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娇》 1. 001 第一章 这是施云琳第一次见到雪。细小银粟纷纷扬扬,坠进火焰里霎时消融,可雪瓣还是前赴后继地奔赴燃烧的火焰,不惧消亡。 她抱膝坐在火堆旁,望着跳跃的火苗,过往金殿中欢声笑语的繁华缓缓浮现在眼前,再一幕幕如灰如烟地黯然消散。 冷冽的寒风和飘扬的碎雪提醒着她,如今足下是异国土地,而他们一行已经弃京逃亡了许久。跟随至此的百姓,不足三百人,已是全部子民。 施云琳抬头,凝神望着南边的方向许久,凉风吹起她鬓间碎发一下又一下拂过她的脸颊。夜色浓黑如深渊,终究是吐不出她想见的那道人影。 父皇前两日就说大皇兄凶多吉少。 刚逃出京城时,大皇兄率着残军抵抗追兵,给他们拖延逃跑的时间。若大皇兄还活着早就追过来了。一日日一夜夜的空等,慢慢让施云琳明白再也等不回大皇兄了。正如等不回其他几位战亡的皇兄。 自此,她失去了最后一个哥哥。 分别前一日,大皇兄认真告诉她,等逃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她说。 现在,施云琳永远都不会知道大皇兄要与她说的事情是什么了。 想起离别那日,大皇兄提刀而立的背影,施云琳眼睛顿时一湿。她赶忙偏过脸去吸一口凉风,把即将涌上来的泪强压下去。这小半年,遭遇太多死别,施云琳也曾哭过恨过惧过,可慢慢懂了眼泪的百无一用。 凉风带来远处的几处呜咽,在这个寒冷的雪夜,逃到这里的湘国残民不约而同悲泣着,奠死去的亲友,惧不明的前路。 施云琳听着或远或近的悲泣,勉强忍泪。 一阵响动让施云琳回头,看见弟弟施璟披着夜色跌跌撞撞往这边奔来。 “阿璟?”施云琳觉察出弟弟情绪不对。 施璟奔过来,蹲在施云琳面前,死死握住她的手。他说:“阿姐,我带你逃吧!” 他含泪的眼睛紧张盯着施云琳,好似生怕姐姐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他腾出一只手指着远处,慌声:“我们逃到山里去!我们躲起来不让鲁国人找到!我能保护你!” 施云琳顺着施璟的手望过去,群山在夜色里只有一团团轮廓,黑压压的令人喘不过气。 “阿姐,你怎么可以去和亲?怎么能让一个姑娘家去和亲来换其他人的苟延残喘!亓国老皇帝比咱们爷爷年纪都大!亓国太子不仅是个凶残荒淫记仇的人,又格外憎恨我们湘国人。不管是嫁给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不好,都不好!”施璟拼命摇头。 跳跃的火光映红了他的脸,也照出了他满脸的泪。 幼弟的爱护之意让施云琳心头一暖。她多日来第一次展出笑颜,闪烁着湿泽的眸子浮出清柔的笑,显出几分凄美来。 施云琳曾有五个哥哥和四个姐姐,她向来是兄弟姐妹中最受宠的小公主。而如今兄长和姐姐们都不在了,她变成最大的孩子。 她微笑着反握住弟弟的手,认真道:“阿璟,你想保护姐姐不想姐姐去和亲,想要不管身后这些子民带着姐姐逃,那么你我、父皇母后,还有跟随我们逃到这里来的子民,就要像过去这段时日那般继续逃命,一直逃到我们被擒杀那一日。而若我们都死了,那些战亡的人便是枉死。” 施璟眼前立刻浮现无数死去的人生前的笑脸。他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了。他双腿一软跪在姐姐面前,将脸埋在姐姐的膝上痛哭着。 他嚎啕的恸哭又引得远处的子民跟着悲戚。 “阿璟,姐姐知道你年纪还小。可是太子和其他几位兄长都战死了,你是日后的储君。为君者民为重。既然承了子民爱戴和信任,就要担起为君的重担。国破之际,为民而死义不容辞。万万不可再说弃民逃走这样的话。” 施璟哭得绝望。揪夫子胡子和斗蛐蛐的情景仿佛还在昨日,今日就已国破家亡被迫承担山峦一样沉的重担,肩上疼啊。 施云琳轻拍着弟弟的肩安慰:“阿璟不哭。别怕,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尚有变数。姐姐等着阿璟长大,等着阿璟和父皇东山再起复国灭鲁,再接姐姐回家!” 施云琳微笑着,眉眼间的温柔好似真的看见了畅想的美好未来。明明是安慰和鼓励弟弟的话,却也在她自己心里悄悄生了根。 身后的一声长叹,让施云琳赶忙回头。 “父皇。”施云琳松开施璟的手,站起身来,解释:“阿璟关心则乱一时失言,我知他品性,知那些话并非他的本意。” 施云琳知道因为母妃的死,弟弟不如其他几位皇兄得父皇喜欢,她担心弟弟一时胡言更让父皇不快。 施彦同看了施璟一眼,又将目光凝在施云琳身上,久久不言。 湘国四季不甚分明,更没有这样冷的冬。如今来了亓国,施云琳纵使裹着厚袄也觉得冷,再瞧父皇衣衫单薄,赶忙说:“外面风寒透骨,一会儿这雪可能就下大了。父皇,我们进帐吧。” 施彦同尚未开口,便听见了马蹄声,脸色微变。 施云琳也习惯性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将弟弟拉到身后,蹙眉望向声响处。辨了辨,听出马蹄声不是从南边追来的,知道不是鲁国的追兵,施云琳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鲁国人,那就是亓国人了。 “进帐去。”施彦同对儿女丢下这一句吩咐,便往前去迎过来的马队。 施云琳不放心,仍旧立在原地遥望着父皇单薄的身影和赵将军一起往山下去。 他们今晚暂歇的地方是一处很矮的半山腰。此刻,过来的一队人马正停在山下。 樊业名懒洋洋坐在马背上,等着亡国的旧皇帝过来接受审问。他奉命出京,路过此地,恰巧遇到了投亓而来的湘国残众。兴致来了,他打算过来“问候”一下。 毕竟让曾经的九五之尊对自己点头哈腰,确实能勾出心底不可名状的爽意来。 湘国亡徒一路往亓国逃,亓国早就知道了。只是宫里头的态度模棱两可,引得下面的臣子揣摩。 按理说,湘国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如今无利可图,更何况前两年亓与湘有过冲突,亓国这个时候应该不会伸出援手。但是灭了湘的鲁国,偏偏又是亓国的死敌。谁也不知道宫里头会不会为了给鲁国找不自在故意帮湘国皇帝一把。 看着湘国皇帝走近,樊业名伸了伸脖子抬了抬下巴,再清清嗓,扬声:“下方何人呐,深更半夜于此地聚集?” 施彦同道:“湘国皇帝,来见亓国皇帝。” 没见到一个或谄媚或狼狈的皇帝,樊业名有些不满意,他撩了撩眼皮,“呦呵”一声,道:“原来是湘国皇帝,本将还以为是哪里的地痞匪寇,差点派兵把人通通抓进大牢去。” 立在施彦同身后的赵将军寒着脸往前迈出一步,施彦同看了他一眼,阻止他。 “哦,湘国皇帝。”樊业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故意咬重“皇帝”二字。 “原来是误会一场。”樊业名慢悠悠地摆弄了两下手里的马鞭。他抬头,眯着眼睛盯着山上火堆旁的一道倩影。夜色如雾深,看不见佳人貌,可只是一道朦胧的身形也足够婀娜引目。 樊业名大概猜到了那道倩影的身份。 他不再摆弄马鞭,一本正经地瞎编:“本将奉命出城追捕刺客,眼见刺客逃到山上去,不得不登山搜查一番。” 施彦同紧抿着唇,眸色深静地看着樊业名。 被他这么一盯,樊业名莫名有点心虚。可他转瞬反应过来,面前一个狼狈的亡国皇帝还有什么威风?他笑道:“麻烦配合一下,让帐中人都出来。” 施云琳立在半山提心吊胆地为父皇担忧,不多时,看见父皇侧过脸和赵将军说了些什么,然后赵将军转身上山来。 瞧着父皇独自面对亓国人,施云琳更是担忧。她快步往前去迎上赵将军询问情况。 赵将军压着心口火气,毕恭毕敬地对施云琳解释。 施云琳蹙眉听着,猜出了对方故意刁难之意。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她颔首让赵将军去吩咐各帐中的百姓出来。她自己则是回大帐向母后说清楚情况。 施璟扶着皇后出帐,施云琳则是去扶病恹恹的表姐。表姐沈檀溪自夫君战亡后,日日哭,把身子哭坏了。 不多时,所有人都从帐中出来,接受樊业名的审视。 樊业名大摇大摆走到施云琳面前时,眼前一亮。心想一道影子就能夺目的人,果真有着花容貌。 他再看一眼被施云琳扶着的沈檀溪,不由疑惑这两位哪位是湘国公主?据他所知湘国皇帝只带了一位公主过来。面前这两位虽然都是脱俗颜,可前者更令人惊艳。但前者扶着后者,明显后者身份更尊贵。 不过片刻间,樊业名就自以为是下了定论。 他看向施云琳厉声:“大胆刺客果然藏身于此!将她绑了!” 皇后立刻拉了施云琳一把,将人拽到身后。施璟一脸警惕往前迈,挡在前面。 赵将军立刻说:“樊将军认错人了,这位是我们湘国的公主。” 樊业名一愣,他分析错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樊业名扯了扯嘴角。分析错了又怎样?他笑道:“当真?呵,该不会是刺客逼迫要挟,逼你们帮忙隐藏吧?” 他这话实在是毫不讲理,他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副不想讲理的德行。 施彦同紧咬着牙腮线紧绷。谁看不出樊业名的故意刁难?为的不就是想要他这个亡国皇帝卑躬屈膝?施彦同心知肚明,被践踏尊严的日子尚没有真正开始。 施云琳看着樊业名不怀好意地朝她迈出一步,她刚要开口劝退,就见樊业名忽然一瞬间变了脸色。 前一刻嚣张的小人脸,瞬间浮现紧张和惧意。 樊业名四处张望,又急声问身边手下什么时辰了,他的手下还来不及回话,他已经转身,急匆匆往山下奔,一边走一边念叨:“快走快走!” 落井下石固然趣味无穷,可若耽误了时辰却是要丢了小命的。 看着樊业名离去,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是一头雾水。 “那是什么声音?”施璟突然问。 施云琳这才听见远处奇怪的叫声,像某种动物,她从未听过。想来樊业名正是因这声响变脸。 忽然有人提声—— “是狼!” 为您提供 绿药 的《糙娇》最快更新 1. 001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 002 第二章 “狼?”施云琳有些疑惑,宫中有百兽园,她自小见过许多灵兽。百兽园里也有狼,却并非这样的叫声。她直接将疑惑说出来:“可关在兽园里的那只狼不是这样叫的,它几乎不会叫。” “能被关在兽园的,不是狼。”施彦同感慨一句。他眯起眼睛瞭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道:“离亓山不远了。” 亓山有群狼,夜鸣人避。 亓山还住着一个人,少时被渔民发现其与狼为伴。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被唤作亓山狼。 后被引荐给亓帝,如今大将军衔,统亓国绝大部分兵马。 施云琳琢磨了一下,刚刚那个武将半夜出城当是有军务,军务不可耽搁,匆忙离去也勉强有了理由。 时辰不早了,除了守夜的人,其他人纷纷回到帐中休息。 皇后出来时匆忙来不及披棉衣,在外面站了这一会儿功夫,她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好了。 施云琳赶忙让施璟去烧热水,她给皇后披了棉衣,再一回头看表姐,沈檀溪更是脸色苍白不停地咳,脸色比皇后还差。她赶忙又给表姐裹好厚衣,扶她躺下。 他们这些湘国人不能立刻适应亓国的寒,更何况皇后和沈檀溪都抱疾在身。 她们的病都是心病。沈檀溪亡了夫君。皇后亡了好些个儿女,虽这些皇子公主没一个是她亲生,皇后却将每一个视若己出。 再让皇后和沈檀溪喝了些热水暖身,都已经是下半夜了。见皇后和沈檀溪都睡着了,施云琳才挨着皇后躺下。 可施云琳睡不着,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失神。 一片寂静里,皇后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孩子,你以后的路不好走。” 施云琳一怔,扭头对皇后摆出一张笑脸来,道:“那我就飞。” 皇后配合地装作被逗笑。她眸中情绪百转千回,最后压下心酸,思量再三,道:“亓国后宫十几年没进过人了。若亓国同意联姻,你更可能嫁给亓国的太子。他这人……” 皇后为难地叹息:“他这人实在不像话,想必他的那些糊涂事你也听过二三,强抢民女虐待致死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更何况两年前他向咱们求娶被拒,说不定怀恨在心。再说太子妃的兄长死在你大皇兄手中,就算亓国太子怜惜你,太子妃也绝不会善待你。后宅的腌臜手段,我的云琳可没见过啊。当然,亓国也很可能拒绝和亲。孩子,你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施云琳安静地听着,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她很清楚自己要走的是什么路,不能说不惧,却已经可以平静地听着、冷静地思量着。 “母后勿要忧心,若亲事成了最好,咱们得以喘息,我也机灵些保命。若是被拒,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大不了像阿璟说的那样,往山上躲避。” 皇后望着施云琳仍旧青涩稚秀的面颊,沉默着。她也说不准亓国会不会不仅不帮忙,还要落井下石。若是落井下石,驱赶他们算是好心肠了。若更狠心些……俘虏女眷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史书上可历历在目。皇后不敢往下想了,也不敢对施云琳往最坏的结果说。她轻抚着小女儿的头,眸中一汪怜惜。 帐中另一侧,施彦同翻了个身。 他并没有睡着,将皇后和施云琳的对话尽数听了。登基为帝并非他本意,今朝成了亡国之君亦是痛彻心扉。他闭着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给他一瞬喘息,为复国之念万死不辞。 接下来三日,一行人终于不用马不停蹄地赶路逃命。他们要等着亓国皇帝的召见。 亓国皇帝很快召见,却并非在理应召见邻国皇帝的大殿之内,而是狩猎场。这一日亓国皇室去狩猎,忽然要召见。 顺便见见的做法,其轻怠之意不言而喻。 出门之前,施云琳换了身衣裙。红色,勉强算成嫁衣之意。她连臃肿的棉衣也不穿,尽量让自己好看些。逃亡之旅早就没了胭脂水粉,幸好她不施粉黛的面颊也足够娇妍皎丽。 “这样梳好看吗?”施云琳回头,问皇后和沈檀溪。 施彦同看着施云琳仔细梳头发的模样,心里难受至极。他娇养长大的小公主本该被簇拥着被取悦着,而此刻费尽心思打扮自己为了取悦别人为了被人选上。 施彦同不忍再看,转身迈出帐。 连续大晴了两三日,今日却阴云笼罩,寒气逼人。有人窃窃私语,说这不是好兆头。 施云琳刚迈出大帐,立刻因刺骨的寒风打了个哆嗦。她抬眸,仰望着黑压压的阴云。昏天暗地之间,冷冽的寒风吹乱她红色的衣裙。纤柔的公主像一朵待折待摧的娇芙蓉,摇摇欲坠。 本来施彦同只打算带着施云琳去狩猎场,可病中的皇后执意要去,施璟也坚持同往。 一路追随至此的湘国子民都知道这一日对他们这些亡国之徒十分重要,看着帝后一行下山,他们默默跟随了一段相送。 亓国来接的马车在狩猎场停下。 施云琳迟疑了一下,转过头来,对施璟认真交代:“阿璟,一会儿不管亓国的人对姐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不要说话,也什么都不要做。记得吗?” 施璟咬了咬牙,又一瞬间颓然,垂头丧气地点头。 不知分寸这种事,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湘国皇室到狩猎场时,亓国人正在开宴。新鲜宰杀的牛羊兔猪,炙烤的香气弥漫整座山林。 小太监弯着腰引路,施云琳跟在父皇母后身后穿过长长的宴桌。经历了民不聊生的战火,施云琳忽然见到亓国人在这里畅快地骑射狩猎、饮酒食肉,大有恍如隔世之感。 施云琳目视前方,不看任何人,一步步往前走,默默接受着亓国皇亲贵勋的打量。 原本这种顺便召见已经足够轻怠,施彦同却没想到到了这里根本没见到亓国皇帝。 “陛下上午狩猎乏了,此刻正在帐中小憩。等着吧。”开口的人一身玄黄,坐在高处。散漫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高高在上。 他的身份不用猜,正是亓国太子——齐嘉致。 施云琳不由忐忑抬眸望向他,不曾想刚好撞见他的目光。齐嘉致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施云琳。 “看孤做什么?”齐嘉致笑了。 施云琳一怔,立刻垂眸。 瞧出她的尴尬之意,齐嘉致更觉得好笑。这就受不了了?这才哪到哪啊。 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忆往昔:“孤记得两年前曾求娶贵国公主,被拒了。” “湘国一直希望促进两国之谊。彼时宫中几位公主,要么已经出嫁要么年幼,不得不遗憾错失缔结良缘的机会。”施彦同道,“今朝幼女长成,诚心续上良缘。” 齐嘉致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席间之众跟着嘲笑。 被一张张摆满佳肴佳酿围住的湘国皇室,只剩狼狈。 齐嘉致收起脸上的假笑,道:“这是说玩笑话了,孤如今的东宫佳丽三十余人,恐怕续不上这良缘了。尊贵的湘国公主也不会甘愿做孤的第三十七房小妾。” 说罢,他盯着施云琳,饶有趣味地问:“公主不会真的愿意吧?” 施彦同闭了下眼睛。 施云琳脸上火辣辣的。她听见自己平静的语气说着:“愿续良缘。” 齐嘉致露出早知如此的得逞之意。可是他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善事。他直言:“孤从不做无利之事,这对尔等是良缘,对孤良在哪里?是被追捕的亡国残众能帮亓灭鲁,还是贵国的公主是解语花能哄得孤……舒坦?” 宴间又有嘲笑之声。 施彦同压下心里的万般情绪,诚恳道:“如今天下大乱,诸国不断交战与吞并。鲁国吞并诸国企图成为天下霸主的狼子野心世人皆知。贵国仁政宽厚,可若任由鲁国不断吞并小国扩充兵马,恐怕鲁国早晚要向亓开战。不如贵国用鲁国残害小国之恶举,以天下安定为由,先发制人,率兵讨伐!” 战争这种事拼的是兵马强大。可人要脸面,国也是。有时候开战需要一个好的理由。以正义之师之名开战,顺理成章。 这也就是施彦同千里迢迢求到亓的原因,他要将湘的灭国之痛送给亓成为开战之由。 “可是我们亓爱好和平呐。”齐嘉致道。这话当然是假的。施彦同有句话说错了。人要脸面国也是?不是所有人都要脸面,齐嘉致就不怎么要脸。他也不打算扯着正义之师的名义出师。 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施云琳几个人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还是无地自容的窘迫尴尬,和痛楚。 席间笑声忽歇,因为亓国皇帝过来了,所有人都站起身,就连太子齐嘉致也起身去迎。 亓国皇帝的脸色不太好,他皱着眉坐下,问:“樊昊焱的人头送来没有?” 齐嘉致接道:“皇儿也想知道亓山狼能不能把那贼子的人头带来,可是赌了一千两黄金呢。” 小太监一路小跑着过来禀话,一句“亓山狼到了”话音未落,被马蹄声掩盖。 亓山狼纵马而来,毫无忌惮地穿过宴席。施云琳跟着父皇急急避让,仍旧有尘土沾衣。 亓山狼纵马至帝王席前,也不下马,直接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丢在满是珍馐的宴桌上。 “干得好!”亓帝哈哈大笑。他又指向齐嘉致笑道:“太子输了!” 亓山狼厌恶这些皇亲贵勋吵闹的宴会,放下新鲜的人头,直接调转马头离去。 他的无礼,仿佛已经被亓帝允准,所有贵勋也习以为常。 齐嘉致脸色瞬间却阴翳下来,他将目光移向被冷在一边的湘国皇室。 颇有些牵连发泄的意思,他语气没了先前玩笑只有寒意:“贵国送来的这点利不要也罢。若真想孤拿出些阴巷收留这么一群丧家之犬,只能靠你们自己。比如男子去打渔修坝做苦力、女子去军中犒劳将士们。” 亓山狼听着背后太子齐嘉致的话,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几个湘国人。 施云琳脸色苍白,抑制不住地发抖,她也不知道是冷得厉害,还是因为亓国太子齐嘉致所说的话,心里有了发寒的惧。 马蹄突然在施云琳身侧停下。 前一刻还十分喧嚣的宴席忽然之间一寂。 施云琳眼睫轻颤,疑惑抬头望向高头大马上的亓山狼。 她还什么都没看清,一件带着血腥味的貂裘氅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3. 003 第三章 施云琳眼前一黑,视线被貂裘氅衣短暂遮蔽。氅衣沉甸甸落在她纤细的肩头,一股粘稠的血腥味儿与温暖同时将她裹住。 待她望向亓山狼,亓山狼早就收回了目光,驭马离去,只留给她一个马背上的背影。 意外发生得太快,施云琳陷在懵怔里反应不过来。 湘国皇后先反应过来,她迟疑了一下狠了狠心肠,然后轻拽施云琳的袖子,待施云琳转眸望向她,皇后压低声音:“追上去。” 四目相对,施云琳看懂了母后的意思,她也彻底从懵怔里反应过来——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亓山狼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可怜一个冻坏的女人,落在施云琳肩上的氅衣是一个讯号。 可是被灭国的湘,早就被逼到了绝路,他们是惊弓之鸟,他们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一个示意还不够,他们渴望一个明确的答复。 施云琳抬起冻僵的腿,压下乱蹦的心跳,提步跟上去。 余光里,两旁贵勋之宴席不停向后退去,她望着亓山狼骑马离去的背影,担着湘国残众生死存亡的重担,去抓一线生机。 亓山狼并未快马而行,可施云琳想要跟上去,却也不得不脚步匆忙,甚至略小跑着。 亓山狼听见了,他调转马头,望向追上来的落难公主。 施云琳在他的马前停下脚步,胸口起伏带着微微的喘。她仰着脸去望马背上的亓山狼。 她这才看清亓国这位传闻中的半狼人。 扯下氅衣的亓山狼,身上穿的既不是贵勋的锦绣华服,也不是武将的铠甲,而是一件单薄的玄色粗布麻衣,裹着精健的身躯。明明也不是虎背熊腰的壮硕之躯,却给人一种十分魁梧伟岸的危险之感。 他没有像京中贵婿那般将长发束起戴时兴的名贵精致冠簪,长发就那么随意披散着。脸上的络腮胡茬让他本就分明深邃的五官更显硬朗。 剑眉星目常用来形容男子的俊朗。亓山狼有剑眉,却无星目。他目如灼日,明亮、坚定,又深广。 他是山巅之上的孤狼,与这人间吵闹的华宴格格不入。 施云琳对上亓山狼目光的那一刻,恰有一阵寒风吹过来,将她身上的氅衣向后吹去。施云琳打了个寒颤,急急去握氅衣的衣襟。 手心的粘稠湿漉,让施云琳愣了一下。她垂眸,望见手心里的血污。 她这才看见亓山狼扔给她的这件貂裘氅衣上染了血。鲜血洒在深色的貂裘上,不太明显。 施云琳染血的手心向上僵在那里,有些无措,不知将手放在哪里。 她望着亓山狼,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开不了口,施云琳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吐出,反倒灌了一口凉风。 侵骨的寒,让她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 身后是看热闹的亓国之众,也有父皇母后和弟弟的担忧,施云琳陷在尴尬里。 幸好亓山狼没让她的这份尴尬持续太久。 亓山狼将腰间的一把匕首扔给在施云琳的手里。施云琳慌忙去接,雕狼的匕首躺在她染血的手心。 施云琳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原处。 这支匕首,正是她要的明确答复。 亓山狼的目光已经越过了施云琳,遥望着帝王宴桌,也不知是看亓帝还是亓国太子齐嘉致。 他的目光冷而沉,含着天生的桀骜危险,毫无臣子对帝王的俯首。 施云琳顺着他的目光,紧张回望。 齐嘉致早就黑了脸,此刻更是咒骂了一句,低声:“这杂种就没有一日不与孤做对!” 身边的侍从和离得近的两宴桌之人都听见了太子的咒骂,不过他们早就见怪不怪。毕竟齐嘉致与亓山狼之间的剑拔弩张,早就众所周知。 亓帝瞥了齐嘉致一眼,他这才将目光落在施彦同一行身上,温厚笑道:“鲁国恶行令人发指,你们千里迢迢来亓,我们亓国岂能坐视不理。” 施彦同往前迈出一步,先表达了谢意,再提到了缔结良缘的两国之好。 施云琳直到听见定婚期,才后知后觉地回头,却发现亓山狼早就离去了,她连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发现。 回去的马车上,几个人仍陷在刚刚的惊魂未定中,很长一段路,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有车辕的吱呀声和车夫的驱马声。后来开始下雪,风也大了起来,呼啸着吹打赶路的马车。 皇后将手搭在施云琳的肩上,将人往怀里拉,抱着小女儿,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地拍着小女儿的手臂抚慰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靠着母后的肩,施云琳心里顿时升起一丝疲惫,她依恋地握着母后的手,闭上眼睛。 回到搭帐的山下,推开马车的门,施云琳往外望了一眼,不由怔住,短短一个半时辰,外面的天地已经银装素裹,一片雪色。 施云琳再抬眼望向搭帐的半山腰,看见很多人影立在风雪中。想来他们去见亓国皇帝,湘国的这些子民不畏风雪提心吊胆地等着。 知道帝后一行人回来,那些还在帐中的老弱病残也都涌了出来,紧张地等消息。 施云琳扶着母后往山上走。刚下了大雪,路有些不好走。不长的一段路,在翘首的湘国子民眼里是那般漫长。他们迎上去,在簌簌扬雪的半山,他们屏息等待,不安地望着施彦同。 施彦同颔首。 施云琳看着那一张张被冻僵冻红的面庞霎时露出最真挚的笑容。一个坐在父亲肩上的三岁稚童咯咯笑出声来。 施云琳望着孩童真挚的笑脸,一瞬间热泪盈眶。她忽然之间更为坚定——若为这些无辜的善民谋一个余生平安,她死而无憾。 她赶忙低下头去藏泪,担心母后身体受不住,扶着她回帐。 施璟想要跟上去,被施彦同叫住。 施彦同先安抚了一下子民,然后才带着施璟往回走。往回走的路上,他问:“你今日为什么要跟去。” 施璟今日如施云琳提前交代得那般一句话也没说一件事也没做,只是默默跟着。在狩猎场时,施彦同几次看向他,都见他脸色尚且平静,没有往日毛躁顽童样。 “为了记住。”施璟一字一顿,“我要永远记住那些嘲讽、侮辱。” 他前一刻还面色平静,此刻眼中迸发出剜骨的恨意。 施彦同深看了他一眼,只是轻点了下头没说什么,转身往帐中走。 施璟立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才跟上去。 施彦同和施璟回到帐中时,皇后正唤了赵将军过去打听亓山狼的事情。 施云琳挨着皇后坐,就连往日病恹恹的沈檀溪也起身靠过来,她们正听着赵将军的消息。 “关于亓山狼的传言很多,有人说他父母是渔民,还在襁褓之中时被野狼叼到山上去,也不知怎么没被吃,还被狼养大了。也有传言亓山狼的母亲是人,他的父亲却不是人,而是狼。半狼人的说法就是这么来的。” “人和狼怎么能生出孩子来?这不可能。”施璟跟着父皇进来。 赵将军赶忙起身,道:“都是传言,确实不知真假。” 施彦同摆了摆手示意赵将军坐,他走到另一边坐下。 “赵将军,你继续说。”皇后道。她有些心焦,想知道关于亓山狼更多的事情。 赵将军重新坐下,继续道:“不管亓山狼的父母是谁,反正他确实是被狼养大的。七八岁的时候跟着一群狼满山跑,被海边的渔民最先发现。发现他的时候,他不会说话,只会和狼交流。渔村的人想抚养他,可没几日他就跑了,又回到山上和狼群混在一起。也有人说,他至今不会人的语言。” 帐中一阵沉默。施云琳感觉到了家人望向她的担忧目光,她笑笑,故作轻松道:“应该不能吧,要不然他怎么领兵打仗的?” 赵将军被问住了。他虽然是武将,可亓与湘几乎没有什么战事上的冲突,今日之前,他也从未见过亓山狼。 皇后再问:“不愿和人待在一起,只想和狼一起生活。那他后来是怎么从军的?” “后来不知怎么亓山狼突然出现在了亓国上一任大将军的府中,再后来上一任大将军解甲,他直接接了帅印。” 一直沉默的施彦同忽然开口:“他与亓国太子有什么过节?” 不是询问是不是有过节,而是笃定有过节,询问缘由。 “这个我知道。不像其他玄乎其玄的传闻,亓山狼和亓国太子的过节,很多人知道。”赵将军道,“亓国太子易怒残暴,仗着皇太子的身份,肆无忌惮地嚣张。亓山狼刚上任的时候,亓国太子看不惯他与众不同的行径,没少找茬,意图打压。三番五次之后,亓山狼也不再客气,无亲无故的人做事也无忌惮。后来亓国太子欺辱了亓山狼麾下的一个女兵,彼时还在外打仗的亓山狼连夜快马加鞭回京,直接握刀闯了东宫。” 皇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惊讶问:“对太子动刀,他为何还能活着?” 施璟也在一旁追问:“后来呢?” 赵将军继续说:“那天晚上东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外人不得而知。只不过亓山狼被关了半个月天牢,从天牢放出来之后仍旧领军出征。而向来喜欢聚友四处玩乐的亓国太子快三个月没出门……” 施云琳安静地听着赵将军讲述关于亓山狼的事情。亓山狼是不是出于和亓国太子做对才要和她联姻并不重要。 她模糊地意识到这是自己将要嫁的人。婚期很近,她很快要和那个人朝夕相处。 她恍惚间想到往昔的旧事。她小时候被长辈指过一门婚事,可等她长大了却和那个人没什么缘分。她也没留恋,毫不在意地割舍与祝福。 大皇兄担心她心里不痛快,寻了些小玩意儿逗她开心。得知她确实不在意后,大皇兄坚定道:“世间好的儿郎那么多,供云琳随便挑选,云琳日后要嫁世上最好的人。” 她眉眼弯弯地点头,弯腰用柳枝去逗池里的鱼儿。 大皇兄将她滑落的披帛拾起,又问:“云琳日后要挑什么样的夫婿?” 施云琳将池水拨出一圈圈涟漪,三月煦暖的柔光照在她天真烂漫的娇靥。 “那当然是学富五车英俊无双,最最重要的是要像大皇兄这样温柔的人!” 赵将军还在讲着关于亓山狼的事情,施云琳垂眸望着手心里的香囊,其上绣着平安二字。 这本是大皇兄的平安符。 4. 004 第四章 施云琳指腹轻轻抚摸着香囊上绣的“平安”二字。这两个字是她绣的。大皇兄第一次出征的时候,母后给他求了一道平安符。他寻不到合适的香囊,便让她缝了一个。他用这个香囊装母后赠的平安符,一直贴身戴在身上。 离京逃亡前,大皇兄却忽然将这个平安符送给了她。 有时候施云琳忍不住会想,若这平安符一直留在大皇兄身边,是不是就能保他平安了? 鲜红的“平安”二字,让她联想到这段时间见了太多的鲜血,字迹看上去逐渐变得刺眼。 雪停时,亓国的人马也到了,他们来接这些湘国人入城。施彦同询问了来的官员这些湘国子民会安顿在哪里,又对聚集起来的子民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先责备自己的无用,再恨骂鲁的恶行,最后敦敦恳言要求他们在亓国安分守己,感怀亓的恩情。 “若他们在亓犯了错事,都是我教诲无方,请让我来替他们领罚。”施彦同对前来的官员道。 “好说。”主事温和笑着,同时也随口敷衍着。 施云琳看着那些跟随了一路的子民,原先她深居宫中,一辈子也不会和这些人接触。然而现在她差不多可以叫出这两百多人中每一个人的名字。 施云琳明白日后这些人在亓的日子应该会艰难些,若运气不好说不定日常生活中会遭到亓国百姓或多或少的欺压。可经历了灭国经历了太多死亡。能活下来,已经十分幸运。 裙子被轻拽,施云琳低头,看着先前坐在父亲肩上的小男孩仰着头对她笑。 “小文怎么了?”施云琳蹲下来,摸摸他的头。 小文摊开小手,将手心里的一枚铜板递给施云琳。施云琳正不解,小文奶声奶气地说:“这是我所有的钱。” 施云琳将铜板还给他。小文向后退了一步不接,嗡声:“阿爹说应该谢你。” “好,我收下了。”施云琳柔柔一笑,纤指轻拢,将被小文攥暖的铜板握在手心。 亓国不会让这些湘国难民再聚集到一起,将他们都分散开安顿,更不会让他们再去接触旧主。 湘国的旧主被安排进一处僻静的宅子,还分了几个下人。虽然这些下人有监视之用,可他们现在也完全不再在意。 等一切都安顿好,已经是子时了。 施璟感慨道:“逃了几个月宿在荒郊野岭,终于能住进屋子里,睡在床板上了。” 施云琳笑着说:“那你今晚可以睡一个好觉了,说不定明日睡到晌午。” “那不能。”施璟挠挠头,嘴角扯出笑。 施云琳将柜子里的棉被再抱出来一床塞给施璟让他送去给父皇和母后,她则是跑了一趟厨房去端米粥送去给沈檀溪。 沈檀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冬夜发呆。 施云琳将米粥放在桌上,劝说:“人死不能复生,已经到了这里,咱们都要重新开始。” 沈檀溪望着施云琳脸上的柔笑,想问问她对周泽明的死有多少难过,不过她终究欲言又止,也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 施云琳临睡前又去看望了父皇和母后,互相说了些抚慰的话。 终于得到了安全的落脚之地,今日所有人都轻松许多,也能时不时露个笑脸出来。施云琳更是始终微笑着。 可是当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霎时散去,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脊背紧贴着房门支撑着站立,一动不动,站了很久。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来,默默缓步走去床榻,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这一日发生了很多事,到了夜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得以喘息和回忆。 狩猎场上的嘲笑和侮辱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比她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噩梦都更加可怖。 良久,施云琳拉过被子,将头脸也埋起来。 雪夜仍旧寂寂,唯有枕头被无声湿透。 接下来近十日,一家人一直待在宅子里,没有迈出大门一步。虽然亓没有明令禁足,可他们也不会自己找麻烦。他们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天气好的时候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一副完全不问外事的样子。 施云琳从房中出来,看见母后坐在树下低着头,在编着什么东西。 “母后在做什么?”施云琳走过去,挨着母后坐下,也看清了母后手中的红绳,霎时了然。 在湘国,女儿出嫁的时候,母亲会用红绳编一枚合欢扣,是一对锦鲤相伴的样式。以盼小夫妻能和和美美的用意。 湘后将最后一点线头剪断,然后将合欢扣放在施云琳的手心。 “成亲的东西咱们不用准备太多,亓都陆续送来了。母亲也没什么能给你了,拿着这个,以后好好的。” “好。”施云琳乖巧地点头。 湘后细细打量着小女儿的表情,有些困惑地询问:“云琳,你不怕吗?” “我一想到哥哥们在战场上厮杀,就算知道活不下来也不后退,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施云琳摇头,“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去送死。没什么可怕的。” 一时间,湘后看着小女儿的脸,也说不清是心酸还是欣慰。 施云琳晃了晃手里的合欢扣,微笑着说:“我去收起来。” 湘后点头。 这枚合欢扣的意义,对施云琳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但是这是母后用心给她编的,就变得很重要了。 她想了想,打算将这枚合欢扣和小文给她的那枚铜板一起收进大皇兄赠给她的香囊里。 她将香囊拆开,先将里面的平安符倒出来。与平安符一起躺进她手心的,还有一枚合欢扣。 施云琳“咦”了一声。大皇兄送给她的平安符怎么还有一枚合欢扣? 她将藏在香囊里的合欢扣拿出来,和母后刚给她做的那枚比对着瞧。一眼就能瞧出来大皇兄香囊里的这一枚合欢扣绝对不是母后做的,做工粗糙得让施云琳怀疑这是大皇兄自己编着玩的。 “他编这个做什么?”施云琳自语呢喃着。 自己编着玩不说,还和日日贴身携带的平安符放在一起。 既是大皇兄的遗物,施云琳还是小心放回香囊里。她刚将东西收拾好,施璟一路小跑着过来,使劲敲门。 “姐!姐!亓山狼派了人过来接你去!” 施云琳愣住。 她前一刻还说嫁人没什么可怕的,此刻却转瞬微微白了脸。她手中攥紧了香囊,缓缓吐出一口气,才起身出去。 施云琳开门迈出去,问施璟:“又没到婚期,他……接我去哪儿?” 施璟摇头:“没说,只是说让你速速出发。” 施云琳抬眼,见父皇和母后都立在树下,而院门开着,一辆马车停在院门外。 施云琳抿了下唇,转身进去换了身衣裳,再把香囊带着,登上亓山狼来接的马车。 施彦同皱眉看着马车离去。看着小女儿这样不被询问意见就被直接接走,心里有些闷重,不是滋味儿。可是一想到婚期也都定了,勉强安慰了自己。 他转身往回走,眼角的余光瞥见厨娘面色有异地张望着,待施彦同望过来,她急忙钻进厨房。 施彦同顿感不妙,快速追进厨房,问:“你可认识刚刚过来接的车夫?” 厨娘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不认识,但是应该不是亓山狼的车夫。亓山狼没有车夫,甚至没有马车……” “怎么了?”皇后担忧地问。 施彦同深看了厨娘一眼。这个厨娘明明是亓国安插的眼线,为什么会好心告诉他? 很可能是背后的人借厨娘之口,想要让他去找亓山狼。 施彦同不停地在庭院里走来走去,思绪飞快运转。亓山狼和亓国太子的战局,他们都是棋子。已经身陷局中,身不由已,纵使知道有阴谋,又能如何? 施彦同不敢拿小女儿的安危去赌,立刻带着施璟出门。 都默认了他们不会出门,院子里没有马车,侍卫看见父子两个出门,迟疑了一下,面面相觑,倒也没阻拦。 没有马车,父子两个一路问人,遭了些白眼,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大将军府。 施璟用力去敲门。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沉重的府门才被打开。开门的人是一个拐着拐杖的须发皆白老者,瞧着竟能有耄耋之龄。 施彦同道:“老人家,小女落了东西,我们来送给她。” “什么?”老者哑着嗓子问,“我听不见!” 施彦同视线越过老者望向院内,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施璟急了,大声道:“我们有要紧事找亓山狼!” 这回老者听见了。“哦,你们找亓山狼呐!”他皱着八层皱纹,摆了摆手,“可亓山狼不住在这里啊。” “那他住在哪儿?”施璟用力握着他的肩膀,大声追问。 老者被抓疼了,不耐烦地说:“亓山狼、亓山狼,那当然住在亓山啊!” 亓山,那可太大了。 与此同时,来接施云琳的马车在路边停下来。车夫唤她下车换乘另一辆。 施云琳往外望去,见另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周边没有住宅建筑,一片荒凉。 施云琳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她询问:“这是要去哪里?” 车夫还是像登门去接人时那样摆摆手说不清楚。停在路边的那辆马车里有人跳下来走过来道:“去军营。” 施云琳悄悄攥紧手里的香囊,有点忐忑。她不明白亓山狼为什么要接她去军营…… 不过也没有资格多问,她只好怀着一颗不安的心下了马车,换乘另一辆。 施云琳心里越来越不安。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施云琳从窗口瞧见了密密麻麻的矮房军营,远处操练场上的训练声隐隐传来。 知道确实将她带到了军营,施云琳松了口气,因为整个亓国,只有亓山狼才能算勉强可以靠近的人。 可是施云琳不知道,亓山狼讨厌人,军营这种密密麻麻全是人的地方,他几乎不怎么过来。 马车停下来,施云琳被引路穿过军营。路上遇到些将士,他们向施云琳投来诧异的目光。或许他们的目光里不仅是诧异,还有些别的东西。 “在这里等着。” 引路人将施云琳带进一间屋子,便走了。 施云琳环视这间屋子,疑惑地坐下默默等着。她不知道亓山狼为什么接她来这里,她也不知道一会儿见了他,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 等了小半日,终于有人来了。却不是亓山狼,而是几个狼狈的女人。 军妓。 5. 005 第五章 这样冷的天儿,这几个女人却穿得很少,甚至有人赤着脚、露出小半截小腿。她们似乎刚沐浴过,披散的头发带着水雾湿气。还有人身上可能有伤,走路很慢一瘸一拐。 她们似乎没有看见屋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没有人看施云琳一眼。她们进来之后,径直走向柜子前,取出一块块粗布擦拭着湿发。还有人将裤子一脱,完全不在意旁边有人,低着头给大腿上的伤处上药。 施云琳飞快地看了一眼,见她腿上有些鞭痕。只一眼,她立刻收回目光。 施云琳心口乱跳脑子里也很乱。她……根本没看出来这些女人的身份。京中的青楼女郎,她倒是偶然见过。那些女人穿着颜色鲜艳的衣裳香肩半露,满鬓珠钗周身浓香,她们总是扭着腰走路,而且脸上永远带着笑。 可她没见过军妓。对军妓的了解,只限于从前读书,书中的一笔带过。她根本想不到这些女人是军妓,只觉得她们很奇怪。 施云琳分析了一通仍一头雾水,胡思乱想间,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些人该不会都是亓山狼的女人吧?日后自己要和她们姐姐妹妹地相处吗? 她拼命劝诫自己——人不可貌相,更不能瞧不起人。心好就好! 一道响亮的锣声一下子打断了施云琳的思绪。 外面走廊传来许多脚步声,还有士兵们的谈话声,那些操练场上的士兵回来了。 紧接着,施云琳便见屋子里的几个女人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木然地往外走。 她从半开的房门看见出去的一个女人,立刻被一个士兵直接扛起来往前走。身后另一个士兵经过,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女人一动不动,似乎习惯了这样的事。 施云琳一下子站起身,脸色煞白。她突然就明白了这几个女人的身份。 她僵在那里,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又立刻涌上各种思绪。她忍不住去想——亓山狼后悔了吗?因为知道她曾想嫁给亓国太子他就后悔了,或者他不想惹上湘国的麻烦,又或者别的原因…… 总之,他把她丢到军中了。 房门又被人推开,这次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前面的妇人长得人高马大,一张方脸有着雌雄莫辨的凶悍。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干瘦的士兵。 凶悍妇人望向施云琳,眼中浮现一道异色。 “这样的姿色不送去满春楼,怎么送到这地方了?”凶悍妇人开口,声线沙哑粗犷。她问身后的干瘦士兵:“干净货?” “干净,干净!老李送来的绝对没问题,周嫂放心!”干瘦士兵一边回话,一边将目光在施云琳身上上下打量着。 施云琳攥紧了手,不停向后退,慌声:“我、我是湘国的公主……”话一出口,施云琳心里却更绝望。湘已经不在了,哪里还有湘国公主。 妇人冷喝了一声:“呵。你要是公主,我还是王母娘娘呢。” 她又对干瘦士兵抬了抬下巴,吩咐:“带去十三号房。” “好嘞。”干瘦士兵朝施云琳走过去。 施云琳后腰抵着墙,已经退无可退。看着贼眉鼠眼的士兵离自己越来越近,慌乱间,她抓起身旁桌子上的碗,直接朝他砸过去。 清脆一声响,瓷碗摔在地上,立刻四分五裂。 干瘦士兵笑嘻嘻地向一旁退了一步,轻易避开施云琳朝他砸过来的瓷碗。凶悍妇人却“哎呦”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原来摔碎的磁碗有一片碎片弹起,撞上了凶悍妇人的额头。 妇人摊开手一看,看见手上沾的血,立刻黑了脸。 “把大壮他们几个叫过来!”妇人怒声喊。 干瘦士兵缩了缩脖子,又看了施云琳一眼。“可惜了。”他摇摇头,快步往外跑去喊人。 施云琳惊魂未定,看着士兵往外跑,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逃跑,已经来不及想能不能逃得掉,她慌神往外冲。 凶悍妇人拽住施云琳的后衣领,用力一拉。施云琳直接被拽得摔到地上,后背磕在桌腿一阵钻心的疼。 桌上的茶壶和三个瓷碗随着桌子晃动着,发出阵阵脆响。 施云琳忍着疼,提防盯着那妇人,扶着桌腿向后挪。她的目光激怒了妇人,妇人往前迈出一步,扔了茶壶盖,握住茶壶,将里面的凉水泼了施云琳一脸,水珠顺着施云琳发白的脸颊滚落,顺着她的细颈淌进衣领里。施云琳本就不能适应亓国的寒,被凉水一泼,顿时打了个哆嗦,全身发冷。 凶悍妇人提着膝上的裤料蹲下来,一手捏住施云琳的下巴,道:“新来的人只要乖乖听话,总有那么几日宽待日子能少伺候几个兵。我告诉你,大壮他们几个可都是战场上最凶悍的,你这小身子骨可吃不消,你要是不想今儿个就被糟蹋死,就要乖乖听话懂点事!” “还不快认错求饶!”凶悍妇人微微用力去捏施云琳的下巴,顿时在她的脸上留下红印子。 施云琳觉得身上哪里都疼,尤其是下巴被捏得喘息都费力。她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妇人,嘴唇却紧紧抿着,一声不吭。 认错求饶? 不。她宁死也不会屈膝求饶。 被唤周嫂的凶悍妇人顿时气急败坏。这里的女人没多久就能死一个,如今实在不够用。她确实不想面前刚送来的这个姑娘这么轻易就被大壮他们弄死。可她话已经说出口了,绝对不能反悔。她一边去掐施云琳小臂上的细肉,一边骂骂咧咧:“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快点认错求饶!” 施云琳柔雅的眸中没有因为疼痛和惧怕涌出泪,只有一片坚定,她目光灼灼盯着妇人,一字一顿:“如果我今日不死,日后一定会亲手杀了你。而若我死了也会化成最厉的鬼来找你!” 妇人愣住,有一瞬间被唬住。 “周嫂,大壮他们几个过来了。”干瘦士兵却已经带着人过来,他伸长了脖子好奇打量着屋内情景。 