一个弥天大谎!” 如果说以前大部分都是推测。 现在,则是完全是实锤。 甚至有很多真相,连他在后世,都是闻所未闻。 也有很多事情,云逍自己以前都给误导了,认知完全是错误的。 最让云逍震骇的,莫过于后世历史中,提到的“西学东渐”。 所谓的西学东渐,指的是明末清初之际,众多西方传教士来华。 他们一边传播宗教,一边传播西方科学知识,推动了九州科技的发展,促进了中西交流。 这全都是扯淡! 完全是传教士和后来的螨清联手,撒下的弥天大谎! 准确的说。 是“东学西渐”才对。 不,应该是“东学西剽”! 第180章 云真人很愤怒,急需泄火 罗马教廷传统上,用拉丁语作为正式会议语言。 因此西洋传教士往来的书信,都是以拉丁文写的。 云逍前世在大学选修过拉丁语。 虽说书信中的拉丁语,属于教会拉丁。 与后世的拉丁语有所不同,看懂书信却是足够了。 从汤若望等传教士,相互往来的书信中可以看出。 编造‘西学东渐’这个弥天大谎,正是从《崇祯历书》开始的。 历法,可不仅仅只是牵扯到天文学。 对一个王朝而言,历法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性。 历法是皇权的象征。 皇帝的统治,是顺天意。 因此登基以后,需要重新颁布历法,证明自己是真命天子。 遵守历法,是顺从天意。 服从统治,就要遵守历法。 为了获取崇祯等的信任,传教士将目光首先瞄准了历改。 崇祯二年,徐光启奏请改历获准。 在传教士的协助下组建历局,采用西方算法进行历改。 这引起了大明各方不满。 最终崇祯下令,让传教士的西局、钦天监的大统局、魏文魁的东局,分别编修历书。 “历争”就此拉开帷幕。 按照史书记载。 从崇祯二年开始,一直到十七年。 西局编修的新法,与钦天监、东局有过八次实测较量。 其中涉及天象包,括日食、月食和行星运动等方面。 结果西法八战八胜! 九州传统天文学方法,全军覆没。 然而云逍在汤若望等人的往来书信,发现了所谓的西历是怎么回事。 西局成立以来,徐光启由于从观象台上坠落,严重摔伤。 再加上先后任礼部侍郎、工部尚书,因此根本就没有参与这件事。 而西局中懂得拉丁文的,只有天主教徒李之藻一人。 传教士编修的西历,完全是跟李之藻,与传教士龙华民、邓玉函等人,抄袭九州文献得来的。 有好几封信件,都是商讨如何编写‘西历’的。 事实上。 整个西方到现在为止,连天文台都没有一个。 他们又从哪儿来的天文知识,来改进大明的历法? 云逍总算是弄明白了。 将来的西法所谓的‘八战八胜’。 全都汤若望担任螨清钦天监之后,捏造出来的。 螨清出于“防汉制汉”的目的,配合传教士,篡改了这段历史。 传教士处心积虑修改历法,其目的,可不仅只是为了取得崇祯的信任。 而是要给大明人一种错觉,大明的天文学,乃至科技,远远落后于西方。 而所谓的西洋科技。 更是让云逍这个穿越者,都觉得自己被打脸了。 利玛窦、汤若望、邓玉函等传教士,打着与大明交流的旗号。 与徐光启、王徵等人,‘合著’了很多著作。 而这些著作,日后将会被改头换面,重新回到九州。 只不过徐光启和王徵这些个原作者,都成了翻译者。 这就是所谓的‘西学东渐’! 云逍心中的怒火消了一些。 王承恩拿着一沓写满拉丁文的厚厚稿纸,问道: “云真人给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不是教徒的花名册?” 云逍精神一振,拿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的鼻子都气歪了,破口大骂道:“入你老母!” 柳如是忍不住笑了。 对了吗! 这才是这家伙的真实面目。 整天一副风轻云淡的世外高人的样子。 让人的压力很大的啊! 王承恩急忙问道:“云真人,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云逍将里面的内容,大致地跟二人说了一遍。 这些稿纸,是从查抄汤若望的物品中找到的。 这是一本尚未完成的著作,名为《天学传概》。 此书主要介绍西方教会的发展史,以及天主教与九州的关系。 至于内容…… 是个九州人看了,都会拿刀子跟这些传教士拼命。 书中声称,认为东西万国都是基都苗裔。 从伏羲开始即是如此,九州人的先祖,其实出自西方。 书中还写到,九州哲学和基都教相比,不过是萤火之光。 九州的《诗经》《尚书》《论语》《孟子》等,全都是信奉基都之后的产物。 孔孟之学等从古至今的学说,不过是基都思想的“微言法语”。 总而言之。 九州文明就是西方基都教,派生出的一个小文明。 (这些都是史实,不接受反驳) “放屁!” “胡说八道!” 王承恩和柳如是忍不住骂出声来。 王承恩接着恨声说道:“看来还需要跟东厂打声招呼,好生伺候这些无耻的西洋传教士!” 柳如是本来对复社极有好感。 与复社的张溥、张彩等人,以前经常在一起谈古论今。 此时目睹西洋传教士的无耻,和令人不寒而栗的野心。 对于传教士扶植的复社,心中也憎恶到了极点。 云逍一阵叹息。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 汤若望的这本书,现在还没有面世。 在不久的将来。 康麻子当皇帝时期,汤若望将这本书拿了出来。 结果激怒了全天下文人,举国沸腾了起来。 康麻子迫于压力,不得不将汤若望等人下狱。 可后来又将汤若望特赦。 甚至后来还给汤若望平反,恢复“通玄教师”之名。 这就是建奴与西洋传教士勾结,试图抹杀九州文明的铁证。 “可惜没找到花名册!” “否则不仅是这些红毛鬼,那些数典忘祖的教徒,一个都跑不掉!” 王承恩颇为惋惜地说道。 “传教士在暗中发展了这么多的教徒,又怎么可能没有花名册?” “只不过他们的花名册,肯定不会用汉字写出来,并且还在名册上做了遮掩。” 云逍笑了笑,笃定地说道。 王承恩又惊又喜:“云真人能找出花名册?” “我来试试!” “把从几个传教士那里,查抄出来的书籍、文书,全都搬过来。” 云逍虽然不敢保证,却决定试一试。 万一找到了呢? 云真人此时,正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正要找点事情做,泄泄火。 王承恩兴冲冲地离开道观。 不多久。 便带着几个东厂番子,搬来了五筐书籍和文书。 云逍一本一本的检查,看得他头晕眼花。 第181章 杀人不如诛心 在翻到第三筐的时候。 云逍拿起一本线装的《圣经》。 看了几眼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就是天主教徒的花名册?” 柳如是将脑袋凑了过去。 只见上面全部都是奇怪的符号。 在她看来,如同是鬼画符一样。 哪里看得懂什么? 一缕清香入鼻,云逍的心头一阵莫名躁动。 不由得在心里一声感叹。 春天到了。 又到又到了动物……呸,又是贫道清修的季节了。 王承恩问道:“云真人,这果真是花名册?” 云逍稳住心神,“没错,只不过是用了点小伎俩。” 这本用拉丁文写成的小册子,封面是《圣经》。 内容却与《圣经》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这是用密码写成的。 两百多年前。 有人专门为教皇克雷芒七世,编写了一本密码手册。 这个手册包括一套用于通信的密钥。 并且用符号取代字母和空格,形成了第一个简要的编码字符表。 后来逐渐扩展,并且流行了几个世纪。 如今欧罗巴教会和政府的外交、间谍通信。 甚至是情人之间的秘密书信,都流行用这套编码字符表。 云逍以前选修拉丁文,对这一套并不陌生。 并且花名册用的符号,都是十分粗浅。 云逍只需要稍微动点脑筋,就能看个明白。 他将上面的密码一一翻译出来。 王承恩如获至宝,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 只可惜上面有很多名字,记载的都是教名。 这就要费一些手脚,从教徒口中拷问这些人的真实姓名。 柳如是在一旁看麻了。 这样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他居然真的能看懂? 用旷世奇才来形容,似乎都不够。 天底下,还有什么是这家伙不懂的? 对了,似乎有一件。 这家伙,对男女之事不怎么开窍。 莫非……有什么缺陷? “有了这个名册,这下子就可以把那些数典忘祖的东西,全都一网打尽了!” 王承恩捧着花名册,一张脸兴奋的就像是绽放的菊花。 这下子东厂可算是立下了泼天大功。 跟万岁爷有吊友的交情,再加上这样的功劳。 以后在内廷中的地位,谁都没法撼动。 云逍问道:“尚膳监那里,查清没有?” “陆荩臣嘴巴很紧,都只剩下一口气了,都没交代毒源是什么。” “找不到毒源,皇宫就不得安生,曹化淳都快急疯了。” 王承恩不得不为曹化淳捏着一把汗。 这次陆荩臣的事情,要是查不清楚,他肯定是要担责的。 甚至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曹化淳是王承恩的师父。 况且王承恩现在东厂提督的位置才刚焐热。 自然不会想取而代之。 “皇帝的龙体没什么问题吧?” “陛下龙体无恙。” “云昊呢?” “我家主人,也是无恙。” 王承恩的一颗心悬到嗓子眼上。 谁知云逍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将话题转移开:“徐光启那边,有什么异动?” 王承恩暗自松了一口气,答道: “徐大人昨天回府后,一直闭门不出。” “东厂从徐府的下人那里打探到,他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思过。” 云逍点点头。 看来老徐跟崇祯一样,都是被传教士给忽悠了。 “走,去东厂一趟,见一见汤若望!” 云逍站起身来,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凌厉的杀意。 王承恩恨恨地说道:“这西洋传教士,的确是可恨,该杀!” “杀了他?” “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云逍冷然一笑,举步朝道观外走去。 云真人是方外之人,怎么可能动辄杀人? 他只不过想做件善事。 让汤若望的意志崩溃,信仰崩塌而已。 来到东厂。 云逍被带到汤若望的‘豪华单间’。 汤若望正坐在地上,面对着墙壁,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开牢门的声音,惊动了他。 “你们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我已经听到天主的召唤,送我去见天主吧!” 汤若望没有回头,平静地说道。 云逍笑着嘲讽道:“你所知道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又何需你开口?” “是你?” 汤若望依然没有回头,身体却是明显的一颤。 云逍坐在一名狱卒搬来的椅子上,舒适地靠在椅背上。 然后看着汤若望,一声嗤笑: “京城中有传言,说是我能够推演天机,未卜先知。” “其实,他们说的并没有错!” “你,以及你们耶苏会的过去、现在,甚至是将来,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汤若望沉默不语。 显然不会相信云逍的鬼话。 他信仰的万能的天主,都没这个本事。 “你们耶苏会传教士,前来大明的意图,我很清楚。” “你们所谓的西洋天文学、科技和知识,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甚至你用密码编写的天主教徒花名册,我同样了如指掌。” 云逍不急不缓,把伪造西历、剽窃科技的所作所为,以及花名册的内容,一一道来。 汤若望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转过身来,满脸惊恐、骇然。 云逍一声轻笑。 接着睨视汤若望,继续说道: “十二年前,西班牙帝国、神圣罗马帝国、奥地利大公国等国家组成的天主教联盟,与瑞典王国、法兰希王国等组成的新教联盟,打的不可开交。” “现在已经从捷克、丹麦,打到了瑞典,整个欧罗巴陷入混战之中。” 汤若望像是大白天见到鬼一般。 “接下来的十八年,各国持续混战。” “最终双方会元气大伤,于十八年后的十月月,达成和解协议。” “新教徒国家,被教廷所承认,意味着天主教世界,彻底失败!” 云逍继续剧透……不,吐露天机。 汤若望冷笑道:“这不可能!新教徒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教廷更不会承认新教徒的存在!” “你说的没错,原本该是这样的。” “耶苏会最优秀的人才,包括神父你,被派到大明。” “并且耶苏会在大明,消耗了天主教国家,尤其是西班牙帝国,太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这才导致新教国家趁势崛起,让教廷承受了巨大的失败,从此欧罗巴被新教徒国家主导。” “所以包括你,以及利玛窦、龙华民在内的耶苏会成员,让教廷失去了一切。” “你,就是天主教的罪人,你死后,你的天主,会让你下地狱!” 云逍清冷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插在汤若望的心脏上。 第182章 曹化淳的活祖宗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在欺骗我……” 汤若望面如死灰,浑身如同筛糠一样,剧烈地颤抖着。 他嘴里虽然说着不相信,实则内心,却处于崩溃的边缘。 火候还不够……云逍露出和煦的笑容,继续努力。 “汤若望神父,不,约翰·亚当·沙尔·冯·白尔神父,你想知道,耶苏会将来是什么下场吗?” 汤若望再次骇然,死死地盯着云逍。 “因为耶苏会,导致天主教世界的失败,因此被西方认为有原罪。” “再过一百多年,也就是西元1755年11月1日,葡萄牙里斯本大地震。” “耶苏会在地震中遭受重创,天主教世界认为,这是天主对耶苏会的惩罚。” “欧逻巴各国,纷纷断绝和耶苏会的关系。” “最后耶苏会被法兰希强行解散,耶苏会,就此身死教灭!” “而你和你的同伴们,则被西方世界,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受人唾弃!” 一番话。 彻底击溃了汤若望,满脸绝望、惊恐:“你怎么知道,你是魔鬼,你就是撒殚!” “尊敬的神父大人,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云逍俯视着汤若望,如同是天主,在俯瞰一只可笑的蚂蚁。 “传教士在大明的阴谋,原本可以得逞。” “然而因为你昨天的一次拜访,让我洞彻了天机,知道了你们的所有阴谋。” “耶苏会在大明的传教士,连同你们多年精心培植的党羽,马上就会被一网打尽,一个不漏!” “并且因为你,让大明皇帝找到了合理的借口,顺势将东林党、复社等毒瘤,全部铲除!” 汤若望的内心崩溃面积,成倍的扩大。 “你们西洋传教士的所作所为,将会促使大明从困境中崛起,重新回到世界之巅。” “大明的日月龙旗,将会插在东洋、南洋,乃至欧逻巴、美洲,直至插遍全世界!” “非常感谢你们,让东方巨龙提早觉醒,全世界都将大明的龙威之下,顶礼膜拜,瑟瑟发抖!” 云逍的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与豪气。 云真人一时豪情来了,犯了中二病。 这番话,却成了压垮汤若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死死地强撑着,咬牙说道:“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惩罚一个人,不是毁灭掉他的肉体,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这种东西,我们道教叫做道心,你们天主教,叫做信仰。” 云逍满脸笑容,透着春天般的温暖。 噗! 汤若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紧跟着一头栽倒在地上,口中兀自低喃:“撒殚,东方撒殚……” 云逍心头的怒火终于得到发泄,心情大好起来。 然而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汤若望,他又有些不甘。 朝外面的东厂番子招招手。 “云真人,您有什么吩咐?” “把他给弄醒,用参片吊着命,千万不要让他轻易死了。” 云逍很郑重地吩咐了一句,然后飘然而去。 牢房外的东厂番役们,看着他的背影,无不后心阵阵发凉。 不愧是神仙! 连整人的手段,都是这么高明。 与云真人的手段相比,东厂的那些酷刑,简直是弱爆了。 可这么高明的手段,怎么也学不来啊! 云逍走出厂狱。 王承恩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云逍走了几步,忽然说道:“让曹化淳,把皇帝近一个月的起居注,送到吕祖宫去。” 说完,他大步而去。 王承恩一愣,随即欢喜起来。 …… 尚膳监,直房。 屋内愁云惨淡。 曹化淳坐在首位上,满脸阴鸷,双眼布满血丝,嘴角起了几个水泡。 他虽然是个太监,却一直把自己视作读书人。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喜形不露于色。 像这种失态的样子,以前从未有过。 皇宫出了谋害皇帝的大案,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这次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况且陆荩臣以前还是阉党,本应该早就对他有所防范。 说一千道一万,一个忽视皇帝安危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更为糟糕的是。 陆荩臣是在云逍的指点下抓到的。 因此功劳算不到曹化淳的头上。 如今凶手抓到了,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陆荩臣已经被拷打的奄奄一息。 却始终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就意味着皇帝身边的危险,依然没有排除。 这怎么跟皇帝交差? 更为要命的是,王承恩那边可谓是大获丰收。 皇宫里却是毫无进展。 二者一对比,皇帝能不震怒? 皇帝雷霆之怒下。 丢掉司礼监掌印的位子,都是轻的,掉脑袋也很正常。 “三位再仔细推敲推敲,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留给咱们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曹化淳揉揉脑门,一声轻叹。 他口中的三位,分别来自刑部、东厂以及锦衣卫。 都是经验无比丰富的刑侦老手。 曹化淳也是无奈,这才将他们抽调入宫来查案。 可接一天下来,别说是查出真相,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被曹化淳询问的三人,都是满脸苦色。 这可是谋害皇帝的惊天大案啊! 肯定不能随便糊弄过去。 可是要想查出真相,又哪有那么容易? 这次被曹化淳拉来陪葬,也只能怪自己倒霉。 来自东厂的理刑百户忽然开口道:“曹公公,咱们查不出,可有人能啊,为什么不请这位高人来查?” 曹化淳眼睛亮了起来。 这位理刑百户所说高人。 除了纯阳真人云逍子,还能有谁? 上次晋商谋杀一百多百姓栽赃陷害给他。 不是他亲手查出真相的吗? 先帝被谋害,事情过去四年,没有一个人能看出端倪。 不正是他,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吗? 这样的神仙手段,还有什么案子是他查不出来的? 再说了。 即使案子查不出结果。 以陛下对他的恩宠,又怎么可能责罚到旁人的头上? “立即请云真人入宫,不,咱家亲自去请!” 曹化淳精神大振,当即坐不住了。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而来:“老祖宗,喜事,大喜事!” 曹化淳难以置信地问道:“陆荩臣招了?” “那倒不是!” “是厂公带信进宫,说是云真人那边发话了,让你立即带着陛下最近一个月的起居注,去吕祖宫一趟。” “云真人这是打算插手了!”曹化淳又惊又喜,“云真人,可真是咱家的活祖宗啊!” 第183章 看了一遍起居注,案子就破了? “云真人的神仙手段,的确惊为天人!” 来自锦衣卫的千户,先是奉上一记马屁。 然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质疑: “可云真人不来尚膳监实地查探,只看陛下的起居注,这,真的能查出有用的线索?” 另外两名来自刑部和东厂的刑侦高手,都没做声。 这锦衣卫的刘千户,有些不知深浅了。 云真人的举动再怎么不靠谱,也是你敢质疑的? “先把起居注送过去,要是云真人看不出什么名堂,再请他入宫来现场查探不迟。” 曹化淳不在意地笑了笑。 整个人瞬时放松了下来,就像是从身上移走了一座大山。 既然云真人主动开口了,那肯定是有把握。 再说了。 不管云真人能不能查出毒源。 万岁爷都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 到时候板子打在自己的屁股上,绝不会太重。 云逍索要的起居注,指的是内起居注。 主要记载皇帝日常生活,起居饮食,而无关乎政务。 即使是曹化淳,没有崇祯的旨意,也不得随意查看。 曹化淳奏请崇祯,在得到允许后,取出最近一个月的起居注。 寻常人自然是没资格查阅皇帝的内起居注。 更不可能带出宫去让人查阅。 而云逍自然是不在寻常人之列。 曹化淳带着起居注匆匆出宫,三名刑侦高手也跟着一起。 见到云逍后。 曹化淳先是表达了感激之情。 然后将起居注交给云逍。 云逍一页页翻看,看的十分仔细。 看了一会儿。 云逍的瞳孔猛地一缩,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曹化淳急忙问道:“云真人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二月初七、十八,以及三月初五、十一,这几天为什么没有纪录?” 云逍恢复风轻云淡的样子,指着起居注问道。 这几天万岁爷不是在吕祖宫吗…… 曹化淳小心地解释道:“应该是牵扯到一些忌讳,陛下让人给删了。” “哦。” 云逍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随即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后面看下去。 好不容易等他看完。 曹化淳迫不及待地问道:“云真人,怎样?” 三名刑侦高手都是暗自摇头。 曹公公这未免也太心急了一些。 看了一遍起居注,就能查出线索? 神仙查案,也不能这么快吧! “鲥鱼,去查一下!” “是从哪儿进的食材,谁经手的?” “皇帝一个月内,吃了十几尾,是什么原因?” “查清楚了,也就有结果了!” 云逍在起居注上点了点,十分笃定地说道。 崇祯不嗑什么仙丹,显然不可能会是丹药中毒。 而食物铅中毒,不可能是吃一次两次,就会出现症状。 也只能是长期食用某种含铅的食物。 起居注中详细记载了,崇祯皇帝每天的饮食。 以鲥鱼为食材的菜肴,竟然出现了十几次,每次最少是一尾。 这就有问题了。 并且鲥鱼属于长江三鲜之一。 北方并不产这种鱼。 所以疑点也就更大了。 曹化淳等人神色都是大变。 云逍眉头一皱:“怎么,有什么问题?” “宫里的所有食材,全都查遍了,也包括鲥鱼。” 曹化淳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什么忌讳。 云逍道:“直说便是!” “鲥鱼是左都督田大人送入宫里的,并且也反复查验过,食材并无任何问题。” “左都督田大人?” 云逍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所谓的田大人,正是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 此人本是扬州的一名游击将军。 崇祯登基之后选妃,田贵妃被选入宫中。 由于田贵妃受宠,田弘遇也随之水涨船高。 云逍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此人后来干的一件事。 崇祯十五年,田贵妃因病薨世。 田弘遇眼见地位不稳,于是出了个奇招。 他到江南大肆搜罗绝色美女,献给崇祯皇帝,试图以此来挽回圣眷。 被抓的美女中,就有赫赫有名的陈圆圆。 那个时候大明已经行将就木。 崇祯焦头烂额,心思哪里在美女身上,直接将陈圆圆送出宫去。 于是田弘遇转而求其次,将陈圆圆送给了当时炙手可热的吴三桂。 这也就有了后来所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田弘遇以前,是否经常向宫里进献鲥鱼?” “他进献的这些鲥鱼,是从哪里弄来的?” “又是怎么从江南运到京城的?” “货源、运输途径等等每一个关节,全都要查清楚。” 既然发现了疑点,云逍可不管田弘遇是什么身份。 曹化淳被问懵了。 知道鲥鱼是田弘遇进献之后。 他就没有再查下去,哪里想到这么多? “问题就在田弘遇进献的鲥鱼上,彻查!” 云逍十分笃定,田弘遇进献的鲥鱼,就是毒源。 这种下毒的手段,跟霍维华进献灵露饮,如出一辙。 如果鲥鱼不能成功,肯定还会有其他的东西。 正是东林党惯用的手段。 曹化淳大惊失色,立即安排人前去调查。 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了结果。 两个多月前。 因田贵妃思乡心切,田弘遇特意安排扬州富商,购买新鲜鲥鱼。 并从扬州千里迢迢送到京城。 然而田贵妃由于小时候,吃鱼的时候卡过喉咙,因此不喜欢吃鱼。 反倒是崇祯皇帝,在田贵妃那里吃过一次后赞不绝口。 从此每隔两三天,就要吃上一尾。 曹化淳不解地说道:“这似乎没什么问题啊!” “没什么问题?” “自家的女儿不喜欢吃鱼,田弘遇难道不知道?” “为什么还要进献鲥鱼入宫?” 云逍一声冷笑。 曹化淳神色大变:“云真人是说……” 云逍打断了曹化淳的话: “田弘遇肯定没有胆子谋害皇帝,更没有这个动机。” “肯定是有人,用重金收买了田弘遇,指使他这么做的。”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当中暗藏的阴谋,就稀里糊涂地充当了帮凶。” 曹化淳苦笑道:“可是找不出什么真凭实据啊!” 即使鲥鱼中含有铅。 可没办法查出来啊! “凭据?” 云逍哂然一笑。 真相,已经尽在掌握。 第184章 以前是叔侄,今后是君臣 “鲥鱼是怎么运到京城来的?” 云逍向那负责调查的太监问道。 “为了保鲜,将鱼用凝固的猪油包裹,再用冰块层层封冻。” “最后装在大柜子里,用船昼夜不停运到京城。” 那太监一五一十地答道。 云逍想了想,又问:“装鱼的柜子,又是什么制的?” 太监迟疑道:“柜子极为很沉,似是铁制。” 重点来了……云逍心中笃定,断然说道:“不是铁制,是铅制的!” “铅制?!” 曹化淳一声惊叫。 云逍看了他一眼,风轻云淡地说道:“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全明白了。” 曹化淳一阵咬牙切齿。 自己苦苦寻找的毒源,竟然在这里! 随即朝那太监厉声喝道:“再去查!” 太监匆匆而去。 不多久。 太监回来复命。 “神了,云真人真是神了!” “铅制的,装鱼的柜子,真的是用铅制的!” 那太监满脸震惊地叫嚷道。 真相大白,毒源找到了! 曹化淳以及三名刑侦高手,虽然早就相信云逍的推断。 此时推断得到证实,却都是大吃一惊,骇然看向云逍。 只是翻看了起居注。 仅仅只是翻看了一遍啊! 竟然找到了毒源! 这不是什么神仙法术。 却胜似神仙手段! 看到众人的神情,云逍无奈地笑了笑。 实在是不想在人前显圣。 可实力,不允许啊! 云逍可不是那个,喜欢蓝色小西装加短裤的小机灵鬼。 之所以直接就确定问题出在鲥鱼上,原因其实很简单。 万历年间,大明的擎天巨柱张居正,五十多岁就突然暴毙。 关于他的死因,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是死于痔疮。 有人说是因为,服用了戚继光献的春.药。 第一种说法明显不靠谱。 第二种说法,纯粹是为了诋毁张居正和戚继光。 云逍曾经看过一篇相关的文章,倒是十分合理。 据载,张居正十分喜欢食用长江三鲜。 大明时期,可没有冰箱之类的东西。 当时运送鲜鱼,为了保鲜,使用的就是这种铅柜子。 因此推断,张居正是因为长期食用铅柜装的鱼,导致铅中毒。 这才致使他后来行事癫狂,最后突然暴毙。 也有人怀疑,是有人针对他的嗜好,故意用这种方法将其毒杀的。 张居正是否死于阴谋,云逍无法考证。 不过崇祯铅中毒与鲥鱼有关,让他立即联想到张居正的死因。 果不其然。 真相与云逍的推断,完全吻合。 “赶快回宫复命去吧。” “可千万不要让那混账……不要让皇帝陛下,再吃什么鲥鱼了。” 云逍淡淡地说道,然后轻叹了一声。 曹化淳神色大变。 虽然尚膳监的人,多半被关押了起来。 所有厨具、餐具,也全部更换。 可田弘遇进献的鲥鱼,却依然被当做食材。 说不定崇祯此时,正在享用着味美的鲥鱼。 曹化淳道了声谢,匆匆而去。 …… 承乾宫。 崇祯正与田贵妃用膳。 看着桌上的八个菜,两个汤,崇祯不由得一叹。 田贵妃担心地问道:“陛下的龙体,又有些不舒服吗?” 崇祯摇摇头,叹道:“以前每餐一菜一汤,如今菜肴多了,反倒有些不惯。” 田贵妃浅笑道:“陛下万金之躯,如今国库充裕了,大可不必跟以往那般刻薄自己。” “若非是查抄晋商,让国库变得充裕,宫中用度哪有这么宽裕?” “这一切,都是拜叔父所赐啊!” 崇祯感慨万千。 随即神色一黯,情绪低落下来。 田贵妃诧异地问道:“陛下还在担心,叔父对你身份生疑的事情?” 崇祯苦笑道:“这次,恐怕是再也瞒不住叔父了。” 田贵妃劝慰道:“陛下是大明天子,即使是身份暴露,叔父会坦然接受,陛下又何必为此担忧?” “爱妃不懂啊!” “一旦身份暴露,朕与叔父之间,就不再是叔侄,而是君臣。” “想要跟以前那般相处,就再也不可能了啊!” 崇祯的脑海中,浮现出与‘叔父’相处的这些日子。 想到被训斥、被关心的一幕幕。 他忍不住会心地笑了起来。 然而想到这种日子不会再有。 大明天子的心中,陡然变得空落落的。 “臣妾一直在奇怪,叔父既然是谪仙人,能够未卜先知。” “却又为何始终不曾察觉,陛下的真实身份?” 田贵妃道出了一直困扰着她的疑惑。 “朕也曾经为此迷惑。” “或许是医不自制,叔父无法推演自身。” “也或许是因为朕是真龙天子,让叔父无法洞察天机。” 崇祯给出了一个看似极为合理的答案。 田贵妃自然无法反驳,于是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她起身夹了一块鱼,放到崇祯的碟子里。 “用膳吧!” “这是臣妾的父亲,特意从江南运来的鲥鱼。” “今天特意让尚膳监的御厨清蒸了一尾,陛下趁热尝尝鲜吧!” 崇祯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随即夹起鱼肉,向嘴里送去。 这时。 外面传来曹化淳焦急的声音:“内臣曹化淳,有紧急之事奏报!” 崇祯无奈地放下筷子,挥挥手。 曹化淳匆匆而入。 一眼看到桌上的清蒸鲥鱼,他顿时神色大变。 当即顾不得僭越,急声说道:“这鱼,万万吃不得!” “为何吃不的……这鱼,有毒!” 崇祯顿时醒悟,脸色瞬时变得苍白。 田贵妃花容失色。 “请陛下移驾养心殿,内臣有秘事奏报。” 田弘遇是田贵妃的生父,曹化淳不得不防。 崇祯知道事情重大。 当即命太监将所有菜肴封存,然后来到养心殿。 曹化淳将云逍找出毒源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奏来。 “仅仅只是翻看了一遍朕的起居注,就找到了朕中毒的源头。” “叔父这等眼力、智计,旷古未有!” 崇祯一阵赞叹,同时又是一阵后怕。 万万没有想到啊! 毒,竟在自己最为喜欢的鲥鱼身上。 若不是‘叔父’明察秋毫,找出毒源。 即使是抓住了陆荩臣,还是会继续中毒。 想到后果,崇祯一阵不寒而栗。 同时对云逍满心的感激。 曹化淳犹豫了一下,又硬着头皮开口: “还有一事,必需禀明陛下。” “讲!” “纯阳真人,怕是,怕是已经知晓陛下的身份。” 崇祯的心陡然一沉。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185章 不装了,向皇后摊牌 “叔父如何断定朕的身份的?” 崇祯依然心存侥幸。 曹化淳答道:“内臣猜测,云真人应当是从起居注看出了端倪。” 崇祯一怔,皱眉道:“起居注?” 曹化淳解释道:“陛下每次出宫,去往吕祖宫,起居注上都没有记载,被云真人看出破绽。” 崇祯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云昊’与皇帝同时铅中毒。 这样的巧合,‘叔父’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他之所以提出查阅起居注,不只是为了查清毒源。 主要的目的,怕是为了通过起居注,查清自己的底细。 ‘叔父’的心思,实在是太深了啊! 再加上有一双明察秋毫的慧眼,什么事能瞒得住他? “去吧!” “鲥鱼的来源,给朕查个一清二楚。” 崇祯强打精神,朝曹化淳挥挥手。 “谨遵圣谕!” 曹化淳领命匆匆而去。 崇祯陷入长时间沉默当中。 许久。 “从今日起,朕再也没有叔父了……” 崇祯悲由心生,眼圈泛红,喃喃自语。 这时周皇后匆匆而来。 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吃一惊。 “陛下,你,你这是怎么啦?” 崇祯稳住心神,强笑道:“无事,朕的眼里进了灰尘而已。” “是因为田妃?” 周皇后不由得有些恼怒。 她此时匆忙赶到养心殿,正是因为听说,崇祯在田贵妃那里险些再次中毒。 崇祯这般模样,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因为被田贵妃伤了心。 朕是因为‘叔父’而伤心……崇祯解释道:“不是因为田妃,而是因为叔父……云逍子。” 崇祯正是需要找人倾诉内心的苦闷。 何况此时已经没有必要继续隐瞒周皇后。 于是将自己冒充云昊的事情直接摊牌。 周皇后听得目瞪口呆。 然后以怪异的眼神看着崇祯。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堂堂大明天子,竟然干这事儿? 崇祯也知道这件事着实有些荒唐。 听起来就跟戏文一样。 崇祯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叹道:“朕这么做,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可陛下的举动,实在,实在是有失体统,不管怎么说,陛下是大明皇帝,而云逍子却只是一个道士。” 第187章 歪脖子树下诉衷肠 “更衣!” “速即为朕更衣,去吕祖宫!” 崇祯由于过于兴奋,反应有些过头了。 王承恩正要吩咐殿外的太监宫女进来。 崇祯摆摆手,又道:“不行,朕孤身前去,还显得不够诚意。” “去请袁妃一起,田妃……也叫上吧,皇后也跟着,去吕祖宫,拜见叔父!” 他这是心里有些发虚,怕自己的面子不够大。 要是带着一家子一起登门,‘叔父’看在三个侄儿媳妇儿的情面上,总该不会生气了吧? 田贵妃的父亲牵扯到谋逆案,崇祯本不想带她的。 可叔父对这个侄儿媳妇儿颇为欣赏,必须给带着一起,至于谋逆案,暂且放到一边。 “陛下,此举,万万不妥!” 周皇后开口劝谏道。 皇后娘娘也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崇祯眉头大皱,“有何不妥?” “陛下乃大明天子,怎能私下认一个道士为叔父?置国家体统于何地?” 周皇后说的倒是实情。 天子! 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国家。 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家体统。 体统不在,就会礼崩乐坏,距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古往今来,做的比崇祯还要过分的皇帝,也不是没有。 可那都是一些什么人啊! 汉灵帝称:“张常侍是我阿父,赵常侍是我阿母。” 结果东汉亡了。 唐僖宗直接称呼太监田令孜为“阿父”。 不久李唐亡了。 在周皇后看来,崇祯的举动,跟汉灵帝、唐僖宗只不过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关系。 身为皇后,不得不劝谏。 “况且那云逍子,也未免……未免太大逆不道!” “以前不知道陛下的身份,那也就罢了。” “如今知道了事情真相,竟然还妄想让陛下继续给他当侄子。” “他即使为大明立下不世功勋,难道还比的了郭子仪于李唐?郭子仪,可有他这等张狂?” 周皇后认定,崇祯跟嘉靖皇帝一样,被道士给迷住了心窍,索性豁出去了。 崇祯沉默下来。 周皇后的这番话,说的看上去一点都没错。 可放在‘叔父’身上,却是大错而特错! 看来要想认下这个‘叔父’,必须先摆平后宫才行。 崇祯思索片刻。 然后断然说道:“让田、袁两位贵妃过来,移驾景山,王承恩伴驾!” 第188章 摆平后宫,叔父真的能未卜先知 第二天早上。 崇祯带着皇后与两位贵妃,坐轿离开皇宫。 出午门时,崇祯见宫门前汇聚着不少人。 从服饰可以看出,多数是国子监的监生。 于是崇祯命随行的王承恩,前去打探出了什么事情。 王承恩去询问了一番,然后回来复命。 “国子监的监生,不好好在国子监读书,却要为西洋传教士请命?” “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去了,连祖宗都给忘记了?” 崇祯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当即让王承恩传令禁军,将这些闲得蛋疼的监生全部轰走。 随即就不再理会,一行离开皇宫,来到吕祖宫。 在道观前落轿,崇祯带着三个女人进了道观。 王承恩紧随其后,一干侍卫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 道观中早就安排了大量侍卫,自然不用担心安全。 来到云逍居住的偏殿。 却被告知,云真人和柳如是等三个女人,去后花园采桃花了。 于是崇祯带着几人,径自来到后花园。 吕祖宫面积极大,后面有一个占地数亩的花园。 园中种了百十株桃花。 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桃花烂漫,落英缤纷,美轮美奂。 得到消息的云逍,在桃园中的一座亭子中等候着。 云逍看了崇祯和三个“侄媳妇”一眼,风轻云淡地说道。“来了?” 崇祯讪讪笑道:“由于公务繁忙,有些日子没来拜见叔父了,今日特意带家眷来看望叔父。” 叔父的身份稳了……云逍神情依旧平静中透着淡漠。 暗地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还是叔侄这个关系好啊! 要是当面捅破窗户纸,见面要磕头,打个喷嚏都要小心翼翼的。 那今后可就没办法愉快的玩耍了。 “都坐吧!” 崇祯在云逍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然后招呼三个女人。 周皇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云逍,落座后偷偷打量起来。 年轻、俊俏,出尘脱俗,又透着几许与众不同的不羁。 想到这个不及弱冠的道士,竟然帮助皇帝做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周皇后心中一阵惊叹,彻底打消了异样的念头。 云逍看着三个绝色美女,心中也在愤慨不已。 这万恶的封建君主制度! 混账侄儿,这哪里是带家眷来看望叔父? 分明是在炫耀啊! 云逍定了定神,看向周皇后,“这是大侄媳妇儿吧!” “侄媳云周氏,拜见叔父!” 周皇后忙起身来,温婉地躬身行礼。 云逍摆摆手,“叔是方外修道之人,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接着他伸手从衣袖内,摸出三个精致小巧琉璃瓶,放在身前的石几上。 “今日来的正巧,叔刚刚做了点东西出来,你们三个晚辈试用一下。” 云逍淡淡地说道。 先把皇帝的后宫全部摆平了。 免得以后有人吹枕头风。 周皇后好奇地拿起一个琉璃瓶,问道:“这是什么?” 云逍不在意地说道:“香水,女人用的。” 在网文和神剧里,主角通过制作香水来发家致富,成为妇女之友。 身为穿越者中的一员,云真人又岂能甘居人后? 成为妇女之友就罢了,云真人是出家人,不好女色。 这次是看到后花园中开满桃花,不利用一下太可惜了。 于是带着柳如是、程雪迎以及林梳儿,一起收集桃花,制造出香水来。 利用现有的条件制造香水,其实并不难,但凡是个穿越者基本都会。 不会?那你有什么资格穿越? “香水?” 周皇后拔掉瓶塞,一股异香顿时弥漫开来。 “呀,好香!” “这是往身上撒的吗?” 田贵妃和袁贵妃惊讶地叫了一声。 赶忙将石几上的琉璃瓶抢在手里。 然后闻了又闻,嗅了又嗅。 朕这下有福了,还是叔父体贴啊……崇祯心中乐开了花。 “这香水,很贵重吧?” 周皇后毕竟是凤仪天下的皇后,依然还保持着矜持。 “贵重什么?” “不过是用一些花瓣造出来的,不值几个银子。” 云逍瞥见周皇后的袖口,有明显缝补过的针脚,不由得暗自感慨。 传闻中说周皇后在后宫亲自操持家务,身穿旧衣服,把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 今日一见,果然是这样。 “今天大侄媳第一次登门,其他两位侄媳,以前来也没有给什么见面礼。” “叔就把这制作香水的法子,送给你们三个,可以让下人制作香水,出售给那些贵妇,赚点私房钱。” “可千万别贱卖了,这样一瓶香水,最低卖个一百两银子,一年下来赚个几万两,应当不是问题。” 云逍很清楚后宫穷的可怜。 他也不缺赚钱的法子。 拿香水搞定后宫,以后会少很多麻烦,不亏。 周皇后吓了一跳:“这见面礼太贵重了,侄媳怎敢要?” 她操持后宫,自然能明白这香水的价值。 要是经营的好,一年何止赚几万两? 叔父这哪里是什么见面礼,是直接送了一座银山啊! 田、袁两位贵妃都是吃惊不小,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 崇祯笑道:“叔父有点石成金的手段,也不在乎这个,收下吧!” 周皇后将香水攥在手里,既是兴奋,又是感激。 跟崇祯一样,她也是穷怕了啊! 另外两个女人,更是兴奋的嘴巴都合不拢。 “叔的见面礼,是给你们三个人的,可别闹什么生分出来。” “卖香水赚的银子,大侄媳拿四成,两个小的各拿三成。”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云昊也好安心做他的事情。” 云逍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 这番话,可不是随意说的。 崇祯的后宫,虽然没有上演什么宫斗大戏。 却也绝非是后世所说的那样安宁。 据云逍所知,周皇后与田贵妃之间的关系极为不睦。 周皇后虽然贤德,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就没有不善妒的。 崇祯还是信王的时候,周皇后与另外两名贵妇,同时选入信王府。 当时周皇后排在第三位,其父周奎又是算命先生,因此她的心中不免有些芥蒂。 她成为皇后之后,便利用正妻的身份,就要求田妃和袁妃:“凡东西宫对上言,皆自称女儿。” 什么意思? 就是说,田妃和袁妃在对崇祯说话时,要学民间的被买卖的丫鬟那样自降一辈,自称为‘女儿’。 要知道,大明宫廷的后妃,都是以“妾”自称。 贵妃将皇帝当爹,这可是大明从未有过的事情。 周皇后听出云逍话语中的意思,顿时骇然。 这种宫闱中的事情,皇帝肯定不会往外说,王承恩更不敢多嘴。 ‘叔父’又是怎么知道后宫不睦的? 这不是未卜先知是什么? 昨天听崇祯讲,是一回事。 此时亲自验证,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不知不觉中,周皇后心中又增添了几分敬畏。 第189章 让刘宗周,写声讨东林党檄文? “香水赚的银子,我与二位妹妹一样,都只拿两成。” “剩下的四成成,两成分给其他姐妹,两成贴补后宫用度。” 周皇后十分大度地说道。 第一次见面,叔父就这么大方。 可千万别给他留下个‘善妒’的印象。 “姐姐跟我们一样,那怎么能成?” “不如姐姐拿三成,我们都只拿一成。” 田贵妃和袁贵妃赶忙表态。 云逍笑道:“怎么分,你们随意,别闹出什么不愉快就成。” 崇祯见后宫如此和谐,心中大慰。 不愧是叔父啊! 哄女人的本事都这么强! 也就是代价有点高,一般人学不来。 他哪里知道,哄女人哪里要什么本事? 云逍根据后世的经验,女人不是用来哄的,是用银子来砸的。 田贵妃看了一眼云逍,欲言又止。 云逍看在眼里,没有理会。 直接朝崇祯说道:“给皇帝带个话,田弘遇这次也是受人愚弄,罪不至死,罢了他的官,给他点教训也就是了。” 田弘遇这种小角色。 杀与不杀,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毕竟是三侄媳的老爹,索性卖她一个人情。 况且崇祯肯定也是十分为难,正好给他一个借口。 再说了。 对于田弘遇这种趋炎附势之徒。 罢了他的官,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能不能别演的这么真……崇祯点点头。 田贵妃满心感激,眼圈都红了。 这次不管田弘遇是不是被人利用。 谋害皇帝的滔天大罪,肯定是跑不掉的。 不仅是田弘遇。 田贵妃肯定也会跟着受拖累。 要是周皇后再来个落井下石的话。 被直接打入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 叔父一句话,等于是把父女两,从万丈深渊里捞了起来。 这可不是一般的恩情。 可惜自己没有妹妹……辈分也不对。 “二侄媳,你的心胸放宽广一些。” “平日里没事多到大侄媳那里走动,多尊重一些当大的。” 云逍又对田贵妃一番叮嘱。 然后对周皇后说道:“你这个当大的,也要多宽容一些。” 周皇后和田贵妃同时脸一红,随即心中都是震骇不已。 第191章 一张报纸,尽掌天下民意 就在天下民意沸腾的时候。 官办《京报》将一系列真相,公之于众。 京中文武百官,无不骇然。 《京报》公布的内容,可谓是惊世骇俗。 谋害先帝! 蓄谋毒害当今天子! 以及西洋传教士的种种惊天阴谋! 哪一个不是旷古未有的奇闻? 没人质疑消息的真实性。 《京报》,就是以前的邸报。 由通政使司发行,绝对是官方权威消息。 别的且不说。 就拿天启皇帝死因来说。 没人敢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所有在京官员,全都被这些消息给震懵了。 由于《京报》的受众太少,并且仅局限于官场。 发布的这些消息,并未影响到寻常百姓。 就在朝廷发布消息的第二天清晨。 京城的大街上,一声声稚嫩的声音响起。 “卖报,卖报了啊!” “《大明日报》,只要一文钱一份!” “一文钱,就能知道天下事,还能看《射雕英雄传》了啊!” ...... 一名名孩童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着。 他们每个人的肩上,都斜跨着一个布袋子。 布袋当中,装着厚厚的毛边纸。 所到之处,引来无数诧异的目光。 《大明日报》?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文钱就能知道天下大事,这是在糊弄鬼呢! 还有《射雕英雄传》,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有人在好奇心驱使下,花一文钱买下一份报纸。 拿在手里一看,顿时就放不下了。 东城区,成贤街。 国子监与孔庙就坐落于此。 国子监的正对面,有一间极具规模的饭馆。 此时店内有很多食客在吃早点,其中多数是国子监的太学生。 一名太学生正站在大堂中央大声疾呼: “陛下受妖道蛊惑,温体仁等奸佞与王承恩这阉党,沆瀣一气,横行朝堂!” “天主教传教士远渡重洋,传播大明带来主的福音,为大明子民带来信仰,让他们得到救赎。” “并且近年来,教堂赈济百姓,做了多少善事?” “此时竟然惨遭朝廷查封,神父和不计其数信众被下狱。” “我等有识之士,应当挺身而出,为正义而呼!” …… 大堂的角落里,有一桌食客。 正是微服出宫的崇祯,以及温体仁、薛国观等内阁辅臣。 今天是报纸问世之日。 崇祯想要看看,叔父所说的‘舆论杀器’威力如何。 因此一大清早就带着阁臣,来这里听取民情。 谁知道竟然听到有人在大放厥词,几人全都震怒不已。 薛国观是个直性子,忍不住开口打断那太学生: “昨天刊行的《京报》,已经把西洋传教士的种种罪行公之于众,你难道不知道?” 那太学生冷笑道:“那都是朝廷为了掩人耳目,胡编乱造出来的,岂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崇祯无奈地摇摇头。 这就是叔父所说的被洗脑了。 薛国观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这时一名孩童走了进来,大声叫嚷起来: “卖报,卖报,《大明日报》!”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看着孩童手中举起的报纸,都是好奇不已。 于是有很多人买下报纸。 温体仁买了好几份,崇祯个在场的阁臣每人一份。 次辅李标拿着报纸,诧异地说道:“咦,这是什么纸张?以前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大明日报》所用纸张,与现有纸张大为不同。” “这纸张,全部以废纸浆为原料,配少量的漂白木浆,这叫……新闻纸。” “正因为报纸节约纸张,版面比《京报》大十六倍之多,刊载文字自然也就多了。” “并且报纸阅读过后,还可以拿来练字、如厕,可谓是一举多得。” 崇祯侃侃而道,如数家珍。 阁臣们无不露出震惊、敬佩的表情。 实则都是心知肚明。 这种新鲜玩意儿,除了云逍子,还能是谁的手笔? 不过这报纸的确是好东西……至于如厕,那还是罢了。 要是掉墨咋办? 嘶嘶嘶! 一声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在店内此起彼伏。 很多看报纸的食客,都是满脸震骇,眼睛圆瞪。 崇祯和阁臣们一阵诧异,纷纷低头看手中的报纸。 报纸上。 将西洋传教士的惊天阴谋、种种罪行,详细地披露了出来。 与《京报》截然不同的是,采用的文风极为直白。 并且采取的是类似于小说的叙事手法。 拉仇恨,设悬念,可谓是高潮迭起,精彩连连。 尤其是谋害天启皇帝和当今皇帝的情节。 比起《三国志演义》《西游记》,都还要好看。 只看得众人如醉如痴,咬牙切齿。 当看到汤若望在《天学传概》所说的那些话,所有人都被激怒了。 “咱们都是那些红毛鬼的苗裔?” “孔孟之道,是微言法语?” “放屁,放他娘的狗臭屁!” “我的剑呢,看我不砍死这些红毛鬼!” …… 报纸上,还刊登了刘宗周的《讨东林檄文》。 刘宗周是当事大儒,儒学泰斗。 他的话,直接坐实了东林党人勾结西洋传教士的事情。 店内的食客,全都离奇愤怒了起来。 之前那大放厥词的太学生大声叫道:“假的,这上面全都是假的!” “蕺山先生那天在皇宫前,当众训斥闹事者,这次又有文章问世,怎么可能是假的?” “谋害先帝,更是妄图毒害当今陛下,这上面写的一清二楚,证据确凿,能假的了?” “我看你就是这《大明日报》上说的,数典忘祖的败类!” “揍死这出卖祖宗的牲口!”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动手。 那太学生被愤怒的食客围住一顿痛殴。 店主怕出人命,慌忙让店伙计将众人拉开。 那太学生躺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 吓得众人一哄而散。 “一张报纸,尽掌天下民意!” “云真人之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薛国观击掌大赞。 其他阁臣无不惊叹不已。 温体仁趁机说道:“这也是陛下知人善任、善纳良谋的结果。” 崇祯面露得色。 要不是前几日,放下天子威严,觍着脸认下叔父。 叔父哪里会这样尽心尽力? “《大明日报》在江南发行后,那些个牛鬼蛇神们,都该消停了吧?” 崇祯想到东林党、复社在江南煽动民乱,眼眸中一片冰寒。 第201章 股份换土地,谋国之举! 吕祖宫。 一名锦衣青年来到大门前,向门房投递拜帖。 门房的迎客道士见此人年龄不到三十,瘦得跟猴儿似的。 一身华贵衣袍套在他的身上,显得极为滑稽。 于是态度十分傲慢。 “拜见云真人?” “云真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边上正好有一群香客路过。 听到锦衣青年的来意,顿时一阵嘲笑。 “云真人是什么身份,也是随便就能见到的?” “连内阁的大学士、国公爷想见云真人,都得提前三天投帖子。” “这猴子,恐怕又是看《射雕英雄传》着迷了,向云真人求书的!” 锦衣青年陪着笑,向那迎客道士说道: “鄙人朱聿键,唐王世孙,还请道长通禀一声。” “唐王世孙?” 迎客道士和香客们吓了一大跳。 那可是皇室宗亲,并且马上就要被册封为唐王的藩王啊! 怎么就生了这副模样? 堂堂的藩王长这样,这不是坑人吗? 香客们吓得面如土色。 迎客道士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您稍等,贫道立即去禀报。” “有劳了。” 朱聿键却是依然恭谨,没有丝毫藩王的模样。 不多久。 迎客道士匆匆返回。 然后带着朱聿键进了道观,来到后面的偏殿。 “罪人朱聿键,见过纯阳真人!” 朱聿键双手高举过头,一揖到底。 “唐王切莫如此!” 云逍上前扶住朱聿键。 对于此人,他也是极为钦佩。 没想到竟然长这样…… 好吧,云真人不以貌取人。 朱聿键在客位上落座。 双手放在双膝上,一副谦卑恭谨的样子。 云逍心中一阵叹息。 倒霉的孩子,这是被吓坏了啊! 天主教扶植朱聿键的事情,东厂已经查得一清二楚。 崇祯元年,朱聿键被立为世孙。 他被老唐王关押了十几年,父亲又被害死。 其心态可想而知。 西洋传教士此时趁虚而入。 一番忽悠,朱聿键稀里糊涂地就入了教。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西洋传教士竟然谋划着,等谋害崇祯之后,扶植他继位。 结果就有些悲催了。 西洋传教士被连根铲除。 朱聿键又稀里糊涂地被东厂给抓了起来,押到京城。 要不是云逍一句话。 朱聿键即使能保住性命,余生也要在大牢里渡过。 经历了过山车一般的大喜大悲,朱聿键没崩溃,就已经是不错了。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云真人……” 朱聿键显然还没完全从过度惊吓中恢复过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云逍只得好言抚慰。 正说话间,崇祯走了进来。 云逍点了点头,继续跟朱聿键说话。 最近因为海事,以及水泥股份公司的事情,崇祯来的有点勤。 云逍都有些烦了。 在这道观里,可没有什么皇帝,只有侄儿。 崇祯也不以为忤。 早习惯了。 径自在朱聿键的对面坐下。 云逍继续对朱聿键说道:“你这次来正好,有一件事与你商议。” “云真人尽管吩咐。” 朱聿键正高度紧张,竟是没有察觉来人是谁。 云逍问道:“贫道开办的皇家水泥股份公司,唐王殿下是否知道?” “有所耳闻。” 过几天,水泥股份公司就要召开第一次股东大会。 这件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朱聿键自然是知道的。 云逍说道:“贫道打算出让一部分原始股,与唐王殿下进行交换。” “不不,这怎么好,这怎么敢收?” “云真人想要什么,直接拿去便是,还要交换什么?” 朱聿键连连摆手。 这几天他也听说了水泥股份公司的事情。 也很清楚,原始股意味着转手就是十倍的暴利。 云真人刚刚才救了自己的命。 怎么可能收他的好处? 同时朱聿键心里也十分疑惑。 跟云真人不沾亲不带故的。 为啥对我这么好? 崇祯忍不住出声呵斥:“叔父让你换就换,啰嗦个什么?” 朱聿键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 咕咚! 屁股一滑,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 云逍扶起朱聿键,淡淡地说道:“这位,是贫道的侄儿云昊。” 朱聿键看看崇祯,又看看云逍。 一脸懵逼,难道是自己眼花,认错人了? “贫道打算拿水泥公司的一部分原始股,与唐王殿下交换藩地的田产,以及水泥石矿藏。” “至于怎么交换,需要派人实地勘探然后再做决定。不过贫道可以保证,绝不会让你吃亏便是。” 云逍道出了自己的意图。 唐王藩地在南阳。 名下不仅有良田千顷。 还有储藏量极大的水泥大理岩矿。 云逍盘算着在南阳建一座大型水泥厂,用于供应中原地区的水泥。 “云真人的美意,在下怎敢不从?” 朱聿键满口答应下来。 “叔父要田产做什么?” 崇祯一脸迷惑地问道。 要矿藏,建水泥厂,这个可以理解。 可拿田产有什么用处? 云逍反问:“民乱的根源是什么?” 崇祯顿时醒悟过来。 如今大明正陷入三百年的王朝周期律中。 全国各地的土地兼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河南最为严重。 再加上连年灾荒,此时的河南,饥民遍地。 建水泥厂。 可以将一部分失去土地的百姓,转化为工人。 从唐王手里换取土地。 也是为了缓解土地兼并的问题。 并且云逍的目标,显然不是朱聿键一个人。 而是要拿他当榜样。 藩王要是能够从商业中,获取巨大的利益。 又怎么可能死守着土地不放? 如果解决了宗室。 全国的土地兼并情况,将会得到大大缓解。 叔父,这是谋国之举啊! 股份公司,果然是妙用无穷! “光是从藩王手里换取土地,还远远解决不了问题。” “让东厂去查,抓住把柄,杀一批乡宦豪强,没收他们的田地、家产!” “就从河南四凶开始!” 说到这里,云逍满脸杀机。 崇祯诧异地问道:“河南四凶是什么?” 云逍正要答话,王承恩匆匆而来。 “广东飞奴传书,佛朗机战舰自吕宋岛来袭!” 云逍闻言,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第202章 传说中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份急报,是东厂在广东的人,以飞奴传信的方式送至京城的。 所谓的飞奴,其实指的就是信鸽。 早在隋唐时期,南方广州等地就已经开始用鸽子通信。 那时候出海的船只,开船之后,沿着海路养白鸽,相隔数千里都能将书信传回。 到了大明,信鸽已具相当水平。 “大明战神”朱祁镇年间,淮阳有一天风雨交加,有一只鸽子坠落在一家人的屋上。 屋主正准备将鸽子杀了吃掉,看到鸽子腿上有一油纸封裹的信函。 从信函可以看出,这只鸽子竟然是从京师来的,时间仅有三天。 从淮阳到京师,单是空中直线距离就有一千四百多里,信鸽仅用了三天。 可见当时信鸽的水平之高。 不过由于受到气候、天敌等因素的影响,信鸽在途中经常发生意外,可靠性不高。 因此极少用信鸽来传递军情、公文。 这次东厂从广东传信到京城,不知道损失了多少只信鸽。 这份急报,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驻扎吕宋岛的西班牙人,为了报复大明,一共派出三十多艘战船,其中大型战舰六艘。 在黄泥涌附近,大明水师与西班牙舰队遭遇。 大明驻扎在广东的水师,根本不足以对抗强大的西班牙舰队。 这场海战打下来,大明战损船只二十多艘,战死官兵一百余人。 西班牙舰队靠岸之后,大肆洗劫,残杀大明百姓三百余人,掳走青壮七十八人。 西班牙人依然不肯罢休,舰队继续北上,袭扰广东沿海。 “看来佛郎机人,还没有收到红夷攻打鸡笼的消息,就提早出动了。” 云逍无奈地摇摇头。 大海上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并且如今的通讯手段太原始了,在茫茫大海上,传递消息更是困难。 原本计划荷兰人先散布消息,并作出攻打鸡笼的架势,让潜伏在热兰遮城的西班牙间谍,传递情报给西班牙人。 然后荷兰舰队与郑芝龙的战船,在吕宋岛与小琉球之间的巴士海峡,夹击自吕宋岛出发的西班牙舰队。 没想到间谍的情报还没有传到,吕宋岛的西班牙人反倒先对大明动手了。 “之前的谋划,难道就此落空了?” “叔父,可有应对之策?” 崇祯忧心忡忡。 这一战的干系太大,由不得他不担心。 一旁的朱聿键瞪大眼睛。 脑子里更是一阵阵‘嗡嗡’作响。 唐王世孙的眼睛还没瞎。 眼前这位,不是当今天子是谁? 可他为啥把一个道士叫“叔父”? 并且一举一动,跟晚辈没有什么分别。 甚至连国家大事,都要向云逍子征求意见。 这是个什么状况? 难道是自己被关了这么多年,脑子真的坏掉了? 看着崇祯焦急的样子。 叔心里也有点慌……云逍轻描淡写地说道:“佛郎机人主动出击,这是好事。” “为什么反倒是好事?” 崇祯虽然很困惑,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叔父这么淡定,那肯定不会有什么事。 “红夷攻打鸡笼的消息,终究会传递到佛郎机舰队。” “对于佛郎机而言,鸡笼极其重要,重要到不得不救的地步!” 对于这一点,云逍十分肯定。 如今西班牙在东洋的贸易,几乎被荷兰人给抢光了,只剩下鸡笼这一个据点。 鸡笼存在,不仅可以维持贸易往来,还是西班牙通过关岛,连通北美的重要中转站。 如此重要的地方,绝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见崇祯依然迷惑,云逍让王承恩去书房,取来坤舆万国全图。 早在万历时期,大明的官员就以西方世界地图为蓝本,描绘出了将大明居于中央位置的世界地图。 坤舆万国全图当中的地理信息极为丰富。 在当时没有航拍和卫星定位的情况下,基本反映了世界的实际情况,可谓是一个奇迹。 由于操心海上的战事,云逍从皇宫里弄了一份来。 “佛郎机舰队此时在这里,并且继续沿海北上。” 云逍将地图在桌子上展开,指着地图说道: “等他们收到来自小琉球的情报,要想前往小琉球北部救援,就绝不会再绕回去,走巴士海峡。” “而是继续北上,前往鸡笼……” 说到这里,云逍忽然一顿。 仔细看了一会儿地图。 云逍用手指指着小琉球岛南,在荷兰人占据的热兰遮城位置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不,佛郎机人舰队不会去鸡笼!” “他们定不会舍近求远,前去救援岛北的鸡笼,而是直接去攻打红夷的老巢!” 崇祯眼睛一亮,“叔父的意思是说,佛郎机人这是要围魏救赵?” “西洋白皮,哪里知道什么围魏救赵?” “等佛郎机人得到消息,再去救援鸡笼,不可能再回去走巴士海峡,绕过小琉球岛,路程又太远,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只要佛郎机舰队的指挥官不是白痴,肯定会趁着热兰遮城空虚,去抄红夷的老巢!” 云逍笃定地说道。 崇祯不解地问道:“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云逍指着地图上上的澎湖湾,笑道:“佛郎机舰队要攻打热兰遮城,必走澎湖水道。” “郑芝龙和红夷的战船,就可以在澎湖水道以逸待劳,与佛郎机人决一死战。” “郑芝龙、李魁奇当了一辈子的海盗,对于澎湖附近的海域了如指掌,远非红夷、佛郎机人可比。” “如此一来,我大明就占据了地利,这一战,又将增加一成胜算!” 云逍一番分析,连他自己都有些振奋起来。 历史上,荷兰人与大明在海上有数次交锋。 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原本会发生在三年后的料罗湾海战。 论实力,郑芝龙远不如荷兰人。 结果却是郑芝龙大胜。 其原因,就是郑芝龙充分地利,发挥出战船小的优势,一举击败荷兰舰队。 与西班牙、荷兰舰队在澎湖水道争锋,地利优势同样在郑芝龙和李魁奇。 “如此说来,佛郎机舰队北上,的确是一件好事!” 崇祯抚掌大笑。 随即命令王承恩,立即以八百里加急,同时以飞奴传书福建的孙传庭。 王承恩领命后匆匆而去。 朱聿键嘴巴大张,始终没有合拢过。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崇祯不再忧心海上的事情,向云逍问道:“叔父刚才说的河南四凶是什么?” 第203章 晋商豪强不能杀? 云逍并未回答崇祯的问题。 想了想,反问道:“还记得叔曾经说过的王朝周期律,也就是所谓的天道循环吗?” 崇祯点点头。 王朝兴衰的天机,敢不记得? 历代王朝兴衰,究其根源,就是土地。 大明如今所有的危机,根子就在土地兼并。 朱聿键满脸迷惑。 他们在说什么,为啥我听不懂? 云逍又问:“还记得李自成吗?” 崇祯神色骤然大变,双拳情不自禁地握紧。 叔父透漏的天机中,将来兵临京师,迫使自己自缢煤山的元凶,怎么不记得? “侄儿曾让人查遍西北各路流贼,当中并无一个叫李自成的。” “叔父可知此人现在身在何处?” 崇祯面露狠厉之色。 有叔父相助,将来自缢煤山的事情,大概率是不会发生了。 然而李自成这个祸根,却是不得不除! 因此崇祯让人在西北流贼中,四处打探李自成的下落。 可查来查去,就是找不到这个人。 叔父肯定是不会算错的。 八成是李自成跟其他流贼一样,用了化名。 这倒也不稀奇。 流贼为了避免亲族受到牵连,全都采用的是化名、外号。 并且称呼十分奇葩,天王多如狗,龙虎满地走。 “李自成现在还并未加入流贼,自然是查不到。” 云逍笑了笑。 按照原有的历史。 李自成因为妻子和人通奸,于是杀了妻子。 随后于去年的时候,同侄儿李过到甘肃投军,很快就升了把总。 去年年末,建奴绕道蒙古入关,朝廷调集天下兵马勤王。 李自成随同甘肃边兵向京师进发,因为闹饷,途中发动兵变,杀了领军的参将和当地县令。 在此之后,李自成才转战汉中,投靠了流贼王左挂。 可历史发生了变化。 因为有了遵化大捷,甘肃边兵并未被调动,李自成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发动兵变。 此时十有八九,还在甘肃军中当把总。 “不必查了!” “不从根源上解决,即使没有李自成,也会有张自成、王自成。” 云逍对于李自成,除了恨其不争,并没有什么恶感。 没有人天生愿意做流贼,如今的李自成,也是被逼到绝境,所作所为并没有错。 也就是后来攻占京师,就开始飘了,最终导致建奴入关。 崇祯见云逍不肯说,也只得作罢。 “你可知道,李自成这区区流贼,最终为什么能够颠覆乾坤?” 因为有朱聿键在,云逍话说的有些隐晦。 崇祯眉毛一挑,“难道是因为……河南?” 云逍点了点头,“总算不是太笨。” 朕就当做是夸奖了……崇祯面无表情,心中反倒有些窃喜。 叔父如此随意,证明没把他当外人,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朱聿键却是吓得一个哆嗦。 这可是大明皇帝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客气? “如今的河南百姓,实在是苦啊!” 云逍重重一声叹息。 他不是什么圣母。 实在是因为,现在的河南百姓太惨了,但凡有点人性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此时的河南,如同炼狱。 大明的藩王,封于河南的为最多。 除了周、赵、伊、徽、郑、唐、崇、潞八王。 还有封于洛阳的福王朱常洵。 这些藩王占有大量庄田,穷奢极欲。 哪里会去顾及百姓的死活? 听到这里。 崇祯冷哼一声,狠狠地瞥了一眼朱聿键。 朱聿键面红耳赤,面露羞愧之色。 “除了藩王,还有以‘四凶’为首的缙绅豪强。” 云逍面露杀机。 所谓河南四凶,就是四大缙绅豪强。 睢州褚太初,宁陵苗思顺,虞城范良彦,以及南阳曹氏。 这四大凶,通过侵占、投靠、投献,以及巧取豪夺,大肆兼并土地。 光是四凶名下的田产,多的达到千余顷,少的也不下五六百顷。 并且他们豢养豪奴,横行州府,鱼肉百姓,连官府也不敢过问。 底层百姓尽管田地越来越少。 但官府的赋税、兵饷、徭役等,却仍要从他们身上搜刮。 偏偏河南又遭遇到三百年不遇的大灾荒。 旱灾、蝗灾、瘟疫,从未断过。 此时的河南,千里赤地,饿殍千里,一片惨厉景象。 崇祯冷冷地看着朱聿键,漠然问道:“可有此事?” 朱聿键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说道:“云真人所言,句句是真!” “百姓没有了活路,不去当寇贼,难道就等着被榨干最后一滴骨髓?” 云逍一声冷笑。 “如今的河南,就如同是泼上油的干柴。” “一旦有大股流贼进入河南,整个河南将会彻底糜烂,中原陷入大乱!” 历史上,李自成最初被官军打的惶惶如丧家之犬,四处逃命。 正是后来进入饿殍遍野的河南,振臂一呼,无数饥民争相投效。 麾下人马从入豫时的一千多人,骤然暴涨到十几万。 最后在朱仙镇大败明军,从而定鼎中原,为大明挖好了坟墓。 因此大明此时最大的危机,不是来自辽东的建奴,而是河南。 解决了河南的问题,大明的内患就等于是解决了大半。 崇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似水。 云逍接着娓娓而道: “因此叔才打算在南阳建水泥厂,从唐王藩地换取田地,同时解决一部分灾民就业。” “希望唐王殿下能够带好这个头,为所有藩王做表率。” “藩王有大把的银子可以赚,百姓有田可以耕种,可谓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崇祯漠然说道:“这可是叔父给你指出的一条明路。” 朱聿键慌忙说道:“臣……小人怎敢,不,求之不得!” 崇祯这才神色稍霁。 要解决河南的土地问题,就得先从藩王开始。 可这些藩王,又岂是那么好动的? 藩王同皇帝本是一体。 动了藩王,就等于是动摇了皇权的根基。 也只有用利益,来交换他们手中的田地。 并且可以依照此例,解决全国的宗室问题。 如此一来,就等于是解决了大明的一大沉疴。 这可是大明历代皇帝,都不曾解决的大难题啊! 崇祯心中一阵轻松。 接着看了云逍一眼,又是一阵感慨。 为了大明江山,叔父可谓是煞费苦心,用心良苦! 云逍接着面露杀机: “单是解决藩王,还远远不够!” “以四凶为首的缙绅豪强,必须设法彻底根除!” 崇祯有些犹豫了。 皇帝又不是土匪流贼。 更不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 杀人简单。 可缙绅是大明权力结构中的重要一层。 杀了河南缙绅,会让天下人心震动,进而引发剧烈的动荡。 这榆木脑袋皇帝,还是得靠银子来驱动…… 云逍笑了笑,淡淡说道:“河南四凶的家产加起来,不下三千万两银子!” 嘶! 崇祯倒吸一口凉气。 心中的那点犹豫,瞬间化作乌有。 第204章 摊丁入亩,解决千古难题 “缙绅豪强,盘剥百姓,统统该杀!” 崇祯心中杀意涌动,毅然而又决然地说道。 缙绅豪强杀不得? 鱼肉百姓,挖了大明的根基。 最后甚至逼得朕,在煤山自挂东南枝。 必须杀! 河南四凶? 让你们变成河南四尸! 什么,银子? 朕又不是抄家皇帝,怎么可能是为了银子? 朕杀缙绅豪强,是为了拯救河南百姓于水火! 朱聿键看了云逍一眼,一阵心惊胆战。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啊! 就给河南四大缙绅带来灭顶之灾。 这权势,简直是没边了! 接着朱聿键又看了看崇祯。 这到底谁才是大明的天子? 当然了,这些都只能在心里想想,打死也不能说出去的。 又见真香定律……云逍瞥了一眼崇祯,摇头一笑。 这位崇祯皇帝,学坏了啊! 朱聿键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云逍告辞。 “册封唐王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 “你回到藩地,把股份换土地的事情,跟其他藩王宗亲都好好说清楚了。” 崇祯瞬间加持皇帝威严,最后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其他事情,慎言!” 朱聿键连忙答应,然后逃也似的离开。 配殿中,只剩下云逍和崇祯二人。 云逍陷入沉思之中。 崇祯问道:“叔父是在忧心河南之事?” “解决河南乃至全国的土地问题,单靠从藩王手里交换土地,杀几个豪强,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以工商业来取代农业,又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短时间内难以奏效。” 云逍一声叹息。 如今的大明,到处都是窟窿。 真是让贫道操碎了心,脑阔痛! “叔父有些操之过急了。” 崇祯哑然失笑。 想不到叔父也有为难的时候。 着实不容易! 想到大明面临的重重危机,崇祯也跟着叹了一声,连连摇头苦笑:“要想根治这一顽疾,岂是那么容易?” “自古以来,土地,就是一个死结,王安石、张居正解决不了,也无人能解决。” “叔父的股份制,至少要等三五年的工夫方能初步奏效。” 云逍淡然一笑,“谁说没办法解决了?” 崇祯一愣,随即激动起来:“叔父是说,有办法在短期内奏效的法子,解决土地的问题?”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云逍舒适地靠在椅子上,然后问道:“宗室、官绅、地主,大肆兼并土地,除了巧取豪夺之外,最重要的手段就是投献。” “那些百姓为什么心甘情愿,将自家的田产,托在缙绅名下?” 崇祯想了想,说道:“那是因为,缙绅名下的田产可以免除田税。” 云逍又问:“百姓之所以艰难,又是因为什么?” 崇祯答道:“因为丁税、徭役,以及各种苛捐杂税。” “要是把田税、人头税合并,改为按土地多少来收税呢?” 云逍笑了笑,随即语气笃定:“这叫……摊丁入亩!” 崇祯如同醍醐灌顶,心中豁然开朗。 “好一个摊丁入亩!” “把丁税平摊到田税中,只征收地丁银,长期以来隐蔽在税收中的田亩,统统纳入朝廷赋税。” “如此一来,缙绅豪强再也无法躲避田税,还有谁去想尽千方百计,去大肆兼并土地?” “也将彻底断绝了投献田产的事情!” “并且为百姓减轻了重负,流民问题,也会随之得以彻底根治!” 孺子可教也……云逍谆谆善诱,继续开展启发式教学:“取消了百姓的人头税,人口会如何?” 崇祯一愣,随即振奋击掌:“没有了人头税,百姓将彻底放开了传宗接代,大明人口将会激增。” “人口多了,兵源就会更加充足,又何惧建奴?” 云逍补充道:“人口多了,就会刺激推动工业、商业的发展,那时候才算是真正的国家强盛,彻底解决王朝三百年因果律。” “等到人口多到大明国内容纳不下时候,可以向海外移民、扩张,这才是大明日不落的根基!” 螨清时期,九州人口从康麻子统治时期的1亿,到千古第一败家子时期,人口高达3亿。 人口数量突飞猛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摊丁入亩的实施,一举奠定了后世九州人口大国的基础。 崇祯虽然不知道将来的历史,却也想得到摊丁入亩带来的诸多好处。 越想越是兴奋。 摊丁入亩,必须搞! 现在河南推行,然后推广全国。 这可是彻底改变,九州自古以来赋税制度的仁政! 真正搞好了,半年内就可以收到奇效。 等全国推广开来,大明将再无内患! 朕,必将名垂青史,直追太祖、成祖! 一念及此。 崇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站起身,不顾天子威严,躬身说道:“叔父为大明解决了千古难题,朕……侄儿替大明,以及亿万黎民,谢过叔父!” “淡定,每临大事,要有静气!” 云逍用手敲了敲椅子扶手。 崇祯讪讪一笑。 朕还是太急躁了,得多向叔父学习。 云逍正色说道:“这主意,不是叔提出来的,也不是你,而应该由大臣来提……就温体仁吧!” “摊丁入亩,一改自古以来的田赋政策,首议者必将名留青史,叔父为何如此?” 崇祯困惑不解,随即醒悟过来:“叔父高风亮节,侄儿钦佩万分!” 云逍风轻云淡地一笑。 高风亮节? 扯淡! 叔是不想跟商鞅一样被车裂。 也不想跟王安石、张居正一样,死后差点被挖墓鞭尸。 得罪天下的缙绅阶层,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温体仁。 倒也不是坑老温,他根本不在乎被报复。 给他一个超越张居正的机会,肯定会疯了一样推动这件事。 “当皇帝是一门学问,不能凡事都亲力亲为,冲锋陷阵的事情,要交给大臣们去做。” “当今皇帝啊,真该多向先帝学学,在后宫做着木匠活,朝堂的事情依然稳稳地掌控着。” “再看看咱们的那位崇祯爷,年纪轻轻,就累得跟老头子似的,反倒没什么效果。” 云逍似乎是在跟晚辈闲聊。 崇祯心中一震。 叔父这是在传授帝王之术啊! “要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必须派一位能臣坐镇。” “都察院的御史要下沉到地方,东厂也要进驻河南,履行肃贪职能。” 云逍又补充了几句。 说完,又猛地想起一个人。 直接对崇祯说道:“让东厂在河南,帮叔打听一个叫李岩……不,叫李信的人,应该是开封府杞县人,找到后把他请到京城来。” 第205章 当名臣,背黑锅 “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关系中原安危。” “必须选派一名能臣,前往河南主持此事。” “叔父可有合适人选?” 崇祯殷切地看着云逍。 摊丁入亩的事情太重要了。 必须托付给忠诚而又能干的大臣。 也只有叔父推荐的人,才能让人放心。 “南居益,可以担当大任!” 云逍想了想,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他也是因为最近筹谋海上的事情,才想起南居益。 南居益,可不是一般人物。 天启二年,荷兰人集结15艘战船,兵1000余人,进犯澎湖。 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在当时是算是一支名副其实的超级舰队。 荷兰人攻击厦门港,并封锁漳州港,以武动威胁大明,必须答应沿海互市,并割让澎湖。 连不怎么管事的天启皇帝都毛了。 当下木匠活也不做了,下令驱逐荷兰人,确保澎湖。 南居益临危受命,担任福建巡抚。 他虽然是个文官,却精通兵法。 并且跟孙传庭一样,是一个狠人。 南居益亲眼目睹荷兰的巨炮战舰,知道正面交锋,断无取胜可能。 于是乎,他搞了一个鸿门宴。 以商谈贸易为由,诱使荷兰人上岸谈判。 然后……南居益就开始不讲什么武德了。 对荷兰使团,好酒好菜一番招。 一场酒喝下来,荷兰人要么被喝的酩酊大醉,要们变成了喷射战士。 南居益趁夜派出小船,火烧荷兰人停在厦门]港的两艘战船,毁掉一艘,另一艘受重创而逃。 天启四年。 南居益自乘船到金门督战,下令明军船队渡海武力收复澎湖。 经历七个月的苦战,最终击败荷兰人,确保澎湖不失。 后来南居益官居工部尚书,因为得罪魏忠贤而被罢官。 崇祯元年被重新起用,却由于替人说情,被崇祯以徇私削籍遣还。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破南居益的老家渭南。 南居益拒不投降,绝食七日而死。 如果他能够得到崇祯重用,绝对又是一个孙传庭。 这样的能臣、忠臣,并且性情刚烈,干事不墨守成规,正是主持推行摊丁入亩的不二人选。 第208章 鲨鱼入网,八罩岛之战 两名西班牙士兵拉住绳索,阎应元脖子上的绳套勒紧,眼看就要殒命。 依麦斯忽然说道:“放开他,把他同那些奴隶关押到一起!” 费尔南多不解地说道:“指挥官阁下,你的仁慈,不应该用在异教徒的身上。” “神父大人,你难道没有看出,对于这个明国官员而言,死亡不是惩罚,而是解脱。” “他既然如此忠诚于他的国家,那就让他亲眼目睹,我们的舰队蹂躏明国,杀死明国人。” “这才是对他最大的痛苦和折磨!” “另外,我们还需要一个跟明国沟通的人,这个明国官员正是合适的人选。” 依麦斯笑着说道。 费尔南多连连点头:“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依麦斯当即让人放了阎应元,并命人给他治伤,跟被抓获的明国人一起关进底舱。 海岸上,西班牙士兵已经占领月港,准备继续攻入海澄县城,大肆劫掠。 这时,依麦斯收到来自马尼拉总督府的命令。 依麦斯立即下令岸上的士兵回船,然后召集舰长开会。 “刚刚收到总督大人的命令!” “我们在热兰遮城的情报人员送来消息,该死的荷兰人,舰队已经从热兰遮出发,攻打鸡笼和淡水!” “总督大人命令我们,立即增援鸡笼,给荷兰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依麦斯一拳砸在会议桌上。 舰长们个个面露惧意,再也看不到面对明国平民时的凶狠。 在大海上,西班牙人吃尽了海上马车夫的苦头。 这次总督让他们前去增援鸡笼,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指挥官阁下,等我们赶到鸡笼,荷兰人恐怕已经攻占了我们的要塞。” “到时候舰队没有地方获取补给,将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我建议给总督大人写信,请他更改命令!” …… 依麦斯摆摆手,会议室内安静下来。 “总督大人的命令,必须得到执行,鸡笼必须营救!” “但是我认为,直接增援鸡笼,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因此我决定,舰队直接进攻热兰遮城!” 依麦斯指着悬挂在墙壁上的海图,手指在热兰遮城的位置上,重重地一点。 舰长们全都一愣,随即兴奋起来。 “荷兰人的力量,全部集中到小琉球的北部,热兰遮城防御空虚,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攻占热兰遮城的意义,远远大于增援鸡笼,指挥官阁下,这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占领热兰遮,让荷兰人无家可归,在大海里游荡吧!” …… 八罩岛。 自从孙传庭收到来自京城的急报,就立即命令郑芝龙从金门出发,移师八罩岛,等候西班牙舰队的到来。 八罩岛是澎湖众多岛屿中的一座。 郑芝龙与荷兰人最终商定的计划,等西班牙舰队进入澎湖水道,由荷兰战舰引诱进入澎湖湾。 然后利用对地形,夹击西班牙舰队。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十几天时间。 此时。 郑芝龙正站在岛上最高处,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海面上的动静。 郑芝虎匆匆而来。 “大哥,红夷那边又派人来问了,佛郎机舰队,真的会偷袭热兰遮城?并且他们还说,要是我们出现失误,我们要负全部责任!” 郑芝龙沉声说道:“这是云真人推算的,怎么可能会有错?红夷这么急,难道是等不及要去投胎不成?” 郑芝虎嘀咕道:“孙传庭把云逍子吹的神乎其神的,这海上的事情,他也能算得准?” “闭嘴!” 郑芝龙厉声呵斥,心里却是一阵焦躁。 皇帝给他画了一张天大的饼。 这次要是西班牙人不来,一切算计都将落空。 虽说错不在他,可那么多的封赏,肯定也是没了。 并且还将面临一个极为糟糕的局面。 到时候红夷肯定会趁机发难。 与红夷正面硬刚,即使有李魁奇这支奇兵,以及赶制出来的几样海战利器,胜算也是不大。 “急报!” “大当家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一名海盗一路狂奔而来。 “来了,派出去的兄弟打探到了,佛郎机舰队正朝小琉球南去了!” “佛郎机人,竟然真的去攻打热兰遮城了!” 郑芝龙闻声骇然。 随即扭身看向京城方向,满脸敬畏之色。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京城,竟然将佛郎机舰队的举动,推算的如此精准。 第210章 俘获旗舰,云逍子号 “荷兰人,竟然跟明国水师相互勾结!” 依麦斯恍然大悟。 随即不屑地一声冷笑。 “就凭一群海盗,驾驶着渔船,就想打败我们的无敌舰队?” 周围的军官们一阵哄笑。 “向我们的战舰发布命令!” “摆脱荷兰人的追击!” “撞碎、击沉这些乞丐一样的明国海盗,让他们统统去见鬼吧!” 西班牙舰队有着跟海盗交战的丰富经验。 因此依麦斯有足够的理由,轻视这支由海盗构成的大明水师。 不得不说,这些东方海盗十分难缠。 就跟鬣狗一样,最擅长的就是偷袭、骚扰。 击溃一群海盗很容易。 然而要想消灭他们,却是十分困难。 但是凭一群海盗,就想拦截强大的西班牙舰队,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需一次撞击,那些海盗的战船,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样,被撞得粉碎。 这时,舷窗边负责瞭望的军官大声提醒:“明国水师,开始向我们发起攻击!” 依麦斯拿起单筒望远镜。 只见二十多艘渔船,脱离明国水师船队,朝着这边快速驶来。 随着渔船越来越近,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船头带着倒钩的锋利撞尖。 “不要让他们靠近,炮击,击沉他们!” “放下舢板炮艇,阻止他们,绝不能让他们接近战舰!” 身经百战的依麦斯,顿时醒悟过来。 西班牙战舰的船头,巨炮发出一声声咆哮。 炮弹落在水中,掀起一股股水柱冲天而起。 这年代,大炮的命中率,那是相当的……喜感。 况且渔船又太小了。 战舰大炮齐发,二十多艘渔船,竟是完好无损。 渔船与战舰之间的距离迅速被拉近,很快就进入大炮射击的死角。 西班牙的舢板炮艇与渔船遭遇。 小船之间的战斗,明显是海盗出身的大明水师士兵的强项。 在付出五六艘渔船的代价之后。 其余的渔船与战舰亲密接触,并且是永不分离的那一种。 渔船撞上战舰后,撞尖死死地钉在船体上。 火枪从战舰上发射的枪弹,根本无法给伏在船底的明军士兵,造成任何威胁。 他们点燃渔船,然后跳入海水中,奋力游了回去。 两艘西班牙大型战舰,另有五艘中型夹板船,很快就燃起熊熊大火。 看到这一幕,大明水师齐声欢呼。 “云逍子,简直是神机妙算的诸葛亮!” 郑芝龙一拳砸在围栏上。 内心对云逍的敬佩,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时间,这海贼王豪情万丈,大声喝令: “兄弟们,火烧赤壁有了,咱们再来一个活捉曹操!” 所有战船满帆出动。 那些靠人力划动的蜈蚣船,也奋力划桨。 瞬时间千帆进发,场面蔚为壮观。 “明国人,太狡诈了!” “书记官,详细记录下来,战后务必认真研究!” 普特曼斯目睹陷入火海的西班牙战船,神色变得极为凝重。 然后下令所有战舰全力出击,消灭西班牙战舰。 在大明水师和荷兰战舰的夹击、围堵之下。 西班牙舰队腹背受敌,漫长的阵线被穿插、切割。 依麦斯所在的旗舰,成了重点攻击对象。 雨点般的炮弹,落在战舰上。 船体木料被炸的四处飞溅,给船上的士兵造成巨大伤亡。 战舰之间的炮战所造成的伤亡,主要不是被炮弹砸伤,而是木屑溅射。 中招的士兵即使不当场毙命,也很难活下去。 那是因为溅射的木屑钻入人体,以此时的医疗条件不可能治愈。 在经过一阵阵狂轰滥炸之后。 大明水师的三艘双桅帆船,与西班牙旗舰接舷。 接下来就是海战的保留节目了。 跳帮战! 大量大明士兵口衔斩刀,跳上西班牙旗舰。 一时间。 枪声,刀剑撞击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甲板上一片混乱。 西班牙士兵占据着火枪和人数上的优势。 登船的大明水师士兵伤亡惨重,却依然前赴后继。 “靠过去,老子亲自上去!” 附近的郑芝虎看到这一幕,气得暴跳如雷。 一名手下苦苦相劝:“虎爷,大当家说了,要咱们提防红夷和刘香!” “入依妈的佛朗机人!” 郑芝虎跺跺脚,只得作罢。 西班牙旗舰甲板上正在激战。 船尾部位最高一层的舷窗,这里是舰长的指挥室。 此时指挥官依麦斯正在甲板上指挥战斗。 指挥室中,只剩下大副和两名舵手,以及三名海军候补生。 一声惨叫从外面传来。 大副急忙命令一名候补生出去查看。 候补生刚走到门口,一个黑乎乎的铁球迎面而来,当场被砸的脑浆迸裂。 紧接着一群明国人一拥而入。 为首之人,正是阎应元。 大副抽出短筒火枪。 不等他扣动扳机,被阎应元用刺刀刺入胸膛。 其他西班牙人纷纷举起手。 就这样,指挥室落入到明国人手中。 与此同时。 几十个明国青壮,出现在甲板上。 他们奋不顾身地冲入西班牙士兵队列,引起一阵大乱。 这些被抓捕来的大明青壮,每人都戴着脚镣。 并且西班牙人将他们每五人连接在一起。 因此西班牙人根本不用担心他们逃走,仅派了两名黑人奴隶看守着舱门。 阎应元用射入船舱的炮弹,砸开了脚镣。 然后骗开舱门,杀死了两名看守。 阎应元带着十几名青壮,一路摸到指挥室。 由于所有西班牙人,全都参与到甲板上的战斗。 竟被阎应元给偷袭得手。 “该死的明国奴隶!” 依麦斯发现了指挥室中变故,顿时大惊失色。 大意了! 竟然被一群明国奴隶,给颠覆了局势。 正准备下令夺回指挥室的时候。 阎应元冲着他一声大笑。 然后逼着舵手,立即急转舵。 甲板上的人猝不及防,重重地摔倒。 靠近船舷的依麦斯猝不及防,被巨大的惯性从船上摔了出去。 大明青壮、西班牙士兵,以及登船的水师士兵,全都滚在一起。 大批大明水师士兵,趁机登船,将战舰控制起来。 战舰上的西班牙军旗,被更换成大明水师战旗。 大明水师战船上的士兵见了,顿时欢声雷动。 郑芝龙兴奋的跳了起来。 “这艘船,将是老子的旗舰!” “就叫,就叫……云逍子号!” 第212章 见过强买强卖,没见过强迫人治病 毕太医走上前,要给云逍搭脉。 “不用了,贫道已经给自己开过药了。” 云逍婉拒。 也就是一个感冒而已。 要是连这点小病,都还要靠别人来治。 那面子往哪儿放? “听陛下说,云真人的医术高超,下官也是佩服的紧。” “然而医不自治,风寒不是什么小毛病,云真人又是万金之躯,万万不能耽搁了。” 毕太医继续坚持。 陛下亲自过问的事情。 来到吕祖宫,却连病都没瞧一下,回去怎么交差? 至于云逍子的医术…… 陛下的话听听也就可以了,千万不能当真。 “毕太医的好意,贫道心领了。” 云逍说道:“还是先看看马夫人的病吧。” 毕太医提醒道:“马夫人患的是血痈之症。” 他也是好意。 所谓血痈,是一种急性化脓性疾病。 现在的医术,只能减缓症状,根本无法根治。 由于马夫人的特殊身份,崇祯又亲自下令。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想尽办法医治。 可由于她的血痈之症太过严重。 太医们用尽了法子,也没什么效果。 毕太医出身贫苦之家。 又在民间行医多年,深知百姓疾苦。 云逍的所作所为,他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可敬佩归敬佩,治病救人却是另外一回事。 马夫人的血痈之症,肯定是没法治。 要是给云逍治出个好歹,对他的名声可是极为不利。 这才好心提醒云逍。 “血痈?倒也不难治。” 云逍轻描淡写地一笑。 他从来不敢低估此时太医的医术。 尤其是名医,那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后世绝大多数的医生。 无论是医术,还是医德,给现在的太医提鞋都不配。 很多网文当中,穿越者凭医术来打脸太医。 这样的狗血桥段,云逍从来都没有想过。 不过血痈……云真人有挂,真心是有把握。 “陛下亲口对下官说,云真人能够治愈背疽?还有预防、治疗鼠疫之法?” 云逍的神态,让毕太医有些恼怒。 于是决定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免得他误人误己。 “我的徒弟,也就是这位程大夫就可以。” 云逍指了指程雪迎,笑着说道。 机会难得,帮程大夫打个名气。 免得她的医馆开张没几天,就关门大吉。 程雪迎撇了撇嘴,却没有反驳。 “程章锦的医术极为高明,我也是知道的。” “可程家丫头才多大,行医多少年,也敢所能治背疽,能防治鼠疫?” “即便是医圣复生,也不敢说出如此狂言!” 毕太医被激怒了,来自一位正直医者的愤怒。 “为医者,关乎病人的性命。” “我等自当慎之又慎,又岂能儿戏?” “就拿鼠疫而言,更是关乎万千百姓的生死,国家社稷安危。” “怎能信口开河,这要误多少人性命?” 毕太医越说越怒。 程雪迎小心翼翼地说道:“毕太医,云真人说的……” 毕太医厉声喝道:“小丫头,闭嘴!” 年轻女医生没人权…… 云逍同情地看了一眼程雪迎。 强忍着笑,朝程雪迎说道:“程大夫,把病人带到客房去诊治。” 秦良玉勉强露出笑容,说道:“云真人身体有恙,我还是改日再来。” 开什么玩笑? 连毕太医都不怎么相信你的医术。 居然还让徒弟来给儿媳治病! 并且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徒弟! 本来好歹还能活个几年。 这要是让咱们马家,立马开席啊! 说完,秦良玉就让两个护兵抬走张凤仪。 云逍忽然开口:“秦宣慰使,你想抗旨?” “云真人这是何意?” 秦良玉一愣,随即露出愠怒之色。 “陛下让你带病人来吕祖宫,贫道连病看都没看,你就带人一走了之。” “你这不是抗旨不遵是什么?又置贫道于何地?” 云逍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良玉。 秦良玉和毕太医目瞪口呆。 见过强买强卖的,强迫女人办事的也屡见不鲜。 还从来没有见过,强迫病人治病的! 程雪迎忍不住笑了。 这家伙,好生霸道! 云逍说道:“程大夫,带病人去客房治病。” “把人抬进去!” 秦良玉朝两名护兵挥挥手。 然后大马金刀地往云逍对面的椅子上一坐,杀气腾腾地说道: “若是我家媳妇有什么好歹,哪怕是到陛下那里,你也得给我一个说法!”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张凤仪被送到客房。 程雪迎去仔细检视了一会儿。 然后回到云逍的身边,神情凝重地说了几句。 张凤仪的病情极为严重。 后颈皮肤大面积血痈,已经蔓延到头皮。 这种病又叫砍头疮。 是因为营血不和,经络阻塞,气血瘀滞导致。 得了血痈的病人,只能用汤药、膏药调养,减轻痛苦,却无法根治。 “按照以前教你的处置便是,跟我说什么。” 云逍眼睛都没睁一下。 主要是脑袋昏沉,浑身无力。 才不是不重视张凤仪的病,更不是装。 程雪迎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回去。 秦良玉见了,脸上的杀意,更加浓烈的几分。 杜大寒见势头不对,带着两名护卫来到云逍身后。 “胡闹,简直是胡闹!” 毕太医跺跺脚,跟着程雪迎去了。 云逍实在有些扛不住了。 于是吩咐林景和:“请秦宣慰使屋里坐,茶水伺候。” 秦良玉冷冰冰地说道:“不必,我就在这里等着。” 云逍也就不再相劝。 靠在椅子上,不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杜大寒让人去拿了一条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云逍出了一身大汗。 脑袋轻了不少,浑身也轻松了许多。 睁开眼睛,就见秦良玉和毕太医站在身前。 云逍不由得一愣,旋即一笑。 秦良玉满脸愧疚,就像做错事的小姑娘。 年龄、身材与表情,极为违和。 毕太医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 瓶中散发着浓烈的臭味,他却是拿着一件奇宝。 “有效果了?” 云逍当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因此对于二人的表情,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第213章 神药大蒜素 对于秦良玉这名留青史的巾帼英雄,云逍发自心底的敬佩。 张凤仪是她的儿媳,同时也是赫赫有名的女将。 如果患的是别的病,云逍又怎么可能放心地让程雪迎去治? 至于血痈……云真人不敢说有有把握,至少也是百分之百能治好。 那是因为,云真人有大蒜素。 大蒜素,是一种有机硫化合物。 在这个年代,可谓是灵丹妙药。 不仅可以抑制和灭杀多种球菌,甚至能对付多种真菌、病毒。 并且是现阶段最容易制造的抗菌药物。 以现在的条件,青霉素、链霉素之类的,想都不要去想。 因此云逍在道观里时常备有大蒜素。 由于大蒜素无法长时间存放,还特意用冰块封着,存放在地窖里。 并且只要等到大蒜素尸魈,就立即制作出新的来补充。 大蒜素对血痈这种病有奇效。 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是不可能一下子就痊愈。 却至少可以从疮口,看出明显的效果。 “老身错怪云真人,惭愧万分!” 秦良玉性情耿直、刚烈,当即就要给云逍躬身赔罪。 云逍赶忙起身制止,“小小误会,何足挂齿?” “云真人果然是神仙中人。” 秦良玉叹道,“救命大恩,马家定会结草衔环相报。” “秦宣慰使满门忠烈,贫道素来敬仰万分。” “治疗马夫人的病,也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云逍说的倒是真心话。 她秦良玉戎马一生,征战立功无数。 满门忠烈,为大明流尽最后一滴血。 面对这样的人物,她的报答,哪里承受的起? 秦良玉越发敬佩。 真不愧是谪仙人! “云真人,这是什么药物?” “为什么气味如此难闻,治疗血痈却有如此奇效?” 毕太医实在是憋不住了,有些失礼地插话。 话一出口,就察觉到自己冒失了。 这可是能救命的秘方。 哪个医者,不是当成是命根子一样藏着掖着? 又怎么会轻易告诉外人? 云逍笑了笑,“毕太医想知道啊!” 第214章 药有奇效,就是有点臭 毕荩臣心里有了数。 然后将一个装有大蒜素的瓷瓶交给宫女。 “内服一半,剩下的分数次外敷,明早上就能见效。” 宫女露出狐疑之色,“这是什么?” 毕荩臣答道:“自宫外得来的奇药,对贵妃娘娘的病有奇效。” “毕太医,你忘了规矩是不是?” “给贵妃娘娘治病,怎能用外面来历不明的药物?” 宫女神色大变,对毕荩臣不客气地一通训斥。 “此药,来自吕祖宫云真人。” “陛下让秦良玉将军带张凤仪将军,去吕祖宫看病。” “云真人正是用此药,为张将军治疗血痈,下官亲眼目睹,有奇效!” “下官以为,此药对贵妃娘娘的病同样对症,并且见效极快,非寻常药物可比。” “请如实禀报贵妃娘娘,是否使用,请娘娘定夺。” 毕荩臣如实道来。 其实他也知道这次有些冒失。 宫里的规矩和忌讳太多了。 可他偏偏又是个实诚的性子。 明明有法子治病,却装糊涂不治,这不是他的性格。 再说了。 这次要是田贵妃怪罪下来,太医院的名声都不好听。 要是不把药拿出来,他心里难安。 “云真人,治好了张凤仪将军的血痈?” 宫女听了,顿时大吃一惊,满脸不可思议。 毕荩臣道:“张将军用药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见效,预计明天就能治愈大半。” 宫女再次吃了一惊。 这位御药房的宫女,也是深谙医术,自然知道血痈意味着什么。 现在竟然有人能治好血痈! 这在大明的医者当中,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宫女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瓶,生怕一不小心掉到地上。 她又仔细询问了一番,这才拿着药瓶匆匆进去。 不多久。 宫女又返回来,后面跟着一个太监。 太监手中托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个银元宝。 宫女笑着说道:“贵妃娘娘说,毕太医是天下少有的良医,这次让你费心了,这是赏赐你的一百两银子。” 毕荩臣愣在那里。 药才是刚送进去呢! 这就直接赏赐了? 随即毕荩臣醒悟过来。 这赏赐不是冲着他。 而是冲着人家云真人。 太监将银子塞到毕荩臣的手中,笑道:“毕太医,赶紧领赏吧,可别让娘娘不高兴。” 毕荩臣稀里糊涂地收了银子,又稀里糊涂地回到御药房。 承乾宫。 宫女打开瓷瓶。 一股臭气迅速弥漫开来。 田贵妃眉头大皱,宫女赶忙塞住瓶塞。 “娘娘,这药……要不还是算了吧。” “叔……云真人的药,肯定是仙药,不试试怎么能行?” 田贵妃犹豫再三。 最终还是决定试试。 不就是臭吗? 要是额头上的疖子不治好,明天可就没法出宫了。 后宫嫔妃出宫的机会,一辈子都没几次。 何况这次出宫,是陪陛下去见吕祖宫。 叔父不仅是长辈,更是恩人。 并且以后能不能保持陛下的恩宠,也全靠叔父。 再说了。 叔父的药物,再臭也要喝。 田贵妃捏着鼻子喝了一半,剩下的分几次外敷。 然后在床上睡了一觉。 等到下午边上,醒来的时候,发现额头上的疖子,竟然消肿了。 田贵妃又惊又喜。 不过也不是没有后遗症。 感觉胃里面火辣辣的。 嘴巴里面也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还有股子味道,怎么漱口都没法子除掉。 晚上的时候。 崇祯翻牌子,让田贵妃侍寝。 “爱妃。” “陛下。” “哕……” “臣妾嘴里是不是有异味。” “无妨,朕能受得住……哕!” …… 第二天一大早。 毕荩臣匆匆赶往吕祖宫。 先去看了一下张凤仪的病情。 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的快。 疮口明显萎缩,边缘甚至开始结痂。 张凤仪的神智也完全清醒。 毕荩臣又给她把了脉。 从脉象可以断定,病症已经消除大半。 顶多调养半个月,也就可以痊愈。 得到他的确定,秦良玉当场落泪。 毕荩臣一声惊叹:“这是仙药,绝非凡间医者所能有。” 二人来到配殿。 “云真人这仙药,似乎有股子大蒜味道?” 毕荩臣觍着脸,想从云逍的话中套出有用的东西。 这么做显然有些不厚道。 可作为一名毕生精力都放在医道上的医者,碰到如此神奇的药物。 要是不弄个明白,这辈子心里都不会安生。 云逍笑道:“那药物,就是从大蒜中提取的。” 毕荩臣张大嘴巴,满脸不可思议。 从大蒜中提炼,味道又是如此感人。 竟然能治这么多的病? “这个药制作起来不难,用处却是不小。” “除了伤口感染外,还能治脑膜炎、毒血症、鹅口疮、头癣、白喉、痢疾、部分妇科疾病……” 毕荩臣听着听着,呼吸变得急促。 这哪里是药物,分明是传说中的仙药! “这药是程大夫搞出来的,方法很简单。” 云逍毫不犹豫地把程雪迎给卖了。 名医这个名头,万万不能落在自己头上。 这以后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找自己治。 这还不把人给烦死? 何况大蒜素也不是万能。 即使是后世,也有很多病无法医治。 要是遇到个绝症,云真人的人设不是要塌了? 毕荩臣和秦良玉相视一笑。 程雪迎这个小丫头片子给弄出的? 云真人这是想为自家女人扬名……不,是云真人谦虚,不贪图名利。 “毕太医想要这药的制作方法,直接找程大夫要就是。” “另外还有鼠疫的预防之法和治疗药方,她会一并告诉你。” “等过几天,我会将这些全部刊载在《大明日报》上,全天下的医者都可以用。” 毕荩臣和秦良玉全都惊呆了。 大蒜素既然有这样的奇效。 预防和治疗鼠疫的方法及药方,肯定也是真的。 这可是数千年来,不计其数的医者都不曾破解的难题。 包括张仲景、孙思邈,这种近乎神仙一般的医者,也都是毫无办法。 能够治疗鼠疫,日后必定是医之圣者,流芳百世! 云逍子竟然直接让给了一个女人。 并且还要将所有的秘方,全部公之于众。 这又是何等的高风亮节? 秦良玉看云逍的眼神中,尽是崇敬。 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道士,宛如高山矗立! “云真人,这是造福千秋的大功德啊!” “下官代天下医者,及亿万黎民,拜谢真人!” 毕荩臣站起身,撩起衣袍下摆,竟然要下跪叩谢。 第215章 瘟疫传播三环节 云逍急忙上前,扶起毕荩臣。 秦良玉心中,震撼万分。 九州的历史,也是一部与瘟疫对抗的血泪史。 从古至今,九州大地上的鼠疫肆虐,从未断绝。 九州无数大医,无不把根除瘟疫,主要是鼠疫,当成是毕生攻克的高山。 华佗、张仲景、孙思邈…… 一代代医者,为之呕心沥血,将生死置之度外。 然而鼠疫一直猖獗于九州大地。 如同死神,掠夺一批又一批百姓的生命。 若是真的解决了鼠疫之患。 不知能让多少人活命。 让这人间,将会少无数苦难。 正如毕荩臣所言,这是福泽万代的大功德。 云逍子即使不是神仙。 将来也会被百姓,当神仙世代供奉。 看到二人的神色,云逍心中一阵感叹。 要想根除鼠疫,哪有那么容易? 这时林梳儿送上早餐。 云逍招呼二人:“先吃点,然后再细说。” 毕荩臣虽然急不可耐,却也只得耐着性子。 用过早餐后,云逍开始上课。 “单凭一个治疗的药方,也只是能多救一些人。” “真正想要根除鼠疫,最为重要的,还是在于预防。” 云逍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鼠疫。 不过从书上看到的历史,就已经让他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别的不说。 一场黑死病,夺走2500多万欧洲人的命。 想象那个场面,是何等恐怖。 李自成后来之所以能够顺利拿下京城。 鼠疫,占了多半的功劳。 不解决鼠疫。 别说是什么大明日不落。 能让大明保住最后的元气都难。 “请云真人详说。” 毕荩臣打起十二分精神。 “瘟疫,种类繁多,以后有机会与毕太医细说,今天只说鼠疫……” 云逍整理了一下,徐徐道来。 毕荩臣忽然开口:“云真人,且稍等,借下官纸笔一用!” 云逍让程雪迎去书房,取来纸笔。 “云真人,请讲。” 毕荩臣准备好后,正襟危坐。 “任何传染病,也就是瘟疫,之所以肆意传播蔓延,都必须具备三个基本环节。” “传染源、传播途径和易感人群!” “鼠疫,同样也不例外!” “只要切断三个基本环节的任何一个环节,就可以终止数以传播。” …… 毕荩臣掀起阵阵狂澜。 从古至今,关于瘟疫的著述不少。 却从来还没有人,能解释清楚,瘟疫从何而来,通过什么途径传播。 云逍开门见山,直指要害。 单凭这些,就足以颠覆以往关于瘟疫的理论。 不仅是鼠疫,其他瘟疫同样实用。 毕荩臣一边竖着耳朵听。 一边奋笔疾书,不敢有丝毫错漏。 “鼠疫的根源,是一种眼睛看不到的病菌。” “这种病菌,主要借助老鼠身上的跳蚤来传播。” 听到这里,程雪迎提出质疑: “既然眼睛看不到,你又是怎么看到的?” 问的真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这个世界上,有不计其数的东西,由于太过微小,是我们的眼睛无法看到的。” 云逍指着窗户方向,“就比如这灰尘。” 一束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屋内。 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肉眼看不到的病菌,比这些灰尘还要小的多。” “有一种器具,能够将看到的东西放大无数倍,因此借助这种器具,可以看到病菌。” 云逍一边解释,一边琢磨着。 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把显微镜给造出来。 程雪迎道:“莫非是传说中的……仙器?”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云逍淡然一笑。 “哪有什么仙器?” “改天抽空试试,看能不能造一台出来。” “到时候你们就能看到,以前不曾见过的东西。” 造仙器?! 毕荩臣心中掀起一阵狂澜。 早有传闻,说云真人是谪仙下凡。 如今看来,有九成是的! 接着陆荩臣振奋起来。 要是有了这种可以看到疫气,不,病菌的仙器。 有多少不治之症,可以迎刃而解? 陆荩臣感到尘封的大门即将打开。 一个前人从未接触过,什么想都不曾想的世界,就要展开。 就在云逍跟二人讲解的时候。 崇祯带着田贵妃,来到配殿外。 见屋内有外人。 二人自然不便露面,于是径自来到隔壁的厢房。 厢房与配殿之间有一道窗户。 因此能够将这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偷听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崇祯早就习惯,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人被跳蚤叮咬,或是吃了被老鼠接触过的粮食,都有可能染上鼠疫。” “而感染了鼠疫的人,痰液、脓液,乃至说话时飞出的飞沫,都会传染给他人。” “因此要预防鼠疫,首先要做的便是灭鼠、灭蚤,清除粪便、垃圾。” 说到这里。 云逍忍不住叹了一声。 陆荩臣诧异地问道:“云真人何故叹气?” “这些措施看似简单,要想做到,又谈何容易?” “那些闹饥荒的地方,连树皮草根都吃光了,何况是老鼠?” “饿极了的百姓,四处找老鼠洞,跟老鼠抢粮食吃,甚至吃病死的老鼠的都有。” “而这些正是鼠疫连年爆发,而无法断绝的原因。” 配殿内沉默了下来。 厢房中,崇祯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拳头。 就一个字,穷! 百姓穷苦的根源,又是因为土地。 崇祯想到这次来吕祖宫的目的,又是一阵忧心忡忡。 叔父提出的‘摊丁入亩’,是解决土地兼并问题的良策。 前些日子,温体仁在朝会上提出来,不可避免地遭到群臣激烈反对。 崇祯画了海外贸易这张大饼,这才将百官的反对意见压下去。 委任南居益的圣旨,已经发往陕西渭南。 大批东厂番役、都察院御史,也被派往河南。 连日来,《大明日报》在为摊丁入亩造势。 崇祯每天都能收到各种歌功颂德的奏疏。 然而就从昨天开始,风向陡然变了。 民间谣言四起。 崇祯也陆续收到弹劾奏章。 弹劾的对象除了温体仁、王象晋、张维贤。 甚至包括此前一直赋闲在家的南居益。 崇祯收到东厂密报,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西班牙舰队袭扰广东沿海的消息,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京中。 海上贸易,绕不开西夷战舰,以及不计其数的海盗。 如今大明水师不堪一用,连防护沿海都没办法。 又怎么在海上,对付西夷的战舰,以及那些海盗? 海外贸易这张大饼,又怎么可能变成现实? 第216章 大明皇帝的刀,依然锋利 风向突然反转,还有一个原因。 江南的士绅集团,开始发力了。 一千多年以来。 九州的士绅阶层,赖以维持的根基有两样。 耕! 读! 摊丁入亩,让士绅失去‘耕’上的优势。 这就等于是挖了他们的根基。 他们又如何能轻易退让? 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阻挠在河南试行摊丁入亩。 并且有很多江南富商。 多年来通过向海外走私,赚的盆盈钵满。 如今朝廷开海,对他们毫无益处,反倒断了他们的财路。 因此他们也会跟士绅站在一起,极力阻挠。 这次可不是跟上次那样,杀一批东林党人、复社成员,就能解决的问题。 脑阔疼啊! “即使是叔父,也难以想到完全之策吧!” 崇祯在心里叹了一声,注意力转移到云逍的讲解上。 云逍一口气讲了一个多时辰。 随后毕荩臣和程雪迎,又问了很多细节。 云逍有问必答,并且尽量说的详细、周全。 毕荩臣将所有笔记,仔细整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收好。 “云真人今日之教诲,让下官受益终身。” “天下医者也必将受益无穷,并惠及大明亿万百姓。” “云真人,请受下官一拜!” 毕荩臣整理衣冠,朝着云逍深深一揖。 云逍扶起毕荩臣,摇头说道:“贫道也就是动动嘴皮子,实事要靠你们来做。” “大明医者,义不容辞!” “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 “下官将联络天下医者,竭尽全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陆荩臣昂然说道。 程雪迎握住拳头,脸上尽是决然之色。 云逍点点头,拱手道:“拜托了。” 陆荩臣接着满怀希冀地说道: “云真人今天只是说了鼠疫,不知什么时候,能讲一讲其他瘟疫。” “到时候下官邀约一些医者前来,聆听真人教诲!” 云逍说道:“等稍闲一些的时候,贫道定个时间,再给毕太医消息。” 顿了顿,又道:“不仅是瘟疫,医学方面的东西,都可以系统地说一说。” 这个决定,他不是随性做出的。 大明日不落,可不仅只靠国家强大。 且不说什么民富。 最起码百姓的生存能够保障。 因此云逍决定利用自己知道的知识,给大明的医学指一个方向。 也就是指一个方向而已。 九州的医者,从来就不乏能人。 也不缺医德高尚的大医。 “下官先谢过云真人!” 陆荩臣大喜。 隔壁厢房中。 田贵妃忽然说道:“臣妾觉得,叔父不似仙人。” 崇祯眉毛一挑:“嗯?” “纵观道门典籍,以及各种关于仙人的传闻。” “仙人,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不问人间疾苦。” “而叔父却是处处为大明江山社稷,百姓福祉,绝非仙人作为。” 田贵妃的话,让崇祯连连点头。 “臣妾以为,叔父不是仙人,而是……圣人!” “每逢大乱,必有圣人出,叔父,就是因乱而降世的圣人!” 田贵妃看向隔壁,一双美眸中,尽是崇敬之色。 崇祯深以为然,心中的忧虑,也在瞬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有叔父在,何惧那些牛鬼蛇神? 自己却为此忧心忡忡,着实可笑! 等毕荩臣告辞,秦良玉也带着儿媳离开吕祖宫。 崇祯与田贵妃这才过来见云逍。 刚开口没说几句话。 王承恩匆匆而至,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 “温体仁遇刺?!” 崇祯霍地站起身。 云逍的神色也是大变。 温体仁是当朝首辅。 纵观大明历朝,首辅有被杀、被流放的。 却还从来被刺杀的。 这简直是在大明王朝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陛下勿忧,元辅虽遭人行刺,却并无大碍,行刺者也被当场擒获。” 王承恩忙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温体仁早上离府,准备入内阁。 刚出门,一名在门口等候的官员上前,声称有要事相告。 这名官员名叫夏元杰,是吏部文选司的一名正六品主事。 并且此人还是温体仁的门生。 因此温体仁毫无防备,身边的护卫也全然不备。 谁知夏元杰在衣袖中藏有短刀,接近温体仁后,猝然出手。 温体仁反应极快,侧身避开,胳膊被刺了一刀。 夏元杰随即被护卫当场制伏。 崇祯松了一口气,随即厉声问道:“凶手为何行刺?” “夏元杰声称,元辅温体仁提出摊丁入亩,是祸国殃民的乱政。” “而夏元杰正是河南人,这次行刺温体仁,自称是为河南百姓伸张正义!” 崇祯勃然大怒:“岂有此理!” 云逍无奈地叹了一声。 老温这是替自己挨了一刀啊! 实在有些对不住老温。 等会儿拎两瓶酒,上门去看看人家。 崇祯将最近朝野中的风向,向云逍一五一十地道来。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伟人,诚不我欺!” 云逍意识到,之前还是想的有些简单了。 几千年形成的固有观念,以及僵化固定的阶层。 又是岂是一纸政令可以轻易更改的? 崇祯强压怒气,问道:“叔父可有良策?” 云逍反问道:“若是当今皇帝是太祖、成祖,遇到这样的局面,又该怎么办?” 崇祯的脑海中,霎时浮现出无数画面。 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 御笔一挥! 管他什么贪官污吏,还是士绅豪强。 诛三族,诛九族,甚至是诛十族! 他们的雷霆之威下,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 因此才有大明近三百年基业。 “摊丁入亩,既然做了,那便做绝!” “派白杆兵入河南!” “就让河南缙绅的滚滚人头,来告诉天下人,大明皇帝的刀,依然同太祖、成祖那般锋利!” 崇祯语气森然,杀气凌冽。 孺子可教也……云逍微微一笑。 如果到这时候,崇祯还犹豫不决,甚至是退让。 那大明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河南那边,继续着手准备。” “至于朝野的风声,就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再过几天,澎湖那边,也该有消息传过来了!” 云逍的目光看向门外,投向东南。 第217章 神机妙算海贼王 澎湖湾。 八罩岛北部海域。 清晨。 一艘长二十多丈的风帆战舰,正迎着朝阳,逆着风,绕着‘之’字型线路航行。 战舰的船体伤痕累累,甚至前桅杆,也被炮弹轰击成两段。 却依然不失其威武、霸气,宛如一头海上王者,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域。 这艘盖伦船,正是西班牙舰队的旗舰。 以前叫安达卢西亚号,此时更名为——云逍子号。 上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船、渔船,散布在四周的海面上。 这处海域,到处都是暗礁、急流。 舰船在这里航行,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何况此时又是逆风航行,危险系数又增加了很多。 然而云逍子号以及众多舰船,却如同一条条游鱼,畅行无阻。 云逍子号指挥室。 “壮哉,我大明水师!” 阎应元正透过舷窗,向外远眺。 看到远处航行的大明水师舰船,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站在一旁的郑芝龙,得意地一笑。 “下官有一事不解,还请郑将军释疑。” 阎应元神态十分恭谨,眼神中透着敬佩。 这倒不是因为郑芝龙的水师,救了他一命的缘故。 更不会是因为,郑芝龙的身份。 而是阎应元昨天,亲眼目睹郑芝龙料事如神,为其所折服。 昨天阎应元绝地反击,控制西班牙旗舰。 郑芝龙很快登舰,并迅速接管战舰。 郑芝龙的主力战舰,多数是西洋舰,其中就有少量风帆战舰。 因此掌控这艘旗舰,并非什么难事。 接着郑芝龙直接下达命令,水师舰船立即撤离战场,向西北海域驶去。 几艘西班牙战舰,原本成了瓮中之鳖。 由于郑芝龙的撤离,得以顺利逃脱落网。 阎应元见状,向郑芝龙提出质疑: “为何不配合红夷战舰,将佛郎机人一举歼灭?” 郑芝龙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等歼灭佛郎机后,必定是红夷偷袭我之时!” 话才是刚落音。 一发炮弹落在战舰不远处的大海中。 紧接着,红夷的战舰一起开火。 只是大明水师舰船已经脱离大炮射程,射了个寂寞。 阎应元当场就惊呆了! 郑芝龙若是撤离稍晚一会儿。 这次大明水师即使不全军覆没,也会损失惨重。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曾经的海盗,竟然有这样的谋略! “阎大人有什么疑惑,但讲无妨。” 阎应元的神态,让郑芝龙颇为受用。 如今的大明,文官压制武官,武轻文重的风气愈演愈烈。 统领重兵的总兵、参将,见到五品的郎中,都要低头哈腰,曲意逢迎。 郑芝龙自己更是有过亲身经历。 他归降朝廷的时候,手下海盗三万余人,船只千余艘。 可到了福建地方。 区区一个七品官,都敢将他呼来喝去。 而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阎应元虽然只是一个九品文官,可那也是文官。 并且此人的能力,胆略,连郑芝龙都不得不心生敬佩。 加上他这次的功劳,日后的前程肯定是非同小可。 这样的人物,对自己如此恭敬。 郑芝龙感到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坦的。 阎应元问道:“郑将军既然为了摆脱佛郎机战舰,为何不顺风航行,反倒要逆风向东?” “云……本将早有预料,依附于红夷的海盗刘香,会在澎湖湾内设伏。” “我大明水师若是继续向西北航行,不出两天,就会遭受红夷、刘香夹击。” 郑芝龙智珠在握,就差一把羽扇在手。 云真人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城。 剽窃,不,冒用一下他的计谋,这不为过吧? 正说话间。 主桅杆上的瞭望塔上,负责观测海面的水手大声示警: “敌舰!” “后方有敌舰追来!” “有红夷战舰,也有海盗的战船!” 云逍子号上面顿时骚动起来。 “果然被郑将军料中了!” “若不是郑将军及时转换航向,此时恐怕已经陷入敌人陷阱!” 阎应元由衷敬佩,赞道:“郑将军神机妙算,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 愧对云真人,不当人……郑芝龙淡然一笑,“阎大人过誉了!” 当即下达了一系列命令下去。 云逍子号和所有水师舰船,全都调转航向,迎面正对后方。 阎应元留意到,有十几艘小船落在后面,不住地朝海水中丢东西。 等水师的所有舰船全部调转船头,排列成阵线,又全部放下船帆和船锚,停在海面上。 阎应元不懂就问:“郑将军,这是打算与红夷和海盗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不,本将打算在此地,全歼红夷与刘香!” “阎大人稍坐,且看本将,今日大破贼寇!” 郑芝龙自信地一笑,大将之风尽显。 阎应元大吃一惊。 他虽然不怎么懂海战。 却也能看得出,大明水师明显处于劣势。 郑芝龙哪里来的自信? 不多久。 后方追击的舰船遥遥可见。 有荷兰人的大型风帆战舰。 也有海盗常用的蜈蚣船、渔船。 数量超过三百艘,远远看去,让人头皮发麻。 敌舰越来越近。 郑芝龙舰队却毫无出动的意思。 轰轰轰! 荷兰战舰上的大炮开始试射。 炮弹落在距离云逍子号仅有一百多丈。 郑芝龙依然安之若素,淡定的很。 阎应元心中紧张到极点,同时对郑芝龙也敬佩到极致。 轰! 一艘荷兰战舰也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突然一声巨响。 船头位置被炸出一个大洞,海水狂涌而入。 战舰很快头重脚轻,用不了多久就会沉没。 轰轰轰! 接连又是五艘荷兰战舰和海盗船爆炸。 其中两艘荷兰战舰重伤,一艘海盗船的船头被炸得粉碎。 整个阵线顿时大乱。 阎应元吃惊地问道:“郑将军,那莫非是水底雷?” 随即困惑地说道:“不对啊,水底雷必须以人引爆,或是以信香定时,哪有触之即爆的?” “此雷,名为混江龙!” “这种水底雷,只要舰船碰上就会引爆。” “这混江龙水底雷,正是歼灭贼寇的利器!” 郑芝龙一番解释。 阎应元一声惊叹:“郑将军,真神人也!” “云逍子,真神人也!” 郑芝龙在心中一声赞叹。 第218章 无他,海上贼破矣! 早在七十多年前。 大明就制造出世界上的第一颗水雷,名曰:水底雷。 这种水雷的外壳以木制,用绳子衔接铁锚,由此可操控投放的深度。 万历年间的露梁海战中,大明水师就曾经使用水底雷,击沉瀛寇战舰。 不过现在的水雷,都是人工引爆。 或是以信香延时引爆的‘水底龙王炮’。 ‘混江龙’这种触发式水雷,一直到七年后(1637年)才问世。 郑芝龙这次所使用的‘混江龙’,是某个披着道袍的理工狗弄了出来。 早在计划这次海战的时候,他将制造方法交给孙传庭,然后交给福建水师赶制。 “下官不懂海战,却也知道,这种水底雷,必将影响日后的海战。” “郑将军,真是旷世奇才!” “大明有郑将军,水师纵横四海,驰骋大洋,时日不远矣!” 阎应元手掌连拍舷窗,振奋异常。 郑芝龙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笑笑不语。 反正以后跟这个小官不会有什么交集,等上岸后就各奔东西了。 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了解到这次海战的内情。 让他保持对自己的这份敬仰,挺好! 水雷打乱了荷兰人和刘香的舰船阵线。l 这时候,郑芝龙下令出击。 阎应元嘴巴张了张,却没有提出质疑,心里却是极为困惑。 单凭一个水底雷,还无法左右整个战局。 论战舰的数量和战斗力,特别是荷兰人的风帆战舰,敌方依然占据绝对优势。 再加上海盗刘香,论战斗力也不比郑芝龙弱多少。 郑芝龙现在占据的唯一优势,就是处于顺风位置。 可这依然弥补不了之间的差距。 郑芝龙看出阎应元的担心,自信满满地一笑。 “阎大人不必担心,我还有两样海战利器。” “一为‘神火飞鸦’,一为‘火龙出水’!” “有这两样利器,这次必定可以重创敌舰!” 阎应元骇然看向郑芝龙。 神火飞鸦,以前曾有耳闻。 只是这种火器,以前多用于攻城战。 用于海战,还是第一次听说。 至于火龙出水,却是闻所未闻。 混江龙,神火飞鸦,火龙出水…… 眼前这位,是个正经的海盗……水师大将吗? 就喜欢看你吃惊的样子…… 郑芝龙又轻描淡写地开口:“不仅有这些海战利器,我大明水师这次,还有一支奇兵!” 阎应元道:“莫非是福建水师?” “福建水师?” 郑芝龙露出鄙夷之色。 这里所说的福建水师,是朝廷原有的水师。 一共只有两千多人,百余艘早就落伍的老式战船。 指望他们当奇兵? 郑芝龙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李魁奇!” “李魁奇?” 阎应元大吃一惊,满脸不可置信。 李魁奇原是郑芝龙手下的海盗。 跟刘香一样,属于当年郑芝龙拜把子的‘十八芝’的一员。 郑芝龙归降朝廷后,与李魁奇分道扬镳。 从去年年末,一直到今年年初,双方大战不休。 一直从闽海,转战至粤东海域。 二月的时候李魁奇兵败被俘,传言已经被孙传庭给杀了。 他又怎么成了郑芝龙的奇兵? “难道,难道……” “郑将军与李魁奇的交战,都是故意演给西夷看的?” “为的就是这次大战?” 阎应元恍然大悟,骇然看向郑芝龙。 要不是云真人,李魁奇坟头已经长满草……郑芝龙笑而不语,神秘莫测。 阎应元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时在他的眼里,郑芝龙已经与诸葛亮合二为一。 于是……两天后。 东南季风掠过澎湖湾,带着些许硝烟气息,吹到了大陆。 卷入福建布政史司,惊飞了一群飞奴,朝着京城方向飞去。 京中某知名道观。 书房中。 云逍舒适地躺在软椅上,不紧不慢地口述着。 柳如是正在伏案疾书。 没办法,《射雕英雄传》停更太久。 《大明日报》‘编辑部’天天都有人送菜刀。 再不更新,就会闹出人命了。 于是乎,云真人只得打消了挥刀自宫的念头。 “上回说到,郭靖上了桃花岛,与黄蓉分开后,凑巧救了周伯通。” 第219章 打脸,是要讲究技巧的 崇祯比云逍还要早收到澎湖海战大捷的消息。 不过与云逍相比,崇祯可就不怎么稳重了。 他的恣意大笑声,小半个皇宫几乎都能听到。 夜晚,崇祯与周皇后共寝。 半夜时分,周皇后被崇祯的笑声惊醒。 看到熟睡中的崇祯笑容满面。 周皇后哑然失笑,接着又是一阵心疼。 “陛下在结识云逍子之前,何曾有过笑容?” 看到崇祯斑白的两鬓,一声喟然长叹。 接着心中一阵庆幸,又是一阵感激。 五天后。 何乔远和孙传庭的奏折送抵京城。 崇祯收到奏折后当即微服出宫,来到吕祖宫。 云逍接过奏折,看到了几眼,目光陡然一凝。 “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崇祯心中一凛。 叔父向来淡定从容,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 能让他变色的事情,那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难道奏折有问题? “阎应元!” 云逍喃喃念出奏折上出现的一个名字。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在心中默念着阎应元的绝命诗,一时心潮澎湃。 能够穿越这个时代,接触到这等气壮山河的英雄。 这又是何其幸甚? “阎公,你好!” “这个世界有我,就不再有江阴八十一日!” “阎公,此生不会有戴发效忠的悲壮,却会让你绽放光彩!” 云逍露出灿然笑容。 “阎应元此人,必是大才!” 崇祯默默地将阎应元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 云逍继续往下看,先是一阵目瞪口呆,随即火冒三丈。 “云逍子号?” “郑芝龙,简直是胡闹!” 云真人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郑芝龙这个海贼王,竟然也会拍马屁? 可这样做,会招来多少嫉恨? 崇祯笑道:“郑芝龙以叔父之名,来命名水师旗舰,这是好事,叔父何必动怒?” 云逍瞪了一眼过去,训斥的话到嘴边,最后又忍了回去。 好吧! 贫道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 也不在乎多那么几个。 等以后见了郑芝龙,再收拾这个马屁精。 云逍继续看下去,这才了解到澎湖海战的详细经过。 郑芝龙与荷兰人联手,击败西班牙舰队的事情,不再赘述。 郑芝龙将荷兰和海盗刘香舰队,诱入八罩岛东南海域。 然后掉转航向,先是混江龙,然后是神火飞鸦和火龙出水。 荷兰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接着郑芝龙又借助风向优势,给了荷兰舰队以重创。 随后郑芝龙没有恋战,舰队直接乘风而去。 荷兰人和刘香,被郑芝龙这种不要脸的打法给气蒙了。 总督恼羞成怒之下,纠集所有战舰,迅速掉转航向,重新编队追杀郑芝龙。 一天后。 荷兰舰队如愿以偿,追上了严阵以待的郑芝龙舰队。 双方舰队在八罩岛和澎湖岛之间的狭窄海域,展开一场生死大战。 激战正酣。 李魁奇率领一百多艘小型战船,从西南海湾中杀出。 海湾中遍布暗礁,暗流汹涌。 荷兰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埋伏着一支船队。 更没有想到,原本已经被郑芝龙消灭的李魁奇还活着,更是与郑芝龙联合。 荷兰舰队大败,仅有三艘主力战舰安全撤离。 海盗刘香极为狡诈,见势不妙早早地跑路。 丢下手下的乌合之众,被郑芝龙和李魁奇击沉或俘获。 云逍看完奏章,高悬着的心轻轻落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随即,心中的喜悦之情,难以抑制地涌动荡漾。 此战,堪称是大明的国运之战! 从今以后,从东洋到南洋,再也没有战舰,能够阻挡大明水师的锋芒。 开海之策将得以顺利实施。 自海洋向外扩张的道路,也从此被打通。 “可惜未能全歼红夷与佛朗机的海上力量。” “并且红夷有三艘主力战舰,逃回了热兰遮城。” “叔父收服小琉球的设想,未尽全功!” 崇祯惋惜地说道。 “这你还不知足?” 云逍没好气地说道。 大明水师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从西班牙舰队袭扰广东沿海,就可见一斑。 并且海战不同于陆地上的大军厮杀。 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郑芝龙能有这样的大胜。 固然有郑芝龙的实力,云逍的谋划。 其中还有相当部分运气的成分。 阎应元被俘,然后在关键时刻绝地反杀,控制西班牙旗舰。 这就是运气。 要想一口气将西班牙、荷兰舰队全歼,并一鼓作气收服小琉球。 可以当做未来几年的目标,近期不大可能实现。 再说了,即使收回小琉球,朝廷暂时也无力去镇守。 除了水师的原因,最主要是国内。 大明如今,就像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自己的病都没治好,随时都会噶了,还想出去打别人? 听了云逍的一番话,崇祯自嘲地笑了笑,“还是侄儿太心急了。” “这次澎湖大捷,正是皇帝推行新政的天赐良机。” 云逍看了崇祯一眼,问道:“皇帝接下来是如何考虑的?” 崇祯知道叔父这是有心在考校他,思索片刻,这才开口: “朕……陛下的想法,侄儿知道一些。” 崇祯险些说漏嘴,下意识地看了云逍一眼。 见他并没有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一层窗户纸,绝对不能捅破。 叔侄的情义一旦变成君臣关系,想要让叔父畅所欲言可就难了。 “明日朝会,当堂向百官公布大捷的消息。” “然后借此机会压制异议,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 “但凡有反对者,等官办的海贸股份公司成立之日,绝不容他们染指分毫。” “在利益驱使下,朝中绝对无人再有异议。” “朝廷的意志得到统一,地方和士绅即使竭力反对,也顶多只是出现一些波折,却无法改变大局。” 崇祯一口气说完。 然后有些忐忑地看向云逍。 “皇帝的想法,大体上不错。” “不过在细节上,要稍加调整一下。” 云逍点点头。 崇祯问道:“请叔父明示。” “朝中百官,有利可图时就趋之若鹜,稍有不对就立即向后退缩,天底下哪能有这样的好事?” “打脸,也是要讲究技巧的,这一次,要给那些墙头草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并且要让他们,哭着跪着去求皇帝,去推行摊丁入亩!” 云逍一声冷笑,满脸寒意。 第220章 当皇帝要懂一点心理学 “当皇帝,首先得懂一点心理学。” “这样才能如意掌控朝堂,不会被大臣们摆布。” 云逍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崇祯。 历史上的崇祯,不能说是一个好皇帝。 但至少是一心为了中兴大明,心里面装着天下百姓。 可他自幼被儒家洗脑,哪里玩的过朝中那帮成精了的大臣? 他一心想要做明君、仁君,又急于求成。 大臣们早就摸准了他的秉性,或是投其所好,或是道德绑架,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袁崇焕提出五年平辽,就是最好的例证。 崇祯一怔,随即默默点头。 心理学? 懂,也就是把握、操弄人心。 云逍接着娓娓道来: “摊丁入亩,改变了千年来赋税政策,同时也触犯了士绅、地主豪强的根本利益,这才引来朝野间反对的声浪。” “温体仁遇刺这件事,凶手冲的不是他本人,而是摊丁入亩。” “大明积重难返,也只有下猛药,才能除掉沉疴,因此摊丁入亩必须推行。” “而这次的澎湖大捷,正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引子,同时也是关键。” 云逍喝了口茶,润了一下喉咙。 “澎湖大捷,意味着海外贸易,将得以顺利推进。” “意味着海贸股份公司,绝非是皇帝给他们画出的大饼,一座金灿灿的金山,等着他们去攫取。” “试想一下,若是直接将大捷的消息公开,百官会有什么反应?” 云逍谆谆善诱。 崇祯想了想,答道:“悔不当初。” 云逍又问:“接着皇帝以推行摊丁入亩为代价,让百官继续入股,他们又会是什么心理?” 崇祯答道:“大概会心生感激。” “感激?” 云逍一声嗤笑,“你觉得大明朝的官员,会有良心这种东西?” 崇祯苦笑。 “他们也许会有那么一丝感激,但是不多,并且很快就会消散。” “为了自身利益,他们不会对摊丁入亩提出异议,却因此会觉得,他们赚银子是理所应当。” “接着他们会认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次哭闹,皇帝以海外贸易满足了他们的胃口,要是有下次呢?” 第221章 大捷!大明水师怒海称雄! “众卿仔细斟酌一番,再做决定。” “今日过后,可就不再有机会了。” 崇祯温言说道,目光从众臣身上掠过。 多数官员纷纷低头,无不腹诽不止。 东洋有红夷,南洋有佛朗机。 连沿海都守不住,哪里来的海外贸易? 还能指望海外贸易赚银子? 陛下这是想银子想疯了,居然打起了百官的主意。 要命,请便。 要银子,免谈! 难道皇帝还能强卖不成? 且看朕这次,如何将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崇祯不动声色,心中却是连声冷笑,向随堂太监问道:“都记清楚了?” 随堂太监奏道:“刚才认购的大人们,全都记录在案,一个不漏。” “散朝吧!” 崇祯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大臣们一阵错愕。 这就完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百官满心困惑,正要散去。 张维贤忽然咳嗽一声,笑眯眯地开口: “皇家水泥股份公司,定于明天在芍园公开售卖股票,有意的切莫错失良机啊!” 很多大臣动起了心思。 海外贸易,就不指望了。 那个水泥公司,可正红火着呢! 户部、工部正在筹划。 准备将修建皇陵、兴修河道的事情,全都交给水泥公司承建。 甚至还有传闻,说是从通州到京城的官道,也要铺成水泥路面。 这可都是稳赚不赔的大生意。 有了这么多工程,水泥公司还不赚的钵满盆盈? 现在购买股票,肯定拿不到原始股那么低的价。 可毕竟是铁杆庄稼,旱涝保丰收的那种。 也有一些大臣鄙夷地看着张维贤。 堂堂国公爷,居然天天忙乎着生意上的事情。 脸呢? 体统呢? 陛下也是一样。 纵观历史。 一心做生意的皇帝,有几个不是昏君? 这次竟然还想空手套白狼,哄骗大臣的银子。 以后在史书上记上一笔,绝对会成为千古笑谈。 温体仁叹了一声,默默地朝殿外走去。 百官如同避瘟神一样躲着他。 一个摊丁入亩,让他站到了全体官员、士绅的对立面。 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孤臣,百官眼里的工贼。 温体仁可以不在乎这些。 可这次被人行刺,对凶手的处罚,却不痛不痒。 并且看皇帝的意思,在这件事上,不会,也不能替温体仁撑腰。 他以后的名声可就臭了。 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望,荡然无存。 哪里还有颜面,呆在首辅的位置上? 在百官眼里,温体仁就像是被主人遗弃的狗。 “温大人!” 王承恩来到温体仁的身边。 温体仁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王公公有何见教?” 王承恩笑呵呵地说道:“云真人常说一句话,让子弹飞一会儿,元辅是否还记得?” 温体仁一怔。 “这会儿工夫,子弹怕是要飞到了。” 王承恩‘嘿嘿’一笑,大步而去。 温体仁走出大殿,觉得外面的阳光,变得明媚灿烂了许多。 …… 兵部左侍郎侯恂下朝后回到府中。 刚在书房中坐定。 侯方域匆匆而至:“父亲,今天朝会上商议海贸股份的事情了?” 侯恂摆摆手,问道:“老家有什么消息没有?” 此人是万历年间的进士,归德府(河南商丘)人。 他本是东林派系。 由于官声极好,政绩也极为突出,不掺和党争。 因此在上次的传教士事件中,并未受到波及。 侯恂是河南人,侯氏本就是河南望族。 因此这次摊丁入亩在河南试行,他自然会极力反对。 “家里来信说,南居益以及东厂、督察院的人,全都到了开封。” “不过暂时还没什么动静,应该是因为朝野反对,陛下那里也拿不定主意,他们不敢妄动。” 说到这里,侯方域一声嗤笑,面露不屑,“摊丁入亩?陛下怎么不直接下令,抄了全河南缙绅的家?” 这位将来的散文三大家之一,明末四公子之一,复社领袖。 今年只有十八岁,才华横溢,年少轻狂。 天底下能够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实在不多。 (史上的侯方域,此时仅十二岁,剧情需要加以调整) 顿了顿,侯方域接着说道:“倒是一些地方,流民越来越多,闹出了不少乱子。” 侯恂冷哼一声,“这些流民,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在家饿死,而要出来扰乱这太平世界?” 侯方域笑道:“父亲大人跟这些流民置个什么气?” “陛下受那云逍子蛊惑,执意推行摊丁入亩。” “大明会越来越乱,为父这是为江山社稷忧心啊!” 侯恂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侯方域不解地道:“摊丁入亩,不是温体仁这个佞臣提出来的吗,怎么与云逍子有关?” “温体仁又是个什么货色,能想出摊丁入亩这种绝户计?” “除了云逍子,再无他人。温体仁,不过是出头鸟罢了!” 侯恂一语道出真相。 “云逍子倒是写的一手好诗词,没想到竟是如此阴狠。” “听说江南才女柳如是,已经成了他的侍妾,若是有机会抢了过来……” 侯方域露出痴迷之色。 不等他把话说完,侯恂的神色大变。 “云逍子心狠手辣,晋商、传教士、东林党、复社,多少人头滚滚落地?” “你竟然想去招惹他,想给咱们侯家招祸吗?” 侯方域闭上嘴巴,眼神中却尽是不屑。 侯恂接着说道:“云逍子自绝于天下,自有人会除掉他,还轮不到你。” 侯方域奇道:“难道已经有人准备,对云逍子下手了?” 侯恂摆摆手。 正要将话题转移开来。 看到侯方域手中握着一卷报纸,于是问道:“今天的《大明日报》,又说了一些什么?” “正要禀报父亲大人。” 侯方域展开报纸,放到书案上。 侯恂拿起来,展开看去。 看到头版上的新闻,他的身体一震。 《大捷!大明水师怒海称雄!》 等看完这条新闻,侯恂的脸色变得苍白。 握着报纸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侯方域诧异地问道:“水师大捷,这是好事,父亲为何如此作态?” “大势已去,大势去矣!” 侯恂一声长叹,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第222章 几家欢喜多家愁 “水师大捷,大明对海外的贸易往来,从此畅通无阻。” “朝廷成立股份公司,陛下准许官员参股,咱们侯家从此也多了一个银钱来源。” “父亲为何反倒如此惊惶?” 侯方域困惑不解。 他生性风流,常年流连青楼,花银子跟流水一样。 有了海贸,家里多了进项。 以后要钱,也就不会那么抠抠索索。 大好事一桩,老头子这是抽什么风? “今天陛下在朝会上,并未宣布水师大捷的事情。” “反而直接让大臣们认购股份,海上不宁,谁敢往里面砸银子?” 侯恂这时候明白了,这次是被皇帝给耍了。 侯方域紧张起来:“父亲没有认购?” 侯恂苦笑着摇头。 侯方域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金山放在眼前,竟然拒之门外。 老家伙,你可真行! “鼠目寸光,你懂个什么?” 侯恂有些恼羞成怒,板着脸训斥儿子。 “海外贸易一成,朝中所有大臣,就会被陛下绑到他的战船之上。” “并且这次陛下有意设局,大臣们获知水师大捷的消息,又岂有不去求着入股的道理?” “大臣们有求于陛下,不光不会反对摊丁入亩,反倒会极力推动。” “到时候朝廷也就可以强力推动政令,地方官府和士绅想要阻挠,无异于螳臂当车!” “陛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侯恂一阵长吁短叹。 那神情,就跟老祖坟被挖了一般。 顿了顿,侯恂重重地一拳砸在桌案上: “这绝非陛下行事风格,定是云逍子的算计!” 侯方域悻悻说道:“云逍子捣弄出来的这个股份制,也未必能赚到银子,说不定亏了呢!” “云逍子的算计,岂是你能揣度?” “明天他在芍园公开出售股票,就是专门抛出来诱惑群臣的饵。” “要是水泥公司的股票价格暴涨,足见股份制可行。” “那时候大臣们还能坐得住?肯定会疯了一样,去求陛下!” 侯恂不愧是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已经弄清楚了云逍的盘算。 侯方域阴沉沉地说道:“何不明天去坏了云逍子的好事?” “人家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怎么坏?” “他正巴不得有人下手,不信你试试看?” “就跟上次算计成国公光时亨一样,不把咱们侯家弄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他绝不会罢休!” 侯恂露出浓烈的忌惮之色。 侯方域虽然满心不服。 可是想到光时亨被剥皮实草的下场。 顿时一阵不寒而栗,彻底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 …… 工部右侍郎王象晋下朝后回到府中,立即叫来夫人和管家。 王象晋吩咐管家:“盘一下府上的账目,看能不能凑够一万两银子。” 夫人王李氏吓了一跳:“老爷这是要做什么,要用这么多的银子?” 王象晋把朝会上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我有幸得云真人举荐,陛下委我以重任,让我临老了,得以舒展平生之志。” “如今陛下有难处,别说是舍弃一点家财,就是舍了我这残躯,也是在所不辞。” 王李氏满心不情愿,脸立即拉了下来。 王象晋对于发妻向来尊重,耐着性子一番解释。 “摊丁入亩,关乎江山社稷,更是天下百姓的福祉,不,生死!” “咱们老家的那些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是知道的,能有口饭吃都难啊!” “有了这个摊丁入亩,百姓多少能喘口气,不知道能救多少百姓。” 王李氏是个明事理的人,听王象晋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可是想到以后要过苦日子,更不能给儿孙留下家业。 王李氏悲从心生,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管家苦笑着说道:“老爷,如今府上的账面上只剩下八百多两银子,还是准备留着给公子结亲用的。” 王象晋思索了一会儿,果断地说道:“卖宅子!去牙行走一趟,看宅子能卖多少银子!” 管家匆匆而去。 王李氏哭出声来。 王象晋只得温言劝慰。 不到盏茶工夫,管家又匆匆走了回来。 王象晋皱着眉头问道:“这么快就去了牙行?” 管家喜哄哄地说道:“老爷,大喜,不用卖房子了!” 王李氏停住哭泣,问道:“咱家哪里来的喜事?” 管家说道:“隔壁的许侍郎家,正打的热火朝天,听说许侍郎的脸都被夫人给抓烂了。” “许侍郎家闹腾,关咱们家什么事?” “你这老东西,竟然还在这里幸灾乐祸,真是岂有此理!” 王象晋大怒。 “老爷,你听我说。” 管家笑呵呵的说道。 “听人说,今天的《大明日报》上登了,福建那边海上大捷了。” “红毛鬼的舰队,被咱们大明的水师给打败了,以后这海上,就是大明的天下了,海外贸易的事情也成了。” “许侍郎府上得了消息,都准备好了响鞭。谁知道许侍郎回来后,却说已经拒了陛下,没认购股票,以后也没机会买了。” “许夫人顿时急了,跟许侍郎打了起来!” 王象晋瞠目结舌。 王李氏结结巴巴地说道:“那,咱们不用再卖宅子了?” 管家笑道:“不光是不用卖宅子,夫人以后就等着数银子了,府上这次要发横财了啊!” 王象晋苦笑道:“我虽然认购了,可还是得拿出银子,才能买到股票啊!” 管家说道:“老爷,你也是糊涂了,有了认购的资格,上哪儿不能筹到银子?” 王象晋一拍脑门,一阵呵呵笑。 王李氏兀自不敢相信,“咱们这真的是要发财了?” “发财了,真的是发财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这都半截身子埋进黄土了,升了官不说,还能发财?” 王象晋一阵摇头苦笑。 下次回老家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去祖坟看看。 怎么就突然冒青烟了? …… 随着《大明日报》上公开水师大捷的消息,朝野上下为之轰动。 几家欢喜,多家愁。 如果药铺子里有后悔药卖,今日肯定是大卖。 后悔的有之,当然也不乏嘴硬的。 股份制能不能赚到银子,现在还说不准呢! 看明天云逍子搞的股票售卖,能卖出个什么价来! 第223章 王承恩的事情,关你老王什么事? 云逍凝视着镜面。 镜中人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清俊无俦。 头戴羊脂玉发簪,身穿印有木槿花暗纹的蓝色长袍,腰系玉带。 云逍不得不在心中发出一声赞叹。 不愧是我啊! 这完全是后世网文中的标准主角模板。 比起那些读者大老爷们,也只是仅稍逊一丝。 站在一旁的柳如是,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今天要召开股票售卖大会。 身为皇家水泥股份公司的创始人、董事长,云逍自然不能穿着道袍出席。 于是柳如是特意帮他收拾打扮了一番。 万万没有想到啊! 一个出尘飘逸的道士,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这要是去了秦淮河,那还不让那些浪蹄子们全都疯了? 柳如是暗自有些后悔,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云逍收回注意力,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要迷恋贫道的外表,那只是臭皮囊而已。” 柳如是强忍着笑,拿起一把象牙折扇,递给云逍:“这个拿上,才是完美无瑕。” “你觉得贫道是那种烧包的人?” 云逍‘呵’了一声,双手负在身后,举步走出卧房。 在外面等候的记名弟子方以智,以及厂公王承恩,忙站起身。 方以智号称金陵四公子之一。 此时见了云逍,也不由自主地一阵自惭形秽。 不愧是谪仙啊! 云逍向王承恩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承恩恭敬地答道:“主人让小人过来告诉真人,想退了在水泥公司的两成股。” “退股?” 云逍眉毛一挑。 随即冷漠地说道:“这是想打叔的脸面,还是不想认这个叔了?” 王承恩慌忙说道:“云仙长切莫多想,主人绝无此意,他也只是觉得,平白占了两成股,心中难安。” “叔给的股份,有什么不安的?” “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叔父,就别想那些不该想的。” 云逍的语气极不客气。 王承恩连忙说道:“小人回去就告诉主人。” 方以智心中又是一阵惊叹。 那可是水泥公司的两成股啊! 价值多少万两银子? 并且对方还只是侄儿,不是儿子。 说送就送了! 这简直是视钱财如粪土。 王承恩见云逍的神色稍霁,暗自松了一口气。 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王承恩在水泥公司的股份,还有煤球厂的干股,他也想退了。” 那些银子,都是云真人白送的。 万岁爷虽说是从来没说什么,可占了云真人的便宜,他心里肯定是不大痛快。 虽说跟万岁爷有吊友的交情,可这心里面,怎么也不踏实啊! “那是王承恩的事情,关你老王什么事?” “王承恩要想退,让他直接找我来说!” 云逍冷冷地看着王承恩。 “云仙长的这份恩德,王承恩一定铭记在心的。”王承恩连连赔笑,心里却是踏实了许多。 王承恩此行目的已经达到,立即向云逍告辞。 离开吕祖宫后,入宫回复崇祯。 “倒是朕想多了,反倒跟叔父生分了。” “叔父为大明操碎了心,朕又从他那儿拿了这么多的银子,却无以为报,这心里始终有愧啊!” 崇祯既是感动,又是感到愧疚。 王承恩想到今天云逍的模样,又奏道:“万岁爷,云真人如今已经是十七了,也该婚配了,是不是……” 崇祯无奈苦笑,“朕早就想过此事,可在宗室之中,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女子啊!” 王承恩道:“比万岁爷长一辈的,自然是不大好找,何不在同辈,或是小辈当中物色。” “那岂不是乱了伦理?” 崇祯毫不犹豫地否决了王承恩的提议。 他本就是个恪守礼制的人。 在某位道士的熏陶下,再加上时刻有亡国的紧迫感,这才变得跟以前判若两人。 可关系到伦理纲常,崇祯依然还是以前的崇祯。 让叔父变成妹夫,或是侄女婿,这是万万不行的! “叔父的婚事,还是随缘吧。” 崇祯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有些烦躁地挥挥手。 …… 云逍乘坐马车,来到勺园。 第224章 售股前的忽悠大会 云逍打听李香君,自然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 云真人又没有什么集邮癖。 秦淮八艳当中,论才学、相貌和情操,李香君与柳如是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连柳如是都还没下嘴……呸,云真人道心坚定,岂会在意那些红粉骷髅? 今天见到侯方域,让云逍想到了李香君。 因为孔尚任的《桃花扇》,使侯方域和李香君之间的故事,在后世广为流传。 大明亡国后的复社四公子,陈贞慧、方以智、侯方域、冒辟疆。 最无耻、骨头最软,落水当汉奸的,就是侯方域。 侯方域之父侯恂,虽然官声不错,云逍对他同样也是极为憎恶。 那是因为侯恂竭力提拔了一个名为左良玉的人。 崇祯十七年,正值明朝危亡之际,崇祯向手握八十万重兵的左良玉求救。 左良玉始终不为所动,坚决不派一兵一卒,坐视京师陷落于李自成之手。 左良玉此时还在昌平驻军中,担任中级军官。 要不是遇到侯方域,云逍一时还想不起来这个人。 既然想起来了……那自然得好好地关照关照。 云逍朝方以智说道:“以后不要跟侯方域这等品性的人来往,还有那个张缙彦,否则,别在我身边呆着!” 方以智心中一凛,赶忙应承下来。 柳如是醒悟过来。 这家伙能够洞悉天机,知晓将来的事情。 侯方域将来定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而侯方域和李香君之间,肯定会有什么纠葛。 以后遇到李香君,得好好提醒她一番。 …… 这次股票售卖大会的组织者英.国公张维贤,严重低估了股票的吸引力。 原本估计,来勺园的人不会超过两百人。 结果来了五百多人,这还不包括各家带的随从、管事。 当然了。 也不全是为了买股票而来,有不少人是朝中官员派来打探消息的。 之前预定的堂舍无法容纳这么多人,最后不得不将地点,改到勺园中的一座湖心岛上。 云逍等董事会的人在亭子里坐着。 其他参会人员在亭外,每人一个小凳坐着。 就这依然无法容纳,很多人登上小船,靠在湖边。 第225章 报复云逍子,买股票狠狠赚他的银子! “今年,水泥公司将在河南、陕西、江浙等地,陆续建造七座大型的水泥厂。” “水泥制造的工艺、产量,将会大幅度的提升。” “届时皇家水泥股份公司的资产,估值将会翻一到两倍。” 张维贤的话,顿时引起一阵轰动。 现在的水泥股份公司,就已经估值三百万两银子了。 这要是再翻上一到两倍,那岂不是要上千万? 大明现在一年的赋税收入才是多少? 却无人提出质疑,反倒有人认为,这个估值太保守了。 毕竟一座座水泥厂,就是一棵棵摇钱树。 只要是土木工程一直用水泥,那就能一直赚下去。 “预计水泥股份公司今年的收入,将会有320万到350万两银子,毛利超过百万。” “由于要把银子投入到建厂、收购水泥矿以及提高制造工艺上,所以股东分到的利润不会太高,只有二十来万两银子,每股分红,也只有二两多。” 轰! 亭子四周一片哗然。 每股翻倍升值且不说,还能分到二两多的分红。 这哪里是什么赚的不多? 即使是去抢,也没有这么多啊!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赚钱的买卖? 不对,朝廷抄没晋商,一次赚了四千万,并且还是无本买卖。 如果把水泥公司的股票当做是田产,分红就是产出的庄稼。 不光是田产在不断升值,每年从田地里长出的庄稼,也在不断的增多。 这样的好事要是错过了,是要被雷劈的啊! 侯方域盯着亭子中的云逍,眼珠子都红了。 “据我所知,云逍子手中,握有水泥股份公司的八成股份。” “那岂不是说,他现在掌握的银子,高达数百万?” “如此敛财的手段,简直是可怕!” 张缙彦满心嫉妒地说道:“才是短短数月的工夫而已,云逍子就已经是富可敌国,再过几年,恐怕连沈万三当年的财富都望尘莫及!” 侯方域恨恨地说道:“最好是跟沈万三一样,被皇帝给抄家灭族了!” 张缙彦苦笑:“云逍子的圣眷正隆呢,并且听说,陛下在水泥公司也有股份,怎么可能去动他?” 第226章 疯狂的股票,疯狂的韭菜 “从未见过如此阴险狡诈之人,他算什么大德高道?” “得了天大的好处,还让人感恩戴德,无耻啊,无耻!” 侯方域和张缙彦感觉自己像是傻子一样被愚弄了,恨声咒骂着。 “今天若是股票卖出天价,朝中官员见识到股份制的好处,定会对海贸公司趋之若鹜。” “如此一来,朝廷在河南推行的摊丁入亩,将无人能够阻挠。” 侯方域想到父亲侯恂的担忧,断然说道:“为了河南士绅,绝不能让云逍子得逞!” 张缙彦吓了一跳,“侯公子,你可千万别干什么傻事啊!” “放心,本公子自有分寸。” “咱们立即去找相熟的达官贵人,将云逍子的阴谋,公之于众!” “等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算计,谁还会上当受骗?” “若是所有人全都报出低价,云逍子的阴谋也就落空了,不仅赚不到银子,反倒还会损失一大笔!” 不愧是未来的四公子之一,还真让侯方域想到了一个办法。 张缙彦抚掌赞道:“此计可行,侯公子果然大才!” 二人府上的管事相互看了一眼,都微微摇头苦笑。 他们能想得到,其他有意购买股票的达官贵人、富商,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云逍子又怎么可能提前没有料到? 他早就把人心摸的准准的。 人心难测。 即使都知道这是云逍子的算计。 可为了拿到股票,谁会冒险报出低价? 人家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就凭这两个生意上的门外汉,也想坏了人家的好事? 侯方域和张缙彦先是去后园做了登记,领到牙粉纸,然后,开始四处串联。 “什么?云逍子竟然还有如此算计?” “太卑鄙,太无耻了!” “我等绝对不会上当,中了云逍子的奸计!” “我保证每股报价绝不超过五十两银子,谁要是超过了,谁就猪狗不如!” …… 得到的答复,让侯方域和张缙彦十分满意。 云逍子的奸计,绝对会落空。 等所有人都报出低价,自己只需要再把价钱……稍稍往高处报一些。 如此一来,就可以用最低的价钱,拿到股票。 聪明如我,机智如斯! “张兄该不会见利忘义,私自把价格往高处报吧?” “侯公子,你这是在羞辱我的人品,我张缙彦又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 “我们击掌为誓,谁要是报价超过五十两每股,天雷击之!” 啪! 二人手掌相击,然后相视大笑。 众人利用午饭的工夫,各自填好了报价,然后交给张维贤。 这次一共来了五百多家,倒有四百七十多家申报。 张维贤命人根据各人的报价,从高到低整理排序,然后当众公布。 “苏州府周家,报价两千两白银一股,申购一千股。” 这个报价一出来,把所有人全都吓了一大跳。 疯了,简直是疯了! 原始底价只要十两银子一股。 此时竟然报价两千两! 并且还要申购一千股,这得多少银子? 放眼整个大明,有哪个能一次拿出这么多的现银? 这纯粹是故意哄抬股价! “大明的韭菜,还真是疯狂啊!” 云逍也是颇为意外,心中一阵感慨。 张维贤低声说了一句。 云逍看向亭外的一名大肚子中年人。 这人就是苏州府周家的人,是做生丝生意的。 上次的传教士事件,由于周家的少爷拜在张溥门下,因此整个周家都受到牵连。 周家人这次专程赶到京城,参加股票售卖大会。 并且还喊出这样的高价,除了对股票志在必得,多半的意图是在向云逍示好。 侯方域和张缙彦都是一阵冷笑。 “两千两一股,买一千股,这要两百万两银子,这姓周的能拿得出?” “这人定是云逍子找来的参市(托儿)!” “放心好了,在场的有几人是傻子,绝不会中了云逍子的奸计!” …… 接下来的报价,虽然没有这么离谱,却也绝对没有二人想象中那么低。 报价一千两一股的,八九百两一股的不在少数,四五百两的也是极多。 眼看三万份股票,已经被申购的差不多了。 侯方域和张缙彦开始着慌了,忍不住咒骂起来。 “说好了全都报五十两一股,竟然全都言而无信!” “小人,无耻,猪狗不如!” “绝交,从此后,我跟这些小人断绝任何关系!” …… 这时,唱标的人大声念道:“兵部右侍郎侯恂府上,报价二百五十两银子一股,申购一百股。” 侯方域的骂声顿时戛然而止。 “侯公子,果然高明!” 张缙彦呵呵一笑,阴阳怪气地说道:“以后下雨天打雷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啊!” 侯方域神色不改,朝府上的管事训斥道:“本公子让你报价五十两一股,你怎么擅自给改成二百五了?” 管事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这个报价,自然是侯方域跟他反复商量的结果。 一直没有开口的云逍,忽然说道:“股票,不卖侯府!”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我侯家的银子,难道就不是银子,为什么不卖?” “你定下的规则,此时擅自更改,岂不是言而无信?” 侯方域面红耳赤,大声质问。 云逍淡然一笑,“股票是贫道的,贫道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侯家,不卖!” 众人纷纷看向船上的侯方域。 侯恂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纯阳真人了。 他这是在当众打侯恂的老脸啊! 有人联想到河南推行摊丁入亩的事情,猜出云逍为什么针对侯家。 云逍的意思,肯定也是皇帝陛下的态度。 所有人都在为侯恂默哀。 得罪了云真人,侯家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 侯方域冷笑道:“你不愿意卖,本公子还不想买了呢,张兄,咱们走!” 张缙彦支支吾吾地说道:“侯公子,且稍等,就这么走了,岂不有失颜面?” 侯方域想想也是,于是又重新坐了下去。 云逍摆摆手,“撤了侯家的报价,继续下一个。” “张缙彦府上,报价二百四十两一股,申购两百股。” 声音一出,侯方域愣住了。 第227章 银子太多,真人很苦恼 “高明,张兄还真是高明!” 侯方域面色阴沉,满脸嘲弄、愤慨,“张兄就不怕以后下雨天打雷?” 张缙彦讪讪笑道:“这是府上管事擅自做主,并非是我的主意,望侯公子见谅!” 侯方域冷哼一声,“背信小人!” “侯公子不也跟我击掌为誓了的吗?” 张缙彦恼羞成怒。 他现在还只是个举人,家里虽然是河南富甲一方的豪绅,可远没有侯家那种势力。 因此与侯方域交往,是为了攀附侯家的权势。 可今天云逍子当众羞辱侯家,意味着以后侯家注定要倒霉。 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哼!” “哼!” 侯方域和张缙彦恨恨地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拂袖起身,背对而立。 友谊的小船,翻了! 两家的管事相视苦笑。 连你们都为了股票反目,还指望其他人听从你们的怂恿,同时报出低价? 唱标的人大声宣布:“三万份股票,已经全部售出,因此……” “等等!” 云逍再次打断他的话,“张家的申报作废,下一家!” 众人再次一阵诧然。 张缙彦咬牙问道:“敢问云真人,这是为何?” 云逍淡淡说道:“不为何,贫道愿意。” 这种毫无底线的无耻之徒,不找机会取你性命都罢了,还想买贫道的股票赚银子? 虽说这样会损失不少银子。 可云真人银子多,任性一回又咋啦? 张缙彦像是被重锤轰击在胸口,半晌没能喘过气来。 “哈!” 侯方域笑出声来。 这下子心里平衡了,贼吉尔痛快! 最终。 最后一笔的申报价为二百二十两银子一股。 也就是说,这三万份股票的单价,就是这个数。 买到股票的人,对于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没有买到的,都是后悔不迭。 早知如此,为什么不报高一些? 云逍坐在那里,看似古井不波。 实则却是脑袋里一阵恍惚。 这就成百万富翁了? 可不是后世的那种百万。 如今的百万两白银,相当于后世的近十个亿。 并且此时的大明,身家超过百万两白银的富豪屈指可数。 六百多万两白银的身家,几乎是找不到。 这还仅仅只是出售了三万股。 他的手里面还掌握着三万股,算下来又是六百多万。 一千多万两白银的身家,称之为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我只是一心想当个道士而已,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超级富豪了?” 云逍一声叹息。 “给云真人道喜了!” 张维贤等人纷纷向云逍道贺。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一堆俗物而已,多了,反倒是烦恼。” 还真是有些苦恼。 这么多的银子,该往哪些地方花? 云逍接着朝张维贤等人说道:“也恭喜诸位了!” 这次来的股东多数是勋贵。 官员由于不便露面,派的是府中的管事。 听了云逍的道贺,众人都是眉飞色舞,欣喜万分。 发财了! 这下子是真的发财了! 就拿张维贤来说。 当初花了两万两银子,买了两千原始股。 如今每股价值高达二百二十两。 意味着如今暴涨到四十四万两,净赚四十二万两。 英.国公这一脉只要不出败家子,单凭这一项,就足以延续好几代富贵了。 当然了,这只是账面上的数字。 要想变成银子,必须把股票卖出去。 延续了八代的英.国公,不缺银子,张维贤自然舍不得卖掉摇钱树。 云逍举步朝亭外走去。 很多没有买到股票的纷纷围了上来。 “云真人,可还有股票出售?” “云真人,咱们可都是诚心想买啊,您就再放点出来吧!” …… 张维贤站出来,大声道:“云真人这次放出三成股票,手上只剩下三成,还要给宗亲藩王们留一些,哪里还有多余的股票卖给你们?” 众人大失所望。 “水泥公司的股票,是可以自由买卖的。” “想买的,可以到正阳门煤市街的水泥公司办公楼去,买卖双方在公司办个过户的手续就行了。” “要是手头上有股票想往出卖的,公司也可以挂牌代售。” 张维贤接着又是一番解释,众人这才怏怏而去。 …… 勺园这边的售股大会一结束。 消息立即以风一般的速度,迅速传遍整个京城。 “云逍子,欺人太甚!” 侯恂听了儿子带回来的消息,气得险些喷出一股老血来。 侯方域怨气满腹,“父亲,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云逍子,这次不仅没错失赚钱的机会,反倒还被他羞辱。” “除了摊丁入亩,还能有什么事情?” 侯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把事情往摊丁入亩上想。 侯方域摇头道:“可张缙彦只是一个举人,云逍子怎么也同样针对他?” 侯恂一阵困惑。 难道云逍子不待见河南人? “水泥公司的股票大卖,最初的那些个股东赚得盆满钵满,这就给人们一个错觉,这个股份制能一夜暴富。” “海外贸易,获利比水泥公司更为丰厚,朝中百官岂有不眼红的道理?” “陛下昨日在朝会上故意设局,多数大臣都没有认购海贸公司的股票。大臣们想要反悔,就只能在摊丁入亩的事情上做出妥协。” “陛下和云逍子联手做的好局啊,把百官全都给装了进去!” “河南士绅,这次不得不被剐掉一层皮啊!” 侯恂对局势看得十分清楚。 大势已去,谁都无法阻挡。 侯方域问道:“那咱们侯家该怎么办?” “侯家不想被大势碾压成齑粉,除了乖乖地配合朝廷,推行摊丁入亩,还能怎么办?” 侯恂无奈地说道,然后无力地朝侯方域挥挥手。 侯方域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侯恂忽然说道:“去跟管家说一声,想尽办法筹集银子,越多越好。” 侯方域不解地问道:“父亲这是要做什么?” 侯恂悠悠说道:“水泥公司的股票没买到,海贸公司的股票要是再错过了,上哪儿找这么好的赚银子的机会?” 侯方域一阵错愕。 随即心中又是一阵敬佩。 姜还是老的辣! 第228章 售股大会的余波 “二百二十两一股?” “朕名下的两成原始股,值四百多万两银子?” 崇祯接到消息,怎么也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在得到王承恩的确认后,他的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几个月前,还穷的穿打补丁的龙袍。 现如今,竟然坐拥四百多万两白银! 崇祯此时的心情,跟中举的范进,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痛得他嘴角直抽抽。 不是在做梦! 有银子了!!! 国库有银子了。 朕的内帑,也有银子了! 崇祯‘嘿’了一声,“没想到,朕也变成有钱人了!” 王承恩喜滋滋地说道:“那可不是?” 万岁爷一夜暴富,自己也跟着大赚啊! 当初云真人白送了一千股,现在值二十多万两。 这可是清清白白的银子,可以光明正大地享用的。 有了这么多的银子。 谁还去提心吊胆地去贪那些小钱? 接着王承恩心中一阵感叹。 云真人这赚银子的手段,用点石成金来形容都不够。 这是点石成金山啊! 并且还不单单只是银子的事情。 这次云真人还顺带跟万岁爷一起,狠狠地算计了一把朝中大臣。 这手段,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万岁爷,股份制这东西,实在是好啊!” “这次水泥公司的股票大卖,海贸公司将来岂不赚的更多?” “朝中那些没认购的大臣们,估摸着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崇祯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一幕画面。 那些反对的大臣们,跪在面前,哭着喊着认购海贸公司股票。 海外贸易的事情,成了! 摊丁入亩新政,朝中再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想到这里,崇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时豪情满怀,豪迈地大手一挥: “传旨尚膳监,设宴!” “让所有嫔妃全都来,朕要大宴后宫!” 陛下发大财的消息,迅速在后宫里传开。 整个后宫都沸腾了起来。 陛下有银子了,以后宫中的用度,再也不用跟以前那样扣扣索索了。 再加上云真人,又给了周皇后一个香水的方子。 每个嫔妃都跟着有银子拿。 云逍子,简直是后宫的福星啊! 周皇后得到消息。 先是一阵兴奋,随即却又开始忧心起来。 倒不是为自己。 而是为那个不争气的老爹。 当初,云逍向权贵们出售原始股。 周皇后特意带信给周奎,让他筹银子买股票。 周奎却根本不相信能赚钱。 后来听说股票会暴涨,他心疼的当下就病倒了。 最近病情才有了起色。 这要是知道股票一下子暴涨这么多。 国丈大人那还不得活活气死? 对于这个没出息的父亲,周皇后也十分恼恨。 可他毕竟是自家亲爹啊! …… 嘉定伯府。 周奎一觉醒来,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经过太医精心调治,这病总算是好利索了。 可为啥这心口老是隐隐作痛? 周奎想了想。 很快就找到心痛的原因。 是因为水泥公司股份的事情。 该死的云逍子! 竟然不让本国丈赚银子,着实可恨! 女儿也是不孝! 让她出面向云逍子要一些股票,竟然不答应。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 周奎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是心疼。 这时,从帷帐外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虽然听不太真切。 却可以听出是儿子周鉴,在跟最宠爱的第七房小妾说话。 周奎一个激灵,立即竖起耳朵。 “这事,可千万别让老头子知道了。” “要是他知道了,那还不给气得两腿一蹬,那咱们府上就得开席了。” 周奎的心里‘咯噔’一声。 随即怒火中烧,从床上坐起来。 猛地掀开床边的帷幕。 就见周鉴和小妾的脑袋凑到一块儿嘀咕着。 这场面,看上去极为暧昧。 “你,你们……”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周奎指着二人,气得浑身直哆嗦。 周鉴慌忙上前扶住他,“爹,你身子骨不好,可千万别……” “老子的身子骨不好,老子的女人也轮不到你这孽子!” 周奎越发愤怒,用尽全力,一巴掌抽在周鉴的脸上。 小妾赶忙解释道:“老爷,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奎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都亲眼看到了,还敢狡辩?” 周鉴又急又怒:“我跟小娘说的是水泥公司的事情,怕爹你知道了,会气坏了身子,哪里是你想的那样?” 周奎一怔,“水泥公司,又有什么事情?” 周鉴只得将今天水泥公司的售股大会,向周奎如实道来。 “二百二十两一股?” “你这孽子,入你母的,日鬼弄棒槌,糊弄鬼呢!” “那些权贵都是傻子,花这么多银子,就为了买云逍子的股票?” 周奎哪里肯信,指着周鉴一通大骂。 “事情都传遍京城了,我还能拿这事骗你?” “英.国公这次,足足赚了四十多万两银子,不信你到国公府问问去!” 周鉴梗着脖子争辩道。 “四十多万两银子!” 周奎如遭雷击,一屁股瘫坐到床上。 闷了半晌。 周奎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指着周鉴: “你这孽子,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事?” “哪怕你承认跟你小娘私通,我也受得住啊!” “银子,我的银子……” 周鉴吓坏了,慌忙说道:“爹,你千万别生气,只要有你在,还愁赚不到银子?” “爹不气,一点也不气……” 噗! 话没说完,张口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然后仰面倒在床上,面如死灰,气若游丝。 眼看是不活了。 就在嘉定伯府上准备开席的时候。 很多大臣在家里奋笔疾书,准备上疏皇帝。 奏疏的内容,自然是盛赞陛下英明。 以及摊丁入亩的种种好处,并力挺这一新政。 甚至有御史自告奋勇,前往河南督查推进摊丁入亩。 三法司的主官也立即碰头,重新商议夏元杰行刺温体仁一案。 并且在当天就拿出了判决结果。 三法司一致认定,夏元杰行刺座师、当朝首辅。 不予以严惩,不足以正纲纪,不足以平民愤。 判决夏元杰,凌迟! 第229章 上一世是云真人的儿子? 早朝。 “启奏陛下!” “夏元杰行刺一案,经三法司重审,现已做出判决,奏请陛下圣裁!” 大理寺卿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奏道。 “奏来!” 崇祯端坐于御座之上。 他的神情间透着疲惫,眼眸深处,却透着难以抑制的亢奋。 昨天在后宫大宴嫔妃,晚上与田贵妃共寝,有些操劳过头了。 然后又收到国丈周奎的死讯,过去安抚了皇后大半晚上。 可一想到赚了数百万两银子,朝政上的麻烦事也随之迎刃而解,精神始终处于莫名亢奋状态。 大理寺卿当众宣布夏元杰的罪行。 接着道出三法司的判决结果:凌迟! 群臣一阵骚动。 以夏元杰的罪行,判决凌迟,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可与之前的判决相比,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这才相隔一天时间啊! 都是那该死的银子给闹得! 大臣们震惊归震惊,却都是争先恐后地表态。 “夏元杰罪大恶极,如此判决,公正合理!” “臣附议!” “臣附议!” …… 崇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向温体仁:“温卿,你可有异议?” “臣,并无异议!” 温体仁的眼圈都红了。 如此重判夏元杰,可不仅只是让他出口气那么简单。 这样的结果,维护了他的颜面和威望,同时也保住了他的政治生命。 温体仁当然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一切,都拜云真人所赐啊! 自己的首辅之位,是云真人向陛下举荐的。 水泥公司的股票,让自己大赚三十多万两银子。 这次又倒逼三法司,给自己讨回了公道。 老温何德何能,竟然得到谪仙如此厚爱? 难道上一世,自己是云真人的……儿子?! 这一世,也只有结草衔环相报了。 闹得沸沸扬扬的夏元杰行刺一案,就此定论。 大臣们眼巴巴地看着崇祯。 谁知崇祯却是不为所动,淡淡说道:“众卿还有何事要奏?” 大臣们反应过来。 单是处置一个夏元杰,哪里能让陛下满意? 兵部侍郎侯恂出列陈奏。 他细数摊丁入亩的种种好处,义正辞严,旁征博引。 最后断言,若是不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河南就会民不聊生,民坠涂炭。 第230章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河南,睢州。 连年干旱,官道上堆积厚厚的尘土。 一阵风吹过,尘土漫天,遮天蔽日。 官道两旁的田野一片荒芜。 就连荒草的草籽,也早已被饿极了的百姓采摘干净。 烈日下。 一匹老马慢吞吞地走在官道上。 马背上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 剑眉星目,腰悬长剑。 头戴儒巾,身穿青色圆领举人服。 虽然风尘仆仆,却难掩豪迈与英气。 “苍天,你为何不给百姓一丁点活路?” 青年目光自荒芜的田野中掠过,露出焦虑之色,发出一声长叹。 此人名为李信。 开封府杞县青龙岗人,天启丁卯年举人。 李信生性慷慨豪爽,急公好义,常周济穷人。 此次前来睢州,是为了拜会河南四大乡宦豪强之一的睢州褚太初。 李信的父亲李精白,曾任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 崇祯初年,由于与魏忠贤有牵连,被削职为民。 李精白在河南素有威望,与褚太初也有些交情。 李信这次前来,是想请褚家出粮赈济流民。 褚家是河南世代豪强,拥有良田千余顷(非公顷,1顷=100亩)。 随便从指缝里漏一点粮食,都能活命无数。 这一路上。 李信亲眼目睹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景象。 易子相食。 为争抢一只死鼠而争斗,导致数人死伤。 鬻儿卖女,更是常态。 饿毙于路旁的尸骸,随处可见。 “希望朝廷的摊丁入亩,能顺利推行,多少能给百姓一条活路。” 李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扬鞭抽打一下坐下的老马,朝睢州府城飞驰而去。 李信来到褚宅,向门房报了身份。 门子进去通禀。 很快出来一名管事,将李信带入七进七出的褚家大宅。 先是带着李信去了白玉池……也就是洗澡的浴池。 储家的奢华,从白玉池就可见一斑,让李信叹为观止。 整个浴池,占地竟有三四亩。 隔成数十个单间,全部以白玉铺砌。 单间之中,浴池旁放着茶几,几上沏了上等好茶。 浴池触手可及之处,挂了五孔竹筒。 竹筒上分别写着:上温、中温、微温、退、加等字样。 需要热一点或冷一点,不用开口,敲一下竹筒就可以了。 浴室的窗户上架着风轮,随时转动着。 这当然不是为了凉快,而是为了送风。 送的不是普通的风,而是香风,真正的花香。 李信出身高官之家,也不曾见过如此奢靡。 回想到沿途所见,心中一阵莫名悲愤。 草草洗了个澡,换了身洁净的衣服。 褚家的三公子褚思贤,早就准备好了宴席,为李信接风洗尘。 两人用餐,却是上了三十多个菜。 看到满桌佳肴,李信的心里越发堵得慌。 “李兄,且尝尝这烤乳猪。” 褚思贤颇为殷勤,让婢女为李信夹了一块烤乳猪。 李信强忍不适,尝了一口。 香酥软滑,竟是从未有过的绝佳美味。 李信诧然问道:“这烤乳猪,怎地味道如此独特?” 褚思贤笑道:“这乳猪乃是以人奶喂养,如此方能保证肉质鲜美,烤出来后肥而不腻。” 李信愤然丢下筷子,站起身来。 可转念想到,此次前来有求于人,又强忍下心中震怒。 推说是有些不适,去了西阁(厕所),吐了个一塌糊涂。 回来后,却再也吃不下一口饭菜。 褚思贤命人撤了酒菜,带着李信来到书房坐下。 有婢女奉茶上来。 不是寻常茶水,像是冲泡的蜂蜜。 “这是珍珠粉与蜂蜜冲泡而成,有宁心安神、明目除霾之功效。” “所用珍珠,是从海里打捞上来,如此才不失灵气。一颗珠子要三千两纹银。” 褚思贤见李信不解,笑着一番解释。 顿了顿,又叹道:“这几年的年成不好,要是往年,李兄这等贵客前来,少不得要用万两纹银的珍珠泡茶才算周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李信默然放下茶杯。 然后取出一张信笺,递给褚思贤。 “在下不才,写了首诗,请褚公子指点一二。” “《劝赈歌》?” 褚思贤接过信笺,看到诗名,不由得眉头一皱。 “年来蝗旱苦频仍,嚼啮禾苗岁不登。 米价升腾增数倍,黎民处处不聊生。 草根木叶权充腹,儿女呱呱相向哭。 釜甑尘飞炊烟绝,数日难求一餐粥。” 褚思贤没把诗念完,就随手将信笺放到一旁,笑道:“李兄好诗才!” 李信拱手说道:“在下的来意,褚公子想必已经明了。” “李兄还真是菩萨心肠,为了那些个草民,大老远的来储家劝赈。” “草民就如同那蒿草,今年死了,明年自然会再生出来。李兄又何必管这些闲事?” 褚思贤摇头一笑,随即断然拒绝: “这次褚家拿出钱粮赈济他们,下次呢?” “即使有金山银山,也管不了那么多张嘴啊!” “褚家虽然有些闲钱余粮,却没有一文钱、一粒米是多余的。” “李兄,实在抱歉,这事褚家帮不了,也不能帮!” 李信依然不死心,苦苦相劝: “连年灾荒,官府横征暴敛,百姓嗷嗷待哺。” “若是不加以赈济,流民越来越多,必将引发大规模民变。” “到时候不仅是褚家,中原将会糜烂,大明江山危矣!” “纯阳真人云逍子曾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褚家即使不为江山,也不为黎民,为了自身,拿出一些粮食来赈济百姓,也是应当的吧!” 褚思贤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云逍子蛊惑陛下,在河南搞什么摊丁入亩,这是要挖咱们河南士绅的根基。他的鬼话,也能信?” 不等李信反驳,储思贤拂袖说道:“李公子想在褚家做客,本公子会尽地主之谊,要是再说什么劝赈的话,就请便吧!” “褚公子,我有一言相告!” “民怨沸腾,不仅是褚家,河南的士绅,大祸不远矣!”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告辞!” 李信愤然起身,举步朝外面走去。 褚思贤正要开口嘲讽。 突然从大宅外传来一声巨响。 接着是一声声惨叫,以及兵戈交击之音。 第231章 东厂的活祖宗? 褚思贤急忙朝前宅赶去。 “难道是有民变?” 李信心中猜测着,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褚家有家丁、豪奴上千。 并且装备有军械,论战斗力绝不弱于边军。 流民不敢,也不可能攻打褚家大宅。 李信满心困惑,跟着褚思贤匆匆来到前宅。 褚家的男女老少全都被惊动了。 “前面出了什么事情?” 褚家的家主褚太初,朝一名仓皇而来的家丁喝道。 那家丁答道:“官兵,大批官兵围住了大宅,已经攻进来了!” “官兵敢攻打咱们褚家?” “哪里的兵马,难不成要造反?” 褚太初满脸不可思议。 所有褚家人都是匪夷所思。 在睢州府,褚家就是天。 储家说是老二,官府都不敢说自己是老大。 此时,竟然有官兵攻打褚家?! 所有储家人无不有种荒诞的感觉。 李信震惊而又兴奋不已。 这难道是要变天了吗? “去问问领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太初很快恢复镇定,吩咐一名心腹管事。 话刚落音。 几十个家丁逃了回来。 紧接着,大批官兵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这些官兵的装束十分怪异。 全都是头缠白布,身穿麻布短衫,脚蹬草鞋。 手持奇特的白杆长枪,与寻常官兵大相径庭。 “白杆兵!” 褚太初心中陡然一沉。 白杆兵进入河南的事情,他当然知道 却怎么也没有料到,白杆兵竟会公然攻打褚家。 “住手!” “是哪位将军当面,请出来说话!” 褚太初走上前,大声说道。 白杆兵长枪如林,指向褚太初,迫使他停住脚步。 一名全身披甲的大将分开人群,大步走出。 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头戴尖顶圆帽的东厂番役。 领军大将只有三十来岁,戴着一只眼罩。 身材异常高达,英武潇洒,气势逼人。 “石柱宣慰使马祥麟,奉钦差之命,查抄睢州褚氏。” “但有顽抗者,就地格杀!” 独眼将军声如惊雷。 感觉如同有千军万马,扑面而来。 储家众人无不骇然变色。 几名胆小的女眷更是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李信的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没想到朝廷,竟然动真格了! 褚太初厉声喝道:“我褚家触犯了哪条王法,南居益竟然要查抄我褚家?” “东缉事厂廉政司,奉命办差!” 一名东厂番役自马祥麟身后走出,向褚太初亮出一块腰牌。 这番役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声音尖细,竟是一名太监。 他身上的服饰,也与寻常东厂番役有所不同。 虽然也是圆帽、褐衫、皂靴。 衣袍却是立领,腰间系黄色小绦,显得异常干练。 东厂番役都是从锦衣卫中抽调,并无太监担任。 至于这番役所说的东厂廉政司,众人更是闻所未闻。 “廉政司执行处处长高宇顺,奉命抓捕褚太初等人犯!” “尔等有权保持沉默,但尔等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那廉政司番役大声说道。 此人正是高宇顺,东厂成立廉政司后,从御马监调任,主持抓捕事宜。 李信一阵愕然。 凶名赫赫的东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斯文了? 大批东厂番子番役冲出。 褚家众人一阵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在睢州地界上,褚家就是天!” “即使是王承恩那阉狗来了,也不敢如此放肆!” “褚家有家丁一千,佃户无数,抓了褚家的人,你们今天休想走出睢州!” 褚思贤大怒,一巴掌抽在一名试图抓他的东厂番子脸上。 高宇顺朝身旁的下属吩咐道:“都记清楚了!拘捕,藐视朝廷,羞辱厂督,妄图兴兵抗法,一个字都不要漏!” 那下属奋笔疾书。 两个白杆兵冲上去,用白杆下端的铁环重击褚思贤双腿。 褚思贤双腿折断,一声惨叫昏死了过去。 另有几人试图顽抗,被白杆兵直接捅成了筛子。 褚家众人再也无人敢于反抗,被牢牢绑缚起来。 李信目睹这一幕,心中快意无比。 这时两名番子上前抓住他的胳膊。 李信急忙解释道:“我是杞县李信,并非是褚家人!” 一名番役说道:“拿下,等到了公堂之上,自会辨明身份。” “等等!” 高宇顺快步走上前来,“你叫李信,开封府杞县人氏?” 李信心中十分困惑,却还是如实答道:“正是在下。” “李公子,多有得罪!” “请李公子暂且到边上候着,稍后有要紧事对你说。” 高宇顺一改之前的严肃,满脸笑容,前后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懵逼的李信,越发的懵逼。 这时,一名儒生打扮的青年走了过来。 打量了李信一番,然后拱手说道:“桐城方以智,见过李公子。” 方以智出身名门,又是少年成名。 李信自然是知道他的名声,赶忙还礼。 然后不解地问道:“方公子这是……” 方以智说道:“奉师命,跟随东厂廉政司采访。” 见李信依然一脸迷惑,笑道:“可知《大明日报》?在下不才,现为《大明日报》副总编!” 《大明日报》在河南发行不多。 李信毕竟非同一般举人,因此一期不落地看过。 如今已经是《射雕英雄传》的忠实拥趸,更是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为座右铭。 方以智竟然是《大明日报》的副总编…… 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职位,却不影响李信肃然起敬。 “不知道这次从褚家,能查抄多少民脂民膏。” “走,李公子随我一观!” 方以智拉着李信,朝内宅走去。 李信迟疑道:“东厂办案,旁人怕是不便。” “李公子多虑了。” 高宇顺笑着一番解释。 “东厂供奉两个人,一为岳王爷,另外一人,正是方公子的老师。” “方公子的老师,就是咱们东厂的活祖宗。” “李公子是他老人家指名要找的人,咱们办案也正需要人监督,看看自然是无妨。” 李信大吃一惊。 世人皆知,东厂供奉岳飞岳王爷。 可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位活祖宗? 一个大活人,竟然能被东厂供奉!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232章 查抄四凶,河南沸腾 “不知方公子的老师,是哪位鸿儒?” “又怎会指名找在下?” 李信很是困惑,天底下除了皇帝,还有谁受到东厂如此尊崇? 方以智挺起胸膛,傲然说道:“家师便是,大明李太白、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 “云逍子?” 李信一震,难以置信地追问:“那位道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醒世名句,写出‘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不朽名篇的云逍子?” 方以智得意地说道:“正是家师!” “原来是云真人高徒当面,失礼之至!” 李信满面敬仰,连忙再次拱手行礼。 方以智桐城方氏子弟,金陵四公子的身份。 显然是没有云逍子弟子这个身份,更值得让人敬重。 记名弟子也是弟子……方以智越发得意,“李公子是否认识家师?” “在下对云真人神交已久,却无缘得见仙颜。” 李信苦笑:“却不知云真人,又是从哪里知道在下微名?” “家师能知晓天下人和事。” “定是他推算到李公子是大才,这才特意叮嘱东厂找你。” 方以智的解释很合理。 李信心中一阵敬畏,同时又颇为自得。 放眼整个大明,能入云逍子法眼的又有几人? 二人一路攀谈着来到内宅。 方以智问到李信,怎么会在褚家。 李信苦笑着将劝赈被拒的事情说了。 “李兄这就有些书生气了。” “家师说过,对付褚家这种土豪劣绅,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刀子,写诗能劝得动他们?” 方以智摇头大笑。 李信愕然。 传说云逍子是谪仙。 怎么有这么重的杀气? 东厂番役带着白杆兵,将整个褚家大宅抄了个底朝天。 从宅子里抄出不计其数的金银珠宝。 光是从地下密室中抄出百斤重一个的银冬瓜,就有上千个之多。 堆积在一起,如山一般。 李信想到河南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褚家却依然大肆鱼肉百姓,聚敛如此之多的巨财。 不由得恨从心生,想要拔剑杀人。 东厂番役现场清点,登记造册,然后贴上封条,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李信诧异地发现,竟然没有看到,有一人中饱私囊。 这还是传闻中穷凶极恶、声名狼藉的东厂? 不是应该大肆侵吞才对吗? 见李信困惑,方以智笑道:“李兄既然不解,何不去问问他们?” 二人走过去。 “这么多金银,你们为何不取?” 方以智朝一名正在忙碌的东厂番役问道。 那番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高宇顺。 见上司并未阻止,他这才挺起胸膛,傲然说道: “小人本是后宫内侍,在内书堂读过几天书,做事又勤勉,因此调入东厂廉政司。” “小人原本是要在宫内做一辈子杂务,此番能为万岁爷效力,为国肃清蠹虫,是何等幸甚?怎会做出贪墨之事?” 方以智又向旁边的几名番役,问了同样的问题。 “小人现在一个月的薪俸,堪比正四品,谁还去冒险贪墨?” “咱们廉政司办案,每个环节都制定有详细的条例,想贪也贪不了啊!” “廉政司设有举报处,任何人都可以举报,不光同僚相互监督,还有暗谍,谁敢伸手试试?” “贪墨六十两,就要剥皮实草,光时亨的人皮稻草人,咱们都是亲眼见过的。” …… 方以智又详细介绍了廉政司的运作情况,然后意洋洋地说道: “正是家师向陛下提议,改东厂职能为肃贪,成立廉政司。” “家师说,荣耀、规则、监督问责,才能保证廉政司自身清廉,进而肃清贪官污吏。” “廉政司的人,都是从内廷选拔的精干人员,专门查办负责官员、士绅不法之事。” “在家师指点下,廉政司制定了严格条令,以及各种监督、奖惩制度,因此他们不想贪,也不敢贪!” 李信叹道:“云真人,真乃是天人也!” “家师给河南百姓送来的,可不止廉政司!” 方以智这次来河南,是奉了云逍之命,通过《大明日报》,为各项政令宣传造势。 因此他知道的很多内幕。 他将朝廷在河南的各项政令,滔滔不绝地讲了出来。 除了摊丁入亩,还有各种辅助举措。 查抄不法豪绅! 河南四凶,一个都逃不掉。 抄没所得的粮食,全部用于赈济百姓。 田产全部归公作为官田,租借给无地流民。 不仅三年内免除田租及各项赋税。 官府还出资购买耕牛、农具租给百姓。 仅收取当年粮食收入的一成,作为租金。 在南阳等地兴建水泥厂数座。 兴修水利、河道,用于灌溉、防洪。 至于所需的银子…… 查抄四凶所得,三分之一拨付给河南地方。 预计耗费钱粮,不下一千万两白银。 …… 李信听着听着,竟是泪流满面。 最后仰天说道:“苍天,你真的开眼了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苍天哪里会去管天下苍生?” “若非家师在幕后推动,河南百姓哪里会受到如此恩泽?” 方以智也跟着一阵感慨。 跟随云逍才是两个来月的时间。 ‘科学’倒是没学到,反倒被彻底改变三观。 …… 东厂、白杆兵出动,在查抄褚家的同时,另外‘三凶’也同时被查抄。 钦差南居益亲自过堂审问,督察院御史、东厂廉政司陪审。 仅用了五天时间,就将案情审理完毕。 南居益以钦差先斩后奏之权,立即对四大家缙绅进行处决。 五百多人斩立决,其余家眷全都被处以重刑。 然后开始赈济百姓,分发田地。 《大明日报》(河南版),从抓捕到审讯、行刑全程报道。 同时将各项政令,予以公布。 一时间,整个河南沸腾了起来。 无数百姓奔走相告,家家户户如同是过年一般。 缙绅无不震动,惶惶不可终日。 弹劾南居益、东厂等相关人员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往京师。 还有很多官员、士绅,纷纷拜会河南境内的藩王,希望藩王们施加援手。 第233章 藩王问题不好办?叔再有谋划啊! 京师。 吕祖宫,桑拿房。 云逍与崇祯坦诚相见。 崇祯偷偷瞥了云逍一眼,顿时一阵自惭形秽。 接着在心里一声赞叹:“叔父,有仙人之资!” 云逍用水瓢舀了一瓢水,泼在滚烫的石头上。 嗤! 雾气升腾。 “河南那边,遇到阻碍了?” 云逍放下水瓢,淡淡地问道。 崇祯苦笑,“叔父目光如炬!” 云逍语重心长地说道:“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多学学叔,学会享受生活,年纪轻轻的,跟一个老头子似的。” 你连个女人都没有,这叫享受……崇祯瞥了一眼云逍的‘仙人之资’,心中暗自发笑。 云逍说道:“地方官坐不住了?” “地方官员上书朝廷,弹劾南居益、东厂的有之。” “向陛下叫苦,声称河南民怨鼎沸,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的也有之。” 崇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冷声说道。 云逍问道:“皇帝是怎么看的?” “陛下以为,这些都是与河南士绅有牵连的地方官员,在为士绅发声。” “食朝廷俸禄,却跟士绅穿一条裤子,试图阻挠摊丁入亩新政,岂有此理!” 崇祯恨声说道。 如今朝中百官,无人再阻挠摊丁入亩。 又有大批东厂的人河南。 因此不再会跟以前那样,被下面蒙蔽耳目。 河南地方官的心思,崇祯自然是一清二楚。 “吹着香风的浴池,人奶喂养的乳猪,以珍珠粉泡茶。” “呵,当今皇帝,也是自愧不如啊!” 云逍发出一声冷笑。 崇祯恨意顿生,面露杀意。 云逍又问:“皇帝该如何应对?” 崇祯说道:“陛下已下旨申饬河南地方官员。” “申饬?嘴巴哪有刀子管用?” “廉政司的职责,不就是肃贪吗?” “命东厂廉政司,彻查这些上书的官员。” “抓住勾结士绅的罪证,杀几个以儆效尤!” 行非常之事,必须以非常手段。 螨清的那位冷面君王,为了推行摊丁入亩。 江南之地,多少人头滚滚落地? 大明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 推行摊丁入亩的难度,远胜于螨清。 皇帝若是不拿出铁腕手段,再好的新政也会落空。 崇祯点点头。 从南居益、东厂的奏折中,可以看出河南士绅猖狂到何等地步。 朕以前每顿只有一菜一汤,现在也才是四菜一汤。 区区一个地方缙绅,光是招待客人的一杯茶,竟然要花两千两银子! 这次查抄河南四凶,光是现银,就高达1200万两。 抄没的田产达到28万亩,还有不计其数的珍玩珠宝。 若是折算成白银,远远超过叔父所说三千万两。 这些都是用尽各种手段,巧取豪夺,吸食的民脂民膏。 已经查实的命案、不法之事,就是明证。 若是没有地方官庇护,又哪里来的‘河南四凶’? 不杀一批地方官,又怎能正纲纪,平民愤? “地方官,不足为虑。” “宗室,却很是棘手啊!” 崇祯叹了一声,脑袋一阵隐隐作痛。 朝中的大臣们解决了,缙绅们没有了靠山。 他们肯定会串联地方,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地方官不难解决。 最主要的问题,就是牵扯到了藩王。 这次朝廷推行的摊丁入亩,并未将藩王列入其中。 因为按照祖制,藩王名下的田产,属于永业田。 碰都不能碰。 士绅们的田产开始收税,他们自然会逃税。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挂靠藩府。 南居益在奏折中称。 河南九位藩王,除唐王、周王、伊王之外。 其他六位藩王,开始大肆收取挂靠投献土地。 南居益也在奏疏中谈到宗室的问题。 河南的田地,原本就有超过半数为藩府所有。 各个藩王的土地,都达到了数万亩。 福王更是惊人,高达二十万亩之多。 如今士绅挂靠土地的事情不加以阻止。 藩府名下的土地,将会更加膨胀。 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势必会功败垂成。 云逍说道:“宗室问题,还不仅只是藩王手中的土地,还有宗室俸禄的问题吧!” 崇祯的脑袋又大了一圈。 供应宗室,现在已经成了朝廷的重负。 河南全省钱粮,甚至不足供宗室禄米之半。 山西更为严重。 山西每年向国库缴纳的财政收入,只有152万石粮食。 但是山西的藩王、宗室众多,每年就要消耗掉312万石粮食作为禄米。 这就意味着,山西每年要向其他地方借贷,或购买160万石粮食来填补缺口。 “这都是太祖,给后人留下的祸患啊!” 云逍叹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说直白一点。 老朱的宗室制度,就是过于溺爱朱家子孙。 溺爱,最终往往会导致毁灭。 崇祯嘴角抽了抽。 当着朕的面,你这么说太祖礼貌吗? 也罢。 朕现在云昊,不是什么大明皇帝。 并且叔父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啊! 太祖总结国家之害,共六端:女宠、宦官、外戚、权臣、藩镇、夷狄。 而太祖恰恰遗漏掉了,导致西晋八王之乱的宗室问题。 ‘为长治久安计’,屏藩王室,分封藩王,以护卫大明传承千秋万代。 结果……宗室人口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大明立国之初。 太祖只有十个儿子和一个侄孙还活着。 到如今,宗室人口已经超过了一百万人。 光是宗人府俸禄册在册的皇亲,就高达十万。 这是何等恐怖的数字? 宗室,不只是包袱,而是拖垮大明的大山。 无论是股份制,还是海外扩张,都是长久之计,却无法在短期内解决宗室问题。 可如今推行摊丁入亩,又不得不面临宗室问题。 “叔父可有良策,解决河南藩王一事?” 崇祯满怀希冀地看着云逍。 “叔提出摊丁入亩,皇帝决定在河南推行。” “河南的藩王那么多,势必会牵扯其中。” “这么明显的事情,叔难道就没有想到?” 云逍风轻云淡地笑了笑,胸有成竹,智珠在握。 “原来叔父早有谋划!” 崇祯大吃一惊。 推行摊丁入亩,同时兼顾宗室问题。 叔父就如同那高明的棋手,下一步,看三步啊! 崇祯随即精神一振,坐直身体:“请叔父明示!” “简单!” “以河南藩王干涉新政为由,该抓的爪,该罚的罚。” “然后将藩府土地,一并纳入摊丁入亩。” 云逍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在说一件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 第234章 让藩王现在出血,还是将来被煮了吃肉? 崇祯闻言,大失所望。 牵扯到藩王,事情就变得复杂而又棘手了。 这哪里是皇帝一道圣旨,就能解决掉的事情? 叔父超然于世外,还是不清楚皇族内务啊! 对于崇祯的反应,云逍早有预料。 藩王问题,向来极为敏感。 靖难之役正是因为削藩引起的。 况且还牵扯到祖制和宗族的问题。 洪武祖制就不说了。 皇族好比是世家大族,而皇帝就是族长。 处置几个有钱的族人,当然很简单。 可这样会引起全族人的反对,到时候族长的位置就不稳当了。 现在虽然不比当年,藩王手中无兵无权。 要是百万皇族闹腾起来。 将会给皇帝的权威、正统性,造成重创,甚至引发各种政治动乱。 这显然是崇祯不想看到的事情。 云逍淡然一笑,起身穿上浴袍。 然后走出桑拿室,来到隔壁的休息室。 崇祯心中不甘,跟着走了过来。 “宗室问题,实际上是两个问题,藩王与宗室供养。” “叔先跟你说说藩王的问题!” 云逍喝了一口茶,然后娓娓道来。 “如今天下田地,过半被藩王掌控。” “万历皇帝一次就赏给福王两万顷良田。” “河南良田不够,山东湖广凑,又把江都到太平沿江的杂税和四川的盐税、茶税,甚至河南的盐店专营专卖权都给福王。” “河南百姓鬻儿卖女,易子相食,福王却酒池肉林,骄奢淫逸。” “这位福王,就是河南真正的百凶之首!” 云逍的一番话,让崇祯刚刚冷下来的身体,浑身又开始冒汗。 福王朱常洵,曾经与崇祯他爹朱常洛争夺国本。 先帝天启以及崇祯自己,却对福王朱常洵并没有任何不满。 为了安抚藩王,反而对福王礼待有加,赏赐不断。 关于福王的这些话,也只有叔父敢说了。 别的大臣哪个敢提及,立即就是一个挑拨宗室之罪。 不过叔父说的都是事实啊! “周王,拥有开封的税课权!” “潞王,占有河泊所26处!” “潞城县的商税被赐给了清源王,屯留县的则归辽山王所有。” 说到这里,云逍一声冷笑。 崇祯额头上冒出冷汗。 “先帝天启皇帝,一次赏桂王、惠王、瑞王每人三万顷良田,景王、潞王四万顷,成都附近七成土地归蜀王。” “光这几位王爷,就圈地就超过二十万顷!” “他们不是在圈地,而是在给大明,为当今皇帝,挖好了坟墓啊!” 云逍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顾崇祯的神色。 崇祯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歪脖子树上自缢的一幕。 顿时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叔父这是在给自己敲警钟啊! 云逍顿了一下,忽然问道:“你可知道,将来这些藩王,是什么下场?” 崇祯一个激灵。 叔父又要透漏天机! “秦王朱存枢,被李自成所俘,处死。” “晋王朱求桂,被俘,处死。” “崇祯十五年,李自成决河水灌开封,周王朱恭枵岁被救出,却不久忧愤死去。” “崇祯十七年三月,代王及全宗被诛杀。” “崇祯十六年冬,李自成攻破兰州府,肃王朱识鋐,屈膝投降依然被全宗诛杀。”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陷平凉,韩王朱亶塉王府上下尽被屠灭。” “楚王朱华奎被流寇张献忠抓获,被强迫投江自尽,老少妇孺,无一幸免。” …… 崇祯手足冰凉,面如死灰。 “至于福王朱常洵……呵!” “崇祯十三年,李自成破洛阳,福王被俘。” “福王被杀后,李自成将其尸体和鹿肉一起蒸煮,置酒大宴将士,号称……福禄酒!” “而他毕生积攒的财富,被李自成所得,装了一千多车,李自成从此兵强马壮,有了覆灭大明的实力。” 听到这里,崇祯双手紧紧攥住椅子扶手,颤声问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云逍悠悠地喝了口茶,淡然一笑:“你应当去问问当今天子,是现在让藩王们出一点血,还是将来被流寇煮了吃肉?” 这当然不难选择。 崇祯双手用力推开扶手,猛地站起身来。 “哪怕是宗室大乱,也要将藩府土地,纳入摊丁入亩!” “福王等河南藩王,干涉朝廷新政,予以严惩!” 孺子可教也……云逍微微一笑。 随即给崇祯打了一针强心剂:“放心,宗室乱不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宗室不仅不会乱,反倒会与皇帝同心同德,对皇帝感激涕零。” 崇祯大喜,急声问道:“叔父有什么好办法?” “藩王和宗室,完全是两回事,切不能混为一谈。” “根据太祖定下的祖制,宗室既不能参加科举,也不能从事农i商贾,有损天潢贵胄的脸面。” “成祖靖难成功之后,又限定宗室不得离开藩地,这完全是把他们当成猪来养。” 崇祯一脸黑线。 叔父,能够咱老朱家留点面子吗? “百万皇族宗亲,朝廷怎么可能负担的起?” “朝廷不堪宗室俸禄重负,只能不断削减。” “上层的宗室成员,可以疯狂地搜刮民脂民膏。” “而中下层的宗室成员,没有俸禄就无法活命,却又不能做工经商,活得又是何等凄苦?” 云逍一阵叹息。 其实如今大明的宗室成员,多数生活艰难。 艰难到什么程度? 嘉靖年间,周王府有一名镇国中尉,名为朱勤熨。 因为穷的没饭吃,于是就想了个主意。 向朝廷奏请发放禄米! 并且还在奏章中,怒斥嘉靖皇帝齐醮兴作,荒废政事,误国殃民。 嘉靖大怒,下令剥夺朱勤熨的爵位,将其囚禁在凤阳高墙之内。 谁知这正好如了朱勤熨的愿,被圈禁至少有饭吃,不会被饿死。 朱勤熨有一个儿子叫朱朝高。 为了有口饭吃,他想出了一个跟老子一样的主意。 他写下了两封奏章。 一封是请求赦免父亲罪过并恢复其爵位。 另一封,则是陈述四项中兴之策。 虽然没骂嘉靖,宗亲妄议朝政,这也是要论罪的。 于是朱朝高也如愿以偿,跟他老子一样被送进凤阳高墙内软禁,因而避免了被饿死的命运。 嘉靖年间都是这样,何况是现在? 崇祯听到这里,倍感心酸。 若是太祖、成祖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想了想,崇祯明白了云逍的意思,目光一闪,“叔父的是说……” 第235章 福王朱常洵,誓杀云逍子 云逍颔首道:“不错,正如你所想。” 崇祯开始陷入沉思。 越想,越是振奋。 叔父的意思很明显。 准许宗室子弟,务农、做工、经商,乃至科举。 如此一来。 底层的宗室子弟,就不会穷困潦倒到没饭吃。 也不会跟叔父所说的那样,把宗室子弟当猪一样来养。 天下宗室,人心从此尽归于朕! 藩王和其他宗室子弟也因此被分化。 藩王手中空有钱财,无兵无权。 又无法挑唆起宗室子弟。 还能闹出多大的浪花来? 摊丁入亩的问题解决了。 藩王、宗室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士绅、百姓的田地实行摊丁入亩,藩王,为什么能例外?” “对藩府土地实行摊丁入亩,才能阻止藩王继续兼并土地,同时充实了朝廷赋税。” “等摊丁入亩成了常策,再设法削减藩府土地,还田于百姓。” 云逍接着补充说道。 崇祯连连点头,心中决然。 要想解决土地问题,不得不狠下心来从藩王身上割肉。 “从藩府征收的田税抽取一部分,用于贴补穷困宗室子弟。” “也准许藩王效仿唐王,以田地换取股份,给他们一点甜头。” “等大明有了扩张海外的实力,再让藩王移藩海外。” “从此以后,困扰大明的宗室问题,就能得到彻底解决。” 云逍轻松地一笑,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叔父所言,真是谋国良策啊!” 崇祯感觉像是从肩头移走了一座大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紧接着他又想到。 河南藩王这次,会在贪心驱使下,借机大肆圈地。 叔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事先就计划好了,以此事为借口,从藩王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并趁机在藩府土地推行摊丁入亩,以及新的宗室制度。 观大势,谋全局。 除了谪仙,还能有谁有如此大谋? 接着崇祯心中一阵沾沾自喜。 多亏朕英明啊! 即使被识破身份,依然对他以叔父相待。 否则关系到宗藩这种敏感的事情,旁人避之不及。 叔父又怎么可能,像今天这样直言不讳? 英明如朕,睿智如斯! “侄儿有要紧事要处置,先行告辞了!” 崇祯急着回去传旨,于是起身告辞。 这时自身后传来云逍的声音: “你那身子骨,也该多加锻炼了。” “不然侄媳妇们,以后可就要受苦了。” 崇祯被门槛绊了一下。 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旬。 老天爷这次也不知道发了善心。 持续大旱的河南,竟然接连下了三场雨。 原本干涸、荒芜的中原大地,有了几分生机。 各地流民渐渐少了。 一些城池、村镇多出了烟火,平添了几分生气。 洛阳,福王府。 福王朱常洵躺三百多斤的身躯,压在一张庞大的象牙床上。 床的两头摆放着冰块,八名侍女在一旁用力地扇着扇子。 一名侍女用手轻轻为他按摩着太阳穴。 另有一个侍女,一手用香帕垫在他的颌下,一手持着调羹喂他喝着蜜水。 一名太监正在一旁躬身说着事情。 “从四月底到现在,一有三十八家士绅,共八千顷田产,挂靠在王府名下。” “开封钦差行辕那边,已经行文过来,请殿下……” 朱常洵冷哼一声,打断了太监的话:“南居益是个什么东西,敢把手伸到本王这里来?” 在两名太监的帮助下,朱常洵从床上吃力地坐起来。 “送上门的田,为什么不要?” 朱常洵一声嗤笑。 “皇帝也真是昏了头,居然听信温体仁的谗言,搞什么摊丁入亩?” “这不是专门给本王送田的吗?只要愿意挂在王府名下的,全都收了。” “这大明江山,本来就应当是本王的,收点田产算什么?” 周围的人无不噤若寒蝉。 那太监谄笑着说道:“听河南士绅们说,摊丁入亩并非是温体仁的主意,而是云逍子向陛下献策。” “云逍子?” “都说这道士无所不知,算无遗策,本王看他,就是个蛊惑皇帝的妖道。” “若是本王当皇……以后有机会,本王非得给这妖道,一点颜色看看!” 朱常洵哼了一声,神情间倒有几分霸气。 就在这时。 第236章 长生牌位遍中原 南阳府。 桐柏县,顺水村。 村庄临水而建,本有百余户人家。 由于连年灾荒,如今只剩下十来户。 时值正午。 正是午饭的时候,却不见村中有一缕炊烟。 村子东头,一座土房中不断传来婴儿啼哭声。 房屋中。 一名女子死死抱住一个襁褓,向一名男子苦苦哀求: “相公,求求你,留下这个孩儿吧!”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她也是你的骨血啊!” 男子说道:“我的亲骨肉,刚生下来,又怎能忍心抛弃?” 话没说完,已是泪流满面,“可咱们两张嘴都没有吃的,怎么养活的了她?” 男子名为朱成炜,爵奉国将军,郡王曾孙,根正苗红的皇族。 可如今这年头,身份和爵位,连表面上的光鲜也无法维持。 不仅带不来任何好处,反倒成了摆不脱的桎梏。 士农工商都不能做,只能靠禄米养活一家人。 按照宗室规制。 奉国将军的俸禄为每年600石,一半本色粮,一半钞。 到了嘉靖年间,又改为三分本色粮,七分折钞。 等到了如今,一个月只有十斤粮,并且还经常拖欠。 这怎么可能养活一家人? 和朱成炜一样的皇亲将军们,状况都差不多。 有的穷到三十多岁娶不上媳妇。 有的死了十几年没钱埋,曝尸于荒野。 有人为了生计去沿街乞讨。 甚至还有人干脆结伙,去打劫、偷盗。 朱成炜读过几天书,放不下尊严去做这些事情。 可如今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妻子生下的儿女,不得不遗弃荒野。 这次是第三个了。 朱成炜横下心来,抹去眼泪,从妻子朱柳氏怀里接过婴儿。 他不忍看到朱柳氏绝望、木然的脸,抱着孩子出门。 等走出房屋,他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跪在地上,双手举起孩子,大哭起来:“太祖爷,您的子孙后代,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您看到了吗?” 太祖当然不会显灵。 朱成炜哭了一阵,迈着沉重的步伐,踉踉跄跄地朝村外走去。 朱柳氏默默地坐在床上。 眼泪早已流干,心也如同死灰。 过了许久,她挣扎着起身下床。 找了一根草绳,用尽力气搭在房梁上,结了一个绳圈。 然后踏上凳子,将脖子伸入绳圈中。 “夫人,万万不可!” “孩儿还在呢,在呢,这次咱们留着,养着……” 朱成炜一头冲了进来,将襁褓放到床上,死死地抱住妻子。 朱柳氏苦涩地一笑,“咱们怎么养得活孩儿?” 朱成炜说道:“我找到生计了,能养活咱们一家人。” “什么生计?” 面对妻子的询问,朱成炜目光躲闪。 刚才在村子外,犹豫再三,最终决定留下孩子。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体统了。 跟其他宗亲一样,去偷,去抢!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请问奉国将军朱成炜,是否住在这里?” 朱成炜忙擦干眼泪,将褴褛的衣衫整理了一番,然后昂首挺胸走出去。 看到屋外的几人,朱成炜不由得一愣。 为首的一人,朱成炜认识,是县里的县丞,姓左。 左县丞身旁站着一人,竟是一名东厂番役。 后面还有两名差役。 才是刚刚想着去抢劫偷盗,还没开始干呢! 怎么都官差就到了? 朱成炜道:“本将军就是朱成炜,二位有何贵干?” 左县丞笑着说道:“下官此番前来,是专程送这个月的粮油的。” 两名差役上前,将一袋粮食和一罐油。 朱成炜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会错的。” 左县丞笑着一番解释。 月初,朝廷颁布了新的宗禄之制。 从今以后,取消所有宗室子弟的禄米。 宗室子弟可以从事士农工商等职业,以此自食其力,维持生计。 接下来朝廷会按人头,分给宗室子弟田地。 对于像朱成炜这种生计无着落者,或是老弱病残,由官府每月予以救济。 “你,你莫不是哄我?” “太祖的祖制,就这么改了?” “朝廷又哪里来的钱粮救济咱们?” 朱成炜怎么也难以相信。 “陛下的旨意,朝廷的新政,下官怎敢乱说?” “这位是东厂廉政司的秦公公,专门监督救济发放。” “至于朝廷的钱粮,是从藩王土地收取的田税中拨付的。” “唐王仁慈,特意花钱,给唐王府治下的贫寒宗族,每人每月贴补一斤油。” 左县丞十分耐心地一番解释。 扑通! 朱成炜双膝跪地,朝北连连磕头。 朱柳氏抱着孩子出来,跪在朱成炜后面,泣不成声。 临走时,左县丞想起一件事。 他朝朱成炜说道:“听说你识文断字?” 朱成炜如实答道:“小时候读过几年书。” “唐王殿下在南阳筹建水泥厂,正招人呢。你是宗室,又能识文断字,可以优先招录。” “这水泥厂,可是纯阳真人云逍子名下的产业,待遇好着呢,足够你养家糊口的了。” 左县丞的话,让朱成炜一脸懵逼。 水泥厂是个什么东西? 纯阳真人云逍子,那又是谁? 左县丞不再多说,几人离开了朱家。 朱成炜和妻子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感觉如同是在做梦一般。 左县丞和那东厂番役的对话,随风传来。 “听唐王府的人说,这新的宗族制度,是云真人向陛下提出来的。这可是活命无数的大功德啊!” “光是这宗族制度?河南百姓能得到朝廷恩泽,哪一样不是云真人的功德?” “咱们河南百姓,真该为云真人建生祠,立塑像,日日供奉才对。” “可千万别,听厂公说,云真人最是厌憎这个!” …… 朱成炜和朱柳氏面面相觑。 半晌。 朱柳氏问道:“这位云逍子,是哪位仙神?” 朱成炜摇头道:“听上去,应当不是什么仙神,而是能跟陛下说上话的活神仙。” “照这么说,咱们这一家子的命,都是这位云真人给救的,咱们该给他立长生牌位才是。” “那是当然。我明儿个就去南阳看看,要是能进水泥厂做工,以后说不定还能见到云真人。” …… 京师。 某座知名道观中。 某位年轻道士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道士困惑地说道:“这又是谁在背后说我的闲话?” 道士不知道的是,在背后念叨他的人,可不在少数。 短短时间内,在河南无数百姓家中,都供有他的长生牌位。 每天说到他的人,何止百万? 第237章 何年何月,才是我云日天的出头之日? 艳阳高照,酷热难当。 皇宫,仁寿宫。 外面热浪滚滚,不住地袭入宫殿中。 却怎么也难以驱散宫内的腐朽和阴冷。 仁寿宫的太监、宫女,走路都是佝着腰,轻手轻脚。 一个个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宫殿中的那份死寂似的。 寝宫中,不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床榻上,一名老妇躺在那里。 形如枯槁,颧骨很高,两鬓斑白。 脸色暗淡无光,脸上的皱纹像老树皮一样粗糙。 当年集万历皇帝万千宠爱于一身,引发轰动一时的‘国本之争’、‘妖书案’、‘梃击案’的郑贵妃,此时已经行将就木,时日不多了。 一名年逾七旬的老太监,垂手站在床边。 “皇帝那里回话了?” 郑贵妃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发出阴沉、嘶哑的声音。 “陛下说,福王干涉朝政,触犯律法,必须予以严惩。” “陛下还说,这都是为了福王好,还说……后宫,不得干政!” 老太监颤颤巍巍地说道。 “好一个后宫不得干政!” “妾媵生的儿子,已经忘了他这皇位,是怎么来的了。” “他怎么祸害大明江山,我管不着,可要想祸害我儿子,死也不会答应!” 郑贵妃哼了一声,浑浊的眼睛中尽是怨毒之色。 老太监尖声尖气地说道:“娘娘曾对先帝熹宗皇帝和当今陛下有过大恩,因此陛下素来敬重娘娘,这些年仁寿宫的用度,从来都不曾削减过。” 万历四十七年,当时还是皇长孙的朱由校,母亲王才人病逝。 太子朱常洛的东宫,东李的位份在西李之上,但因西李有专宫之宠。 因此朱常洛希望由西李来抚养朱由校,便恳请郑皇贵妃在万历皇帝面前替其说话。 郑贵妃居然给答应了。 西李不仅如愿收养了朱由校,更将朱由检以及皇八妹一起养在膝下。 因此无论是天启皇帝,还是如今的崇祯,一直铭记这份恩情,对郑贵妃十分敬重。 崇祯哪怕是刻薄自己和后妃,省吃俭用,也从来不曾少了仁寿宫的用度。 “并且陛下对福王殿下也是礼待有加,每年都会有赏赐。” “福王殿下被处置,恐怕不会是陛下的主意。” “哦?”郑贵妃一阵诧异,“还有人能做的了皇帝的主?” “奴婢斗胆猜测,这次的事情,多半是陛下听了云逍子的谗言。” “这道士有蛊惑人心的本事,也只有他,才能怂恿陛下做出违背祖制的事情。” “并且福王殿下在来信中说,此番陛下处置河南藩王,也断定是云逍子在幕后进了谗言。” 老太监将云逍的种种事迹,一一道来。 郑贵妃沉默良久,然后阴恻恻地说道:“如此说来,的确是这道士在作祟了。” 接着她忧心忡忡地一声哀叹。 “听说河南连年灾荒,常洵如今又只剩下万顷田产,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并且这妖道如此仇视藩王,只怕日后还会继续蛊惑皇帝迫害藩王,到时候常洵的日子可就更加难熬了。” 说到这里,郑贵妃的眸子中闪出一抹精芒。 随即又恢复了常态,盯着老太监,露出哀求之色:“樊腾,本宫的大限之日也就在这几天了。临死前,本宫求你一件事。” 老太监慌忙跪下:“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娘娘有什么吩咐,奴婢愿以性命相报。” “那就好,那就好。” 郑贵妃面露笑容,闭上眼睛。 …… 太湖。 浩渺无边,岛屿棋布,港汊交错,因此号称泽国。 从古至今,太湖水匪都是异常猖獗。 如今江南之地虽然还算太平,水匪却依然多如牛毛。 据江浙的官府统计,太湖中大大小小的水匪有一百多股,人数高达两万多。 由于太湖处于三府交汇之处,相邻十几个县,官府很难将其清剿,以至于水匪越发的猖獗。 龟仙岛。 这是太湖上众多岛屿中,极不气起眼的一座。 岛上也没有龟仙,只有水匪。 “云日天,你滚出来!” 一声闷雷般的女声骤然响起。 龟仙岛的每一个角落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些在岸上晒壳的老鳖,以及水中觅食的鱼儿,吓得仓皇逃窜。 岛上的水匪们却早就习以为常。 大当家的又在收拾她男人了。 那位‘压寨相公’,又要倒霉了。 岛上有一座算是宽敞的山洞。 此事,一名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剑眉虎目、狮鼻阔口的年轻女人,叉腰站在洞口。 她的声音还在回荡,从山洞中走出一个男子。 这男子年龄不到二十,面相极为俊朗,却是瘦骨嶙峋,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大当家……” 男子刚一开口,那女子眼睛一瞪。 男子一个哆嗦,慌忙改口:“娘子,我叫云昊,不叫云日天。” 女子冷哼一声,“老娘叫郭蓉,小名天天,你是老娘拜过堂的男人,天天睡老娘,叫你日天难道还有错?” 云昊无语看洞顶,心中一声悲叹:“苍天在上,何年何月,才是我云昊的出头之日?” 当初他从京师到苏州,辛苦操持生意,甚至连青楼都没舍得去逛过几次,总算是积攒了一点银子。 去年冬月的时候,准备回京去显摆……不,省亲。 谁知船刚出苏州府没多久,就被水匪给截了。 随船带的货没了,那倒也罢了。 可人也给截了。 人截了也就算了。 竟然被水匪大当家的女儿垂涎三尺。 男人被女人馋,本来是好事。 可这位…… 最后云昊硬逼着磕头拜了堂。 知道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每天好酒好肉,倒也不缺。 可天天都要被两百多斤中的铁板压…… 对,是压在下面,还不停摇晃的那种。 并且有时还不止一次。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云昊天天都在想念苏州的窑姐儿。 天天都在幻想着,能有哪一天晚上,能不盖着铁板睡……上天哪怕是赏赐一头老母猪也好啊! 他也试图逃跑过。 这在这茫茫太湖,他一个旱鸭子,又能逃到哪儿去? 第239章 军议,强军先塑魂 京城,吕祖宫。 大清早上。 云逍练了一套剑法。 又做了一整套有氧运动。 然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刚出浴室,崇祯就来到了道观。 看他喜上眉梢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喜事。 在配殿中坐定。 崇祯迫不及待地说道:“喜事,大喜事!” 说完将一份整理好的军报,交给云逍。 “卢象升亲领三千兵马,于正月进入朝鲜。” “建奴果然派兵两万,进入朝鲜大肆搜刮粮食。” “卢象升采用游击战术,联络朝鲜当地义军,不断对建奴进行袭扰。” “连续四月,与建奴共交手一百七十多次,总计歼敌八百余人,我方仅战死五十七人,伤一百二十余人。” “虽未对建奴造成重创,却成功破坏建奴抢粮计划,致使建奴无功而返。” “我方获粮三万三千石,全部运回东江镇。” …… 云逍心中一声赞叹。 能将‘十六字方针’现学现用,并且取得如此战绩,不愧是我大明战神啊! 东江镇存在的意义,就是牵制建奴。 这次卢象升成功破坏建奴的抢粮计划,其战略意义之重要,甚至超过歼灭建奴万人。 去年没在大明抢到粮食,这次又在朝鲜空手而归,建奴内部必定会生乱。 长此下去,建奴就会营养不良,不断衰弱下去。 云逍继续往下看下去。 接下来的内容是关于孙承宗的。 “孙承宗收缩关宁锦防线,放弃小型关隘、堡垒,重点防守关键城池。” “数月以来,练兵已初具成效,并派出小股兵马,不断进入建奴控制区域,袭击村镇,破坏耕地。” “刘兴祚率领本部一千人,伪装成建奴汉军奇袭鞍山驿堡,歼敌八百,然后放火焚烧驿堡,辽东震动!” 云逍眉头一皱:“不是委任刘兴祚为锦衣卫指挥使,负责对建奴的军情吗,怎么他亲自领军偷袭鞍山驿堡?” 崇祯说道:“圣旨送达时,他已经领兵外出,奇袭鞍山驿堡后,由于被建奴不断围堵,始终没能联系到他。” 云逍既是为刘兴祚担心,又有些惋惜。 鞍山驿堡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襟辽阳而带海城,东北距古城辽阳、东南距临溟海城均为60里。 这里是扼守东、西鞍山咽喉处,也是通往辽南、辽西的门户,辽南古道要冲。 占据这里,就可以威胁建奴重镇辽阳,甚至建奴都城沈阳都要为之震动。 可惜如今大明,显然没有实力在这里立足,刘兴祚虽然偷袭成功,却也只能放弃。 不过这件事足以证明,云逍提出的新的经辽方略,是完全可行的。 军报中还有一个喜讯。 守备吴三桂,不顾其父吴襄极力反对,率领八百家丁,于二月进入草原。 吴三桂转战千里,先后偷袭蒙古扎鲁特部、巴林部,大肆烧杀抢掠,斩杀万余人。 当然了,多数是腐儒、老弱。 吴三桂现在已经返回关内,他失去了一只眼睛,部卒损失五百余人。 看到这里,云逍一阵失神。 “辽东局势,本已糜烂!” “卢象升、刘兴祚、吴三桂,皆是叔父推荐,短短数月,竟建下奇功!” “孙承宗在奏章中,对叔父的识人之明赞不绝口,更是对叔父提出的辽东战略心服口服!” 崇祯连声赞叹,心悦诚服。 这都是后世键盘侠的功劳……云逍风轻云淡的一笑,心里却是有些郁闷。 推荐卢象升和刘兴祚不假,可要吴三桂,是要他去送死的啊! 这都能活下来,不愧是千古第一大汉奸。 也罢。 这次也算是为大明立了大功。 再说了。 这次整不死,以后多的是机会。 即使是不死小强,最终也会弄死他。 云逍看完军报,心情不由得大好。 接着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忠烈祠即将竣工,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大典?” 崇祯道:“大典之日尚未确定,忠烈祠中应当供奉哪些人,朝中大臣也颇有争议。” “争议?” 云逍露出讥诮之色。 所谓的争议,无非是文官不愿看到,把武将抬得太高罢了。 历朝历代,配享太庙,都是文武功臣身后最大的荣耀。 汉有云台阁,唐有凌烟阁,宋有昭勋阁,大明也有二十四功臣庙。 忠烈祠的规格,仅次于太庙,并且同样是享受大明香火,与国同休。 如今大明武将的地位低,普通士卒的地位更低。 那些普通的军户,甚至比民户、匠户还低一等。 民户、匠户犯了罪,降了格,会堕为军户。 那些将官战死后位列忠烈祠,倒也无可厚非。 普通的士卒战死也能享受香火,文官们自然是难以接受。 崇祯之所以拿不定主意,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自从土木堡之变以来,所形成重文抑武的固有观念,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转变的。 孺子不可教也……云逍看了一眼崇祯。 得好好疏通一下他的榆木脑袋了。 “小小的建奴,大明军队却屡战屡败,战斗力如此之弱,究竟是什么原因?” “难道仅仅只是由于没有钱粮,拖欠军饷?” “显然不是!” 云逍谆谆善诱。 崇祯说道:“请叔父明示。” “那是因为,如今大明军队,没有了魂!” “大明立国之初,受到‘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民族意识唤醒,为反抗蒙元的残暴统治,大明军队所向披靡。” “国家承平日久,武弁权轻,军人得不到威望,更不受人尊敬,社会地位日趋低下,甚至沦为了军奴!” “连戚继光都自贱‘门下走狗’,何况普通军户?普通兵卒一方面要承受盘剥、奴役,一方面或劳作耕种,或打仗备边。” “他们不知为何而战,为谁而战,这样的军队没有灵魂,即使有再多的军饷,也只是一群行尸走肉,因此一触即溃,毫无战斗力。” 崇祯听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 “你仔细数一数,如今大明两百万兵,有可战之力的又有多少?” “铲除晋商,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不得不调用白杆兵。” “如今这大明,又有几支兵马,如同白杆兵一样忠心耿耿?” “以后但凡有事,难道次次都用白杆兵?” 云逍的一番话,让崇祯满脸苦笑。 “大明要想富强,强军是首要!” “强军,就必须塑造军队的灵魂!” 云逍的声音激昂,铿锵有力。 第240章 强军四策 “强军,必先塑魂……” 崇祯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内心显然已经受到很大的触动。 还得下点猛药……云逍重重地叹了一声,然后缓缓开口: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兵临京师,大明尚有近百万兵马。” “然而山海关总兵率领的勤王兵马,两百多里的路程,竟然走了十四天,山东总兵以坠马受伤为由,拒不出兵勤王。” “湖北的某位大将,名义上起兵勤王,实则却是一路上烧杀抢掠,与强盗无异,最终为建奴输送了超过六十万大军。” “京城即将告破之际,皇帝敲响景阳钟,却没有一位大臣应召,更不曾有一兵一卒前来护驾,最终……唉!” 这一剂药果然够猛。 崇祯的脸色瞬时变得惨白。 又是歪脖子树! “一支连脊梁都无法直起来的军队,又如何能打胜仗?” “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去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军队,更是如此!” “强军,就先从塑造军队的灵魂开始!” “而忠烈祠,正是塑魂的绝佳机会!” 一番话说完,云逍不再多说,给崇祯一个思考的时间。 崇祯陷入沉思。 等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眸中已经没有了一丝犹豫。 云逍微微一笑,“想到些什么,不妨说说。” “提升忠烈祠的规格,仅次于太庙!” “凡是为大明战死的将士,不论文武,也无论是边军,亦或是军户,一律供奉于忠烈祠中!” “每年清明、年末,朕……皇帝率领百官祭拜!” 崇祯斩钉截铁地说道。 终于洗脑成功……云逍欣慰地点点头。 “忠烈祠,不仅要让战死将士们享受香火,受人祭拜,还要天下人敬仰、膜拜!” “这样天下百姓才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死,将士也知道,他们将为什么而战!” 崇祯连连点头,接着问道:“如此一来,是否就可以打造大明强军?” “你想屁……想多了!” 云逍‘呵’了一声,多少给崇祯留了点面子。 “大明的军队,积重难返。” “刚才所说的,还只是其一,叫做‘思想保障’!” “要想打造一支强军,还需要有组织制度、装备体系,以及后勤保障,缺一不可!” 云逍来了兴致,索性说个透彻。 “叔父请讲!” 崇祯精神大振。 以前要想让叔父出谋划策,还得设法把他给喝醉。 现在虽然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可叔父明显有了顾忌。 今天主动说这么多,机会难得啊! “组织制度,也就是军制。” 云逍娓娓道来。 大明立国之初,实行的是卫所制,其实是兵农合一制度。 这就跟曹魏时期的军屯制,极为相似。 这是因为大明建立在一片废墟上。 为了弥补劳动力不足,导致粮食产出下降及税收下降,故而太祖命军队在卫戍地方的同时,也要从事农耕生产。 所生产出来的粮食优先供给军队,多余的则出售给地方百姓。 这种军制,在明初无可厚非。 可时间久了,问题可就大了。 说白了,这叫自废武功。 将士不将操练武艺和作战技巧作为主业,反而将种地作为主业,能指望他们上阵杀敌? 再加上贪腐之风在军中盛行,更是彻底废了大明军队。 废到什么程度? 南京,堂堂大明留都。 被五十几个窝寇围着打,你敢想象? 嘉靖三十四年。 一伙窝寇在杭州湾登陆,人数不满百。 他们一路流窜,在浙江肆虐数月,甚至兵临留都南京。 在大明最富庶、最繁荣的江浙腹地,五十几个窝寇就能横行,气焰嚣张,如入无人。 全浙四十八卫,竟不能挡,最后还是靠淮扬民兵才给灭了。 这又是何等荒唐可笑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西班牙人误以为大明软弱可欺。 这才制定出了,以两万五千人灭亡大明的宏伟计划。 朝廷也早就知道卫所制的弊端,因此尝试了一些改革。 如今的大明,实行的是卫所制和募兵制并行的军制。 可募兵制同样存在大问题。 所谓募兵,顾名思义,就是花银子招兵。 这就导致军队很容易失去控制,形成军头,甚至是割据一方的军阀。 能打,却不听话,这样的军队造成的危害,甚至超过卫所。 “叔父可有良策?” 说到兵政存在的问题,崇祯又是头大如斗。 “等忠烈祠大典过后再说吧!” “不收服天下军心,军队改制不仅无法推行,还会引发大明承受不起的动荡。” 云逍摇了摇头。 他当然明白崇祯为什么头疼。 卫所制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军中已经形成了规模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 一旦皇帝对该集团下手,彻底废除卫所制,就会立即引起兵变。 并且边关重镇都驻扎着数量较多的卫所,距离京师较远很难控制。 一旦这些卫所转化为叛军,大明江山可就危险了。 另外还有经济上的原因。 边关卫所屯田,能够减轻朝廷在军费支出上的财政压力。 这也是为什么朝廷明知道卫所制的弊端,却一直保持其存在的原因。 云逍接着说道:“强军,还要了碾压式的装备体系!” 大明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火器,此时都居于世界前列,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这无法改变大明军队蠃弱的现状。 战争中的决定因素,永远都是人,而不是武器装备。 再怎么优良的武器,不能转化为先进的战斗力,又有个毛的用? 以云逍现在掌握的知识,和大明现有的水平,完全可以造出领先世界数百年的强大武器。 可体制上不改变,即使造出核弹,大明还是会亡。 云逍以前看很多网文,主角造出先进的枪炮,甚至连铁甲舰都出来了。 然后横扫建奴,碾压全世界……这纯粹是扯淡! “最后一项,后勤保障。” “军队光有灵魂,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吃饱肚子!” “将士的地位要提升,尤其是底层的士卒、军户,绝不能继续让他们继续做军奴。” “军饷,必须足额发到每个最底层士卒手中。” “赏罚必须分明,要建立一系列严明而又公正的奖惩制度。” …… 崇祯竖起耳朵,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中。 听不懂也没关系。 回去后慢慢琢磨,再找大臣们商议。 第242章 追随云真人的步伐,开辟这万世之路 “夏元杰一案,本官才恍然察觉,在不知不觉中,大明已经变了天啊!” 温体仁一声由衷感叹。 “从古至今,事关藩王,历来是最为敏感。” “敢于插手藩王之事的大臣,有几人有好下场?” “而藩王、宗室,更是我大明的一大顽疾,不得不予以变革。” “云真人不仅插手了,还促成陛下改了太祖定下的宗亲之制,处置了河南的藩王。” 说到这里,温体仁自信地一笑:“藩王与宗室的事情能成,兵政革新,又为何不能成?” 一番话,让张维贤和李邦华心中疑虑尽消。 温体仁四下看了看。 见并无他人,又接着说道:“国公爷,李尚书,本官有一些话,早就想找人说一说,今日机会难得,想要一吐为快,还望二位莫要嫌本官嘴多。” 二人见他的神色郑重,知道要说的话极为重要。 温体仁叹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自万历朝以来,我大明每况日下,已呈现……亡国之像!” 张维贤和李邦华神色大变。 张维贤沉声喝道:“元辅大人,慎言!” 堂堂内阁首辅,竟然说大明要亡。 有几个脑袋不够砍? 这温体仁也真是昏头了! 温体仁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们都是明白人,大明是个什么状况,全都心知肚明,本官有什么好忌讳的。” 张、李二人相视苦笑。 温体仁说的没错,只是没人敢往出说罢了。 “可自从去年的遵化大捷之后,大明的国运,已经开始发生了逆转。” “所有发生的这一切,皆是因为陛下和云真人!” “云真人是天降谪仙,不,圣人,有逆转乾坤之能。” “而陛下,又对云真人言听计从,因此才有了如今的乾坤大变!” 遵化大捷、铲除晋商,灭西洋传教士,除东林党。 股份制,摊丁入亩…… 一桩桩,一件件,在张维贤和李邦华脑海中浮现。 短短半年时间啊,大明真的是乾坤大变了! 温体仁笃定地说道:“照此下去,大明不仅能够摆脱亡国之运,更是有望中兴,甚至……远迈汉唐!” 张维贤与李邦华心中大震。 “本官这几天一直在想啊,云真人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图什么,他想要什么?” “最终本官还是想明白了!” “云真人不光是要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还要为大明开辟一条,从未有过的万世之路!” “如此大志向,恐怕也只有古之圣人,才敢去想,敢去做!” 温体仁声音变得激昂,满脸敬仰。 张维贤和李邦华相顾骇然,随即都振奋起来。 “得云真人举荐,本官方有今日地位。” “本官今年五十有六,顶多也只有十来年的光景。本官在宦海沉浮一生,无非图的就是个名留青史。” “因此,本官已经下定决心,在这有生之年,追随陛下与云真人的步伐,去开辟这万世之路。” “将来定会面对千夫所指,以及利益集团的重重阻挠,然而本官即使粉身碎骨,也死而无憾!” 温体仁由于太过亢奋,声音嘶哑,满脸通红。 张维贤与李邦华心中震撼之极。 体内不知道已经冷却多少年的热血,开始沸腾起来。 沉默片刻。 李邦华决然说道:“邦华,亦然!” 张维贤笑道:“老夫受祖辈余荫,承袭国公之位,此番有了超越先祖的机会,怎会错过?” 三人相视大笑。 彼此的眼神之中,再无防备与隔阂。 温体仁说道:“云真人为陛下举荐能臣良将众多,这些人,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同路之人。” 张维贤迟疑道:“这是否有结党之嫌?” 温体仁笑道:“即便是结党,那也是为了陛下和大明,因此我们可以称之为……皇党,或是明党!” 张维贤点点头,不再多言。 “大明能在短短时间内,有如此巨变,全赖云真人的谋划,陛下英明决断。” “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挑拨陛下与云真人之间关系,云真人失去信任,岂不是功败垂成?” 温体仁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孟暗兄不必多虑,陛下与云真人之间的关系,超乎我等想象,无人能够离间!” 李邦华想到那次,崇祯微服私访兵部衙门,曾提及‘叔父’。 陛下跟云真人之间是叔侄关系? 这未免太过荒谬! 张维贤忽然说道:“有一事,不得不防。” 温体仁和李邦华都看了过来。 “老夫从宫里收到一些风声,此次福王受惩,郑贵妃对云真人颇有怨言。” “郑贵妃近几日频繁与后妃见面,老夫推测,她应当是想挑唆后妃,对云真人不利。” 张维贤面露忧色。 李邦华也神色微变。 这次不仅是福王等河南藩王受惩。 藩府土地全部都要纳入摊丁入亩,以后肯定是要推行全国。 后妃们的子嗣,以后岂不是都是这样? 关系到自家儿孙的将来,后妃们自然不会坐视。 如果全都在陛下那里吹枕头风,难免陛下不会动摇。 “郑贵妃已经是风中残烛,也就是这几天的光景了。” “另外据本官所知,皇后娘娘,以及袁、田二位贵妃,对云真人同样是礼敬有加。” “郑贵妃又怎么可能轻易挑拨的动?” 温体仁不在意地笑道。 张维贤和李邦华却没有他这么乐观。 后妃再怎么礼敬云真人,可女人就是女人。 影响她们将来子嗣的福禄,她们就会跟护崽的老虎一样。 又岂会善罢甘休? …… 仁寿宫。 周皇后刚刚探视完毕,凤舆刚刚离开。 郑贵妃卧在病榻上,神情阴郁,宛如一具冰冷的尸体。 沉寂许久。 郑贵妃忽然抄起床头喝药的玉碗,用尽全力狠狠砸在地上。 “云逍子这妖道,真是好手段!” “不仅蛊惑了皇帝,连皇后和两位贵妃都被迷了心窍,竟然连儿子的将来都不顾了!” 这几天,她以病情为借口,先后引后宫嫔妃前来探视,然后从中挑唆。 谁知周皇后和两位最得宠的贵妃,全都一个答复。 后宫,不得干政! 子孙后代的福祉都不要了,这就离谱。 云逍子蛊惑人心的手段,竟是可怕到这等地步! 郑贵妃在床上躺了许久,总算平息下来。 “雷腾,只能走那最后一步了,找机会安排吧。” “奴婢遵命。” 侍立在床边的老太监恭恭敬敬地答道。 刚刚离开仁寿宫的凤舆之上。 周皇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郑贵妃宠溺福王,未免太过了。” “陛下的宗室新政,的确是有损儿孙福祉。” “可再怎么着,也比十几年后那凄惨结局,要好多了吧?” 第245章 犯忌的侄儿,郑贵妃的临终心愿 “孙阁老,末将说错了吗?” 刘兴祚见孙承宗神色有异,诧异地问道。 孙承宗大笑,“云真人今年才是十七岁,哪里来的老人家?” 刘兴祚目瞪口呆。 “你可千万莫要因为云真人的年龄,有半分小觑之心。” “朝野中有传言,说云真人是谪仙下凡,依老夫看来,他应当是圣人降世!” 孙承宗从遵化大捷开始说起。 一直说到这次的忠烈祠,以及兵政革新。 最后孙承宗一声长叹,“云逍子不会什么撒豆成兵的仙法,显然不是什么谪仙。然而他年纪轻轻,却拥有千古未有的智慧,不是传说中的圣人,又是什么?” 刘兴祚听得心驰神往,“如此说来,云真人是上苍遣至凡间,拯救我大明的圣人无疑了。我能入云真人法眼,又是何等幸甚?” “你我举杯,共敬云真人!” 孙承宗举起酒杯,朝着京师方向,然后一饮而尽。 刘兴祚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躬身举杯,也跟着满饮一杯。 …… 太湖,龟仙岛。 云昊躺在床上,失神地看着山洞顶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自从认出云逍子就是小叔之后,他在龟仙岛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岛上的水匪,无不对他毕恭毕敬。 在这些水匪看来,云逍子是仙人,云昊是仙人的侄儿,身上肯定是带有仙气的。 凡夫俗子又怎敢不敬? 就连郭蓉,对云昊的态度也彻底变了。 别的且不说。 这几天行夫妻之礼的时候,再也没有强迫他叫‘蓉儿’。 并且云昊也翻身解放,从被压迫的对象,变成了压迫者。 唯独让他苦恼万分的是,郭蓉为了吸他身上的‘仙气’,越发的索求无度了。 三天前。 云昊的脚稍好了一些。 于是迫不及待地准备离开龟仙岛。 郭蓉自然是欣然答应。 由于云昊行走不便,被郭蓉抱着上船。 谁知道刚刚上船就出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老鳖爬到船上晒壳。 云昊刚落脚,正好一脚踩在鳖身上。 结果……那只没受伤的脚也给崴了。 这个样子自然是无法赶路。 郭蓉只得又将他重新抱了回去。 “走,死也要离开这鬼地方!” 云昊越想越是愤懑,横下心来。 “相公,你这脚伤成这个样子,怎么到京城去?” 郭蓉此时在云昊面前,变得斯文了许多。 白天的时候叫‘相公’,晚上叫‘昊哥哥’,连‘靖哥哥’都不香了。 “把兄弟们都带上,把岛上值钱的东西全都带上,上岸后全都卖掉。” “然后咱们租一条船,从水路到通州,再坐马车回京师!” 云昊这次也是下定了决心。 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即使是带着郭蓉一起都成。 等到了京城,问小叔要一大笔银子,再把她给打发走。 小叔如今是纯阳真人、昌平伯! 自然是有权有势,也不缺银子。 这恶婆娘要是敢胡闹,让小叔收拾了她! “成,我这就去召集兄弟们!” 郭蓉当即答应了下来,去跟其他水匪一合计。 听说能一起去京城投奔云逍子,十几个水匪顿时欢声雷动。 但凡是有点活路,哪个愿意当匪? 如今‘压寨相公’有云逍子这棵参天大树,他们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谁还乐意留在龟仙岛? 于是众人立即收拾细软,一把火烧了居住的窝棚。 然后欢天喜地地上船,一路唱着粗俗却欢快的歌谣,朝着苏州府方向驶去。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船驶出不到盏茶工夫,老天爷突然就变了脸。 先是一阵狂风,接着就是大雨倾盆。 水匪们乘坐的船被大风掀翻,所有人都下了饺子。 云昊原本就是个旱鸭子,此时双脚都有伤,落水后就如同石头一般下坠。 “老天爷,我云昊怎么就得罪你了,竟然如此对我?” “云逍,你这混蛋,赶快来就我!” “小叔,赶紧使个仙法,救救你的宝贝侄儿啊……” 云昊在内心不住地呼喊着。 小叔自然不会出现,云昊也很快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没有在阎罗殿,而是又回到了龟仙岛。 郭蓉等水匪都是自幼在水边上长大的,水性自然是极好。 他们不仅将云昊救了起来,还顺利地返回到了龟仙岛。 云昊看到郭蓉肩上的伤口崩裂,鲜血不断涌出。 她却浑然不觉,一脸惶急地看着自己。 云昊心中一阵感动。 接着云昊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抬头向天空看去。 就见艳阳高照,风和丽日,万里无云,哪里还有什么狂风暴雨? 云昊目瞪口呆。 郭蓉颤巍巍地说道:“相公,咱们是不是犯了什么忌?” 一名水匪说道:“大当家的,你天天把云公子叫‘日天’,这怕是得罪了天老爷呢!” 有人跟着说道:“云公子虽然是仙人的侄儿,可他也没本事日天啊,老天爷这肯定是被惹毛了。” “瞧我这张臭嘴!” 郭蓉懊恼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云昊无语望苍天。 一名水匪说道:“既然犯了忌,不如还是暂时留在岛上,云公子写封信,让机灵的兄弟送到京城去。” 云昊的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 …… 皇宫,文华殿。 崇祯正在御案后,仔细阅读李邦华关于兵政革新的奏疏。 随堂太监走进来奏道:“万岁爷,仁寿宫郑太妃遣雷腾过来了。” “郑太妃怕是不成了啊!” 崇祯叹了一口气,挥手让雷腾进来。 他是个很念旧情的人,万历郑贵妃曾经对他和天启皇帝有恩,他一直记在心里。 加上这次惩处福王,对于郑贵妃的求情,毫不犹豫地回绝,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片刻后,老太监雷腾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崇祯摆手示意他不必行礼,问道:“太妃可还好?” 雷腾哽咽着说道:“太妃娘娘她,她越发的不好了,太医说,也就是这两天的光景。” 崇祯神色一黯,轻叹了一声,问道:“太妃可有什么未了之事?” 雷腾答道:“太妃娘娘信奉道门,她听人说,纯阳真人云逍子是谪仙下凡,因此娘娘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听云真人讲一讲道经。” 崇祯想了想,颔首说道:“朕这就让人去请云真人入宫,去吧!” 雷腾露出喜色,然后毕恭毕敬地躬身退了出去。 第246章 懿安皇后 云真人最近有点忙。 除了整理《道德经释义》,还被逼命一样催更《射雕英雄传》。 温体仁、李邦华、张维贤几乎天天登门,请教兵政改革的事情。 另外云逍还在道观里,举办了一期公司管理速成班,学员是水泥股份公司的股东和管理高层们。 兵政、股份公司都是大事,云逍的作用又无法替代,不得不劳心又劳力。 云真人十分怀念以前在吕祖观的日子。 以前的理想,不过是当一个逍遥快活的道士而已,怎么如今就累成了狗? 初心不在了啊! 今天刚打发走张维贤,东方不败……不,方正化匆匆而来。 “郑太妃不行了,要听我讲道经?” 听到方正化的来意,云逍一阵错愕。 万历皇帝赫赫有名的郑贵妃,云逍自然是知道的。 对于郑贵妃,也谈不上什么好恶。 既然崇祯出面,也不好推辞。 也就是讲一会儿道经而已。 如果是去治病,云逍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万历皇帝的这位宠妃,历史上好像就是死于崇祯三年。 自己又不是神仙,哪能把死人给救活? 云逍正要答应,看到方正化,忽然心中一动,问道:“陛下怎么派你前来?” 方正化如今是御马监的头号太监,可谓是位高权重,在内廷排在曹化淳、王承恩之后。 崇祯派他来传旨,不免有些大材小用。 方正化答道:“陛下大概是觉得,小人伺候的周到一些。” “走吧。” 云逍表面上若无其事,心中却是生出几分警惕。 从古至今,后宫就是天底下最为肮脏的地方,没有之一。 后宫各种阴谋层出不穷,与真正的宫斗相比,后世的那些宫斗戏,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戏。 云逍推测,崇祯派方正化来请,多半是怕在宫里着了什么道。 毕竟新的宗室藩王之制,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难保有人会铤而走险。 云逍出了道观,乘坐一顶有遮阳篷的步辇,方正化跟十几个侍卫骑马护送,一路来到皇宫。 在紫禁城中,文武官员不得骑马坐轿,崇祯怕把叔父给累着了,破例准许云逍乘步辇入宫。 …… 就在云逍进入皇宫的同时,仁寿宫的老太监雷腾来到慈庆宫。 道明来意后,被准许进入宫殿。 “太妃娘娘安好?” 一名端坐椅上的宫装女子开口问道,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 这女子年龄只有二十出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窈窕端丽,堪称绝世无双。 单论容貌,就连柳如是以及袁、田两位贵妃,都略逊一筹。 这女子,正是天启皇帝的皇后,被崇祯尊为‘皇嫂’,此时尊号为‘懿安皇后’的张嫣。 崇祯能够弟承兄位,张嫣当居首功。 天启皇帝驾崩前,客氏安排怀孕的宫女进入后宫,以冒充他的子嗣。 天启皇帝盘算着,如果生男就立为皇帝。 张嫣极力反对,最终说服天启皇帝传位给信王朱由检。 崇祯推辞不就,张嫣一番劝说,这才答应下来。 因此崇祯对张嫣极为敬重。 一次,周皇后对崇祯说周延儒人品低劣,崇祯极为不满后宫议论朝政,问周皇后怎么知道。 周皇后称是张皇后说的,崇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足见这位‘皇嫂’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张嫣居住在慈庆宫,由于长得太美,连太监都动了春心。 一天早上,张嫣正在洗漱,慈庆宫的总管太监陈德润擅自来到后室内,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崇祯知道这件事后,顿时勃然大怒,直接把陈德润打发到南京明孝陵去种菜了。 “启禀娘娘,太妃,太妃她不大好了,想见娘娘最后一面。” 面对张嫣的垂询,雷腾躬身答道。 张嫣重重地叹了一声,“太妃娘娘有恩于本宫,本宫自然是要前往探视,这就移驾仁寿宫吧。” 当即乘坐凤辇,来到仁寿宫。 在仁寿宫门口,张嫣透过凤辇帷帐,看到一驾步辇朝这边而来,上面坐着一名年轻的道士。 张嫣一阵诧异,向雷腾问道:“此人是谁,怎会在宫中乘轿?” 雷腾答道:“太妃娘娘听人说,纯阳真人云逍子乃谪仙下凡,想听他讲道经,因此向陛下请命,陛下恩准了,这位想必就是纯阳真人云逍子。” “竟然是云真人,快快停下凤辇。” 张嫣当即命凤辇停下,整理一番衣冠。 然后径自下了凤辇,远远地朝着云逍,侧身拱手行了一个揖礼。 雷腾和其他宫人都是大吃一惊。 以张嫣的身份,即使见了崇祯,也是不必行礼的。 此时竟然向一名道士行礼,这可是大大的逾礼了。 雷腾说道:“娘娘,万万不可!” “云真人查出谋害先帝真凶,本宫拜一下,又有何妨?” “况且云真人有大功于我大明,更是值得本宫一拜。” 张嫣淡淡地回了一句。 然后朝云逍颔首示意,举步走入仁寿宫。 云逍下了步辇,诧异地向方正化问道:“这位是谁,为什么向我行礼?” 在皇宫中,有资格乘坐凤辇的人可不多。 而这女人显然不是周皇后,居然还朝自己行礼,不免有些奇怪。 方正化答道:“回真人的话,这位是懿安皇后。” “皇后?怎么有两个皇后……啊,是她!” 云逍恍然大悟,举目看过去,只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 “木匠皇帝真是好艳福,这位张皇后,也是太可惜了啊!” 云逍心中一阵惋惜。 对于这位历史上五大艳后之一的前皇后,云逍当然知道。 并且对于这样的一位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的女子,云逍内心是极为敬佩的。 张嫣今年才是二十三岁,正是大好年华。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破京城,张嫣在后宫自缢殉国。 由于云逍的出现,这样的事情大概率是不会发生了,然而她年纪轻轻就独守宫中,实在是可惜。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这样的一位绝色女子,就这样在后宫慢慢凋零。 当然了,云真人也只是感到惋惜而已,以他高洁的品性,才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由于张嫣在仁寿宫,云逍这个男人自然不便进去,只能在外面等候着。 第247章 拙劣却毒辣的奸计 仁寿宫,内室东暖阁。 郑贵妃怏怏地躺在床上,看样子,果然是时日不多了。 张嫣在床边的锦墩上坐下,看着郑贵妃,心中一阵叹息:“红颜易老,我将来老了,也是如她这般吧!” 接着她想到自己,将来会在后宫孤寂地老去,最后如郑贵妃这样死去,她的心情越发沉重。 “太妃娘娘,懿安皇后来看您啦!” 雷腾上前,轻声唤醒郑贵妃。 “皇后来啦……” 郑贵妃睁开眼睛,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刚一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药呢,快快!” 雷腾赶忙让宫女端药来。 一名宫女双手捧着一个药碗来到床边,却不防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手中的药碗一晃,有大半泼在张嫣的胸前。 由于天气炎热,张嫣穿了一身轻薄透气的纯素立领白纱暑衣,顿时被染了一大片,看上去就像是沾满了鲜血一般。 所幸汤药放了一些时间,因此不太烫,不然这次非出大事不可。 郑贵妃大怒,厉声喝道:“拉出去,打死……咳咳咳……” “她也是失手,饶了这次吧。” 张嫣大度地挥挥手,然后就要离开,胸前泼了半碗的汤药,着实有些不舒服。 郑贵妃强撑着身子劝道:“这个样子出去,还不知道被人传成什么样子,就在仁寿宫洗洗,换一身衣服吧。” 张嫣想想也对,宫里人多嘴杂,要是被人看到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怪话。 而她又是前皇后,一言一行都不得不小心谨慎,万万不敢有一丝不好的风评。 于是张嫣答应了下来,差随行的宫女回去拿衣服,而她则是被两名仁寿宫的宫女带着,去隔壁的浴间洗浴更衣。 看着张嫣的背影,郑贵妃阴恻恻的一笑,整个寝室内的气温,都跟着降了几分似的。 …… 云逍在殿外等了一会儿。 老太监雷腾走了出来,毕恭毕敬地说道:“云真人,太妃娘娘有请。” 云逍眉头一皱,问道:“懿安皇后在里面,岂不是有些不便?” 雷腾答道:“懿安皇后去了宫内西面的三清阁,为太妃娘娘祈福了,并未在寝室。” 云逍点点头,举步朝殿内走去。 方正化正要跟上,雷腾说道:“太妃娘娘病重,太医特意叮嘱了,不能有多人同时探望,还请方公公在殿外等候。” 方正化不疑有他,留在了殿外。 云逍进了仁寿宫,被雷腾带到一个房间前。 雷腾说道:“云真人,太妃娘娘在里面候着呢,您请!” 守在门口的两名宫女打开房门,云逍走了进去。 雷腾朝一名宫女使了个眼色:“请懿安皇后身边的人过来伺候。” 那宫女身体一颤,然后急匆匆地去了。 云逍进入房间,见房屋被一道屏风格挡,想那郑贵妃就在里面,于是迈步走入内间。 绕过屏风,朝里面看了一眼,云逍的神色顿时大变。 这里哪里是什么寝室,更没有什么要死的郑贵妃。 内间之中,摆放着一个包着银边的木桶,一名女子身子其中,一动也不动。 云逍顿时醒悟,中计了! 第一反应就是退出去,然而当他瞥见那女人的脑袋埋在水里,顿时有了刹那的犹豫。 这女人显然是被人迷晕后放在木桶中,然后在昏迷的状态下溺水了。 若是不出手相救,这女人必死无疑。 云逍虽然不是什么圣母,却也绝对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情。 再说了。 虽然不清楚郑贵妃,为什么会设局算计自己,可这样的伎俩未免太可笑。 崇祯又不是傻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是郑贵妃的奸计? 更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来处罚他这个‘叔父’。 因此云逍明知是计,却并不慌乱,犹豫一下后,随即快步上前,抓住女人的头发,将脑袋从水中拎起来。 看清这女人的面容,云逍顿时愣住了。 美! 美到让人窒息! 任何形容女人漂亮的词语,用在这女人身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这女人,除了那位天启皇帝从五千名绝色美女中选出的皇后张嫣,还能有谁? 云逍瞬时明白了郑贵妃的毒计。 若是寻常女人,即使是死在云逍手里,崇祯都不会在意。 可张嫣却是不一样啊! 她是天启皇帝临死的时候,一再叮嘱崇祯要善待的皇嫂! 到时候屎盆子扣在自己的头上,崇祯为了皇嫂的清白,又会怎么做? 这伎俩虽然十分拙劣,却太他娘的有效了。 毒,太毒! “老妖婆,算你狠!” “要是不弄死你儿子福王,怎么能对得起你?” 云逍冷哼一声,不再多想。 伸手去试了一下张嫣的鼻息。 发现张嫣已经没有了气息,忙将她从木桶中抱出来,平放在地上。 云逍这才发现,这女人的美,可不仅只是那张脸……呸,云真人忙着救人,什么都没看到。 接下来,自然是每个穿越者都会做的事情……人工呼吸,心肺复苏术。 (此处因剧情不够精彩,省略一千五百字。) 屋外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紧接着一群太监、宫女闯了进来。 看到内间的一幕,顿时全都炸了。 “不好了,懿安皇后出事了!” “云逍子垂涎娘娘美色,杀了娘娘!” “无耻凶徒,你在做什么,还不住手!” 云逍头也不回,厉声喝道:“不想她死的话,全都滚出去!” 说完,又俯身下去,嘴对嘴深吹一口气。 “禽兽,简直是禽兽啊!” 宫人们大声斥责。 却又以为云逍拿张嫣当做要挟,全都不敢靠近。 这时方正化也闯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呆住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云真人,你,你……” 云逍神色不改,大声吩咐道:“把所有人全都赶出去,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进入,再让人把皇帝叫来,快点!” 方正化犹豫了一下,随即做出选择,将所有太监和宫女全都赶了出去。 然后命人飞报崇祯,而他则是拎着顶门杠守在门口。 外面的侍卫闻声而来,被他给赶了回去。 哇! 在云逍的不懈努力下,张嫣终于恢复了意识,大口吐着清水。 第248章 不杀人,只诛心 云逍忙将张嫣的身体侧放。 等她吐的差不多了,神智也完全清醒了过来。 云逍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衣衫,披在她的身上。 张嫣既未哭闹,也没有恼怒,显得非同寻常的镇定。 “不愧是曾经母仪天下的一代名后啊!” 云逍暗自赞叹了一声,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张嫣流露出愠怒之色。 该看的都看了……云逍风轻云淡地说道:“贫道若是说,刚才是为了救人,你一定不会相信吧?” 张嫣幽怨地看了一眼,没有作声。 “事急从权,得罪了!” 云逍无奈地一笑。 他也知道,这样的解释很难让人相信。 也罢,那就索性不解释,转身朝外面走去。 这时从后面传来张嫣有些沙哑的声音:“我信,多谢。” 云逍一怔,随即笑了笑,举步走出房间。 路过方正化身旁。 云逍拍了拍东方不败的肩膀,“谢了!” 方正化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云真人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即使是万岁爷的叔父,也不好善后啊! 云逍走出房间,见外面的过道上全是人。 若不是方正化挡在门口,估计会被侍卫冲进来剁成肉酱了。 云逍问道:“哪些是懿安皇后身边的宫女?娘娘没事了,进去伺候!” 两名宫女哭着站出来,冲进房间之中。 随即从里面传出一声声充满惊喜的叫声。 方正化顿时骇然。 之前看到懿安皇后的样子,显然是没救了。 此时竟然被云真人给救活了! 神仙手段! 云真人之前,显然是为懿安皇后渡仙气,这才将她救活。 这次的事情,云真人显然是被陷害了,一切全都因为自己的疏忽。 方正化看着云逍的背影,心中满是自责以及敬畏。 云逍一眼看到躲在众多侍卫后面的雷腾,举步走过去。 众侍卫纷纷上前挡住去路。 方正化厉声喝道:“怎敢对云真人无礼?统统让开!” 方正化是御马监掌印太监,统领四卫禁军。 他的话,这些侍卫怎敢不听,纷纷退到两旁。 云逍来到雷腾身前,冷声说道:“老狗!” 雷腾咬牙切齿地说道:“云逍子,你谋害懿安皇后,这次……” 嘭! 云逍从方正化手里取过顶门杠,一棒打在老东西的脑门上。 这老货当即头破血流,仰面倒地,昏厥了过去。 云逍这是有意手下留情了。 让这老狗就这么死掉,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云逍朝一名太监问道:“郑梦境在哪里?” 太监一愣,显然不知道云逍所说的郑梦境是谁。 云逍又是当头一棒,将这太监撂翻在地。 随即又朝一名宫女问了同样的话。 那宫女反应过来,战战兢兢地指着东暖阁:“太妃娘娘,在,在那里……” 云逍随手丢下顶门杠,举步朝那边走去。 方正化慌忙劝阻:“云真人,万万不可!” 算计云真人的,肯定是郑太妃。 可正太妃本来就是快要断气的人。 这要是被云真人给活活打死,那可就更加难以收拾了。 “放心,我只是跟那她聊个天而已,绝不会动手的。” 云逍风轻云淡地一笑,走进东暖阁寝室。 方正化哪里敢放心,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众多侍卫、宫人守在门口,却不敢进去。 云逍来到床榻边,俯视床上的郑贵妃。 郑贵妃也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云逍。 见云逍如此年轻,她先是一阵意外。 随即却是一声冷笑,“国之将乱,妖孽横生,果然是个蛊惑帝王的妖道!” 云逍笑了笑。 然后在床边的锦墩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方正化见他并无动手的意思,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朱翊钧的宠妃,居然跟黑山老妖一般。” “若是朱翊钧知道,他最为宠溺的妃子,居然变成这个样子,棺材板子怕是都压不住了。” 云逍满脸嘲讽,言语刻薄。 方正化吓得一个哆嗦,赶忙将脑袋扭到一旁。 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郑贵妃却是浑不在意,“哪个将死之人,能好看的了?本宫临死之前,能替国家铲除你这妖道,死也无憾了!” “你算计我,是为国家?”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过是为了你那个跟猪一样的儿子。” 云逍发出一声嗤笑。 “好一个猖狂的妖道!” 郑贵妃终于被激怒。 她反正是要死的人。 因此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 然而福王朱常洵是她的心头肉,更是她唯一的软肋。 这妖道,竟然说儿子是猪! 岂有此理! 云逍摇头一笑。 猜测的果然没错! 这个女人,因为太过宠溺儿子,已经魔怔了。 自己前番向崇祯建议,惩处福王朱常洵。 这老女人彻底疯掉了,这才想出这样的毒计。 “这大明江山,已经被朱翊钧和你,给折腾的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如今都快死了,依然不忘害人,你这老妖,真是该死啊!” 云逍指着郑贵妃,连连摇头。 郑贵妃冷笑道:“神宗皇帝英明神武,这才有万历中兴,岂是你能信口污蔑?” “万历中兴?” “那是张居正的功劳,与朱翊钧这昏君有一文钱的关系?” 提到所谓的万历中兴,云逍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升腾起来。 “朱翊钧清算张居正,自毁基业,彻底葬送了所谓的‘万历中兴’!” “他荒于朝政,几十年不上朝,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昏庸无能,千古未有!” “贪婪成性,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梃击、红丸、移宫三大案,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乌烟瘴气,使大明元气大伤!” 云逍越说越怒。 明亡于崇祯,实亡于万历,始亡于嘉靖。 这绝非是虚言! “朱翊钧,连个人都算不上,还英明神武?” 最后云逍指着郑贵妃,一声冷笑。 “你……” 郑贵妃气得胸膛起伏,连连咳嗽。 方正化吓得一阵心惊肉跳,生怕她活活被气死。 “以后但凡有一点机会,我一定会扒了朱翊钧的陵墓,将他挫骨扬灰!” 云逍放下腿,身子前倾,压低声音。 这次不杀人,只诛心。 第249章 塑料叔侄情? “吓着太妃娘娘了?” “放心,贫道是方外高士,怎能做出这等事情?” 云逍接着一声轻笑。 “其实根本无需我去做什么,朱翊钧最终,也是难逃挫骨扬灰的命运!” “再过三百一十五年,有个姓郭的挖坟大师,自称是郭子兴的后人。” “他带了一帮人挖开定陵,朱翊钧的尸骸被焚烧成灰烬,就连金丝楠木棺木,也被村民捡回去打了家具。” 云逍呵呵一笑。 方正化满脸骇然。 天机,云真人透露了天机! “妖道,你这大逆不道的妖道!” “方正化,立即拿下,乱棍打死!” 郑贵妃双手死死地抓住被子,脸上青筋暴起,状若厉鬼。 方正化再次将脑袋扭向一旁。 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再说说你儿子朱常洵吧。”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说的就是他这头猪。” “为了这个猪一般的儿子,你们不顾江山社稷,罔顾万千黎民生死。” “我曾为皇帝推演天机,你可知道,你儿子最终是个什么结局?” 云逍又添了一把火。 郑贵妃冷笑道:“我儿一生大富大贵,又岂是你能诅咒?” “你想多了啊!” 云逍摇摇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崇祯十四年正月二十六,流寇攻破洛阳,你的儿子朱常洵被俘获。” “流寇将他洗剥干净,剔除毛发,与鹿放入一个大锅中煮沸,称之为‘福禄汤’。” “流寇的下酒菜,这就是朱常洵的下场。” 云逍毫不留情,猛戳郑贵妃的软肋。 所谓福禄汤,其实并非史实。 是他故意拿后世的谣言,来恶心这老妖物的。 “满口胡言,胡说八道!” 郑贵妃虽然不信,却依然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因为有我,朱常洵被熬成汤的事情,原本是不会发生的。” “可你这老妖,都快要死了,却非要出来作妖。”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奈何不得你?你欠下的债,我会让你儿子来偿还。” “容我想想,是熬成汤赈济灾民,还是剁碎了喂狗?” 云逍满脸笑容,如沐春风。 一旁的方正化顿时一个寒噤。 “你这恶毒的妖道,你休想!” “你贪恋懿安皇后美色,逼奸不成,反将其杀害,皇帝岂会放过你?” 郑贵妃咬牙切齿,发出厉鬼一般的笑声。 云逍摇头一笑,“恐怕让你失望了,懿安皇后,还好好地活着。” 郑贵妃哪里肯信,“她怎么可能没死?” 方正化忍不住在一旁答道:“懿安皇后安好!” “雷腾这狗东西,竟然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该死!” 郑贵妃恨声说道,满脸怨毒。 随即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即使没死又如何?” “你污了她的清白,总归是事实!” “即使皇帝知道你是被陷害,照样会取你项上人头!” “恐怕又要让你失望了。” 云逍风轻云淡地一笑。 顿了顿,又俯身低声说道:“皇帝是我侄儿,即使再怎么恼怒,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更不会杀我。” 郑贵妃大笑:“你这妖道,怕是得了失心疯,尽说疯话!” “何不拭目以待,你应该还能活到那时候。” 云逍伸出手,握住郑贵妃的手腕。 郑贵妃冷笑道:“你敢杀本宫?本宫求之不得!” 方正化大吃一惊,赶忙上前阻止。 谁知云逍却只是为郑贵妃把了一下脉,随即就放开手。 “你这病,已经无药可治。” “不过我却可以,让你再苟延残喘几个月。” “我要让你一直等到,你儿子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天!” 云逍一声轻笑,伸手为郑贵妃盖好被子。 “好生保养好身子,千万别死了!” 云逍语重心长地叮嘱了几句,站起身朝外走去。 “云逍子,你不得好死!” 身后传来郑贵妃疯狂、嘶哑的咆哮。 …… 崇祯在文华殿,一接到消息,就直奔后宫而去。 刚开始还是大步流星,到最后直接发足奔跑起来。 后面跟了一大帮太监、侍卫,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所到之处,宫人、侍卫见状无不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路旁。 此时崇祯的脑袋里一片混乱。 皇嫂被人杀了! 行凶者,竟然是叔父! 崇祯怎么也不肯相信。 可那仁寿宫报信的太监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说懿安皇后前去探望郑太妃,身上被宫女失手泼了汤药,于是在仁寿宫洗浴。 谁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云逍子竟然闯入洗浴之处。 并且妄图对懿安皇后行禽兽之举。 懿安皇后奋力反抗,竟被云逍子给杀死。 崇祯彻底乱了方寸,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路来到仁寿宫,崇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正停下喘气,云逍从仁寿宫中出来,后面跟着一大批宫人、侍卫。 “万岁爷……” 方正化见到崇祯,急忙上前解释。 谁知他刚开口,被崇祯一脚踹在肚子上。 “万岁爷息怒啊!” 方正化赶忙跪下。 四周的宫人和侍卫也都纷纷跟着下跪。 “你,你……” 崇祯见云逍身上的道袍,到处都是水渍。 他的脑袋里,顿时‘轰’的一声。 真的! 报信太监所说的,竟然全都是真的! 云逍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崇祯。 这次,怕是有些麻烦了。 说一千道一万,不管是什么原因,张嫣都跟自己坦诚相见了。 若是在后世,这根本就不算个事。 可在这极为看重名节的大明,却是天大的事情。 何况张嫣的身份,又是非比寻常,太敏感了。 事急从权? 在封建王朝,你跟皇帝讲道理? 帝王无情! 古往今来,为了维护皇室声誉,皇帝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崇祯一时急火攻心,血气冲到脑顶。 他浑身颤抖,指着云逍,厉声道:“你,你简直是色欲熏心,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塑料叔侄之情,这就没了啊……云逍神色平静,冷声说道:“愚蠢之极!” 这时候必须硬起来,绝不能怂。 一旦怂了,压不住场子,脑袋可能就保不住了。 第250章 云逍子品性高洁,就是手劲有点大 崇祯像是被一瓢凉水迎头泼下,顿时冷静了几分。 这是叔父啊! 怎么穿上龙袍,就把这个给忘了? 朕,朕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大胆!” “你怎敢忤逆陛下?还不跪下谢罪!” 一名太监指着云逍大声呵斥。 “滚!” 崇祯劈手一巴掌抽在那太监脸上。 那太监被打蒙了,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 云逍面露讥诮之色,冷冷说道:“陛下好大的龙威,不知打算对贫道是杀头,还是下狱?” 崇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用力跺跺脚,朝方正化喝道:“立即送云真人出宫!” 云逍大步走出。 在经过崇祯身边时,心中莫名地一痛。 这叔侄情分,就此尽了啊! 早知道是假侄儿。 可为什么我这心里会痛? 崇祯闭上眼睛,脑袋中一阵昏眩,心头一阵针扎了一般的刺痛。 这时,一名宫女匆匆走出来,向崇祯禀报:“陛下,懿安皇后请您进去说话。” 崇祯一愣,随即难以置信地问道:“皇嫂,还活着?” 那宫女答道:“娘娘无恙,也就是受了一些惊吓。” 崇祯看向那报信的太监,脸色阴沉的吓人,森然说道:“狗奴才,你刚才是怎么向朕说的?” 那太监跪在地上,大汗淋漓,半晌说不出话来。 崇祯挥挥手,“拖出去,杖毙!” 立即有侍卫将太监架起来,拖着朝外面走去。 崇祯举步朝仁寿宫走去。 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喝道:“所有人留在原地,敢有乱嚼舌根的,诛九族!” 众人无不噤若寒蝉。 这次能不能活命,全看皇帝的心情了。 