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咬人》 1. 第一章 宫人们都纳闷,“那位”长公主为何总喜欢坐在宫墙上,一坐便是一整日,孤孤零零的,像一只落单的雁。 新人们忍不住艳羡,能被新帝当成眼珠子一般宠爱,那是几世修来的福份。老人们背地里嘀咕,前朝的公主,本朝的皇后,多新鲜的事啊,都够写一部书了。 掌事姑姑们严词厉色,一边按下老宫人的多嘴多舌,一边浇灭新人们的想入非非,她们夜夜求神拜佛,祈盼安稳的日子能够再长久一些。那些人但凡见识过夜的黑,火的热,宫门前洗刷不尽的血,就不会再幻想后宫里只有风花雪月。 白日里,后宫就是一潭死水,连风也不敢掀起涟漪,到了夜里,却又像一锅子即将烧开的热油,只待更漏的一滴水,就要炸得惊天动地。 后宫如此,前朝亦如此。 司仪署的大人们一个个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小皇帝的棺椁还停在九嵕山殡宫,尸身臭了、烂了、骨化了也没等来新帝的旨;封后大典近在眼前,长公主却已绝食三日,皇后凤袍送至眼前,也难得她青眼。 其实,从古至今,改朝换代的事多不胜数,总能找出旧制,依样画葫芦,司仪署愁的是新帝暧昧不明的态度,生怕猜错了君心,犯了大忌。 前朝后宫,诸多心思、所有目光都落在那堵斑驳的宫墙上。 那是一堵近两丈高的朱红宫墙,墙边有棵高大的古银杏树,入秋时岁,金鱼尾翼一般的绿叶染上了点点鹅黄,一阵清风吹过,扑簌簌抖动成浪。 叶浪里有一个单薄挺拔的身影,女子悦耳动听的吟唱潜入风中,似有若无,亦真亦幻,一下子就被深深宫苑所吞没,再难辨别是何谣何调。 长公主李凌冰以美貌闻名,螓首蛾眉,婵娟此豸,火焰一般的长裙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玲珑身形,微卷的乌发从松散的发髻里钻出来,垂在背脊凹陷处。她微微扬起下巴,探出身子,横出一截雪白的脖子,红唇咬着被风吹动垂在腮边的发丝,目光落在墙外甬道,深邃而迷离。 她张望了好一会儿,脸上逐渐浮出恹恹之色,猫儿般慵懒地打着哈欠,碎金瞳孔在阳光下闪烁,乜斜藏在逼仄树荫里的谢忱。 谢忱此时正抱着刀,低头闭目,额前的黑发散落在眼前,脸上荫翳一片,根本看不清神情。他自幼习武,感知异于常人,头虽垂着,却早已察觉女子的目光,缓缓道:“今日是重阳大祭,世家子弟都于辟雍宫内撰写青词,严小公爷离宫之时必经此路。” 李凌冰紧扣贝齿,微眯起眼睛,如猫亮出爪子般叫嚣:“谢佳禾,你要是敢骗我,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说完,撇过头去,用手背遮住令人眩晕的刺眼阳光。 整整半个时辰,她又熬过了半个时辰! 李凌冰收紧下巴,再次抬眸打量谢忱。 谢忱是个闷葫芦,很多时候,他明明就在身侧,却仿佛是透明的。谢忱十句话里没有一句废话,他既然说严小公爷会路过此处,事实必然如此。 一个有君子之风的杀手。 她在心里想着。 李凌冰转过头,扶正身子,云鬓峨髻间,一支璎珞缠绕的灰色羽钗微微摇曳,在她玉一般的后脖上投下一道深褐色的影子。她站起身来,跨过伏在墙上的脊兽,朝一人抱的银杏树走去,纤薄的背在红墙绿瓦间切出一条柔和的曲线,红裙随脚步如一沫一沫向前推进的红浪,金色纱罗披子被风吹起,翩飞摇曳在身后。她慢慢停下步子,抬起头,转过身子,手指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放眼远眺皇宫。 一排排宫阙楼阁,巍峨壮丽,数不清的高大宫门锁住了许多人的一生。 骤然间,头顶青鸦盘旋,发出此起彼伏的怪叫。 李凌冰吓了一大跳,用手按住胸口,脸色煞白。 谢忱又开口了:“不出半刻,小公爷必定从此地路过。” 李冰凌仰起头,用粉色的帕子盖在头上,遮挡住阳光,她的手指隔着手帕捏着脸颊,想捏出些血色,漂漂亮亮地见小公爷,“谢嘉禾,你上来。这儿高,看得远。” 枝叶婆娑间,谢忱一袭黑衣,整个人与树融在一块儿。