四个强壮如虎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们赤着上身,横肉满身。 亓山狼骑马赶到军营,他勒住马缰暂停。望一眼远处栉比的军营,他闭上眼睛侧耳听了听。下一刻,他朝着准确的方向纵马。 漆黑油亮的骏马在军营间飞驰,有拦皆踏。途中的士兵惊呼着躲避,本想咒骂,回头一看马背上的背影,立刻噤声。也有那吃了酒的士兵来不及躲闪,跌倒在地。下一刻马蹄直接踩在他的脊背。 黑马飞奔至最里面的一排军营。 长长的一排低矮建筑,只在最中间的地方开了一道门,门口立了几道闲散的士兵身影。 亓山狼马速未减,近了门口也不下马,直接冲进门。立在门口的那几道人影骇得四处躲避。 进了门,是长长的走廊,一间间房门连在走廊两侧。不同于两排房屋的低矮,走廊如脊,狭而高。 亓山狼纵马冲进门,高大的马身在狭窄的走廊里迅速转身,强有力的马肩撞在墙壁上,墙壁立刻撞出裂缝,又有几处砖掉落。整排军营一阵晃动,颇有地动山摇之势。一间间房屋里的士兵吓懵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屋顶有灰尘被晃落,施云琳眯了眯眼躲避尘土。下一刻,妇人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松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周嫂站起身,皱着眉往外望。大壮等人已经走了过来,也不由诧异地回头。 站在门口的那个干瘦士兵望着走廊那边冲过来的黑马,“哎呦”了一声,立刻手脚麻利地闪身躲进对面的一间屋子里去。 周嫂刚要再凶声质问,骏马因被勒住马缰急停而发出的长嘶,响彻了整个军营。 周嫂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亓山狼,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她还不知道屋子里刚刚被她又推又捏又掐又泼水的女人和亓山狼是什么关系。她只知道亓山狼不准许军营中有军妓,只这一桩事发,大凶。 走廊昏暗,亓山狼坐在马背上,几乎整个人陷在阴影里。他的视线从周嫂大壮等人身上掠过,望向缩在角落里发抖的身影。他冰寒冷峻的面容这才有了些许变化,微微皱眉。 他翻身下马,低头弯腰跨进对于他来说有些低矮的屋门,一步步朝施云琳走过去。 施云琳手里紧紧攥着一片瓷碗的碎片,警惕盯着亓山狼的一步步靠近。 她手里的这片瓷片,是刚刚周嫂松开她时,她趁乱捡起来的。 亓山狼在施云琳面前蹲下来,施云琳用力捏着瓷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前挡,还是往自己脖子上贴。 亓山狼多看了一眼施云琳眼睛里的狠意,视线下移,看向她如雪娇靥上的水珠和发颤的细肩。他收回目光,将身上的氅衣解开,扔到施云琳的身上。 施云琳盯着他,她迟疑着、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你、你不把我扔到军营了?” 亓山狼望着施云琳歪了下头,眼中浮现一丝诧异。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 施云琳心神一动,僵硬的手一软,手中紧紧握着的瓷片落在地上。她将亓山狼扔给她的氅衣好好裹在身上。她实在是太冷了。她再扶着墙壁,忍着腿软慢慢站起身来,默默跟着亓山狼往外走。 狭窄的走廊让大黑马不停踏着前蹄,又从鼻孔里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却在亓山狼握住马缰时,立刻安静下来。 亓山狼登上马背,在施云琳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弯腰握住施云琳的腰,直接将人拎上马背。 施云琳侧身坐在亓山狼身前,尚未坐稳,亓山狼已经在狭窄的走廊里调转马头。施云琳急急忙忙伸手搭在亓山狼握缰的手臂,免得跌下去。 马头撞裂对面房屋的墙壁,尘土纷落中,躲在对面屋中的干瘦士兵两股战战,有污水顺着他的裤腿淌了一地。 这一边,周嫂睁大了眼睛望着亓山狼带着那个女人离去的背影。她耳畔不停重复着施云琳说自己是湘国公主。 “她真的是公主,湘国的公主是亓山狼的……”周嫂瞠目结舌。 已经是落日时分,夕阳将半边的天幕染上温和的晕。 施云琳冷得厉害,使劲儿将身上的貂裘往身上裹。过去了很久,她才从惊魂中缓过来些,身上的寒意也缓和了些。她将搭在亓山狼手臂上的手轻轻挪开,再去扶着马脖子坐稳。 她小幅度动作一点一点地转过脸,悄悄望向身后的亓山狼。 6. 006 第六章 亓山狼敏锐地感觉到她的目光,迅速转眼看过来,施云琳却慌慌张张地移开了眼。她低着头,视线落在亓山狼横在她身前去握马缰的手臂。 亓山狼的赶来,让施云琳知道自己先前猜错了,不是亓山狼要把她扔到军中。 一阵风吹起一片落叶,刚刚好落在亓山狼的小臂上。施云琳盯着那片枯叶随着风翻挪了一点距离,可还是顽强地待在亓山狼的小臂上没有被吹落。待这道风过去了,那片细小的枯叶更是安安稳稳了。 施云琳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这片枯叶好半晌,才迟疑地抬手,将这片枯叶捡起。她手指一松,枯叶从她指间滑落,打着旋儿,跌进尘土里。 亓山狼目睹了她的动作。 下一刻,施云琳看见视线里亓山狼的手臂抬起。 亓山狼抬着施云琳的下巴,让她面朝自己。施云琳被迫使仰着脸望向他,她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有些紧张。 亓山狼的视线落在施云琳下巴上的红痕。他抬手,指腹摩挲着施云琳下巴上的红印子。细腻的肌理触觉从他的指腹传递着,让他有些流连地又摩挲了两下。一道异色在他漆亮的眸中一闪而过——指上的触觉让他感觉有点新鲜。 可他粗粝的指腹却让施云琳心里越发紧张。纵使知道自己马上要嫁给这个人,可面前这个人对于自己来说还是陌生人,不可能没有抵触。 大黑马前蹄高抬跨过一根横着的枯木,施云琳被颠了一下,紧接着落回马背时,后腰撞在亓山狼的手臂上,她立刻拧了眉,差点疼得呼出声来。 亓山狼突然就停了马。在马嘶声中,他动作很快地掀开裹在施云琳身上的貂裘。施云琳还没有反应过来,亓山狼已经将她的上衣往上掀去,露出雪柔纤纤的腰背,也露出她后腰上刚刚在军营里撞出的一大片青淤。 施云琳的脸颊霎时红了个透。 这里是在外面!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环望周围。还好这里荒郊野岭,并看不见半个人影。可就算没人,这里也是在外面! 亓山狼又很快给施云琳整理好了衣裳,马鞭一甩,大黑马直接飞掠出去。 施云琳从未坐过这么快的马,她闭上眼睛一手抓着马背上的黑毛,一手用力握着亓山狼的小臂,生怕被甩下马。 亓山狼抄近路,穿过一大片树林。光秃秃的枯枝肆意生长盘横,挡着去路。亓山狼略弯腰,一手压着施云琳的后脑让她低头。 风声在施云琳耳畔呼啸而过,夹杂着些枝条折断声。而她的后背紧贴着亓山狼滚\\烫的胸膛。粗布单衣裹着他健硕的身躯,同时将他强有力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叩在她的脊背。 当马速慢下来,施云琳的耳边出现了些喧嚣的人声。她终于睁开眼睛,看见街旁的商铺不断在视线里向后退去。 亓山狼驾马一路冲进长青巷。 施云琳一家人如今住的宅子,就在长青巷的尽头。 直到看见熟悉的宅子,施云琳心里才有了些许踏实。 “阿姐!”施璟立在院门口,远远就一眼看见了施云琳。他这一声喊,院子里的湘国帝后也快步走出来。 一声长长的马嘶,大黑马在院门前停下来。 看见家人,施云琳心里顿时涌上了委屈。她急忙从马背上滑下去,脚步踉跄了一下也顾不得,直接奔向自己的家人。 “云琳!”湘后心疼得朝施云琳伸出手臂。施云琳直接扑进母后的怀里,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止也止不住。 在军营的时候,施云琳没有因为害怕掉一滴眼泪。回来的路上,她也尚且冷静没有后怕地哭鼻子。此时终于到了家人身边,她心里的后怕和委屈才敢释放出来。连平时的端庄体面也不要,将脸埋在母亲的怀里哭出声来。 “没事了,没事了……”湘后轻轻拍着小女儿的肩抚慰着,她眼里盈着泪,声音哽咽。 亓山狼仍坐在马背上,他看着施云琳扑进母亲怀里哭,他眼中浮现些疑惑,似乎不懂她的眼泪为什么突然冒出来。 他对人类的情感,时常搞不清楚。他不明白为什么人想笑的时候不能笑,想哭的时候不能哭。 他也不想搞明白。 没必要。 亓山狼收回了目光。他十指交叉,微微用力,指节发出些脆响来。然后他握着马缰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施云琳回头,望着亓山狼的背影。她盈满泪水的湿眸有着弱柳扶风的楚楚可怜。她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向亓山狼道一声谢。 下次吧。反正……以后会有机会的。 亓山狼把施云琳送回家,又回了一趟军营。 对于亓山狼的折返,军营里的人并不意外。在亓山狼这里,从来没有过暂且放过下次再说。 单是偷偷弄了军妓这事儿,已经十分严重,更何况惹了他的未婚妻。 周嫂吓得不轻,她指着瘦猴似的士兵,质问:“你不是说是干净货吗?” 干瘦士兵先前就吓得尿了裤子,此时裤子还没干。他抖着腿,说话也结结巴巴:“老、老李是这、这么……说、说的啊!” 一直以来都是这个老李往军营里运送军妓,他做事干净,一直没出过意外。 另一个士兵急匆匆跑过来。 周嫂赶紧问:“人呢?”她让人去把老李带过来。 士兵气喘吁吁:“老李死了!被灭口了!” 周嫂顿时心里一凉。她一拍大腿:“这是遭了奸人的道儿了!” 周嫂已经脸色发白,完全没了先前的凶悍嚣张样子。她咽了口唾沫,再一次问:“周坚这个杀千刀的怎么还不回来!” 周坚是她男人,在军营里有着不小的军衔。 周嫂等不下去了,她跑出屋子想要亲自去找周坚。可是她刚迈出房门,就看见走廊里的亓山狼。 他正朝这边走过来。 天色已黑,走廊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悬一座壁灯。随着亓山狼一步步往前走,他冷峻的五官于明暗间切换,逐渐变得莫测起来。不甚明亮的灯光,将整个走廊照出些晦暗阴森的味道,也将亓山狼的影子拉得很长。 所有士兵都躲在屋子里大气不敢喘,长长的走廊唯有亓山狼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那一声又一声,仿若丧钟。 周嫂望着亓山狼逼近,她跪地慌声:“我、我领军法!只是请大将军饶我一条命。我也是被骗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 亓山狼立在周嫂前站定。 周嫂慌乱中想到了什么,她赶忙抱住亓山狼的腿,发誓:“今天发生的事情绝对不会往外传,不会毁湘国公主半点名声!我、我……我们所有人都会守口如瓶!” 亓山狼漆眸微亮。他弯下腰,靠近周嫂,漠然开口:“谢谢。” 周嫂愣住。亓山狼为什么要跟她说谢谢?谢她什么? 当然是谢她提醒亓山狼今日的事情不能外传。要不然,亓山狼的脑子想不到名声这种东西。 不过,能守口如瓶的只有死人。 亓山狼面无表情地直起身。 他身侧的一盏壁灯闪烁了两下做垂死挣扎,终于熄灭了。亓山狼的五官彻底隐在黑暗里。 周坚得到消息的第一刻,立马往军营赶。等他赶回军营,一阵风吹来,卷起一股血腥味。 整个军营出奇得安静。 周坚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越往前走,血腥味儿越浓。后来他跟着血腥味儿往前走,便找到了亓山狼。 周坚走到门口往里一望,立刻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地上粘稠的鲜血立刻浸湿了他的裤子。 屋内堆了无数人的尸体,血流成河。一张椅子孤零零地摆放在屋子中央,亓山狼坐在椅子上。他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一个香囊。 软柔的绢布做成了香囊,其上绣着隽秀的“平安”二字,与一地的尸体十分违和。 嫖过军妓当斩,营中二百一十二人无人没嫖过。所以亓山狼就把他们都杀了。 亓山狼在尸山血海里抬眼。 他是撕兽的野狼,也是人界的修罗。 消息很快传到了东宫。孙英武焦头烂额来找太子的时候,齐嘉致正饶有趣味地逗弄着笼中鹦鹉。 孙英武见到齐嘉致立刻跪下了。 齐嘉致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问:“又闯什么祸了?” 这孙英武没什么本事,不过嘴甜,又总能淘到些好玩的东西得太子欢心,是太子眼前的红人。 孙英武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有个远方表弟,叫林虎。他一直想为殿下分忧,知道亓山狼惹殿下不痛快,想给殿下出出气……” 齐嘉致听得直皱眉,冷笑了一声:“去找事,在亓山狼手里吃瘪了?” 孙英武简直难以启齿。他也不知道这个表弟怎么能蠢成这样。“他把湘国公主骗去军营了……” 怕太子听不懂,他小声补充:“就、就是军妓……” 齐嘉致也不逗鸟了,转过脸来盯着他。 孙英武豁出去了,急忙说:“事发了!亓山狼把整个营里的人都杀光了!殿下,您要是不救救我表弟,他很快就会被亓山狼揪出来的……” 齐嘉致被气笑了,一脚踹在孙英武的肩膀。“什么猪脑子!原来这当狗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的!孤岂用你们这群蠢货乱咬乱吠!” 齐嘉致目光阴翳地盯着孙英武,道:“你要是想活命,就把你表弟的猪脑袋拧下了送去给亓山狼。” 孙英武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太子会不帮忙。 齐嘉致冷笑:“还不快去。” “是……”孙英武连滚带爬地出去。 齐嘉致重新捡起羽毛逗鹦鹉,自语道:“看来这狗只会拍马屁不行,还是要有点脑子啊……” 可孙英武还是迟了。等他到了林家,只剩一具无头尸。 亓山狼想要的人头,从来不需别人赠。 夜深月高悬。亓山狼如一道风穿梭在亓山。比起平地,他还是习惯于山林。 直到跃上悬崖,亓山狼立在月下,三两下解去身上的粗布麻衣,脱了个精光。他矫健的身躯每一处都充满了力量感,偏偏月光为其镀上一层迷幻的瑰丽。他纵身一跃,从悬崖跳下去。 随着一道巨大的水声,亓山狼的身影消失于高耸悬崖下的寒潭之中。 水波一圈圈快速漾开,在月光下映出些泠泠的波光,将月亮也搅碎。直到水纹消失,水面逐渐归于平静。 下一刻,亓山狼上半身从水面跃出。湿发贴着他健硕的脊背,水珠滑过他的胸膛。 7. 007 第七章 施云琳回到了父母身边,一下子安心许多。回到房间里,湘后就将男子都支出去,亲自给施云琳检查了身体。瞧见她后腰上的淤青和小臂上的掐痕,顿时红了眼睛涌出泪来。 “我的云琳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湘后偏过脸去,拿着帕子抹眼泪。 纵使是寻常家的女儿,也没有动手打的,更何况曾是金枝玉叶的公主。 施云琳歪在榻上,抱着枕头。她对着母后微笑:“不算什么的,能平平安安回来就好。有多少人回不来了。能回来就好……” 那些金殿里养尊处优的日子早就久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了,施云琳鲜少再想起,也不愿再回忆。 湘后顿时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明明该是自己安慰小女儿,怎么竟是反过来让小女儿安慰她了?她赶忙收起眼泪来。 “你等等。”湘后摸了摸施云琳的头,将她凌乱的头发抚顺。她出去了一趟,要去拿些外伤药。 施彦同和施璟都待在院子里,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去追问施云琳的情况。 湘后不想他们担心,道:“有些小伤,不严重。不要担心。你们两个都回去休息吧,我给云琳上了药,再陪她说说话。你们有什么话想对她说都等明儿个吧。” 湘后拿了些化瘀止疼的外伤药,快步回到施云琳房中,一边给施云琳上药,一边细细追问施云琳今天发生的事情。 这也是她将男子都支出去的另一个原因,她担心父亲和弟弟在,施云琳有些话不方便说。虽然她肯定是会再转述给施彦同的,但总比施云琳说给父亲听少了许多尴尬。 施云琳也没有隐瞒,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湘后听得几度落泪,又每每勉强忍住。上好了药,湘后将施云琳的衣裳拉下来,又给她盖上被子。她说不出宽慰的话来,只一下又一下轻轻抚着小女儿的手背。 湘后又将今日施云琳被接走之后,这边发生的事情简单概括告诉了施云琳。 “亓山太远了,又出了城。你父皇的身份现在哪里敢出城?守城的也不会放他出城。他拜托府里的小厮去亓山找人,又拿了钱银去府外求人,谁也不肯帮忙……” 施云琳听着心酸,她难以想象父皇心里该多难过。 “没想到亓山狼自己过去了,想来是有他的眼线。”湘后重重松了口气,“幸好他去得及时,也幸好是他亲自去的。” 湘后轻抚着施云琳的肩头,心里仍旧一阵阵后怕。她有些顾虑不想对施云琳说。她宁愿是自己想多了。 “睡吧,今晚好好休息。”湘后起身。 “母后,再给我拿一床被子吧。亓国真是太冷了。”施云琳趴在枕上软声。 但凡她还有力气自己下床,绝对不会这样指使母后。她实在是身上又疼又乏,而且脑袋也昏昏沉沉。 湘后取了被子过来给她盖上,仔细掖好被角,她再一抬头,见施云琳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出去。 施璟已经被施彦同喊去睡觉,施彦同却仍旧孤零零立在树下,望着小女儿的房间。 湘后朝他走过来,拉拉他的袖子,说:“云琳睡了,咱们也回房吧。没事,不严重,你别担心。” 施彦同不动,她又拽了拽他的袖子。施彦同再看了一眼小女儿的房间,才被湘后拉回房。 “折腾到这么晚也没吃一口东西怎么行。咱们这一家子病患,可不能再病倒一个了。”湘后取下炉子上的粥,端到施彦同面前。 坐在桌旁的施彦同突然抱住湘后的腰,将脸埋在她腰腹。他的手臂逐渐收紧,湘后一动不动,任由他的泪洒在她的衣衫。 过去了许久,施彦同终于放开了她,他已神色如常,去拿勺子吃粥。可只吃了一口,他就吐了出来。 湘后望过去,看见粥里面的两块小石子儿。 施彦同再用勺子去拨碗里的白粥,又拨出来许多沙子和小石子儿。 “这么晚让厨房去煮粥,这是不情愿故意使坏了!”湘后叹气,“陛下等一等,我去重新给您煮一碗。” “不用。”施彦同拉住她,“古有卧薪尝胆,今日白粥里掺些砂石算得了什么。” 他拨弄许久,将砂石尽量挑出来,然后仔细地吃,再吃到些细小的沙子时,直接咽下去。 “文丹,日后把称呼都改了。不管外面的人怎么唤,咱们宅子里不能再称皇帝皇后了。”施彦同道。 “好。”付文丹毫不犹豫地点头。她以前就对皇后的荣耀毫不在意,更何况如今。 施彦同推开窗户,望着南边的方向,那里是家乡的方向。他年少时吟诗作曲,携爱妻游山河湖川。付文丹没有生育能力,他甚至觉得甚好,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孩子都是多余。可命运弄人,后来父兄暴毙强敌虎视眈眈,他被推到皇位上。他舍弃了前半生追求的一切嗜好,又立了后宫,学着当一个合格的帝王。 午夜梦回间,都是那些未完成的诗篇、未去到的佳景。 可是人总是在不停地往前走,没有回头路。曾经他无数次厌倦为帝的重担,而如今他望着家乡的方向,满腔愤恨,只想夺回被践踏的家园。 半夜,付文丹又去看了施云琳,果真见她烧起来。还好付文丹早就有预料,将施云琳摇醒,喂她服下早就准备好的风寒药。 “母亲不用陪着我……”施云琳一句话没说完,就病恹恹地睡过去了。 付文丹给她搅了冰帕子敷额头,每隔一段时间换一回帕子。 沈檀溪从外面进来,说:“您守了这么久,回去休息吧。我守着云琳。” 付文丹瞧着沈檀溪如今消瘦的样子,摇头道:“你自己风寒都没好,可别过来再加重了病情。回去休息吧。” “您身体也不好,吃不消的,哪能这么耗着。距离天亮也没多久了,您回去小睡一会儿,等恢复了些精力再来换我就是。”沈檀溪坚持。 付文丹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沈檀溪送走了付文丹,她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脸色烧得通红的施云琳,喃喃问:“云琳,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怪过我?” 施云琳半昏半睡着,听不见她的问题,自然也不能回答。 许久,沈檀溪轻叹了一声,伸手进冰寒的水里,忍着彻骨的寒意,拧了一块新帕子,给施云琳换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付文丹急忙起身过来。沈檀溪一直守在床边,她起身相迎,道:“云琳已经不烧了。” 付文丹弯下腰,将手心贴在施云琳的额头试了试温度。见她果真退烧了,立刻松了口气。 “那我回去了。”沈檀溪转身。 “檀溪,”付文丹道,“泽明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沈檀溪一愣,缓声道:“我会的。” 施云琳睡到半上午才醒过来,她虽然退了烧却头痛欲裂。勉强吃了些东西,又栽歪到床上去补了一觉。 接下来两日,她都是如此病恹恹的,每日要花好些时间睡着。 到了第三天,她才好些,只是还是畏冷。趁着午后阳光暖和的时候,施云琳出了屋子,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家人们都在院子里,说说话,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只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就觉得很舒心。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小院里的宁静。 小厮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施璟亲自跑过去开门。 “亓山狼派我来接湘国公主过去。”来者说。 闻言,施璟瞪大了眼睛,差点直接把门摔上。 施云琳歪着头,视线越过施璟望着门外的人,来者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干瘦却精练,脸上横着一道刀疤。 “小女抱恙,不宜远行。婚期在即,理应先养好身体,就不过去了。”这一次,施彦同直接拒绝了。 前几日的遭遇还令所有人心有余悸,再不敢冒险。 二东子没想到被拒绝,瞧着所有人一脸戒备怀疑的样子,他有点懵地挠了挠头。 “那、那个……我……”这一着急,二东子就结巴了起来。 “不去不去!你休想再骗人!”施璟得了父亲的话,直接将院门关上。 施云琳想了想,转头问施彦同:“一种手段不能使两回吧?要是真的呢?” “真的也不能去,咱们也不是没理由肆意拒绝,你确实病着不能吹风。” “哦……”施云琳应声,可她心里有些不安。 她心里清楚她和她的家人都仰仗着这门婚事,她有些不敢得罪亓山狼。 晚上临睡前,施云琳泡了个热水澡。前两日病得厉害也顾不上梳洗,今儿个感觉好些了,才执意沐浴。她在热水里泡了没多久就有些头晕。担心一会儿身上更乏没力气出浴桶,她便撑着桶边慢吞吞地起身出去。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连擦身的动作也软绵无力。 听见房门被推开,施云琳没有回头,一边弯腰擦着腿上的水,一边虚弱地说:“母亲,我自己可以的。” 身后没有回答。 紧接着,施云琳便听见脚步声的不对劲。她心中一惊,赶忙直起身回过头,惊见亓山狼站在身后。 她慌了神,心口怦怦跳着,差点叫出声来,匆忙将手中的浴巾堪堪挡在身前。 亓山狼的视线被打断,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施云琳晕红的脸颊。然后他收回视线,将香囊放在身边的桌上。 他去了翡州一趟,今天才回来。他让二东子才接人,听说她病得走不了路。 亓山狼视线下移,望向施云琳半遮的腿——还能走路。他转身走。 “谢谢……”施云琳嗡声道谢。谢他送回她的香囊,更谢他那日军营里的相救。 亓山狼转过身来。 施云琳咬住唇,心里顿时后悔自己的多嘴。想要道谢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此时。瞧着亓山狼盯着她的目光,施云琳只盼着他快点走! 可亓山狼朝她走过来。 施云琳的心跳越来越快,当亓山狼距离她只有三五步时,施云琳再也坚持不住,在亓山狼的逼近下,忍着腿软向后腿。 直到她的后背贴在墙壁上,冰凉的触觉让她打了个寒颤。她退无可退,亓山狼已经立在她面前半步距离。 他身量高大,施云琳不得不仰着脸望向他。想起今日来接的人,她颤声问:“你是要接我走吗?” 亓山狼垂眼看着面前的一小团,没说话。他伸手,手掌将施云琳抓浴巾的手整个握在掌中,然后将她身前的浴巾拿走。 008 第八章 亓山狼低着头,目光一寸寸细细打量着,仿佛在欣赏着一块无暇的珍宝美玉。 施云琳想要伸手去遮,却又因不敢得罪,而僵着手。她僵着的手腕便被亓山狼握住。他掌心的烫和施云琳腕上的凉形成了鲜明对比。 亓山狼再往前迈出半步,两个人之间不再有距离,他坚硬的胸膛紧贴着施云琳湿漉的前身。施云琳心口狂跳,纤薄的双肩也跟着发抖。 因为惧,也因为冷。 施云琳胸口难受,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她偏过脸去,微颤着睫,尽量小声地咳。咳嗽让她胸腔起伏着一波波传给亓山狼贴着的胸膛。 她咳了几声刚止,亓山狼的掌心覆过来,贴住她的额头,也半遮了她的视线。 明白过来他是在看她有没有发烧,施云琳小声吐字:“冷……” 下一刻,亓山狼松了手,他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然后扯下架子上的外衣披在施云琳的肩上。施云琳如获救般急急忙忙去扯外衣,将自己的身子快速裹起来。 亓山狼一边向后退着走,一边盯着施云琳手忙脚乱地穿衣。待她将雪身都遮在衣衫里,只露出一双赤足。亓山狼再望一眼她唯露在外面的一双脚,才转过身,推门离去。 关门声让施云琳重重松了口气,她腿一软蹲下来,抵着潮湿的墙壁缓了好一阵子。 亓山狼又不是翻墙翻窗进来的,他的到来,施彦同知道。施彦同也知道小女儿在沐浴,但是看着亓山狼进去,施彦同没有拦,只能独自在院子阴影处徘徊。等亓山狼走了,他才立刻让付文丹金去看看施云琳的情况。 付文丹轻手轻脚地进了屋,瞧见施云琳已经歇下了。她走到床边,细细端详着一会儿施云琳的神色,终是没舍得叫醒她,只弯腰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再蹑手蹑脚地转身出去。 施云琳没睡着,她只是心里乱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别人的关心。她听见母亲关门出去,父亲立刻压低了声音焦急询问:“怎么样了?” “嘘……”母亲同样也压低声音,“云琳睡了,应该没发生什么。” 门外没了交谈,放轻的脚步声也渐远。 半晌,施云琳翻了个身,拉过被子将头脸埋起来。她逼着自己快点睡着,睡着了就不会满脑子亓山狼了。 这一晚,施云琳做了噩梦。梦里,她困在一处山坳,耳畔是拉长了音的一声声狼嚎。她环顾,周围目之所及都是狼。狼、狼、狼……全是狼! 第二日,没有人主动提前昨天夜里亓山狼来过的事情,施云琳更不会主动提。只是她时不时会望向院门口,担心亓山狼又派人来接她。 若他再派人来接,她不能再不去。她只盼着他别派人来,更不要再自己亲自来!她盼着婚期前让她安生些。可是一想到马上就来临的婚期,施云琳又开始头疼。原先也没觉得嫁人有什么可怕之处,可昨天晚上那短暂的相处,让她对于未来与亓山狼的朝夕相处有了不少担忧。 院门被叩响,施云琳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是宫里的人,送了些东西过来。有些是婚嫁之用,还有些是给施彦同及家人的日用品。 送东西的人已经走了,施云琳看着满院红色的箱笼,心情复杂。她回了屋,坐在桌边,望着桌上的香囊。 自昨晚亓山狼将香囊放在桌上,她任由香囊放在这里,不管不顾不去碰。此时她盯着香囊好半天,才伸手将它拿在手中摆弄着。眼前浮现亓山狼握着这个香囊的情景,香囊上仿佛残留了亓山狼手上的烫。 错觉,一定是错觉! 施云琳安慰着自己。她摆弄着这个香囊,脑海里不由一遍遍想起亓山狼昨晚过来还香囊后的一幕幕…… 沈檀溪立在半开的门外轻轻叩门。 施云琳回头见是她,微微一笑,让她进来。自周泽明战亡,沈檀溪一直病恹恹完全不问外事,今儿个能主动走出屋子实属少见。 沈檀溪迈进门槛,在施云琳对面坐下。 施云琳道:“我刚回来那晚烧糊涂了,多亏你照顾。你身体不好,我这风寒又没好彻底不敢过去找你怕再传染你。想着过几天彻底好了再跟你道谢呢。” “我们之间何时用说谢谢了。”沈檀溪道。 “那倒也是。”施云琳直接表示赞同。 “你呀,也要多出屋子走一走。亓国虽然冷,可是天晴的时候太阳却暖和得很。你要多晒晒太阳,早点康复起来。”施云琳一边说着,一边将香囊里的几件东西倒出来。她想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在军营里被弄坏。 沈檀溪看着施云琳摆弄大皇子的遗物,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当初我与明泽定亲的时候,大皇子把明泽打了一顿。” 施云琳惊了,睁大了眼睛望向沈檀溪:“大皇兄居然还会打人?” 这可真稀奇! 施云琳又赶忙说:“定是大皇兄不明白咱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误会了。” 沈檀溪蹙眉望着施云琳一片坦荡的眉眼,问:“云琳,你真的没有怪过我与明泽吗?” “云琳,我时常觉得很对不起你。”眼睛一红,沈檀溪又快要落泪。“逃亡的时候,我时常想若哪天就这么死了。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和愧疚都是你。” “有些话,明泽永远没有机会对你说了。可我懂他,也想替他说出来。他选我,并不是因为更喜欢我,而是因为我比你更喜欢他更需要他。”沈檀溪又苦笑,“也不对,不是他选了我,是你不要他了。” 沈檀溪想起那日周明泽微笑着对她转达了施云琳的祝福,可她还是在周泽明眼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黯然。沈檀溪一直明白若施云琳摇头,周泽明会立刻奔向施云琳。 沈檀溪一下子说了好些话,又是一阵断断续续地咳。 施云琳从水壶中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沈檀溪,才道:“姐姐,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我没想到你还那么在意。我与明泽的所谓婚事不过是长辈在我们小时候随口一说,我又没应过,本就不作数的。他光明磊落来问我,你也坦坦荡荡面对。我们三个人之间没有欺骗没有抢夺也没有背叛,谁都该问心无愧。这世间男男女女那么多人,优秀之人更是许多。我完全没有必要非和他绑在一块。明泽很好,是佳婿之选。我与他没缘分,我的姐姐能与他两情相悦举案齐眉,也是极好的。” “就像你跟我要去的西山砚、就像我从你那抢的薰柳琴、就像最漂亮的朱钗首饰在你鬓间还是在我腕上都一样。” 沈檀溪蹙着一双柳叶弯眉,目光复杂地望着施云琳,也不懂她是豁达,还是觉得男人不重要。自己这段时日的故意躲避,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突然提到了两个战亡的人,施云琳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大皇兄自然不必说,她和周明泽也是一起长大的情谊。 沈檀溪瞧出来了,主动转移话题:“出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施云琳脸一垮,心情更不好了。 沈檀溪看了看门外,凑近施云琳压低声音:“云琳,你这段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我相信咱们湘国不会就这样亡,早晚有一日会灭鲁复国。到时候,陛下一定会接你回去。” 施云琳点头,闷声:“嗯。我就先忍一忍,到时候等父皇接我回家继续当公主!” 除此之外,也没了别的法子。施云琳也不知道这么想算不算自我安慰。 她叹了口气,感慨道:“原先,我坚定地以为自己将来一定会千挑万选,给自己挑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他穿华服束玉冠,手中一柄折扇摇出无数风流倜傥。清俊俊朗貌比潘安,还要是学富五车出口成章的读书人,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温柔儒雅……” 沈檀溪目光微微有了变化,盯着施云琳,问:“你在说大皇子吗?” 施云琳愣住,想到沈檀溪刚过来时提到大皇兄曾打了周泽明一顿…… 施云琳不敢置信地望向沈檀溪,大声道:“他是我哥哥!” 沈檀溪摇头:“他不是你哥哥,他与我和泽明一样,都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收养的孩子。” 施云琳语塞。 施砚年是施彦同还不是皇帝时,与付文丹收养的孩子,所以改了施姓。后来施彦同继位有了自己的皇子,施砚年也仍旧是宫中的大皇子。而沈檀溪与周泽明都是施彦同继位后收养的孩子,所以他们用旧姓,只是养在宫中。 施云琳转头,怔怔望着桌上大皇兄那枚做工粗糙的合欢扣。分别前一日大皇兄对她说等到了安全地方有重要事情与她说,彼时他望她的目光一下子重新浮现在施云琳眼前。 一时间,与大皇兄朝夕相处的往昔一幕幕掠过。那些嬉闹相伴的流光年岁里,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沈檀溪瞧着施云琳发怔的样子,有些意外。她下意识说出来想要的驸马全是施砚年的模样。施砚年待她,许多人都看出来的事情,她竟然直到施砚年死去都不知道吗?明明是个聪明人偏偏对感情之事十分迟钝,她竟是不知自己被多少人放在心里。 “云琳?”付文丹立在门口,“来试试嫁衣,看看有没有要再改的地方。你这病一回又瘦了一圈。” 施云琳回头,望着母亲怀里的嫁衣,红得刺眼。 她忽而长大,以前大皇兄那些她听不懂的话、看不懂的目光,一息之间都懂了。懂在她和亲另嫁的婚期前夕。 施云琳慢慢扯起嘴角微笑起来,乖乖地说好,起身迎上去,接过母亲手里的嫁衣。她摸了摸怀里嫁衣的料子,软声:“很软呢。”她将嫁衣换好,慢慢转了个圈给母亲看,隐隐有了几分待嫁的娇妍。 前路凶险,她肩上担了太多,来不及追往昔。也不敢让家人知道她的追往昔。 转眼到了婚期这一日。一大清早付文丹和沈檀溪过来帮施云琳梳妆打扮的时候,见她早已换好了嫁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 “母亲、姐姐。”施云琳回头,施了粉黛的芙蓉靥嫣然一笑。 她略偏着头,指尖去摸鬓上琳琅的珠钗步摇,弯着眼睛夸:“真好看。” 灭国逃亡之路,性命不保衣食成忧,她已经好久好久没碰过珠宝首饰了。 以前,还是公主的时候,她最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009 第九章 东宫。 太子妃伊书珍慵懒坐在镜前,由着婢女们为她描妆、绾发。 绾发的婢女正要给太子妃戴簪,光滑的碧簪突然从手中滑落,掉在太子妃的小臂上。太子妃立刻疼得“嘶”一声。 “奴婢罪该万死!”婢女立刻跪下来。 太子妃竖眉:“滚出去!” 几个宫婢都小碎步快步退出去,殿内只留下太子妃心腹侍女阿英。阿英走过来去拉太子妃的袖子。锦绣华服之下,太子妃的胳膊上却遍布着新旧不一的鞭痕。若不是因这些伤痕,掉落的簪子也不能弄疼她。 能往太子妃身上甩鞭子的人,不用说,只有太子一人。 阿英蹲下来,轻轻揉着太子妃的胳膊,缓解她的疼痛。 “行了。帮我梳头吧。别误了赴婚宴的时辰。”太子妃有些心烦地说。她要跟太子去赴的婚宴,自然是施云琳和亓山狼的婚宴。 “是。”阿英站起身给她梳头发。 太子妃忽然叹了口气,说:“原以为湘国公主会嫁进东宫来。可惜了。”她语气里裹着惋惜。原本想要折磨虐待湘国公主的愿望就这么落空了。 她的皇兄死在湘国大皇子手中。若她皇兄没死,她也不必和亲来亓,时常遭受齐嘉致的非人虐待…… 阿英想了想,安慰:“亓山狼非良人,湘国公主有苦头要吃。” 太子妃眼前浮现亓山狼冷着脸的可怖样子,她皱了皱眉,那可真是个连靠近都让人害怕的怪物。太子至少还讲些体面,亓山狼可是无所忌讳里子面子都不在意。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犯了疯狼病见人就咬……一想到仇人的妹妹会过得比她还惨,太子妃心里这才稍微舒坦了些。 弄好了头发,太子妃往太子那去。白天见齐嘉致的时候,太子妃并不怕。白天的齐嘉致对她客客气气,给足了她脸面,更别说动手打她了。 太子妃去了太子屋里一起用了早膳,然后才出发去彤瑞殿。 不同于寻常嫁娶,今日亓山狼和施云琳的婚仪由天子主婚,婚宴设在彤瑞殿,文武百官皆至。 住得远的官员纷纷出发去彤瑞殿时,亓山狼亦出发去长青巷接新娘。 在施云琳出门的最后时间里,付文丹将旁人都撵了出去,拉着施云琳单独说话。 “昨晚教你的那些,可都记住了?”付文丹有些心疼地反复抚着小女儿的手背。这可不是好亲事,家里人个个脸上带笑,心里却个个都藏着担忧。 施云琳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那就好。”付文丹站起身,“我去看看……” 施云琳攥着她的手不肯松。付文丹回头,就见施云琳憋着嘴,盈盈美目里有一点湿,明显用力压着泪了。 “孩子,别怕。”付文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情投意合的小夫妻新婚之时会互相摸索疼惜着。可施云琳这婚事特殊,对方又是那样一个“人”,付文丹确实有些担心。 虽然宫中的这些皇子公主,付文丹个个视如己出。可施云琳的母妃在生产施璟的时候难产去了,她对施云琳和施璟这两个孩子就格外心疼些。 施云琳主动松了手,她抿了抿唇扯出一个浅笑来,道:“没事的。我能应付得来。” “我一定好好活着,等……”担心隔墙有耳,她压低声音,“等父亲接我回湘!” 今日成亲的大喜日子心里还盼着回湘,这是真的将这门婚事当牢笼了。付文丹心里不是滋味儿,她又立马压下难受笑着去握了一下小女儿的手,说:“好了,今日要开开心心不能掉眼泪。婚姻是转折点,也许云琳从今儿个起就苦尽甘来了呢。” 可施云琳不乐观地想,自己曾经的公主时光恐怕已经享了所有的甘,余生只有苦了。 迎亲车队的声响远远就传过来,听在施云琳耳朵里可真像催命。偏偏时间一下子过得很快,车队的声音马上近在咫尺了。 付文丹将窗户推开一道缝,施云琳悄悄往外看。惊见亓山狼正立在庭院里! 喜娘在亓山狼身边踮着脚讲流程。 亓山狼低着头,认真在听。他今日剃了须,下颚线干净流畅。正好的暖阳落了他一肩。 只看了一眼,施云琳急忙收回目光。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乘了快马,过得飞快。 施云琳听见父亲在门外对亓山狼说话,隐隐传来只言半语“小女年幼任性,还请大将军多多包涵……” 外间的房门被推开,亓山狼迈进去。沈檀溪忍着害怕硬着头皮迎上去拦,说:“大将军等一等,云琳正在梳妆,很快就好。” 施云琳知道不能再等了,接过母亲递来的流苏婚冠。婚冠两边的簪别进发间,垂下长长的流苏,半遮了面。 流苏晃动,光影闪烁,将施云琳的姣容映出些五光十色的媚。施云琳悄悄舒出一口气,扶着母亲的手,挺直了脊背迈出去。 外间的人都在等她,见她一出来,喜娘操着喜庆的嗓子说了一簸箕的吉祥话。 施云琳一句也没听进去。 施彦同开口:“云琳,出嫁了,日后要……” 那些本该在女儿出嫁时叮嘱女儿日后相夫教子的场面话,梗在施彦同喉间,让他说不出口。他顿了顿,笑道:“时辰不早了,去吧。别误了时辰。” 施云琳鼻子一酸又急忙忍下来。 “父亲母亲保重。”施云琳提裙,朝着父亲和母亲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低头时眼里含泪,抬脸时又是一张乖顺的脸。 “拜别父母,从此开始新生活了!”喜娘笑着把施云琳扶起来。 喜娘从丫鬟手里拿过中间系着同心结的红绸,一端塞到施云琳的手里,然后将另一端递给亓山狼。“小夫妻喜结连理,从此一条心!” 亓山狼瞥了一眼喜娘递过来的红绸,没接。他朝施云琳迈出一步,直接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转身。 施云琳没防备,脚步踉跄了一下,急急站稳。她抬眸,在晃动的流苏缝隙间,去看亓山狼牵着她的手。 喜娘哪里敢多嘴,赶忙将红绸塞给侍女。 施云琳回头再望一眼家人。 “新娘子要往前看。”喜娘笑着催。 施云琳默默转头,被亓山狼牵着往外走。 付文丹望着并肩往外走的一对新人,小女儿加上头顶的发冠才到亓山狼肩膀那么高。这两个人走在一起的背影……实在是不太和谐。付文丹瞅着,实在担忧。 婚舆停在院外,披着红绸的四匹骏马昂首威风。往日冷清的小巷也聚了许多人探头探脑地瞧热闹。 走到婚舆前,施云琳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亓山狼仍旧没松开的手,她手腕轻转,示意他松手。 亓山狼低头,视线落在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没松手。 喜娘在一旁笑着,继续用她那喜庆嗓子打趣:“新郎舍不得松开手喽!” 亓山狼一个眼神瞥过来,喜娘尴尬地一笑,顿时不敢再吭声,生怕亓山狼开始不耐烦。 施云琳再加点力气挣开了亓山狼的手,踩着铺着红绸的喜凳,登上了婚舆。 刚一坐下,她借着整理晃动的珠帘流苏不去看亓山狼,又从珠帘缝隙里偷偷瞧亓山狼往前面去,跨上他的那匹大黑马。 掐着时辰,鞭炮一点。在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里,迎亲队出发。 车队刚使出长青巷,施璟从后面追上来。 “阿姐,母亲让我给你的。”施璟在婚舆旁跟着跑,他将东西塞给施云琳。东西送到了,他就不再追,看着姐姐离他远去。 施云琳瞧着母亲给她的两个盒子,盒子不到巴掌大,刻着囍字。她打开一个瞧,里面是一叠薄饼,是母亲做的。她再打开另一个小盒子,里面好像是一盒药膏?前面街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施云琳来不及细看,暂时将东西收起来,拢在宽大的袖中。 她目不斜视端庄坐好眉眼含笑,任由亓国百姓夹道瞧望。 ——她是湘国公主,可不能哭哭啼啼让人看了笑话去。 彤瑞殿早已宾客满,就连皇室也到了。远远听见迎亲车队回来的声响,停下交谈,侧首张望着。 婚舆停下来,施云琳望了一眼前方黑压压的人,站起身来。她略提裙,探足踩在喜凳上。可是还没踩实,足下的小凳子忽然晃起来。施云琳吓了一跳,赶忙缩回脚、双手扶住车壁,堪堪站稳。她望向车下喜凳,见其一条凳腿歪了,一看就是被人做了手脚,她心有余悸地想幸好没摔倒没让人看了笑话。 本就望着这边的宾客一时间更安静。 机灵的喜娘瞪圆了眼睛,也不知道该怎么圆。 小太监猫着腰小跑过来,急忙说:“夫人等一等,这就去搬新的喜凳来!” 成婚讲究个吉时,让新娘困在婚舆上等着? 小太监说完,转身快步走,经过亓山狼身边的时候,忽然被亓山狼一把抓住手臂。 小太监还没来得及感觉到胳膊上的疼痛,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甩了出去,刚好以跪趴的姿势,摔在婚舆前。 亓山狼抓起喜娘怀里抱着的红绸,往前一甩,铺在小太监发抖的后背上。 他往前迈出一步,立在婚舆前,朝施云琳伸出手。 施云琳望着他,一瞬间明白她不仅代表着湘国公主,还代表亓山狼的妻子。这是她的婚仪,更是他的。她伸出手放进亓山狼的掌心,踩着小太监的背下车。 施云琳拖着长长的嫁衣裙摆穿过广场,与亓山狼立在中央。周围那么多人,却无一熟面孔,施云琳第一次感觉到独孤。觥筹交错张灯结彩的热闹却与她无关,纵使这是她的婚仪。 她在珠帘下慢慢垂下眼。 婚仪结束,她被喜娘和宫婢引进新房。所有人都退出去,屋内只剩她一个人。才半下午,距离晚上亓山狼回来还要很久。忽然的清净却让她轻松不少。 可没多久,房门被推开。施云琳看着走进来的亓山狼愣住,无措站起身。 亓山狼反手关上房门,摁下门闩。他扯松束缚的衣领,直接将喜服外衣脱下,然后一边脱衣一边朝施云琳走去,待走到施云琳面前时,几乎已经脱得差不多了。 施云琳看着他健硕的胸膛,吓坏了。她知道新婚之夜要发生哪些事情。可是……可是这和书上说的不一样啊! “我、我……去给你倒杯水。”施云琳慌张得刚踏出半步,亓山狼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扔进床里。 亓山狼伸手扯下床幔的同时俯身。 010 第十章 婚冠流苏断了,晶莹多色的圆珠子滚进大红色的喜被里。在床榻震晃的声响里,一两颗珠子从床榻滚到地上,滴滴答答作响,直至滚到角落彻底没了声息。 施云琳今晨跟自己说好了,她要体面出嫁绝对不会掉眼泪。可是实在是太难受了,好像身体不再属于自己,骨头不在原来的地方好好待着,要散架了似的。眼泪早就不知道洇出了多少,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推亓山狼,指尖碰到亓山狼压在她腰侧结实的小臂,她好像被烫到了般缩回手。 她咬着唇抬起泪盈盈的眼睛望过去想要告饶,亓山狼突然看过来。四目相对,施云琳在亓山狼的瞳仁里看见一抹诡异的颜色,介于幽蓝色和苍白色之间。 施云琳愣住,连疼都忘了。 亓山狼皱了下眉,低头去藏自己的眼睛。 施云琳却在一瞬间脑子里浮想联翩了很多,想起赵将军说的传言——赵将军说亓山狼的父亲可能不是人。 当初觉得荒唐不可能,可是刚刚惊鸿一瞥见到他的瞳仁怎么是那个颜色?如果传言是真的……他会在某一天突然由人变狼把她撕个七八块生吞活剥了吗? 在摇摇欲坠间,施云琳眼角的余光瞥向自己被凸起的小肚子。他将种子放进了她的肚子里,她会生出一窝狼崽子吗? 施云琳又偷偷去望了一眼亓山狼的眼睛,她不由打了个哆嗦,眼睛一翻,吓昏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亓山狼才发现施云琳不乱动了,他顿住,俯身靠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施云琳仍旧一动不动。 