弄不好,甚至会牵连到家人。 崇祯快步来到浴房。 张嫣此时已经重新穿戴整齐。 只是脸色苍白,头发也是湿漉漉的。 崇祯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定神问道:“皇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嫣平静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她被带到这里,进入浴桶之中沐浴。 随即被一名宫女从后面捂住口鼻,然后窒息昏迷了过去。 后来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但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云逍跟她一样,都是被人算计了。 崇祯恨声说道:“郑太妃,简直是蛇蝎心肠,丧心病狂!” 事情现在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前些日子,福王受惩。 郑贵妃试图挑唆后妃,向崇祯施压,离间他与云逍之间的关系。 周皇后和袁、田两位贵妃,不仅知道崇祯跟云逍的关系,还知道将来的命运,自然不会理睬郑贵妃。 其他不知情的嫔妃,却是担心以后自己的子嗣福祉,只要有机会,就在崇祯面前唠叨这件事。 崇祯心知肚明,可念在以往的旧情上,郑贵妃又是将死之人,也就没去追究。 这次郑贵妃说是想听云逍讲道经。 崇祯其实是提防着的,这才派方正化去传旨,本意是让他贴身保护。 由于牵扯到后宫隐私,崇祯并未对方正化细说。 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漏子。 很显然,郑贵妃这是疯了。 为了除掉云逍,竟然以张嫣设局,来栽赃陷害云逍。 即使事后崇祯查清了真相。 也不管张嫣最后是死是活,她的清白,算是彻底完了。 以崇祯对张嫣的敬重,铁定会处置云逍。 “误会叔父了啊!” 崇祯心中一声叹息,一时心乱如麻。 不得不说,郑贵妃的毒计得逞了。 肯定是不能处置叔父。 可皇嫂的清白是保不住了。 自己又如何对得起皇兄临终前的嘱托? 这件事,无疑在自己和叔父之间,种下了一根毒刺。 张嫣忽然问道:“陛下是在想,该如何处置云逍子?” 崇祯苦笑道:“云逍子救了皇嫂,朕又怎能处置他?然而……唉!” “我虽然久居慈庆宫,却也听说,云逍子乃谪仙降世,有未卜先知之能。” “郑太妃这次阴谋算计他,他为何没能推算到,反倒踏入陷阱?” 张嫣的话,让崇祯眉头大皱,一时答不出话来。 张嫣接着说道:“云逍子进入这里,定然已经发现中计,却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留下来救我性命。这又是为何?” 不等崇祯答话。 张嫣一声轻叹,面露敬意: “先帝晏驾四年,云逍子却能追查出真凶,还顺势揪出谋害陛下的凶手。” “如此手段,非谪仙不能为,足见传闻不虚。” “这一次,云逍子事先必定早有预料,他为了救人,依然义无反顾。” “为了救人,云逍子更是不顾自身安危,品性如此高洁,古之圣贤不能及。” “陛下又怎能因为我个人的声誉,去怪罪于他?” 崇祯一震,越想越是有理。 想到之前在外面那样呵斥云逍,顿时满脸羞愧。 “况且,云逍子更是我大明之擎天之柱。” “陛下又岂能因为我个人声誉,而疏远了他,那我岂不成了大明罪人?” “言尽于此,望陛下三思!” 张嫣站起身,向崇祯一拜。 崇祯忙站起身,“如此一来,让皇嫂受委屈了。” 就是胸口有点疼……张嫣不在意地一笑,“当年客氏阴谋算计,致使我早产,并再也无法生育,我都能承受,此番又有什么不能受的?” 崇祯肃然起敬,“皇嫂深明大义,朕,佩服之至!” 张嫣说道:“云逍子那里,切莫让他寒心。” “朕刚才一时心急,错怪了叔……云逍子,唉,希望他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崇祯满心愧疚,自责不已。 张嫣捂着胸口,眉头轻蹙……云逍子的手劲,可真是够大啊! 崇祯忙道:“皇嫂且回慈庆宫,请太医看看。” “那我先去了。” 张嫣被两名宫女搀扶着,朝外走去。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不放心地说道:“我既然无事,还望陛下切莫滥杀无辜宫人。” 崇祯还真打算将所有知情的人,全部杀个干干净净。 见张嫣这么说,也只得按下心中杀机。 等张嫣走后。 崇祯想到这次事情的罪魁祸首,越想越是愤怒,大步来到东暖阁中。 第251章 云真人的人生思考 “自从朕继大统以来,可曾对你有过亏待?” “你此番,为何要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崇祯站在床榻边,眼神凌厉,语气冰冷。 郑贵妃神情木然,似乎是魂游天外,对崇祯的话充耳不闻。 “是因为福王?” “你因宠溺福王,不惜陷害云逍子,甚至搭上皇嫂的清白和性命,朕看你是疯了!” 崇祯动了雷霆之怒,咆哮声在寝室内回荡。 “你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云逍子对大明,对朕,是何等重要!” “朕,这次不仅不会处罚云逍子,还会重重赏赐他,这下你是否如愿了?” 崇祯的这番话,终于让郑贵妃有了表情。 她阴恻恻地说道:“你身为大明天子,为了一个道士,竟然连懿安皇后的清白都不顾?置皇家体统于何地?” “皇家体统?” 崇祯‘呵’了一声。 十余年后,大明都没有了。 还要什么体统? 朕自缢于煤山,就是最后的体统了。 崇祯接着沉声说道:“懿安皇后是朕的皇嫂,而云逍子,却是朕的……叔父!” “堂堂大明至尊,竟然认一个道士为叔父,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郑贵妃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崇祯。 万万没有想到啊! 那妖道说的竟然是真的! “朕荒唐?” “朕再怎么荒唐,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拿江山社稷当做儿戏!” 崇祯想到自己这半年来,想尽千方百计,去获取叔父的信任和感情。 在叔父的帮助下,大明刚刚有了起色。 这次竟然因为这个女人,一切努力都将化作泡影。 崇祯越想越是愤怒,心中杀意涌动。 他阴沉沉地说道:“朕会立即传旨,将福王朱常洵降爵为镇国将军,没收福王府一应私产!” 郑贵妃猛地坐起身来,颤颤巍巍地指着崇祯,半晌说不出话来。 福王的宗室爵位是亲王,下天子一等,岁禄万石。 郡王的子嗣,除了嫡长子之外,其余诸子授镇国将军。 镇国将军是从一品,每年俸禄为千石。 如今的宗室,除了有封地亲王,寻常的郡王都过得紧巴巴的。 何况是镇国将军? 上次罚了福王一半的田产。 郑贵妃就开始心疼儿子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这次要是没收福王府所有私产,这不是把宝贝疙瘩往死处逼吗? 郑贵妃想到云逍说的那些话,一阵不寒而栗。 那妖道说的那些恶毒的话语,十有八九会变成真的。 “好好呆在仁寿宫颐养天年吧!” “再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朕会继续降朱常洵的爵位,直到贬为庶民!” 崇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郑贵妃厉声叫道:“常洵是你亲叔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帝王之家,无亲情!” “况且,朱常洵这亲叔,与云逍子这叔父相比,无异于云泥!” 崇祯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大步走了出去。 片刻后。 仁寿宫中响起郑贵妃一声凄厉惨嚎。 崇祯走出仁寿宫。 立即下令,封闭仁寿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之前宫中所有宫人,统统杖毙。 仁寿宫总管太监雷腾,凌迟处死,诛九族。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封口。 不管是谁,但凡有一丝风声走漏,统统杖毙。 崇祯处置完仁寿宫的人,方正化急匆匆地赶来。 崇祯心中一沉,问道:“叔父回吕祖宫了?可有什么异常?” “云真人并无任何异常。” 方正化老老实实地答道,“云真人还特意给郑太妃开了一个方子,另外还带了几瓶大蒜素,说是可以为太妃延寿数月。” “叔父竟然要救郑太妃?” 崇祯不由得一愣,随即一声长叹:“以德报怨,叔父如此气量,圣贤也莫过于此!” 万岁爷,你想多了啊……方正化低下头,不敢多说半个字。 …… 云逍回到吕祖宫,陷入长时间的沉思。 后悔?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时的状况,即使不是张嫣,而是一名普通宫女,他也毫不犹豫地去做。 毕竟是一名穿越者,还没那么冷血。 云真人此时在思考人生。 准确的说,是他穿越大明以来,第一次开始思索存在的意义。 最初的三年,他本以为,这辈子估计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侄儿’。 更没想到,‘侄儿’竟然会是崇祯皇帝。 借助‘侄儿’,大明如今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然而今天的经历,让云逍意识到,以前想的还是太天真了。 以为有了‘叔父’这个身份,就可以指点江山,改变大明的命运。 却忽略了一个极为残酷的现实。 皇帝,是天底下最为凶残的生物。 崇祯因为受亡国的威胁,所以不得不放下天子尊严。 以后大明江山稳固,会不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云逍还想到了极为严重的一点。 他的理念,其实与崇祯并不完全一致。 崇祯是要延续大明王朝,保住皇权。 此时病急乱投医,因此对自己言听计从。 而自己,却是想要通过拯救大明,使大汉一族,避免历史的悲剧。 有朝一日,自己的理念,势必会与皇权发生冲突。 那时候,崇祯还会对待自己如‘叔父’? 云逍坐在书房里,一直在想。 今后何去何从? 离开京师,到江南去,或者去海外当一个富家翁? 云逍随即否决了这个念头。 不是舍不得权势。 而是这一走,难保大明会走上覆灭的老路。 又或是,跟很多穿越小说的主角一样,给皇帝当舔狗? 云逍摇头一笑。 想当舔狗,可实力他不允许,人设也不对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钟鼓声,将沉思中的云逍惊醒。 钟鼓声落下,木鱼声响起。 然后是吕祖宫的道士们做晚课念道经的声音。 《救苦经》、《解冤拔罪经》…… 云逍静静地聆听着。 心中的烦躁与杂念被不断涤荡。 渐渐的。 他的心中变得畅达,脑海变得清明。 “我穿越到大明,是为了弥补太多的意难平,拯救这危亡的国家民族。” “我要走的路,就是借助崇祯的手,改造大明,改造这个世界!”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意义!” 也许日后,会与皇权发生冲突。 但是自己拥有多出这个时代,三百多年的知识和见识。 大明又有那么多的仁人志士。 又有什么事做不到?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念及此。 感觉心中豁然开朗,与这个世界再无任何隔阂。 第252章 国旗、国歌,军旗、军歌 第二天早上。 崇祯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吕祖宫。 云逍正在偏殿中与人交谈。 崇祯想到这次见面,场面肯定会十分尴尬。 此时有外人在场,自然是极为不便。 于是他站在走廊边等候。 今天没有什么大明皇帝,只有前来赔罪的侄儿。 云逍的声音,不断从屋内传出来。 崇祯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 听出云逍在跟温体仁、李邦华,谈论忠烈祠落成大典的事情。 崇祯心中一阵感慨,又是一阵羞愧。 昨天对叔父那样无礼。 叔父却并未放在心上,不计前嫌,为国事殚精竭虑。 自己的格局还是太小了啊! “以什么样的规格,来祭祀忠烈?” “这还需要商议吗,自然是最高规格,大祀!” 云逍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崇祯的眉头情不自禁地皱了一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历朝历代的祭祀,都是高于一切的大事。 祭祀的内容和形式,有着极其严格的标准,以及完整的等级制度。 大明的祭祀,分为大祀、中祀、小祀。 大祀,正是规格最高的。 以天地、宗庙、社稷、朝日、夕月、先农为祭祀对象。 并且由皇帝亲祀。 云逍竟然将祭祀忠烈,抬到跟祭祀天地、宗庙等同样的高度。 这可就严重违背礼制了。 别说是大祀,就是中祀、小祀,也没有祭祀忠烈的先例。 为了收服军心,崇祯才不得不开了先河。 一下子抬到大祀的高度,这就让他很难接受。 不仅是崇祯,温体仁和李邦华也难以接受。 “若是以大祀规格来祭祀忠烈,恐怕会震动朝野,遭到百官反对。” “到时候,恐怕礼部和太常寺的官员,会向陛下死谏!” 云逍一声轻笑,“朝廷每次祭祀,无论是天地、宗庙,还是星辰、诸神,他们能护佑大明安危?” 屋内一片寂静。 包括崇祯在内,心里都十分清楚,祭祀的这些对象,保佑不了大明。 可这话,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第253章 皇嫂变婶娘?荒谬! 接下来,李邦华又问及兵政革新的事情。 云逍说道:“先把忠烈祠的事情办好,凝聚起军心,兵政革新的事情才能得以推行,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 忠烈祠主体工程已经竣工,现在只剩下装饰收尾工程。 筹办大典却需要时间,毕竟很多程序是以前从来没搞过的。 兵政革新千头万绪,牵连甚广,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因此需要深思熟虑,一步一步的来,万万急不得。 温体仁和李邦华又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告辞。 二人出了偏殿。 李邦华眼睛的余光,瞥见走廊道上站着一个人。 于是下意识地看了过去,见是崇祯,顿时神色大变。 李邦华当然知道皇帝跟云逍的关系非同一般。 此时崇祯来吕祖宫,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堂堂大明天子,在屋外面等候,这可是惊世骇俗的事情。 李邦华赶忙要上前行礼,被崇祯以眼神阻止。 温体仁忙拉着李邦华匆匆离开。 等出了道观。 李邦华问道:“元辅,陛下竟然礼贤下士至此?” 温体仁笑着说道:“这可不仅只是礼贤下士,陛下与云真人的关系,可非同君臣。” 李邦华不解:“那是什么?” 温体仁四处瞅了瞅,压低声音:“情同叔侄!” 李邦华一阵错愕,“陛下比云真人也才是略长三四岁而已,怎能为叔父?况且这也不像是当长辈的啊!” 温体仁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云真人为叔,陛下为侄。” 李邦华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温体仁笑道:“云真人与陛下有这层关系,上次咱们所言之事,大有可为!” 李邦华深以为然。 …… 崇祯进了偏殿,讪讪地说了声:“云昊见过叔父。” 昨天你不是耍威风吗……云逍淡淡地问道:“有事?” 崇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陛下特意让侄儿前来,为昨天的事情致歉。”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官差干嘛……云逍不在意地一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道歉,大可不必。” 崇祯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同时又感觉到二人之间存在的明显隔阂。 崇祯在心中一声叹息:“朕昨日伤了叔父的心啊!” 接着崇祯将严惩郑太妃以及福王的事情,向云逍说了。 “哦?” 云逍颇为意外地看了崇祯一眼。 能有这样的魄力,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懿安皇后……没事了吧?” 云逍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曼妙的身躯。 他的心头,情不自禁地一荡。 那是天启皇帝的老婆,再说贫道还未成年……云逍抹去心头的那一丝旖旎。 “叔父昨日以仙元救治懿安皇后,她很是感激。” 崇祯偷偷看了云逍一眼。 见他眼神澄澈,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叔父对皇嫂……崇祯一阵不寒而栗。 崇祯又尽力找话题,跟云逍说了一些没营养的话。 虽然云逍的态度跟以往并没有太大变化。 崇祯却感觉到生分了许多。 他的心中失落不已,尴尬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怏怏而去。 晚上的时候。 袁贵妃侍寝,崇祯明显兴致不高,草草应付。 崇祯对昨天的事情下了封口令。 袁贵妃也不知道出事了,于是开口询问:“陛下有心事?” 崇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 袁贵妃笑道:“此事再也简单不过,陛下何必苦恼?” 崇祯精神一振,“爱妃有什么良策?” “叔父和懿安皇后,一个未娶,一个独守宫中。” “这次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陛下何不顺势撮合他们。” “如此一来,不就是亲上加亲,岂不两全其美?” 袁贵妃是个泼辣性子,说话行事都是无所顾忌。 崇祯愣了半晌,冷哼一声。 “一个是叔父,一个是皇嫂,岂能乱了伦理?” “况且皇嫂是何等身份,岂可再嫁,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荒谬,简直是荒谬!” 袁贵妃见他真的动怒,不敢再多说什么,心里却直嘀咕。 叔父是谪仙下凡,不受俗世礼法羁绊,怎么就配不得皇嫂? 崇祯重重的一声叹息,寝室陷入沉寂。 …… 慈庆宫。 张嫣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知为什么,老是感到胸口痛。 她从床上起来,在梳妆台前坐了许久。 最后拿起棋奁,将里面的棋子全部倒在地上。 棋子在地面上乱滚,滚落到房间每个角落。 张嫣蹲下身子,借助宫灯散发的微弱光线,将棋子一枚一枚地拾起。 等将棋子全部拾入棋奁,她已是累的满头大汗。 这才到床上,渐渐进入梦乡。 …… 次日。 云逍命人找来兵杖局的掌印太监。 兵杖局是内府二十四衙门之一,掌造军器。 掌印太监名叫常永琳,五十来岁。 对于纯阳真人的大名,他自然是早有耳闻。 此时有幸得到召见,既是兴奋,又是紧张。 云逍向常永琳道明意图。 “云真人要造剑?” 听到云逍的要求,常永琳顿时一愣。 随即拍着胸脯说道:“云真人要造什么样的剑,尽管吩咐便是,保证给云真人造出削铁如泥的宝剑。” 云逍将剑的规格说了一下。 “一共要造三十六天罡之数。” “必须用最好的钢材,由最好的工匠锻造,造的要足够精美、华贵。” “一个月之内,能否造出来?” 常永琳满口答应下来:“难度不大,云真人放心便是。” 又仔细询问了一些细节,然后匆匆而去。 过了三天。 常永琳就拿着一口样剑,匆匆来到吕祖宫。 如今大明的刀剑锻造技术,已经达到冷兵器锻造的最高水准。 样剑长二尺四寸,比寻常佩剑要短。 剑身以不同材质的钢铁锻打折叠而成,采用旋焊工艺,花纹十分细腻生动。 剑鞘为交错纹案,以及浮雕花面,外装均鎏厚重黄金。 样剑不仅极其锋利,还显得异常华丽精美。 云逍极为满意,接连夸奖了几句。 常永琳兴奋的整个人都快要飘了。 “要在每一口剑上,以大篆铭刻剑铭:荣耀即吾命!” 云逍用手指弹了一下剑身,又吩咐了一句。 常永琳神色大变。 第255章 朕以后再也没有叔父了 云逍让杜大寒将这水匪带走。 让人给他弄点吃的,换一身衣服。 云逍闭上眼睛,试图回想起侄儿的模样。 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崇祯的那张脸。 侄儿云昊的容貌,变得极为模糊。 云逍摇头笑了笑,陷入沉思中。 许久后,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叫来柳如是。 “我要下江南一趟,你是留在京中,还是跟我一块儿回江南?” 如今有了侄儿的下落,让云逍改变了主意,暂时不去河南,去江南。 反正是体察民情,去哪里都是一样。 至于福王……这头猪,让他多活几天又何妨? 亲侄子还在太湖的龟仙岛上,等着自己去拯救呢! “你要去江南?” “太好了,去,当然跟你一起回去!” 柳如是兴奋起来。 她自幼在江南长大,在北方过得很不习惯。 要不是为了某个俊俏的小道士,鬼才愿意继续留在京城。 “那好。” 云逍点点头。 顿了顿,接着又道:“我当初说过,等《道德经释义》写完,你就可以随时离开,这次去江南后,你自行去吧。” “你要赶我走?” 柳如是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随即幽怨地看了云逍一眼,泫然欲泣,楚楚可怜:“你就忍心看到奴家,再次沦落风尘?” “不想走就继续给我当秘书,去收拾东西,明天早上就动身。” 戏精上身了……云逍站起身,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柳如是顿时欢欣雀跃,一阵波浪汹涌。 云逍一阵无语。 贫道这可怜的道心啊,迟早会有一天失守。 接下来,云逍将所有事情做了安排。 另外还给崇祯写了一封信。 虽说有了亲侄儿,假侄儿不怎么香了。 可也不能直接从‘小甜甜’,一下子就变成‘牛夫人’。 第二天清晨。 云逍把留给崇祯的信,交给一名道观杂役。 然后带着柳如是、杜大寒以及八名护卫,以及那名叫田老鼠的水匪。 告别哭成泪人的林梳儿,和满脸幽怨地程雪迎,一行轻车简从离开了纯阳宫。 那杂役是东厂特意安排在道观里,专门保护云逍的番子。 见云逍离开道观,哪里敢大意。 可他的级别太低,无法直接面见崇祯,只能拿着信匆匆赶往东厂。 王承恩此时还在河南,尚未返回。 东厂主事的是掌刑陈千户。 听到这个消息,这陈千户顿时大惊,立即递牌子请见崇祯。 崇祯散了早朝,回到文华殿。 屁股刚刚落座,听到东厂有要事奏报。 一听说是事关纯阳真人云逍子,崇祯立即宣陈千户觐见。 “云逍子,离京了?!” 崇祯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 东厂掌刑千户将云逍留下的信,双手奉上。 崇祯从信封中抽出信。 “世界那么大,叔想去看看……” 看到第一句,崇祯顿时像是被抽走了魂魄,颓然落座。 与云逍从相识到现在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一时间,崇祯心中一阵阵剧痛。 “叔父离朕而去了,再也不回来了。” “从今往后,朕再也没有叔父了……” 崇祯喃喃低语。 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对叔父有了依赖。 不仅是因为国事,离不开云逍。 也不是因为亡国自缢的命运,迫使自己与云逍亲近。 而是那份自幼就丧失的亲情啊! 他的生母刘氏是一名淑女,身份低贱。 当时因为国本之争,朱常洛的太子之位随时不保。 长时间处于惊恐之中,因此性情暴躁,经常在崇祯生母刘氏身上发泄。 最终刘氏被活活逼死。 事后,朱常洛担心事情暴露,影响到自己的地位。 于是对外声称是暴毙,随意草草埋葬了事。 崇祯甚至不知道母亲葬身在哪里。 并且那时候年龄还小,连生母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 就这样,崇祯胆战心惊地长大,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 而‘叔父’的出现,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长辈关爱的感觉。 此时骤然失去了‘叔父’。 让他感到像是失去了,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位亲人。 “朕,绝不能没有叔父!” 崇祯咬咬牙,朝陈千户喝道:“立即去查,查清楚云逍子去了哪里,速即来报知于朕!” 陈千户领命匆匆而去。 崇祯来回踱步。 思索片刻后,命人立即召温体仁、李邦华和张维贤前来。 叔父离开,不仅是自己失去了一位亲人,而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他此时已经彻底乱了方寸,必须找人来出主意。 重新回到御案后面坐下。 这才发现云逍留下的信还没看完。 拿起信,仔细读了一遍。 云逍在信中留了一种叫做‘太极拳’的养生拳法。 并叮嘱崇祯,以后要坚持练习,好好磨一磨急躁的性子,把身体调理好。 “叔父临走,都还惦记着朕!” 崇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接着又触动了内心隐藏多年的酸楚,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外面的太监、宫女听了,全都大吃一惊,却又不敢进来。 随堂太监吩咐一名太监,立即禀报周皇后和懿安皇后。 万岁爷此时情绪失控,也只有她们才能劝得住。 不多久。 温体仁、张维贤、李邦华匆匆而来。 前脚刚到,周皇后和张嫣也来到文华殿。 崇祯已经稳住情绪。 只是眼圈发红,旁人一眼就可以看到刚哭过。 “这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三名大臣吓得慌忙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周皇后连忙询问。 崇祯将云逍离开的事情说了。 温体仁等三人面面相觑。 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走就走? 张嫣长长地一声叹息。 谪仙是何等的心高气傲? 陛下那天当众呵斥,他又怎能承受?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自己而起啊! 周皇后倒是十分冷静,“陛下不必担忧,事出必定有因,等查清叔……云逍子离开的原因不迟。” 崇祯这才稍稍安心。 正等候间。 兵杖局的掌印太监常永琳求见。 崇祯烦躁地挥挥手:“有什么事,过几日再说!” 随堂太监说道:“常永琳说,事关纯阳真人。” 崇祯一怔,立即让常永琳进来。 第256章 云真人江南寻亲,崇祯帝小题大做 “前些日子,纯阳真人云逍子,吩咐奴婢造了三十六口剑。” “如今剑已经造好,奴婢刚才前去吕祖宫,才知道云真人已经离开了京城。” “云真人说,这些剑是献给陛下的,故而奴婢不敢耽搁,特来禀明陛下。” 常永琳察觉到到殿内的气氛不对,战战兢兢地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云逍子让你造剑,献给朕的?” 崇祯想起那天云逍说过,要在忠烈祠祭祀上拿出一样东西。 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准备好了。 当即命常永琳将剑献上来。 十几名太监每人捧着三个长条盒子,进入文华殿。 大批侍卫在一旁监督着,生恐这些太监有什么异动。 常永琳从一个盒子当中,取出一口短剑。 随堂太监接过来,双手高举过头,奉送到崇祯身前。 “好剑!” 崇祯从剑鞘中抽出剑,赞了一句。 接着看到剑身上的铭文,“荣耀即吾命?这是何意?” 常永琳答道:“云真人说,这些剑名为‘崇祯剑’,是陛下赐给功勋卓著的将帅的。” “崇祯剑?!” 崇祯一震,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温体仁等人也瞬时明白了过来。 周皇后和张嫣却是不大清楚,面面相觑。 “能够获得崇祯剑,是将帅的无上荣耀,甚至不亚于配享太庙!” “并且此剑以陛下年号命名,获赐此剑者,必定会以死效命陛下!” 李邦华道出‘崇祯剑’的重大意义。 “还不止于此!” “配享太庙,那是身后的事情,而赐予崇祯剑,却是活着的荣耀!” “并且崇祯剑可以随身佩戴,随时让人敬仰!” “其他军中将帅,又有谁人不艳羡,谁人不以此为殊荣?” “正如剑铭所说,荣耀即吾命,将帅们为了荣耀,又何惜性命?” 温体仁连声赞叹。 张维贤直勾勾地看着崇祯手中的‘崇祯剑’,脸色就像是喝醉酒了一般通红。 张嫣赞道:“奇才,云逍子简直是旷世奇才!” 崇祯握住剑柄,面色亢奋。 万万没有想到啊! 叔父临走前,竟然送了这样一份大礼! 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叔父…… 崇祯的心头又是一阵刺痛。 张维贤再也忍不住了,朝着崇祯跪下,连连磕头。 周皇后奇道:“英.国公这是为何?”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且主持京营戎政多年,也算是军中之人。” “臣,臣厚颜,若是能得赐崇祯剑,死而无憾!” 张维贤颤声说道,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对朕的忠心,以及对大明的功勋,朕一直记在心里。” “三十六口崇祯剑,少不了你的一口,平身吧。” 崇祯当即应允,心中又是一阵感叹。 一口剑,获得一名重臣的忠心。 叔父这收服人心的手段,千古未有! 张维贤大喜,就像是吃了蜜蜂屎一样,一张老脸如同绽放的老菊。 温体仁和李邦华艳羡不已。 只可惜他们是文官,又不曾统帅过兵马,自然没资格获赐崇祯剑。 温体仁趁机进言:“陛下,大明不可无云真人,还请陛下无论如何设法将其找回!” 崇祯叹了一声。 朕也想不惜任何代价,把叔父找回来。 可强扭的瓜,不甜啊! 这时,东厂的陈千户匆匆前来复命。 “陛下,查清楚了!” “云真人本打算,前往河南实地体察民情。” “谁知昨天收到一封信,于是改了主意,匆匆离开京城,前往江南!” 崇祯眉毛一挑,“收到什么样的信?” 陈千户答道:“据吕祖宫的道士说,是云真人的侄子,让人从江南带来的一封信。” 崇祯心中大震,“云真人的侄子,叫什么名字?” 陈千户道:“云昊。” 崇祯一阵瞠目结舌。 万万没有想到啊! 叔父的侄子,竟然还活着! 接着他心中一松。 原来叔父并非是因为心灰意冷而离开。 而是要去江南找自家的侄儿。 这下子放心了。 随即崇祯的心里,却是有些酸酸的唯道。 叔父找到亲侄子了,自己这个假侄儿又算什么? 并且叔父为了那个侄子,直接就丢下自己这个侄子。 这差别未免也太大了! 周皇后、温体仁和李邦华三人知道内幕,闻言,看崇祯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堂堂大明至尊,去冒充人家的侄儿。 这下好了,云真人的亲侄子找到了,你这冒牌货该怎么面对? 张嫣和张维贤不清楚内情,见几人的神色怪异,不由得困惑不已。 文华殿内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温体仁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陛下,云真人此行江南,将会十分凶险,理应派人暗中保护。” 崇祯的神色大变。 温体仁绝非是危言耸听。 天主教在南方,暗中发展了大量信徒。 之前铲除传教士,东林党、复社也跟着连根铲除。 不知道多少江南士绅受到牵连,也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 周延儒、钱谦益以及张溥,至今还在刑部大牢里呆着,准备在忠烈祠大祭的时候,用他们的脑袋祭祀。 另外再加上一个摊丁入亩。 虽然是温体仁提出来的,可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知道这种断绝士绅根基的绝户计,是出自云逍。 如今他前往江南,随身只带着几个护卫,跟孤身入虎穴没什么两样。 触碰到利益集团,连皇帝都敢谋害,还有什么事情,是江南士绅们不敢做的? “东厂、锦衣卫,立即派得力人手,随身保护云逍子。” “这还不够,让方正化带着勇卫营跟着!” “另外再派一名钦差,代朕巡抚江南,听从云逍子调遣。” 崇祯接连下令。 几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崇祯。 云逍子只是一名伯爵,此次到江南是寻亲。 不是皇帝出巡啊!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合适吗? 周皇后知道崇祯心中有愧,这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她的身份,却又不便出口相劝,于是朝温体仁使了个眼色。 温体仁正要劝谏。 崇祯摆摆手,“你们以为朕是小题大做?” 你就是啊……众人不语。 第257章 我站在烈烈风中 “云逍子时刻操心国事,原本准备前往河南,实地体察民情。” “此番前往江南,虽说是为了寻亲,又怎会错过体察江南风土人情的机会?” 崇祯的一番话,让众人都笑了。 云真人就是喜欢管闲事。 当然不是寻常的闲事,而是国之大事。 “江南,积弊重重,你们岂会不知?” 崇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江南富庶,是大明税源之地。 同时也是积弊最多、最重最多的地方。 要解决大明沉疴,就不可能绕开江南。 上次借传教士一案,朝廷以雷霆之势,铲除了东林党、复社。 然而相对于整个江南士绅阶层,却并未动及根本。 要知道,江南的士绅阶层,自晋朝衣冠南渡就开始形成。 经过千年的积累,此时已经变成一个庞然大物,一个畸形的怪物。 光是靠杀头,远远解决不了问题。 总不能把所有士绅、地主豪强,全部都杀光吧? 朱元璋、朱棣都这么做过。 就如同割韭菜一样,割掉一批士绅,照样有新的士绅冒出来。 “待云逍子返回之时,定会找到解决彻底江南积弊的良策!” 崇祯满怀希冀,语气笃定。 温体仁等人深以为然。 这世间,似乎就没有云逍子无法解决的事情。 太祖、成祖没办法解决的事情,云逍子,一定会有办法! “云逍子身系大明国运,他的安危,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因此朕派出勇卫营以及钦差,一路随同保护,怎能是小题大做?” 崇祯振振有词。 你就是想讨好叔父,弥补心里的愧疚……周皇后最是了解自家丈夫。 不过她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李邦华劝谏道:“勇卫营有一万二千人,担负保护陛下的重任,一次全部派到江南,再加上派出钦差巡抚江南,恐怕会引起天下震动。” 崇祯想了想,也是觉得有点大动干戈。 于是他做出退让,“那就让方正化带三千人,再派一名文官为钦差。” 温体仁自告奋勇:“臣愿为钦差,前往江南。” 崇祯立即否决,“如今国政千头万绪,你这内阁首辅岂能轻易离开?” 温体仁一阵失望。 错失拍马屁……不,错失被云真人耳提面命的良机啊! 这时外面的太监来报,东厂提督王承恩,与右佥都御史范景文前来复命。 为了协助南居益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崇派了王承恩前往坐镇。 都察院那边也派出得力干将,正是右佥都御史范景文。 温体仁笑道:“陛下,如今钦差有了。” “范景文可以为钦差,王承恩带东厂廉政司一并下江南。” 崇祯点点头,当即宣王承恩和范景文前来。 周皇后和张嫣不便参与朝政,立即告退而去。 不多久,王承恩和范景文匆匆前来。 二人正要陈述河南的政务。 崇祯摆摆手,“河南的事情,上奏疏便是,此次要分派你们一个更为重要的差事。” 然后将事情对二人说了。 王承恩听说是去江南,顿时又惊又喜。 江南,可比在河南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要舒适多了。 况且是跟云真人一起。 这简直就是美差啊! 范景文却是颇有些不情愿。 然而圣命难违,只得应承下来。 崇祯让范景文先行告退,然后又对王承恩一番叮嘱。 王承恩问道:“若是找到云真人的侄儿,该如何处置?” “顺其自然吧!” 崇祯沉默许久,最后无奈地说道。 也只能这么处置了,不然呢? 总不能把真侄儿给杀了,自己这个假侄儿顶上吧? 王承恩领命离开皇宫。 “王公公!” 在在宫门前等候的范景文迎上来。 二人这次在河南,配合的十分默契。 并且东厂廉政司的表现,也让范景文刮目相看。 因此一改对以前对东厂的恶感,跟王承恩也极为亲近。 范景文开门见山地说道:“这次下官替天巡察江南,就是为了给云逍子保驾护航,着实有些……荒唐。下官真不知该怎么做,还请王公公教我。” 王承恩笑道:“云真人想做什么,咱们就尽力协助便是,其他的什么都别想,额外的事情,也都别去做。” 范景文苦笑道:“云逍子行事,手段太过猛烈,就怕这次去江南,又会搅个天翻地覆啊!” 此人不仅为官清廉,还是个少有的忠臣、直臣。 在天启朝的时候,他既不依附魏忠贤,也不附东林党,为官、行事极有原则。 甚至后来的康麻子在评价他时,都不得不称赞其‘冰心玉洁’。 对于云逍,范景文深为敬佩。 可这半年来,无数人头滚滚落地,都是云逍的杰作。 因此范景文这次前往江南,不得不忧心忡忡。 江南,可是万万乱不得啊! “这大明天下,在云真人眼里,就如同棋局一般,还没有他解不开的局。” “范大人放心好了,云真人这次,即使把江南搅个底朝天,最终还是会风平浪静。” 王承恩一阵大笑。 顿了顿,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说道: “此行江南,是范大人天大的福泽。” “跟着云真人,多听多看多学,保证让你一辈子受益无穷!” 范景文一阵错愕。 …… 大运河。 由于北方连年大旱,导致运河水位下降。 通州到京城的这段运河,无法行驶大船。 从南方转运来的漕粮、货物,要么从通州改走旱路,要么用浅船转运。 从京城到南方的漕船、货船,也是如此。 此时。 一艘商船上正在运河上航行。 一名年轻人正伫立船首,引吭高歌: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 一名绝色女子站在一旁。 这女子先是一阵目瞪口呆。 然后她捂着嘴窃笑不止。 眼前这位,真的是那个,超然于世俗、仙风道骨的云逍子真人? 这嗓音……不堪入耳。 这曲调,真是怪异,这歌词也是粗鄙直白。 这小男人,却是有点霸气! 第258章 就是想抢个女人而已 唯一的亲人也有了着落。 加之自从穿越大明,这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 因此云逍心情大好,于是放浪形骸了一把。 歌毕。 好尴尬……云逍见柳如是神情怪异,不在意地一笑。 “是不是感觉,我不像是什么得道高人?” 柳如是答道:“这样才有人间烟火气,像是个人。” 云逍嘴角抽了一下,“意思是,以前我不像人?” 你禽兽不如……柳如是莞尔一笑,“望之不似人。” 云逍正要开口。 柳如是突然神色大变,看向他的身后,面露惊恐之色。 云逍诧异地转身看去,就见一艘快马船飞一般的驶来。 所谓快马船,不光是快,还是运输宫廷贡品的船只。 因此可以在运河上横冲直闯,连漕运衙门的巡船都不敢阻拦。 这艘快马船的船头上,插着杏黄色的旗帜,上书‘魏国公徐’。 船头位置,站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 锦衣玉带,英俊不凡,正手持着一个单筒望远镜,朝着这边眺望。 “柳如是,竟然是柳如是!” “苍天待我不薄,此次入京,竟然有这等艳福……靠过去,立即靠过去!” 看到柳如是窈窕的身影,少年的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柳如是名动江南,这少年早就对她垂涎三尺,只是不得不有所顾忌。 如今到了京城的地面上,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快马船向来在大运河上面横行惯了。 何况这少年的身份非同一般,船工当即调整航向,朝着商船冲撞过来。 运河的河道十分狭窄,快马船的速度又太快,商船想躲都没处可躲。 “杜大寒,动手!” 云逍一手抓住柳如是的腰,一手牢牢抓住船帮。 后面的杜大寒等护卫,立即取出弓弩,对准来船就是一通攒射。 只可惜商船比快马船要低的多,弓弩射出的箭多半射在船木上,还有的不见了踪影。 “避开,赶紧避开,万万撞不得啊!” 快马船上的一名中年人大声朝船工吆喝。 船工见对方拥有强弩,显然是个硬茬子。 加上这中年人的身份不简单,慌忙控制船舵,操控船只向一侧避让。 两船擦身而过,溅起的水花,溅了云逍和柳如是一身。 快马船缓缓停了下来,看样子竟是还不打算善罢甘休似的。 “魏国公,徐弘基!” 云逍看向那快马船,眼眸中一片冰冷。 大明开国名将徐达,一门两国公。 如今在京城的这一支,正是定国公徐允祯。 在南京的一支,如今的魏国公是徐弘基。 柳如是心有余悸地说道:“那是魏国公世子徐允爵,在南京城中向来是嚣张惯了的,没想到到了京城还这么肆无忌惮!” “他就是徐允爵?” 云逍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杀机。 这个徐允爵,是最后一任魏国公。 建奴入关下江南后,他很快投了。 没气节的勋贵、官员多得是,云逍当然不可能全都杀了。 然而今天徐允爵却是主动找死。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避开,指不定会闹出人命来。 柳如是忙劝道:“高高兴兴地下江南,何必为了这样的纨绔败了兴致?” 云逍看了一眼浑身湿透的柳如是。 她今天穿了一身暑衣,被水淋湿后,简直是……不堪入目。 “换上男装。” 云逍脱下长袍,披在柳如是身上, 柳如是抿嘴一笑,匆匆回船舱里换衣服。 快马船上。 徐允爵不满地质问那中年人:“张管事,为何要阻止?” “小公爷,你险些闯下滔天大祸啊!” 张管事跺跺脚,满脸惶急、惊恐。 这人是魏国公府上打理生意的管事,深得徐弘基器重。 因此在魏国公府说话很有分量,徐允爵都不得不听他的。 徐允爵像是听到天下奇闻,好奇地问道:“你给本世子说说看,这大明天下,还有是谁能奈何咱们魏国公府?” 张管事问道:“小公爷可知道,柳如是如今是谁的人?” 不等徐允爵答话,张管事满脸敬畏地说道:“柳如是,如今是纯阳真人云逍子的人啊!” “云逍子?” 大热的天,徐允爵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瓢冰水。 云逍子的大名,他怎能不知道? 成国公朱纯臣被削了爵位,世子朱重茂也被砍了脑袋。 那可是世袭了九世十二代的国公啊,就这么没了。 不正是因为得罪了云逍子吗? 张管事说道:“小公爷,要不要转回去,跟云逍子赔个礼?” 第259章 烂透了的漕运 王承恩的座船,很快追上云逍乘坐的商船。 除了王承恩,钦差范景文也在一起。 船主这时候才弄清楚云逍的身份。吓了一大跳。 “你什么时候从河南回来的?这又是去哪里?” 对于王承恩的出现,云逍颇为意外。 这个老王,怎么有点阴魂不散? “今个儿才回京,陛下又分派了差事,前往江南公干。” 王承恩老老实实地说道,却没说实话。 临走时,万岁爷特意叮嘱过。 这次江南之行,为云真人保驾护航是首要任务。 还要想方设法,消除云真人心里的隔阂。 最理想的目标,就是是能恢复到以前那个样。 这次万岁爷既是专门派钦,又是东厂。 陆上还有方正化,带着三千勇卫营。 这么大的阵仗,云真人肯定会不喜,所以得先瞒着他。 “这位是右佥都御史范景文范大人,此行代天巡抚江南。” 王承恩指着范景文,向云逍介绍。 云逍十分郑重地行了一个道揖。 他当然知道这个范景文。 再过十四年,也就是崇祯十七年。 范景文临危受命,以兵部尚书入阁。 亲友多登门相求,他一一婉拒。 并在门上张贴“不受嘱,不受馈”六个大字,以此明心迹。 因此被称之为"二不公"、"二不尚书"。 数月后,京师被攻破,范景文此时已是病重。 闻讯后,他留下遗疏:"身为大臣,不能够在战场建功立业,死有余恨。” 随即跳井殉国。 此人是个大忠臣、能臣。 可惜有些迂腐。 李自成即将兵临城下,大臣们劝崇祯弃京南逃。 范景文是坚决反对者之一,认为京城还能抢救一下。 最终导致南迁无果。 “下官见过云真人!” 范景文不敢托大,连忙还礼。 王承恩邀请云逍乘坐官船。 官船肯定比商船要舒适的多。 不曾想,却被云逍婉拒。 “此行江南,正要体察一番沿途风土人情,乘坐官船,又能看到什么?” 于是范景文和王承恩坚持与云逍同船。 云逍自然不会反对。 船主喜不自胜,有这些通天的大人物在船上,这一路上不知道要省多少麻烦,少多少盘剥。 商船顺着大运河,一路向南航行,官船远远地跟在后面。 数日过后,商船过了德州。 云逍此时已经没有了离开时的好心情。 王承恩和范景文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 沿途所见所闻所经历,可谓是触目惊心。 他们乘坐的商船,多次因为运河淤堵,不得不停滞河上。 曾遭遇漕运巡船的勒索,以及沿途各地漕运行署衙门官吏的盘剥。 在还遭到过漕帮公然拦河抢劫。 在靠岸停歇的时,也目睹了运粮漕军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被迫弃船逃走的有之,欺压沿岸百姓的也有之。 甚至还遇到过,押送漕粮的官员、漕卒监守自盗,故意凿沉漕船,将整船漕粮贪墨。 如果是乘坐官船,肯定是看不到这些的。 云逍在前世,就知道大明的漕运腐败,弊端重重。 却远没有这次亲身经历,来的这么真切。 并且云逍还知道,沿途所经历的这些,还仅仅只是漕运的表象。 看不到的是,已经腐烂的血肉和骨头。 王承恩和范景文这一路都是神色凝重,忧心忡忡。 漕运,对大明国家财政,发挥着命脉的作用。 元朝时期的漕粮运输,以海运为主。 运河不过是海运的辅助性交通,无关紧要。 大明对大运河的依赖程度前所未有,远远超过以前的历代王朝。 大运河是京城和江南之间,唯一的交通运输线。 除了粮食,新鲜蔬菜和水果、家禽、纺织品、木料、文具、瓷器、漆…… 几乎所有物品,都要通过大运河进行输送。 漕运烂了,大明等于是被切断了大动脉。 王承恩和范景文怎能不忧心? 船过东昌府。 范景文准备写奏疏,上书朝廷,整顿漕运。 “整顿?” “整个漕运,都已经烂透了,还怎么整顿?” “漕运经历多次整顿,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云逍冷笑着直摇头。 范景文一阵颓然,“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王承恩心中一动,“云真人一定有良策,解决漕运弊端。” 万岁爷早就算定了,云真人此次南下会‘管闲事’。 漕运关乎国家安危,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 可大明的漕运,连张居正、高拱主政的时候,都无法改变。 如今的大明,除了云真人,还能有谁有办法? “漕运已经从里到外都烂了,刮骨疗伤都意义不大。”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块烂肉割掉,弃之不用!” 云逍斩钉截铁地说道。 范景文大吃一惊,“漕运,关系百万漕丁的衣食,以及沿运河两岸城镇百姓的活路,岂能一切了之?” 他说的倒是大实话。 在运河上的船只超过万艘。 靠漕运吃饭的漕丁超过一百万。 漕运刺激了运河两岸数省无数城镇的兴起。 沿岸更是有不计其数的百姓,靠运河吃饭。 一旦裁撤漕运,这些人哪里还有活路? 这些城镇也很快衰落下去,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云逍一声冷笑:“最重要的,还是漕运的利益,滋养了一大批贪官吧!” 运河漕运,涉及了太多既得利益。 此时已经形成了一条庞大而又完整的贪腐链条。 除了官吏,各省还有船帮勾结。 正粮之外“耗米”,“耗费”横收暴敛。 苦的,却是承担漕粮、漕运的老百姓! 范景文无言以对。 王承恩苦笑道:“撤了漕运,又如何贯通南北?” “云真人的意思是,改漕运为海运。” 范景文连连摇头,“这根本行不通的!” 云逍反问道:“为什么行不通?” 不等范景文回答,云逍又是一声冷笑: “不要说什么海上凶险,海盗劫掠,更不要说,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 “归根结底,是漕运牵扯到无数人的利益!” “因此海运之事成了禁忌,朝廷和地方绝不允许海运漕粮。” “明知弊端重重,为什么不能改?非要等到亡国亡种,才去改吧?” 第261章 南北之议 看到二人的神色,云逍淡然一笑。 关于京师南迁的问题,现在本不想多说。 可转念一想,借助王承恩的嘴巴,先在崇祯那里吹吹风,有个思想准备。 另外,给范景文这种榆木脑袋忠臣开开窍,也是相当必要的。 反正现在无事,就当做是闲聊了。 云逍问道:“成祖靖难成功后,为什么要自南京迁都北方?” “防御北元残余势力!” 王承恩和范景文异口同声地说道。 “天子守国门……呵!” 云逍笑了笑,摇头说道:“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你们未免把永乐大帝,想的太简单了!” 王承恩奇道:“难道还有别的缘由?” 别说是他这太监,就连范景文这饱读诗书、熟知历史的文官,也都是迷惑了。 除了防范北元残余势力袭扰北方,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成祖当年迁都北京,守御国门只是其中原因之一,并且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要以都城,镇压整个北方,如若不然,就会南北分裂,大明因此一分为二。” 云逍接着一番解释。 自从石敬瑭这位儿皇帝割让燕云十六州开始,燕云之地就开始脱离大汉一族的统治。 而河北和山西之地,从靖康之耻起,同样也不再为汉人所有。 这可是长达数百年的漫长时间,北方的汉人早就被胡化了。 胡化的不仅有血脉,还有文化和生活习惯,与南方形同是两个民族。 当时如果不迁都北京,北方就会离心离德,时间久了,就会失去对北方的控制。 派军队镇守? 朱棣就是靠北地燕军起家的。 又怎么可能放心派出一支军队,远离京城镇守北方? 再说了,人心又岂是军队能够镇压下去的? 朝廷一旦失去对北方的控制,到时候只要北元残部骚扰边塞,就会导致整个北方,重新落入异族之手。 镇压北方,才是成祖迁都北京的主要原因。 “如果当时都城继续在南京,以后北方有异族入侵,南方为了自身的利益,肯定会舍弃北方。” “岳飞为什么会被朝廷所杀?” “杀他的真凶不是秦桧,也不是皇帝,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那些不愿意损害自身利益去北伐的江南士绅集团啊!” 说到这里,云逍不由得对朱棣心生敬佩。 他对九州的贡献,可不仅只是那些丰功伟业。 若不是朱棣靖难成功,又迁都北京,而是建文继续当皇帝,九州大概率会分裂成两个国家。 在云逍看来,这才是朱棣为大汉一族立下的最大的功劳。 单凭这个,称朱棣一句‘千古一帝’,也不为过! 范景文抚掌叹道:“下官早有耳闻,说云真人学贯古今,洞悉天地,今日算是领教了!” 王承恩笑了笑。 这都开始惊奇了? 未免太没见识! 多在云真人身边呆上几天,有你惊掉下巴的时候。 “成祖迁都北京,然后又向北方大批迁移人口,加强南北融合,成功避免了南北割裂。” “然而与此同时,问题也随之来了!” 云逍叹了一声。 范景文说道:“云真人说的是漕运,以及江南?” “不错!” 云逍点了点头,接着又娓娓道来。 “暂时不说漕运的事情,先说说江南的问题。” “江南之地,先是衣冠南渡,然后又是南宋偏安,已经形成了独立的经济、文化,以及庞大的士绅集团,成为了事实上的分裂。” “大明的都城若是在南京,有皇权镇压,士绅集团动弹不得,迁都之后,没有皇权的威慑,导致江南士绅集团逐渐做大。” “别的祸患且不说,一旦北方的民变不可收拾,建奴入侵,南方士绅集团,肯定会置北方于不顾!” 云逍说的这些,其实在十几年后就发生了。 北方狼烟四起,流寇、建奴肆虐。 可南方依然歌舞升平,朝廷要钱粮没有钱粮,调兵也调不动。 最终导致京城沦陷,大明亡国。 只不过短视的江南士绅集团怎么都不会料到,建奴竟然趁着李自成攻破北京,杀入关内,得了北方之地。 然后又趁着南明朝廷内部争权夺利,杀入江南,直杀得江南血流成河。 最终连大汉最后的衣冠也无法保存,全都剃成金钱鼠辫子,成为满人的奴才。 “漕运,就是连同南北的纽带。” “从成祖时期疏通运河,开通漕运这两百多年来,已经形成了庞大的利益集团。” “这个利益集团,大肆从南北纽带中吸血,已经使这个纽带彻底腐烂,甚至到了威胁大明存亡的地步。” “而海运的成本,要低于漕运的十倍,是连通南北新的纽带。” “因此,漕粮改海,非改不可!” 云逍一番分析之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云真人一席话,对下官如醍醐灌顶,即便是读三十年书,翻遍经典,也是学不到啊!” “下官多谢真人赐教!” 范景文起身朝着云逍拱手一揖。 直到此时,才算是真正的心服口服。 云逍微微一笑。 又成功忽悠……不,说服一个。 把朋友搞得多多,敌人搞得少少的。 伟人,诚不我欺! 范景文思索片刻,又不解地问道:“既然海运解决了漕运的种种弊端,云真人又为什么说要重新迁都南京?” “镇压南方士绅集团,这是其一。” 云逍竖起一根手指。 “其二,随着海外贸易不断扩大,南方的经济势必会有一次蜕变,与北方的距离越来越大,甚至达到天壤之别的地步!” “若是继续以北京为都城,以皇权镇压江南,南方迟早会失去控制,大明最终还是会一分为二,这是大势所趋,非人力可为!” 云逍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范景文揉了揉太阳穴。 这还真的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迁都南方之后,北方岂不又失去了控制?” “即使消灭了建奴,收服了蒙古,万一胡人有朝一日东山再起了呢?” 王承恩提出了新问题。 第262章 新的运输方式,铁龙! 范景文看向云逍。 王承恩提的,的确是个大问题。 异族就像是野草,烧一茬子,用不了多久就会重新长起来,威胁到九州安危。 顾得了南方,就顾不了北方。 到时候总不能再来一次迁都吧? 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无解,千古难题! 即使是秦皇汉武,再加上个李世民,恐怕也没办法解决。 “大人们,如今的时代,已经不同了啊!” 云逍的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笑容。 接着他笃定地说道:“不出二十年,北方异族,将再也不会对我大汉一族造成任何威胁,永远!” 王承恩和范景文顿时骇然。 随即不约而同地问道:“这是为何?” “那是因为,有贫道啊!” 云逍一阵轻笑。 “二十年后,不,也许只要十年,北方异族会安安分分地养牛放马、种棉花,还会从此变得能歌善舞!” 云逍的脑海中浮现出唯美的画面。 北方异族的铁骑,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却在马克沁重机枪的扫射下,如同麦浪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 接着画面一转。 异族男男女女,身穿艳丽盛装,载歌载舞,胡汉一家亲。 云逍当然不是口吐狂言。 所想的,也不是什么白日梦。 以大明现有的科技条件,十年时间,也许造不出马克沁重机枪。 将火枪的历史提前个两三百年,弄出后装枪、转镗枪之类的总不是问题吧? 到时候骑兵主宰战场的历史,将会被彻底改变。 北方的胡人,从此再也不会是九州的威胁。 当然了。 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强大的经济、科技基础之上。 大明自身的问题不解决,再怎么强大的武器都没用。 王、范二人相顾愕然。 范景文颤声说道:“云真人莫非有仙法,教化异族?” “算是仙法吧,这个仙法就叫做科学。” “科学,可以强国富民,可以让大明军队横扫天下,同样也能够让北方异族,变得服服帖帖!” 云逍朗声说道。 推广科学,从小事做起,从身边做起。 王承恩与范景文心驰神往。 与此同时,范景文心中涌出强烈的敬畏。 读书人向来敬畏智者。 此时在范景文的心目中,云逍就是超越千古先贤的智者。 云逍接着说道:“江南是大明的经济中心,如今已经成了尾大不掉之势。都城在北京,朝廷就会受制于南方。” 事实上,大明之所以被东林党操控朝堂,根源就在这里。 江南的文化、经济远胜于北方。 朝堂上的高官大多数都是南方人。 朝野的舆论话语权,也在江南人手中。 更重要的是,钱袋子、粮袋子都被江南士绅攥着。 皇权岂有不被架空的道理? 皇帝手中即使有刀把子,终究是斗不过钱袋子和粮袋子。 魏忠贤权倾朝野,杀了无数东林党,最终结果如何? “无论是现在,还是放眼将来,大明只能迁都南京!” 云逍断然说道。 以皇权镇压江南士绅阶层,这是现在的考虑。 从长远来看,随着海贸不断扩大,大明不断向外扩张,江南将会成为整个世界的中心。 迁都南京,也就成了将来的必须选择。 顿了一下,云逍又补充道:“当然了,迁都南京的前提是解决建奴、蒙古的威胁,以及西北的民乱。” 王承恩和范景文已经被彻底说服,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 “若是还都南京,北方即使不受异族侵扰,也会日益衰落,这该怎么解决?” 范景文想了想,又提出新的疑问。 他是北直隶人,不得不为自己的家乡考虑。 “从古至今,朝廷难以南北相顾,究其根源,就是因为交通运输的问题。” “为了维系南北的运输,现如今的漕粮、物资转运,也只能是以海运为主,漕运为辅,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将来只要解决了交通运输,南北的经济商贸往来就能够得到加强,并且互惠互补,密不可分。” 范景文打断云逍的话:“向来是南方的货物输送北方,而北方却极少有货物运往南方,又如何能做到互惠互补?” “现在是这样,可将来就不同了啊!” “不出十年,北方煤炭、钢铁等等矿物,以及羊毛、棉花等等资源,将会成为南方必不可少的物资。” 云逍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期待与向往。 范景文苦笑道:“云真人,恕下官直言,南方人不烧煤,也用不了多少钢铁、羊毛、棉花等物。” 王承恩也是一脸的困惑。 “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运输!” “如今的运输方式,除了漕运、海运,还有短距离的陆运,再无其他方式。” “将来有一种运输方式,能够替代漕运和海运,成为最主要的运输方式,姑且叫做……铁龙!” “这种运输方式,是以钢铁铺成轨道,用钢铁铸造车厢,每厢可装载货物万斤、数万斤,一次可以拉载十数厢,甚至更多。” “铁龙不需要吃喝拉撒,只需以煤炭来驱动,昼夜不停。至于速度……少说点吧,一个时辰一百里!” 王承恩和范景文目瞪口呆,满脸匪夷所思。 一次拉载十几万斤重的货物! 不吃不喝,昼夜不息,日行千里! 这哪里是什么铁龙,传说中的真龙也做不到啊! 云逍说的,当然是蒸汽机驱动的货车。 这东西搞出来不难。 事实上,此时的王徵,已经发明出了蒸汽机。 瓦特? 别扯了! 王徵所著的《奇器图说》上,清楚无误地记载着自走火船,就是以蒸汽机驱动的。 只不过自走火船处于最原始的阶段,发挥的作用不大而已。 《奇器图说》出版的时间是崇祯元年,1627年。 根据《清史史料探究》记载。 西洋传教士南怀仁,为康麻子制造出了一辆蒸汽机汽车,后世博物馆中还存放着机器原型。 这个时间点是1672年。 瓦特这个1736年才出生的人,看到水蒸气顶起壶盖子,发明了蒸汽机? 这就真他娘的神奇了! 九州从来就不缺仁人志士,也不缺天才。 缺少的是社会大环境,得不到朝廷的推动而已。 第263章 温水煮青蛙, 妙不可言 “有了铁龙运输,可以贯通南北,连接东西。” “无论是物资运输,还是调动兵马,变得无比快捷。” “并且铁轨铺设道路所到之处,能够带动当地经济,胜于运河十倍,覆盖面积更广!” 说着说着,云逍自己都有些兴奋起来。 以大明现有的水平,想建造遍布全国的铁路网,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是花费个十几年时间,耗资千万白银,修建一条自京城到南京的铁路,应该不成问题。 范景文心驰神往,惊叹道:“如此手段,非仙神所不能也!” “这与仙神没多大关系,而是科学!” “铁龙的核心,就是燃烧煤炭,以蒸汽驱动的机械。” “西安府泾阳县,有一个名为王徵的人,曾任直隶广平府推官,他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发明出蒸汽机械。” 提到王徵,云逍不由得心生敬意。 王徵此时在西安府老家,为死去的父亲丁忧守制。 因此云逍一直无缘得以一见。 由于王徵是天主教徒,甚至被传教士给洗脑。 上次的西洋传教士风波,不可避免地要受到牵连。 为此云逍特意叮嘱过温体仁,命地方官对其加以保护。 “不光是这铁龙,咱们乘坐的船只、车辆等等,都可以用煤炭来驱动。” “你们说,北方的钢铁、煤炭以及相应的矿物,以后能不值钱?” 云逍笑着看向二人。 至于以后在草原推动‘羊吃人’运动。 现在还不到时候,因此云逍没有说出来。 王承恩和范景文相视苦笑。 以他们的见识,即使是把脑袋打破一个洞,也无法构想出云逍所说的这些。 不过这也不影响二人的震惊,以及对云逍的敬佩。 虽然不明白,但就是云真人,就是超级厉害啊! 范景文叹道:“云真人所言,下官闻所未闻,此时连下官都不得不承认,云真人是谪仙降世了!” 云逍摆摆手,将话题引到了当前。 “还都南京也好,铁龙也罢,都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漕运,尽快改漕为海。” 范景文想了想,苦笑道:“漕运弊端重重,海运具有无与伦比的优势,这都是事实。可要想一下子改掉,却是难啊!” “无非是利益驱动而已!” “温水煮青蛙,二位不曾听过吧?” 云逍笑了笑。 王承恩与范景文面面相觑。 “如果将一只青蛙放进沸水中,它会跳出来。” “但如果将它放进冷水中慢慢加热,将会察觉不到危险,一直到被活活煮死。” 说到这里,云逍忍不住又笑了。 这个理论完全是个假的,也就当个寓言来说。 这两位可千万别真的拿青蛙去煮,那可就穿帮了。 “暂时不必去大刀阔斧地改变漕运,而是大力开展海运。” “等尝到了海运的甜头,自然而然会形成一个新的利益集团,他们会竭尽全力为自己争取利益,朝廷再予以暗中推动。” “等到那时候,漕运的利益集团察觉到威胁,已经为时已晚。” “并且等海运一成,即使漕运利益集团反扑,也无法跟以往那样,以漕运来要挟朝廷。” “好一个温水煮青蛙,妙,妙不可言!” 范景文抚掌大赞,连声大笑。 王承恩呵呵一笑。 现在知道云真人的厉害了? 只是云真人也真是奇怪,没事为什么煮青蛙? 谪仙的所作所为,还真是与众不同。 要不要找一些青蛙来,用温水煮着吃? 接下来的行程中,三人一路畅谈。 王承恩和范景文各自将谈话的内容,写在奏疏上,派人送往京城。 不知不觉,商船到了徐州。 徐州地处四省交界,为北国锁钥,南国门户。 因而,徐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以及商贾云集中心。 每年经徐州码头北上的粮船,就多达一万两千余艘,商船更是不计其数。 云逍几人乘坐的商船到达徐州时,正逢一批漕船靠岸。 商船无法在码头停靠,只能绕到十几里外的一个小码头。 几人来到岸上,租了几辆马车前往城区,十几名东厂番子身着便装骑马跟在后面。 云逍与柳如是同乘一车。 由于在船上呆的时间久了,上岸后看什么都觉得亲切。 快到徐州城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就见一队兵马,从后方疾驰而来。 车夫急忙将马车停到路旁。 一共有十几骑,看服饰应当是漕军。 看他们衣着光鲜,显然不是寻常漕军。 徐州设有海防道,直属漕运总督,负责运河安全。 这些人应该是徐州海防道的兵卒。 其中一骑,马背上面横放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老者,嘴巴也被麻布塞住。 骑队经过马车时,载着老者的马匹,前蹄踩在一个坑中,险些失蹄。 老者被摔了下来,正好滚落在云逍的马车前。 老者被摔得头破血流,堵在嘴巴上的麻布也脱落。 他看到正看过来的云逍,挣扎着昂起头,嘶哑着嗓子说道:“我家少爷沈廷扬遭人陷害,危在旦夕,恳请公子前往苏州府崇明沈家带信,沈家必有重谢!” “沈廷扬?!崇明人氏,字季明?” 云逍一震,立即从马车上跳下来。 沈廷扬,字季明,号五梅,南直隶苏州府崇明人。 崇明沈家,就是经常被后世小说中,描绘成沙船帮的那个沈家。 沈廷扬家境富有,为人慷慨有志气,崇尚侠义。 崇祯十二年,为解决辽东粮饷运输,时为内阁中书舍人沈廷扬上书崇祯,改漕运为海运。 并自备船只,亲试海运,获得成功。 大明亡国后,沈廷扬率舟师,于鹿苑与建奴水师大战四昼夜。 由于遭飓风袭击,战船翻沉,土卒多溺死。 建奴在岸上高呼,‘剃发者不死!’ 张名振、张煌言、冯京弟等南明大臣,混入降卒中逃遁。 沈廷扬却说:“我御史也,不可以无名死!” 与部下700人皆被俘。 建奴用尽办法劝降,沈廷扬不予理会。 沈廷扬曾对汉奸洪承畴有救命之恩。 此时洪承畴为螨清内阁大学士,因此想要救他一命,却被沈廷扬怒骂而出。 随后,沈廷扬被押往苏州行刑。 他身着方巾宽袍,向南叩拜,高呼:‘为国而死,死而何憾’。 随后慷慨就义。 他部下700崇明男儿也无一人肯降,皆在苏州被活埋。 “能与廷扬公相遇,上苍待我不薄!” 云逍一时心神激荡。 第264章 沈廷扬是贫道粉丝? 老者大喜,连忙道:“公子所说的沈廷扬,正是我家少爷……” 这时一名漕军一脚踢在他的身上,打断了他的话。 这兵卒扬起皮鞭,就要朝老者身上抽打下去。 寒光一闪,剑锋直指他的咽喉。 接着云逍冰冷的声音传来:“敢动他一下,给你脖子开一道口子。” 这兵卒吓得面如土色,哪里还敢动弹分毫。 众漕军大惊,纷纷下马,拔刀围了过来。 一直跟随马车而行的杜大寒等护卫,拔刀挡在云逍身前。 领头漕军伍长朝云逍森然说道:“这老家伙,是海防道抓的重犯,你可别给自己招祸!” 云逍没有理睬,用剑割断老者身上的绳索,将他扶起来,坐在马车上。 伍长见云逍如此作派,知道他来头不小,反倒有些犹豫了。 后面马车上的王承恩,急忙朝后方挥手。 十几名东厂番子,纵马飞驰而来,将众海防道的漕军围在中央。 “这人,东厂要了。滚!” 一名番子将腰牌丢给那伍长,居高临下地说道。 伍长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解释。 那番子劈脸就是一鞭子抽下来。 伍长强忍着愤怒,双手将腰牌交还回去。 然后准备带着手下离开,云逍忽然说道:“全都留下,在一边儿等着!” 王承恩面露异色,挥手让东厂番子将那些漕军赶到路旁。 这些海防道的漕军兵卒,平时在运河以及两岸向来是横行惯了的。 可是在凶名赫赫的东厂面前,哪有他们嚣张的份儿,乖乖地站在那里等着。 云逍向老者沉声问道:“老人家,沈廷扬在哪里,又是怎么个危在旦夕?” 老者也吓得不轻。 随行有东厂的人保护,这年轻人的身份,又可怕到什么地步? 老者喘了口气,定住神,将事情的原委向云逍道来。 崇明沈氏,是商贾之家,通过海运积累了百万家财。 沈家麾下沙船数百艘,陆上田地数千顷,不仅是崇明首屈一指的富豪,更是东南最大的海商之一。 沈廷扬今年三十多岁,此时的身份是监生为人慷慨,崇尚侠义,常以家资赈济百姓。 老者说道:“前些日子,少爷因为看了《大明日报》上的文章,大为惊奇,于是决定入京,去拜访纯阳真人云逍子。” 老者名为沈禄,是沈家的家奴。 由于一直伺候沈廷扬,所以把三十多岁的沈廷扬称之为少爷。 云逍忍不住笑了笑。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此时的沙船帮少主,将来名垂千古的沈廷扬,竟然会是自己的粉丝! 贫道这该死的虚荣心,怎么都压不住了。 柳如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禄愕然问道:“这位小姐何故发笑?” “这姑娘脑子有点问题,就喜欢傻笑,别理她,老人家你继续讲。” 云逍摆摆手,示意老者继续说下去。 柳如是一脸幽怨。 沈禄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沈廷扬乘船北上,途径淮安的时候,偶遇一位好友。 这人名为冯才强,是户部的一名正六品官员,被派驻到淮安,担任监兑官。 监兑官的官职不高,权力却是不小,形同于朝廷委派监督漕运的专差。 其实在万历朝的时候,就取消了监兑官制度,改由总督漕运部院来监督。 直到今年年初,崇祯决定下决心整顿吏治,而漕运到了不得不整顿的地步,于是委任了新的漕运总督,还重新拾起了监兑官制度。 这位冯监兑官,就是奉命前来监督漕运的户部官员。 沈廷扬与此人关系莫逆,于是同乘一船北上。 不曾想途径徐州,在码头被海防道官军截住,二人双双被抓入大牢。 沈禄当时到徐州城内采买,才侥幸逃过一劫。 他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位冯监兑官,牵扯到一桩漕粮弊案当中,被抓入海防道大牢不久,在狱中自缢身亡。 沈廷扬跟他同船,因此被当做同伙。 沈禄是沈家的老人,见过太多的肮脏龌龊,意识到沈廷扬这次牵扯到漕粮的事情,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沈禄直接打消营救沈廷扬的念头,独自逃出徐州,准备返回崇明报信。谁知道没走出多远,就被海防道的官军抓获。 “立即去徐州海防道救人,要快!” 云逍的神情变得十分凝重。 第266章 平江侯罪证 海防道大牢。 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中。 一名男子面壁而坐,正摇头晃脑地吟哦着。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吟毕,男子抚掌赞叹:“好诗,绝世好诗!” 接着他又是一声叹息:“不能与云逍子这等奇人一见,实乃平生大憾!” 这时从牢房外传来狱卒的声音:“沈廷扬,出来!” “这就准备送沈某上路了?” 沈廷扬从容起身,将身上的儒服仔细一番整理。 牢房门打开,狱卒走了进来。 “不光无酒,连断头饭都没有?” “徐州海防道,竟是吝啬如斯!” 沈廷扬见他空着手,顿时有些恼怒。 那狱卒陪着笑说道:“沈家少爷,有人接你出去了。” “想杀我,直说便是,沈某绝非是贪生怕死之辈。” “不能以身报国,却死在蠹虫之手,可惜,可惜!” 沈廷扬一阵叹息,昂首走出牢房。 牢房外一名独臂汉子沉声说道:“跟我走,不要多说话。” 沈廷扬心中一阵诧异,却还是依言跟在后面。 出了大牢,来到外面的大街上,沈廷扬这才意识到,竟然真的是获救了。 独臂汉子带着沈廷扬上了一辆马车,然后直奔城外而去。 …… 海防道官衙,后花园。 陈能坐在水榭汇总,悠闲地喝着茶水。 谢参将匆匆而来。 陈能放下茶杯,淡淡地问道:“人送走了?” 谢参将顾不得擦汗,连忙答道:“沈廷扬已经被云逍子的人带走,云逍子也出了城。” 陈能点点头,“那便好。” 谢参将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云逍子深得圣心,若是死在运河中,陛下必定会龙颜大怒,这要是追究下来……” “大运河中,哪一天不死几十个人?” “云逍子死在漕帮的手里,关咱们什么事?” “百万漕丁,漕帮十数万,陛下再怎么震怒,难不成还剿灭了整个大运河的漕帮不成?” “除非陛下是想断了漕运,让北方人饿肚子!” 第267章 想温和,可反派不允许啊 王承恩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云逍。 心里的那点怨气,瞬时烟消云散。 云真人是何许人也? 他又能有什么坏心思? ……即使有,那也是咱家的福分不是? 柳如是强忍着笑,瞪了云逍一眼。 这家伙,实在不是好人! 王承恩举起纸张,迎着太阳。 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上面的字迹太小,又哪里能看出什么名堂。 沈廷扬说道:“上面的字迹,需用水晶镜方能看到。” 所谓水晶镜,其实就是放大镜。 如果没有这东西,也没办法进行微雕。 其实早在东汉时期,就已经有放大镜了。 在后世,从刘秀的第九子广陵王刘荆墓中,就出土过一件嵌水晶金圈。 水晶经过打磨制成凸透镜,如同单片的老花镜,看书的时候,文字可放大五倍。 “里面的内容,冯才强曾对我说过一些。” “其中有一项罪证,是平江侯将漕运常盈仓中运往辽东的米粮,偷换成次等漕粮。” 沈廷扬的话,让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运往辽东的米粮,是供应辽东将士的军粮。 擅自调换军粮,以次充好,单凭这一项,足以将平江侯抄家! 王承恩如获至宝,立即叫来几名东厂番子:“以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送呈陛下御览!” 几名番子正要离开。 王承恩又叮嘱道:“记得用熏香消除异味,然后再送上去。” 自己闻点臭味,倒也罢了。 要是让万岁爷……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沈廷扬见王承恩竟然能够直达天听,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这位大人是……” “咱家王承恩。” 王承恩看了沈廷扬一眼,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 沈廷扬瞠目结舌。 随即察觉到到王承恩的笑容中,隐藏着的不善。 沈廷扬感到后心阵阵发凉。 云逍淡淡地看了王承恩一眼。 王承恩心中一凛。 立即意识到,沈廷扬是云真人看重的人,以后万万不能给他小鞋穿。 罢了,他也是无心之过。 况且又送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份功劳,不跟他一般见识。 沈廷扬在大牢里吃了不少苦头,身上伤痕累累。 好在都是一些皮外伤,简单地处置一下即是,并无大碍。 众人离开长亭,准备离开返回船上。 云逍忽然开口道:“水路,不能再走了!” 范景文立即会意,难以置信地说道:“难不成,平江侯还能杀了咱们灭口不成?” “十代平江侯,掌控大明漕运两百多年。” “以前朝廷不是没有想过要整治漕运,结果却反被以中断漕运要挟,不得不作罢。” “此时咱们掌握了平江侯罪证,杀人灭口,又有什么不可能?” 云逍一声冷笑。 触及到了既得利益者的根本利益,他们连皇帝都敢谋害。 如今找到平江侯的罪证,一旦平江侯倒下,将会牵扯到多少人和事? 还有什么疯狂的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沈廷扬不解:“既然他们要杀人灭口,直接在大牢里下手便是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王承恩冷笑:“他们敢在官衙里动手试试看?” “他们可以安排冯才强自尽,也可以不留痕迹杀了你。” “可云真人却是不同,他若是有任何闪失,那就形同谋逆造反。” “到时候陛下,会在整个大运河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平江侯担待不起。” “在运河中动手,却是可以推到漕帮身上,陛下即使知道是平江侯下的黑手,却也无可奈何。” 范景文一番解释。 沈廷扬这才明白云逍在当今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想到他以万金之躯,冒险去海防道官衙救自己,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感激。 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劳驾云真人这样相待? “听云真人的,立即改走旱路!” 王承恩当机立断。 一行换乘马车,顺着官道朝向淮安进发。 以前乘坐的船只,以及东厂的官船,依然按照既定路线顺河而下。 当天夜晚。 云逍一行夜宿一座乡绅的庄园中。 一夜无事, 到了第二天早晨,一名东厂番子匆匆前来禀报。 昨天晚上,以前乘坐的商船,以及东厂的官船,遭到上百艘漕帮船只拦截。 只是漕帮的人发现船上除了船工,再无他人之后,又迅速撤走。 沈廷扬心服口服:“云真人,简直是神机妙算!” 王承恩却是习以为常。 云真人有未卜先知之能,这又算什么? 这是少见多怪! “若不是云真人,咱们这次,恐怕是要葬身运河了。” 范景文一阵后怕,随即大怒:“平江侯竟然猖獗如斯,这是要造反吗?” 云逍淡然一笑,“不作不死,平江侯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本打算以相对温和的手段,来解决漕运的问题。 可反派他不允许啊! 既然如此,手段激烈一点又何妨? 范景文无奈地叹了口气。 早就说了,云逍子这次下江南绝不太平。 这还没到江南呢,就要出大事了。 …… 徐州海防道官衙。 陈能刚刚起身,接到昨晚上漕帮落空的消息。 “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云逍子真的能够未卜先知?” 陈能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骇然。 谢参将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这就算了?” “已经打草惊蛇,即使咱们想就此罢手,云逍子又岂会同意?” 陈能一阵苦笑。 云逍子可不是什么善人。 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光时亨、成国公是个什么下场? 他既然避开水路,就证明已经起了防备之心。 日后又如何能放得过陈家? 想到这件事带来的严重后果,陈能神色变得凌厉起来。 “云逍子,必定是从陆上走了!” “漕帮的人,在岸上同样能杀人!” “立即让漕帮的人上岸,找到云逍子的下落,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徐州境内!” “漕帮的人顶不上多大用处,你亲自带上海防道三百兵卒,装扮一下混在漕帮之中!” 陈能杀气腾腾向谢参将下令。 事到如今,已经是无路可走,也只能铤而走险。 第268章 为天下苍生计,死有何惜? 云逍一行收拾停当,准备离开。 临走时,云逍找来此间乡绅,问道:“这附近可有坚固的庄院?” 在江南,很多富绅为了防备盗匪,修建坚固如堡垒一般的庄院。 除非是遭遇军队攻打,寻常盗匪很难攻破。 那乡绅答道:“距离此间不到三十里,就有一座许家庄院,固若金汤,曾遭上百水匪围困五天,都不曾被攻破。” 云逍点点头,不再询问。 一行走出不远,云逍忽然向王承恩问道:“此行江南,东厂有多少人随行?” 王承恩如实答道:“一百多精干东厂番役,此时都在后面不远处跟着。”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兵马?” 云逍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承恩。 王承恩与范景文此行江南的目的,他又怎么看不透? 只不过没有说破罢了。 并且云逍也十分清楚,除了王承恩,肯定还有兵马相随。 以前居住在吕祖观的时候,崇祯就派出一千多禁军保护。 这次前往江南,如同进入虎穴。 他又怎么可能只派东厂的人,而不派兵马? 王承恩知道隐瞒不住,讪讪笑道:“还有方正化带领的三千勇卫营,若是有事,顶多两个时辰就能赶来驰援。” “三千勇卫营?” 云逍嘴角抽了抽。 京城中的那位侄儿,孝心可嘉啊! 没白心疼他一场。 “将所有东厂番役调过来,前往许家庄院!” “给方正化传信,让他保持联络,随时驰援!” 云逍沉声说道,面露杀机。 范景文大吃一惊,“云真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 “平江侯既然送了大礼过来,贫道又怎能不还礼回去?” 云逍呵呵一笑,眼眸中尽是冷意。 王承恩骇然道:“云真人这是打算,以自身为诱饵,剿灭了平江侯派出的漕帮?” 范景文连忙劝阻:“云真人三思,还是等平江侯的罪证送到京城,由陛下发落吧!” “平江侯的势力,遍布整个大运河,更是涉及到庞大的利益集团。” “即使有罪证,最终朝堂和地方上的官员,也会想尽办法,为平江侯开脱。” “漕运是连同南北的经济命脉,朝廷不惜代价也要保住。为了漕运不出大乱,陛下最终也是不得不息事宁人。” 云逍一番话,让范景文一阵默然。 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沈廷扬怒声说道:“难不成冯才强这次白死了,任由那些蠹虫逍遥法外?” “哪有那么容易?”云逍摆摆手,冷笑道:“这次不做便罢,做,就做绝!” 沈廷扬不解地说道:“可即使将前来追杀的漕帮全部剿灭,对于平江侯以及漕运利益集团而言,依然是不痛不痒。” “冯才强提供的罪证,扳不倒平江侯。” “剿灭前来追杀的漕帮,也伤不到平江侯的根本。” “若是贫道给朝廷送上一个更大的罪证,有充分的借口扳倒平江侯呢?” 云逍笑着问道。 王承恩问道:“是什么罪证?” 云逍缓缓说道:“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遇袭重伤。这个罪证,够不够灭平江侯满门?” 众人无不骇然。 “这里是平江侯的势力范围,漕帮又人数众多。” “万一有个什么好歹,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王承恩连连摇头,“太危险了,不值当!” “能够借此机会,铲除平江侯,整顿漕运,有何不值?” “为天下苍生计,死有何惜?冒一点险又算什么?” 云逍斩钉截铁地说道。 冒险? 当然是不存在的。 漕帮,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即使是徐州的海防道、守备营的兵马全部出动。 以他们那可笑的战斗力,能敌过三千勇卫营? “云真人不惜以身涉险,为国除害,沈某佩服的五体投地!” 沈廷扬双手高举过头,想着云逍深深一拜。 云逍以身涉险去救他,他只是感激。 为了整治漕运,为国家去疴除弊,让沈廷扬彻底折服。 柳如是痴痴地看着云逍,眼眸中波光流转。 不愧是能够写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男人啊! 一时间,柳如是的心儿都快化了。 “云真人大义,下官佩服!” 范景文也是满心敬佩,如此大义之士,实乃同道中人。 不过敬佩归敬佩,他还是提出了质疑: “云真人的计谋,除掉平江侯自然是足够了。” “可一旦平江侯被抓,漕运必将大乱,影响到社稷安危。” “如此一来,岂不是有悖于之前的计划,又该如何处置?” “漕运,断不了!”云逍指着沈廷扬,笑道:“这不是有他吗?” 按照在船上商议的计划,暂时本不打算去动运河漕运。 而是先准备海运,徐徐图之。 可有了沈廷扬和沈家,事情就不一样了。 漕运不仅乱不了。 反倒可以借助这次的事情,提前推动海运。 沈廷扬指着自己的鼻子,愕然道:“我?” 云逍问道:“沈家有多少可以出海的沙船?” 所谓沙船,是一种近海船只,主要适用于多礁石的北洋海道。 因船只在浅滩沙地还有一定的行驶能力,因此而得名。 沈廷扬答道:“大小沙船四百余。” 云逍又问:“若是沈家出面,又能联络到多少沙船?” 沈廷扬:“不下千条。” “海船载重十倍于漕船,千条沙船运载漕粮,足以填补漕运。” “江南各大船厂,全力制造海船,不出一年,海运就可以完全替代漕运。” “平江侯以及漕运利益集团,拿什么来威胁朝廷?” 云逍‘呵’地一笑,一切尽在掌握。 王承恩看了一眼沈廷扬,心中瞬时雪亮。 难怪云真人如此看重这人,原来是在为海运谋算。 真不愧是云真人,未雨绸缪,算无遗策! “借助被平江侯追杀一事,不仅铲除漕运毒瘤,顺势还推动了海运。” “云真人举重若轻,举手之间,两百多年的漕运积弊,就此可除矣!” 范景文仔细想了想,振奋击掌。 这一刻,对云逍佩服的五体投地。 沈廷扬却是苦着脸,泼了一瓢凉水:“事情恐怕有些难办。” 第269章 禽兽,或是禽兽不如? 云逍问道:“有哪些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船只、船工,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航线!” “由于海盗横行,以前沈家的沙船北上,只能沿着海岸航行。” “这条航线由于紧挨陆地,因此补给方便,并且可以及时躲避海盗和风暴。” 沈家靠海运起家,沈廷扬是沈家的少主,因此对于近海航运了如指掌。 范景文道:“这不就对了吗,有什么问题?” 沈廷扬摇摇头,“这条航线优势明显,却同样有着难以克服的弊端。” “由于靠海岸航行,这条航线极为曲折,航程漫长。” “并且沿岸岛屿、礁石丛生,沙船航行时必须小心谨慎,否则容易触礁。” “再加上近海的海水,常年都是由北向南流动,因此沙船北上属于逆流,航速极慢。” “若是从太仓刘家港入海北上,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天津卫。” 范景文的心凉了半截。 一个月的时间,比漕运都还要慢,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本以为大海那么广阔,船只在大海上怎么随意航行都可以。 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王承恩不死心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航线了吗?” “有!以前蒙元运送漕粮、物资,还有一条主要航线!” “然而大明实行禁海,海上的海盗猖獗,这条航线已经有多年不曾走过。” “要想重新开通航线,需要船队多次试航才能最终确定,贸然航行,很容易发生事故。” “要确保航线安全,至少需要一年,甚至更多时间才能确定下来。” 沈廷扬叹了一声。 范景文满脸无奈。 大海上航行,显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周围的人看向云逍。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云真人也有失算的时候! 真不想装,显圣啊……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然后蹲下身子,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幅简略的海图。 “你所说的航线,是从刘家港开洋,由成山头入莱州大洋,最终抵塘沽。” 云逍用树枝在海图上,画出一个箭头,从出发地直至目的地。 沈廷扬难以置信地说道:“云真人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键盘史学家……云逍淡然一笑,显得高深莫测。 “相对沿海岸航行,这条航线要直的多,因此航程较短,并且避开了近海浅滩。” “并且航程之中,能够得到风力和潮水的助力,航行时间缩短了一半,只需半个月。” “等拿到清晰的海图,我你标注清楚,按照这条航线走,绝对安全无虞!” 沈廷扬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承恩笑道:“云真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点小事,何难之有?” 范景文骇然看向云逍。 谪仙,恐怖如斯! “其实,还有第三条航线。” 云逍又在地上重重地划出一道线。 这条航线更加远离海岸,属于外洋的范围。 “这条航线,北上时记住的洋流、风力更大。” “因此航速更快,用时更短,自太仓至天津卫,只需十天时间。” “只不过这条航线,以前极少有人走过,需要试航才能使用,暂时不能用。” 云逍丢掉树枝,淡然一笑。 “云真人盖世奇才,沈某佩服万分!” 沈廷扬满脸崇敬,看云逍的眼神,让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云逍道:“有安全的航线,又有巨大的利益,沈家和其他海运商贾,做还是不做?” 沈廷扬斩钉截铁地说道:“做,只要朝廷准许,岂有不做之理?” 王承恩笑道:“有云真人推动,朝廷又怎能不准许?” “眼下要做的,就是敲断平江侯的爪子。” “等坐实了平江侯的罪证,让大运河这边先闹起来,就可以顺势推动海运。” “走,去许家庄院!” 云逍大手一挥。 众人正要动身之际。 范景文忽然加快步伐,从一名东厂番役腰间抽出腰刀。 王承恩愕然问道:“范大人,你要做什么?” “再给平江侯添一项罪名!” 范景文一声大笑,随即举刀在左臂上用力一划。 衣衫破裂,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 疯了,这家伙难道是疯了? “范大人,你为何要自残?” 王承恩大惊失色,慌忙让人给范景文包裹伤口。 跟范景文相处这么多天,没发现他有自残的毛病啊? 范景文脸色苍白,大笑道:“平江侯指使漕帮,袭击钦差,致使钦差重伤,这个罪名,足够将其抄家灭族!”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云逍苦笑道:“是个意思也就可以了,范大人又何必如此?” 范景文昂然说道:“为天下苍生计,云真人不惜一死,下官受点小伤又算什么?” 众人无不肃然起敬。 云逍无奈地摇摇头。 心中,却有着一股热流在涌动。 大明这些倔强而又可爱的忠臣啊! 一行来到许家庄院。 庄院的主人是徐州富商,族中曾出过一位知府。 这座庄院,是许家专门用来躲避盗匪而建,因此修的坚固如堡垒。 外围有一丈多高的石墙,围墙上建有箭楼和烽燧。 庄院内有五十多名庄丁。 云逍等人亮出身份,声称有人受伤,要在庄院内住一日。 这么多的大人物驾临,足够许家吹上好几代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即将云逍一行迎入庄院,杀猪宰羊,盛情款待。 是夜。 月黑风高。 正是杀人越货好时机。 刚过午夜。 急促的锣声、喊杀声响起。 庄院内的所有人都被惊醒了。 “果然来了吗?” 云逍笑了笑。 随即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继续睡下。 谁知刚睡下不久。 一个温暖而又丰腴的身躯,如蛇一般钻进了被窝。 云逍的身体顿时僵硬。 “我怕……” 柳如是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 怕? 听你的声音,那叫害怕? 分明是……兴奋! 你,这是馋贫道的身子! 贫道该怎么办? 顺水推舟,这应该不叫禽兽吧? 可贫道还未成年啊! 拒绝? 那贫道岂不成了禽兽不如? 到底该怎么办? 急!在线等! 第271章 给陈家留一支香火 “怎么可能?” “皇帝怎么可能会派出禁军,专门保护云逍子?” 陈能依然难以置信。 派出禁军保护一个道士。 这是皇帝能干的事情? 太荒谬了! “谢开德呢?” 陈能反应过来,双手抓住家奴的衣襟,厉声问道。 家奴战战兢兢地说道:“海防道参将谢开德,他,他被勇卫营生擒了!” 陈能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一个踉跄,撞在船舱上。 以谢开德的德性,落在勇卫营的手里,还不把他给供的干干净净? 家奴接着又道:“据逃回来的人说,云逍子居住的庄院,在遭到攻打的时候,亮出了钦差王命旗牌!” “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钦差?” 陈能头皮一麻,脸色又白了几分。 家奴哪里说的清楚,“或许,或许那云逍子,就是钦差!” “完了,平江侯府,完了!” 陈能身体一软,顺着船舱溜到地上。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 接着是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两百年的平江侯,完不了!” 就见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人大步而来。 正是平江侯、漕运之王,陈治安。 陈能连忙挣扎着起身,“父亲,您什么时候来的?” 陈治安冷哼一声,径自进入舱内。 陈能惶惶不可终日,硬着头皮跟着进去。 不等陈治安开口,他直接跪在地上:“孩儿铸下大错,给平江侯府引来滔天大祸,请父亲大人责罚!” “蠢,蠢不可及!” “老祖宗陈瑄要是泉下有知,非被你不肖子孙,生生再气死一回!” 陈治安越说越怒,抓起茶几上的茶具,劈头盖脸地朝陈能身上砸去。 陈能跪在那里,被砸的头破血流,也不敢动弹分毫。 “云逍子是何许人?” “建奴入关,他为陛下献上一计,就让十万大军兵败,不得不兵退关外!” “晋商、东林党,都是能够左右朝堂的庞然大物,也因他一言而终!”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杀云逍子灭口?” “蠢货,人家早就给咱们陈家挖好了陷阱,等着陈家往下跳呢!” 陈治安指着陈能的鼻子,又是一通怒骂。 陈能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次,竟是云逍子的计谋?” “即使云逍子拿到陈家的罪证,交给陛下,可陈家掌控着漕运,陛下又能奈陈家何?” “云逍子自然也是知道这些,这才故意在许家庄院设局,等着你让人去杀他。” “袭杀一位伯爵,并且当中还有一位钦差,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陛下即使顾忌漕运,有心遮掩,百官有心为陈家发声,可这样的滔天大罪,又怎么可能遮掩的过去?” 姜还是老的辣。 陈治安的眼界可比儿子高多了。 陈能愣了半晌,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只要有漕运在一天,陈家就亡不了!” 陈治安冷哼一声,然后伸手扶起陈能。 陈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有平江侯府这棵参天大树,这一劫终究是能挺过去的。 陈治安沉默片刻,最后重重地一声叹息:“如今之计,也只有壮士断腕了。” 陈能顿时骇然变色,重新跪下,抱住陈治安的腿:“父亲,孩儿未及弱冠,孩儿不想死……” “事情因你而起,你不死,平江侯就会被抄家灭族,你也活不成!” “你死,朝廷维持了颜面,顾忌到漕运,顶多会打陈家的板子,却不至于伤筋动骨。” “我的儿啊,为了陈家两百多年积累的基业,也只有委屈你了!” 陈治安重重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 然后他挣脱陈能的手,举步朝舱外走去。 陈能疯狂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陈治安来到甲板上站定,看向河岸遥远之处。 他阴沉沉地说道:“云逍子,你让本侯损失一个儿子,本侯记下这次了。” 言毕。 陈治安朝身边的心腹沉声说道:“准备三十万两银票,还有扬州送来的那一堆双胞胎姐妹,一并送到许家庄院去!” 顿了顿,又补充道:“请云逍子去淮安,本侯设宴赔罪!” 那心腹领命匆匆而去。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心腹匆匆回来复命。 “云逍子说,他在京城有数百万两银子,因为无处花而愁白了头发。” “至于女人……云逍子说自己是方外之人,不好女色,况且身边还有江南第一才女,看不上寻常庸脂俗粉。” “另外云逍子还说,他敬陈瑄老祖宗曾经为大明立下不少功勋,因此,因此会给陈家留下一支香火。” 陈治安沉默片刻,放声大笑起来。 “两百多年的平江侯,货真价实的漕运之王!” “本侯倒要看看,一个道士,如何灭我平江侯府!” …… 云逍乘上漕运总督杨一鹏的座船,顺流而下。 谢绝了杨一鹏的挽留,直奔江南而去。 数日后,船过了扬州,抵达苏州府。 一场席卷大运河的风波,却才是刚刚开始。 文华殿。 崇祯正召集内阁辅臣以及户部、工部尚书议事。 今天的议题,正是关于漕运。 “河道总督上奏,黄河、淮水等多处河堤失修,今年秋汛必有决堤之险,势必会影响到漕运。” “因此奏请朝廷,紧急拨付五十万两,水泥十万斤,用于维修河堤。” “清江船厂也有奏章,大量漕船需要维修、更换,然船厂已经有三年不曾拨款……” 工部的官员正大吐苦水。 原工部尚书徐光启请辞,此时工部主事的是左侍郎。 内阁的辅臣们和户部尚书一听说要银子,头都大了一圈。 虽说查抄晋商、河南缙绅,如今国库从未有过的充裕。 可要花银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即使是一座金山,也有用完的时候啊! 崇祯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 云逍在船上关于漕运改海的筹划,王承恩和范景文已经密奏上来。 崇祯成竹在胸,淡定的很。 正议论间。 随堂太监匆匆走了进来,呈上一封密信:“王承恩自徐州送来的六百里加急!” “徐州?” 崇祯眉头一皱。 按理说,叔父此时早就过了淮安。 怎么会有密报自徐州送来? 第272章 又见九族消消乐 崇祯取出密信。 闻到一股浓郁熏香,他的眉头顿时一皱。 王承恩搞什么名堂? 写个密信,居然还用熏香熏一下? 第一页纸上的文字,是用微刻手段写的,看不出内容。 好在密信中附有微刻的内容。 崇祯仔细看了几眼,顿时神色大变。 然后他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厉声说道:“无法无天,丧心病狂!” 大臣们吓了一跳,慌忙起身下跪在堂前。 “都看看吧!” 崇祯将密信传下去。 密信的内容,正是冯才强搜集的罪证。 大臣们看了,一个个都是神色大变。 且不说密信中所说的各种罪证,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单是杀害朝廷委派的监兑官这一项,就已经是震惊朝堂的大罪。 崇祯压下怒火,问道:“都说说看,该如何处置?” 众臣都是沉默不语。 漕运的水太深了,哪个敢乱说话? 弄不好就是一身骚。 最后还是首辅温体仁站出来,“此事必须严查,并严惩!否则,朝廷威严何在,纲纪何在?” “元辅说的在理,的确是该严查严办。” “可漕运关系到国家命脉,万万出不得一点乱子。” “这又该怎么严查,严惩到什么地步?” 薛国观忧心忡忡地开口说道。 这人是个直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 谁都清楚,漕运从内到外都烂透了。 可偏偏又动不得,一动就会有大乱子。 朝廷决策,不得不站在大局的角度。 崇祯眉头紧皱。 叔父提出的谋划,短时间内无法实现。 可如今又出了这样的大案。 实在是让人脑阔痛啊! 这要是叔父在身边就好了。 崇祯正要开口,忽然瞥见温体仁面带笑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他不由得心中一动,问道:“温卿可有良策?” 温体仁答道:“臣虽无良策,却知道有解决漕运的良策,此时已经在路上,陛下何不稍等些时日?” 崇祯和大臣们都是一头雾水。 “东厂的王厂督,此时与纯阳真人在一起。” “纯阳真人又怎能不清楚,将这罪证送至朝廷,朝廷也是左右为难,无法处置。” “可他偏偏让王厂督送了,足以说明,他已有解决之良策。” 温体仁一番分析。 崇祯深以为然,心中顿时一阵轻松。 大臣们却是面面相觑。 拍马屁,也要有个限度吧? 即使是谪仙,又如何能解决这种无解的难题? 殿内一时有些冷场。 崇祯淡然一笑,开口道:“温卿所言不错,解决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先放一放,再过些时日,就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漕运了。” 大臣们都困惑地看过来。 温体仁问道:“莫非陛下早有良策?” “朕的确是有解决漕运的良策。” 崇祯面带得色,却不肯说是什么良策。 海运的事情,牵连太大。 一旦公布出去,那还不天下大乱? 先让子弹飞一会儿再说! 大臣们一阵腹诽。 陛下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卖关子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时随堂太监又匆匆而至:“钦差范景文、东厂王承恩、漕运总督杨一鹏,联名上奏!” 崇祯眉头大皱,问道:“刚刚有奏折送到,怎么又来了?” “通政司的人说,上次王承恩的奏章,走的是陆路。” “而这次的奏章,是总督漕运部院派出水师的快马船,比陆上的加急快了不少。” “因此两道奏疏送到的时间,相差无几。” 随堂太监一番解释。 崇祯点点头,“呈上来吧!” 随堂太监快步上前,将奏章呈上。 崇祯打开看了几眼,猛地站起身来。 随即满脸震怒,厉声道:“反了,陈治安这是谋逆造反!” 大臣们无不骇然变色。 温体仁赶忙问道:“陛下,又出了什么事?” 崇祯怒声说道:“平江侯派遣漕帮及海防道官兵,袭击云逍子及钦差居所,致使云逍子、钦差范景文重伤!” 轰! 大臣们的脑袋里一声轰鸣。 这下子事情闹大了! 钦差,代天巡抚天下,代表的是皇帝。 袭击钦差,这可是实打实的谋逆造反! 况且还有一个云逍子。 在场的大臣,哪个不知道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平江侯这真的是造反了啊! 崇祯强压心头的震惊与担心,摆摆手。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崇祯又拿起奏章,继续看下去。 他的脸色一阵阴,一阵晴。 到了最后,脸上竟然露出灿烂笑容。 崇祯合上奏章,这次却没有向大臣传阅的意思。 “拟旨!” “平江侯把持漕运,贪赃枉法!” “袭击钦差,重伤钦差、纯阳真人,罪不容赦,赐连坐家族。” “着令总督漕运部院,缉捕平江侯连同家眷,押解入京受审。” “九族尽皆下狱,一应家产,悉数抄没充公!” 崇祯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文华殿内回荡。 大臣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直接把平江侯拿下了? 刚才不是还胸有成竹,要徐徐图之的吗? “陛下,万万不可!” “抓了平江侯,这漕运必将大乱,朝廷承担不起啊!” “漕运乃国家命脉所在,百万漕丁衣食所系,漕运乱,大明危矣!” 阁臣和尚书们纷纷进谏。 倒也不全是因为有利益牵扯,而是出自大局考虑。 “平江侯都造反了,还要朕忍让?” “那将置朝廷威严于何地,又置国家法纪于何地?” 崇祯站起身来,声色俱厉。 大臣们都沉默下来,却个个忧心忡忡。 平江侯这次的确是做的太过火了。 这种事情,放在历朝历代,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可抓了平江侯,漕运就完了啊! “都放心好了,漕运,乱不了!” “只问罪平江侯,其余从者,既往不咎!” “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没了运河漕运,漕粮照样能供应北方。” 崇祯挥挥手,“立即下旨,查办去吧!” 等大臣们走后。 崇祯忍不住大笑起来。 叔父这趟江南,实在是下的好啊! 才是刚到徐州呢,就替朕解决了漕运这个天大的难题。 这要是在江南呆上一段时日,那还不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第273章 走了一趟运河,漕运沉疴就给解决了 崇祯三年,七月十三日。 《大明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一则新闻,天下震动。 平江侯为掩盖罪证,暗中指使徐州海防道、漕帮,袭击钦差驻所。 钦差范景文、纯阳真人云逍子,身受重伤。 庙堂震动。 天子龙颜大怒。 平江侯陈治安及其亲眷,悉数被捉拿下狱,九族尽皆问罪。 淮安,总督漕运部院。 大牢中,陈治安手铐、铁镣加身。 他依然昂首而立,不失漕运之王威严。 朝廷这次以雷霆之势,直接查抄平江侯府。 这是陈治安始料未及的。 不过陈治安依然有足够的底气。 他相信,这不过是朝廷给天下人做做样子而已。 毕竟这次陈能袭击钦差,闹得实在太大了。 朝廷不做出反应,威严将荡然无存,以后地方将彻底失控。 陈治安推断,朝廷高高举起的板子,很快就会轻轻落下。 不然呢? 漕运,关乎国家命脉。 而陈家牢牢把控着这条命脉。 没了陈家,命脉就断了。 南北漕运终端,这样的后果,大明无法承受。 咣当! 牢门被打开。 狱卒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狱卒喝道:“陈治安,有人来看你了!” 陈治安抬头看去。 却见是一名年轻的东厂番役。 看上去像是个太监,装束与寻常东厂番役,也是有所不同。 “东厂廉政司?” 陈治安认出来人身份,不由得眉头一皱。 那番役拱手说道:“本官东厂廉政司执行处处长,高宇顺。” 陈治安冷哼一声,“王承恩让你来的?” 高宇顺道:“本官奉纯阳真人之命,给平江侯带一句话。” “云逍子!” 陈治安的眼眸中绽出一抹寒芒。 高宇顺径自说道:“云真人曾说,念及陈瑄曾为大明尽忠,答应给陈家留下一脉香火。因此派我来问平江侯,你打算留下哪一支?” “云逍子还真的以为,陛下会灭我陈家满门?” 陈治安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 高宇顺静静地看着陈治安,眼神中充满了同情与怜悯。 两百多年的平江侯,大明漕运的实际掌控者,因云真人一言而亡。 而事到如今,陈治安却依然不自知,着实可悲,可叹! 陈治安笑罢,大马金刀地往地上一坐,冷笑道:“云逍子就不怕漕粮中断,北方无粮,朝野民怨沸腾,陛下取他项上人头以谢天下?” 高宇顺‘嘿’地笑了一声,“平江侯身陷囹圄,还在操心漕粮的事情。那本官不妨告诉你,漕粮,断不了!” 陈治安一声嗤笑,闭上眼睛,不再去理会高宇顺。 “江西、浙江、江南各地的漕粮,已经在筹备转运到太仓,再由太仓出海,北上送往天津卫。” “平江侯妄图以漕运来掐朝廷的咽喉,这个如意算盘,这次恐怕是敲不响了。” 高宇顺的一番话,如同重锤轰击在陈治安的胸口。 他骇然抬起头,随即却面露不屑,“仓猝之间重启海运,就不怕船毁人亡?朝野上下,又怎么能答应?” “平江侯好生健忘,险些被你儿子陈能所害的沈廷扬,正是崇明沈家少主。” “云真人救下沈廷扬,就开始谋划,以沈家为主,汇聚海运商贾,改漕运为海运。” “海运耗费远小于漕运,并且海运有益于推动海贸,朝廷的海贸股份公司,朝中百官都有参与,有谁会为了漕运,而去损害自身的利益?” “至于地方……呵呵,朝廷正等着地方上闹腾呢,最好是停了运河漕运,朝廷趁机也就可以甩掉这个包袱,让漕运这颗毒疮自行烂掉。” 高宇顺连声冷笑。 陈治安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栗起来。 顿了顿,高宇顺又在陈治安心口狠狠多次捅上一刀: “你以为没了你,漕运就无法运转了?” “云真人建议陛下,只除掉你这个首恶,其他人既往不咎。” “你以前那些手下人,会赌上身家性命,为你起兵造反?” 说到这里,高宇顺傲然一笑,“云真人走一步,算十步,他老人家事先就算计好了这些。平江侯到现在还不醒悟,真是天大的笑谈!” 陈治安如遭雷击。 短短片刻时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既然你不肯说留下陈家哪一脉,那也只有随意从陈家旁系中,留下一支。” “反正都是陈瑄的后人,不违背云真人的承诺!” “平江侯,一路走好!” 高宇顺朝陈治安拱了拱手,然后转身走出牢房。 “云逍子,十代平江侯,竟断绝于你之手,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牢房中,响起陈治安凄厉的声音。 …… 总督漕运部院大堂。 漕运总督杨一鹏,正在会见理漕官员、卫漕将官。 平江侯陈治安满门下狱,这些官员、将官一起来到总督漕运部院,拜会杨一鹏。 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朝廷若是执意处置陈治安,漕运就会中断。 赤果果的威胁! 杨一鹏始终面带笑容,不急不躁,悠闲自在地喝着茶水。 等所有人将话讲完,他这才放下茶杯,不温不火地开口: “既然大家伙儿都说,没了平江侯,这漕运就没办法运转了。” “那漕运就停了吧,停了好啊,这大明的漕运,早就该停了!” 众人面面相觑。 这到任才数月的漕运总督,该不会是疯了。 他不是应该低三下气地咱们,怎么尽说胡话? “朝廷正准备把漕粮改走海运,船只、航线都准备好了,南方几省的漕粮也在往太仓集结。” “诸位既然说漕运没法运转,这不正好,诸位以后清闲了,本督这漕运总督,也可以回老家抱孙子去了。” 杨一鹏捋着白须,笑呵呵地说道。 堂下顿时炸开了锅。 那些个官员、将官就像是被挖了老祖坟,全都跳了起来。 杨一鹏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心中连声冷笑。 现在可不同以往,任由你们以漕运来要挟朝廷。 而是你们要跪着求朝廷,不要停了运河漕运,砸了你的饭碗。 接着杨一鹏的心中又是一阵惊叹。 困扰大明百年的漕运顽疾啊! 高拱、张居正当年都不曾解决的大难题。 云逍子走了一趟大运河,就这么给解决了。 谪仙之名,名不虚传! 大明有这样的人物,实在是万民之福,国家之幸甚! 第274章 遭遇空袭,世界第一架直升飞机 延续两百多年的漕运,开始了一场巨大的变革。 短时间内,大运河漕运不可能被裁撤。 然而跟以往一样,显然是不可能了。 有了海运的参与,运河漕运再也没有跟朝廷讲价的资本。 一场大刀阔斧的整治,在杨一鹏的住持下展开。 而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却已经置身事外,来到了苏州地界。 站在甲板上,目睹两岸的繁华,以及运河上穿梭如流的船只。 以云逍后世的见识,也对苏州的繁华惊叹不已。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这还只是宋朝时期的说法。 ‘繁而不华汉川口,华而不繁广陵阜,人间都会最繁华,除是京师吴下有’。 苏州‘大明第一繁雄郡邑’,可不是吹出来的。 苏州府每年上缴的赋税,就占据整个大明国家赋税的近十分之一。 苏州知府的任命,由朝廷直接决定,如同一省布政司、巡抚。 由此可见朝廷对苏州的重视程度。 “连日乘船也累了,不如入城休息几日?” 站在一旁的柳如是,见云逍兴致勃勃,于是提议道。 顿了一下,她接着又道:“苏州的女子,可是冠绝天下,可千万莫要错过了。” 云逍瞪了一眼过去。 见她面带妩媚,眼含秋水,不由得冷哼一声。 妖精! 你就尽情地撩吧! 有让你现出原形的时候! 等上了岸…… 这时,两岸以及船上忽然响起一声声惊叫。 柳如是的神色大变,奋不顾身地朝云逍扑来。 “难道又遇到徐允爵这样的纨绔?” 云逍的脑海中,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随即就被柳如是重重地扑倒在甲板上。 背后好硬,前面却是好软…… 云逍正心神激荡,一架飞机从上方掠过。 “飞机?!” 云逍一愣。 这时代哪来的飞机? 难道我又穿越回去了? 轰! ‘飞机’一头坠落在甲板上。 滑行数丈之后,一头撞上船舱,整艘船一阵剧烈的震荡。 云逍拉着柳如是,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来。 看着那架坠落的‘直升飞机’,不由得一阵失神。 没错。 那的确是一架类似直升飞机的东西。 只不过是木头制造的。 螺旋桨之下,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椅子。 这东西,竟然真的能飞! 云逍的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名少年从椅子上摇摇晃晃地下来。 看他脸色惨白的样子,显然是被吓到了,却并没有受伤。 闻声赶来的护卫抓住这少年。 云逍猛地想起一件事情,心中再次一震:“放开他,带他过来!” “小人无意冲撞,请大人恕罪……” 少年被押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个不停。 云逍仔细打量这少年。 十七八岁,看上去老实巴交的。 从衣着来看,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 “你是徐正明?” 云逍如同发现至宝,上前双手将这人扶起来。 “小人是徐正明的儿子,公子,公子怎么认识家父?” 少年诧异地看着云逍,结结巴巴地说道。 云逍忍不住笑了笑,又问:“你叫徐庆?” 少年再次吃了一惊,“小人,小人正是徐庆。” “不必害怕。” 云逍摆摆手,径自来到‘直升飞机’旁,饶有兴致地观看起来。 达芬奇在1483年,曾经画了一幅带有螺旋翼的飞行器草图。 这被认为是最早的直升机设计图。 然而世人们极少知道的是,大明却有人付诸于实施。 最离谱的是,造出来的‘直升飞机’,竟然还飞了起来。 这位奇人、牛人,叫做徐正明。 徐正明,江苏吴县人,是个木匠。 此人手艺精湛,木工一流,远近驰名。 可惜以前的那位木匠皇帝不知道他的名声。 否则定会召入宫中,拜他为师。 徐正明一次听说书人讲奇书《山海经》。 书中说到,奇肱国人造飞车,在空中捉鸟,翱翔天空。 徐正明随即萌生出制造“飞车”的念头。 他从此就跟着魔了一般,疯狂琢磨‘飞车’。 徐家原本是家境小康,吃喝不愁。 被他这么折腾下来,家里到了无米度日的地步。 先后花了十年的时间,最终竟然真的给他搞了出来。 吴县地方志《香山小志》记载:飞车构思精绝,下有机关,齿牙错合,人坐椅中,以两足击板上下之,机转风旋,疾驰而去,离地尺余,飞渡港汊,令乡人为之叹绝。 但是徐家贫困日甚,“妻、子啼号”,孤身无援。 在贫病交加、生活重压下,徐正明“不幸早殁”。 他的儿子徐庆,谨遵父训,力图用毕生精力完成父亲的遗愿。 然而徐正明的妻子不想儿子重蹈覆辙,将图纸和飞车一把火给烧了。 云逍看着那撞坏的‘飞车’,一时心潮澎湃。 这就是九州人! 见到这辆‘飞车’,谁敢嘲笑他们的探索精神和杰出智慧? 只可惜,这种精神和智慧,经过螨清三百多年的奴役,最终荡然无存。 “我来了,就不会让这点点的星火熄灭。” “我要让这些星火燎原,燃遍整个大明,并一代代传承下去!” 云逍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激动平复下去。 然后将杜大寒叫过来,将摔坏的飞车小心收藏起来。 柳如是惊魂稍定,问道:“这东西,很重要吗?” “重要,极其重要!” “此物,不仅是徐正明的心血,更是九州智慧的见证。” “终久会有一天,这看似有些可笑的飞车,会受万众敬仰!” 云逍十分郑重地说道。 想了想,又吩咐柳如是:“将今天的事情,详细记录下来,《大明日报》头版刊发!” 柳如是吃了一惊。 又仔细打量了几眼飞车。 这破烂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 扑通! 徐庆再次跪下,脑袋磕在甲板上咚咚作响。 云逍说道:“起来吧,今天的事情,我不仅不会追究,反倒会重重地奖赏你们父子。” “家父若是知道,他的心血能得到公子如此看重,必定会欣喜若狂!” 徐庆哽咽着说道,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第276章 我竟然觊觎云逍子的美色?! 云逍无奈地笑了笑。 为什么反派,总是喜欢跳出来秀智商? 可这种打脸纨绔的桥段,实在是太狗血了啊! 置之不理,却又是不行。 这要是传扬出去,云真人的名声还要不要? 癞蛤蟆爬到脚面上,它恶心啊! “华亭董家,就这么小气?” “一万两银子,未免太过寒碜。” “要赌,就赌十万两,敢吗?” 云逍看向董祖京,满脸讥诮之色。 周围的众人顿时一阵轰动。 江南富庶,苏州的巨富更是不在少数。 可苏州府绝大多数富绅,一下子也拿不出十万两现银。 董祖京也吓了一跳,随即冷笑道:“本公子可不是吓大的,你有十万两银子?” 云逍挥手说道:“杜大寒,给他看看。” 杜大寒从随身佩囊中,取出一张会票。 大明钱庄已经初具规模。 在嘉靖以前,钱庄就发展为能够与抗衡政府的庞然大物。 而且还是非法的。 直到万历五年,钱庄才被朝廷认可,成为合法化的金融组织。 如今的钱庄,不仅经营货币兑换,还发放贷款。 并且还签发类似于钞票性质的会票。 在京城将银子放到钱庄,钱庄开具会票。 到南方的城市和店铺可以如数领取,方便的很。 云逍如今身家数百万。 此次下江南,随身带个几十万两,自然是很正常。 四周围观的人群,再次响起一声声惊呼。 年纪轻轻,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的会票! 这简直是移动的钱庄啊! 有钱人见过太多,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钱的。 董祖京仔细检查了一下会票,确定绝非伪造。 这时他才意识到,这次碰到了真正的巨富。 这年轻人,绝对不好惹! 可这样的一笔巨款,唾手可得,怎么也放不下啊! 再说了,就这么怂了,面子往哪儿放? “怎么,赌不起?” “董其昌的儿子,原来是个没卵子的太监!” 云逍一声嗤笑,举步欲走。 人群后面的王承恩感到很受伤害。 云真人,你这么说,考虑到咱家的感受没有? “赌就赌!” 董祖京不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青衣小厮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董祖京又道:“限定两个月时间,并且造出来的器具,至少要飞离地面十丈高,飞出十里路远。” 十万两到手,赚银子真是轻松……云逍感到很没有成就感。 要不要让董其昌画上几百幅画,留给子孙后代当传家宝? 徐正明吓蒙了,赶忙劝阻:“公子,千万莫答应,飞车飞不了那么高,也飞不出那么远!” “我知道。” 云逍当然清楚。 徐正明制造的飞车,原理其实十分简单。 用两只脚踏动踏板,作为动力。 通过增速齿轮,带动螺旋翼旋转,从而产生升力,从而使得飞车飞起来。 原理跟后世的直升飞机是一样的。 然而受动力、材料的限制,能飞起来就是天大的奇迹。 想飞到十丈高、十里远,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徐正明松了一口气。 谁知云逍接着不在意地笑了笑,向董祖京说道:“一言为定!” 徐正明大惊失色。 人群再次一阵轰动。 十万两银子的豪赌,这可是闻所未闻! 柳如是心中一声叹息。 华亭董家,这次要脱层皮了。 董祖京惊喜不已,说道:“空口无凭,必须立下字据!” 云逍让人找来笔墨纸砚,现场写好文书,双方签字画押。 “云逍?” “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 董祖京看到文书上鸡爪子爬过一般的字迹,不由得一阵困惑。 云逍让杜大寒收起文书,准备离开。 董祖京顾不得多想,叫道:“到时候本公子上哪儿找你去?” “会票给他。” 云逍命杜大寒将那张十万两银子的会票,交给董祖京。 “我若是输了,会票自然归你,要是赢了,自会派人去董家取银子。” 云逍朝董祖京说了一声,然后大步而去。 董祖京手中拿着会票,感觉沉甸甸的,像是捧着一座山。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这次惹下大麻烦了。 华亭董家早就名声在外,干骨头里也要榨出油来。 对方却随意将十万两银子的会票,放在他这里。 足见对方的来头太大了,大到根本不把董家放在眼里的地步。 “怕什么!” “有字据在这里,即使把官司打到皇帝那里,董家也不会输!” 董祖京一番自我安慰,心里踏实了许多。 可怎么都觉得云逍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于是就问青衣小厮。 边上有人说道:“云逍?我倒是知道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射雕英雄传》就是他写的。” “刚才那年轻人,该不会就是云逍子吧?” “我看到他从漕运总督的座船上下来,八成是云逍子!” “听说云逍子能点石成金,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除了他还能有谁?” “《射雕英雄传》已经有很久没出新的了,云逍子不老老实实地在家写书,却跑出来瞎混,委实不像话!” …… 董祖京的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云逍子,谁人不知? 别的且不说。 魏国公世子徐允爵,在京城冲撞了他。 结果被东厂抓进厂狱,世子之位没了,连魏国公都跟着受罚。 平江侯被抄家的事情,也才传到江南。 我,我竟然觊觎云逍子的美色?! 并且还跟他打赌,十万两银子的赌注! 我特么的,干的这叫人事? 青衣小厮也知道闯下了滔天大祸,忙劝道:“四公子,还是赶紧把会票送回去吧!” “送回去?人家会收?” 董祖京苦笑。 云逍子的睚眦必报,那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这次又岂会善罢甘休? “那赶紧回去找老爷商量吧!” “走,快走!” 董祖京带着青衣小厮匆匆而去。 董祖京走的匆忙,不曾留意其他人。 人群中有两名渔夫打扮的精瘦汉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影。 二人的眸子中,尽是贪婪之色。 “这可是一头大肥羊,搞不搞?” “搞,为什么不搞?赶紧回去告诉大当家的!” …… 第277章 想去月亮会嫦娥 云逍等人来到徐正明位于吴县乡下的家。 在家里四处看了看,果然是‘寒’的不能再‘寒’的寒舍。 徐正明的老婆徐张氏,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并且看衣着显然是大富大贵之人,吓得不知所措。 她战战兢兢地向徐正明问道:“当家的,你这次惹了什么祸事?” 儿子徐庆在一旁说道:“娘,爹这次可算是熬出头了,这些贵人不光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了爹造的飞车,还准备出大价钱,请爹干活儿呢!” “三千两银子?!” 徐张氏先是一阵瞠目结舌。 接着头晕目眩,险些昏厥过去。 然后手忙脚乱地招呼众人到屋里坐。 徐家的堂屋本来就不大。 又到处摆放着飞车‘零件’,人到了屋里,站都没地方。 云逍让徐正明搬了凳子,坐在屋外的院子里。 堂堂的木匠之家,居然只有两把破旧的椅子。 云逍自是不会客气,坐了一把椅子。 剩下一把椅子,范景文让王承恩坐。 王承恩赶忙推辞,请柳如是坐下。 王厂督的眼睛又不瞎。 这一路上,云真人跟柳大才女,眉来眼去的。 并且厂公还察觉到,二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肯定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无意中得罪了他们。 此时哪里还敢跟云真人的女人抢椅子坐? 徐正明搬来飞车的图纸,竟然有整整三箱子。 云逍仔细翻看了一会儿,心中感慨不已。 这才是真正的科研精神! 放到后世,徐正明妥妥的科研狂人。 大明不缺这样的人,缺乏的是伯乐,以及发挥他们才干的平台。 云逍接着又想到了王徵,想到了宋应星…… 能够穿越到这个时候,其实也是不错! 徐正明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这飞车能行吗?” 云逍摇了摇头,“目前而言,肯定是不行。” 徐正明像是挨了当头一棒,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我造的飞车,明明已经飞了起来,只需加以改进,一定可以飞的更高、更远!” 柳如是、王承恩等人也都是十分困惑。 徐正明造的飞车虽然飞的不高,最后还撞了船。 可它毕竟是飞起来了啊! 这可是从古至今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云逍又花大价钱,买下撞坏的飞车和图纸。 此时反倒说是不行,不免有些奇怪。 “你的想法虽然不错,现在却是不可能实现。” “一是动力的问题。人力毕竟有限,不可能提供远距离飞行的动力。” “另外就是材料的问题,木头不够坚固,别的不说,你这木制的螺旋翼,转动的速度再快一些,就会立即断裂。” 云逍直接指出飞车上存在的两大缺陷。 并且这两个缺陷,是以现有条件不可能克服的。 “我这十多年的心血,竟然全白忙乎了,我果然是个呆木匠……” 徐正明面如死灰,惨然一笑。 “白忙乎?” “不,徐师傅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云逍笑着摆摆手。 顿了一下,他收敛笑容,肃然说道: “徐师傅的飞车能够飞起来,足以证明,人类,是可以飞上天的!” “单凭这一点,徐师傅的创举,就可以跟万户陶成道一般,名留青史!” 徐正明呆住了,难以置信地说道:“我,我也能够名留青史?” “云真人所言有误。” 范景文忍不住说道:“大明开国之初,陶万户把47个自制的火箭绑在椅子上,想利用火箭将自己送上天,却被活活炸死,此事,此事被人当做笑柄。” “笑柄吗?” 云逍笑了笑,随即面露敬仰之色。 “你们若是知道,将来会有巨大的火箭,将人送上那遥远的星空,登上月球。” “而万户陶成道,则成为尝试火箭载人上天的第一人,受后世敬仰。” “你们还觉得,陶万户是笑柄吗?” 众人莫不骇然。 “你们若是知道,日后有钢铁制造而成的庞大飞车,能够承载数百人、数十万斤的重物,在天空翱翔,比风还要快。” 说到这里,云逍看向徐正明,“而徐师傅,就是开此先河的第一人,你们还会笑话,他是呆木匠吗?” 众人呆若木鸡。 徐正明颤颤巍巍地说道:“公子,公子所言是真?你又是如何知道?” 王承恩沉声说道:“云真人能知未来,他所说的,自然是千真万确!” 徐正明涨红了脸,呼吸急促,浑身筛糠一样剧烈颤抖起来。 云逍郑重地说道:“我九州先祖,不正是因为有了徐师傅这种锲而不舍、无惧无畏的精神,无数人前赴后继,这创造了如此辉煌的文明?” “云真人所言,如醍醐灌顶,下官受益匪浅。” “徐师傅,请受我一拜!” 范景文朝着徐正明拱手一揖。 其他人看范景文的眼神,再无半点轻视,反倒是充满了敬意。 徐正明一阵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问道:“公子刚才不是说,飞车的动力和材料有问题吗?” 云逍笃定地说道:“动力和材料,现在解决不了,将来却可以解决。” 范景文心中一动,问道:“云真人所说的动力,莫非就是燃烧煤炭、驱动铁龙的东西?” “比那东西更为高级,也许咱们这辈子是看不到了。” 云逍摇头一笑。 蒸汽机都还没整明白呢! 内燃机,就更不用去想了。 范景文大失所望,“那着实可惜,还以为能够到月亮上去,看看那广寒宫呢!” 王承恩大笑道:“你哪里是去看广寒宫,分明是想去会嫦娥!” 众人一阵哄笑。 云逍笑道:“去月亮就不要想了,不过要想上天去看看,现在倒是可以办到。” 范景文精神一振,“当真?” 云逍道:“要不,我们打个赌?” 范景文连忙摇头,“我可没董祖京那么蠢,也没有那么多银子输。” 王承恩又是一阵大笑。 徐正明追问道:“公子打算制造的是什么器物,能够飞上天,并且能够飞得高且远?” 云逍道:“很简单,比你的飞车更为容易。” 第278章 大号孔明灯 “徐木匠,家里来客了?” 云逍正跟徐正明说话时,一名老者走了过来。 这老者衣着得体,长得很是富态,神情也十分倨傲。 徐正明忙赔笑说道:“张甲首,您老来啦!” 云逍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 柳如是、王承恩等人,更不会起身行礼。 老者心中极为不悦,问道:“客人从哪里来?做什么营生的?” 杜大寒回应道:“京城人氏,到此地访友。” 张甲首也见过一些世面,心中虽然恼火,见云逍等人气度不凡,却也不敢造次。 只是留在这里也是无趣,跟徐正明说了几句话就要离开。 云逍继续说道:“要想飞上天,其实倒也不难。” 张甲首听了这话,不禁乐了。 徐木匠造飞车,就已经算是够蠢的了。 没想到还有比他更蠢的。 飞上天很容易? 那你给我飞一个看看? 徐正明道:“请公子示下。” 云逍淡然一笑,说道:“孔明灯!” 徐正明愣住了,然后使劲地揪扯自己的头发。 “明白了,我明白了!” “孔明灯能飞上天,只要做个更大号的,不就能带着人上天了?” “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我真是个呆木匠,蠢,太蠢了!” “哈哈哈……” 徐正明手舞足蹈,就像是个疯子一样。 众人全都愣住了。 柳如是问道:“大号的孔明灯,真的能带着人飞上天?” 云逍道:“等造出来,我带你上天去看看。” 柳如是顿时欢喜起来。 范景文说道:“到时候可别少了我。” “那是自然。” 云逍满口答应下来。 “要想造出载人上天的大号孔明灯,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光要会造,还要知道其中的缘由,否则即使造出来,也是意义不大。” 云逍将热气球的原理,以及人类第一个载人热气球的设计构想,当众详细道来。 太高级的热气球,以现有的条件根本没法搞。 后世的那些穿越文中,那些小学毕业的狗主角,都能搞出热气球。 云真人这个理工狗,制造最原始的热气球,一点毛病都没有! 其实造热气球,除了用来军事侦察和联络,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然而意义却是非同一般。 这东西的出现,能够给世人被儒家禁锢的思想,带来巨大的冲击。 对于将来推动科学,推广科技,能够产生意想不到的宣传作用。 这才是云逍如此上心的真正原因。 “疯了,这院子里全都是疯子!” 张甲首在一旁见了,不由得连连摇头。 这时一顶锡顶官轿朝这边而来,旁边跟着十几个差役。 “县尊大人怎么来了?” 张甲首认出这是吴县薛县令的官轿,顿时吓了一跳。 赶忙走出院子,屁颠屁颠地迎上前去。 薛县令从官轿上下来。 朝张甲首点了点头,径自朝徐家走来。 见云逍正在和徐正明说话,薛县令不敢上前打扰,站在篱笆墙外等着。 过了片刻。 又是一顶枣红色官轿,朝着这边匆匆而来。 张甲首再次吓了一大跳,“府尊大人怎么也来了?” 来的正是苏州府知府祝向荣。 云逍跟董祖京打赌的事情,已经在苏州府传开了。 这些地方官哪里还能坐得住? 不指望能巴结上纯阳真人。 他随意挑点毛病,县令也好,知府也罢,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薛县令准备进去通报,祝知府摆摆手,“不得惊扰云真人,本府在这里候着便是。” 张甲首陷入长时间的懵逼状态。 徐家的客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竟然让府尊和县尊大人,老老实实的在外面等候。 幸好刚才没对他们无礼,不然家里面要准备开席了。 徐家外面来了这么多人,立即惊动了四邻,纷纷过来看热闹。 一时间,徐家外面汇聚了好几十人。 又过了一会儿。 应天巡抚张国维也到了。 巡抚出行的排场,可比县令、知府要大多了。 吓得周围的百姓,慌忙退到远处。 祝知府忙迎上前去:“抚台大人!” 张国维问道:“云真人可在这里?” “在的,在的,下官这就去通禀。” “我自去便是,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张国维举步走入院子。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云逍身上,无人理睬他。 张国维也不以为意,站在一旁听着。 薛县令见到这一幕,低声说道:“这云逍子,好大的排面!” “慎言!” 祝知府神色大变。 四处瞅了瞅,见无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他压低声音说道:“你看看云逍子身后站的都是谁?抚台大人站着又算什么?” 薛县令却不认得站在云逍后面的人,好奇地问道:“他们是谁?” 祝知府幽幽说道:“钦差范景文,东厂提督王承恩。” 薛县令一个哆嗦,腿肚子一阵发软。 范景文的官阶低于张国维。 然而他顶着一个钦差的身份,代天巡行江南。 至于王承恩……呵呵,天底下当官的听到这个名字,就没有不腿肚子发软的。 薛县令心中一阵感叹。 这云逍子的地位,简直比内阁首辅也差不了多少了。 云逍说的十分详细。 徐正明聚精会神,生恐漏掉一个字。 王承恩、范景文等人也都竖起耳朵。 云逍不仅讲了如何制作热气球,还重点讲述了理论。 什么‘热气上升,冷气下降’。 什么‘热空气密度比冷空气密度小,相同体积热空气比冷空气轻,因此产生生浮力’。 什么什么都没听懂……可听起来真的很厉害啊! 云逍一直讲到口干舌燥,这才停下,问道:“明白了?” “明白了,小人绝对能在两个月内搞出来!” 徐正明兴奋地搓着双手,接着又是满脸敬佩地说道:“公子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柳如是笑道:“他是个道士,哪里是什么公子?” 徐正明愣住了。 谁见过这么年轻、又如此有钱,并且什么都懂的道士? 云逍摇头一笑,对王承恩说道:“让人带信给方以智,让他过来协助徐师傅。” 制造热气球,可不只是为了哗众取宠。 更不是为了赢董祖京十万两银子。 而是为了宣传推广科学。 方以智号称金陵四公子之一,又十分热衷物理学。 有他参与,引起的轰动效应更大。 并且方以智这开山记名大弟子,也是该到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让他当《大明日报》的副总编,未免也太可惜了。 “咱家这就让人,飞奴传书到河南。” 王承恩满口答应下来。 接着他抬头看到站在外面的张国维,忙拱手道:“抚台大人来了!” 随后向云逍介绍:“这位是应天巡抚,张国维张大人。” 云逍一震,赶忙站起身来。 第279章 比侄儿还非酋的董家四公子 清顺治三年。 1646年,六月二十五日。 建奴骑兵攻破浙江东阳城。 大批骑兵进入一座宅子,来到大厅。 一名身穿大明官服的五旬男子,端坐堂中。 这男子早已死去多时,却面色如生,威严犹存。 建奴大军进入江南以来,杀的血流成河。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这些建奴骑兵,哪一个不是杀人如麻,早就泯灭了人性。 可见到这已经死去的大明官员。 这些恶魔竟然纷纷跪地叩头,有的甚至放声痛哭。 东阳城也没有如同扬州、嘉定、金华等地那样,惨遭屠城之灾。 那是因为,这大明官员叫……张国维! 张国维,天启元年的进士。 最初任广东番禺县知县,由于政绩卓著,勤政爱民,当地百姓为他建生祠。 按照原有的历史,张国维于崇祯七年担任应天巡抚。 当时李自成和张献忠已经做大,纵横中原,建奴也日益强大,大明王朝风雨飘摇。 为稳定以南京为中心的大后方,保证漕运畅通与军需物资供应,崇祯任命张国维为十府巡抚。 张国维临危受命,驻节苏州。 他主政六年,大兴水利,粮食丰收,江南百姓生活安定。 当时山东遭受大旱灾,民不聊生。 张国维身在江南,却以解救饥民为己任。 他将苏州大米经大运河源源不断地运往山东济宁,低价卖给当地百姓,抑制粮价。 他还在山东,广开粥厂,救活百姓达百万人之巨。 张国维还是一位水利专家。 他撰写的《吴中水利全书》,约70万字,是历史上篇幅最大的水利学巨著。 大明亡国后,张国维率兵坚守钱塘江南岸,前后达一年之久。 建奴大军逼近东阳,张国维知道大势已去,救国无望,为使东阳免遭屠城之灾,决心以死殉国。 张国维召来东阳吴县令,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怕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后难以辨认,到时候会有谣言说自己带兵潜逃他乡,导致建奴迁怒东阳百姓,大肆屠城。 因此把县令招来,特意请他来看着自己死。 吴县令听后掩面痛哭。 接着又对仆人说:“我死后,将我的遗体坐在中堂,等到清兵见到我的遗体后,方可入殓。” 随后,张国维将官服穿戴整齐,从容投入府内水塘气绝而亡。 家人将他的遗体搬来,坐在中堂太师椅上。 不久,建奴骑兵到达。 这些建奴骑兵,多数是山东济宁人。 当年张国维曾经在济宁的施粥,救活无数人。 这些杀人如麻的建奴骑兵,见到救命恩人遗体,竟然良心发现,下跪礼拜。 “云逍子,见过张抚台。” 云逍将衣袍整理一番,然后郑重地向张国维行揖礼。 张国维慌忙还礼,“云真人切莫多礼,折煞本官了!” 云逍仔细打量张国维,心中感慨不已。 眼前这位,不仅是能臣、忠臣,并且是真正心怀百姓的好官。 张国维见云逍的神色有异,诧异地问道:“云真人以前见过本官?” “不曾见过。” 云逍淡然一笑,将情绪掩饰。 以前的确不曾见过你。 却游览过后人为你而建的张公祠。 曾为你的事迹而怆然泪下,更是受你的风骨义气感召。 也曾拜读你的绝笔《负国》。 ‘艰难百战戴吾君,壁垒东南气厉云。 死去仍为朱氏鬼,精灵常傍孝陵坟。’ 不是你负国家,而是大明负你啊! 幸好,这一世有我! 异族屠戮我族的惨剧,你悲壮殉国的一幕,绝不会再有! 