他背靠宫墙,低着头,双手环胸,抱着一把未出鞘的刀,抓着刀的手指一丝丝扣紧,很久都未出声,直到青鸦的叫声再次打破沉寂,他才一字一顿道:“有人曾说过,主子的身旁只配他一人站。” “呸!真是条忠心的狗……” 李凌冰抬起手臂,向空中一抓,原来是她低头嘲笑谢忱的时候,头上的粉帕子滑了下来。一阵风卷起,将帕子卷入空中,她的目光随着那帕子飘摇一荡,眼见着它慢慢落到一群人的脚边。 一群油头粉面的内侍在手绢前站定。 领头的小内侍从地上捡起帕子,向身后之人使眼色。内侍很快搭起两人高的人梯。领头那人如猴子一般灵巧,踩着底下人的肩膀,双手平举帕子,恭恭敬敬奉给李凌冰,“娘娘,您的帕子!” 李凌冰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天边一丝金光落入她眸中,令她原本就异于常人的瞳孔微缩成一条金线,她如猫一般嘶哑着喉咙,说了个“滚”字,从内侍手里抽出手绢。 ——啪! 帕子翩然一飞,如抽在人脸上的耳光。 两人高的人梯左歪右扭,只听得一声声惊叫,转眼间,内侍们摔作一团,躺在地上哀嚎。 李凌冰冷眼瞧着。 这群严克的狗每时每刻都想要监视她! 内侍们个个面色苍白,争相爬起来,低头穿插走动。他们分立于宫墙下,安安静静陪着“皇后娘娘”一起晒太阳。 远远的,漆红的宫门缓缓开启,小鼓点般欢快的脚步声由远处传来。小郎君们一个个蹿了出来,飞奔跳下辟雍宫前的丹墀,朝着李凌冰的方向而来。 谢忱的耳朵动了动,跳上宫墙,两腿分开蹲下,双手撑在正中压着刀,默不作声眺望了一会儿,随后,转过头,向她点了点头,“主子,来了!” 李冰凌的脖子向前探去,手指摸着银杏树皮,一点点卷起指尖,茜红曲裾翩飞,似一支临风摇曳的湘妃竹。 小郎君们你追我赶地经过李凌冰面前,一个个似小鸟般叽叽喳喳攀谈不停,并没有人注意到宫墙上的李凌冰。 李凌冰的目光黏在他们身上,一次次转头,凝望,再回头,仿佛每一个都瞧着面善,却始终不能确定,终于,她的目光落在一个少年郎身上。 那小郎君走得很慢,绛紫长袍裹在身上,显得身形又薄又直,他目不斜视,挺胸昂首,给人一种沉稳坚毅的感觉。小郎君走过李冰凌面前时,仿佛是心有灵犀,用眼角悄悄瞟了她一眼。二人眼神交汇,他不自觉地露出疑惑之色。他明显看到她怔了一下,随后迅速低头皱眉,快步从她面前掠过。 有那么一刻,李凌冰觉得他认出她了。 她也会相信玄之又玄的母子连心,无论如何,她认得他,因为那眉眼像极了严克。 李凌冰的目光如同绳索一般绞着小公爷,根本不看脚下。她每走一步,内侍们就要惊呼一声,如母鸡护着小鸡般簇拥过来。她不甚在意,脚步越来越快,直到被堵在宫墙尽头,看着小公爷的背影被偌大的皇宫吞没,才茫然若失地收回目光。 邓国公府的小公爷啊,自小无父无母,只有一个狼子野心的四叔,篡位成了新帝。 李冰凌撑着树干,身子慢慢滑了下来,坐定在宫墙上,怔怔发呆。明明已经达成心愿,心中却没有半分餍足,反倒酸酸涩涩的,如淹死之人死前多吸了一口气,徒增了一分痛苦。 金乌渐渐西落,宫墙底下的人影越拔越长,最后成了森森影柱。 许久没有动静,一直低头等候的内侍们心中疑惑,他们悄悄抬起头,瞥了一眼墙头上的红影。明明已是凉爽的秋日,皇后娘娘的额头上却热得都是汗,脸色苍白如纸,连唇色都淡得似朱砂掺了水。 谢忱也开始纳闷,今日主子格外反常,不吃不喝三日,早起却饮了一盏茶。 此时,谢忱已跳下宫墙,仍旧抱刀靠在树下,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在观察着李凌冰的一举一动。 不知过了多久,秋风发紧,竟将李凌冰单薄的身子从宫墙上刮了下来。如同雨中被水淋湿的垂丝海棠,软软捏捏地耷拉下头,身形一晃,花骨朵脱离花萼,向后跌倒下去,她陷进自己的红裙中,衣袂与披帛在空中翩飞。 谢忱似一道光般射了出去,在半空抱住她软绵绵的身子。谢忱落地,用膝盖抵住李凌冰的背,轻轻拨弄她的头,让她的脸朝向他怀中。 李凌冰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嘴角渗出丝丝黑血来。 