亓山狼眉头皱得更紧,他凑过去,鼻尖贴近施云琳,嗅了嗅,去嗅她的鼻息。 哦,还活着。 亓山狼额头抵在施云琳的眉心,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他的一双眸子已经恢复了浓墨的漆亮。 他也不明白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变了颜色,以前只有在砍人或斗兽杀爽了的时候,才会极其罕见地偶尔变成苍白色。 亓山狼翻身到床榻的另一侧,盘腿坐在那里,困惑地盯着施云琳。无所畏惧桀骜自我的人,此刻却犯了难。 施云琳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很闷,闷得有些喘不上气。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横在她身前的手臂。 有她小腿粗的手臂搭在她身前,也将她锢住。只一眼,施云琳瞬间彻底清醒过来,知道亓山狼正在她身后抱着她。 施云琳的心跳忽然就加快了。她逼着自己闭上眼睛,或是移开视线,可每每又悄悄转回目光,视线落在亓山狼横在她身前的手臂上。 她完全无法忽略亓山狼的存在。 她小心翼翼地抬手,想要将亓山狼的手臂拿开,可她的手挪了半天,好不容易挪到亓山狼手臂近处,竟有不知道从何下手之感。 她不敢。 把他吵醒了怎么办?她宁愿他睡着,一直一直一直睡着,睡到天荒地老。 突然的敲门声,把施云琳吓了一大跳,双肩剧烈地颤了颤。 喜娘在外面笑着开口:“夫人,给您送了些喜饼膳食。您先吃一些。” 施云琳大气不敢喘,不敢应声。 她怎么应声?让喜娘看见狼狈的自己、坏掉的婚冠、弄乱的床榻,还有本该在前宴的新郎已经躺在婚床上?不过比起这些,她还是更怕吵醒亓山狼,她不敢面对亓山狼。 施云琳并不知道在她醒来的那一瞬间,身后的亓山狼已经睁开了眼睛,一直望着她。 外面的人等了等,也没等到回应,不由再次叩门,这次力道大了些。喜娘再道:“夫人中午就没用膳,这都快酉时了。垫垫肚子先。等晚上的婚仪还有的忙呢。” 施云琳咬着唇,深知不能这么僵着,可脑子里一片空白。 外面跟在喜娘身后的宫婢小声议论起来。 “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嘘……大吉大利,可别说不吉利的话。” “我这也是担心湘国公主想不开啊。历来和亲的公主也不是没有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更何况是嫁给……”小宫婢的声音低下去,没敢说出来那个名字。 “门闩从里面锁上了。咱们不能这么干等着呀,要真出了人命,咱们可都别想活了……” “湘国公主让咱们都出去的时候,咱们不该都走……” 另外一个宫婢向喜娘请示:“咱们撞门吧?就算是误会了,也是担心大将军夫人安危啊!” 撞门?施云琳一下子吓清醒了。她稳了稳乱点的心神,佯怒开口:“本公主只想小歇一会儿,你们在外面吵什么?” 本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信手拈来。 外面立刻静了静,过了片刻,喜娘才笑道:“今日是操劳。夫人先歇着。过一会儿我们再过来。” 听着外面走远的脚步声,施云琳暂时松了口气。 施云琳也明白身后的亓山狼必然已经醒了,她再继续掩耳盗铃没有意思。婚仪还没有结束,晚上还有交杯酒和结发,她要赶忙收拾,不能这么僵着。 她轻咬了下唇,小声开口:“将军松松手,我要起来……” 搭在她身上的手立刻收回去了。 施云琳低着头,摸索着去拾床上的衣裳。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裙子被压在亓山狼的腿下。她低着头不敢乱看,硬着头皮扯过来,抱着衣物下床。双足踏在地面,她刚要起身,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床下的脚踏凳上。 亓山狼伸手去扶,施云琳下意识地缩了缩肩朝着另一侧躲避。 亓山狼收回了手。 施云琳来不及多想其他,抱着衣裳起身,慌步跑到屏风另一侧穿衣。她慢吞吞的整理衣物不想出去,期间听见了开门关门声。 过去许久,她从屏风后面出来时,屋内已经没了亓山狼的身影。就连被弄脏乱的床褥也已经被换成了新的。 施云琳失神落魄站在屋子中央,嘴巴一瘪,想哭。 又过了半个时辰,喜娘带着几个宫婢重新回到新房里时,施云琳已经端庄坐在婚床上了。 喜娘偷偷去瞧施云琳的神色,只是脸色红了些,没瞧出别的来。倒是婚冠不见了。不过已经到了新房,不戴婚冠也不要紧。 再后来,亓山狼从前宴回来。施云琳的心一下子悬起来,偏偏要忍着害怕故作镇静。 喜娘继续主持着婚仪后续的流程,引亓山狼在施云琳身边坐下。他的靠近,立刻让施云琳放在膝上的手僵住。 喜娘念着贺婚词,宫婢走上前来,从施云琳的云鬓里挑出一缕头发,再小心翼翼去捧一缕亓山狼的头发,在两人发尾处,用红绳仔细系上一个结。 施云琳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绑在一起的头发可真像枷锁。 喜娘郑重地握着绑着红绸的剪子,将两个人绑在一起的发尾剪断,收进锦盒里。 宫婢又捧上两杯酒。施云琳硬着头皮侧了侧身,举起酒樽。手腕相环时,施云琳被迫抬眼与亓山狼对视。望见他黑色的眸子,施云琳匆匆一眼立刻收回视线,仰头饮酒,辛辣入喉,辣得她想哭。 喜娘再端来一碗饺子,递筷子给施云琳,当施云琳咬了一小口饺子。见她不说话,喜娘立刻问:“是生的还是熟的?” 施云琳知道婚仪流程,这个时候喜娘会端来生饺子给她吃,要她亲口说“生”,是早生贵子之意。 施云琳慢慢咀嚼着生饺子,不吭声。 喜娘急了,追问:“生不生啊?” 她才不要生一窝子狼崽子。施云琳将生饺子吃得优雅,就是不吭声。 喜娘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了。她活了大半辈子了,从皇亲贵族到贫民百姓主持了无数婚仪,从未见过这么沉默的新婚夫妇。 喜娘硬着头皮继续接下来的流程,扶着施云琳去沐浴更衣。施云琳不想被她们看见她身上的痕迹,让她们出去,自己收拾。 施云琳慢吞吞将自己收拾好,换上喜娘放在旁边的那套轻薄的红纱寝衣。 她又在里间里躲了好一会儿,不愿意回新房。待到她觉得不能再这么躲着了,才不情不愿地挪着步子回新房。 施云琳悄悄扫一眼,看见亓山狼坐在桌边,正在垂首倒酒。施云琳赶快收回视线默默回到床榻。喜娘和这些宫婢在的时候,施云琳头疼这躲不开的婚仪,可当她们都走了,屋里只有她和亓山狼时,她又开始害怕。 亓山狼放下酒樽,起身朝床榻走去。看着亓山狼一步步朝自己逼近,他高大的身躯遮了屋内喜烛昏暖的光,视线一下子暗下去。巨大的压迫感让施云琳快喘不过气,理智让施云琳想起母亲教她的事情。 她忍着腿上的疼软站起身,假装镇静地伸手去为他宽衣。可是她怎么也解不开亓山狼的衣带。看见自己发抖的手,施云琳才意识到自己的强作镇静一点效果都没有。她突然就坠下眼泪来,小小声地说疼,哽咽一声,再小声重复了两遍疼。明明前几日还信誓旦旦地说身为公主绝不求饶,此刻她却抬起一双盈泪的眼睛望着亓山狼。求字说不出口,可满眼哀求。 外面突然响起一道乱糟糟的脚步声,一人跑到门外,慌声到:“大将军,翡州来了消息。柯修永果真如您所料被擒了!陛下让您去……” 亓山狼烦躁地忽然抓起床头小几上的香薰瓶朝着房门掷去。清脆的一声响,青瓷的香薰瓶摔得四分五裂。 外面的人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嗓子眼,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他又很快爬起来,赶忙屁滚尿流逃走,再不敢多嘴一句多留一刻。 屋内,施云琳看着摔得粉粹的瓷器,腿一软跌坐在榻边。她吓白了脸,仿佛那瓶子不是砸在门上,还是砸在她的脑袋上。 亓山狼转回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施云琳。 施云琳仰着脸望着他。“不疼,不疼了……”她慌张地摇头,含在眼眶里的泪珠儿随之坠落。疼总比被砸死好。 亓山狼看着施云琳恐惧的样子,慢慢皱眉。 她怎么变得这么怕他?先前见时,她没这么怕他。他不想欺负施云琳,也不想吓她。他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娇弱。 亓山狼头疼。 他叹了口气,开口:“你别哭了。” 施云琳一下子愣住,眼泪盈在眼眶里,半落不落,惊讶望着他,脱口而出:“你会说话啊?” 这下,反倒是亓山狼被问愣住了。 他没有和她说过话吗? 011 第十一章 看着施云琳惧怕的样子,亓山狼转身回到桌边坐下,倒了杯酒,独饮。 亓山狼七八岁的时候才见到人类,才被教说话。大概是七八岁,具体年纪他自己并不清楚。他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不知自己的年纪,连名字也没有。亓山狼这个称呼,不过是渔村里的人对他的恶称。 “谁家孩子这么不懂事,又不是有爹生没娘教的亓山狼!”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连话都说不明白,你和亓山狼有什么区别?” 当然,在渔村里被一群小孩子追着笑话是亓山狼时,他并不理解那是恶称。他只看得懂那些孩童对着他笑,他们笑,他也跟着笑。 可亓山狼在那个渔村没待太久,也没学会很多语言,就又逃回了亓山。渔村的人想要杀了他这个怪物。那些人类很弱小,他不想咬死他们,所以他不停往亓山深处逃,躲避人类。他在相当长的年岁里不与人接触,所以他对人类的语言极其不擅长。 哪怕他如今率兵打仗与人接触有几年了,也没人听他说过长句子。如果没有非说话不可的必要,他可以整日、整月、整年,半言不吐。 这也是皇室宽宥他不行礼不问安不禀话的原因,他会说话,但是亓国所有人默认把他当成了哑巴。 而亓山狼身边的人也向来不会跟他说很长的句子。他能听懂,但是需要花些心神去理解。次数久了,他就懒得听。所以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若向亓山狼说长句子等于白说,他根本不会听。 桌上的一壶酒见了底,夜色也渐浓。属于人弄出的吵闹皆归于眠,偶尔的虫鸣飘进亓山狼的耳朵里。 他回头,想看看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睡了没有。 施云琳坐在床边,略歪着身子,脑袋一侧靠在床柱上。亓山狼看过来,她立刻坐直身规规矩矩的样子,安静望着他。 亓山狼盯着施云琳看了一会儿,才起身朝她走过去,他立在施云琳面前,手掌握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她已经不哭了,可是一张娇嫩的脸颊上残留着哭过的痕迹。 亓山狼不懂她哭什么。 他又没做错事。 她这哭哭唧唧的,倒像他是强占掠取的淫贼。他娶了她,他睡她便是天经地义的事。若不是她先前病了一场,上次去送香囊的时候,他已经把她带走睡了。 亓山狼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这让施云琳的心跳又开始加快,鼻子一吸,澈眸里立刻又涌上了泪。 亓山狼无奈了。 行,他错了。 他错在不该没有按照婚仪章程等喝了交杯酒结了发后的婚夜再睡她,他错在早睡了她小半日。 他们这些人类最喜欢按照规矩章程做事。 亓山狼松了手,四仰八叉地躺到婚床上,睡觉。 施云琳惊魂未定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亓山狼,过去了很久很久他还是不动,施云琳才知道他睡着了。 施云琳重重松了口气。她慢慢躺下来,动作小心翼翼,不想发出一丁点声音来。她紧靠着床榻的另一侧,离亓山狼远远的。 喜烛长亮整夜,隔着绣着鸳鸯与比翼鸟的大红色床幔,仍旧照进床榻。 施云琳一点睡意也没有,闭着眼睛去熬这长夜。 时间过得那么漫长,施云琳把过去十七年的所有年华都回忆了一遍,朝阳还是不肯升起。这种不知时辰不知何时能天亮的未知感,实在煎熬。 熬着熬着,施云琳听见了奇怪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再次听见那响动时,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肚子在叫。她立刻捂住自己的肚子,不准它发出声音来。 肚子不听话,叽里咕噜。 施云琳后知后觉,今天居然一整日只吃了一个生饺子。有心事的时候不觉得饿,意识到饿之后只会觉得越来越饿…… 望见枕头旁的两个刻着囍字的小锦盒。施云琳回头,偷偷望了一眼亓山狼,见他睡着,她缓慢坐起身,把那两个母亲给的小锦盒拿过来。 担心下床的声音更大,她背对着亓山狼在床角吃薄饼。咬上母亲亲手做的薄饼,薄饼脆脆的、香香的,还有刚刚好的咸。施云琳眼睛一红,心道天底下果真母亲最好,会担心她在婚仪上顾不得吃东西会饿着。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慢动作的咀嚼,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可她不知道深山里长大的亓山狼听力过人,她在床榻上小声吃薄饼,和贴近他耳朵咔嚓没什么区别。 施云琳吃得专心,一口气将薄饼吃得只剩最后一块,肚子空落落的感觉才得到缓解。她拿起最后一块薄饼,一边去舔唇上沾的芝麻,一边下意识回头去看有没有把亓山狼吵醒。却撞见亓山狼明亮的漆眸。 施云琳连芝麻也忘了舔,愣愣望着他。 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声赔不是:“我把你吵醒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亓山狼沉默盯着她。 施云琳硬着头皮示好:“还有一块,你……你要吃吗?” 亓山狼没说话,去拿放在施云琳缩起的腿旁边的另外一个小锦盒,将其打开。 施云琳赶忙说:“那个不是薄饼,是药膏或者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在婚舆上的时候,施云琳只瞥了一眼,没来得及仔细看,还不知道那盒雪白的膏物是什么。若说的药膏,她身上又没受伤。味道有一点甜甜的香,或许是擦脸的东西。 亓山狼将其凑近嗅了嗅,又用手指沾了些,放进口中尝。 施云琳瞧着他的举动,再瞥一眼手里的最后一块薄饼,脑子里想这东西难道是薄饼蘸着吃的辅料? 亓山狼却忽地变了脸色,他掀起眼皮盯着施云琳,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她。施云琳被他的眼神唬住了,手足无措起来。 总不能是有毒的东西吧? 亓山狼手臂支撑着坐起身,握住施云琳的手腕,将她拉近。施云琳的手一抖,手中最后一块薄饼掉了。 他随手这么一拽,对于施云琳来说力气却大得不得了。她整个人撞进亓山狼的怀里。她急急伸手去抵他的肩,想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可她腿上已经一凉,被扯去了红色的薄纱寝裤。 亓山狼指上重新沾了些雪色的膏脂,给施云琳上药。 施云琳脊背一下子僵住。她这才知道母亲给她的这一小罐膏脂是什么作用。她搭在亓山狼肩头的手没有再推。她低着头,额头抵在亓山狼的肩上,垂眸去藏脸上的绯。 上了药,亓山狼松开施云琳。他低着头,将药膏的盖子拧回去。他抬眼望向施云琳,施云琳又在他的眼里隐约看见了苍白色。她心口怦怦跳着,立刻向后挪退。 亓山狼握住她纤细的脚腕,将她拽回来。 上了药就不疼了,就可以继续做新婚夜该做的事情了。 象征着十全十美的十根喜烛,必然会长亮整夜。 在这个漫长的长夜里,不能入眠的不止新婚小夫妻。长青巷尽头的宅子里一直亮着灯。 付文丹忧心忡忡地坐在窗边,手里摆弄着一块帕子。这是施云琳给她绣的帕子,她指腹反复摸着帕子上牡丹的绣纹。丝丝柔软的绣线磨着她的指腹,也有了痛感。 施彦同沉默立在另一面墙壁前,仰头看着墙壁上“忍”字的字画。因为他的无能,今夜他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负于身后的手握成拳,松开、再握紧,反反复复。 突然的叩响院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施彦同大步走出去亲自开了门,让赵将军进来。 “林务和黎源昌两位将军从鲁逃出来了!”赵将军压低声音道。 施彦同松了口气,他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站在暗处的小厮,带着赵将军往书房去里。 两个人彻夜长谈。天亮之后,施彦同疲惫地揉了揉额头,道:“这里四处都是眼线。昨天刚好是你生辰,你来这里与我举杯言欢名正言顺。只是下次要更小心寻理由,最好不见面。” 赵将军想了想,道:“公主如今行动没那么多限制,回来看望父母很正常。不如让她从中带信?” 施彦同立刻摇头:“不要再把她牵扯进来。” 赵将军点点头不再提。两人商量好了下次如何送消息,赵将军才离去。 送走赵将军,施彦同立在院中,望着已经高挂的旭日,心里念着施云琳,也不知道小女儿现在吃早饭了没有。 施云琳当然还没有吃早饭,她昏昏沉沉地睡着,早就被折腾得不止日夜与时辰。 当施云琳睡醒的时候,已经马上要中午了。 她记得今日要跟亓山狼回亓山。她忍着痛坐起身,茫然地望着屋内。入眼一片大红色的屋内只她一个,不见亓山狼的身影。 她歇了一会儿才起身穿衣和梳洗。 她不知道亓山狼是不是自己回亓山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她忍着腿软慢吞吞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帖子。 这帖子她刚醒的时候就看见了,以为是亓山狼的东西没打算碰。可走近了才发现是给她的帖子。 施云琳好奇地将其打开,才明白是太子妃送给她的帖子。太子妃快过生辰了,在东宫设了宴,宴请臣眷。帖子前段时间就从东宫送到了各府,施云琳昨日与亓山狼成亲,今日送给她的帖子立刻补送到了。 房门被推开,亓山狼出现在门口。 施云琳的心立刻一紧,下意识紧张地站起身。 亓山狼迈进来,在施云琳对面坐下。 施云琳尴尬地看着他。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索性破罐子破摔,沉默地坐下来。 他亓山狼可以装哑巴,她凭什么就不行? 这个时候的施云琳还不知道,亓山狼最喜欢沉默不说话的人。 紧接着,有宫婢将午膳端进来。都是些肉食,没有一道青菜。看着一盘又一盘的肉食,虽然施云琳曾是锦衣玉食的公主,也觉得太浪费了些。 施云琳早就饿了,拿起筷子连吃了几块肉,胃里好受多了。她再吃了三两块就饱了。 她放下筷子,端坐等着亓山狼吃完。 然后她震惊地看见亓山狼把桌上十大盘肉食全吃了。十大盘! 亓山狼放下筷子,抬眼看向施云琳。 “我去翡州。”他说。 施云琳心里顿时轻松许多,忙点头。 “你也去。”亓山狼再道。 施云琳立刻说:“我不能去,太子妃给我送了帖子,太子妃的生辰马上就到了,若……” 亓山狼听着她喋喋不休,皱起眉。 012 第十二章 “我不能去,太子妃给我送了帖子,太子妃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若跟你去翡州,就赶不及去给太子妃贺生辰了。我刚来亓不久,要处处谨慎周到些才是,不能让人挑了错处,更不能不感怀亓的大恩,毕竟太子妃可是皇家媳。再言,我们结为夫妻休戚与共共生共荣,大将军在外征战四方保家卫国,我理应留在京中多操心人情往来……” 施云琳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她看见亓山狼皱了眉,眉宇之间显出几分不耐烦。 她说错话了吗?她澄亮的眸子在眼眶里飞快转了一轮,将自己说的话回忆一遍。 亓山狼将抱胸的胳膊换了下上下顺序,皱眉不说话,拧眉沉思。 施云琳也不敢说话,时不时眼皮一抬,悄悄去打量他神色。 屋内只有漫长的沉默。 在亓山狼终于理通,刚要开口的时候,施云琳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在亓山狼开口前,抢先道:“我、我……忘了你和太子不和。你应该是不想我去参加太子妃生辰宴的……” 施云琳懊恼地低下头,自责自己急中生错,只想着离亓山狼远远的,说了一大堆道理,却忘了亓山狼和太子齐嘉致之间人尽皆知的剑拔弩张。就连亓山狼娶她都是因为和太子做对,那她说的这些大道理还怎么能说服亓山狼? 她心里堵上沮丧来。身上现在还疼着呢,一想到要跟着亓山狼去翡州,难免想到遭受的“虐待”,施云琳又想瘪嘴。 亓山狼弄明白了,她不想跟去翡州。 她不想去,就不能只说“不去”两个字吗?亓山狼略偏了下头,捏了一下耳廓。 亓山狼打量着施云琳。她低着头,那双总是漉润的眼睛被长长的眼睫遮着看不见,只能看见香软的半靥,抿起来的娇唇若雪上一点红梅。他视线下移,落在她细长的颈,衣领将她的锁骨半藏,也将她的柔软的身躯裹藏。 她不想去翡州就不去。可是她这个样子不能一个人去亓山,她去不到,也活不下来。 亓山狼收回目光,他一言不发,站起身往外走。 施云琳抬眼,愣愣望着亓山狼的背影。 他人高腿长,迈得步子也大。一会儿就走出了不近距离。一个嬷嬷迎上他,在他身侧双手交叠于身前屈膝行礼。亓山狼说了句什么,离得远,施云琳听不清,只见嬷嬷颔首领命。 亓山狼交代完继续往外走,高大的身躯很快消失在施云琳的视线里。 施云琳眨了下眼睛,低下头,神情恹恹地摆弄着自己的手。 不多时,刚刚迎上亓山狼的那个嬷嬷带着几个宫婢过来请安、收拾碗碟。 “给夫人请安。老奴姓吴。” 这里是皇家的地方,眼前的嬷嬷必然是宫里的人,施云琳客客气气地唤了声“吴嬷嬷”。 吴嬷嬷接过宫婢递来的茶壶,亲自倒了一壶热茶,递放在施云琳面前的桌上,道:“听闻夫人的家乡四季如春,冬日不像亓这样冷。这是冬露茶,和其他的茶相比,更有滋暖之效,夫人多饮一些可暖身。” 施云琳点头,道:“是,我来了亓才见到雪。” 施云琳端起面前的茶水啜饮了一口,这冬露茶的苦味极淡,有着另一种温醇的雅香。 她将一杯东露茶饮尽,身上果真暖和许多。吴嬷嬷又给她续上一杯。施云琳望着桌上的茶水迟疑了一下,没有再饮。 这茶水饮多了就要如厕,她不想如厕,因为会疼。 吴嬷嬷眼里浮现意味深长的了然,她接了宫婢递来的暖手炉捧给施云琳。这对于施云琳来说可是个大宝贝。她将暖手炉抱在手心里,汲取温暖。 吴嬷嬷道:“大将军说他去翡州时,夫人暂时住在这里。若有什么需要和不便,夫人尽管说。” 施云琳终于知道亓山狼在院子里的时候对吴嬷嬷说的话是什么了。一想到不用跟着亓山狼去翡州,施云琳心里瞬间绽出一朵花来。 她开心了,就笑了。 吴嬷嬷望着施云琳的嫣然笑靥,怔了怔。湘国盛产美人湘国的小公主是美人中的美人,这是还没见到人的时候,亓国人就知道的事情。等见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她不施粉黛甚至不太开心恹恹坐在那里,远远一望已经是画中人。此刻见了她的笑,才方知仙人展颜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瑰丽,炫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吴嬷嬷回过神来,再开口时语气轻柔几分,道:“还请夫人挑几个婢子近身伺候着。等夫人回亓山的时候也一同带去。” 吴嬷嬷回头,让候在外面的一排宫婢进来,一字排开站好。 施云琳望着宫婢,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了。她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婢女。她原先身边好些个嬷嬷、宫婢,都是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待在她身边的。朝夕相处,有着太多记忆。可惜在逃亡的路上,她们死的死散的散。 施云琳驱走不愉快的回忆,抬眸打量着面前的这些婢女。她们个个恭敬低着头,都是极规矩的样子。可是施云琳知道她们大概不会喜欢跟去亓山做事。她便不自己挑,而是将选择权交给她们自己。 “你们谁愿意在我身边做事?”施云琳问道。 宫婢们仍旧个个低着头。吴嬷嬷皱了眉。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婢女往前迈出一步。 施云琳望向她,干瘦秀气的模样,和其他的宫婢站在一起没什么出挑与不同。 “就她了。”施云琳道。 主动站出来的宫婢屈膝行礼:“奴婢又绿。” 施云琳愣了一下,不由多看了一眼这个小宫婢。施云琳以前身边关系最近的宫婢,唤也青。 吴嬷嬷道:“一个婢子太少了,夫人再挑选几个吧。” “不用,一个就够了。”施云琳微顿,“大将军不喜欢人多。” 她把亓山狼抬出来,吴嬷嬷果真不敢再接话。 其他宫婢个个低眉顺眼的恭敬样子,实则个个心里如释重负松了一大口气。 吴嬷嬷又交代了又绿几句,带着其他宫婢要退下去。 施云琳赶忙叫住她,追问:“嬷嬷可知大将军何时启程去翡州?” “今日就启程。大将军正在议事,交代完就会出发。车马都已经备好,夫人不必挂心。” “嗯。你去吧。”施云琳低下头,拼命去压扬起的唇角。 吴嬷嬷带着其他宫婢走了之后,又绿立刻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将屋内的东西一一摆放好,又添了炭火让整间屋子暖烘烘的。她做事很快,将事情做完之后,便安静的站在屋内西北角阴影处,不言不语规矩颔首。 屋子里很暖和,施云琳懒洋洋地偎在椅子里,抱着暖手炉瞧着她。 “你为什么要跟去亓山?那里可不如宫里日子好。” 又绿迟疑了一下,才开口:“禀夫人,奴婢喜欢清净。” 施云琳笑了。看来只是名字有一点意近,她这性子和也青却是大相径庭了。 安静的也好,毕竟施云琳现在也不想以前那样爱玩爱闹爱闯祸了。 施云琳抱着暖手炉闭上眼睛小眯着。 与此同时,亓山狼正在书房与几位军中副将议事。他面无表情坐在上首,下方的七八个武将争得面红耳赤。 “鲁已经占了湘,如果再纵容它吞并□□大患!咱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总要讲究个远近,胡虽重要,可闵才是与咱们亓唇亡齿寒。若调兵去胡,鲁转头攻闵,咱们又当如何应对?闵与亓,可只隔着亓山啊!” “闵又不是毫无抵抗之力,就算鲁率兵攻打,坚持一段时日也不成问题!可是胡不一样,咱们不立刻出兵相助,胡就是下一个湘!” 吹胡子瞪眼拍桌子挪椅子,房顶都要被这些久经沙场的硬汉掀翻。他们终于吵累了,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亓山狼。 “大将军意下如何?” 屋内终于安静了。 亓山狼掀起眼皮,徐徐环视每一个人,视线在每一个人身上停留一息,不多不少不偏不倚。被他目光望向的人会下意识坐直身体。先前暴怒的壮汉们,接受亓山狼目光的洗礼,立刻变得乖顺。 亓山狼目光看完最后一个人,他不紧不慢收回视线,又恢复了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模样。 屋内越发安静,针落可闻。 ……得,他们争半天,亓山狼又是一句也懒得听。 亓山狼忽然开口,仍旧是他缓慢又天生漠然的腔调:“休戚与共共生共荣。” 立刻有副将站起身:“对!闵与咱们是休戚与共共生共荣的关系!” 另一个人反驳:“鲁怎么就不是?”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亓山狼皱眉:“什么意思?” 屋内立刻又是一寂,茫然望向亓山狼。 坐在亓山狼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不像旁人一身杀伐气,看上去颇像读书人。他叫宿羽。宿羽唇角勾出一丝笑来,用简练的语言对亓山狼解释这两个词语:“关系密切。” 亓山狼站起身。 他在桌上的地图上随手一指,道:“鲁。” 言罢,他大步往外走。 宿羽道:“林将军按原计划率兵支援鲁,余荣与我跟随大将军去翡州。其余人留在亓。余荣,收拾下东西马上出发……” 亓山狼已经走远,离开了闹哄哄的议事厅。 冬天时,白日很短。日头很快西沉,天色仿佛在一息之间暗下去。亓山狼踩着最后一抹夕阳回到新房。 施云琳靠着软椅睡着。 亓山狼立在她面前,看着她微红的睡颜。 他今日新学了词——休戚与共共生共荣。意思是他与她。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施云琳本能地睁开眼。看见亓山狼,她瞬间清醒。 “要出发去翡州了吗?”她问。 亓山狼点头。 施云琳将手里的暖手炉放在一旁,赶忙起身走向一旁的衣架,去拿上面的氅衣。 “路上要当心,到了翡州要好好照顾自己。”施云琳学着贤妻的模样。 亓山狼的视线下移,落在施云琳的腰臀。屋内炭火烧得很足,她没穿外衣。随着她抬手的姿势,上抬的衣衫紧贴腰线和…… 亓山狼朝她走去。 施云琳抱着亓山狼的氅衣转身,差点撞进他怀里。亓山狼手掌撑在施云琳的后腰,微用力,将她压近。 她纤腰盈盈,腰宽不及亓山狼手长。 施云琳腹腰以下紧紧贴着亓山狼,她尽力将双肩后仰拉开两人上身的紧贴。后仰的脊背与凹进亓山狼怀里的腰身弧度,勾出柔软的婀娜。 013 第十三章 施云琳一手撑在亓山狼的胸前,尽量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另一只手还捧着他的氅衣,厚实的貂裘,她一只手托着沉甸甸的,手腕发酸。 望着亓山狼的目光,施云琳心里有一点慌。被抵得难受,她压着慌乱去劝:“早些出发吧,一会儿就要天黑了。” 亓山狼拿过施云琳快单手拿不住的氅衣扔到一旁的椅子上,他托着施云琳的后腰往前迈出一步,施云琳脚步踉跄着被带着后退。隔着衣料,亓山狼粗粝的手掌仍让施云琳觉得有一点疼。她心头直打鼓,在拒绝和顺从之间挣扎。 亓山狼握住施云琳的细腰,往上一提。施云琳就稀里糊涂地被抱到了桌子上。没饮尽的冬露茶跌落,随着清脆一声瓷器脆响,已经凉却的醇香,在屋内炭火的暖意下缓缓弥开。 亓山狼弯腰,双手撑在施云琳身侧,压在桌面。他将施云琳圈在怀里,逐渐逼近。施云琳双膝紧贴,细腿绷直。随着亓山狼的逼近,施云琳不断向后仰身,退无可退,撑着的手肘一滑,仰躺到桌上去。出于本能的惧,让她黑白分明的眼眶里迅速蓄上了泪。 明明施云琳前段时日还得到了人生顿悟——哭哭啼啼没有用。 这两日落在亓山狼手里,她却不知道哭了多少回,眼泪似乎就没彻底干过。 “我不要。”施云琳一开口,是绵软哽咽的调子。她吸了吸鼻子,又像昨晚那样用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亓山狼,无声央着放过她。 亓山狼觉得施云琳这个时候就好很多。她哭哭啼啼的时候才会言简意赅地说话,而不是嘀嘀咕咕长篇大论说个没完没了。 亓山狼直起身,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氅衣扔到施云琳的身上。他说:“出门穿着。” 施云琳顿时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庆幸,攥着搭在身上的氅衣。待亓山狼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了,她才坐起身来,一边摸索检查着氅衣上有没有血迹,一边小声嘀嘀咕咕:“我才不穿……” 亓山狼一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又顿住,转过身。 施云琳立马睁大了眼睛,惊悚地望着他,飞快改口:“我穿,我一定穿!” 亓山狼这才走出门,带上房门。 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施云琳松了口气,又立刻拧着眉,冲着房门的方向张牙舞爪地挥拳头。 可终究只能是对着空气出气。 她沮丧地低下头瘪着嘴好一会儿,又哼哼唧唧地仰躺下去,在心里嘀咕——什么时候才能回湘?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粗俗的野人! 哼唧了一会儿,她拉起氅衣,将自己的头脸埋进毛茸茸的貂裘里。氅衣上有着亓山狼身上的气息,是腥甜的血腥味道。 施云琳再嗅了嗅,又闻到了一点陌生的、有点像雨后青草的味道。 亓山狼离京,这对于施云琳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接下来两日,她轻松许多,吃了睡睡了吃,白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晚上坐在炭火旁发呆。 因为亓山太远,陛下又要主婚。施云琳和亓山狼在百祥宫前的彤瑞殿成亲。原本成婚第二日,施云琳就会跟着亓山狼回亓山。可因为突然的军情,亓山狼立刻去了翡州,施云琳便暂时住在了这里。这里是皇家的一处闲置宫殿,平时只有宫人打扫,并不住人。施云琳待在这里,也算清净自在。 又过两天,施云琳想回家了。 施云琳带着又绿,试探地走到宫门口。 门口的侍卫们面露难色,面面相觑。短暂的犹豫之后,其中一个侍卫道:“夫人,没有接到送夫人去别处的命令。” 施云琳虽然心有所料,往回走的时候,还是心里不高兴。没接到送她去别处的命令,她是货物吗需要送来送去的?她自己有腿。 施云琳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施云琳再次带着又绿去了宫门口。这次,她身上披着亓山狼的氅衣。 门口的几个侍卫见湘国公主又过来了,他们刚要迎上去,看见施云琳身上的貂裘,目光不由一滞。 施云琳一句话也没说,脚步也未缓。她拢了拢身上暖和的貂裘,端着步子缓步往外走。她的身量与亓山狼相比,实在相差悬殊。亓山狼的氅衣裹在她身上,她只一张雪色的小脸露在外面,整个身子都裹在貂裘里,还要曳地一截。 门口的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施云琳马上走到面前时,向两侧退开避让。 施云琳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百祥宫。 施云琳问跟在身后的又绿:“你认识去长青巷的路吗?” 又绿点头:“认识。” “那就行了。”施云琳笑起来。已经因为马上就要见到家人而高兴了。父亲这几日心里必然不好受,又要自责了。母亲和表姐的身体不知道好了没有。施云琳对施璟倒是放心不少,弟弟比起之前早就懂事许多。施云琳想东想西,一会儿去想不知道那些下人是不是又偷懒,一会儿又想这几日家里有没有发生别的事情…… 马车从后面追过来,马蹄和车辕声打断了施云琳的思绪。她停下脚步回头,竖起眉来。 马车在施云琳面前停下,侍女推开车门,吴嬷嬷从马车上下来,望一眼施云琳身上的氅衣,对施云琳福了福身,恭敬道:“去给夫人备马车耽搁了些时辰,让夫人久等了。” 她伸手来扶施云琳,施云琳顺势登了车。 坐进马车,吴嬷嬷笑着说:“车上放了暖炉,暖和。夫人将裘衣脱了吧,等下了车再穿。” 施云琳垂眼望着身上鼓鼓囊囊的貂裘,指尖摸了摸毛茸茸的皮毛,才明白亓山狼那句“出门穿着”是什么意思。 施云琳摇头:“不了,穿着安全。” 吴嬷嬷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终于到了长青巷,马车刚一拐进巷,施云琳探头从小窗望出去,心早就先飞了回去。 马车在小院门前停下来,施云琳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连门也不敲,直接推开院门。 小厮和厨娘懒洋洋地坐在藤椅里晒太阳,手里抓着把瓜子儿。厨房的烟筒正往外冒烟。厨房的窗口映着母亲在灶前弯腰的身影。 看见施云琳进来,两个人愣了一下,站起身来。 “阿姐!”施璟站在厨房门口,洪亮一声喊。 付文丹从窗口望过来,一声“云琳”让施云琳顿时湿了眼眶。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庭院里的小厮和厨娘,转身朝厨房走去。 付文丹早就迎到了门口,先将手上的水渍在围裙上擦了擦,再拉住施云琳的手,反复捏握着。千言万语,都化成了这反复握捏的动作。 施云琳压着心里的愤恨,扯出一个笑来。她走进厨房,看见做了一半的饭菜,走上前去想帮忙。 付文丹笑着摇头,拉住她,道:“厨娘做的东西不好吃,我以前就喜欢下厨,所以有兴致的时候自己做。你向来不会这些,这里不用你。去和你父亲说说话吧,他这两日咳得厉害。” 施云琳没想到连父亲都病了,急忙又去看父亲。 施彦同卧在榻上,已经听见施云琳回来了。待小女儿进来,他招了招手,让施云琳过来坐。 “父亲,听说您病了。” 施彦同没回答,而是问:“让你告诉亓山狼的事情,你可告诉了?” 施云琳一愣,心虚道:“没来得及……”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是之前施云琳被人假借亓山狼的名义骗走的事情。那边亓山狼有自己的眼线知道施云琳被送去了军营。可当时厨娘故意提醒了施彦同来接的人不是亓山狼。是谁要提醒施彦同?这事情后面有没有弯弯绕绕,施彦同查不到也不能去查。只能将事情告知亓山狼。 付文丹已经走了进来,施璟和沈檀溪跟在后面,端着午饭。 一家人重新聚在一起吃饭。施云琳询问了家人的身体,家人也询问了她在百祥宫的事情。 但没有人问亓山狼对她好不好。本就不是她喜欢的人,又是这样的情况下出嫁,那能好吗?问不出口。 施璟犹豫了很久,放下手里的碗。他望着施云琳,刚要开口,施彦同咳嗽了一声。 施璟立刻闭了嘴,端起碗来往嘴里猛扒饭。 施云琳将一家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她笑笑,吃一口母亲做的面条,说:“我挺好的。” 一家人的动作同时顿住。 施云琳弯着眼睛望向付文丹,“母亲再给我做些薄饼吧。” 付文丹点头说好,“你喜欢吃,我就再做些。” “嗯,喜欢。”施云琳笑着去夹桌上的菜,状若随意地说:“不仅我觉得好吃,亓山狼也觉得好吃呢。” 他们不敢提起亓山狼,那她主动提及,就像一个女儿在父母面前随意提及自己的新婚夫君那般自然。 接下来的日子,施云琳时常回家。又从百祥宫带了许多吃的用的过去,后来被施彦同劝阻才不再带。 施彦同再三叮嘱施云琳万事以自己的安危为重,甚至不让她过来得太频繁。 “等我回了亓山,自然就来得少了……”施云琳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施彦同别开眼,倒是没忍心再劝阻。 一眨眼,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亓的冬,也越来越冷。天地之间银装素裹。 太子妃的生辰宴,施云琳没去。亓山狼与齐嘉致交恶,她不去庆贺理所应当。可逃过了太子妃的生辰宴,逃不过明慈公主的赏梅宴。 对于和京中贵勋接触这件事儿,施云琳心里是抵触的。她自知身份,免不了要被排挤和挖苦。她听不得那些人高高在上拿出怜悯的样子谈论湘的亡国。 “明慈公主是什么样的性子?”施云琳询问又绿。 “端庄得体,看重规矩礼仪。”又绿想了想,再补充,“最厌恶不守规矩和不守时的人。” “这里离宫很远,那明日可要早些出发才行。”施云琳这一晚早早梳洗打算早睡,睡前叮嘱又绿明日卯时就要喊醒她,早点出门。 沐浴之后,施云琳烘干了头发,比寻常早了一个多时辰上榻。 厚实的床幔放下,隔绝了床榻外的灯火烛光。温暖静谧的床榻里,施云琳蜷身侧躺在锦被里,柔软的长发铺了一枕,黑暗也藏不住似缎的柔泽。 施云琳睡得正酣。身体被翻过来也一无所觉。被烫到的瞬间,施云琳一下子惊醒。她愕然睁开眼睛,对上一双苍白色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云琳:呜呜呜我明天不想迟到 014 第十四章 施云琳好似做了一场翻来覆去的噩梦,晃动整夜的床幔是这场噩梦的伴奏。 两扇床幔之间不知何时露出一道缝隙,将床幔外的灯火漏进床榻,错落叠进来的光影,蒙着施云琳泪漉的脸颊。后来床褥也被染湿,整个床榻里弥着潮旖。 施云琳趴在枕上,阖着眼睛轻轻地啜,闭上的眼角氤着泪,眼泪在眼角与鼻梁之间慢慢蓄了一小汪。她搭在枕前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亓山狼的手腕,她纤细的指轻轻地颤了一下,立刻蜷起来。 她小时候喜欢玩布娃娃,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成了亓山狼的布娃娃,被随意摆布玩弄。 她想家。 她想回家。 不是长青巷,而是故土。 床榻里的闷热,让被子早就被堆到了角落。亓山狼将施云琳身子捞进怀里,她乖顺地偎着他的胸膛,雪色与麦色相贴相抵。 施云琳隐隐听见远处的一道鸡鸣,她眼睫轻颤疲惫地将眼睛扯出一条缝,从床幔间的缝隙往外瞧,窗外已发白。 快天亮了。 今日进宫赴宴必然要迟到了,施云琳呢喃般呜呜自语了两声,含含糊糊混着委屈。 亓山狼刚要睡着,听见了她的呜哼,他睁开眼睛望向卧在他怀里的人,也没听清她呢喃了些什么,只以为她冷,扯过角落里的被子,胡乱往她身上一盖。 他瞳仁里的苍白色已消,眼睛隐隐还残着些疼痛感。他的眼睛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变幻,近来与施云琳接触时倒是频发,久违的疼痛感让亓山狼压了压眼角。 又绿卯时过来,立在门外犹豫了半天没敢进。她已经从小厮口中得知亓山狼昨夜回来了,再望一眼被亓山狼随手扔在房门外的长刀,又绿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 不敢进不敢进。 她在院子里徘徊了好一阵子,在去不去喊醒施云琳这事上犹豫不决。两刻钟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去喊人,小心翼翼绕着那把长刀,走到门前,轻轻叩门。 “夫人,都已经卯时二刻了……” 屋内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回应。 又绿整个眉头都皱巴起来,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可没直接推门进去的胆子。 许是昨晚大将军回来,夫人也睡得迟了,现在喊人也难以将人喊醒。又绿又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重新立在门外报时辰。 她每隔两刻钟来轻叩一次门,第三次的时候,终于听见了屋里的响动。 房门从里面被亓山狼推开。 看见亓山狼的那一刻,又绿吓白了脸,直接跪下语无伦次地禀话:“禀大将军,明慈公主今日在宫中设了赏梅宴宴请夫人,这里距离皇宫有些远,夫人担心……” “砰——” 房门在又绿面前关上,又绿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她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没了,句子长得没有边际,亓山狼不想废脑筋去听。 施云琳翻了个身,软绵绵地打个哈欠。 亓山狼走回床边,掀开床幔看着酣眠的她。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盯着施云琳,直到睡梦中的施云琳隐隐感觉到了一道寒意落在她身上。 她忍着困倦睁开眼睛,看见亓山狼正盯着她,她瞬间睁大了眼睛,一下子吓得清醒,几乎是本能地身体往后缩。 亓山狼顿了顿,移开目光。 施云琳坐起身来,手心贴在心口去压受了惊的快速心跳。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心口空落落的。她低头扫了一眼,忙扯旁边的被子来遮。 人清醒了,也想起来今天要进宫的事情了。她转头去找遗落的衣物,捡起贴身的小衣,还来不及穿,就发现带子断了。 昨天晚上被亓山狼扯断的。 施云琳拧了眉,提声喊:“又绿!” 她一开口,才发现嗓子沙沙的,心里对亓山狼的埋怨更深,紧抿了下唇,再提声唤了又绿两遍,也没人应。 她泄了气,带着点恼意地将围在身上的被子一推,就这么下了床,当亓山狼不存在,沉步往衣橱那边走去,立在衣橱前翻找衣物。 听见身后亓山狼的脚步声,施云琳硬着头皮不回头装不知道,却心里直打鼓。紧接着,她听见了亓山狼拖动椅子的声音。椅子腿划过地面的声响在屋内的寂静里显得有些刺耳。 施云琳赶快从衣橱里扯下一件外袍裹在身上,才回头去看亓山狼。见他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正看着她。 他的目光让施云琳不太舒服,她立刻转回头,脚步匆匆往里间去梳洗换衣。 等施云琳拾弄好,从里间出来,见亓山狼还是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施云琳心里明白自己的处境,她不是代表自己一个人。她更不能惹怒亓山狼,可是心里的火气压了又压,不发脾气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 她闷着头经过亓山狼,看也不看他,直接往外走。经过亓山狼身边的时候,亓山狼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施云琳咬了下嘴唇,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开口:“我要进宫赴宴,已经迟了。” 她转了转手腕,挣开亓山狼的桎梏,推门出去。 院子里,二东子正上蹿下跳地逗着又绿说话,又绿板着张脸完全不想理人的样子。 看见施云琳出来,又绿赶忙丢下二东子,快步迎上去,瞧一眼施云琳的脸色,道:“夫人,我早上喊您了,但是是大将军开了门……” 接下来的话,又绿没细说。施云琳也懂了。 反正已经迟到了,纠结也没用。施云琳叹了口气,说:“马车备好了吧?我们走吧。” 又绿面露难色。二东子主动说:“夫人要用马车?大将军一早让马车去接人了。” 又绿赶忙补充:“已经令人再去准备了。” 施云琳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又绿和二东子视线都越过了她,就知道亓山狼出了屋子。她转身,看着亓山狼一步步朝这边走过来。 施云琳咬着牙,蹙眉盯着亓山狼。她感觉这段时日忍气吞声装出来的乖顺快要压不住了。一出生就是公主的人,纵使脾气再好,也不是随人揉搓的面团子。 亓山狼已经走到了面前,施云琳深吸一口气,背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去哪?”亓山狼问。 施云琳不吭声。 亓山狼去握她的手腕,施云琳想也没想直接用力甩开,更是没有回头去看他。 又绿和二东子迅速低下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施云琳在用力甩开亓山狼的手之后,立马就后悔了。她知道今非昔比,她早就不是湘国的公主了。她不该发脾气,更不该当着下人的面儿这么做。 