云逍定住神,问道:“张抚台怎么来了?” 张国维道:“特来拜会钦差及云真人,另外有事拜托真人。” 云逍见他面容憔悴,官服下摆以及官靴上全是泥污,显然是从乡下匆匆而来。 前些日子,苏、松、常等地连续大雨,吴江、松江等河水暴涨,不少地方受灾。 张国维这个应天巡抚,肯定是忙得不可开交。 云逍清楚,自己既然来到江南,肯定避不开江南的事情。 “回城细谈。” 云逍对徐正明又叮嘱了一番。 然后留下五千两银子,以及四名护卫,协助徐正明造热气球。 等云逍等人走后。 徐正明一家三口,才从强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徐正明朝一名护卫说道:“那位云真人,到底是何身份?” “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你没听说过?” “陪同云真人的,有皇帝陛下派到江南的钦差,还有东厂的厂督。” 第283章 江南十二钗,云真人要选秀? “此前曾有江南富商到京城,联络水泥股份公司,想在南方开办水泥厂。” “为此水泥公司专门邀请工部有司,派人到江南查探,四处寻找能够烧水泥的石灰矿。” “可江南连山都难得一见,哪里能找到石灰矿?烧制水泥需要煤,苏松之地更是没有。” “俗语说得好,‘百里不贩樵’,从北方运煤过来根本不划算。” “张抚台还是趁早打消办水泥厂的念头。” 王承恩一番解释。 张国维彻底死了心。 看来这就是命,老天爷注定不让江南有水泥这种神物。 云逍忽然笑了笑。 张国维苦笑道:“云真人难道能用仙法,在江南变出水泥来?” “仙法变水泥,贫道倒是不曾有这样的法术。” “不过抚台要用水泥的话……要多少,以后贫道给你供多少。” 云逍微笑看着张国维。 张国维张了张嘴巴,看向王承恩。 云真人能不能不要这样打脸……王承恩淡淡地说道:“咱家说的都是实情,云真人的话,自然也不会有假。” 张国维难以置信地问道:“云真人此言当真?” “顶多三个月,就有水泥了。” 云逍很是笃定,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水泥可不白送,要拿银子买才行。” 张国维大喜。 王承恩疑惑地看着云逍。 哪里来的这么多水泥供应江南? 接着他猛地想到,云逍花十万巨资买下西山岛的事情。 王承恩拍了拍脑门。 自己也真是糊涂了! 云真人还从来都没有做过亏本的买卖。 他花十万两银子买下西山岛,显然不是为了给苏州府送钱。 西山岛上,极有可能就有烧制水泥的石灰矿。 不,不是什么可能,完全可以确定! 可云真人是京城人氏,这是第一次来江南。 他又是怎么知道西山岛上有矿? 想到这里,王承恩又是自嘲地笑了笑。 云真人足不出户,能知天下的人和事。 知道西山岛上有烧水泥的石灰石矿,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其实,事情还真让王承恩给猜对了。 第285章 霸气无双云日天 “放下,放下我!” “咱们正好可以搭乘水师的船,离开这鬼地方,为什么要躲?” 云昊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叫。 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女人……郭蓉好歹也算是个女人吧,这样给扛着,体统何在?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离开龟仙岛的希望就在眼前。 就不信邪了,水师的战船还能沉? 这个蠢女人,竟然反倒要躲起来! 云昊奋力抗争着。 只是郭蓉的双臂如铁箍一样,他那早就被掏空了的身子板,此时就像是被老鹰抓住的小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相公,我看你糊涂了!” “咱们是匪,来的是官兵,不砍咱们的脑袋都烧高香了,还指望官兵带咱们离开?” 郭蓉健步如飞。 不愧是龟仙岛大当家,肩上扛着一个人,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话也丝毫不带喘的。 她可没自家男人那么天真。 如今大明军队,尤其是江南各卫所的官兵,军备松弛,军纪涣散。 当年面对几十名窝寇,二十万军队竟然都拦不住,任由其在江南肆意劫掠,甚至一度来到南京城下。 然而这些官兵在平日里欺负老百姓,却是一个顶十个。 对于他们这些水匪,官兵更狠,抓住了基本上都是直接砍头,拿着脑袋去换赏钱。 云昊叫道:“我叔是云逍子,怕甚?” “水师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咱叔。” “万一他们不听咱们解释,直接就砍了咱们的脑袋该咋办?” “还是躲起来,暂时避开这帮天杀的官兵,老老实实等田老鼠的消息。” 郭蓉不由分说,扛着云昊来到一个隐秘的小山洞。 轰轰轰! 水师的船开炮了。 炮弹落在岛上,一阵地动山摇,石屑四处飞溅。 云昊顿时停止了挣扎,心中的侥幸彻底破灭。 郭蓉也是吓得面如土色。 以前不是没碰到过官兵,可哪有今天这么狠的? 龟仙岛这是招惹谁了? 水师一共来了三艘战船,约莫两百来人。 他们先是用船上的炮,朝着龟仙岛一阵狂轰滥炸。 然后登上岛,开始地毯式搜索。 龟仙岛就是这么点大,剩下的七八个水匪根本无处躲藏,很快就被抓住。 有几个试图反抗,当场被斩杀,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龟仙岛。 云昊和郭蓉躲得最是隐秘,却还是难逃一劫,三名官兵很快就要搜到他们藏身的地方。 “昊哥哥,你在这里藏好了,千万别动。” 郭蓉叮嘱了几句,想了想,又狠狠地在云昊的脸上亲了一口,“这辈子能跟你成亲,是我的福分。” 说罢,她钻出山洞,大步朝着官兵大步走去,“老娘是龟仙岛的大当家,老娘降了!” 三名如狼似虎的官兵冲上来,用刀背狠狠砸在郭蓉的膝盖上。 郭蓉吃痛,双膝跪在地上,随即被官兵死死按住,五花大绑起来。 云昊看着被官兵拖拽而行的郭蓉,眼睛瞬时模糊了。 水师官兵领队的是一名姓丁的守备,他挨个将所有水匪看了一遍,没有发现要找的人。 丁守备一脚踹在郭蓉的脸上,喝道:“匪婆子,董四公子被你们藏哪儿去了?” 郭蓉叫道:“官爷,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儿乌龟王八倒是不少,哪里有什么董四公子?” 丁守备又是一脚,“你们横山岛胆大包天,连董家的四公子都敢劫,到现在还敢不认账?” 天杀的横山岛,瞎了眼的官兵……郭蓉这才知道给横山岛的水匪背了黑锅,大声叫屈:“官爷,这里是龟仙岛,不是横山岛啊!” “弄错了?” 丁守备瞪着眼睛,看向手下的兵卒。 兵卒们大眼瞪小眼。 太湖上的岛那么多,这些来自淞沪海防道的水师官兵又不常来太湖,弄错了倒也正常。 再说了,弄错了也没事,也就是多废了一番功夫。 “全都宰了,赶紧去横山岛!” 丁守备挥挥手。 手下的官兵立即上前,将郭蓉和手下脑袋摁在地上。 郭蓉‘嘿嘿’傻笑着。 这年头,人命根本不值钱。 这辈子能嫁给仙人的侄儿,死也值了。 其他几个水匪却是没她这么硬气,一个个哭天喊地。 官兵们扬起雪亮的刀,眼看水匪们就要人头落地。 “住手!” “统统给我住手!” 云昊大步而来,指着众水师官兵厉声呵斥,威风凛凛。 丁守备被唬的愣了一下,问道:“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郭蓉挣扎着昂起头,大声说道:“他是我们绑来的肥羊,可值钱了!” “给老子闭嘴!” 一个兵卒脚踩在郭蓉的脸上,挥刀朝她的脖子上抹去。 “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我灭他三族!” 云昊眼睛血红,声色俱厉,倒也有几分气势。 丁守备心中一凛,朝那兵卒挥挥手,然后朝云昊问道:“你是哪家的公子?” “我,云昊!” “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的……亲侄子!” 云昊双手叉腰,昂首傲然说道。 声如惊雷,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如果是江南地方卫所的官军,或许不知道云逍子何许人。 而这群水师官兵,却是来自淞沪海防道,与徐州海防道属于同一体系。 云逍在徐州,将徐州海防道参将在内的三百官兵一网打尽,事后全都被砍了脑袋。 甚至连掌控漕运两百多年的平江侯,也被抓了,等着被诛九族。 这些水师官兵,又如何不知道云逍子的大名? 叔父的名头,果然好使……云昊见众官兵被镇住,心中大喜。 他在江南做生意五年,自然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所以很清楚,对于这些兵痞,越是蛮横,他们就越老实。 于是他硬着头皮,满脸嚣张与傲气,大步走上前去。 先是揪住踩着郭蓉的那兵卒衣领,劈手就是两巴掌,然后一把推开,将郭蓉从地上搀扶起来。 做完这些,云昊紧张得心都快要蹦出胸腔。 周围的官兵被他的气势所慑,竟是无一人阻止,那挨打的兵卒也是没敢有任何反抗。 郭蓉看着云昊,呆若木鸡。 这真的是自家男人? 莫非是被他叔父附体了? 好威风,好霸气! 不愧叫日天……呸呸呸,以后再也不敢日天了。 第286章 霉运到头了?不,只是转移 “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全都放了!” “立即派船送我们出湖,等我找到叔父云逍子,定有重赏!” 云昊见成功镇住众多官兵,顿时胆气大壮,对众人颐指气使。 丁守备赶忙喝令手下,将所有水匪全部放掉。 :“小人不知是云公子,多有得罪,您,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丁守备陪着笑,向云逍点头哈腰。 一只手却是紧张地握着腰刀,若是这云逍子的侄儿不识相,也只能杀人灭口了。 只是这么做的风险实在太大,传闻那云逍子能掐会算,杀了他的侄儿,怕是很难瞒住他。 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能铤而走险。 “无妨。” 云昊大气地摆摆手。 小命还攥在人家手里呢,还能拿这些兵痞怎么样? 等找到叔父,让叔父出面收拾他们! 丁守备松了一口气,松开握刀的手。 云昊看到那些被杀的水匪,心中又是一阵恻然,吩咐道:“这些人虽然是水匪,却救过我的命,全都葬了吧。” 丁守备赶忙吩咐手下照做,然后请云昊和水匪们登船。 云昊一脚踏在踏板上,却又缩了回去,这次该不会又犯什么忌讳吧? 想了想,云昊不敢冒险,指着一名兵卒喝道:“你,背我上船!” 那兵卒哪敢违抗,上前背起云昊登上了战船。 云昊双脚落在甲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 没事,竟然没事! 云昊顿时大喜,让人将郭蓉和剩下的五六个水匪,全都带到船上。 接着吩咐丁守备立即开船,龟仙岛这鬼地方,他是片刻都不想呆了。 丁守备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人这次奉命,去横山岛救人,能否先救了人,再送云公子一起回苏州?” 云昊正犹豫时,郭蓉在一旁恶狠狠地说道:“去,老娘正要看看,横山岛那帮王八蛋是怎么死的!” 云昊也只能从了。 战船启动,郭蓉偷偷问云昊:“相公,你刚才躲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出来了?” 云昊大气地说道:“我云昊,又岂是见死不救之人?” “相公,你对蓉儿太好了。”郭蓉满心感动,“以后蓉儿一定会好好的疼你。” 云昊想起在龟仙岛噩梦一般的经历,情不自禁地一个寒颤,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水师战船直奔横山岛而去。 云昊担心的意外事件,始终没有发生。 这一发现让他欣喜若狂,忌讳终于消除了,倒霉的日子到头了! 横山岛距离龟仙岛不远,岛上有六七十个水匪。 水师战船一到横山岛,又是一通狂轰滥炸。 横山岛上的水匪被炸得哭爹喊娘,四处逃窜。 官兵登岛之后,遭到零星的抵抗,很快就将水匪全部剿灭。 董四公子也被成功营救出来。 他被水匪劫到这里,人倒是没事,却吓了个半死。 一直登上水师战船,这才惊魂稍定。 丁守备正要下令开船,董祖京猛地想起一件事,大声喝道:“慢着!我的会票,十万两银子的会票还在岛上!” 董祖京与云逍豪赌,横山岛的水匪探子给看到。 这些水匪也知道董家不好惹,然而面对十万两银子的诱惑,足以让他们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干任何事情。 只是这些水匪哪里知道,拿会票去钱庄提取现银,必须会票的主人亲自前去,还要私人印信以及官府开局的凭据。 两名水匪兴冲冲地去钱庄提钱,结果被钱庄几句话给问慌了,匆忙拿着会票,绑着董祖京逃到太湖。 十万两银子的会票,自然还在水匪那里。 丁守备命令所有兵卒,全部上岛去搜寻。 可经过刚才一番狂轰滥炸,岛上一片狼藉,上哪儿找一张小小的会票? “完了,这下完了……” 董祖京刚刚获救的狂喜,顿时烟消云散,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水匪拿会票取不到银子,可对于董四公子而言,这可是实打实的十万两白银啊! 云逍子把会票押在他这里,如今没了会票,云逍子又岂能轻易放过他? 要是赌输了,就意味着要赔给云逍,整整二十万两! 即便是赢了……没有了会票,云逍子自然不会出面去帮他取银子,到时候一文钱都拿不到啊! “我这次出门怎么就没看黄历,这是犯了什么忌,怎么会如此倒霉?” 董祖京无语望苍天,一时间万念俱灰,只觉得生有何欢。 “董公子,银子没了可以挣,好歹人没事不是?” 丁守备在一旁安慰着。 说的也是……可那是十万两银子啊……董祖京心头一阵剧烈的抽搐。 丁守备说道:“董公子,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去,离开这鬼地方!” 董祖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丁守备小心翼翼地说道:“董公子,咱们兄弟大老远跑这么一趟也不容易,这个,那个……赏钱怎么说?” 董祖京咬牙说道:“送我回到华亭,每人赏五两银子!” 丁守备顿时大喜,忙上前搀扶着董祖京。 走出几步,丁守备笑着说道:“纯阳真人云逍子的侄儿就在船上,董公子是否一见?” “云逍子的侄儿?” 董祖京吓了一跳。 正是因为跟云逍子打赌,这才遭遇这次的不测。 怎么又冒出一个侄儿? 云昊是怎么流落到龟仙岛的,丁守备也不大清楚,只说在剿灭龟仙岛水匪的时候,从匪巢中救出来的。 董祖京思索良久,最后眼睛亮了起来:“真是天赐良机,不用着急十万两银子了!” 上了船,董祖京立即让丁守备带自己去见云昊。 丁守备自然不知道董祖京与云逍之间的恩怨,欣然带着他前去。 云昊正在大快朵颐,这些天在龟仙岛也是饿极了。 二人忽然造访,让他颇为意外。 不等丁守备介绍,董祖京满脸笑容,拱手道:“这位就是云昊云公子?久仰久仰!” 云昊一头雾水。 丁守备说道:“这位便是华亭董家的四公子,董祖京董公子!” 云昊在江南呆了五年之久,自然知道华亭董家的赫赫威名,顿时大吃一惊,赶忙起身还礼。 第287章 董公子的盘算,王厂公的计划 董祖京和云昊很快就熟络起来,且相谈甚欢。 交谈中,董祖京拐弯抹角地套云昊的话。 云昊毫无防备,有问必答。 董祖京很轻松就弄清楚了云昊的底细。 知道他来江南五年之久,与云逍也有五年不曾见面。 并且也了解到,云昊并不知道,云逍此时已经到了苏州。 “十万两银子的着落,就落在这傻货身上了!” 董祖京心中窃喜不已。 一边与云昊攀谈,一边在心中盘算起来。 水师战船驶离横山岛,没多久,遇上一艘官船。 水师官兵看到官船上打着东厂的旗帜,哪里敢去招惹这些煞星,加快速度远远地避开。 很快水师战船驶出太湖,进入吴淞江。 董祖京与云昊结束交谈,双方都是意犹未尽、相见恨晚。 “我与云公子一见如故,想请云公子去华亭做客,还望云公子赏脸。” 董祖京盛情邀请,云昊推辞,说是要前往京师寻找叔父。 董祖京越发的热情,“我对云真人,也是心仪已久,云公子到董家安心小住,修养几日,到时候我亲自陪同云公子进京。” 云昊还在迟疑,董祖京当即拉下脸,“莫非云公子瞧不起我董祖京,瞧不起华亭董家?”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云昊难以推辞,只得答应下来:“那就叨扰董公子了。” “云公子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董祖京起身告辞。 在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时换做了得意。 与云逍打赌,不论是输赢,自己都得不到任何好处。 要是输了,那可就糟糕之极,要赔二十万两啊! 华亭董家虽然有钱,可一下子也拿不出如此之多的一笔巨款。 再说了,自己不过是董其昌的第四个儿子。 董其昌再怎么宠溺自己,又怎么可能舍得掏这么多的银子? 老天待我不薄啊! 竟然遇到云逍子的侄儿! 把他诳到董家去,忽悠跟他结拜成异性兄弟。 以云逍子的身份,给他当晚辈也不算什么。 再过两个月。 要是赢了跟云逍子之间的赌局,云逍子好意思赖侄儿异性兄弟的账? 若是输了,他更不会好意思要这笔钱。 万一结拜行不通……那就干脆软禁了云昊。 就问云逍子,他的亲侄子值不值十万两银子! 这样的盘算,简直是完美! “传闻华亭董家是地方一霸,董家的人行事嚣张跋扈,然而从这位董公子来看,传言有误啊!” “不过这也是叔父的面子大,否则堂堂华亭董家的四公子,怎么会与我相交?” 云昊看着董祖京的背影,心中一阵感慨。 不得不承认,还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多亏有个好叔父啊! 不过想想也是不可思议,那个招人恨的小叔,怎么就一下子一飞冲天了? 接着云昊又惊喜地发现,从太湖到这里,这么久了,自己竟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看来忌讳被解除了,不会再跟以前那样倒霉了。” 云昊心中一阵轻松,感到像是身上被移走了一座大山。 这大半年来,实在是太倒霉了,事情放到谁的身上,心里都不会好受。 正想到这里。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董祖京的一声惨叫。 云昊大吃一惊,赶忙走出去。 原来是董祖京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脚绊到了门槛摔了一跤。,然后……一头撞在了船舷上,磕掉了两颗门牙。 云昊先是一阵同情,接着又是一阵庆幸。 幸亏倒霉的不是我啊! 随后他心中又是一阵困惑,这位董公子,莫非也犯了什么忌? 水师战船载着云昊顺江而下,前往松江府华亭。 与此同时,一艘挂着东厂旗帜的快船自太湖中驶出,直奔苏州城而去。 这艘船上的人,正是王承恩派去接云昊的东厂番役。 此时已经天黑,王承恩已经睡下,却还是被人叫醒。 一听说没接到云真人的侄儿,王承恩大惊失色,急忙追问:“怎么会没接到?人没在龟仙岛?” 前来报信的东厂档头如实答道:“我们到龟仙岛的时候,岛上一片狼藉,并且有炮轰痕迹,显然是遭到水师攻击。” 王承恩的心顿时沉入到了谷底。 云真人的侄儿,十有八九是遭遇不测了。 他是云真人唯一的亲人,要是真的出了事…… 想到因此引发的后果,王承恩一阵不寒而栗。 “水师的战船,怎么会忽然进入太湖,攻打龟仙岛?给我查!” “事情要查的水落石出,云真人的侄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管用什么法子,咱家在天亮之前要结果,否则你们一个都活不成!” 王承恩当即下令,然后坐等消息。 东厂的势力,可不仅是在京城,而是遍及各地,渗透到官府、民间。 上至高官的隐私,下至百姓的米盐猥事,都难以躲过厂卫耳目,对民间的监视,尤其是针对富民的监视,同样也是无孔不入。 如今的东厂虽然大不如以前,却依然是大明最为庞大的特务机构,调查龟仙岛上发生的事情并不难。 不等天亮,东厂在苏州主事的档头匆匆来报。 “什么?” “云真人的侄儿,被淞沪海防道的水师给救了?” “又被董家的四公子,邀请去了华亭董家做客?” 王承恩收到密报,一脸懵逼。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巧合的事情? 王承恩联想到云逍跟董祖京打赌的事情,意识到董祖京邀请云昊去董家,绝没有安什么好心。 早就知道,云真人的这个侄儿不怎么走运,却没料到,居然倒霉到这种程度,好不容易才离开龟仙岛,又落入董家人的手里。 不过人总算是还活着,王承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去,立即派人去董家要人。” “记住,绝不能让云真人的侄儿,损失一根汗毛!” 王承恩挥挥手。 那东厂档头领命,正要动身,王承恩忽然说道:“且慢!” 档头困惑地问道:“厂公还有何吩咐?” “容咱家好好琢磨琢磨。” 王承恩挥挥手,档头不敢询问,匆匆退了出去。 王承恩在屋内来回踱步。 思索许久,将档头重新叫了进来,仔细一番吩咐。 “厂公放心,小的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的。” 档头欣然领命,然后匆匆而去。 王承恩独自坐了许久,最后一声长叹,自言自语道: “云真人,老王这么做,也是为了延续您跟万岁爷之间的叔侄情分,到时候您可千万别怪罪咱家才好!” 第288章 你可真是坑爹小能手 第二天清晨。 云逍悠悠醒来,使劲揉了揉要裂开一般的脑袋。 随即想起了什么,猛地掀开被子。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吓死贫道了!” 虽然换了一条干净的犊鼻裈,却并没有什么异常,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上一世就是在大三的时候,因为喝醉了酒,稀里糊涂地弄丢了第一回。 这一世要是再那样弄没了,可就要遗恨千古了。 起床,洗漱毕。 柳如是知道云逍的习惯,亲手做了酸菜拌汤。 这女人越来越能干了……云逍喝了一碗,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王承恩匆匆而来,带来了十分不幸的消息。 “龟仙岛被水师攻打,侄儿为水师所救?” “然后又被董其昌的儿子董祖京,邀请去了华亭?” 云逍被整糊涂了。 不就是寻个亲吗? 怎么还搞成了连续剧? 莫非自己跟侄儿相克,见个面都会生出这么多的波折? 云逍不放心地问道:“确定云昊无事?” “我让人查了,自太湖到吴淞江,再到华亭,这一路上,云昊公子都安然无恙,郭蓉以及几个龟仙岛的水匪跟在一起。” “并且一路上,云昊与董祖京称兄道弟,关系莫逆,并无任何被挟持的迹象。” 王承恩很是笃定地说道。 接着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之前肯定是不会有事,可到了董家会不会有事,那就不敢保证了。 云逍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倒霉的侄儿,霉运总算是结束了。 “董祖京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还敢玩火不成?” 云逍皱了皱眉头,一声冷笑。 董祖京将云昊骗到华亭,其动机显然是冲着打赌的十万两银子。 还真低估了这纨绔,竟然知道曲线救国了。 王承恩笑道:“董家的这位四公子,或许是想讨好云昊,等两个月后输了赌局也好赖账。” 云逍哑然失笑,“罢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华亭。” 打定主意后,将柳如是叫来,让她去南京筹划花魁选拔的事情。 秦淮河是大明女性文化中心,苏州虽然富甲天下,这方面却远远不如秦淮河。 因此花魁选拔只能放在秦淮河。 云逍还派了杜大寒和两名护卫,外加两名东厂番子,保护柳如是。 因为西洋传教士的事情,云逍在江南的仇家太多了,不得不防备仇家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柳如是在他身边这么久,外面的人早就把她当成是他的女人,难保不会有人盯上,对她用上一些肮脏的手段。 安危是一方面,要是弄上一顶带颜色的帽子,那云真人以后可就没脸做人了。 花魁选拔的事情安排妥当,云逍动身前往华亭,准备把云昊和侄媳妇接到苏州来。“” 华亭就是后世的魔都松江区,距离苏州不远,来去也就是两天的工夫。 其实云逍很清楚,给董家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云昊下手,顶多是使一些小伎俩,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九族消消乐,难道真的就那么好玩儿? 唯一让云逍有些放心不下的,是这个倒霉侄儿实在是太倒霉了,大概也只要自己才能镇住他身上的霉运。 王承恩道:“我陪云真人去一趟。” “有劳老王了。” 云逍点点头,随即停住脚步。 回头看了王承恩一眼,露出似笑非笑之色:“你离京时,我在京城的那位侄儿,可曾对你特别吩咐了什么?” 王承恩心头一颤,陪着笑说道:“主人只是让小的保护好云真人,并不曾有什么其他的吩咐。” 云逍:“那就好。” 王承恩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在云真人面前打马虎眼,就跟在刀锋上行走,可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 …… 松江府,华亭。 董家在华亭是名门望族。 又出了董其昌这个南京礼部尚书,因此在整个江南都堪称名门。 董其昌敛财极有手段,如今董家名下的田产就多达十万亩,奴仆两千多人。 董祖京将云昊几人带回到董家,安顿到董家大宅中的一座僻静小院中。 正准备实施结拜计划的时候,董其昌派人过来找他,让他立即过去。 第289章 云真人来接侄儿?水匪倒是抓了几个! “董家,绝不会向云逍子低头,否则,江南将再无董家立足之地!” 董其昌的态度十分坚决。 江南士绅,最为看重的就是名望。 名望,可不仅只是好名声,还可以转化为权势。 有了名望,办任何事情都会变得丝滑顺畅。 一旦失去了这东西,就会受到士绅阶层的排斥,族人的科举、升迁就会处处受阻,办任何事都会受到阻碍。 这样家族,很快就会没落下去。 西洋传教士一案,让云逍在江南树敌无数。 只是这个案子牵扯到谋害先皇和当今皇帝,谁也不敢跳出来多说半个字。 否则等待自己的,就是九族消消乐。 然而云逍向皇帝献策,在河南试行摊丁入亩,用不了多久就会在江南推行。 并且有消息称,云逍已经向应天巡抚张国维建议,马上在江南地区推行,甚至打算跟在河南一样,以血腥手段推动政令。 这可就要了江南士绅、地主豪强的老命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云逍子这何止是断人财路》 如今云逍子已经成了江南士绅阶层的公敌。 董祖京想结交云昊,以此来讨好云逍子,且不说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 即使是成功了,那岂不是站到了江南士绅的对立面? 在朝堂上,你可以做孤臣,毕竟上面有皇帝罩着,谁能不敢拿你怎么样。 可在江南士绅这个阶层中,根本就容不下孤勇者。 你想讨好云逍子这个公敌是吧?那以后什么事都不带你玩儿,整个阶层都会将你排斥在外。 因此跪舔云逍子这条路,是万万行不通的! 董祖京问道:“那跟云逍子的打赌,要是输了呢?” “不是要是输了,而是铁定会输。” 董其昌对儿子不报一丝信心,接着冷笑道:“即使是输,董家也不会掏一文钱给云逍子!” 董祖京哭丧着脸说道:“那云逍子行事,极其蛮横霸道,又岂会善罢甘休?” 董其昌‘呵’了一声,“他的侄儿,不是还在董家吗?” “拿云昊当人质?”董祖京更是不解,“那云逍子岂不是更有了借口?” 董其昌呵呵一笑,微眯着眼睛,“莫要忘了,云逍子的侄儿,是个……水匪!” 董祖京愣住了。 “董家即使杀了云昊,不过是杀了一个水匪,即便是最后闹到陛下那里,云逍子也说不过这个理。” “有了这个把柄,逼迫云逍子取消你们之间的赌局,董家,不会损失分文。” “董家不仅不会有分毫损失,还会因祸得福,让江南士绅以后,唯董家马首是瞻!” 董其昌得意地一笑,老谋深算,胜券在握。 董祖京一脸懵逼地看着父亲。 “云逍子,江南之公敌,人人欲除之而后快!” “然而他深受陛下器重,无人能够奈何的了他。” “这次董家让他颜面尽失,董家的声望,以后谁人能及?” 董其昌不厌其烦地一番解释。 董祖京道:“要是云逍子事后报复呢?” “到那时候,为父会联络江南士绅,对云逍子群起而攻之,众怒难犯,他只能灰溜溜地滚回京城去!” 董其昌自信地一笑,随即冷哼一声,“江南,可不是京城,更不是河南!” 董祖京心服口服,“父亲老谋深算,孩儿受教了。” 董其昌摸摸下巴,得意洋洋地道:“你要从为父身上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董祖京说道:“孩儿这就去让人把云昊给看紧了,可千万不能让他出什么意外。” 董其昌颔首道:“去吧,不能让他逃了,也莫要刻薄了他,免得给云逍子落下口实。” “孩儿明白。” 董祖京说了一声,立即匆匆而去。 …… 第二天。 云昊察觉到有些不妙。 董祖京再也没有露面,院子外面多出了十几名豪奴把手,连院门都不让出一步。 竟然被软禁了! 可身在董家的深宅大院中,喊天不应,哭地不灵。 云昊慌了神,赶忙跟郭蓉和几个水匪商量。 “我就知道,这些官绅根本就不会安什么好心。” “相公莫怕,我跟几个兄弟,护着你杀出去!” 郭蓉这暴脾气,一听当即就坐不住了。 云昊连连摇头:“你膝盖上有伤,走路都成问题,其他兄弟也都是身上有伤,况且外面有那么多人守着,强行杀出去肯定是不成的。” 郭蓉有些泄气,“那该咋办?” 云昊苦着脸。 还能咋办? 只能期盼着敬爱的叔父,能从天而降,拯救自己于囹圄之中。 还以为离开了太湖,从此霉运就不在了。 谁知道还是这么倒霉,莫名其妙地被软禁起来。 这次又是犯了什么忌? …… 下午的时候。 一名虬髯大汉带着一名女医,来到院子。 这身材比郭蓉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的大汉,守在院子外的豪奴称之为“沙大侠”,对他极为尊敬。 沙大侠声称奉四公子之命,带着女医给云夫人看腿伤的。 他进了院子,前后停留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才带着女医匆匆离开。 也许是云昊的祈祷奏效。 黄昏时分,云逍来到董家大宅前。 这一次,云逍按照礼数送上了名帖……云真人一向都是很讲礼数的。 不多久,董其昌的二儿子董祖常匆匆出来,十分客气地将云逍、王承恩等人迎入府内。 董其昌在花厅外的滴水檐下等候,见到云逍,立即拱手笑道:“久仰云真人、王公公大名,今日莅临寒舍,董家上下荣幸之至。” “董老大人客气了。” 云逍淡然一笑,直接道明来意:“贫道那不孝侄儿应邀在董家做客,此次前来董家,是想接回侄儿。” 董其昌微微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道:“老夫那不成器的小儿,昨日回来的时候倒是带回几个人。老夫却听说是从太湖抓到的水匪。云真人的侄儿,难道也在其中?” “水匪?” 云逍一怔,眼神当即冷了下来。 王承恩森然说道:“董大人该不会是在说笑吧?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弄不好会死人,死很多人的!” 第290章 说好董家绝不低头的呢? 王承恩身后的十几名东厂番役,一起握住腰刀。 凌厉的杀气弥漫开来,四周的气温,仿佛都在瞬间降至了冰点。 该死的阉狗,不讲一点规矩……董其昌心头突突一跳,赶忙解释道:“云真人、王公公,切莫误会!” “老夫也是听小儿那么一说,并不知道详情。请二位请到屋内小坐,老夫这就让人去查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举步走进花厅。 王承恩紧随其后,十几个东厂番役站成两列,守在花厅门口。 来到花厅坐定,董其昌命人看茶。 云逍四处看了一眼。 就见花厅当中,墙壁上悬挂着名家字画,博古架上也都是珍贵古玩,屋内的一应陈设、用具,极尽奢华。 云逍在心里寻思着,这老淫棍品性虽然低劣,一手字画绝对不是盖的,要不要设法让他写上个几百幅? 下人很快奉上茶水。 董其昌饮了一口,放下茶杯,开口道:“老夫听说,家里那不成器的小儿与云真人打赌。不知可有此事?” 云逍大头鱼,“的确是有此事。” 董其昌朝旁边侍立的二儿子董祖常喝道:“去把那混账小子叫来!” 不多久,董祖京匆匆而来。 看到端坐在那里的云逍,董家四公子立即联想到关于这道士的种种传闻,情不自禁地一阵心惊肉跳。 不由得在心里泛起了嘀咕:父亲的计划,真的能成? 董其昌厉声喝道:“竖子,还不向云真人赔礼!” “在下有眼无珠,无礼冲撞真人,请真人海涵!” 董祖京拱手朝着云逍深深一拜,神态极为诚恳。 这倒不是做戏,而是真心实意。 原因无他,董四公子真的是害怕啊! 董其昌又训斥了几句,然后笑眯眯看向云逍,“让云真人见笑了。真人乃世外高道,想必不会跟小儿一般见识,不对将这赌局当真。” 云逍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翘起二郎腿,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讥诮:“按照董老大人的意思,贫道若是不取消赌局,贫道那侄儿,就会被当做水匪押在董家了?” 董其昌笑笑不语。 “自从结识云真人以来,咱家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威胁云真人。” “可这些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比如那晋商范家,又比如钱谦益之流。” 第291章 初见侄媳,竟是如此雄壮! “说什么胡话?” “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忽然不见了?” 董其昌愣住了。 小兔崽子,这种时候你给老子开这种玩笑? 吓死你老子我,你好继承董家的家业是不是? 多亏老子修炼过! “真的,云昊,云昊真的是不见了!” 董祖常满头大汗,看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董其昌脑袋里像是有一窝蜜蜂在乱飞,一阵阵‘嗡嗡’作响。 王承恩嘴角抽了抽,心里赞了声:儿子们,干的漂亮! 云逍冷冷地看着董其昌,森然开口:“董老大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董其昌指着董祖常,颤颤巍巍地喝道:“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祖常道:“云昊的夫人,以及五个太湖水匪,都还好端端地在那里,云昊,云昊却是不翼而飞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云逍嘿嘿一声冷笑,“董老大人,真的做的一场好戏,只可惜,贫道不喜欢看戏!” 董其昌额头上渗出汗珠,“云真人息怒,老夫这就查明真相,给云真人一个交代!” 说完,立即急惶惶地朝软禁云昊的院子敢去。 云逍哪里肯信,带着王承恩和东厂的人也跟着去了。 来到院子,果不其然,郭蓉以及五个龟仙岛水匪都在,唯独不见了云昊。 不过却多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女人,躺在郭蓉的床铺上昏迷不醒。 董其昌叫来看守院子的豪奴。 这些看守也都是懵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番盘问后,很快查出了端倪。 下午的时候,府里护院的大师傅沙通天,带着一名女医来了这里。 他声称是受四公子的安排,去给云昊的夫人治伤。 治完伤之后,沙通天又带着女医离开了。 除了二人之外,其他再无任何人来过这里,更不曾有人离开过。 黄河四鬼的师父都出来了……云逍嘴角狠狠地抽了抽,问道:“那个沙通天又是谁?” 董其昌硬着头皮,将沙通天的身份说了出来。 还真的有个沙通天,原本是松江府赫赫有名的独行大盗。 第292章 王公公,你来给解释一下 不等董其昌解释。 云逍冷冰冰地说道:“明天日出之前,我要见到毫发无伤的云昊,否则,一切后果由董家自负!” 说完,大步而去。 “叔父,真是太威风了!” 郭蓉见董家的人个个噤若寒蝉,那个董家的四公子,更像是龟孙子一样,不禁对叔父满心崇拜。 难怪昊哥哥那天的表现那样勇武,面对两百官兵毫无惧意,原来根源在这里。 这时王承恩在一旁说道:“少夫人,请吧!” “少夫人?我是仙人家里的少夫人……” 郭蓉裂开嘴巴,露出满口白牙。 五个水匪也都兴奋起来,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董家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云逍等人离去,一个个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董其昌指着董祖京,浑身不住颤抖:“孽子,你干的好事!” 董祖京小声说道:“父亲你不是说,绝不向云逍子低头,还要让云逍子灰溜溜地滚回京城去的吗?” 老子也就是吹个牛逼,你还当真……董其昌大怒,冲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抽在董祖京的脸上。 董祖京被打毛了,梗着脖子叫嚷道:“早按我说的,跟云昊结拜成兄弟,哪有这样的事?人家儿子坑爹,你却是坑儿子!” 董其昌气得七窍生烟,脱下脚上的鞋子,朝着董祖京劈头盖脸一顿猛抽。 董祖常慌忙将其拉住,劝道:“父亲,还是赶紧想办法化解云逍子的怒火吧!” 董其昌咬牙切齿地说道:“肯定是云逍子暗中买通沙通天,带走了他的侄儿,他这是,要讹咱们董家啊!” 董祖常恍然大悟,恨声说道:“云逍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董其昌叹道:“为今之计,也只能我亲自出面,去松江府其他官绅家走一走,希望他们能卖我这张老脸。” 董祖常说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是不知道,云逍子今天欺凌我董家,谁敢保证明天就轮到他们?” 董其昌点点头。 安排董祖常发动董家的一切力量,去寻找云昊的下落。 而他则是让人备轿,去拜访松江府其他有头有脸的士绅。 …… 崇明岛。 一艘沙船驶离码头,驶向茫茫大海。 船头上,两名男子并肩而立。 其中一人,正是云昊。 另外一名虬髯大汉,自然是那位沙通天沙大侠。 “终于逃了出来!” 云昊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朝沙通天拱手,感激地说道:“这次若不是有沙大侠相救,我必定会死在董家,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云真人是我沙通天最为敬佩之人,你是云真人的亲侄,出手救你还不是应当的!” 大侠沙通天摆摆手,豪爽地大笑道。 云昊感激地说道:“等到了京城,见了叔父,定当有重谢!”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沙某就跟《射雕英雄传》中的大侠一样,行侠仗义是本分,要什么酬谢?” “休要再说什么报答之类的话,否则以后就不认你这个朋友!” 沙通天斩钉截铁,义正辞严。 云昊越发的敬佩。 沙通天接着说道:“不过,要说是报答,沙某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云昊忙道:“大侠请讲!” “等到了京城,见了云真人,还望云老弟在他老人家面前美言几句,在《射雕英雄传》中,把沙某的名字写进去,最好是那种义薄云天、武功盖世的大侠。” 这个请求,一点也不过分,云昊满口答应。 “那就多谢老弟了!” 沙通天一巴掌拍在云昊的肩膀上,一阵哈哈大笑。 他的另一只手,却是藏在衣袖里,手心握着一块小小的铁牌。 那是一个代表身份的腰牌,上面铭刻着他的姓名,以及此时的身份。 这个东厂腰牌,是他刚刚获得的。 这是他将云昊从董家带出来,并毫发无伤地送到京城去,所得到的奖赏。 身份不高,才是东厂的干事,也就是番役,俗称番子。 对于王承恩而言,跟蚂蚁一样的存在。 而对于寻常人而言,却代表着滔天的权势。 沙通天得意地一笑。 有了这个身份,以后在地方上还不横着走? 县令、知府老爷们见了都要点头哈腰,至于那些个官差、兵痞,见了老子……都得叫爹! 谁还乐意去做什么狗屁大侠? …… 云逍当晚就住在华亭,被王承恩安排住进一座环境优雅的园林当中。 华亭是松江府的治所所在地,士绅、富商不计其数,以东厂的权势,在这里找这么一个住处,自然是小事一桩。 刚住下不久。 王承恩匆匆而来,交给云逍一封书信。 “找到云昊公子的下落了!” 云逍精神一振。 赶忙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上面字迹,的确是云昊亲笔所书。 云昊在信中说,蒙大侠沙通天搭救,得以逃出董家魔掌。 为避免遭董家追捕,因此乘坐沙船走海路去京城,不日就能与叔父相会。 由于搭乘的沙船会在沿岸停靠,沿海又时常会有风暴,会耽搁不少时日,不知何时才能到达。 为了不让叔父担心,因此写下这封信,请沙大侠托人走运河送往京城。 云逍将信反复读了几遍,看不出什么破绽。 从字里行间,也找不出侄儿有被迫的意思。 “大侠沙通天?” 云逍嘴角上扬,忍不住笑了。 《射雕英雄传》里,倒是有个反派叫沙通天。 只是《大明日报》上的小说已经很久没更新了,沙通天到现在还没出场呢! 现实中居然冒出来一个沙大侠,救走了侄儿,还直接把他给送往京城。 云逍思索片刻,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王公公,你能给贫道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王承恩讪讪说道:“云真人此话何意,老王有些听不大懂。” “贫道刚到华亭,云昊就被人给救走了,并且还留下一封信,最终还落到了贫道的手里。” “王公公,你跟贫道说说看,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 云逍看向王承恩,眼神变得冷漠。 第293章 老王,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面对云逍的质问,王承恩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 事情虽然做得隐秘,可还是没办法瞒住云真。 自己也是糊涂了,这位,是能洞察天机的谪仙啊! 王承恩强撑着,陪笑说道:“东厂在寻找云昊公子的时候,恰好截获了这封信,是,是有些巧合。” 云逍呵呵一笑,漠然道:“接下来,云昊乘坐的沙船,是不是该很凑巧地碰上风暴,或是被海盗劫掠,然后葬身鱼腹?” 王承恩感到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栗,斗大的汗珠自额头上滚落。 云逍沉默片刻。 然后站起身,向王承恩深深一拜: “现在让人去追上沙船,还来得及。” “王公公,念在往日情分上,贫道恳求公公,放过贫道那苦命的侄儿,” 扑通! 王承恩跪在地上,“云真人切莫如此,折煞小人了,事情并非真人所想的那样,容小人解释。” 云逍冷漠地笑了笑,“那贫道就听听,看你如何辩解。” “是是,请云真人听小人辩解,不,解释。” 王承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的确是小人吩咐下面的人,买通那沙通天,救走云昊公子。” “也是小人暗中安排,让沙通天将他送往京城。” 云逍的眼眸中一片冰冷,心中更是一片杀机。 死太监! 要是侄儿出一点事,哪怕你是皇帝的吊友,也要扒了你的皮! 王承恩接着辩解……解释:“小人只是安排沙通天,将云昊公子一路安全送到京城,绝无杀他之意。” 云逍一怔,随即满脸冷笑。 日鬼弄棒槌,你这是在糊弄鬼呢! “千真万确!” “小人若是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王承恩指天发誓。 云逍见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皱眉问道:“你刻意瞒着我,把云昊送到京城去做什么?” 王承恩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出意图。 “云真人离京的时候,万岁爷误以为懿安皇后的事情,让真人生气了,以后再也不会回去。” “为此,陛下痛哭一场,悔不当初。他又怕真人到江南有危险,于是派小人和范景文以及勇卫营一路跟着。” “在万岁爷心里面,云真人,比亲叔父还要亲啊!” 云逍心中像是扔了一块巨石,泛起一阵波澜。 堂堂大明天子,因为自己的离开,痛哭一场? 这,还是那个薄情寡恩的崇祯皇帝? 脑海中,浮现与崇祯相识以来的一幕幕。 云逍忽然发现,与素未谋面的云昊情分极淡,多数是前身留下的。 而自己的内心深处,与这个假侄儿的情分反倒要重一些。 王承恩接着说道:“小人心里寻思着,云真人若是与云昊相聚,以后肯定与万岁爷更加疏远,到时候万岁爷会更加伤心欲绝,因此,因此就自作主张,将云昊送走。” 云逍神色又阴沉下来。 王承恩见状,赶忙继续解释: “小人已经给万岁爷送去密信,等云昊公子到达京城后,建议万岁爷予以善待,以此来拉近与云真人之间的情意,绝对没有想杀人灭口啊!” “以前万岁爷就一再叮嘱过,绝不能动云昊公子分毫,小人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圣意啊!” “况且云真人有未卜先知之能,小人又深受真人大恩,又怎么敢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云逍松了一口气。 王承恩说的倒是合情合理。 崇祯如今太过依赖自己,想要极力拉拢。 然而权位、名利,对自己都毫无意义,崇祯也只能打亲情牌,将自己与他以及大明江山安危绑在一起。 自己已经知道云昊还活着,崇祯不可能在这时候动手杀人灭口,那样反倒会适得其反。 没有崇祯的授意,王承恩更没那个胆量。 云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倒霉侄儿没事,一切都好说! 可转念想了想,这事情怎么这么荒诞?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王承恩偷偷看了一眼云逍的脸色,见他神色稍霁,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云逍指着王承恩,咬牙说道:“你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王承恩脸上挤出笑容:“云真人谬赞,小人愧不敢当!” 云逍冷哼一声,话锋一转:“我平生最恨被别人欺骗,尤其是被最为信任的人!” 王承恩伏地叩首:“小人欺骗云真人,罪该万死,任由云真人责罚!” 云逍站起身,举步朝屋外走去。 王承恩的心再一次沉入到了谷底。 云真人虽然没有发话,这却比杀了自己还要严重啊! 老王这次,真的是激怒云真人了! 云逍走到门口,脚下一顿,冷冷说道:“还不滚起来办事?” 王承恩一愣,随即大喜,站起身来,屁颠屁颠地来到云逍身前:“云真人有什么吩咐?” “董家软禁我的侄儿,好大的胆子!” “云昊虽然安然无恙,却不得不给董家一个教训!” “传令方正化,带勇卫营,星夜赶到松江府来!” 云逍杀气腾腾地说道。 没办法,云真人心里憋着一口气,得发泄出去。 柳如是又没在身边……即使在身边,也发泄不了云真人的火气。 王承恩是皇帝的奴才,这么做是他的本分。 何况这件事说到底,王承恩是在舔自己。 云昊不仅没事,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场造化。 继续把怒气撒到王承恩的身上,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也只能委屈一下董家了。 “小人这就去办!” 王承恩精神抖擞,兴冲冲地离开。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云逍忍不住口吐芬芳,心头越发烦躁,加之天气炎热,信步来到园林中的一座凉亭。 两名东厂番役怕在这陌生之地出事,寸步不离地跟着。 云逍在凉亭中坐下,身子靠在柱子上,两腿舒服地放在长条凳子上,然后闭目思索起来。 云昊的安危,已经是不用担心了。 闹出这么多的事情,云逍也意识到了,自己跟倒霉侄儿大概率是被老天爷给盯上了。 缓一段时间再见也好,这时候再赶回京城,多半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况且江南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置。 眼下如何处置董家,就是个麻烦事。 刚才一怒之下,让王承恩传令方正化过来,本打算直接抄了董家。 可现在冷静下来一想,灭了董家很简单,可这样简单粗暴会有很大的后遗症。 远的不说,事情闹大了,肯定会引起江南士绅强烈反弹,影响到花魁选拔的事情。 这个事情,得动点心思运作一下。 正思索时,从围墙另一侧传来阵阵哭泣声。 烦躁的云真人,越发的烦躁了,命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第294章 家侄云日天,贫道云青天 不多久。 番役带着两名男子匆匆而来。 其中一人正是此间园林的主人范晖。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上穿着孝服。 “惊扰到云真人,死罪!” 范晖连连向云逍告罪。 那少年则是一言不发,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云逍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范晖解释道:“这是小人的侄儿范启宋,因为家中遭了大难,举家居住在小人家里。家里的女眷悲痛难忍,惊扰到了云真人。” 范启宋连连磕头,“董其昌横行乡里,令我家破人亡,望云真人为小人做主!” 云逍看了一眼范晖,心中雪亮。 很明显,这些都是安排好了的。 我侄儿云日天,我却不是云青天……云逍也不说破,淡淡地问道:“起来说话。” 范晖大喜,赶忙拉起侄儿。 然后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道来。 董其昌好色成性,随着年岁越大,干的事情却越发荒唐。 上月,董其昌大寿当天,生员陆绍芳派遣佣女绿英给董家送礼。 董其昌见绿英貌美,顿时色心大起,强迫其给自己当侍妾。 绿英不从,董其昌便将其强行绑押,把事情给办了。 陆绍芳大怒,将这件事逢人便讲,四处怒骂,董其昌的丑事传遍松江府。 松江民众本来早就对董家诸多恶行积怨已深,这件事出了之后,顿时群情激奋。 有人编出一出名为《黑白传》的故事,让说书艺人到处说唱,嘲讽董其昌。 范启宋之父范昶,是董其昌的连襟,平日看不惯董家的霸道,对其颇有微词。 于是董其昌怀疑这次是范昶在背后捣鬼,派家奴强行控制范昶,并羞辱逼问,至其暴病而亡。 范母带着儿媳龚氏、孙媳董氏等人,穿着孝服到董家门上讨要说法。 谁知董其昌父子,指使家丁对她们大打出手,最后竟命人将她们剥掉裤子,用棍子捣戳她们的下体。 范启宋一纸讼状将董家告到官府。 松江府虽然受理了诉状,却碍于董其昌,一直拖延不决。 (董其昌‘剥禪捣阴’,是真实事件,并非杜撰) 第295章 又见大字报 第二天,天还没亮,董其昌就起了床。 云逍昨天放话,日升之时,要到董家来要人。 董老大人虽然昨天吃了定心丸,却也不敢托大,哪里还敢贪睡? 起床后,董其昌叫来侍女,开始了今天的晨练。 董老大人的晨练方式,当然不是打太极拳,更不会是广场舞。 而是兜肾囊。 所谓肾囊,就是男人的两个核桃。 经常锻炼两个核桃,可以让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比喝六个核桃要有用的多。 前宋大诗人陆游,曾有诗云:人生若要常无事,两颗梨须手自煨。 诗中所说的梨,非吃之梨,‘煨’,也非‘慰’。 陆游尽管一生历经坎坷,但却活了85岁高龄,就是得益于这个养生秘诀。 董老大人如今年近七旬,却依然生龙活虎,也正是修炼了陆大诗人的绝学。 (此绝学为权贵独有,寻常人不得其法。后世多亏一化名为‘薛定谔的虎’的码农,不计名利,冒死将此法公之于众,读者如获至宝,勤加修炼后功力大增,自此家庭和谐,六畜兴旺。该虎,功莫大焉,善哉!) 董其昌的身份不一样,自然不会亲自去做这事,而是让侍女代劳。 每天早晚锻炼一次,雷打不动,哪怕是云逍子即将登门,也不会荒废。 锻炼毕。 董老大人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这时候天还没亮,董其昌先是让人召集护院、家奴,小心防备。 同时让人去请知府叶正德和各家士绅。 做好了精心准备,董其昌心中大定,和家人一起坐等云逍登门。 不多久,就有士绅陆续登门。 知府叶正德也带着一帮官吏、差役上门。 董家上下无不大喜。 知府大人亲临,外加这么多士绅,即使是云逍来了,又能奈董家何? 徐家园林中,云逍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屋外传来王承恩的声音将他惊醒:“云真人,勇卫营已经到了城外,何时前往董家?” “又不是什么大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第296章 民变,禁军来帮董家? “云逍子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煽动民变,他就不怕玩火自焚?” 知府叶正德大怒。 一名士绅笑道:“松江府的百姓,又岂是一个外来的道士,那么容易就被煽动的?” 这边话还没落音,从外面传来噪杂的声音。 接着一名家丁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大声叫嚷道:“范家的人抬着棺材到府门了!” “后面跟着很多百姓,还有大量生员、读书人,怕是不下千人!” 接着又陆续有家丁前来报信。 董家在华亭的店铺、庄园,全都遭到暴民冲击,财物被抢劫一空。 不计其数的百姓、读书人受到挑唆,如潮水一般朝董府涌来。 董其昌手脚冰凉,哆嗦着说道:“反了,反了,这是要造反了!” “云逍子也是可笑,以为煽动民变,就可以置董家于死地?” “这一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叶正德连声冷笑,随即吩咐随行官吏:“去,即刻去松江卫,调兵过来,制止民变!” 此时董府外面,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哪里还能出得去? 刚开始,百姓们还只是在大门口大骂,朝着府内扔石头、杂物,很快就发展到拆围墙、房屋。 不用防止什么民变,这已经民变了。 董家虽然做了防备,数百个家丁豪奴严阵以待。 可百姓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还有更多的人朝这里潮水一般的涌来,人数何止一万? 这主要得益于董家平日在松江府的名声。 这次被范家的人暗中鼓动,积压的怨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加上大字报上赤果果的挑唆。 人性本恶,人人都抱着抢大户,而又法不责众的念头,哪有不趋之若鹜的道理? 百姓当中还隐藏着高手,解决掉十几名董家家丁,其余的家丁见势不妙慌忙逃窜。 大批百姓冲入董府。 “大胆刁民,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知府叶正德在众多官吏、差役的簇拥下,挡在人群前方。 寻常老百姓对官老爷都是心存敬畏,叶正德的官威,顿时让人群开始向后退却。 “这狗官跟董其昌是一伙的,打死这狗官!” 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嚷,接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出,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叶正德的面门。 叶正德险些昏厥过去。 袭击他的竟是一坨驴粪,并且还是带着热气! 紧接着,石头、泥块等杂物,如雨点一般飞来。 官吏、差役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驾着叶正德仓皇而逃。 越来越多的百姓冲入董府,场面彻底失控。 董其昌只得让所有人全都退到后宅,所有家丁守住后宅大门,这才逃过一劫。 董家的这座豪宅刚刚落成不久,画栋雕梁,园亭台榭,光是房间就有数百间。 此时不计其数的百姓冲进来,如同蝗虫过境,所到之处,不能说是完好无损吧,只能是寸瓦不留。 董家众人及士绅们躲在后宅,虽然暂时安全了,却都是惶惶不可终日。 “云逍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本官定要联合江南士绅和地方官员,上奏朝廷,弹劾此獠!” 叶正德气急败坏,愤怒地咆哮着。 他心里很清楚,这次无论结果如何,他这个知府都要吃挂落。 董其昌吓得面如土色,不过心中却是暗自庆幸不已。 董家值钱的东西都在后宅,银子以及贵重的珍玩,都藏在地窖里。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在这时,一阵闷雷一般的轰隆声由远及近。 有人惊叫道:“大军,有兵马入城了!” 董家众人及众士绅,无不惊喜万分。 董其昌松了一口气,朝叶正德拱手称谢:“原来府尊大人早有安排!府尊未雨绸缪,运筹帷幄,老夫佩服万分!” 众士绅也都纷纷大拍马屁。 叶正德却是满面骇然,颤声说道:“本官派出去的人出不了董府,况且本官也无权提前调动兵马。此时的兵马又是从何而来?”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 徐孚远在半路上又开始闹肚子,因此在途中耽搁了。 等他和几家应约而来的士绅赶到董府前,董府内外一片大乱。 几人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 一名士绅战战兢兢地说道:“咱们还要去董家吗?” 这时一阵闷雷般的声音传来,地面也跟着微微震动着“大晴的天,哪里来的雷声?” 徐孚远皱着眉头看向天空。 其他人也都是困惑不解。 不多久。 就见大队的骑兵,自街的另一头轰隆而来。 虽然相隔百丈之远,依然能够感受到那滚滚而来的肃杀气息。 街上的百姓纷纷向两旁退避,还有很多人吓得抱头蹲在地上。 奇怪的是,这些兵马却并未理会百姓,而是径自来到董府大门前。 徐孚远见了,胆战心惊地问道:“哪里来的兵马?” 一名士绅答道:“看旗号,那是,那是天子禁军!” 徐孚远叱道:“胡说八道,松江府哪里来的天子禁军?” 那士绅答道:“你怎么就给忘了,徐州海防道以及漕帮的人,是怎么被灭的?” “云逍子!” 徐孚远神色大变,“这支禁军,是云逍子调来的?” 旁边有人说道:“除了云逍子,还能有谁?” 徐孚远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董家在松江府,的确是有钱有势。 可要收拾董家,也用不着动用禁军吧? 这简直就是大炮轰苍蝇啊! 一名士绅结结巴巴地问道:“咱们,还去声援董家吗?” “我肚子又开始闹腾了,就不奉陪了!” 徐孚远连忙催促家丁打道回府。 话音一落,腹中一阵响动,紧接着一股臭气弥漫开来,竟是真的拉到了裤子里。 家丁抬着轿子匆匆而去。 走出老远,徐孚远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稀,拉的真是及时啊! 洞府后宅。 董其昌、叶正德以及众多士绅,得到勇卫营来到洞府的消息,全都目瞪口呆。 这里是董家,大明的士绅,不是建奴,也不是西北的流寇啊! 怎么就动用了天子禁军? 半晌,董其昌回过神来,颤声说道:“云逍子调动禁军来董家,这是要干什么?” 董祖京说道:“难道,难道是来救咱们董家的?”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很多人暗中朝他竖起大拇指。 这孩子,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第297章 保境安民云真人 董府内,一片混乱。 冲入董府的百姓,数以万计。 这些百姓完全红了眼。 见到值钱的,直接搬走,搬不动的,当场砸毁。 一时间,董府如同遭了盗匪,不,比盗匪劫掠还要来的疯狂。 轰隆隆! 勇卫营大队骑兵进入董府之内。 百姓们见了,无不吓得魂飞魄散。 有的拔腿就跑,有的两腿发软,愣在那里等死。 谁知勇卫营军士对他们竟是熟视无睹,更是秋毫无犯。 “官兵不是来抓咱们的!” “这不对劲啊,官府不是跟董家穿一条裤子的吗?” “说不定是来抓董其昌的!” “哪有那么多的废话,赶紧动手,一会儿好东西全都被别人抢光了!” 百姓们更加疯狂了。 勇卫营三千兵马来到后宅,将后宅围了个水泄不通。 董家的家丁豪奴们见状,慌忙去向董其昌报信。 “走,出去看看!” “老夫就是不信,天子禁军,还能举起屠刀,屠戮大明士绅?” 董其昌被两名仆役搀扶着,朝大门走去。 叶正德整理了一下官帽与官袍,昂首朝外面走去。 士绅们这才找回了一点胆气,纷纷跟在后面。 只是这点胆气并没能维持多久。 出了后宅大门,看到外面杀气腾腾的勇卫营,所有人无不两股颤颤,一点胆气瞬时化作了乌有。 “领军的将军是哪位,请出来说话?” 董其昌硬着头皮上前,大声问道。 勇卫营的军士充耳不闻,宛如雕塑一般站在那里。 叶正德出来问话,依然没人应答。 董祖京大怒,走出大门,指着前方的军士就要开口大骂。 轰! 前排的军士一齐迈步上前,长枪如林,指向董祖京。 一名将官喝道:“敢有迈出此地一步者,杀!” 董祖京险些被刺成筛子,吓得屎尿齐流,连爬带滚地回到后宅内。 军士们却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围住后宅,即不入内,也不离开。 董其昌、叶正德等人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全都惶惶不可终日。 过了一会儿。 军士忽然向两侧避开,让出一条路。 一人信步而来。 这人一身道袍,出尘飘逸,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不是云真人是谁? 云真人之所以食言,没能在日升之时前来董府,是因为睡了个懒觉,起晚了。 云逍径自跨入后宅,负手而立。 叶正德上前,拱手施礼:“松江知府叶正德,见过纯阳真人,昌平伯!” 云逍漠然看着这松江知府,嘴角勾勒出一抹嘲弄之色。 叶正德直起身,沉声说道:“下官有一事不明,请云真人解惑。” 云逍笑了笑,“有什么不明白的?” 叶正德道:“云真人虽然封爵昌平伯,却也无权统领兵马,这支天子禁军,又是从何而来?” 云逍朝后面招招手,“方正化,你来为知府大人解惑。” “是!” 方正化大步上前,“御马监提督太监方正化奉圣命,统领勇卫营保护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 云逍问道:“知府大人现在明白了?” 叶正德的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派三千禁军随身保护,这云逍子的圣眷,连魏忠贤当年也望尘莫及。 太疯狂了! 是陛下疯了,还是这个世界都疯狂了? 董府内的众人一阵骚动。 董其昌脸上惨白,心知这次董家,怕是要陷入万劫不复了。 叶正德强撑着,继续问道:“这里是私宅,云真人领兵进入私宅,意欲何为?” “勇卫营虽然是天子禁军,却依然有保境安民之责。” “华亭发生民变,贫道带勇卫营前来平乱,保护董家。这个理由,知府大人是否满意?” 云逍不急不缓地说着。 叶正德及众多士绅无不变色。 煽动民变,冲击董家。 然后又打着平乱的幌子,带兵前来董家。 至少在官面上,找不出任何毛病。 真是好算计,好手段! 不愧是云逍子! 不动则已,一动就要置董家于死地。 我谢谢你了啊……董其昌咬牙道:“董府自有奴仆护卫,知府大人也在,无需真人保护,云真人请回吧!” “贫道与董家无亲无故,也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云逍无奈地笑了笑。 “可贫道有十万两银子押在董家,与董家还有十万两银子的赌局。” “董家要是被抢光了,贫道上哪找银子去?此次带兵前来,实则是保护贫道的财产啊!” 叶正德、董其昌等人目瞪口呆。 这理由……实在是太合理了。 一点毛病没有,根本就没办法反驳。 “贫道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云逍的脸色陡然一沉,语气也变得冷漠起来:“贫道的侄儿云昊,被董家无故羁押,这次来,要接回侄儿!” 王承恩自后面走出来,阴恻恻地说道:“云昊,乃是万岁爷钦点要见的人,却被董家囚禁府中。董家,好大的胆子!” 董其昌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董祖京两腿颤颤,险些再次尿了裤子。 这顶帽子扣下来,董家怎么受得起? 董其昌哭丧着脸说道:“云真人你很清楚,云昊此时并不在董家啊!” “贫道的侄儿在不在董家,要搜过了才知道。” 云逍挥挥手,方正化带着军士进入后宅。 董其昌挡在前面,然后向云逍苦苦哀求:“云真人,老夫求求你了,十万两银子,董家赔你便是,求你放过董家这次!” 云逍淡淡地说道:“赌局胜负尚未揭晓,你这么说,岂不是说贫道仗势欺人?贫道的银子,谁都拿不走,贫道的侄儿,今天也一定要找到!” 众军士直冲而入 “云逍子,你欺人太甚!” 董其昌豁出去了,双手张开挡在前面:“要想进去,就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 五名士绅大步而出,跟着站在董其昌身后。 “朗朗乾坤,岂容你们如此猖獗?” “今天我们与董老大人共进退!” “松江,绝无贪生怕死之士绅!” 云逍忍不住笑了,对王承恩说道:“将这几家记下了,说不定董家将贫道那侄儿,转移到他们的府上。等搜完董家,再去他们府上搜一搜。” “谨遵云真人吩咐。” 王承恩看向那几个士绅,嘿嘿一笑,就像是猛兽露出了獠牙。 第298章 抄了董家,江南士绅还能造反? 董其昌以及五名士绅,被军士赶到一旁。 方正化大声向勇卫营将士下令:“云昊公子是万岁爷要找的人,都找仔细了,哪怕是掘地三尺,今天也要务必找到他的下落!” 众将士轰然应诺。 董其昌眼睛一翻,昏厥了过去。 众多士绅无不心惊胆战。 找个人而已,需要掘地三尺? 云逍子今天是要抄了董家啊! 众人这才算是整明白了,为什么勇卫营会保护洞府内宅。 云逍子这是把外府交给老百姓,而内宅则是留给他自己。 最终将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往民变上一推。 完美! 太狠了! 董家也是倒霉。 怎么就招惹上这个煞星? 自己也跟着一块儿倒霉。 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竟然跑来给董家站台。 那五个被王承恩惦记上的士绅,肠子都悔青了。 这种时候,自己逞个什么能? 勇卫营的将士们正要动身,云逍忽然说道:“且慢!” 方正化问道:“云真人还有何吩咐?” “一定要严明军纪,不拿一针一线!” “洗劫财物,那是流寇、暴民干的事情,勇卫营,是万万不能干的。” “都明白了?” 云逍神情严肃,语气郑重。 将士们齐声答道:“是!” 董家的人和士绅们面面相觑。 云逍子不是要洗劫董家吗,这又是唱哪一出? 王承恩盯着方正化,“云真人的话,真的明白了?” 方正化,看看王承恩,又看看云逍。 这个实诚人的脑子有些蒙。 这榆木疙瘩……王承恩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今天董府被暴民洗劫,财物丢失也好,损毁也罢,与勇卫营的将士们无关。明白了?” 经过这么开导,方正化总算是开了窍。 他裂开嘴一眼,朝将士们大声说道:“云真人的军令,都清楚了?” “明白!” 众将士也明白了过来,无不大喜。 勇卫营的兵卒,饷银是京营普通兵卒的两倍,并且每天都供应肉食。 可谁会嫌银子多了会咬手? 云真人这次,分明是看将士们一路南下辛苦了,想犒赏他们啊! 勇卫营的军士分成数队,在内宅大肆洗劫……不,寻找云昊的下落。 所到之处,不能说是秋毫无犯,只能说是鸡飞狗跳,如蝗虫过境。 云逍想的十分周全,为了保护董家人的安全,不被暴民所伤。 包括知府叶正德在内,董家上下以及士绅们,全都被请到内宅后花园里,严密保护起来。 云逍来到内宅后面的一座观景亭中。 这里地势较高,在亭子里可以将董家内宅外府尽收眼底。 云逍品着比黄金还要贵几倍的苏州天池茶,欣赏着董府内外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他忍不住一阵感慨:“我只是一个道士啊,怎么就成了麻匪?” 王承恩正好进来,听到这话,笑着说道:“云真人这是在为民除害,松江府百姓必定会永世铭记真人的恩德。” 云逍摇头一笑,端着茶盏,轻轻撇着浮沫。 王承恩压低声音说道:“董府中有不少美妾,那容貌……啧啧,是否带几个来,给云真人捶捶腿?” 让我去喝董其昌的残羹……云逍瞥了王承恩一眼,淡淡地说道:“老王你喜欢这一口?” “云真人说笑了。” 王承恩讪讪一笑。 即使有想法,也没办法啊。 正说话间,两人匆匆走入凉亭。 正是张国维和范景文。 松江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一个身为应天巡抚,另外一个是代天巡行江南的钦差。 他们在苏州哪里还能坐得住? 张国维跺跺脚,说道:“云真人,你,你这次可是把事情闹大了啊!” 云逍放下茶盏,吩咐王承恩:“老王,让人上茶,董家珍藏的天池茶,两位大人怕是都不曾喝过。” 范景文苦笑道:“我们两个,哪里还有心思喝茶?” 云逍淡然说道:“老王,把董家干的事情,跟二位大人好好说道说道,请二位评断一下,董家,难道抄不得?” 董家在松江府的所作所为,无人不知。 东厂更是掌握了大量寻常人不知道的隐秘之事。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令人发指。 云逍冷然说道:“二人大人不是不知,而是江南士绅,多数都是如同董其昌这般,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二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是吗?” “下官惭愧!” 张国维和范景文面露羞愧之色。 大明的官员哪个不贪? 地方上的士绅,尤其是官绅,又有几个不是鱼肉乡里? 范景文苦笑道:“江南士绅之弊,是多年以来形成的积弊,需徐徐图之,云真人这样,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啊!” 张国维接过话头:“江南乃朝廷赋税之地,一旦江南不稳,势必会动摇国本。之前下官已经向云真人陈述过其中要害,云真人这次……唉!” “抄了一个董其昌,难道江南的士绅,还会起来造反不成?” 云逍露出讥诮之色,语气中充满与不屑与嘲弄。 不等张、范二人答话,云逍继续娓娓道来:“来一趟江南不容易,总要做点事情。” “可江南积弊重重,只要做点事情,就会有人跳出来。这次抄董其昌,不过是先给江南士绅们,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范景文与张国维对视一眼。 难道不是因为侄儿的事情,才抄了董其昌? 张国维拱手道:“云真人打算怎么做,请明示!” 他担任应天巡抚仅半年时间,对于江南士绅的问题,却是深有感触,为政半年,举步维艰,困阻重重。 他是一个极有能力,并且忧国忧民的忠臣。 深知江南士绅这个顽疾,已经危及大明江山安危。 可江南士绅的问题,绝非只是牵扯到江南,而是涉及大明朝野,牵一发而动全身。 即使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去动江南士绅,况且张国维只是一个巡抚。 “那就说说江南的事情。” 云逍朝亭外看了看。 见百姓和勇卫营还在忙乎着,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借这个机会,跟张国维等人聊一聊。 第299章 士绅抗税?奏销案了解一下 云逍并未急于开口。 而是一边慢悠悠地品着茶水,一边在前世记忆中,搜刮相关的信息。 许久。 云逍放下茶盏。 王承恩等三人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如今我大明,如同身染沉疴的重病之人。” “而江南,如同为大明造血的骨髓,此时骨髓已经出现了病变。” “江南士绅,真是导致病变的根源。” 云逍本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宗旨,开口就把三人吓了一跳。 三人都是一阵苦笑。 云真人说的,都是实情。 却也只有他,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云逍没有理睬三人的神色,沉声说道:“江南士绅之祸有七,以抗税为最!” 大明朝廷为什么这么穷? 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地方上逃税、抗税。 江南地区,最为严重。 与江南士绅相比,后世那些逃税的明星、富豪,简直是弱爆了。 后世的有钱人,只能说是偷税漏税,不敢明着来。 也就是偷偷摸摸地做个假账,或者是在发票上做做章之类的。 否则管你什么晓庆,还是什么冰冰,见光死。 人家江南土绅,嫌这么干太低端了! 他们不是偷税漏税,而是……抗税! 江南士绅的方式逃税,一般采取半缴纳半拖欠。 比如说缴纳一部分,然后用各种理由拖欠一部分。 剩下的部分口头上承诺第二年补缴,当然也会立下字据。 然后……然后一直拖下去呗。 但是一个地方的税是有数的。 地方官收不齐,朝廷是要怪罪的。 这也好办,盘剥老百姓吧! 反正老百姓好欺负,怎么盘剥也没事。 那这些士绅的钱就不要了? 当然会催要,但是人家会有各种理由推,今天老婆生孩子,后天家里老母猪生猪仔。 但是也不明着说不给,就说等到明年吧。 结果第二年不出意外还是没有,那……再等一年吧。 你要信不过我我给你立个字据,如何? 这些事情,范景文和张国维当然知情。 王承恩也曾有所耳闻,却了解不深。 第300章 江南士绅七宗罪 “江南士绅之祸,还远远不止逃税这一项!” 云逍并没有直接道出,如何解决士绅逃税的办法。 江南的积弊太深、太多,根源就是士绅。 而江南士绅的根基又太深、太厚,庞大到连朝廷都不能动,也不敢动的地步。 云逍即使真的是神仙,一个人也不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江南的问题。 首先要说服王承恩,通过王承恩的秘奏,来说服崇祯。 同时说服张国维这个应天巡抚,以及范景文这个钦差。 只有崇祯下令决心,再加上一帮能臣、忠臣推行,方能成功。 否则即使有诸葛亮的锦囊妙计,也没求鸟用。 云逍缓了缓,接着又细数江南士绅其他六宗罪。 “其一,结社成帮,党同伐异。” 江南的文人结社成风,并非是大明就开始的。 而是宋元时期就开始盛行,一直遗留到现在的旧习。 发展到如今,江南各种文社,可谓是多如牛毛。 松江有几社,浙江有闻山,昆阳有云簪社,苏州有羽朋社,杭州有读书社…… 这些文社,绝不是谈论经学、诗词,而是纯粹的政治团体。 在此之前,各地文社统合在复社的旗帜下,为自己谋求各种利益,祸乱朝廷、地方行政。 云逍借西洋传教士一案,查封了东林书院,除掉了复社。 可各地的文社依然存在,也就是没有复社那么大的影响力罢了。 提到这个,张国维连连苦笑。 风气一旦形成,要想扼杀下去,难啊! 张居正当然不是没有试过,专门推动朝廷下令禁止结社,妄议朝政。 结果……反被人抓住丁忧夺情这个把柄,最终被搞得一头包,险些难以收场。 魏忠贤也试过,结果东林党把持舆论,把他搞得臭不可闻,最终崇祯一上台,直接把他搞死。 云逍没有在结社这一点上纠结,接着又道:“其二,士绅干预行政,把持乡里。” 自古以来,皇权不下乡。 江南士绅更厉害,不光是把持乡里。 士绅们以其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影响力,甚至干预中央和地方的行政。 时时事事,无不要体现其意志,维护其利益。 东林党,就是最为显著的代表。 如今东林党没了,可江南士绅依然无时不刻影响着朝野。 上次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江南士绅幕后操纵,百官对温体仁群起而攻之。 若是以崇祯以前的性子,温体仁注定会黯然下台,摊丁入亩之策也会不了了之。 “其三,侵夺百姓产业,横行不法。” “徐阶、申时行、董其昌等缙绅,动辄数万亩、数十万亩膏腴田产。” “这些田产,是怎么来的?全都是不择手段,从小民那里巧取豪夺而来!” 云逍恨声说道。 张国维的眉头又紧皱了几分。 苏州、松江的土地,超过九成掌握在士绅的手里。 自耕农掌握的土地,连一成都不到。 还是积弊沉疴,死结! 云逍冷哼一声,接着道:“其四,接受投献,蓄奴成风。” 还是拿华亭来举例。 徐阶、董其昌家,投靠家奴超过千人。 所投靠者,表面上出于自愿。 多半却是因为缙绅大户享受优免特权。 而繁重的赋役负担,全部落在小民头上。 小民出于无奈,不得不投靠势家以求庇护。 董其昌拥有膏腴良田万顷,输税不过三分,游船百艘,投靠居其大半。 江南很多士绅、豪强之家,奴仆多达数千人。 这些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子子孙孙,世代不能脱离贱籍。 除江南之外,河南、山东等省的富贵人家,同样也是蓄奴成风。 正是因为士绅地主们作福作为,苛待家奴,引发了一系列的民变。 历史上,董其昌宅第被乡民焚毁,家财被掠。 再到后来,苏州、松江、常州、嘉定四府之地,家奴们纷纷暴动,索契杀主。 徐霞客的家族也遭遇了空前的劫难,长子等二十余人被杀,其夫人带着两个儿子侥幸逃脱。 这就是历史上的‘江南奴变’事件。 究其原因,正是由于士绅们贪得无厌、肆无忌惮压榨奴仆所致。 “其五,奢侈淫佚,醉生梦死。” 云逍看了一眼董府宛如皇宫一般的房舍,眸子里一片冰冷。 江南缙绅,当官捞银子,做生意捞银子,又鲸吞百姓脂膏,百般役使小民弱户,积累起巨额财富。 加上身处江南这繁华之乡,自然是要享受、显摆。 凡事讲排场,摆阔气,蓄优童,拥丽姬,精赌术,这都是小意思。 像董其昌这样,荒淫糜烂,生活畸形变态,更是极其普遍的事情。 “其六,肆意奴役乡民。” 缙绅贱视乡间小民,颐指气使,任意役使。 此时的江南士绅,从家中琐事,到兴筑工程,随意役使乡民,已经成了惯例。 云逍列举出来的江南士绅七宗罪,条理清晰,无一不实。 张国维、范景文骇然,心中的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江南士绅行为之张扬,生活之糜烂,稍有良知的官员都知道。 可像云逍看得这么透彻,分析的这么清楚,却是少见。 鞭辟入里! 不愧是谪仙啊! 足不出户,知晓天下事。 可有些奇怪了! 谪仙不是应该精通仙家法术的吗? 怎么连政务时局,也是了如指掌? 王承恩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嘿嘿一笑。 云真人可不仅是谪仙。 在京城,更是被一些重臣奉为圣人! 江南之地的事情,在他眼里,洞若观火。 云逍感到有些口干,端起茶盏。 随即却又放下,举目看向下方,目光变得冷厉。 “此时我们所喝的这天池茶,以及看到的这些画栋雕梁、朱栏曲槛的园亭台榭,哪一样,不是民脂民膏?” “范大人,张抚台,难道这董家,就抄不得?” 一席话,让范、张二人无言以对。 “二位饱读圣贤书,并且贫道知道,二位大人素来以报国救民为己任。” “为何真正到了为国家根除祸患,拯救百姓于水火的时候,反倒缩手缩脚?” “二人扪心自问,初心还在吗?” 云逍看着范景文和张国维。 语气虽然清冷,却如同重锤轰击在二人的内心。 第301章 让江南士绅浪子回头,痛改前非 范景文面露羞愧,额头上满是汗水。 张国维如遭棒喝,脸色变得苍白,半晌说不出话。 二人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和触动。 被扎心窝了啊! 想当初,自己寒窗苦读,一心想要考取功名做官。 那时候的初心,就是辅佐君王,治国平天下,为天下黎民福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做一个名留青史的良臣、贤臣。 然而入了官场,并且官越做越大,目睹朝堂争斗不休,举国上下吏治崩坏,黎民百姓在生死线上挣扎。 自己在做什么? 没错,自己的确是凭着良心为百姓做了一些事情,治理一方,造福黎民。 可这些,都只是职守之内的事情。 更多的却是随波逐流,明哲保身啊! 尤其是涉及记得利益者的利益,首先想到的是自保,避而远之。 渐渐地,屠龙少年变成了那头恶龙,自己也成了缙绅的一员。 哪里还有什么初心? 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当中。 王承恩偷偷看了云逍一眼,心中暗自心惊、感叹。 云真人的言辞,还真是犀利,直指人心。 这两位,怕是要赴汤蹈火,死而后已了。 “谢云真人教诲!” 张国维站起身来,整理衣冠,向云逍郑重地行了一个揖礼。 “下官迂腐,多谢云真人点醒!” 范景文也跟着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 又多了两位同志……云逍微微一笑,摆手说道:“贫道也是一时激愤,不妥之处,千万莫往心里去。” “为大明江山社稷,为江南苍生福祉,本官即使身败名裂,也义无反顾。” “请云真人明示,但有差遣,在所不辞!” 张国维与范景文先后说道,神色都是决然。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云逍欣慰地一笑。 有的人,需要用金钱、名利、女人去诱惑。 而像范景文和张国维这种人,却需要用理想去诱导。 “贫道之前说过,江南,就是为大明造血的骨髓。” “而江南士绅,就如同是吸食大明骨髓的吸血虫,不除,民不聊生,国家危亡。” “要解决江南士绅,只能以铁腕手段!” 只有用刀把子,才能让江南士绅变得乖巧听话,这是得到历史证实的事情。 因此云逍早有定计。 张国维和范景文相视苦笑。 云真人的杀心,还是太重了啊! 可要想解决江南士绅的问题,除了用铁腕手段,还能怎么办? 王承恩却是显得颇为兴奋。 东厂行事,自然不会跟文官那样瞻前顾后。 能用刀把子解决的事情,何必多费口舌? 解决了晋商,国库多出四千万两银子。 这要是解决了江南士绅,这该有多少银子进账? “江南士绅,土鸡瓦狗而已!” “贫道自有办法,让他们痛改前非!” 云逍笑了笑,眸子中尽是嘲弄之色。 江南士绅,建奴能杀。 大明,为什么就杀不的? 建奴占据江南以后,为了安抚士绅,最开始实行的是怀柔政策。 结果江南士绅依然不知收敛,劫夺小民,弱肉强食,拖欠逃避赋税如故。 短短数年功夫,税粮拖欠高达上千万石。 这下子把清廷给惹毛了,开始收拾江南士绅,采取一系列极端措施,随后就爆发了三大案。 一是哭庙案。 这个案子的起因,起因正是苏州士绅抗议官府催缴钱粮。 士绅们被逼得很了,又无处申告。 于是一百多生员跑到苏州文庙去哭诉,其中就有金圣叹这个倒霉鬼。 哭庙,是苏州一带流传已久的习俗。 只要官府的做法不如士绅们的意愿,就鼓动士子们,聚集文庙,作《卷堂文》,向祖师爷孔圣人哭诉。 然后鼓动民众向上级官府申告。 在大明时期,人多势众的“哭庙”申告,往往能令官府不敢小视而采纳。 可螨清的官府可不吃这一套,更不会惯着士绅们。 恰逢顺治驾崩,哀诏于到达吴县,府衙设灵举哀痛哭三日。 江南的士子们哭庙,恰好给了清廷绝佳的借口,说他们倡乱抗税、惊扰先帝在天之灵。 于是乎。 对江南士绅的屠刀高高举起。 包括金圣叹在内的120余士子,全都被砍了头。 哭庙案,才是螨清铁腕镇压江南士绅的开始而已。 接下来就是钱粮奏销案,13500余人受到牵连。 最搞笑的,是一位名叫叶方霭的官员。 叶方霭时任翰林编修,是顺治十六年科举的探花郎,妥妥的读书人中的标杆。 他在拖欠账目上的欠款不多,只有一文钱。 就因为这一文钱,这货被贬官两级。 因此被戏称为,“探花不值一文钱”。 然后就是雍正时期的清查亏空钱粮案。 三大案下来,杀的杀头,罢官的罢官,降级的降级。 效果自然是杠杠的! 江南士绅的人身、钱财,以致于心理上,受到了摧残。 从此浪子回头,彻底痛改前非。 大明时,他们巧取豪夺,大肆侵吞田地。 可奏销案之后,以前被江南士绅们当做性命一般的田产,竟然变成了拖累。 甚至有富人将田契丢在路上。 干啥?碰瓷! 不同的是,人家碰瓷要钱,他们碰瓷送田。 要是有人捡起田契,对他说:你的田契! 富人答曰:不,是你的田契!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奇葩事,是因为士绅们被整怕了。 江南田赋本重,对官员的钱粮考成极其严厉。 因此官员在征收钱粮的时候铢锱必较,而逃赋漏税必遭严惩。 这时候还要田产干什么? 以至于螨清前期,江南再也没有那种田产跨州连县的大地主。 三大案改变的还不止是土地兼并。 受到钱粮奏销和清查惨痛的教训,江南士绅们全都变成了遵纪守法、积极纳税的好模范。 并且是连锦旗都不用发的那种。 士绅们不光是不敢逃税,反而以完成课税为第一要义。 地方文献总结当时的情况:“富厚之家踊跃急公,输将恐后。” 太仓王氏,琅琊王氏的余脉,自西晋时期南渡,世居江东,族中出过很多名臣,堪称是江南士绅翘楚。 很牛逼吧? 康熙九年,王氏族人王时敏家叔侄,同登两榜。 王时敏却毫无半分喜悦之情,反倒是“营魂回骇,梦寐不安”。 然后以敬畏之心写下家训,其中第一条就是:“早完国课。” 第302章 整治江南,从松江府开始 “二位公忠体国,心系黎庶,一心想要经国济民,这些,贫道都是知道的。” “江南之现状,你们也想有所作为,却又不敢为,无非是担心两点。” “一是得不到朝廷的支持,二是在江南引起乱子,反倒会让局势越发糜烂。” 云逍为了打消范、张二人心中的顾虑,继续谆谆善诱。 张国维和范景文相视苦笑。 大明的朝廷,喜欢朝令夕改,甚至是在背后捅刀子。 要不是因为这样,辽东的局势,又怎么可能会糜烂至此? 正因为如此,能干事情的大臣,也不敢干事,能出一分力,就绝不出全力。 况且江南是大明的钱袋子,绝不能出现一点乱子。 这次要从江南士绅身上割肉,人家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只要稍微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上有来自朝廷的压力,下面则是会有民变。 到时候即使是张居正复生,也只能是灰溜溜地收场,甚至是身败名裂,官位、性命都难保。 “有云真人在,万岁爷那里,二位大人就不必担心,况且此时的朝廷,也是今非昔比,没有了以往的党争,也不会有言官狂吠。” 王承恩给二人打气,然后看了云逍一眼,心中一阵感慨。 这才过去大半年的光景啊,大明朝堂就完全不一样了,连他这个参与者,都觉得不可思议。 范、张二人更是一阵恍然。 去年末之前,朝堂上还是东林党所谓的‘众正盈朝’,蛇鼠满堂,乌烟瘴气。 如今却是焕然一新。 皇帝像是变了个人,俨然中兴明君。 朝堂上多数是能干事、且肯干事的大臣,即使有争论,也只是政见不同,却绝非是为了私利而争斗。 不知不觉中,大明已经换了天啊! 可谁又能想象的到,竟是因为一个未及弱冠的道士,只手换了天? 王承恩笑了笑,又道:“至于地方,有三千勇卫营,再加上云真人的运筹帷幄,乱不了!” 二人听到这里,心中大定,再无任何顾虑。 张国维振奋击掌,“既然如此,若是再瞻前顾后,愧为人臣,更是愧对黎民!” 范景文断然说道:“下官,唯云真人马首是瞻!” “很好!” “那咱们就联起手来,一扫这江南的乌烟瘴气,还江南一个朗朗乾坤!” 云逍站起身来,一阵大笑。 四人以茶代酒,举杯共饮。 饮罢。 云逍道出自己的计划。 “江南水灾刚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赈灾,筹集钱粮。暂时不宜有太大动作。” “不过倒是可以牛刀小试,就从松江府开始,先筹集到赈灾所需的粮食,同时给江南的士绅们敲个警钟!” 张国维目光一闪,“云真人这次抄董家,怕是早有预谋,想要清理松江府吧?” 我只是想泻个火而已……云逍笑笑不语。 范景文摇头一笑。 走了一遭大运河,掌控漕运两百多年的平江侯,直接被他给算计没了。 如今为了寻找侄儿,来了一趟华亭,华亭的士绅们也要遭殃了。 云真人,还真是个煞星啊! 张国维昂然说道:“本官是应天巡抚,这整治江南的第一战,自然是当仁不让,就由本官来亲自操刀吧!” 云逍摆摆手,“杀鸡焉用宰牛刀?况且张抚台此时也不宜过早出面,还是交给他人。贫道心中,已经有了合适人选。” 范景文诧异地问道:“云真人准备让谁来主持松江府的事情?” 云逍指了指董府内宅,笑道:“松江府的知府叶正德,不是正合适的人选吗?” 张国维和范景文一阵错愕。 张国维想了想,皱眉说道:“叶正德能力倒是有的,只是此人为人极为圆滑,并且与松江士绅关系密切。让他针对士绅,他又岂会卖力?” 王承恩笑道:“张抚台忘了,云真人会仙法,保证让叶正德乖乖听话。” 张、范二人都是一脸的狐疑。 云逍摇头一笑。 老王这马屁工夫,也是越发的见涨了。 锤子个的仙法! 东厂要想调查一个人的底细,那还不简单? 叶正德与叶向高同族,又是受叶向高的提携,才当了松江知府。 叶向高犯下的,可以谋害皇帝的大罪。 叶正德即使不在他的九族之列,单凭受叶向高提携这一条,就足以将其罢官。 况且他担任松江知府这么多年,与士绅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其实是他,江南的地方官,又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东厂要是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想砍他的脑袋,还愁找不到理由? 从古至今,越是贪官,就越是怕死。 拿捏住叶正德的性命,让他去咬松江府的士绅,保证比疯狗还要凶。 螨清的奏销案,不正是首先放出朱国治这条疯狗吗? 被康麻子视作是‘千古忠臣’的朱国治,任江苏巡抚时,由于搜刮无度,被称之为‘朱白地’。 然后又亲手炮制了江南奏销案、哭庙案,让江南士绅从此一蹶不振。 这样的脏活儿,云真人当然不能亲自去干。 张国维、范景文这样的忠臣去干,自然也不合适。 叶正德正是合适的人选。 至于他愿不愿意干……那就要问他,是官位和脑袋重要,还是跟松江士绅的友情重要了。 几人又在凉亭中商议了一会儿,董府内外的洗劫,也到了尾声。 被数万百姓洗劫过的外府,几乎成了废墟。 能搬走的全都被搬走,能砸的也都被砸毁,百姓临走时,还放了一把火,此时火势已经蔓延开来。 至于内宅,则是显得井井有条多了。 勇卫营的将士们果然是严守军令,所到之处,‘秋毫无犯’。 大量的财物,被勇卫营的军士堂而皇之地抬到外面,竟是装了一百多车。 只可惜现银不多,只有五万多两。 主要是珍奇货玩、金玉珠宝、古董字画,价值难以估量。 让王承恩十分惋惜的是,董家的田产、店铺以及百余艘船,还有府中的美妾,没办法全都拿走。 毕竟这是在‘保护’董府,顺便寻找云真人的侄儿,而不是查抄,也不能做的太过了。 况且云真人也没想一棒子把董家打死,还有二十万两银子没拿呢。 第304章 刚正不阿叶知府 董家的这场大火,一直烧了两天两夜。 董家数百间房屋,以及楼台亭榭,全都付之一炬,彻底化作了废墟。 损失还远远不止这些。 董家的商铺惨遭零元购,货物被洗劫一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随着《大明日报》将‘民抄董宦’事件的原委,以及董家父子、豪奴往日的斑斑劣迹披露出来,整个江南一片哗然。 松江府各县,乃至苏、常、嘉等地的士子、百姓,甚至是徽州、湖广等地的商人,纷纷赶到华亭,加入声讨董其昌的队伍。 董其昌一家人如丧家之犬,连面都不敢露。 松江府署贴出告示,董家之事,官府自会依律审理查办,严惩煽动民乱以及趁乱为非作歹者。 接着松江卫所的兵马入城,华亭以及各县这才迅速平静下来。 这时候董家的人才敢露面,联合另外五家被勇卫营光顾的士绅,状告纯阳真人云逍子及华亭范氏。 罪名是煽动民变,纵兵劫掠士绅。 其实董家及五家士绅都清楚,松江府不可能治的了云逍子。 他们这么做,不过是想要个说法。 那么多的家产被抄了,这口气怎么也难咽下去。 最起码要让官府给这件事官方定性。 即使办不了云逍子,也要把他的名声搞臭,然后再联合其他士绅,向应天巡抚乃至朝廷施压。 另外,他们也不是没有底气。 松江知府叶正德,这是自己人。 不指望他声张正义。 说几句公道话,惩治范家和那些暴民,挽回一部分损失,总是没问题的。 并且叶正德还派人给董其昌带话,定会秉公处置,绝不让不法者逍遥法外。 状纸递上去之后,松江府署果然受理了案子,并择日审理。 到了审案的这一天。 松江府署外,围聚了数千百姓,这些人多数是参与了那天冲击董家的事情,今天不光是来看热闹,还是来打探风声。 原告董家,来的是董家老二董祖常,五家士绅的家主都是亲自出面。 被告一方,范家来的是范晖和范启宋叔侄。 至于罪魁祸首……云真人因为思念侄儿成疾,病倒了,仅派了个护卫前来。 主审自然是知府大人叶正德。 叶大人高坐公案之后,刚正严肃,不怒自威。 先是原告陈述冤情。 董祖常和五家士绅声泪俱下,控诉某道士的罪恶行径,以及自己遭受的损失。 然后是被告自辩环节。 那护卫就说了一句:“云真人说,请叶大人秉公执法就是,他懒得自辩。” 董祖常和五家士绅无不大怒。 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不过这样嚣张,是好事啊! 松江知府好歹也是一级官府,代表的是朝廷的威严。 云逍子如此藐视官府,叶正德岂能不怒? 果不其然。 叶正德冷哼一声,威严地说道:“本官刚正不阿,定会秉公执法!” 董祖常等人心中一阵得意。 接着是范家的人自辩,范启宋将煽动民变的罪责,全部揽在自己头上。 其实范家很清楚,这次要被当枪使了。 不过大仇得报,董家受了报应,即使被当枪使也是心甘情愿。 “请知府大人为我等做主啊!” 董祖常和五名士绅向叶正德躬身恳求。 他们要么是在职的官员,要么是举人、生员的身份,因此在公堂之上是不用下跪的。 啪! 叶正德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公堂内顿时一片寂静。 叶正德问道:“据本官所知,云逍子之侄云昊,被董祖京诱骗至府上,然后下落不明。可有此事?” 董祖常愣了一下,答道:“是,是有此事,只是此事与案情无关,叶大人……” “怎么与案情无关?” “云逍子带人前往董家寻找侄儿,适逢发生民变,他不计前嫌,派人保护董家阖府上下,本官当场见证。” “若不是云逍子,董家男女老幼,无人能够幸免,最终全都死于暴民之手,就连本官,定然也难以侥幸。” “他救了董家上下性命,董家却反过来状告他,本官从未见过如此恩将仇报、厚颜无耻之徒!” 叶正德指着董祖常,声色俱厉。 董祖常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第305章 不需要叶青天,要的是叶扒皮 ‘民抄董宦’一案审办结束之后,百姓奔走相告。 华亭县内一片欢腾,比过年还要热闹……抢也抢了,砸也砸了,如今屁事都没有,百姓们自然是要大肆庆祝。 众多百姓纷纷盛赞,叶正德是青天大老爷,包青天都要逊色几分。 甚至有百姓准备给叶正德建生祠。 董其昌听了到判决结果,当场吐血,一病不起。 董家的人申告到苏州的应天巡抚衙门,最终却得到维持原判的结论。 那五家士绅,状纸被驳回,还被叶正德一通威胁:诬告禁军,你们这是想造反? 这些士绅乖乖地撤了状子,再也不敢提这事。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这样的结果,让松江府的士绅们集体失声。 只要稍微动点脑子,就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很明显,这都是云逍子暗中操控的结果。 他暗中迫使叶正德倒戈一击,将这件事盖棺定论,至少从官面上,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董家面子里子全丢尽,最终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云逍子如此手段,不可谓不高明,更是狠辣无比! 士绅们常用的种种手段,对他完全失去了作用。 舆论掌控,人家有《大明日报》。 鼓动民变,他比士绅们还要精通。 至于官府方面,人家更是直接通上了天。 最关键是,云逍子手里有兵,什么都不用顾忌。 这样的人物,堪称是刀枪不入啊! 松江府的士绅们个个惊惶不已,只盼望着那个煞星早点离开华亭。 范家园林。 云逍正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一幅画作。 这幅《疏林茅屋图》,是董其昌盛年时期的作品,可谓是毕生巅峰之作,在后世被拍卖出6900万的天价。 这次抄了董其昌的家,这幅《疏林茅屋图》被方正化找了出来,献给了云逍。 云逍左看右看,都没看出好在哪里。 主要是云真人不懂书画……一个字写的像鸡爪子爬过一般,能指望他欣赏这些? 云逍摇摇头,朝身后的王承恩说道:“再挑几幅好一点的,送到京城去,给几个侄媳妇送去。”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幅就送给懿安皇后。” 王承恩大喜,连忙应承下来。 云真人要给皇后和贵妃娘娘们送书画,意思再也明确不过,他这是彻底原谅万岁爷了。 万岁爷要是知道了,还不给乐坏了? 云逍坐下来,问道:“董家的案子结了?士绅和百姓们反应如何?” 王承恩答道:“结了,云真人所料分毫不差,那些士绅们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生怕被盯上了。百姓们高兴的跟过年一样,称叶正德是叶青天!” 云逍哑然失笑:“叶青天?” 随即摇了摇头,冷笑道:“如今松江府要的不是叶青天,而是叶扒皮、叶白地。接下来,该是对士绅们下手了!” 王承恩道:“小人这就去知会叶正德一声。” 云逍点点头,“让他从拖欠钱粮的事情开始,下手要狠,就从华亭的徐家第一个开刀!” 王承恩面露难色,“徐家?怕是有些难度!” 徐家可不是董家。 董家捅破天,也就是出了董其昌这个南京礼部尚书。 现在徐家的家主,可是前首辅徐阶的曾孙。 徐阶曾经权倾一时,门生故吏满天下,虽然逝去多年,徐家在江南的影响力却依然非同小可。 况且董家这次是犯了众怒。 而徐家在华亭的声誉不错,用对付董家的方法,显然是行不通。 “要是徐家主动缴纳了历年来拖欠的钱粮,那便罢了,继续当他的华亭豪绅。” “如果徐家带头抗粮……那就将徐家查个底朝天,查徐家干的不法之事。” “查查徐家有没有干预行政、把持乡里,有没有仗势欺人,指使、纵容家人子弟奴仆侵夺田产,有没有肆意奴役乡民,蓄养的奴仆数量,有没有超过律法限定?” 王承恩心中替徐家一阵哀叹。 如今江南士绅,有几个是规规矩矩的? 按照云真人说的这些,保证一查一个准,没有一个是清白的。 董其昌招人恨,是因为行事太过张狂,又干了一些违背人伦的变态事,这才引起众怒。 徐家做的比董家可就巧妙多了,可暗地里绝对不比董家干净多少。 真的要想办了徐家,还愁抓不到把柄? “抓住把柄,先是打板子,板子还不管用,那就动刀子!” “解决了徐家,我倒要看看,松江府的士绅,还有几个敢脱逃钱粮赋税。拖欠钱粮的事情解决了,士绅们也该温顺了!” “告诉叶正德,放手去做,高官厚禄等着他,要是还心存侥幸,官帽连同脑袋一起摘!” 云逍清隽的面庞上多出了几分杀意。 “小的这就去办。” 来大活儿了,王承恩显得有些亢奋。 …… 松江府署后宅。 哗啦! 一个名贵的青花双耳瓶被狠狠地砸在地上,摔成了碎渣。 “叶青天?” “本官宁愿辞官还乡,到老家耕读,也不要这个劳什子青天!” 叶正德面目狰狞,状若疯狂。 迫于云逍子和王承恩的淫威,不得不惩治了董家和五家士绅。 原本以为默默地忍受这一次,眼睛一闭,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云逍子居然还上瘾了,现在又来了! 这次更离谱,竟然让自己去强行催收士绅拖欠的钱粮。 这不是直接把自己往刀口上送吗? 还不如干脆一刀把自己‘咔嚓’了来的干脆。 一名身穿儒袍的中年人匆匆而来,见到屋内一片狼藉,赶忙询问缘由。 这人是叶正德高价聘请的绍兴师爷,姓罗,叶正德能坐稳松江府这膏腴之地首官的位置,此人功不可没。 叶正德强忍着怒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罗师爷说了。 罗师爷听完,捋着几根鼠须,细细思量许久,最后抚掌大笑起来。 叶正德眉头大皱:“师爷何故发笑?” 罗师爷拱手笑道:“小人恭喜知府大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叶正德瞪大眼睛,心里有了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 第306章 叶扒皮蜕变记 罗师爷问道:“知府大人与叶向高同宗,又受其提携,叶向高被掘坟鞭尸。若不是有地方士绅支持,知府大人以为,能否保得住官位?” 叶正德摇摇头。 谋害先帝的滔天大罪,没受叶向高牵连,被砍了脑袋都已经不错了。 没有士绅的支持,还想保住官位? 罗师爷又问:“那知府大人以为,这次处置了董家,包庇云逍子、范家以及暴民,士绅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大人?” 叶正德无奈地一声长叹。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 有了一次,叶知府已经不纯洁了。 松江府的士绅已经视己为仇寇,还指望他们支持? 失去了士绅的支持,就等于无根之木。 这个知府也就当到了尽头,能安然脱身就要烧高香了。 罗师爷笑着说道:“既然知府大人已经与士绅不两立,那还顾忌什么?” 叶正德一愣,随即恍然醒悟。 说的没错啊!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管他士绅是死是活? “那云逍子深得陛下器重,凡是他向陛下推荐的官员,无一不平步青云。” “首辅温体仁,工部侍郎王象晋,以及孙传庭、卢象升等人,正是得到云逍子的赏识,这才官运亨通,连升三级的也有之。” “寻常官员想靠上云逍子这棵大树,却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天赐良机,就摆在知府大人的面前,大人怎么就熟视无睹?” “云逍子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借知府大人之手,来整治松江士绅,进而革除江南士绅积弊。大人要是把这事做的漂漂亮亮的,入了云逍子的法眼,又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这罗师爷果然是有几把刷子,又是旁观者清,一下子就给叶正德指出了一条金光大道。 叶正德如被醍醐灌顶。 随即想起了他亲自审理的一个案子。 一名官绅子弟,一次醉酒后闯入民宅,将户主的女儿给办了。 户主将这官绅子弟给告到官府。 叶正德自然是偏向官绅,判决官绅子弟赔了五十两银子了事,户主得了银子,也就罢了。 谁知道受害的民女事后,竟然多次主动找到官绅子弟,成就好事。 一日再日数日之后,居然有了身孕。 官绅子弟不得不将其纳为妾室,后来正室病死,又被扶正,一家人也因此水涨船高。 那云逍子就是官绅子弟。 而自己,就是那民女啊! 反正有了第一次,名节都没有了。 为何不借机攀上高枝,给自己谋一条出路? 罗师爷接着又笑道:“云逍子手握三千禁军坐镇松江府,又给知府大人指出了一条明路,大人只需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就是,还愁事情办不成?” 叶正德再无任何疑虑,向罗师爷躬身说道:“本官一时糊涂,若非师爷点醒,险些贻误终身!” 罗师爷慌忙逊谢,“日后叶大人飞黄腾达,莫要忘了提携小人便是。” “那是自然。” 叶正德放声大笑,愁绪尽释。 …… 民抄董宦的风波刚刚平静下来。 松江府署向各士绅行文,如同在平静的湖水中,丢下了一块巨石,整个松江府都炸了。 政令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项:催缴钱粮! 给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松江大灾,朝廷无力赈济,只能催缴士绅历年拖欠的钱粮,用于赈济黎民。 不缴? 后果相当严重。 限期五天不缴清的,生员夺去功名,官吏一律降两级,并依律予以重处。 府、县官吏追缴不力者,就地免职。 松江府几乎每个士绅,都收到了盖有知府大印的官文,将拖欠的钱粮数目,一笔笔列的一清二楚。 松江府沸腾了起来。 跟唐、宋不同,大明的士绅范围极广。 科举取仕为官者,以及通过捐纳、封赠等途径获得实权官职或虚衔者,这属于上层士绅。 中下层士绅就是那些具有准官僚身份,包括举人、国子监以及地方州县县学生员。 这些士绅享有政治特权,却并没有明文规定的豁免赋税的经济特权,只能少缴纳赋税以及豁免徭役。 拖欠甚至不缴纳赋税的特权,律法上从来就没有承认过,只不过是多年来已经成了规矩,成了士绅们一项约定俗成的特权。 叶正德竟然要追缴钱粮赋税,这可不光是钱粮的事情,而是要剥夺他们的特权。 这还得了? 整个江南地区,哪个士绅之家,哪一年不拖欠钱粮? 最终还不都是不了了之? 朝廷都管不了的事情,你一个小小的知府竟然敢管,这是要翻天的节奏啊! 不过士绅们震惊归震惊,却没有一家当回事,全都把叶正德的官文当成了笑话。 这个叶正德显然疯了,刚刚处置了董家,如今又向所有士绅下手,看他还能在知府的位置上待几天。 限定的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主动到松江府署和各县县衙缴纳拖欠钱粮的,没有一家。 五天期限一到,府衙的官差来到华亭徐家。 徐孚远直接命家奴,将官差乱棒打了出去。 上次董家的事情,徐孚远因为一泡稀逃过一劫,这次却没那么好运了。 官差刚被打走没多久,勇卫营的军士登门。 北方人性子急,况且勇卫营是天子禁军,更不懂得照顾徐孚远的面子,请不动就直接绑了,带到松江府署。 叶正德先是当堂公布徐家历年来拖欠的钱粮数目。 徐孚远认账,并且也没说不交,声称自家也遭了灾,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明年再补上。 拖欠钱粮,其实并不是什么大罪名,顶多也就是三十板子。 而徐孚远是举人,明年就要入京参加春闱,按照律法是不用挨板子的。 谁知叶正德早有准备。 当堂列举多年来徐家犯下的累累罪行,并且每一项都是证据确凿。 叶正德依律革除徐孚远的功名,然后扒掉裤子,当众打了三十大板。 徐孚远这次没有蹿稀,屁股却被打的稀烂。 消息传开,如同往煮沸的油锅里泼了一瓢水,松江府的士绅们瞬时炸锅了。 第307章 我看你们才是被云逍子洗脑了 叶正德革除徐孚远功名,还打了板子,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首先跳出来的是松江府的生员。 此时的大明生员,比起那些官绅都还要嚣张十倍。 官绅毕竟还有所顾忌,而这些生员,却是肆无忌惮。 嚣张到什么程度? 生员常常在乡宦支持或怂恿下,公然篾视官府,难堪甚至羞辱官员。 隆庆元年,无锡知县韩锦川,因一件小事得罪了生员,致使生员们将其围住,当众唾骂。 同年,常州知府李幼滋,被五县生员围殴,差点毙命。 发展到现在,生员更是无法无天。 就在去年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按惯例,无锡生员每年可免粮银五钱,没有田需要免的,由官府直接给他们发银子,称为“扣散米”。 无锡知县庞昌胤因为晚发了几天,生员跑到县衙大堂里大闹,将公堂上的东西砸毁,并将县衙吏役全部赶走。 无锡县学正见状出面阻止,命令生员下跪,生员们竟然反倒强迫学正跪下。 县令庞昌胤吓得逃出城去,生员们在城墙上竖起一块牌子:“逐出无锡知县庞昌胤一名,不许复入。” 庞昌胤跑到巡抚那里哭诉,反倒被调离无锡。事隔很久,官方只逮系带头闹事的五六人,革去生员功名了事。 仅仅只是未能及时发放钱粮,竟然将朝廷命官,堂堂知县“驱逐”出境,简直是旷古未有的奇事。 可见江南生员气焰之嚣张,可谓是登峰造极。 各级官府都怕生员闹事,往往层层包庇,事情闹的再大,也只是对其从轻发落。 生员不闹事,就已经是要烧高香了。 叶正德竟敢向生员催缴钱粮,这不是要上天了? 一百多生员汇聚到一起,先是到松江府署大门汇聚,破口大骂的,贴大字报的,搞得乌烟瘴气。 现场吸引大量百姓围观,热闹的跟菜市场一样。 叶正德却迟迟不见现身,一百多生员堂而皇之地来到公堂之上,将能砸毁的物品,全部毁掉。 甚至知府出行用的轿伞、执器,也给砸的稀烂。 衙门内的官吏、差役见状,避之不及,哪里敢上前去阻止? 府衙外。 前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绝大多数的士绅,全都跑来看笑话。 董祖京前些天挨了三十板子,此时不顾屁股上的伤势未愈,被人扶着前来。 目睹生员们横行无忌,董祖京若不是有伤在身,肯定会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砸,把府衙的东西全都给砸了,最好是把叶正德这狗官活活打死,那就更完美了!” “不,最好是抓了云逍子那妖道,扒光了衣服,当众用鞭子狠狠抽他的屁股,然后涂上松脂,点了天灯……” 董祖京正眉飞色舞地说着,脸上忽然重重地挨了一拳。 这一拳的力量极大,打得他一个踉跄,牙齿脱落三颗。 四周的人群慌忙避到一旁。 董祖京勃然大怒,指着那出手之人厉声喝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啊,方公子!” 动手打他之人,正是金陵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方大才子。 “辱我师尊,莫非以为我方以智的剑不利否?” 方以智握住剑柄,面露杀机。 董祖京结结巴巴地问道:“方兄,云逍子怎么会是你师?” 方以智冷哼一声,“莫非我拜师,还要告知于你?” “在下一时失言,方兄见谅。”董祖京连连道歉。 方以智在江南的名气极大,董祖京自然是认得的。 桐城方氏,可不是董家能惹得起的,何况董家最近倒了大霉,哪里还敢招惹是非。 方以智还不肯罢休,这时身旁一人劝道:“密之,罢了,跟一个纨绔较什么劲?” 方以智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两个人跟着一起。 一人正是工部侍郎王象晋,另外一人,名为王徵。 方以智本来身在河南,云逍的让他来苏州协助徐正明制造热气球,接到消息后,立即星夜兼程赶至苏州。 到了苏州,在徐正明家里凑巧遇到王徵。 没错,就是著书《奇器图说》的那个王徵。 他本丁忧在家,这次通过《大明日报》了解到徐正明制造飞车的事情,于是离开西安府来到吴县。 方以智与王徵早就相识,并且志趣相投。 他听说云逍在松江府,于是拉着王徵一起来到华亭。 至于王象晋,则是由于江南水灾,奉命前来江南救灾和灾后重建。 来到江南,他自然是要见一见云逍。 在前来松江府的途中,与方以智、王徵相遇。 三人来到华亭,凑巧看到了生员大闹松江府署的一幕。 此时官衙前已经是人山人海,更多的生员冲入官衙之内,参与到打砸的行列。 方以智等人怕被波及到,退到人群后方。 王象晋忧心忡忡地说道:“叶正德这次,是要引火烧身啊!” 王徵冷笑道:“若非有云逍子暗中撑腰,叶正德有这么大的胆子,向生员催缴钱粮?” 顿了一下,王徵面露轻蔑之色,说道:“这一路上,你们二人把云逍子吹捧成神仙,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行事不计后果的莽夫罢了。” 王徵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并且是最早的陕籍教徒,说白了,就是被彻底洗脑了。 云逍直接将天主教耶苏会连根拔起,如今西洋传教士以及不计其数的天主教徒下狱,就等着秋后问斩。 王徵虽然事后了解到西洋传教士来大明的图谋,在内心之中,也难以撬开他的铁脑壳。 对云逍这个罪魁祸首,自然是极为排斥的。 虽说云逍保住了他以及全家,可一码归一码,救命之恩也难以动摇他的虔诚信仰。 方以智再次握住剑柄,瞪着王徵,“王良甫,再敢对师尊不敬,休怪我翻脸无情。” “难道我说错了吗?” 王徵一声嗤笑,“你们说我被西洋传教士洗脑,我看你们,才是被云逍子给洗脑了。” 方以智大怒,正要拔剑,被王象晋抓住胳膊,“事实胜于雄辩,咱们何不拭目以待?” 王徵捋着胡须,“我倒要看看,云逍子这所谓谪仙,如何平息此次祸乱!” 第308章 初见王徵,想办法掰直了! 松江府署内。 生员们正砸的起劲,宛如狂欢。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数百手持刀兵的披甲军士出现,将公堂外围的水泄不通。 生员们被军士的气势所慑,纷纷住手。 叶正德从军士中走出。 看到一片狼藉的公堂,他的神色不改,淡定而又漠然。 生员们纷纷叫嚣起来: “叶正德,你终于敢露面了!” “狗官,谁给你的胆子,催缴咱们拖欠的钱粮?” “我们只是拖欠,并非是不缴,你竟然不顾体统,暴力催收,斯文何在?” “松江府是咱们松江人的,福建人滚回老家去!” “竟然还敢带兵前来,难不成还想杀人不成?” …… 对于生员们的谩骂,叶正德充耳不闻,冷冷说道:“冲击府衙,形同谋反,还不跪下认罪伏法!” 众生员一阵哄笑。 “应该下跪的,是你这吸食民脂民膏的狗官!” 几名生员竟是直奔叶正德而来,想要迫使其下跪。 不等叶正德吩咐,几名军士冲了出去,拿刀背、枪杆猛抽那几个生员。 几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然后被强迫着跪下。 几十名军士持枪大步上前,枪尖直指众生员:“不跪者,杀!” 后方数百军士跟着齐声大喝:“杀!” 这些生员平日里骄横跋扈,又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扑通!扑通! 地上很快就跪满了人。 几个头铁的生员,为了彰显气节,依然昂首而立。 却被军士用长枪直接刺穿大腿,一个个鬼哭狼嚎,哪里还有什么气节? 领军的勇卫营将官问道:“知府大人,该如何处置他们?” “全部革去功名!” “枷号示众一个月,以儆效尤!” 叶正德森然说道,语气冷酷而又果断。 没办法。 叶知府如今已经走上了不归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就如同一些贞洁烈女,一旦失贞之后,会变得比青楼女子还要放荡。 生员们一片哗然,纷纷鼓噪起来,被军士们一顿乱揍之后,这才老实了。 闹事的生员一共有128人,全部被戴上八十斤重的枷号,押到松江府署外示众。 目睹这一幕,原本乱糟糟的场面,瞬时变得鸦雀无声。 大热的天,让很多士绅如坠冰窟,通体冰寒。 叶正德从官衙内走出来,众人如见到洪水猛兽一般,下意识地纷纷向后退却。 看到这一幕,叶正德心中忽然有些几分得意,若不是今天展示铁腕手段,又哪里来这样的威风? “本官再重申一遍!” “抗粮不缴者,官员降两级,生员、举人一律革去功名。” “胆敢藐视朝廷,冲击官府者,枷号示众一月,重者,以谋反罪论处,斩!” 叶正德耍足了官威,然后大袖一甩,转身走入官衙。 噪杂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漫延开来。 王徵跺跺脚,说道:“疯了,我看叶正德简直是疯了,这么弄下去,会出大乱子的!” 方以智和王象晋也都是神色凝重。 他们又哪能不知道江南士绅的难缠,叶正德竟然如此简单粗暴,不出大乱子才是怪事。 方以智道:“走,去见师尊,看他怎么说。” 三人离开松江府署,来到范家园林。 松江府被搅得天翻地覆,云逍这些天在范家园林中也没闲着。 方以智三人到的时候,他正在跟三名工匠说着事情。 看到三人到来,云逍摆摆手,示意他们等会儿,然后继续耐心地跟工匠细致地解说。 王象晋听得一头雾水,方以智和王徵却是越听越是心惊。 云逍说了半天,三名工匠依然是似懂非懂。 方以智忍不住问道:“师父要造的是什么东西?” 云逍答道:“显微镜,可以显微知著,将极为细微的东西放大数百倍,借助这个显微镜,就可以看到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 王徵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云逍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位是……” 王象晋介绍道:“这位便是王徵,字良甫,号葵心西安府泾阳人氏。” 云逍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早就想会会这个科学奇才了。 本打算抽空去一趟陕西,没想到他主动来到了江南。 云逍站起身,行了一个道揖:“云逍子,见过了一道人。” 王徵的宗教信仰十分复杂。 他早年信佛,但在其母过世后,因偶见道书中有‘一子成仙,九祖升天’这句话,想借悟道来报答亲恩。 于是转而笃信道教,号了一道人,了一子、支离叟。 他信奉道教长达二十多年,并编撰了很多道教书籍。 云逍此时以道门礼节相见,一点毛病也没有。 谁知王徵却是不冷不热地说道:“在下如今已经皈依天主,教名斐理伯。” 云逍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一旦被宗教洗脑,就很难矫正。 不过云逍却是知道,王徵有些不一样。 他虽然笃信天主教,然而自幼受儒家熏陶,天主教再怎么洗脑,也难以洗掉早就融入血脉中的东西。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破西安。 王徵听闻李自成打算请他出来做官,于是先自题墓石,上面写着:有明进士奉政大夫山东按察司佥事奉敕监辽海军务了一道人良甫王徵之墓。 最后自杀尽节。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王徵就是个假教徒,只不过连他自己也不自知罢了。 云逍的脑子没有坏掉,自然不会去跟一个被洗脑的家伙,争辩什么宗教信仰。 慢慢来,不急。 西洋传教士能把他成功忽悠瘸了。 云真人为什么就不能把他给掰直了? 云逍问道:“王道友质疑贫道的显微镜?” “在下已非道门中人。” 王徵纠正道,然后笃定地说道:“在下听说云真人有神仙手段,只是你要想造出这所谓的显微镜,绝无可能!” 云逍淡然一笑:“我们何不打个赌?如果贫道造出来了,王道友为贫道做事五年。如何?” “斐理伯。”王徵再次纠正,“要是你输了呢?” 云逍笑了笑,“若是贫道输了,就奏请陛下,准许传教士在大明传教。如何?” 王徵斩钉截铁地说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云逍伸出右掌,与王徵击掌为誓。 第309章 朝廷杀不了的人,贫道来杀 与王徵击掌毕。 云逍忍不住笑了。 这么轻松,就忽悠到一个超级大牛。 简直是意外惊喜! 之前跟董祖京打赌,稳赚十万两银子。 这次又打了个赌,净赚一个大活人。 并且还是当世,最顶尖的物理学家、机械大牛,就跟牛顿一样的人物。 这运气,欧皇也莫过于此。 师父的奸计即将得逞不,计谋将成……方以智同情地看着王徵,“良甫兄,你就等着为师父做五年长工吧!” 王徵却并未争辩,也不气馁,淡然说道:“我自然知道,云真人造出那‘显微镜’,可能性极大。” 王象晋诧异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跟云真人打赌?” 王徵答道:“一是因为好奇,二嘛,是出于侥幸,云真人开出的条件太高了,万一他造不出来呢?” 王象晋和方以智相顾愕然。 “况且我平生志向,就是推行实学,希望能藉此富国强兵,又喜好琢磨机械。” “为云真人做事,正合我的志趣,何乐而不为?” 王徵笑着说道,眼眸中流露出狡黠之色。 云逍摇头一笑。 想不到自己变得这么香了,竟让王徵主动倒贴。 方以智跟着问道:“你是天主教徒,对于云真人,你一点也不介怀?” “谁说不介怀?” “对于任何虔诚的天主教徒而言,云真人就是撒殚。” 王徵恨恨地看了云逍一眼,随即却道:“然而这跟报效国家,为民谋福祉,并不矛盾。” 说的太有道理了……王象晋和方以智连连点头,眼神中有了敬意。 云逍心中一叹。 据他所知,王徵信仰天主教,已经到了极为偏执的地步。 王徵的正妻育有两男两女,可惜两个儿子得天花夭折。 为了延续香火,他纳了一房妾室。 娶妾一直被在华天主教视为重罪,王徵自觉罪孽深重,后来立誓,视妾室如宾友,且断色以求解罪。 可见其信仰只坚定、虔诚。 然而在国家危亡之际,王徵必须在‘大节’和天主教的‘十诫’之间做出选择。 最终他却还是选择了前者,自杀尽节。 他其实的信仰,其实并非是宗教,而是早就融入灵魂中的正气、仁爱、气节啊! 正是这种信仰,才有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才有千锤万凿出深山的于谦,才有海瑞、阎应元,以及后世无数的仁人志士。 这才是大汉一族,永远屹立世界民族之林的密码。 “进屋说话。” 云逍请几人来到屋里。 他将显微镜的原理,以及制造的方法,详细跟方以智说了一遍。 然后给这开山大弟子分派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让他画出图纸,并指导工匠造出显微镜。 显微镜看起来十分高大上,其实按照大明现有的技术条件,制造出来并非太难。 有云逍这个理工狗,理论上不是问题,难就难在如何利用现有的条件,将构想变为实物。 云真人现在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 找当世最好的磨镜师傅,和铜匠、银匠。 玻璃工艺不行? 那就花高价买最好的水晶,磨成各种倍数的镜片。 一次不成,来个十次、一百次。 大把的银子砸下去,还烧不出显微镜来? 有了这东西,用处可就大了。 云逍之所以造显微镜,可不是闲极无聊。 而是来到江南的这些日子,亲眼目睹很多百姓染上疟疾、吸血虫病,这才有了这个想法。 安排方以智,也是人尽其才。 方以智不仅家学渊源,在物理学方面也是成就非凡。 尤其是在光学方面,有着独到的见解,提出了一种朴素的光波动学说。 历史上的方以智,对于光的反射和折射,声音的发生、传播、反射、隔音效应,以及色散、炼焦、比重、磁效应等诸多问题,都有过深入的研究,提出的理论领先西方数百年。 妥妥的物理学先驱。 只可惜身逢明末乱世,后来的螨清政府又想方设法奴役汉人,对这一类的学说采取封禁的态度。 否则后世的国人,哪里用得着去学英语? 方以智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弟子做出显微镜,能否将前面的‘记名’二字去掉?” 第310章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就赌这次叶正德,以铁腕手段催收钱粮赋税的结果!” “贫道断定,不出一个月,松江府必定一扫以往的乌烟瘴气,风清气正,士绅安分守己。” “你若是输了,就放弃你的信仰,重入道门,贫道要是输了,就接受洗礼入天主教。” “如何?” 云逍看着王徵,笑吟吟地说道。 王象晋急声阻止:“云真人,万万不可!” 云真人是什么身份? 况且才抓了那么多传教士和教徒。 要是他改信天主教,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云逍摆摆手。 王徵犹豫了一下,最后断然说道:“一言为定。” 他不是好赌之人。 可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 况且这次跟显微镜不一样,稳赢不输。 “一言为定!” 云逍一阵大笑。 说不服不了,那就硬掰。 就不信掰不直你! 王象晋见云逍如此笃定,也就不再担心什么。 反倒替江南的士绅们担心起来。 一场席卷江南,针对士绅的巨大风暴,就要刮起。 整个江南士绅阶层,这次都要脱层皮,掉脑袋的恐怕也不再少数。 接下来,王象晋又谈起救灾的事情。 他这次奉命来江南,就是主持灾后重建的事情。 这方面云逍不大懂,因此给不出什么好建议。 不过答应王象晋,等松江府局势安定下来,陪他到受灾的府县走一走。 …… 云逍显然是高估了松江府士绅的骨气。 在叶正德将一百多生员枷号示众的当天,就有大批士绅主动前往官府,缴纳拖欠的钱粮赋税。 在青浦县生员冲击县衙,殴打县令置其重伤,叶正德派兵弹压,将为首的三名生员斩首示众后,整个松江府的士绅们的态度全都变得积极踊跃起来。 这一日。 王象晋与王徵在华亭县衙前,看到士绅们争先恐后缴纳拖欠钱粮的一幕,顿时惊呆了。 大明士绅什么时候这么遵纪守法了? 风骨呢,难道都被狗吃了? 二人带着满心的疑惑,继续在华亭走访。 经过一处烟花之地。 只见青楼、勾栏,都是门可罗雀,看不到往日门庭若市的景象。 王象晋和王徵十分惊奇。 这时站在门口的一名青楼女子,热情洋溢地招呼二人。 老夫也很想啊……王象晋苦笑:“老夫今年已有七旬,可无福享受。” 那青楼女子笑道:“人家董其昌董老爷,年纪比你还大,还夜夜新郎,你怎么就不行了?” 王象晋满脸羞愧。 人比人,还真是气煞个人! 青楼女子看向王徵,“这位大爷才是五十出头,不会也是不行了吧?” 王徵拒绝道:“我是天主教徒。” 青楼女子一脸鄙夷,“以前又不是没接待过洋和尚,比牲口还凶猛,偏偏你这个假洋和尚装什么正经?” 王徵的内心受到了暴击。 王象晋好奇地问道:“奇怪了,你们这里的生意怎么会如此冷清?” “还不是因为那叶扒皮?” 青楼女子恨恨地说道,“那些有钱的士绅,怕被叶扒皮给盯上,找个由头扒他们一层皮,哪个还敢到这儿来。只是苦了咱们那些姑娘,夜夜独守空房。” 王象晋与王徵相顾愕然。 怎么也没有想到,叶正德一番强硬手段下来,竟然会有这样的意外效果。 还真的让云逍子说对了,变得风清气正了。 “二位大爷,行行好,照顾一下生意?” 青楼女子继续盛情相邀,二人狼狈走开。 经过闹市,二人又有所发现。 江南士绅出入必乘大轿,前呼后拥,威风八面。 可此时看到的缙绅、举人、生员,全都是乘坐肩舆。 反常,简直是咄咄怪事! 街上聚集着一群人,吸引了二人注意。 就见一名头戴儒巾、衣着蓝衫的生员,揪住一名戴大帽、穿青色圆领袍的举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四周围聚了大量看热闹的百姓。 王象晋和王徵在好奇心驱使下,凑了过去。 那生员怒气冲冲地说道:“前日说好了,我家里十亩水田,以八两银子一亩卖给你,你当时满口答应。今天却突然反悔,无论如何得给我一个说法!” 举人冷笑:“八两银子一亩?如今上好的水田,五两银子都没人要,我花八两买你的,那不成傻子了?” 生员的气势弱了下去,说道:“五两就五两,卖你了!” 举人依然不肯,“再过几天,松江府的田,白送都不会有人要,我花银子买这累赘做什么?” 王象晋和王徵面面相觑。 自古以来,田地就是活路,是财富。 别说是江南的水田,就是西北之地的薄田,也是尺寸必争,经常闹出人命。 如今五两银子一亩,竟然没人要,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怪事? 王徵向旁边一名吃瓜群众问出心中疑惑。 “如今官府催粮催的紧,但凡有拖欠,哪怕是一文钱,轻则革去功名,重则打板子、枷号示众,弄不好连命都丢了。” “钱粮赋税又是极重,加上连年天灾,颗粒无收也是常事,这一年下来,还不够缴纳田税的,反倒还要倒贴,田越多,倒贴的越多。” “并且官府还说了,接下来跟河南一样,要实行摊丁入亩,把钱粮都算到田里面,士绅们名下的田地,再也不会有一文钱的减免。” “士绅们还把田拿在手里干什么?如今都盘算着,把松江府的田地贱卖了,到其他州府买地去。” 那百姓笑呵呵地为王徵答疑解惑。 王徵目瞪口呆。 王象晋担心地问道:“那些佃农、小民又拿什么为生?” “知府衙门有告示,这次只催士绅的钱粮。因为今年遭灾,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的钱粮,可以缓一缓,到明年缴也行。” “至于那些佃农,士绅们都打算把田地贱卖,甚至白送给他们,以后有了田,总不至于活活饿死。” “士绅们都骂叶知府是叶扒皮,对于咱们这些小民来说,他就是青天大老爷啊!” 那百姓眉飞色舞地说着。 王象晋和王徵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脸上都是震骇、惊喜之色。 两百多年积累下来的沉疴,竟然真的被叶正德给解决了! 半晌。 王徵一声长叹:“云逍子,真谪仙也!” 第312章 教士绅们做个人 王象晋打趣道:“前几天,老夫好像还听某人说过,老夫和方以智被云逍子洗脑,还要看他这次,如何平息松江之乱。今天某人的说法,怎么截然不同了?” 王徵疑惑地说道:“是吗?是何人,竟是如此有眼无珠,居然质疑谪仙?” 王象晋指着王徵一阵大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笑罢。 王象晋又戏谑道:“此时看来,松江府不仅乱不了,还如同云逍子所说的那般,变得风清气正,士绅变得安分守己。如此一来,良甫老弟岂不是要重入道门?” “万历二十二年,我入京会考时,就以举人身份上书天子,愿以‘布衣从戎’,报效国家。后来痴迷于机械,也是想以实学救国富民。” “若是云逍子能尽除江南积弊,于国于民都是大利,我即使放弃信仰天主,重入道门也未尝不可。” 王徵对于输赢毫不在意。 随即却是一声长叹:“只是云逍子要想赢我,谈何容易?” “如今松江府看似风平浪静,士绅们不过是慑于叶正德的铁腕手段,尤其是那三千勇卫营。” “可涉及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良甫老弟,多虑了。”王象晋不在意地笑道,“陛下对云逍子言听计从,士绅们再怎么闹腾,只要陛下下定决心,还能闹上天去?” “王侍郎,你精通农务,对于人心,还是了解不深啊!” “朝中百官,他们也是士绅中的一员,如今云逍子要从士绅们身上割肉,就等于站到了大明整个官僚体系的对立面。” 一番话,让王象晋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云逍子这次树的敌人,又何止百万?即使陛下对他再怎么信任,也经不起所有人,对他群起而攻之。” “只要陛下对云逍子的圣眷稍减,等待云逍子的,就是覆灭之灾!” “就说严嵩吧,世宗皇帝对他宠信有加,因此擅专国政达二十年之久。可谓是权倾天下。然而他一朝被疏远,立即如丧家之犬,落得个凄惨结局。” 王徵看得远比王象晋透彻,言毕,重重地一声叹息。 王象晋愣了一下,随即勉强一笑,“云逍子可谓是算无遗策,既然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肯定早有算计,咱们在这里为他担心,不免有些杞人忧天。” 正说话间。 大街上的人纷纷朝码头而去。 王象晋拉住一个百姓,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那百姓答道:“松江府举人、生员,准备动身前往京城告御状,全松江府的士绅全都出动了,在为他们送行呢!” 王象晋和王徵大吃一惊。 二人随着人群,来到江边码头。 就见码头上人满为患,除了看热闹的百姓,其余都是士绅之家的人。 看样子,几乎整个松江府的士绅都出动了。 三艘楠木船上,站满了举人、生员,正挥手向岸上的人告别。 “此去京城,定要将松江府的冤情,奏达天听!” “诸位父老乡亲,此去不诛妖道,杀酷吏,绝不回松江府!” “离魂莫惆怅,看取宝刀雄!”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不吉利的送别诗,引来一阵斥骂声。 …… 目睹这一幕,王象晋和王徵越发忧心,赶忙离开码头,前往范家园林寻找云逍。 云逍却没在园林中,而是去了城外。 于是二人径自出了城,来到十几里之外的一座村子。 云逍一身短衣短衫,正在同一帮泥腿子坐在田埂上说话,王承恩带着一帮护卫在一旁。 王象晋和王徵凑过去。 听了一会儿,原来是在聊赋役的事情。 交谈了许久,百姓们散去。 王象晋将士绅们前往京城告御状的事情,向云逍说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云逍一声嗤笑,神情间满是嘲讽。 “大明朝廷对士绅们,从未有过的优待。” “对在任、致仕的官员,举、监、生员,优免杂役、徭役,仅是征收部分田税。” “士绅们依然还不知足,和官员勾结,将税赋、徭役以各种名目,转移到老百姓身上。” “到了如今,士绅们连一文钱都不用交,不当差、不纳粮,甚至是他们的家人、奴仆都是不用服徭役,不缴纳田税。” “如今叶正德只是催缴拖欠的钱粮赋税,反倒像是要了他们的性命,还真是咄咄怪事!” 云逍连连冷笑。 王象晋和王徵摇头苦笑。 积弊如此,如之奈何? “真正在田间辛苦劳作的,是这些百姓。该交的不该交的税赋,他们一个也少,还要承担沉重的杂役、徭役。” “百姓们不光要缴纳朝廷定下的正税,还要加上各种地方官的摊派和杂税,这些摊派和杂税往往是正税的数倍!” “他们的祖辈,多数是有地的自耕农,为了躲避赋税和徭役,将自己的田地投献给有功名的士绅,宁愿变成黑户,成为士绅的家奴。” 云逍指着那些在田间干活的百姓,神情变得凝重、沉痛。 讲真,大明的正税其实并不高。 即使是把辽响等加起来,也在寻常百姓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奈何士绅盘剥,各种杂税和摊派比正税要缴纳的钱粮多得多,让小民根本无法承受。 兴,百姓苦。 亡,百姓更苦! 云逍向几人问道:“贫道倒是奇了,百姓过得这么苦,为何不见他们闹腾?” 王象晋和王徵一阵叹息。 但凡是有一口饭吃,有一点活路,老百姓又怎么会闹事? 云逍一声冷笑,“真正等百姓闹腾起来,大明就亡了!” 王象晋等人不敢做声。 但他们心中却是清楚,云逍所言,绝非危言耸听。 “士绅们这次要是安分一点,乖乖缴了拖欠的钱粮赋税,便也罢了。” “既然他们想告御状,那贫道也就不再惯着他们,教教他们该怎么做个人!” 云逍神色变得凌厉起来,脸上尽是杀意。 第313章 杂交水稻,氮肥 云逍站起身,在田埂上走了几步。 然后停下脚步,向王承恩说道:“将松江府的事情,一五一十奏报给皇帝。” 王承恩道:“在下每天都有秘奏送往京城。” “那就好。” 云逍点点头,“给皇帝带两句话。” 王承恩神色肃然:“云真人请讲。” “第一句,不解决江南积弊,我不回京城。” “第二句话,请皇帝莫要忘了,谋害先帝以及蓄谋加害他的,是江南士绅。” 王承恩心中一凛,立即答应下来。 王象晋和王徵则是相顾骇然。 云逍的意思很明显。 第一句话,是向皇帝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不破楼兰终不还,要跟江南士绅死磕到底。 而第二句话,却是坚定皇帝的决心。 先帝天启皇帝被谋害,当今皇帝也遭投毒,这可是从古至今都是罕见的惊天大案。 什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与此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大批西洋传教士、教徒因此落网,东林党、复社也被抓的抓,抄的抄。 然而事情却远没有结束。 指使江淮富商,利用田弘遇敬献鲥鱼,致使崇祯铅中毒,幕后元凶除了西洋传教士,还有隐藏更深的没有查出来。 云逍显然是要告诉崇祯:‘江南士绅杀了你哥,又要杀你,你这次可千万别被他们给忽悠瘸了。’ 同时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云逍要借这个案子,继续大做文章,甚至不惜向江南士绅举起屠刀。 王徵本有心劝阻。 可看到那些劳作的百姓,联想到士绅们的骄横奢靡,顿时打消了念头。 “士绅们将永佃田退回给佃户,意味着佃户以后就要承担更多赋税,日子将更加难熬。” “官府虽然免了他们一年的钱粮,可并非是长久之计。” “云真人,此事该怎么解决?” 王象晋将话题转移开来。 “一是彻底革新大明的税收制度,建立全新的征税体系,避免百姓遭受重重盘剥。” 这一点,云逍早有考虑。 摊丁入亩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摊役入亩,彻底改变税制,同时建立税务机构,杜绝官吏层层盘剥小民。 这些问题,要从朝廷层面上来解决,现在说了也毫无意义,因此云逍并未深入谈下去。 第314章 太祖杀得,朕为何杀不得? 王承恩的秘奏,比乘舟北上的松江府士绅,要早一步到达京城。 由于崇祯担心叔父在江南的安危,又操心江南的局势,因此让王承恩事无巨细,每日一奏报,并且直接送到御前。 收到此次密奏的时候,崇祯正在文华殿与温体仁等阁臣议事,王承恩的秘奏送达。 崇祯聚精会神地看了一起来,脸上的神色时而震怒,时而纠结,最后却是流露出兴奋之色。 温体仁问道:“云真人在江南,又有什么大动作了?” “再过几日,朝堂上又要热闹了。” 崇祯将奏疏放在御案上,哂然一笑,随即将松江府发生的事情,向阁臣们道来。 “松江知府叶正德,向士绅们催缴历年拖欠的钱粮赋税。” “士绅们竟然鼓动生员,冲击官署,叶正德以铁腕予以弹压,打板子、枷号,还杀了几个殴打青浦县令致其重伤的生员。” “松江府的士绅们表面上安分守己,却派了上百个举人、生员前来京城,要向朕告御状呢!” 温体仁等人无不神色大变。 如今大明朝廷,一怕民变,二怕士绅闹事。 前者还是次要,一旦士绅闹事,打不得摸不得,只能采用怀柔政策去安抚。 叶正德不光是处之以刑罚,还杀了人,在众阁臣来看,跟把天捅破了一个大窟窿一样。 