谢忱小时候养过龟,小龟误食了朱砂,死前嘴巴一张一翕,他用手一拨,头便甩来甩去,渐渐咽了气。李凌冰现在的样子让谢忱想起那只龟死前的样子。 “唔—” 李凌冰猛然张开嘴,喷出一口刺鼻温热的黑血,洒在谢忱的脸和衣襟上。她嘴角奋力向上一扯,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响声,沙哑道:“谢佳禾,真对不起啊,你这样爱干净,却被我弄脏了衣服。” “主子,你中毒了!”谢忱伸手想要揉去她嘴角的血,却在最后一刻滞住,手指微微颤动,小心翼翼地划过她的脸颊,握成一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任由殷红的血从她嘴角流向雪白无色的脖颈,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我知道。”李凌冰伸出手,从发间扯下璎珞缠绕的黑羽钗,用手指死死握住,按在心口,“我自己服的毒。” 那一盏茶! 谢忱胸口如被人重重锤了一记。 如果他能够早一点发现! “主子,你忍耐一下!”谢忱抱起李凌冰,冲开聚拢过来惊慌失措的内侍。 李凌冰抓住他胸口的衣衫,竭力向上爬,黑羽钗上的璎珞被她扯碎了,顺着她的手心落到地上,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每吸一口气,便感觉腹中如刀割一般疼痛。 “严…克…”鲜血中蹦出微弱的两个字。 谢忱猛然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谢忱带着李凌冰在一众人等惊异的目光中闯进了严克的书房,纵使有人想要上前阻拦,待看到他怀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也都齐齐噤声退到一旁。 如此鲜艳的红,在这后宫独树一帜,是新帝胸口的朱砂痣,是后宫不能冒犯的禁忌。 严克正埋首书案,耳畔才听到内侍急急忙忙的通传,一抬头,就瞧见谢忱抱着浑身是血的李凌冰站定在他眼前。谢忱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浑身都在颤抖,蜷缩在她怀里的女人转过脸来看他,一双眼睛比湖水还要亮,目光几分疏离,几分怨怼,更多的却是痛苦难言。 严克茫然地愣了一下,仿佛一时间很难理解当下正发生着什么,却在下一刻变了脸,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来。 李凌冰只觉四肢百骸如被万只虫在撕咬,身子晃了晃,待回过神来,就已经在严克的怀里。曾经那个令她觉得炙热如火的胸膛如今冰寒彻骨,她抬起头,看着严克的沉黑如夜的黑眸,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指,喊了声:“止厌,我疼。” 严克握住了她的手,目光下移,看见被她按在怀中的鸩羽钗,便什么都明白了,他敛住了所有的情绪,吩咐下去:“传韩医正!” 李凌冰看着他,感觉自己像掉入了一个冰窟,吸走了她所有的血与热,“止厌,我曾向母后发誓,定要护弟弟周全……你杀了我弟弟……你我夫妻缘尽于此……我死后,你要以公主仪制葬我,我死不入皇后陵……不必祭奠我,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好—”严克哑然道。 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好似又说了什么。 但李凌冰不会知道了,眼前之人渐渐模糊,她坠入永夜的黑暗,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了。她犹如睡着了一般躺在严克怀中,在她脸上再无半分生气,只有一颗泪从眼角缓缓滴落,没入嘴角的血中,随后,淌入少年帝王冰凉彻骨的手心。 