可是心里的气恼实在太重。或者说,不是气恼,而是委屈。昨天晚上她求了亓山狼好些次,说了今早要早起。她前半辈子所有的央求加起来也没有向亓山狼央的多。今日的迟到只是个引子,引出了她几次被不管不顾粗暴对待的委屈。 而那些粗暴对待似乎是理所应当的房内事,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委屈。 越是不能说,越是堆积在心里难受。心里难受身上难受,哪里都难受。施云琳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裙角。 施云琳陷在发了脾气后的尴尬境地。她既做不到不要脸面地回头向亓山狼赔礼,又没有本事继续硬气下去。 正僵持着,亓山狼转头看向又绿,问:“早上你说什么?” 突然被点名的又绿愣了一下,赶忙回话:“禀大将军,明慈公主今日在宫中设了赏梅宴宴请夫人,这里距离皇宫有些远,夫人担心明早会迟到,所以让奴婢今晨卯时喊醒夫人……” 二东子拼命给又绿使眼色,压低声音提醒:“慢点说……” 又绿慌张地禀话,没注意到二东子的提醒。施云琳却听见了二东子的话。施云琳诧异地望了二东子一眼,再悄悄转头去看亓山狼。 又绿已经禀完了话。 亓山狼略低头,垂着眼,眉宇微拢思量着。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任由从流云罅隙漏下来的晨光落在他半肩。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氛过于尴尬,施云琳觉得亓山狼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亓山狼终于有了反应,他抬眼,微灿的一簇晨光落进他漆亮的眼睛里。他转过头看向施云琳,说:“知道了。” 施云琳懵住,一时之间没明白亓山狼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心里隐隐又觉察到了什么。 亓山狼吹了个口哨,顿时马嘶长鸣。通体黑亮的骏马从院外飞奔而来,于亓山狼身前高高抬起前蹄停下脚步。嘶鸣仍未尽。 亓山狼直接握住施云琳的腰,将人一拎,施云琳已经随着亓山狼一起坐在了马背上。 “你要带我去哪儿?亓山狼,你要带我去哪儿?”施云琳赶忙追问。 “赴宴。” 骏马已经驮着两个人飞奔出了院子。 二东子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施云琳离去的背影。纵亓山狼已经走远,他还是下意识骇地向后退了半步。他没听错吧?夫人称呼大将军“亓山狼”?她怎么敢当着亓山狼的面这么喊他?她怎么敢?这和当面骂人王八蛋有什么区别? 大黑马在皇宫前停下来,皇宫前的守卫望向这边。 亓山狼握住施云琳的腰,将她从马背上放下去。 施云琳拨了拨被风吹乱的鬓发,没急着进宫。她仰起头来,望着坐在马背上的亓山狼,迟疑了一下,问:“你回去吗?” 亓山狼点头。 施云琳再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京城回亓山?” 亓山狼顿了顿,道:“明天。” 施云琳继续问:“今天赏梅宴结束,是让马车过来接我吗?还是你来接我?” 这一次,亓山狼明显停顿了更长的时间,期间还皱了下眉,才说:“我。” 施云琳垂下了眼睛,心里确定了。原来昨天晚上她哭着嘤嘤絮絮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大概是没听懂的。 施云琳突然就不生气了。 她是人,对面是半人,她若因为不是人的半人的蠢笨而气恼,那实在是太小气了。 施云琳转身,跟着引路的宫人进宫。 又有另外的宫中管事迎上亓山狼,弯着腰毕恭毕敬地询问他可是有事要进宫。管事话还没有问完,亓山狼已经调转马头走了。 纵有亓山狼的快马相送,施云琳还是来迟了。 百花园坐满了臣眷,一眼瞧去个个精心打扮,比起满园红梅,更要姹紫嫣红。 施云琳跟着引路宫婢进了百花园,明明是刚成亲的新妇,比起满园丽人,她倒淡得很。 不是她不爱打扮,是没钱。 015 第十五章 百花园里,几位公主被一些臣妇贵女围在当中,莺莺燕燕一群人走在一株株红梅间,引经据典夸着梅艳景美。 听闻施云琳到了,欢笑声一歇,皆转头望过去。 施云琳跟着引路宫女,绕着百花园梅林外的青石板路正往百花园的正门去。梅林葳蕤茂盛,几株间只隐约见着她朦胧的影子。 “听说湘国女郎眼如水腰如柳,个个都是婀娜温柔的丽人。”明雅公主十四五岁的豆蔻年纪,奶肉的脸上还有着孩子气。她第一个开口说起听闻来。“而且听说湘国的公主个个都是大美人,尤其是来了咱们亓的这位。” 明雅公主说完,于凝芙看了一眼太子妃的脸色,笑着接话:“我也这么听说了。不过想来湘国的公主娇气,嫌天冷不肯早起,让咱们的公主、太子妃等着她。” 今日做东的明慈公主没说话。她长了一张方脸,平日子性子也一板一眼,不笑的时候样子颇为严肃,看上去看不清是不是在不愉。喜怒不易察的上位者最是难接触。 她们说话间,施云琳已经走过了那边茂盛的梅林,她的模样一下子清晰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黄白游的小袄撘着菘蓝的裙子,在大片红梅的映衬下,格外浅柔雅致。鬓上也没有太多首饰,只一支银簪绾发。两鬓留出一缕发垂着,风一吹,发丝温柔拂过雪瓷的脸颊。 冬日天寒,今日赴宴的贵女们身上纵外面披着貂裘,里面却仍是显身段的衣裙,甚至领子开得很低,露出好看的锁骨来。她们手里捧着暖手炉本也不觉得冷,可瞧着施云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由扯了扯身上的氅衣衣襟。 “回去吧。”明慈公主发话。 一众人跟着她回到先前的雅座。当施云琳被宫婢引路带进来时,明慈公主等人正陆续入座。 施云琳稍微等了片刻,待她们都入座了,才朝着尊位的明慈公主弯膝行礼,歉声:“臣妇来迟了,还请大公主宽宥。” “确实是迟了有一会儿了。”于凝芙笑着说话,“上回太子妃的生辰宴你就没来,今儿个大公主做东,你倒是肯来了,却又迟了这么久。实在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忍不住猜疑湘国公主的不情不愿。” 一位穿紫衣的贵女掩嘴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自然是为了配合于凝芙说的湘国公主。哪里还有湘国?她分明是在笑话湘的亡国之痛。 又一位贵妇薛夫人“打圆场”似地发言:“凝芙说笑呢。她最是喜欢说玩笑话,咱们都习惯了,你别在意。你初来亓不适应这里的气候病倒也是正常。” 染上风寒是施云琳没去太子妃生辰宴的借口。 薛夫人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下次可不能再那么不巧病倒了,若是再来一次,旁人还以为是大将军不让你去呢。” 首座的明慈公主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施云琳抬眼看了薛夫人一眼,薛夫人挺了挺腰杆好整以暇地等着施云琳怎么狡辩。 施云琳柔柔一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夫家姓薛。”一提到自己的夫家,薛夫人腰杆子挺得更直。 “薛夫人。”施云琳轻颔首,便移开了目光。施云琳可不知道她夫家是谁,就算知道,也不会如她的愿奉承地说官话。 薛夫人一愣,只见施云琳望向了太子妃。 这是施云琳第一次见到伊书珍,可是她一眼就知道她是太子妃。从小宫里长大的人,对规矩章法的熟识刻在施云琳的骨子里。只一眼,她就能从座次、衣着、相望的目光里辨出这些人的身份,甚至看得出谁与谁交好。别说是两位公主和太子妃,就连这些高门贵女家中品阶也能猜个大概。 “太子妃,上次你生辰,我恰巧病了没能给你庆生实在是遗憾。”施云琳先陪不是,“只是生病这事谁也不想也料不到,等太子妃下次设宴,我若又恰巧病了或者因为旁的紧要事不能去,想来太子妃也能理解,不会像那位……凝芙妹妹对吧?” 施云琳望过去。于凝芙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点点头。 得到答复没叫错名字,施云琳回过头重新望着太子妃说:“不会像凝芙妹妹说的那样胡思乱想的,是不是?” 太子妃摸着手上镯子,她盯着施云琳,沉声:“自然。” 施云琳浅浅一笑,又语气轻快地说:“对了,刚刚薛夫人说的话,臣妇有些不解。薛夫人说是大将军不准我去给太子妃庆生,这是绝对不会有的事情。只是我不明白薛夫人为什么这么说?” 施云琳转眸,眉眼含笑无辜地望着薛夫人。 薛夫人一愣,刚要张嘴。坐在她身边的人立刻拉了她一把,提醒她闭嘴。 施云琳重新望向太子妃,缓声道:“臣妇嫁来亓的时日尚短,不像太子妃已经嫁过来两年多。臣妇对亓国很多事情不了解,想请教一下太子妃,薛夫人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呀?难道亓山狼与太子殿下交恶吗?” 百花园忽然之间陷入沉寂。谁也没再开口,有人端在手里的茶盏也僵在那里忘了放。 一阵风吹来,吹下枝头一朵红梅,吹落在施云琳的肩头。 亓山狼与太子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所有人心知肚明,可是谁又能明说?尤其是太子妃更不可能当众承认。 百花园外出现了几道人影。太子妃眼角余光扫过,惊见是陛下带着太子、靖辰王路过。 太子妃咬着牙,在心里把施云琳和薛夫人都骂了一遍。太子妃勉强扯出个笑脸来,道:“云琳说笑了。大将军是千载难逢的奇才,在亓军功赫赫,是国之栋梁。太子殿下向来惜才爱才,二人或许在政见上有过分歧。交恶则是无稽之谈。” “嗯。”施云琳轻嗯了一声,弯着眼睛笑言:“我也是这样想的。想来薛夫人和凝芙一样都喜欢说玩笑话而已。” 百花园外,亓帝回头看了齐嘉致一眼,收回视线离去。齐嘉致额头沁出冷汗来,转眼凶恶地盯了伊书珍一眼,快步跟上父皇的步伐。 靖辰王探究的目光在施云琳身上一落,亦收回目光跟上去。 百花园内,施云琳和园内大部分人一样都不知道刚刚陛下一行人的经过。 施云琳又将目光落在先前掩嘴笑湘国灭国的紫衣贵女,她问:“不知道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紫衣贵女早就收了笑,谨慎说话:“可担不起夫人这声姐姐,我姓苏单名一个婉字,姐姐唤我婉婉就好。” “苏婉。”施云琳连名带姓地喊她,又人畜无害浅笑着地问:“刚刚你笑什么?” “我、我笑了吗”苏婉扫了一眼桌上的梅花糕,心虚道,“公主设宴,今儿个的梅花糕很甜。我吃得开心……” 达官显贵最喜欢暗戳戳地说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意味深长地挖苦笑话。施云琳曾听着官话长大,在暗流上的静波里一言一行。 今日,她不过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将那层静波撕破。 施云琳望向今日的主人明慈公主,脸上的浅笑也变得端庄了些。她说:“亓国宽善博远大国风范,向来恩惠患难中的小国,不仅有今日的湘,还有昨日的闵。” 太子妃脸色微变。闵,是她的故土。她与施云琳又有何不同? “湘国将亓国的恩情一直牢记在心里,能嫁作亓人妇,云琳心怀感恩。自小生活的风土不同,云琳若是生了什么错事犯了什么忌讳,还望公主宽宥。云琳也会谨慎多学,争取早日如太子妃那般入乡随俗弃闵为亓。我虽来亓不久,却在民间听见许多夸赞太子妃的话。云琳会努力效仿太子妃。她是最好的太子妃,我也要努力成为合格的大将军夫人。” 在座女眷们悄悄目光交流,眼里都多了几分正色。 太子妃胸口微微起伏,压着怒。施云琳一遍又一遍强调她与她一样都是和亲而来。日后若再有人当面暗讽施云琳的旧时身份,那就是连太子妃一起骂了。 施云琳陷在一种割据的情绪里。这些人嫌她亡国公主的旧身份,又不得不忌惮她如今嫁的人。 施云琳微缓,望着明慈公主,换上更加诚恳的语气:“今日来迟,实在是万不应该。只是初来亓,对地势路线不熟悉对路程用时错了估计,纵大将军快马加鞭带我来,也还是迟了。云琳可能自罚一杯请罪?” “哦?大将军带你过来的?”明慈公主终于开口,“翡州果不其然又获胜,大军三日后归。大将军昨日已经回京了?” 施云琳倒是愣住了。她不知道亓山狼是提前回来的。 施云琳正愣着不知道怎么接话,一个绿裙女郎笑着打趣:“想来是小夫妻新婚情浓,大将军提前回来的。” 施云琳望过去,绿裙女郎笑着说:“我姓樊,名紫莹。” 樊紫莹站起身,行了个淑女礼。 “紫莹。”施云琳回了一礼,这便是认识了。 樊紫莹笑着说:“听闻夫人婚前就大病了一场,如今天寒奔波,还没坐下歇歇呢。我看呀,自罚一杯就不必了,先喝些甜酒暖身才是。” 明慈公主也点头,道:“先坐下说话,还有几位不认识的,也该认识认识。” “多谢公主。”施云琳颔首,跟着小宫婢走去为她安排好的位子。 明慈公主和明雅公主共桌,太子妃坐在两位公主的左手边。施云琳被引去了两位公主的右手边,她的座位正对着对面的太子妃。 施云琳刚坐下,对樊紫莹浅笑了一下。这一笑,是礼仪不是感激。樊紫莹是今日第一个帮施云琳说话的人,可是施云琳不会立刻给出她的感激,她要先弄清楚樊紫莹帮她的原因。 施云琳与百花园里其他女郎们一一见过,客套两句。宫婢们捧着乐器过来。 施云琳来之前,她们要弄乐,宫婢们这会儿才将乐器带过来。 明雅公主笑着说:“我看呀,咱们就罚将军夫人最先弄弦拨乐开个头!” “这个罚我领。”施云琳大大方方站起身来。 “你要用什么乐器?”明雅问。 这些不同乐器,都是她们一个个报名点了自己最擅长的一件,让宫婢搬过来。 施云琳猜到些什么,笑言:“谁若舍得先将她的乐器借我一用,我就用哪个。” “哪个都行?”太子妃挑眉。 施云琳柔柔地笑着颔首:“哪个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网站书名改革,还不确定本文会不会被要求改名。如果要改的话,会改成《狼少:狠狠爱!》哈哈哈哈哈不要走丢!!! 016 第十六章 靖辰王离宫时,迎面遇见从宫外回来的靖安王。靖辰王在宫外已有了府邸,今日进宫只因陛下的召见。靖辰王虽然已被封王,却仍住在宫中,等过了年才会搬出宫至自己的封地。 “三哥!”靖安王快走两步迎上去,言语之间有着热切,“自你搬出宫,咱们见面就少了!” 十九岁的年纪,早已不算小少年,可靖安王天生一双明润的桃花眼,不仅人长得秀气漂亮,同时也有一股子年少风流的风发稚气。 只年长他两岁的靖辰王则显得沉稳许多。虽同样一双桃花眼,却没有少年郎的棱角,只有风流俊逸和通身的矜贵。 靖辰王高不可攀的疏冷面容一下子柔和许多。他笑言:“这话说得怪可怜,若不立即邀你过府小聚,就显得我这兄长不近人情。” “就等三哥这话!”靖安王将手里的书卷扔给小太监,跟着靖辰王出宫。 兄弟两个走了没多久,隐隐听见琴声。 琴声悠扬流畅,令人顿生心旷神怡之感。兄弟二人驻足。 “我知道了,是皇姐今日办的赏梅宴。走,去看看谁的琴弹得这样好,可以和我不分伯仲了!”靖安王拉着靖辰王往百花园去。 靖辰王无奈地笑了。这君子六艺,靖安王对乐最为头疼,他根本不通乐理。若说抚琴者和他不分伯仲,那简直是对琴技的侮辱。 兄弟二人立在百花园外,望见坐在红梅下抚琴的身影。 百花园里的小聚已经到了尾声。施云琳弹的第一首曲子,便惊艳了众人。后来她又接受考验般尝试了多种乐器,无一不精,令人惊赞。 由施云琳开头拨弦弄乐,这场赏梅宴也由她收尾。 施云琳想了想,最后弹了这首《碧波引》。前一刻还热闹说笑的丽人们都停了话,静听这首格外空灵悠扬的曲子。曲调从施云琳的指尖滑出,一声一调,将人从热闹的梅园引走,走进更为广阔的天地间。眼前有山川河流又有流云碧波,天地之美景仿佛都在那一声又一调中如画卷般缓缓展现在眼前。 曲将尽,琴声也逐渐变得更为婉转凄凄。那壮丽的秀景逐渐在眼前向后掠过后退,一切归于平静,回过神时,徒留几分凄清寂寥荡在这梅园里久久不散。 施云琳拨出最后一个琴音,纤指悬在琴弦上半晌,才慢慢将手放下来。她垂下眼睛,去藏眼里的一点湿。 靖安王回过神来,道:“好厉害的琴技!这是谁家的女郎或夫人?不仅琴声入画,还貌美如仙。我都忍不住想抛花表意了!” 靖辰王收回落在施云琳身上的探究目光,他半笑对弟弟说:“湘国公主,上个月刚嫁给亓山狼。” 他顺手折了枝头的红梅递给靖安王,笑道:“去簪花表意吧。” “不了不了……三哥你害我呢。”靖安王连连摆手,向后退。他再看向施云琳的目光里噙着满满的惋惜。“走吧,走吧!咱们可别做窃听者了。” 靖安王拉着兄长就要走。 靖辰王回头望了一眼,将手中刚折的红梅轻放在石灯上的堆雪中。 百花园内,丽人们还沉浸在曲子里。 明慈公主道:“好的曲子配好的琴技,只是最后曲调转低,听着凄清许多。不过曲尽人散,今日赏梅宴也尽了,也算应景。” 施云琳轻轻眨了下眼睛,压下眼里的湿意,再抬眸时已经是清澈明朗的眸子。她起身,微笑着:“献丑了,没能扫兴就好。” 这首曲子尾声本不该这样凄清,只是音律通人心。施云琳弹着弹着,不由想起教她抚琴之人,心里已经窝了一汪泪,怎能不从琴弦流露悲戚。 樊紫莹道:“是我蠢笨了,这曲子以前从未听过。” 另外也有几人附和从未听过,询问谱曲人。 施云琳道:“兄长做的曲子。” 太子妃忽然变了脸色,盯着施云琳,问道:“不知道是湘国哪位皇子竟这般有才学?” “长兄。” 太子妃脸色更冷。她盯着施云琳,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般:“施砚年不仅能上阵场还能谱曲弄乐,还真是有本事呢!” 微顿,太子妃冷笑了一声,道:“听说被围剿而亡?可怜云琳如本宫一样没有兄长了。” 今日本已和洽的宴会突然就再次陷入了安静。 太子妃旧事重提,将弑兄之仇点破。施砚年在战场上杀了太子妃的兄长,迫使她不得不远嫁和亲至亓。当初听闻施砚年的死,太子妃一点也不解气只觉得遗憾,遗憾不能亲手将其凌迟。 伊书珍与施云琳之间横着死仇,永远不可能相安无事。 一个小宫婢从外面进来,向众人屈膝行礼,再走到施云琳面前禀话:“大将军到了乾德园,让夫人这边结束之后去那里寻他。” 有人笑着打趣:“果真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纵使是大将军这样的人也要亲自接送呢。” 一直话不多的明慈公主道:“今日这宴也该结束了。去罢,别让大将军久等。” 这赏梅宴在室外,待了大半日,纵使施云琳穿着厚袄也冷了。她与众辞别,跟着引路小宫女往乾德园去。 太子妃眼中浮现一抹异色。她没有想到亓山狼会亲自来接施云琳。这里和乾德园的距离可不远,恐怕这边大些声音说笑,那边都能听见音。 太子妃赶忙给身边的宫婢使眼色中止计划,纵小宫女小跑着去办,也已经迟了。 百花园与乾德园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窄道。这条路原也不窄,只是两旁栽种了茂盛的花草,将这条路挤得越来越窄。如今寒冬时节百花羞,道路两旁只有或枯或绿的丛枝。 走至一半,施云琳忽然听见了犬吠。原也没当回事,只以为宫里哪位主子养的小宠。可是下一刻,一条棕色的大狗从草木后冲出来,朝施云琳扑过去。 “哪里的疯狗快走开!”引路小宫女虚张声势地伸手驱赶,同时扯着施云琳往乾德园快走。 大狗冲着小宫婢露出长牙,小宫女吓得腿一哆嗦,直接跌倒在地。施云琳被拽得踉跄了一下,才刚站稳,那只大狗已经朝她扑了过来。 施云琳一边后退,一边伸手去挡扑过来的恶犬。 恶犬一口咬在施云琳的胳膊上。施云琳一边甩,一边慌张后退。 瞧见施云琳被咬,摔倒的小宫女吓坏了,连声唤人大喊救命。 施云琳也吓坏了。她以前也养过一只小狗,向来喜欢可爱懂事的猫猫狗狗,可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凶的狗。恶犬已经扑到她的身上,恶臭的口水刺鼻。 她不敢用另一只手去打,单凭被咬住的胳膊如何甩,也不能将缠上来的恶犬甩开。 她慌张地往后退,眼里因恐惧而噙着泪,不知宫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帮她将恶犬打走。 后背忽然被抵住,施云琳来不及回头看,被咬住的胳膊忽然一空。 亓山狼伸手握住疯狗的脖子,用力一拧。恶犬顿时松口。施云琳清晰地听见狗脖子被拧断的声音。 亓山狼单手提着挣扎的恶犬,再用力一掷,力大无穷,恶犬摔在地上,狗头重磕在青石路上,鲜血与脑浆四溅。 施云琳看着满地的红白之物,心口狂跳地向后退了小半步。 亓山狼转过身拉过施云琳被咬的手臂。施云琳这才回过神去看自己的伤势。幸好她惧寒今日穿了厚实的袄,恶犬咬穿了她黄白游的小袄子,里面的棉絮乱飞。 亓山狼撸起她的袖子,检查她的小臂。 看着自己光滑无伤的小臂,施云琳重重松了口气,刚刚惊魂一幕里,她整个人陷在恐惧里,连有没有被咬到也不清楚。施云琳眼里迅速蓄上逃过一劫的热泪。她可听说被疯狗咬过人会发疯而死。 也是这个时候,宫人才拿着打狗的棍棒赶到。 亓山狼捡起被风吹到他脸上的施云琳棉衣的棉絮,他看着施云琳发抖的手,将她撸上去的袖子放下。 他蹲下来,捏开死狗的眼皮。这狗,明显不是突然发狂,而是被人灌了疯药。 亓山狼提着死狗往百花园走,鲜血不停往下滴,淌了一路。 百花园里,丽人们正在收拾准备离宫,忽见亓山狼提着一只不停滴血的死狗出现在门口。 有人惊慌了一声,立刻去捂嘴。还有人跌坐回椅子里。 太子妃目光躲闪。 亓山狼提着死狗穿过柔弱女郎们,直接将流血的恶犬扔到首座公主席桌上。 威严如明慈公主亦吓得哆嗦一下。 女郎们尖叫花容失色,亓山狼却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亓山狼不能立刻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也不需要他去查。今日赏梅宴既是明慈公主做东,就该她负责调查,该她给个交代。 亓山狼大步走向施云琳,伸手去牵她,临走近,绕到施云琳另一侧,用没染血的手去牵她。 施云琳悄悄望了一眼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 亓山狼吹了个口哨,大黑马踏过修剪整齐的草木奔过来。宫人们急急慌乱躲避。 亓山狼带着施云琳上了马。他又忽然回望百花园,问:“被欺负了?” 施云琳赶忙摇头:“没有。” 亓山狼收回视线,没再开口,如来时那般,骑马带施云琳回百祥宫。 他的马总是很快,有凉风割着施云琳的脸颊。她每次坐他的马总是下意识闭上眼睛。 今日路程过半,施云琳慢慢睁开眼睛。 如刀子一样的凉风吹在眼睛上,却是温柔的。两侧向后倒退的风景是她从未见过的快。快得因新奇而成了另一种震撼的美。 亓山狼左手握着马缰,另一只染血的右手垂在身侧。施云琳迟疑了一下,去握亓山狼的手腕,将他右手拉过来,然后用帕子一点点去擦他手上的血污。有些血迹干了,擦不掉。 亓山狼瞥了一眼,左手松开马缰,从马侧拿出水囊,牙齿咬去塞子,将水往右手上胡乱一倒。 看着飞溅的水,施云琳愣了一下,才继续去蹭。 大黑马跑了个畅快,在百祥宫前不情不愿地停下来。 亓山狼先将施云琳从马背放下去,才下马。 施云琳听见马车声。一回头见百祥宫的马车回来了。 今早亓山狼派马车去接人,施云琳还曾气恼过。此时不由好奇亓山狼派车去接谁? 马车停下来,在施云琳好奇的目光里,车里的人推开门。 施云琳忽然尖叫了一声。 一旁的亓山狼竟是被吓了一下,侧首看她,看见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 017 第十七章 逃亡这一路,经历太多生离死别,施云琳从未想过会再见到也青。 也青见到施云琳的那一刻嘴角扯得老高笑着,眼里却拼命淌眼泪,片刻功夫一张小圆脸已经湿透。她跳下马车朝施云琳跑来。 施云琳亦提裙而奔。眼看着也青越来越近,温暖的午时阳光逐渐照亮也青的脸颊。一瞬间,一起长大的朝暮、走散时以为她会遇害的悲伤,一股脑涌上心头,甜与苦交织。 马车停得不算远,奔赴的时间却那么漫长。终于抓住彼此的手臂,心里一下子踏实安定。 “殿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啊啊呜……”也青张着嘴嚎啕大哭。一团孩子气的脸庞哭起来却是那般粗的嗓子,甚是唬人。 亓山狼听得皱眉,转身就走,远离这里的吵闹。 施云琳却被也青的哭声逗笑了。能再听见她撒泼一样吱哇乱叫的哭声可真好。 她上下打量着也青,点头:“没缺胳膊少腿,挺好!” “嗯!”也青哭着蹦跳了两下,认真道:“还活蹦乱跳呢!” 马车里的柳嬷嬷靠在车边擦了擦眼泪,无奈笑道:“哭了一路,不是说好了提前把眼泪流干等见着公主时就不哭了吗?” “哦对!”也青猛一吸鼻子,拼命把眼泪往回憋。 看见柳嬷嬷,施云琳眼里的惊喜更浓。柳嬷嬷不是她身边的人,却是跟了母亲大半辈子的人。 “柳嬷嬷!”施云琳快步过去,伸手亲扶。 柳嬷嬷下了马车,反复抚着施云琳的手不松。“还能见到公主,也不枉这一路奔波了!” 也青在一旁连连点头,哭着说:“公主,我们能活着见到您,实在是太命大了!” 施云琳笑着说:“咱们进去说话。” 她走在最中间,一手握着柳嬷嬷,一手握着也青,牢牢地握着。施云琳抬眼望了一眼正浓的暖阳,心里恍然原来这就是失而复得的滋味。这大半年不停地失去,原来也能重获。 “你们怎么寻到这儿的?”施云琳询问。她很好奇,她们两个怎么会被亓山狼派马车接过来。 柳嬷嬷解释:“我们一路往北追,到粟城的时候被守城的侍卫抓住。原本我们也不想说身份,怕生麻烦就说自己是湘国的难民逃亡过来的。” 也青委屈地说:“走哪都被赶被骂被欺负!” 柳嬷嬷看了也青一眼,笑着说:“后来被欺负得狠了,也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也青掐着腰大骂,自道了身份,声称我们是皇后公主面前的大红人,你们这些守城的侍卫可别给脸不要脸。” 也青心虚,声音低下去:“公主教的……不能太窝囊,要有骨气!” 施云琳从她们轻松的语气里,却听出了心酸,猜得出来彼时她们身陷险境时的绝望。 施云琳压了压喉间的哽咽,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被抓起来蹲大牢了呀!” “再后来,守卫将我们带到马车上,昏天暗地也不知道赶了多少天的路,就到了亓京。我们也不知道那些守卫的意思,几次打听,他们也都不应话。倒是从路人的口中得知公主出嫁了……” “直到今早上又有马车来接,我壮着胆子询问这是要将我们送去哪儿,那官爷才说他是……”也青忽然生怯压低声音,“说他是亓山狼的人。” 她似乎不太敢提起亓山狼的名讳。 “然后我们就猜到要见到您了!” 施云琳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说话间,三个人已经到了堂厅。施云琳赶忙让她们坐,亲自端起茶水给她们倒些热茶。 “这哪用公主来做?”别说也青过来抢茶壶,就连柳嬷嬷也不肯坐。 施云琳摇头,坚持为她们倒了热茶。“今日没有什么主仆身份,只有生死与共后的久别重逢。” 柳嬷嬷和也青这才没再坚持,捧着茶杯饮尽热茶。太久没喝过热水,暖暖的热意入口,在五脏六腑间荡漾开,瞬间温暖了整个身子。 柳嬷嬷问:“皇后可还好?我何时能见着她?” 施云琳眼前浮现母亲立在狭小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她沉默了一息,才道:“下午让人带你过去见母亲。” “那是极好的!我恨不得现在就见着皇后啊!” 也青也说:“我也去一趟,给陛下和娘娘磕个头。然后再回来和公主天下第一好!” 又绿从外面走来,立在堂厅门口禀话:“夫人,明慈公主身边的人过来了,要见您和大将军。” 施云琳知道想必是为了今日疯狗的事情了,倒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她看一眼风尘仆仆的柳嬷嬷和也青,让又绿带着她们两个去好好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暖衣。 她则是亲自去寻亓山狼。 施云琳踏上抄手游廊,远远看见了亓山狼立在后院假山前。他就那般一动不动抬头望着树梢。 施云琳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枝头光秃秃,她什么也没瞧见。 施云琳驻足,立在垂着一盏盏琉璃灯的抄手游廊里提声:“明慈公主派人来了。” 亓山狼回望,琉璃灯晃动的游廊间,她纵穿着厚实的棉衣也藏不住娇小纤细的身躯。柔柔小小的。 亓山狼目光微冷,提步往前院去。 施云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若亓山狼不故意等她,她实在难以跟上他的脚步。 苏公公原先在亓帝身边做事,后来成了明慈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人,宫里上下给足了脸面。今儿个的赏梅宴,也是苏公公负责大大小小的事情。明慈公主派他亲自过来。 也没人请苏公公进去,他躬着身子候在庭院的冷风里。在他身后跟了几个小太监,还有几担赔礼。 远远瞧见了亓山狼,苏公公摆出一张笑脸迎上去,认认真真行了跪礼,起身道:“大将军,今儿个宫里的意外,让夫人受惊了。大公主心里很是不好受。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御厨今日本要做狗肉,却不想那条狗忽然犯了疯病,冲开了铁笼,惹了祸事。” 苏公公再朝施云琳躬身行了一礼,道:“大公主从库里取了许多珍爱的宝贝送给夫人,做受惊的赔礼,还请夫人不要因今日之事心生介怀。大公主还说,过两日等天朗,邀夫人再聚,以琴会友。” 苏公公这话是对施云琳说的,可眼里却没什么诚意。他刚说完,立刻看向亓山狼,等着亓山狼发话。 亓山狼半垂着眼,沉默着。 施云琳眸光轻转,望向亓山狼,在心里担忧——他听懂了吗? 明慈公主的处理方法,施云琳一点也不意外。这事儿,能派苏公公跑这一趟已经给足了脸面。那边送了赔礼,她收下,下回应约小聚,这事儿也就结了。 只是施云琳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亓山狼不说话,她也不会开口的。 亓山狼的沉默,让整个庭院都陷在沉默里。 可是亓山狼没有沉默很久。 “你过来。”亓山狼漠然盯着苏公公。 施云琳有些意外地看向亓山狼。这点时间,他听懂了苏公公那堆话? 苏公公抱着长衫前摆,弯着腰走到亓山狼的近处。 亓山狼忽然抬起一脚,踹在苏公公的膝盖上。一道骨裂声,苏公公尖叫了一声跌倒在地。 施云琳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跟随而来的小太监们惊慌地跑过来想要扶,可还没走到近处,畏惧地仰望着亓山狼,纷纷后退。 苏公公佝偻着咿咿呀呀喊疼。亓山狼朝前踏出半步,靴子踩在苏公公的膝盖上,一点一点用力,折断的骨头慢慢碎裂,细小的骨裂之音,落入在场所有人耳中皆撼如震雷。 苏公公仰望着亓山狼,亓山狼逆着光,光影刺眼,也让苏公公看不清亓山狼的表情。一种对死亡的恐惧,在暖阳下阴冷地爬上苏公公脊背。 亓山狼居高临下地睥着他,冷漠地开口:“再查。” 这不是亓山狼想要的结果,苏公公也不是他想见到的人。在亓山狼这里,从来没有暂且放过下次再说。 他没读过书,知道的词汇不多。容忍——是他永远理解不了的词意。 亓山狼抬脚放开苏公公,他回头就见施云琳害怕地望着他。 怕他吗?亓山狼笑了一下。他走过去,经过施云琳身边的时候,顺手捏了捏她的脸。她脸上有点凉,亓山狼指腹又捏了一下。 苏公公断了一条腿,被抬回去复命。 明慈公主一瞧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事情坏了。她惊魂未定地跌坐回椅子里,冷声问:“疯狗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情?” 苏公公刚逃过一死,哪里还敢嘴硬,哭着说:“殿下,奴、奴也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他既负责今日宴席之事,太子妃想做些什么,若不提前支会他,也难以得逞。 “你糊涂!”明慈公主怒拍桌子。 身边的嬷嬷忧心忡忡:“亓山狼不满意。苏公公虽是老人,可是……” 苏公公吓坏了,连声哭着求明慈公主不要再把他交给亓山狼。 “你以为一个奴才就能息事了?当年太子奸了亓山狼身边的女兵,他能闯了东宫提刀砍太子。还是不长记性,今朝连他的夫人也要害!”明慈公主气急。 “那……请太子妃过来商议一下?” 明慈公主想了想,道:“请太子过来一趟。” 被一个臣子逼迫,明慈公主心里也窝火。可她能怎么办?当年若不是亓山狼横空出世,亓已经和闵、湘一样的下场了。不说当年只说现在。亓山狼今日解甲,鲁国明日就会起兵! 这边焦头烂额,那边施云琳却心情极好。 今日施云琳确实被亓山狼吓到了。可是终究不是她的骨头断了,惊吓也只是一会儿。直到夜色降临,她还沉浸在与也青、柳嬷嬷重聚的喜悦里。 沐浴过后,她对镜拢着长发,愉悦地哼唱着故土小调。 直到亓山狼推门进来。 施云琳回头,这才从喜悦里回过神,惊觉天黑了。她总是很怕天黑。每一个夜晚,都是漫长的煎熬。 亓山狼反手锁了门,长指伸到领口将衣服扯下。他一边朝施云琳走,一边宽衣。施云琳慌乱地别开眼,她不敢看亓山狼的身体。 当亓山狼立在她身前,伸手去扯施云琳的衣衫时。施云琳忽然想起那些被亓山狼撕破的衣衫。她可没有那么多供他撕。 她慌忙捧住亓山狼的手,仰着一张小脸楚楚望他,弱声:“我自己脱。” 亓山狼目光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亓山狼:老婆这么主动是不是喜欢我???·感谢在2023-10-2712:12:13~2023-11-0312:0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吃好睡好的凯特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搖瑶16个;果果在这里?(''ω'')?、一个啾啾、ichi、乐宝小甜心呀、七月流火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酪玫瑰70瓶;茜25瓶;猪猪猪恩21瓶;欢柒、谢相与10瓶;estelle.wang8瓶;蔓野树美人、来一份松鼠鱼5瓶;七月流火4瓶;芋头、肝胆相见、啊哈、果果在这里?(''ω'')?3瓶;周小椽、阿鸣、青山2瓶;在晋江安个家、江雨落花、65864556、花花家的小白坡、33、Nooooooo、61589612、薄荷叶、查理苏的小娇妻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8 第十八章 亓山狼便松了手。 施云琳拧着眉,倒是有些后悔了。她低着头,扫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竟一时之间不知从何下手。她磨叽半天才把手放在衣带上,两手攥着衣带垂着的两端,慢吞吞在纤白的食指上缠了一圈,扯也不是不扯也不是。 她脑子里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要在这里脱吗?然后呢?脱完之后就那么走向床榻?她总不能做到像亓山狼那样坦然地光着身子走来走去,实在是太有碍观瞻了。先走到床上再脱?可亓山狼站在她面前,他的腿贴着她的膝盖。她又不想推开他。 这般想着,施云琳稍微侧了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床榻。 亓山狼睥着她的小动作,他弯腰直接将施云琳抱起来,抱着她往床榻去,将人扔到床榻上。他则是坐在一边,难得拿出些耐心等待。 被施云琳绞尽脑汁扒拉出来的磨叽借口已经没了,她悄悄抬起眼睛看向亓山狼,小声说:“我们说说话吧?” 亓山狼皱眉。 说话?他最讨厌说话。 施云琳小小声地补充:“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过话的……” 亓山狼沉默了一息,向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床柱,开口:“你说。” 施云琳眼睛一亮,赶忙正了正身正对着亓山狼。这样坐姿一换,亓山狼的身体就这么直接映入眼帘。施云琳实在不想看他的身体,太难看太可怕了!她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亓山狼的身上,心虚道:“怕你冷……” 亓山狼没什么反应,只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等她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施云琳的错觉,她总觉得亓山狼的眼睛在夜里的时候会格外明亮。 施云琳确实有些话想对亓山狼说,确切地说是对亓山狼的行事风格有着担心。她并不关心亓山狼的死活,可若他死了,她也活不了。不管是她,还是她身后的家人,如今都仰仗着亓山狼。 今日宫里的事情,她心里不痛快,可她能屈能伸,知道自己的处境,暂时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她可以跟着亓山狼去亓山,那留在长青巷的家人们呢?家人们的身份和处境更艰难。 “今日苏公公说的那些话,你……听懂了吗?”施云琳语速很慢,小心翼翼地试探,怕这样询问冒犯了他,又怕说得委婉了他会听不懂。 亓山狼想了一下,摇头:“没听。” 这世上没有太多人说话值得他去听。出面的是个下人已经不是他要的结果了,更没耐心听苏公公说废话。 施云琳开始犯愁。她眉心拧巴起来,忽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怎么用简练的语言来说。她深宫里长大,已经习惯绕着圈子说话。 亓山狼却知道施云琳在担心什么。他说:“你是我的东西。” 施云琳在心里回了句“我是人不是东西”。可她也已经知道了亓山狼语言的匮乏,知道他的意思就够了,不会计较用词。 她说:“可是和皇室结仇没有好下场的。” 亓山狼看着她不说话。 施云琳从来没觉得自己像今日这样嘴笨。她急声:“等找到能取代你的人,皇室会杀了你的!” 亓山狼还是没什么反应,定定看着她。 见他没反应,施云琳也不清楚自己说的话亓山狼有没有听懂。她很不理解一个调兵遣将如天神一样的人,在其他方面为什么这么蠢呢?她泄气般喃声:“你再这样胡作非为,是不能安度余生的……” 亓山狼终于有了表情,他抬眼,漆亮的瞳仁掺了一丝戾气。他冷声:“老死,是侮辱。” 施云琳懵懵地看着他,没听懂。 “我的父母手足无一窝囊老死巢穴。”亓山狼扯起一侧的唇角勾出一丝桀骜骄傲的笑来。 施云琳更懵。他不是无父无母吗?怎么又有父母和手足了? 施云琳绝望地发现她说的话,亓山狼只是理解慢一些,如果他想理清就能听懂。可亓山狼说的话,她却是完全听不懂。 亓山狼紧接着又说了句施云琳听不懂的话。他说:“我活太久了。” 施云琳眨眨眼,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亓山狼的脸上。白天夜里,她好像都没有特别认真打量过他的五官。此时细瞧,因他这一句话,施云琳更是猜不出他的年纪。 一瞬间,施云琳脑海里想起曾经看过的话本。话本里的狼人几百岁,平日人形,月圆之夜眼睛变成猩红之色,嗷呜一声在月下变身成狼身! 他说他年纪大,他的眼睛确实有时候会变色…… 施云琳忽然打了个哆嗦,小脸悄声变得煞白。唇被她咬红,在苍白的巴掌小脸上,显得娇艳欲滴,楚楚诱人。 亓山狼盯着施云琳的唇,不由伸出手,手掌托住她的脸迫她仰起脸,用指腹轻轻去抚她的唇,反反复复。 他几乎是握住施云琳的细颈,将她拽到面前来。他凑上去,两个人的距离逐渐拉近,气息相缠时,施云琳身子忽然紧绷。 施云琳总是很怕亓山狼那双会变色的眼睛,她每晚都把眼睛紧紧闭着,掩耳盗铃地不去看。然而此刻她却睁大了眼睛,因为惊讶而忘了闭起眼睛。 拉近的距离,似乎昭示着亓山狼的吻将要落下。这让施云琳惊愕。因为亓山狼从来没有亲吻过她,他向来横冲直撞直奔主题毫不知柔绻。 两个人的唇几乎贴上,亓山狼眨了下眼睛,忽然用力嗅了一下,然后猛地推开了施云琳。 他冷漠而望,问:“还有话?” 施云琳揉着被捏疼的脖子,怔怔望着亓山狼。在他刚刚那一嗅的习惯性动作中,她好像忽然灵光一闪,懂了亓山狼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口中的父母手足是狼群,它们皆死于战斗。狼的寿命短短十余载,甚至因为战亡而更短。养他长大的狼、与他一起长大的狼,甚至与他一起长大的狼的孩子,可能都已经不在了。 他来到人群这些年,竟还是觉得自己是一匹自由嗜斗的狼吗? 施云琳脱口而出:“你没把自己当人看!” 亓山狼皱眉,困惑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你是在骂我?” “不不……”施云琳连忙摆手,“不是那个意思!” 亓山狼不深究,也耐心耗尽。今晚他已经说了太多话、花费了太多心神去听别人讲废话。很累。 他起身的同时,将施云琳推倒。施云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了衣衫被撕破的声音。施云琳顿时惋惜这身衣裳还是没保住。不过她很快没有心神为一件衣裳惋惜了。 她无意间睁开眼睛看见亓山狼苍白色的眼睛,立马又闭上眼睛,再也不敢睁开。 后来昏昏沉沉的混沌里,亓山狼俯身压近,靠着她的耳朵,说:“明天,我们回家。” 此时,施云琳还不能理解亓山狼口中的“我们”是什么意思。她虚脱般陷在锦被里,迷迷糊糊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肚子。 听说水滴石穿。 施云琳有点害怕,怕总有一天自己的肚子要被戳个窟窿出来。 大雪纷纷悄无声息地坠落,在夜色的遮掩下,为天地万物换一身素衣。 东宫。伊书珍身上只穿着一件肚兜,跪在齐嘉致面前。齐嘉致手里的鞭子落下,又在她的臂膀落下鞭痕。 齐嘉致摔了鞭子,一脚踢在她的肩头,咬牙切齿:“你用一条疯狗去咬谁的女人?他亓山狼是为了出一口气完全不要命的疯狼!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 伊书珍瘫倒在地,在心里回:我确实疯了,自从皇兄战死,和亲嫁给你,我就已经疯了。 齐嘉致不解气,捡起地上的鞭子又朝伊书珍挥去。鞭子落在伊书珍的脸上,立刻皮开肉绽。 齐嘉致愣了下,质骂:“你个蠢货为什么不挡脸?” 伊书珍不言。她真的已经累了,已经不想再配合太子演戏。谁能知道一张高贵精致的脸蛋下的身躯,早就遍布伤痕了? 伊书珍藏起眼里对太子的厌恨,低声道:“亓山狼处处与殿下做对,我只是想帮殿下出气……” “哈!”齐嘉致冷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私仇。少说得这般大义!” 他蹲下来,抓着伊书珍的头发去看她脸上的血痕,问:“你知道妻子代表什么吗?” 伊书珍摇头。 “脸面。”齐嘉致用手里的鞭子拍了拍伊书珍的脸,显然还在气她刚刚没有挡脸。 “你是本宫的脸面,你仇人的妹妹现在是亓山狼的脸面。不要再动那个女人。”齐嘉致目光阴翳,“去登门赔礼,去当狗也好,和他的女人搞好关系。” 伊书珍心里愤恨屈辱,却不得不点头。 齐嘉致松了手,伊书珍爬起来往外走。 “慢着。”齐嘉致疲惫地靠着椅背,“把脸上的伤养好再去。” 齐嘉致烦躁地扯了扯衣领。父皇说最锋利的刀是最好用的刀,他现在深信却已经迟了。 亓山狼就是那把最好用的刀。若时间倒流,他不会再直接杠上亓山狼。 齐嘉致要权势地位、荣华富贵、长命百岁。 可是亓山狼什么也不要。 那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杀了他只会让他兴奋赴死的怪物。 若时间倒流,他会做个聪明的执刀人,维持友善的关系,待天下大定后再除掉这柄利刃。 可是现在已经迟了。东宫太子的身份把他架在这里,他绝对不可能向亓山狼低头,只能这么一直硬着头皮与亓山狼僵持着。 更何况,他是真的恨亓山狼。 亓山狼几乎毁了他的一切。一想到亓山狼从他那里毁掉的东西,齐嘉致怒火攻心,气得浑身发抖。 好半晌,齐嘉致才缓过来。他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气出来的汗,提声吩咐:“明日一早备车,去一趟赵老将军府邸。” 这位赵老将军,是将亓山狼带下亓山的人,也是将大亓帅印交给亓山狼的人。 翌日清晨,晨曦给皑雪铺上一层柔光。 施云琳红着眼睛坐在榻上,委屈地瘪嘴。 她才明白亓山狼昨天晚上的“我们回家”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只有你我。 不可以带也青,也不可以带又绿。 施云琳顿时心里爬上微妙的惧。千里亓山,荒无人烟,只亓山狼和她两个人。她竟是生出一种将会被欺负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可怖画面。 她仰起小脸,泪眼巴巴仰望着立在身前的亓山狼,顾不得拉挡羞的被子,伸手去攥他的衣角。未开口,泪先落。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最近上午比较忙没时间码字了。更新时间改成晚8哈 019 第十九章 施云琳攥着亓山狼的衣角,一声也不吭,委屈地瘪嘴。 她不说话,亓山狼根本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她因伸手去攥亓山狼的衣角导致挡在身前的被子滑落,露出胸前的痕迹。 雪瓷一样的身上,这些细小的划伤显得有些刺眼。 亓山狼盯着她胸前的伤痕,慢慢皱眉。 施云琳反思自己是不是要求得太多了。她在心里劝诫了自己不能带侍女就不带吧。刚安慰了自己,她发现亓山狼疑惑地盯着她。她懵懂地顺着亓山狼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擦伤。她再去瞧亓山狼的表情,意外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亓山狼不知道她身上这些擦痕是哪里来的? 施云琳迟疑了一下,缓缓抬手,指尖指向亓山狼的脸。 亓山狼向来不是玉冠锦袍的精致贵公子,更不会有日日剃须的习惯。比如此时,他下半张脸上的胡茬已经很长了。 施云琳一双细腿从被子里探出,踩进鞋子里。她起身,拿起床头衣架上亓山狼的貂裘披风胡乱裹在身上,然后快步朝门口的水盆走去。她弯腰提起地上的水壶倒了半盆水,再拿着匕首和皂膏、巾帕,快步朝亓山狼走过来。 她端着水盆走回床前,眼巴巴望着亓山狼,期待地说:“我帮你剃须吧?” 这可是施云琳想做太久太久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拿磨刀石去磨亓山狼掌心的茧。 亓山狼瞥了一眼施云琳手里的匕首。那是初见时,他扔给她的那支雕狼匕首。 见亓山狼没什么反应,施云琳全当他默许。她将水盆放在床头小几上,再将小几拉近些。 她伸手抱住亓山狼的手臂轻轻向后退,让他坐在床边。 施云琳没有给别人剃过胡子。可她见过好些次大皇兄剃须的过程。