次辅李标第一个站出来,大声说道:“叶正德肆意妄为,理应严惩!” 几名阁臣跟着纷纷出声附和。 他们就是士绅中的一员,并且是最顶尖的那一撮。 无论是出于自身的经济利益,还是政治利益,都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叶正德的做法。 他们心知肚明,叶正德没这个胆子,幕后指使者正是云逍。 关系到士绅的根本利益,别说是云逍子,就是天王老子都不好使。 阁臣们主张追责叶正德,不过是幌子,真正目标是冲着云逍去。的 崇祯如今的城府比以前深多了,暂时没有表态,只是看了温体仁一眼。 “臣以为,叶正德为赈济灾民,向催收拖欠钱粮,于理于法,都无过错。” 第315章 把云真人当严嵩? 数日后,松江府一百多名举人、生员抵京。 然后开始四处串联,发动各自的人脉,为松江府乃至江南士绅发声。 锦衣卫镇抚司狱。 这里便是让人闻之色变的诏狱。 镇抚司狱不比刑部监,也不必都察院监。 这里关押重犯的牢房,多数是深入地下,墙壁厚近一丈,即使是燃放炮仗,隔壁也无法听到。 一旦被关到这里,即便是侥幸活着出去,也会丢掉半条命。 此前牵扯到谋害先帝一案的西洋传教士、官员,全都陆续从东厂的厂狱和刑部监转移到这里,就等着秋后问斩了。 复社创始者张溥,由于身份特殊,也十分荣幸地获得一个单间。 这位昔日搅动朝野的‘学生运动领袖’、天下士子中的‘天.皇巨星’,在诏狱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 一进诏狱,管你招供还是不招供,都要先来一套‘标准服务’,也就是所谓的全刑。 械、镣、棍、拶、夹棍五种刑具,挨个伺候一遍。 昔日骄狂不可一世的张溥,此时已经变成了死蛇一条,躺在稻草中,浑身散发着恶臭。 若不是偶尔抬起手无力地驱赶蝇虫,还以为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哗啦! 牢房的锁链滑动,接着沉重的房门被打开,一名狱卒提着一个灯笼走了进来。 张溥发出虚弱的声音:“要上路了吗?” 那狱卒向张溥躬身说道:“海宁陈之遴,见过张天如!天如兄,别来无恙!” 张溥一震,挣扎着从稻草中坐起身来:“陈素庵,竟然是你?” 陈之遴,字彦升,号素庵,海宁盐官人,出身于浙东名门望族。 (后投降螨清,由于善于见风使船,精通阿谀奉承之术,升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大学士。) 其父陈祖苞,曾任右副都御史,巡抚顺天。 陈之遴不仅是钱谦益的弟子,与东林党、复社成员交往甚密,常参与活动。 他此时的身份是举人,西洋传教士一案中也受到牵连,多亏其父陈祖苞多方奔走营救,这才逃过一劫。 第316章 这次让叔父知道朕的手段! 当年,严嵩父子权倾朝野。 徐阶收买嘉靖皇帝最为宠信的道士蓝道行,这位‘蓝神仙’在某次扶乩时说:“贤者辅臣(徐)阶、尚书(杨)博。不肖者(严)嵩父子。” 嘉靖皇帝深信不疑。 徐阶立即命人弹劾严嵩父子,结果严嵩致仕,严世蕃发配。 严世藩也是作死,在被发配雷州后,竟然买通官员,跑回到南昌老家,继续花天酒地。 嘉靖知道后大怒,下令将严世藩捉拿下狱。 大臣们一心想要置严世藩于死地,于是准备继续弹劾他。 素有大明“第一鬼才”之称的严世蕃,入狱后仍自信满满,面对众臣的弹劾,他得意地说:“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 大臣们将弹劾奏章草稿弄好了,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位堂官去拜访首辅徐阶。 徐阶看了后,立即将奏折扔掉,说:“这些罪名哪一个不是经过皇帝同意,严世蕃才去办的?弹劾严世蕃,就是攻击圣上。三位大人是要救严世蕃,还是要放他?” 随后徐阶掏出早已写好的奏折。 奏折很简单,只弹劾严世藩两条罪状。 一是严世蕃无视王命,擅自从发配地逃回祖籍南昌,大兴土木,私聚亡命之徒,并且常常自诩祖宅有王者之气。 二是严世蕃私自勾结窝寇和蒙古人,意图不轨。 徐阶的奏章一递交不久,嘉靖就下旨斩了严世蕃,严府也一并查抄。 张溥显然是把崇祯当成了嘉靖,把云逍当成了严嵩和严世蕃。 他的计谋,不可谓不毒辣。 没有皇帝能容忍自己的权力被染指,崇祯皇帝同样也不例外。 如果不出意外,云逍注定会失宠。 一旦失去皇帝的庇护,江南士绅这庞然大物,要想收拾一个道士那还不容易? 只是张溥做梦都不会想到,时代完全不同了。 知道自己在十几年后,会于煤山自缢的崇祯,此时正求着给某个道士当‘侄儿’呢,哪里是当年的嘉靖皇帝? 云逍这个穿越者,更不是严嵩、严世蕃。 陈之遴及其身后之人,更是没有料到一件事。 此时锦衣卫的指挥使,可不是以前的骆养性。 新任指挥使刘兴祚,因云逍的举荐,从一个不受信任降将,一跃成为天子亲军指挥使,正一门心思想要立功,寻找机会报恩。 在陈之遴重金贿赂掌管诏狱的锦衣卫千户,准备进诏狱探视张溥的时候,刘兴祚就得到了消息。 张溥与陈之遴在牢房中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个字,甚至是说话时的神态,都被记录的一清二楚。 刘兴祚立即入宫觐见。 崇祯正在文华殿中处置奏章,刘兴祚被带到殿外。 正欲进殿,周皇后的凤辇到了,刘兴祚赶忙退到一旁低头躬身,不敢直视。 周皇后下了凤辇,向刘兴祚问道:“你便是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 刘兴祚忙作答:“正是末将。” 周皇后温声说道:“好好做事,莫要辜负圣恩,以及举荐之人对你的信任。” 刘兴祚斩钉截铁地答道:“定不负陛下隆恩,娘娘重托,以及云真人知遇之恩。” 周皇后点了点头,迈步走入文华殿。 崇祯从文山中抬起头来,问道:“皇后来啦。” 周皇后看到崇祯疲惫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痛,开口道:“虽然国事繁忙,陛下也要爱惜身子,切莫太过劳累。” 崇祯摆摆手,笑着说道:“如今国事刚有起色,辽东、福建、河南等地喜讯不断。朕身为天子,又怎敢有丝毫懈怠?” 接着他问道:“皇后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 周皇后道:“眼瞅着就快要到中秋了,臣妾想啊,叔父在江南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免孤单,何不让人接他回来,热热闹闹地过个节?” 崇祯听出周皇后话中的弦外之音,顿时收敛起笑容,问道:“今天又见着谁了,在你面前说叔父的不是了?” “陛下圣明,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 周皇后坦然承认,“母亲带着弟媳今天入宫,她们显然是得了江南士绅的好处,在臣妾面前不住絮叨,尽是叔父在江南如何之类的话。” 崇祯眉头大皱。 对于周皇后的娘家人,他可没什么好印象。 “她们虽然是替江南士绅说话,可臣妾倒是看出,叔父如今已经是处于风头浪尖之上。” “臣妾深知,叔父关系到江山社稷,乃至咱们这一家子的身家性命,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臣妾怕叔父这次深陷泥潭,到时候连陛下都难以保住他,不如将他请回来,江南的事情,以后再徐徐图之。” “后宫本不得干政,臣妾这次斗胆,还望陛下三思。” 周皇后忧心忡忡地说道。 崇祯站起身来,负手在殿中踱了几步,停下脚步后,发出一声冷笑。 “西洋传教士伙同江南士绅,不仅谋害了皇兄,还妄图加害于朕,若非叔父识破他们的奸计,朕此时,恐怕已经躺在病榻上了。” “这大明江山,是朕的,也是天下万民的,绝不是江南士绅的禁脔!” “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便要闹,甚至不惜弑君,可见其猖狂到何等地步!” “不杀,朕愧对皇兄,愧为人君。不杀,不足以震慑宵小!不杀,不足以彰显皇权威严!” 周皇后一阵动容,神色也变得冷厉。 江南的重重积弊,都可以容忍,反正这么多年都是那样了。 然而江南士绅谋害自家男人,这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以贤淑著称的周皇后,此时也动了杀机。 只是想到有可能引发的后果,周皇后又是担心不已:“江南士绅鼓动百官,朝野沸腾,矛头直指叔父,这又该如何是好?” “皇后还真是健忘,叔父是何等人物?他指使松江知府叶正德,以催缴钱粮赋税为借口,向江南士绅下手,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后手?” 崇祯摇头而笑,“叔父此时在江南,怕是正等着京城中的消息,看朕这次如何表现呢!朕这次若是表现欠佳,岂不是让叔父失望?” 顿了顿,他肃声说道:“这次,便让叔父知道朕的手段!” 第317章 登闻鼓,江南士子要逼宫? 皇城,长安右门。 一侧置放着一面大鼓。 这鼓,便是赫赫有名的登闻鼓。 自宋朝以来,历代王朝在皇宫大门外均设有“登闻鼓”。 百姓可以遵照律法中的直诉制度,将冤屈呈报天听,以彰法度之正义。 洪武元年,太祖在午门之外设置登闻鼓,派一名监察御史看管。 成祖迁都北京后,登闻鼓也被迁移到长安右门,除了监察御史,还派有锦衣卫和六科给事中各一人看护。 登闻鼓,可不是摆设。 有明一代,通过登闻鼓告御状,成功的案件不在少数。 敲登闻鼓的案件,由于是直达天听,不仅指定由都察院审理,朝廷还会派遣专案组,前往案件原籍调查。 甚至皇帝亲自审理的“登闻鼓”案件,也是不在少数。 当然了,这个鼓可不是那么好敲的。 百姓碰到有冤情无法上达,或者审案官员不公正,或者有重大机密上陈,必须从自下而上。 在县衙诉讼,县令判案不公正,那么你先要去府衙,府衙不行再去省、按察司,这样层层申诉。 军人碰到冤假错案了,只能去所在卫所层层申诉。 若是都不受理的话,才能去告御状,敲登闻鼓。 否则的话,就属于越诉,不管有没有冤情,先打五十杀威棒。 所奏不实,打一百,诬告直接治罪。 这么多的关口给卡着,最终能敲响登闻鼓的寥寥无几。 到如今,登闻鼓已经形同虚设,守鼓监察御史不作为,地方官员又阴为绊阻。 寻常百姓根本就接触不到登闻鼓,更别说是敲响登闻鼓,向皇帝告御状了。 此时,却有上百举人、生员,浩浩荡荡地来到长安右门,直奔登闻鼓而来。 如此壮观的一幕,见者无不侧目。 “干什么的?” 守鼓锦衣卫握住刀柄,大声喝问。 为首的一名举人昂然说道:“江南百姓、士人有冤情,特来敲登闻鼓,告御状,达天听!” 锦衣卫正要继续盘问。 那六科给事中摆手说道:“登闻鼓乃太祖亲设,如今百姓有冤情要告御状,谁敢阻拦?” 几名士子冲上前,将锦衣卫挤到一旁,一人拿起鼓槌,奋力敲击起来。 咚咚咚! 雄浑的声音响起,传遍四方。 众士子纷纷叫好。 众人的后方,陈之遴眯着眼睛,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幕,脸上流露出得意、兴奋之色。 登闻鼓一响,惊动朝野。 然后大臣们再呈上弹劾奏折。 这一次,叶正德、张国维、范景文,一个都跑不脱。 幕后指使者云逍子,也难逃严嵩父子的下场。 而作为松江府士子的领袖,自己将会名动天下,一如张溥当年,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万分啊! 鼓声停下。 一名举人将诉状交给那给事中。 给事中又转给闻声而来的都察院御史。 御史朝众人挥挥手:“你们的诉状,本官已经收下,立即转呈陛下御览,都散了吧!” “得不到陛下的答复,我们就在这里坐等!” “江南百姓冤深似海,我等为民请命,从此刻起,不吃不喝不睡,等候陛下圣裁!” 陈之遴走上前,昂首朗声说道。 然后撩起衣摆,直接在地上盘坐下来。 其他举人、生员,纷纷效仿,全都在长安右门前的空旷场地上静坐。 御史指着众人喝道:“胡闹,简直是胡闹!” 那守鼓锦衣卫冷笑道:“这几天的日头,可毒着呢,看他们能坐到几时!” “你知道什么?” 御史瞪了那锦衣卫一眼。 士子告御状,绝食静坐,这可是一件震动朝野的政治事件。 要是死上几个,那可就更闹大了。 这可是要在史书上记上一笔的,吏笔如刀,可不是一句空话。 御史吩咐锦衣卫赶紧调人来守着,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乱子。 然后匆匆向都察院禀报,由左都御史入宫,将诉状直接面呈皇帝。 …… 文华殿。 崇祯正在召见刘兴祚。 “刘卿,朕听闻你近日整顿锦衣卫,颇有成效,朕心甚慰。” 对于云逍推荐的人,崇祯向来是用人不疑。 刘兴祚刚到任一个月,虽然没有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内部一番整肃下来,成效十分显著,崇祯都是看在眼里的。 “多谢陛下褒扬,末将愧不敢当。” 刘兴祚慌忙答道。 然后将记录张溥与陈之遴密商的案卷,双手奉上:“末将今日查获一事,特奏报陛下。” 第318章 江南士子铮铮铁骨,就是屁股糊了 此时虽然已经入秋,却依然是酷热难当。 早上还要稍好一些,可到了正午,那日头可不是一般的毒辣。 加上宫城内外的地面,都铺的是‘金砖’,太阳一照,比烧红的铁锅……稍好一些,却有限。 陈之遴等举人、生员坐在地上,上有骄阳暴晒,下有高温炙烤,很快挥汗如雨,下面都糊了。 地上显然是没法坐了,只能蹲着。 上百人齐刷刷地蹲在那里,那场面,说不出的怪异、滑稽。 有人途径这里,目睹这一幕,无不错愕:这些举人、生员,莫非是集体后不利(便秘)? 这也怪这些江南士子们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尝试过在烈日下暴晒的滋味,否则也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好在,他们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念。 只要熬过去,自己就是崇祯朝的‘海刚峰’,事后扬名天下且不说,以后在仕途上也将是一帆风顺。 在众人的煎熬……不,期盼当中,宫门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一名太监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都打起精神来,莫要丢了咱江南士子的脸面。” 陈之遴赶忙向士子们传话,然后在地上正襟危坐。 谁知屁股刚落地,‘滋’的一声,一股灼痛从臀部传来,痛得他后门紧缩,一阵龇牙咧嘴。 忍! 皇帝马上就要低头了,一定要忍住! 那太监来到众人面前站定,充满戏谑、嘲弄的目光,自士子们身上掠过。 然后他清了一下嗓子,尖声尖气地说道:“陛下口谕,江南士子们跪接!” 这些士子们再怎么猖狂,也不敢逾礼,硬着头皮,强忍着灼痛,双膝跪地。 太监以崇祯的语气大声说道:“尔等能自江南远赴京城,为民请命,精神可嘉,朕,甚是欣慰!” 陈之遴心中一阵得意。 这次的苦头,算是没白吃! 谁知那太监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为彰显尔等为国为民之决心,那就继续在这里坐着吧,直到天黑方可离去,否则便是以为民请命之名,行逼宫之实!” 众人目瞪口呆。 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 太监挥挥手,大批锦衣卫过来,将众人围了起来。 “各位,好自为之!” 太监‘嘿嘿’一笑,随即扬长而去。 众多江南士子陷入集体懵逼状态。 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长安右门前的广场上炸开了锅。 一名锦衣卫大声喝道:“皇城之前,禁止喧哗,违者,鞭三十!” 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陈之遴身边的士子纷纷向他看过来:接下来咋搞? 陈之遴低声说道:“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等他冷静下来,自然会改变心意,难道他就不怕事情闹大?再说了,咱们还有全天下的官员、士绅支持,怕甚?” 接着他得意地一笑,“这样正好能成全我等的名声,不就是天热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话一说完,陈之遴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屁股糊了。 然而事已至此,含着泪也要坚持下去,不然呢? 再说了,这点苦头算什么? 想想先辈们,廷杖、打板子、流放,以及锦衣卫、东厂的酷刑,他们不都熬过来了吗? 奈何天气太热,这些细皮嫩肉的士子意志再坚定,可身体却是不允许。 很快就像是被榨干了水分的茄子,全都蔫儿了。 一些意志不够坚定的想要离开,却被锦衣卫挡了回来:这么大的日头,老百姓还要下地干活儿,你们连这受不住,还想为民请命? 有几个机灵一点的,装作中暑倒在地上。 谁知躺了许久,也不见有锦衣卫上前,反倒把全身都快给烤熟了。 也有真的中暑倒下的,被锦衣卫拖到场边,直接一桶水泼在身上,然后继续拖回到原处。 就这样,一直熬到天擦黑的时候,锦衣卫这才撤走。 士子们全都像是脱水的干豇豆,一个个晒得如同昆仑奴,相互搀扶着离开。 有十几个人,是被抬走的。 “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我陈之遴又岂会被这点困难吓退?明日,继续!” 陈之遴回头看向皇宫,毅然、决然地说道。 还来……周围的士子全都是一个哆嗦,加快了步伐。 第二天清晨。 陈之遴果然来了,并且比昨天的人更多,足足有三百之众。 江南的士子来的倒是不多,只有十来个,其他多数是国子监的生员。 他们是受江南士子昨天的举动‘感召’而来,毕竟江南士子们为的是天下士绅谋福利,而这些国子监的生员自身就属于士绅的一部分。 这种时候他们不出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随着时间推移,汇聚在登闻鼓前的人越来越多,除了举人、生员,还有很多低层的官员也加入其中。 临近正午的时候,大批四五品的中层官员陆续前来,接着是二三品的朝中大员,人数竟是超过了五百人。 文华殿。 崇祯坐在御案之后,面无表情地翻看着一封奏疏。 以温体仁为首的内阁大臣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伏地不起。 许久,崇祯丢掉奏疏,漠然说道:“怎么,官员和士子们逼宫,你们也打算逼朕的的宫吗?” “臣,不敢!” 温体仁颤颤巍巍地说道,“臣等只是担心,任由官员和士子们闹下去,庙堂震动,朝野生乱,望陛下早做决断,绝不能让风波越闹越大。” 崇祯‘呵’了一声,“是不是朕杀了云逍子、张国维等人,如了他们的愿,也就相安无事了?” 温体仁抬起头来,“一切过错,绝不在陛下,也不在云逍子,而在于内阁。臣身为首辅,理应担责,请陛下严惩微臣,以谢天下!” 这话有三分表演,倒有七分是真。 如今的大明,可以没有他温体仁,却绝不能没有‘云圣’。 再说了,只要云真人在,即使自己倒下了,也有起复之日。 要是云真人倒下了,自己也长久不了,大明也跟着彻底完了。 薛国观昂首说道:“臣,愿同首辅一起担责!” 几名曾被云逍举荐的阁臣,也都纷纷附议。 李标等两三个阁臣,却是跪着不语。 “担责?担什么责?” 崇祯神色稍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都还算是有点良心,不枉叔父当初举荐,这次的风波,也算是试金石。 “都平身吧,随朕去会一会这些官员、士子。” “朕倒是想看一看,他们除了逼宫,有没有弑君的胆量!” 崇祯自御案中走出,大步朝文华殿外走去。 第319章 济世安民之心,可昭日月 崇祯的銮驾,出现在长安右门。 众多官员、士子,无不精神大振。 来了,来了,皇帝终于扛不住了! 大臣、士子们神情无不肃然,却有很多人在心中不住冷笑。 皇帝是天子,就该高高在上,呆在皇宫里面享乐。 六部有大臣,地方有官员、士绅,皇帝的手就不要伸的太长。 这次皇帝居然纵容云逍子,去江南祸害士绅,这就越线了! 现在好了,事情闹大了,到最后还不是得乖乖低头? 非得搞得灰头灰脸才心甘,欠! 当然了,也并非所有官员都是冲着云逍,他们是为自身利益而来。 也有一部分官员,是真正的公忠体国,担心事情闹到最后,导致好不容易才有起色的大明,再一次陷入剧烈动荡之中,此时前来是劝谏的。 銮驾来到众人前方停下。 崇祯高坐其上,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众多官员、士子规规矩矩地行礼叩拜。 崇祯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神情冷漠中带着几许嘲弄。 皇帝不发话,当臣子只能乖乖跪着。 一些官员、士子心中冷笑不止。 皇帝这是有气没处撒,故意刁难他们呢! 堂堂天子,用这种小手段,未免落了下乘。 “叔父关于皇权的论述,今日看来,还真是分毫不差啊!” 崇祯想起以前云逍在一次醉酒后,对他的谆谆教诲,心中一阵感叹。 叔父说,所谓皇权,概括起来其实就两个字。 兵,税!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手上没兵,皇帝就是个傀儡,别说是权力了,就是身家性命都攥在别人手里。 然而国家税收一旦出了问题,就没钱养兵,军队也不会听皇帝的话。 因此二者,缺一不可! 皇帝只有手头上掌握兵权、钱粮,才算是真正掌握了皇权。 然而要想皇权得以延伸,就离不开忠于皇帝的官吏,以及可以役使的百姓。 可大明现在一样都不占。 就拿军队而言。 各地的卫所,甚至是京营,全都烂透了。 以至于铲除晋商,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都不得不从四川千里迢迢调动白杆兵。 第320章 弹劾云逍子?不,你们想谋反! 去年末,刘宗周被崇祯痛斥为‘腐儒’,辞去顺天府尹一职,然后四处游学。 前几天,刘宗周本在山西的书院讲学,听到江南士子进京告御状的事情,星夜兼程赶到京城。 刘宗周、黄道周这‘二周’,今天出现在这里,为官员和士子们站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二人都是最为传统守旧的那一类大儒。 ‘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种理念,在他们的思想中早就根深蒂固。 云逍在江南以铁腕手段整治士绅,触及到了二人的底线,他们又怎能坐得住? 此时二人却又站出来力挺崇祯,同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二周’酸是酸了一些,尤其是刘宗周,可都有着一腔正气。 对于江南的现状,二人还真的是痛心疾首。 黄道周还只是在讲学的时候,痛斥江南士绅。 刘宗周则是专门写文章,愤怒地大骂江南士绅(这是史实)。 这就是腐儒的可敬之处,他们固然很迂腐固执,然而他们的气节却是要甩那些道德君子几十条大街。 大明亡国时,以身殉国的绝大多数是这一类人。 黄道周,明亡后四处奔走,后来抗清失败被俘,洪承畴前去劝降,被其写诗羞辱。 刑场上,黄道周向南方再拜,撕裂衣服,咬破手指,留了一封血书送给家人:“纲常万古,节义千秋;天地知我,家人无忧。” 临刑前,黄道周大呼:天下哪能有怕死的黄道周呢? 一直到他的头被刽子手砍掉,身子却依然笔直地竖立不倒。 死后,人们从衣服里发现“大明孤臣黄道周”七个大字。 后来连螨清的那个败家皇帝,都不得不评价黄道周:不愧一代完人! 刘宗周致仕后,一直在江南闭门做学问。 南明朝廷亡了之后,他效法伯夷叔齐绝食而死。 其子遵照他的遗命,在棺材上写道:皇明蕺山长念台刘子之柩。 此时崇祯列举江南士绅七宗罪,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二周,自然不能昧着良心帮江南士绅说话。 崇祯看了二人一眼,微微颔首,然后看向众人,漠然说道:“诸位,还有什么想要分辨的?” 众人面面相觑。 两位大儒都出来作证了,还怎么狡辩? 再说在场的这些官员,也不全都是良心被狗吃了,事实就摆在那里,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况且皇帝能说出这些话,手头上还不知道掌握了多少证据,东厂的王承恩,此时就在江南呢! 再强辩下去,等会儿摆出确凿的证据,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 别的不说,要是提到哪家士绅的丑闻,事情传扬出去,那名声还不臭遍天下? “你们来告诉朕,你们这次所作所为,到底是为民请命,还是为了一己之私?” “是真的‘担道义’,还是‘谋稻粱’?” 崇祯言辞犀利,字字诛心。 下方鸦雀无声。 沉寂了片刻。 黄道周大声进言:“江南积弊重重,这是实情,然治大国如烹小鲜,解决江南沉疴,万万不能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崇祯呵呵一笑,“朕也想徐徐图之,可江南士绅们不允许啊!”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自前宋开始,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大明对士绅优抚有加,如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士绅们依然还不知足,稍有不如意,殴打官员者有之,冲击官府者有之,像今天这样逼宫的,亦有之!”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你们是要把这个‘共’字取了,想独占天下!” 崇祯声色俱厉,满脸杀机。 四周的锦衣卫、禁军,无不手握兵刃,浓烈的肃杀之气扩散开来。 天威之下,众人无不心惊胆战,纷纷跪地。 陈祖苞颤声说道:“陛下言重了,臣等,受之不起!” “你做了什么,自己还不清楚?还有什么是你受不起的?” 崇祯一声冷笑,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意。 这话可就诛心了,就差没把‘谋逆’二字说出来。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失色。 “臣联名大臣们弹劾云逍子,只是出于公义,绝无任何私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而陛下所言,臣不懂,不敢受,更不能受!” 第321章 谪仙,恐怖如斯! “冤枉?” 崇祯一声冷笑。 “在朕的膳食中下毒,若不是云逍子查出真相,朕此时已经病入膏肓。” “这次,竟又换了个法子,若不是锦衣卫查知,你们逼宫之后,接下来就该逼朕退位,或是将朕幽禁起来,当做傀儡玩弄于股掌之间。” “好一群忠心耿耿的臣子,好一帮为民请命的江南士子!” 崇祯的声音,如同那寒冬的风。 众人跪伏在地上,汗如泉涌,却都感到遍体生寒,身体不受控制地阵阵颤栗。 那些不知道权力争斗险恶的士子们,几乎都快被吓尿了。 不就是到这里出个风头,闹腾一下,捞取一点政治资本而已。 说好了只要这么一闹,皇帝就会退让的呢? 怎么就变成了谋逆? 那是谋逆啊,是要灭九族的! 大臣们很快都反应过来。 崇祯虽然没有拿出谋反的实锤,却胜似实锤。 谋害天启皇帝,又在崇祯膳食中下毒,都是西洋传教士和东林党人在幕后所为。 东林党的大本营就在江南,与江南士绅实则同为一体。 这次江南士绅逼宫皇帝,暗中又与张溥这个重犯密谋。 还怎么洗? 前来为江南士绅站台的官员,原本都是出于自身利益。 现在一脚踏进旋涡里,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哪里还敢继续掺和下去? 很多人为了撇清自己,指着陈祖苞厉声呵斥。 “狼子野心,丧心病狂!” “我抱着一腔热血,为民请命,没想到你竟是暗藏阴谋,我与你不共戴天!” “臣奏请陛下,诛杀陈祖苞,严惩相关人等!” …… 陈祖苞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真的是冤枉啊! 比窦娥都还要冤屈,六月飞雪! 陈祖苞是浙东海宁人,松江府的事情,本来与他无关。 可海宁也是属于张国维治下。 云逍已经向松江府士绅开刀,距离海宁还能还会远吗? 再加上如今的江南士绅,在朝中很难找到重臣来代言。 经过晋商、袁崇焕以及西洋传教士等案之后,东林党在朝中的大臣被杀的杀,抓的抓。 陈祖苞这个右副都御史,已经是江南籍在朝中官位最高的了……当然要把受云逍举荐的温体仁等人除外。 江南士绅也只能将他推出来。 陈祖苞也不想啊! 然而他的出身,让他别无选择,除非是想自绝于江南士绅。 再加上他想到这次的事情十拿九稳,一旦成了,将为自己赢得巨大的声望,从此在江南一呼百应。 于是乎,陈祖苞也就成了弹劾云逍的领衔之人。 而他的儿子陈之遴,也是个不安分的,一心想成为张溥第二。 找张溥商议,正是陈之遴的主意。 陈祖苞压根儿都没往谋逆这方面去想。 加之如今的锦衣卫,只是个摆设,进入诏狱密会张溥,根本不会有什么风险。 于是陈祖苞就采纳了陈之遴的建议。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陈之遴在诏狱中的一举一动都被盯上了,还被皇帝拿来大做文章。 这坑爹的娃! 这下子算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洗都没法洗。 这可是谋逆大罪,十恶不赦的首恶,是要被九族消消乐的啊! 不光是陈家,整个江南士绅都要受到遭到一次大清洗……不对! 陈祖苞想到这里,顿时一个激灵,猛地醒悟过来。 仔细想了想,顿时一阵不寒而栗,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被算计了! 之所以落到此时的境地,是因为幕后有一只大手,在暗中操控。 这不是什么冤枉,而是蓄意栽赃陷害! 答案只有一个! 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就是幕后操纵者。 皇帝,以及云逍子! 一顶谋逆的大帽子扣下来,不仅化解了江南士绅掀起的风潮,还抓住了清洗江南士绅的把柄。 一石二鸟! 陈之遴和张溥秘商的事情败露,也许是个巧合。 然而皇帝要想栽赃陷害大臣,那还不容易? 大明的开国皇帝,就没少干这种事。 即使没有与张溥密谋,肯定还会用其他的手段,来坐实谋逆的罪名。 想通这些关节,陈祖苞满心悲愤,厉声叫道:“云逍子,好狠辣的毒计!” 众人无不侧目,随即纷纷摇头。 不承认谋逆就罢了,怎么还扯到云逍子身上? 他现在还在江南,还能把手伸到京城来? 这不是扯吗? 温体仁等老狐狸听了陈祖苞的话,顿时醒悟过来。 这次的事情,还真的像是云逍子的手笔……不,把‘像是’二字去掉,就是云逍子的杰作! 云逍子整治江南积弊,以铁腕手段强行推进,势必会引起江南士绅的强力反弹。 江南士绅阶层,又岂是那么好惹的? 张居正、魏忠贤厉害吧,最终结果如何? 这次上百名松江府举人、生员进京告御状,还只是开胃菜而已。 松江一府之地,都闹成这个样子了,何况是整个江南? 因此云逍必须找一个合适而又正当的理由,来堂而皇之地整治江南士绅。 还有什么事情,比谋逆这个更大的罪名? 众臣越想越是心惊。 事情的脉络十分清晰。 松江府向士绅下手,迫使江南士子进京告御状,营造出逼宫的形势。 设局陷害张溥……这事里面肯定有猫腻,否则事情哪有那么巧? 然后借此将这次事件,跟之前的西洋传教士一案联系起来,坐实谋逆罪名。 有了这个罪名,江南士绅只能洗干净了,等着被摧残、蹂躏。 谁还敢反对一下试试看? 试试就让你逝世! 灭了你的九族,你还没话可说。 就连刘宗周这种有道德洁癖的大儒,都不能说一个‘不’字。 皇权高于一切,君为臣纲,这是大义! 遥想太祖当年,为了达到政治目的,四大案下来,杀的血流成河。 空印案,诛杀数百名官员。 郭桓案,自六部左右侍郎下皆死,株连官吏无数,被杀者数万人。 胡惟庸案,又是三万多人头落地,太祖借机收回了宰相的权力。 蓝玉案,被诛杀者多达一万五千人,军中的骁勇将领差不多都被杀戮殆尽。 这次的谋逆案,跟胡惟庸案、蓝玉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高明,实在是高明! 远在江南,却将京城百官、士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谪仙,竟是恐怖如斯! 某道士:贫道绝对没有! 第322章 大真人,总理江南 “江南,无忧矣!” 崇祯目睹众人的神色,心中畅快不已。 这次借叔父创造的机会,唱出这样的一幕大戏,叔父应该会刮目相看了吧? 还是叔父说的对,要想当一个好皇帝,就得学会用阴谋诡计……不,权谋。 用儒家的那一套,根本就就行不通,被忽悠瘸了,还在帮人数钱。 “臣弹劾云逍子,乃是为公,绝无谋反之意!” “陈之遴入诏狱与张溥密商,随有违纲纪,却也不能证明,臣与逆贼有勾结。” “陛下仅凭此就断定臣谋反,臣不服!” 陈祖苞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于是大声叫嚷起来。 几名锦衣卫上前,将他按在地上,摘了官帽,五花大绑起来。 陈祖苞依然大叫不止。 反正都是个死,咬死不承认,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崇祯正要命人将其带走,跪在地上的陈之遴,忽然大声叫了起来:“草民检举陈祖苞,与江南士绅密谋造反!” 满场寂静。 连崇祯都愣住了。 陈祖苞是不是谋逆,他这当皇帝还不清楚? 即使他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能耐。 也就是想借士子闹事,为自己和江南士绅谋取更多的利益罢了。 可此时他的亲儿子当面检举,还能有假? 陈祖苞厉声喝道:“孽子,你在胡说什么?” “你与江南士绅密商,借士子闹事,逼宫圣上,诛杀云逍子,剪除陛下羽翼,然后再设法篡权。” “你逼迫我前去问策于张溥,我若是不去,就会被逐出家门。事到如今,你还敢抵赖?” “你虽然是我父亲,然而大义当前,我只能大义灭亲!” 陈之遴振振有词,义正辞严。 随即他朝着崇祯连连叩首,痛哭流涕,“陛下明鉴,我是受陈祖苞胁迫,身不由己啊!况且我不过是一个举人,即使他们谋划谋逆,也绝不可能让我参与其中。” 众人目瞪口呆。 陈之遴的话漏洞百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陈之遴为了活命,临时胡编乱造的。 可皇帝要想治罪陈祖苞,有个借口就行了,现在又有他的亲儿子出面指证,管他是真是假? 为了活命,竟然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卖,生子当如陈之遴! 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在场的,除了极少数真正的道德君子,有几个不是厚颜无耻? 可卖自家的老爹,这种事怎么也做不出来。 其实,人们不知道的是,陈之遴就是这个德性。 崇祯十年,陈之遴高中榜眼,任翰林院编修,日后前程无量。 此人的确是极有才学,要是早几十年出生,说不定有大作为。 可是命运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崇祯十一年,建奴再次袭入关内,大肆劫掠。 崇祯对此大为震怒,陈祖苞因为渎职,被革职罢官,下狱治罪。 为了援救父亲,陈之遴上下疏通关节,东奔西走,可并没鸟用。 不过陈之遴却是打听到了,皇帝这次铁了心要杀陈祖苞。 陈之遴知道事情已难以挽回,为避免受到父亲的连累,从而断送自己的政治前程,做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 他在探望被囚禁在刑部牢狱中的陈祖苞时,竟然在酒菜中下毒,毒杀了亲生父亲。 事后又买通刑部官员,断定陈祖苞是畏罪自杀。 反正陈祖苞是要死的人,自然不会有人去过问,于是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可接下来的事情,并未按照陈之遴的剧本发展。 陈祖苞死后,朝廷依然宣布了他的罪名,陈之遴也受到牵连而罢官,永不录用。 陈之遴可谓是机关算尽,最终却白费力气。 更要命的是,他弑父避祸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出来,致使他声名狼藉。 后来建奴入主江南,陈之遴靠着拍多尔衮的马屁,这才入仕做官。 这次陈祖苞被崇祯定性为谋逆,不管他怎么辩解,最终都难逃被诛九族的下场。 陈之遴为了保命,站出来捅刀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孽子,孽子啊!” 陈祖苞知道罪责难逃,也只能认命,不再去辩解。 崇祯喝道:“将陈祖苞、陈之遴父子拿下,严加拷问,找出同党后,依律严惩!” 陈祖苞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都卖爹了啊……陈之遴眼睛一翻,昏厥了过去。 “伙同陈之遴弹劾云逍子的官员,朕念你们也是受人蒙骗,降两级留用,以观后效。” 崇祯的话一出,大臣们长长地松了口气。 牵涉到谋逆大案当中,能保住脑袋都要烧高香了,降两级又算什么? 不过‘以观后效’,就耐人寻味了。 意思很明显:乖乖配合,脑袋给你留着,不配合,到时候直接取走。 皇帝这一手,玩的高明啊! 崇祯接着说道:“所有参与此次逼宫的士子,一律革除功名,终身不得参加科举。” 众多举人、生员们,全都懵了。 黄道周嘴巴张了张,准备开口劝谏,却又想到这些士子参与的是谋逆,皇帝这样处置已经算是最轻的了。 要是激怒了皇帝,直接将所有闹事的士子全都给杀了,谁敢说不该杀? 都准备要皇帝的命了,还不让人家杀几个人泄泻火? 众多士子无不如丧考妣。 也就是凑个热闹,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些来自江南的士子,个个失魂落魄。 以前在江南,只要不站出来造反,怎么闹腾都没事。 这次怎么就成这样了? 这还是大明天下吗? 想到从今以后,自己就是小屁民一个,所有优抚、特权全都没有了,江南士子们陷入绝望之中。 崇祯顿了顿,朝曹化淳说道:“拟旨!” 曹化淳赶忙应道:“奴婢遵旨!” “敕封云逍子为大真人,由礼部拟定封号!” “并赐尚方宝剑,总督浙直,节制南直隶、浙江、山东、福建、广东、广西、江西七省,总理军政等一应事务。” “授临机专断之权,官员、勋贵、将佐,无论品级、爵位高低,皆有先斩后奏之权!” 此言一出,偌大的广场,数百人的场面,竟是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第323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大真人! 整个大明只有一位,那就是张天师……除开几位自封大真人的不要脸皇帝。 张天师的大真人尊号,是太祖朱元璋亲自敕封的。 大真人,意味着道门第一人,身份尊崇,无以复加。 好吧,道门中的地位再高,也只是尊荣,好听而已,根本不算什么,管不到凡间事。 嘉靖皇帝同样给自己加封大真人,封号达到千古未有的二十字,他还是皇帝,成不了神仙。 浙直总督,这可就惊世骇俗了! 这是嘉靖年间为了抵御窝寇,临时设立的一个临职位,张经、赵文华、王诰、胡宗宪等人相继担任此职。 浙直总督辖制的范围,可不仅只有浙江、南直隶,而是总辖七省军政。 这倒也罢了。 授予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并且还是不论品级,一品大员可杀,国公、藩王也可杀,杀完再奏报。 这哪里是什么总督? 分明就是手握大明半壁江山的东南王! 大臣们震惊之余,冷静地一想,立即明白崇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任命。 现在东南地区可没有什么窝寇,只有士绅。 皇帝这是要借谋逆一案,用云逍子来彻底解决祸害大明的士绅问题。 赋予云逍子这么大的权力,再加上有了清查谋逆案的名义,那他还不在江南乃至整个东南地区,杀的血流成河? 士绅们还没话可说,谁让你们谋逆呢? 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了! 这次的风波,是皇帝和云逍子联手做的一手好戏! 然而事已至此,谁敢不赞成,谁敢有意见? 崇祯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得摇头一笑。 赋予叔父如此大的权力,可不单只是要解决江南乃至天下的士绅问题。 更重要的,是要把叔父跟大明江山社稷,牢牢绑定在一起啊! 士绅的问题,现在解决不了,大可以放一放,以后再慢慢解决。 让叔父全心全意为大明出谋划策,这才是最为重要。 想到这里,崇祯不禁有些担忧。 对于其他人而言,浙直总督是权力,而对于叔父而言,却是累赘。 以叔父的性子,未必会接受,他要是拒绝,那该如何是好? 崇祯心中思忖着,眼下也只能从云昊那里,设法突破跟叔父之间的关系了。 第324章 这侄媳妇,认了 云逍倒也不用担心郭蓉的安危。 方正化如果连这点分寸都没有,那也不用在皇宫里混了。 因此云逍收到消息后并不着急,在赶往水匪老巢的途中,甚至还有闲心观赏景色。 随行的除了王承恩、苏州知府祝向荣,另外还找了几位熟知西山岛情况的官吏。 一路听着官吏的介绍,云逍越发坚定要把西山岛建成大明‘硅谷’的打算。 西山岛的面积极大,又不曾被开发过。 水匪们大多居住在岛东北区域的一块平坦之处。 五千多人围绕着一座面积不大的内湖而居,形成了一座初具规模的小镇。 西山岛上的人大半以打鱼、种地为生,说是匪,其实只是一些逃民。 西山当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这些逃民虽然不用缴纳沉重的赋税,也不用承担徭役,却同样要受到水匪的盘剥,甚至被肆意打杀、欺凌。 这次水师和勇卫营上岛清剿,遭遇到了水匪的激烈抵抗。 沿途都可以看到水匪的尸体,以及战死的官兵,多数是兵备道的。 大明卫所士兵的战斗力低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当年几十个窝寇在江南横冲直闯,二十多万卫所兵马,竟然没有一支能战、敢战的,最后还是民兵将这些窝寇剿灭。 云逍赶到逃民居住地。 岛上的逃民,全都被驱赶到内湖边的空旷地带,一个个如同受到惊吓的鹌鹑般惶恐不安。 这倒也不奇怪。 官兵比水匪还要残暴、凶狠,他们这些逃民,抓住了通常就是杀掉了事。 人群前方,方正化正与郭蓉激战,大量军士在一旁围观。 双方打的难分难解,一时竟是难分高下。 云逍看到这一幕,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身红袍、英姿飒爽的东方教主,与黑旋风李逵,大战于黑木崖之巅…… 云逍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中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贫道那苦命的侄儿啊! 不过感慨归感慨,云逍对这个小号奥尼尔一般的侄媳妇,还是相当认可的。 侄媳妇长的不怎么漂亮……好吧,很丑的那种,但是她的心肠却是不坏。 能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保护自家的男人,能娶到这样的女人,绝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要这个男人不是自己。 不管怎么说,这个侄媳妇都认下了。 方正化察觉到云逍的到来,一刀将郭蓉逼退。 然后闪身退后,向云逍拱手施礼:“在下与少夫人切磋武艺,惊扰了真人,还望恕罪!” 郭蓉却依然不依不饶:“狗官,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云逍出声阻止:“够了!” 方正化显然是留了一手。 郭蓉的力气不小,却完全是蛮力。 而方正化却是力量与技巧的完美融合,并且实战经验极为老道,绝不是郭蓉这个水匪能比的。 若是真的战场厮杀,郭蓉早就被当场斩杀了,还能坚持到现在? 见郭蓉依然不服气的样子,云逍一阵好笑,问道:“怎么回事?” 方正化赶忙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在与水匪交战的时候,勇卫营死伤了十几人。 杀到这里之后,勇卫营的将士杀红了眼,要杀那些逃民泄愤。 郭蓉是个闲不住的女人,这次来西山岛,央求云逍,跟勇卫营的将士一起剿匪。 她目睹官兵屠杀百姓,于是出面阻止,结果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方正化等高级将官知道郭蓉的身份,寻常军士却是不知道,于是十几人围斗她一人。 没想到这彪悍的女人,竟然以一当十,还打伤了四五个。 还好方正化及时赶到,这才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郭蓉战意正浓,加上一肚子火气,于是提出跟方正化比试。 于是乎,就上演了东方不败大战黑旋风李逵的一幕。 那些之前跟郭蓉交手的勇卫营军士,这才知道了郭蓉的身份,吓得纷纷跪地。 竟然围攻云真人的侄媳,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啊! 可是……可云真人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侄媳妇长这样? 偏偏还这么能打? 仙人就是仙人,行事就是别具一格,挑侄媳妇都这么特别。 这侄媳妇,认了……云逍挥挥手,“都起来吧,去军法官那里领十军棍!” 十几个勇卫营军士如获大赦,方正化也松了一口气。 叔父竟然为我撑腰了……郭蓉大喜,顿时昂首挺胸,趾高气昂。 云逍向那些个军士问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罚你们?” 军士们面面相觑。 不是冒犯了你侄媳妇吗? “你们与她交手,我并不怪罪。” 云逍摇了摇头,径自走到逃民前,站在最前面的一名老者。 这老者看上去有七十多岁,白发苍苍,额头上的皱眉如同沟壑,仅以破布裹身。 见云逍来到身前,慌忙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栗不止。 “老人家,请起!” 云逍俯下身,双手将老者扶起。 老者吓得浑身颤抖不止,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方正化大声说道:“这是纯阳真人云逍子,神仙!” 众多逃民纷纷抬头,然后又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如同跪拜真的神仙。 “我不是……都起来说话吧!” 云逍本想否认,最后还是摆摆手。 神仙的话不敢不听,众人惶恐不安地站起来。 云逍拉着老者的手,来到那十几个军士身前站定,指着一名军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军士抬起头,战战兢兢地说道:“小的熊大。” 这名字……真棒! 云逍接着问道:“家中可有老小?” 军士老老实实地答道:“家中有老母,及弟妹各一人。” 熊二和翠花……云逍肃声问道:“你向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举起屠刀的时候,可曾想过家人?” 军士满脸羞愧,答不出话来。 “军人,以保境安民为天职!” “对敌人,懦如弱鸡,对百姓,却凶猛如虎豹。” “你们将屠刀朝向百姓,也配为天子禁军,配做大明的军人?” 云逍看向众多军士,厉声喝问。 无论是苏州兵备道,还是勇卫营的军士,无不羞愧地低下头。 第326章 苟利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趋之 云逍接过密信,一字一句细细琢磨。 以飞奴(飞鸽)传书方式传递的密信,内容自然不会很多。 江南士子告御状,以及陈祖苞父子谋逆的事情,信中只是将简单地陈述了一遍,然后是对云逍的敕封与任命。 云逍从简短的文字当中,看出京城中的风起云涌,不由得对崇祯刮目相看。 “好一个谋逆大案!” “皇帝有如此权谋、魄力,有太祖、成祖之风!” 云逍忍不住赞了一声。 没想到被儒家洗脑的崇祯,竟然也会玩阴谋诡计,甚至会栽赃陷害了! 照这样下去,大明中兴有望。 大明日不落,也不是什么空谈。 王承恩又是一阵欣喜。 得赶紧把云真人的评语传到京里去。 万岁爷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主人能有如此圣明,也多亏云真人教导有方。”王承恩顺势送上一句马屁。 万岁爷的马屁要拍,眼前的这位,更是要常拍不懈。 并且王承恩刻意避开了崇祯的皇帝身份,免得犯忌。 这马屁拍得,真是有水平……云逍笑道:“你就不怕传到你家主人耳朵里,砍了你的脑袋?” 王承恩笑呵呵地说道:“小人说的都是大实话,即便是主人当面,小人还是这么说。” 下次一定试试……云逍笑了笑。 云真人很记仇,云昊被送到京城的事情,还一直记着呢。 王承恩看到云逍的笑容,心头突突一跳。 云逍将注意力转移到崇祯的敕封和委任上。 “大真人,浙直总督……崇祯这是铁了心,要把我绑在大明这艘破船上啊!” 云逍一眼看出崇祯的心思,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真人,倒是没什么。 也就是个虚号,云真人对道姑又没什么兴趣。 浙直总督! 这可就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云逍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节制七省军政事务,再加上一个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这直接就是真正意义的东南王。 这七省之地,是大明最为富庶、人口最为密集的地方。 崇祯将军政大权交付给自己,等于是把大明江山交了出来。 这等魄力,连云逍都不得不惊叹不已。 可云真人是个道士,今年才十七岁。 竟然要肩挑大明的半壁江山! 霍去病十七岁封侯,也没这么大的权柄啊! 崇祯也不怕自己造反,夺了他的皇位? 云逍震惊之余,心中也是颇为感动。 人心都是肉长的,崇祯的这份信任,他的内心又怎能没有触动? “云真人如今可谓是一人之下,小人给云真人道喜了。” 王承恩再次笑着道喜,心中却是十分紧张。 崇祯另外还给他了一份密信,让他无论如何,设法让云逍接下这个担子。 王承恩对云逍的性情十分了解。 说云真人视钱财、权位为粪土,都有些抬高粪土的价值了。 他要想敛财,早就是富可敌国,沈万三都望尘莫及。 以万岁爷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云真人要是想当官,什么立皇帝、九千岁,都得靠边站。 美色? 柳如是这绝色就在云真人身边。 可据老王观察,云真人至今都还没下手呢! 万岁爷这次将七省交付给云真人,在他眼里,这不是什么权力,而是负担啊! 要是云真人推脱,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劝说他。 云逍放下密信,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之中。 他的神色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却是在不住地起伏荡漾。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年了。 头三年,本打算当一个过客。 不曾想机缘巧合,遇到了崇祯。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大明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历史走向也彻底改变。 可自己只想在幕后当个导演,没想要走到台前当演员啊! 这次崇祯皇帝的意图很简单,就是借自己的手,解决江南的一系列问题。 并借此机会,将自己跟大明绑在一起。 权力,谁不喜欢? 哪个男人,又不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况且云逍早就立下志向,要改变大明乃至大汉一族的命运。 没有权力,又能做成什么事情? 如今大权在握,再去推辞的话,未免太过矫情。 江南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有皇帝力挺,手中有权、有兵、有钱,再加上历史知识和经验。 如今又有了谋逆案这个绝佳的借口,江南士绅……弹指间灰飞烟灭! 云逍心中主意已定,睁开眼睛。 正要开口的时候,瞥见王承恩脸上的急切、紧张。 这个老王,可不是什么老实人……云逍又想到上次的事情,意识到万万不能表现的太急切了。 说一千道一万,崇祯是个皇帝。 因为受到大明亡国的威胁,这才不得不依仗自己。 此时在崇祯眼里,自己是白月光和朱砂痣。 以后呢? 等到以后,白月光和朱砂痣,终久会变成白米粒和蚊子血。 并且一旦向江南士绅开刀,就等于跟大明的整个官僚体系为敌。 若是崇祯这里再靠不住,那可就完犊子了。 得矜持点,欲迎还拒……不,保持世外高人风范,人设万万不能崩。 一念及此。 云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举步来到甲板上。 王承恩心中一沉,赶忙跟了出来。 云逍凭栏远眺,看向茫茫湖面。 沉默许久,这才面露难色,缓缓开口: “我贫道本是方外之人,不应沾染凡尘因果。” “在幕后出谋划策倒是无妨,可一旦接受浙直总督的这个位子,不仅要应对各种明枪暗箭,还沾染了因果,有损道行啊!” 果然不出所料……王承恩大急,就要出声相劝。 云逍摆摆手,看向西山岛。 此时临近正午,岛上升起袅袅炊烟,一群孩童在湖边戏耍,还有十来个村妇在洗衣服,一幅安宁祥和的景象。 云逍发出一声轻笑,朗声说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为了这天下苍生,贫道又何惜个人荣辱,计较什么因果?” 王承恩大喜。 接着又反复念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肃然起敬。 第327章 让假侄儿变成真侄儿 当天,云逍离开西山岛,前往南京。 江南地区,苏州最富庶,南京却是政治、文化中心。 接下来就要对江南士绅动手,自然是要坐镇南京。 另外柳如是去了南京这么久,这马上要到中秋了……云真人才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念想,主要是操心花魁选拔的事情。 这次花魁选拔,关系到为灾民筹集五十万两银子,由不得云逍不重视。 至于西山岛,云逍已经有了大致的构想。 接下来需要从京城那边调集大批人手,制定一个详细的规划,然后先把水泥厂办起来。 让云逍有些头疼的是,以后主持西山岛的人选。 未来的西山岛主,不仅要有能力,还要对自己足够忠心才行。 云逍一直没怎么培植自己的力量,这方面属于短板。 云逍乘坐的船只一靠岸,王承恩立即安排人,以飞奴向京城传信。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中秋。 由于国库、内帑有了银子,崇祯今年也难得大方,在后宫操办了一回。 后妃们齐聚一堂,喜气洋洋地过了一次中秋节。 家宴过后,便是祭月、赏月、吃月饼。 崇祯尝了一口田贵妃亲手做的月饼,忽然又放下,轻叹了一声。 田贵妃紧张地问道:“不好吃吗?” “每逢佳节倍思亲,陛下这是在挂念着叔父呢!” 周皇后最是了解崇祯的心思,一语就道出他为什么而叹息。 崇祯接过话头,叹道:“叔父为国事奔波,时值中秋佳节,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江南,朕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啊。” 还有句心里话没往出说。 也不知道这次的敕封和委任,叔父会不会答应。 要是叔父推辞的话,证明他心中还有顾虑,上次皇嫂的事情,他还没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崇祯下意识地看了张嫣一眼。 这次中秋家宴,他想到皇嫂孤单单的一个人,特意将她也请了过来。 张嫣察觉到崇祯的目光,不由得一怔:关我什么事? 随即想到,那天在仁寿宫中发生的事情。 张嫣的耳根不禁有些发烫,忙低下头来,捧起一杯渴水(果汁),默默地喝着。 正说话间。 一名太监匆匆而来:“陛下,有江南的消息。” “呈来。” 崇祯将飞奴传来的消息,仔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振奋之色,随即又是满脸敬意、感慨。 周皇后好奇地问道:“江南那边,有消息了?” 崇祯挥挥手,只留下周皇后、张嫣以及袁、田二位贵妃,让其他嫔妃全部退下。 “叔父已经答应出任浙直总督!” 崇祯满脸笑容,满腹心事尽消。 周皇后等人闻言也都是喜笑颜开。 虽说后宫不能干政,可身为皇帝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不操心国家大事? 天启皇帝之死,江南士绅脱不了干系。 上次崇祯被投毒,其中也有江南士绅的影子,田贵妃的父亲被人利用,连田贵妃都险些搭了进去。 再加上京城闹出那么大的风波。 因此后妃们甚至江南弊端之严重,对江南士绅也是深恶痛绝。 如今好了,叔父亲自坐镇江南,江南士绅的问题,从此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了。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崇祯念着云逍的‘新诗’,又是一阵感叹:“叔父的胸怀、品性,堪称世间楷模,让朕既是敬佩,又是觉得愧对于他啊!” 后妃们无不肃然起敬。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张嫣细细品味这句话,一时竟是有些痴了。 她的神色,被袁贵妃看在眼里,不由得在心中一阵叹息:“懿安皇后与叔父简直是绝配,奈何礼法不容,委实太可惜了……” 这时周皇后出声道:“叔父的侄儿,快到京城了吧?” 云昊来京城的事情,崇祯对周皇后提过一次,其他几位却是不清楚。 听到周皇后这么一问,全都以怪异的眼神看着崇祯。 真侄儿回来了,陛下这假侄儿,肯定是不怎么香了,难怪陛下这么忧心。 “云昊已经到天津卫了,就这几天就会抵达京城。”崇祯摇头苦笑,“你们帮朕合计合计,朕该如何待这云昊?” 后妃们面面相觑。 周皇后蹙眉道:“陛下是打算通过云昊,来拉近与叔父的关系。对云昊无论是封官,还是赏赐,都无法让叔父动心。其他还有什么,能打动叔父?” “那还不容易,让叔父变成一家人不就行了?” 袁贵妃拍着手巴掌笑道,说完看了张嫣一眼。 张嫣一阵困惑,又关我什么事? 崇祯当然明白袁贵妃的用意,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皇嫂变婶娘,那成什么体统,置皇家威严于何地? 要是传扬出去,还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袁贵妃抿嘴一笑,接着说道:“臣妾的意思是说,陛下跟那云昊成了兄弟,叔父不就成了自家人了吗?” 崇祯一愣,随即摆手说道:“那岂不成了儿戏?胡闹!” 一直没有作声的张嫣,忽然开口道:“袁贵妃的主意,陛下倒是可以考虑。” 崇祯诧异地看过去。 向来老成持重的皇嫂,怎么也不稳重了? “云逍子视权位与钱财如粪土,却极是看重亲情。因此唯一能够打动他的,也只有亲情。” “陛下的身份被识破之后,‘叔侄’情分虽然没断,却也淡了很多。随着云昊的出现,以后与陛下之间的这份情意,恐怕会越来越淡。” 张嫣所说的,也正是崇祯所担心的。 “陛下以前能屈尊,冒充云逍子的侄儿,此时为什么不能以寻常身份,与那云昊结成兄弟?” “如此一来,假侄儿也就变成了真侄儿,云逍子只会感念陛下的诚挚之心,情义反倒会更进一步。” 张嫣的一番话,让崇祯陷入沉思,显然是动了心。 张嫣心中默默说道:“云逍子,这次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她久处深宫,又怎么不清楚,皇家的冷酷与无情? 云逍一旦接任浙直总督,就意味着与天下官员、士绅为敌。 等待他的将是数不清的明枪暗箭,令人防不胜防。 如果崇祯的这份信任不减,那倒也罢了,谁都动不得他。 万一以后受人挑拨,对云逍起了猜忌呢? 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不对权臣心生猜忌,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 这次借机让崇祯这假侄儿,变成真侄儿。 对于崇祯而言,大明的江山社稷有了倚靠。 对于云逍来说,将来也是多出了一张护身符。 可谓是两全其美! 第328章 秋风秋雨愁煞人 南京。 夫子庙,秦淮河畔。 南京乃至整个江南最为繁华之地。 时值中秋,原本应该是一年当中,秦淮河最为热闹的时候。 谁知天公不作美,淅沥沥小雨下个不停,不免让人扫兴。 再加上某些特殊原因,导致今年的中秋,远没有以前热闹。 紧挨着秦淮河,有一座精致的私家园林。 园中建筑小巧玲珑,园路曲径通幽,假山、树木,亭台楼阁、池塘小桥,细腻精美,具有明显江南风味。 因为园中有一小湖,宛如明镜,因此命名为镜园。 能在拥有这么一座私家园林,主人的身份,自然是非同小可。 这座园林,原本是魏国公的产业,后来半卖半送,给了现在的南京守备太监陈靖。 此时,园林大门前,汇聚了上百顶官轿,银顶的、锡顶的,齐刷刷地停放在道路一侧,场面蔚为壮观。 园林的廊道上,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 南京城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包括六部九卿以及应天府的官员,还有南京城内的勋臣、头面士绅,几乎全都到齐了。 从园林前经过的游人,老远就被驱离。 这一幕,让人们诧异不已,这是来了什么天大的人物? 园林中靠近正门的一座水榭中,坐着十几人。 这些人,都是南京城中最顶尖的权贵、士绅,随便拉出一个来,跺跺脚,南京城都要抖三抖。 此时却是多数面带惶恐、紧张。 松江府的士绅,几乎被扒掉一层皮。 上百松江府举人、生员,进京告御状,结果全都被革除功名,为首的陈之遴等十几个生员,还被下狱问罪。 右副都御史陈祖苞,因谋逆下狱。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江南士绅的煞星,今天到达南京,并打算住在镜园。 这些南京城的权贵们,又怎能不惊惧万分? 昨天很多人听说他要来南京,甚至晚上彻夜未眠。 若是以前,云逍子来也就来了,权贵们还不怎么担心。 可如今不同了。 有消息从京城传来,皇帝委任云逍为浙直总督,节制七省军政,有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东南王啊! 云逍子又是个行事不讲规矩的人。 偏偏这些权贵没一个屁股是干净的,他们又怎能不怕? 第329章 兔子急了也要咬人 一支百余人的骑队,在街道上缓缓而行,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清脆而又整齐的声音。 马背的骑者都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看不出是什么来头。 然而这支队伍在行进间,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肃杀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马队来到镜园前停下。 众多权贵纷纷冒雨迎上去。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人物,此时全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却个个精神抖擞,连落在脸上的雨水都顾不得擦一下。 “拜见云真人、王公公!” 以朱国弼、陈靖为首,权贵们纷纷揖拜行礼。 这支骑队,正是从西山岛赶到南京的云逍一行。 “好大的排场,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云逍看着齐刷刷行礼的权贵们,忍不住‘呵’了一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在地上铺上红地毯……后世的专家们到田里考察都有这东西。 差评! 王承恩在一旁笑道:“这还是云真人提前叮嘱过不得张扬的结果,若非如此,肯定是要出城三十里,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百姓夹道相迎。” “他们心里面,怕是恨不得那刀子杀了我吧。” 云逍一声嗤笑,也懒得与他们虚与委蛇,从马背上跃下,径自朝园林中走去。 面子? 这些官员、士绅,从里到外都烂透了,云真人哪里来的面子给他们? “云真人鞍马劳顿,又淋了雨,需要歇息。” “陈靖留下,其他都请回吧,等圣旨到了,再召见诸位。” 王承恩朝众人挥挥手,大步跟上云逍的步伐。 陈靖弯着腰,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官员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愤懑之色。 大家伙而冒着雨,在这里辛苦等候这么久。 竟然连一句场面话都没有,就直接打发回去了。 目中无人! 一些官员、士绅低声咒骂起来。 “恃宠而骄,狂妄之极!” “热脸挨冷屁股,这么看不起咱们,本官还不伺候呢!” “看他这头强龙,如何在江南呼风唤雨!” …… 朱国弼脸色铁青,看着镜园一眼,冷哼一声,甩袖钻进官轿,然后起轿而去。 官员们也都纷纷离开。 园林大门前一下子变得冷清了下来。 士绅们相约来到园林对面的一座酒楼商议。 “云逍子,看来是铁了心要对咱们下手啊!” “那倒未必,我看他是想给江南的官员、士绅们一个下马威而已。” “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大家伙儿赶紧想办法吧!” …… 王时敏冷哼一声,制止了众人的议论,“天子委云逍子以重任,就是要对咱们江南士绅下手,诸位就不要再有什么侥幸了,思白老师(董其昌)就是咱们来日的下场。” 众人沉默下来,神情间都是忧心忡忡。 一人说道:“云逍子未必会对江南士绅赶尽杀绝,前几日,他不是让人联络咱们,有意拉咱们入伙,在江南建水泥厂和钱庄吗?” 几名士绅纷纷点头,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只不过因为松江府的事情闹的太大,又不清楚云逍的意图,因此不敢贸然答应。 一名士绅说道:“要不,咱们主动缴纳了拖欠的钱粮,把这遭应付过去?” 其他士绅颇为意动。 “昏聩!” 王时敏一声训斥。 此人文人气极重,太仓太原王氏又是势力极大,因此行事很是有些狂悖,不给人留情面。 “你们以为,云逍子仅仅只是催缴钱粮这一项?” “别的且不说,就拿海贸这一项来说,云逍子会放过这条财路?” 王时敏的这番话,顿时让众人的神色大变。 江南士绅财源滚滚,靠得可不是田产土地,也不是寻常的生意,而是海上走私。 土地只是士绅们的基本盘,海上贸易才是真正的财源。 整个东南地区向海外的贸易,形成了一个以十三家士绅豪族为主的庞大利益集团,他们才是东南的无冕之王。 这十三家豪族,每一家都有船队,每年向海外源源不断地输出丝绸、茶叶、瓷器等商品,从中赚取数倍甚至是十数倍的暴利。 海外贸易,自然绕不开海盗、西洋人。 这也是为什么东林党、复社与西洋传教士密不可分的主要原因。 在场的这些士绅,正是东南十三家豪族的代表。 要是断了他们海贸这条财路,比挖了他们的祖坟还要严重,又怎么可能接受? “朝廷已经成立海贸公司,还能让咱们继续从海上捞银子?” 王时敏一声嗤笑,彻底击破了所有人心中的侥幸。 “都把刀子架到咱们的脖子上了,总不能任由他把脑袋砍掉吧?兔子急了,都还要咬人呢!” “只要咱们十几家联起手来,云逍子这所谓谪仙,又能如何?” “先给他上几道开胃菜,让他知道,咱们江南士绅也不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王时敏一番话说完,众人连连点头。 云逍子固然不好惹。 可如今要断他们的财路,即使皇帝,也要跟他掰掰手腕子,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 云逍沐浴更衣后,来到花厅。 王承恩、方正化和陈靖早在这里等候,见他来了,赶忙站起身来。 陈靖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道:“云真人驾临寒舍,小的万分荣幸,只是简陋了一些,望云真人莫要见怪。” “陈公公客气了。” 云逍的目光在花厅中奢华的陈设上掠过,笑了笑,“陈公公这里如果还算是简陋的话,陛下过的日子,怕是连叫花子都不如了。” 陈靖腿肚子直哆嗦,陪着笑说道:“云真人说笑了……” “你这狗东西,也配让云真人跟你说笑?”王承恩一声冷笑。 陈靖慌忙从怀里取出一份礼单,双手递向云逍。 云逍接过来,随意翻着看了几眼,呵呵一笑,“糖衣炮弹,呵!” 王承恩森然说道:“狗东西,好大的胆子,敢跟那些官员、士绅一起,来糊弄云真人和咱家!” “小的就是万岁爷放到南京的看门狗,云真人和厂公这次来江南代表的是万岁爷,小的哪里敢有那个狗胆,糊弄两位祖宗?” 陈靖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第330章 云真人被拒,高攀不起 “你倒是没忘了自己的身份。” 云逍将礼单随手丢在一旁,神情漠然。 “南京的这帮官员士绅,就是挖大明墙角的蛀虫、窃贼,这些你应当十分清楚。” “而你这条皇帝的狗,却跟窃贼们打得火热,妄图拿银子来收买我。我看你这条狗,是被人用骨头给养肥了吧!” “云真人冤枉小的了!”陈靖磕头如捣蒜,“云真人初来乍到,南京的官员和士绅们按照老规矩,想要孝敬云真人,请小的出这个头,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啊!” 云逍哂然一笑,端起茶盏,悠悠地喝了起来。 陈靖的心沉入到了谷底。 这位传说中的谪仙,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云逍放下茶杯,朝方正化说了声:“杀了!” 方正化站起身来,大步来到陈靖身前,抽出佩刀压在他的后颈上。 陈靖吓得屁滚尿流:“云真人饶命!” 云逍漠然说道:“你自己说说,有什么理由,让我不杀你?” 陈靖连忙说道:“小的这些年在南京,捞的银子全都购置成了宅子、铺子和田产,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十万两,全都献给云真人!” 云逍摇头一笑。 王承恩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云真人能点石成金,动动手指都不止你这点钱财。” 方正化的刀稍稍向下一压。 陈靖的脖子顿时流出鲜血来,吓得他哭出声来,“小的只是贪财,可对万岁爷忠心耿耿啊!” 见云逍依然面无表情,陈靖急忙接着说道:“小的在南京呆了两年,对南京的事情了如指掌,所以对云真人还有点用处。” 云逍这才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陈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磕着头说道:“小人的这条狗命,以后就是云真人的,您让小人咬谁,小人就去咬谁。” 云逍挥挥手,方正化收起刀,又坐了回去。 陈靖险些瘫在地上,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云逍说道:“你贪墨的银子,全都缴入内帑,算是你拿银子买自己的命。没意见吧?” 陈靖赶忙说道:“孝敬万岁爷,这才当奴才的本分,小的怎敢有什么异议?” 云逍道:“起来吧。” 陈靖称谢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垂手站到一旁。 接下来,云逍详细询问了南直隶的情况,陈靖自然是有问必答,没有问到的,也是竹筒倒豆子。 不知不觉到了掌灯时分。 云逍也问的差不多了,示意陈靖离开。 陈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王承恩又叮嘱道:“这些日子,云真人的行在就安顿在这园子里,你随时听候差遣,不得有一丝怠慢。去吧!” 陈靖大喜。 云真人能住在这里,那说明绝不会再追究什么。 要是办事得力,入了云真人的法眼,那以后还不平步青云? 他可是知道,王厂督能坐现在的位子,可全都是拜云真人所赐。 就是不知道云真人有什么喜好。 打死也不敢再送银子了,不知道喜不喜欢扬州瘦马? 等陈靖走了之后。 王承恩笑着说道:“云真人好手段,这番敲打下来,陈靖这狗东西再也不敢阳奉阴违了。” 云逍摇头一笑,对王承恩没水平的马屁不以为意。 要收拾江南士绅,总得要有几个得力的人手。 南京这边,保国公朱国弼跟士绅们穿一条裤子。 并且云逍知道,他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十几年后,建奴大军逼近南京,弘光帝任命朱国弼为南京留守。 朱国弼却跟赵之龙、忻城伯赵之龙、魏国公徐允爵等一帮勋臣,以及王铎、钱谦益等文官,带着马步兵二十万投降建奴。 不过这厮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投降之后,就被建奴软禁起来,向其索要万两黄金。 最后还是被名妓寇白门(时为朱国弼妾室)筹集银两,才将其救出。 如今的南京,掌握实权的除了陈靖、朱国弼,还有一个就是兵部尚书。 跟京城那边的兵部不同,由于南京兵部尚书因为还兼任守备参赞机务一职,因此位列六部之首。 此时的南京兵部尚书傅振商,倒是个知兵善谋的能臣,然而他跟张国维上任的时间差不多,此时并未掌握多少权力。 没有几个太监是不贪财的,陈靖的确是贪了点,不过此人能被司礼监外派到南京,可见其还是很有能力的。 并且王承恩特意在暗中调查过,此人是一条好狗,行事手段极为狠辣,又掌握兵权,正是用来咬江南士绅的不二人选。 不过在用之前,必须敲打一番,否则狗不仅不听话,甚至有可能反咬主人。 王承恩捡起礼单,随意翻看了一下,问道:“云真人,南京官员、士绅送的这些礼物,该如何处置?” 云逍说道:“给你家主人留着,他的日子过得也是紧巴,连个太监都不如,怪可怜的。” 天底下,也只有你敢说万岁爷可怜了……王承恩应承下来。 接着他笑道:“礼单上还有三个扬州瘦马,居然还是三胞胎,啧啧……云真人要不要留下?” 云逍看了王承恩一眼。 你一个太监,说到女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个表情? “送回去也是遭罪,那就留下吧,柳如是身边也需要人服侍。” 云逍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三个女子留下。 所谓扬州瘦马,并不是真的瘦马,而是自幼培养出来的雏儿,供有钱的变态们玩乐的。 此时在江南,尤其是扬州,养瘦马风靡一时。 云真人之所以收留三人,纯粹是一时善心大发,再加上要用人,才不会因为那是什么三胞胎。 王承恩点点头,随即又道:“柳姑娘今天恰好约了十几家知名青楼主事的,商量花魁选拔的事情,就在江南贡院边儿上的媚香楼。云真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去看看也好。” 云逍点点头,站起身来。 这时陈靖匆匆而来,“云真人,有个叫周本才的苏州府丝商求见,说是来向您复命的。” 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这个周本才的儿子,曾拜张溥为师,后来张溥被抓,为了不受牵连,特意赶到京城去拍云逍的马屁,在水泥股份售卖会上豪掷千金。 云逍这次到苏州,就是住在周家。 云逍有意建水泥厂和银行,打算分化拉拢一批江南士绅。 由于身边没有合适的人可用,于是让周本才出面,此时正是回来复命的。 云逍出了园林,守在门口的周本才上前拜见。 “不必多礼。”云逍摆摆手,问道:“那些士绅有答复了?” 周本才说道:“之前一直没有答复,就在刚刚,十几家士绅全都派人找到小人,给出了答复,说是,说是……高攀不起。” 云逍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31章 敢问柳小姐,谪仙能力强否? “小人无能,把事情给办砸了!” 周本才满脸羞愧,就要给云逍下跪谢罪。 “此事与你无关。”云逍摆摆手,不在意地一笑,“士绅们,在拿这事跟我示威呢。” 王承恩在一旁冷森森地说道,“云真人给他们恩典,反倒以为这是在求他们,一群鼠目寸光、不知死活的东西!” “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罢了。” 云逍想到了一句经典台词,脑袋里浮现出一幅画面。 本来想尽量用温和一些的手段,拉着一批士绅从土财主转型到资本家,奈何人家根本不领情。 那就罢了! 还是老朱看得透,能用刀子解决的,绝不瞎逼逼。 现在看来,也只有用刀子来说话了! “事情先放一放,用不了几天,他们会求上门来的!” 云逍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有他们哭的时候。 此时正好雨停了,媚香楼相距镜园不远,也就是几步路的事情。 云逍又不怎么喜欢坐轿,于是举步朝媚香楼走去。 王承恩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方正化带着十几名精心挑选出来的护卫前后保护着。 媚香楼。 秦淮两岸之地,素有六朝金粉之称。 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洗浊波。 秦淮青楼甲天下,而媚香楼,则是秦淮青楼的翘楚。 能坐落于贡院之畔,也足见媚香楼的背景之深。 媚香楼的后院。 杜大寒与三名护卫,如同门神一样肃立在门口。 这四人当中,有两人是云逍的护卫,另外两人是东厂的番役。 他们都清楚自己的职责重大,柳小姐安危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名声。 她本来就是出身青楼,这里又是是非之地,要是有什么不好的风评传出去,他们四个没法跟云真人交代。 柳如是正和一名女子并肩站在屋檐下,低声交谈着。 柳如是本就是人间绝色,跟她在一起的这女子,姿色竟是与她不相伯仲。 这女子,正是媚香楼的头牌李香君。 没错,正是那个因为《桃花扇》而名扬后世的那个李香君。 第332章 天到底有多高,地到底有多厚 柳如是气得脸色铁青。 她以前在秦淮河,只是卖艺不卖身的歌姬。 由于才学出众,诗作情辞婉丽,书画也极负名气。 即使是张溥这种狂人,与她之间也是以友相待,不曾因她的身份,而有任何轻视。 如陈子龙之流追求她的江南才子,也都是试图以诗词才情来博得她的欢心,绝不敢视之为歌姬,更没有丝毫轻薄之举。 况且柳如是跟云逍的关系,天下皆知,世人都视她为云逍的女人。 这次来媚香楼,又是来谈事的,可不是来倚楼卖笑的。 此时竟然让她前去陪客。 那客人所说的陪客,可不是过去陪喝几杯酒的意思。 联系到之前花魁选拔泡汤的事情,不难看出,那客人是要羞辱于她,借此来让云逍难堪。 李香君劝慰道:“来媚香楼的客人,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也莫要为这样的人置气。” “置气?跟他们置个什么气?” “我是怕传扬出去,让我家道士心里生出什么膈应。” 柳如是摇摇头,勉强笑了笑。 这种是非之地,自然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柳如是向李香君告辞,径自朝媚香楼外走去,杜大寒等护卫紧随其后。 出了媚香楼。 就听到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这位小姐,贫道想邀你共赏明月,不知是否有此荣幸?” 柳如是扭头便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顿时整个人都快化了。 云逍正要开口,一眼看到柳如是发红的眼睛,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柳如是道:“跟香君妹妹说了一会儿体己的话,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就哭了。” 云逍哪里肯信,看向身后的杜大寒。 杜大寒上前,将花魁选拔的事情,以及有客人有意轻薄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云逍说了。 王承恩的神色大变,狠狠地盯了那两个护卫一眼。 柳如是摇头说道:“哪有说的那么严重?” 云逍淡淡地说道:“那就好。” 柳如是将话题转移开来,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云逍:“我也是没用,花魁选拔的事情没弄成,你罚我吧!” 这妖精……云逍心头突突一跳,随即看了一眼她那丰腴挺翘的地方,淡然说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定要重重罚你!” 说完,拉住柳如是的手,举步朝前走去。 柳如是心中欢喜不已,却没有留意到,云逍的另一只手,朝王承恩挥了挥。 王承恩借故留了下来,冷冷看着两个保护柳如是的东厂番子,“你们就是这样保护柳小姐的?” 二人直挺挺地跪下,任由发落。 杜大寒和另外一名护卫面红耳赤。 …… 媚香楼,别院。 院子里不时传出笑声与丝竹声。 面朝院子的厢房门敞开,一道垂下的纱帘用来遮挡蚊虫。 十几个客人在屋内饮酒笑谈,一群妍态各异的女子陪侍左右。 在场的都是南京乃至江南顶尖的权贵、官绅子弟。 前魏国公世子徐允爵,金陵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赫然都在其中。 不过坐于首位的,却是一名年龄只有十五六岁的锦衣少年,众人在言谈之间,都是以他为中心。 这锦衣少年名为朱方林,正是保国公世子。 这次来媚香楼,是朱方林做东,为刚从京城回来的徐允爵接风。 徐允爵也是倒霉,去了一趟京城,被关进厂狱一个月,连世子之位都混没了。 此时他明显感觉到,他人对待自己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全都围着他转,哪里又轮得到朱方林? 侯方域的心情也是十分低落,跟徐允爵一样,在那里喝着闷酒。 原因无他,他爹侯恂被崇祯逼着去河南,推行摊丁入亩,现在成了官场的工贼。 侯方域在圈子里也没有了以往的风光,甚至遭到排斥。 朱方林借着酒意,正在大放厥词。 “云逍子,好不嚣张!” “晌午的时候,我那没用的爹,带着全南京城的官员、士绅去迎云逍子,你们猜怎么着?” “人家竟然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眼,那派头,比皇帝还要威风!” …… 提到云逍子,除了几个不知死活的,没有人敢附会。 徐允爵和侯方域更是埋着头喝酒,不敢搭话。 “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朱方林一声嗤笑,“本世子今天就要让云逍子的女人来伺候,扫一扫他的颜面,看他能奈我何?” 这时,那前去叫人的小厮前来复命,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朱方林顿时感到脸上挂不住了,勃然大怒:“云逍子的奴才,也敢这般嚣张?” 徐允爵放下酒杯,幽幽说道:“不知天高地厚!” 朱方林一愣。 徐允爵接着说道:“我不是说小公爷,而是说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去招惹云逍子,这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朱方林大怒。 侯方域接过话头,“小公爷,这话还真一点都没错。我多一句嘴,这几天你最好呆在保国公府里,哪儿都别去。” 朱方林怒极反笑,“你们两个,胆子都被云逍子给吓没了吧?本世子今天还真要试一试,天到底有多高,地到底有多厚!” 话刚落音。 纱帘被掀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方正化。 “刚才是哪一个,让柳小姐过来作陪的?”方正化冷森森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 朱方林歪着脑袋,斜视方正化:“是本世子,如何?” 方正化大步上前,一脚踹开桌子,揪住朱方林的头发,直接往外拖拽而去。 整个媚香楼都炸开了锅。 保国公府上的家奴,以及媚香楼的护院,纷纷上前阻止。 方正化带来的勇卫营兵卒亮出兵器,再也无人敢上前。 方正化一口气将朱方林拖到大街上,用刀身拍打着朱方林的脸,冷笑道:“连万岁爷,都要给云真人十分面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扫云真人的脸面?” 随即将刀架在朱方林的脖子上,森然说道。“在这儿跪着,让全南京城的人都看看,你有多大的脸面!” 第333章 今晚上偷瓜摘菜 此时雨已停歇,媚香楼又地处最为繁华地带,加之时值中秋佳节,街上游人如织。 朱方林被刀架在脖子上,跪在积水当中,这一幕顿时引来无数人围观。 南京城中的贵人多,况且权贵子弟也要讲究个体面,因此极少看到有人在夫子庙附近闹事的。 今天竟然闹出这么一出,简直是天大的奇观。 “你知道我是谁?” “我爹是朱国弼,南京守备、保国公,我是保国公世子!” “动了本世子,你们就等着被扒皮抽筋吧!” 朱方林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加上从小到大都是被娇生惯养,素来是横行跋扈惯了的。 此时他的性命被攥在别人手里,却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依然大声叫嚣不止。 四周的人群一片哗然。 对于寻常人而言,国公爷就是天一般的人物。 况且朱国弼,还不是一般的国公,而是节制南京诸卫所、手握兵权的勋臣,在南京城中只手遮天。 如今他的儿子,堂堂国公世子,竟然被人拿刀逼着当街下跪,简直是天大的奇闻! “不用你自报家门,咱家知道你是谁,别说是你爹朱国弼,就是哪个藩王来了,今天也都一个样。” “老老实实地跪着,等云真人什么时候发话了,也就放了你。不老实的话,那也只有让你吃苦头了!” 方正化对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纨绔,也是相当无语,还真的把自己的老爹,当成是南京城的皇帝了。 即使是万岁爷在云真人面前,也是以子侄自居。 “乖乖在这儿跪着,云真人什么时候发话了,什么时候再起身。” 方正化拿刀背拍了拍朱方林的脑袋。 谁知刚把刀挪开,朱方林站起身来拔腿就跑。 方正化挥挥手,两名兵卒冲过去,用刀背狠狠地砸在朱方林的膝盖上。 朱方林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吃了这样的苦头,这下子老实多了。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整个大街水泄不通。 没过多久,一大帮凶神恶煞一般的大汉,挥舞着棍棒驱散人群,将大街清理出一条道路。 一顶官轿来到现场,朱国弼从轿中下来。 看到儿子的惨状,朱国弼睚眦欲裂,怒声喝道:“拿下,统统给我拿下!” 随他前来的十几个家丁手持兵器上前。 四五十个身穿便装的勇卫营兵卒,从人群中出来,将家丁挡住。 方正化阴沉沉地说道:“攻击天子禁军,保国公莫非是想要造反不成?” “原来是方公公!” 朱国弼认出方正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脑子也瞬时清醒了下来。 “退下,全都退下!” 朱国弼赶忙挥手让家丁退下,举步来到方正化身前。 “不知道我朱方林怎么得罪了方公公,竟遭如此欺辱?” “他再怎么不成器,也是朝廷册封的保国公世子。方公公下这样的狠手,是不是该给本国公一个说法?” 朱国弼毕竟是一位国公,又手握重权,加之爱子被欺辱,面对方正化这御马监掌印太监,也是咄咄逼人,气势丝毫不弱。 方正化冷然一笑,“保国公何不问问你儿子,他做了什么好事?” 朱方林又嚣张起来,大声叫道:“我也就是想睡了云逍子的女人,给爹出口气,人都还没见着呢,就被他们抓了。杀了他们,把他们统统杀光!” 朱国弼神色大变。 没想到事情竟然牵扯到云逍子! 也就是回去发了几句牢骚,没想到儿子竟然闯下这样的滔天大祸! 朱国弼又惊又怒,大步上前,揪住朱方林的衣领,劈手就是两巴掌。 朱方林被打蒙了。 朱国弼朝方正化拱手说道:“小儿无知,本国公这就带回家去好生管教,如何?” 方正化冷冰冰地说道:“抱歉,公爷,没云真人发话,他今天就得跪在这里,哪里去不了。” 朱国弼大怒:“云逍子,这是准备有意打本国公的脸了?” “云真人就是要打国公爷的脸啊,国公爷怎么才知道?” 方正化露出愕然之色,随即冷笑道:“你儿子能扫云真人的脸,云真人为何要给你留脸?” 朱国弼气得脸色铁青,险些闭过气去,咬牙切齿地说道:“云逍子,欺人太甚!” 方正化呵呵一笑,“国公爷是个聪明人,云真人为什么这么做,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底数?” 朱国弼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云逍子不是要打自己的脸,而是借机敲打自己,不要跟士绅们走的太近啊! 可自己与江南士绅已经是荣辱与共,又怎么可能撇的清? 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云逍子,走着瞧!” 朱国弼恨恨地说了一声,带着人匆匆而去。 朱方林看着自家老爹离去,感到天都塌了。 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堂堂保国公、南京守备,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这南京城怕是要彻底变天了。 …… 云逍带着柳如是,将夫子庙逛了个遍。 绕回到媚香楼时,看到街道上人山人海,柳如是诧异地问道:“这是在猜灯谜吗,怎么这么多的人?” 如今的中秋节,有走月的习俗。 皎洁的月光下,人们衣着华美,三五结伴,或游街市,或乏舟秦淮河,或登楼观赏月华,观潮、燃灯,猜灯谜、喝桂花酒、玩兔儿爷。 还有就是偷瓜摘菜(在中秋晚上“偷”上一些冬瓜或南瓜,在表面上描绘上婴儿的模样,送给多年不孕不育的夫妇,希望他们能早日生子。) 边上有人笑道:“哪是什么走月?听说保国公家的世子爷,因为调戏柳如是,结果被人弄到大街上罚跪呢。” 又有人跟着说道:“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个通天的人物,保国公亲自来了都不管用。” 云逍笑笑不语。 柳如是看向云逍,眼眸中波光粼粼,一时间两腿发软,恨不能现在就融到他的身上。 然后凑到云逍耳边,柔声说道:“今晚上,我去你房里偷瓜摘菜……” 第335章 秦淮河的白衣卿相 这些举子说的都是吴语方言,吴侬软语用来骂仗……软绵绵的,就像是一群娘们在骂街。 云逍见状,联系到后世某些娘炮明星,不由得感到好笑。 云真人当然不会跟这帮醉鬼们对骂,那样太掉逼格。 后面画舫上的王承恩见了却是大怒,这帮举子简直是不知死活。 王承恩准备过来收拾这些南直隶的举子时,一阵柔缓婉转的箫声从眉楼中传来。 这箫声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那帮举子听了,骂声顿时小了许多。 最后竟是全都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倾听。 附近粉楼、画舫也安静了下来,只有那袅袅箫声。 云逍倒是听不出什么好坏。 云真人不怎么喜欢听箫,也不曾吹……或是被吹。 这箫声,自然是出自眉楼主人顾横波。 有人在眉楼闹事,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顾横波连自家的场子都镇不住。 要是用强硬的手段平息事态,更显不出手段。 顾横波一曲化解一场风波,传出去反倒是一段佳话,的确是很有一手。 柳如是轻笑道:“眉兄的音律堪称天下一绝,要不要上去听听?不光是不用花银子,说不定眉兄还会倒贴自己哟!” 云逍冷哼一声。 你这妖精,就在作死的路上自我放飞吧! 王承恩在后面见二人有说有笑,挥挥手,画舫又不留痕迹第停了下来。 曲终。 一帮举子大声叫好。 就连那两个落水的也跟着鼓起掌来,浑然不顾全身湿漉漉的。 眉楼靠河的窗户打开,一张明艳、绝美的面容露了出来,正是名动秦淮的顾横波。 云逍眼睛一亮,顿时有了惊艳之感。 柳如是凑过来,吃吃笑道:“今晚妾身与眉兄侍寝,云真人觉得可好?” 那敢情好……云逍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作,你继续作,不要停! “多谢各位恩客捧场,横波多有怠慢,在这里向各位赔个不是。” 顾横波朝着那些举子拱手说道,语气虽然温婉,举止却是尽显豪放。 举子们受宠若惊,纷纷还礼。 其中一人大声说道:“在下合肥龚鼎孳,今日能听得横波小姐一曲,实乃三生有幸!” “原来是龚解元,幸会幸会!” 顾横波笑着颔首,随即却是并未理会他,眸光投向云逍与柳如是,笑道:“贤弟,别来无恙啊!” 柳如是拱手说道:“多日不见眉兄,甚是想念!” 顾横波抿嘴一笑,随即朝着云逍说道:“这位定是落红真人了吧?不知真人驾临,不曾远迎,横波着实该死!” 云逍一愣,看向柳如是。 柳如是强忍着笑,提醒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啊!” 云逍阴沉沉地说道:“所以,就叫落红真人?” 柳如是点头说道:“大明李太白、落红真人之名,此时已经传遍天下。” 贫道宝刀至今不曾展露锋芒,更不曾见红……云逍仰天长叹,无语凝噎。 顾横波接着说道:“请真人移步眉楼,横波虚席以待。” 举子中有人愤愤不平。 他们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顾横波只是出来露个脸。 凭什么主动邀请这小子? 几名举子正要鼓噪,龚鼎孳厉声喝道:“不想死的话,全都闭嘴!” 那几名醉的厉害的举子虽然不明觉厉,却都是不敢多言。 柳如是问道:“要不要去眉兄那里坐坐?” 云逍摆摆手,示意船工开船。 顾横波大失所望,幽怨地叹道:“我等风尘女子,果然是难入谪仙法眼。” 画舫驶出。 云逍忽然大声吟哦起来: “十二楼前生碧草。 珠箔当门,团扇迎风小。 赵瑟秦筝弹未了,洞房一夜乌啼晓。 忍把千金酬一笑……” 柳如是惊喜万分。 顾横波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这边。 众举子以及河中画舫、粉楼中看热闹的人们,全都竖起耳朵。 一时间,秦淮两岸竟是鸦雀无声。 “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锦字无凭南雁杳,美人家在长干道。” 云逍吟毕。 秦淮河及两岸响起轰然叫好声。 “忍把千金酬一笑……” 顾横波反复念着这句,一时泪眼婆娑。 无数花娘,此刻眼圈都红了。 忍把千金酬一笑……这首《蝶恋花》,是专门为她们这些青楼女子所作啊! 每个人都觉得,这首词直接说到了她们的心窝里。 一名举子向龚鼎孳问道:“这人到底是谁,竟然能随口作出这绝妙好词?” 龚鼎孳心有余悸地说道:“落红真人,除了纯阳真人云逍子,还能有谁?” 四周瞬时一片死寂。 当啷! 一个举子手里的酒壶跌落在地上,打破了寂静。 一人结结巴巴地问道:“跟云逍子一起的女子,是柳如是?” 龚鼎孳道:“自然是了。” 举子们想到刚才在媚香楼前,亲眼目睹朱方林当街下跪的一幕,顿时感到通体发凉。 堂堂国公世子,就因为让柳如是去作陪,就被禁军抓去当街下跪。 他们这些个举人,算个屁啊! 几人心中一阵阵后怕,刚才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啊! 龚鼎孳看向渐渐远去的画舫,心中一阵自惭形秽。 不愧是谪仙,与之相比,自己这点才情,简直就是个笑话。 其实他也是妄自菲薄了。 日后,他洽闻博学,诗文并工,成为清初词坛的主持者之一,时人把他与江南的钱谦益、吴伟业并称为“江左三大家”。 龚鼎孳更不会想到,之前由于场面噪杂,云逍没有听清他的名字。 要是弄清了龚鼎孳的身份,就会想到日后顾横波会下嫁于他,而他将来则是降了建奴,这次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 这时,顾横波拨动琴弦,唱出一曲《蝶恋花》,所唱的歌词正是刚才云逍子所做。 毫无悬念,这首《蝶恋花》,将会取代《人生若只如初见》,成为秦淮河乃至整个大明青楼的主打歌。 一曲唱罢,秦淮河中以及两岸,赞叹、叫好声此起彼伏。 顾横波翘首看向云逍乘坐的画舫,喃喃自语道:“不愧是李太白一般的谪仙,此等千年一出的人物,岂能让柳如是独占?” “云逍子,应当如同柳三变,成为秦淮河的白衣卿相!” 第336章 蓬门今始为君开 云逍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一首《蝶恋花》,闯了大祸。 他乘坐的画舫所到之处,如同帝王出巡。 遇到的画舫上,以及两岸粉楼中,花娘们纷纷敞开胸怀欢迎。 有出声盛情邀请的,有直白而又露骨表达爱慕的,还有自荐枕席的,甚至因为过于激动昏死过去的,都有好几位。 还有人将花束抛向云逍的画舫,更有甚者,脱下小衣、肚兜抛过来。 云逍颇为无奈,这个时代的女粉丝,可真是够大胆泼辣……只可惜,贫道不是好色之人。 “一群不知羞的浪蹄子!” 柳如是紧紧地抱着云逍的胳膊,生怕有人将她的小道士给抢走了一般。 她很清楚,从今天起,自己将自绝于秦淮河,成为所有花娘的公敌。 她的心中万分得意,却又后悔带着云逍游秦淮河。 云逍感到胳膊被顶的难受,笑道:“我又不会飞掉,不必抓的这么紧。” 柳如是反倒抱的更紧了,然后幽怨地说道:“才是第一次见顾横波,就给送了人家一首《蝶恋花》。到现在,还没给奴家写上一首呢!” 云逍道:“那首《赠柳如是》难道不是吗?” 柳如是道:“又不是你特意写给奴家的,怎么能算数?” 香气袭人,云真人迷醉了。 他在无奈地一声叹息,看来是要在文抄公的这条路上,一路狂奔到底了。 纳南大才子,对不住了……凭栏思索了片刻,云逍深深地看了柳如是一眼,说道:“送你一首《画堂春》吧!” 接着他朗声吟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柳如是口中低喃,随即潸然泪下,整个人快要融化在云逍身上。 云逍已经是‘不知今夕何夕’了。 道心?那是个什么东西? 画舫上自然有房间,有软床,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云真人怎么也干不出那种荒唐事。 也只能强忍着……不然还能怎样? 接下来,这对男女再无一丝兴致游玩下去,命画舫就近靠岸,然后直奔镜园而去。 …… 距离媚香楼不远处,有一座名为‘双成馆’的河楼,与其他河楼的喧嚣相比,这里显得幽静、素雅许多。 此间的主人,在秦淮河也是赫赫有名,姓董,名白,字小宛,又字青莲,别号青莲女史,字号均因仰慕李白而起。 她便是才色冠绝秦淮、有“针神曲圣”之称,在后世位列“古代六大美厨神”、“古代十大名厨”的董小宛。 董小宛因天姿巧慧,容貌娟妍,工书善画,精晓食谱茶经,因此到双成馆来的客人,都是一些雅客。 今天双成馆中来了一拨贵客。 董小宛亲自到下厨,为客人们准备美食,客人们则是在院中喝茶议事。 客人们的身份都是非同小可。 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豪族以及商帮的当家人,太仓太原王氏的王时敏,也在其中。 这些家族、商帮,几乎垄断着整个东南地区的盐、当、米、木材、药材、丝绸、瓷器、钱庄等行业。 甚至是大明的经济命脉,几乎都被他们攥着。 他们与士绅实为一体,比如富甲天下的汪、徐、钱、张江南四大家,其实就是士绅。 “仅仅只是让柳如是去作陪,竟让保国公世子当街下跪。云逍子,还真是不可一世啊!” “花魁选拔的事情泡汤了,水泥公司、钱庄的事情,没有咱们,云逍子寸步难行。他这是心里憋着一股火没处撒,找朱国弼出气呢!” “云逍子借题发挥,想敲打保国公朱国弼,却不曾想,他这么做,只会将朱国弼推到咱们这边。” …… “云逍子可不是善与之辈,此番被咱们坏了好事,又岂会善罢甘休?” “今天咱们聚在这里,就是要拿出一个章程来,如何应对云逍子下来的报复。” 江南四大家之一的汪氏家主汪太丰,将话题引入正题。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由于利益一致,十几家很快就达成了统一意见。 “要不要让刘大当家带人,到苏松走一遭?” 闽商会首的提议,让众人的神色都是大变。 与会者当中,有不少靠海外贸易走私发家的,自然知道闽商会首所说的‘刘大当家’的是谁。 这位刘大当家,名为刘香,是当年以郑芝龙为盟主的“十八芝”海盗之一。 这些年郑芝龙用各种手段,将其他海盗杀的杀,吞并的吞并,当年的十八芝,如今仅存他自己和刘香。 刘香的身后是佛郎机人,纵横大海多年,连郑芝龙都奈何不得他,一直到前几个月,才在澎湖被郑志龙击败,仓皇逃到广东沿海。 闽商会首的意思很明显,是打算引刘香袭击苏松,给云逍一个狠狠的教训。 “此计不可!” 王时敏立即提出反对意见。 王家就在苏州府太仓,海盗这要是进入苏松,王家肯定也会跟着受损。 其他南直隶的士绅、商帮,也纷纷反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这一招。 众人接着又商议了一会儿。 这时一名王家的仆役匆匆而来,递给王时敏一张薛涛笺。 “忍把千金酬一笑……” 王时敏念了几句,情不自禁地赞道:“云逍子,果然好才情,自弗不如也!只可惜,这般才情,竟然用来讨好青楼女子。” “我看这云逍子,最终也是柳三变的下场。” “能有柳三变的下场,就已经不错了,云逍子自绝于天下,这次又岂能善终?” 众人一阵哄笑。 双成馆后院厨房。 “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锦字无凭南雁杳,美人家在长干道……” 一名女子念着那首《蝶恋花》,念着念着,热泪顺着面颊流下。 正是董小宛。 旁边的一个小婢打趣道:“云逍子的这首词,说到小姐的心尖上了吧?” 董小宛捧着诗笺,放在心口,叹道:“若是能得云逍子赠词一首,此生无憾矣!哪怕,哪怕是把身子给了她,也是值得了。” “人家有柳如是,未必能瞧得上小姐。” 小婢笑嘻嘻地说道,“不过小姐要想得到云逍子赠词,眼下就有个天赐的机会,就是不知道小姐敢不敢了。” 第337章 老王,贫道前世跟你有仇? 董小宛诧异地问道:“什么机会?” “我刚才去前屋添水,在门外头听到,那帮客人正在算计云逍子呢!” 小婢将王时敏等人的盘算,一五一十地跟董小宛说了。 “引海盗袭扰苏松!” 董小宛顿时花容失色,手中的汤勺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董小宛就是出生于苏州人,以前家里开了一家苏绣绣庄,因活计做得精细,生意一直兴隆,因此家境十分富裕。 然而在她十三岁那年,父亲在暑天患上了暴痢,绣庄交给伙计经营。 不曾想那伙计与奸商、富绅勾结,大肆侵吞绣庄钱财,短短两年时间,就在外面欠下巨债。 伙计拍屁股走人,董家却要承担债务,天天被债主登门讨债。 董小宛当时已经十五岁,她的性情孤高自傲,不肯低三下四地向人借贷,而是来到南京秦淮河畔卖艺。 她不得不屈意卖笑,终日与名流、权贵虚与委蛇,但对奸商、富绅,内心却是极为憎恨。 此时这些士绅、富商,竟然不顾百姓死活,阴谋对付云逍且不说,还要引海盗洗劫苏松。 董小宛震惊之余,心中痛恨之极。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董小宛轻吟诗句,面露毅然之色,“这件事,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小婢提醒道:“你可别忘了,要是事情败露,前面的那些大人物弄死你,跟捻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云逍子曾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与江南万千黎民的福祉相比,我的性命,又算什么?” 董小宛傲然说道,娇柔的身子,竟是透出几分豪迈英气。 小婢说道:“可千万记得,要向云逍子索要诗词啊!” 董小宛莞尔一笑。 …… 云逍与柳如是回到镜园,径自来到居住庭院。 来到卧房,柳如是为云逍宽衣时,惊讶地发现,某个道士一改平日里的风轻云淡,竟然,竟然……有些紧张! 柳如是轻笑道:“你莫非是初次?” 贫道以前也是有过的……云逍口干舌燥,淡淡说道:“贫道不是随便的人。” “奴家,奴家三生有幸……” 柳如是眼眸中秋波流转,接着羞红着脸说道:“其实,其实奴家也是不大懂……要不要让人,去买几本画册瞅瞅?” 云逍先是愕然,随即哑然失笑。 画册? 后世哪个男人的电脑里,没有几十g大片? 有那么多的老师演示,还需要用拿画册科普? “谪仙,无所不能!” 云逍傲然道……感谢那些无私奉献的老师们,“不会,贫道可以教你。” “奴家,奴家一定好好学。” 柳如是面带羞意,脸蛋微红,嘴唇轻咬着云逍的耳朵。 云逍的一只手勾住裙带…… 这时王承恩尖细的声音自外面响起:“云真人,在下把那三胞胎姐妹带来了,云真人是否看看?” 该死的老王,贫道难道前辈子挖了你的祖坟……云逍的手一僵。 柳如是吃吃笑道:“三胞胎啊,云真人好兴致,要不要,要不要奴家和她们一起……” 你以为贫道是牲口……云逍深吸一口气,淡然朝外面说道:“先安置到别处住下,明天让她们服侍柳小姐就是。” 老王,又给你记下一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小人这就去安排!” 王承恩忙应承下来,然后带人离开了庭院。 云逍的手刚要动。 柳如是忽然抓住他的手,“如此良辰美景,落红真人怎能没有诗词?” 云逍想了想,正色吟了一首词: “一个胖双郎, 就了个胖苏娘, 两口儿便似熊模样, 成就了风流喘豫章, 绣帷中一对儿鸳鸯象, 交肚皮厮撞……” 柳如是笑得浑身乱颤。 云逍接着又吟道: “衣褪半含羞 似芙蓉,怯素秋 重重湿作胭脂透 桃花渡头,红叶御沟 风流一段谁消受 粉痕流,乌云半亸,撩乱倩郎收……” 柳如是一声嘤咛。 说来也是奇怪,现在已是中秋,天气转凉,之前下了一场雨,此时又是夜晚,气温本是极低的。 随着云逍一首词吟出,屋内顿时变得燥热,热的连衣服,都已经成了累赘。 柳如是颤声道:“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诗圣的传世之作,着实妙不可言……云逍觉得自己已经得道成仙,连魂儿都飘了起来。 就在云逍应邀,准备做客的时候,王承恩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在院中乍然响起:“云真人,有紧急要事禀报!” 半晌。 从屋内传出云逍那比腊月寒风还要冷几分的声音:“什么事?” 难道来的不凑巧……王承恩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赔笑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等云真人忙罢了再说。” “说!” 云逍的声音,似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王承恩硬着头皮说道:“有人刚才投书,密告东南士绅、富商的惊天阴谋。” “等等。” 不多久,云逍来到花厅中。 王承恩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心中一阵忐忑,将密信双手奉上。 云逍从信封中取出信笺。 淡淡的清香弥漫来,字迹也是温婉而精致,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看了信中的内容,云逍面无表情,眸子中却是透着冰冷的杀意,问道:“信是谁写的?” 王承恩道:“投书者将书信裹着石块,丢进园中,惊动了护卫,等护卫出去查看,却不见了人影。” 随即他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东厂早就查知,那些士绅、富商今天在双成馆中聚会,投书者是谁,不查自明。” 云逍眉梢一挑,“双成馆?” 王承恩答道:“双成馆的主人,正是董小宛。” “董小宛?” 云逍一怔,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位占尽江南芳华的奇女子的生平。 第340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云逍用过午饭,命人叫来王承恩,动身前去探视傅振商。 傅振商为官清廉,在南京并无私宅,平时住在官署后院中。 南京兵部官署距离镜园不远,云逍步行出门,方正化贴身保护,三百勇卫营精锐相随。 云逍倒是没有反对,关系到自身安全,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士绅权贵们连皇帝都敢下手,何况是他? 云逍一边走着,一边向王承恩问道:“昨天的事情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正是董小宛的笔迹。” 王承恩嘴上答着话,心里一阵得意。 还是老王英明,云真人果然是惦记着董小宛。 昨晚上没白忙乎,总算是可以将功补过了。 云逍叹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说的果然是没错。”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将她叫过来……问个话?” 真的就是问个话,还是做点别的什么……云逍一眼看穿白王承恩的心思,淡淡说道:“不用。” 这个老王,明明是个太监,怎么就老是热衷于这些事情? 王承恩讪讪一笑。 云真人什么都好,就是面皮薄。 “圣旨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应该就在这两天。” 云逍点点头,没有圣旨,就拿不到权力,没法向士绅动手,暂时只能等着。 王承恩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云逍说道:“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王承恩陪着笑说道:“小人斗胆问一句,朱方林该如何处置?” 云逍一愣,愕然问道:“朱方林是谁?” 王承恩道:“就是朱国弼的那个混账儿子,这时候还跪在媚香楼外面呢!” 云逍哑然失笑。 昨晚上太忙了,还真的把这事给忘了。 “放了吧。” 云逍挥挥手,欺负一个纨绔,还真没多大意思。 “云真人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王承恩笑眯眯地奉承了一句。 就这么顺嘴一提,朱国弼孝敬的一万两银子,也就拿的心安理得了。 云逍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拿人的手软,等到了关键的时候,你可别手发软。” 王承恩心中一凛,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后脑。 接着心中后悔不迭,自己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在云真人面前打马虎眼。 他可是无所不知的谪仙啊! 王承恩正要解释,云逍摆摆手。 没有太监不贪银子的,老王自然也不例外。 水至清则无鱼,云逍也从来没指望过东厂的厂督能清正廉洁。 此时有意敲打王承恩,是给他提个醒,防止他被朱国弼的糖衣炮弹给腐化了。 云逍这次出行虽然没有什么仪仗,然而这么多的禁军护送,所到之处百姓纷纷回避。 来不及回避的,都退避到街边,战战兢兢地弯腰低头,不敢直视。 “云逍子,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一身朴素裙装的董小宛,在人群中看到经过的云逍,不由得一声轻叹。 昨天她亲笔写了一封信,让心腹婢女偷偷丢进镜园。 谁知结果却是石沉大海,云逍子肯定是把自己的信没当回事。 现在想想,自己也是太幼稚了,云逍子是何等人物,又怎么可能相信来路不明的消息? 等云逍走远,小婢说道:“小姐,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该不是想等着人家招去侍寝吧?” 董小宛俏脸一红,嗔了小婢一眼,“走吧。” 她知道昨天的举动十分冒险,万一走漏消息,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在那些富绅眼里,所谓的名妓就是玩物,正如婢女说的那样,捻死自己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因此她打算回苏州老家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主仆二人来到码头。 正欲登船的时候,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子从后面急匆匆追上来。 这女子正是双成馆的东家,名叫商怜月,当年也是名动秦淮的花魁。 如今年纪大了,自己开起了青楼,董小宛就是她手下的花娘,并且是签了卖身契的。 董小宛柳眉轻蹙,问道:“我最近有些乏了,家里又有事情,想回苏州去一趟。姐姐连这都不许吗?” 商怜月上前,亲热地拉着董小宛的双手,笑眯眯地说道:“妹妹误会了,姐姐这是来跟你道喜呢!” 董小宛愕然道:“什么喜事?” 商怜月从袖口取出一份契书,放到董小宛的手中,“妹妹真是好福分啊,有人帮你赎身了,从此你就是脱了笼子的鸟儿,天高任你飞了。” “有人替我赎身?” 董小宛如遭雷击,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婢接过契书一看,果然是董小宛的卖身契,欢喜地叫了起来。 董小宛难以置信地问道:“是谁帮我赎身?” “妹妹一声不吭地攀上了高枝,到现在还跟姐姐装糊涂?”商怜月半真半假地埋怨道。 董小宛就是一棵摇钱树,有人为她赎身,商怜月当然是不乐意了。 可对方的来头实在太大了,又是银子,又是刀子的,吓死个人了的。 不放人的话,恐怕这时候已经在大牢里呆着了,并且还没处伸冤去。 董小宛询问是谁为她赎身,商怜月怎么也不肯说……说了就会掉脑袋啊! 董小宛既是疑惑,又是担心。 那人替她赎身,肯定是有所图。 而她除了身子,还能有什么可图的? 她在入行之前,就跟商怜月商定,只卖艺,绝不卖身。 这次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姐姐啊!” 商怜月抹着眼泪,倒也不全是因为银子,多少还是有一份香火情。 董小宛苦涩地一笑。 等待自己的恐怕不是什么飞黄腾达,而是一脚踏入火坑啊! 这时一艘客船靠上岸。 从船上下来七八个人,其中有一人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下船。 看到这些人,董小宛的神色顿时大变。 这些人她全都认识,都是董家在苏州的债主,躺在担架上的那人,正是害得董家绣庄债台高筑的那个伙计。 众人见到董小宛,纷纷朝这边走过来。 董小宛面如寒霜,冷冷说道:“董家欠的债,我会一力偿还,你们怎么还讨债讨到南京来了?” 第341章 老王种花,云真人得豆 “董小姐切莫误会,我等此番前来,并非讨债,而是给董小姐还钱而来。” 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脸上堆起最为谄媚的笑容,语气也是极尽卑微。 董小宛惊讶地捂住樱唇。 接着她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是带着伤。 有的是鼻青脸肿,有的身上到处都是淤青,甚至一个断了胳膊。 那董家绣庄以前的店伙计最为凄惨,竟是双腿、双臂全都被打断。 每个人的眼眸中,都透着怎么也难以掩盖的恐惧,显然是惨遭过非人折磨。 董小宛还在发愣时。 为首的那个胖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奉上一沓银票和一张借据。 “小人这两年对董家做了黑心事,真是该死!” “这是从董家讹来的所有钱财,还有董家绣庄的借据。小人如数奉还给董小姐,请小姐给小人和一家老小一条生路吧!” 说着说着,胖子竟是连连磕头。 董小宛当然知道这胖子的来头,他在苏州城中开钱庄放高利贷,堪称是城中一霸。 这两年光是从她这里,连本带利就榨走了三千多两银子。 这苏州恶霸,此时竟然向她这个弱女子下跪,简直是咄咄怪事! 其他债主也都纷纷跟着跪下,奉上欠条和银子。 董小宛整个人都是懵的。 还是商怜月和小婢上前替她收下银子,将欠条撕得粉碎。 债主们见董小宛再无追究的意思,连忙告辞而去。 那黑心的店伙计躺在担架上不能动弹,连声哀求。 董小宛也是心软,只是让他将骗董家的钱财,如数退还也就罢了。 店伙计大喜。 然而董小宛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店伙计却怎么也不肯说,只说是良心发现,决定痛改前非。 困惑的董小宛,越发的困惑了。 等打发走所有人。 小婢笑嘻嘻向董小宛道贺:“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不仅逃脱牢笼,还洗清了债务。” 董小宛苦笑道:“还不知道那幕后之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哪里又是什么喜事?” 小婢提醒道:“小姐,你真是糊涂了,你昨天干了什么事,这么快就给忘了?” 董小宛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能够帮她赎身,又逼迫债主们退还钱财,那肯定是权势通天的大人物。 她平时结识的权贵,如过江之鲫,可那些人都是馋她的身子,哪里会为她做这些事。 即使想做,也没有这样的权势啊! 真相只有一个……云逍子! 因为昨天投书镜园,人家这是来报答自己呢! “谪仙行事,果然非比寻常,云逍子,谢谢了……”董小宛喃喃低语,一时心神激荡,难以自已。 小婢拉着董小宛的胳膊,径直朝着镜园的方向走去。 董小宛嗔道:“你做什么?” 小婢笑道:“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光是嘴上谢谢就行了?至少也要以身相许才行吧?” 董小宛俏脸绯红,叱道:“胡说八道什么,我岂是那种轻贱的女人?” 小婢露出鄙夷之色,“昨天还说是,甘愿拿身子换云逍子的一首词,今天怎么就反悔了?” 董小宛掐住小婢的腰,用力一扭,痛得小婢一声惨叫,松开了手。 董小宛迈着轻盈的步子,朝双成馆而去。 小婢追了上来,问道:“你又回去做什么?” 董小宛露出忸怩之色,说道:“受了云逍子的大恩,自然是要当面道谢,去见他,总得,总得要装扮一下的……” 小婢又是一阵鄙夷。 女人啊,就是喜欢口是心非! …… 南京兵部官署。 花厅中,尚书傅振商正与几名官员、医者商量事情。 傅振商一身洗得泛白的官袍,刚毅、清瘦的脸庞上,满是疲倦与忧虑。 一名官员安慰道:“有吴大医亲自诊治,尚书大人很快就会康复如初,又何必忧心?” “这次多亏吴大医,否则本官恐怕是难逃这一劫了。”傅振商朝坐在右手末位一名中年男子拱手称谢。 这男子年近五旬,头发花白,清瘦矮小,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能够被尊为大医,那自然是当世医者当中,最为顶尖的名医。 “尚书大人客气了!” “大人吉人天相,即使没有草民,大人最终也会痊愈。” 吴大医连忙起身逊谢,显得极为谦卑。 “本官的病,太医院和吴大医精心调治,自然是无恙。” “然而如今南京京营,染疟疾者数百,死者近百。” “由于水灾刚过,城外江宁等地又发生了瘟疫,百姓中染病者不计其数。如之奈何?” 傅振商拍着太师椅扶手,忧心忡忡地一声叹息。 大明的军队糜烂,江南更甚。 整个江南之地的卫所,战斗力几乎为零,连以前最为精锐的南京京营,也是不堪一用。 傅振商前几天巡视京营,本打算整顿兵政,没想到自己染上了疟疾,险些丢了性命。 有了这样的亲身经历,他自然清楚疟疾的可怕。 更为可怕的是其他瘟疫,已经在城外蔓延。 这次强撑着病躯找来南京太医院的人,就是商议瘟疫的事情。 太医院的院判大人眼观鼻,鼻观心,惠民药局的医官们全都缄口不语。 他们当然明白傅振商的意图,无非是让太医院出面,医治染病的官兵、百姓,同时阻止瘟疫继续爆发。 那些个丘八、泥腿子,死就死了,那是他们命不好,哪里值得为他们耗神耗力又耗银子? 惠民药局、生药库的药材,要是都用在他们的身上,自己又怎么从中捞银子? 傅振商的脸色阴沉,双手攥住椅子扶手。 这些人的心思,他自然是十分清楚。 可他只是南京兵部尚书,并且还只是分管着兵政,兵权在守备和守备太监手里。 治病救人、控制瘟疫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管,自然没办法命令太医院。 吴大医忽然开口道:“草民听说,纯阳真人云逍子就在城中,可有此事?” 傅振商一怔,随即点头说道:“是有此事。” 吴大医说道:“据草民所知,云逍子乃谪仙降世,定有手段治病救人,根除瘟疫。尚书大人何不求助于他?” 第342章 瘟疫学鼻祖、大医吴又可 “云逍子?” 太医院的院判,自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 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云逍子昨儿个一到南京,就忙着跟人争风吃醋、揽美游秦淮,哪里会操心瘟疫的事情?” 南京太医院的地位,虽然远不如北京太医院,却掌管着南直隶以及南方各省的药行、药材,油水可不是一般的厚实。 而药材生意,又跟士绅、富商脱不开关系。 这位姓章的院判,早就被药材商人养肥了,自身就是士绅的一员,自然跟云逍站在了对立面。 傅振商闻言眉头微蹙,叹了一口气。 云逍昨天到南京,先是冷落官员、士绅。 接着又因为一个名妓,将保国公朱国弼的儿子当街罚跪,然后又在秦淮河风花雪月。 这些事早就传遍了全城。 在有心人的暗中操弄下,云逍已经被描绘成专横跋扈、好色荒淫的权臣、弄臣。 别说是瘟疫的事情,别祸害江南百姓就已经是万幸了。 惠民药局的医官提领笑道:“听说那云逍子能使仙法,何不请他出手,施展仙法诛杀了瘟神,瘟疫自然会无药自除。” 太医院的官吏们一阵轻笑,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嘲弄之色。 吴大医面露怒意,大声说道:“张提领之言,谬矣!” 那姓张的医官提领皱了皱眉头,不悦地说道:“难道本官说错了?” “云逍子会不会仙法,草民不清楚,但他公开治疗鼠疫药方,以及预防鼠疫传播之法,却已经得到验证。” 吴大医说到这里,面露敬仰之色。 随后他提高了声音:“云逍子,功在当代,恩泽千秋,理应受我辈医者敬仰,岂能对他不敬?” 在五月间的时候,山西就发生了一起鼠疫。 由于云逍早就提醒了崇祯,不仅准备了治疗鼠疫的药材,还严格执行了防疫的措施。 因此这次鼠疫很快就被扑灭,仅有三人丧生。 这件事早就在《大明日报》上披露过,因此天下医者皆知,只不过相信的却是极少。 而这位吴大医,正是瘟疫方面的顶尖权威,并且他前不久还跟太医毕荩臣有过一次交流。 因此他对云逍提出的预防瘟疫之法深信不疑,对云逍更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也正因为如此,此时他才不顾身份,驳斥惠民药局的官员,为云逍辩解。 章院判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吴有性,因为你医术高超,这才尊你一声大医。你怎敢如此放肆,对上官无礼?” “够了!” 傅振商忍无可忍,重重地一拍椅子扶手。 就在这时,官署当值官吏匆匆前来:“尚书大人,云逍子已经到了官署之外!” 傅振商神色大变,沉声问道:“云逍子到兵部官署来做什么?” 那官吏答道:“下官不知,东厂厂督王承恩跟在一起,另外还带着两百勇卫营禁军。” 傅振商的心沉入到谷底。 云逍子昨天让南京的官员、士绅难堪,紧接着又收拾了朱国弼的儿子朱方林。 此时竟然带兵来到兵部官署,难道是来收拾自己的? 太医院的官员们满脸义愤,心中却是一阵幸灾乐祸。 你在这里忧国忧民,人家这就上门来找茬,也真是可悲、可叹! “走,随本官去迎云逍子真人!” 傅振商站起身来,整理衣冠,昂首朝外面走去。 他是心中无愧,即使被拿下,也是无所畏惧。 刚出花厅不久,云逍大步走来,王承恩与方正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傅振商长身一揖,朗声说道:“下官南京兵部尚书傅振商,拜见大真人、昌平伯!” 章院判等人在后面纷纷跟着行礼。 “尚书大人重病在身,切莫多礼!” 云逍上前双手托起傅振商。 傅振商接着又向王承恩和方正化见礼,被王承恩摆手阻止:“傅大人不必客气,云真人听说你病了,特意带咱家前来探视。” 傅振商等人都是一阵意外。 来到花厅,云逍在首位上一坐下,就询问傅振商的病情。 当他听说傅振商的疟疾,被吴大医治愈,不由得一阵惊异。 在这年头,疟疾可不是那么好治的。 这种疾病很难治愈,而且死亡率比较高,如果耽误了治疗,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云逍问道:“敢问这位大医,高姓大名?” 吴大医恭恭敬敬地答道:“草民吴有性,字又可,苏州府吴江人氏。” “原来是吴大医!” 云逍站起身来,行了一个道揖。 这位,可是世界瘟疫学的鼻祖啊! 世界上第一个认识病毒的大牛,最终却死于气节。 云逍前世家传中医,自然是知道吴又可这位‘瘟疫鼻祖’。 电影《大明劫》中的主角之一,正是这个吴又可,另一个就是孙传庭。 崇祯在位十几年,几乎年年爆发瘟疫。 从崇祯十四年开始,疫病从北方逐渐扩散到长江流域。 南直隶、浙江等地瘟疫流行,死亡率之高令人谈之色变,死者不计其数。 崇祯十七年春,吴江再次瘟疫大流行。 这场瘟疫持续了一个多月,患者口中不时喷血,后不久毙命,吴江城几乎变成一座死城。 吴又可不顾自身安危,为百姓治病。他参考古今医案,结合自身的经验,总结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救治办法,写成《瘟疫论》一书。 《瘟疫论》中诸多方法,都为后世的诸多疫病防治指明了方向,奠定了基础。 吴又可研创的‘原饮秋’,被称之为治疗瘟疫之仙方,不知救活了多少江南人的性命。 二十一世纪之初席卷全球的那场瘟疫中,由于用西药治疗会有严重的后遗症,即使治愈,最终也把人给治废了。 当时的国医大师邓铁涛,用吴又可的‘原饮秋’来治疗,创造了四个零奇迹:零转院、零死亡、零感染、零后遗症。 中医在那一年,成为世界冠军(邓老的原话),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云逍曾亲身经历过那场瘟疫,自然是印象极为深刻。 西方世界为了压制九州文化,想尽千方百计消灭中医。 很多数典忘祖的不肖子孙被忽悠瘸了,连祖宗都不要了,竟然给中医冠以‘伪科学’的帽子。 可笑,而又极其可悲! 第344章 跟王厂公踢一场皮球,赢了有奖励 吴又可提出的理论指出,瘟疫是因为空气中存在的一种“疬气”,导致人感人所至。 后世的人都知道,他所说的“疬气”,其实就是病毒。 在明末这个年代,就能提出这一点,可见其医学造诣之深。 吴又可创立”温疫“学说的时候,西方世界的医学处于什么水平? 还在靠放血来治病呢! 吴又可的理论,足足领先西方直到近代才发现的疫病学说,足足有二百年之多。 那些吃饱饭就忘记祖宗的败类,敢说中医是伪科学? 可惜的是,建奴大军进入江南时,吴又可因为拒绝剃发而被残杀,他的妻子携子投河殉情。 尤其令人扼腕叹息的是,螨清的温病学家,由于吴又可反抗螨清而被杀,因此将《瘟疫论》视作是歪理邪说。 这些被奴化的医者们,反而返回中医传统思维方法中,使吴氏“疬气”说未能得到充分发展,停滞了三百年之久。 对于吴又可这种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大医,云逍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吴又可慌忙还礼,“云真人折煞草民了!” 王承恩见状,上前拉着吴又可在他的座位上坐下。 吴又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王承恩朝章院判挥挥手。 别说是这南京太医院的院判,区区六品芝麻官,就是内阁辅臣,他也不用客气什么。 章院判赶忙起身,坐到了吴又可之前坐的末座上。 他的心头暗恨,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 傅振商见云逍如此礼敬一个医者,不由得暗自啧啧称奇。 对云逍的印象,也随之大为改观。 见机不可失,傅振商将京营和江宁的疟疾、瘟疫,顺势向云逍详细说了。 云逍眉头一皱,说道:“傅大人是兵部尚书,怎么操心地方上的事情?” 傅振商的心一沉。 在大明官场上,手伸的太长,那可是大忌。 云逍神色一冷,接着看向那帮太医院的官员,漠然说道:“应天府知府、南京太医院是做什么吃的?” “瘟疫一旦传播开来,关系到多少人的生死,为什么应天府衙门、太医院却不为所动,反倒要让兵部出头?” 大明如今的地方医疗卫生,归地方官府和太医院及下属机构管理。 由于应天府十分特殊,张国维这个应天巡抚,其实是管不到这里的。 因此云逍才会有此一问。 章院判和惠民药局、生药库的官员们哪里还能坐得住,纷纷起身,惶恐不安地站在那里。 之前他们在背后嘲讽云逍,然而真正云逍当面,却全都变成了草鸡。 章院判硬着头皮说道:“应天府衙门那里,下官不大清楚,太医院这边,没有北京太医院的官文,下官也不敢擅自做主。” 云逍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小小的六品官,皮球倒是踢得不错,差不多跟后世的国足有的一比了。 云逍前世经历过两次大的瘟疫,自然是知道,抗疫如救火的道理,万万耽搁不得。 他也懒得跟这院判纠缠,直接看了一眼王承恩。 这院判不是喜欢踢皮球吗? 跟王厂公踢一场,赢了有奖励哦! 王承恩当即会意,说道:“等京城那边有消息过来,瘟疫还能控制的住?太医院领头,赶紧想办法解决了这次瘟疫。” 章院判一阵迟疑:“这……” 王承恩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怎么,咱家这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还指挥不动你这小小的南京太医院了?” 大明的太医院,洪武年的时候是归礼部管的。 那时候的太医院以及下属的惠民药局、生药库,不仅是为皇室服务,还辐射到地方州县,负责地方军民的医疗。 遇到疫病流行,惠民药局还会免费向百姓发放药物。 不得不说,老朱是真心体恤老百姓。 到后来,随着大明皇权高度集中,太医院也逐渐收归内廷管理。 加上庙堂越来越腐败,太医院的性质也随之改变,变成了专门为皇室以及权贵服务。 而南京太医院以及地方上的惠民药局、生药库,也全都变成了摆设,成了为官员、士绅服务的机构。 普通的军士、百姓生了病或是受伤,要么自己花钱去请郎中看,要么就是硬扛,扛过去了是命大,抗不过去只能自认倒霉。 从体制上来看,王承恩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督,还真的是太医院的正管。 章院判犹豫了一下,咬牙说道:“惠民药局和生药库中,存药也是不多,无法救治寻常军士、百姓!” 按照大明相关律令,惠民药局和生药库,一个是专门为军士和百姓、工匠治病的,一个是存储药材的机构。 尤其是近年来瘟疫频发,因此朝廷明令地方储备药材,这跟粮食储备以防备灾荒是一个道理。 可如今的惠民药局和生药库,早就被官吏、商人勾结,上下其手给掏空了,哪里拿得出药材来? “一帮蠹虫!” 王承恩大怒,傅振商也是满脸怒意。 吴又可一声叹息,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云逍冷声说道:“东厂去查一查,弄清楚储备的药材去了哪里,朝廷每年拨的银子,又去了哪里。” 王承恩答道:“云真人放心,吞掉药材的老鼠,一个都跑不掉。” “云真人此举,有违纲纪,下官不服!” 章院判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云逍朝王承恩吩咐道:“惠民药局和生药库没有药材,这位院判大人难辞其咎,先拿下了,再好生查一查他。” 王承恩嘿嘿一笑,“云真人放心,保证将他查个底朝天。” 章院判腿肚子发软,一下子瘫在地上。 其他人也都胆战心惊,纷纷跪地求饶。 云逍看向这帮蛀虫,冷冷说道:“没有了药材,人总有吧?” 太医院的吏目慌忙答道:“有,有的。” 大明在府州县广泛设立有医学(医生学堂),专门培养医生,习读医书,修合药饵,医治官吏及一应军民、狱囚人等疾病。 医士、医生这些称谓,最初就是医学中的医者等级。 南京太医院的人能贪墨药材,却不可能将医学都给吞掉,此时各州府县的医学,依然正常运转。 第345章 先斩后奏,斩立决! (我是传说中的第5章) “派人去苏州给范景文范大人传话,以钦差的名义,传谕南直隶、浙江各州府县!” 云逍想了想,随即向王承恩说道。 如今委任他为浙直总督的圣旨还没到,没办法直接发号施令,也只能借助范景文这个钦差的名义。 范景文此时跟张国维正在苏州府,处置灾后的事情。 “传谕应天府各县,全力做好瘟疫防控事宜,救治百姓!” “东厂、锦衣卫,派人到州、府、县盯,全都紧了!” “因官吏、医官疏漏,导致百姓、军士死亡,或因玩忽职守,致使瘟疫传播蔓延者……无需奏报朝廷,斩立决!” 云逍清冷的声音在花厅中回荡,听者无不骇然。 大明的死刑审查制度相当严格,官府要想处死一个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个人犯了死罪,地方官判决死刑后,需要奏报刑部,如果刑部复核无异议,方可行刑。 要是刑部发现疑点,提出质疑,就会驳回去重审。 地方官如果在二审的时候坚持原判,刑部不认可这个判决,就会把材料移交大理寺审核,最后呈给皇帝核准。 如果皇帝也没有反对意见,才会对罪犯执行死刑。 斩立决,顾名思义,也就是立即处死, 这一般都是忤逆、造反等重罪,影响极其恶劣。 但即使罪犯再十恶不赦,也不是不经流程,直接处死的。 要先交由经刑部审罪,然后再由都察院进行参核,再送给大理寺审允。 三个部门都没有意见后,由皇帝最后核准。皇帝朱批了,才会对罪犯立即执行死刑。 云逍竟然要先斩后奏,不经程序,直接对渎职官员斩立决,这种事在大明两百多年的历史上,都是极其罕见的。 傅振商反应过来,立即劝阻道:“云真人关心军民安危,让下官佩服万分,可先斩后奏,不免会引起非议,不如改为罢官待审。” “傅大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咱大明的官员,会有几人会在乎百姓的死活?”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次若是不用重典,致使瘟疫肆意蔓延,不知道会有多少军民丧命。” “官员的命是命,大明军士和百姓的命,同样也是命啊!” 云逍重重地一声叹息。 以后世的医疗水平,对瘟疫都是谈之色变。 在如今这个年代,不管是哪一种传染病,一旦传播开来,死亡人数将是数以万计。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除了张国维、范景文、傅振商等极少数官员,以大明官吏的尿性,不把刀子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哪个会尽心尽力地去为百姓做事情? 另外云逍还有一层用意,借此机会,震慑江南官吏! 很快就要对士绅集团动刀子了,到时候官员们的屁股坐到哪一边,首先得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的项上人头。 傅振商默然,站起身朝云逍拱手,然后不再相劝。 吴又可怔怔地看着云逍,一时间,这未及弱冠的年轻道士,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炫目的光环。 云逍看向太医院的一干官员。 几人跪在地上,体若筛糠。 云逍问道:“太医院的吏目是谁?” 南京太医院设官院判一人,吏目一人。所属惠民药局、生药库,各大使一人。 院判之下,就是吏目。 吏目身子一颤,“下官就是。” “从今天起,南京太医院,由你来主持!” “你领着太医院,调派官吏、医生,全力救治百姓、军士,扑灭应天府内的瘟疫!” 本以为自己这次债解难逃的吏目,顿时又惊又喜,慌忙说道:“下官遵命!” “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防疫事宜。做得好了,到时候只要退了贪墨的银子,一切罪责既往不咎。” “胆敢阳奉阴违、敷衍塞责,误了防疫大事,脑袋和银子一样都保不住!” 