为您提供 林笑 的《朕,不咬人》最快更新 1. 第一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 第二章 李凌冰听到鸟的叫声。 这事很怪,毕竟她做鬼已经好多年了,身体游荡在九嵕山瑶台寺的地下玄宫,除了老鼠吱吱地叫,小蛇嘶嘶地咬,从没听到过其他的声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投不了胎,大概是上辈子作恶多端,连地府都不愿意收她。 玄宫里没有光,黑暗模糊了岁月,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好在身为孤魂,感受不到冷,体会不到疼,七情六欲早已连同血肉拔离了躯体。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棺椁里那具白骨便是她自己,但她已经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落到这般地步的,岁月如同蛀虫,将她的记忆啃噬得支离破碎,混沌是岁月赐予她唯一的仁慈,让她浑浑噩噩地睡上一觉,世上便过去了许多年。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的一生被史官们归于寥寥十几字,尽是鲜血与枯骨,连死后也不得个好名声。她又怎么会知道,毕竟人死了,就不该有任何感觉了。 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了许久,某一天,玄宫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墓室里灌进劲风,轰隆隆犹如万马奔腾,又如电闪雷鸣。 李凌冰被这声巨响惊醒,身子慢吞吞浮到半空,一道亮光朝她射来,刺得她撇过头,她抬起手掌,试图遮住从墓室大门泄出的光亮。 鬼是最怕光的。 过了一会儿,李凌冰小心翼翼地将目光塞进指缝。 一个身影立在强光之中,那身影在白光中越来越大,越来越长,似一片乌云般向她压来。她的身体被某种痛苦击穿,如果她此刻仍有血肉,定然竖起根根寒毛,如果四肢百骸还在,骨头也定要咯吱咯吱震动起来。 门洞的光亮愈加耀眼,直直将李凌冰周身穿透,远远看去,似被光柱钉在半空。 身体渐渐从麻木中苏醒过来,指尖和脚尖漫过丝丝寒意,令她有了重生的感觉,只是那光亮晃得她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就是在这一刻她听到了鸟叫,起只是零星几声,最后竟成了一片的淸啼,如此清脆悦耳,近在耳边,很真实,不像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睁开眼的一刹那,她回到了天启六年三月十四日。 彼时的鹿苑春色正浓。 岸边的柳树垂下千丝万缕的绿条,霸道地向池塘中心舒展出一枝粗壮的枝干,树下有一池绿荷红花,花色锦鲤在水里吐泡泡。 哗啦—哗啦— 那枝桠上坐着一个少年郎,白衣翩翩,面如冠玉。 少年郎嘴里咬着笔,左手执长卷,右手撑着树干,手边有摊开的墨砚,正皱眉苦思。纸卷长数尺,一半都落在他脚边,春日阳光直射,透出点点墨迹,纸卷同白袍一起在柳丝飞花中飘动,似荒坟头的一杆招魂幡,猎猎作响。 即使死过一次,李凌冰也能立刻认出了那张脸——洛北严氏的四公子——乱臣贼子——狗崽子严克! 李凌冰的身体正在体验迅速充血的感觉,等到十指彻底有了知觉,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头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手掌里有血,应该是刚才跌倒,磕破了额头。 她看向手,这只手小得出奇,愣了好一会儿,才相信这是自己的手,难以置信地撑开五指,感受掌心微微的张力,随后握紧拳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指尖的温热。 