大皇兄总是会用不同味道的香香膏脂涂在青色的胡茬上,有时候他会突然回过头来,顶着一张满是白沫子的脸,笑着问她哪一种好闻。 施云琳眼神一黯,收回思绪。她将皂膏浸湿,捏在手里小心翼翼涂在亓山狼的胡子上。 亓山狼嫌她动作实在太慢,可是瞧着她认真的样子,倒是由着她了。 终于涂好了,施云琳做了些心理准备才去拿匕首。 她一会儿走到亓山狼左边,一会儿走到亓山狼的右边,去找最顺手的位置。最后她立在亓山狼的面前弯着腰,拿着手里的匕首凑近亓山狼的脸,不停调整着刀刃的角度。 “剃!” 施云琳正想着要不要换一把不这么锋利的刀,亓山狼的突然出声,让她吓了一跳,手一抖,手里的匕首差点掉落。 施云琳深吸一口气,去想逃亡路上的事情。逃命的时候,她曾将一把箭扎进一个追兵的心口。杀人的事情都干了,剃个胡子算什么?这么一想,她的紧张稍缓,终于下刀。 锋利的刀刃轻易割断胡须,一片安静里,施云琳耳畔只有刀刃断续割断胡子的声音。还有搭在盆边的湿帕子上偶尔水珠坠进盆里的滴答声。 渐渐的,她便也没那么紧张了。 她不紧张了,也就没有继续全部心神都在眼前的胡子上,也就注意到了亓山狼目光的不对劲,有些奇怪,又有些熟悉。 施云琳疑惑地顺着亓山狼的目光低头。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宽大的玄色披风两襟松垂。而她急着抓住机会给亓山狼剃须,身上只裹了这么一件披风。她此刻正弯着腰立在亓山狼面前。 施云琳顿时大窘,她慌张想去扯衣襟,手里的刀刃便偏了。血痕立刻贴着刀刃流出,借着亓山狼脸上的水痕,很快地蜿蜒滴落。 施云琳惊呼了一声,手里的匕首跌落,人也向后踉跄退了半步。 亓山狼不紧不慢接住她掉落的匕首,他朝着划破脸的一侧偏了偏头,舌尖抵在腮里,隔着皮肉去探脸上的伤痕。 他将匕首调转个方向,手柄朝着施云琳,递过去,道:“继续。” 施云琳看着他愣神,不敢伸手去接。 亓山狼无奈,将匕首塞进她的手里,再单手去握她的细腰,将人拎过来,让人跨跪在他腿两侧。拉近的距离,让施云琳清晰地看着鲜血不停从亓山狼脸上的伤口往外涌。她如梦初醒般,赶紧去拿搭在木盆旁的帕子,轻轻去擦他脸上的鲜血。 她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亓山狼脸上的伤口不再流血。她重重舒了口气,才拿起匕首想要继续。 可是她比划了半天,红着一双眼睛望着亓山狼,哽声:“我、我不敢了……” 亓山狼垂着眼,拉了拉施云琳散开的披风,将其拢起。然后他握住施云琳握着匕首的手,继续剃须。 他动作实在是太快,力气也重。施云琳的手在凶器和他的掌心之间夹着,一直心惊胆战着。 亓山狼三两下就剃完,放开了施云琳的手。施云琳仍保持着跨跪在他腿上的姿势,后怕得不敢动。 门外传来宫人的禀告:“大将军,宿羽大人求见。” 亓山狼拍了拍施云琳的臀侧,施云琳才回过神,赶忙从他身上起来。 亓山狼起身,随手将施云琳翻过去的貂裘衣领翻过来,道:“穿衣服。” 等亓山狼走出去了,施云琳才小声嘀咕:谁不知道穿衣服…… 可她不知道亓山狼这么快就会回来。亓山狼回来时,她衣服才穿了一半,赶忙加快动作把自己收拾好,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跟他回亓山。 临走前,施云琳不情不愿地让也青和又绿去长青巷。她在心里想着反正亓山狼是武将常年在外,一走几个月是常有的事情。说不定他马上就要出京,到时候再把也青和又绿接到身边就是! 路上,施云琳还是对未来的日子很担心。 她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甚至连铺床、打扫这些日常事情,她也没做过。 她只能乐观地安慰自己这些事情都不难,别人能做的事情,她也能做到…… 可是亓山是有狼的吧?真正的四脚狼…… 施云琳被亓山狼带着骑马很久,久到坐得腰酸屁股疼。黑马停下来,施云琳松了口气,以为终于到了。 亓山狼将她抱下去,拍了拍马脖子,大黑马长嘶一声转身走了。 然后,亓山狼继续往前走。 施云琳立在原地,在寒冬的凉风里呆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还没有到亓山狼的狼窝。不再骑马是因为接下来的路,马蹄难行。 她再看向亓山狼,见他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她赶忙急急跟上去。她循着亓山狼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闷头往前走。 走不动了,她停下脚步,这才惊觉周围灌木杂草比她还要高。山上的寒风吹着,杂草被吹得摆来摆去,长长的枝条刮过她的腿,犹如蛇虫。她吓了一跳,惶恐地四望,目之所及自己被妖魔般的灌木枯枝包围,早已不见了亓山狼的身影。 “亓山狼——”她惊恐地大喊。 “上面。” 施云琳愣愣仰头,看见前方悬崖似的断壁上,亓山狼悠闲地坐在断壁上凸出来的一块山石上,两条大长腿垂着,寒风吹鼓他身上的披风,越发显得他悠闲肆意。 施云琳看得脖子都酸了。她小声呢喃了一句“我爬不上去”,紧接着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她上次这样不体面的大哭恐怕还是不知人事的二三岁幼龄。 寒风吹乱了她垂在耳畔的鬓发,发丝吹沾在她脸上的泪水,她不管不顾一个劲委屈地哭。 亓山狼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她面前。 他问:“你不觉得这里很好吗?” 他鲜少主动与施云琳说话,还是这样的……废话。 施云琳可一点都不觉得这里好,好在哪?她只觉得自己好惨怎么就落得这么个地步。她哭着说:“有蛇,在我腿上!” 亓山狼沉默了一息,才说:“这个季节没有蛇。” 施云琳还是不停地哭,她胡言乱语地说气话:“要是有老虎野兽冲过来就好了,我挡在你身前先被咬死。死了干脆不受苦,你说不定还能感谢我的救命之恩,照拂我家人呜呜……” 亓山狼本就听不得这么长的句子,偏偏施云琳又是哭着说得吐字不清。亓山狼垂首,皱眉细理了很久才懂。 他很认真地说:“我在这里,野兽不敢出来。” 施云琳瘪着嘴,哭得更委屈了。 亓山狼再认真问:“你真想死?” 施云琳愣了一下。亓山狼认真的眼睛,仿佛只要她点头他就会立刻送她一程!她赶忙哭着摇头。她才不想死…… 亓山狼朝施云琳伸出手。 施云琳吸了吸鼻子,小性儿使够了,理智归来,默默将手放在亓山狼的掌心,被他牵着走在茂盛的灌木林。 走了没多久,亓山狼驻足。他握着施云琳的腰,将人一拎,放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施云琳堪堪站稳,亓山狼在她面前转过身。 这是施云琳头一次站在高处去看亓山狼,比他高一头,终于不用仰望他的感觉有些奇妙。 不用亓山狼说,施云琳乖乖抱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 接下来,施云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抱着亓山狼的手越来越紧。 亓山的风景飞快在她眼前后退。风声的呼啸变得更嚣张。枝头的金丝猴好奇地歪着头去看她,她还没来得及去细看那只猴子,人已经跃去很远。 施云琳弄不明白比她还要高的山石,亓山狼是怎么做到背着她不做任何扶抓,轻易一跃,就跳了上去? 他长得是人腿吗? 山石陡峭,风寒树晃,可是亓山狼的背很稳。施云琳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不再那么怕,好奇地瞧着周围。 快天黑终于到了。 一个很不起眼的木屋。甚至连灯也没有。 施云琳又冷又累,在床上坐下才发现是石床,还好铺着厚厚的虎皮,不算太冷硬。她好奇地打量着昏暗的屋内。 这里就是亓山狼的巢穴啊。 她竟觉得还好,至少不是山洞。 亓山狼从外面进来时,见施云琳缩成一小团窝在虎皮上睡着了。 亓山狼习惯性伸手去扯她衣服的动作顿住。她今天哭得凶又累着了,昨晚也弄伤了她,恐怕还没消肿。这一晚,亓山狼第一回没动施云琳。 夜里,施云琳是冻醒的。 她冻得发抖辗转睡不着,最后可怜兮兮望着身侧的亓山狼。 他的身体总是炙烫。 施云琳犹豫了很久,小心翼翼挪进亓山狼的怀里。 亓山狼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狼:大半夜往我怀里钻,她是不是想……那个那个那个? 020 第二十章 刚钻进亓山狼的怀里,施云琳立刻感受到了渴望的温暖。她继续往前蹭,恨不得将脸彻底贴在亓山狼的胸膛。往日十分嫌弃他胸膛的硬邦邦,此刻竟只觉得温暖。 她冻僵的脚也要往前挪,挤进亓山狼的腿里。 亓山狼没动作,由着她像一只奶呼呼的小狼崽一样在他怀里扭来动去。当她不乱动了,亓山狼才伸手,手掌贴在施云琳细长的后颈摸了摸。 施云琳这才知道自己把亓山狼吵醒了。可是她实在是太冷了,全当不知道,继续埋首在他怀里装死。 亓山狼的掌心顺着施云琳的肩膀慢慢向下抚去,直到握住她的手。一只冰凉的小手整个被他裹在掌中。 施云琳舒服地唔哼了一声——他的掌心好暖。 可是下一刻,亓山狼拎着施云琳的后衣领将人从怀里揪出去了。短暂的温暖又没了,施云琳愣愣看着亓山狼坐起身,瘪着嘴。 亓山狼下床走了出去。 施云琳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回亓山狼,她慢慢蜷起身子,缩在他的貂裘披风里。外面风声呼啸着,从窗缝吹进来的寒风裹杂着碎雪。施云琳冻得打哆嗦。她越听越觉得外面呼啸的狂风像伥鬼的叫嚣。 不多时,外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巨型怪物在雪地上拖着腿走路。 施云琳开始害怕。 逃命的时候也不曾这般饥寒交迫过…… “亓山狼……”她小小声地唤了一声,怕声音太大召了夜鬼和外面的巨型怪物。 可是外面奇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房门被踹开的时候,施云琳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 声音已经叫出来了,她才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亓山狼。 外面飘风扬雪,他一身单衣立在门口。一些柴木和一只花皮虎被麻绳绑在一起,他单手拖着回来。身后一片银白的雪地上,不仅留下了他的足迹,还有长长的一条血痕。 亓山狼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施云琳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他将东西拖进来,顺便踹关上门,挡住外面的风雪。他很快生起火,熊熊火焰在屋内里徐徐升腾燃烧,不仅带来施云琳渴望的温暖,也照亮了屋内的昏暗。 亓山狼坐在一边开始处理虎肉。几刀下去,砰砰砰,很快处理好。每次他落刀,施云琳都要惧怕地缩一下肩。 施云琳犹豫了一下,起身下床,小步子挪到亓山狼身边,小声问:“我……我能做些什么吗?” 亓山狼偏了偏头,下巴去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她去坐着就行。 施云琳对这个方案很是满意,她可不想去处理那些鲜血淋漓的虎肉。她快步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下,将小脸凑到火堆近处烤火。 亓山狼又出去了一趟,用枝头厚厚的雪水洗了手。 后来虎肉烤出的肉香蔓延开。 施云琳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不准它不体面的叽里咕噜。饿了能怪她吗?今早一大早被亓山狼带出百祥宫,时至此刻,她一共也只喝了几口水而已。 再后来,施云琳的眼睛仿佛不会动,就这么盯着架子上的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亓山狼终于伸手去拿架子上的烤肉。施云琳的眼珠子终于会动了,从烤肉挪到了亓山狼的脸上。 她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家务? 可是她不会啊。 不会就学!她盯着亓山狼的动作,想看他怎么做。 亓山狼用匕首从大块的腿肉上割下来拳头大的一块,直接递给施云琳。 施云琳赶忙伸手去接,一声谢谢还没说完,她轻呀了一声,指尖向后缩,垂涎了许久的烤肉就这么掉到了地上,沾了尘土。 亓山狼望过来,施云琳心虚地小声呢喃:“烫手……” 亓山狼视线下移落在她的手上,葱白纤细的指尖微微泛着红。 亓山狼没说什么,他又切了块腿肉却没递给施云琳。他撕下一小块自己先尝了,然后再撕下一小块递到施云琳的嘴前。 施云琳愣了一下,才张开嘴去吃。 “还烫?” 施云琳赶忙摇头,小声嘀嘀咕咕:“就是烫手,但吃着不烫嘴……” 亓山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她的碎碎念,已经又撕了一块烤肉递过来。 施云琳吃了一块又一块。 有时候亓山狼撕了新的一块,施云琳嘴里的还没有吃完,他偶尔也会在投喂她的间隙吃上一块。有时候他就盯着施云琳咀嚼时鼓动的雪腮、轻磨的双唇。 慢慢的,亓山狼的视线凝在施云琳的唇上。 在施云琳没注意的时候,亓山狼垂眼,用指腹轻碰了一下自己的牙。 “饿了要说。”亓山狼将新撕下来的一块喂过去。 施云琳一边吃着又热乎又香的烤肉,一边说:“天黑了。” 到亓山都快天黑了,亓山狼没主动提,她便也没说要吃东西。 “白天黑夜是你们人的。” 施云琳愣了一下细想他说的这句话。烤了火吃了东西,她不冷不饿了,这才有心注意到亓山狼坐在地上。她悄悄环顾,发现屋子里只有一个凳子,正被她坐着。 眼看着亓山狼又递过来一块,施云琳赶忙说:“我吃好了。” 亓山狼没说什么,自己开始吃东西。 施云琳望着他,疑惑地问:“你不饿吗?” 她一整日没吃东西,他也一样呀。什么叫她饿了要说?她饿肚子的时候,他难道不会吗?明明他饭量很大。她可亲眼见过他一口气吃了十碟肉。 “我和你不一样。” 亓山狼没有多解释,施云琳也不好再追问。 这个时候施云琳还不知道亓山狼的暴食是因为他的身体没有每日进食的习惯。 施云琳正琢磨着亓山狼这话,突然被点名。 “施云琳。” “嗯?”施云琳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惊愕地望着亓山狼。这可是亓山狼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还以为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亓山狼抬眼,漆亮的眸子在夜色里灼灼盯着施云琳。他一字一顿,语气认真:“你真麻烦。” 施云琳心虚地低下头。 片刻后,她又小声问:“去哪洗手?” 亓山狼切肉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继续。 皑皑大雪纷落,施云琳睡得正酣时,一道人影踏着风雪急促叩响长青巷的院门。 院内的人都已经歇下了。小厮们听见叩门,个个缩在被子里不肯去开门。 也青和又绿手扯着手逆着风雪跑进院子里去开门。 “什么人大半夜来敲门?”又绿审视着院外的人。 立在院外的人蓑衣上堆了许多积雪,斗笠上更是厚厚一层。他抬头,堆在斗笠上的积雪落下来一些。 又绿便看见一张俊朗非凡的年轻郎君面容,只是惊鸿一瞥,来者风尘仆仆却藏不住骨子里的矜贵高雅。 也青却惊呼了一声,一声“殿下”,人噗通一声跪在雪地里,眼里迅速蓄满了泪。 施彦同早已被吵醒,他立在窗前,隔着风雪去看立在院外的人影。远远一个挺拔的轮廓,他一眼将人认出来。 “谁呀?”付文丹掀开床幔坐起身。 施彦同来不及回答,跌跌撞撞往外走,推开房门下台阶时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他什么也顾不得朝着院门外的人奔去。 他的儿子,他失而复得的长子啊! 施砚年弯腰将哭着的也青扶起来,大步穿过覆雪的庭院。奔向自己的父亲。他一掀衣衫前摆欲跪,施彦同稳稳扶住他。 “砚年,真的是我的砚年啊!” “让父皇担心了。” “阿兄!”施璟从屋子里冲出来,一头栽进大皇兄的怀里。这段时间他拼命地学着长大,每日都在怀念在大皇兄羽翼下的无忧过往。 施砚年垂眼,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声:“阿璟长高了。” 付文丹和沈檀溪也都从屋子出来,立在门口含泪相望。经历了太多的死别,能有人还活着回来是多大的惊喜。 “父皇,我们进去说话。”施砚年一手扶着父亲,一手牵着幼弟,往屋里走。 付文丹含泪反复拍着施砚年的手臂,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活着就好”。 沈檀溪也泪眼婆娑感慨地说:“大殿下向来积善行德,吉人自有天相。” 施砚年看向憔悴沈檀溪,微笑着:“檀溪,我有个好消息给你。” 沈檀溪的心一下子悬起。 施砚年可以死而复生,那么……那么…… “明泽被擒,人还活着。” 沈檀溪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能呼吸。眼泪已经拼命地往下掉。 “好事,好事……”付文丹也落泪。 “好多雪。”施璟踮脚去摘长兄的斗笠。 施砚年将斗笠摘了,也将堆满雪的蓑衣脱下来。众人这才看见他蓑衣里背着一把琴。 “怎么还背了一把琴?” 施砚年微笑着,云淡风轻地说:“薰柳琴。” 屋子里前一刻的重逢喜悦忽然一滞。 薰柳琴是施云琳的琴,战乱时,被敌军掠去了鲁。 一阵沉默后,付文丹问:“云琳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施砚年轻弹蓑衣上的落雪,轻声:“知道了。” 已是下半夜,短暂的寒暄之后要休息了。施砚年一个人进了房中,将背了一路的薰柳琴放在桌上。 他端坐于琴后,修长的玉指悬于琴弦之上。夜深人静不能抚琴扰人清梦,他便指悬于弦上虚弹一支她最喜欢的曲子。 施云琳抚琴时的一颦一笑、掖发的小动作、回眸时望向他的璀眸,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 施砚年有着最好的养父母,父亲就算后来成了皇帝,仍将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登了皇家谱。 可他有时候也会羡慕沈檀溪与周明泽,同样可以承欢尽孝,却用旧姓。 姓氏,是他的枷锁。 他该怎么承认对自己的妹妹有了男女之情?他也不敢让施云琳知晓,不敢让她一样担着伦理道德的重担。 他总要先将事情处理好。所以他一次次的跪求,终于求到父皇和母后的同意。 父皇准他恢复旧姓,只要云琳同意,准这门婚事。 他笨拙地编了合欢扣,可那些浓稠的情愫还来不及表,早已物是人非。 指动而弦无声。 一滴泪落在弦上。 施云琳原本睡得很好,可是后来入了梦。梦里有一道虚虚的影子朝她招手。她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那道颀长的人影是谁。 心口沉甸甸的,她从梦里惊醒。亓山狼不在身边,房门却被放肆的风吹开。 一匹狼立在门口。 真正的四脚狼。 施云琳惊呼了一声向后缩——亓山狼真的变成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下一章入v明天见~这本前面没发红包,入v前三天给宝子们发一发~·——————·下一本开《乖前夫黑化了怎么办》喜欢设定可以提前收藏一下~这本写完就开。长公主隐姓埋名去江南散心时,偶遇一清俊书生,见色起意,使了些手段逼他签下一纸婚契,婚期一年。江南山好水好,又有貌美小夫君在侧,这日子很是舒服。一次意外,她和书生那个古怪的双生弟弟发生了些风花雪月的错。后来……傍晚,她指了指唇角,命令哥哥来吻她。夜里,弟弟用力啮吻覆盖哥哥留下的痕迹。长公主以为自己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可没想到哥哥和弟弟是一个人???一年之后,长公主回京,小书生立在雨中清亮的眸子死死盯着她,狼狈脆弱。长公主却只是笑笑:玩玩而已,何必当真。后来京中再遇,昔日短暂的乖前夫,成了新帝。扶薇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前夫微笑着一步步朝她走来,那个乖巧的小书生死在那场淅沥的雨,阴暗的另一半灵魂占据了他。 第21章 021 要问拳 一行人走过了北俱芦洲东南部的金光峰和月华山,这是一对罕见的道侣山。 金光峰有那灵禽金背雁偶尔出没,只是极难寻觅踪迹,修士要想捕捉,更是难上加难。而月华山每逢初一十五的月圆之夜,常有一只大如山峰的雪白巨蛙,带着一大帮徒子徒孙们汲取月魄精华,所以又有打雷山的绰号。 按照他们三人的赶路法子,不但故意绕开仙家渡口,跋山涉水全靠走,李槐好像根本不着急去狮子峰,裴钱也不着急返回宝瓶洲。 用李槐私底下的话说,就是裴钱希望自己回家的时候,就可以见到师父了。 李槐不是不想早些去狮子峰山脚小镇见到爹娘,只是有些时候想一想裴钱的处境,就算了,一个字都不忍心多劝。 不忍心之外,关键还是不敢。裴钱不是李宝瓶,后者揍人还讲点道理,李槐可知道裴钱藏着好多的小账本,据说几乎人人都有,单独一本的那种。李槐总觉得自己的那本账簿,极有可能是最厚的一本。 韦太真不介意走得慢,但是她再见怪不怪,古怪还是一个接一个来。 例如裴钱专门拣选了一个天色晦暗的天气,登上森森怪石相对立的金光峰,就像她不是为了撞运气见那金背雁而来,反而是既想要登山游览山水,偏又不愿看到那些性情桀骜的金背雁,这还不算太奇怪,奇怪的是登山之后,在山顶露宿过夜,裴钱抄书之后走桩练拳,先前在骸骨滩奈何关集市,买了两本价格极便宜的披麻宗《放心集》和春露圃的《春露冬在》,裴钱经常拿出来翻阅,每次都会翻到《春露圃》一段关于玉莹崖和两位年轻剑仙的描述,便会有些笑意,好像心情不好的时候,光是看看那段篇幅不大的内容,就能为她解忧。 裴钱也会与李槐问些学问上的疑惑,李槐就得硬着头皮帮忙解答,只是裴钱每次得了李槐从圣贤书上照搬而来的答案,都不太满意就是了。 韦太真笃定他们会空手而归,一眼不见金背雁,毕竟这等山上灵禽只在大日照耀下,才会百年一遇。 不曾想夜幕沉沉,韦太真拣选一处假装神仙炼气,自告奋勇要守夜的李槐点燃篝火,闲来无事,拨弄着枯枝,随口说了一句有些笼中雀是关不住的,阳光就是它们的羽毛。 片刻之后,漆黑云海处便如天开眼,先是出现了一粒金色,愈来愈璀璨光明,然后拖拽出一条金色长线,好像就是奔着韦太真所在金光峰而来。 韦太真作为名义上的狮子峰金丹神仙,主人的同门师 姐,前些年里,韦太真作为贴身丫鬟,跟随李柳四处游历。 韦太真身为宝镜山地界土生土长的山中精怪,其实成形已经殊为不易,此后破境更是奢望,可是遇到主人之后,韦太真几乎是以一年破一境的速度,一直到跻身金丹才止步,主人让她缓一缓,说是打破金丹瓶颈试图跻身元婴招来的天劫,帮忙拦下,没有问题,但是韦太真拥有八条尾巴之后,姿容气质,愈发天然,难免太过狐媚了些,担任端茶递水的侍女,容易让她弟弟读书分心。 她跟随主人李柳见识过太多的世面,只说那歇龙石捕鱼仙,就是一位玉璞境“行宫胥吏”,更有那座飞升境大妖坐镇的渌水坑,辛苦炼化之物,只是主人的一处昔年避暑之地而已,结果成了与她韦太真差不多的身份,宫装妇人与她韦太真一个小小金丹,言笑之间竟然还有些谄媚意思,还有那位中土神洲的白帝城城主……所以韦太真不至于畏惧一头境界不高的金背雁,主人在骸骨滩现身之前,早早给了韦太真攻伐、防御重宝各一件,用主人的话说,只要使用得当,韦太真可与剑修之外的元婴修士随便换命。只是主人弟弟的这张嘴,是不是太……其他山上仙师苦等几年十数年的辛苦所求,李槐一句莫名其妙的无聊话语,就能够招来一头金背雁的现身? 裴钱从睡梦中猛然清醒过来,比那韦太真更早察觉到异象,迅速背好竹箱,手持行山杖,瞥了眼那头气势汹汹的金背雁,立即让韦仙子帮忙带着李槐离开,说咱们这是占了人家的地盘,打架不占理,赶紧挪窝给人家腾地方。 韦太真不敢违逆裴钱,连忙御风带着李槐离开金光峰,至于裴钱,更干脆利落,后撤十数丈,面朝山崖一路狂奔,高高跃起,直接跳崖而走。 韦太真低头瞥了眼那个急急下坠的身影,六境武夫,既非金身体魄,更不是远游境,裴钱真没事吗? 裴钱这一跃出,就是五六十丈的极远距离,乍一看颇有武夫远游境的宗师风范了。 裴钱在砸向大地的途中,突然有些恼火自己的行事不老道,因为她想起师父教诲,行走江湖的小买卖,后来就干脆被王庭芳拉拢过来,毕竟遇到修行瓶颈的王庭芳,不可能一年到头都守着铺子,偶尔也需返回照夜草堂潜心修道。 先前作为镇店之宝的两样物件,一枚篆刻回文诗、拥有“水中火”气象的玉镯,还有一把“宫家营造”的辟邪古镜,又都已被王庭芳以溢价极多的高价卖出。 铺子不大,生意不小,顾客不多,挣钱不少。 听闻柳剑仙重返春露 圃,铺子生意立即好得一塌糊涂,不到半个时辰便人满为患,多是女子,个个出手阔绰,钱不当钱。 她们瞧过柳剑仙一眼,没过瘾,那就再买一件山上物件,好多瞧几眼那位俊美得不讲道理的柳剑仙。反正都不贵,还算价格公道,老槐街店铺那么多,在哪里花钱不是花钱?再说了这蚍蜉铺子好些山上物件,一向精致讨巧,脂粉气比较重,对山上女修十分友好。 难道只许男子欣赏美人,不许她们多看几眼柳剑仙?又不是白看的。 柳质清每次来蚍蜉铺子闲坐,事后都会后悔。今天也不例外。 被裴钱撇下的李槐,跑去看那万年槐了。 韦太真当然会一路护送。 柳质清突然在铺子里边起身,一闪而逝。 来到老槐树那边,柳质清出现在一位年轻女子和肥胖少年身后,直截了当问道:“不好好在金光峰和月华山修行,你们先是在金乌宫地界徘徊不去,又一路跟来春露圃这边,所为何事?” 这两头精怪离着李槐和那韦太真有些远,好像不敢靠太近。 金风和玉露转身见到了柳质清后,不得不承认,柳质清这种神仙风采,光看相貌就可以猜到名字的。何况老槐这边先前女子们多窃窃私语,说那金乌宫柳剑仙重返春露圃了。所以认出了柳剑仙的身份,金风赶紧施了个万福,玉露更是低头抱拳,不敢擦拭额头汗水。 金乌宫剑修下山杀妖除魔,是出了名的手段狠辣。 尤其是柳质清,在金丹时,就已经为自己赢得一份赫赫威名。 玉露赶紧壮起胆子,以心声与柳剑仙解释道:“金风先前看到这个登山游历的外乡书生,感觉到了一丝大道契机,等她返回金光峰,对方却已经离开,所以这才一路尾随,还望柳剑仙不要将我们俩当做居心叵测之辈,绝对不是的。不然在书生进入金乌宫之后,我们就该知难而退了,大道机缘再好,终究比不得性命更珍贵。” 柳质清点头道:“我听说过你们二位的修行习俗,一向隐忍退让,虽说是你们的处世之道和自保之术,但是大体上的性情,还是看得出来。若非如此,你们见不到我,只会先行遇剑。” 金风和玉露赶紧致谢。 柳质清的这番言语,等于让他们得了一道剑仙法旨,其实是一张无形的护身符。 只要柳剑仙今日现身,却又不驱逐他们这两头精怪,那么以后对金光峰和月华山再有觊觎之辈,出手之前,就该好好掂量掂量柳剑仙出剑的分量了。 都听说金乌宫柳质清不是不好说话,而是几乎根本不与山外修士客套,只出剑。 所以今天柳剑仙难得说了这么多,让两位既庆幸又忐忑,还有些自惭形秽。 柳质清说道:“你们不用太过拘谨,不用因为出身一事妄自菲薄。至于大道机缘一事,你们随缘而走,我不拦阻,也不偏帮。” 柳质清知道了真相过后,便再次一瞬间凝为剑光,缩地山河,不去嘈杂喧闹的蚍蜉铺子,去了那座已经卖给陈平安的玉莹崖。 老槐树下,李槐驻足许久。 韦太真轻声道:“先前有两位鬼鬼祟祟,好在被柳先生问话了。” 李槐说道:“既然柳剑仙都亲自出面了,那我们就放宽心。” 反正行走江湖有裴钱。 轮不到他李槐咸吃萝卜。 这一路走来,韦太真越来越佩服李槐的心大。因为李槐是真的可以不在乎很多事情。 但是李槐每天得闲,便会用心背诵圣贤书籍内容。不过韦太真也看出来了,这位李公子真的不是什么读书种子,治学勤勉而已。 李槐当然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够让韦仙子高看一眼。 他只是在这棵好让人重返故乡的老槐树下,没来由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以前在小镇最西边的家里,每次爹稍稍挣着了点钱,娘亲就可劲儿在油盐上下气力,好些饭菜反而不如平常好吃。别说荤菜,每次李槐夹起一筷子炒青菜,都像是油缸、盐袋子里边拽起个可怜家伙,姐姐是个没嫁人就好似委屈小媳妇的,李槐每次问她咸淡,她只会次次都说还好。 还好个屁,李槐可不受这委屈,次次站在长凳上造反,娘亲不敢与他说重话,便要怨儿子不会享福,然后埋怨没两句,便开始心疼,哪里舍得多说宝贝儿子的不是,就要转头去埋怨自家男人没出息,又在桌上摔筷子又在桌底下踩男人脚背的,怨李二害得儿子过惯了苦日子,竟是连油水都半点受不得了,再然后就要苦口婆心与女儿李柳碎碎念,以后一定要找个家底殷实的好人家,要找个手上能过钱的男人,主要还是可以帮衬你弟弟,你更要长点心眼,偷偷多往娘家贴补,可别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昧良心要遭天谴的…… 絮絮叨叨的,反正都是李槐和他娘亲在言语,油盐得吓人的一顿饭就那么吃完了,最后总是他爹和姐姐收拾碗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那么过着安稳平淡的日子。只要娘亲不出门跟街坊邻居吵架吵输了,她逢 年过节不受娘家亲戚的气,没见着哪个婆姨又穿金戴银花里胡哨了,其实家里就没什么大事。 小时候李槐最怕他爹去学塾那边找自己。 会觉得很丢人。 因为他爹是出了名的没出息,没出息到了李槐都会怀疑是不是爹娘要分开过日子的地步,到时候他多半是跟着娘亲苦兮兮,姐姐就会跟着爹一起吃苦。所以那会儿李槐再觉得爹没出息,害得自己被同龄人瞧不起,也不愿意爹跟娘亲分开。哪怕一起吃苦,好歹还有个家。 李槐当年宁肯姐姐去学塾那边喊他回家,因为姐姐长得还凑合,不错而已,可偷偷惦念姐姐的人,其实不少的,比如林守一和董水井就很喜欢他姐,李槐每天上学不上心,小小年纪,就只能瞎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可李槐小时候其实一直想不明白,喜欢李柳做什么,好看吗?没有吧。你们真要把我姐娶回了家,她是能多拎几桶水还是多砍几斤柴啊?不能够啊。 后来跟随李宝瓶他们一起远游到了山崖书院,爹娘和姐姐一起来看他,那一次,李槐再没有觉得有半点丢人,哪怕那会儿的书院,其实有钱人更多。 所以李槐打心底佩服陈平安,因为从陈平安身上,李槐学到了很多。 不是陈平安说了什么,而是陈平安一直在做什么,李槐其实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但是那会儿要李槐嘴上说个谢字比天难。心知自己做错了事情,可要李槐道个歉也一样。 对外见谁都是李槐他大爷,只有窝里横天下第一。 随着求学生涯的时间推移,所有的朋友都早已不是什么孩子了。 李宝瓶学问越来越大,去了中土神洲,会跟随茅山主去往礼记学宫。于禄早就是金身境武夫了,如今也重新拾起了一份修道心气,相信以后成就不会太差的。林木头更是被大隋京城的富贵门户,争着抢着要收为女婿,只是好像继续喜欢着自己的姐姐,还是喜欢跟董水井暗地里怄气,却也没耽误林木头越来越像一位神仙。 好像就他李槐一个,还是比较不务正业。 愁啊。 李槐收起思绪。 带着韦太真一起返回蚍蜉铺子。 柳剑仙不在铺子了,女子还是很多。 裴钱正在跟代掌柜商量着一件事情,看能不能在铺子这边贩卖壁画城的廊填本神女图,如果可行,不会亏钱,那她来跟壁画城一座铺子牵头。 李槐就又无事可做了,坐在蚍蜉铺子外边发呆。 第二 天,跟柳质清道别后,裴钱他们继续徒步离开春露圃。 裴钱先去了师父与刘景龙一起祭剑的芙蕖国山头。 不曾想那处灵气稀薄的寻常山头,如今竟然成了数位剑修结茅的修道之地,来此游览胜景的练气士,更是隔三岔五就有一拨,主要还是因为齐景龙比林素、徐铉更早跻身玉璞境,以新剑仙身份,被白裳在内三位剑仙,先后问剑三场,再去往剑气长城,返回后又一举成为太徽剑宗宗主,加上齐景龙早早跻身年轻十人之列,又获得了水经注卢穗、彩雀府府主孙清两位仙子的青睐,齐景龙不过刚刚百来岁,实在太过传奇色彩。 所以他与那位不知名剑仙朋友的共同祭剑处,成为一处引人入胜的仙迹,合情合理。 接下来裴钱就开始走一条跟师父不同的游历路线。 不再去济渎入海口的绿莺国。 而是一行人转去了大篆王朝京畿之地,裴钱要看那武夫顾祐、剑仙嵇岳两位前辈的问拳问剑处。 在那边,裴钱独自一人,手持行山杖,仰头望向天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槐和韦太真远远站着。 李槐突然有些迷糊,好像裴钱真的长大了,让他有些后知后觉的陌生,终于不再是印象中那个矮冬瓜黑炭似的小丫头。记得最早双方文斗的时候,裴钱为了显得个儿高,气势上压倒对手,她都会站在椅凳上,而且还不许李槐照做。如今大概不需要了。好像裴钱是突然长大的,而他李槐又是突然知道这件事的。 四下无人。 裴钱摘下书箱,将行山杖放在书箱上。 以六步走桩起步,演练撼山拳诸多拳桩,最后再以神人擂鼓式收尾。 从头到尾,裴钱都压着拳意。 所以只想是轻轻敲个门,既然家中无人,她打过招呼就走。 游历以来,裴钱说自己每一步都是在走桩。 李槐相信此事。 随后裴钱去了趟已经封山的猿啼山,在地界边缘地带,裴钱攥紧手中行山杖,高高提起,抱拳致礼,就此别过。 这段大篆京畿与猿啼山之间的山水路程,裴钱话语极少,所以李槐有些无聊。 这天大雪,李槐才意识到他们已经离乡三年了。 而他们也到了青蒿国州城,一条叫洞仙街的地方。 见到了李宝瓶的大哥李希圣,还有一位名叫崔赐的少年书童。 李希圣送了李槐一本不厚的圣贤书籍。 再送了韦 太真一张云纹符箓,依稀有四字,却非篆文,好像是读书人自行造字一般,所以韦太真不认识此符。 那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与韦太真笑言以后若是破境,祭出此符,兴许有些用处。 因为符箓四字,实则为“五雷避让”。 青冥天下白玉京首脉掌教,道老二和陆沉的大师兄,亲笔手书。隔了一座天下又如何? 法旨就是法旨。 破境随便破境。 李希圣却没有送裴钱任何东西。 裴钱依然开心,与李希圣聊着与宝瓶姐姐相逢与重逢的种种趣事。 李希圣一直笑脸和煦,耐心听着少女的讲述。 只是在一天清晨一天夜幕,与裴钱事先约好,一起看过了大日初升和明月高悬而已。 一行人离开青蒿国,去往狮子峰,在裴钱的那本小册子上,已经没有必须要去的地方。 而李希圣在城中找到了那金风、玉露,将他们留在了身边。 其实裴钱早已察觉,但是始终假装不知。 趴地峰距离狮子峰太远,裴钱不想绕路太多,李槐不催,不是裴钱绕路的理由。 朝夕相处数年之久,韦太真与裴钱已经很熟,所以有些问题,可以当面询问少女了。 例如为何裴钱要故意绕开那本册子以外的仙家山头,甚至只要是在荒郊野岭,往往见人就绕路。许多稀奇古怪,山精鬼魅,裴钱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即可。 裴钱直说自己不敢,怕惹事,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事情没什么分寸,比师父和小师兄差了太远,所以担心自己分不清好人坏人,出拳没个轻重,太容易犯错。既然怕,那就躲。反正山水依旧在,每天抄书练拳不偷懒,有没有遇到人,不重要。 裴钱还说自己其实对走江湖,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韦太真就问她为何既然谈不上喜欢,为什么还要来北俱芦洲,走这么远的路。 裴钱犹豫了半天,才笑着说家里好几位纯粹武夫,自己不太想在那边破境了,只因为师父很喜欢北俱芦洲,她才来这里游历。 这是一个说了等于没说的含糊答案。 然后裴钱又说了一句让韦太真更摸不着头脑的言语,说师父喜欢这里,她其实这会儿开始后悔了。 韦太真觉得自己越问、裴钱越答,自己越如坠云雾。 只是裴钱当时又开始走桩练拳,韦太真只好让自己不去多想。 李槐如今习惯了 守夜一事,见那韦仙子一头雾水,便望向裴钱,问了句可以说吗?裴钱继续走桩,轻轻点头。 李槐这才为韦仙子解惑:“裴钱已经第七境了,打算到了狮子峰后,就去皑皑洲,争一个什么最强二字来着,好像得了最强,可以挣着武运啥的。” 韦太真好像挨了一道天雷。 李槐笑道:“我也不知道裴钱怎么破境的,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她先前一样没跟我打招呼,是她后来离开了青蒿国,才主动与我说的。还说如今每天练拳,意思不大了,类似这会儿的走桩,将身上拳意一分为二,相互打架什么的,不过是习惯成自然,不然她闷得慌。再就是练拳得武运一事,当徒弟的,没道理比师父更威风,武运这东西,吃多了其实没啥滋味,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裴钱在远处收拳,无奈道:“说多了啊。只让你说七境一事的。” 然后对韦太真说道:“韦姐姐,别介意,不是真心瞒你,只是好些事情,根本不值得拿来说道。” 有师父高高在上,还有崔爷爷在前。 吃苦练拳,习武破境,天经地义。 韦太真苦笑点头。 不然她还能如何。 好在韦太真对于武道一途,知道些,却所知不多,毕竟在修行路上,韦太真自己就是一路破境窜到金丹境的,所以还不至于被裴钱的破境、武运之类的吓破胆。韦太真只是震惊于裴钱对武学境界的那种淡漠态度,与年纪太不符。而且武道攀登,要比修道之人更加讲求一个脚踏实地,要说裴钱是因为资质太好,才如此破境神速,好像也不全对,毕竟裴钱每天都在练拳,练得还怪,什么走路练拳,什么拳意打架,什么武运没滋味,都是韦太真没听过、也全然无法想象的事情。 在那之后的山下远游。 哪怕裴钱再躲着人和事,他们还是在一个偏隅小国,遇到了一场山上神仙殃及山下江湖的风波。 一个领衔江湖的武林宗师,与一位地仙神仙老爷起了争执,前者喊来了数位被朝廷默认离境的山水神灵压阵,后者就拉拢了一拨别国邻居仙师。明明是两人之间的个人恩怨,却牵扯了数百人在那边对峙,那个古稀之年的七境武夫,以江湖领袖的身份,呼朋唤友,号令群雄,那位金丹地仙更是用上了所有香火情,一定要将那不知好歹的山下老匹夫,知道天地有别的山上道理。 裴钱当时路过的时候,大战其实已经落幕,胜负已分,竟是山上仙师狼狈逃窜,原来朝廷安插了许多供奉仙师和军中高手,好 像对那位很喜欢对帝王将相指手画脚的地仙,不顺眼多年了。在惨烈战事中,还有一位本该是挚友的龙门境老神仙,背叛了金丹好友,大战酣畅之时,阴了一手,打得那位作威作福惯了的金丹地仙措手不及,还被一位嫡传弟子亲手打烂金丹,就此陨落。 一座四分五裂的仙家山头,兵败如山倒,反正一场鲜血淋漓的风波,山上山下,庙堂江湖,神仙俗子,阴谋阳谋,什么都有,兴许这就是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所有的对错是非,一团浆糊,都在生死中。 哪怕裴钱第一时间就要撤离是非之地,依旧慢了一步。 小国朝廷伏兵四起,不断收拢包围圈,如同赶鱼入网。 一伙山上仙师逃到裴钱三人附近,然后擦肩而过,其中一人还丢了块光彩夺目的仙家玉佩,在裴钱脚边,只是被裴钱脚尖一挑,瞬间挑回去。 随后一大帮人蜂拥而至,不知是杀红了眼,还是打定主意错杀不错放,有一位身披甘露甲的中年武将,一刀劈来。 裴钱不避不闪,伸手握住刀,说道:“我们只是过路的外人,不会掺和你们双方恩怨。” 那武将加重手上力道,只是那一刀只是纹丝不动。 裴钱轻轻一推,对方武将连人带刀,踉跄后退。 从裴钱身后远处,原本看似渔网唯一的口子,又出现了一位守株待兔悄然现身的武学宗师,将那拨山上漏网之鱼一一打杀,只余下了几人活命。 裴钱环顾四周,然后聚音成线,与李槐和韦太真说道:“等下你们找机会离开就是了,不用担心,相信我。” 韦太真刚想要与裴钱言语,说自己可以帮上忙。 李槐对她摇摇头。 真要遇到了棘手事情,只要陈平安没在身边,裴钱不会求助任何人。道理讲不通的。 裴钱的骨子里,不愿意欠她师父之外的任何人一星半点。 所以李槐来到韦太真身边,压低嗓音问道:“韦仙子可以自保吗?” 韦太真点头道:“应该能够护住李公子。” 李槐说道:“那我们就找机会逃,争取不让裴钱分心就行了。” 韦太真面有难色,以心声说道:“李公子,如此一来,裴钱会不会对你心有芥蒂?” 李槐摇头道:“韦仙子想多了。” 李槐挠挠头,我真是个废物啊。咋个办,真是愁。 裴钱轻轻摘下竹箱,放下行山杖,与迎面走来的一位白发魁梧老 者说道:“事先与你们说好,敢伤我朋友性命,敢坏我这两件家当,我不讲道理,直接出拳杀人。” 那个浑身浴血的白发老者嗤笑道:“小女娃儿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只要交出那块玉佩,饶你不死。” 裴钱卷起袖子,说道:“我站着不动,吃你三拳,你之后让我们三个离开,如何?” 身披甘露甲的武将,瞥了眼那少女毫发无损的手掌,与老者轻声提醒道:“师父,这丫头片子不太简单,先前握刀不伤,体魄坚韧,不同寻常。” 老者笑道:“大军包围,插翅难飞。” 然后好整以暇的老者望向那幂篱女子,笑问道:“这位姑娘,可是元婴神仙?” 韦太真不言语。 老者问李槐,“书院君子贤人?” 李槐说道:“希望是。” 老者最后问那身材瘦弱、言语吓人的少女:“总不会是传说中的御风境武夫吧?” 裴钱说道:“还差点。” 老者放声大笑道:“那我就站着不动,让你先打三拳,只要打我不死,你们都得死。” 裴钱沉声道:“恳请前辈好好商量,不要逼人太甚,给一些不可选择的选择。” 老者收敛笑意,拧转手腕,“好啊,那就打你三拳,挨得住,三拳过后,只要你倒地还能起身,就让你们三人都活。” 裴钱大步前行,“出拳。” 李槐突然说道:“我们来自狮子峰。” 老者笑道:“很好,我是那位天君府的座上宾。然后呢?有用吗?” 裴钱双膝微曲,一脚踏出,拉开一个起手拳架。 老者哈哈大笑,“认得认得,是那顾祐废物的撼山拳,一个纯粹武夫,竟然有脸以符箓术坑害嵇剑仙。老废物不收弟子,只留下一本人人可学的废物拳谱,误人子弟,害人不浅!” 这魁梧老人瞬间来到那少女身前,一拳砸在后者脑门上。 裴钱只是身形一晃,一步不退。 按照江湖经验,原本裴钱应该倒飞出去,晃荡起身再受第二拳。 可此时此地,面对此人,裴钱不愿退。 武道金身境的魁梧老者怒喝一声,一鼓作气递出两拳,一拳在那少女面门,一拳在后者脖颈。 三拳完毕。 老人闪电后撤,与那武将并肩而立,脸色阴沉。 裴钱只是站着不动,缓缓抬手,以大拇指擦拭鼻血。 老人看到 第22章 022 幻青纱一席古风青纱罗裙,宛如仙界下凡的仙子,绝色容颜带着大多女子所没有的妖媚。 猛一看还以为是九尾妖族。 眼角那一粒仿佛点画上去的美人痣,不经意间总会摄人心魄。 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心里痒痒的,配合上那双丹凤眼,无需做作便可勾人夺魄。 李道冲早在抵达附近区域时,便注意到幻青纱的容貌。 这样的姿色想不注意都难。 李道冲见过的美女多不甚数,几乎每一位女修的姿色都不会差。 而在李道冲身边的又都是女修中的佼佼者。 一个比一个国色天香,一个比一个倾国倾城。 若要做一个比较,按照李道冲的品味,楚千月、落樱纱与胡灵儿可排前三。 银瓶现在亦可与那三位不相上下,在银瓶开始修炼之前,姿色只能算中等。 有了灵气后银瓶模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实五官并无变化,但气质气场,彻底不同。 只是银瓶的少女气息还是浓厚了一点,或许是年纪还小的缘故,毕竟比李道冲还要小上两岁多。 这使得银瓶的女人味稍微欠缺一些,随着时间推移自然会越来越有味道。 除了上面三位之外,李道冲接触的其他女子都要往后挪一挪。 这里不做选美,便抛开不说,言归正传。 幻青纱的姿色丝毫不比那三位来的差,不过是风格不同而已。 如此姿色放眼人域也是最顶尖之列。 若有仙界,内有仙子,也不过如此而已了。 在凡人之间,有这等姿色,足以让各路英雄拜倒在石榴裙下任其差遣。 然而此时此刻,幻青纱的绝色容颜,并未让她得到优待和怜惜。 魏金鹏跟打了鸡血一般不断发起疯狂进攻,丝毫没有留力的意思。 魏金鹏拥有金鹏血脉,血脉浓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七,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值。 说明他几乎可以发挥出上古神兽金鹏接近一半的实力。 金鹏成熟体,相当于渡劫后期。 魏金鹏所用法宝是一把鹏羽刀,刀如羽毛,宽一尺有余,通体金黄色,刀身长七尺,属于长刀。 《金鹏刀法》是魏家祖传神通功法,近战力超强。 “金鹏展翅。” 魏金鹏几招猛攻,忽而放出大招。 幻青纱眼帘一张,手中浮现出六芒星 状的灵阵,瞬间触发。 一面巨大光盾出现。 轰! 刀劈在光盾上爆发出惊天巨响,震荡波瞬息扩散开来。 光盾碎裂,刀势消失。 就这样二人在虚空上,左忽右闪如同超大号闪光灯,并且不停变换方位。 幻青纱大部分时间都在被动防御,极少有空隙让她还击。 但魏金鹏看似勇猛,抢占先机,可是每一次攻势下去,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对幻青纱形成不了有效伤害。 有万灵阵加持在身的幻青纱,防御力强的离谱,哪怕她有时来不及做出反应。 各类被动防御灵阵都会自动触发,为她抵挡一切攻击。 这种级别的战斗,王玲何时见过。 每一次对碰,都让她感到震撼,这两个变态,随便一个都有着毁天灭地之能。 王玲自问自己上去,一招都接不住就去复活点了。 身为南坤人士,王玲自然向着幻青纱,见后者老是被动挨打,心中不免焦急。 “还击呀,打他右路,那一刀出手有空隙,触发攻击灵阵,哎呀,可惜,幻青纱加油啊。” 入神看着激烈战斗的王玲,紧张之下不由自主的发出声音。 恨不得上去帮幻青纱一把才好。 李道冲在一边负手而立,风轻云淡的看着虚空上激战二人。 “李道冲,这样下去幻青纱要输呀,那个魏金鹏真厉害,竟可以将幻青纱逼得没有还手之力。”王玲担心道。 “不会的,这么下去幻青纱赢定了。”李道冲淡淡道。 “赢定了?怎么可能?幻青纱明显打不过魏金鹏呀。”王玲一脸懵懂。 “哪有打不过,只不过幻青纱本来就是这样的战斗方式罢了,跟谁打都这样,她身上加持着不知多少种灵阵,每一个的级别都达到二十级以上,她有没有杀手锏和其他神通,我不知道,但只凭这么多灵阵就足以对抗绝大部分修士攻击了,有没有暗手还不知道,幻青纱整个战斗过程中消耗极小,她身上的灵阵都是之前加持好足够灵能,并不需要她注入灵气,而魏金鹏每一次出手消耗的都是自身灵气,这么下去,早晚会有力竭的时候,要么速战速决,时间拖的越久,魏金鹏被干掉的概率就越大。”李道冲思路清晰的分析道。 “是这样吗?”王玲对于李道冲的解释半信半疑。 信是因为李道冲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疑是因为李道 冲实力还不如自己,他又能看出什么明堂来。 另一边。 龙在天、封齐昌和钟离琼裳三人面无表情看着战斗,但他们的眼中都露出几分疑虑。 “魏金鹏这小子在搞什么鬼,还不快点使出杀手锏,再这么打下去,可要栽跟头了。”