云逍也没想把惠民药局和生药库的官吏给一网打尽,毕竟现在需要人做事情。 几人如闻天籁,纷纷拍着胸脯保证。 云逍挥挥手,几人纷纷起身,垂手站在一旁。 王承恩叫来两名东厂番子,直接将章院判架了出去。 傅振商的心中震撼而又感慨万千。 好一个杀伐果断的云逍子! 好一个爱护百姓、军士的谪仙人! 好一个士绅、官员的煞星,百姓的福星! 吴又可颤声道:“无数军民因云真人,而得以活命,草民感激万分!草民自问医术还过得去,云真人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自然少不了吴大医出力。” 云逍自然不会放过这位瘟疫鼻祖。 早就想好了,吴又可的角色就是指导专家,负责制定防疫方案,然后监督落实。 等这次应天府的瘟疫过后……自然是要拉到自己身边,西山岛上的医学实验室,还没有一个名医。 傅振商想到一个难题,问道:“太医院拿不出药材,这该如何是好?” “高价从民间购买,然后到其他地方调集。” 云逍也很无奈,他也不是神仙,变不出药材来。 “云真人的医术,天下无人能及,如何治疗疟疾以及其他瘟疫,还望不吝赐教!” 吴又可出声道,满脸渴求之色。 “瘟疫,类别不同,治疗手段各不相同,不过防控之法却是大同小异,以前在《大明日报》上刊载过。” “先说说南京京营中的疟疾,这个倒是好治。” 云逍的话一出口,傅振商摇头苦笑。 要是疟疾那么好治,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不治身亡了。 傅振商若不是身份尊贵,又请来了吴又可,否则能不能撑到现在都很难说。 吴又可目光一闪,追问道:“请云真人明示!” 云逍笑了笑,“葛洪的《肘后方》,吴大医难道忘了?” “云真人说的是《肘后方》上所说,用青蒿治疗疟疾?” “千百年来,无数医者反复验证过,草民也曾试过,用青蒿,根本治不了疟疾啊!” 吴又可大失所望。 “《肘后方》所记载的青蒿,其实是黄花蒿。青蒿无法治疗疟疾,然而黄花蒿治疗疟疾,却是有奇效!” 不好意思,又被我装到了……云逍自信地一笑,笃定地说道。 第345章 给江南百姓的大礼 “黄花蒿?” 包括吴又可在内,所有懂医的都是一脸懵逼。 《肘后方》,也就是西晋葛洪所著的《肘后备急方》。 这是每个医者必读的医书,就跟读书人必读的《论语》一样。 《肘后方》中有一句:“青蒿一握,以水二生渍,绞取汁,尽服之”。 这就是治疗疟疾的药方。 可问题是,没求鸟用啊! 千百年来,无数的医者尝试用青蒿来治疗疟疾。 结果却是没任何药效,因此人们都认为是葛洪弄错了。 至于云逍所说的黄花蒿……那是个什么鬼? 很多医者甚至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是拿来治病了。 看到众人的神色,云逍摇头一笑。 别说是现在的医者,就是后世绝大多数人,都傻傻地以为青蒿素是从青蒿中提取的。 事实是,疟疾克星青蒿素,却不是从青蒿中提取的,你说神奇不神奇? 其实这是植物学名称,和药用名称不统一,所导致的一个混乱。 中药‘青蒿’,和植物学命名的青蒿,完全是两回事。 植物学上叫“青蒿”的植物,反而不含青蒿素,而中药上所说的‘青蒿’指的是黄花蒿。 屠呦呦从《肘后备急方》中获得灵感,带领研究团队提取青蒿素,因此获得大奖。 因为‘青蒿素’这个名字,绝大多数人都误以为,青蒿素是从青蒿中提炼出来的。 为此屠呦呦还专门写文章予以澄清,青蒿素来源于黄花蒿,准确的说,青蒿素应该叫‘黄花蒿素’才对。 葛洪的方子里提到到的治疗疟疾的方子,指的不是植物学上的‘青蒿’,而是药材‘青蒿’。 由于青蒿和黄花蒿长的太像了,就跟双胞胎兄弟一样,寻常人很难分辨,以至于把二者弄混。 这一误会,造成了九州医学上千年大乌龙。 就连李时珍都被误导,以至于《本草纲目》也出现错误。 甚至到后来为了‘青蒿素’这个名字,学界还出现过‘青黄之争’。 最终还是按照中药的用药习惯,将中药青蒿抗疟成分定为青蒿素,而不是黄花蒿素。 “《肘后备急方》中提到的青蒿,并非是我们常见的青蒿,而是黄花蒿,绝对错不了。” “太医院立即安排人,采集黄花蒿,按照《肘后方》所说的方子,为京营染病军士医治。” 云逍立即安排太医院的吏目去办。 吏目愁眉苦脸地说道:“下官从未见过黄花蒿,不知该去何处采集?又如何跟青蒿分别开来?” “黄花蒿和青蒿单从外观上看,很难分辨。” “不过要想区分二者,倒也简单,黄花蒿生在向阳之地,叶子在手中搓一搓,会有臭味,而没有气味的则是青蒿。” “黄花蒿可是个好东西,不仅能治疟疾,对于大肚子病也有一定的疗效,还有解热作用。” 云逍一番耐心的解释。 吴又可‘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颤声问道:“云真人,此言当真?” 傅振商以及太医院的人,也都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 困扰江南上千年的疾病主要有两种。 一种是疟疾。 另外一种就是大肚子病(吸血虫病,此时尚不知道致病原因)。 数千年以来,因为这两种病,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尤其是大肚子病,让人闻风丧胆! 这种病的疫区主要分布在江南,以鄱阳湖、洞庭湖、太湖周围的湖区最为多见。 患了这种病,很多人开始日渐消瘦,瘦到皮包骨头,但是肚子却一天天的长大,就像个孕妇一般。 患者慢慢的就会丧失劳动力,最后在无药可医中绝望而又凄惨地死去。 最为恐怖的是,这病不仅传染,而且人畜共生。 只要村里一个人得病,很快就会传染一片,甚至危及全村。 在九州传播最厉害的时候,遍及12个省市的350个县,患者过千万人,受威胁人数超过一亿。 “人死无人抬,家家哭声哀,屋倒田地荒,亲戚不往来”。 甚至有千户村庄,最后存活的只有两人。 在场的所有人,提到大肚子病,就是一阵不寒而栗。 若是黄花蒿真的能够治疗这两种病,那简直就是江南百姓的福音。 那不是什么药材,而是仙草! “黄花蒿治疗疟疾有奇效,治疗大肚子病的效果,虽然没有那么立竿见影,但也有一定的效果。” “并且我有办法解决这一千年顽疾,即使无法根绝,也可以让其不再肆虐江南,祸害江南百姓。” “这就当做我为江南百姓送上的一份大礼吧!” 云逍的语气极其笃定。 扑通! 吴又可以及太医院的官员们,纷纷下跪。 “云真人功德无量啊!” “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我等医者,代江南百姓叩谢云真人!” …… 傅振商眼圈泛红,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王承恩会心地一笑。 任何顽疾,到了云真人这里,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江南百姓有福了,同样也是大明的福运。 只要云真人的法子得到证实,必定会尽收江南人心。 士绅、富商们,又能如何? “此事稍后再说,先治疗京营的军士以及染疟疾的百姓要紧。” 云逍上前扶起吴又可,“另外还要尽快查清江宁等地的瘟疫是什么病,疫区有哪些,然后再做出相应对策。” 吏目当即带着太医院的人匆匆而去。 吴又可急于知道黄花蒿的效果,也跟着火急火燎的去了。 云逍见傅振商一副心急难耐的样子,知道他担心京营的军士,笑道:“傅大人想去,那便去吧,贫道也该回去了!” 傅振商大喜:“多谢云真人体谅!” 云逍离开兵部官署,返回镜园。 再次见到柳如是,顿时有了惊艳之感。 经过雨露滋润的柳如是,显得更为明艳动人……也就是走路的姿态有些不太雅观。 云逍得意地一笑……妖精,你也有今日! “青牛精!” 柳如是低低说了一句,然后低眉顺眼地说道:“夫君日夜操劳,着实辛苦,今天特意让人准备了几个小菜,奴家陪夫君小酌几杯。” 云逍一阵狐疑。 怎么有点阴谋的气味? 第346章 贫道喜欢吃董肉,却不吃董小宛的肉 吃晚饭时,云逍惊讶地发现,竟然有自己前世最喜欢吃的虎皮肉。 皮呈皱纹状,油亮光滑,纹似虎皮,光是这菜肴的色相,就让人食指大动。 云逍尝了一口。 肥而不腻,香甜可口,软烂醇香。 味道竟是比后世吃的,还要胜过无数倍。 “你怎么知道我……” 云逍正开口询问,猛地醒悟过来。 柳如是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前世的喜好。 而此时虎皮肉这道菜,尚未在江南流传开来。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做这道菜的人,正是虎皮肉的发明者。 虎皮肉,又叫‘董肉’。 正是以发明者董小宛命名,与‘东坡肉’是一个意思。 云逍眉头大皱,放下筷子,“你把董小宛,请到镜园来了?” 柳如是大为惊奇。 不愧是青牛精……谪仙! 尝了一道菜,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这不是未卜先知,又是什么? 本打算把他给灌醉了,然后……然后让董小宛变成妹妹。 女人,属于占有欲极强的生物。 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吃独食。 可这个‘青牛精’,一个人实在是吃不下啊! 人常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可在这青牛精面前,再肥沃的田地,也招架不住轮番深耕细作。 董小宛来了,正好可以为自己分担。 中午的时候,董小宛就来镜园了。 说是前来答谢‘青牛精’的。 真正是个什么心思,柳大才女又怎么可能看不透? 小道士就是《西游记》里的唐僧,秦淮河的浪蹄子们,都垂涎三尺呢! 不过董小宛跟其他浪蹄子不一样。 不仅色艺双全,性情孤傲,跟自己的关系也是极好。 并且一手的好刺绣、茶饭……吕祖宫的那个丫头,做的饭是人吃的吗? 肥水不流外人田,索性让她分享唐僧肉。 没想到竟然被唐僧……青牛精,不,小道士给识破了。 不得不说,谪仙就是谪仙,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小宛妹妹是自己来的,可不是我请来的。”柳如是忙撇清自己。 小道士看上去人畜无害,可一旦动怒,那可不是小事情,小心肝儿都忍不住发颤。 云逍诧异地道:“自己来镜园的?” “你又是给她赎身,又是让人去敲打董家的债主,把坑董家的黑心伙计手脚都打断了。这么大的恩情,人家还不上门来道谢?” 柳如是幽怨地看了云逍一眼。 昨晚上还在吃着碗里呢,就安排锅里的。 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云逍一阵错愕,随即醒悟过来。 王承恩,你他娘的,还真的是个人才! 董小宛投书密告,本打算暗中帮她一把。 没想到王承恩居然把事情搞这么大,董小宛哪有不明白的? 人家还以为云真人有什么非分之想,估计魂都快吓没了。 极度怀疑老王是故意这么做的,可惜抓不到证据。 “董小宛人在哪里?” 云逍决定将董小宛找来,好生解释一下。 云真人可不是欺男霸女的人,更没有将她占为己有的想法……倒是闪过那样的念头。 只要是正常男人,尤其是后世那些喜欢看网文的帅逼读者,哪个不想独占秦淮八艳? (先别否认,捂着胸口想清楚了再说) 可云真人的道心又是何等坚定? 顶多也只是偶尔想想罢了,才不会跟那些色批读者一样,不光会想,还会付之行动……只可惜没机会。 云逍的话一落音,一名女子走了进来,朝着他款款一福:“奴家董白,见过云真人。” 董小宛一身水蓝色的衣裙,纤眉细目,身材娇小,气质澄澈空灵、清雅脱俗。 站在那里,就跟空谷幽兰一般,不染一丝烟火之气,透着几分孤傲,让人不忍亵渎。 却又给人一种温婉动人之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一番。 有点想吃董肉了……云逍定住心神,淡淡说道:“坐下说话。” 董小宛在柳如是身旁坐下,澄澈的眼睛看着云逍。 好一个俊俏的谪仙人! 李太白年轻之时,论相貌,也是不如他吧! 董小宛心中泛起波澜。 她的名字、字号,都与李白有关,可见她对李白仰慕到了什么地步。 李白肯定是见不到了。 可眼前这位同样是谪仙。 论才学,有大明李太白之称。 况且他对自己又有大恩。 若是找到这样的归宿…… 董小宛的心头开始变得火热。 秦淮河上的女子,可不是被礼教束缚的寻常女人。 她们置身欢场,早就看透了男女之事。 一旦发现自己喜欢的男子,就会毫不犹豫,哪怕是飞蛾扑火,也是在所不惜。 柳如是如此,董小宛同样也是如此。 “云真人大恩大德,董白无以为报。”董小宛开口道,声音温婉、清冷。 “你将士绅、富商之阴谋悉数告知于贫道,贫道替你赎身、处理家事,不过是回报。”云逍摆摆手,“报答之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顿了顿,指着桌上的虎皮肉,笑道:“要说是报答,我已经收到了,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尝到董小姐亲手做的‘董肉’。” 话虽然说的客气,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意思很简单,贫道已经吃了‘董肉’,却不会吃做肉的人。 柳如是无奈地看了云逍一眼。 人家不光是要做‘董肉’给你吃,还要让你吃‘董小宛的肉’啊! “云真人太客气了。”董小宛瞬时心静似水,浅浅一笑,说道:“既如此,奴家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起身朝外面走去。 柳如是问道:“小宛妹妹准备去哪里?” 董小宛幽幽说道:“金陵太过喧嚣,我打算回苏州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住下,与翠竹绿水相伴一生,倒也快活。” 柳如是道:“云真人替你赎身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江南,那些富绅不难联想到你投书的事情,又岂会放过你?” 董小宛一怔,顿时愣在那里。 云逍的眉头紧皱,这一点倒是疏忽了。 柳如是一声哀叹:“可怜董家妹妹,正是大好年华,更是才艺无双,要是落在富绅手中,恐怕是生不如死,下场比那街头的流莺还要凄惨……” 第347章 小宛妹妹,救我! 云逍瞪了一眼过去。 别的女人,都是见不得自家男人沾别的女人。 你倒好,反倒给贫道拉女人! 看怎么拾掇你! 可如何安置董小宛,的确是个麻烦事。 云逍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董小宛,心顿时软了……云真人哪里都很硬,可就是心有点软。 “若是不嫌镜园喧闹的话,董小姐何不暂住于此地,等贫道诛杀了那些魑魅魍魉,江南清静了,到时候再离开不迟。” 云真人这也是担心董小宛的安危。 总不能因为自己,让这苦命的女人陷入水火之中。 才不是馋人家的身子! 绝对不是! 大事成矣……柳如是抿嘴一笑,上前拉住董小宛,低声劝说了几句。 他一点诚意都没有……董小宛摇摇头,“如是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我的父亲还在苏州,常年卧榻在床,需要人照顾。” 她是个孤傲的性子,知道云逍对她无意,她自然不会继续纠缠不清。 柳如是继续劝道:“把伯父接到镜园来就是,云真人可是天下少有的神医,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董小宛犹豫了一下,看向云逍。 云逍点头道:“送过来让贫道看看,另外吴中名医吴又可也在南京,不过不敢保证能百分百治好。” 董小宛展颜一笑,“奴家先谢过云真人了。” 云逍心中一声叹息。 董小宛在镜园住下,以后自己想撇清都难了。 贫道真的只是喜欢吃‘董肉’,不是要吃董小宛的肉啊! 等吃过晚饭。 云逍让人将董小宛安顿下来。 镜园中有很多独立的庭院,环境也是极为清幽,安顿个把人自然不是难事。 云逍将柳如是叫到房中。 然后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夫君,奴家错了,奴家认罚。” 柳如是楚楚可怜,一副任君惩罚的样子。 云逍冷冷说道:“说吧,怎么罚你?” “夫君想怎么罚,奴家都认了。”柳如是咬牙说道,像是要等着赴汤蹈火一般。 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 一只蜘蛛正在房檐下织网,没错,正是那只意志坚定、辛勤的小蜘蛛。 早上的时候,它被迫逃离这里。 换了好几个地方,结网苦等猎物,谁知却是一无所获。 为了生计,小蜘蛛只得又返了回来,今晚上应该是可以安静地织网了。 谁知蛛网刚结到一半,房屋再次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小蜘蛛大惊,死死地趴在蜘蛛网上,随着蛛网一起动荡起伏。 过了小半个时辰。 小蜘蛛再也无法撑下去,眼看就要从蛛网上坠落。 这时从屋内传出一个女子的呼救声:“小宛妹妹,救我,救救我!” 声音响彻镜园。 然后……一切风平浪静。 小蜘蛛热泪盈眶,这下子,终于可以安心织网了。 相距不远的一座独立小院中。 董小宛因为心中有事,于是在院中独坐赏月。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柳如是的求救声清晰可闻。 “柳隐,你要死啊!” 董小宛面红耳赤,感到有一股热流在腹中涌动,忍不住并拢了双腿。 …… 南京外廓城。 位于麒麟城附近,有一座兵营。 这里便是南京京营的大教场兵营。 这儿曾是卫戍都城的京营驻兵重地,曾经驻扎着五万大明精锐。 然而南京承平日久,既无边患,也不靠海,军备松弛。 随着岁月流逝,到此时军队人数已经大为缩减,人数仅有一万二千,并且多数是老弱病残。 “老稚疲癃居什之九,徒手寄操居什之二。”这就是南京京营的写照。 这两句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南京城里十分之九的明军,是老弱病残,其中还有十分之二,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就是来混日子的。 兵营由于年久失修,变得破败不堪。 大教场兵营的东南角,有一片临时搭建的营帐。 营地里散发着浓烈的恶臭,痛苦的呻吟、惨叫声,不断从营帐中传出。 鬼路过这里,都要绕道而行。 这里的军士,都是最近染上疟疾被送到这里等死的,最终能熬过来的,不会超过一成。 从前几天发现疟疾患者到现在,已经死了一百多人。 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就连军士自己都认命了。 如今这年头,军户是贱籍,军士的命一文不值。 染上疟疾只能怪自己倒霉,死也就死了。 可此时,营帐里却是灯火通明。 来自太医院、应天府医学的十几名医者,在为军士诊治、用药。 还有几十名健壮军汉在收拾营帐内外的秽物,泼洒石灰。 距离营帐不远处,十几名将官聚在一起,捂着口鼻,一个个惊恐万状,生怕被瘟神给盯上了一般。 一名把总愤愤地说道:“一些个贱命的军汉而已,死也就死了,再补充一批也就是了。上面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居然要给他们治病,这是银子多了没处花吧?” 一名坐司官附和道:“治就治吧,偏偏还要咱们在这里守着,啥时候好了,啥时候才能走。这染上了瘴气(这时候对疟疾的称呼),人还能活?” 其他将官也跟着议论纷纷。 “尚书大人也染上了瘴气,现在不正坐在中军大营里面吗?” “那是有神医给他治病,命又够硬,那些个粗鄙军汉能比?” “听太医院的医官说,这次是云真人拿出了一个仙方,可以药到病除。仙方真的有那么神?” “那云逍子该不会真的是神仙吧?” …… “都给老子闭嘴!” 坐营官一声呵斥,顿时安静了下来。 坐营官看向中军大营,烦躁地跺跺脚,冷笑道:“云逍子让人给军士们治病,这是在收买人心呢。” “等治好了这些个军士,收了军心,到时候就会让傅振商替代国公爷,掌握兵权,咱们的好日子可就要到头了。” 南京的京营,真正掌握兵权的是保国公朱国弼。 陈靖这个守备太监,只收银子,基本不过问军中的事情。 自从傅振商担任南京兵部尚书后,就开始整顿兵政,只是由于受到重重掣肘,因此成效不大。 可如今来了个云逍子,跟朱国弼不对路,他要是给傅振商撑腰,到时候将官们可就没法继续喝兵血了。 听坐营官这么一说,将官们全都炸毛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云逍子这么做,哪怕他真的是神仙,也绝不会答应。 “咋呼个啥?” 坐营官摆摆手,“国公爷能让云逍子胡来?他发话了,这次要给云逍子一点颜色瞅瞅,先给你们透点风,心里有个准备。” 第348章 尽收军心,愿为云逍子利刃 中军大营。 傅振商正独坐帐中,在想着事情。 他混迹官场多年,能力、见识都是不凡。 今天云逍前去官署探视,又怎么看不透他的意图? 皇帝对云逍子委以重任,其用意就是解决江南积弊。 云逍子要面对的,是江南庞大的士绅集团,手头上仅仅只有三千勇卫营,显然是远远不够。 他昨天敲打朱国弼,今天就亲自登门,自然是想笼络自己这个兵部尚书,进而掌握南直隶的兵权。 包括让太医院的医官为京营军士治病,也未尝没有收买军心的意思在里面。 “云逍子,你未免小觑本官了!” “你若是真心造福江南军民,即使为你手中利刃,斩杀那些祸国殃民的魑魅魍魉,那又如何?” 傅振商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尚书大人,傅大人……” 太医院的吏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如何?” 傅振商猛地站起身。 由于大病初愈,又没休息好,一阵头晕目眩,又重新坐了回去。 “有效了,有奇效!” “下官按照《肘后方》上所说,以黄花蒿泡酒绞汁,然后给染病者服用。” “染病军士一千多人,下午边上喝下的,到此时,已经有大半人停止了打摆子,甚至有小部分已经恢复神智,能够进食了。” 吏目眉飞色舞,吐沫星子乱飞。 傅振商惊喜万分,不顾身体虚弱,直奔隔离染病军士的营房而去。 进入营房中,果然如吏目所说,几乎所有军士都有了明显的好转,也就是程度不一而已。 傅振商兴奋地连声赞叹:“仙草,这黄花蒿,果然是仙草!” 吴又可也是激动不已,感慨万千:“这种克制疟疾的仙草,就记载在《肘后方》上,千百年来的医者,无人不知,却无一人知晓竟会是平平无奇的黄花蒿。云逍子,真谪仙也!” 傅振商振奋击掌而道:“有了治疗疟疾之法,以后我大明百姓再也不受疟疾之苦。云逍子,功莫大焉!” 吴又可叹道:“再加上一个鼠疫,云逍子,堪称是医中圣者,功盖千古!” 正说话间,十几名病情恢复较好的军士,挣扎着跪在地上,纷纷叩头,感激涕零。 大明武人地位低下,普通军士连百姓都不如,命贱如狗。 这些染上疟疾的军士,自从被送到这里,根本就没指望活着离开,也早就人命。 然而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这些活生生的人?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傅振商竟然让人给他们治病,并且还给治好了! 这些军士如何能不感恩戴德? “让太医院给你们治病的,是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救你们的法子,也是云真人给的。” “你们要谢的人,应当是云逍子才对!” 傅振商朗声说道,营房内安静了下来。 寂静了片刻。 一名军士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位大人说的都是真的?那样的大人物,会把咱们这些丘八当人看?” “你们为何不是人?” 傅振商神情肃然,郑重地说道:“云真人昨天亲口对本官说,官员的命是命,大明军士和百姓的命,同样也是命!” 这番话,如同惊雷一般,震得所有军士瞠目结舌。 片刻后,也不知是谁率先哭了起来,接着所有军士无不落泪,甚至有人嚎啕大哭起来。 “本官顺便说说,云真人对咱们大明将士的厚爱。” “京城中建的忠烈祠,你们应当都听说过吧?正是云真人向陛下提议,并亲手建造而成!” “以后但凡是为大明战死的将士,都可以进入忠烈祠受祭,享受大明香火!” “还有前些日子,为大家补齐了拖欠数年的军饷,银子是云真人查抄晋商所得,也是云真人向陛下提议,发放拖欠军饷。” 傅振商的话一落音,众军士又是一片哗然,很多人纷纷跪地磕头,脑袋磕的咚咚作响。 不少原本重病无法起身的军士,也挣扎着趴在地上叩头。 傅振商大声道:“云真人此次来江南,有用得着你们的时候,好好养病,等病好了,为云真人效力!” “愿为云真人效死!” “小的这条命,以后就是云真人的了!” 众军士轰然应诺。 跟在傅振商后面的京营将官们,心中无不哀叹。 等这里的消息传开,京营的军心,将尽归云逍子。 第349章 假节钺,南皇帝? 吴又可之所以会如此激动,倒也不难理解。 他此时的瘟疫理论,还尚未形成。 只是总结出,瘟疫非风非寒,非暑非湿,非六淫之邪外侵,而是空气中存在的一种“疬气”感人所至。 这一想法,与千古相传的医学理论完全相悖,一旦提出来,必定是惊世骇俗。 而吴又可又找不出有力的佐证,因此迟迟不敢公开。 若是真的如云逍所说,瘟疫是由肉眼无法看到的小虫子和微生物造成的,那就证明他的思路完全正确。 云逍笑了笑,“贫道,可以看到啊!”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难道也是谪仙的法术? 云逍向王承恩问道:“方以智那边,弄的怎么样了?” 王承恩答道:“已经成功了,也就是外观不够美观,方以智正让工匠打磨。” “让他多造几台出来,然后直接从苏州送过来,不用搞得那么精美,能用即可。” 云逍吩咐了几句,然后朝众人说道:“过些时日,吴大医以及诸位,都可以亲眼看到那些用肉眼看不到的小虫子,不过那些更小的微生物,暂时却是无法看到。” 吴又可难以置信地颤声道:“难道,难道那是仙器?” “雕虫小技而已!”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然后说道:“等江宁等地的瘟疫得到控制,贫道会召集七省医官来南京,共同见证一番。” 吴又可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从古至今,医生面临的最大难题是什么? 确诊! 不仅是大明,古往今来的医者,必须要有扎实的功底,还需要名师指点,然后多年的行医经验。 这样才能通过望闻问切,得到诊断结果。 然而这其中的误差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很多名医,都会经常出现错误的诊断。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医者在给患者看病时,靠的是直觉,甚至是瞎蒙。 不过多少还能靠点谱,比起西方此时的医学(草菅人命),要高明不知道多少倍。 有了这件‘仙器’,将彻底颠覆以往单靠望闻问切的历史,给医学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 尤其是对于瘟疫,只要通过‘仙器’找到传染源头,再怎么厉害的瘟疫,终究都能够制伏。 身为一名医者,并且是一名有抱负的医者,吴又可意识到这‘仙器’的重要性,又怎能不激动万分? 接下来,云逍又重申了防疫的注意事项,特别强调了一番要求。 快要结束的时候。 方正化火急火燎地前来,大声说道:“圣旨到了,云真人快快准备接旨!” 云逍去了后堂,在柳如是的帮助下,换上伯爵公服。 这一身行头,他还从来没穿过,主要是穿着太累。 为了表示对皇权的尊重,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穿上。 穿戴整齐之后,整个人顿时多出了几分威严。 “这可比螨清的僵尸服,要帅气多了!” 云逍心中一阵庆幸。 多亏穿越到大明,这要是穿越到螨清,留着金钱鼠辫,穿着僵尸官服,光是想想都是让人不寒而栗。 云逍来到中堂,傅振商等人都整理官袍,毕恭毕敬地在他身后肃立。 吴又可是白身,没资格接旨,早早地回避。 不多久。 十几个锦衣卫开道,一个身穿绯红官袍的中年官员昂首阔步而来,身后跟着四名太监。 这传旨的官员,云逍虽然不认得,跟他却有些交集,正是内阁大臣薛国观。 “有旨意,云逍子,听旨!” 薛国观看向云逍,一张刻板的死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陛下说了,云真人不必跪接。” 皇帝侄儿有心了,没白心疼……云逍子躬身低头,其余众人纷纷下跪,三呼万岁。 薛国观大声宣旨,圣旨的内容,与之前的飞奴传书大致相同。 敕封云逍子为大真人,封号……十二字的封号,太长了,连云逍都记不住。 赐尚方宝剑,假节钺,替天巡行浙直,节制南直隶、浙江、山东、福建、广东、广西、江西七省,总理军政等一应事务。 授临机专断之权,官员、勋贵、将佐,无论品级、爵位高低,皆有先斩后奏之权。 …… 听到‘假节钺’一词,众人无不骇然。 “假节钺”,在三国、两晋时期,代表皇帝的出行。 第350章 叔父这倒霉的侄儿啊! 京城,皇宫。 散朝后,崇祯来到翊坤宫。 今天准备与袁贵妃一起微服出宫,去办一件大事。 云昊,终于入京了! 崇祯这次出宫,要与云昊来一次‘巧遇’。 自己这个假侄儿,能否成为真侄儿,就看今天的表现了。 崇祯换上常服,作富家公子打扮。 而袁贵妃则是女扮男装,装扮成他的书童。 准备动身时,老天忽然变了脸,好端端的,竟然下起了雹子。 大大小小的雹子,打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叮叮当当’作响。 崇祯只得留在翊坤宫,等冰雹过去。 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而来,呈上一份来自江南的密报。 “叔父竟然担心朕会三心二意,刻意暗示王承恩,提醒朕不要忘了煤山的歪脖子树。” 崇祯看了一眼,哑然失笑。 “叔父身在江南,又将要干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袁贵妃笑着说道,心说‘伴君如伴虎’,叔父做的没错。 崇祯摇头一笑,继续看下去,随即忍不住放声大笑。 袁贵妃诧异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崇祯笑道:“叔父终于将柳如是收入房中,江南名妓董小宛,也与叔父住在了一起。朕是万万不曾想到啊,叔父也会坠入了温柔乡!” 袁贵妃跟着笑道:“谪仙与名妓,从此我大明将多出一段风流佳话。” “哪里是什么风流佳话啊!” 崇祯收敛笑容,目光投向宫殿之外,一声长叹。 “叔父向来不好女色,此番去江南,却连收二女。他这是肩负重担,借此来开解重压。” “此时圣旨应当已经到了南京,接下来,叔父将要面对一场惊涛骇浪啊!” “叔父本身在红尘之外,如今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被朕生生拖入俗世纷争。朕每每想到这些,都是深感愧疚。” 袁贵妃劝慰道:“晋商的势力何等庞大,还有西洋传教士、东林党,甚至敢于谋害天子,结果却如何?在叔父运筹帷幄之下,全都灰飞烟灭。江南士绅以及豪族,又岂能奈何到他?” 崇祯点点头,深以为然。 这场冰雹来得快,去的也快。 就在说话间,外面的冰雹停了。 崇祯与袁贵妃同乘一轿,出了皇宫。 谁知没走多远,就有锦衣卫匆匆来报。 云昊,出事了! 就在刚刚,云昊前脚刚从永定门入城,天上就下起了冰雹。 猝不及防之下,被七八个核桃大小的冰雹砸中了脑袋。 头破血流且不说,还被砸的鼻青脸肿。 好在性命无忧,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崇祯和袁贵妃目瞪口呆。 愣了半晌。 崇祯幽幽说道:“叔父这……倒霉的侄儿啊!” 云昊在江南的倒霉事,他自然是听说过。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倒霉到这等地步。 现在自然是不便去见他,只能等他伤好了再说。 崇祯安排人去给云昊医治,然后跟袁贵妃打道回宫。 …… 时间过得飞快。 一晃就是九天的时间过去。 这几天云逍一直住在镜园中,哪儿也没去。 身份不一样了,再去秦淮河浪……体察民情,也不是那么回事,毕竟要讲究一个体统。 好在有柳如是相伴,又有董小宛这美女厨子伺候饮食,没事时携美在镜园中走走,日子倒也过得不那么无聊。 不过有一件事情,让云真人极为郁闷。 每天晚上,柳如是都会习惯性的求救于董小宛。 以至于第二天见到人家,都有些惭愧……云真人偶尔也会幻想一下的。 明天就是召集南直隶和浙江官员议事的日子,肯定少不了一场交锋,因此晚上云逍早早睡下。 然而今夜有人却是注定无眠。 已是夜深。 保国公府中,朱国弼依然在见客。 客人名为阮大钺,也是曾经风云一时的人物。 他是东林党人高攀龙的弟子,曾经为东林党立下大功,因此名列东林骨干,在《东林点将录》中绰号‘没遮拦’。 后来阮大钺却又投靠魏忠贤,当上了太常少卿。 魏忠贤倒台之后,阮大钺被罢官。 他不甘就此退圈,试图与东林党讲和。 这厮也是倒霉,好不容易通过张溥,搭上了周延儒这条线,取得了东林党的原谅。 结果……东林党、复社全都没了。 第351章 总督上任,震慑百官 崇祯三年。 八月二十七,卯时。 天边刚刚破晓,晨风席席。 云逍在王承恩、薛国观的陪同下,走进南京紫禁城。 站在昔日大明国门正阳门前,看着重重宫阙,云逍一时感慨万千。 南京紫禁城,是此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宫殿建筑群,被称为“世界第一宫殿”。 这是九州古往今来,宫殿建筑的集大成者,是遵循礼制秩序的典范。 北京紫禁城就是以此为蓝本,大明以及螨清的官式建筑,都是以此作为母本。 只可惜,这座“世界第一宫殿”,随着大明王朝的毁灭,最终毁于一旦。 建奴入主天下,南京紫禁城被八旗驻防,成为满族聚居区,人称"满城",昔日大明皇城,惨遭建奴蹂躏。 到后来,康麻子的"圣手"再次伸向南京紫禁城,为了建造普陀山法雨禅寺,大笔一挥,拆除琉璃瓦12万张。 等到了太平天国时期,洪天王为了建宫殿,将南京紫禁城肢解的支离破碎,到处断壁残垣。 云逍在后世曾经游览过这里,看到的只有一座故宫遗址公园。 此时来到这里,怎么也难以把这无比辉煌的紫禁城,与前世所看到的联系在一起。 “大明山河永在,日月之心永存,因为,我来了!” 云逍深吸一口气,将澎湃的心潮压下,昂首走进正阳门。 崇祯虽然在圣旨上说,浙直总督官署可以暂设皇宫之中,云逍却还没有飘到把这话当真的地步。 要是真的搬到奉天殿(俗称金銮殿)去办公,即使崇祯心里没想法,也会被百官喷成筛子。 甚至会引起很多人生出异想,云真人是不是打算在江南另立朝廷? 因此云逍就住在镜园,这次召集官员议事,则是放在内禁垣(宫城)之外的中府。 临近辰时。 南京六部、九卿,以及南直浙五品以上官员,直浙兵防、各卫所主官,共计三百余人,齐聚中府。 众人依品秩依次站立。 官员们心里都清楚,自今天开始,直浙之地将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这场风波针对士绅而来,在场的每个人,都将不可避免地被波及到。 大殿里静悄悄的,气氛显得沉闷而又压抑。 很多官员不时地看向前方那个空位置,心中惶恐而又紧张万分。 那位,比皇帝还要可怕啊! 毕竟皇帝行事,还要遵循礼制,讲究个体统。 而这位,却是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更不会顾忌什么官场规矩,也不会在乎你是个什么身份。 更要命的是,这位是传说中能够未卜先知、且多智近妖的谪仙! 却也有不少官员,神情淡定,面带冷笑。 谪仙又如何? 这次面对的,是直浙乃至整个东南的士绅、富商! 如此庞大的利益集团,把控着大明的经济命脉,影响着大明的方方面面。 你还能把他们全都给杀光了不成? 这些日子,士绅、富商们早在暗中活动。 只要云逍子敢摊牌,他们就会如同洪荒猛兽一般亮出狰狞獠牙,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薛国观、王承恩站在两侧之首。 薛国观此次来南京,不光是为了传旨,同时也是崇祯特意派来的一员大将。 一位内阁大臣,一位秉笔太监、东厂提督,代表着外朝和内廷,同时也表面的皇帝的决心。 此时二人都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王承恩清楚云真人的手段,更是知道他与万岁爷的关系,自然是淡定的很。 并且这次东厂又来大活了,只要江南的事情半成了,他这个厂督也将名留青史。 老王此刻心里激动着呢! 至于薛国观……这是个能干事、也敢于干事的直臣。 他迫切地想要施展一腔抱负,为大明革除积弊,拯救国家于危难。 历史上,他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建议崇祯向皇亲摊派饷银,由此可见他是个秉性。 只可惜最后被崇祯当成替罪羊给杀了。 这次云逍在江南对士绅下手,正合薛国观之意,并且云逍的行事风格,也很对他的胃口。 为了能来南京,他跟温体仁差点在内阁会议上打了起来。 居于薛国观之下的保国公朱国弼,神情也是异常平静。 然而当他看向中央的空位时,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云逍子,看你这次该如何收场!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等待的时候,云逍自后堂走出,方正化跟在身后,手捧着一柄尚方宝剑。 云逍一身公服,头戴七梁伯爵冠,不见了往日的出尘飘逸,却多出了如山一般的威严,让众人无不凛然屏息。 云逍来到桌案后,从容落座。 “浙直总督到,众官拜见!” 方正化大声说道,声音震得人耳朵一阵嗡嗡作响。 众人当中,有爵位或是二品以上者,向右迈出两步,朝着云逍行两拜礼。 而二品以下者,则是行跪拜之礼。 大明的官员的礼节繁琐,依品级等次,凡拜揖序立、行走回避、尊卑上下,森然各有仪节。 云逍的爵位只是伯爵,然而此时替天巡行,又有浙直总督的身份,因此被视作亲王一类,可以坐受众人之礼。 二品以上官员需要居右行两拜礼,二品以下,则是需要跪拜,禀事则跪。 礼毕。 云逍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前些日子京城中发生的事情,诸位想必都很清楚。贫道奉圣命巡行江南,其目的,诸位想必也都心知肚明。” “总之就是一件事,有人谋害了先帝,又蓄意谋害当今天子,而幕后真凶,就在这江南之地!” “贫道此行江南,是要为陛下揪出这些乱臣贼子,还江南朗朗乾坤!” 清冷的声音传出,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云逍子,这是定调子了啊! 不提什么拖欠钱粮。 也不提江南士绅的种种劣迹。 而是直接搬出谋逆大案。 牵扯到谋害天子的案子当中,那还不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谁敢说个‘不’字,等待他的,就是九族消消乐。 云逍简短的开场白,瞬时扑面了很多人心中不切实际的念想,无不凛然而惊。 第352章 兵变! 王承恩看了一眼云逍,又扫了一眼众人,暗自里‘嘿嘿’一笑。 云真人就是万岁爷祭出的伏魔剑。 这次非把江南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全都给杀的干干净净不可! 朱国弼心中一声冷笑。 凭借一个谋逆大案,就想剥夺了江南士绅的福祉,从他们身上刮下一层肉。 陛下和云逍子,未免太过天真! 今天这一关,看你怎么过! “陛下曾当众痛数江南士绅七宗罪,如今贫道替天巡行江南,首先,从清缴钱粮赋税开始……” 开场白过后,云逍将话引入正题。 螨清为了打压江南士绅,借助‘哭庙案’杀了一批,接着是‘奏销案’,把江南士绅的底裤都给扒了干净。 如今有了‘谋逆案’,比起‘哭庙案’这个借口,可要实在多了。 云逍的话还没说完,大殿内又是一阵骚动。 绝大多数人都是震骇万分,有人当即就要开口反驳。 清缴钱粮赋税,跟谋逆有什么关联? 这分明是有意拿江南士绅开刀! 就在这时,殿外值守的一名锦衣卫匆匆入殿,向云逍大声禀报:“兵部官署轮值堂官前来报信,十万火急!” 大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傅振商心里‘咯噔’一声。 出事了,出大事了! 云逍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淡然说道:“让他进来。” 兵部官署轮值的堂官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声叫道:“大事不好,不好了,兵变,大教场、小校场以及神机营,全都哗变了!” 轰! 如同在油桶里丢下一根火把,大殿中一片哗然。 紧接着众人一阵大乱,有几名官员吓得六神无主,拔腿就朝殿外跑去。 方正化厉声喝道:“肃静!锦衣卫何在!” 大批锦衣卫冲进宫殿,场面这才迅速稳定下来。 “这就咱大明的官员?” 云逍在座位上岿然不动,嘲弄道:“听到一点风声,就吓得落荒而逃,这要是建奴或是窝寇来了,那岂不是要吓尿裤子?” 众人无不面红耳赤,纷纷低下头来。 第353章 斩杀罪魁祸首?这主意好啊! 上方桥。 这里距离大教场不远,过了这座桥,顺着秦淮河而上,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抵达皇城。 桥头有一座三层酒楼,站在最高处,能够将桥另一头一览无遗。 此时。 阮大钺、王时敏等人,正凭栏眺望。 看到桥的另一边,一片大乱,大批乱兵四处劫掠,百姓仓皇逃窜,哭嚎声清晰可闻。 阮大钺捋着稀疏的胡须,笑道:“保国公总算是不负众望,在这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了。” 旁边一人皱眉说道:“先生谋划并一力促成的这次兵变,果真能置云逍子于死地?” “云逍子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平息这场兵变,势必会引发全城大乱。” “若是皇陵再被乱兵惊扰,当今天子即使再怎么宠信他,也不得不杀他以谢天下!” “这场兵变,就是对云逍子的致命一击!” 阮大钺智珠在握,就差一把羽扇了。 王时敏点点头,“若是真能如此,先生将有大功于江南,我等定会鼎力助先生复出,数年之后,位列中枢,甚至是位列元辅,也不无可能。” 阮大钺闻言大喜,接着看向桥那边的骚乱,说道:“看来火还不够大,还得再烧烧!” …… 皇宫中府。 云逍见无人答话,随即看向守备太监陈靖,“陈公公身为守备太监,应该有办法平息兵乱吧?” 陈靖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他本以为云逍会将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不曾想云逍却将目光投向保国公朱国弼:“保国公是南京守备,对京营的情况最为熟悉,想必有法子迅速平息兵变,还请教贫道。” 你也有求于本国公的时候……朱国弼诚惶诚恐,“卑职鲁钝,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法子,迅速平息这场兵变。” 很多官员一阵幸灾乐祸。 因为一个歌姬,将保国公世子当街罚跪,那时候是何等的不可一世? 现在怎么就求到人家头上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古人诚不我欺! 云逍笑了笑,眼神却是冷了几分,“贫道以为,保国公一定有办法,这种时候又怎能藏私?” 朱国弼眉头紧锁,想了片刻,答道:“如今之计,也只有给军士们一个交代,如此才能平息他们的怨气。” 云逍继续问道:“什么交代?” 朱国弼看了一眼傅振商,咬牙道:“斩杀罪魁祸首,以谢京营将士!” 云逍抚掌说道:“斩杀罪魁祸首,以谢京营将士……这倒是个好办法,贫道……采纳了!” 大殿内又是一阵骚动。 万万没有想到,云逍子竟然采用了舍车保帅的办法。 然而杀了傅振商,真的能平息兵变? 薛国观、王承恩等人,也都是一阵意外,不解地看向云逍。 云逍拍了一下手掌,朗声说道:“来人,取下保国公首级,传首全城!” 跪在地上的傅振商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云逍。 啥? 取下保国公首级,传首全城?! 官员们目瞪口呆,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云逍子,竟然要杀保国公朱国弼?! 如今大明勋贵,远远不如开国时期那么威风。 然而勋贵毕竟是勋贵,哪怕是罪恶滔天,只要不谋反,皇帝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成祖之后,极少有勋贵被杀的。 而朱国弼不是一般的勋贵,他不仅是国公,还手握兵权,代表朝廷坐镇南京。 就这么说杀就杀了? 要杀的人,不应该是傅振商吗? 朱国弼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云真人莫非是在说笑?” 云逍漠然说道:“你觉得,贫道像是在说笑?又或是以为,贫道的话,就是个笑话?” 朱国弼脸色铁青,昂首说道:“你即使是浙直总督,又哪里来的权力杀一位国公?又有什么理由,来杀本国公?” “临机专断,无论品级、爵位高低,皆有斩后奏之权!假节钺,可斩杀节将!” “贫道,为何杀不得你?” “莫非你以为,陛下的圣旨是一纸空文,或者是你这位国公,大到连圣旨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云逍睨视朱国弼,满脸嘲弄之色。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至于杀你的理由……与东林党密谋,谋害天子,这个罪名够不够取你的脑袋?” 朱国弼险些当场喷血,怒喝道:“你血口喷人!证据何在?” 云逍哂然一笑,“证据?等杀了你,贫道自会向陛下呈送证据,至于你,是看不到了。” 众人张大嘴巴,瞠目结舌。 随便把谋害天子的罪名,安在一位国公的头上,然后就直接把人给杀了。 即使是皇帝,哪怕是那些昏君、暴君,也做不出这事吧? 这下连薛国观都看不下去了,咳嗽了几声,朝云逍连连使眼色。 有权杀朱国弼,这没错。 可是杀了他,该怎么善后? 谁知云逍却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直接喝令锦衣卫,将朱国弼拖出去斩首。 “云逍子,你无法无天,陛下不会饶过你,天下人也不会饶过你!” “你如此专权跋扈,你才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 朱国弼愤怒地咆哮着,一直被拖出宫殿,这才清静了下来。 片刻后。 锦衣卫将朱国弼血淋淋的人头,送至殿内。 官员们见了,无不心惊肉跳,那些个胆小的,险些当场尿了裤子。 薛国观、张国维、范景文等人的脸色十分难看。 外面还在闹兵变,这里又杀了朱国弼,这下子该如何收场? 抱歉,是你主动送人头……云逍瞥了一眼首级,速即朝傅振商说道:“拿着首级,去闹事的军士当中走一圈,然后将大教场、小教场以及神机营的主将悉数拿下。” 然后朝方正化说道:“你领一千勇卫营,陪傅尚书走一趟!” “领命!” 傅振商顿时醒悟过来,看云逍的眼神中,尽是敬佩之色。 随即拿着朱国弼的首级,大步走出宫殿。 方正化也跟着领命而去。 “诸位稍作等待,等外面安静了,咱们再继续商议。” 云逍朝众人摆摆手,端起身前桌案的茶盏,好整以暇地品尝起来。 第354章 给云逍子的致命一击? 傅振商与方正化出了皇宫。 方正化点了一千兵马,听凭傅振商调派。 傅振商抽出五百人,每百人为一队,前往京营乱兵扩散区域。 禁军领命而去。 傅振商和方正化则是带着剩下的五百勇卫营军士,直奔大教场军营而去。 轰隆隆! 一队队勇卫营铁骑奔腾而过。 “保国公叛乱,已被斩首!” “放下兵器,即刻回营,违者,杀无赦!” “敢有继续劫掠者,就地格杀!” …… 此时乱军已经过了上方桥,四处流窜,大肆抢夺财物。 听到勇卫营军士的呼喊,乱军无不惊愕,随即惊慌起来。 一群来自大教场军营的乱兵,纷纷放下兵器。 领头的把总喝道:“别听他们鬼扯,在南京城,谁敢杀公爷?咱们人多,怕他个鸟,抢他娘的!” 这些乱兵也都抢红了眼,见领头的这么说,想都没有,纷纷又拿起兵器。 嗖嗖嗖! 一波箭矢飞射而来,十几名乱兵倒地身亡。 接着一支百人禁军队伍风驰电掣一般冲过来,将剩下的乱兵冲的七零八落。 那名把总被奔驰的战马撞飞出数丈远,当场毙命。 “朱国弼首级在此!” “速速放下兵器回营,否则以叛乱论处,他们就是下场!” 为首的勇卫营将官高举一支长枪,枪头挑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 周围的乱兵中,有一名千总见过朱国弼,看到首级,惊叫道:“真的是保国公的首级!” 说完便丢下兵器,朝着大教场军营方向拔腿狂奔而去。 其他乱兵见状,也都将手中兵器以及抢夺的财物丢弃,撒丫子就跑。 这样的一幕幕,在内城与外廓城中陆续上演。 上方桥边的酒楼上。 阮大钺、王时敏等人亲眼目睹这一幕幕,无不瞠目结舌。 半晌。 阮大钺难以置信地说道:“云逍子竟然杀了朱国弼,他怎么敢杀朱国弼?” 一名士绅说道:“云逍子又是如何知道,朱国弼就是兵变主谋,莫非,莫非他真的能够未卜先知?” 几名士绅面色苍白,脸上尽是惊悸、惶遽之色。 王时敏冷哼一声,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有什么仙神,又哪有什么未卜先知之人?” 接着无奈地叹道:“朱国弼被杀,这场兵乱,已经难成气候!” 一名士绅不客气地指责阮大钺:“你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次兵变,是对云逍子的致命一击,结果如何?” 阮大钺面红耳赤,一时无言为自己分辩。 “这次怪不得阮先生。” 王时敏摇摇头,接着手掌拍击窗台,恨声说道:“擒贼先擒王,拔本塞源,杀伐果断,云逍子若是为将,必定是一代名将!” 一名士绅忧心忡忡地说道:“朱国弼被杀,不仅兵变无果,云逍子还借机震慑浙直官员,从此令行禁止。咱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啊!” 几名士绅都是面露忧色。 王时敏冷哼一声,“事情才是刚刚开始,咱们手里可不是仅有朱国弼这一步棋可走。走着瞧!” …… 傅振商和方正化带着五百勇卫营军士,来到大教场大营。 大明军队糜烂,南军的战斗力更是几乎等于零。 五十来个窝寇能一路打到南京,在城下耀武扬威,城中数万兵马竟是无人敢出城应战。 南京京营的战斗力,由此可见一斑。 那还是嘉靖年间的事情,如今的南京京营更是不堪一击。 况且此时遇到的,是百里抽一、装备精良的勇卫营。 京营的乱兵哪里有一丝抵抗的勇气? 再加上上次为军士治疗疟疾的事情,以及傅振商有意宣扬,云逍在京营军士中有着崇高的威望。 这次的兵变,不过是受将官的挑唆鼓动,自然不会有人真的为他们卖命。 傅振商打出云逍的旗号,所到之处,乱兵无不弃械拜伏。 勇卫营很快就占据大营,并将大教场的坐营官等一干将官,全部抓获。 接着傅振商留下一百人坐镇大教场,去往小校场、神机营,如法炮制。 不到一个时辰。 三大营全部被勇卫营掌控, 千总以上的将官全部被抓,叛乱的军士也都迅速归营。 也有少部分顽固分子,被勇卫营当场斩杀。 就这样,一场兵变迅速被平定。 傅振商命人对京营将官进行拷问,拿到朱国弼发动兵变的铁证,这样事情才算是圆满完结。 在等口供的时候,方正化忍不住心中好奇,向傅振商问道:“尚书大人,咱家怎么也想不通,杀了朱国弼,怎么就这么快平息了这场兵变?” 这倒也不怪东方不败的脑子不好使。 京营的军士哗变,找的借口是傅振商整顿兵政引起的。 按理说,他的脑袋才最管用啊! 怎么云真人反倒砍了朱国弼的脑袋,并且还真的这么管用。 傅振商反问:“方公公以为,这场兵变是冲着谁,又是在幕后鼓动起来的?” 方正化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兵变是冲着云真人而来,幕后操纵者是朱国弼!” “正是如此!” “云真人一眼就看透真相,这才当机立断,直接找了个借口,杀了朱国弼。” “兵变的军士,不过是受各营将官挑唆,如今杀了朱国弼,群龙无首,不乖乖束手就擒,难道还真的敢起兵造反?” 傅振商一番解释。 方正化拍了拍脑门,总算是给整明白了。 “古往今来的兵变,都是以派兵弹压为主,安抚为辅。” “然而这里是留都南京,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庙堂,震动朝野。无论是强力弹压或是安抚,都会给人造成攻讦云真人的口实。” “云真人洞烛机先,当机立断,直接诛杀元凶,快刀斩乱麻迅速平定兵变。即使上奏朝廷,朝野上下对云真人只有赞誉,绝不会有任何非议。” “本官曾听说,有人拿多智近妖的诸葛亮来形容云真人,此番亲身经历,亲眼见证,才知道传言不虚!” “有人说本官知兵善谋,与云真人相比,如萤光之于皓月!能受云真人差遣,何其幸甚?” 傅振商赞不绝口,满脸敬服。 第355章 逼反朱国弼?细思极恐! 皇宫,中府。 云逍将薛国观、张国维等人请到后堂,一边喝茶一边慢慢等着。 至于其他官员,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在外面晾着吧。 等云逍等人一离开大殿,官员们三五成群地凑到一块儿,议论纷纷起来。 这次的事情闹的太大了,官员们早就憋坏了,尤其是六部九卿的官老爷们。 南京六部九卿虽然都是闲职,平日里除了斗鸡遛狗、风花雪月,基本上就没正事可干。 可他们的品秩却都在那儿放着,跟北京的六部九卿并没有什么区别,可都是二三品的大员。 一再被云逍冷落,这些高官们心里自然是不怎么舒坦。 因此聚到一块儿后,说话也不怎么客气,也不用跟其他地方官一样有太多的顾忌。 “保国公,多好的一个人啊,前几天还跟他在一块儿,在秦淮河上听寇白门唱曲儿,还是他请的客。谁知今天人就没了,唉!” 吏部尚书连连感慨,满脸惋惜。 也不知道是惋惜朱国弼之死,还是惋惜以后没法白嫖了。 “堂堂国公爷啊,说杀就给杀了,跟当年的太祖、成祖也差不多了。” “太祖和成祖杀人,也要找个由头,可这位倒好,随随便便给安了一个罪名,就直接把人给‘咔嚓’了。” “不知道这大明江山,如今是姓朱,还是姓云?” “杀人倒是容易,看这位给陛下,给京城的那些勋贵们怎么交代!” 六部九卿的官员越说越是大胆。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云逍子还能长久的了? 等过了今天,云逍子就得灰溜溜地滚蛋,甚至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他们该养花的养花,该玩鸟的玩鸟。 “咱们还是别瞎操这个心了,外面还乱着呢,万一乱兵打进来了咋办!” “指望京营的那帮乌合之众,能打得过勇卫营?等着吧,很快就被杀的血流成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稳下来,本官还跟人约好斗鸡,赌注都押了。” …… 其他地方官员,多半是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松江府知府叶正德被孤立,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 之前在松江府,被云逍逼着对士绅们下手,因此喜获封号‘叶扒皮’。 这次云逍总督东南七省,叶正德本以为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到了。 来南京的时候,甚至跟那位罗师爷喝了庆贺酒。 没想到竟然闹起了兵变,云逍子又一怒之下杀了保国公朱国弼。 完了,云逍子药丸,自己也跟着药丸。 …… 后堂中。 云逍一边品尝着点心,一边喝着香茗。 点心是董小宛亲手做的,茶是比黄金还要贵的苏州天池茶,好不惬意。 薛国观等人哪有心思喝茶? “云真人杀了保国公,这该如何跟陛下交代?京里的勋贵要是闹起来,那又该如何是好?” 张国维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还有几分埋怨。 云真人到底是年轻啊,太冒失了! 兵变这种事,光是杀人就能平息的? “抚台大人多虑了。” 王承恩在一旁笑道:“一个国公而已,杀也就杀了。福王这亲王,想算计云真人,结果被降爵为镇国将军。区区一个国公,又算什么?” 除了知道内幕的薛国观之外,其他人都是神色大变。 福王被降爵的事情,他们自然是知道。 却还是第一次听说,福王竟然是因为云逍,才被皇帝降爵。 那可是陛下的亲叔父啊! 云逍子到底是给陛下施了什么法术,竟然对他信任到如此地步? 王承恩接着嘿嘿一笑,“至于京里的勋贵……朱纯臣死了,也不见勋贵们有什么多余话,杀了朱国弼,哪个勋贵敢多放一个屁?” 张国维等人再次骇然。 这时才明白,云逍为什么如此肆无忌惮地杀人。 只要他不举兵造反,怎么弄皇帝都不会在意,还有不肆无忌惮的? 薛国观皱着眉头说道:“京里倒是不用担心,关键是如何平息兵变?朱国弼的脑袋,真的就能让南京的局面稳下来?” 王承恩笑道:“各位大人还真是糊涂了,到现在都还没看出,这场兵变的主谋就是朱国弼?” 薛国观等人愣了一下,随即骇然变色。 在场的哪有一个笨人? 只是事出突然,再加上朱国弼的身份,怎么也不会把兵变跟他联系在一起。 被王承恩这么一提醒,再仔细想想,也就醒悟过来。 因为欠饷等问题,大明各处发生哗变的事情,并不少见。 驻守南京的大教场、小教场以及神机营,任何一营发生兵变,都不怎么稀奇。 然而这次,却是三大营同时发生兵变。 这要是没有大人物在暗中操纵,又怎么可能? 掌握南直隶兵权的有三人:守备勋臣朱国弼,守备太监陈靖,兵部尚书傅振商。 陈靖是个死贪财的,傅振商调任不久,也只有朱国弼,牢牢掌握着兵权。 幕后指使者不是他,还能是谁? 薛国观等人纷纷看向云逍。 原来云真人早就算到,朱国弼就是兵变的幕后主使。 直接杀了朱国弼,兵变自然也就随之平息下来。 这一手擒贼先擒王,着实高明! 薛国观接着联想到,云逍埋坑算计朱纯臣和光时亨的事情,失声道:“莫非,莫非云真人那天有意惩治朱国弼之子,就是为了逼迫朱国弼兵变,然后趁机将其铲除……” 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闭上嘴巴。 其他人仔细想想,顿时一阵不寒而栗。 原来云真人早就要杀朱国弼,那天罚跪朱方林,也不是什么争风吃醋,而是有意激怒朱国弼。 接着又让傅振商整顿兵政,从朱国弼手中夺取兵权,逼迫朱国弼铤而走险。 细思极恐! 如此可怕的算计! 朱国弼,死的一点都不冤。 脑补真可怕……云逍摇头一笑。 一开始就想杀掉朱国弼这个投降建奴的汉奸是真的,想要夺取兵权,也是真的。 可真的没有料到,这厮胆大包天,竟然操弄着三大营兵变啊! 云逍的神态,落在众人眼里,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第356章 明党新成员 “诸位是否以为,贫道行事随性而为,想算计谁,就算计谁,想杀谁,就杀谁?” 云逍笑着看向几人。 几人的心思,自己还不清楚? 有必要统一一下思想认识了。 毕竟江南的事情要靠他们。 大明日不落,也都要靠这样的一些忠臣、能臣。 你就是啊……薛国观正要解释。 云逍摆摆手,又问道: “几位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有的官员,贫道礼敬有加,并极力向陛下推荐。” “而有的人,不论是什么身份,也不论是否有才干,贫道却处心积虑地算计,甚至杀之而后快?” 几人仔细想想,都是神色一变,然后困惑地看向云逍。 他们几人当中,薛国观得到云逍的恩惠最大……虽然也就是在崇祯那里提了一嘴。 范景文、张国维倒是不曾受过什么恩惠,云逍对他们却一直极为敬重。 温体仁、孙承宗、孙传庭、卢象升……这些人不能说是平步青云吧,起码也是一步登天。 而如朱纯臣、钱龙锡、周延儒之流,云逍却是狠辣而又无情。 的确是很奇怪。 云逍却没有为他们解惑,继续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贫道与江南士绅无冤无仇,却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以铁腕手段整治他们?” 薛国观问道:“为何?” 云逍正要开口,忽然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站起身来,径自朝后面走去……云真人茶水喝多了,要去方便一下。 走到门口的时候,云逍扭身对王承恩说道:“老王,你跟他们说道说道。” 王承恩明白云逍的用意,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开口:“实话与几位说了吧,云真人能够推演天机、洞悉未来。” 薛国观几人都是满脸荒诞之色。 虽然坊间早有这样的传闻,可传闻归传闻,话从王承恩嘴里说出来,却完全不同了。 那就意味着,云逍子所谓的推演天机、洞悉未来,是得到皇帝认可的。 王承恩从遵化大捷说起,一直说到天启皇帝被害一案。 第360章 云真人教做生意,只赚不亏 也不怪这江右商帮的唐会首不够淡定,给的条件太高,太优厚了啊! 江西处于大明腹地,以丘陵地形为主,多盆地和谷地,温度适宜,盛产各种农作物,一直有‘鱼米之乡’之称。 江西以潘阳湖为中心,水路发达,水运便利,始终处于交通中心,因此商贸也是极为发达。 大明有六大行业:盐、当、米、木材、药材和花布,江右商帮在六大行业都有所涉及,其中药材行业,更是几乎被他们垄断。 景德镇的瓷器举世闻名,而江右商帮则是景德镇瓷器最大的贩卖商。 然而因为江西的地理位置,导致江右商人有个相当致命的天然缺陷。 江右商帮的货物运输,沿信江往北,由鄱阳湖连通长江水运网,向南可到达闽江水系上源的崇安,再走水路通八闽。 然而北有徽商、浙商、洞庭商帮等,向南则是有闽商,到了人家的地盘上,江右商帮势力再怎么强,也斗不过人家。 这就导致江右商帮的商路受到局限,贩运货物赚的也多半是辛苦钱,利润的大头被其他人捞去。 尤其是最赚钱的海贸这一块肥肉,此时完全被闽商和江南的商帮垄断。 就拿景德镇瓷器而言,江右商帮倒运到闽商或是江南商人手里,能赚个两三成的利润就捅破天了。 而闽商、江南商人组织商船,通过走私运往海外,却能够赚取十倍、甚至是数十倍的暴利。 直接进行海贸? 且不说有没有路子,也不说沿途被官府盘剥的问题,光是海上的海盗,就能让你血本无归,试试就让你逝世。 以前的江右商帮,以信闻名,货达天下,风光无限,这个缺陷还不明显。 然而现在的时代却是不同了啊! 一旦朝廷开海形成规模,对于江右商帮将会形成巨大的冲击,甚至是灭顶之灾。 事实上,在两百多年后,螨清被白皮的大炮轰开国门,广州、上海开放通商口岸,导致江右商帮一落千丈。 更为不幸的是,后来的南北铁路运输主干线绕开了江西,导致江右商帮,甚至是整个江西都走向了衰败。 由于云逍的原因,大明主动打开国门,将这个历史提前了两百年。 商人的嗅觉最为敏感,江右商帮面临的困境,唐麟祥又怎能不知? 此时云逍的一个承诺,意味着江右商帮也能够从海贸中分得一杯羹。 这可是关系到江右商帮的兴衰存亡,唐麟祥又怎能不激动? 别说是一百万石粮食,就是一百万颗人头,也要想办法凑出来。 云逍淡然一笑,问道:“现在没困难了?” 唐麟祥拍着胸脯说道:“半个月之内,若是不能调集一百万石粮食,督宪大人直接取走草民的项上人头!” 王承恩不由得在心里一声赞叹:云真人,简直是神了! 用暴力手段强行逼迫江右商帮,筹集一百万石粮食运到江南,倒不是办不到。 可那么做的后遗症太大了。 看看人家云真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江右商帮豁出命也要把事情办成。 而付出的代价什么? 海外贸易,目的就是为了用大明的货物,去赚东洋、西洋人的银子。 江南、福建、广东的商人能赚,江西人为什么不能赚? 江右商帮的声誉,可比卖国卖祖宗的晋商,以及黑心的江南商人可要好多了。 并且还能就此拉动整个江西、湖广的贸易,有了贸易,朝廷也就有了赋税。 另外通过扶植江右商帮参与海贸,制衡东南沿海的的海商。 可谓是一举数得! 谪仙的脑袋,就是跟寻常人不一样啊! “那样就好。” 云逍站起身来,举步又走。 唐麟祥忽然说道:“督宪大人且留步。” 云逍问道:“难道你怕我出尔反尔?” 唐麟祥担心自己反悔,倒也十分正常。 不担心才不正常。 大明朝廷太不要脸了,跟朝廷做买卖,不仅是盈亏的问题,而是要时刻担心脑袋保的保不住的问题。 商人们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天启年间,有一个徽商叫吴养春,靠木材、盐业富甲一方。 这人算是个义商,先后给朝廷捐了六十多万两银子,用于赈灾及备窝军饷。 后来那场莫名其妙的天启大爆炸,皇宫宫殿毁坏无数,吴家又出了三十万两给皇帝修房子。 结果如何? 吴家不仅没落到什么好,反倒成了朝廷眼中的肥肉。 天启皇帝先是以贩卖私盐、盗卖黄山木植等罪名,直接让吴家交钱。 交多少,六十万两银子。 这还没算完。 后来干脆连借口都不要了,直接以违抗圣旨的罪名,将吴家抄家,几乎满门死绝。 在吴养春家破人亡之后,朝廷还不罢休,继续被追赃。 吴家人都没了,怎么追? 于是这笔“脏银”就被分摊到了当地百姓身上。 这样的朝廷,商人们怎么敢相信? 这也是为什么大明没有几个爱国商人,这样的朝廷,实在是让商人们不敢爱啊! 王承恩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怎么,你连云真人也不信?” 唐麟祥陪着笑说道:“草民谁都不信,也不敢不相信督宪大人,您可是下凡的神仙啊!” 云逍笑了笑,“那你有什么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 “每到新粮上市前后,南直隶的粮价就起伏不定,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价暴涨,而新粮出来的时候,粮价就会暴跌。” “此时正逢粮荒时节,在湖广购买粮食,价钱偏高,运到南直隶来又要花费人工、运费。” “万一要是拖到新粮上市还卖不出去,到时候可就要亏到本里面去了。” 云逍点点头表示理解,商人图利,唐麟祥的担心不无道理。 一百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一旦涌入南直隶,就会导致粮价暴跌。 等到秋粮出来,这些粮食也就变成了陈粮,价钱会跌的更厉害。 如此一来,江右商帮的损失可就大了,那可是几十万两银子的盈亏,以江右商帮的财力,也会伤筋动骨。 云逍说道:“这点你尽管放心,保证你们直赚不亏就是。到时候如果真的亏了,亏多少,我就给你们补偿多少。” 要的就是这句话……唐麟祥松了一口气,亏损在十万两银子以内,自己一个人担了就是,可万一亏太多,就没法回去交代了。 有了云真人的保证,那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云真人说是只会赚不会亏,那肯定跑不了,他赚钱的手段,沈万三都得给他提鞋。 云逍想了想,又道:“我倒是有个赚钱的法子,江右商帮可以试一试。” 唐麟祥又惊又喜,忙道:“请督宪大人赐教!” 第361章 哭庙 云逍说道:“就拿米粮生意来说,米业应当是江右商帮最大的生意,我说的可对?” 唐麟祥躬身应道:“督宪大人明察秋毫!” 江南的苏松,原本是鱼米之乡。 由于丝绸业有着巨大的利润,在利益驱动下,老百姓很早就开始弃稻种桑。 苏州之所以成为大明首富之地,是因为商业和手工业,与田赋没有任何关系。 到如今,苏松这曾经的天下粮仓,反倒缺粮,百姓所需的粮食,大半是各个商帮从湖广贩运而来。 南京同样如此。 南京由于人口众多,对粮食的需求量也就更大。 “受季节影响,粮食价格波动极大,新粮上市的时候,大量粮食涌入江南,供大于求,就会导致粮价暴跌,商人经常赚不到什么钱,甚至亏本的都有。” “而到缺粮的季节,粮价又开始暴涨。于是商人们抓住商机,囤积粮食,等到粮价涨起来的时候再抛售。” “我说的可对?” 云逍又问道,唐麟祥连连点头,这些都是粮商的基操。 “然而如此一来,却带来巨大的风险。” “粮食存储需要耗费银钱,囤粮也会占用大笔的本钱。” “另外还有一个巨大的风险,谁也无法预测来年粮价高低,万一粮价没能涨起来,那可就要亏到本里面去了。” 唐麟祥呆呆地看着云逍。 你是个道士啊,怎么知道这么多? 王承恩看到唐麟祥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这天底下有什么是云真人不知道的? 大惊小怪! 云逍笑道:“我教给你一个法子,不光是米粮买卖,其他生意都可以尝试。” “你可以在新粮上市的时候,跟买家们提前达成远期的买卖协议,由买家缴纳一部分定金,等到缺粮的季节,再交割粮食。” “只需要把粮价定的稍低一些,买家们自然是乐意之至。” “如此一来,就不用承担风险,更不用担心本钱被占用,还能提前收回一部分资金” 唐麟祥愣了半晌,然后猛地一拍大腿:“我这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这办法?” 王承恩笑道:“与云真人相比,咱大明所有的商贾,都是猪脑子,不光你一个。” 云逍微微一笑。 这叫现货远期交易。 有了这个,距离期货市场也就不远了。 送给江西商帮,也能推动大明的商业。 当然也不算是白送。 现在已经对江南士绅动手,士绅与富商一损俱损,富商们肯定也会坐不住。 拉拢江西商帮,正是利用他们,来打压其他商帮。 唐麟祥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感激地说道:“督宪大人不光给江右商帮指明了一条生路,还教了这么一个赚钱的法子,江右商帮感激不尽,以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以后有用得着你们江右商帮的时候,到时候绝不会亏了你们就是!” 云逍点点头,举步走出长亭。 等云逍上了马车,唐麟祥才反应过来,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疼的他龇牙咧嘴。 不是做梦! 发达了,江右商帮,以后发达了! …… 云逍一行乘坐马车,进入苏州城中。 来到苏州,自然是住在丝绸商人周本才的私人园林中。 途径闹市时,忽然看到大批百姓纷纷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王承恩命人去问了一下。 原来是有苏州士子,去文庙哭庙了。 云逍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难道要在大明,搞一次‘哭庙案’? 所谓哭庙,就是到寺庙、祠堂等供奉场所哭祭。 而苏州的哭庙却是与众不同。 由于苏州经济发达,人文荟萃,来自殷实之家、中产阶级的士子成为一股重要的社会监察力量。 当官府有不法之事不当之举,士子们就会聚集文庙,作《卷堂文》,向孔圣人哭诉。 然后召集民众,向上级官府申告。 大明言路开放,士子们又是极为特殊的一个群体,因此人多势众的“哭庙”申告,往往能令官府不敢小视而采纳。 然而演变到现在,哭庙已经成了士子要挟官府的一个重要手段。 “建奴能杀得,我也一样也杀得!” 云逍一声冷笑,心中已经有了杀机。 顺治十八年,苏州士子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来了个抗粮哭庙。 在大明屡试不爽的招数,到建奴这里却不管用了。 包括写《哭庙文》的金圣叹在内,为首的十八人,全部被处以极刑。 这下子江南的士绅们彻底消停了,不哭也不闹了。 云逍立即前往文庙。 此时文庙前,汇聚了上千的民众。 文庙之中,聚集了三十来个士子,不过好戏还没有上演。 王承恩命手下的人,在文庙对面的一座茶楼中,清出一个雅间。 云逍带着柳如是、董小宛,来到雅间中,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对面文庙中演戏。 随着时间推移,赶到文庙的士子越来越多,前来围观的民众也是人山人海。 好戏终于上演了。 众多士子朝着孔圣像跪拜之后,一起走出文庙。 为首的一名士子,捧着写好的《哭庙文》,当众摇头晃脑地大声宣读起来。 “崇祯三年九月初七,江南生员为浙直总督云逍子,胆大包天,欺世灭祖,公然破千百年来之规矩,置圣朝仁政于不顾…… 潜赴常平乏,伙同张国维、祝向荣等,鼠窝狗盗,偷卖公粮。罪行发指,民情沸腾。 读书之人,食国家之廪气,当以四维八德为仪范。不料竟出衣冠禽兽,如云逍子之辈,生员愧色,宗师无光,遂往文庙以哭之……” 云逍听到这里,不由得哑然失笑,“我是道士,不是读书人啊!这种狗屁文章,孔圣人要是听到了,还不气得要踢翻棺材板?” 说你这青牛精是衣冠禽兽,倒也没错啊……柳如是抿嘴一笑。 “领头的那个士子名为申维久,是万历朝首辅申时行之孙,素有才名,为人也是极为豪爽。” 董小宛介绍着那读《哭庙文》的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该不会杀他吧?” 第362章 骂名滚滚来?我不是雍正! 云逍淡淡问道:“难道杀不得?” 董小宛道:“他们都是士子,大明将来就要靠他们啊!” “大明的将来,靠他们?” 云逍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满面寒霜。 “江南这边,富庶升平,莺歌燕舞。” “江南士绅穷奢极欲,以文锦被厕床,白金饰溺器,声伎优乐,美食园林、斗鸡赌牌,品茶、玩戏班子……” “一餐要吃上数百甚至是数千两银子,一天的花费,超过中产之家的全部家资。” 董小宛和柳如是默然,云逍所说的都是实情。 “你知道,如今北面是个什么状况吗?” “且不说普通百姓,就说边军。” “朝廷财政困窘,拿不出饷银。士兵们无以生存,只能卖儿鬻女、典妻乞讨,或与将主为奴来活命。” “打仗要自制弓矢枪刀,他们不得不拿钱借债或是典当,大冬天穿着单衣,甚至连鞋袜都没有。” (卢象升奏折原文:今逋饷愈多,饥寒逼体,向之拿钱借债,勉制弓矢枪刀,依然典卖矣。多兵摆列武场,金风如箭,馁而病、僵而仆者纷纷见告矣。每点一兵,有单衣者,有无绔者,有少鞋袜者,臣见之不觉潸然泪下。) “而他们饿着肚子,顶着寒风,还要拿着刀枪,为国御敌,抛头颅,洒热血。” 二女神情凄然、愤懑。 “大明的将来靠他们?” 云逍又是一声冷笑,指着纹面前的那帮士子。 “让他们写道德文章,提笔就是洋洋万言,忧国忧民之情,让人怆然泪下。” “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疯狂吸食民脂民膏。” “这次不过是让他们缴纳应该缴的钱粮赋税,他们就闹成这个样子,大明的将来,靠他们?” “靠他们,大明哪里还有将来?不出二十年,就会亡国亡种!” 董小宛脸色苍白,忙站起身来施礼道歉:“奴家鼠目寸光,真人见谅。” 云逍摆摆手,“我只是气愤这些士子,与你无关。” 柳如是看了一眼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此一来,恐怕你的骂名将随之滚滚而来。” “骂名?” 云逍想到螨清的那位冷面君王,不由得笑了。 雍正以铁腕手段整治官僚、士绅,为螨清续命三百年。 然而身后却是骂名滚滚而来。 什么杀父篡位、逼死娘亲,流放同胞兄弟,好色成性一天翻几次牌子,忠奸不明,任用酷吏田文静残害忠良,狡兔死走狗烹杀年羹尧…… 一个皇帝,都被骂成这个样子,何况自己这个道士? “我不是雍正,我是谪仙!” “该杀的人,我要杀,恶名,绝不会背!”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接着看到文庙前正慷慨激昂的申维久,眸子里的杀意快要溢出来。 这时,人群外围一阵骚动。 就见苏州知府祝向荣带着几十个衙役,驱散人群,来到文庙前。 不等祝向荣开口,申维久指着他,厉声呵斥:“你这狗官,还有脸到文庙来?” “盘剥乡绅,残害百姓的狗官!” “跪下,向孔圣跪下谢罪!” “扒了他身上的官皮,让他在孔圣面前忏悔!” …… 众多士子纷纷开口斥责,声势浩大,群情沸腾。 士子们本来就人多势众,再加上围观的民众,人数有数千。 祝向荣才是带着三十来个衙役,哪里能镇得住场面? 况且为首的是申维久。 申家是苏州吴县簪缨世族,申维久的祖父是前朝首辅申时行,他的父亲申用嘉,此时担任贵州按察使副使。 其他士子,也都是背后有靠山的。 祝向荣能当上苏州知府,没有士绅的支持肯定是不可能。 此时又哪里敢动手? 他这次带人前来,本来是想当个和事佬,劝退这些士子,免得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 没想到士子们根本不给他一点情面,当着众多百姓的面指着鼻子骂,当场下不来台。 士子们见祝向荣威严尽失,越发的嚣张起来,甚至有几人说着说着,就上前去撕扯他的官袍。 衙役们慌忙上前去维护,却怎么也不敢向士子们动手。 “没用的东西,朝廷的脸面都被丢光了!” 云逍冷哼一声,立即招来王承恩。 “东厂的人去一趟,依律严惩!胆敢违抗者,就地斩杀!” 柳如是和董小宛神色大变。 这时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小道士,可不仅只是才华横溢的大明李太白、落红真人。 他还是一怒之下,就能让人头滚滚落地的浙直总督。 王承恩立即安排下去。 文庙前此时已是一片大乱。 混乱中祝向荣的官帽被打掉,被踩得稀烂,一身官袍也被扯的七零八落。 这时,从街道两头冲出百十个身穿褐衫、头戴尖顶帽的东厂番子,和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两头冲入人群。 看热闹的民众顿时作鸟兽散。 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冲到文庙前,出手就将几名士子撂倒。 申维久也是张狂惯了,竟拔出随身佩剑,向一名东厂番子刺去。 结果被一群东厂番役、锦衣卫一拥而上,当场乱刀砍死。 这下子,文庙内外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多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申维久。 杀人了,竟然真的敢杀人! 这位可是前首辅的孙子,现任贵州按察使副使的儿子啊! 说杀就杀了? 王法呢? “全部拿下,敢有拒捕者,就地正法!” 领头的东厂番役挥挥手。 后面的人如狼似虎一般冲上去,将士子们挨个捆绑起来。 然后将被绑成粽子的士子,直接丢到文庙前。 领头的东厂番役朝目瞪口呆的祝向荣冷冷说道:“云真人说了,将这些士子,一律革除功名,打四十板子,枷号三个月。” 祝向荣结结巴巴地说道:“那,申家那边怎么办?” “申维久煽动士子对抗官府,攻击朝廷命官,因拒捕被杀,罪有应得。” “云真人说,申家要是想告御状,随意,不过要把拖欠的钱粮先缴清了,否则申家主事的该罢官的罢官,该受刑的受刑!” “云真人还说了,将上书弹劾贵州按察使副使申用嘉,他的官位,保不住了!” 第363章 让云逍子身败名裂 “我还是不够心狠手辣啊!” 云逍看了一眼对面的文庙,无奈地摇摇头。 站在统治者的角度,自然是要将这些闹事的士子全都杀的干干净净。 然而站在历史的角度,却绝对不能这么做。 杀的太狠了,把民族骨气都杀没了,变成螨清时期的奴才。 这绝非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况且这些士子,不过是出头鸟罢了。 把他们全都杀光了,也不会让幕后的士绅们伤筋动骨。 杀一个申维久,依律惩处这些士子,足以达到震慑的效果。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无趣。” 云逍站起身来,带着柳如是和董小宛离开了茶楼。 一百多名士子,被戴上四十斤中的木枷,手脚都戴上镣铐,在文庙前一字排开。 这场面,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引来无数民众围观。 看到这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士子,其中多数是出身苏州名门望族,此时完全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昂,斯文扫地,百姓们心中痛快不已。 申维久的首级,被悬挂到苏州城门头示众,也很快成了苏州城一大景观。 第二天。 邸报、《大明日报》,将处置结果公之于众。 除了士子们受惩,苏州知府祝向荣也因处置不力,被就地罢免。 松江知府叶正德,调任苏州知府。 苏州震动,江南震动! 嘉定,县衙大堂。 堂中一男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公案后的县令破口大骂: “庞昌胤,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索馈苛征到皇后娘娘的头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在无锡被一帮生员驱逐,跟丧家之犬一样,到嘉定来反倒威风了。” “谁给你这窝囊狗官的胆子?” …… 县令脸色铁青,双手死死抓住椅子扶手,这才没气得当场倒下。 这县令名为庞昌胤,正是在崇祯元年,被无锡生员“驱逐”出境的那位倒霉县令。 堂堂朝廷命官,被一帮生员驱逐,事后仅是革去了为首五六人的功名。 而庞昌胤这位受害者,反倒被调任到嘉定。 此时的嘉定,远没有无锡富庶,这等于是被贬了。 这件事,也就成了庞昌胤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奇耻大辱。 这次庞昌胤终于等来了机会,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将憋在心里三年的怨气发泄出去。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又捅了大篓子。 堂下这个姓秦的男子,是嘉定的一名富户,虽然不是士绅,却也在催收逋欠钱粮的名单之上。 谁知这位秦大户听到风声,提前将名下田产寄冒在周家的名下。 这个周家,正是国丈周奎的家。 周奎虽然死了,可周家依然是皇亲国戚,并且皇后娘娘还在呢。 秦大户被带到公堂上,仗着周家的权势,竟是连县令都不放在眼里。 庞昌胤一忍再忍。 秦大户依然大骂不休。 庞昌胤想到在无锡受到的种种屈辱,忍无可忍,读书人的牛脾气彻底爆发了。 “催缴逋欠,乃是浙直总督谕令,本官奉上命行事。” “即使是周家,逋欠的钱粮也要一并缴清,何况是你这刁民?” “你竟敢咆哮公堂,藐视朝廷法度,辱骂朝廷命官,简直是无法无天!” “来人,重则三十大板,枷号示众三月!” 老实人一旦发起狠,比谁都狠。 庞昌胤当即命差役将秦大户拖出去,重重地打了三十大板。 然后戴上八十斤的重枷,弄到衙门外示众。 由于板子打的太狠,枷又太重,秦大户当天就一命呜呼。 庞昌胤破罐子破摔,索性豁出去了,接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命差役前往周家催收钱粮。 反正到这地步了,大不了这破官不做了! 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又哪里会把小小的县令放在眼里? 差役们去周家,自然是无功而返。 不过事情还是迅速传开了,引起巨大的轰动。 第二天,一道官文发到嘉定。 庞昌胤本以为是罢官的官文,摘下官帽,准备躺平等死。 谁知却不是罢官,而是升官。 升庞昌胤为苏州府同知,离任前,清缴周家拖欠钱粮赋税,依律惩处抗粮者。 庞昌胤满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可看到官文上鲜红的浙直总督大印,怎么都不可能是假的。 庞昌胤手捧官文,朝着北方跪地,嚎啕大哭起来。 当日,庞昌胤亲领差役前往周家,将周家的主事人、周奎之弟捉拿到县衙。 同样是三十大板,外加枷号三个月伺候。 与此同时,太仓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三百多生员受人挑唆,冲击太仓县衙,县令差点被活活打死。 驻扎在太仓的太仓卫直接出动兵马弹压,现场抓获一百多生员,其余的也陆续归案。 这下子事情闹大了。 太仓上报到苏州府,苏州府又星夜呈报南京。 南京三法司很快就做出批复。 为首者十五人,斩立决! 其余参与者,依律革除功名,打三十板子,枷号三个月,然后全部流放琼州,遇赦不赦! 两件事被《大明日报》披露出来,江南沸腾,士绅一日三惊。 接下来,江南各州府县,催收逋欠钱粮的事情出奇的顺利,再无任何阻碍。 太仓,太原王氏。 “妖道云逍子,丧心病狂,无法无天,不除此獠,江南永无宁日!” 王时敏送走一批前来哭诉的族人后,抓起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这次被抓、被杀的生员当中,有好几个是王家的人。他的亲侄子,也被当众斩首。 幕宾阮大钺说道:“如今的江南,如同烈火烹油,是时候出手了。” 王时敏冷静下来,冷冷说道:“这次可别跟上次兵变那样,事情没办法,反倒被云逍子拿来大做文章。” 阮大钺笑道:“这次非同上次,如今江南士绅无不人人自危,如果粮价暴涨,百姓必定会怨声载道,民怨沸腾,云逍子即使真的是神仙,也无计可施。” “那就去办吧,也该让云逍子知道,江南士绅可不是任由他拿捏的软柿子。” “不仅如此,还要让士绅和百姓都要发出声音,让云逍子身败名裂,看他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王时敏弹了一下溅在华贵衣袍上的茶水,阴沉沉地说道。 第364章 跟云真人斗法? 江南之地,暗流涌动。 云逍此时却在苏州府吴县乡下,坐在徐正明家的院子里。 柳如是和董小宛轮流摆弄着一件新奇的器具,不时地发出一声声尖叫。 正在跟徐正明和方以智说话的云逍,朝二人看了一眼。 两个小女人此时的样子,像极了后世第一次……上生理卫生课的女生。 主要是这件器具举世无双,古往今来都不曾有过。 玩具名为……显微镜! 这个时空的第一台显微镜,有一尺半高,主体用黄铜打造,看上去很是有些笨拙。 不过却很实用,与云逍上高中做实验用的显微镜差别不大。 十倍目镜和三十倍物镜配合,能够放大三百倍。 两个女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东西,将其视作仙器,玩的不亦乐乎。 方以智一阵心惊胆战,生怕她们玩坏了,这可是老师极为看重的大宝贝啊! 可这两个女人现在十有八九都是‘师母’,方以智也不好劝阻,只能任由二人折腾。 云逍收回目光,向徐正明问道:“热气球试验过了?如何?” “专门到西山岛去试验过了五次,次次成功,也就是有一次绳子脱落,飞离西山,坠入湖中,差点被淹死……不过这与热气球无关。” 徐正明连连点头,满脸狂热、亢奋。 幸好没把你淹死……云逍点点头:“很好,不过以后你不能亲自坐上去试验。” 徐正明无奈地答应下来,然后急切地问道:“何时能当众展示?” 他一辈子痴迷于做飞车,梦想着能翱翔天际,现在终于能飞了,自然要好好显摆一番。 “瞅个适当的时机吧。” 热气球和显微镜,再加上个化肥,一旦公之于众,必定是惊世骇俗。 因此云逍打算借助这三样东西,好好地做一做文章。 方以智紧张地问道:“师尊,如今显微镜已经造出来了,是否,是否能把子弟这‘记名’二字去掉?” 云逍盯着他,郑重地说道:“成为我的弟子,将肩负推广科学的重担,面对的是重重荆棘,甚至是粉身碎骨。你可考虑清楚了?” “弟子心意已决,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义无反顾!” 方以智斩钉截铁地说道,跪下向云逍行拜师礼。 云逍坦然受了。 就这样,多了一位开山大弟子。 方以智又来到柳如是和董小宛身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弟子方以智,拜见柳师母、董师母。” “乖徒弟……免礼,快快免礼!” 柳如是如同吃了蜂蜜一样,见云逍没有出声阻止,更是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这一声‘师母’,意味着自己的地位稳了。 正妻自然是不指望了,妾室肯定是跑不掉。 并且她以前与方以智相熟,如今凭空高出一辈,这感觉可不是一般的舒服。 董小宛面红耳赤,偷偷看了一眼云逍,云逍却并没有纠正方以智,她不由得满心欢喜,羞怯地低下头。 徐正明见状,也动起了心思。 这时王承恩匆匆而来,“士绅和富商频繁密会,恐怕要有大动作!” “要是没有任何动作,反倒让我失望了。”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就是不知道是煽动织工罢工,还是哄抬粮价,又或者是勾结海盗袭击苏松?” 王承恩道:“具体有什么动作,暂时却没能查到。” 云逍想了想,笃定地说道:“粮价,必定是哄抬粮价。” 士绅和富商的招数也就那么多。 煽动织工罢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光是苏州府,就有织工二十万,当中牵扯到的人和利益太多,士绅的势力再大,也很难煽动织工罢工。 再说一旦闹腾起来,最终受损的还是富商,他们也不会答应士绅们这么做。 至于勾结海盗……不到图穷匕见、你死我活的地步,士绅们没那个胆魄这么做。 最简单、见效最快的,也只有哄抬粮价这一招了。 听云逍这么说,王承恩不禁笑了起来:“江右商帮早就准备好了,就等这边的消息呢!” “这次估计跟上次的兵变一样,轻而易举就平息了,无趣的很。” 云逍摇头笑了笑,对手太弱,实在没成就感啊! 王承恩也跟着无奈地摇摇头。 在云真人身边,就是这点不好。 天大的事情,云真人谈笑间,樯橹他就灰飞烟灭了! 好事倒是好事,可如此一来,就没其他人表现的机会了啊! …… 三日后。 南京、苏州、杭州等地的百姓,早上去粮店买粮的时候,发现今天的米价,竟然比昨日要高出一倍有余。 逛遍全城的粮店,都是这个价。 家里还有余粮的也就罢了,没有余粮的只能咬牙买了。 粮米价格,关系到民生,更是关系到江南安定。 市面上的米价暴涨,顿时引起坐镇南京的薛国观的注意。 各地官员也意识到出大事了,纷纷将事情呈报南京户部。 薛国观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措施,第二天的粮价再次暴涨。 平日里,一石米要一两一钱银子,两天下来,价格竟然暴涨到三两六一石。 各地的粮商趁机大肆囤粮。 从外地运粮进入南直隶的粮船,也遭到水匪的袭击,沿途还遭到各种阻碍。 运入南直隶的粮食锐减,一投入市面,很快就被哄抢一空。 薛国观急忙带领南京户部的人,匆匆赶到苏州找云逍商议。 云逍住在苏州丝绸商人周本才的私人园林中,薛国观等人到苏州时,他才刚刚起床。 等他洗漱毕,这才接见几人,然后不急不躁地听了几人的诉说。 “各地粮价暴涨,民怨沸腾,再不及时平抑粮价,肯定是会出大乱子的啊!” 薛国观因为着急,嘴角起了几个大泡,见云逍风轻云淡的样子,急的他直跺脚。 张国维说道:“如今苏州城内,各种谣言甚嚣尘上,百姓无不惊慌。南直隶、浙江各地,想必也是如此。” 范景文杀气腾腾地说道:“那些士绅这是拿全江南百姓的肚子,跟云真人斗法呢,着实该杀!” 王承恩一声嗤笑,不屑地说道:“跟云真人斗法?他们也配?” 云逍淡淡地说道:“走,去街市上看看!” 第365章 粮价太高?不,得帮它涨! 云逍一行微服出行,来到街市上。 来到一家米店前。 店铺前围满了买粮的百姓,纷纷斥责店家。 “往常一斗米才卖一百二十文,现在竟然要四百五十文,这店家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即使是灾荒之年,米价也没有这么离谱啊!” “官府为什么不管管这些黑心的商家?” “官府正忙着捞银子呢,哪里会管咱们的死活?” …… 粮店的伙计站出来,大声叫嚷道:“都往后退退啊,不买就别耽搁做生意!” 一名百姓叫道:“这么贵的米,跟金子做的一般,怎么吃的起?” “贵?” 店伙计一声冷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米价啊,它一天一个样,等到了明天,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百姓们一阵哗然。 有人怒骂道:“这些天杀的商家,老天爷怎么就不劈死他们!” 店伙计一脸冤屈地说道:“你们可别怪咱们这些卖粮的,要怪,就怪那些当官的。” 有人问道:“这是为什么?” 店伙计‘嘿嘿’一笑,“那我可不敢说,弄不好要掉脑袋的,前几天,申家的少爷不是在文庙被砍了脑袋,至今还挂在城门头上的吗?” 百姓们恍然大悟,纷纷咒骂起来。 云逍等人在人群后目睹这一幕,王承恩大怒,示意后面的东厂番子去封了这家米店。 云逍摆摆手,王承恩这才作罢。 薛国观冷哼一声:“哄抬粮价,然后把脏水泼到官府身上,江南士绅枉顾百姓死活,藐视国法,看来不用重典是不行了。” 云逍笑了笑,说道:“一斗米才是六百五十文,还不算贵。” 薛国观等人愕然看向他。 王承恩笑着说道:“云真人早有准备,诸位大人瞎操个什么心?” 薛国观难以置信地说道:“果真如此?” “诸位早上都还没吃吧?” “那里有一家灌汤包,贫道前几天吃过,味道很是不错,去尝一尝,贫道做东。” 云逍盛情邀请,然后径自朝不远处的一家早点摊子走去。 几人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带着满心的疑惑随着云逍而去。 第367章 跟云逍子讲和?荒谬! 南京,江东门。 这里的水路四通八达,是南京商业和交通要地,也是大宗商品货物的重要集散地。 在江东门外,有一处滩涂,名为白鹭洲。 因为李白的一首《登金陵凤凰台》,当中有一句‘二水中分白鹭洲’,而名扬天下,成为南京四十八景之一。 不过自从大明立国以来,这里就成了魏国公私有之地。 也不知道是哪一代魏国公开始,把白鹭洲改建成了仓库码头,商家只要缴纳一笔费用,就可以将货物在这里存放、周转。 由于货物进城要课税,城门税、船料商税,生丝还要缴纳丝税,商人们为了避税,纷纷将货物放到白鹭洲来交易。 这里是魏国公的地盘,加上商人的货物没有进城,官府也无可奈何。 如此一来,商人可以少交税,魏国公可以白捞一笔,两全其美。 唯独就是朝廷,收不到一文钱的赋税……大明就是这么穷下来的。 对于大明的权贵、富商而言,这些都是基操,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在白鹭洲临江的地方有一座望江亭,在亭中能够把江面上的景物一览无遗。 此时,十几个来自江南乃至东南各地的头面士绅、富商,聚在望江亭中议事。 “如今粮价暴涨,民意鼎沸,云逍子,末日将至矣!” “官府放粮平抑粮价,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很快就会撑不住了,到时候民乱四起,皇帝除了诛杀云逍子以谢江南百姓,还能有什么办法来平息民愤!” “江南,是江南人的江南,哪能容一个道士肆意妄为?” …… 士绅、富商们谈笑风生,好不快意。 阮大钺端坐其中,神色淡然,心中却是得意万分。 气运不佳的自己,前半辈子接连押错了两次宝,这次总算是押对了。 在自己的运筹帷幄之下,云逍子此时已经快到了穷途末路。 等江南一乱,大明国本动摇,皇帝即使再怎么宠信云逍子,最终也只能杀之来稳定人心。 东林党、张溥都奈何不得的云逍子,如今,却惨败在自己的手中。 从此自己必将名扬天下,在江南,一呼百应! 第368章 摊牌,粮商跳江 “慌什么!” “说不定是云逍子故弄玄虚,用空船来安抚民心。” 王时敏厉声呵斥。 众多士绅和富商一听,觉得极有道理,这才安静下来。 “是真是假,派人去打探一番就是了。” 席本桢立即派人进城去打探消息。 派出的人还没离开白鹭洲,一名洞庭商帮的商贾匆匆而来。 “席会首,大事休矣!” 那商贾一声哀嚎,将一张《大明日报》递给席本桢。 席本桢打开报纸,看了头版头条,眼前一黑,随即一跟头栽倒在地上。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来,掐了好一会儿人中,这才将他弄醒。 阮大钺拾起报纸,仔细看了一遍,一声哀叹:“大事休矣!” 今天的《大明日报》头版头条,刊载了浙直总督官署发布的一则告示。 内容倒是不多。 鉴于粮价暴涨,浙直总督自湖广征调一百万石米粮,当日分发南直隶、浙江各地。 由官府出面,直接向百姓出售,不再限量。 至于价钱,着实有些离谱……八钱银子一石。 告示上还说,由于江南各地粮商,故意哄抬粮价,因此严令各州府县衙门彻查。 在此期间,所有销售米粮的粮店不得进行买卖。 简短的告示,如同一道惊雷,劈的众人目瞪口呆。 半晌,士绅和富商们才回过神来,凉亭内顿时炸开了锅。 “假的,一定是假消息!” “云逍子总不可能真的是神仙,能凭空变出一百万石粮食出来?” “竟然比平时粮价还要低出两钱,怎么可能?这还不把官府给亏死?” …… 华允诚幽幽一声叹息,说道:“都别争了,《大明日报》上的告示,多半是真的。” “事情还不明摆着吗?” “咱们这次,被云逍子当猴子一样耍了啊!” 席本桢一声哀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苍老了十岁。 众人依然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席本桢向那报信的商贾问道:“这《大明日报》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商贾答道:“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席本桢说道:“据我所知,《大明日报》是头天晚上就刊印好了的。也就是说,这告示昨天就拟好了,江右商帮的粮船一到,报纸就公之于众。云逍子,这是早有预谋啊!” 一人说道:“这也说明不了告示中说的是真的吧?” “现在事情还不明朗吗?” “征调一百万石粮食,哪有那么容易?云逍子显然早在粮价暴涨之前,就开始在湖广征调粮食!” “以云逍子手里掌握的权力,从湖广征调粮食又算什么?加上有江右商帮这帮舔屁股的出力,筹集一百万石又有什么难的?” 席本桢的一番话,如同一通冰水从众人头上浇下来,顿时通体冰凉。 一人难以置信地问道:“云逍子,又是如何知道咱们会哄抬粮价的?莫非咱们当中出了内贼?” 众人纷纷看向华允诚。 “你们以为是华家,向云逍子告密?” 华允诚苦笑,随即满脸敬畏地说道:“云逍子有未卜先知之能,以前以为只是讹传,现在看来,十成十是真的。算出咱们的举动,又算什么?” 众人无不悚然而惊,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直冲后脑。 席本桢又是一声长叹,幽幽说道:“前几天,有人突然以十两银子一石的天价收购粮食,将粮价再次抬高一大截,当时我就觉着有些蹊跷。现在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些都是云逍子的毒计啊!” 一名士绅还是不明白:“云逍子哄抬粮价,对他有什么好处?” “对他没有什么好处,可却坑死了咱们啊!” “你们忘了,再后来市面上突然间多出一大批粮食来,咱们根本想都没想,直接高价吞下,搭进去一笔银子。现在粮食不值钱了,咱们还不亏死?除了云逍子,还能是谁?” 士绅、富商们额头冒出冷汗。 将粮价哄抬到天价,然后又暗中放出一大批,从中大发横财。 这简直就是绝户计啊! 众人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群猴子,被耍的团团转,却还在沾沾自喜,等醒悟过来为时已晚。 “最狠的还不是这个。” 席本桢苦涩地一笑,“现在粮价暴跌,云逍子又下令官府,让各地粮商不得向外出售粮食,咱们高价收来粮食,就会烂在手里面。” “这秋粮马上就要上市了,咱们手上的粮食,要么低价出售,要么就会烂在仓库里。云逍子,这是把咱们的退路全都给堵死了啊!” 凉亭中一片死寂。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可凉亭中的士绅、富商,却感觉如同置身于冰窟中,浑身一阵阵发凉。 现在不是考虑跟云逍子斗法输赢的问题了,而是自己的损失了。 阮大钺脸色苍白,手足冰凉,心头忍不住一阵阵颤栗。 本以为这次可以致云逍子于死地,到头来,竟然被云逍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原来跳梁小丑就是自己,真是可悲、可笑! 这时又有人匆匆前来报信。 江右商帮的粮船,这次向南京一次运了十万石粮食,运到之后,直接拉到街市上,以八钱银子一石的低价公开出售。 如今全城都轰动了。 城中的所有粮店都接到官府的通知,在查清哄抬粮价的原委之前,一律不准开门。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化作了乌有。 众人惶惶不可终日。 这时忽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有人惊呼道:“王常生跳江了!” 众人纷纷探头看去,见一个人在江中冒了几头,随后便沉入江中不见了踪影。 这个王常生,是江南一带的大粮商,这次囤积的粮食最多,损失自然也是最大。 他也是太贪了,前几天甚至去借贷,用于高价收购粮食。 如今粮食不值钱了,自然是血本无归,除了跳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路可以走。 士绅、富商们在心里仔细算了算自己的亏损,很多人也跟着有了跟王常生一样跳江的念头。 第369章 我还有三计,可让云逍子身败名裂 “不就是损失点银子吗?” “区区一点银子,洞庭商帮还受得住!” “哼,云逍子,这事还不算完!” 席本桢冷哼一声,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可众人都是知道,这位席会首,此时怕是心头在滴血呢! 这次为了囤粮,洞庭商帮投的银子最多,席家自然也是不少。 算下来,光是席家,前后就要亏上十万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即使是财大气粗的席家,也会伤及元气。 损失这么多的银子,席家倒是勉强能够受得住。 然而席本桢的决策出了这么大的失误,给洞庭商帮造成巨大损失,席氏以后想要继续执掌洞庭商帮,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就连席本桢这个会首,位子自然也是保不住了,他心里又怎么可能像表面上那样坦然? 要是真的不怕,刚才也不会因为报纸上的告示,而吓昏死过去了。 华允诚提醒道:“席会首,云逍子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此人向来睚眦必报,你那日酒后当众声称,让云逍子去求你,他又岂能善罢甘休?” 席本桢的脸色一白,却依然强撑着:“我就不信,云逍子还能因为一句酒话,还能把我怎么着!” 话刚落音。 一人跌跌撞撞地朝凉亭跑过来。 这人正是席家的一名管事,席本桢见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心中顿时一沉:“出了什么事?” 那管事答道:“洞庭会馆和咱们席府,被,被官府查封了!” 凉亭内一片哗然。 席本桢猛地起身:“为什么?官府怎敢无缘无故地查封商帮和咱们席家?” 那管事哭丧着脸答道:“官差说,洞庭商帮与水匪勾结,被海防道的水师抓了现行,主使者正是老爷你,完了,咱们席家这次全完了啊!” “云逍子,你如此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算什么大德高道……” 席本桢恨声说道,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地倒下。 等再次被救醒过来,面如金纸,连魂魄都丢了一般。 王时敏说道:“好一个心狠手辣的云逍子,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其他士绅、富商惊恐之余,纷纷跟着大骂起来。 华允诚心中一声叹息。 这次联起手来哄抬粮价,想要置云逍子于死地。 人家怎么就不能赶尽杀绝了? 罢了! 华家这次虽然也是损失惨重,不过以华家的财力,还伤不了筋,动不了骨。 以后再也不跟这些人掺和了。 再继续下去,只怕等待华家的,将是灭顶之灾。 自己可是亲眼目睹,晋商八大家被杀头的场面,云逍子可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 况且跟谪仙斗,怎么可能斗的过? 他不是要搞钱庄、建水泥厂吗? 索性去跟他服个软,投钱到他的钱庄和水泥厂里面去。 说不定华家从此转了运,以后还能恢复往日的荣光。 跟华允诚抱一样心思的士绅,可不在少数。 云逍子无非想剥夺江南士绅的特权,为朝廷捞银子,给他便是! 总比丢了性命要强多了。 众人各怀心思,起身离开白鹭洲,来到码头上。 这时大批官船靠岸,从船上下来百十个兵丁,领头是三个东厂番役。 士绅和富商们大惊失色。 “官兵来白鹭洲做什么?” “这里是魏国公的私人之地,他们难道还敢在这里撒野?” “该不会是来抓咱们的吧?” …… 徐家在白鹭洲上的管事匆匆赶来,指着众多兵丁厉声大喝:“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准许你们到这里来的?领头的是谁,滚出来说话!” “东厂廉政司,高宇顺,奉命查案!” 为首的一名东厂番役亮出腰牌。 徐家管事的气焰顿时弱了下去,问道:“敢问这位公公,查的是什么案子?” 高宇顺冷冷地说道:“不法商贾利用白鹭洲囤积粮食,哄抬粮价,奉浙直总督钧命,查封白鹭洲所有仓库!” 徐家管事冷笑道:“这里是魏国公的私地,公公也敢查封?” “保国公的脑袋,云真人都砍得,魏国公的地盘,就查不得?” 高宇顺阴恻恻地一笑,“实话跟你说了吧,魏国公利用白鹭洲,大肆逃避国课。这次不光是查封仓库,还要追索魏国公这些钱透漏的课税,交不出来的话,以后这白鹭洲就要收归官府了!” 第370章 风波平,流言起 《大明日报》上的消息,各地的百姓听了,刚开始多半是不信的。 八钱银子一石米,在弘治年间倒是有过这个价格。 可自弘治以后,就没有低过一两一石的。 如今市面上的米,更是八两银子一石都买不到。 现在突然降的这么厉害,谁敢相信? 可接下来数日,由官府出面组织,直接向百姓不限量出售粮米。 米价,就是八钱一石。 百姓们无不雀跃,自此人心大定。 而那些粮商却是欲哭无泪,甚至跟王常生那样跳江投河的,也是不在少数。 随着百姓买到了低价粮,各地迅速归于平静。 士绅和富商们,却是惶惶不可终日。 先是席氏被查抄,罪名是勾结水匪,劫掠商船,并且有实锤,洗都洗不清。 洞庭商帮倒是没被查抄,却被重罚十万两白银。 还有一件震动江南的大事。 浙直总督官署以向不法粮商提供庇护为由,查封了魏国公的私地白鹭洲。 然后又以为商贾隐漏课税为由,向魏国公追索课税。 数目有点大。 从弘治年间开始,魏国公就在白鹭洲设码头,为商贾中转货物开始算起,前后一百五七年的时间。 所有脱逃的课税,算算有多少? 南京户部算了一笔账,竟然高达一千五百多万两! 这是一百多年来,帮商贾逃避的课税。 魏国公府真正从商贾手中赚的银子,自然没有这么多。 可偏偏全都算到魏国公府头上。 魏国公府日进斗金,可开销也大,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把国公府以及名下的产业卖了,差不多能凑出这么多的银子。 据说魏国公徐弘基听到消息后,气得当场吐血,连夜派人送奏折前往京师。 这件事传开之后,士绅们全都老实了,缴纳课税变得积极踊跃起来。 就连那些顶尖的世族豪绅,这次吃了大亏,也全都安静了下来,似乎就此忍气吞声,任由官府宰割了。 接下来数日,秋雨绵绵。 薛国观、范景文以及南京户部的马尚书,一行冒雨到南京附近的州县微服私访。 看到各地全都趋于稳定,士绅们争先恐后地缴纳往年拖欠的钱粮赋税,薛国观等人赞叹不已。 “一场狂风暴雨,就这么被云真人轻描淡写地化解了,顺带让士绅和富商们吃了一次大亏。” “云真人这手段,本官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了。” 薛国观赞不绝口。 范景文笑道:“还顺带惩治了魏国公,江东门以后再也不会有脱逃课税的事情了,朝廷又堵上了一个赋税漏洞。谪仙之能,我辈凡夫俗子,也只能是望而兴叹了!” 马尚书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向魏国公追索那么多的银子,陛下会不会答应。” 薛国观和范景文相视一笑。 皇帝陛下以前穷得叮当响,想银子都想疯了。 查抄了晋商和河南缙绅之后,国库虽说充实了一些,可哪个皇帝会嫌银子多? 魏国公是大明一等一的勋贵,皇帝不好直接向他下手,免得激起勋贵们的强烈反弹。 现在被云逍子揪住了小辫子,给皇帝了再好不过的借口,他又怎么会错过? 马尚书一阵感叹。 他这南京户部尚书,以前没少跟魏国公徐弘基在一起厮混。 如今魏国公倒了大霉,有心想说几句好话都不敢。 不过与保国公朱国弼相比,魏国公算是不错的了。 好歹爵位、脑袋都还在不是? 马尚书接着不解地问道:“往常的米价是一两银子一石,云真人这次让江右商帮出售的粮米,为什么只要八钱银子?一百万石啊,这要少收入多少银子?” “云真人早有考虑,这可不是银子的问题。” 薛国观面露敬佩之色,向马尚书一番解释。 这次江右商帮在江南销售的一百万石粮食,官府不收一文课税。 再加上前些日子,暗中高价抛售了一批粮食,江右商帮大赚了一笔。 因此云逍让江右商帮,以八钱银子一石的低价出售给百姓,不仅不亏,反倒还赚了不少。 前些日子粮价暴涨,百姓也跟着受损。降下来的这二钱,正是用以补贴百姓。 范景文说道:“用云真人的话来说,这叫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云真人仁德,古之圣贤不及啊!” 第372章 正确使用方法 王铎此人极有才学,尤其擅长书法,号称自唐代怀素之后的草书第一人,与董其昌齐名,有“南董北王”之称。 后世的大书法家启功评价王铎的书法:‘觉斯笔力能扛鼎,五百年来无此君。’王铎的作品,尤其受到倭人的追捧,称他的书法胜过王羲之,尊其为真正的“书圣”。 然而这人的人品,跟董其昌是一丘之貉。 董其昌还只是私德有问题。 而王铎却是大义有亏,膝盖软,跟钱谦益的水太凉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铎看到云逍的神色,心中‘咯噔’一声。 难道以前在哪里得罪过云真人? 云逍淡然问道:“王尚书有什么妙计,说来听听?” 王铎精神一振,“江南士绅藐视朝廷,无法无天,大可以拿祖制来反制。” 云逍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仔细说说。” 王铎越发振奋,眉飞色舞地说道:“太祖出身布衣,崇尚简朴,对官员、百姓的衣食住行,都有严格限定。” “而如今江南之地,奢靡之风盛行,士绅、富商违背祖制的地方,无处不在。” 云逍点点头。 王铎说的一点都没错。 朱元璋开局一个碗,深知百姓疾苦,因此对权贵的奢靡深恶痛绝。 大明立国之后,老朱就开始狠杀蒙元遗留下来的崇尚享乐、奢靡腐败的歪风邪气。 在衣食住行方面,都制定了严苛的规定,任何人不得逾规。 就拿吃来说。 在餐具的选用、摆放、吃什么、怎么吃,都做了详细的规定。 公侯以及一品二品官员,酒注要用金的,其他餐具用银的。 三品到六品的官员,酒注要用银的,酒盏用金的。 六品到九品官,除了酒注和酒盏用银的,其他餐具都是瓷的。 所摆放的餐具,代表着使用的人的品秩,一旦用错,那么恭喜你,成犯罪分子了! 你说老朱贴心不贴心? 可到了现在,谁还会把这个当回事? 王铎继续侃侃而谈:“衣、食、行这三样,江南从上至下无不违制,从这上面抓士绅、富商的把柄,做不出什么文章。然而在‘住’上,却是大有文章可做!” 按照祖制,大明对官员、百姓的住房有着极其严格的等级制度。 王府不能擅自装饰装修,不能加盖,甚至外墙的颜色、房屋内部的装饰装修风格、房间的数量,都有着详细的规定。 违者,轻的定一个违制,重的直接给扣一个僭越的大帽子,削藩夺爵都有可能。 官员的居所,同样也根据品级不同,有着严格的限定。 一品二品官员家里的厅堂,规定有五间九架,三品到五品官的厅堂五间七架。 至于百姓的房屋,限制更为严格,不能超过三间五架,不允许有任何色彩装饰。 然而如今的江南,哪个士绅、富商,住宅中不是雕梁画栋,又有几个没有私家园林? 果然是大有文章可做! 薛国观目光一闪,“王尚书的意思是,从住宅入手,借祖制来打击士绅和富商,迫使他们不得不收敛?” “正是!” “此举不仅可以打击富绅,还可以狠杀江南的奢靡之风,彰显朝廷威严!” 王铎说罢,有些紧张地看向云逍。 人才,这他娘的真是个人才……云逍点点头,淡然说道:“也算是另辟蹊径了,此计可行!” 王铎顿时大喜。 绞尽脑汁想要抱上云真人这棵参天大树,可自己只是个礼部尚书,这次的清缴钱粮赋税上使不上力气。 于是这些天从礼制上入手,终于想出这么一个歹毒……妙计。 此时时机又是正好看,如果这个法子能替云真人解围,云真人一高兴,以后也就不用继续在南京坐冷板凳了。 云逍接着说道:“那就有劳王尚书,由南京礼部牵头,制定出一个章程来,凡是逾制的士绅、富商,居所一律没收充公!” “啊!” 王铎目瞪口呆,整个人都麻了。 自己只是出谋划策,没想到要出头啊! 整个南直隶、浙江,有多少士绅、富商,有几个的居所是不逾制的? 这要是全部没收充公,士绅、富商们还不急红眼,跟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拼命? 薛国观劝说道:“全部没收充公,有些过了,不如对超过礼制的居所,予以重罚。如此一来,朝廷又有了一大笔进账,也敲打了士绅和富商,同时狠杀了江南的奢靡之风。” 云逍点点头,“那就按薛阁老的意思去办,礼部拟定章程,然后颁布实行。” “王大人办成这件事,陛下必定会龙颜大悦,贫道也会为你请功。” 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王铎,云逍递上了一根胡萝卜。 把他当做是对付江南士绅的刀子,这才是汉.奸的正确使用方法。 完美! 这把刀落下,非得从士绅和富商身上割下一层肉不可。 又有大笔银子进账了! 王铎权衡利弊,最后心一横,站起身拱手说道:“为大明江山社稷,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倒是想辞,可辞不掉啊! 索性豁出去大干一场,搏得一个锦绣前程,说不定能够借这件功劳入阁。 至于江南的士绅和富商……关系到自家的前程富贵,还管他们做什么? 云逍又看向傅振商,问道:“傅大人,兵政上有什么紧急事情?” 傅振商这些日子,正在全力整顿兵政,此时前来苏州,显然是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傅振商正要答话,下方的戏台上,已经开演了。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先看戏,稍后再向云真人禀报。” 傅振商也不想扫了云逍的兴致,将话题转移开来。 几人的注意力放到戏台上。 看了一会儿,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这出戏叫《斩妖记》,说的是宋徽宗时期的事情。 主角名叫林灵素,身份是个道士,历史上确有其人。 宋徽宗十分宠信这道士,认为他是仙人,有通天彻地之能,钦赐其道职,对他言听计从。 林灵素麾下有弟子两万人,出行与宰相、太子争路,人称“道家两府”。 宋朝的“两府”指的是东府宰相、西府枢密使。林灵素的地位能与宰相、枢密使相提并论,可见其权势熏天。 而戏文中,将林灵素描述成一个蛇妖修炼成精,下凡来蛊惑徽宗皇帝,最终导致‘靖康之变’。 第373章 贫道绝非小肚鸡肠之人 这出《斩妖记》,写的是宋徽宗和林灵素。 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宋徽宗就是崇祯皇帝,至于林灵素这个妖道,除了云大真人,还有有谁? “阮大铖,竟敢诽谤君上,污蔑云真人,其罪当诛!” 王铎第一个反应过来,大骂阮大铖。 倒不全是为了舔云逍,而是他与阮大铖的私交甚笃。 这时候不撇清自己,岂不是要引火烧身? 死道友不死贫道,先卖了阮大钺再说。 柳如是和董小宛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她们混迹风月场,还不明白这出戏有多大的杀伤力? 不出数日,云逍子的‘妖道’之名,就会传遍江南。 再加上现在已经四处流传的谣言,以及传唱开来的童谣。 这是舆论斗争,虽然看不见刀光剑影,却是绝不亚于战场厮杀,直接就是杀人不见血。 小道士这次很难斗得过江南士绅了。 “阮大钺写的这出戏,显然是受士绅指使,与那些童谣如出一辙。” “任由这么传扬下去,不仅有损云真人的声誉,又置陛下的威严于何地?” “抓了阮大铖,严禁戏班子演出这出《斩妖记》!” 薛国观大怒,当即就要命人,去抓了阮大铖和戏班子的人。 “一出戏而已,不必那么认真。贫道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怎会为难一个写戏文的,和一帮戏子?” 云逍不在意地摆摆手。 傅振商力劝:“云真人切莫大意,真人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却难当唇枪舌剑!” 云逍笑了笑,叫来方正化。 “派人去一趟玄妙观,请住持来看戏。” “另外再派人去一趟龙虎山,把这出戏说给张天师听听。” 方正化领命而去。 薛国观一愣,随即抚掌大笑道:“妙,云真人如此处置,真是妙不可言!” 王铎跟着大拍马屁:“云真人这是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阮大钺这次,怕是要万劫不复了!” 傅振商和两个女人不解地看着几人。 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王铎笑着一番解释。 林灵素可不是一般的道士。 他借助徽宗的宠信,大肆打压佛教,建议宋徽宗开展“夷夏之辩”。 甚至建议将佛刹改为宫观,,释迦改为天尊,菩萨改为大士,罗汉改尊者,和尚为德士,全部留发顶冠执简。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 以前佛道之争,只是借皇权打压佛门。 林灵素倒好,直接就把佛门改成了道门,和尚变道士。 《西游记》中强迫和尚扮成道士的情节,正是来源于此。 关键是,宋徽宗还真的采纳了,下诏改佛为大觉金仙,易服饰,称姓氏,不久又改女冠为女道,尼为女德。 为了改佛为道甚至杖杀京师僧侣七人。 正因为林灵素,道教才在宋朝把佛门打的彻底没脾气,险些被灭教。 因此林灵素在道门中的地位极高,甚至与吕洞宾比肩。 由于林灵素得罪的人太多,所以后来史书上称他为‘妖道’。 其实他除了忽悠宋徽宗满朝都是神仙,以及灭佛这两大劣迹之外,并未有过其他恶行。 恰恰相反,林灵素利用权势,救过苏轼、黄庭坚等忠臣,打压过蔡京、童贯等奸臣。 并且林灵素还多次警告宋徽宗,将有大祸临头,建议迁都避祸。 宋徽宗本来已经动心了,却因为太子和满朝文武极力反对,才不得不作罢。 如果真的采纳了林灵素的建议,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靖康之变了。 不得不说,这个林灵素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如今阮大钺拿林灵素这个‘妖道’,来讽刺云逍,倒也十分贴切。 可他却忘了一点,林灵素可是道门的‘神仙’啊! 这样贬低林灵素,不论是全真教,还是正一道,又怎么会跟他善罢甘休? 再说了。 即使道门不跟阮大铖较真,云真人发话了,张天师和全真道的人,又怎么会坐视不理? 云真人现在可是大真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道门兴盛,全指望他了。 这时候不借机会拍他的马屁,更待何时? 道门信众遍布天下,江南信奉道门的人不下千万。 玄妙观是江南香火最盛的道观,代表的是全真,再加上个张天师,一声号令,阮大铖以后还能有好日过? 众人光是想想,都是一阵不寒而栗,情不自禁地开始为阮大铖默哀。 把整个道门都发动了来对付阮大铖,就这还叫不为难人家……柳如是看了一眼云逍,抿嘴一笑。 这青牛精,可真是睚眦必报,惹不得呢! 云逍接着看了一会儿戏,不由得大失所望。 随便从后世抓几个扑街作者,写的都比这要精彩是被。 等一出戏唱完,观众们连声叫好。 云逍摇头一笑,这帮观众没文化,不该叫好的瞎叫! 就在这时,一群道士冲进得月楼,个个手中拿着剑,凶神恶煞一般,直冲戏台上而去。 戏子们正登台谢幕,看到这帮道士,全都大惊失色。 道士们不由分说,直接将戏台上的道具、乐器全都砸了个稀烂。 “以后再敢演这出戏,羞辱我道门神仙,直接打断你们的腿,扭送官府!” “走,找阮大铖那狗贼去!” 为首的道士威胁了戏班子的班主几句,然后大手一挥,匆匆离开了得月楼。 “怎么给忘了,林灵素是道门的神仙啊!” “险些被阮大铖给害死,撤了,把这出戏撤了,给再多的银子也不能演了。” 戏班班主赶忙吩咐戏子们,收拾行头仓皇而去。 满楼的客人,无不目瞪口呆。 …… 苏州城的街巷,有很多以花草为名,这里多半是烟花之地。 苏州府衙门的北面不远处,有一条街,名为花街,有一条巷子,叫做柳巷。 这里跟金陵的秦淮河一样闻名天下,事实上,‘花街柳巷’这个词,也正是由此得来。 此时在一座勾栏中,正在上演着阮大铖的新戏《斩妖记》,不时引起观者的声声叫好。 阮大钺坐在腰棚中,两名绝色歌姬陪侍左右,依翠偎红,好不快意。 这出《斩妖记》一出,不仅让他红的发紫,各大戏院、青楼争相邀请,连士绅和富商们也对他刮目相看。 阮大家这几日,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终日流连花街,乐不思蜀。 第374章 没别的事,也就是断了士绅的根基 阮大铖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书童(娈童)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声叫道:“老爷,快逃!” 阮大铖一怔。 就在这时,十几个道士打头,后面跟着不计其数的百姓,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所有的客人全都愣住了,戏台上的戏子们全都停了下来。 “阮大铖在哪里,滚出来!” “写戏文编排林灵素真人,到底是何居心?” “污辱我道门神仙,贫道与你不死不休!” …… 阮大铖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闯下了大祸。 只是一心想把云逍子搞臭,却忘记了他另外一个身份,大真人! 也忽略了林灵素这个妖道,在道门中的地位。 看到怒火冲天的道士和信众,阮大铖一阵头皮发麻。 他的反应倒是不慢,趁乱逃到一个后面,找了一间妓女的衣服换上,然后混出勾栏,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 得月楼。 云逍几人吃完饭,然后喝茶消食。 云逍这才向傅振商问道:“兵政上遇到什么事情,傅大人但讲无妨。” 傅振商面露难色,道出遇到的难题。 “本不该来劳烦云真人,可事情着实棘手,不得不求教于真人。” “依照云真人钧令,下官开始整顿京营级南直隶、浙江各卫所的兵政,核查兵员,清退老弱。” “然而如今兵户的土地,几乎全被侵占,这些老弱兵卒被清退之后,全家人的生计也就没了着落。” “此事着实难以解决,不知云真人可有良策?” 听到这件事,薛国观的脑袋就大了一圈。 不光是江南,整个大明的兵政改革,都面临着这个问题。 谁都知道大明的军队烂透了,尤其是南军,堂堂正规军,连民兵都不如。 自从万历朝以来,也有很多能臣试图改革兵政。 可最终都是无疾而终,到头来只能是缝缝补补。 究其根源,无非是牵扯到很多利益,另外就是没钱。 要整顿兵政,就要裁撤那些不堪一用的羸弱兵卒。 问题是,将他们裁撤了,他们的生计该怎么解决? 随着土地兼并,卫所的军户早就没有了属于自己的耕地,跟军奴也没什么分别。 以前还能靠着军饷来续命。 虽说被层层盘剥后,到手的也没多少,却多少也是生计来源。 一旦被裁撤,仅有的生计来源也都断了,一家人该怎么活命? 如果放任不管,他们就会化作流民四处逃窜,甚至沦为盗匪、流寇,最终酿成大患。 这事情的确是相当棘手。 云逍想了想,提出了几条对策。 “西山岛正需要大批百姓,可以将裁撤的一部分军户安置到那里。” “一些想学手艺或是做工的,官府再拿出钱粮对他们进行培训,以后进入工场劳作挣钱养家。” 西山岛面积广阔,并且现在尚未开发,完全可以安置十万百姓。 如今江南的手工业、商业发达,远甚于农业,还可以将一部分军户转化成手工业者。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大明在江南一带的军队,一共有二十多万。 这些都是军户,算上他们的家属,这个数字就相当惊人了。 九成以上的兵卒,都要裁撤下来,光靠西山岛和做工,当然无法安置这么多的人口。 “剩下的……我自有办法安置。” 云逍目光一闪,神情间多出了几分凌厉。 他的办法很简单,从士绅和地主豪强手中,拿回被兼并的土地。 当然不会是强夺,云真人又不是强盗。 再说了,强盗抢东西,也是要讲究策略的。 等催缴钱粮的事情尘埃落定,接下来,就是摊丁入亩、摊役入亩。 一套组合拳下来,土地也就成了士绅和地主的累赘。 他们抛售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继续攥在手里? 到时候官府出面低价收购,作为官田承包给军户们耕种。 如此一来,完全能够将裁撤的兵卒全部安置。 当然了,安置这么多人,需要花的银子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过如今银子根本不是问题。 这次催缴拖欠的钱粮赋税,折合成实物,不下千万石。 再加上王铎的妙计,以祖制的名义,从士绅和富商身上刮下一层油,用来安置裁撤兵卒绰绰有余,甚至还有大量结余上交国库。 “原来云真人早有筹谋,是下官多虑了。” 傅振商心中的担忧尽解。 王铎正要借机送上彩虹屁,云逍忽然想到了什么,朝他摆摆手。 然后微闭着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茶几,陷入沉思之中。 其他人知道他在思索极为重要的事情,全都凝神屏息,不敢惊扰到他。 许久。 云逍停止思考,眼眸中有着异彩闪动。 他直接对傅振商说道:“从裁撤的兵卒中,挑选出一批本分老实的,以前立过功的优先,我有大用。” 傅振商好奇问道:“云真人要这些人做什么?” 云逍轻描淡写地说道:“没别的事,也就是彻底断绝士绅的根基,为大明解决掉这一顽疾。” 所有人都是一震。 薛国观身子前倾,急声道:“请云真人详说。” “暂时保密。” 云逍一如既往地卖起了关子。 薛国观等人心痒难耐。 云逍笃定地说道:“事情办成了,就再也不用担心士绅脱逃钱粮赋税,还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皇权不下乡的问题。” 轰! 薛国观猛地站起来,险些撞翻了身前的桌案。 傅振商、王铎满面骇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 士绅隐漏钱粮,这是大明的积弊,不过经过这次整治之后,士绅们想必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 催缴钱粮是关系朝廷赋税的大事。 而解决‘皇权不下乡’的事情,这可就惊世骇俗了。 自秦汉以来,除了收税、徭役等必须落实到底层百姓身上的权力以外,其他权力很难直接落实到乡以下。而是让位给士绅、宗族、地主,这就是所谓‘皇权不下乡’。 帝王不是不想一杆子到底管到乡一级,而是他们没有能力管到这一级别。 这是因为九州实在太大了,皇权根本难以渗透到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只能在大局和细节之中选择了前者。 第375章 天大地大,无容身之处 云逍并未解释如何解决‘皇权不下乡’的问题。 薛国观却是知道,既然云真人说了,那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皇权不下乡,这可是从古至今,都难以解决的千古难题啊! 若是被云真人一朝解决,单凭这一件政绩,就足以彪炳史册。 自己要是参与其中……薛国观想着想着,不由得兴奋起来。 接下来云逍不再说正事,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得月楼。 当晚。 云逍就寝于柳如是房中。 骤雨初歇,柳如是如无骨鱼一般,瘫软在床上。 云逍惬意地靠在床头,心中一声感慨……这时候,要是有一支华子就完美了。 坐了一会儿,他感到脑袋出奇的清醒,于是开始筹划着,下来该如何收拾士绅和富商的事情。 夺回舆论掌控权,这是第一步。 这才是向士绅们催缴拖欠的赋税钱粮而已。 他们先是哄抬粮价,接着是围堵《大明日报》,然后又是童谣、戏文。 这就是大明时期的网暴啊! 云逍当年也是键盘侠出身,又怎么可能不在乎? 云真人不发威,还真当是泥菩萨? 先收拾几个幕后指使阮大铖的士绅。 罪名? 诽谤圣上,污蔑道门高道,挑起宗教纷争。 这样的罪名,够抄家了吧? 阮大铖不是喜欢写戏文吗? 让他到地下面,给阎王爷码字去! 收拾几个造谣的,然后再展示几个‘仙法’,正‘仙人’之名。 第二步,就该是对士绅和富商们雷霆一击了。 催缴拖欠的钱粮,那是他们该交的。 接下来不该交的,也要让他们吐出来。 以住宅逾制为由,刮他们一层油……这还多亏了王铎这个机灵鬼。 然后是摊丁入亩、摊役入亩,夺了士绅们的特权,迫使他们不得不交出土地。 第三步,就是解决‘皇权不下乡’,以及打破士绅们的教育垄断。 同时加上商业、工业、金融等全方位打压、分化。 这一系列打击下来,江南士绅这一顽疾,将再也无法对大明朝廷构成威胁。 攘外必先安内,解决了江南,内部的问题也就基本解决的差不多了。 随后就可以放手解决建奴、蒙古,再之后就是向外扩张、扩张…… 一番深思熟虑。 云逍心情舒畅,一声狞笑:“江南士绅们,狂风暴雨将至,你们准备好了吗?” 柳如是听到‘狂风暴雨’,顿时吓得身体蜷缩成一团,哀求道:“奴家再也受不得狂风暴雨了,相公就饶过奴家吧,要不把小宛叫过来……” 不提董小宛便罢。 一提这个,云逍当即就不困了……雄姿勃发,又掀起了一场风暴。 …… 阮大铖那日扮做花娘,仓皇逃出花街柳巷。 他也意识到,这次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哪里还敢继续在苏州逗留? 那些士绅和富商,肯定是靠不住,说不定会迫于道门压力,把自己交出去顶缸。 思来想去。 阮大铖最后想到了一个去处,直奔浙江严州,投靠至交好友马士英。 马士英与阮大铖是同科进士,关系莫逆,此时任严州知府。 (历史上,阮大铖帮助周延儒复出,要求他举荐自己,遭到东林党反对,最后阮大铖退而求其次,提出起用好友马士英。 马士英当时正带罪流放,起复后对阮大铖感激涕零,因此在弘光朝时当首辅后,竭尽全力帮助阮大铖复出。 南明朝廷亡,马士英以身殉国,却被东林党污蔑为降清后被杀。 而阮大铖却降清,为表示忠心,带病随建奴大军南征福建,病亡,由于天气炎热,尸体溃烂,被建奴弃尸。) 好友前来,马士英盛情招待。 谁知到了第三天,马士英再次设宴款待后,交给阮大铖五千两银子。 阮大铖心中一沉,问道:“瑶草,这是何意?” “家母是道门虔诚信徒,听说集之兄写戏文嘲弄道门神仙林灵素,因此大怒。” “父母之命,不敢不从,还望集之兄见谅。这些银子,是我为官多年积攒,当做盘缠赠予集之兄。” 马士英十分委婉地下达了逐客令。 阮大铖心中雪亮,冷笑道:“你是怕了云逍子,担心我牵累到你,影响你升官发财,又何必找这样的借口?” “既然集之兄把话说开了,那我也就不再遮掩,有几句话赠予集之兄。” 第376章 懵逼的张天师 阮大铖骇然转身。 那船夫冷笑道:“你又算个什么玩意儿,顶多也就是恶心一下云真人,还妄想让云真人身败名裂?还指望东山再起?” “你,你是云逍子的走狗?” 阮大铖大惊失色。 “老子不过是一游侠,也为东厂做事情。连老子这种屠狗之辈,也知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亏你饱读诗书,却跟权贵们搅和在一起,一门心思祸害老百姓。” “云真人懒得理睬你这跳梁小丑,你还真的以为不敢动你了?到阎王爷那儿,写你的戏文去吧!” 船夫言毕,一竹篙将阮大铖打落到江中。 阮大铖奋力挣扎,大声呼救。 船夫一边用竹篙猛击他的脑袋,一边高呼:“落水了,有人投江自尽了!” 等附近的船只驶过来救人的时候,哪里还能找得到阮大铖的身影? 阮大铖的死讯,迅速传遍江南。 戏曲名家阮大铖,因新戏《斩妖记》污辱道门高道,为道门所不容,最终羞愤投江自尽。 也有传言,说是阮大铖写传奇编排神仙,遭到了惩罚,这才溺毙于江中。 闻者无不叹息。 不过这纯粹是阮大铖自己作的,又能怪得了谁? 紧接着,苏州、松江等地五家士绅,被官府抄家。 罪名是伙同阮大铖,诽谤今上,污蔑道门高道,挑起宗教纷争。 士绅们无不惶惶不可终日。 云逍子,在遭受流言攻讦之后,终于露出了狰狞獠牙! 士绅们也不是铁板一块,终究还是有人怕了。 各种谣言顿时弱了下来,《大明日报》也开始正常发行,一些读书人迫于生计,又开始重操旧业充当读报人。 正当士绅们拭目以待,等着云逍子下一步的打击的时候。 《大明日报》上公开了一则消息,再次震惊江南。 九月十五,苏州玄妙观举行法会。 浙直总督、大真人云逍子,与张天师联袂登台,当众传经布道,并展示仙法! 这件事立即成了江南各地,街头巷尾乃至乡野热议的话题,不计其数的道门信众赶往苏州。 《大明日报》公布消息的第二天,又有一则震撼的消息,在读书人当中传开。 同声社、慎交社、遥通社、惊隐社等江南十几家文社,于九月十五在苏州虎丘召开文会,广邀南直、山左、江右、山西、湖南、福建、浙江各地名士、文人参加。 江南的读书人喜欢结社盟誓,大大小小的文社几十家,常大举文会。 复社就曾经在南京举行过大型文会,参会者达到数千人,盛况空前。 十几家文社同时聚在一起举行文会,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这次文会举办的时间,与云逍子、张天师的法会在同一天,并且也是放在虎丘,其用意就不言而喻了。 这是要跟云逍子唱对台戏啊! 因此消息一经传出,立即轰动江南,万众瞩目。 …… 周氏园林。 云逍一身道袍,端坐于花厅中。 今天龙虎山的张天师要来,他特意换上久违的道袍,早早地在这里等候。 都是大真人,因此得给人家一个面子,况且这次请人家过来,是让他出力的。 正等候间,王承恩匆匆而至。 “江南的文社,要在虎丘举行文会?” 云逍听了王承恩禀报,不由得一阵错愕,随即哑然失笑。 很显然,士绅们已经意识他的意图,这才在幕后操控组织了这次文会,打算跟他唱一出对台戏。 “这些个读书人,简直是不知死活,东林书院、复社都被查封了,他们还敢跳出来,就不怕杀头吗?” “干脆直接取缔了这些文社,抓了领头的!” 王承恩前几天才带人查抄了几家士绅,这时候杀气依然重着呢。 云逍摇头一笑,“查封这些文社倒是简单,不过是一纸官文的事情,然而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人以为贫道怕了他们?” 其实从内心而言,云逍倒是十分欣赏大明的这种言路开放的风气。 不像后来的螨清,大兴文字狱,民间连句真话都不敢说,更别说是攻击朝政了。 像这样时间久了,民众也就被驯化成听话的奴才,对于整个民族而言没有半分好处。 然而大明的文社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性质,如同复社那样沦为政治斗争的工具。 这就要不得,这股歪风,得杀! “既然士绅们依然不甘心,那就借着这次机会,让他们彻底死心,顺便杀一杀结社这股歪风邪气!” 云逍不在意地挥挥手。 没有反派,装逼打脸都不够爽。 一个人演戏能有啥意思,有对台戏,这才更加有趣。 就在二人说话的工夫,张天师的法驾已经进入苏州城。 张天师高坐于八抬敞轿上,身穿七星鹤氅,头戴紫金冠,怀中抱着一柄桃木剑。 法驾后面跟着三百名年轻弟子,全都穿着蓝色道袍,手持旌旗仪仗,浩浩荡荡,威风八面,如同君王出巡。 道路两旁,无数信众箪食壶浆,头顶香炉,跪伏于地上。 不过这些虔诚的信众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张天师,此时脑袋都是蒙的。 他在龙虎山接到云逍的信,立即就动身前来苏州。 对于阮大钺的新戏,张天师倒是没怎么当回事,可云大真人被人攻击,那可是天大的事情,自然是不能怠慢。 谁知人还在半道上,就听到了云逍要举行法会的事情。 当众展示仙法?! 装神弄鬼……不,画符念咒、祈禳斋醮,为人驱鬼降妖、祈福禳灾,这是正一道的老本行。 可是这仙法,天师也不会啊! 这不是让自己当众献丑吗? 这一路上,张天师都在心里犯嘀咕。 这是哪里得罪了云大真人,故意挖了这么一个坑来埋自己? 天师法驾来到周氏园林。 云逍亲自到大门口相迎,算是给足了张天师的面子。 张天师的心里这才安定了不少。 然而在与云逍交谈许久,离开园林的时候,懵逼的张天师更加懵逼了。 云真人,居然要跟自己一起当众炼丹? 炼丹,自然是正一道的拿手绝活。 可要炼制能够增加土地肥力、催生作物的仙丹,这哪儿会啊! 虽说云真人给了个炼丹的仙方,连炼丹需要的材料,用什么样的炼丹炉,炼丹的步骤,都说的一清二楚。 可这样炼出来的东西,真的有那么神奇? 张天师有着强烈的预感,正一道一千五百年的金字招牌,这次要砸在自己手里了。 第377章 法会、文会,相映成趣 随着临近九月十五,来自各地的道士、道门信众,以及士绅、文人墨客,云集苏州城。 天下第一富都苏州城,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副作用是,城中人满为患,很多人甚至不得不露天睡在大街上。 一边是法会,一边是文会,一方是权倾东南的浙直总督、大真人,另一方则是代表着江南士绅。 不等法会和文会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 苏州城中读书人与道门信众之间的冲突,不时发生。 知府衙门的差役忙的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调兵入城,维持城内的秩序。 