自己竟然又活过来了!并且一回来,就遇到严克。 “公主,您没事吧?扶着奴才的手,慢慢起来。”仕女跑上前来,跪倒在一旁,低垂头,朝李凌冰横过一截手臂。 李凌冰认出这是她身边的掌灯女史小霜——一个知礼,知时务,知进退,又野心勃勃的可人儿。 李凌冰推开小霜的手臂,自己站了起来。她此刻来不及细想是怎么回事,仍然固执地抬头,去看严克的方向。 严克的脸上突然露出豁然开朗的一笑,拔出咬在嘴里的笔,点了点墨,将长卷搁在膝盖上,低头疾书,那专注的样子浑然不知有人正在看着他。 旁人见了严克这副样子,定要夸他一句公子世无双,但李凌冰只觉得他人模狗样,不,狗都比他讨喜。 李凌冰深吸了一口气,想象自己是一只发现雀儿的猫,朝着严克方向奔去。在她身后,小霜跳起来,捂住正要尖叫的小宫女的嘴,确保严克不会成为那只惊弓之鸟。 上辈子李凌冰就常说自己是属猫的,她异于常人的瞳孔在阳光下总是变成微微的金色,这让她在外貌上像极了一只波斯猫,她喜欢像猫一样登高,鹿苑的宫墙和墙内的高树从来都是她的嬉戏之所。 一路攀爬,虽有些费力,却终是轻而易举地爬上了那颗柳树,悄无声息地走上树干,来到严克身边。 严克十五岁才开始习武,此刻还是只待宰的羔羊,更何况,他此时正醉心于书卷,两耳不闻身外事,哪里料到有人正偷偷接近他。 “喂,严止厌!”李凌冰喊了一声。 严克茫然抬头,比常人大上许多的黑瞳闪烁碎光,像极了一只听到主人喊名字的狗崽子,天真烂漫得如一张白纸,却是一张迟早黑得发亮的白纸。 李凌冰抬脚,正等着严克的脸正对向她,说时迟那时快,满是珠翠绣花鞋无情踩在他脸上,“去死吧狗崽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踹了下去。 纸卷飞了起来,挂到树干上,严克没有喊,削瘦的身体向后顺势倒去。李凌冰正欲欣赏他的惊慌失措,还来不及幸灾乐祸,马上就预感到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严止厌到底是严止厌,睚眦必报,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在严克倒下去的一瞬间,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李凌冰的脚,他的身子那么沉,一下子就把李凌冰拉了下去。 李凌冰顷刻间就坠了下去,还算机敏的她抱住树干,但她的气力实在太小了,身子不停地往下沉,手指一点点剥离树干,眼看就要与严克一起掉进水中。 她是猫,猫最是怕水! “严克,放手!”李凌冰不停地踩严苛的脸。 “我与小娘子无怨无仇,平白无故为什么踹我!” “放!手!”李凌冰不停地蹬脚,连绣鞋都蹬掉了一只,却还是被严克死死抱住,最终连袜子也被扯掉,把雪白的脚露在了外面。 在一众宫人的惊呼中,两人纷纷掉入荷花池。 一下子,李凌冰就后悔自己冒冒失失踹了严克那一脚,非但不解气,还害惨了她,她好不容易再活一次,可不能为了这小小的恶作剧就又丢了小命。 她在水里奋力扑腾两下,很快就呛水沉入池里,四周的池水被搅得很浑,她摸到严克的衣袍,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凑过去,一把抱住,她估摸自己抱住了严克的腰,瘦骨嶙峋的,和成年以后的感觉并不一样。 大人不记小人过,保命要紧! 李凌冰死死抱住严克,她感觉严克十分抗拒,试图将她推开,一咬牙干脆往上爬,牢牢环住他的脖子,因为实在抱得太紧,她的唇几乎贴着他的喉结,他明显感觉严克僵了一下,停止了反抗。 狗崽子,休想甩开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 第三章 李凌冰刚用过晚膳,便觉四肢酸疼,还一阵阵打寒战,摸了摸脸颊,触手滚烫,看来是落水着了凉,起热症了。她吩咐掌灯女史小霜去请皇后来鹿苑。 