龙在天有些着急道。 “幻青纱不愧是南坤排名第四的天骄,加上几乎没有弱点的万法灵阵加持在身,实际战力是要高于自身实力的。”钟离琼裳赞许道。 “这个魏金鹏真是个笨蛋,与幻青纱交手,讲究一个稳准狠,持久战,韩破也未必是那娘们的对手。”封齐昌冷声道,心底对魏金鹏低看了一眼,觉得这小子没脑子。 魏金鹏久攻不下,自己也很着急,可是不论他用上什么招数。 就是破不掉幻青纱的铁桶阵。 “该死的万法灵阵,难不成真有一万个法阵加持在身?”魏金鹏啐了一口。 说着又是数十刀劈了出去,刀芒四射,光华如电穿空而过,魏金鹏身后出现金鹏神兽的金色法相,映射到虚空足有百丈高。 幻青纱四周各种元素交织出现。 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冰。 有时单一出现,有时交杂在一起出现。 各种形式的盾面一个接一个,连绵不绝。 将魏金鹏威力惊人密不透风的攻击尽数抵挡下来。 “死女人,有种跟老子正面硬刚,躲在灵阵之中算什么本事。”魏金鹏急了。 “笑话,有种跟老娘斗灵阵,舞刀弄枪的算个球,你以为你是杂耍演员吗?”幻青纱不甘示弱。 “牙尖嘴利,好,老子今天非将你的万法灵阵给破了。”魏金鹏怒道。 “等着你破,就怕你破不了阵,还成了笼中鸟。”幻青纱冷笑道。 魏金鹏强压着心中怒火,周身灵气再次提升一个档次,气如大海,整个虚空都要被淹没。 金鹏法相变得更加凝实。 看见这一幕,龙在天露出笑意,“这小子总算开窍了,早该用上金鹏领域了。” “现在也不迟,消耗不算大。”钟离琼裳秀目微动。 “已经迟了。”封齐昌冷不丁来了一句。 “迟了?”龙在天微微一愣,他完全不明白封齐昌为何要这么说。 “幻青纱的‘七星噬魔阵’已经布置完成了。”封齐昌不疼不痒道。 “什么?”龙在天与钟离琼裳异口同声,他们二人 完全没看出幻青纱有布置下灵阵的动作。 封齐昌斜眼看了二人一眼,神情上浮现出一丝傲然之色。 眼力强弱,与实力修为强弱是完全一致。 实力到了,自然就能看清楚看明白。实力不够,眼睛瞪成铜锣大,也没用。 “从战斗开始,幻青纱就在布阵了。”封齐昌不紧不慢道。 “封兄,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早点说,这样也好让魏金鹏有准备呀。”龙在天心中不满,却是不敢过于表现出来,口吻尽量缓和的说道。 “咱们对付南坤归对付南坤,那也只限于大赛本身,又不是与对方不死不休,你们要记住,咱们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冥域。”封齐昌肃目看着龙在天,神色上带着警告之色,接着道,“说好的单挑,那就只能是单挑,魏金鹏有本事就自己击败幻青纱,没本事那就滚去复活点。” 龙在天感觉到封齐昌的怒意,立刻赔上笑脸连连称是随即不敢再多言一个字。 龙在天天骄榜排名不低,可在封齐昌这种排名前三的变态跟前,却是不敢有半分不敬。 钟离琼裳此刻看着虚空上依旧有些狼狈防御的幻青纱,秀目里多了几分忌惮之色。 “还是小看了你呀。”心里默然道。 同样身为女修,钟离琼裳一直对人域灵界年轻一代第二女修的位置窥探已久。 为何是第二,而不是第一? 很简单,有墨尘曦在,其他人都靠边站,不用再考虑第一了。 天赋上的碾压是最让人感到无力的。 因此所有女修天骄,都在争夺第二的位置。 钟离琼裳也不列外,并且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最接近这个位置的年轻女修。 有资格与她一较高下的,唯有那竹小鱼一人而已。 现在看来是她想简单了。 如果幻青纱真如封齐昌说的那样,从与魏金鹏交战开始就已经在布局‘七星噬魔阵’的话,幻青纱就真的很可怕了。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俩,我们也在阵内。”封齐昌如同忘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淡淡说道。 what? 龙在天大吃一惊。 嘶! 钟离琼裳倒吸一口凉气,忌惮之色变得更加浓郁,这个幻青纱不简单。 魏金鹏知道再这么纠缠下去,自己非被耗死不可,气息全开,元神在体内世界之中发出一声长啸,绽放出耀眼光华。 接着元神身后长出一对金色翅膀,与金鹏翅翼一模一样。 蓬,魏金鹏周身灵气炸裂开来,手中‘鹏羽刀’嗡嗡作响。 “幻青纱,没想到你能逼出我的金鹏领域,倒是我小看了你的万法灵阵,有外物加持作战,果然很好使,不过在绝对力量面前,再高深的伎俩都是徒劳的,抱歉,等了这么久才让你去复活点。”魏金鹏整个人身上散着耀眼金光,刺目如骄阳。 一声来自荒古世界的尖锐鸣叫破空而出。 金鹏法相飞入鹏羽刀之中,魏金鹏身子仿佛燃烧起来。 幻青纱至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悬浮在虚空静静看着魏金鹏,那双美丽妖娆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笑容里似乎含带着一些同情。 七星噬魔阵。 当年是由七星灵尊专门为了对付高等魔将级冥魔专门研制出来的一种大规模杀伤性灵阵。 目的是让实力不够的修士也能对付高等魔将。 当然这种灵阵对付修士同样有效。 就在魏金鹏施展神通时。 “万法领域,七星噬魔,灭!” 幻青纱娇喝一声。 魏金鹏身子猛然一震,竟是有些行动不便,他的金鹏领域瞬间变得摇摆不稳。 “不可能!” 魏金鹏惊愕中叫了起来。 以他们为中心,半径五公里范围内,一道巨大的七芒星图案出现。 十公里直径内的所有区域都被笼罩在内。在这个范围内的虚空上乌云翻滚,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王玲一脸呆滞,她八辈子也想不到,自己会看到传闻中的七星噬魔阵。 李道冲摸着下巴双目如欣赏一件美妙的艺术品般看着下面巨大的七芒星图案,眼里写满了有趣二字。 第23章 023 观察入微 经过十分钟的行驶,车队来到了费可欣专机停放的机库。 叶辰本以为,费可欣的专机,应该是湾流g650那样的豪华公务机,但没想到此时此刻停在机库内的,竟然是一架硕大无比的波音747。 这款飞机,和美国总统座驾空军一号一样,是财富与权利的象征。 此时的机组人员,已经完成了起飞前的所有检查,连同机长和乘务长在内的十余人,正一同站在飞机旋梯下方恭候。 车队陆续停稳,众人纷纷从车里下来,叶辰看了一眼身边的刘曼琼,见她抿着嘴不说话,便开口道:“曼琼小姐,咱们下车吧。” 刘曼琼抬起头来,眼神幽幽的看着叶辰,轻声说道:“叶先生,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港岛?” 叶辰笑道:“看情况吧,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来。” 刘曼琼轻轻点了点头,道:“那请叶先生多保重,什么时候来港岛,记得提前跟我说。” “没问题。”叶辰爽快的答应下来,但表面爽快的同时,心中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惆怅。 自己最近是因为在美国陪老婆萧初然上学,所以才显得有些清闲,可一旦过了这段时间,自己恐怕又要忙得团团转了,到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时间和机会到港岛来。 只是,此时的叶辰并不知道,身边的刘曼琼,已经做好了悄悄前往内地发展的准备。 不过,刘曼琼也没打算,这个时候就告诉叶辰。 她想着,自己先去把金陵大学的岗位拿下来,然后再亲自去金陵给叶辰一个惊喜。 随即,叶辰与刘曼琼一起下了车,先一步下车的费可欣,已经在旋梯下方等候。 刘家辉和陈肇钟也迎了上来,刘家辉一脸不舍的对叶辰说道:“叶先生,您这次行程实在是太仓促了,在下还想邀请您回家里多住几天,没想到您现在就要回去了。” 叶辰知道刘家辉只是嘴上客气,于是也就笑着说道:“不要紧,以后或许还有机会叨扰刘先生。” 随后,叶辰看向陈肇钟,认真道:“钟叔,这段时间安心照顾家人,等我回金陵会提前跟您联系。” 陈肇钟恭敬的拱手说道:“在下随时等候叶少爷差遣!” 叶辰还以微笑,随后对刘曼琼说道:“曼琼小姐,感谢这几天来的招待,希望这几天没有打扰到你。” 刘曼琼眼中满是不舍,柔声道:“怎么会呢,叶先生太客气了。” 叶辰微微一笑,再次与几人告别之后,便在几人的注视下,与费可欣一起登上飞机。 这架波音747是双层客舱设计,机身前半部分共分上下两层,上层的面积虽然小一些,但也可以很宽松的摆下三到四十个商务舱座椅。 而费可欣的这架飞机,上层全部留给了随行人员,而面积更大的下层客舱,则设计了会议室、会客室、餐厅、酒吧,以及两个带有独立卫生间的豪华客房。 登机之后,费可欣先把叶辰带到了一层的会客区,对叶辰说道:“叶先生,我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飞机马上推出起飞,等飞机平飞之后,工作人员会给我们准备晚餐,吃完饭如果您比较疲累的话,就可以先到房间里休息了,航程大概12个小时,睡一觉就到了。” 叶辰点了点头,此时飞机已经开始被牵引车缓慢拖出机库。 叶辰透过窗户,能看到下面的刘曼琼正在不停的冲自己摆手。 叶辰隔着窗户也向着她挥了挥手,随后,刘曼琼的身影在视线中开始变得越来越小。 飞机被推出机库之后,四台引擎开始启动,靠着引擎的推力,开始向着跑道尽头滑行。 此时的刘曼琼已经几乎快要看不见,但叶辰却发现,即便其他人都上了飞机,她还依旧站在原地。 叶辰回身看了许久,这才将头转了回来。 不知怎的,他对刘曼琼,总是有一种共情的感觉存在。 他知道,这个被港岛无数人羡慕的天之娇女,其实自从父亲出轨的那天起,生活就已经失去了色彩。 从那时候开始,她每天除了要面对母亲的垂泪自哀,还要接受母亲身患重病、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的现实。 而从母亲去世之后,虽然父亲在物质上给了非常多的补偿,但相比母亲去世造成的打击,这种补偿几乎是杯水车薪。 所以,他知道刘曼琼这些年来过的都不快乐,甚至一直活在对母亲的怀念之中。 这也让他心里对刘曼琼多了几分心疼。 此时的费可欣眼见叶辰有些惆怅的模样,心中也多少有些失落。 她总觉得自己并不比刘曼琼差,某些方面甚至比刘曼琼还要好很多,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叶辰只认识刘曼琼数天,就能对刘曼琼如此重视,甚至能看出有几分动情,可是,自己却从未在他身上,找到与自己有关的情愫。 内心感叹之余,她不忘提醒叶辰:“叶先生,刘小姐送您的礼物,是不是可以打开来 看看了?” “哦对!”叶辰这才想起礼物的事情。 于是,便小心的将手提箱放在腿上,轻轻打开。 打开之后,他发现手提箱的内部,装着的是一个制作极其精美考究的木质盒子,而盒子正上方,竟然印着百达翡丽的英文商标。 一旁的费可欣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的说:“原来是手表啊……” 说着,她不由感叹:“刘小姐确实观察入微,要让我想一个送给您的礼物,我可能真的想不出来,因为你什么都不缺,可是现在想想,您唯独缺一块表,像您这样成功的男士,出门在外确实是要戴一块能凸显身份的腕表。” 叶辰笑了笑:“我之所以不戴腕表,是因为不喜欢戴,现在出门在外都带手机,随时随地可以查看到最精确的时间,完全没必要带一块硕大的手表在手腕上。” 费可欣笑道:“之前不喜欢,可这块表是刘小姐送给您的,说不定因为这个人就喜欢上戴表了呢。” 说着,她连忙催促道:“叶先生还是打开来看看吧,我对表也有些研究,或许可以帮您参考一下。” 叶辰点了点头,将盒子的上盖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体积较大的圆型表盘腕表,腕表周身贴着一圈蓝色的宝石,搭配着白金的边框很显气派。 费可欣此时忍不住惊呼道:“百达翡丽的5073P,还是最顶级的蓝宝石款,刘小姐这是一下子给您配到顶了啊……” 叶辰好奇的问道:“这表很贵?” 费可欣微微一笑:“对您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但这款表在腕表里面,应该是最贵的之一了,实际交易价格要在一千万美元上下。” 叶辰不由感叹:“就这么一块表,一千万美元?这也贵的太离谱了吧?” 费可欣玩笑般说道:“还好吧,您一颗散血救心丹,能买下整个百达翡丽的品牌了,百达翡丽做了这么多年,又被过渡营销这么久,市值也不过就八十到一百亿美元上下,而且还是往高了估的,如果您有散血救心丹想出手,我可以把百达翡丽买下来跟您交换。” 说着,费可欣又笑道:“不行不行,这样的话我实在是太占您的便宜了,要不我把劳力士集团也添进来吧,劳力士集团的市值,差不多也在一百亿美元上下。” 第24章 024 ,准备牺牲 “他们快坚持不住了,加大攻击频率!” “加大进攻力量,我们要速战速决!” “不能给叶凡反应的时间,给我不惜代价地冲锋,冲锋。” 看到叶凡他们退入内城,敬宫雅子带着梅川酷子和麻衣老者他们,对着摇摇欲坠的血龙园发出吼叫。 两万精锐不停歇的攻击,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攻破血龙园。 这简直就是她敬宫雅子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 “一队,二队,三队,四队,给我全面冲锋,一分钟都不能歇息!” “六队,七队,快把投石机和攻城弩给我组装起来!” “我要把叶凡他们全部轰碎!” 随着敬宫雅子的亲自督促,血医门子弟的进攻越发凌厉了。 他们不仅占据了外城城墙,还搬来枪械和弩箭不断激射,用武器和人数压制郑飞将他们。 叶凡他们全力躲藏着身子,等对方冲上城墙一千多人时,就引爆了埋设在外城的炸雷和毒烟。 这一波,惊天动地,不仅当场炸飞几十人,还毒晕了几百人,让血医门的冲锋受到重挫。 只是血医门也反应迅速,没有被叶凡他们吓得跳墙跑掉,而是在原地咬牙坚持等待支援。 很快,血医门又涌上不少好手,给同伴解毒后继续向叶凡他们发起攻击。 激战了两个小时,唐石耳和郑飞将他们已经快守不住内城了。 几乎每个人都受伤不小,就连叶凡也多了几道血口,所幸人手一瓶红颜白药可以缓解伤势。 “顶不住了,顶不住了!” 唐石耳抓过一个唐门子弟吼道:“去问问宋红颜她们,还要多久,还要多久!” 没等唐门子弟跑去祭祀大殿发问,一个郑家子弟跑了过来,正是开启地宫人员之一。 “叶少,唐总,宋小姐让我告诉你们,地宫已经破解了九成了。” 他气喘吁吁地回道:“只要再熬半小时就能完全打开了!” 唐石耳满脸通红地吼道: “半小时?现在这种样子,怎么熬半小时?” 敬宫雅子把全部人手押了上来,唐石耳感觉十分钟都撑不了。 叶凡拉住他: “祭祀大殿到这里要十五分钟,我们撤去祭祀大殿也要十五分钟!” “这样一算,我们现在撤离刚刚好。” 唐石耳先是一喜, 随后又皱起眉头: “只是我们一弃守,血医门就会全压上来,死死咬住我们……” 一旦被咬住,就可能被围住,围住了,就必死无疑。 叶凡耳朵一动,扭头望向了城墙下面:“不弃守,一样守不住。” 唐石耳循着叶凡目光望过去,正见敬宫雅子运来了十几架投石机和巨弩。 血医门子弟调整方向对准四面城墙。 守不住了。 唐石耳一脸绝望。 “给我传令下去!” 叶凡一声令下:“放火!后撤!” 唐石耳一怔,随后打了一个激灵吼道:“放火,后撤!” 大火一起,浓烟滚滚,生机也多几分。 郑飞将他们得到指令没有犹豫,迅速放出手里残存的毒烟后,马上让人点燃血龙园建筑。 接着,他们让制高点的枪手压制敌人,其余家族的精锐迅速撤向祭祀大殿。 “轰轰轰——” 随着一团团腾升的火焰,四面冲锋的血医门子弟先是一愣,随后更加嗷嗷直叫的冲锋。 敬宫雅子看着腾升的大火,也是怒不可遏: “王八蛋,王八蛋,该死的叶凡,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一队、二队全面攻击,直取祭祀大殿!” “三队,四队,马上抢救字画古玩!” “五队,六队……扑火!” “再给我打开通讯屏蔽,呼叫消防过来给我救火。” 她吼叫一声:“绝不能让血龙园被烧毁了。” 敬宫雅子恨不得一万多名生力军全部去追杀叶凡。 可面对血龙园冲天而起的大火,她又不得不派出人手施救。 全面进攻已让她成为民族罪人,一旦血龙园被烧成废墟,整个王室都抬不起头来。 这也是叶凡想要达到的目的。 他希望借助大火给己方赢取一点时间,更希望大火能分散血医门给的压力。 不然两万人涌入,叶凡也会感觉绝望。 叶凡他们撤离的速度很快,眨眼就撤出一半多的路程。 期间还跟郑飞将、袁一剑、汪豺狼、唐战他们相继会合。 只是队伍会合壮大了,却也让时间多耗费了几分钟。 但叶凡没有多想,领着众人向只有一条山道可行的祭祀大殿冲去! 叶凡他们速度快,血医门的速度也不慢! 叶凡和唐石耳刚刚抵达山道入口,就看到朱阴山一伙神情狼狈地撤来。 他们的后面,是几十名身穿麻衣的阳国武者。 装扮跟麻衣长老和天社八忍一样,显然是麻衣长老带来的人。 他们都握着武士刀和飞镖,像是魅影一般追杀朱阴山等人。 叶凡没有废话:“救人!” 五大家的精锐队员立刻分成三批。 袁家剑手护住叶凡和唐石耳他们,唐门和汪家子弟抬起了染血的刀,郑家子弟拔出了枪械。 “砰砰砰——” 枪声大震! 郑家子弟射出了密集地子弹,追杀朱阴山他们的十几名敌人瞬间倒地。 望着前面不断倒下的同伴,后面的天社忍者身形顿时一滞。 敌人身形一顿,但是郑家子弟的枪口却没有滞住。 扳机再次扣动,又是数十发子弹蜂拥过去。 十几名敌人高高跃起躲过击杀,但更多敌人却来不及躲避出去。 子弹扑扑扑打穿身体的瞬间,崩裂而出的鲜血不断飞溅。 “杀——” 跃起的十几名敌人纷纷射出飞镖,但都被唐门子弟毫不留情地劈落。 在瓦解敌人垂死挣扎的攻击时,郑家子弟像是一部开动的机器,再度对着他们倾泻出了子弹。 三轮射击过后,天社武者全部倒在地上。 几名伤者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唐门子弟上前砍掉了脑袋。 叶凡喝出一声:“走!不要久留!” 他心里很清楚,虽然只有五分钟路程,但只要没有进入地宫,一切就都充满变数。 而且他们营救朱阴山耗费了几分钟,这足够血医门的子弟拉近双方距离。 听到四周越来越近的哨声和喊叫,叶凡知道战斗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路程只怕会有更多敌人咬上来。 正如叶凡预料的那样,在通往祭祀大殿的山道上,一批批血医门高手赶赴过来。 他们的推进速度不仅超出叶凡的想象,还一个个悍不畏死地向叶凡他们发起攻击。 一波一波的厮杀,像是永无止境的洪水一样向他们袭来。 五大家的精锐身处在洪水的漩涡中苦苦地挣扎。 而每一次厮杀,都给其他血医门队伍赢得了咬住他们的时间。 敌人越咬越多。 “壮士断臂!” 再一次击杀掉一批血医门子弟后,唐石耳一边拉着叶凡前行,一边看着远处的敌人淡淡出声。 话音一落,汪豺狼就带着二十多名汪家子弟留下,拔出刀枪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神色。 每个人脸上都有着决然赴死之意,无半分退缩之情。 前行一百多米后,在一个道路转弯处,唐石耳微微顿了一下头。 朱阴山带着十几名朱氏子弟停下脚步。 前行两百米后,郑飞将带着几十名郑氏子弟转身,目光坚毅地望向了道路。 没有多久,袁一剑也带着袁家剑手沉默地隐入一处假山。 来到祭祀大殿门口,唐石耳淡淡一声:“唐战,准备牺牲!” “明白!” 唐战带人留在了门口。 第25章 025 习惯好,不用改 无论是丹药,灵器,还是阵法都分为一到十品。 差不多两品半对应一个天地玄黄字境。 四品法阵,按理说用来对付玄字境中后阶都够了。 柳芸这回使用,纯粹降维打击。 “嘁,比我原来还穷。” 这几人用的是普通储物袋,没有更高阶的储物空间,显然就是一些小喽啰。 柳芸查看了一番,加起来还不到三位数的下品灵石,一些低阶丹药,一些符箓等等,都是最基本的修炼资源,数量还少。 唯一有价值的,可能还是他们穿戴着的,能隔绝灵识探查的帷帽。 清点完毕,柳芸没有收起阵盘,取出一张凳子坐旁边等着。 结果,这一晚上还真是热闹。 一连来了三波人,应该是进来后没能凑到一起的。 他们的目标都是进入洞穴。 柳芸这里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人,都悄无声息的折进去了。 如法炮制,柳芸越杀越顺手,与此同时还遇见一个玄荒境中期的小头目,直接来了一次搜魂。 没有意外,确实是暗麟圣地的人。 好像是当代圣主发现了魔尊躯体所在,想要得到然后炼化,成就天字境巅峰。 等暗麟圣主成功之际,就是魔修反攻之时。 为了魔修的美好未来,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魔尊之躯带回去。 柳芸清点着玄荒境小头目明显富裕了很多的储物袋,果然杀人放火金腰带。 想想男主灵魂寄身的储物戒指,那可是夜旭尧生前的所有身家。 就算因为飞升失败损失了一些极品,也一定比很多大宗门的底蕴都丰厚。 怪不得秋彤修炼从来不缺基本资源,各种机缘最终得到的宝贝大多都是帮忙突破,提升心境的。 虽然这天坑直接就被柳芸遇见了,可对偌大的元空小境来说绝对不好找。 接下来两日,又有不少人找到这里来。 有魔修集结小分队,也有其他偶遇的修士。 一般发现这么大一个天坑,又没有明显的危险气息,都会想下去看看的。 九成九的人都会选择一个洞穴看看,几乎没有像秋彤那样的,居然带了无数绳子顺着往下。 明显早就打算用这种办法的。 人虽然多了,可直接撞到柳芸手里的反而少了。 只有几 个结伴同行的小修士,有两个还穿着景凰圣地法衣的同门,柳芸便将人敲晕,然后扔回了坑边。 醒来后不明所以的几个小朋友不敢再下坑,依依不舍的选择了离开。 终于,在进入元空小境的第四天傍晚,顾初景所在的地方猛的吸了一波灵气,周围彻底平静下来。 柳芸默默开始回收洞穴口的阵盘。 不等收拾完,就感觉灵兽法屋猛的一震,顾初景哎哟的惨叫声传了过来。 柳芸:“……” 这位圣子还不知道他住的是灵兽法屋呢! 高度略低的那种。 回头就看见顾初景弱小可怜的从法屋里爬出来,捂着额,回头看了一眼,一脸郁闷心塞,“这什么鬼?” 柳芸啧了一声,“至于吗?以你现在玄荒修士的实力,你没把法屋撞烂就很好了,还能撞到头疼不成?” 顾初景更加抑郁,“五品灵兽法屋,我能撞烂?” “就算这只是一个失败品,上面的阵法也恐怖好吗?” 柳芸好奇的打量法屋,“咦,这是失败品?哪里失败了?” 看起来很精巧,也没有缺少什么。 还护着顾初景来到了元空小境了呢,居功至伟,居然告诉她只是个失败品? 失败了也是五品好吗?在外界也能遭遇疯抢的那种。 顾初景哼哼唧唧,“不是很明显吗?高度失败了啊!” “这一定是师兄的杰作对不对?” “哪家上了品级的灵兽本体还没有人高?” “师兄精于炼器,可对有些事情少根筋,他炼制这灵兽法屋的时候就只想到灵兽娇小的仪态形象,觉得这么大这么高足够了。” “练好了才想到本体的事情,最终成了鸡肋。” 扔了吧,好歹也是五品法屋,用了一些珍贵材料的。 留着吧,用处又不大。 灵兽仪态进入法屋能待的时间不长,而且不太舒服。 顾初景万万没想到,这法屋第一任使用者居然是他……结果,睁眼起身就撞了上了。 柳芸:“……” 原来如此,她也没有灵兽本体大小的概念,一直没察觉到不妥。 还以为灵兽法屋都这样的呢! 哈,好好笑哦,但是总得给小伙伴一点面子。 想到萧彦文那一脸担忧师弟的甜味儿,突然就多了几分恶趣味。 可怜,师兄的 人设被害。 柳芸:“别抱怨了,好歹灵兽法屋将你带进了元空小境,不然你就得错过这次秘境。” “萧师兄还有别的灵兽法屋吗?” 顾初景一愣,似乎在消化这话中的意思,有点多。 “能装生命的材料难找,炼制还要有成功率,一般人用灵兽储物袋不就得了,也……确实没别的了。” 柳芸意味深长,“看吧,萧师兄也是没办法。” “这法屋明显很稀有,能用一用多好啊!” 这人对师兄拥有什么都这么肯定? 感情果然不错。 柳芸这才恍然,萧彦文精于炼器啊,那送信的二品飞剑恐怕也是失败品一类吧! 有些事情少根筋? 是指总会随意送东西的土豪行为吗? 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但是这习惯好,不用改。 柳芸掏出一件隐匿帷帽扔给顾初景,“终于出来了,别耽搁时间,我们赶紧走。” 圣子也是玄荒境了,她安心多了。 顾初景正好将法屋和七品防御阵盘收回,隐匿帷帽盖了他半张脸,“啥?” 柳芸毫不含糊,快速朝洞穴里走去。 顾初景一脸懵逼的上前,将法屋和七品阵盘给了柳芸,“你拿着玩吧!” 柳芸脚步微顿。 七品阵盘,稀有灵兽法屋,玩? 这几个东西是怎么造句的? 顾初景坦然:“师兄的意思就是给你当报酬了,谢谢你给我护法这么多天。” “而且,那日也是你救了我的。” “师兄的炼器技术一直不错,我这有一堆鸡肋的失败品和好用的成品,不差这点。” 柳芸:“……” 出自萧彦文的失败品,一定跟她理解的失败品不一样。 而且,以萧彦文地字境的实力,炼七品应该很勉强才是,这七品阵盘的价值可不低。 看她之前要求天虎圣地的赔偿就能明白。 柳芸没有拒绝,将法屋和阵盘收了,然后将这几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也将自己发现的某些消息共享了。 顾初景听得眼睛放光:“竟然有这么多魔修进入了元空小境?” “看来正道联盟那些人也堕落了啊!” “正道联盟?”柳芸现在的知识点才在景凰圣地,和基本修仙常识上打转。 景凰外面的世界知道得不多,对于 正道联盟,感觉特别陌生。 第26章 026 五行化神功法 待到孟胜彻底不见后,陈浔与大黑牛突然停在一棵鹤灵树前,神色愤慨起来! “浔哥?牛哥?” “大爷的,小赤,你不会以为我们真从传送阵过来的吧。” “是啊。” 小赤眼神带有疑惑,不坐传送阵怎么过来,浔哥当时不是也承认了吗... “老牛,砍了!” “哞哞!” 陈浔轰然拔出黄阶无品开山斧,大黑牛的牛角一拱,手法快准狠,轰隆隆,一棵千年鹤灵树直接断裂倒塌! “狗屁传送阵过来的,我们他娘的跑过来的!” “哞哞哞!” “啊?!浔哥,跑过来的?!”小赤真信了,嘴里发出惊呼,“跑,跑过来的啊!” “哞!”大黑牛老实点头,在乾国还真没遇见过什么修行大机缘,随后把小赤放到了背上。 他们继续前行,山间传来两道骂骂咧咧的声音,又当了一次终极大冤种,没别人那么好的气运,大型传送阵都整上了。 小赤胆怯的回头望了望那棵倒塌的鹤灵树,总感觉浔哥牛哥与鹤灵树有些私人恩怨在里面。 后面的一月里,陈浔他们辗转十万大山各地,和许多灵兽都成了好兄弟。 水灵诀四层与五层他都已得到,还拓印了一份,于境心的功法明显有点问题,里面像是有神识气机牵引。 以他现在化神后期的神识,已经能看清许多东西。 这大离的修士都别想阴他,在绝对的神识压制下,一切都是虚妄! 比起杀人夺宝,他还是更相信自己手中的灵药与灵石,交易来的才是正统。 朝元赤宝树,九华老祖也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兑换了几根枝条,到时候再用来培育,万物精元从来不讲究环境。 “吼吼!” 小赤在远方与一头金丹期的九华封魔猿玩得不亦乐乎,猥琐的眼神乱飞,绝不离开陈浔方圆一里之外。 大黑牛去十万大山深处找九华老祖论道去了,到了饭点就自己回来,属于放养状态。 小赤第一次跟去后,打死都不敢再跟着大黑牛去了,这哪是论道,这完全是斗法啊! 这一月以来,十万大山深处老是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声,把各方灵兽都弄得胆战心惊,只要看到一头大黑牛就直接跑路。 陈浔盘坐在地,还在做最后的推衍,比当初快得太多。 他身旁雾霭茫茫,五行神光乍现,雾霭中还有五道身影若隐若现,皆是在推衍。 “化神功法,五系灵根比单系灵根还要复杂得多,但是本座现在的手段也变得更多。” 陈浔微微一笑,一指点过一道金系身影,后者神色出现痛苦,体内在产生异变,强行反推五系化神功法。 其余四道身影皆是轻轻点头,开始强行修炼,体内剩余经脉断裂的声音不断传来。 陈浔二指并立胸前,缓缓阖眼,天地五行之气滚滚而来,威压四方,小赤与金丹灵兽匍匐大骇,瞬间变得安静。 五道元神的神色越来越痛苦,头顶有暗芒闪烁,用神识之力快速观察一切变化。 陈浔的五行之力也在快速修复他们己身,比当初的效率快了不知几倍,现在对功法的理解亦是高了许多倍。 大道万千,功法亿万,唯有化神能勘破门槛,望其一丝本质,从心魔大劫中明悟何为自我,从天地元气中明悟何为天地! 他的心神都充满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就像是真正的理解了功法,而不再是依葫芦画瓢。 陈浔浑身都在散发浊气,感受到了山岳的呼吸,感受到了河流的奔走,也感受到了一草一木的静谧与自然。 而这种感觉,他在当初练斧时就已感受到,而这次却是在推衍功法,竟有一种相辅相成的感觉。 陈浔沉浸当中,近乎迷醉,化神大能可引动天地元气,功法亦是根据天地元气所感所创。 他以此为介质,不再是断裂经脉强行开拓窍穴,而是开始感悟化神境界内的天地五行之气,走出自己真正的道! 半日后。 一本白光闪闪的小册子出现,上面渐渐开始出现了一行字:五行化神功法! 六字一具现,天地...齐鸣!万山巨颤! “轰隆隆!” 一声剧震,十万大山刹那间抖动,磅礴汹涌的五行威压凝结成了实质,大地灵脉都在发出颤鸣,灵气嘶鸣。 五行神光从陈浔盘坐所地冲霄而上,有惊人的气息在弥漫,浩荡出无边的法力波动。 天地精气也在刹那间如浪潮般席卷而来,白芒盖世,倾覆八方,银白光华如水般没入陈浔的体内。 异象撼天动地,一股浩瀚的威压气息在奔涌,各方灵兽神色大变,为何有一种血脉被压制感...... 不仅是灵兽,连十万大山中留守的士卒都是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感觉像是被先天压 制。 各方都传来一些喧嚣声,但是瞬间都变得安静,百里大族军纪森严,这也并不是外敌入侵。 只是后方那些古老建筑中还有诸多百里一族的女子在低声谈论,不过她们神色中皆是中充满英气,带着异样的美。 孟胜抬头望向天宇,心中充满敬畏与向往,他一定会求得长生大道,俯瞰天地! 与此同时,一座恢弘山峰上突然出现一座古殿,从中走出一个身穿黑色战衣的男子,墨发飘舞,目光深邃,俯视远方大地。 百里问天站在远处郑重拱手:“老祖。” “开始准备,大离的那几位,我亲自去寻他们。” 男子冷漠开口,一股惊天的杀伐之气缓缓铺开,“这位陈浔道友,很强,远超想象的强大。” 百里问天轻轻点头,双眸也看向某处,刚才那一瞬间的天地压制气息,犹如自己元婴时期面对化神大能! 十万大山深处。 九华老祖大骇,大黑牛亦是惊骇,它们肉身对拼一招后,皆是暴退数百丈,神色微微难看。 “哞哞哞~~!!” “黑牛道友请便,看来是陈浔道友到了突破关头。” 九华老祖一开口便如闷雷炸响,但是它此刻的毛发都在抖动,“看来陈浔道友修炼的法术并不简单。” 它目光幽幽的看向天宇,引动天地精气,九华封魔猿一族只能在降生时做到…… 大黑牛神色惊慌,化为一道流光匆忙离开,怎么大哥都没让它护法。 这样的大动静,万一有外敌前来,那可就坏事了! 第27章 027 畅读模式无法获取章节内容,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糙娇最新章节、糙娇绿药、糙娇全文阅读、糙娇免费阅读、糙娇 绿药 《糙娇》简介: ·【孤狼将帅和落难公主的婚后生活】国破之危,施云琳被迫和亲嫁给异国武将亓山狼——那人与狼为伴嗜血成性,被称为半狼人。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温柔郎君。望着魁梧凶悍的亓山狼,施云琳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亓山狼外出几日归家,在家门前驻足,擦了擦嘴边的血,扯下腕上红发带将披散的头发高束,装成她喜欢的人样。屋内传来她艳羡地说着谁嫁了温柔夫君。亓山狼阴着脸踹开房门,没了人样,只有狼相。亓山狼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够温柔了???【 亓山狼 是外号,男主前期没有名字。】【 狼性糙汉x小甜糕】 绿药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恋爱脑暴君的白月光》作者:绿药 《枕叔》作者:绿药 《燕尔新婚》作者:绿药 《妾宝》作者:绿药 《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作者:绿药 第28章 028 凭什么你们是国家的希望? 张奕三人来到走廊上,梁悦与黑色怪物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地面上零落了成片的钢针,都泛着黑色的幽光。 张奕用带着防割手套的手捡起两根,收入了自己的异空间。 回去之后他有时间会研究一下。 “胖子,动手!” 张奕给徐胖子使了一个眼色。 徐胖子得到命令走上前去,双手朝着梁悦和黑色怪物,发动了自己的异能! “咔嚓——” 冰雪长廊的周围,忽然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梁悦瞳孔猛的一缩,迅速的后退了几步。 下一刻,头顶上方的冰雪就发生了大面积的坍塌,数百吨的冰雪落下,把长廊完全给堵死了! 梁悦的前方,黑色怪物消失不见。 一人一怪之间隔着大量的冰雪,根本过不去! 梁悦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转过头怒视着张奕和徐胖子:“你们!” 徐胖子吓得赶紧躲到张奕身后。 张奕却笑眯眯的右手放在扳机上,对她说道:“不用谢,大家都是人类,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梁悦气抖冷啊! 她举起手中的唐刀,刀尖朝着张奕的面孔。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要不了多久我就和那只怪物分出胜负了!”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错过了这一回,下次它就不会再中计!” 为了这一次的决战,她可是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啊! 燃烧了自己所有的体能,就为了殊死一战。 这一回杀不掉那怪物,结果只会是她和学生们被狡诈的怪物一个个杀死! 她恨透了张奕! 张奕一脸的无辜。 “哦?这样啊?我只是想来帮帮你,怕你输给那只怪物而已。” 他说着,还伸手指向教室里的杨欣欣。 “如果不是你的学生担心你受到伤害来求我,我也懒得出手。” 梁悦咬牙切齿,眼睛里的神色,仿佛恨不得把张奕给咬死! “你这个混蛋!” 她怒不可遏,拎着刀就朝张奕冲了过来! 那速度,如同风驰电掣,绝对不在黑色怪物之下! 见到她出手带着杀意,张奕迅速收敛起笑容。 “明明那么漂亮的女人,生气的样子可就不好看了 !” 说话的同时,他双手举起了黄金沙鹰。 “砰!!” 巨大的后坐力让张奕的肩膀都在震颤。 但是这裹挟着异能的子弹,威力的确巨大。 梁悦想要对张奕下手,张奕不管她出于什么理由,都要反击! 电光火石之间,张奕看到了令他错愕的一幕。 那鬼魅的道光在半空中舞出一道扇形的残影,随着“啪——”的一声,两边的墙壁都出现了弹孔。 她竟然徒手把子弹给劈开了! 居合斩的顶级达人,可以劈开时速820公里的网球。 而拥有异能加持的顶级国术高手梁悦,竟然连子弹都劈得开! 刹那之间,梁悦已经持刀来到张奕的近前。 张奕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他等的就是这一时刻! 次元之门在身前打开。 梁悦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但是她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躲闪。 “唰——” 梁悦直接消失在了次元之门内。 张奕心中数了两秒,立刻打开次元之门,又把她给放了出来。 在里面时间待得久了,真的会死。 这次他出手,的确是干扰了梁悦的好事,心里面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再加上她是杨欣欣的老师,总不能当着杨欣欣的面做这种事。 可是仅仅在异空间待了两秒钟,出来之后的梁悦就如同虚脱一般,直接瘫倒在地上。 “刚刚……那是什么?” 梁悦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里满是恐惧。 在和怪物大战的时候,她就已经消耗了绝大部分的力量。 连日来的进食不足和精神疲惫,让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 张奕摊了摊手:“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对我拔刀?哎,真是个难以理解的女人。” 他说着,走到梁悦的跟前,把她那把非常漂亮的唐刀一把夺过来,拿在手中。 “为了防止你随便生气,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我替你保管吧!” 张奕笑眯眯的说道。 这把刀竟然能够劈开子弹,显然是极品武器,当然得自己留着。 梁悦气的死死瞪着他,仿佛要吃人。 “你……你……把龙鸣还给我!” 自己看的比生命还珍贵的宝刀就这么被人抢走,梁悦差一点背过气 去! “好了好了,别生气,气大了伤身。那个……来两个学生,扶你们老师过去休息休息!” 旁边的几个学生这才敢走过来,把梁悦扶到一旁。 梁悦靠着墙坐着,身体虚弱无比,怕是连站起来都费力气。 她只能瞪着张奕,用毫无威胁力的语气说着狠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张奕的目光望向杨欣欣,说道:“我受她家人的托付,过来带她离开!” “离开?” 梁悦和其他学生的眼睛里面露出希冀的神色。 “那你能不能也带我们走?” “这里太危险了,你看到那只怪物了吗?它已经吃了我们学校几百个人了!” “求求你,也带我们走吧!” “我爸爸以后肯定会报答你的,你要多少钱都行!” “我爸爸是XX局长!” “我爸爸还是XX厅长呢!” …… 张奕听的有些不耐烦,他用清冷的语气说道:“我只是来带她一个人离开的。其他人的话,你们应该找你们自己的家人想办法。” 众人见到张奕不愿意带他们走,也是着急了起来。 “我们联系不到自己的家人啊!” “你能不能帮一帮我们?我们日后必有重谢,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梁悦看着张奕三人,她已经意识到这三个人非同寻常。 不是异人也是战斗力极强的人物,否则不可能有实力和胆量来到天青学院救人。 她对张奕说道:“看你们的状态,生活的一定很好。应该是有不错的住所和充足的食物吧?” “能不能行行好,救一救这些孩子们!他们都是祖国未来的希望啊!” 一群学生也是满怀期待的望着张奕。 可张奕听了他们的话,只是想笑。 “祖国的希望?” “难道你们这些高官巨富的子女是希望,普通人家里面的孩子就不是希望了吗?” “我没有看到你们身上有什么可值得优越的,你们的傲慢吗?” 张奕冷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那么优秀,一定可以自己坚强的活下去!抱歉,我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救不了你们这些‘精英’。” 第29章 029 “喔多剋,喔多剋。” 背着修好的吉他,穿着一双白色的男式手工布鞋,李知恩低头赶着路,她要快点去最近的地铁站。 没办法啦,这偏僻的地方,竟然连出租车都拦不到,早知道就自己开车了…诶呀,不对,自己还没驾照呢。 想着想着,走着走着。 知恩小姐姐竟然没发觉,连自己偶尔顺拐了都不知道。 长大了,性子并不似还是少女时的自己,那样的冒冒失失。 但偶尔也会着急的。 比如,前方找不到正确的路。 或者呢,后方有个痞子堵着退路。 李知恩扭头,奶凶奶凶喊道:你别跟着我。 阿姆摊摊手,无辜地说:我没跟着你。 她有些生气,朝着痞坏的少年再次大喊:别跟我说话,讨厌鬼! 他觉得很无奈,朝着脸红的姑娘笑着:我没跟你说话,害羞鬼。 “那你走那边,快点呐。” “凭什么?我就不。” 两人的对话,实在有够幼稚。 甚至在路人善意乐怀的目光里,像是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李知恩下定决心,绝不看着他,把他当作令人害怕的美杜莎。 看不到他,并不意味她不知道他在哪,就像希腊神话里,斩下女妖的珀尔修斯,是依靠盾牌的反镜,来映射美杜莎的存在。 她走一步,他也走一步。 她停下,他也跟着停下。 李知恩羞恼的鼓着腮。 哪怕讨厌一个人的方式,姑娘的心思依旧总是那么的浪漫,如同作曲,喜欢从细枝末节去琢磨。 她靠风,靠他的脚步声,靠他一接近自己,就能闻到的一股淡而不厌的酒香,来判断他与自己的距离。 李知恩对酒的味道真的很敏感,以至于努力让自己闭紧嘴巴,好让呼吸有些缓慢。 少年晃晃悠悠地骑着老摩的。 看着她身穿的白色短袖t恤,因为呼吸,而随着胸口上下起伏。 这出夏日靡靡的风景,他觉得很撩人,很是好看。 因为工作失而复得,所以他的心情还不错,心情还不错的时候,就喜欢找乐子,尤其是找那些心情不好的人,心情就更好了。 李知恩一步一步,缓缓走着上坡,呼吸逐渐急促。 汗水染湿了她的鬓角,顺着精致的下巴,滴落在锁骨缓缓流淌,最后滑 入那含苞待放之处。 似有察觉,她轻轻一瞥。 坦然接受来自姑娘的白眼,阿姆颇为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嘴角悄悄泛起一丝坏坏的弧度。 呼吸困难的时刻,人会需要什么呢? 一支夏日里,最元气满满的起泡酒,或者,一场无需她开口,听着就行的对话。 “所以,人生就是要多出去走走,奇迹无处不在,像我的邻居小娟呢,就宅得不行,只会玩游戏,躺尸,看漫画,堕落!!” “……” “还说什么追求梦想,要让我仰视她,哈!搞笑呢她,不爱吃蔬菜的挑食少女,除非我截肢,还是截掉除了男性特征以下的全部,否则她就是奢望。” “……” “对了,你多高来着?” 这坏人,不要脸,要你管!! 李知恩狠狠瞪了一眼揭短的“毒舌”少年,她以为自己沉默不语,就是对别人最好的拒绝方式。 但这个孩子的脸皮莫非是牛皮做的? 厚的很呢! 阿姆驾着老摩托,痞里痞气地跟在姑娘的身后,依然沉浸在自问自答的世界中,十分乐在其中。 “你不跟我说话,我很无聊,孤单的,但是没关系,孤单有时是最好的交际,毕竟柏拉图式的精神式沟通、最为动人。” 那是形容恋爱的,好不好? “嘤西…”李知恩眼里闪过一丝羞愤,无奈地叹了口气。 打死不搭理他。 阿姆伸长脖子,却看到她冷着张俏脸,鼓着腮帮子,不言不语,埋头走路。 明明连咬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可就是不搭理自己的傲娇模样。 “哔哔…” 光着脚丫子的阿姆笑了笑,按了按老摩托的喇叭,然后脚一用力,踩下支撑车体的支架,将车停在原地。 闭上眼睛,左手握紧,放于心口。 右手举起,自上而下,自左向右,缓缓比划一个神圣的十字。 这是一个简单却专注的祷告。 李知恩听到喇叭声,没理,但听不到引擎的声音,也闻不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就看到了这莫名其妙,看起来特别中二、帕布的一幕。 “你…” 张开嘴巴,想询问他干嘛呢? 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自己说好了不搭理他的,就连忙闭上嘴。 想走,但因 为路人那纷纷侧目看他,仿佛看神经病的眼神,让善良的她又十分不忍心。 姑娘左思右想,越想越烦。 最后只是一脸可爱的生气模样,用力地跺跺脚、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 街角那肮脏,荒凉的风景一点都不好看。 所以李知恩的眼里,只有那个在祷告,长得很好看的少年。 他闭着眼,寻着声音,对她所站的位置打了个响指。 笑容十分灿烂。 “我和上帝打赌,赌你喜欢我,赌注就是我会戒酒。” 李知恩再也忍不住了,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和厌恶,白皙的小手作可爱的喇叭状,放在嘴前,学着阿姆的口头禅,大声喊话: “搞笑呢你!光着脚的小野人!” “呀,你怎么知道我的信仰?不怕压迫的精神,与不被束缚的天性,野人的野性,果然——知恩是我的知音。” “嘤西!我才没那个意思!” “是吗?那你今天有没有跟喜欢的人说话啊?” “没有。” “说了啥?” “没有!!” “啊,果然是我啊。” “嗯?”李知恩歪着头,扑闪着疑惑的眼睛,一时没理解,待反应过来后,脸色唰的一下子变得通红无比,甚至蔓延到脖颈处。 “呀!!我讨厌你!帕布啊!” 阳光不燥,微风正好。 趁姑娘变得急促的呼吸,趁路人纷纷驻足,侧目。 趁阿姆自己还没被打死,他赶紧像个校园暗恋女神的中二少年一样,双手做作的合拢成喇叭状,大喊: “呀!知恩xi!但我会喜欢你,喜欢你到你不再需要我喜欢你为止!帕布啊!” “住嘴!!我要杀了你。” 周围路人善意的哄笑声,暧昧的眼神,让她羞愤得难以形容,恨不得找个树洞钻进去。 “嘿,莫呀?!” 他灿烂的笑容,突然一下子变得僵硬,看着李知恩取下吉他,转身就挥舞着冲向自己,恨不得同归于尽的表情。 “别跑!” “阿尼,我开玩笑呢…呀呀!” 阿姆连忙惊恐地掉转车头,慌不择路的期间,脚丫子还不小心触地,烫得他龇牙咧嘴,也顾不得灼伤,赶紧走为上策。 李知恩羞怒难耐,被欺负的她,满脸都是伤心欲绝的泪水。 但她哪里追得上 骑着车的小混蛋。 瞬间,阿姆早已跑得连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我…我!他他,嘤西!” 李知恩难过的生气地踩他路过的痕迹, 看他看过的街景,然后希望时间再慢一点的,慢得,能够让她有时间,走出这陌生的地方,找到那个讨人厌的身影。 但现实是—— 迷糊的李知恩迷了路。 她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经纪人,却发现这地方,信号出奇的差,怎么拨打也打不出去。 她抿着嘴,突然被凸起的路块拌了下脚,身体一时失去平衡。 她顺势想要蹲下,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小身板,是比“吉他”娇小得多的事实,结果吉他先她一步触地,反作用下,直接敲打在她脑袋上。 “啊——嘤西!呜…” 狼狈的摔在地上,李知恩想要起来,却又被吉他卡住,又跪坐在地上,活像个帕布似得。 