人们纷纷猜测,法会与文会之间的较量,谁会占据上风。 眼看就要到九月十五。 这天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金秋季节,连日风和日丽。 谁知就在九月十三这天,突然天降大雨,并且雷电交加。 九月间打雷,可是相当少见。 ‘九月雷动十月露,来年丰收保不住’。 意思就是说,九月份出现打雷的天气,来年的粮食丰收也就基本无望了。 因此九月雷,代表着不祥之兆。 光是打雷,这还不算什么。 偏偏一道雷电,落在玄妙观内,将主殿的一角毁坏。 在如今这年头,被雷电劈可不是小事。 雷电代表着上天的意志,被雷电劈中,意味着天老爷不满意了,降下了天罚。 雷电劈在玄妙观……这就有意思了。 一时间,各种谣言四起。 无非是某个妖道,因为要在玄妙观传经布道,触怒了上苍,老天爷发脾气了。 谣言越传越广,并且越传越离谱。 甚至有人说,当时云逍子正在玄妙观,被一道天雷劈中,当场就化作了一条青色大蟒。 玄妙观和张天师都出来辟谣,然而收效却是甚微。 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很多信众,心里都开始泛起了嘀咕。 云逍收到消息时,正在与柳如是和董小宛一起吃饭。 听到王承恩禀报的坊间传言,云逍久久不语。 董小宛劝慰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妖怪,切莫被这些流言扰了心境。” 柳如是看了一眼董小宛,微微摇了摇头。 你哪里知道,这家伙的确是妖怪变的。 不过却是太上老君坐下的青牛精,而不是什么蛇精啊! 迟早你就会领会这青牛精的厉害! 至于担心……这家伙哪里会为这点小事担心? 王承恩道:“云真人,要不把时间稍稍往后推一推?” “法会如期举行。” 云逍收回思绪,不在意地笑了笑。 担心? 一道雷电,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今正逢小冰河时期,天气无常,九月份打雷又算什么。 玄妙观的主殿极为高大,被雷电劈还不正常? 刚才失神,自然不是在担心什么,而是在感慨。 真心不想装的啊! 可偏偏为什么老是让自己勉为其难? 看看外面的天色,接下来几天,十有八九还会继续打雷下雨。 到时候装个大……不,施展个超级仙法! 吃完饭,云逍立即叫来开山大弟子方以智,一番吩咐下去。 方以智先是一脸懵逼。 云逍一番解释后,他更加懵逼了,然后懵懵懂懂地离开。 …… 九月十五。 苏州城中,万人空巷。 玄妙观内外,都是人山人海。 虽然讲法的地点放在道观后面的山房外,却依然不影响信众的热情。 当然了,看热闹的也不在少数。 不光是冲着‘仙法’而来的,还有很多人都想一睹云逍子的真容,看他到底妖在哪里。 玄妙观山房外的场地,只能容纳两百多人。能够进入这里的,自然都是有身份的。 王承恩、薛国观等大佬不消说,南京六部九卿、应天府的官员,悉数到齐。 还有来自各地的道门高士,也有不少饱学大儒……某个没有道德底线的狗作者,到现在《道德经释义》才是出了一个上部,被很多人惦记着呢。 这次讲的经文,自然是《道德经释义》的后续部分,因此吸引了很多大儒前来。 让人十分意外的是,杨宗周、文震孟等人,居然没有去参加虎丘的文会,反倒是出现在这里。 无论是官员,还是儒道、信众,都是一身正装,并且临来前都沐浴焚香,以示郑重。 山房中。 云逍盘腿坐在蒲团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天塌了也不会眨一下眼皮。 柳如是和董小宛都是身着道袍,作女黄冠装扮……纯粹是云真人讲法需要,才不是什么道姑情结。 另一位大真人,却远没有云逍这么淡定。 关键是张天师的心里面没谱啊! 炼丹就炼丹吧,反正是跟云真人一块儿。 因此张天师刚开始心中也不怎么慌。 可云真人却临时变卦,他只负责讲经。 当众炼丹的事情,由张天师独自完成,云逍只在边上看着。 张天师又怎么不慌? “云真人,这仙方果真能行?” “贫道法力浅薄,在丹道上造诣不高,不如还是由云真人亲自出手……” 在被云逍拒绝了数次之后,张天师彻底死心。 也罢! 云真人要真的坑自己,难道还能躲得掉?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豁出去了! 时辰已到。 云逍与张天师并肩走出山房。 一时间,万众瞩目。 …… 虎丘。 春秋时,吴王阖闾曾在此建行宫。阖闾死后,他儿子夫差将其葬在此地。 三天后一只白虎出现在山头,从此这里就叫虎丘。 东晋时候,司徒王珣及其弟司空王珉舍宅为寺,虎丘从此成为苏州的文脉中心。 历朝文人到苏州,必到虎丘,留下诗文。 白居易更是开挖“七里山塘河”,联通虎丘和苏州城,方便人们往来。 到了大明时期,苏州成为天下文化中心。 每年三月三上巳节,文人们会在虎丘聚会,畅谈诗文绘画,效仿东晋王羲之的兰亭雅集,举办虎丘雅集。 今日,汇聚虎丘的文人之多,远胜于今年的上巳节。 只不过与玄妙观的庄重、肃穆相比,虎丘却多出了浓重的脂粉气。 文人聚会,自然少不了美人相伴,否则哪里来的灵感激情? 不光是美人,还有相当一部分文人带着年少俊俏的娈童……此乃江南的新风尚,切莫大惊小怪。 两场性质完全不同的聚会,场面也是截然不同,倒也相映成趣。 第378章 张天师的大型社死现场 玄妙观。 云逍登上法坛,两名女黄冠侍立身后。 “贫道今日,就为诸位说一说《道德真经》……” 云逍从容不迫,侃侃而谈。 早上半天是他传经布道的时间。 云真人讲的经文,自然是《道德经释义》。 黄元吉的《道德经释义》,一共有六十三章,十一万字。 足够云真人吃一辈子的了。 在场的道士,都是对《道德经》研究极深的高道。 至于大儒和官员们,都是饱读诗书,自然听得懂《道德经》解本中的不朽真言。 众人都是受益匪浅,听得如醉如痴。 为了照顾外面的信众,云逍每讲一句,都会有玄妙观的道士向外面传话,然后大声向信众们重讲一遍。 这信众虽说多半听不懂高深的经文,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震惊与敬仰之情。 至于那些纯粹是来看热闹的人,则是大失所望。 说好了要展示仙法的呢? 枯燥的经文有个什么意思? 渐渐地,很多人耐不住烦躁,纷纷离开玄妙观。 到了下午的时候,重头戏终于开始了。 张天师带着两名道童,踏上法坛。 天师要展示仙法了! 玄妙观内外,一时寂静无声。 法坛下,众人无不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张天师。 “蒙云大真人厚爱,赐贫道一仙方!” “用此方炼制出来的仙丹,名为‘化肥’!” 张天师不急不躁地开口。 到底是家传的天赋,哪怕是心里慌的要尿裤子,也绝不会在脸上表露出分毫。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一名老道问道:“敢问天师,这‘化肥’,又是何等仙丹,贫道为何从未听说过?听起来,似乎并非是内服之丹?”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张天师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化肥之‘化’者,乃变易、演化之意,肥,自然是肥沃的意思。” “化肥,顾名思义,乃是仙境种植仙粮所用的肥料,能够让田地肥沃,从而让粮食产量倍增,的确不是内服的丹药。” 不愧是天师,真能忽悠……坐在台下的云逍,嘴角抽了抽。 台下顿时一阵轰动。 道士们都是一脸懵逼。 天底下竟然还有不是给人吃的,而是用来肥地的丹药? 困惑归困惑,却没人敢提出质疑。 开玩笑,人家张家,可是从五斗米教的时候就开始炼丹的老字号。 谁敢质疑龙虎山的炼丹技术? 薛国观等官员纷纷站起身来。 民以食为天,从古至今,农业都是国家之根本。 王朝兴衰,从根源上来讲,都是因为百姓没饭吃,从而引发一系列的社会矛盾,最终导致王朝覆灭。 因此粮食的产量,成了关系江山社稷安危的重要问题。 可要想让粮食增产,又是何其困难的事情? 如今的大明,由于连年天灾,粮食奇缺,每天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 如果真的如同张天师所说的那样,能让土地变得肥沃,产量倍增,大明又怎会有亡国之危? 一旁的王象晋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这仙方是云真人拿出来的,又岂能有假?”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要是你们知道,有一种叫做‘杂交水稻’的东西,亩产高达千斤,你们还不得给吓死? 想到这里,王象晋心中又是一阵火热:“真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搞出杂交水稻啊!” 众人纷纷落座。 张天师继续硬着头皮往下忽悠。 “贫道拿到这个仙方之后,不敢怠慢,经过累日试炼,终于有所成。” “今天向诸位当场展示,还望诸位道友、施主指教。” “抬炼丹炉上来!” 张天师大手一挥,然后看了台下的云逍一眼,眼眸深处尽是幽怨之色。 云逍闭上眼睛,面上古井不波。 原因无他,接下来的过程……挺尴尬的,有点担心张天师当场社死。 在一道道目光注视下,几名道士抬着一些东西上了法坛。 山房前的空地上,顿时鸦雀无声。 煤炉、大陶瓷缸,谁家的炼丹炉长这样儿? 还有黑乎乎的焦煤,绿莹莹的东西,又是个什么鬼? 龙虎山就用这东西来炼丹? 张天师面色不改,依然风轻云淡,然而心中却是充斥着强烈的羞耻感。 他身后的两名道童,显然修行的功力不够,羞的恨不得把脑袋钻进两腿之间。 第379章 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至于制化肥的容器,倒是有一些特殊的要求。 硫酸具有强腐蚀性,铁锅肯定是不行的,得弄个陶瓷水缸。 干馏绿矾,也就得到了浓硫酸,再往里头兑点水,就变成了稀硫酸。 然后弄根管子,把炼焦的煤气通到水缸里就行了。 氨气与稀硫酸接触,就会生成硫酸铵,最后就得到硫酸铵的溶液。 硫酸铵溶液就可以直接当化肥使用。 如果想运输方便,点把火,或者用阳光把水蒸干,这样就能得到固体硫酸铵了。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做起来也容易。 不过这种方法制造化肥,根本无法量产。 增加土地的肥力,以及其他让粮食增产的方法,云逍有其他更简单、更实惠的办法。 这次只不过是借机为自己正名,同时为以后推广化学打基础。 之所以让张天师出头,是因为他的名气大。 再加上云真人高风亮节,不想出这个风头……才不是因为有损谪仙威名。 看到台上已经开始忙碌的张天师,云逍在心里默默说道:“张道友,再忍一忍,开局越是压的厉害,将来的装逼效果也就越好。” 众目睽睽之下,张天师开炼了。 操作的步骤,都是按照云逍事先说的,丝毫都不差。 只是张天师给自己加了不少戏,又是掐诀,又是念咒的,甚至连三昧真火都用上了。 一番操作下来,硬生生地给制作化肥的过程增添了几分玄幻色彩。 这一点,连云逍都不得不服,论表演,人家的确很专业。 只不过任凭张天师怎么加戏,也难以掩盖焦煤燃烧散发的呛人浓烟。 现场的人无不捂住口鼻,连云逍也不例外。 也真是难为张天师了,被熏得险些闭气,却不得不时刻保持天师的防范。 云逍心中十分庆幸,自己没有亲自操刀,实属明智之举。 众人面面相觑,这真的是在炼丹,而不是工匠在劳作? 最终,在张天师的不懈努力下,炼丹大功告成……其实只要是个人,基本都能成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炼出的‘仙丹’,品相不敢恭维。 好吧,其实就是一堆渣,并且那气味也是相当的感人。 张天师终于撑不住了,脸色变得铁青,龙虎山的金字招牌,终久还是砸在自己手里了。 炼丹失败了? 现场响起噪杂的声音。 薛国观赶忙站起来打圆场:“毕竟是仙丹,哪有一次就能炼成的?张天师大可不必如此气馁,再试几次肯定能成。” 还要试……张天师身形一晃。 再试几次,说不定就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众多官员、道士,也都纷纷开口劝慰。 当然了,很多人在暗地里,险些把肚子都快笑破了。 消息传到外面,众多信众和看热闹的百姓全都大失所望,说什么怪话的都有。 “谁说失败了?” 云逍忽然开口,笃定地说道:“大巧不工,这就是能肥沃土地,使粮食增产的化肥!” 这下子连官员和道士们都没法往下圆了。 不行就别硬撑啊,这样会闹笑话的,谁家的丹药长成这个样,何况还是仙丹? 王承恩大声说道:“云真人说成了,那肯定是成了,鸹噪什么?” 迫于厂公的淫威,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刘宗周却不吃这一套,抓了一把‘仙丹’,看了看,从未见过如此长相的丹药,又闻了闻,十分刺鼻。 刘宗周眉头大皱,质问云逍:“这就是能让粮食增产的‘仙丹’?” 云逍淡然说道:“正是!” 刘宗周毫不留情一同驳斥。 “荒谬!” “本以为你真的有什么仙方,能够让粮食产量倍增,造福天下百姓,这才满怀希望前来观看。” “谁知你却哗众取宠,在大庭广众之下,以江湖骗子的招数来公然愚弄天下!” “真以为天下人都是愚昧无知,会受你蒙骗?” 这番话,众人深以为然。 这东西要是‘仙丹’,随便弄个刚入门的小道士来,每天都能炼好几十斤。 这不是日鬼弄棒槌,哄鬼吗? 张天师的内心开始崩塌,毁了,一千多年的声誉,就此毁于一旦。 “有用或是没用,试过便知!” 云逍淡然一笑,举步朝玄妙观的后花园走去。 众人见他如此笃定,反倒有些疑惑起来,纷纷跟着前往。 玄妙观占地面积极大,后花园中,原本种着一块一亩多地的菊花,是苏州城中的一大景致。 却被云逍前几天让人给清理了,翻整出来当做是试验田,中间用一道篱笆墙成两半。 当着众人的面,云逍命人将张天师刚才炼制出来的‘仙丹’,撒在篱笆墙的一边,另一边则是分毫未动。 然后云逍让人现场播种,一共种了三样种子,分别是玉米、花生、韭菜。 这三样出芽破土的时间最短,也就是七八天的时间,很快就能看到效果。 花生早在一百年前就传入大明,此时十分常见,韭菜就更不必说了。 玉米此时在江南很少有种植,这次种的是王象晋带来的种子,为了推广新作物,特意借此机会打广告。 播种完毕。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试验田。 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很多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神奇的一幕: 撒有仙丹的土地上,绿芽迅速破土而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接着便是开花、结果,最后便是收获了。 看了许久,那块土地没有任何变化……有变化才是怪事。 文震孟笑道:“云真人,这仙丹的效果,果真是非同凡响啊!” 其他儒生跟着一阵笑。 他这次来玄妙观,还真不是来砸场子的。 这些饱学大儒,虽然迂腐了一些,却也知道农业是国之根本,自然也清楚,能够让粮食增产的‘仙丹’,意味着什么。 因此满怀希望前来。 结果就这……几人都有了智商被羞辱的感觉,自然是一肚子的火气。 被这么嘲弄,张天师就像是被当众扇了一耳光。 薛国观等人想要辩驳,也找不出合适的借口。 “谁说这化肥,能让种子播种之后,就立即开花结果?” 云逍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刘宗周、文震孟等人。 第380章 妖道在玄妙观出大丑了! 一名道士说道:“既然是仙丹,不应该是种子种下之后,就立即能够开花结果的吗?” 云逍问道:“你曾经见过这样的仙丹?” 道士讪讪道:“那,那倒不曾,如此仙法,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轻易见到?” 王象晋笑着说道:“张天师以云真人的仙方炼制出来的化肥,只是增加土地肥力,让作物产量倍增,却不是如同仙法一样,让作物迅速开花结果。” 云逍曾经对王象晋说过化肥的事情,因此他知道所谓‘仙丹’是个什么东西。 “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仙丹,那还要百姓种地做什么?直接把种子丢在地里,撒上仙丹,然后就准备收获粮食就是了。” “即便是太上老君炼制的金丹,也不会有如此奇效。再说了,假使真有这样的仙丹,炼制的成本必定是无比高昂,又怎么可能普及天下,让百姓受惠?” 王象晋是当世农业方面的顶尖专业,他的话自然是有绝对的权威。 众人听了,仔细想了想,不禁哑然失笑。 王象晋说的的确是没错,自己还是太心急了。 要是真的有这样的奇效的话,那不叫什么仙丹,而是妖术。 刘宗周向云逍问道:“你确定这化肥真的如你所说,能够让粮食增产?” 云逍淡然一笑,“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王象晋想到与云逍打赌的王徵,不由得为刘宗周捏着一把汗。 刘宗周断然说道:“我辈儒者,你又是方外之人,岂能做这等意气之争?” 那还说个屁啊……云逍顿时失去了跟这老顽固继续说下去的兴趣,举步朝外面走去。 刘宗周还不肯罢休,继续追问:“何时才能看到化肥是否有效?” 王象晋一番解释:“刚下种下去的三样种子,少则七天,多则十天方能出芽,到时候就可以看出是否有效。如果有耐心的话,等到三样作物成熟,就知道产量如何了。” 众人将信将疑。 云逍让方正化调来一队勇卫营军士,时刻守在试验田旁,防止遭人破坏。 为了让人心服口服,允许任何人随时前来观看。 众人渐渐散去。 刘宗周、文震孟等老顽固,却是执意住在道观中,几人轮流盯着试验田,防止有人在背后作弊。 事情迅速传遍全城。 有人拭目以待,更多的人却是认定,云逍子和张天师合起伙来招摇撞骗。 很多人来到玄妙观参观试验田。 云逍事先给玄妙观打了招呼,只要不去破坏试验田,任由百姓随意进出。 看到平平无奇的试验田,与自己预想当中的大相径庭,参观者无不大失所望,越发断定是被骗了。 虎丘。 云岩寺中,群英荟萃,盛况空前。 来自各地的文人们谈古论今,吟诗诵赋,好一派盛会景象。 正高谈阔论间。 一名士子匆匆而至,大声叫道:“诸位,妖道在玄妙观出大丑了!”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士子将玄妙观中发生的事情,向众人详细道来,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这就是妖道要展示的仙法?” “这等江湖人的路数,也只好拿来哄骗朝堂那那些昏聩无能之辈,又怎能骗的了天下人?” “从今日起,妖道必将身败名裂,为天下人唾弃!” “当浮三大白,诸位同饮!” …… 众人举杯轰饮。 有人当场即兴作诗一首,极尽嘲讽挖苦,将文会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人群后方,一名男子独坐树下,正自斟自饮。 这男子四十出头,身穿举人袍服,面容削瘦,皮肤黝黑,不像是举子,反倒更像是一个在田间劳作的农夫。 一名与他相貌相若、却要年长一些的长髯男子走过来,“长庚,如此盛会,你怎么一言不发,反倒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盛会?” 表字‘长庚’的举子一声嗤笑,环顾四周,满脸不屑:“一场热闹非凡,却不过是闹剧一场罢了。” 长髯男子不解地道:“长庚何出此言?” 长庚冷笑道:“这些文人雅士们汇聚于虎丘,除了风花雪月、抨击朝政,坐在这里空谈以外,做了些什么有益国家百姓的事情?” 长髯男子默然。 “反观被他们称之为‘妖道’的云逍子,却是在极力地做一些惠及苍生的大事情。” “别的且不说,他创造的水泥,堪称土木工程之神物。我曾在山东,见过用水泥修建的堤坝,可谓是固若金汤,洪水冲击百年也会巍然屹立。” “单是这一件,就是功在当代,造福千秋的大功德。他在北方推广蜂窝煤,以及高产作物,同样也是惠及万千黎民。” “这次炼制化肥即使失败,却也不失为一次有益民生的尝试,况且现在还不能断定就一定会失败。” 长庚指了指恣意狂欢的人群,嘲讽道:“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云逍子?” “长庚所言,的确如此。” 长髯男子点点头,“你不是正在撰写《天工开物》吗,为何不去向云逍子请求,将炼制化肥的秘方收录其中。” 长庚叹道:“云逍子乃是浙直总督,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子,想见他,又谈何容易?” 长髯男子笑着说道:“我有一友人,名为李信,河南杞县人氏,过几日就会来苏州。他曾应云逍子之邀去京城相见,却因故未能成行,这次到苏州正是准备拜会云逍子,到时候为兄请他带你一起便是。” 长庚顿时大喜:“有劳兄长了!” …… 张天师回到居所后就闭门不出,对外宣称是炼丹过于劳累,需要闭关休息。 养气功夫已经炉火纯青的天师,当天晚上也是彻夜不眠。 接下来数日,云逍继续在玄妙观讲经,张天师都借故身体不适推脱掉。 不是不给云真人面子,实在是没脸见人啊! 化肥的事情,让法会失去了噱头,加上张天师没来,导致前来听讲的信众和百姓一天比一天少。 不过云逍讲的《道德经释义》,却是货真价实的真经,官员、道士们依然天天到场。 刘宗周等大儒住在道观,每天除了听云逍讲经,同时也不忘时刻盯着试验田。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法会的第七天。 刘宗周跟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没有洗漱就直奔试验田。 第381章 古往今来最靓的崽 今天是个阴天。 这时候又还早,从远处看不出试验田中有什么异样。 刘宗周走近了,随意朝试验田看了一眼,然后习惯性地转身就走。 等他迈出脚步之后,却忽然猛地停住身形,然后扭头死死地盯着试验田。 不远处看护试验田的军士,见他举止怪异,也都纷纷朝试验田看去。 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试验田中的异常。 就见篱笆墙两侧的土地中,全都冒出了嫩芽。 然而一侧稀稀拉拉的,就像是初生婴儿的头发,如果不瞪大眼睛看,几乎难以发现。 刚破土的植物都这样,这很正常。 然而另一面,却是非常的不正常了。 篱笆墙另一侧地里的苗子,有将近一拃高,又肥又壮。 二者一对比,泾渭分明。 刘宗周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是化肥,化肥起作用了! 并且作用是如此的明显,如此的神奇! 刘宗周回过神,来到试验田边,不顾体统地趴在地上。 这边看看,又到另外一边看看。 “单是幼苗,就要茁壮数倍,用了化肥的粮食,产量必定也是数倍增加!” “仙丹,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仙丹!” 刘宗周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一株花生嫩苗,一时老泪纵横。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身为饱学鸿儒,刘宗周又怎能不知道粮食的重要? 他虽然迂腐了一些,好吧,是相当的迂腐,不过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孔孟门徒,以‘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毕生目标。 他曾经多次上疏,请崇祯革除弊政,以摆脱国家的危机。 只不过他的那套‘治国先修德治心’的理论,根本不被崇祯所接受,最后因为崇祯的一句‘腐儒’而辞官。 而大明如今最大的危机,就是粮食。 有了粮食,西北不会再有民乱,辽东的建奴鞑子,也不会构成威胁。 如今有了能够让粮食增产数倍的化肥,危机,将迎刃而解! “云逍子,真谪仙也!” 把云逍视作异端的刘宗周,此时彻底叹服。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文孟震等人,纷纷赶过来,然后呆若木鸡。 玄妙观中的道士也被惊动。 看到试验田中泾渭分明的景象,道士们以为神迹,纷纷下跪膜拜。 消息迅速传出道观,传遍全城,举城轰动。 张天师今天也起了个大早,准备前往玄妙观。 云真人这次邀请自己过来讲道,这么多天不曾露面,再不去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要是因此得罪了云真人,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道童服侍张天师洗漱毕,端着洗脸水出门。 却不防一名小道士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与道童撞了满怀。 道童手里的脸盆落在地上,里面的水溅了一地。 张天师威严地训斥道:“明月,为师一再教导,我等修道之人,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什么事情,慌里慌张的?” 那名叫明月的道士兴奋地叫道:“成了,成了!” 张天师不悦地说道:“什么成了?” 明月答道:“仙丹,师尊炼制的仙丹,出神迹了!” 然后将试验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张天师听完,‘腾’的一下,脚下就像踩了弹簧一般,大步朝外面走去。 却不料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积水,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在地上,幸好被道童伸手扶住。 张天师一把推开道童,健步如飞而去。 明月在后面大声叫道:“师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张天师反倒跑的更快了。 仙丹! 本天师亲手炼出了仙丹,从此龙虎山的声望,将更上一层楼。 这还怎么淡定? …… 虎丘。 与前几天热闹的场面相比,今天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就连很多文人、士子都坐不住了,纷纷赶往玄妙观去看奇观。 更有不计其数的百姓闻讯而来,进入玄妙观中,瞻仰神迹。 看到试验田中神奇的一幕,百姓们焚香跪拜。 以至于玄妙观内的香烛断了货,不得不从街市上大量采购。 半亩地的花生、玉米、韭菜嫩苗,成了古往今来最靓的崽。 如果是其他的所谓‘神迹’,百姓们也就是图个新奇,怎么也不至于如此膜拜。 这可是能让粮食增产的仙丹啊! 勤劳的九州人,从古至今都有粮食情结。 粮食,就意味着一条条命。 能够让粮食产量翻倍的仙丹,意味着以后就不会再饿肚子,少受苦。 百姓们拜的不是什么‘神迹’,而是对好日子的企盼。 薛国观等官员匆匆而至,震撼之余,无不连声惊叹。 “化腐朽为神奇,不愧有‘化肥’之称。这天底下,除了谪仙,又有谁能有这等手段?” “有了这化肥,粮食产量倍增,哪怕是连年天灾,我大明也再无饿殍!” “云真人此举,造福万千黎民,功德无量啊!” …… 王承恩心中一声惊叹。 云真人本就是谪仙,拿出这样的仙方,倒也不以为奇。 化肥一出,哪个还敢说他是妖道? 流言也好,童谣也罢,全都不攻自破。 看看这些虔诚膜拜的百姓,哪个还会相信那些谣言? 云真人利用化肥,做了一篇锦绣文章,造出天大的势,这等操弄舆论的手段,简直是翻云覆雨。 也难怪前些日子,面对各种谣言,他都能安之若素。 要不是阮大铖不知死活,跳的太欢实,云真人甚至都懒得理睬他。 化肥都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接下来再亮出热气球、显微镜,那还不被民众真的当做神仙了? 士绅们造的谣,也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杀人不见血的舆论攻击,就这么被云真人轻松地化解了。 以后云真人说什么,就是仙人的谕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士绅们被万夫所指。 从始至终,云真人甚至都没有动手,是张天师炼的丹。 …… 云逍早上没有去玄妙观,人太多了,去了被当成是猴子一样围观都是次要。 要是引发踩踏事故,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另外云逍还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一时脱不开身。 他在会见客人。 一共有两个客人,一个叫李信,另一个叫宋应星。 第383章 我,从路的另一头而来 “督宪大人,所言当真?” 宋应星骇然看向云逍,满脸难以置信,声音也是颤抖的厉害。 李信同样也是满脸匪夷所思。 是因为云逍的话实在是太惊人了。 李信在河南的时候,曾经去过南阳的水泥厂,见识过水泥的神奇。 同时他也清楚,水泥,可谓是一棵摇钱树,日进斗金都不足以形容。 制造水泥的秘方,又是何等的贵重? 至于化肥的秘方,能被称之为‘仙方’,那就更加不得了,其中蕴含的价值,由此带来的财富,根本难以想象。 云逍子竟然要将这两个秘方,甚至还有更多的秘方,连同秘方的原理,都要一并交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举子! “绝无虚言!” 云逍微微一笑,语气十分笃定。 我只是想做一个逍遥的道士啊! 推广科学、发展科技的重任,自然是要交给专业人士。 “敢问督宪大人,这,这又是为何?” 宋应星极为失礼地盯着云逍,眼神中充满了质疑。 倒不怪他太谨慎。 这就跟云逍前世的那些打工狗,整天过着‘996’的生活,一门心思想要发大财。 突然有一天,一个超级富翁对他说:你不用努力了,我把给你一千个亿,并且把赚钱的方法和路子全都一并给你。 但凡是没有十年脑血栓的人,都不会轻易答应,反而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为何?” 云逍一声轻笑。 这个问题,以前有很多人问过。 正要答话,王承恩带着一帮人前来。 薛国观、范景文、张国维,还有王象晋、王徵、方以智等人。 他们都是目睹玄妙观试验田中的‘神迹’之后,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与激动,前来寻找答案的。 李信与宋应星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大人物,慌忙站起身来。 正欲一一行礼时,云逍摆摆手:“都随意坐下吧,正好有些话,跟你们一并说了。” 众人也不讲究什么高低尊卑,找来凳子随意坐下,像一群乖巧的小学生一样,聚精会神地听云逍说话。 云逍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不知不觉,自己的身边汇聚了这么大一帮人,凝聚在一起,就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吾道不孤,大明日不落有望矣! 云逍定了定神,向宋应星:“你撰写《天工开物》,除了个人喜好之外,还有什么原因?” 有这么多大人物在场,宋应星不得不谨慎,斟酌用词。 云逍却不等他回答,径自说道:“无非是让国富民强,挽救这岌岌可危的大明江山,使工农能获温饱,商人能有利可图,贫士有获得科举入仕的机会,各行各业都能各安其业。对吗?” 宋应星张大嘴巴,满脸震骇,瞬时间在心中涌起强烈的敬畏。 说的这些,都是自己心里所想,也是平生的志向。 他又是如何知道?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仙法……读心之术? 云逍淡然一笑。 他才不会说,自己看过宋应星写的一本名为《野议》的万言政论集。 那是宋应星在崇祯六年的时候写的,当中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期望社会由乱而治,使国家转危为安。 知道他的心里所想,难吗? 云逍接着又看向李信,问道:“你在杞县,拿出家里的粮食赈灾,并四处奔走,劝赈富绅,这又是为了什么?你无非是想救民于水火,为天下百姓,尽自身绵薄之力,如此方能无愧于心,也无愧于天。对吗?” “督宪大人,所言分毫不差!” 李信感动不已,有了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云逍看向众人,接着说道:“诸位不管身居何位,不论是信仰儒、道、佛,还是天主教,也不论持什么政见,然而你们的志向,却都是与他们两个大同小异。对吗?” 薛国观等人纷纷点头。 就连王徵这被天主教洗脑的铁脑壳,也郑重地颔首表示认同。 “我向皇帝建议,并极力促成皇帝剪除晋商,杀河南缙绅,灭西洋传教士,取缔东林党和复社,惩治江南士绅。所为何求?” “无非是为了大明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都能读书识字,不再蒙昧愚钝,人人活的有尊严,也为了我族,不受异族欺凌,永世屹立万族之巅……仅此而已!” “我与你们,其实都是同路人!” 云逍平静的话语,冲击着众人的内心,众人一时心潮涌动,几乎不能自已。 一句同路人,让他们陡然间觉得自己不再孤单,心中平添了巨大的勇气。 “而我,知道大明今后的路该往哪里走,可以为天下人指出一条明路。” “这条路荆棘丛生,需要更多的人一路同行,齐心协力。而你们,就是志同道合的人!诸位,愿否?” 云逍看着诸位,目光炯炯。 众人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际,就要脱口答应,王徵忽然问道:“你又如何知道,你指的路,一定是对的?万一是错的,我等生死都可以忽略不计,却将大明引向万劫不复,我等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薛国观等人纷纷看向云逍。 王徵问的没错啊,这路要是指错了,走进万丈深渊了怎么办? 王承恩笑了笑。 我们是凡人,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而云真人是谪仙,从天上能看到地下的路。 又怎么可能指错路? 前面的那么多事情,还不足以证明? 云逍沉吟片刻,朝守在外面的杜大寒和方正化喝道:“所有人退出十丈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二人立即带着护卫,退出距离花厅十丈以外,全都手持兵器,如临大敌一般。 花厅内。 “大明将来的路,我绝不会指错。”云逍看着众人,缓缓给出答案:“因为我,就是从路的另一头而来!” 屋内一片死寂。 众人虽然心里早有猜测,甚至是定论,此刻也是震撼之极。 王承恩心头颤栗,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承认了,云真人终于亲口承认了! 许久。 宋应星颤声问道:“你,你真的是……谪仙人?” 第385章 舌战群儒?不,大型科普课 接下来,云逍准备将显微镜和热气球这个两个大招,当众放出来。 谁知到了下午的时候,有人送来一份请柬。 云逍看了请柬的内容,不由得笑了起来:“江南士绅,又玩出新花样了!” 以刘宗周为首,文震孟、陈继儒等名动当下的大儒、名士数十人联名邀请云逍,明天到虎丘传经布道。 这就有意思了。 虎丘是江南文脉所在,虎丘上有一座赫赫有名的名刹云岩寺,因此算是佛门的地盘。 此时江南的大儒、名士联名邀请云逍这个道士,前往佛门的地盘去传经布道,又怎么可能会安的有好心? 李信不解地问道:“江南士绅这是何意?” 云逍哂然一笑,将请柬随手丢在桌子上,“化肥的事情,让江南士绅彻底坐不住了,请动这么多的大儒、名士,来跟我斗法呢!” “老师这次定要小心,虎丘如同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方以智看到请柬上的一个个名字,神色凝重地提醒云逍。 这些人都是显赫一时,在天下读书人当中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并且有很多是皓首穷经的饱学之士,辩论,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只要抓住云逍一点破绽,就能将他喷成筛子。 方以智出身名门,自然是清楚学术争斗的可怕之处。 就拿王阳明来说,他死之后心学分裂成七个流派,相互攻讦,争斗不休。 况且这次不是学术之争,而是道统之争,那可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这帮子读书人,除了会耍嘴皮子工夫,还能做什么正事?” 王承恩冷笑,以他的脾气,直接拿刀子让这些不人事的文人直接闭嘴。 张国维苦笑道:“厂公切莫小觑文人的嘴皮子工夫,他们的一张嘴,能让一个人名留青史,同样也能让人遗臭万年。” 这话的确很有道理,最好的例子就是潘美、陈世美,还有玉树临风的武大郎。 薛国观眉头紧皱,摇头说道:“去,云真人会被群起而攻之,我们又帮不上什么忙,云真人只能孤军奋战。不去,他们肯定又要借此大做文章。着实难办啊!” 那帮文人相邀,云逍总不能真的跟他们辩论《道德经》。 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冲着化肥背后的‘科学’而来。 云逍所说的科学,至今还没有形成一个系统的理论出来,怎么跟无数人研究了上千年的儒学辩论? 论耍嘴皮子,儒家是绝对的专业家,他们随意来一句,就是引经据典,驳斥的你体无完肤。 众人看向云逍,这件事只能是他来拿主意了。 云逍淡然一笑,“虎丘,肯定是不去的。” 众人松了一口气。 只是心中却多少有些失望。 云真人终究还是选择了退让。 还以为他会跟以往一样,以一人之力,横扫牛鬼蛇神。 可这毕竟不现实。 云逍顿了顿,朝方以智说道:“给他们回信,就说我明日在玄妙观,不,玄妙观太小,就放在金泾湖畔传经布道,演示仙法,他们想听的话就去,想论道,我也奉陪。”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云真人不仅应战,还主动将受众面扩大了。 他哪里来的底气? 这一次,可是要面对无数张利口啊! “诸葛亮能舌战群儒,为什么我就不能?” 云逍轻描淡写地一笑,眼神中尽是轻蔑之色。 正嫌玄妙观的场面太小,又没有反派,冲突不够激烈,造成的影响也不够大。 士绅们主动把机会送上门来了,正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来。 云逍子舌战群儒……不存在的,也就是去给大明人上一堂大型科普课而已。 见云逍主意已定,众人也就不再相劝。 云真人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是有所依仗。 接着众人纷纷告辞,让云逍一个人安心备战。 云逍在书房中坐了许久,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理出了个大致的思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多出四百多年的知识和见识,都装在脑袋里面,根本不需要做太多的准备。 明天干就完了。 柳如是和董小宛也知道事关重大,都是为云逍捏着一把汗。 晚饭的时候,董小宛精心准备了几个拿手好菜,饭后还抚琴唱几首。 柳如是也是从未有过的乖巧温顺,极力配合,甚至都不喊救命了。 …… 金泾湖。 此湖位于苏州东北,传说夫差的女儿琼姬在此跳湖自尽,为了纪念她而称之为“琼姬湖”。 由于吴语发音中的“琼姬”和“金泾”的读音相近,因此渐渐被叫成金泾湖(后世叫金鸡湖)。 金泾湖北端,有一处狭小湖湾,因为形似月牙,因此被称之为月儿潭。 潭中有一座水榭,有回廊与岸边相连。 一大清早,月儿潭四周就陆续有人前来,等到辰时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 江南之地稍有名望的文人墨客、富绅,几乎悉数到齐。 靠近水榭的潭边席地而坐的,更是享誉江南的大儒、名士。 刘宗周、文震孟、陈继儒……连许久不曾在人前露面的董其昌,竟然也来了。 很多文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显得十分兴奋。 也难怪,今天要是能辩倒云逍子,那可就一战成名,名扬天下。 前来围观的寻常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苏州的工商业极其发达,因此这些百姓当中,以商人小贩、手工业者居多。 他们当然是来看‘仙法’的。 说句老实话,玄妙观的神迹虽然神奇,可也就是长得壮实的作物、蔬菜,实在是没啥看头。 希望今天仙人能展示出炫丽、神异的仙法,至于文人们跟仙人辩论,他们却是没一丁点兴趣。 一直快要到巳时,云逍才姗姗而来。 就在他现身月儿潭的一刻,噪杂的场面,瞬时万籁无声。 云逍今天一袭青色道袍,穿着随意,举止从容,走动间宽大的道袍随风飘飘,说不出的飘逸,让人无不心仪。 他身后是两名俊俏的女黄冠,自然是柳如是和董小宛。 王承恩、薛国观等朝廷大员,以及方以智、宋应星等‘同志’跟在后面。 云逍和两名女黄冠来到水榭之中,其他随员则是留在了潭边。 云逍在水榭中事先准备好的矮几后坐下,正好面对刘宗周等人。 一场暗藏刀光剑影的争锋,就要拉开序幕。 第386章 所谓仙法,就是科技 月儿潭畔,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云逍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九品芝麻官》中,三婆与烈火奶奶干架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忍不住一声轻笑。 柳如是和董小宛一阵莞尔。 这家伙,这种时候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这样的心境,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云逍的笑容被对面的刘宗周等人看在眼里,都是震怒不已。 好一个狂妄的云逍子,竟然如此藐视天下读书人! 一名文人霍地起身,就要开口打响第一炮。 忽然后方一名百姓大声叫道:“云仙长,《射雕英雄传》啥时候能出新的,我的头发都快等白了!” 接着有人跟着叫嚷起来: “对啊,以前天天都能看到新的,偶尔还有一天五章的时候,如今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未死速更!” “再不更新,我请人送菜刀!” 催更狗,着实可恨……云逍淡然一笑,“明日就更新,一天五章,可好?” 那人不依不饶地叫道:“该不会明日复明日吧?” 众人一阵哄笑。 月儿潭周围的紧张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刘宗周等人眉头大皱。 这是在论道啊,能严肃点吗? 一名士子大声说道:“如此庄重场合,却与贩夫走卒谈论低俗、荒唐之说,这难道就是云真人要讲的道?” 开战了!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这士子还真不是故意拿《射雕英雄传》,来贬低云逍。 天下读书人以修身、治国、平天下等实用为教,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 “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唯不使小说入流。 正统派文人,往往对小说这种东西不屑一顾。 因此许多小说家,甚至不愿意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写出来,有的假托别人写的,有的干脆捏造一个假名。 比如《金瓶梅》这深受后世男性读者追捧的科普读物,始终都没能弄清楚兰陵笑笑生是何方神圣。 云逍的《射雕英雄传》虽然火遍大江南北,正统的读书人,却是不屑一顾。 “你所谓的贩夫走卒,实际上却是你的衣食父母,你身上穿的,平时吃的,都是他们血汗所化的民脂民膏。你,有什么资格藐视他们?” 云逍轻飘飘地几句,就把这士子送到了百姓们的对立面。 接着他又漠然说道:“至于你所说的低俗、荒唐之说,却让屠狗之辈都知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胜过你们那些无病呻吟的风花雪月,十倍、百倍!” 那士子面红耳赤。 为了方便后方的百姓都能听到,张国维事先挑了一批嗓门大的差役,专门向他们传话。 百姓听了云逍这番话,无不轰然叫好。 陈继儒看了那多嘴的士子一眼,训斥道:“云真人是得道高人,诗词歌赋冠绝当世,就不要班门弄斧了,徒增人耻笑!” 那士子赶忙坐下。 其他想要出风头的文人们,也都不敢造次。 “敢问云真人,张天师以你给的秘方,当众炼制出的化肥,果真是仙丹?云真人果真掌握仙法?” 一名身穿白色道袍的青年站起身来,大声向水榭问道。 大明的文人喜欢穿道袍,因此穿道袍的,不一定就是道士。 柳如是低声向云逍介绍道:“陈子龙,松江府华亭人氏,工部侍郎陈所闻之子。” 还是你的追求者吧……云逍心中很是有些不悦,看向陈子龙,反问道:“何谓仙法?” 不等陈子龙回答,云逍又道:“若是大明有人拿着火枪、火炮,去往蛮荒时期,茹毛饮血的先民见了,会不会认为火枪、火炮就是仙法?” 陈子龙答道:“自然是会的。” “那以当今世人来看,翱翔于天际,或是以肉眼看到比微尘还要小的东西,算不算仙法?” “千里眼、顺风耳,算不算仙法?” “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算不算仙法?” 云逍接连发问。 陈子龙不假思索地答道:“这些,自然都算仙法,非修道有成的大能所不能有。” “世人视火枪火炮为寻常之物,先民却视之位仙法。” “我们遇到超乎寻常,而又无法解释技术,同样也会视之为仙法。” “然而等有朝一日,化肥成为耕种必备的肥料,甚至人人都拥有千里眼、顺风耳,人人可以翱翔于天际,这些所谓的仙法,也都变得稀松平常,也就不再称之为仙法。” 四周一片哗然。 “人人都有千里眼、顺风耳,这怎么可能?” “老王,我要是就千里眼,直接使出仙法,就可以看到你家婆娘洗澡了。” “你在千里之外,还能听到到我跟你婆娘亲热的动静。” “老王,我与你交情莫逆,你娘的竟然跟我婆娘有一腿!” …… 云逍抬手虚按,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我刚才所说的这些仙法,名为‘科技’,这门学问,就叫‘科学’。” 陈子龙追问道:“云真人的意思是说,寻常人也可以学习‘科学’这门高深学问,掌握‘科技’这门仙法?” “正是!” “只要不是傻子、白痴,都可以学习科学,掌握科技。” 云逍斩钉截铁地说道。 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柳如是。 怎么感觉这个陈子龙,像是特意安排的托儿? 柳如是抿嘴轻笑,低声说道:“你那宝贝徒弟,昨晚上出去会友了。” 原来是友军……云逍看向潭边的方以智,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一番话,让众人再次哗然。 陈子龙接着又问道:“我等想要拜在云真人门下,学习科学,不知是否能有这个荣幸?” 云逍颔首说道:“我们可以相互学习,相互交流。我所知道的,都可以倾囊相授。” 轰! 月儿潭边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顿时炸了。 刚开始这场面就失控了,众多大儒、名士有些坐不住了。 一名中年儒生站起来大声呵斥:“肃静!”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云真人乃是道门大德高道,此时却鼓吹什么科学,难道是要背叛道门?你所说的这些,又岂不是离经叛道?” 那中年儒生抓住云逍的漏洞,朝着水榭大声问道。 第387章 圣人出,高山仰止 柳如是在一旁介绍道:“杨汝成,华亭名士。” 云逍点了点头。 对这个杨汝成,倒是有点印象。 此人后来当了礼部侍郎,明亡时,跟着张缙彦等人一起投了李自成。 为了巴结李自成,将自己的小妾都送了出去。 李自成兵败,他又带着一家人投奔南明,结果被‘咔嚓’了。 云逍道:“科学,你懂吗?” 杨汝成道:“所谓科学,不就是泰西之学吗?堂堂上邦天国血脉,却宣扬夷狄之学,岂不荒谬?况且真人还是道士,此时鼓吹科学,不是离经叛道又是什么?” 众多文人听了,纷纷露出嘲弄之色。 此时的明国人,可不是后世,非九州苗裔,一律都是夷狄,在这些夷狄面前,有着发自骨子里的骄傲。 一个道士,宣扬夷狄的学问,的确是不合时宜。 云逍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杨汝成,“你仅凭自己的臆想,就断言科学就是泰西之学,还自鸣得意,与井底之蛙何异?” 杨汝成冷笑,问道:“那请教云真人,何谓科学?与泰西之学,又有和分别?” “也罢,今天既然是论道,那我就当众论一论科学之道。” 云逍借此机会,开始了大明第一场科普宣传。 “科学,研究的是天地自然、社稷民生,乃至个人心理、思维等之规律,简而言之,科学就是研究‘道’的学问。” 接着他用时人能够理解的语言,从科学的定义,到科学的分类,再到科学遵循原则、精神等等,向众人娓娓道来。 事实上,他说的这些,读书人并不是不能接受。 恰恰相反,有相当一部分读书人,对此有着浓厚的兴趣。 原因很简单,儒学发展到现在,彻底走进了死胡同,读书人急需一条全新的道路。 九州儒学,是从汉儒的理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汉儒认为,世间最根本的法则,是所谓的‘理’。 只要领悟出这个‘理’,就可以成圣,明白世间万事万物。 一千多年来,不计其数的读书人,为了探寻这个‘理’,皓首穷经,锲而不舍。 结果无异于水中捞月。 直到有一天,有两个人对读书人们说,‘今日格一物,明日又格一物,豁然贯通,终知天理。’这两个人,一个名叫朱熹,另外一个叫程颐于是乎,读书人似乎找到了登天之路一般,时时格,天天格,年年格。 最终……连个毛都没能格出来。 到后来,有一个叫王阳明的,格了七日七夜的竹子,差点把自己给格死。 王阳明意识到,朱程所指出的路,根本走不通。 最后王阳明提出了自己的理论:心即理,致良知,知行合一,就可以事事物物皆得其‘理’。 读书人如获至宝,从理学的沉重枷锁,得到了解脱。 王阳明的心学,有个致命的漏洞。 既然一切活动都是“本心”的活动,而“本心”又是天理,天理的核心又是纲常,因而每个人只需要谨守自身,就能够实现“存天理”的目的。 至于其他的,什么国家也好,社会也罢,都与自己无关,一切都变得可有可无。 空谈心性,整天坐而论道不干实事,怎么能“治国平天下”? 久而久之,问题就大了。 自嘉靖朝以来,“坐而论道,独处感悟”成为了大明士人的风尚。 士风彻底陷入了玄虚缥缈,家国情怀不复见于士人之中。 在封建王朝,士人一旦没了社会责任感,王朝基本上可以宣布凉凉了。 大明如今,正是走到了这一步。 大明后期的空谈之风,江南士绅只顾私利,却枉顾国家,多半是由心学而起。 因此大明亡国后,以身殉国的大多数信奉理学的,投降建奴的却多半是心学。 然而理学家们‘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都亡国了,还有个卵用? 后来的黄宗羲认为王阳明的心学毁灭了大明,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 很多有识之士也意识到儒学的困境和大明所处的现实,却苦于找不到良方,重新陷入迷茫之中。 这也是张溥、张采建立的‘复社’,提出‘古学复兴’的口号,立即一呼百应的原因。 而西洋传教士进入大明,短短时间能忽悠徐光启等一大批官员、士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因此大明的士大夫当中,崇尚所谓‘泰西之学’的并不在少数。 只是此时所谓的‘泰西之学’,还处于抄袭、改造九州文明的阶段,甚至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消化、完善、提升。 哪里有云逍所宣讲的这样系统? 这可是经过数百年,无数巨匠们添砖加瓦,才构筑的一个完备而又严密的摩天大厦啊! 懂科学的,如宋应星、王徵、方以智等人,听得如醉如痴。 不懂的,如刘宗周、文震孟等大儒、名士,此时心中也是震撼之计,仿佛有一扇大门被打开,一个全新而又浩瀚庞大的世界,向他们露出了一个轮廓。 还有很多读书人,像是在黑暗之中行走的行者,突然有一道亮光,劈开了四周的黑暗。 云逍此时宣扬的‘科学’,即使无法为天下读书人指出一条金光大道,也是一套全新的学说理论。 单凭这一点,众多读书人即使心中不服,却也把云逍当成了开宗立派的大儒相待。 云逍虽然只是说了一个大致的框架,却也讲了将近两个时辰,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云逍感到口干舌燥,清了一下嗓子,正要继续讲下去,董小宛捧着一个茶盏送到他的身前。 “谢了。” 云逍接过茶盏,从容不迫地喝着茶水。 月儿潭四周,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声赞叹、惊诧之音。 云逍所宣扬的学说,给读书人带来强烈的冲击,心中震撼而又惊奇不已。 这些心高气傲的读书人,今天本来是要对云逍口诛笔伐,此时却被完全折服。 即使刘宗周这种被程朱理学完全洗脑的腐儒,还有无数王阳明的心学忠实拥趸,此时也不得不在心中一声赞叹。 云逍子,真谪仙人也! 要知道,程朱理学,也是经过数百年来,无数人加以补充,才有了今天宏大的理论体系,就这还漏洞百出,自相矛盾的地方甚多。 云逍子所宣扬的‘科学’,以前闻所未闻,却是如此严密而又宏大,即使朱熹、程颐在世,也是望尘莫及。 这样的智慧,又哪里是凡人可以有的? 薛国观、范景文等人,心中震撼而又振奋不已:圣人,云真人果然是圣人降世! 一时间,水榭中那略微有些单薄的身影,在众人心目中陡然变得高大巍峨,宛如高峰,需要人仰视! 第388章 被阉割的男人,还算是男人? 云逍喝完茶,吃了几块点心,然后将话题重新转回到杨汝成最初的问题上:“现在你是否还坚持认为,我所说的科学,就是泰西之学?” “类似,只是有些类似而已。” 杨汝成感到巨大的压力,说话也不是那么利落。 方以智大声说道:“我师尊所说的科学,乃是骄阳皓月,泰西之学,不过是萤火之光,何来类似之说?” 很多读书人深以为然。 云逍开口道:“方密之,你也错了。” 方以智忙躬身受教:“弟子鲁钝,请师尊教诲。” “所谓泰西之学,一部分是蒙元时期,自九州流传至欧逻巴,另一部分,则是西洋传教士剽窃自我大明。” “然后他们加以系统整理、归纳,改头换面,就成了所谓的泰西之学。” “我所说之科学,根源是九州数千年的智慧,准确的说,是从《永乐大典》中汲取、提炼而来,根正苗红的九州智慧。” “这位口口声声说我鼓吹夷狄学说,岂不可笑?” 云逍反驳之后,又列举了几个数学、几何上的例子,又将王徵的重力、浮力等学说,当众予以阐述,作为这番言论的佐证。 杨汝成再次无言以对。 众人不由得一阵惊叹,无不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骄傲与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至于你说我背叛道门,离经叛道,更是无稽之谈!” 云逍继续驳斥杨汝成,为科学正名。 “《道德经》云:道生万物。何解?” “意思就是说,一切事物都是由‘道’而生,它们都有自己的规律和本性。” “世人应该认识到一切事物的本质,去探索它们的规律,从而更好地适应和利用它们。” 云逍信手拈来,如数家珍。 随即反问杨汝成:“科学,说白了,就是研究‘道’的学问,我鼓吹科学,正是弘扬道门学说,又怎能是背叛道门,又如何是离经叛道?” “并且道门的炼丹术,其实就是科学之化学前身,火药、化肥、水泥,都属于此类学问。风堪舆之术,就是科学之地理学,古往今来的道士都兼修医术,这就是科学之医学……” 云逍这么解释,倒也不是牵强附会。 事实上,科学和道学,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科学,就是认识某种事物的变化规律,并运用这些规律去实现改造世界的目的。 所谓的‘道’,就是指事物变化发展的规律。道学就是研究这种规律,从而实现利天下的目标。 看看,是不是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百姓蒙昧,以为道士就是捉鬼画符的。 加上道门走着走偏了,不断地给自己身上添加玄之又玄的神秘色彩,最终衍变成了宗教。 别说是不是牵强附会,即使云逍硬是将科学将道学上靠,如今云逍就是诠释《道德经》的当世第一人,哪个又能从这上面辩的过他? 前来听道的道士们恍然大悟,接着无不振奋起来。 原来所谓的科学,就是道门的道学,科技就是仙法! 还以为云真人真的脱离道门,自立门户呢! 这妖道说的好有道理……杨汝成被驳斥的再也无话可说。 王时敏一看风向完全不对,连忙朝那些大儒使眼色。 陈继儒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无论你说的天花乱坠,你所谓的科学,非圣人之学,就是歪理邪说!” 薛国观等人不禁为云逍捏着一把汗。 孔孟学说统治九州一千多年,不仅是人的思想,纲常、伦理甚至是皇权的合法性,统统都是建立在此基础之上。 单是‘歪理邪说’这一条,就足以将科学一棒子打死。 就等着你们用这招……云逍露出似笑非笑之色,“你说非圣人之学,就是歪理邪说?” 陈继儒斩钉截铁地说道:“正是如此!” 云逍挥手拂袖道袍上的灰尘,然后缓缓说道:“照你这么说,无论是程朱理学,还是阳明心学,都是歪理邪说,都要予以禁绝才对!” 轰! 月儿潭畔,一片哗然。 云逍的一席话,如同捅了马蜂窝,不,挖了在场读书人的老祖坟一样,全都炸锅了,纷纷厉声叱责。 王时敏、董其昌等士绅全都得意地笑了。 云逍子,这可是你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否定程朱理学和阳明心学,就等于自绝于天下,你的科学即使真的是能让人飞天遁地,大明也绝无生根发芽的土壤。 柳如是和董小宛连连向云逍使眼色。 云逍却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淡定自若地端着茶盏,悠悠地喝了起来。 等周围安静下来,云逍这才不急不躁地问道:“孔圣主张内圣外王,内有圣人之德,外施王者之政。我说的可对?” 陈继儒点头说道:“正是。” 孔子虽然没有直接提出“内圣外王”的说法,他的思想核心,正是让人内修道德,外立功业。 云逍又问:“那我再问你,程朱理学和阳明心学,是属于‘内圣’,还是‘外王’?” 陈继儒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属于‘内圣’之学。” 无论是程朱理学,还是阳明心学,都强调的是道德休养。 云逍哂然一笑,“孔圣人强调内圣外王,程朱理学和阳明心学却唯独强调一个内圣,这难道就是真正的圣人之学?” 不等陈继儒回答,云逍站起身来,沉声说道:“这是阉割圣人之学,被阉割过后的圣学,还是真正的圣学?就如同男人被阉割之后,他还算是完整的男人吗?” 王承恩、方正化、高宇顺等人,受到一万点伤害。 刘宗周、文震孟等大儒,神色大变,陈继儒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很多读书人无不骇然,仿佛看到了今世儒学当中的巨大漏洞。 “孔圣人的内圣外王,是真正的经世致用之学,二者密不可分。” “被阉割之后的圣学,危害更胜于那些歪理邪说十倍、百倍!” 云逍声色俱厉,掷地有声。 刘宗周等大儒张张嘴巴,想要反驳。 可怎么也找不出论据来反击云逍,一时全都缄口无言。 第389章 唇枪舌剑,无与争锋 云逍环视四周,向众人问道:“你们可知道,自北宋初年到现在,为何没有了远迈汉唐的丰功伟绩,也没有了汉唐时期的名臣辈出?” 众人的好奇心被提了起来。 还真是这么回事,为什么? 陈子龙大声问道:“难道也是因为圣人之学,被割裂的缘故?” “正是!” 云逍击掌而道。 “我刚才说过,圣人的‘内圣外王’,缺一不可。” “自汉至北宋之初,儒学占据主导地位的,始终是荀子‘外王’之学。” “外王之学,不重修德,推崇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外王之业。” “因此汉朝才涌现出了一大批能臣干吏,甚至是酷吏,而大唐则是出现了行事不择手段的治国能臣,这才成就了汉唐的鼎盛繁荣,铸造汉唐雄风!” “然而也正是由于只重外王,忽略内圣,导致汉唐时期道德沦丧,才有了脏唐臭汉,最终也因此迅速从巅峰衰落。” 云逍侃侃而道,如同站在历史长河之畔,俯瞰王朝兴衰。 众人都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在场的读书人,多数精通历史,按照云逍所说,对照历史,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然而随着理学兴起,阉割了圣人之学,只剩下内圣,注重‘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这些内圣之业,全盘舍弃了外王。” “结果……呵呵!” 云逍露出嘲弄之色。 “评价士人、官员的标准,变成了道德与操守,而不是功业,满朝都是满嘴仁义道德的君子,真正经邦纬国的能臣却越来越少。” “这才有了弱宋!大明如今国事艰难,也正是这个原因!” 众多文人沉默了下来。 云逍所说的都是事实,没法反驳。 再怎么引经据典,总不绕不过孔圣这座大山。 ‘内圣外王’之说,虽然首见于《庄子》,却是儒家的基本盘,不管是汉儒,还是宋儒、明儒,都绕不过这个模式。 内圣是外王的基础和前提,而外王是内圣的延伸和必然结果。 片面地强调其中一个,都会存在致命的缺陷,带来严重的后果。 云逍所说的历史,就是再好不过的实证。 王时敏众人都被云逍的言论说动,顿时大急。 今天的目标,是要将云逍子一巴掌拍死,永世不得翻身。 怎么反倒为他搭台子,抨击理学、宣扬科学? 王时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提醒刘宗周等人。 文震孟会意,指着云逍厉声斥责: “自从南宋以来,程朱理学就是官方显学,朝廷以理学治天下,科举取士皆是以朱子文章。” “朱子门徒遍及天下,又岂能容你信口雌黄,肆意诋毁?” 辩不过,恼羞成怒了……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从南宋到现在,理学统治了思想领域400多年,就连阳明心学,也是从理学上发展而来的。 大棒子在理学门徒手里面,你敢说不行,就一棒子打死你! 文震孟的一番话果然起了作用,读书人纷纷开口斥责。 如今的读书人,早就被理学将脑袋洗了又洗,敢否定理学,哪怕你说的再有道理,那也是歪理邪说。 云逍自若地看着众人。 直到人群重新安静下来,他这才向潭边的一群年轻读书人问道:“你们为什么而读书?” 读书人们面面相觑。 那还用说,读书当然是为了升官发财啊! 只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总得要点脸,又怎么说得出口? 云逍又道:“你们读书的目的,多半是为了科举做官。而做官的目的,则是为了实现治国平天下的志向。对吗?” 那帮年轻的读书人纷纷点头。 暗自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给留了点面子,没直接说出升官发财的话。 “然而理学,却是道德性命之学。你们寒窗苦读,学的都是如何修身养性,如何做人。” “等你们做官之后,难道就是用道德去处置政务,为国家排忧,为黎民解难,拿这个来治国平天下?” 云逍的一番话,让所有读书人都沉默了下来。 说的一点没错,读了一辈子的书,结果屁用都不管,想着都有些可笑而又可悲! 云逍一声嗤笑,“程朱理学,完全将圣人所说的‘立身治学’与‘建功立业’割裂。以至于满口道德文章,真正到了治国理政时,却全都变成了庙里的泥菩萨,完全是摆设,没几个有用的。” 身旁的柳如是和董小宛忍不住‘噗嗤’一笑。 薛国观、王承恩等人更是直接笑出声来。 云真人所说的,不正是如今官场的真实写照吗? 刘宗周等人脸色铁青。 文震孟正要开口反驳,云逍一声冷笑:“我说的不对吗?” “朱熹在世的时候,国家民族正处于危难之际。” “在朱熹之前,有岳飞、韩世忠、辛弃疾等精忠报国,之后有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 “请问你们的朱子,又做了些什么?” 文震孟张了张嘴巴,答不出话来。 朱熹在忙着做什么? 整天推广自己的‘正心诚意’,还真没干什么正事。 就连宋宁宗在听了朱熹的讲学之后,直接扔下一句:“朱熹所言,多不可用。” 这就是对理学的最准确评价。 云逍露出嘲讽之色,“朱子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不停地皇帝劝谏,要求皇帝身边的太监,一言一行都要符合规矩。难道朱子的学问,并非是国家社稷而创,更非天下的读书人,而是专门为了给太监立规矩?” 很多人一阵哄笑。 王承恩、方正化、陈靖等太监,再次受到暴击。 云真人怎么老是跟太监过不去? 刘宗周、文震孟、陈继儒等人气得浑身乱颤。 太恶毒了! “孔圣主张‘仁者爱人’,理学却提出‘存天理,灭人欲’。” “圣人强调‘内圣外王’,理学却将其阉割,仅剩下内圣。” “圣人主张‘经世致用’,理学却只注重道德性命,空谈心性,完全忽略实务。” “我说理学才是背叛圣人,离经叛道,错在哪里?” 云逍目光凌厉,声如刀枪。 无论是理学大儒,还是心学拥趸,集体失声。 第390章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所谓诸葛亮舌战群儒,又怎及我家小道士万分之一?” 一旁的柳如是看着云逍,美眸中尽是痴迷之色。 董小宛看上风轻云淡地坐在那里的云逍,不由得心旌摇曳。 人世间,竟然还有这等奇男子! 哪怕是留在他身边,当一辈子的厨娘,也是死而无憾了。 方以智、宋应星等人,无不振奋。 从今天起,科学,必将扬名天下! 即使不能跟理学那样,成为官方显学,却也足以影响无数读书人。 江南的读书人当中,不乏像方以智、陈子龙这样的有识之士。 云逍的论述,给他们带来了强烈的冲击,颠覆了很多固有的观念。 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轰然打开。 刘宗周身后,站立着一名年仅二十的年轻儒生。 他看着水榭中的云逍,目光炯炯,口中喃喃低语:“此人乃当世圣人,可为我师!” 这年轻儒生,名为黄宗羲,字太冲,浙江余姚人氏,此时拜在刘宗周门下学习蕺山之学。 “你所鼓吹的科学,又与内圣外王有什么关系?” 文震孟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开口质问云逍。 本来十分颓丧的陈继儒、杨汝成等人,顿时精神一振。 问得好啊! 说了这么多,都是批判理学存在的问题。 可这跟你的科学,又有一文钱的关系? “内圣外王,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白了,就是经世致用。” “我之前说过,科学就是研究天地自然、社稷民生乃至人的学问,从中找到规律,用于实用。” “因此,科学,就是圣人所提倡的经世致用之学,也就是内圣外王中的外王之学!” 云逍朗声说道。 他从未有过,想要把儒学一棒子打死的想法。 首先是不现实。 儒学统治九州两千多年,早就融入到国家民族,乃至每个九州人的血脉之中。 要是提出推翻儒学,那可就真的成了过街老鼠,连崇祯都不能容他。 况且也不能将儒学一棒子打死。 后世有很多偏激的愤青,认为是儒家毒害了九州人,提倡灭儒。 可是他们却不曾想过,没有儒学,就没有九州文明,更不会有大汉一族。 自己要是灭儒,那才叫真正的数典忘祖。 儒学,其实是道德性命之学,是必不可少的。 科学的确是可以强国,却绝对不是万能的。 道德沦丧,礼崩乐坏,到了老人摔倒不敢扶的地步,科技再怎么强大,国力再怎么强盛,充其量也就是脏唐臭汉,更别什么远迈汉唐。 就拿后世的白皮国家而言。 他们的科技的确是强无敌,可没有道德打基础,归根结底,都是一群伪装成绅士的海盗。 云逍这番话,算是给科学定了性。 月儿潭四周,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原来科学并非是要取代儒学。 恰恰相反,是要弘扬儒学的‘经世致用’。 也并非是全盘否决理学,而是强调不去片面地追求修德养性,要内圣与外王兼修。 这下子就容易接受多了。 很多读书人,在不知不觉中不再去排斥这些理论。 “云真人之言,大谬!” 刘宗周缓缓起身,朗声开口。 这当世儒学大师,终于站了出来。 “大明今日之危难,根源在于人心。” “君上当先修德治心,慎独用贤,昭世教以正人心,崇儒重道,这才是为治的根本,才能救衰亡于万一。” “云真人所谓的科学,都是刑名之术,乃小道也,近于功利,解决不了大明顽疾。不修人心,反而依仗小道,必将成为国家之大害。” 刘宗周声音铿锵,正气凛然。 引起后方文人纷纷轰然叫好。 要想敲开这花岗岩脑袋,还真是难啊……云逍摇头一笑。 “敢问蕺山先生,你所谓的慎独,能让百姓吃饱饭、穿暖衣?” “能荡涤大明积弊,能让国库充盈?” “能内平流寇,外御建奴?能让大明国富民强?” 云逍如同连珠炮一般发问。 刘宗周振振有词:“只要人君修德治心,革除弊政……” “住口!” “大明已经危如累卵,你却大谈什么修德治心,全都是无用的空话、废话!” “平时袖手谈心性,等大明亡国,再去一死报君王,又有什么用处?” 云逍极不客气地一声厉喝。 刘宗周的陈腔滥调,拿来装点门面倒是不错。 可有几个人相信,又有几个人去践行? 因此云逍也懒得继续跟这腐儒,在这方面纠缠下去。 “你说科学是刑名之术,是小道。” “那我来告诉你,你的大道,除了空谈,没有半分用处。” “唯有科学,才能让国富民强,百姓衣食富足!” “也只有科学,才能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刘宗周还要反驳,云逍断然说道:“多说无益,今天就让你亲眼见识,科学的力量!” 言毕。 云逍朝方以智挥挥手:“端上来!”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方以智满脸兴奋,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木盒,走向水榭。 吴又可紧随其后。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木盒。 那是个什么东西,能够证明科学的力量? 难道是传说中的仙器? 方以智将木盒放在矮几上,打开后从中取出一台显微镜。 众人见了,无不大失所望。 后方的百姓更是一阵叹息。 看了半天斗嘴皮子,听得都快让人睡着了。 到最后,你就给我们看这个? 还以为会拿出什么仙器来呢! “在下吴有性,字又可,吴县人氏。” 吴又可站出来,向潭边的人群拱手说道。 前面的文人们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只是一个医生罢了,医术再怎么高超,也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百姓们却是一阵轰动。 吴又可行医多年,不仅医术高超,被誉为神医,医德更是十分高尚,因此在民间拥有巨大的声望。 吴又可道:“众所周知,千百年来,我江南百姓,深受疟疾、大肚子病之害,苦不堪言。” 众人纷纷点头。 他说的都是实情。 疟疾和大肚子病,可谓是让江南人闻风丧胆。 “要想根治这两大恶疾,必须找到根源,然而历代医者都束手无策。” “前些日子,云真人以科学,造出这台显微镜。有了此物,就能够找到疟疾与大肚子病的根源,进而找到防范、医治之法。” “此物能给我江南百姓带来福音,活命无数,称之为神器,也不为过!” 吴又可的一番话,让人群轰动了起来。 第391章 显微镜,造福苍生的神器 一时间,这台小小的显微镜,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吴又可对方以智说道:“方公子,还是请你给大家伙儿介绍一下这神器。” 终于轮到我人前显圣了……方以智昂首站出来,大声说道:“鄙人方以智,桐城人氏,年方十九,尚未婚配,现为云真人门下大弟子……” 四周一片嘘声。 让你出来介绍显微镜。 在这儿显摆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你难道还能比神器还厉害? 方以智毫不在意,继续侃侃而谈: “这台显微镜,乃是家师呕心沥血设计,在下与徐正明师傅,经过一个多月不休不眠,这才打造出来。” “请诸位切记,有史以来第一台显微镜,乃是我方以智,亲手制造出来的!” 云逍很想一脚把这厮给踹到湖里去。 云真人呕心沥血设计? 这个……倒是可以有。 一个多月不休不眠,这太扯了! 你以为自己是神仙,不吹你会死啊! 云逍却不知道,此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方以智艳羡、嫉恨交加。 这可是能够名留千古啊! 方以智接着说道:“何谓显微?取‘体用一源,显微无间’之意也!显微镜,乃是根据科学之自然科学中的物理学中的光学原理制造出来。” 众人给绕迷糊了。 顿了顿,方以智傲然说道: “借助显微镜,可以将观察目标放大……三百倍!” “比灰尘还要小的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明察秋毫,都不足以形容此物之神奇!” 轰! 人群顿时一片大哗。 “我的个天,放大三百倍,那该有多大?” “用来看我的头发,那不是比大树还要粗?” “那不成了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了?” “简直是瞎扯,这哪里是什么科学,分明就是神器!” …… “显微镜,已建奇功!” 吴又可大声说道,人群瞬时安静了下来。 吴又可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的激动,颤声说道:“在云真人指点下,在下利用显微镜,找到了导致疟疾和大肚子病的罪魁祸首!”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疟疾、大肚子病,江南民众饱受其害。 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这两种疾病。 尤其是大肚子病,全家、全村灭绝的事情,屡见不鲜。 现在竟然找到了罪魁祸首!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竖起了耳朵。 “这两样罪魁祸首,以肉眼无法看到,云真人称之为微生物。” “导致疟疾的元凶,名为疟原虫,寄生于蚊子的体内,人被蚊虫叮咬后,就会染上疟疾。” “而造成大肚子病的元凶,是一种肉眼看不到的小虫子,名为吸血虫。” “此虫寄生于钉螺之中,人接触到有钉螺活动的水域,或是病人的粪便,小虫子入体,就会染上大肚子病。” 吴又可由于过于兴奋,一张脸涨得通红。 人群再次变得噪杂起来。 “吴神医在说笑吧,疟疾和大肚子病,不是瘟神传播的吗?” “蚊子、钉螺也能传病?听起来就玄乎!” “这人该不会是云逍子专门找来,帮他哄骗咱们的吧?” …… 人群中,一名年逾七旬的老者大声叫道:“吴大医,你的话可有实证?” “原来是毓仁老先生!” 吴又可忙朝那老者拱手行礼。 然后他向云逍介绍道:“这位是陈实功陈老先生,南通人氏,当世神医……” 云逍一阵动容,起身朝那老者一揖:“云逍子,见过陈老先生!” 赫赫有名的手术专家、赛华佗陈实功,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的著述《外科正宗》,一直到后世,都是中医医生必读书目,被奉为中医外科手术圣典。 陈实功的外科手术,高明到什么地步? 除一般疮疡、疽、痈切开外,还有气管缝合术、鼻息肉摘除术、下颌骨脱臼正复术、落耳再植术、截肢术…… 就问牛不牛掰? 陈实功还创造发明了与上述手术有关的多种医疗器械。 如今的西方世界,还在靠放血治病,而大明的外科手术,就达到了如此高的水平。 后世那些说中医是伪科学的东西,脸伸出来试试看? 陈实功不仅医德高尚,而且乐善好施。 他替贫苦的百姓看病,除了治病送药外,甚至还会倒贴钱。穷人死了,他还施棺购地埋葬死者。 他在家乡开设养济院,救灾赈饥,修路建桥,置义田,造义宅,建祠祀贤……种种义举数不胜数。 “云真人折煞老夫了!”陈实功连忙还礼,“敢问云真人,吴大医所言当真?” 云逍邀请道:“陈老先生过来一看,便知真伪!” 陈实功欣然答应。 他虽然已经七十多岁,却依然精神矍铄,健步如飞。 来到水榭上,陈实功再次追问:“吴大医所言当真?” “眼见为实,陈老先生何不亲眼看一看?” 云逍笑了笑,挥手让方以智开始操作。 方以智戴上一副手套,拿起提前准备好的钉螺切片,放在载物台上,然后调整焦距。 陈实功正要凑上去看,却被吴又可阻止:“按云真人的要求,务必要做好防护。” 方以智找来胶手套……不是橡胶,而是用杜仲皮熬制而成的胶,与橡胶极为相似,性能也相差无几。 陈实功依言戴上手套,然后把眼睛凑到显微镜的目镜上。 刚刚看了一眼。 陈实功猛地向后一缩,一个踉跄。 幸好方以智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这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众人全都好奇起来。 陈实功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把他给吓成这个样子。 陈实功定了定神,再次贴到目镜上。 看了一会儿,他颤声问道:“这便是导致大肚子病的吸血虫?” 云逍答道:“正是。” 陈实功离开显微镜,脸上满是惊悸与兴奋,“模样竟是如此邪恶,如同那传说中的苗疆蛊虫一般。” 吴又可从盒子中,取出两个透明的玻璃瓶。 每个瓶子里面,都装着数只吸血虫的成虫,看上去极为恶心,让人毛骨悚然。 “这一瓶当中的成虫,是我自患有大肚子病的牛体内找到的。” “另外一瓶,则是我将钉螺中发现的幼虫,培养将近一个月得来。” “二者一模一样,因此可以证实,导致大肚子病的罪魁祸首,正是这来自钉螺之中的吸血虫!” 吴又可向陈实功一番介绍。 “神器,造福苍生的神器……” 陈实功抚摸着显微镜,嘴唇不住地哆嗦着。 第392章 民心尽归云逍子 “至于疟疾,由于蚊子不易捕捉,因此暂时不曾试验。不过在京营中,按照云真人所授之法,通过灭杀蚊虫、填塞沟渠、清除污水,的确是可以杜绝疟疾。” “并且云真人还找到了治疗疟疾的良药,疟疾,已经不再是江南大患。” “大肚子病的致病根源也被找到,因此可以通过阻断源头,就可以有效预防此病,治疗病症的良药,迟早也会找到。” 吴又可本来是个寡言之人,此时却是变成了话痨,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人群中再次一阵轰动。 两位神医同时出面证实,人们哪里还敢有任何质疑? 很多士子、百姓,纷纷自告奋勇,要上来亲眼一观。 云逍让人选出十几人来,不光有寻常百姓,还有士绅、富商,挨个来到水榭,借助显微镜观察吸血虫幼虫。 亲眼目睹吸血虫幼虫放大三百倍后,那邪恶狰狞的样子,无不惊骇之极,同时对显微镜感到万分新奇,直呼‘神器’。 陈实功看了一眼吴又可,后者当即会意,二人将双手高举过头,向云逍一揖到底:“云真人,请受我一拜!” “二位大医的大礼,云逍子万不能受!” 云逍赶忙上前,托住二人的胳膊。 在别人面前装装逼,有益于身心健康。 在这两位大医面前装,那可是要折寿的。 云真人的好日子才是刚刚开始,万万不能早夭了! “根除江南两大恶疾,活人无数,云真人功德无量。” “同时云真人创出这显微镜,为我九州医学,开辟崭新天地,造福千秋万代。” “我与又可代表天下医者与百姓,向云真人致谢,这一礼,云真人受得!” 陈实功一再坚持,云逍只得受了二人一礼。 礼毕,云逍趁机拉人头:“我打算在西山岛上建立一座医学实验室,以后还会开办医学院,想请陈老先生和吴大医,共同主持,还望二位莫要推辞!” “老夫幸甚之至!” “不光是我们二人,我们将召集天下名医,同为大明医学尽绵薄之力!” 陈实功和吴又可欣然答应。 云逍顿时大喜,等医学实验室和医学院建起来,不出十年,大明的医学水平将会有一次质的飞跃。 瘟疫,这导致大明亡国的祸根之一,再也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方以智朝着人群大声说道:“各位听到没有?家师打算以科学来研究医学,开办医学院,培养更多的医生。不光是疟疾、大肚子病,有朝一日,咱们大明的穷苦百姓,病了人人都有医可治!” 杨汝成正要开口质疑,杨宗周叹道:“这是造福苍生的大德,就不要再多言了。” 此时这位大儒的内心,已经万念俱灰。 到现在,继续跟云逍子辩论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祸害江南百姓数千年、夺走无数人性命的两大恶疾,自古以来的医者无不束手无策,连点门路都摸不着。 云逍子仅仅是用科学造出来一个显微镜,就让医者轻松找到根除的办法。 由此足以证明科学的力量。 还有那化肥、水泥……连刘宗周这花岗岩脑袋,内心的信念也开始出现动摇。 自己毕生研究的学问,真的是错了! 文震孟等人,都是满脸沮丧,那些年轻读书人们却是兴奋莫名。 以前醉心于风花雪月,过着奢靡的日子,那是因为没事可做啊! 看看人家的科学,不光是一门堪比理学的大学问,居然还这么神奇,这可比玩美女有意思多了。 众多百姓兀自不敢相信,疟疾和大肚子病,竟然一下子能治了! 更为离奇的是,病了人人有医治! 哇! 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旁边的人一番询问,这才弄清原委。 此人是吴县一个叫关庙村的人,前年村子里闹大肚子病,他一家七口人现在仅存他一人,整个村子五百多人,连他一起也只有五十九人存活。 “爹,娘,孩儿他娘,还有我那三个苦命的孩儿啊!” 男子越哭越是伤心,闻者无不落泪。 苏州城中的手工业者,多数是附近州县的农民,由于失去土地,或是家乡遭灾,这才进城务工。 这男子的遭遇,他们即使没有经历过,也曾经见过。 心酸之余,人们无不振奋、惊喜,同时心中充满了感激。 让人谈虎色变、闻风丧胆的疟疾和大肚子病,忽然间不用再怕了。 这一切,全都是拜云逍子所赐啊! “云真人,你就是活神仙,我给你磕头了!” “我回去后一定为你立长生牌,天天为你祈求福寿!” “我不是个人,我是牲口啊,之前竟然跟着别人一起编排云真人的不是!” …… 刚开始是几个人下跪,到最后,除了那些读书人、士绅,几乎所有百姓全都面向水榭,虔诚跪拜。 目睹这一幕,王时敏心中一声悲叹。 从今日起,民心,尽归云逍子! 任何谣言,都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大民心不可违,大势已去,江南士绅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引颈待戮了。 “都起来吧,我最是厌烦跪来跪去!” 云逍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百姓们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来。 “我并非是什么神仙,科技也不是仙法,显微镜也并不是神器,这是科学的力量。” 如此难得的机会,云逍自然不忘推销一番。 人们一阵哄笑。 “你不是神仙?我们眼睛又不瞎,还能骗的了我们?” “对对对,我们明白,天机不可泄露,你不是神仙,你是谪仙下凡。” “以后改个名就成了!” …… 云逍一阵无语。 是不是有点宣扬过了? 难道要在大明弄一个全民修仙运动? 陈子龙身旁的三十来岁的男子,朝着云逍拱手大声说道:“学生斗胆,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云真人。” 柳如是继续充当介绍员:“夏允彝,华亭人氏,曾和陈子龙、徐孚远等组建几社。” “请讲!” 云逍点点头,心中一阵感慨。 又是一位名留青史的英雄人物啊! 第393章 科学创造奇迹 夏允彝,字彝仲,号瑗公,松江府华亭人。 明亡后,夏允彝抗清失败,从容自投松塘而死。 他的文学造诣和民族气节,和陈子龙齐名,世称“陈、夏”。 夏允彝有个神童儿子,名叫夏完淳。 他随同父亲一起抗清,兵败为清兵所俘。 洪承畴因其年幼,欲为开脱,夏完淳痛骂不止,从容就义,年仅十七岁。 这是明末最为悲壮的一对父子。 云逍在心中默默说道:“有我在,大明再也不会有这种悲剧出现!” 夏允彝大声问道:“云真人之前说,人人都可以有千里眼、顺风耳,人人都可以翱翔天际,甚至是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此言当真?” 众人看向云逍,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云逍笃定地说道:“以我大明人的智慧,只要信奉科学,刚才说的这些,都能够成真!” 人群沸腾起来。 薛国观、范景文等人想到昨天云逍所说的那些话,心中一阵感慨。 云真人从路的那一头而来。 他所说的这些,在世人看来匪夷所思,如同仙法。 在那边,定是极为平常的事物吧! 云逍接着说道:“不过,有的可以很快实现,有的,我们在有生之年也无法看到,需要数代甚至是十几代人的不懈努力,方有可能实现。” 夏允彝继续追问:“请问云真人,哪些是现在可以实现的?” 云逍笑了笑,“比如,可以让消息瞬息传递到万里之外,再比如……翱翔于天际!” “消息瞬间传递万里之外,这怎么可能?飞奴传书也不可能这么快!” “人真的能飞天?那不是成仙人了?” “云真人,给我们当场展示一个!” …… 是时候放大招了,给世人一个永世难以磨灭的印象……云逍朝王承恩挥挥手。 王承恩立即朝后面的东厂番役吩咐了一句。 一名东厂番役取出一个烟花,点燃后冲天而起,在空中爆炸开来,声音传遍八方。 众人纷纷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 谁知一直看的脖子都酸了,却连根毛都没有。 第394章 热气球没用? 天空中。 徐家父子站在吊篮中俯瞰金泾湖。 看到月儿潭边震惊高呼的人群,徐正明感慨万千,一时心神激荡,泪流满面。 两个多月之前,他还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木匠,为了造飞车,十几年来受尽嘲讽,家中生计几乎断绝。 现如今,生计早就不用操心。 自己不仅实现了飞天的梦想,还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物。 今日之后,天下谁人不知徐正明? 徐正明这个名字,还将载入青史,为后人敬仰。 此时徐正明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徐正明抹了一把泪,大声说道:“庆儿,记牢了,是谁给了咱们父子俩今日,一辈子都不要忘记,徐家的子孙后代也都不能忘!” 徐庆重重地点头:“孩儿记下了!” “云真人对咱们徐家这么大的恩德,咱们也没啥能报答他,也只能尽力帮他做点事。” “搞飞机!” “下来咱们爷俩,就专心把云真人说的飞机给搞出来。” “即便是在咱们手上搞不出来,那就让后人搞,子子孙孙,世世代代搞,总有一天能搞出飞机来!” 徐正明重重地一巴掌砸在吊篮上,满脸决然。 徐庆兴奋地说道:“不用等到子孙后代,等爹死了,孩儿就一定能搞飞机……” “孽子!” 徐正明有了将这孽子丢下去的冲动。 …… 月儿潭畔。 随着热气球飘向远处,人们才从无尽的震惊中会醒过来。 云逍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得微微一笑。 要的就是这种震撼效果! 科学问世的第一炮,打响了! 接下来,该是轮到自己表演了。 “诸位,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云逍朗声说道。 “我族自古以来,都有飞天之梦!女娲补天、嫦娥奔月、牛郎织女等神话,便是明证。” “不仅有梦想,我族先辈更是前赴后继,大胆付诸于实践,进行过无数次尝试。” “直至今日,人类终于可以离开地面,畅游于天际。” “今日,虽然只是飞行了一小段,却是人类跨出的一大步!” 人们轰然叫好。 云逍也是感慨万千。 在被螨清奴役之前,九州人从来都不缺想象力,也从来不乏创新精神,更不乏实践和冒险精神。 却由于独尊儒术,先进的科技、机械、工艺,都被视作刑名之术、奇技淫巧。 发明家、工匠地位低微,成为社会的最底层。 这些推动着文明前进的人和物,反倒不受重视,也得不到统治者的推广。 以前全世界都处于蒙昧甚至是蛮荒时期,还显现不出什么差距。 然而正是被九州弃之如敝屣的智慧,却被白皮视作珍宝。 借助九州数千年积累的智慧,白皮们迅速摆脱蒙昧,促成了工业文明的崛起。 一直等到亡国亡种的危急时刻,九州人才被打醒,开始奋起直追。 每次想到这些,云逍都是痛心疾首。 现在好了! 从今日起,科学之道将声扬天下。 迟早会有一天,科学会如同儒学一样,融入整个民族的血脉当中,让九州始终处于万族之巅。 想着滚滚钢铁洪流,席卷各大洲,巨舰驰骋各大洋,云逍心潮澎湃。 “好一个蛊惑人心的妖道!” 王时敏、杨汝成等文人、士绅,见众多年轻读书人都是满脸狂热,情不自禁地一阵不寒而栗。 年轻一辈受到蛊惑,长此以往,天下将再无士绅立足之地! 王时敏站起身,大声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请云真人解惑。” 云逍神游天外,充耳不闻。 王时敏连说了几遍,他都是毫无反应,不由得大怒。 “师尊,师尊!” 方以智的声音,将云逍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云逍见四周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定了定神,淡然问道:“何事?” 方以智答道:“太仓王时敏在向师尊问话。” 云逍看向潭边的的王时敏,不由得摇头一笑。 后世的网文中,总有一些反派跳出来秀智商,然后被主角狠狠打脸,以此来凸显主角。 现实中,也不例外啊! 云逍漠然道:“有什么不解,问吧。” “刚才那巨大飞球,的确称得上是惊世骇俗。” “然而此物除了新奇,引人注目之外,还有何用?” 王时敏就差没把‘哗众取宠’这个词说出来了。 众人听了,都是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热气球能载人上天,的确是很新奇,令人震撼。 可有个卵用? 云逍淡然一笑,端起茶几上的茶盏,看了一眼,朝身旁的董小宛说道:“冷了。” 董小宛俏脸一红,刚才只顾得看热闹了,忘了伺候大爷了。 云逍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坐久了,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王时敏见云逍如此轻视自己,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云逍来到栏杆前站定,问道:“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走、不跑,却反倒要爬?” 王时敏心中恼怒不已,冷声答道:“人年幼时,皆是如此!” “原来如此。” 云逍哂然一笑,“我还以为你天赋异禀,生下来就能走能跑呢!” 众人一阵哄笑。 王时敏的脸色变得铁青。 “先民茹毛饮血,经过数千年的发展,才有了如今的锦衣玉食。最初以石头为工具,逐渐发展为青铜,再到铁器。” “神农尝百草以来,经过先辈们不断尝试,才有了如今各种粮食作物、瓜果蔬菜,才有了美味佳肴。” “凡事凡物,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发展过程,人是如此,任何事物也是如此,这也是一种‘道’。” “人在婴儿时期,不能走、不能跑,总不能说婴儿没用,然后一棒子打死吧?” 云逍的一番话,让众人深以为然。 王时敏张张嘴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云逍用指指脑袋,“诸位可以试想一下,此时的热气球只能载四五个人,飞行数十里,再过百年、千年以后呢?” 夏允彝兴奋地说道:“莫非发展到将来,真的能够上九天揽月?” 云逍颔首说道:“等千百年后,绝非难事。” 哗然惊叹之音,如潮水一般轰然而起。 第395章 云真人有圣人之姿 受到云逍的启发,人们被禁锢的花岗岩脑袋被撬开,展开了无限想象。 只不过,一千个人幻想出一千种画面。 “月亮之上,是否真的有嫦娥?” 方以智问道,很显然,他想到了嫦娥姐姐。 云逍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莫不是想当猪悟能?” 柳如是和董小宛一愣,随即笑得浑身乱颤,众人也跟着一阵哄笑。 方以智满脸哀怨,自己是大师兄,不是二师兄啊! 刘宗周一声长叹,随即站起身,艰难地朝外面走去。 科学与理学的首次交锋,理学可谓是一败涂地,连他自己,内心都出现了动摇。 因此刘宗周等人的心情都很沮丧。 不过千万别低估了他们的顽固,也别小看他们的战斗力。 此番回去,定要重整旗鼓,一举将科学封杀! 薛国观、范景文等人看着他们,不禁有些忧心。 他们自身就是自幼受儒学熏陶、教育,哪能不明白儒学力量的庞大? 接下来,科学和儒学不可避免地会发生激烈的碰撞。 科学要想杀出重围,要走的路不仅艰辛,还很漫长! 这时,云逍忽然说道:“蕺山先生,且留步!” 刘宗周停下脚步。 众人纷纷看向云逍。 难道他要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刘宗周沉声说道:“云真人这是打算趁热打铁,继续羞辱老夫,然后一举覆灭理学?” 众多读书人露出不忿之色。 再怎么说,刘宗周都是当世大儒,真正的道德君子。 皇帝都亲口赞扬刘宗周为‘千秋间气,一代完人’,天下读书人更是将其奉为‘麒麟凤凰,学者泰山北斗’。 今天的辩论,科学大获全胜。 此时还继续咄咄逼人,那就有些过了。 云逍一声轻笑,开口道:“蕺山先生误会了,我素来敬重先生的人品、学问,更不曾有过覆灭理学的想法。” 刘宗周一怔,问道:“那又是何意?” 云逍正色道:“我留下先生,是想与先生共谋救亡图存、匡扶社稷之大计!” 刘宗周等大儒愣在那里。 众人也都是困惑不解,全都懵了。 都把人家给批的一无是处,满头是包。 现在反倒要共谋大计? 刘宗周道:“云真人何意,请明示!” “先生上疏当今陛下说,‘世道之祸,酿于人心,而人心之恶,以不学而进。’。” “先生又称,学术不明、人心不正、带来的是世道随之沦丧,整个国家的生机严重减弱,这是大明最严重的危机。” “先生所说的这些,我深为赞同。” 云逍这番话倒不是假话,而是由心而发。 刘宗周主张通过后期的学习,去除内心的邪念,这一点云逍却不敢苟同。 指望用道德教化,去改变一个人的品性? 云真人还是觉得,用嘴巴,远没有用刀子有效。 “果真如此?” 刘宗周藏在衣袖中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本来已经对自己的信仰和学问,产生了动摇。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竟然得到了云逍子的首肯! “我大张旗鼓宣扬科学,并非是要推翻儒学,也不是全盘否定理学。恰恰相反,我是要弘扬儒学。” “科学是经世致用之学,理学是道德性命之学,二者并存,相辅相成。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大明摆脱危困,国富民强。” “二者缺其一,大明难以摆脱覆灭之危。” “蕺山先生,以为如何?” 云逍神色、语气都是十分诚恳。 理学门徒遍及天下,掌控着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大明人的脑袋。 科学刚问世,就跟人家死磕,二十年的脑血栓也不会去干这样的事情。 况且从汉儒以来,儒学就是皇权的理论根基。 真正干起来,即使是崇祯,也绝对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再说了,大明如今奄奄一息,在来一场思想领域的内斗,最终结果只能是亡的更快。 暂时打不过,又投鼠忌器,再加上云逍也没想过要跟理学开战,那就讲和,联合敌人,成为自己的助力。 刘宗周是天下读书人的精神领袖,搞定了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刘宗周陷入沉思当中。 从内心来讲,他极其反对这样的‘刑名之术’。 历史上,大明亡国后,刘宗周总结崇祯亡国的原因有四条,其中第一条就是‘治术坏于刑名’。 然而他亲眼目睹了科学的力量,化肥、显微镜、热气球,让他不得不承认,如今大明要想摆脱困境,不得不依靠科学的力量。 况且云逍所说的内圣与外王病重,这番理论也让刘宗周深为触动。 因此对于云逍的提议,不得不认真思考。 薛国观眼看刘宗周这老顽固被说动,不由得一声赞叹:“云真人,果然是圣人也!” 张国维连连颔首:“本官还真担心,云真人推行科学,会极力主张灭儒,最终不免会两败俱伤。现在看来,本官还是小看了云真人啊!” 王承恩笑呵呵地说道:“圣人的手段,又岂是我辈所能揣摩?” 云逍见刘宗周已经动心,继续趁热打铁: “先生说,‘人心日下,士习日险’,我深以为然。” “因此我有一个想法,请先生主持,为天下官员、士绅、读书人、商人乃至民众立下一个道德准则规范。” “官有官德,士绅有士德,商有商德……天下人若是能依照道德准则来行事,何愁人心不正,纲纪不振?” 说到这里,云逍不禁想起指那个啥为那个啥。 一番话,让很多真正的道德君子无不精神大振,甚至有人忍不住击掌叫好。 刘宗周目光炯炯,盯着云逍:“果真如此?” 云逍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向道祖发誓!” “可!” 刘宗周欣然应承下来。 云逍所说的这种社会状态,不正是自己毕生追求的吗? 他有当今天子支持,又有科学这个利器,有他极力推动,未必不能达到这种理想的社会状态。 “云真人有圣人之姿,大明有云真人,社稷之幸,苍生之幸!” 刘宗周朝着水榭长身一揖,然后飘然而去。 我儿有大帝之姿……云逍嘴角抽了一下,随即会心一笑,心情大悦。 第396章 秋后算账,江南三大害 王时敏等士绅目瞪口呆。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浓眉大眼的刘宗周,竟然也跟妖道同流合污了! 你可是我们搬来的靠山啊! 就这样跟敌人厮混到一块儿,想过我们的感受吗? 愣了半晌。 王时敏一声长叹:“罢了,大势所趋,我们还是不要去做那螳臂当车的事情了!” 士绅们一阵悲叹,心情都是无比沉重。 专门设计了这场辩论大会,本打算从大义的高度,来压制云逍子。 哪能想到,最终竟然成了科学推广大会。 连刘宗周这大儒都‘叛变’了。 百姓们也全都被蛊惑了。 就连大批的读书人,都被云逍子鼓吹的‘科学’所打动。 现在士绅失去了大义。 云逍子手中又握有权力和刀子。 士绅们除了引颈待戮这条路之外,还能咋办? 董其昌看着愁眉苦脸的士绅,忍不住想要骂娘。 董家几乎被这妖道抄没,现在反倒还欠着他一笔赌债。 该哭的人是我好不好? 一名富商看到王时敏等人已经准备退缩,一声冷笑:“一群没骨头的东西!江南士绅怕了这妖道,我闽商,却是不怕!” 此人名为李国助,提到这个名字,也许知道的人不多。 然而提到他的父亲李旦,但凡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旦,是大明后期继汪直之后的又一位海上霸主。被西洋人尊称为“captainchina”(china船长)。 就连郑芝龙,都是李旦的义子。 李旦乃是福建人,趁隆庆开海之后的开放政策,成为了海上商人,随后拉起自己的队伍,以小日子岛和小琉球为根基,亦商亦盗。 其商船遍布南亚、东南亚和东亚海,势力之大,不弱于当然的海贼王汪直。 天启四年,大明水师与荷兰战舰在澎湖大战,正是李旦从中调停,最终让荷兰人撤出澎湖。 李旦死后,李国助就全盘接掌了他的家业,如今名为闽商之首,实则却是把持大明东南地区海上走私的巨头之一。 士绅们连连被云逍挫败,已经萌生退意,可李国助等富商,却是无所顾忌。 毕竟士绅的根基在陆地上,而这些靠海上走私的富商,根基却在海上,自然是不惧云逍这个浙直总督。 士绅、读书人们正要离开。 云逍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一声冷笑。 摆了这么大的阵仗,输了就想拍屁股走人? 云真人的心胸,可不怎么开阔。 况且这些士绅、生员,跟刘宗周等大儒还不同,他们就是大明身上的毒瘤。 云逍忽然开口道:“董老大人,且留步!” 董其昌停下脚步,硬着头皮问道:“云真人有何指教?” 云逍问道:“我与董祖京有过赌约,并且签下了文书,如今他输了,那笔二十万两银子的赌债,什么时候给我?” 董其昌气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咬牙说道:“犬子与你的赌约,老夫认了,可赌约明明是十万两,何曾有二十万?” 云逍露出诧异之色,“当时我将一张十万两银子的会票,当众押在董祖京的手里,再加上他输的,不正好是二十万吗?” 董其昌道:“犬子被水匪掳去,会票也被毁掉,这事你早就知道。那十万两银子,以云真人的身份,自然是能够从钱庄中兑取,现在却向董家逼要,未免欺人太甚!” “我为什么要出面,向钱庄要钱?难道我的面子,就不值钱?” “半个月内,我要拿到二十万两银子,否则,后果自负!” 云逍淡然一笑,从容坐回远处。 落水狗不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况且董其昌只是个引子,整个士绅阶层才是目标。 “云逍子,你仗势欺人,魏忠贤的下场,就是你的来日!” 董其昌指着云逍,一阵咬牙切齿。 上次董家被勇卫营洗劫,他就一病不起,这次来苏州也是抱病前来,本打算看云逍狼狈收场,顺便赖掉赌债。 此时急火攻心,顿时一口气不顺,两眼一翻,当场昏厥了过去。 董其昌在江南声名远播,并且为人十分圆滑,故交、弟子遍地。 众多士绅、读书人目睹他竟然被整成这个样子,云逍依然不肯罢休。 一个个都是兔死狐悲,满心怨愤。 就连很多云逍的拥趸,也都觉得云逍做的太绝了。 “你们是否觉得,我太过冷酷无情?” “二十万两银子虽多,以董老大人的身家,却还不至于让他倾家荡产,衣食无靠!” “可那些受董其昌盘剥、欺凌的百姓,倾家荡产的有之,卖儿鬻女也有之,甚至走投无路寻短见的,也不在少数。” “你们对这些百姓,可曾有一丝怜悯?” 云逍看出众人的心思,发出一声冷笑。 很多人纷纷羞愧地低下头。 薛国观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云真人这是要挟大胜之威,趁机敲打江南的士绅和士子,董其昌,只不过是特意挑出来的榜样。” 王承恩‘嘿嘿’一笑,“云真人还是心善,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们,若是依咱家的性子,哪个不老实,直接抓了便是!” 薛国观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死太监,就知道简单粗暴。 人家云真人,这叫技巧,是一门艺术,懂? 云逍接着漠然说道:“借此机会,给诸位一些忠告,等事到临头,勿谓言之不预!” 众多士绅、士子都是心中一凛。 “我早就听闻,江南有‘三大害’。” “天子委我以重任,总督浙直,我就要为大明,也江南百姓,除掉这三害!” 云逍‘呵’了一声,眸子里已经有了杀机。 “其害一,胥吏!” “胥吏把持词讼,压榨百姓,肆无忌惮的掠夺民众,连官府也无法管控,不得不除。” “其害二,士绅!” “欺压百姓,煽动舆论,把持言路,朝廷地方行政……江南士绅七宗罪,陛下曾当众阐明,我就不再赘述。” “这次为了置我于死地,又是童谣,又是戏文、文会……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云逍‘啧啧’赞道,士绅们一阵阵心惊胆战。 好在云逍并未当场追究什么,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那些读书人。 “其害三,生员!” 第397章 管杀还要管埋? 生员,俗称秀才。 他们属于士绅的最底层,却又有别于士绅。 他们的特权、地位,远没有举人、官绅那么高,然而数量极为庞大,危害也是极大。 此时江南的生员,实际上真正并没有在府、州、县学读书。 他们整天干的事情可多了,哪有时间去学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本事? 云逍冷冰冰的目光,从众多读书人身上掠过,漠然开口: “天下之出入公门,干扰阻挠官府行政,是你们!” “倚势身份,横行乡里者,是你们!” “与胥史沆瀣一气,甚有身自为胥史的,是你们!” “官府但凡稍有不如意的,则群起而哄者,是你们!” “把持官府之阴事,包揽词讼,是你们!” “稍微对你们略施薄惩,你们就说是杀士、坑儒!” 众多读书人感觉像是所有的阴私,全都被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无不冷汗淋漓。 后方的百姓,齐声叫好。 “说的好!” “我们可被这些牲口给祸害坏了!” “云神仙,替老天爷收了这帮祸害吧!” …… 张国维叹道:“江南三大害,也只有云真人能看的如此透彻,也只有他能当众说出来。” 薛国观冷哼一声,“三害不除,江南永无宁日!” 王承恩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咱家可是最喜欢为民除害了,嘿嘿……” 张国维摇头说道:“两百多年下来形成的积弊,又哪有那么容易好解决?” 薛国观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张国维说的是大实话。 胥史、士绅、生员,是大明基层的根基。 如今却变成了三大害,不除,大明这棵大树迟早会枯亡。 动手吧,又会伤及大明的根本。 难啊! “你们,就如同这吸血虫一般,贪婪吸食民脂民膏,腐蚀我大明根基!” 云逍站起身来,抓起显微镜旁一个装有吸血虫成虫的玻璃瓶,声色俱厉。 众多士绅、生员,感到庞大的压力扑面而来,无不两腿打颤,一阵阵心惊肉跳。 “除掉你们这三大害,才能政通人和,百姓才有个活路,江南才会有朗朗乾坤!” “朝廷、官府动不得你们,我来,朝廷和官府不敢杀人,我来杀!” “即使背负一个杀士坑儒的千古骂名,那又如何?” 云逍杀气腾腾地说道,随即将手中的玻璃瓶狠狠地扔出,落在王时敏等士绅身前。 扑通!扑通! 很多生员再也无法承受,直接跪在地上。 士绅们虽然没有生员们那么不堪,却个个面红耳赤,羞愤难当。 后方的那些小民,何曾见过这些人如此狼狈,无不大呼痛快。 柳如是和董小宛看着云逍,满目都是痴迷与崇敬之色。 小道士,威武! 这才是真男人,真豪杰! 李信的性情豪放,云逍的一番话,正是对他的胃口,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剑柄,想要拔剑杀个痛快。 “今天是科学问世之日,因此我不想杀人。” “回去好好读一读圣贤书,看看圣人是怎么说的,以后该怎么做人!” “从即日起,还不知收敛,自有重典严惩。再跟之前那般,妄图对抗官府政令,我不介意,在江南杀个血流成河!” 云逍冷哼一声,丢下杀气腾腾的话语,大袖一挥,朝水榭外走去。 众多士绅、生员,如蒙大赦,全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下来还是回去洗干净了,等着被云逍子从身上刮上一层肉来吧! 这位,可真的是敢杀人的啊! 云逍走到潭边,这时一名举子忽然大声说道:“云真人且留步,容草民说几句话!” 云逍眉头一皱,举目看去,见是夏允彝,点点头:“请讲。” “谢云真人!” 夏允彝大喜。 他斟酌了一下,然后朗声说道:“江南士绅、举子、生员,之所以会成为云真人所说的‘三大害’,其实另有原因。” “哦?” 云逍顿时来了兴趣,“有什么原因?” 夏允彝苦笑道:“江南的生员,实在是太多了!” 云逍一愣,随即醒悟了过来。 薛国观、范景文等朝廷大佬,以及很多有识之士,也都明白夏允彝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大明一改宋元之风,多数书院转向科举,私学与科举并为一途,使得文风大盛。” “如今我大明,平均每县有生员、举子三百左右,而江南繁剧大县,往往在千人以上,可谓人文荟萃。” “然而读书人多了,也成为了一大祸患!” 夏允彝侃侃而道,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众人一阵骚动。 “不是读书人越多越好吗,怎么多了,反倒成了祸患?” “脑袋不够用了,有谁能解释一下,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像有点道理,可就是说不出道理在哪里。” …… 云逍摇头一笑,叹道:“狼多肉少,人才过剩!” 夏允彝的话,不无道理。 江南经济居全国首位。 经济的发展,城镇的繁荣,为文化的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且不说家境富饶的官僚、地主。 即使仅有‘薄田十余亩的力耕之家’,也都竭尽全力要让自己的子孙入泮读书,冀望他们跳跃龙门。 生员举子众多,本来是文化繁荣、国家有望的象征。 约占全国人口千分之五的生员,也应该是一种极可贵的人才资源。 然而恰恰相反,江南的生员、举子以及士绅,反倒成了公害。 如今的人,读书的目的是什么? 做官! 传统社会官僚政治体制和思想文化观念,生员们只能走科举当官这一条路。 然而整个大明,光是生员,就有五十万之多啊! 哪有那么多的官位,给他们去做? 于是乎,大明就出现了一个奇葩现象。 人才过剩! 人才济济,成了"人才挤挤"。 大量生员屡被摈斥于仕途之外,除了祸害地方,还有什么事情可做? 夏允彝向云逍躬身一拜,大声说道:“云真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恳请真人,为江南士子指一条出路!” 云逍笑了笑。 这个夏允彝,还真是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不光要管杀,还要自己管埋啊! 第398章 董肉,我之最爱也 夏允彝的一番话,引起了众多生员、举子的强烈共鸣。 其实大明的读书人,自幼受孔孟之道熏陶,潜意识里都有一个道德规范。 奈何现实,他太残酷了啊! 十年寒窗,读书为什么? 说冠冕堂皇一点,是齐家治国平天下。 说句实在的,无非就是图个功名富贵。 然而最终能够金榜题名中进士做官的,又能有几人? 拿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来形容,都不为过。 读书人身份尊贵,中不了进士当不了官,又不愿意自降身份,去做工、务农、经商。 那也只能利用自己的知识,去走歪门邪道,祸害寻常百姓。 这就是如今江南士子的真实处境。 薛国观思索良久,最后摇头苦笑:“这举子所言都是实情,却无解,难办啊!” 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凭空变出那么多的官位来,安置这么多的生员、举子。 让他们改行?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理念早就根深蒂固。 让读书人去从事其他行当,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张国维也跟着连连摇头。 他在地方为官多年,当然知道士绅、生员的害处。 读书人的毕生精力,都消耗在毫无意义的举业文章上。 这就跟做生意一样,都有一个‘子母相权’的心理,我投资了,就要连本带利捞回来。 生员、举子们当不了官,也只能想尽千方百计去捞钱。 在利益的驱使下,圣贤书上学到的东西,早就被抛到爪哇国去了。 这也是大明吏治败坏,贪官越来越多的原因。 要想改变这一现状,除了一手用重典惩治,一手用教化在思想上约束,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 然而无论是重典也好,还是教化,都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王承恩笑道:“有云真人在,你们瞎操个什么心?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云真人?” 薛国观等人又是一阵苦笑。 这位王厂督,对云真人的崇信,已经到了迷信的地步。 云真人即便是圣人,也有难解的事情啊! 要是圣人能够无所不能,孔子当年游说列国的时候,也不会颠簸流离,惶惶如丧家之犬了。 众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云逍。 云逍站在那里,沉吟片刻,朝夏允彝说道:“此事,正好来验证一下科学的力量,就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生员过多的问题。” 夏允彝一愣,“科学?以科学能解决这一难题?” 众多读书人都是错愕不已。 科学不就是制造显微镜、化肥、热气球之类的神器的吗? 还能拿来解决政务? “水泥、化肥,显微镜、热气球,都属于自然科学,只是科学的一部分。” “用科学同样可以解决社稷民生,江南生员过多的问题,正是属于社稷民生,为何不能解决?” “你若是有兴趣的话,邀上几位志同道合的,三天后到我的居所,我来教你们如何运用科学,来解决这样的难题。” 云逍对夏允彝说道。 想来云真人也是可怜。 其他穿越者,虎躯一震,天崩地裂,什么事都迎刃而解。 轮到自己,屁事却这么多……连个金手指都没有。 好在云真人不光长得帅,同样也是才华横溢,这点事还难不住他。 等这一波操作下来,又会斩获一大批科学门徒。 顺带还解决了江南生员的问题。 一个石头干掉两只鸟,完美! 夏允闻言,彝顿时大喜。 众多读书人一阵议论纷纷,一个个满心都是好奇、期待。 云逍一行离开月儿潭。 上了马车,云逍的屁股一落座,整个人都快要瘫了。 从早上说到到现在,表面上看从容不迫、风轻云淡,可真的是累啊! 即便是生产队的驴……不,后世的苦逼作者,都没这么累,生产队的驴最起码没人寄刀片。 柳如是和董小宛也跟着上了马车。 看到云逍疲惫地靠在那里,柳如是一阵莫名心疼。 正要上前去,却又停住,朝董小宛使了个眼色。 董小宛当即会意,红着脸坐到云逍的身旁。 有些生硬地将云逍的身子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后用一双柔荑,有些笨拙地帮他按摩着脑袋。 这小女人做的一手好菜,绣的一手好花红,却不是个按摩的料。 按了一会儿,云逍忍不住说道:“好了,不用再按了。” 董小宛小心地问道:“我按的没有柳姐姐的好吗?” “那倒不是。”云逍幽幽说道,“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变成了虎皮肉。” 这是实话,感觉脑袋躺在砧板上……小女人太紧张,腿太硬,手法也像是在切猪肉。 柳如是一阵“咯咯”乱笑。 “那晚上给你做虎皮肉。” 董小宛俏脸通红,轻声说道。 “董肉,我之最爱……” 云逍嘟囔了一句,不久鼾声响起。 董小宛的脸,红的更加厉害了。 …… 回到周氏园林,董小宛精心准备了一桌菜,还有一坛江南有名的三白酒。 云真人今天也是累坏了。 喝了十几小杯,就进入到贤者模式,被柳如是搀扶回房,然后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之中,云逍做了个梦。 梦境中,他走在一条小路上。 这条小路,以前显然是无人走过,云逍也感到很陌生。 道路泥泞、湿滑,一步一滑,走的十分艰难。 不过云逍还是锲而不舍地行走着。 渐渐地,道路越发泥泞,却也随之变得通顺。 云逍想到了后世网络上流行的一个词。 润! 与此同时。 柳如是卧房中。 小女人舒舒服服地躺在蚕丝被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人替我分担了。” 接着又想到青牛精白天累坏了,晚上又这样操劳,会不会累坏了? 随后却又想到青牛精的可怕,她又情不自禁地替姐妹担心起来。 就这样,柳如是开始患得患失。 董小宛房外的屋檐下,有一张蜘蛛网。 一只大蜘蛛,正趴在剧烈动荡起伏的蛛网上瑟瑟发抖着。 没错! 就是那只小蜘蛛,如今它已经长大成人了。 此时的经历,勾起了它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恐惧。 自己都搬家了,又过了这么久,怎么又来了? 这日子也是没法过了! 第399章 神仙镇妖魔 第二天。 苏州城,乌鹊桥。 一名年轻的读书人,正手捧着一张《大明日报》,摇头晃脑地大声地读着。 旁边围着一大群百姓,竖着耳朵听着。 自《大明日报》在江南发行以来,这一幕在苏州城很常见。 前些日子,由于读报人受到威胁,导致《大明日报》中断了几天,苏州街头没有了这一幕,反倒让人不适。 今天的报纸对昨天在金泾湖中发生的事情,进行了长篇累牍报道。 很多百姓其实昨天去过金泾湖,亲眼目睹整个过程。 此时依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叫好鼓掌。 几名身穿道袍的男子途径这里,在人群外驻足。 其中两人,正是方以智和李信。 另外是还有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和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这中年男子是方以智的至交好友,名为瞿式耜,苏州府常熟人氏。 此人曾师从钱谦益……水太凉号称文章冠绝天下、诗坛盟主,弟子遍及江南。 瞿式耜本来任户科给事中,由于受到钱谦益的牵连,加之他自身又是入了教的天主教徒,因此在年初的时候被罢官,现在居家读书著述。 那名年轻人,则是瞿式耜的学生,名叫张同敞。 方以智道:“起田兄,昨天云真人在金泾湖传道,展现科学之力量,现在你总该打消成见了吧?” 瞿式耜冷笑道:“哗众取宠罢了,正如刘宗周所言,都是刑名之术,小道耳。” 老师钱谦益下狱,自己又因此被罢官,瞿式耜自然而然地对云逍这个罪魁祸首,抱有极深的成见。 方以智曾多次跟他辩论过,却怎么也难以说服他。 李信被激怒了,“云真人推行的科学,才是解大明危困唯一良方,你却执迷不悟,简直是迂腐之极!” 方以智摇头苦笑。 他的这个好友,属于犟驴型的,一旦认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张同敞对李信怒目而视,“休得对我老师无礼!” 这年轻人,出身可不简单,张居正的曾孙。 张居正死后被清算,直到明天启二年,明朝廷才给张居正平反。 张同敞此时还是白身,拜在瞿式耜门下,性情跟李信相仿,这一路上二人没少杠。 瞿式耜朝弟子摆摆手,说道:“云逍子所谓的科学,若是真的解决了夏允彝提出的难题,那我才相信这科学还有点用处。” 方以智趁机说道:“夏允彝、陈子龙等人相约,大后天会去拜会家师,起田兄何不一起见识一下科学的力量?” 瞿式耜道:“正有此意!” 李信冷笑道:“到时候,到时候就怕某人心服口不服!” 这时人群爆发出一阵埋怨,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射雕英雄传》呢?为什么没有?” “不是说好了连续更新五章的吗,为什么一章都没有?” “神仙竟然也会骗人,什么世道啊!” “这附近哪里有卖菜刀的,给神仙送过去!” …… 方以智等四人离开人群,来到一个早点摊子。 刚坐下,一名身穿皂衣的捕快来到早点摊子前,“来一碗鸭血粉丝,一笼包子!” 摊主心中直骂娘,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取了早点,放在捕快身前,“李爷,你慢用。” 捕快问道:“多少钱?” 摊主一愣,随即连忙赔笑说道:“李爷说笑了,你能在小人这里吃东西,那是给小人天大的脸面,哪敢问你要钱?” 不是不要钱,而是不敢要,要了之后,以后这早点摊就没办法开了啊! 捕快怒道:“吃东西不给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摊主:这话说的,好像你啥时候给过钱似的! 谁知那姓李的捕快却掏出一把铜钱,丢在桌子上。 其他吃早点的客人见了,无不啧啧称奇。 胥吏吃东西,居然还给钱? 这可是天下奇闻! 摊主哪里敢收,连忙推辞。 那捕快说道:“你是打算让我掉脑袋是吧?让你收就收着,啰嗦什么?” 瞿式耜和张同敞大为困惑。 等捕快吃完早点,离开摊子,食客们一阵议论纷纷。 “官差居然掏钱吃东西?”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谁知道这是出了啥大事了吗?” 一名食客说道:“昨天金泾湖的事情,你们居然不知道?” 第401章 现在想舔了?给你机会! “正是。” 柳如是点头说道:“这次她们后面的人发话了,打算全力支持花魁选拔的事情,就等你点头了。” “士绅们,现在才想到服软?” 云逍一声嗤笑。 先是兵变、哄抬粮价,接着又是又是童谣、戏文,昨天还专门搞了个文会唱对台戏。 搞一次花魁选拔,就想求放过? 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柳如是道:“那我这就去回绝她们。” “士绅们打算送银子赈灾,为什么不要?” 云逍摆摆手,“去告诉她们,花魁选拔的事情可以继续搞,不过条件要改一改,除去一应开销,赚到的所有银子,她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况且是用来赈灾的银子。 按照柳如是之前跟她们商量好的,等花魁选拔之后,赚到的银子,要分给她们三成,毕竟那些青楼也是出人出力。 不过现在想跟着赚钱……门儿都没有。 报酬? 让云真人白嫖,这该是多大的荣幸? 这样的报酬够不够高? 至于等花魁选拔,赚了银子之后……该怎么收拾士绅,还是怎么收拾。 “奴家明白了。” 柳如是之前为了花魁选拔的事情,也是憋了一肚子大火。 这次终于可以出口恶气,心里自然是畅快的很。 “你不去见见她们吗?” 柳如是一声娇笑。 然后谆谆善诱:“李香君的艳名,在秦淮河无人不知,李贞丽今年也才是二十出头,前几年也是红极一时的花魁……” 不等她说完,云逍冷冷说了一句:“晚上到我房里,好好解释一下昨晚上是怎么回事。” “啊!” 柳如是的俏脸一白,然后怯怯地说道:“奴家,奴家一个人怎么受得了?要不,我把小宛妹妹叫着一起?” 这主意不错……云逍满脸怒意,冷冷说道:“我是那种荒淫的人?” “人家知道错啦,晚上任你怎么惩罚都成!” 柳如是一阵轻笑,凑到云逍身前,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第402章 鞭辟入里,党争根源 李贞丽赶忙说道:“所有开销都算我们的,赚的银子,也一两都不收。” 柳如是道:“那成,就按这个章程来办。” 李贞丽顿时大喜,拉着柳如是,好一阵感恩戴德。 临走时,李贞丽提出让李香君留下来陪二人一段时间。 柳如是婉拒。 这哪里是要陪我们,分明是馋我家道士的身子! 虽说青牛精不怕田多,可也不能是块田就耕,要是心花了,自家的田给荒废了怎么办? 送走两个女人。 董小宛紧张地问道:“他,他没说什么其他的吧?” 柳如是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着说道:“他让咱们两个,晚上过去侍寝。” “啊!” 董小宛顿时一个哆嗦,花容失色。 柳如是又是一阵‘咯咯’直笑。 …… 时间一晃,到了三天后。 今天是云逍接见夏允彝等人的日子。 如何解决江南生员过多的问题,是关系国本的大事。 再加上好奇云逍所谓的‘科学’,如何解决这一难题,薛国观、范景文、张国维等人早早来到园林。 “江南生员数量众多,终日无所事事,为祸乡里。解决了这一难题,江南积弊可去大半!” 提到江南的生员,张国维颇为感慨。 云逍摇了摇头,说道:“生员,何止只是为害地方?江南的生员,还关系到大明的存亡啊!” 几人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范景文不解地问道:“生员的问题虽大,却只是江南一地的事情。云真人此言,是否过了?” 云逍笃定地说道:“贫道所言,不仅不为过,反倒是说轻了。” 几人见他说的郑重,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薛国观拱手道:“还请云真人明示。” 云逍朝身后侍立的秘书说道:“将今天的谈话,以及等会儿与夏允彝等人交谈的过程,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一身道袍的柳大秘应承下来,前去书房取来笔墨纸砚。 接着云逍对王承恩说道:“稍后你加以整理,陈奏陛下。” 王承恩忙道:“是!” 薛国观等人还是第一次见云逍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一件事。 几人不得不高度重视,同时也越发的好奇。 “学而优则仕!” “自从有科举以来,生员只有‘科举、仕途’这一条路可走。” “通往仕途的道路只有一条,人却越来越多,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终只能局促拥挤于一路。” “绝大多数人,在科举上蹉跎一生,甚至为害地方,成为三大害之一。” 说到这里,云逍一声叹息。 大明庞大的生员队伍,原本应该是一种极可贵的人才资源。 无数士子的睿智才识,结果被磨灭在毫无意义的八股举业上,对自己,对国家,毫无任何益处。 不仅如此,人才过剩,还成了蚕食国家根基的蛀虫,着实可叹。 云逍接着说道:“江南生员之害,还只是表象而已。还有更为严重的问题,隐藏在暗处!” 薛国观皱着眉头说道:“这点下官倒是不曾思虑过,还请云真人指教。” 张国维和范景文摇摇头。 何止是薛国观,朝中从来没有人考虑过这个问题。 云逍问道:“一场乡试入举,能有多少?” 薛国观答道:“无出百名以上。” 云逍又问:“会试呢?” “会试一场济济三榜,也大致在二三百左右。” “区区两三百人,对大明五十万生员,无异杯水车薪,难解久渴。这就势必造成科举方面的竞争异常激烈。” 薛国观想到自己踏上仕途经历的惨烈厮杀,不由得一阵心悸。 云逍又道:“更为严重的是,随着竞争愈演愈烈,发展到如今,科场的竞争已经不纯粹是个人间的命运之战,更是扩大到集团间的厮杀肉搏。” 薛国观等人恍然大悟,随即神色大变,脱口道:“党祸!” 这些人都是经历过从万历到天启,直到前两年的残酷党争,自然是记忆犹新。 只是他们怎么也不曾想到,党争的根源,竟然会是在这里。 “不错!” “江南士大夫结社之风极盛,他们所谓的‘以文会友’,都与科场角逐紧相攀援。” “结社,又演变成为结党,进而引发科道攻讦,内阁纷争,将整个庙堂搞得乌烟瘴气。” “这,就是大明亡国之根源啊!” 云逍一番分析,然后扼腕长叹。 谁都知道大明亡于党争。 可不知道的是,亡国的真正根源,却是科举和选官制度,已经不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 因此造成士大夫之间的内讧,消耗了大明的国力,导致大明这座大厦轰然倒塌。 薛国观、张国维等人冷汗淋漓,王承恩也是脸色苍白。 柳如是骇然看着云逍。 小道士不仅能洞悉天下事,竟然还能够鞭辟入里,直指本质。 大明如今的朝政纷繁复杂,各种沉疴杂乱相生,即使是皇帝、辅臣,也很从中难理清头绪。 此时竟然被他一语道破天机。 不愧是我家小道士啊! 半晌。 “多谢云真人点拨,下官如醍醐灌顶!” 薛国观站起身来,拱手称谢。 张国维、范景文也都是又敬又服。 范景文叹道:“云真人若是为官,必定是千古名臣!” 云逍摇头一笑,哪里会把这话当真。 自己有几斤几两,还不知道? 自己不过是多出了几百年的知识,又站在历史的高度,这才能看得这么清楚。 后世网文看得多的帅逼读者,随便拉出一个来都能做到。 真的要是当官,分分钟就被人给玩死! 薛国观问道:“敢问云真人,何解?” 云逍说道:“等夏允彝等人来了,我再细说。” 薛国观等人只得耐着性子等下去。 不多久,杜大寒来报,方以智、李信,以及夏允彝、陈子龙等十余人来拜。 “来了这么多人?” 云逍颇为意外,“也好,正好给他们好好地上一课!” 来的都是江南士子当中的精英,大明政坛未来二十年,他们就是主角。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忽悠……不,推广科学,就从这些年轻人开始。 第403章 统计学,政治算数? 云逍将接见夏允彝等人的地点,放在园林中的一片竹林中。 来的有十几人,围坐成一圈。 凉风习习,边聊边品尝着瓜果、甜点,倒也十分惬意。 大明言路开放,江南士子又以敢言敢做而著称于世。 加之云逍有意营造宽松的气氛,因此众人面对云逍以及薛国观等重臣,在最开始短暂的拘谨、紧张之后,很快就放开了。 云逍淡然坐在那里,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 看着那一张张或稚嫩、或老成的脸,云逍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彪炳史册的名字,一时心潮起伏,感慨连连。 陈子龙、夏允彝,几社创始者,复社骨干,为国尽忠的抗清英雄。 瞿式耜、张同敞,拥立永历帝,据守桂林,屡次重创建奴。 后来,在永历帝以及守城将士不战而逃的情况下,师生二人宁死不逃,慷慨赴死。 瞿式耜留下千古名句:‘从容待死与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张。三百年来恩泽久,头丝犹带满天香!’ 其弟子张同敞,张居正曾孙,临死前大声言道:“决哉此行!我死后当为厉鬼,为国杀虏击贼!” 大明的忠烈,何其多! 更让云逍最为惊讶的,还是那个有些老成的年轻人。 黄宗羲! 这位可是九州思想启蒙之父啊。 他也跑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云逍看向夏允彝,忍不住问道:“你的儿子,叫夏完淳?” ‘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无限山河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 以前上学的时候,云逍曾经在课本上学过夏完淳的《别云间》。 十四岁随父起兵抗清,十七岁英勇就义,云逍读到他的生平事迹,不由得热血上涌,对其敬佩万分,同时又酸楚欲绝。 此时见到夏允彝,这才有此一问。 夏允彝一怔,答道:“草民尚无子嗣,若是今后有子,就叫夏完淳,多谢真人赐名!” 云逍这才想起,夏完淳应该是明年才出生。 想了想,云逍说道:“等夏完淳明年出生后,抱来让我看看,等他到了读书的年纪,再送到我这里,我亲自教导,不知意下如何?” 第404章 统计学,经邦治世之学! 云逍将十几人,分成若干小组。 让他们分别去往南京六部、国子监、苏州府署等处,通过查阅案卷找数据、实地调查等方法,对江南生员的方方面面,进行全面系统的调查统计。 云逍一再强调,绝不能凭空臆想,或是推测、估算,而是要用实证来说话。 众人都是兴致勃勃,欣然接受分配给各自的任务,然后各自开始行动起来。 就连薛国观、张国维等人,也都忍不住想要亲自参与其中,却被云逍阻止,几人只得悻悻作罢。 “云真人既然已经知晓,江南生员问题带来的巨大祸患,也清楚问题之根源,却为何还要让他们去调查?” 对于云逍的安排,薛国观十分困惑。 云逍反问道:“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就必须从根源上着手。薛阁老仔细想想,导致生员过剩的问题,根源出在哪里?” 薛国观等人仔细想了想,随后神色全都变了。 “江南生员问题的根源,在于科举和选官制度!” “云真人的意思是,要革除科举,革新选官制度?” 薛国观满脸骇然,连声音都变了腔调。 育材造士,为国之本。 从古至今,历朝历代都高度重视官吏选拔和管理。 科举制度起于隋唐,盛于宋,一直持续至今。 要想改变这一制度,谈何容易? 这等于是把一座大厦的根基给挖了重建一样。 别说是云真人,就是皇帝想动科举,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科举就是个雷池,触之即死。 如果真的这么做,自身会身败名裂且不说,还会导致国家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薛阁老误会了,我只是想革新科举和选官制度,却绝对没有想要全盘否定的意思。” 云逍当然没有想过,要把科举一棒子打死。 为国家抡才,科举本身,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出在科举的内容、形式,以及“苦读—应考—入仕”的士人读书做官的模式。 况且云逍现在,也没打算立即向科举动手。 第406章 同路人越来越多了 “咱们来汇总一下!” “联系大明如今的形势,外有建奴,内有流寇,外加天灾,最终会得出什么结论?” 云逍拍拍手掌,向众人询问道。 十几人陷入沉思。 随后个个脸色苍白,后心阵阵发凉。 在场的都是有识之士,不是那种只知道读死书的蠢货。 将所有问题都联系在一起,可以看出如今的大明,可谓是内忧外患。 因此不难得出最后的结论。 亡国!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云逍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恢复,云逍顺势引入到下一个话题, “生员问题之严重,危害之大,我们已经有了结论。” “下面,咱们来找一找问题的本质是什么,然后从中找到解决的办法。” 众人发挥各自的才学,各抒己见,最终汇总成两条。 其一,生员数量众多,然而上升的渠道却只有一条。 能够中举的是少数,进而中进士做官的,更是寥寥无几。 这就注定了大量生员被摈斥于仕途之外,又皓首白发以待“金榜题名”,别无所事,虚度一生。 同时激烈的竞争,引发了党争。 其二,生员的知识面太窄,除了会读书,百无一用。 生员热衷科举,只识四书五经,其他以外的知识,统统都成了“杂学”而无人问津。 更为糟糕的是,如今的生员,别说什么君子六艺,就连四书五经都舍弃了。 那学啥? 专门钻研为应付考试而设的八股文范文。 这种东西,除了应付科考,其他的屁用没有。 以至于此时的读书人,一个个都学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白痴。 就是这些废物,还死守着读书人的脸面,其他事情都不做,反而成了大明财政的累赘,侵蚀国家根基的蛀虫。 云逍继续引导话题:“最后,如何解决?” “我以为,解决办法有二!” 黄宗羲第一个站出来,朗声说道。 “其一,革新科举内容。” 此时的黄宗羲年仅二十,正是处于无所顾忌的年纪,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人神色大变。 薛国观等人暗自颔首,此子见识非凡,将来必定非池中之物。 接着黄宗羲列举了唐宋的例子。 隋文帝首开科举之时,科举考试只有一科,就是“策问”。 “策”,就是对当世的政治、军事、文化、经济等时务问题阐述观点,作出评析或提出改革方略。 可见科举最初之目的,是为了选拔真正的经纶济世之才。 唐宋时期的科举考试,没有八股限制,考生可挥洒空间很大。 试题内容更是无所不包。 不仅考儒家典籍,还要考道家的经典,还要考诗词歌赋,而且还在一定程度上重视军事、法律、盐政、漕运等治国方略。 苏东坡正是以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阐述实务问题,获得主考官欧阳修的赏识,顺利考中进士。 正因为这个原因,唐宋时期的文学家很多出自朝堂。 张九龄、高适、岑参、白居易、王安石、苏轼等等,这些名人都可谓是“文能安邦,武能治国”的栋梁之才。 而反观大明,进士们却难有什么出众的才华。 云逍暗自点头,不愧是历史上的大牛,一下子就点中要害。 指挥棒,决定了一切。 要改革,首先就要改变指挥棒。 其实还有一点黄宗羲没有说到。 在世界的西方,波澜壮阔的文艺复兴运动正在拉开帷幕,人文思想、科学技术的发展一日千里。 而大明的科举制,用四书五经和八股文把书生的个性全部裁掉,剩下的只是框框里的“之乎者也”。 如此培养出来的“人才”,不仅是对读书人自身的损害,而其最深远的影响是为大汉一族的落后埋下了种子。 因此,科举的内容,必须改,并且还是大改。 黄宗羲接着说道:“其二,改变选官制度。” 这一点,黄宗羲倒是没有提出特别新颖的建议。 云逍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词语:公务员! 进而又想到了官府机构设置、基层政府设置等等…… 当然了,这些念头都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改变科举,至少要在三到五内,把科学的内容列入科举内容。 夏允彝等人见云逍对黄宗羲的大胆提议,并未提出反对,薛国观等朝廷大佬,反倒是饶有兴趣的样子,顿时精神大振,开始畅所欲言。 直到众人议论结束,云逍做了总结性发言,众人心中无不通透。 此时再回过头来仔细想想,这才恍然醒悟,原来这就是科学中的政治算数! “诸位,以上便是以科学,来解决实务的一个范例。” “当然了,这只是提供了一个决策的思路和方向,能否将之变为现实,还需要付出艰辛努力。” 云逍站起身,沉声说道。 