一时间,被人欺负的委屈,倒霉透了的难过,迷路的慌张,种种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击溃她的心房。 她皱着小脸,可怜巴巴地坐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膝盖上。 不知该怎么办。 不知哭了多久。 李知恩将身子缩在吉他前,挡住自己高腰短裙下旖旎风光。 哔哔—— 吹着有点燥的凉风,电线杆上是嘎嘎乱叫,讨人厌的乌鸦先生。 窸窸窣窣的,好似有轻轻的喇叭声,淡淡的烟草味道,和起泡酒的酒香。 好远又好近。 迷迷糊糊不知道哭了多久。 待哭的累了,她也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光着脚丫子的少年,走向前,蹲在身前对自己笑。 “阿嘎西?” 记忆里,这成为了李知恩有关夏天,最深刻的画面。 他的身后是一辆小摩的,车身上喷着“西林洞奶奶拉面”几个字。 “我忘了问你个问题,你很讨厌我吗?为什么突然生气,不想跟我说话了?” 李知恩抬起头,满脸都是令人心怜的泪痕,倔强地抹了抹眼泪,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不喜欢一个随便说我喜欢你的人。” 有点绕口,但阿姆“喔”得一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他也不喜欢纠缠不清,所以就留下一句:“阿拉索,那我走咯。” “滚!” 少年点点头,他是 个说滚就滚,毫不拖泥带水,也不纠缠的男人。 起泡酒喝了大半,烟抽完就起。 走了就不回头,连告别都懒得告别,两手插兜,从来不会多问一句:为什么? 无所谓,前路只是洒脱行走。 他刚想走,衬衫就被姑娘用力攥住了。 “嗯?“ 她沙哑却柔软的嗓音,响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街角角落里。 “为什么?”她抬头,满脸压抑不住的泪水。 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要走? 又为什么喜欢欺负我?! 阿姆猜不准姑娘的心思。 “我想走出人生的困境,但是一不小心,就走到人生的分岔路,我遵循着本能,二选一,最后,我就看到某个像手艺稀拉的面点师,擀出的失败拉面一样,仿佛失去筋道,灵魂的姑娘,在耸着肩膀走路,就…” 少年低头,邪魅一笑。 “说人话!”靠着吉他的李知恩,一边哭着,一边砸他的脚。 模样娇憨可爱极了。 “啊帕!内内,阿尼…我也迷路了,呀以西,这破地方!信号太差了!然后,这不刚好看到有个孤单的妹子在哭,就知道是你了。” “嘿。”她直接笑出声,然后偏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次轮到她生着闷气。“哼,不跟你说话。” “内内,上车,指路,欧巴送你一程。”阿姆再次邪魅一笑。 “明明比我小…” “我很大的!还有,我想你也迷路了吧,没关系,春天,爱情,樱花,还有迷途不知返的文艺少女,我很喜欢,也很有经验,想要走出迷茫困惑的方向,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我载着你,从街头走到街尾。” “说了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 “啊!别打别打!哈几嘛,安全驾驶,安全驾驶!l 第30章 030 海龟汤谜题 陆九七很开心她能够收下,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拉着两个小姐妹跟着陆靳琛离开。 顾北笙看着她的背影,正俏皮的和她的兄长说话,乖巧又可爱。 她左心房微微柔软。 九七很真诚,也很单纯,却不天真。 她分得清是非,看得懂人情冷暖。 九七一定是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里成长,才会这么懂事,可爱的就像天使,笑起来时,十分有感染力。 九七身旁的两个小姐妹也很好。 这大概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因为九七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儿,所以她身边的人,也很淳朴。 顾北笙收回视线,看了看手腕的名表,距离演讲会还有三分钟。 她快步走到了大厅。 这时候,该到场的人都到了,大厅人来人往。 但她的模样太美丽,一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那个女孩儿是谁?好美。” “今天的头号讲师。” “已经有些期待了。” 蒋瑜听着众人赞美的声音,朝她看了过去,只觉得呼吸越来越难受。 顾北笙与自己一样,穿着黑色的晚礼服,但气质却完全不同。 顾北笙的腰很纤细,有着女人们都想拥有的直角肩,还有漂亮的蝴蝶锁骨。 她的皮肤偏冷白色,黑色的礼服衬得她的肌肤更白,在灯光下微微透着红,美得很娇也很媚。 一般人给人感觉会俗艳,但她的气质完全hold得住这一份娇媚,像是一个矜贵冷傲的女王。 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这一刻,蒋瑜只觉得脸颊发烫,仿佛被人连续打了好几个巴掌。 同为黑色,刚才又发生过争执,许多人都看着她们二人,细细的作对比,想要一分高下。 然而,蒋瑜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这是天上来的仙女吧?” “顾北笙真的好漂亮,你看她的腰身,这也太叫人羡慕了。” “蒋学姐穿的礼服,该不会真是顾北笙的吧?” “其实单看蒋学姐也很美,只是和同样穿着黑色礼服的顾北笙相比,总是逊色了一些。” “真是撞色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刘涵依皱眉:“一群没有眼力见的东西。” 蒋瑜安抚道:“少说两句。” 刘涵依只得作罢。 一部分人还是很不甘心,窃窃私语道:“就等着她出丑吧。” “嗯。” 古香儿站在顾北笙的身边,笑容有些得意:“你看,刚才骂了你的人眼睛都掉地上了。” 顾北笙不用看也知道,只是轻轻笑了笑,环顾四周,寻找陆九七的身影。 终于,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位置看到了陆九七。 她正和陆靳琛聊天,小手比划着,眉飞色舞的模样十分可爱。 同样,也看到了站在陆靳琛身边的傅西洲,他的目光也朝她这边看过来,眼眸垂了一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顾北笙呼吸微紧,不知怎么的,她从他深邃的眼眸深处捕捉到几分侵略性的意味。 她顺着他的眼眸低头,就见到自己一双白皙修长的腿。 礼服的裙尾只到她膝盖上十公分左右的样子。 这个程度不算短,也没有特别长,算得上是落落大方。 只是不知道怎么了,被他这么一盯,她只觉得自己跟没穿似的,索性移开视线,看向前方。 这时候,演讲会开始了。 主持人是川南医学院的高主任。 他走到最中间的位置,对着麦克风客套的说了一些大气又礼貌的开场白。 随后,将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顾北笙身上。 见此,有人再一次窃窃私语。 “该她上场了,抢了蒋姐姐的头号讲师,我倒要看看能有多大的能耐。” “不用想,一定会出丑。” “一会儿有提问环节,找几个深奥的提问,看她还能洋气到什么时候。” 高主任介绍完学校之后,这才步入主题:“现在市面上无论是中药还是西药,都有许多都是从植物本身提取再经过调试而成为了人类可食用的药物,因此,药植物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 说着,高主任顿了顿,随后热情的说:“因此怎么才能够种植出为人类造福的草药成了大家的疑问,种植成功后,又要怎么样才能保护好其药效,更优质的提取其成分入药,下面,我们有请顾教授上台为大家讲述一下。” “种植草药和提取,我没听错吧?” “这有什么难的?” “她是教授吗?” “种植这一块儿,不应该是园丁做的事吗?要去也是去园林大学演讲,怎么到我们医学院来?” “我还以为第一个演讲的是川 南的学霸呢。” “谁说不是啊。” “长得那么漂亮,当园丁可惜了。” 一些对种植不感兴趣的人已经失了兴致,与旁边的同伴交头接耳,要么就是玩手机,消磨消磨时间。 顾北笙不管别人的态度,走到了演讲台上,看向下面的人。 有的人非常感兴趣,等待她演讲。 这一部分人大多数都是大一的新生和即将毕业的学生,以及一些外行投资人。 不感兴趣的也多,大多数都是因为她‘抢’蒋瑜礼服的人。 她没有立刻进入主题,轻轻启唇:“我发一个海龟汤谜题,大家猜一下答案。” “她是来搞笑的吗?” “我觉得就是。” “还猜起了谜题。” 顾北笙无视大家的不屑,提问:“男子因工作失误,被上司骂了一顿,第二天,他跳楼自杀,死的时候,牙齿是绿色的,请问,他为什么自杀?我只回答大家,是或者不是,其他一律不答。” 全场鸦雀无声,有人在思考答案,也有人嘴角带着嘲笑。 顾北笙轻轻挑眉,直接将演讲会拉上了高潮:“若有人能够答出,无论是谁,我会送出一株价值五千万的药植物。” 一句话,顿时让演讲会热闹非凡。 “五千万的药植物,天哪!这什么家庭,怎么阔绰?” 一些投资人已经对她有了兴趣:“查一下她的背景。” 刘涵依不确定的问:“蒋姐姐,她该不会又从你们家拿贵重的药植物在这里借花献佛吧?” 蒋瑜微微皱眉,不由自主的掐了掐指尖。 第31章 031 畅读模式无法获取章节内容,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糙娇最新章节、糙娇绿药、糙娇全文阅读、糙娇免费阅读、糙娇 绿药 《糙娇》简介: ·【孤狼将帅和落难公主的婚后生活】国破之危,施云琳被迫和亲嫁给异国武将亓山狼——那人与狼为伴嗜血成性,被称为半狼人。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温柔郎君。望着魁梧凶悍的亓山狼,施云琳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亓山狼外出几日归家,在家门前驻足,擦了擦嘴边的血,扯下腕上红发带将披散的头发高束,装成她喜欢的人样。屋内传来她艳羡地说着谁嫁了温柔夫君。亓山狼阴着脸踹开房门,没了人样,只有狼相。亓山狼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够温柔了???【 亓山狼 是外号,男主前期没有名字。】【 狼性糙汉x小甜糕】 绿药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恋爱脑暴君的白月光》作者:绿药 《枕叔》作者:绿药 《燕尔新婚》作者:绿药 《妾宝》作者:绿药 《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作者:绿药 第32章 032 畅读模式无法获取章节内容,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糙娇最新章节、糙娇绿药、糙娇全文阅读、糙娇免费阅读、糙娇 绿药 《糙娇》简介: ·【孤狼将帅和落难公主的婚后生活】国破之危,施云琳被迫和亲嫁给异国武将亓山狼——那人与狼为伴嗜血成性,被称为半狼人。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温柔郎君。望着魁梧凶悍的亓山狼,施云琳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亓山狼外出几日归家,在家门前驻足,擦了擦嘴边的血,扯下腕上红发带将披散的头发高束,装成她喜欢的人样。屋内传来她艳羡地说着谁嫁了温柔夫君。亓山狼阴着脸踹开房门,没了人样,只有狼相。亓山狼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够温柔了???【 亓山狼 是外号,男主前期没有名字。】【 狼性糙汉x小甜糕】 绿药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恋爱脑暴君的白月光》作者:绿药 《枕叔》作者:绿药 《燕尔新婚》作者:绿药 《妾宝》作者:绿药 《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作者:绿药 第33章 033 畅读模式无法获取章节内容,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糙娇最新章节、糙娇绿药、糙娇全文阅读、糙娇免费阅读、糙娇 绿药 《糙娇》简介: ·【孤狼将帅和落难公主的婚后生活】国破之危,施云琳被迫和亲嫁给异国武将亓山狼——那人与狼为伴嗜血成性,被称为半狼人。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温柔郎君。望着魁梧凶悍的亓山狼,施云琳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亓山狼外出几日归家,在家门前驻足,擦了擦嘴边的血,扯下腕上红发带将披散的头发高束,装成她喜欢的人样。屋内传来她艳羡地说着谁嫁了温柔夫君。亓山狼阴着脸踹开房门,没了人样,只有狼相。亓山狼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够温柔了???【 亓山狼 是外号,男主前期没有名字。】【 狼性糙汉x小甜糕】 绿药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恋爱脑暴君的白月光》作者:绿药 《枕叔》作者:绿药 《燕尔新婚》作者:绿药 《妾宝》作者:绿药 《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作者:绿药 第34章 034 离开常欢的房间后,皇甫云一路去了北厢苑,看到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一阵哀伤沉闷的古琴曲也自屋内传出。 他早猜到,凤绫罗知道了一品红的事,一定也是夜不能寐。 凤绫罗几乎没有朋友,因为她的杀手身份,不允许她有任何感情存在,而一品红,却是她少有的朋友,若非要再说一点牵绊,恐怕也只有桃花山庄里的这些人了。 看到常欢失去一品红的样子,让皇甫云也想了很多自己和凤绫罗的事。人活着,心也在一块,可为什么还要让彼此这么痛苦呢?皇甫云想解开凤绫罗对皇甫青天的心结,也想在她难过的夜晚,能够陪在她身边,为她排忧解难,他是多么想念凤绫罗会笑的那两年,尽管只是逢场作戏,但他知道戏中 也是真的有情。 琴声停止,灯光熄灭,看来凤绫罗也准备睡了。 皇甫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猥琐,就像一个偷窥闺中女子的采花贼,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却忽然听到一声吱呀,背后传来了凤绫罗清冷而又低沉的声音:“皇甫云!” 皇甫云有些惊讶有些欣喜的回过头去,可眼前却是一片黑暗。皇甫云忍不住低头苦笑了一下,自己无比期待凤绫罗能够开门叫住自己,因为江圣雪要守在常欢房中,他便一时难眠不觉中就来到了北厢苑,却因太过期盼而出现了一些 幻觉,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北厢苑。 却在皇甫云离开的那一刻,房间里的凤绫罗也轻轻的将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关了上。 她虽然没有为一品红流一滴眼泪,可听说他死去的消息,凤绫罗却开始觉得这个夜,异常的难熬。 她方才忍不住开了门,真的很想叫住皇甫云,叫他进来坐一坐,陪陪自己,聊聊一品红的事,聊聊他怎么会是一个男人? 回想起来他与自己的相处却也不会令人觉得不适,但她又不想让皇甫云看到多愁善感的自己,常欢的事已经够他担忧了,自己又何必再为他增添一抹忧虑呢! 东方闻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禁地里了,身上盖着一件厚重的斗篷,身边是看守着篝火的白狐。 她愣愣的看着篝火,无力言语。 白狐看到她铜铃般的眼睛映着火光却又是那么灰暗,有些难过的叹了一声,随后说道:“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 “是吗?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东方闻思刚要起身,却牵扯到了被重创的五脏六腑,顿时痛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白狐心急如焚,一边为她盖好斗篷,一边心疼的说道:“别动!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只能静养!” 东方闻思想起自己看到紫魄的坟墓被毁,然后去找白之宜算账,被七小蛮打伤后,便一直昏睡到此时。 两天两夜,到现在也不能动弹分毫,看来七小蛮对自己已经恨之入骨了。 “紫魄哥哥的坟墓……”“我们是无法跟白之宜抗衡的,所以,只能忍辱负重,等待机会!”见东方闻思欲言又止,白狐不禁柔声道,“禁地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毁了,但是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着紫魄的心血!所以,何必拘泥于一座小小的坟墓呢?坟冢不过是活人的寄托,只有记忆才是永恒的。整座禁地,都是紫魄的坟墓啊!紫魄的灵魂会一直守在禁地,守着你 的。” 经过自己一时冲动去找白之宜报仇的事,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如此薄弱了,再加上白狐的开导,她也的确想通了一些事:“你说得对!白狐,谢谢你的安慰!” “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之间,就不要如此客气了!”白狐轻声笑道。 东方闻思也顿觉轻松了不少,她对着白狐也轻轻的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 白狐柔声道:“听说常欢用《烈焰焚祭》亲手杀了一品红!” “这不是白之宜最想看到的画面麽!”东方闻思沉声道。 “阚雪楼都被烧成一片残骸了,听说衙门的人已经把那块地夷为平地了,不久的将来,又不知会盖起一座什么楼来!” “楼阁可以烧成了灰,可惜人的野心却是烧不尽的!” “闻思,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没有跟着七小蛮、水涟漪他们一起去阚雪楼?一品红毕竟是害死紫魄的人,我以为,你会想亲眼见证他的死亡!” “我知道一品红必死无疑就够了,我并不想亲眼看到她死,毕竟她也是为了自保,我怕我会忍不住出手救她。”东方闻思冷声道,“我不想坏了我的大计!” 白狐看着东方闻思的眼睛,低声道:“我以为,你是怕看见皇甫雷呢!” 东方闻思有意回绝他的目光,逃避关于皇甫雷的问题:“真是奇怪,听说一品红死了,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快。” 白狐有些失落:“因为你知道,他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能够活命。”“是啊,现在我对他们的恨意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浓烈了。我们站在正邪的两端,谁生谁死,都是无法避免的!”东方闻思低头苦笑了一下,“只是没想 到,有一天,我也会 加入所谓的邪教队伍!相信我爹在天之灵,也一定不想看到今日的我,沾满血腥!” “白之宜为了把你拉进深渊,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现在万里长宫已经毁了,不知道白之宜接下来,还要怎么折磨我!” 东方闻思并没有注意到,白狐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他顿了顿,随后说道:“再过一日,树房就搭好了,收拾一下,你就可以住进去了。” “我住进去,那你住在哪里?”东方闻思轻声问道。 白狐笑道:“我是男人嘛!睡在哪里都可以将就的!” “春夏还好,可这转眼就要入冬了,你想冻死你自己啊!如果你搭建的树房足够容纳两个人的话,我不介意你也住进来!”东方闻思低声道。 白狐惊讶万分:“闻思,你真的不介意吗?” “你的付出,我不是看不见,你对我这么好,我报答你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介意?”东方闻思轻声打趣道,“现在只剩下你在我身边了,我自然,要讨好你啊!” 白狐柔声笑道:“你不必讨好我,因为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会死皮赖脸的跟着你,因为我的身边,也只有你了!” 明月黯淡,繁星稀疏,海面涟漪波动,勾起多少往事犹在目。 “胜蓬莱的夜晚,比白天暖一点!”冬琅那张本是古灵精怪娇俏可人的小脸,却因为满面愁容,多了些楚楚可怜。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星沫初雪坐在冬琅的身边,两个人并肩坐在荒凉的海滩上,望着水光波动却幽暗的海上,轻声说道,“夜晚又怎么会比白天暖呢!” “因为夜晚有光,白天没了光,所以夜晚就比白天暖一点!” 星沫初雪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小丫头,又在胡言乱语了!” “师兄不在了,胜蓬莱就没了光。没了光,就再也暖不起来了。”冬琅说道。 星沫初雪觉得冬琅的话十分有趣:“师兄是光,那你师姐我是什么?” “师姐是夜晚里的月光,师兄是白日里的阳光,因为有你们,胜蓬莱才日夜都让人温暖。” “为什么苍月是阳光,我却是月光?” “因为女人属阴,男人属于阳啊!”冬琅垂下头,“可是没了师兄,现在就只剩下夜晚在温暖了!所以,我才觉得夜晚比白天暖一点……” 星沫初雪知道冬琅的年纪正是天马行空喜欢幻想的年纪,但她说着如此有趣的话 ,可是听着却让人如此的感伤:“冬琅,你还好吧?”冬琅抹去流下来的眼泪,倔强的抬起头来:“我没事,师姐!我就是心疼师父,没有了光,师父的心也冷了。他好像都不会笑了,每日醉醺醺的,一个人连喝醉的时候都不 会笑了,那心就是真的冷了。” 星沫初雪柔声道:“你师父只是一时走不出失去妻儿的痛苦,他不会一直这样的,至少我还在啊!而且我记忆中的父亲,是不会这么堕落的。” “师姐,师父阻止不了你修炼《涅盘神星陨》的决心,所以他也不再说话了,每日都把自己喝个烂醉!醉得不省人事,以为就可以什么都忘记了。”冬琅叹道。 “看到我爹整日郁郁寡欢,醉生梦死,你以为我看着不心疼吗?可他这样逃避下去,苍月的仇还怎么报?”星沫初雪有些激动起来。 冬琅急忙说道:“师姐,你别生师父的气!师父他是不想你也步入师兄的后尘,因为他只剩下你这一个女儿了!” “我当然明白父亲的想法,只是你的年纪还太小,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的!”星沫初雪说道,“小冬琅,师姐能求你一件事吗?” “师姐,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吧!”星沫初雪轻声道:“我不想看到爹一直这样下去,我心里也没底,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份痛苦!所以,小冬琅,你可不可以研究一种能让人忘记痛苦的药,至少,能 让我爹不必借酒浇愁,我怕时间久了,会伤了他的身子。”冬琅认真的说道:“师姐你放心,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有这种药存在,但我会尽力的,我也会整日陪在师父身边!师姐你可以安心的修炼,冬琅会替师兄和师姐温暖着师父 的心。”“真是个好姑娘!”星沫初雪把冬琅揽进怀中,柔声道,“师姐不会让冬琅太辛苦的,师姐会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光,温暖着你,温暖着父亲,温暖着胜蓬莱。从今以后,我们三个人互相取暖!” 第35章 035 畅读模式无法获取章节内容,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糙娇最新章节、糙娇绿药、糙娇全文阅读、糙娇免费阅读、糙娇 绿药 《糙娇》简介: ·【孤狼将帅和落难公主的婚后生活】国破之危,施云琳被迫和亲嫁给异国武将亓山狼——那人与狼为伴嗜血成性,被称为半狼人。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温柔郎君。望着魁梧凶悍的亓山狼,施云琳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亓山狼外出几日归家,在家门前驻足,擦了擦嘴边的血,扯下腕上红发带将披散的头发高束,装成她喜欢的人样。屋内传来她艳羡地说着谁嫁了温柔夫君。亓山狼阴着脸踹开房门,没了人样,只有狼相。亓山狼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够温柔了???【 亓山狼 是外号,男主前期没有名字。】【 狼性糙汉x小甜糕】 绿药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恋爱脑暴君的白月光》作者:绿药 《枕叔》作者:绿药 《燕尔新婚》作者:绿药 《妾宝》作者:绿药 《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作者:绿药 第36章 036 畅读模式无法获取章节内容,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糙娇最新章节、糙娇绿药、糙娇全文阅读、糙娇免费阅读、糙娇 绿药 《糙娇》简介: ·【孤狼将帅和落难公主的婚后生活】国破之危,施云琳被迫和亲嫁给异国武将亓山狼——那人与狼为伴嗜血成性,被称为半狼人。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温柔郎君。望着魁梧凶悍的亓山狼,施云琳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亓山狼外出几日归家,在家门前驻足,擦了擦嘴边的血,扯下腕上红发带将披散的头发高束,装成她喜欢的人样。屋内传来她艳羡地说着谁嫁了温柔夫君。亓山狼阴着脸踹开房门,没了人样,只有狼相。亓山狼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够温柔了???【 亓山狼 是外号,男主前期没有名字。】【 狼性糙汉x小甜糕】 绿药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恋爱脑暴君的白月光》作者:绿药 《枕叔》作者:绿药 《燕尔新婚》作者:绿药 《妾宝》作者:绿药 《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作者:绿药 第37章 037 刺晴 张奕处理完了家中的事情之后,就带着枪走出了家门。 有一件事情,也是时候去做个了结了。 此时,整栋楼里面空荡荡,没有几个人存在。 邻居们都出去烧烤了,单元楼里面只有两个房子里面有人。 张奕来到了另外一个房子的门口。 也就是之前,林彩宁和方雨晴等人所居住的房间。 张奕掏出手枪,对准门锁“砰!砰!”开了两枪,然后一脚把门给踹开。 他左手防爆盾,右手拿着枪走进了门。 房间里面光线很暗,张奕就打开了头顶的矿灯,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变得如同白昼一般,每个角落都清晰可见。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尖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举着菜刀就冲了过来。 张奕不慌不忙的把防爆盾挡在身前。 那劈砍软弱无力,非但没有让张奕感觉到多大的力气,反而是女人自己被反震的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张奕转过身来看着她,嘴角露出了轻蔑和戏谑的微笑。 “好久不见了啊,方雨晴!” 矿灯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睁不开眼睛。 此时的方雨晴人不人鬼不鬼,身上都是血迹和油污。 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难闻的臭味,地板上全都是骨头。 在房间的一角,还有一具啃了一半的尸体。 通过身上残留的衣服,张奕判断出来,那是属于林彩宁的。 “怪不得你能活到现在,真不愧是塑料姐妹花啊!” 张奕嘲讽的笑道。 方雨晴用手挡住射来的光线,知道来人是张奕之后,她的嘴里发出了绝望和悲愤的吼叫。 “啊!!!!!!” “张奕,你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 “那群废物,他们那么多人,连你一个都杀不了,他们真是废物!” 张奕嘴角充满了讥讽。 “蠢女人,你以为暗中联络了王强那些人,又策反了江磊和李成斌就能杀掉我?” “你真是蠢得可怜啊!就你这种脑子,活该被人当成玩具耍来耍去,最后活成了那么多人的形状。” 当初给王强通风报信,让王强埋伏在雪地里偷袭张奕的人就是她。 策反李成斌和江磊,让他们跟王强、黄天放一起袭击张奕的人也是她。 这个女人别的 不会,但是茶艺却是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而绿茶永远都是最懂得男人的心思,知道怎么去蛊惑他们。 “张奕,我恨你!我有今天都是你造成的!” 方雨晴知道报仇无望,便歇斯底里的朝张奕发泄内心的情绪。 “明明你追了我两年半,可为什么突然就不追了?” “这是无耻的背叛!你连这么一点考验都经受不了,你凭什么说爱我?” “原本只要你再坚持那么一下下,我就答应嫁给你了啊!” “可是你为什么要为了那个贱女人丢下我!我恨死你了,我恨不得亲手把你和那个贱货给杀了!” 方雨晴越说越激动,最终冲上来要打张奕。 张奕冷笑了一声,都没有必要用枪,直接举起手中的防爆盾就把她给打翻在地。 “贱人就是矫情!” 跟这种脑残绿茶婊,张奕也没有什么废话可说的。 总之在这种女人眼里,男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把手枪收了起来,然后取出了一把撬棍,走上前去对着方雨晴的手腕和小腿就狠狠砸了下去! 她现在已经饿的皮包骨头,小骨头一碰就断。 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她尖锐的惨叫,还别说,倒有些和声的味道,赏心悦耳。 方雨晴疼的浑身都痉挛了起来,小嘴也变得没有那么硬了。 她痛哭流涕的哀求着张奕。 “张奕,饶了我吧,我不想死啊!求求你,放过我!” 张奕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扯住她的头发,在她的哀嚎声中把她扯到了窗口。 张奕用撬棍砸掉了阳台上的防盗窗。 方雨晴知道张奕想干什么,他是要把她从这八层楼的高度扔下去! 到时候不摔死也会骨断筋折,冻死在雪地里! 方雨晴眼泪鼻涕都冒了出来,“张奕,放过我,放过我啊!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张奕听着她凄惨的声音,却觉得心里面格外的畅快。 他不由的回忆起上一世的时候。 她楚楚可怜,如同一朵娇嫩的白莲花,眼眶里泪水打着转,求他打开了房门。 然后,等待着他的就是一场惨无人性的饕餮盛宴。 “你活该呀!” 张奕笑道。 他收起撬棍,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方雨晴 惊恐的眼神当中,“刺啦!”一声划破了她的衣服。 “刺啦!” …… “刺啦!” …… 片刻之后,方雨晴变成了一只雪白的绵羊。 就是这绵羊明显营养不良,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她冻得嘴唇都发紫了,却以为张奕想要睡她,就哆哆嗦嗦的说道:“你可以睡我,只要你让我活着。” 张奕只是盯着她赤裸的胴体看了几秒钟,就失望的叹了口气。 “都瘦成竹竿了,脂肪也那么干瘪,还有什么意思?” 张奕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他撕碎方雨晴的衣服,就是为了要彻底的羞辱她! 他对方雨晴厌恶至极,但毕竟曾经馋过她的身子,追了她两年半。 不过现在看到,反而是觉得倒胃口。 张奕一手拎起她瘦弱的脚踝,在她的尖叫声中把她倒着拎了起来。 这个干瘪的女人就像是一个漏了气的娃娃,只有一个地方高高鼓起,像生了黑霉的馒头。 张奕满脸厌恶,同时心中产生了一种恶趣味。 他看了看手中的匕首,是瑞士产的,有些舍不得。 于是张奕看了看周围,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断裂的骨头,一头是尖锐的骨头茬子。 说不定这根断骨就是周鹏的。 张奕嘴角微微勾起。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同方雨晴口中发出。 她在张奕手里面痛苦的挣扎,就像是一只被开水活活退毛的母鸡。 张奕的心情舒坦了不少,然后把她顺着窗户就给甩了出去。 在这个温度下,赤身裸体的落在雪地上,那滋味有多酸爽不需要多说了。 张奕沿着窗台往下望去,雪地上只剩下一个人型的坑。 他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太善良了?就这么让她死了,实在是有些便宜。”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他本打算找个地方,慢慢把她一点点剐了。 不过现在他工作量有点大,需要干掉的人太多了,就懒得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张奕转过身离开了这间屋子,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可真是个善良的好人啊!” 第38章 038 畅读模式无法获取章节内容,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糙娇最新章节、糙娇绿药、糙娇全文阅读、糙娇免费阅读、糙娇 绿药 《糙娇》简介: ·【孤狼将帅和落难公主的婚后生活】国破之危,施云琳被迫和亲嫁给异国武将亓山狼——那人与狼为伴嗜血成性,被称为半狼人。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温柔郎君。望着魁梧凶悍的亓山狼,施云琳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亓山狼外出几日归家,在家门前驻足,擦了擦嘴边的血,扯下腕上红发带将披散的头发高束,装成她喜欢的人样。屋内传来她艳羡地说着谁嫁了温柔夫君。亓山狼阴着脸踹开房门,没了人样,只有狼相。亓山狼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够温柔了???【 亓山狼 是外号,男主前期没有名字。】【 狼性糙汉x小甜糕】 绿药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恋爱脑暴君的白月光》作者:绿药 《枕叔》作者:绿药 《燕尔新婚》作者:绿药 《妾宝》作者:绿药 《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作者:绿药 第39章 039 说话间,只见这沙罗侯爵拿出了一份资料,上面有具体的关于少将达鲁哆·科纳特的资料,还有那血玉的來源和图形说明。 叶谦看完这些资料,微微皱眉,并沒有马上答应这沙罗侯爵的条件。 从叶谦所知的消息看來,科纳特家族和菲利家族,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有不少的业务往來,可实际上,猎魔者和血族的关系就如同血族和狼人的关系。 沙罗侯爵这次的条件,看上去只不过是那个名叫霍拉森的血族后代的要求,可叶谦知道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叶谦绝对不相信一个血族后代,会不以血族利益为先,会为了白人帮那么一点产业,而开罪秦政。 沙罗侯爵这个举动,叶谦觉得对方的目的应该是想要叶谦为此得罪科纳特家族,那么叶谦今后只怕就会不知不觉的和菲利家族靠近,要么,那血玉还有其他的叶谦所不知道的作用,是菲利家族也想要得到的物品,只不过因为血玉在科纳特家族手里,他们也不能够抢夺。 “这件事我回去考虑考虑,到时候再给你回复。”叶谦最后还是沒有轻易的答应沙罗侯爵的这个要求。 事情谈完之后,两人并沒有再多说,沒多久叶谦就起身告辞,离开了奥特尔餐馆,也沒有直接回蓝月亮会所,而是直接开车去了一趟秦政的别墅。 因为三大家族的出现,叶谦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局外人突然冲进了一潭污浊的潭水里,一时间根本看不到任何的方向,一步错,可能就会让叶谦满盘皆输,叶谦可不想成为三大家族暗中对付对方的棋子。 叶谦将沙罗侯爵的条件告诉了秦政,秦政听后,微微皱眉道:“这个沙罗,胆子还真是越來越大了,看來这些年我太过温和了,以至于他们菲利家族的这些后代们,忘记了我秦王的名号是怎么來的了。” 秦政何尝不知道沙罗侯爵这是故意的为难叶谦,一个小小的白人帮的产业,能够值多少钱,居然还不如他的一句话有作用,秦政如何能够不生气。 “叶谦老弟,你沒有答应沙罗那小子的条件是正确的,你应该知道科纳特和菲利家族的关系,就连我不到万不得已,我都不想卷入他们两个家族的明争暗斗之中。”秦政为叶谦分析着这件事的利弊。 “不过,那血玉还真是一个好东西,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得到一块。”秦政话锋一转,说起了血玉。 “秦先生,那血玉难道有其他什么特殊的作用。”叶谦好奇的看着秦政。 秦政点头道:“沒错,那血玉 整个JND国也只有十六块,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十六块,只要能够拿到这个血玉,便有机会进入天机岛。” “天机岛。”叶谦有些疑惑的看着秦政,这些事情,都是叶谦所不知道的事情。 “今晚我就再多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吧。”秦政呵呵笑了笑,觉得叶谦如今也有资格知道这些了。 “可以这么说,除了咱们华夏国之外,其余的多数的国家,其实都存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圈子,一个是普通人的世界,一个就是我们这些有特别本事的人的世界。”秦政缓缓的解释道。 “两个世界存在于同一个地球,为了不让普通人产生恐慌,也为了让我们这个圈子能够休养生息,在大约三百年前,这个圈子就立下了一个极为严格的规矩,我们都称之为一地两界。”秦政说道。 “这一地两界,其实就是一个地域,或者地区,存在两种世界,彼此不得干扰,凡是有违规者,一旦被发现,便会遭到所有我们这一界人的追杀。”秦政喃喃的说着,让叶谦听得有些莫名的糊涂。 但叶谦也能够大致明白秦政的意思,就是像吸血鬼,在正常情况下,是不能够以吸血鬼的身份在普通人面前生存的,为何会立下这么一个规矩,叶谦自然是不知情。 “你的狼牙,之所以能够在各国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力,说白了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对于我们來说,你不过是普通人之中的佼佼者,但远沒有得到我们这一界人的认可,所以,我们不会干扰你,任由你的势力发展,哪怕因此破坏了我们的利益,我们也不会去管。”秦政继续的解说着。 叶谦似乎明白了,自己创建狼牙,一路走來虽然艰辛,但一切都在常理之中,不像來到多伦市闯荡之后,遇到的对手,渐渐的演变成为了传说中的吸血鬼。 “而你现在已经是三品武者,已经达到了得到我们这一界认可的资格,加上你能够斩杀血族的三阶骑士,所以我们这一界算是完全认可你的存在了。”秦政笑看着叶谦道:“其实,这些就算我今天不告诉你,很快也会有人找上你,将这一切都告诉你。” “天机岛,便是我们这一界所有人每年之中最为盛大的日子之一,很多刚刚进入这一界的人,都会想办法进入天机岛,或许就能够获取自己的一份机缘,让自己的实力大进,而血玉,就是进入天机岛的唯一资格凭证。” “叶谦,如果下次血玉出现,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但你最好不要去找那达鲁哆夺取他的血玉,因为那样的话,你会遭到整个科纳特家 族强者的拦截和追杀。”秦政一五一十的说着。 叶谦脸色一变,这才知晓沙罗侯爵提出这个条件的真正目的,如果叶谦和秦政关系不是这么好的话,叶谦不知道真相,贸然去抢夺那达鲁哆的血玉,只怕会死在科纳特的强者手中。 饶了这么一个大圈子,那沙罗侯爵,不过一直都是在尝试性的,想要知道叶谦和秦政的关系究竟达到了什么地步,这让叶谦佩服那沙罗的心计之外,更加的疑惑秦政和菲利家族的关系了。 如果秦政和菲利家族的关系是同盟,那么沙罗侯爵沒有理由对待叶谦,如果是敌对关系,菲利家族身为多伦市三大古老家族之一,连科纳特家族和迪纳家族都不畏惧,又如何会畏惧秦政。 秦政似乎看出了叶谦的疑惑,说道:“叶谦,其实我和菲利家族的关系有些微妙,你也猜到了我的身份,说起來我和血族其实还是有些渊源的,但我并不属于三大家族的任何一方,我只是这古堡的主人,只是想要在这异国他乡,好好的过日子,等待最后的大限而已。” “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何菲利家族的那些小家伙为何这么忌惮我了吧。”秦政含笑的解释道,似乎他并沒有想过要隐瞒叶谦什么。 叶谦这才释然的点头,如此一來,沙罗会那么试探自己的和秦政的关系,就可想而知了,沙罗是想要看看,叶谦是不是又一个能够牵制秦政立场的人而已,或者说,这不是沙罗的意思,而是整个菲利家族的意思。 在听完秦政的话之后,叶谦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突然进入到了这么一个世界,对自己,对狼牙來说是好还是坏,叶谦原本就只想要好好的做个普通人,可沒想到自己却越走越远,距离自己想要的生活,也越來越远。 “我知道你现在内心肯定有些不适应,但慢慢的你会发现,我们这一界,比普通人更加的刺激,更加的让人热血沸腾。”秦政似笑非笑的看着叶谦,也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谦沉默了一会,喃喃道:“秦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看來我真正的起步,从现在才算开始。” “不,准确的说,你的起步还远沒有开始,当你能够在我们这一界,做到你在普通人的世界里那样,那么整个世界也就在你的影响之下了,到时候,你想要过什么生活,要找什么人报仇,都在你的一念之间。”秦政不以为然的说道。 叶谦也觉得有道理,既然这个世界本來就不是普通人的世界,而是古武者和血族、狼人等各种拥有超能力种族的天下,那么表 面的和平,就好像脆弱的纸张,随时可能被人撕裂。 “对了,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的仇人,遮天的掌控者秦正,就在前不久,也正式接触了我们的这个世界。”秦政突然想起來这件事,随即告诉了叶谦。 一提到秦正,叶谦眉头顿时一皱,如果不是因为秦正和遮天的关系,叶谦或许根本不会接触到现在的这个世界,而是早就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有自己的那些兄弟们,过上了真正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好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我们这个世界,讲究的不是律法,而是绝对的实力,当你有足够的实力的时候,你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够让人信服。”秦政最后补充的说道。 “大限将至,兵王会重生,数百年的安宁,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破了,我们这些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或许也是时候要结束这一切了。”秦政喃喃的感叹着,眼神里透露着几分无奈,又好像有着几分期待。 叶谦自然不明白秦政这话语里的意思,只是他终于明白,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了,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种生存的规则,叶谦之前的计划虽然本质沒有变,但要面对的事物却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第40章 040 畅读模式无法获取章节内容,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糙娇最新章节、糙娇绿药、糙娇全文阅读、糙娇免费阅读、糙娇 绿药 《糙娇》简介: ·【孤狼将帅和落难公主的婚后生活】国破之危,施云琳被迫和亲嫁给异国武将亓山狼——那人与狼为伴嗜血成性,被称为半狼人。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温柔郎君。望着魁梧凶悍的亓山狼,施云琳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亓山狼外出几日归家,在家门前驻足,擦了擦嘴边的血,扯下腕上红发带将披散的头发高束,装成她喜欢的人样。屋内传来她艳羡地说着谁嫁了温柔夫君。亓山狼阴着脸踹开房门,没了人样,只有狼相。亓山狼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够温柔了???【 亓山狼 是外号,男主前期没有名字。】【 狼性糙汉x小甜糕】 绿药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恋爱脑暴君的白月光》作者:绿药 《枕叔》作者:绿药 《燕尔新婚》作者:绿药 《妾宝》作者:绿药 《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作者:绿药 第41章 041 考验结束(第三更) 因为赵清露的昏迷,那铺天盖地的冰针也随之消散。 “嘶!” 黑墓弟子的手臂结晶也随之化掉,他看着那紫黑的手臂,发出一道颤声,然后马上开始了治疗。 李清尘身上也受了不少伤,甚至胸口处插着三根冰针,他拔掉冰针后,紧盯着前方的青月。 封尘还在凝聚灵气,还差一点就可以完成了,这次,他不仅使用全身灵气来汇聚风絮。还将一部分雪月花的能量注入了其中。 “是你们自己交出来,还是我动手!” 青月冷冷的说道,他身后的独眼已经消失,只剩一具黑猿的虚影,虽然他消耗也巨大,但比之他们要好多了,毕竟他的修为是结晶境中期巅峰。 李清尘没有说话,不断恢复着体内的灵气,然后瞥了一眼身后的封尘,发现他还没准备好。 “哼。” 青月也懒得和他们废话,不再让他们有时间恢复,一个箭步直接冲上前去。 李清尘脚步一闪,挥动长剑挽出一道剑刃,随后凝聚出一朵青莲含苞待放。 那黑墓弟子也来不及治疗了,身上黑雾浮现,凝聚出一具虎头,朝着青月嘶吼而去。 青月在疾驰中躲避过剑刃,随后挥出一拳,直接将虎头击碎,然后就看到一朵青莲朝他射来。 “御!” 一只玄龟出现在他面前,抵挡下了青莲的攻击。 轰! 烟雾弥漫,李清尘被这灵力波动震退了三步。 接着青月的身影从烟雾中冲出,一把掐住了李清尘的脖颈,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面。 “咳!” 李清尘感觉胸口一阵疼痛,疼的差点让他晕过去!这青月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并且被掐着脖颈,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嗖! 黑幕的弟子爆发出灵气,迅速接近青月,然后一脚扫向了他的手臂,想要将李清尘救下。 可只见青月的另一只手伸出,稳稳的掐向他的脚腕,轻轻一捏。 “啊!” 只听见一声惨叫从黑墓弟子口中发出,然后倒在地面来回翻滚。 自此,已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青月了,只剩下还在凝聚术法的封尘。 “把令旗交出来吧!” 青月掐着李清尘,将手中的力道增加了一分。 李清尘知晓青月不敢杀自己,因为考验规定,不能 杀害任何人,否则取消其资格。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开青月,但是喉咙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眼睛都快翻白了,他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太奶奶! 嘭。 青月在李清尘即将背过气的瞬间,将他摔在了地面。 “咳咳!” 李清尘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剧烈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看着青月朝着封尘走去,他已经无法阻挡了。 封尘见青月一步步逼近,他还差一点时间!将早已准备好的阵石激活。 “别挣扎了,就算让你凝聚出术法又如何,你一个脱凡境后期修为的人,还能伤到我?” 青月不屑的看着他,一点都不在乎此人,毕竟实力就在那里摆着。 封尘没有理会他,依然在全力凝聚术法。 嗖。 青月身影一闪,举起右拳就朝着封尘砸去。 轰! 突然,山岳阵出现在封尘面前,挡住了这一击! 咚咚! 青月看着面前的法阵,嘴角上翘,连续挥拳轰击在山岳阵上,将之震动。 封尘虽被阵法笼罩受不了伤害,但避免不了震动,这余震让他气血一阵翻涌,但好在扛了下来。 “还挺坚固!” 青月冷笑了一声,随后身后的黑猿虚影一下凝实了一些,接着又是轰出一拳。 咔嚓。 这一拳轰出,直接让山岳阵破碎,嘭的一声炸开。 阵法被破,封尘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依然没放弃,一道黑气已经从阵石上浮现。 嗖。 青月朝着封尘而去,准备结果了他。 轰。 突然,又发现一座幽黑的法阵出现! “还有!” 青月看到一柄黑枪在封尘头顶凝聚,散发出一丝让他心悸的气息。 嗖! 灭魂阵凝聚出的的黑枪陡然加速,直接朝着青月胸口射去。 而青月则是大吼一声,并没有使用玄龟虚影防御,还是一拳轰出。 嘭。 拳头轰在枪尖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且让黑枪一顿停在了空中。 青月丝毫没有后退,反而又是轰出一拳。 嘭,嘭,嘭。 他连续轰出五拳砸在了黑枪上。 咔嚓。 黑枪枪尖发出一道裂痕,随后蔓延全身,接着消散在空中。 随着黑枪的碎裂,那灭魂阵也消失了,封尘的手段已经用完了。 “还有什么手段都用出来吧,不然没机会了。” 青月仰着头说道,他没想到区区脱凡境后期修为竟能拖延他一阵时间。 过了三个呼吸后,他发现封尘并没有其他动作,于是不在等待,迈出步伐朝着他走去,身后的黑猿咆哮,挥舞着右拳砸向前方。 成了! 突然,封尘眼中闪过精光,他的术法终于凝聚而出。 呼呼呼。 天空顿时刮起了风,阵阵呼啸声传来。 青月听着这声音停住了脚步,他倒要看看这人还有什么手段。 封尘站起身,他的手中凝聚出一团旋转的灵气,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威力,但只有他知道,这里面浓缩了他全身灵气和一部分雪月花的能量,看则人畜无害,实则威力已经媲美结晶境后期! 这也多亏了雪月花,才让风絮的威力提升到这个层次,这也是他花了这么久时间才凝聚出的原因。 封尘轻吐了一口气,对着青月笑道。 “多谢你给我时间,为了报答你,让你看看这术法的威力。” “哼,装腔作势。” 青月脸上露出浓浓的讥讽,他依然不屑。 “那你就试试!” 封尘拿着手中旋转的气团,然后猛地朝前一推。 哗哗哗! 那旋转的气团一下爆发出剧烈的震动,呼啸的风声刮起地面的冰霜,朝着青月席卷而去。 吼! 青月身后的黑猿咆哮了一声,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旋风,他依然淡定,但看到地面不断出现的裂痕后,一丝惊意从后背传来! 地面的那些裂痕竟有一尺宽!且深不见底! 这什么术法! 青月脸色凝重,凝聚全身的力量朝着前方打出一拳,灵气涌动直接将旋风震得停顿了一下,看到此情景,他笑道。 “不过如此。” 刺啦。 突然,那旋风只是停顿了一下而已,接着便卷动他的手臂,将他衣衫搅碎,数道锋利的风刃直接撕裂他的手臂。 “啊!” 一声惨叫从青月口中发出,接着他面部扭曲的朝着后方迅速退去! 可是那旋风如跗骨之蛆一般,紧紧的跟着他,只是一个呼吸便将他吞噬其中! “糟了!” 封尘大叫一声 不好!这青月快要在旋风中被撕裂了!他赶紧捏印朝着旋风一指。 嘭。 随即旋风改变方向,朝着左侧刮去,沿途,地面的树干和巨石都被搅得粉碎,在地面刮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痕迹! 而青月重重的摔落在地面,他已经昏迷了过去,并且全身都是伤痕,血迹斑斑,只剩下一口气了! “还好!” 封尘看到他没死去,倒是松了一口气,走到他的身边掏了掏,将六只令旗拿了出来。 这考验结束了! 第42章 042 被怀疑,亲手杀一头鬼王 在他说完这话后,灵镜内的景象陡然变化,由原本栖月轩的虹桥,变作了一片茫茫雪原。 最关键的是,在这片茫茫雪原之中,耸立着一具具身形巨大的恶鬼身影。 哪怕只是透过灵镜看见这一幕,那一头头恶鬼身上的恐怖压迫感,依旧还是令灵镜前的众修士心头巨颤。 同时,他们心中齐齐冒出一个想法——“这不是炼神境修士能够对付得了的存在。”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牧云和嵇夜。 “难怪……难怪这许太平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向五方天地喊话求援,原来……原来他在玄荒塔第九层遇上的是这等恐怖存在。” 牧雨尘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玄荒塔内的鬼物我曾听老爷子说起过一些,像是灵镜之中这些,应当是全是鬼方供奉的鬼王,其可怕程度,就连鬼方自己人都是避之不及。” “但按理说,这些鬼王应当都被封印在鬼方的鬼冢才对,怎会全部出现在了第九层?” 牧云则是一脸疑惑地喃喃道。 “不管他们是怎么出现的,这等存在别说我们,就连老爹恐怕都得忌惮三分,所以你二人乖乖在家中待着,哪儿也不能去!” 牧雨尘忽然将双手分别按在了牧云和嵇夜肩膀上。 “你哥我还没蠢到主动去送死的地步。” 牧云白了牧雨尘一眼,然后再次眸光好奇地看向桌上的灵镜。 只见此时灵镜之中的画面,已经再次变回了青玄宗栖月轩的景象,许太平也依旧面色平静地立在那座虹桥之上。 “太平大哥恐怕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看到玄荒塔第九层的景象吧,接下来他打算如何应对呢?还是说,只能这般放弃。” 此时同样一脸好奇地盯着灵镜的嵇夜,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句。 不过,没等灵镜内的许太平开口,只听那黄晋鹏忽然又在灵镜之中问话道: “许太平,我早就看出来了,此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你不过是故意引诱吾等进入玄荒塔,然后帮你卖命阻挡这些鬼王,而你则坐享其成通过玄荒塔第九层,最后一人独占第九层甚至是第十层的所有赏赐!” 虽然牧云等人,都不太喜欢这位名叫黄晋鹏的修士,但不得不说在听了他的这番话,心中也都还是有所触动。 “我虽然不太喜欢许太平这人,不过以我从前以观心术对他的探查来看,他绝非这 等自私自利之辈。他想借助众人之力,登上玄荒塔第十二层或许是真,但仅仅只是为了独吞赏赐,这绝不可能。” 牧雨尘在听过那黄晋鹏的话后,反倒是为许太平抱起了不平。 “也对,就从许太平当日在皇城救下东方月茧母女一事来看,他就不可能是这等自私自利之辈。” 牧云这时也点了点头,认可牧雨尘的说法。 不过灵镜之中的许太平,并没有立刻回应黄晋鹏这话,而是低头沉思着什么。 那黄晋鹏似乎是以为说到了许太平的痛处,当即再次豪掷十万金精钱从灵镜之中问话道:“许太平,你好歹也顶着金麟魁首的名号,敢做,就要敢当,莫要叫这天下修士嗤笑!” 书房内三人听到这话,面色皆变得十分凝重。 因为此时许太平若是处理不好,真的有可能会身败名裂。 而就算三人在心中为许太平捏了一把汗时,一直低着头的许太平,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重新抬起了头来,再一次眸光坚定地看向灵镜前的众人道: “诸位,还有广元子前辈,在下先前之所以未曾提及第九层的恶鬼,并非自私自利不顾诸位安危,而是……” 说到这里时,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 “而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在诸位协助之下,击退那群鬼,带着诸位一起登上玄荒塔第十层。” 此言一出,包括牧云三人在内,灵镜前一众修士皆是一阵愕然。 “狂妄!” 几乎是在许太平这话说出口的同时,那广元子带着些许愤怒的呵斥声,陡然从灵镜之中传出。 紧跟着,只听他又道: “在老夫面前也敢夸下这等海口,小辈你以为老夫是那三岁稚童吗?” 这一声呵斥极具威势,听得牧云三人头皮一阵发麻,心中更是莫名地生出一股惧意。 不过灵镜之中的许太平,在面对广元子的这声呵斥时,依旧不卑不亢地一拱手道: “广元子前辈,敢问您八景宫,可有将玄荒塔内景象公之于众的手段?”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许太平到底要做什么。 没过多久,广元子的声音便又一次从灵镜内响起—— “你要作甚?” 这声音的语气,依旧充满了愤怒。 “向前辈还有诸位证明,在下的确有把握,带着诸位击退群鬼。” 许太平此言一出, 牧云等人眼神齐齐一变,一下子来了精神。 “你想如何证明?” 广元子声音之中的怒气这时也消散了些许。 没过多久,许太平的声音便在灵镜之中响起—— “晚辈可以登上第九层玄荒塔,在诸位见证之下,亲手斩杀一头鬼王。” 第43章 043 解救你父子二人 魏家父子二人,正做着翻身的美梦,忽然一阵长白山下凌厉的冷风拂面而来,吹得两人瑟瑟发抖。 魏永正感叹一声:“妈的,这个鬼地方的风太狠了,一阵风把我吹的浑身都凉透了,咱们赶紧走。” “好!”魏长明也感觉一阵冰冷刺骨,赶紧缩了缩脖子,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又伸手拉了他爸爸一把。 不得不说,父子两人在长白山相依为命这段时间,感情比以前增进了不少。 在以前,魏永正虽然偏爱这个大儿子,其实对他这种自私的人来说,很难真的掏心窝的去对一个人好。 所以他对魏长明其实也就一般,比对魏亮强。 魏长明,一直以来就是一个纨绔二代,每天就想着花天酒地玩女人,跟他父亲的关系也不是很近。 这主要也是因为魏长明小的时候经常听妈妈灌输,爸爸这个人不顾家,在外面到处养女人。 这让魏长明从小的时候就对老头子心生不满。 不过,到了长白山,父子两个人要齐心协力为生存而努力,这也让两人放下了心中彼此的成见,也变得越来越依靠彼此。 谁都知道,在这种环境下不能失去对方。 如果失去了对方,剩下的那一个人一定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继续活下去。 父子二人从山脚下,向着远处星星点点的光线处走去。 有亮光的地方便是他们生活的村庄,从山脚下走过去,还有三四里地。 父子两人走路的时候,魏长明说:“爸爸,村里的李猎户昨天从山里猎了一头狍子,听说那个狍子肉可香了,待会儿要不要去他家看看?找机会顺他二斤狍子肉!” “顺他的肉?”魏永正叹气道:“姓李的那家伙可抠的很,上回他猎了一头500多斤重的大野猪,我问他要一截猪大肠他都不给我,让我给他钱。” 说着,魏永正骂骂咧咧道:“你知道这个李猎户叫个啥名吗?” 魏长明摇摇头:“我上哪知道他叫啥去,光知道他姓李。” 魏永正往地上吐了口吐沫,鄙夷的说:“他妈的,一个大字不识的猎户,起个名字叫李文豪,我还问他,还文豪呢?会写自己的名字吗?你猜他咋说?” 魏长明好奇的问:“咋说的?” 魏永正哼笑道:“他说他就会写个李文,豪字儿都不会写。” 魏长明笑着说:“早知道就教他写豪字儿, 教会他,让他拿二斤肉当学费。” 魏永正说:“还问他要肉,因为他要猪皮他也不给你啊。” 魏长明说:“我看现在天冷,外面零下好几十度,他打的狍子早就让他宰了,肉都挂在院子里冻着呢,呆会儿顺着围墙翻进去,偷他一串回去尝尝鲜,也算是补充补充营养。” 魏永正一听这话,急忙说:“那你赶紧把今天挖来的人参藏起一根儿在怀里,别都交给他们,明天咱就拿这根人参炖狍子肉,肯定是大补!” “行嘞,看我的吧!” 说着,魏长明便取出一根人参,将它塞进了自己的内裤里。 冻得梆梆硬的人参进了内裤,冰的他嗷嗷直叫。 魏永正一脸嫌弃的说:“怎么能往哪儿塞呢?这他妈还怎么吃啊?” 魏长明说:“没事了,多洗几遍就行了,要是不往裤裆里塞,根本就藏不下来,他们会搜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吧!”魏永正无奈的说:“那回头一定得多洗几遍啊,最好是拿开水焯一焯。” 魏长明摆了摆手:“哎呀爸你不懂,人参这个东西你要是拿热水焯,那营养都进水里了。” 魏永正只能点了点头,不由感叹:“要是能弄二斤酒就好了,拿酒泡人参,进山的时候带上冷了喝一口,那家伙,肯定美的很!” 魏长明说:“李寡妇好像会酿酒,改天有机会我跟她唠唠去,没准她家里有藏的酒呢。” 父子二人在寒风中一边聊一边走,半个多小时之后,便到了村口。 两人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破宅子,而是摸黑去了村里的李猎户家。 长白山脚下虽然清贫,但大家靠山吃山,倒也不缺什么。 以前整村的人,都经常进山打猎。 但现在年轻人大都去外面闯荡了,也就没多少人打猎了。 李猎户便是整个村里唯一的一个职业猎人。 村里人如果谁想吃野味了,就拿钱或者其他东西,却少往猎物换些肉回去。 魏长明眼馋了他的野味很久了,因为自己天天穷的叮当响,果腹都不容易,哪还有多余的东西去换肉吃。 今天实在是太馋了,再加上李猎户昨天刚猎了一头狍子,所以他便动起了心思,说什么也得弄点肉回去尝一尝。 来到李猎户家的围墙外头,魏长明扒拉着墙头往里看了一眼,果然院子里挂着的一块块狍子肉。 于是他便低声对爸爸魏永正说 :“你趴下,让我踩着你的肩膀上去。” 魏永正实在也是馋了,赶紧顺着墙角往下一蹲,让魏长明踩了,自己翻进了院子。 魏长明很快便得手,偷了一条狍子腿,挂在腰间边往外爬。 刚爬出来,便激动不已的对爸爸说:“这条腿少说十几斤,够咱吃一礼拜了。” “好好好!”魏永正激动的直拍手。 有日子没吃肉了,这回有这么多,那真的是要好好过过瘾。 父子俩人激动的正要往回走。 突然从暗处冲出来十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 更可怕的是,这十几个人都手持武器,有七八个拿的是刀,还有五六个拿的是手枪。 父子两人吓蒙了,魏长明哭丧着脸说:“诸位大哥,我们无非就是偷点肉吃,不至于这么大阵仗吧?” 魏永正也吓得不行,赶紧对他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肉还给人家。” 魏长明赶紧把腰间的狍子腿丢在地上,求饶道:“诸位,还请高抬贵手。” 这十几个人把父子两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人脱口道:“你们就是魏永正和魏长明吗?” 魏永正茫然的点了点头,问:“诸位大哥是干嘛的?” 那人冷声道:“我们是苏杭吴家派来解救你们父子二人离开的,车已经在村口等着呢,现在就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回金陵!” 父子二人一听这话,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紧接着,两人纷纷流出泪来。 这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在一起抱头痛哭。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熬出头的那一天! 于是父子二人便纷纷跪在地上,一边作揖一边哭道:“谢谢诸位大哥,谢谢诸位的大恩大德,我们父子二人,此生难忘!” 第44章 044 “陆酒鬼,竟是连大日焚龙拳都传于了你?!” 黑衣首领面色铁青,他已是施展出了所掌有的最强杀技,竟是还未能将叶长空给诛杀掉。 同时,他更是对叶长空刚才所施而出的拳技更感意外。 叶长空得到了陆沧澜的醉梦神游步和大日焚龙拳真传,为何在学宫大比时不动用? 与北阳学宫诸葛云庭的那一战,明明战得那般惨烈,最后以半招之差胜了诸葛云庭。 若是当时动用,大日焚龙拳的话,根本不会与诸葛云庭拼得那般惨烈,完全能够将之碾压。 由此这黑衣首领,足以猜测得出,叶长空是在学宫大比结束之后,才修成的大日焚龙拳。 而现在,距离学宫大比,才过去多久? 三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而这三个多月时间里,其中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在往返冥光城执行征收任务。 这,也就意味着,叶长空仅仅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习成大日焚龙拳,并且还将之修到了大成之境。 要知道,大日焚龙拳,可是一门圣阶上品的拳法! “此子天赋当真是如妖。” “若是让此子这般成长下去,一年之后,必能为陆沧澜挣得新圣院。” “绝留不了!” 黑衣首领深吸了数口气,将体内被震得缭乱的气息调整好,以及心中的震惊强压下来,看向叶长空的深邃眸子中,泛起了更盛的森冷杀意锋芒。 正是在黑衣首领在这短暂间,进行气息、心态的调整时。 叶长空也是趁着这个机会,从储物戒中取出了几粒恢复、疗伤丹药,立刻塞入口中。 即刻调动不灭元力,将之在体内化开。 使之被黑衣首领刚才那一刀,所震出的内伤,以及自身所消耗的元力恢复了些许。 直到黑衣首领和叶长空,皆都做出了如此短暂的状态调整后。 双方刚才杀伐所产生的震荡余波,这才全然平息下来。 黑衣首领浑身杀气凌然的望着叶长空,冷声道:“才四等中期人皇之境,就具有足以与我抗衡的实力,难怪我等在冥光城所设之局会被你破掉。” “不过,老夫刚才的那一刀,你应该也是不好受吧。” “连疗伤丹药都用出来了,想必也是已经达到了极限。” “那么,接下来,你又能接下我几刀!?” 黑衣首领眸光骤然一眯,在 其话语间自是也在调整恢复,只是暂时还不需要借助丹药来恢复。 故此,他可以断定。 刚才那一击的碰撞,看似叶长空与他势均力敌,实则叶长空却是被震出了不轻的内伤。 也正是如此,给予了他抹杀叶长空的信心。 下方唐琳等人听得此话,心中却是不由自主的一沉。 若是叶长空败了,他们绝无抗衡这群黑衣人的可能。 叶长空的实力固然强大,得到了车队里所有人的认可。 但,如何也只有这着四等中期人皇的修为,与这黑衣首领可是相差着整整两重的境界。 叶长空能够挡下对方一刀,那么两刀、三刀呢,叶长空是否还能如刚才那般的接下? “你刚才的那一刀着实是很强。” “不过,那般大范围的杀伐刀技,对元力和武者精神意念的消耗,也是不小,你又能施展出几次?” 叶长空却是丝毫不被对方的话语所动,如此的冷声回应着。 黑衣首领刚才施展出刀卷龙云时,在破虚天眼之下,他可是清晰看到了对方体内,有着滚滚浑厚的元力涌动。 刀卷龙云这门圣阶上品的刀技,所具有的威力固然可怕,但叶长空却可以断定,每施展出一刀来,对元力和武者心神、意念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他这般的话语,除了实在与黑衣首领进行言语交锋,心理较量外。 更无异于是在告诉唐琳等人,他与黑衣首领间胜负还未定,让他们安心进行自己的战斗,莫要因分心从而露出了破绽给对手。 “那就试试看好了。” “看看我在元力耗尽之前,究竟是否能斩了你!” 黑衣首领闻声后,瞳孔不由为之一缩。 他自是清楚,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本命武丹中元力的浑厚程度,最多还能施展出八刀刀卷龙云来。 但,他却不信,在这八刀刀卷龙云之下,叶长空还能不死! 然而,正是黑衣首领举刀,准备再次杀向叶长空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眸光骤然间泛起了光亮来。 唰~唰~唰!~ 又有十多道身影,在漆黑的夜色中飞一般的奔袭而来。 这群黑衣人,亦是皆都面带黑色面罩,身着黑色夜行衣。 “他们居然有后援!” 随着这十多位黑衣人的到场,唐琳等人心底全都直发凉。 谁知道,这一批到来的 十多位黑衣人,是否是天虚六宫里那些人所触动的最后一批人。 亦或者说,他们还有人正在路上,朝着这边赶来?! 好在这些赶来的黑衣人,皆都只具有着五等后期的修为。 不再存有与黑衣首领那般,具有六等中期人皇的强者。 “哈哈,你们来得正好。” “速速解决掉其他人,再来助我!” 黑衣首领大笑了声,立刻下令道。 这十多位黑衣人,是他们所留的后手,从而一开始没有冲入到车队营地中,只是守在了外围防止叶长空这行人不敌后逃跑。 每一人,手中所握着的兵器,都还有滚烫的鲜血在流淌滴落。 这些鲜血,显然是先前那些逃散掉的车队守卫士兵身上的。 也正是叶长空和黑衣首领刚才,所展开的那等杀伐碰撞,惊动了这群守在外围的黑衣人,迫使他们前来进行支援。 “小子,今夜你必死!” 这十多位黑衣人的到来,无疑给予了黑衣人首领更大的信心。 朝着叶长空狰狞的道了声后,那已被扬起的战刀,顿时间再次朝着挥斩而来。 叶长空面色不可谓是沉凝到了极点,同样也未曾想到,对方竟是还有如此援军。 而面对黑衣首领再次爆斩而来的刀卷龙云,他身形动作却是没有任何的迟疑。 不灭元力瞬间咆哮而起,蕴含着四种天地间生之玄妙的不死血脉之力,也是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 大成火候的大日焚龙拳,再次迎着对方斩来的可怕龙卷刀锋悍然迎击了上去。 轰~隆!~ 惊天动地般的爆鸣声,再次在战场中响彻而起,掀起滚滚凶骇的余波冲击气浪。 叶长空和黑衣首领在这次的硬撼下,依旧如同刚才般。 两人身形在展开碰撞的一瞬,皆都被对方杀伐中所蕴含的恐怖力量给震得向后飞退了出去,口中有鲜血喷涌而出。 只不过,这一次的碰撞之后,无论是叶长空还是黑衣首领,身形都不再存有半分的停滞。 叶长空身形在被飞退途中,借助着这股冲击力,身形瞬间化为一道赤炎电芒,好似欲想要逃遁般。 而黑衣首领则是迅速稳住了身形,手中战斗再次的扬起,欲要再次施展刀卷龙云。 “就开始逃了吗,刚才不是很逞强的?” 稳住身形后,黑衣首领望着那宛如化为赤电流光般,顺 势暴退的叶长空,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弧度来。 看来,他先前的话并没有错,叶长空根本就接不下他几刀。 这才第二刀,对方就已是不敌,开始想方设法的遁逃了。 “第三刀若出,必取你命!” 黑衣首领狰狞的喊道,身形飞快的追向叶长空。 在两重修为境界的绝对优势下,让他此刻所爆发出的速度,也是比叶长空略微要快上丝毫。 十秒之内,就能追上叶长空,使之笼罩在龙卷刀芒之内,无处遁逃! “真以为我是在逃吗。” 听闻到黑衣首领声音,心中冷冷一笑。 黑衣首领所施而出的刀卷龙云杀招,凶悍是凶悍。 但,以他那强横的肉身体魄,以及血肉再生恢复能力。 至少,还可再承受对方五刀。 只是眼下,有着能够更好的破敌之策,说不定还能一举将黑衣首领给碾杀掉。 故此,也就没必要硬抗黑衣首领那凶骇的刀卷龙云。 其身形借助着那股冲击力,向后飞快冲掠的途中,目光则是凝向了不远吞爷被困的那处半空区域。 以他此刻的速度,冲掠过去,最多只需三秒的时间。 出手,解决掉其中两位共同掌控金鸣猎妖网的黑衣人,最多也只需动用三秒的时间。 完全足够在黑衣首领出第三刀前,将吞爷给解救出来。 而三秒的时间,在这当前如此窘迫的战局下,很快就逝去了。 “大嘴!” 叶长空冲略而至后,猛地大喊一声。 左右双拳之上,皆都将力量凝汇到了最顶点的烈焰巨龙拳芒。 更是在他声音响起的同时,朝着那奋力拽着金鸣猎妖网一角金色绳索的黑衣人怒轰而去。 昂!~ 高昂而又洪亮的双龙龙吟声起,周身翻涌着可怕赤雷光焰的巨龙拳芒,从其双拳间汹涌喷薄而出。 “不好!” 黑衣首领见到叶长空的动作,面色顿时大变。 他这才知晓了叶长空想要做什么,根本不是在逃,而是想要帮那头凶悍的妖王战兽脱困。 可眼下,他就算是想要阻止,却是根本来不及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长空所轰出的那道盘绕着赤雷光焰的巨龙拳芒,将那两位共掌金鸣猎妖网的黑衣人给当场碾杀…… 第45章 045 黑绝完全不能理解啊! 他说的屈居砂隐村,并不是说为什么要呆在砂隐村……绚绮龙二是砂隐村出生的人,会带着砂隐的实力崛起这是必然的事。 但他搞不懂的是,砂隐村在五年前就开始布机关城城墙的防御系统,将十二金人嵌壤到城墙上。 十二尊媲美木人之术或完全体须佐能乎的战力,再加上忍界其余势力没有,只有自己拥有飞行优势的浮空大陆……如果那时候砂隐村出动,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统一整个忍界。 不,不止是统一忍界,就算是统治世界也没有任何问题。 在忍界的历史上,也不是没出现过试图用忍者力量统一世界的家伙,但都因为其他站在大名府一边的忍者势力而失败。 但以砂隐村或绚绮龙二的力量,无论是其他忍者势力还是各国大名府的权力机构都可以轻易毁灭,世界的一切都垂手可得。 可他们却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绚绮龙二是初代火影那样的人到还可以理解。 但绚绮龙二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是那种人,甚至与之完全相反……制造三代风影的人偶夺取砂隐村权力,趁火打劫从木叶身上获取好处,不断吸收忍族……绚绮龙二的所有作为都像是在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而不断壮大势力与权力。 这样的人,不应该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始行动才对。 ……为什么要屈居在砂隐村? 是啊,自己为什么要屈居在砂隐村呢? 听到黑绝又一次的提问,龙二也不由陷入沉思。 云朵随着风吹佛,在身旁飘过,战场的一边不断传来剧烈动静,但龙二的内心却异常平静。 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时,龙二只是想着在这个战乱的世界里拥有自保的能力。 不是像那些生活都困难的人们一样苟住小命,而是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因此,他选择了成为忍者。 虽然成为了忍者就意味着面临更多的危险,但只是做一半平民的话,即便是五大忍者村的居民也有不一定能安稳活下来。 而之后,系统觉醒。 有了更强的潜力作为底气,他想要过得更好一点。至少要从平民阶层上升到有钱人的阶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并没有一般穿越者那样想要去争霸天下,也没有什么最强的梦想,更没有推翻大名府,由自己统一世界之类的想法了。 这些通通都没有 。 说他胸无大志也好,看透人间百态变得佛系也好都无所谓,反正绚绮龙二就是对这些玩意没有兴趣。 特别是随着他的科学技术越来越强大,对人世间的权利**就越小,甚至对这些打扰自己研究的事情感到烦躁。 不过,人是群居动物。 即便内心再怎么孤僻,也渴望认同,渴望朋友和亲人。 龙二在对那些麻烦事感到烦躁的同时,又对关心自己,关怀自己,照顾自己乃至麻烦自己的家伙们感到温暖。 “我对统一世界没什么兴趣,也不是意图毁灭世界的疯子,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活着……”龙二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脚下的黑绝,说道:“但人只要活着,就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找来。为了不被麻烦打扰,所以就准备一次性把麻烦全部解决。” “绝,我知道你的所有事……”龙二顿了顿,继续道:“无论是忍者联军还是辉夜姬,乃至宇宙中的大筒木一族,你们都是会打扰我生活的不安定因素,所以必须清除。” “……” 理由竟然如此简单。 黑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隐忍数千数万年的大计,被如此简单可笑的理由破坏,实在是让人听了有些想笑。 但黑绝却笑不出来,甚至想不甘的咆哮大吼。 但他知道,一切都是胜者为王。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见证了无数故事与结局,知道此刻再怎么不甘,再怎么撒泼也无法改变结局。 只会让人更瞧不起而已。 “砰!”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长门从远方上千米的地方抛落在脚下。 他的身体残破不堪,本该瞬间恢复的伤势也不知为何失去了作用,各个伤口里不断涌出像重油一样的粘稠血液。 红飘然而至。 她浑身红彤彤的冒着蒸汽,但除了衣服有些破烂外,毫发无伤。气势变得更加竟然。 黑绝绝望的闭上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 黑绝绝望的闭上眼睛。 明明是遏制龙二成长的计划,明明准备了那么多退路,明明还有那么多备选计划,明明……可为什么还会发展成这样? 是因为实力差距过大吗? 不,绝不是这样。 黑绝本身并不强,这一生中遇到能 轻易捏死他的强敌不知何几,比绚绮龙二和红还强大的也不是没有,但最后胜利的总是他。 可为什么结果却是这样? 是因为绚绮龙二那个混蛋有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比自己还要精准的情报。 实力实力比不过,情报情报比不过。 那还怎么打? 没得打! 就好像峡谷对局,对面十八级六神装,还开全图挂。而己方才三大件,只有一点点插眼做视野。 这种局,就算是黄金也能打王者了吧!更何况对面的才是王者,而自己是黑铁。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龙二掐着长门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让龙二眯起了眼睛。 “等等!”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快速赶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来到龙二身旁,五体投地的跪下。 “请您宽宏大量,放过长门一次!” “小,南,不要……求他!” 小南不为所动,依旧拜服在地上。 龙二斜眼瞥了一眼,旋即转回到长门痛苦的脸上,“长门,人世间只要有光明就会有黑暗只要有高兴,就会有伤心只要有幸福,就一定会有痛苦只想要好的事却抛弃坏的事,这世界哪有那么美好,下辈子重新去追求你满意的人生吧!” “不要!” 小南抬起头来,哭泣的请求,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作为被龙二认为操控轮回的黄金妖精,她无法反抗龙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十尾被龙二从长门体内抽出吸入。 人柱力一旦失去尾兽,就会死! 小南抱头跪地痛哭。 龙二没有理会,将十尾完整的吸收到体内,连同长门的灵魂一起抽出,撞进了玻璃瓶里。 “把他收好!” 龙二压抑着身体变化,将装着长门灵魂的瓶子扔到小南面前。 小南望着装有长门灵魂的瓶子怔住了,随后反应过来,破涕而笑。 “谢……” “离我远点,快要抑制不住了!” 随着龙二的吼声,红抓起小南瞬间退到万米开外。 而龙二的身体则发生了惊人变化。一株大树从他后背破体而出并不断生长,仿佛要支撑天地一样。 最终,大树成长到视野水平线上与太阳齐平的位置停下。 然后…… “哗啦啦……” 大树又被吸入进去,回到龙二体中。 而龙二也在这变化过程中皮肤变得惨白,额头还长出了角质层的硬壳。 就好像大筒木一样。 龙二睁开双眼,视界中的一切都变了。 蓝天还是蓝天,却又不是蓝天,大地还是大地,却又不是大地,而是更加直观清晰的存在呈现在面前……似乎,世界在他眼中再没有秘密可言。 龙二伸出右手,然后调动查克拉,手掌上燃烧起了火焰,然后变化为岩浆、硫酸、冰雪……各种血继限界在掌中随意变换。 “这就是森罗万象之境吗?”龙二打量自己的双手,呢喃自语:“因为是通过吸收星球生命成长的存在,所以体内包含万物,而一旦掌握了这种力量,也随之掌握了万物的真相。” “主人,你终于达到这一步了!” 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红向他贺喜。 森罗万象之境,绚绮龙二在研究查克拉的本质时就已得出过这一境界。 只要能达到这种境界,配合对查克拉的了解,就等于掌握了查克拉。 不是从体内诞生查克拉,也不是吸收自然能量与**能量与精神能量融合成仙术查克拉,而是…… “咻咻……” 龙二掌中的变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漩涡,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吸入、压缩,然后强化,进化。 感受身体发生的变化,龙二得出结论:“我现在也能像神树那样吸收星球的生命来凝结出果实……不,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将吸取的生命能量直接用于强化进化就可以了。”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龙二却松开了手。 漩涡散去,生命能量也不再汇聚。 并不是担心这样做会让星球失去生命力,让人类失去居所的原因……虽然以龙二的性格,确实会顾及这些,但根据实验计算结果,如果进化到一定程度,那创造出让人们居住的星球也是能轻易做到的。 而龙二最终放弃的原因是这样做效率太慢了。 “以我现在的实力,想要将星球所有生命力吸光,至少要三百年。而就算吸光了这颗星球的所有生命也做不到创造生命星球的地步,不过……”龙二顿了顿,脸上露出笑意,继续道:“这都在模拟实验的结果之中,并不意外。而要如何快速进化到最终阶段的方案也已经得出,与我的目的并不冲突。” 说着,龙二通过精神海洋向三代风影传令,“战争结束了,清扫战场吧!” “是!” 见识到了龙二与红的伟力,三代风影语气转变成了下属。 虽然他原本就是龙二制造出来的人偶,但三代风影记忆与思想一直影响着他,并没有因此而将自己放在龙二之下。 但现在,都变了。 战争的后续事宜自有三代风影解决,龙二和红依旧待在城外,脚下也还踩着黑绝。 不过,他那大筒木的外表已经变化回来了。 达到森罗万象之境,想要自创改变身体形态的阳遁简直轻而易举。 他就这样站在浮空大陆的边上望着外面,等待降临木叶。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圆月高挂时,机关城来到木叶上空。 早已得到忍者联军大败的木叶守军,在金人还未进攻时便已经投降。 龙二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将年仅五岁的鸣人与佐助带了上来。 “混蛋,我才不怕你!” 小鸣人见到龙二的第一反应就是抬腿踢他,而佐助则默然不语。 虽然只有五岁,但聪明的他知道这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真是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呢!”龙二轻轻笑了下,道:“我并没有想伤害你们的想法,只是有些东西需要从你们身上取走。” 说完,他伸出双手,分别抓住鸣人和佐助的肩膀。 蕴含着阿修罗和因陀罗意识的查克拉光球被吸了出来。 龙二瞥了眼目瞪口呆的小鸣人和阿修罗,旋即看向手中的光球。 “虽然事情的起因是黑绝的挑拨,但你们两个家伙自身也存在问题,就这样成为我的养分然后消失吧!” 说着,龙二双手一合,要将光球合为一体。 刺眼的强光爆发。 等光芒消散时,周围的世界变了。 夜空与大地变成了蓝色的海洋,这是精神世界。 而在龙二面前的,是一位双膝盘腿,悬空而坐的老人。 他的皮肤与正常人类相差不多,但额头却长了大筒木一族的角,大腿上平放着禅杖。 ——六道仙人! 六道仙人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龙二后,忍不住叹气,“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发展成这种情况!” “哦~,你似乎对见到我并不意外呢?”龙二似笑非笑的说道。 “唉!”六道仙人再次叹气道:“阿修罗和因陀罗不断轮回争斗,他们为世界不断带来的灾难,会有一天被其他 人阻止,也是理所当然。老夫可没自大到认为世上不不可能出现超越他们的人。” “原来如此,看来是各种结果都想到了呢!”龙二顿了顿,继续道:“那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就算我想说些什么,你也不可能听吧!”六道仙人说道:“能达到这种程度的人,不可能会听别人的话。” 第46章 046 月色微凉 疏远 状态 苛刻 未雨绸缪 新生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 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 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 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 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第47章 047 畅读模式无法获取章节内容,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糙娇最新章节、糙娇绿药、糙娇全文阅读、糙娇免费阅读、糙娇 绿药 《糙娇》简介: ·【孤狼将帅和落难公主的婚后生活】国破之危,施云琳被迫和亲嫁给异国武将亓山狼——那人与狼为伴嗜血成性,被称为半狼人。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温柔郎君。望着魁梧凶悍的亓山狼,施云琳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亓山狼外出几日归家,在家门前驻足,擦了擦嘴边的血,扯下腕上红发带将披散的头发高束,装成她喜欢的人样。屋内传来她艳羡地说着谁嫁了温柔夫君。亓山狼阴着脸踹开房门,没了人样,只有狼相。亓山狼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够温柔了???【 亓山狼 是外号,男主前期没有名字。】【 狼性糙汉x小甜糕】 绿药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恋爱脑暴君的白月光》作者:绿药 《枕叔》作者:绿药 《燕尔新婚》作者:绿药 《妾宝》作者:绿药 《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作者:绿药 第48章 048 畅读模式无法获取章节内容,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糙娇最新章节、糙娇绿药、糙娇全文阅读、糙娇免费阅读、糙娇 绿药 《糙娇》简介: ·【孤狼将帅和落难公主的婚后生活】国破之危,施云琳被迫和亲嫁给异国武将亓山狼——那人与狼为伴嗜血成性,被称为半狼人。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温柔郎君。望着魁梧凶悍的亓山狼,施云琳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亓山狼外出几日归家,在家门前驻足,擦了擦嘴边的血,扯下腕上红发带将披散的头发高束,装成她喜欢的人样。屋内传来她艳羡地说着谁嫁了温柔夫君。亓山狼阴着脸踹开房门,没了人样,只有狼相。亓山狼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够温柔了???【 亓山狼 是外号,男主前期没有名字。】【 狼性糙汉x小甜糕】 绿药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恋爱脑暴君的白月光》作者:绿药 《枕叔》作者:绿药 《燕尔新婚》作者:绿药 《妾宝》作者:绿药 《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作者:绿药 第49章 049 畅读模式无法获取章节内容,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糙娇最新章节、糙娇绿药、糙娇全文阅读、糙娇免费阅读、糙娇 绿药 《糙娇》简介: ·【孤狼将帅和落难公主的婚后生活】国破之危,施云琳被迫和亲嫁给异国武将亓山狼——那人与狼为伴嗜血成性,被称为半狼人。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温柔郎君。望着魁梧凶悍的亓山狼,施云琳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亓山狼外出几日归家,在家门前驻足,擦了擦嘴边的血,扯下腕上红发带将披散的头发高束,装成她喜欢的人样。屋内传来她艳羡地说着谁嫁了温柔夫君。亓山狼阴着脸踹开房门,没了人样,只有狼相。亓山狼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够温柔了???【 亓山狼 是外号,男主前期没有名字。】【 狼性糙汉x小甜糕】 绿药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恋爱脑暴君的白月光》作者:绿药 《枕叔》作者:绿药 《燕尔新婚》作者:绿药 《妾宝》作者:绿药 《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作者: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