众人的心中陡然一沉,要想革新科举制度,又是何其困难? “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漫漫长路必见曙光!” “我与在场的诸位大人,会向朝廷提出建议,并尽力推动。而如何宣传造势,引导舆论民意,则是要靠诸位。” “为天下万千读书人之未来,为重铸大明江山社稷牢固根基,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愿与诸位一同齐心协力,尔等愿否?” 云逍看向众人,目光炯炯,声音激昂。 众人一时热血沸腾,心中豪情顿生,纷纷起身。 就连瞿式耜,也是昂首跟从。 众人轰然应道:“我等,责无旁贷!” 薛国观、范景文等人相视一笑,同路人,越来越多了,对于大明而言,这是大好事。 云逍欣慰地一笑。 这些人,都是大明变革的种子,很快就能生根发芽,最终推动整个大明,产生天翻地覆的变革。 接着云逍心里又是一阵无奈苦笑。 人家穿越者,都是穿越过来装逼、享福的,为啥自己却是这么劳累? 这忽悠的工夫,都快跟元首有的一比了。 第408章 生米做成熟饭,叔父哪里逃! “江南士绅为了抗粮,竟然联起手来哄抬粮价,江南的粮价竟然高达十两银子一石,简直是丧心病狂!” “还不仅如此!” “他们还大肆攻讦云逍子,甚至编出童谣在各地传唱,文人编排出戏文堂而皇之地上演。” 崇祯恨声说道。 “那云逍子岂不是声誉受损?那该如何是好?” 张嫣由于过于紧张,手中的玉皇李被捏破,汁水流了满手都是,她却浑然不觉。 刘太妃心中笃定,其中定有奸……不,隐情! “云逍子本是超然于世外的方外之人,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这才涉足凡尘俗务。” “没想到竟然遭此污蔑,朕心难安啊!” 崇祯一声长叹,满心愧疚。 周皇后提醒道:“陛下不是还没有看完奏疏吗?” 崇祯哑然失笑,随即继续往后看下去。 看了一会儿,崇祯眉头舒展开来,一阵大笑。 刘太妃好奇地说道:“江南士绅可不好惹,天下人的嘴巴都掌握在他们手里面呢,粮价的事情,还有那些流言蜚语,云逍子又是怎么化解的?” 众后妃全都好奇地看向崇祯。 “云逍子神机妙算,早就料定士绅会哄抬粮价,因此提前从湖广调集百万石粮米。” “士绅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些黑心的商贾,由于亏损过大,被逼的投江自尽!” 崇祯一阵大笑,心情无比畅快。 刘太妃赞道:“这个云逍子,该不会是能掐会算的诸葛亮转世的吧?” 张嫣问道:“那些流言蜚语呢?” “云逍子在苏州公开传经布道,拿出几样东西,然后推出科学,不光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所有谣言也随之不攻自破。” 崇祯笑着将奏折上的内容说了一遍。 化肥、显微镜、热气球、科学……后妃们就跟听天书一样。 刘太妃又是一阵惊叹:“能让粮食产量倍增的化肥,能治疟疾和大肚子病的显微镜,能飞上天的热气球……这云逍子,还真的是神仙呢!” 张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满手都是汁水,忙让人拿水来净手。 第409章 银行?那还不是钱庄 苏州,周氏园林。 江南士绅、富商喜欢建园林,苏州作为大明首富之地,私家园林更是不计其数。 周氏园林,本是众多园林中很不起眼的一座。 然而如今这座园林,却成了苏州城乃至整个浙直地区,最让人瞩目的地方,宛如京城的皇宫。 此时,在园林外,有着无数双眼睛,正紧盯着园林大门口。 这些日子,江南的士绅、富商们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云逍子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 从他以往的行事风格来看,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要是得罪了他,那么恭喜你……他绝对会十倍地报复回来。 看看保国公朱国弼的下场就知道了。 之前江南士绅、富商们,又是哄抬粮价,又是舆论攻击。 如果以为他在金泾湖当众斥骂几句,就会从此罢休,那未免就太天真了。 士绅、富商们现在已经打定主意,既然打不过,那就投降。 因此才有了媚香楼李贞丽主动登门,提出重启花魁选拔的事情。 好消息是,云逍子同意了。 不过富绅们都不敢大意,时刻盯着云逍子的下一步动向。 谁知这些天,他除了跟读书人们宣讲他的科学,并无其他任何异动。 这就让富绅们有些着慌了。 今天无锡华氏的华允诚前来园林求见,云逍子竟然破例接见。 富绅们自然是要高度关注。 富绅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在外面高度紧张,在园林花厅中的华允诚,却是如坐针毡。 其实在粮价风波结束之后,华允诚就曾试图登门拜访云逍,表示想要参股投资水泥厂和钱庄,以此来示好。 谁知被云逍拒绝。 这次前来周氏园林,华允诚原本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谁知却被获准。 只是让华允诚所料不及的是,他在花厅等了半个时辰,依然不见云逍露面。 华允诚心中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这一次,华家怕是少不了要挨上一刀,甚至要被云逍子从身上刮下一层肉来。 华允诚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想到整个华家的命运,他又不不得留了下来。 伸头是一刀,顶多是被刮一层肉。 缩头也是一刀,不过这一刀肯定会更狠,说不定把整个华家都给刮没了。 早知如此,当初云逍子初到江南,拉富绅们入股做生意,那时候答应了该有多好? 没答应也没关系,可千不该万不该,华家竟然跟王时敏他们掺和到一起。 华允诚一时心乱如麻。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云逍绝没有故意怠慢他的意思。 之所以没来露面,是因为云真人,病了。 昨天下午开始,云逍就不停地喷嚏。 当时他以为是有人在背后咒骂自己……身在京城的某个皇帝表示,绝对不是他。 昨天晚上,云逍在董小宛那里就寝。 早上起来的时候开始流鼻涕,原本不是什么大毛病,于是华允诚求见的时候,也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谁知在换衣服的时候,柳如是见他病了,就开始数落董小宛,说她晚上不知道节制。 于是乎,云真人来了火气,狠狠地惩罚了她一顿……咳咳,都知道的,云真人的时间有点长,这才给耽搁了。 云逍神清气爽地走进花厅。 华允诚忙起身见礼,“草民见过督宪大人!” “不必客气,请坐,让华大人久等了。” 华允诚曾经当过兵部员外郎,因此云逍才称之为‘大人’。 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 云逍看着这位华太师的孙子,心中不由得突发奇想。 不知道眼前这位的老爹,是那对骨骼特异的低能兄弟中的哪一位,华文还是华武? 华允诚被看得头皮发麻,一阵心惊胆战。 云逍定了定神,开口问道:“贫道听说,上次江南粮价大起大落,让华家受损不小?” 果然兴师问罪来了……华允诚心头突突直跳,后心窜起一股寒意,赶忙站起身来,“草民此次前来,正是向督宪大人请罪的!” “华家迷途知返,贫道自然不会再追究什么,不必担心什么。” 云逍不在意地摆摆手。 他对无锡华家,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 当然不是因为华府有个秋香……唐伯虎点秋香的事情,纯粹是胡编的。 唐伯虎一生穷困潦倒,还有精力去玩这? 历史上倒是真的有个秋香,但她不是华府的丫鬟,而是金陵名妓,本名为林奴儿,号秋香。 因为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此被称为“吴中女才子”。 秋香曾跟着唐伯虎的老师沈周学画,因此勉强算是唐伯虎的同门师妹。 只是秋香的年龄比唐伯虎大了20岁,唐伯虎16岁出道的时候,秋香已经是36岁的老女人了。 这要是能被唐伯虎看中,还专门卖身为奴,那才叫脑袋被门夹坏了。 云逍之所以对华家既往不咎,主要是华家,在无锡做了大量善事,算是良善士绅。 这个华允诚也是个很有气节的人,明亡后因为不肯剃发,被建奴所杀。 况且江南士绅的群体太过庞大,不可能全部都给杀了。 打压一部分,再拉一部分,这才是最合理的。 “督宪大人宽宏大量,华家感激不尽。” 华允诚拱手谢,看似轻松了不少,实则心中暗自苦笑。 先敲打一下,然后再名正言顺地捞银子,老套路了。 云逍引入正题:“华家有意投资钱庄和水泥厂?” 华允诚说道:“华家在江南各地,开有几家钱庄、当铺,因此有意投资钱庄生意。” 他当然知道水泥赚钱。 可问题是,江南地区根本就没有煤和烧水泥的矿石。 因此他断定所谓的水泥厂,多半是云逍用这个名目来圈钱的。 至于钱庄……多少还能看到一点赚钱的希望。 “也好。” 云逍点点头。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其实贫道准备开设的并非是钱庄,而是银行,与钱庄颇有不同。” 华允诚唯唯诺诺。 银行? 换了个好听的名字而已。 那还不是钱庄? 不过是想巧立名目,大肆捞银子罢了,都懂。 华家投上一笔银子进去,就当做是花钱消灾了。 第410章 花钱消灾?不,摇钱树! “关于这家银行的一些构想,贫道专门写了一个章程,你可以先拿回去琢磨琢磨,然后再决定投多少银子进去。” 云逍叫了一声秘书,去书房取资料。 这才想起秘书还躺在床上,只得自己起身去了书房一趟,取来厚厚的一沓文书。 这是云逍草拟的一份银行章程。 华允诚接过资料,却没有去翻看。 这东西还用去看吗? 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华允诚直接说道:“华家打算投三十万两银子进去,督宪大人觉得可否?” 云逍笑了笑,指了指他手中的资料,“你先别急着做决定,看看这个再说。” 华允诚陪着笑说道:“这个草民回去后再细看,不论如何,这三十万两银子是一定要投的。” 华家曾经也是富甲天下,名下开了多家钱庄,他还有不清楚的? 改了个名叫做银行,它还不是钱庄? 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再说了。 这三十万两银子,算是赎罪银,孝敬云逍子的。 根本就没指望赚钱,还用看吗? “三十万两,容贫道想想!” 云逍眉头一皱,开始思索起来。 华允诚心中一沉。 三十万两,还嫌少?! 他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该不会跟徽商吴养春那样,非要把华家弄得倾家荡产才甘心吧? 如今的华家,可不比华太师那时候了。 那时毕竟朝中有人照应着,没人敢动华家。 可如今却不同了。 华家没有人在朝中为官,以前的关系也就不大好使了。 这也是华家这些年每况日下的原因。 云逍子如今是不折不扣的东南之王,他要是真的想吞了华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是华家伙同其他将你富绅,主动招惹云逍子的。 云逍停止了思索,开口说道:“三十万两银子,贫道只能算你半成股,你看如何?” 三十万两,的确是一笔大数目。 可他要办的是银行,并且还打算办成整个大明最大的银行。 三十万两银子,给华家半成股,已经算是相当优厚的了。 华允诚连忙说道:“半成股,足够多了,多谢云真人厚爱。” 在江南,三十万两银子足够办一家规模大一点的钱庄了。 以华家在江南的声誉,肯定不少赚钱。 此时居然只算办成股,吃相不免有些难看。 不过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反正是花钱消灾,半成就半成,总比把整个华家都给搭进去要好得多。 “华大人回去后,找一些打理钱庄的管事,仔细琢磨琢磨。” “过些日子,贫道会从京里调人过来,跟华家的人一起筹办银行。” 云逍见华允诚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又是一番叮嘱。 其实早在水泥股份拍卖会之后,就寻思着要办银行了。 不然几百万两银子放在那儿长霉,不免太可惜。 因此他早就在京里物色合适的人选。 这样的人才可不怎么好找,也多亏查抄了晋商。 晋商的票号,在大明可是相当有名,并且已经有了银行的雏形。 晋商被查抄之后,票号的掌柜也全都被云逍给接收了。 这些人只需要稍加培训,就可以充当银行的管理人才。 “谨遵督宪大人安排!” 华允诚连忙应承下来,然后起身告辞。 出了周氏园林,华允诚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守在园林门口的富绅们,纷纷上前来打探消息。 听说华家花了三十万两,投资云逍子开办的钱庄,仅得到半成股。 富绅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云逍子,好大的胃口!” “那是三十万两啊,足以开一家大钱庄了!” “难怪他之前对江南士绅和富商下死手,原来是冲着银子而来的。” …… 华允诚的心头一阵阵抽搐。 一名士绅安慰道:“汝立兄,花三十万两,替华家度过这一劫,并且还攀上云逍子这棵大树,不亏!” 华允诚想想也是。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云逍子的合伙人。 有了这样的一座大靠山,至少华家可以少很多麻烦。 华允诚来到码头,上了华家的船。 一名管事迎了上来,问道:“东家,如何?” 这管事姓何,是华家的老人了,帮华家打理商议三十多年,很是精明能干。 “三十万两银子,换了钱庄半成股。” 华允诚摇头苦笑,然后将银行的资料交给何管事,让他好生琢磨。 开船后,华允诚越想越是郁闷,于是叫来随行的一名美妾。 男人烦躁的时候要干什么事情,男人都懂。 在美妾的帮助下,华允诚好不容易有了感觉。 正欲一展雄风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东家,喜事,大喜事!” 华允诚险些被闪了腰,可听到是何管事的声音,又听说有喜事,瞬时满腔怒火化作乌有。 美妾慌忙帮他穿好衣服,出了房间。 一见到华允诚,何管事就喜哄哄地说道:“东家,大喜啊,华家大喜,小人为你道喜了!” 华允诚一阵诧异,问道:“喜从何来?” 何管事扬起手中的文书,“华家这次就要飞黄腾达了,不出五年,华家必定会重现老太师当年辉煌,不,要远远超过当年!” 华允诚愣了一下,随即不悦地说道:“何管事,我一直对你敬重有加,你又何必如此嘲讽于我?” 何管事急道:“东家,你根本没弄明白,云逍子办的这个银行,它根本就不是什么钱庄,而是造银子的摇钱树啊!” 华允诚满脸不可置信。 “东家,你且听我为你细说。” 何管事翻着文书,向华允诚细细解说起来。 “东家应当明白,钱庄这种买卖,就是想法设法让人家的银子拿来,替咱们赚钱。” “能吸揽的银子越多,可以往出放的银子也就越多,钱庄也就赚的越多。” “你瞅瞅这银行的章程!” “以后整个浙直的官府银钱调度,乃至百姓向官府缴纳的钱粮,官府向官员、差役发放的俸禄,全部折算成银子,全部通过银行来存储、发放。” “东家你想想,单凭这一项,银行能吸揽多少银子?然后再拿这些银子进行周转,放给商贾收取利息,这又能赚多少银子?” 听到这里,华允诚‘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第411章 投银子买摇钱树 南直隶和浙江,是大明最为富庶的地方。 官府每年的银钱调度,这是多大的一笔数目? 再加上百姓向官府缴纳的钱粮,以及官府向官员、差役发放的俸禄,全都折算成银子,向银行缴纳或是由银行发放。 并且发放的不是现银,而是类似银票的银券。 银行从中运作,就可以将这些银子,当做自己的钱来操作,向商贾放贷,从中赚取利息。 想透其中的关节,华允诚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心头一阵狂跳。 淡定,一定要淡定! 华允诚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的兴奋与震惊,来回踱步,认真思索起来。 很快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官府又如何能答应钱庄,不,将银钱交由银行打理?” 何管事笑道:“东家,你也是糊涂了,云逍子现在是什么身份?” 华允诚一愣,随即拍了拍脑门,哑然失笑。 自己也是昏了头! 云逍子就是东南王,他一句话,浙直各地官府敢不听他的? 况且这么做,对于官府而言也是好处多多,又何乐而不为? 何管事继续说道:“刚才说的这些,还只是钱庄最常用手段,这银行,还有更高明的赚钱手段呢!” 华允诚:“还有?!” “比如,官府、商贾存储银子在银行,不仅不收取费用,反倒还要向他们支付一定的利息。” “单是这一项,不论是官府,还是商贾,哪有不趋之若鹜的道理?” “东家你想一想,如此一来,银行能吸揽多少银子?” 何管事又是一番点拨。 华允诚想了想,神色又是一变。 要知道,这年头存钱到钱庄里,存户是要缴纳费用的。 通常只有异地经常的商人,由于携带大量的现银极为不便,这才把现银放进钱庄,然后异地取银。 这也是钱庄赚钱的主要手段之一。 不过弊端也是十分明显,要花钱买服务! 除了不得已,哪个商贾,又愿意把银子放到钱庄里? 至于平头百姓,就更不会花这个冤枉钱,甚至不会跟钱庄打交道。 那些有钱的官绅之家,通常都是把银子熔炼成银冬瓜,放在地窖里。 如今把银子存到银行里,不仅不用交费用,反倒还给利息。 看似银行少了一笔收入。 可如此一来,将会吸引无数商人和百姓,将银子存入银行当中。 毕竟把大笔的银子放到家里,安全就是一个大问题。 放到银行里吃利息,钱生钱,他难道就不香吗? 银行因此能够吸揽海量的银子,再放贷出去,存钱和贷款的利息差能赚多少银子? 支付给存户的那点利息,又算什么? 华允诚叹道:“云逍子,这是要把天底下的银子,全都吸纳到他的手里啊!” “东家,你仔细算一算,一年下来,银行能赚多少银子?” “等银行开遍大明各地,就等于拿整个大明的银子,来替自己赚钱,这每年要赚多少银子?” “你三十万两银子买半成股,哪里是亏了?以后华家的荣华富贵,可是全靠这个了啊!” 何管事连连向华允诚道喜。 “云逍子竟然不是想要搜刮华家的银子,反倒是要给华家天大的好处?!” 华允诚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整个人都是飘的。 “东家,小人不得不说你几句。” “人家云逍子是何等人物?小人听说,他光是一个水泥股份,就赚了好几百万两银子,这赚银子的手段,跟点石成金没什么分别。” “再说了,人家又是什么身份?他要想谋夺华家的家产,还需要用这等见不得光的手段?” 何管事又是一番劝导。 华允诚一声赞叹:“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云逍子这心胸之广,格局之大,让人惭愧万分!” 何管事满脸敬服,连连叹道:“钱庄变银行,看似只是换了个名字,却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云逍子若是投身商道,陶朱公、沈万三都得拜他为师。” “看我这猪脑子!” 华允诚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云逍子问我投多少银子,我竟怀疑他想盘剥华家,扣扣索索的投了三十万两,我真是蠢不可及!” 何管事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快快,船掉转头,回苏州!” “东家,你这是做什么?” “去见云逍子,华家砸锅卖铁,把银子全都投到银行里面去!” …… 华允诚再次来到周氏园林,又追投了五十万两银子。 华家当年是天下首富,这些年有些没落,因此盘了很多生意出去变现,否则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 八十万两银子,云逍答应给华家一成的银行股份。 不好意思,机会错过了,涨价了。 华允诚的心头不住地滴血。 这一来一回,白白损失了二十万两啊! 可想到银行日后的前途,现在就是投银子买摇钱树,价钱再高也认了。 何况这是人家云逍子给华家的恩典,一般人想买银行的股份,都还买不到。 华允诚跟云逍谈妥意向,兴冲冲地离开。 周氏园林的主人周本才,也投了二十万两银子进去。 消息传开,江南商界顿时为之轰动,纷纷向华允诚和周本才打探消息。 知道银行的运作模式后,一些士绅和巨商大贾坐不住了,匆忙前往周氏园林拜见云逍。 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入得了云真人的法眼的。 最终云逍从中挑选了五家,声望比较好的士绅和商贾。 不过对待他们,可就没周本才、华允诚那么优厚。 毕竟周本才、华允诚是第一个主动靠上来的商人,众所周知,第一次通常是很值钱的。 云逍用了一半的股份,筹集到了近五百万两银子。 其实这么一大笔银子,他一个人都能拿得出来,上次卖股票赚的银子,还堆在京城里长霉呢! 可赚银子,绝不是云逍的初衷。 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把天底下的银子全都给赚光了。 云逍子筹办银行的事情,迅速传遍江南商界。 士绅、商贾无不震惊他的大手笔。 当然了,持质疑态度的也不在少数。 第412章 办银行?先问咱们答不答应! 银行还处于筹建阶段,甚至连名字都还没取,就在江南传的沸沸扬扬。 此时大明的金融业已经初具雏形。 六大行业,盐、当、米、木材、药材和花布,其中的‘当’,不只是指典当行业,还包括钱庄。 此时除了当铺、银号等具有一定金融性质的商铺,甚至还有专门从事营汇兑业务的票号。 规模比较大的几家,开遍全国各省。 云逍即将开办银行的消息一传开,首先坐不住的就是这些钱庄。 这一日,江南五大钱庄的主事人齐聚得月楼,商议应对之策。 “云逍子的手未免也太长了,竟然把手伸到咱们碗里面来抢食了。” “存银子不光不交钱,还要支付利息,这样一来,天底下的银子,不全都被吸到云逍子那里去了?” “为了揽存,他竟然连钱庄的行规都不讲了,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咱们了啊!” …… 五大钱庄的人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云逍子的身份摆在那里,手中有权且不说,他身后还站着皇帝,靠山比谁都大。 论资本,他的银子又比谁都多。 银行的运作模式,又远比钱庄高明。 这还怎么跟人家斗? 等银行真的办起来,天底下的钱庄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几人正忧心忡忡之际,当中一人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其他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有人问道:“于大掌柜的,你何故发笑?” 这人是‘通海银铺’的大掌柜,名为于东波。 通海银铺是直、浙、闽三地最大的一家钱庄。 幕后的东家,来头可是非同小可,正是以海外贸易为主,十三家士绅豪族、巨富组成的庞大利益集团。 通海银铺的分号遍及整个东南地区,可谓是财大气粗,根深叶茂。 于东波笑道:“各位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云逍子那个劳什子银行,肯定是办不成,你们这时候担心个什么?” “于大掌柜,此话怎讲?” 其他四家钱庄的掌柜无不精神大振。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云逍子弄出来的这个银行的章程,发现了几个致命的弱点。” “由此我断定,所谓的银行,根本就成不了什么气候,或者直接就是云逍子,拿来圈钱的由头。” 于东波语气笃定,自信满满。 一名掌柜催促道:“于大掌柜,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点给咱们几个说说。” “其一,官府银钱调度、官吏薪俸发放,以及百姓缴纳赋税,全都经过银行,光是这一条,就不可能行得通。” 于东波竖起一根手指,得意洋洋地说道。 见其他人依然不解,于东波提醒道:“你们仔细想想,要是真的这么弄,官府从上到下的官吏会答应?” 其他四家钱庄掌柜仔细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 一人朝于东波竖起大拇指,大笑道:“还是于大掌柜看得透彻,云逍子要是真的这么搞,银钱往来就没了火耗,官吏们上哪儿捞银子去?” 其他人跟着一阵笑,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起来。 所谓火耗,又称“耗羡”、“羡余”,是正税之外无定例可循的附加税,也是朝廷默许州县官在收税时加征银两。 地方各州县在收完赋税后,要把老百姓上交的碎银子,熔炼后再铸成银锭。 由于老百姓的的碎银子纯度质量不一,在熔炼铸锭的过程中会出现损耗。 因此,地方州县在收税的时就会以“火耗”为由,多向老百姓收一些赋税。 由于大明官吏的薪俸低的可怜,地方官员靠这点俸禄,生活难以维计。 于是就靠盘剥百姓来大发横财,其中加收火耗,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笔收入来源。 朝廷虽然很清楚这些,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吃苦的老百姓。 要是百姓缴纳赋税银子,直接通过银行,官府也就没了借口收取火耗银子,彻底失去了这笔来源。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云逍子这一手,等于是断了所有地方官吏、差役的收入来源。 他们还有不跟他拼命的道理? 好吧,你云逍子是浙直总督,手中有权,不敢明着跟你斗。 可朝廷的各项政令,总要通过地方官吏来实施吧? 斗不过你,我消极怠工总行吧? 你总不能拿着刀子,逼着人给你干活吧? 于东波得意地一笑,接着又竖起两根手指:“其二,就是银行以银券来支付。所谓的银券,不就是宝钞吗?咱大明的商贾、百姓又不是傻子,谁还会信这个?” 其他四家掌柜又是一阵大笑。 宝钞,完全是大明的一个笑话。 金融就是大明软肋,说句丢人的话,与蒙元相比都差远了。 说起来,这都是老朱造的孽。 洪武年间,有老朱镇着,宝钞的问题还不大。 等到了永乐年间,朱老四开启了疯狂印钞模式。 于是乎,宝钞的价值也就跟着一泻千里。 洪武末年的时候,一贯宝钞能兑换五百文铜钱。 到了朱老四上台,一贯宝钞变成了一百文。 等到了永乐末年,变成了十文钱。 大明军神去了一趟土木堡之后,宝钞完全变成了废纸,一百贯宝钞连一文铜钱都不值。 那时候把宝钞丢在大街上,百姓都懒得去理睬,拿回去擦屁股都嫌硬。 大明也正是因为宝钞,导致国家信用破产,没有商人愿意借钱给朝廷。 云逍子日鬼弄棒槌,居然把老百姓当成是傻子,打算用纸钞来糊弄人。 岂不是个笑话? 于东波举起三根手指,面露傲意,冷笑道:“还有这第三条,云逍子要是想断咱们的财路,先要问咱们答不答应!” “于大掌柜的这话说的没毛病!” “咱们三江源银号,后面可是盐商,云逍子敢断咱财路,咱就敢让大明所有人都吃不上盐!” “我们信昌号可是皇店,宫里面有人的!” “咱们只要联起手来,朝廷都得往后退,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云逍子,休想插手钱庄这一行!” …… 于东波摆摆手,说道:“我们通海号后面的人发话了,先不用去搭理云逍子,让他先蹦跶去,等事情闹大了,看他怎么收场。” 几人纷纷称善。 第413章 与民争利? 云逍筹办银行的事情,可不光是钱庄坐不住。 薛国观这个内阁大臣,以及张国维这个应天巡抚,同样也坐不住了。 云逍要办钱庄的想法,张国维当然还记得,当时他还提出,到时候要官府配合。 可万万没有想到,云真人办的这个,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钱庄啊! 二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约着王承恩、范景文这两个‘同志’,来到周氏园林见云逍。 “银行的事情,在坊间议论纷纷。” “云真人办的这个银行,果真是如传闻中的那样?” 张国维身为应天巡抚,自然是最为紧张,迫不及待地向云逍询问。 “坊间议论?” 云逍哂然一笑,“是不是说贫道想银子想疯了,变着法子捞银子,又或者说是贫道仗着权势,与民争利?” 张国维讪讪一笑。 坊间流言,还真是这么说的。 王承恩道:“云真人办银行,那自然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也是为了黎民百姓的福祉。” 咱能不无脑吹吗……薛国观等人心中一阵腹诽。 云真人为国为民,凭本事赚银子,这自然是无可厚非。 可银行的事情,牵连实在是太大了,弄不好会搞出大风波,最终不仅于国家无益,老百姓也会跟着遭殃的啊! 云逍朝王承恩点了点头,“不错,贫道办的这个银行,还真是为了朝廷和百姓。甚至说,关系到大明富国强民,甚至是千秋大业,也不为过!” 薛国观等人都是一震。 云真人说的这么重要,那肯定是真的。 可怎么都看不出来,钱庄会重要到这种地步啊! 王承恩一阵得意。 怎么样,咱家说的不错吧? 可云真人的银行,真的有这么重要? “那今天就说说金融的事情,老王把贫道说的整理一下,让陛下也了解一下。” 金融对国家经济至关重要,云逍觉得有必要给崇祯和大臣们上一课。 薛国观等人打起精神。 云逍也叫来秘书,现场做好记录。 “银行能够给大明带来诸多好处!” 云逍整理了一下语言,然后开讲:“首先,银行能够促进商业的繁荣。” 云逍所谓的银券,其实就是纸币。 只不过为了避开宝钞这个雷,才特意换了个名字。 他开办银行,首要目的就是为了推行纸币,最终取代金、银、铜币。 单从货币这一点来说,就对大明的经济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性。 后世的古装剧中,经常可以看到,剧中人拿铜钱或银子在店铺买东西。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方便快捷,爽利的很。 豪横一点的,直接‘啪’的一声,一沓银票打脸。 事实是,这样的剧情全特么的是扯淡。 不论是大明,还是其他朝代,市面上流通的铜钱,不管新旧、面值,还是轻重、大小都不一样。 这就导致钱币的实际价值,与面值完全不相符。 你拿十文旧铜钱,或者是小铜钱,有可能只能买到五文钱的东西。 铜钱还要稍好一些,银子则是更为复杂。 由于各地铸造的银锭,含银量各有不同,因此跨地交易必须重新换算。 这样的货币体系,不仅给商业发展造成掣肘,还会给造假者留出了巨大的操作空间。 有了纸币,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以纸币作为统一的交易货币,不仅方便携带,铜钱、银子的种种弊端,也全都可以被解决。 “前宋正是因为交子的出现,商人们交易时便不再使用沉重的银子和铜钱,这才有了空前的繁荣。” 张国维是个懂经济的人,看得比其他人还要透彻一些。 当然了,他也清楚纸币带来的危害,就要提出质疑。 云逍摆摆手:“你的顾虑,贫道自然清楚,且听贫道一项一项说完,再来为你解答。” 张国维不再发问,耐心地听下去。。 “其二,可以将天下闲散的银子,全都汇聚到一起。” “贫道以前说过,银子只有流通起来,才能算作是钱,而埋在地窖里,跟石头和泥巴并没有任何区别。” 这番话,让薛国观等人连连点头。 大明原本是极度缺银国。 自隆庆、万历以来,通过南方海外走私贸易,使全世界三分之一的白银,全都流通到了大明。 于是白银取代铜钱,成为主要货币。 如今大明民间的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 而这些有钱人,尤其是那些当官的,通常是把银子藏起来,全都变成了死钱。 如今银行通过支付利息的方式,吸引民间的白银,然后再放贷出去。 如此一来,死钱也就变成了活钱,因此会带来巨大的经济推动力。 范景文赞叹道:“这银行一出,就能把一潭死水搅成活水,妙啊!” 薛国观点点头,“如此一来,朝廷的赋税也就可以多了起来,国库也就不会再那么困窘了。” 云逍接着说道:“银行的第三点好处,解决‘火耗’这一顽疾!” 地方官员以火耗为名,大肆盘剥百姓。 百姓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一旦对他们的剥削超出承受极限,那他们也就只有造反一条路可走。 可百姓缴纳赋税,就要产生火耗,朝廷即使想禁,也无从禁起。 从银行缴纳,就完全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 薛国观连连点头:“光是火耗这一项,就能让天下百姓的负担减轻一大截,银行,的确是可以造福百姓。” 云逍笑道:“造福百姓的可不只有火耗这一项,还有青苗法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银行也可以一并解决了。” “居然还有这等好处?” 薛国观等人精神一振,身子前倾。 所谓青苗法,是王安石变法的主要措施之一。 王安石执政后,规定凡州县各等民户,在每年夏秋两收前,可到当地官府借贷现钱或粮谷,以补助耕作。借户贫富搭配,十人为保,互相检查。 这项措施本是为了抑制兼并,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救济百姓。 这原本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但地方官府一通花式操作,让好事变成了恶事。 地方官员强行让百姓向官府借贷,而且随意提高利息。 加上官吏为了邀功,额外还有名目繁多的勒索,百姓苦不堪言。 这样,青苗法就变质为官府辗转放高利贷、收取利息的苛政。 一个小小的钱庄,不,银行,就能解决青苗法解决不了的问题? 第414章 假钞?贫道有办法啊! 云逍问道:“钱庄有放贷这项业务,你们应当都清楚吧?” 薛国观点头说道:“这个自然知道,可钱庄放贷,都是针对大商贾,这与小民何干?又与青苗法何干?” 张国维等人也都迷惑了。 “银行当然也放贷,不过放贷的对象不仅是那些大商贾,还针对官府,同时也针对普通百姓。” “银行可以低息贷款给寻常百姓,在青黄不接的季节,银行甚至可以贴息贷款给他们,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云逍一番解释。 张国维猛地站起身来,急声问道:“果真如此?” 云逍十分确定地说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正是贫道办银行的初衷。” “如此一来,百姓再也不用因灾、因病,被迫卖田,典当家业,甚至是卖儿鬻女!” “云真人,这是惠及天下黎民的大功德啊!” 张国维拱手相云逍一礼。 薛国观、范景文连声称赞。 事实上,很多百姓失去土地,甚至是卖身为奴,主要的原因就是在青黄不接的季节熬不下去了,这才不得不借高利贷。 最终由于无法偿还,不得不卖田、卖身。 王安石推行青苗法,初衷是什么? 就是希望通过青苗法的施行,通过“理财”,在财政上的“开源”来解决现实中“积贫”困境。 并同时改善百姓生活,使其避免受兼并之苦以及高利贷的盘剥,达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初衷是好的,然而事实证明,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王安石也因为青苗法的失败,而饱受世人诟病。 银行贷款给百姓,完全可以达到青苗法的理想效果。 因为这属于民间借贷,官府根本插不上手,自然也就没有了上下其手、盘剥百姓的机会。 百姓得到低息甚至是贴息贷款,就再也不用去借高利贷,借此顺利度过难关。 这不是利国利民,又是什么? 单凭这一项,这个银行就必须搞! 云逍笑了笑,接着说道:“银行的好处,还不止刚才说的这四点。” 薛国观愕然道:“还有?” “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现在说了为时过早,等以后有机会,贫道再与你们细说。” 云逍倒不是卖关子。 他办银行,最终目标是要建大明货币体系,进而主宰整个世界的经济。 不用发动战争,就能撸白皮们的羊毛,简直是爽到不能再爽的事情。 当然了。 构建以白银为基础的大明货币体系,需要建立在大明强大的国力的基础上。 这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现在银行还在筹建阶段,纸币还没有开始发行,说这个为时过早。 云逍接过贴心秘书递过来的茶盏,喝了几口,然后问道:“有什么疑惑,现在你们可以问了。” 张国维早就心急难耐了,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确保银行发行的银券,不会跟宝钞那样泛滥?” 云逍答道:“这个简单,发行银券之初,将银券与白银绑定,银行储备有多少银子,就发行多少银券。白银和银券,随时可以兑换,方便自由。” 没办法,老朱一个宝钞,把大明的金融和国家信誉全都给毁了。 现在只能给他擦屁股,一点一点地重新建立起来。 等纸币在民间建立起足够的信誉,逐步用纸币取代金、银、铜。 那时候只需要掌握一定数量的黄金或者是白银,当做压舱石,就无需一比一的比例去储备了。 张国维松了一口气。 要是跟成祖那样无节制的印钞,无异于强盗一样掠夺百姓。 如果真是那样,银行的作用再大再多,也没有办的必要。 有相应的储备银,随时可以兑换,这就有了足够的保证。 范景文接着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据我所知,前宋的交子,不仅设计复杂而又讲究的图案,当中还留有暗记,并且还需要亲笔押字,让他人难以伪造。” “交子,面对的是大宗交易的商贾,因此他们很容易就能辨别真伪,无从伪造。” “而银行发行的银券,面对的是天下百姓,大多数百姓连字都不识,又如何能辨别真伪?” “一旦假钞泛滥,不光苦了百姓,银行最终也难以开办下去。” 范景文提出的这个问题,可不是杞人忧天。 从秦朝的半两钱开始,假币的问题就从来没有断绝过。 在北宋末年,宋徽宗曾一次赦免十几万名制造假币的犯人,可见假币这一行猖獗到什么地步。 不光是铜钱。 北宋的交子、元朝的交钞以及大明的宝钞都有相应的假币。 为了防伪,这些纸币都采用专门的纸张、印鉴,以及复杂的图文设计。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制假者依旧大行其道。 大明洪武时期,江苏句容有一个名叫杨馒头的人。 这是个猛人,他组织造假团伙,让银匠负责制版,然后在生产纸马的人家进行印刷。 用这种方法伪造出的大明宝钞,可以以假乱真。 到如今,由于铜钱铸量不足,宝钞彻底崩溃,白银逐渐成为通用货币。 以为这样就没假币了? 那你就大错而特错了! 银子成了主要流通货币,随之而来的就是“伪银”横行。 伪银种类之多,造假手段之高超,令人眼花缭,叹为观止……这种造假的手段,从古至今都有,可不是后世的专利,不得不说九州人的智慧。 利用伪银购买商品或实行诈骗的案件,在明清时期屡屡发生。 以至市面上出现了不少教人分辨白银成色、识别伪银的专著,如冯琢珩的《辨银谱》、宁寿堂的《银谱》等。 连银子都能作假,甚至是《清明上河图》都能伪造出让名家打眼的赝品,况且是纸做的银券? 防伪手段不到位,光是造假就能把银行给造垮。 如今的防伪手段倒是不少,然而要是把银券搞的太复杂,老百姓根本就没办法辨别,又如何能够在民间流通? 这是根本无法克服的大难题。 “这个……倒也简单。” 云逍笑了笑,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不好意思,又该贫道装……人前显圣了。 第415章 杜绝假钞,云真人有绝招 开玩笑! 要是没有纸币防伪的手段,云真人又怎么可能去开银行,发行钞票? 云逍对秘书低声吩咐了几句。 柳如是去了一趟书房,不多久就返转回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她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一沓白纸,给薛国观等人每人分发了一张。 薛国观诧异地叫了起来:“这是什么纸张?竟然如此坚韧,又是如此光洁、挺括?” 其他几人也都大为新奇。 云逍说道:“折一折,揉一揉,再用力撕扯一下试试看。” 薛国观等人先是使劲折、揉。 纸张之上,竟然没有什么痕迹。 抖动时,纸张还发出清脆的声音。 接着又使出力气,用力去撕扯。 费了不少工夫,才将其撕开。 这样的纸张,闻所未闻,几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纸张,还有更为神奇的地方!” 云逍又将一张纸,放到茶水里浸泡。 许久都不见跟寻常纸张一样变形、腐溃。 最后云逍又用火去焚烧。 纸张原本就是易燃之物,寻常纸张一点就燃。 可云逍拿出来的这些纸张,只是被烧焦、烧的冒烟,却不见明火。 明显不是什么易燃之物。 这就奇了! 云逍笑道:“光是这种经久耐用,耐折、不起毛、不断裂的印钞专用纸,那些造假者都做不出来,又如何能做出假币来?” 薛国观用手抚摸纸张,叹道:“单凭这手感,即使是眼盲之人也能感觉出真假,普通百姓一眼就能辨明。这样的纸张,哪里又该是凡间所有?” 王承恩用手指弹了一下纸张,笑道:“云真人该不会是在里面,施加了什么仙法吧?” 云逍笑笑不语。 当然不会把这样的绝密告诉其他人。 甚至连皇帝,都不会告诉。 这玩意儿,就是后世的印钞专用纸啊! 现在的造假者,又怎么可能造的出来? 其实造印钞纸,并非是什么黑科技,以大明现有的条件,造出来并不难。 早在云逍准备开银行的时候,就找来工匠,在西山岛秘密进行试验。 普通的纸张,主要成分是木质和草质纤维,而植物纤维主要由具有很多亲水基团的纤维素构成,所以纸张会吸水润胀,外形也会因此而发生变化。 云逍准备用来印钞的纸张,基本材料是短绒棉制作的棉纸,纤维较坚韧,浸水后也不易断裂。 并且棉浆中,还加入了少量石灰粉。 如此一来,纸张中的酸性物质就会被清除掉,纸张就不会褪色,并且十分坚韧。 这种纸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特别适合印刷,这是其他任何纸张都比不上的。 如果想进一步提高仿制的难度,其实也很简单。 就拿美刀来说,作为世界上的霸权货币,很早就开始开发特种钞纸。 美刀钞纸中,带有红色和绿色两种纤维植物,其原材料说起来也简单,实际上只是一些淘汰下来的纯棉布衣服,剔除掉白色纺织品,仅此而已。 云逍只要愿意,随意往里面添加其他材料,只要自己掌握配方,别人想要仿制就很难。 云逍接着说道:“不光是纸张,印刷银券所用的油墨,也是特制的。” 印钞用的油墨,可不是现在那种兑水的墨汁,而是油性墨。 这种墨不怕水,还具有光泽色彩,并且想要什么颜色,直接往里面添加什么颜料就行了。, 现在当然也不会有这种油墨,属于云真人剽……不,伟大发明创造。 光是纸张和油墨这两样,那些造假币的即使花上一百年,都琢磨不出其中的门道。 这让他们怎么仿制? 薛国观抚掌笑道:“云真人的手段,恐怕要让造假钱这一行,从此断绝传承了!” 几人一阵大笑。 云逍又道:“光是防伪还不够,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绝不能如同宝钞那样滥发!” 薛国观等人深以为然。 大明的宝钞是怎么玩完的? 就是朝廷把宝钞当成是提款机,肆无忌惮地滥发。 到最后一文不值且不说,还让国家信誉崩盘,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过来。 这也是云逍为什么建私人银行发行银券,而没有让朝廷直接插手的缘故。 以大明朝廷的尿性,那还不把钞票印的满天飞? 必须要把规矩立起来。 等朝廷上下都有了金融的意识之后,然后再放手,把印钞权还给朝廷。 没办法,谁让云真人能力强呢,事事都得他来操心。 云逍说道:“够流通兑换,高明的防伪,以及严格的监管,彻底断绝滥发,这才是银券能够被百姓接纳的三大基础,缺一不可!” 张国维叹道:“云真人考虑的如此周密,下官佩服。” 范景文又想到一个问题:“由于宝钞声名狼藉,如何让银券迅速在百姓中重建声誉,云真人可曾有过思量?” 云逍点点头,“这个贫道早有考虑,已经开始在做准备,不用担心什么。” 薛国观跟着说道:“没了火耗,地方官吏、差役少了一笔收入,到时候肯定会闹腾起来,这又该如何解决?” “杜绝官员、差役盘剥百姓,这是必须的,然而他们也要养家糊口,微薄的薪俸肯定是不行的。” “银行从百姓手中收取的碎银,要收取一定的火耗。到时候银行除开成本,剩下的火耗全都交给地方官府,用于贴补官吏和差役。” “不过这只是便宜之计,等日后纸币完全取代白银、铜钱,就收不到火耗。” “因此朝廷从现在开始,就要制定新的薪俸制度,贫道的建议是高薪养廉。” 薛国观连连点头,将这番话牢记在心头。 同时也在心中赞叹不已。 云真人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不愧是谪仙,不,圣人! 云逍看向几人,问道:“还有其他什么问题?” 薛国观、范景文、张国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纰漏。 王承恩欲言又止。 云逍说道:“有什么顾虑,但讲无妨。” “云真人的银行一出,那些个钱庄可就没有什么生意了。” “这可是断人财路啊,他们如何能够善罢甘休?恐怕又会生出不少风波。” 王承恩忧心忡忡地说道。 其他人的神色也都变得凝重起来。 第417章 谣言?云真人有专治谣言的特效药 云逍前后在西山岛,整整盘桓了二十天的时间。 一直到十月十七这天,第二天就是银行开张的日子,他才离开西山岛,乘船返回苏州。 王承恩、薛国观等官员,以及华允诚、周本才等银行股东,早早地来到官船码头等候,柳如是也在其中。 这次云逍去西山,董小宛随行,柳如是由于忙花魁选拔的事情,因此没有跟着一起。 二十天未见面,柳如是心中甚是想念……啥,耕田?这和耕田有什么关系? 大黄船靠岸,云逍带着董小宛以及一干侍卫下了船。 柳如是一眼看出,‘青牛精’明显瘦了许多,也变黑了,当下就有些心痛。 她将董小宛拉到一旁,低声数落道:“你可真是厉害,竟然让他操劳成这个样子。” 董小宛的脸皮薄,顿时满脸通红,小声解释道:“哪有姐姐想的那么龌龊?这些天在西山岛,他跑遍了全岛,每天还要讲学,能不累吗?” 柳如是不满地嘟囔道:“王象晋、王徵那帮人干的好事,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唤!” 董小宛瞪大眼睛看着她。 生产队的驴,是个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他是青牛精变的吗,怎么又变驴了? 薛国观等人纷纷上前同云逍见礼。 云逍察觉到,几人的神情间都带着忧色,华允诚等士绅、富商神色更为明显。 云逍诧异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承恩答道:“这几天,苏州城中谣言四起,都是关于银行的。” “哦?” 云逍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看来五大钱庄出招了,仅仅只是谣言,就没别的手段了?” 王承恩答道:“那倒不曾有。” 华允诚苦笑道:“如今城中都在谣传,说督宪大人打着开银行的旗号,拿宝钞换真金白银,然后运到京城去。光是这个谣言,就让商人、百姓对银行望而却步了。” 张国维说道:“要不,把开业的日子,往后推一推?” 薛国观摇头道:“推不得,本来就是谣言满天飞,这要是再推迟开业,岂不是坐实了谣言?” 范景文叹道:“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为什么就如此之难?” “无妨,过了今天,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云逍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问道:“找一处酒楼吃个饭,有些饿了。” 薛国观等人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都是心中大定。 前些日子,关于云真人的谣言,在江南各地都传疯了,结果如何? 云真人既然这么淡定,那肯定是早有安排,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反倒是华允诚等人,依然是忧心忡忡。 他们几个,几乎是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去了。 这要是银行还没开张就胎死腹中,那损失可就大了,能不担心吗? 距离官船码头不远处,就是江西会馆。 会馆的前面是对外营业的饭馆,客人多数是南来北往的商贾,因此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云逍正想听听坊间是怎么议论的,于是径自来到会馆中。 一行人虽然都是身穿常服,但是人数众多,一看就是大富大贵,再加上柳如是和董小宛,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不过苏州城中的富贵人家多了去,因此饭馆中的客人也就是看了几眼,也就不再去关注他们。 云逍等人直接在大堂中占了三张桌子,然后坐下来边等着菜,边听客人们闲谈。 大明言路开放,即使是普通老百姓也是相当敢说,可不像是后来的螨清,吃饭的地方都要挂上一个‘莫谈国事’的帖子。 一桌行商装扮的客人,正在大声地议论着银行的事情。 “浙直总督云逍子,要在阊门那边开一家银行,这事听说了没有?” “这种稀罕事,哪能没听说过?” “听说往银行里存银子,不仅不交钱,反倒还给咱们利息。” “还有这样的好事?等银行开张了,我把家里的银子全都存到银行里去,光是吃利息,都能够一家子的开销了。” …… 演的好尴尬啊……云逍看了王承恩一眼。 王承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情。 华允诚低声说道:“谣言传的太厉害了,是草民特意安排人这么做的,总能起些作用。” 云逍摇头一笑。 找人演戏,也要找专业的吧? 这么蹩脚的演技,比后世那些只会瞪眼睛的戏子,演技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不是适得其反吗? 果不其然。 边上一桌客人开始反驳那些‘演员’。 “利息?那不过是钓鱼的饵料,等把咱们的银子骗到银行里,本钱都拿不回来,还指望利息?” “你们几个在那儿瞎吹,怕不是收了银行的银子,替银行说话的带笼子吧?” “所谓的银券,那不就是宝钞吗?换个名字就以为咱们不知道了?” “拿白花花的银子去换废纸,把咱们老百姓都当傻子呢,谁会去上这个当?” “云逍子是神仙,肯定不会干这事,多半是那些当官的干的好事。” …… 一伙不专业的群演狼狈而去。 华允诚等商人心情变得越发沉重。 谣言就像是瘟疫一样,一旦传播出去,就很难消除了。 并且这次的谣言直中要害。 大明人对宝钞深恶痛绝,造谣者把银券跟宝钞联系在一起,效果自然是出奇的好。 华允诚忧心忡忡地问道:“督宪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无妨,吃饭。”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夹起一块酒糟蚶,开始享用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哄闹声。 会馆中的客人纷纷朝外面看去,有好奇的专门跑出去打听消息。 片刻后,打探消息的人返回来,兴奋大声说道:“禁军,大批的禁军,还有水师的船,押着十几条大船。” 有人不解地问道:“难不成是有大人物来苏州了?” “不是什么大人物!” “从船上运下来的是货物,也不知道是啥东西,重的不得了,正装车准备进城呢,足足装了一百多辆大车!” …… 众人按捺不住好奇,纷纷出去看热闹。 云逍放下筷子,淡然一笑,“专治谣言的特效药来了!” 第418章 禁军护卫,车队运银 阊门,山塘街。 这里是苏州城,也是整个大明一等一繁华之地。 街市上店铺鳞次栉比,摊商云集,人头攒动。 山塘街上,新近开了一家商铺。 这家商铺的门脸,比寻常商铺要大三倍不止。 商铺尚未挂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行当的。 但苏州城的人都知道,这里便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大明商业银行的总号。 在距离银行斜对面,有一座茶楼,从茶楼的二楼,可以将银行大门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在茶楼二楼的一个雅间中,五大钱庄的主事人,正坐在那里悠闲地喝着茶。 “谣言,还真是一个好东西啊!” 三江源银号的大掌柜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感慨。 一人跟着笑道:“这可是于大掌柜的妙计,不费吹灰之力,就凭着轻飘飘的几句谣言,就让云逍子的银行胎死腹中,高明,着实是高明啊!” 其他几人也跟着纷纷出声恭维。 “各位谬赞,于某可担不起。” 于东波说的十分谦逊,神情间却满是得意之色。 “这也是云逍子出了一记昏招,搞什么不好,偏偏要搞什么银券?” “银券跟宝钞有什么分别?咱大明的人,提起宝钞就发怵,谁会拿白花花的银子,去换没用的宝钞?” 于东波连连摇头。 “云逍子怎么也想不到,几百万两银子的大生意,竟然会被几句谣言搞得灰头灰脸,甚至连生意都给搞黄了。” “都说云逍子是谪仙下凡,能够神机妙算,看来也不过如此。” “其他的方面不敢说,在做买卖这一块,尤其是做钱庄生意,他也就是个刚破蒙的学童。” 几人一阵大笑。 “还以为这次,要跟云逍子好好地斗上一场,没想到这银行还没开张呢,就要黄了,真是有些无趣。” 信昌银号的大掌柜,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银行,不屑地一声冷笑。 懿安皇后的娘家人,说话就是这么霸气。 于东波笑道:“这样也好,免得跟云逍子撕破脸,这道士要是发起狠来,一般人可受不住,和气生财,咱们也没必要跟他死磕。” 一人不解地说道:“我就奇怪了,云逍子既然有银子,又想涉足钱庄这一行,为啥不老老实实地做钱庄生意,偏偏搞什么银行?” 信昌号大掌柜笑道:“人家这是银子多了咬手,准备拿银子打水漂呢!” 几人又是一阵笑。 于东波摇头说道:“可笑那华家,当年也是咱大明响当当的首富,这次华允诚竟然跟着云逍子一起搞什么银行,非把华家的那点家底全都赔进去不可!” 三江源银号大掌柜笑道:“华家名下也有好几家钱庄,这次华家要是倒了,通海银铺不是正好吞了这些钱庄?” 于东波正要答话,看到街道上的人纷纷向街边避让,顿时打住话头,好奇地说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紧接着就见一名披甲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大批披坚执锐的官兵,护卫着一个车队,浩浩荡荡地朝这边驶来。 原本热闹非凡的山塘街,瞬时安静下来。 人们既是惊恐,又是好奇地打量着车队。 车队一共有一百多两大车,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货物,全都用铁皮箱子装着,压得车子摇摇欲坠,拉车的牲口看上去也是十分吃力。 “这是拉的什么货物?” “禁军,那是勇卫营的兵马!” “天子禁军怎么开始押解货物了?” “那些大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会那么沉,还有禁军护卫?” …… 茶楼中,五大钱庄的大掌柜们也停止了交谈,好奇地看向车队。 车队经过茶楼下方的时候,车轴忽然断裂,上面的几个铁皮箱子滚落到地上。 哗啦啦! 白花花的银锭子,到处翻滚,在阳光下泛着银灿灿的光泽,险些亮瞎了人的眼睛。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银子! 一百多车的银子! 这样的场景,给人造成的冲击实在是太强烈了。 领头的将官纵马回来,朝着赶车的车夫以及押车的兵卒大声呵斥: “怎么做事的?” “这些银子,都是银行的储备银!” “要是有个闪失,耽搁了明天银行开业,直接砍了你们的脑袋!” 车夫和兵卒赶忙上前收拾地上的银子。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惊叹声,倒吸凉气的声音,以及贪婪地吞咽口水的声音,汇成一片。 这一车估计拉的有五万两银子。 一百多车,该是多少银子? 苏州是大明最富庶的地方,有钱人自然是不少。 可再怎么有钱,也没有亲眼见过如此之多的银子。 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很快兵卒们将洒落的银子全部捡拾起来。 车队来到银行前。 在兵卒的监督下,民夫开始卸货,往银行中一箱箱搬运。 过程中,一个抬箱子的民夫不小心手一滑,箱子掉落在地上。 里面的东西又撒了一地。 银子,还是白花花的银子! 满街的人,再次看得目瞪口呆。 一直等所有车上银子全都被卸完,车队离开山塘街,人们这才从无比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哗然惊叹之音,如同潮水一般泛滥。 整条街都炸了! “天啦,一百多车,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能看到这么多的银子,足够我吹一辈子的了!” “老天爷,这银行还真的是有钱,该不是从哪儿挖了一座银山吧?” “何止是有钱?好几百万两呢,怕是朝廷的国库,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吧?” “刚才谁说云逍子开银行,是打算空手套白狼来着?” “这么多的银子,总该不会是假的吧?” …… 茶楼中。 于东波脸色泛白。 其他几个掌柜面面相觑,沉浸在强烈的震撼中,半晌说不出话来。 虽说他们都是开钱庄的,见过的银子多了去。 可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啊! “云逍子,好手段,果然是好手段,不愧是连晋商都栽在他手里的谪仙啊!” 于东波手掌拍击窗台,沉声说道。 第419章 还演?云逍子无耻! 信昌号的掌柜还没看透,不解地问道:“于大掌柜,这是何意?”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刚才的那些,全都是云逍子演的戏啊!” “又是禁军大张旗鼓的开道,又是将银子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人们看到了,会怎么想?” 于东波没好气地说道。 其他掌柜都愣住了。 连他们亲眼目睹这么多的银子,都震惊成这个样子。 商贾和百姓们看到了,会怎么想? 云逍子故意弄出这样的一出戏,就是向苏州城的人表明了一个意思。 银行有的是银子,资本雄厚着呢! 有了这么多的银子储备,就等于是给人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等明天开张的时候,再来个现场银券与现银随时通兑,所有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等时间久了,人们也就完全接受了银券。 几个掌柜刚刚还在嘲笑,云逍子的银行还没等到开张就要黄了。 此时剧情反转的太快,让几人都是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云逍子竟然有这样的操作? 信昌号的掌柜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于东波沉思一会儿,冷笑道:“云逍子弄了这么一出,谣言肯定是没用了,那就见真招吧!” “银行不是要断了官吏们的火耗银子吗?让他们去闹!” “还有,银行不是发行银券吗?连朝廷的宝钞都能作假,何况是银券?” “等明天银券一出来,找一批作假的高手,在最快的时间内造出一批假银券来,即使弄不垮它,也要让银券跟当年的宝钞一样臭大街!” 于东波不愧是天下第一钱庄的大掌柜,很快就针对银行的两个漏洞,想出了应对之策。 “于大掌柜,妙计啊!” “云逍子即使是有再多的银子,也挡不住官吏们闹腾,挡不住假钞!” 其他钱庄掌柜纷纷盛赞。 于东波摇头说道:“我估摸着,云逍子肯定还有后手,最终还得靠咱们联起手来,跟嘉靖年间对付朝廷那样,来对付他,大家伙儿都回去跟后面的人知会一声,提前做好准备。” 几人纷纷点头称是。 …… 山塘街发生的事情,迅速传遍全城,速度比旋风还要快上几分。 短短时间内,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 主要是事情实在是太劲爆了! 江西会馆中,云逍也才是刚刚吃完饭,就听到客人们在议论这件事。 薛国观等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难怪了! 原来云真人早就准备了这样的一手,难怪之前他不慌不忙的。 华允诚、周本才等人,都是惊喜不已,然后向云逍敬献上彩虹屁。 “云真人这手段,简直是绝了!” “还是银子最管用啊,几百万两银子一亮出来,什么谣言都没了。” “我们全都焦头烂额,云真人轻飘飘的一下,就把难题给解决了,不得不佩服啊!” “云真人早就算定五大钱庄的招数,然后准备了这么一个妙招,简直是神机妙算!” …… 在各种马屁的轰炸下,云逍神情自若。 演戏,谁不会? 其实他哪里会算到,五大钱庄会造这样的谣言? 不过山塘街上演的好戏,却是他早就设计好了的,目的就是为了造势。 没想到不光是造了势,还顺带消除了谣言,也算是意外收获。 云逍想了想,又朝王承恩吩咐道:“去给方正化传话,晚上的时候,悄悄把银子运出城去。” “重新运出城?” 众人都是一愣,一脸迷惑地看着云逍。 云逍笑道:“明天清早,再光明正大的运回来,跟今天一样,让勇卫营护卫,路上再散落几次。”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云真人这次怕一次造势不够,还有来第二次啊! 薛国观捋着胡须,笑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云真人这是用了董卓带兵入洛阳的计谋啊!” 东汉末年,何进和司袁绍合谋招外兵进京诛杀宦官,密约董卓从河东郡调兵进入京城。 董卓只带了三千人马入京,担心自己的兵少难以威慑京城里的权贵。 于是让三千西凉兵白天进城,夜里再悄悄地返回城外的军营,之后白天再大张旗鼓地进城 第420章 开业大吉,胥吏闹事 银行开业的时候,云逍并没有现身。 主要是身份不允许。 才不是因为这些天在西山岛累坏了,想要睡个懒觉。 更不是因为什么小别胜新婚,一晚上深耕细作,早上起不了床。 云逍没有出现,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开业的隆重和热闹。 薛国观、范景文、张国维这些大佬,以及南京六部九卿的主官,全都到齐了。 这场面够不够隆重? 南直隶、浙江、福建等七省顶尖的士绅豪族、巨商大贾,全都来捧场。 这样的场面,谁敢说不隆重? 别说是苏州城,就是放眼整个大明,也从来都没有一家商铺开业时有这么隆重。 由于现场的人太多,很多头面人物连站到前排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跟百姓挤在一起。 于东波等五大钱庄的人,也混在众人当中。 他们当然不是来捧场的,而是准备了几份‘贺礼’送给银行。 到了吉时,在万众瞩目中,内阁辅臣薛国观和银行二股东华允诚,一起揭开覆盖在牌匾上的红绸。 ‘大明商业银行’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露了出来。 鞭炮齐鸣,锣鼓震天。 应天巡抚张国维站出来,发表了激情澎湃的演讲。 先是感谢,感谢银行对官府以及百姓的厚爱,并期待银行能够造福江南。 接着张国维宣布了几条政令。 一是大明商业银行,今后将是官银存储、调度指定银行。 以后的官府银钱储备、调度往来,一律通过银行来办理。 轰! 现场一片哗然。 人们虽然早就听说过传言,却一直不敢相信。 官府的银子,全都放到私人办的钱庄里,这是人们怎么都难以想象的。 此时张国维亲口道出,让很多商人和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 官府的银子都放在银行,并且从银行调度,老百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国维接着宣布了第二条政令。 官吏、差役的薪俸发放,全部从银行发放。 等到将来,军队中将佐、兵卒的饷银,也是如此。 每人在银行设一个私人户头,月末直接将薪金打入账户。 第421章 皇家公务人员 虽然同为三害,胥吏和士绅、生员可不同。 官府衙门的书吏简称“吏”,衙役简称“胥”,二者合称为“胥吏”。 胥吏是衙门里工作人员的主力军。 就拿现在的苏州吴江县为例,衙门里的朝廷命官也仅有知县、县丞等,一共十一人。 经书、散书等书吏,却达到一百多人,衙役人数有三百八十多人。 这还是朝廷给的定额编制,实际上胥吏总数更多。 胥吏负责文书档案,公牍传递,诉讼刑名,司法治安,输粮征税,戒备警卫…… 胥吏就是维持官府正常运转,社会有序稳定的主力军。 然而在大明,胥吏却是一个极其低贱卑微的群体。 大明的胥吏,不得参加科举考试,等于是上升的渠道被断绝。 甚至是子孙三代,都不能参加科举。 胥吏被禁止和官员联姻,在社会上也被瞧之不起。 在广东一些家族,谁做了书吏,谁就要被宗祠除名。 和书吏相比,衙役的地位更为低下。 皂吏、马快、步快、小马、禁卒、门子、弓兵、仵作、粮差及巡捕营等衙役,统统都被称作是贱役,和奴仆、娼优,丐户同列。 官府既要用胥吏,又轻贱胥吏,薪俸微薄,这就是大明体制的可笑之处。 胥吏们为了生计,也只能盘剥百姓,关键是老百姓好欺负。 现在要是取消了火耗,少了这笔主要收入,有谁还愿意去干这一行? 大不了甩手不干了,到时候官府靠谁去运转? 那名为刘正隆的胥吏这么一闹,在场的胥吏全都跟着附和。 生计的来源都断了,现在不闹腾,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原本是极为喜庆、喧闹的场面,瞬时变得寂静了下来。 前来观礼的官员、士绅、富商,心中都是一阵幸灾乐祸。 云逍子向士绅和生员开刀,这次又向胥吏下手,这下子碰到硬钉子了吧? 于东波面有得色。 刘正隆,正在他事先安排的。 开业送好礼,看着银行还怎么开下去! 薛国观和范景文却是相视一笑。 云真人早就算到,会有这么一出了。 面对这样一位能未卜先知的谪仙、圣人,钱庄的这些手段,完全都变成了笑话! “官府还要靠你们做事,又怎么可能不考虑你们的生计问题?” 张国维从容自若地淡然一笑,随即侃侃而道: “云真人决定,从银行收取的火耗银子中,除开留下必要的成本,其余全部返还给官府,再由官府当做津贴发放给你们。” “这可是清清白白的收入,不是违法乱纪收,盘剥百姓得来的昧良心钱!” 众多胥吏的情绪顿时缓和了下来。 虽然如此一来,收入肯定没以前那么多,可毕竟不是一刀切了,并且还是正当的收入,也不是不能接受。 于东波见状,赶忙朝刘正隆使了个眼色。 刘正隆当即会意,继续提出质疑:“以后要是百姓、商家缴纳税银全都用银券,也就没有火耗,那咱们岂不是什么都拿不到?抚台大人该不会是有意糊弄咱们吧?” 这话说的极有道理,胥吏们感觉自己被蒙骗,纷纷看向张国维。 “这一点,云真人也早有考虑。” 张国维笑着说道,“今天是银行开业的大好日子,不该谈论政务,既然你们问到,那本官也就提前给你们透点风。” “云真人很快就会向朝廷提议,将所有胥吏,无论是书吏,还是衙役,全部纳入朝廷体制范围内,称之为‘皇家公务人员’。” “以后你们跟官员一样,全都是吃皇粮的人了,不光是薪俸要增加数倍,往后的身份,也不再是贱役。” 这当然不是张国维信口一说。 前些日子,云逍跟薛国观等人谈论胥吏危害的时候,就提出一系列的革新措施。 既然要用胥吏,而又轻贱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只有胥吏的收入和地位提高了,才能加强朝廷对地方的管控,对胥吏的管理也能够得到进一步加强。 刘正隆满脸难以置信,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果真如此?” “张抚台乃是堂堂应天巡抚,又岂会当众说假话?” 薛国观站出来大声说道。 刘正隆接着问道:“要是朝廷没有答应云真人的提议呢?” 薛国观呵呵一笑,“云真人以前向朝廷的提议的事情,朝廷还从来没有不办的。本官乃内阁辅臣,说的话你们应该不会不信吧?” “叩谢抚台大人!” 刘正隆惊喜万分,当场向张国维下跪。 其他胥吏也都纷纷下跪叩谢。 张国维摆摆手,“都起来吧,要谢,你们该是谢云真人才对。以后勤勉做事,这样才对得起朝廷,对得起云真人。” 众多胥吏轰然应诺,一个个都是喜不自胜。 皇家公务人员,光是这个称谓,老牛啤了! 百姓们也都欣喜异常。 胥吏们的薪俸和地位提高了,虽说不可能一下子就改了性子,却总能少受一些盘剥。 薛国观目睹这一幕,心中一阵感慨。 胥吏之所以地位低下,这都是太祖定下的规矩。 牵扯到祖制,哪怕明明知道是弊端,可除了云真人,有谁敢去碰一下试试? 胥吏的地位和收入提升了,地方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也只有云真人,才能给这死气沉沉的大明带来新气象。 于东波目瞪口呆。 其他几家钱庄的掌柜看着他。 信昌号的掌柜说道:“于大掌柜,你的妙计,似乎有些不怎么灵光啊!” 于东波嘴角抽了抽,冷冷说道:“走着瞧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银行大掌柜高福丽开始介绍银行的业务。 乍一听,似乎跟其他钱庄差不多,无非是存贷、兑换。 可高福丽的一番解释之后,所有人全都震惊了。 在银行存钱,活期随时可以支取,并且免任何费用! 定期存款,银行向储户支付利息! 定期时间越长,利息越高! 百姓们哗然起来。 “钱庄里存钱,居然可以不用交钱?存定期,反倒还给存钱的利息?”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该不会是说反了吧?” “不会是骗银子的吧?” “放屁,云真人是神仙,他开的银行,怎么可能骗人?” …… 第422章 云逍子,又开始演了! “这位大掌柜,把银子在银行里存成定期,果真不收钱,还要给利息?” 一名商家用浓重的江西口音,大声向高福丽询问。 “那是当然!” “定期一年,年息一厘,定期三年两厘,五年以上,年息三厘!” 高福丽一番耐心的介绍。 众多商家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那江西商人听完,立即掉头就走。 他的同伴问道:“你这是上哪儿去?” “取银子,还能干啥?” 江西商人答道,然后大声嚷嚷起来: “这几年做生意,攒了三万两银子,放在家里不放心,带着又怕被盗匪给盯上,于是就存放在通海银铺。” “存了一年,你猜要了我多少银子?三万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收了我六百两的保管费啊!” 他说的是实情,把银子存放在钱庄,的确是这么收费的。 这番话顿时引起周围商人的共鸣。 “这要是多存上个几年,不是连本钱都给钱庄了?” “这些钱庄,也真是太黑了!” “咱们存银子要给他们交钱,他们拿着咱们的银子去放贷,又赚一次,这些钱庄何止是心黑,屁.眼儿都是黑的!” …… 人群中,五大钱庄的大掌柜,顿时察觉到风头有些不妙。 怎么刮着刮着,风刮到钱庄头上来了? “这些人,必定是云逍子特意安排的!”于东波醒悟过来,在心里直骂娘。 那云逍子,哪里像是个道士? 分明就是个戏子! 运送个银子,就连演了两场,现在又开始演了! 都说阮大铖编的戏文好,比起云逍子,连个屁都不算! 这时,那江西商人大声叫道:“把银子存在银行,不仅不收钱,反倒还要给我利息,那还把银子放在通海银铺干嘛?” 周围的人一听,纷纷点头。 的确是这么回事啊! 放在银行里,钱能生钱。 放到钱庄里,钱却越来越少。 谁都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一笔账,又怎么算不清? 于是在那江西商人的鼓动下,商人纷纷离开。 于东波等人顿时感到大事不妙。 第423章 假钞一出,保证让银行声名扫地! 一个商户低息小额贷,一个青苗贷,给百姓们带来强烈的震撼与冲击,人群中响起一声声惊叹和议论声。 “这才是真正的良心商家啊!” “要是能拿到银行的小额贷款,我的作坊再添上几台织机,一年下来能多赚不少了。” “早头几年要是有这个青苗贷,我也不会去借高利贷,最后卖了田还账,到城里来给大户人家当牛做马了!” “云真人可真是活菩萨啊!” “什么活菩萨?我天天到庙里烧香还愿,香油钱也送了不少,菩萨啥时候显灵过,来过问咱们死活?” “云真人是道门的神仙下凡,可千万别拿佛门那些肥头大耳的和尚跟他老人家比!” …… 薛国观捋着胡须,笑着朝张国维说道:“有了银行贷款,张抚台这下子不用担心兴修水利没银子了吧?” 张国维也是心情大好,笑着说道:“那也要银行批贷款才行,我这个应天巡抚的面子,可不怎么管用。” 说完,他又是一声感叹,“我前些日子还在担心,这灾后重建的事情。云真人答应给前次水灾受灾的百姓享受青苗贷,这可是救了百姓的大急啊!” “云真人办的这个银行,可不光是救了百姓的急。” 范景文开口道,“针对小商户的小额贷,让南直隶不知道有多少小商户受益,这大明的膏腴之地,将会是肥肉贴膘,越发的富得流油啊!” “等这大明银行越做越大,惠及的可不仅只有江南,全天下的老百姓,都会受云真人的恩泽。” 薛国观连声赞叹。 云真人一出手,就是关系到社稷民生的大手笔。 办了一个银行,就带来这么多的好处,这种经国纬政、惠泽天下百姓的才学,除了圣人,还能有谁? 当然了,大明商业银行才是个开头,要真正达到惠及天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云真人已经指出了一条路,接下来只需要按照这个方向大步前行就是了。 这种昂首迈步在万世之路上的感觉,让薛国观为之振奋,更是对大明的将来充满了希望。 “光是小额贷和青苗贷,银行就要损失大笔盈利,恐怕也只有云真人这样的圣人,才能做得出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事情。” 张国维满脸敬服,感慨连连。 薛国观、范景文等人都跟着一阵附和。 他们却没有留意到,一旁的华允诚以及其他几名银行股东,都是满脸苦笑。 大明商业银行,他们占了一半的股份。 低息贷款给小商户和百姓,不光是云真人少赚了银子,他们也是一样啊! 当然了。 这些话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银行的事情,自然是云真人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们这些股东哪里敢有多余的废话? 薛国观等人也绝不会想到,云逍要是听到他们的话,肯定也会矢口否认。 贫道绝非圣人,更不做圣母! 商户小额低息贷款和青苗贷,主要是为了打响银行的名声,为银券能够在民间流通铺路。 好吧,贫道也是想为寻常百姓做点事情。 大明最底层的百姓,确实是苦啊……反正损失的银子,又不是贫道一个人的。 开银行的本钱,云真人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掏。 再说了,小额贷和青苗贷又不是不赚钱,只是少赚一点而已。 况且赚穷苦老百姓的钱有什么意思,赚那些有钱士绅、富商的银子难道就不香吗? 接下来,高福丽又简短地说了一下银行的发展规划。 由于银行刚开张,之前说的那些,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在整个江南实现的。 只能是以苏州为中心,向其他各地辐射。 大明商业银行规划,一年之内,把银行分号开到南直隶、浙江各州府,及大明各行省的省会。 三年内,银行分号开设到江南县一级。 开业仪式结束后,银行就开始承办业务。 由于人太多,光是来自各地的官员、富绅都快把银行挤满了,百姓们自然没法进去。 一通操作下来,效果十分明显。 第一天,银行存银高达一千二百万。 没错,一千二百万,现银! 可见江南的有钱人多到何等地步。 银券这种新生事物,也开始在市场流通,走入人们的生活。 之所以如此顺利,除了得益于银行针对百姓的惠民贷款,赢得了巨大的声誉,抵消了宝钞残留的负面影响。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一名江西的商人……又是江西商人,为这云真人特意教训了王承恩一顿,找演员为什么就瞅准江西人?江西人给你了多少银子? 这位赣商到银行里,到银行用三千两现银,兑换了等额的银券。 出门没多久,就听人说,这银券跟宝钞一个样,就是一堆纸。 赣商顿时急了,赶忙又返回银行,把银券兑换成银子。 三千两现银可不是小数目,一百八十多斤呢,赣商扛着出了银行。 谁知转过一条街,就被人给劫了,银子被抢走且不说,还挨了七八刀,幸运的是性命无忧。 赣商浑身是血,在大街上嚎啕大哭。 围观者议论纷纷,这要是换成银券,揣在怀里谁能知道他带着一笔巨款? 这件事第二天就刊登在《大明日报》上,成了一个绝佳的反面教材。 …… 银行的迅速崛起,钱庄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强烈冲击。 五大钱庄的掌柜们紧急聚会,商议应对之策。 “信昌号的存银,现在只剩下一成都不到,这还是维持了多年的老关系,我亲自出面说好话才留下来的。” “三江源稍强点,毕竟要顾忌盐商的面子,可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云逍子,这是完全不给咱们活路啊!” …… 钱庄的掌柜们个个忧心忡忡。 于东波强撑着说道:“慌什么,天还塌不了!” 这几天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头发都急白了不少。 信昌号掌柜说道:“于大掌柜,你前几天说是银券作假的事情,弄的怎么样了?” 于东波得意地说道:“找到行当里最顶尖的高手,今天就有消息了,等假钞一出来,就放到市面上去,保证让银行声名扫地!” 第424章 造假者的绝望 “银行发行的银券,怕是很难仿造吧?” 信昌号掌柜从衣袖里取出一沓纸钞,放在桌子上。 这些纸钞,正是大明商业银行发行的银券。 一钱面额的银券为橄榄绿色,半两为紫色,一两为蓝黑色,五两为棕色,十两为红色。 一共五种面额,颜色以及图案各不相同,色彩鲜艳,泛着光泽。 图案不仅精美、繁杂,还有‘大明商业’四个防伪水印。 这种水印藏在纸内,只有竖起来打光照才能发现。 且不说其图案、水印的防伪性能如何,反正老百姓也太懂这个。 然而光是凭着第一眼感官,以及触感,即使是寻常百姓,也很容易就能辨别。 信昌号掌柜说道:“于大掌柜,这银券可不是一般的手艺,你确定你请的人,能仿造的出来?” “这就大可以放心了,这次请的那位高手,曾经仿过《清明上河图》,拿去请董其昌鉴定,连董大家都被打眼了。” 于东波当然琢磨过银行发行的银券,心中也是没底,不过依然信誓旦旦地保证。 正说话间,于东海的随从来到房中,低声说道:“杨游手找大掌柜的。” 所谓‘游手’,就是专门造假售假的行当。 苏州是天下首富之地,造假高手也是云集。 他们能把假货做的真假难辨,拿纸做衣服,铜铅做成金银,土木做成香药,造假造的神乎其神。 别说是寻常人,当中的行家都有上当受骗的。 因此这些人又被百姓称为“白日贼”。 这位杨游手,正是通海银铺找的造假高手,并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让他到这儿来!” 于东波精神一振,这可是扳倒大明商业银行最后的手段了。 不多久,一个精瘦的男子被带到房间。 于东波迫不及待地问道:“杨游手,事情成了?” 杨游手取出一沓纸钞,递给于东波,苦着脸说道:“于大掌柜,小人已经尽力了。” 于东波接过纸钞。 一入手就觉得手感不对。 随即仔细一张张地仔细看了一会儿。 看完,于东波将假钞直接丢在桌子上,脸色阴沉下来。 第425章 距离春天还远着 王承恩带着东厂的人,将五大钱庄的大掌柜一网打尽。 一拿到口供,就兴冲冲地来到周氏园林,向云逍邀功。 云逍看了口供,点点头:“很好,做的不错!” 他只是安排王承恩找人演戏,却并没有让他去查五大钱庄。 没想到王承恩竟然查出了伪造银券的事情,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这个老王越来越会来事了,也就是喜欢在云真人办正事的时候突然出现,就这毛病不好。 王承恩得了云逍的表扬,顿时兴奋的跟吃了蜜蜂屎似的,一张脸笑开了花。 云逍拿着口供,寻思着从这上面做一篇锦绣文章。 王承恩提议道:“借着这个罪名,是不是将五大钱庄全都给查封了?” “单凭伪造银券这一项,还不够给五大钱庄定太大的罪。” 云逍摇了摇头。 毕竟银券现在并非是朝廷发行,伪造银券,算不上什么大罪。 况且云逍也没打算,将五大钱庄全部打趴下了。 真的那样做,会引起金融行业剧烈动荡,整个大明都会跟着乱上一阵子。 这样的结果,绝非是他所想要的。 “那又该如何处置这些钱庄?” 王承恩一阵失望,厂督大人也是抄家抄上瘾了,有些日子没干这事了。 云逍想了想,心中有了决定,冷然说道:“把领头的通海银铺,给查封了!” 通海银铺以及后面的后台,一直小动作不断,云逍自然是知道的。 云真人不发威,还真当是病猫? 先借这次的机会,打掉通海银铺,断掉闽商以及海贸走私集团一臂。 顺带也震慑了其他钱庄。 “至于其他的钱庄,分而化之。” 云逍思索片刻,随即说道:“信昌和昌隆两家钱庄可以拉一拉,其他两家,敲打敲打也就是了。” 按照云逍的设想,是希望钱庄能够转型,发展成为银行。 信昌钱庄幕后的太康伯张家,是懿安皇后张嫣的娘家人。 她也算是自己人吧……帮助她娘家人的钱庄转型,也算是给了她一个面子。 至于另外一家昌隆钱庄,后台是漕运衙门。 来江南的时候,狠狠地敲打了漕运,现在给他们一把甜枣尝尝。 不过也不会白帮他们,总要支付一点指导费的吧? 拿点股份,这不过分吧? 云真人可不是贪图他们的钱财。 而是防止以后私人银行做大,绑架整个国家金融。 听了云逍的安排,王承恩满脸佩服,马屁如潮:“云真人宽宏大量,顾全大局……” “好了。” 云逍摆摆手。 就这马屁水平,也不知道是怎么得到崇祯宠信的。 “给你家主人写封信,就说大明商业银行里,有他一成半的股份。” “另外把银行的重要性也给他说说,让户部着手准备筹办大明央行,以及相关的规章,绝不能让私人钱庄要挟朝廷的事情再次发生。” 云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把信昌钱庄的事情,给懿安皇后也说说,免得她多心,以为我想图谋她娘家人。” “云真人想的真是周全,小人这就去办。” 王承恩欣然领命而去。 银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云逍开始将大部分精力,放到花魁选拔的事情。 这事情关系到赈灾银子,加上柳如是也十分上心。 另外云逍也有心,把青楼朝娱乐业方向引导……啥,青楼跟娱乐业没啥关系? 后世的那个乌七八糟的圈子,跟现在的青楼能干净多少? …… 京师。 皇宫,慈庆宫。 懿安皇后送走父亲和兄长后,眉头紧锁。 父兄二人这次入宫来,正是为了信昌钱庄的事情。 二人说了一大通大明商业银行的不是。 什么与民争利,发行宝钞搜刮百姓等等。 张嫣当然是不信的,可心里却是有些犯嘀咕。 云逍子一个道士,怎么想到开钱庄? 他可是一点也不缺银子啊! 还有那个宝钞,她还不明白,那直接就是朝廷搜刮百姓的工具。 云逍子这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又把这个给捡了起来? “云逍子……” 张嫣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张年轻而清隽无俦的脸庞,以及那日坦诚相待的一幕幕。 接着她的耳畔,又回响起刘太妃那天说的话。 张嫣不由得耳根子都红了。 刘太妃过寿那天,专门把她留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老太妃也是年纪大了,尽说一些胡话。 说什么宫里的女人命苦,张嫣的命更苦,年纪轻轻的就守了活寡。 然后又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云逍子身上引。 最后甚至十分露骨地说,民间的孀妇都可以再嫁,宫里的女人为什么不行? 话倒是大实话,如今大明南方的孀妇再嫁之风盛行。 张嫣是何等聪明的女人,当即就明白了刘太妃的意思。 她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竟然想把自己跟云逍子往一块儿凑! 这怎么可能? 皇后再嫁,岂不是天下奇闻? 皇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张嫣当场就否决了刘太妃的‘好意’,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可为什么,最近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是做一些古里古怪的梦? 虽说现在已经入冬,可距离春天还远着呢! 张嫣摸了摸了自己的脸,滚烫。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 慈庆宫的总管太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娘娘,万岁爷那边派人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张嫣定了定神,恢复了平时的端庄,问道:“什么事?” 总管太监答道:“来人没说,不过皇后娘娘也在那里。” 张嫣心中一阵诧异,离开慈庆宫,来到养心殿西暖阁。 崇祯和周皇后正在说着话。 见张嫣到了,周皇后起身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的身边。 “王承恩让快马船从苏州送来一封信,有点事情跟皇嫂的娘家人有些关系,因此请皇嫂过来一趟。” 崇祯举起手中的一封信,笑着对张嫣说道。 张嫣心中‘咯噔’一声。 难道是娘家人,在江南做了什么法理难容的事情,被东厂抓住了把柄? 第426章 钱花多了,赚少了 “云逍子在苏州,办了一家大明商业银行,可解决了朝廷诸多的难题啊!” 崇祯心情极好,将银行的事情对两个女人细说了。 接着又开始细数银行的种种好处。 “一个银行,不仅聚拢了民间的钱财,盘活了银钱流通,还顺带解决了火耗、胥吏等棘手的事情,又还扶植了小商户,惠及了百姓。” “云逍子这简直就是神仙手段,化腐朽为神奇,任何事情到了他这里,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崇祯笑容满面,赞不绝口。 张嫣想到父兄的话,问道:“银行发行的银券,不就是宝钞吗?这万一要是跟当年的宝钞一样,岂不是苦了百姓?” “皇嫂多虑了。” 崇祯现学现卖,笑着一番解释。 张嫣听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这才弄清楚了银券和宝钞之间的区别。 “云逍子还提议朝廷建立央行,专门管理国家金融,甚至连银券的发行权,也一并交给央行。” “如此一来,朝廷就能够牢牢将金融掌控在手里,嘉靖八年发生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云逍子不光是有经世的才学,如此高洁的品性,古之圣贤也是万万不能及啊!” 崇祯连连感慨。 周皇后笑道:“陛下这么高兴,还因为人家白送给你一成半的银行股份呢!” “朕是那种贪财的皇帝?” 崇祯一阵呵呵,心情越发的愉悦起来。 叔又给了朕股份,这说明了什么? 并且王承恩在来信中还说了,云真人给云昊留的银行股份,也才是一成半。 叔父,压根儿就把朕当成了侄子!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当浮一大白! 张嫣有些紧张地问道:“银行的事情,怎么跟我娘家人有关?” 崇祯说道:“通海银铺纠集了几家钱庄,在背后做银行的手脚,其中就有信昌钱庄。” “我这就派人去说一声,直接散了这个钱庄。” 张嫣面露愠色。 信昌钱庄在背后搞人家,居然还来恶人先告状! 这下子可在皇帝面前失了颜面。 第427章 教你们怎么赚银子 寇章银和李贞丽相视苦笑。 这次花魁选拔的事情,一应开销都是行会出的,其实也就是十几家大青楼掏钱。 这些天,花银子跟流水一样。 邀请名士、才子、仕宦当评审,总要花银子吧? 搞选拔活动,总要得排场,租用场地要银子吧,雇用人员要花钱吧? 总不能干坐着,酒水、茶点都要花银子吧? 现在才是各地的初选,就已经花了两万多两银子出去。 等最终决赛的时候,估摸着得三万多两。 要不是这次花魁选拔,对各大青楼有莫大的好处,他们又怎么会倒贴银子进去? 这些支出,云真人可是一文钱都不掏的。 他居然还嫌花钱太多! 至于收入……十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打底,这还赚少了? 这些收入,大半是各个青楼出的报名费,也有不少花娘是金主掏的钱。 这笔银子最终全都归云真人,行会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到的。 就这还嫌少? 云真人的胃口,可真是不小啊! 李贞丽小心翼翼地问道:“云真人以为,赚多少银子才算合适?” 云逍淡淡地说道:“在这个数字上,再乘上个十,勉强凑活了。” 李贞丽和寇章银目瞪口呆。 乘上十,那就是一百多万啊! 这是花魁选拔,不是抢银子。 即使真的去抢,也抢不到这么多的银子啊……除非去苏州抢商业银行,那地方银子多。 就这,还凑活? 董小宛吃惊地捂住嘴巴。 柳如是却是莞尔一笑。 小道士有点石成金的手段,赚钱的本事大着呢! 一百多万两银子,很多吗? 云逍摇头一笑,“我给了你们一个金饭碗,你们却用去讨饭吃,真是让人失望。” 寇章银忙道:“小人愚钝,还请云真人示下。” “那就给你们说说,该怎么节省开支,怎么赚银子。” 云逍开始给二人传授生意经。 “先说说开销。” “就拿租借场地这一项来说吧,决赛地点放在哪里?要付多少银子?” 寇章银答道:“放在曲中,那里前门对武定桥,后门对沙库街,是仅次于夫子庙的繁华之地。租用场地、搭台子,差不多要花一万多两。” 云逍问道:“花魁选拔,是江南百年难有的盛世。放在曲中,对他们而言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 李贞丽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花魁选拔放在曲中,不仅只是给他们带来巨大的人流,还给他们扬了名。 而他们也就是仅仅提供个场地罢了。 “给他们带来天大的好处,为什么不给你们银子,反倒要给他们?” 云逍问得二人都愣住了,稍加思索,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么大的南京城,难道就只有曲中可以举办花魁选拔?” “放话出去,就说江南花魁选拔,每三年搞一次,以后成为常例。第一次放在哪里,今后就定在那里。” “然后再去跟曲中的人说,倒找一万两银子,花魁决赛就放在他们那儿,否则就移到别处。” 李贞丽和寇章银入醍醐灌顶。 为什么秦淮河的名气那么大? 无非是这里有声名远播的花娘,吸引着不计其数的有钱人,到这里一掷千金。 正是青楼,成就了秦淮河的名声,而不是秦淮河有什么吸金的魔力。 而青楼则是全靠花魁来撑着。 花魁选拔,那可是整个江南的盛世,吸引着无数豪客到场。 决赛放在哪里,就会给那地方带来巨大的人气和名气。 并且还是每三年搞一次。 那举办决赛的地方,还不身价暴涨?以后还不寸土寸金? 只要放出风声,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倒贴钱求着、抢着来请。 哪里还会去要场地费用? 曲中的人气、名气都会受损,生意肯定也会跟着受到影响,没有了花魁,豪客们去他们那里喝凉风吗? 他们又怎么可能坐得住? 寇章银拍拍脑袋,苦笑道:“瞧我这猪脑子,怎么尽想着给人家掏银子,怎么就没想到,咱们这个花魁选拔大会,如今可是个香饽饽啊!” 云逍说道:“不光是场地,大会上使用的一应物品,不光是不用掏钱,反倒让商家花钱。” “云真人的意思,奴家明白!” 李贞丽极为精明,立即就举一反三。 比如大会上需要的酒水。 谁为大会免费,不,花钱提供酒水。 就给他们冠以‘花魁选拔指定酒水’的名号,如此一来,这商家的名气,就会迅速传遍整个江南。 以后的生意,岂有不火爆的道理? 一个得了实惠,一个打了名气带动了生意,互惠互利,双赢! 云逍接着说道:“这还只是节省开支,真正赚钱的还在后面。” 还有更赚钱的路子? 李贞丽和寇章银都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聆听云逍的教导。 云逍正要开口,抬头便看到摇晃着的旖旎风光。 他将目光移到一旁,随手拿起茶盏。 贫道道心坚定,轻易是不会为女色所诱……要诱惑,你也别当着两个女人的面啊! 李贞丽露出羞涩之色,干嘛用手捂住胸口。 柳如是心中冷哼一声:“浪蹄子,我家道士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董小宛将茶盏捧起,放到云逍的手中,指尖在他的掌心挠了一下。 贫道这可怜的道心啊……云逍喝了口茶,接着侃侃而道: “花魁选拔要从哪里赚银子?” “可不是参赛花娘的报名费,而是要让那些个王孙公子、士绅富豪们掏银子,并且还是掏了银子,还笑呵呵的那种!” 李贞丽和寇章银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能进入决赛的花娘,背后都是大量的粉丝……拥趸,得设法让他们,大把的砸银子才对!” “把评审的规则稍微改一改,除了名士、才子、仕宦组成的评审团打分,另外加一个花榜排名。” “让花娘的金主们刷火箭……买花篮,一百两银子一个,谁送的花篮越多,在花榜上的排位就越高,支持的花娘得分就越高。” 说到这里,云逍笑了笑。 男人天生好面子,尤其是在欢场女人面前。 为了争夺榜一大哥,这些凯子们还不打出脑浆子? 第429章 花魁选拔,万众瞩目 十一月初八。 大明首届江南花魁选拔大赛,在秦淮河隆重举行。 一大清早,人流就开始涌向武定桥。 这可是千百年来,都不曾有过的盛事。 不光是金陵人,来自苏杭等各地的游客如云。 各个街道全都被马车、轿子堵的水泄不通。 城中的差役个个都累成了狗,最后不得不从三大营调动兵马来维持秩序。 武定桥之右的河面上,搭建了一座巨大的花台。 花台有两层楼高,一亩大小的面积。 一盆盆鲜花,把整个花台装扮得花团锦簇,让人恍如到了百花争艳的春季,浑然忘了此时已经入冬。 花魁选拔,怎能没有鲜花? 其实温室栽培鲜花古已有之,可不是一些网文上描述的,主角用温室蔬菜、花卉,大装其逼。 温室栽培发展到现在,已经有大规模的温室养花,因此冬天有鲜花,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不过价钱高的离谱,光是搭建这座花台,就花费了一万多两银子。 花台下方,矗立着一块块巨大的木牌,环绕花台一周。 木牌上面,有的写着商铺的名称,也有写着商品的名称。 看上去显得十分古怪,却让人感到颇为新奇,以前可不曾有过这样的稀罕事。 木牌上的商家和商品,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名气自然也就随之传开了。 那些花了银子打广告的商家,都是暗自得意,一块木牌花五千两银子,确实是值了! 有些商人却是暗自后悔不迭。 早知道有这种打名气的机会,自己为什么就不掏银子,把自家的商铺名声打出去? 花台边上,摆放着一圈软椅、矮桌,每张桌子旁,都侍立着两名年轻俏丽的女子。 能坐在这里的,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当然了,得掏钱,最低八千两银子一位,高的过万甚至是数万,并且没身份的人还不一定买得到。 花台的边沿,立着七十二根用绸缎包裹着的柱子。 这叫花柱,入围决赛的花娘,一共有七十二位,每人一根。 看客们只要掏五两银子,就可以买上一朵银花,十两银子买一朵金花,一百两银子一个花篮,献给自己的梦中花娘。 花娘得到的花篮、金银花越多,得分就越高。 送的花篮价值最高的豪客,名字会出现在花柱之上。 一艘艘花船,从花台一直排列到岸边。 河岸两侧的酒楼、青楼,也都是坐满了宾客。 这些都是要掏银子的。 位于最前排的一艘花船,被炒到六千两一艘,最后面的也要两千五百两。 至于岸上的河楼,同样也不便宜,想进去的话,三百两一位,不讲价。 客人们在心里面骂着举办方心黑。 只是看到那些在岸上站着的人,他们的心中又是充满了得意,优越感油然而生。 辰时。 一顶顶插满鲜花的花轿,抬着一位位入围的花娘,堂而皇之地穿过大街,来到秦淮河,登上花台。 所到之处,引起一阵阵欢呼、尖叫。 花娘们纷纷向人群回敬,或是抛媚眼,或是飞吻。 气氛瞬时被推到了高潮。 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下,一些年轻的脑袋充血,恨不能把自己的衣服拿去典当了,买上花篮或者是金花、银花,为自己心仪的花娘助上一臂之力。 七十二名花娘登上花台,在花台底层隔成的房间里候场。 花台上的贵宾们也陆续到场。 这些狗大户,都是名动江南的士绅、富豪,几千两银子,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洒洒水而已。 能够在万众瞩目之下,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可不是能用银子能衡量的。 并且每一桌都会有一位高官坐镇,薛国观、王承恩、张国维……都是手握重权的大佬。 能跟他们同桌,这银子可是花的老值了。 靠近最前方的一桌,摆放着五把椅子,也就是位置靠前了一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然而台上的其他豪绅、仕宦,看向这一桌的时候,目光中无不透着炽热。 首桌的客人也陆续到了。 魏国公徐弘基,太康伯张国纪,太仓王家的王时敏,闽商李国助。 李国助落座后,拍了拍椅子扶手,一声轻笑,“这一个座位,就要了五万两银子,云逍子还真是敛财有方啊!” 魏国公徐弘基笑着说道:“这银子花的倒也算是值当,诸位以为呢?” 其他三人都是面露苦笑。 五万两银子,对于这样的一些豪门而言,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与他们的目的相比,却又算不得什么。 太康伯张国纪在京城被懿安皇后派人训了一头包,这次是专程从京城赶过来的。 花五万两银子买个跟云逍同桌的机会,正是要向人家示好,信昌钱庄的死活,还在人家的手心攥着呢! 王时敏花这笔钱,也是要向云逍表明太仓王家的态度:打不过,投降! 至于李国助,同样另有目的。 魏国公徐弘基更憋屈。 现在儿子的世子之位没了,接着产业白鹭洲被查抄充公。 这次还不得不前来舔人家的屁股。 李国助环视四周,心中一阵惊叹:“都说闽商长袖善舞,可与云逍子相比,又算的了什么?一个花魁选拔下来,怕是要敛聚上百万两银子!” 随即他心中一声冷笑:“可他却偏偏跟我闽商过不去,难不成想把天底下的银子全都揽到一个人的手中?这次给你一个面子,若是还不知收敛……哼!” 这时台上的人纷纷站起身,看向一个方向。 七十二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花娘,从候场区出来,在花台下方列成两排。 喧闹的人群,渐渐寂静了下来。 就见一艘画舫,缓缓朝花台驶来。 一名年轻的男子伫立船首。 雪青色苏绣长袍随风飘舞,腰间扎着玉带,头戴白玉冠。 风度翩翩,出尘洒脱,不似凡间人物。 这一刻,无数自命风流的王孙公子、名士雅客,无不心生自惭形秽之感。 无数怀春少女,心儿都碎了。 没办法,云真人长得帅,又是谪仙人、权倾天下的东南王。 哪个男子不敬仰,哪个女子不仰慕? 第430章 生财有道云真人 跟在云逍后面的柳如是和董小宛,相视苦笑。 她们心中都是十分清楚,此时自己已经成了女人的公敌,生吃了她们的心思都有。 谁让她们捷足先登,啖了云真人的头汤呢? 随即二人又不约而同地昂首挺胸。 能拿下小道士,咱得意一下又怎么了? 至于画舫上的薛国观、张国维等人,则是自动被人们给忽略了。 在今天这种场合,官儿再大都没用,在人们眼里,都不过是一群糟老头子。 画舫靠上花台。 云逍移步下了船,来到花台上。 “拜见云公子!” 众多花娘同时躬身施礼,莺莺燕燕,场面无比壮观。 这种场合,云逍自然不便以浙直总督的身份亮相,大真人的身份也不太合适。 只能勉为其难地当一回公子。 花娘们早就彩排过,知道该怎么称呼。 花台上的富绅们也都纷纷行礼。 云逍点头示意,然后朝李贞丽说了几句。 李贞丽向花娘们大声说道:“云公子说,赠予每位花娘十个花篮。另外,恩客们打赏的银钱,一半归花娘,一半用于赈灾!” 花娘们欣喜万分,纷纷向云逍致谢。 周围的人群顿时一阵轰动。 十个花篮,就是一千两银子,七十二名花娘,那就是七万多两银子。 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大手笔。 不愧是拥有金手指的谪仙,简直是壕无人性! 这还不算什么。 恩客们打赏的银子,每一位花娘再少,也不会少到哪儿去。 七十二位花娘,加起来有多少? 往少的说,总得有二十万两银子吧? 直接给花娘一半,另一半用于赈灾。 这是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撒了出去? 有钱,实在是太有钱了! 那些原本准备砸银子的豪客们,劲头更足了。 自己打赏的银子,一半归自己捧的花娘,心里舒服啊! 另外一半捐给了受灾的百姓,这可是做善事,银子花的名正言顺。 云逍一行上了花台,各自落座。 薛国观等大佬,每人坐了一桌,每桌都有四五个凯子……富绅、仕宦相陪。 各人的身价也是不同。 薛国观是内阁辅臣,他的那一桌价钱仅次于云逍这边,一位要三万两银子。 捧张国维这位应天巡抚臭脚的,自然也不在少数,价位高达两万五。 最为郁闷的是王承恩,一个座位,竟然只卖出去八千两。 当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值钱。 而是东厂凶名在外,跟他坐一桌,实在是太瘆人了。 跟他坐一块,那叫花银子买罪受啊! 老王气得直哼哼,阴恻恻的目光在众多富绅身上乱瞟,看得人头发一阵阵发麻。 云逍来到首桌上坐下。 四人同云逍见礼,就连爵位比云逍高得多的魏国公徐弘基,也是恭谨无比。 “请坐。” 云逍和颜悦色地朝四人点点头。 对于掏银子的狗大户,自然是要客气一点。 四人纷纷落座,屁股只敢搭着椅子边儿。 就在人们以为,选拔大赛要开始的时候,天空忽然一暗。 人们纷纷抬头看天。 就见天空中,两个热气球一前一后朝着这边飞来。 在场的多数人都听说过这东西,亲眼见过的却是不多。 人群发出一声声惊呼。 第一个热气球从花台上方飘过,从吊篮上落下两条垂幅。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有国才有家,大明万万年! 第二个热气球飘过花台上方的时候,同样也落下两道垂幅。 科学创造未来! 科技创造财富! 这一幕,给所有人的内心都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条幅上的文字,全都牢牢地印刻在脑海中,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云逍微微一笑。 爱国、爱科学教育,时刻不能放松啊! 人们还沉浸在强烈的震撼中,花台上鼓乐响起,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首先是评委登场。 一共有十八位评委,全都是享誉天下的风流名士、仕宦。 评委们向云逍等人施礼后,然后坐上了评委席。 云逍原本打算,让这些评委们背对着参赛花娘。 然后来个转身亮灯……可想到‘未曾开言先转腚’,最后还是作罢。 大赛的第一个环节,是七十二位入围花娘,挨个登场亮相。 每一位花娘,都有各自的拥趸,亮相之后引起一阵阵欢呼。 穿梭在贵宾区、花船以及河楼、岸上的花童,向观众们兜售花篮、金花和银花。 江南的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次买十几个花篮的都不在少数。 有一个败家的,给自己捧的花娘,一次砸了一百个花篮,这可是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花上十两、五两银子,买下金银花的人数更多,累计起来也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亮相环节过后,花台边上的花柱边堆满了花篮,柱子上也插满了金花、银花。 榜一大哥的名字,则是被写在牌子上,矗立在花柱之上。 能够名列榜一的豪客们,自然是得意洋洋,没能拿到榜一的则是铆足了劲,誓要在下一环节夺得头筹。 亮相环节结束后,评委们会根据花娘们的相貌、气质进行打分。 花娘们全都退下花台,接下来就是才艺展示。 花娘展示的才艺,可不光只有吹拉弹唱,还有诗词歌赋。 众人正翘首以盼的时候,又有两个热气球自天空飞过。 插播广告时间! 第一个热气球上面,垂下两个条幅。 大明商业银行,老百姓的贴心钱袋子! 融通天下,商泽万家! 第二个热气球落下的条幅,却是另外一样物品的广告。 保元堂壮阳丸,好似太阳般温暖! 驱寒理咳除顽痰,强壮机能保气血! 所有人都看麻了。 花台上,魏国公徐弘基陪着笑说道:“云真人真是生财有道,热气球飞这么一趟,怕是又有好几千两银子进账吧?” 云逍淡淡地说道:“也不算太多,一个条幅也才是一万两而已。” 徐弘基、王时敏等人险些惊掉了下巴。 可是仔细想想,这些银子的确是花的很值。 从今天起,大明商业银行以及那个保元堂壮阳丸,将会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这以后的生意想不火爆都不成。 第431章 你要的活路,贫道给不了 “督宪大人有点石成金的仙法,随随便便就有数不尽的银钱滚滚而来。” 李国助笑容满面地恭维道。 随即站起身,向云逍拱手恳求道:“草民斗胆,草民等生活不易,下面又有一大帮人跟着讨饭吃,还望督宪大人高抬贵手,赏草民一口饭吃。” 他花了五万两银子,买一个座位,可不仅是向云逍示好,还为了跟云逍当面一谈的机会。 这也不能怪李国助狂妄。 他身体当中,流淌的就是海盗的血,加上今年才是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 如今继承了父亲李旦的家业,不仅掌握着福建、江南与小日子之间的走私贸易,还是东南海贸走私集团的话事人之一。 由于大明水师不堪一击,在海上纵横的海盗,从来不把大明官府放在眼里。 云逍查抄了通海银铺,李国助忍了。 这次花魁选拔,他又亲自到场来花巨资捧场。 这已经是给足了云逍天大的面子。 如果云逍还要执意断绝走私这条路,那就太过了。 李国助当然有所依仗。 虽然之前大明水师在澎湖湾大败西班牙、荷兰舰队,可大明的沿海,如今并不安宁。 刘香依然纵横东南沿海,时刻威胁福建。 粤东山寇陈万据九连山为寨,钟凌秀据铜鼓嶂为巢,互相倚角,党徒数万,成群叛乱之状。 在李国助看来,大明的水师根本不足以收拾这样的烂摊子。 并且他跟郑芝龙有一份香火情。 加上李旦在福建及东南沿海的影响力极大,孙传庭在福建对他也是极力拉拢。 于是李国助有些飘,也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堂堂闽商会首,居然要贫道给活路,真是有些意思!” 云逍忍不住笑了。 李国助此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李旦之子,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有着密切的利益往来。 按照原有的历史,再过三年,也就是崇祯六年的九月十五,荷兰人与郑芝龙在料罗湾展开大战。 李国助与海盗刘香,为了同郑芝龙争夺海上霸主地位,配合荷兰人一起攻打福建沿海。 最终在料罗湾一战中,荷兰舰队险些全军覆没。 李国助和刘香见势不妙,仓皇撤出战斗,从此后盘踞小日子国,再也不敢涉足大明一步。 由于云逍的出现,郑芝龙、李魁奇在澎湖大捷。 而李国助之父李旦刚死不久,此时正在消化李旦留下的遗产。 因此他的身份还是商人,没有跟刘香一样参与这次海战。 就这么一个唯利是图的海盗,居然堂而皇之地跑到南京来,不知死活地讨要什么活路。 云逍都被整无语了。 难道是梁静茹给了他勇气? “赚银子的机会,遍地都是。”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靠挖大明的墙角,盘剥小民赚来的脏银子,却是让人深为不齿。” “几位以为,贫道说的可有道理?” 云逍看向李国助、徐弘基等人,面露似笑非笑之色。 徐弘基陪着笑说道:“极是,极是,云真人说的极是!” 张国纪也连忙跟着说道:“云真人所言,实乃至理!” 王时敏与李国助却是沉默不语。 说的真是轻巧! 挖国家墙角,盘剥小民,这样来银子才快,才轻松啊! 云逍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摇头一笑。 反派们还是不死心啊! “贫道知道,你们花大笔的银子坐在这里,无非是想让贫道,对你们手下留情。” 云逍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轻轻摇晃着,叹道:“贫道也恳求你们,给大明留一条活路,给百姓们一口饭吃,可否?” 徐弘基和张国纪慌忙站起身来,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云逍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花台上的富绅、仕宦们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朝这里看过来。 “贫道可以给你们一个承诺,只要你们正正当当的做生意,从今往后,大家有银子一起赚,贫道甚至可以给你们指出发财的路子,也是未尝不可的事情。” “可依然跟往常一样,吸大明的血,食小民的脂膏,呵呵……” 说到这里,云逍冷然一笑:“国公,贫道杀过,官居一品的首辅、高官,贫道罢黜过,晋商这样的奸商,贫道也杀了不少,倒也不在意多杀一批。” “李会首所说的活路,贫道不仅给不了,还会断了这条路!” 周围的富绅、仕宦,闻言无不噤若寒蝉。 徐弘基、张国纪一阵不寒而栗。 王时敏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栗着。 李国助却是神色自若,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有国才有家,大明亡了,家族也好,个人也罢,有再多的银子、再多的田地,又有何用?” “各位若是觉得,贫道的话有几分道理,请满饮此杯。要是以为贫道在胡说八道,那便罢了!” 说完,云逍将酒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张国纪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喝了个干干净净。 徐弘基稍作迟疑,也端杯干了。 王时敏犹豫片刻之后,伸手拿起酒杯,一声长叹后,举杯满饮。 太仓王家,低头! “草民近日身体不适,不能饮酒,还望督宪大人海涵。” 李国助面露歉意,随即拱手道:“草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失礼之处,往督宪大人见谅。” 顿了顿,他笑着说道:“路是要靠自己走的,你说对吗,督宪大人?” 说完,他傲然一笑,昂首阔步朝花台下走去。 徐弘基、张国纪这等勋贵之家,背靠着皇室,云逍的威胁他们不敢不遵。 士绅的根基也在大明,根本没法跟云逍斗,不得不屈从。 而他李国助却是不同。 离了海贸走私,就等于断绝了他大部分的财源。 况且他的根基在海上,在某岛那边也有基业,离开了大明,照样当他的海上诸侯。 云逍放下酒杯,淡淡地说道:“丢到河里去!” 云真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装逼……自己除外。 王承恩朝花台边站着的东厂番役挥挥手。 几名番役上前去,抓住李国助的手脚,直接从花台上丢到秦淮河中。 第432章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花台上众人目睹这一幕,顿时一片寂静。 李国助被丢入秦淮河中,水花四溅,水声轰隆。 画舫以及岸上的众人见了,顿时一片哗然。 云逍摇头一笑,开口道:“没想到这位李会首,居然是个痴情种子,向花魁求爱不成,竟然跳江明志!” 徐弘基反应极快,忙大声附和道:“堂堂闽商会首,气量竟是如此狭小,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当众投江,连名声、脸面都不要了,真是可叹!” 花台上的众人都是人精。 这种时候,自然是云真人怎么说,那就是怎么回事。 于是全都跟着大笑起来,一阵议论纷纷。 寇章银是个会来事的,让人去下方的画舫,以及河岸上去散布谣言……不,说明真相。 下面的人并未看清花台上发生了什么,听了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顿时一阵爆笑。 在秦淮河,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为了得到花魁的欢心,拿刀子割腕子、抹脖子的都有。 只是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是,堂堂闽商会首,居然也干这事! 这也只能说明,这位花魁的魅力实在是太大。 小小的风波,不仅没有破坏气氛,反倒给增添了一个笑料。 花台到水面有两层楼高,却不至于摔死人,加之李国助水性极好,很快从河中游到岸边。 他湿漉漉地爬上岸,心中狂怒到极点。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云逍子竟然如此嚣张,如此肆无忌惮! 奇耻大辱! 正愤怒时,李国助察觉到气氛不对。 这才看到,无数道目光正在看着他,朝着他指指点点。 李国助越发的羞怒。 一群士子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兄台真乃我辈楷模,吾当效仿之!” “这位兄弟看上了哪位花魁?砸银子就是,何必想不开要投江?” “朋友,想开点,表子无情,戏子无义,鄙人也曾被伤过心,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走,促膝长谈去!” “兄弟,到底是哪位花魁,就能够让你如此痴迷?花了多少银子,得手没有?” …… 李国助这才明白,自己被泼了脏水。 可他只有一张嘴,又哪里解释的清楚? 一时羞愤欲死。 “云逍子,走着瞧!” 李国助恨恨地看了花台一眼,转身走入人群之中。 花台上。 云逍与徐弘基等人谈笑风生。 其他富绅、仕宦见状,也都安下心来,气氛又重新变得融洽起来。 王承恩叫来一名东厂番役,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个不知死活的闽商,竟然敢当众顶撞云真人,还翻天了不成? 云真人虽然没说,但是以他睚眦必报……不,嫉恶如仇的性格,既然出手了,就会将其一棒子打死。 不仅是李国助,整个闽商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区区一个海盗头子,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人物了。 花魁选拔继续举行。 接下来,花娘们使出浑身解数,拿出压箱底的功夫,尽情展示才艺。 高潮一波接着一波。 无论是花台上,还是下面的观众,全都陷入癫狂。 就连云逍,也都有些把持……始终保持着从容淡定,稳如老狗。 没办法,边上还站着两位呢,总要考虑一下人家的感受。 不得不说,如今的秦淮河歌姬,的确是色艺双全。 吹拉弹唱、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让后世那些所谓的大师,都望尘莫及,至于那些又鸟、马户,给这些花娘提鞋都不配。 很多豪客一掷千金,为自己心仪的花魁大把的砸银子。 花台边的花柱上,‘榜一大哥’的名字不断变换。 魏国公徐弘基这老不修的家伙,挥手就是五万两银子,打赏给一名花魁,因此也荣幸地成了一名花魁的榜一大哥。 等到了中午,决出三十六名花魁。 光是花篮、金花、银花打赏,就超过了一百万两银子。 这个结果,把云逍都吓了一跳。 连他都没有想到,大明的凯子竟然这么多,这么豪横! 接着云逍又是一阵肉痛。 早知如此,就不去装那个逼了。 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以后去秦淮河大宝剑,花魁们应该会打折吧…… 其实云逍自己也清楚,要不是承诺把打赏的银子一半给花娘们,一半用于赈灾,打赏也绝对不会有这么多。 张国维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这一百万两银子,其中有一半是用来赈灾的。 再加上云逍承诺的五十万两,别说是赈灾,兴修水利的银子都有了。 那些参赛的花娘们,也都是惊喜万分。 这么多的银子,虽说分到每个人的头上,有的还不到一万两。 可她们辛苦一年下来,又能挣多少? 这可是云真人赏赐她们的! 云真人不仅给了她们扬名的机会,还给她们大把的银子。 不管是晋级的花娘,还是被淘汰的,都是对云逍满心感激……至于那些凯子,不,恩客们,那是他们下贱,谁理睬他们? 花娘们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来报答云真人的恩德。 只能用自己的才艺,吹拉弹唱一起上,去回馈云真人……可惜却没有机会。 有人已经决定,回去后就供奉云真人的长生牌位,每天早晚烧香,接客前也要烧香。 早上决出三十六强后,中午休息了一个时辰。 云逍在一座画舫中,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睡醒之后。 王承恩前来复命:“小的把差事办砸了,让那个李国助给逃脱了!” 云逍眉头一皱,“他还能插上翅膀飞走了不成?” 王承恩满脸愧疚地说道:“李国助显然是早有安排,离开秦淮河后,就找了个替身坐船顺江而下,而他却是乔装打扮走陆路逃了。” “逃就逃了,无妨。”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闽商的势力遍布东南,跟江南士绅密不可分。 这次李国助又事先就做好了准备,而云逍又是临时起意要杀他,被他逃掉倒也正常。 再说了,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飞鸽传书孙传庭,抄了李国助在福建的老巢!” “让郑芝龙的水师也别闲着,去剿了李国助手下的海岛,顺带把沿海扫荡一圈!” 第433章 奴家蓬门永远为君开 下午的花魁选拔,是从三十六人当中选出十二金钗。 竞争越发激烈起来,花魁们使出吃奶的力气,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等到下午边上,大明第一届江南十二金钗诞生了。 不出云逍所料,秦淮八艳,除了柳如是和董小宛之外,其余六人悉数入选。 另外六位金钗,被苏州、杭州等地的花魁夺得。 不过让云逍有些意外的是,当中并没有陈圆圆。 于是好奇地问了一下李贞丽。 李贞丽回复,秦淮河上并没有叫陈圆圆的歌姬。 云逍这才想起来,陈圆圆现在应该才是七八岁,不由得一阵哑然失笑。 等到晚上的时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整个花楼,各种形状的彩灯闪烁,绚丽的焰火不停燃放。 钟鼓琴瑟齐鸣,花娘们翩翩起舞,让观众们大饱眼福,享受了一次美妙无比的视听盛宴。 这都不是重头戏。 十二金钗轮流登台献艺,整个花魁选拔的高潮戏登场了。 首先上场的是顾横波,她弹了一首《山居吟》,绝妙的琴音立即将之前的激烈气氛,变得缓和了下来。 等表演毕,台上台下一片欢呼。 顾横波迈着莲步,径自来到云逍的座位前,款款一拜。 然后端起酒壶,为云逍满上,双手送上,柔声说道:“恳请落红真人,赐奴家恩典。” 落红真人……云逍的心头抽了抽,神情淡然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顾横波眨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云逍。 众人的目光也全都集中在云逍的身上。 云逍一阵愕然。 难道是要主动投怀送抱……这大庭广众之下,多不好意思……呸,云真人又岂是这样的人! 柳如是在一旁提醒道:“你答应过的,要为十二金钗赠送诗词的。” 云逍这才恍然大悟,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幸好前些日子在西山岛,做足了功课,不然落红真人……不,大明李太白的名号可就毁了。 “顾横波,横波……厉鹗,对不住了!” 云逍沉吟片刻,随即朝顾横波说道:“那就随兴作一手《眼儿媚·一寸横波惹春留》,送给顾小姐。” 顾横波又惊又喜:“奴家拜谢云公子!” 云逍酝酿了一下,高声吟诵道: “一寸横波惹春留,何止最宜秋。 妆残粉薄,矜严消尽,只有温柔。 当时底事匆匆去?悔不载扁舟。 分明记得,吹花小径,听雨高楼。” 声音一落,花台上寂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声声叫好。 随即就有人将这首传到花台下方,迅速在人群中传唱开来。 一声声喝彩,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奴家拜谢云公子!” “真人赐词之恩,奴家无以为报,愿自荐枕席,公子随时去往眉楼,奴家蓬门永远为君开!” 顾横波火辣辣的眼神盯着云逍。 云逍心头突突直跳。 这个顾横波,还真的是性情豪放不羁啊,连这样的话都敢当众说出来。 花台上一阵轰然叫好。 魏国公徐弘基大笑道:“寻常人以能得到眉楼邀宴为荣,云真人却能独占花径,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啊!” 花台上哀声一片。 唯独只有柳如是,神色不善地看着顾横波。 顾兄、柳弟,从此友尽! 这群色批……云逍神情淡然地说道:“我身边已经有了两位红颜知己,平生足矣!” 柳如是惊喜地看着云逍,一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董小宛眼圈泛红,痴痴地看着云逍,这一刻仿佛世界中只剩下这个男人的存在。 “柳弟,董白妹妹,姐姐恨死你们了!” 顾横波幽怨地看了两个女人一眼,又朝云逍敛衽道个万福,“若有机会能与公子把酒言诗,横波平生无憾。” 云逍点点头,“改日吧!” 顾横波款款而去。 第二位金钗来自苏州,名叫景翩翩。 此女不仅容貌、气质出众,还擅长作诗,有“一字惊鸿”的美誉。 她当众做了一首《闺思》 萧吹静阁晚含情,片片飞花映日晴。 寥寂旧痕双对枕,短长歌曲几调筝。 桥垂绿柳侵眉淡,榻绕红云拂袖轻。 遥望四山青极目,销魂暗处乱啼莺。 此诗一出,引来满堂喝彩。 第434章 天下事,少年心 云逍正要开口婉拒。 景翩翩却将手中锦帕塞到他的手中,然后羞红着脸,慌里慌张地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云逍一眼,眼眸中的春情,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云逍愕然无语。 下意识地嗅了一下锦帕。 香,清香扑鼻! 张国纪笑道:“在秦淮河,女子以锦帕相赠,意味着愿意以身相许,云真人,好艳福啊!” 云逍摇头一笑,这都算什么事啊! 老色批徐弘基在一旁笑道:“翩翩小姐才貌双全,并且冰清玉洁,平时除了一些名流文士,连她的面都见不到。此时她一颗芳心系于云真人一身,云真人何不今晚就梳笼了她?” “满园春色,我能采撷一两枝,就已经心满意足,又岂能满园独占?” 云逍风轻云淡地一笑……只是为何这心头,在砰砰乱跳? 柳如是和董小宛心都要化了。 徐弘基一阵惋惜:“翩翩小姐怕是要相思成疾,抑郁终生了!” 云逍想了想,朝王承恩招招手。 王承恩赶忙过来,低声问道:“云真人有何吩咐?” 云逍漠然说道:“派人去福建建宁县,找到一个名叫丁长发的富商……阉了!” 这个丁长发,就是骗取景翩翩,后来将其逼死的那个富商。 云真人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收了景翩翩的锦帕,肯定是要辜负人家的一片心,那只有帮她一个小忙。 丁长发现在显然还得逞,以后也不太可能有得手的机会。 可谁让云真人心里不舒服呢? “小人这就去安排。” 王承恩一个哆嗦,这个叫丁长发的,是怎么得罪了云真人,居然下这样的死手? 他看了一眼景翩翩的背影,随即会心地一笑,原来源头在这里。 接下来的十名金钗,容貌气质各有特色,或是清扬妩媚,或如神仙妃子,也有英气勃发。 至于才艺,更是让云逍大开眼界,音律、翰墨、丹青、诗词等等无不精湛,让人叹为观止。 多数十二金钗,云逍知道她们将来的命运。 除了顾横波、景翩翩,寇白门、卞玉京、李香君、郑妥娘、李十娘、龚之路、黄艳秋…… (很多名妓的年龄不对,莫较真) 这些绝世红颜,将来的命运没有几个是好的。 大明的灭亡,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时代的每一粒尘埃,落在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这话说的一点不虚。 “大明的国运,如今已经被我改变,她们的命运,必定也会随之改变。” 云逍想到因为自己,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不由得一阵感慨。 只可惜……算了,云真人还是化作护花的春泥。 这时,柳如是在旁边推了他一下。 云逍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前面站着一名金钗。 这位花魁身材高挑,秀发如瀑,容貌绝美,清扬妩媚。 八艳之一的寇湄寇白门是也! 接着云逍察觉到,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本以为跟景翩翩一样,寇白门也送了锦帕。 谁知手感有些不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 并且还带着一丝热气,显然是刚脱下来的。 这是个啥风俗? 云逍被整糊涂了。 想还回去,觉得有些不妥。 交给柳如是或是董小宛拿着,也是不大合适。 最后只得拿在手里。 寇白门向云逍抛了个媚眼,笑吟吟地说道:“多谢公子垂青!” 云逍定了定神,说道:“送给寇小姐一首诗吧。” 思索片刻,大声吟道:“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寇白门有‘女侠’之称。 云逍以鉴湖女侠的一首《对酒》相赠,倒也十分贴切。 这首诗虽然算不得上什么上上之作,却是豪气冲天,闻者无不热血沸腾。 花台上众人轰然叫好。 “云公子实乃白门知音!” 寇白门大喜,这首诗,实在是太对她的脾胃了。 她凑到云逍的耳边,吐气如兰:“公子收了奴家的礼物,可别负了奴家的心,奴家日日夜夜都等着公子。” 能不能不要这样直接,贫道很害羞的一个人,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云逍淡淡地说道:“来日方长。” “公子可不要太……长哦!” 寇白门吃吃一笑,然后移动莲步而去。 云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此处太凶险,女妖太多太凶残,还是早早收兵离场为好。 云逍信手拈来,十二位金钗,每人当场赋诗或是作词一首。 在场的文坛大佬、词坛巨擘,无不惊叹万分。 落红真人,大明李太白,绝非浪得虚名! 今后谁还敢说大明文坛无人? 他们哪里知道,云真人此时已经有了被榨干的感觉。 他在心中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作诗词了……关键是没存货了啊! 从此进入贤者时间。 十二金钗全都跟登科的举子一样兴奋。 有了江南十二金钗的名头,又有云逍子亲自赠送诗词,从今后可谓是一步登天,甚至有可能名留青史。 当然了。 有很多金钗,依然还不知足。 就如同女妖精看唐僧一样,眼巴巴地看着云逍,希望今晚上能被翻牌子。 柳如是和董小宛看着万众瞩目的十二金钗,心中都是感慨万千。 这十二个女人都是幸运者,而她们二人更是幸运者中的幸运者。 十二金钗眼巴巴想要得到的,她们已经得到。 按照程序,十二金钗接下来乘船游秦淮河,向观众们致谢。 花船所到之处,引来万人围观。 等她们一圈游下来,重新回到花台上,云逍已经离开。 金钗们无不怅然若失。 对于她们而言,那位奇男子就如同是天空中的皓月,看得到,却无法触摸。 李贞丽捧着一张薛涛笺,兴冲冲地朝十二金钗说道:“云真人还给你们留了一首《更漏子·本意》!” 十二金钗们都振奋起来。 “斜月横,疏星炯。不道秋宵真永。 声缓缓,滴泠泠。双眸未易扃。 霜叶坠,幽虫絮,薄酒何曾得醉? 天下事,少年心。分明点点深!” 忧国忧民之意,尽在词中。 众人无不肃然起敬。 云真人这是借词来表明心迹,他不是要辜负各位金钗,而是他心怀天下,儿女情长都只能抛之脑后。 第435章 别江南 首届江南花魁选拔大赛落下帷幕。 选拔出来的十二金钗,随着十二首诗词,以及各种风流雅事,迅速传遍大江南北。 这次花魁选拔,不仅只是风花雪月,对于江南的影响是空前而又深远的。 就在大赛落幕后的第三天清晨。 云逍一行十几人,悄然离开镜园,准备乘船返回京城。 江南的事情,还远没有到解决的时候。 只是崇祯接连写信,对,是以侄儿的身份写信,而不是传旨,请云逍返京。 京城中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云逍,加上侄儿云昊也在京城,必须回去一趟。 这几天,云逍将江南的事情做了详细的安排,倒也不用担心离开之后,会出什么乱子。 西山岛那边也做了周全的布置,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开展着。 因此可以安心地离开。 来到秦淮河畔,准备登船的时候,忽然从岸上传来喧闹的声音。 “云真人请留步!” “云神仙的大恩大德呐,咱们一辈子都不会忘啊……” “云真人,喝了这杯饯行酒再走!” “云公子早去早回,奴家在金陵等着你!” …… 云逍愕然看去。 就见秦淮河两岸,以及码头上、桥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全都是最底层的百姓,有的拎着篮子,有的打着万民伞,有的高举香炉,朝着云逍跪拜。 “多谢相送!” “如此大礼,贫道万万受不起,请起!” 云逍心中暖流涌动,将手高举过头,朝着众人深深一揖。 “受得起,您是神仙,受得起!” “云真人为了我们这些小民做了那么多事,也只能给你磕头表表心意!” “云真人,您可早点回来啊,不然以后还有谁给咱们这小小百姓做主啊!” …… 云逍的鼻子一阵发酸。 这就是大明的百姓,稍微有那么一点恩德,他们就会感激不尽。 “各位的心意,云逍子领了,告辞!” 云逍朝着众人连连拱手,然后赶忙登上船。 再纠缠下去,今天恐怕是走不脱了。 云逍一行十几人乘坐一条船,朝着江东门方向驶去。 第436章 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 云逍一行三十多艘船,顺着大运河向京城进发。 云逍本来计划,这次走海路回京。 可这一想法刚提出来,就遭到薛国观等人的坚决反对。 连一向对云逍言听计从的王承恩,这次也站到了对立面。 海路原本就比运河的危险系数要高。 再加上李国助此时逃亡在海上,说不定在等待机会报复。 这要是遭遇到了什么不测,哪怕是受到点惊吓,哪个又能担待的起? 云逍只得作罢,老老实实地走大运河。 从南京走运河到京城,最快也要十天时间。 好在如今漕运、海运并行,大运河的航运压力大减,不像往日那样拥挤,一路倒也十分顺畅。 有柳如是和董小宛相陪,云逍在途中也没闲着……别想歪了,云真人干的可是正事。 云逍利用闲暇的时间,开始编写科学教材。 从《初等数学》开始,然后是《初等物理》、《初等化学》。 万丈高楼平地起,云逍准备从最基本的理论开始,为科学这座大厦搭建基础。 当然了,云真人向来只喜欢动嘴,从来不动手的。 方以智、宋应星等人此时在西山岛,筹办物理、化学等实验室,王徵在琢磨蒸汽机,因此不曾随行。 动手笔录的事情,自然是交给柳大秘书和董二秘书。 也是为难两位秘书了。 且不说别的,光是从左边朝右边横着写的书写方式,就让二人极不习惯。 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就让二人头痛不已。 云逍解释说,这是科学符号。 至于那些阿拉伯数字……那叫云氏数字。 云真人发明的,叫云氏数字,一点毛病没有。 首先编写的是《初等数学》。 算术,乃君子六艺之一。 因此神州的算数之学,曾经取得了十分辉煌的成就。 在唐代,明算科是科举考试科目之一,凡明数造术、辨明术理者为通,全通者及第。 一直到五代的时候,科举取消了明算科,从此数学就日渐式微。 等到了大明,以八股取士,数学更是无人问津,以至于本朝的数学大家极少。 柳、董二女精通诗书,却对于算术一窍不通,物理、化学更是门外汉。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们对云逍的崇拜。 在她们看来,这完全是天书,也许只有神仙才能看得懂。 数日后。 船队快要到达济宁。 云逍座船之后的一条官船上,薛国观、王承恩、范景文等人,正站在船头议论着。 “自从进入运河之后,云真人就再也没有露面……到底是谪仙,让人叹为观止!” 薛国观看着前方的船,捋着胡须说道,眼神中满是艳羡之色。 王承恩笑道:“谪仙,自有过人之处!” 你这太监,怎么就知道的这么多……范景文心中一阵腹诽。 接着他露出忧虑之色:“柳、董二女相随,加上那三胞胎扬州瘦马,云真人尚且年轻,这身子骨……唉!” “人不风流枉少年,你我当年不也都是这样吗?” 薛国观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随即却收敛笑容,眉头微蹙,“本官倒是有些担心,此次云真人返京,怕是又要有一场风浪啊!” “风浪?” 王承恩满脸不解。 随即呵呵一笑,“如今的朝堂上,哪个还敢掀起什么风浪来,不想活了吗?真以为万岁爷的刀不利吗?” 江南士绅阶层是何等的庞大? 被云真人一通操作下来,现在不是变得温顺乖巧多了? 如今在朝野上下,哪个还敢掀起什么风浪? 薛国观和范景文摇头苦笑。 正说话间,一条快马船靠了过来,正是东厂派往前方巡弋的前哨。 一名东厂番役上了官船,向王承恩禀报:“巡抚余大成领山东官员,以及衍圣公府掌书,在济宁码头恭候云真人。” 薛国观眉头一皱,说道:“云真人不是早就说过,此次回京沿途不得迎送的吗?” 那番役答道:“巡抚余大成声称,衍圣公特意派人前来济宁等候云真人,请云真人前往衍圣公府一趟,因此山东官员前来迎候,然后陪同前往。” “知道了。” 王承恩挥挥手,那番役立即退下。 王承恩疑惑地问道:“衍圣公邀请云真人去曲阜,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范景文苦笑道:“恐怕是来意不善啊!” 薛国观接着向王承恩一番解释。 云逍与刘宗周等大儒,在苏州金泾湖斗法,大儒们一败涂地。 刘宗周等人代表的是儒家的理学。 而心学的人,整日里空谈心性,只说不做,空谈什么心外无理、心外无物,自然不会跟科学产生什么冲突。 科学现在虽然尚未普及,却已经是名扬天下,这就触及到了儒学的根本。 等到科学真正崛起,将对儒学造成巨大的冲击。 山东孔家的一切荣耀,都是建立在儒学的基础上的。 云真人推行的科学,这是要直接挖孔家的屋基啊! 理学打不过,心学不能打。 衍圣公府此时出面,其用意不言自明。 王承恩这才明白,薛国观和范景文所说的‘风浪’,指的是什么。 这还没回京呢,风浪就已经来了。 薛国观等人登上云逍的座船。 云逍这些天也是操劳过度,此时正在房中休息。 被叫醒后,睡眼惺忪地来到客厅,与几人相会。 听了薛国观的诉说,云逍无奈地笑了笑。 科学的火苗才是刚刚点起来,这边就来扑火的了。 范景文提醒道:“衍圣公府相邀,来者不善,云真人切不可大意!” 云逍一声嗤笑,“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两头倒的墙头草,理睬他们做什么?” 薛国观和范景文相视苦笑,随即却又都是骇然。 二人熟读史书,自然知道衍圣公府是个什么德性。 自宋仁宗宝元年间衍圣公府开府后,孔府是金人来了投降金人、蒙古人来了投降蒙古人。 说其为墙头草,一点也不为过。 可如今的衍圣公孔衍植,只是六十四代啊! 并且衍圣公府做贰臣,也远没有二十五朝。 天机,云真人又透漏天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