喝过茶后,李凌冰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塞进被窝。她的精神还算不错,撑着头,半阖上眼睛,朝小宫女扬了扬手,“取薄荷香膏来。” 小宫女快步从柜中取来一只小巧玲珑的漆盒,掀开盒盖,低头捧于李凌冰耳畔。一股薄荷的香气袭来,令李凌冰的精神为之一振。她缓缓抬眸,眼丝带到宫女的手,翘起小拇指,用珠贝一样晶莹可爱的粉甲从碧绿的香膏里挑起那么一小坨,抹于两边太阳穴,随后轻揉慢搓,静心养神。 传言南唐李后主为小周后调制“鹅梨帐中香”,其香香甜如蜜,最宜闺中使用。皇后曾经遍寻古书,经数年才调出后主帐中香,一时间,调香在后宫蔚然成风,却都失其精髓,东施效颦罢了。李凌冰喜在母亲的香膏中加薄荷叶,从五六岁起,她便泡在了薄荷香膏的蜜罐里,只要离她近些,就能闻到薄荷香。 严克曾说过,她柔若无骨的十指捻一点蜜一般的薄荷香膏,推在他腰窝处,最是难以消受。严克爱折腾人,抽离政务之余,总要她这个长公主为他推腰。每次她都只是应付几下,趁他睡着,就悄悄让宫女代劳。她猜测一直以来,严克是能够察觉到她常常这么做,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她也乐得自在。 严克!严克!好像哪里都有他! 一时间,薄荷的香味也难以压制住她的烦躁,她这才想起小霜去了许久,她的母亲不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她需要做些什么,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她的脚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葱白一样的脚趾动了动,她盯看一会儿,立刻唤来宫女给她的指甲上染凤仙花草汁。 又过了半个时辰,皇后依然没有来。 李凌冰的十指被纱布绑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上了刑罚。她靠在软枕上,倦意渐渐袭来,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自己的母亲。 皇后是世家女,自小耳濡目染的,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女则女训背得烂熟,表面看来是个极为温柔恭顺的女人。她为圣人诞有一子一女。 有时候,由于天生的安静性子以及身为母亲付诸子女的种种宽柔会令李凌冰忽略她母亲牡丹一般的娇艳面容。在子女眼中,母亲往往先是母亲,而后才是女人。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母亲作为女人那种美,但李凌冰不会,因为她长得很像母亲,并常常以此自得。 李凌冰的梦将她带回了小的时候,与重生后的此时时刻同样年岁,她也是得了伤寒,窝在床上哭鼻子。母后坐在她的床头,手中还做着女红,平静地等待她的哭声化作最后一声呜咽,才抬起头,将针线插入绣架,伸手将李凌冰的乱发拢到耳后,随后撇过头,对正在吃糖核桃的李淮盈盈一笑,“淮儿,少吃些糖,吃多了生痰,又该咳嗽了。” 皇后便是这样的女人,虽然礼法驯服了她的天性,皇宫困住了她的身体,但她的美丽得以在皇城里绽放,她懂得用过人的美貌与善解人意去留住男人的心,在夫君的心里为子女播下一颗发芽的种子。 很多时候,温柔良顺也意味着固执坚韧。 在圣人死后仅仅十日,皇后自愿请入瑶光寺,为先帝彻夜燃灯守灵。皇后死前,给李凌冰捎来了一句话——照顾好弟弟。遗言里没有一个字提及女儿,只给了她一支淬毒的羽钗。这是李凌冰从没有与人说过的痛,她很难在他人面前亲口承认,母亲爱弟弟胜过自己。 李凌冰一生在为这个诺言神伤,也最终殒命于此。 李凌冰在睡梦中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睁眼,便看到母亲。 那个她日思夜想,如今又活生生站在她眼前的母亲。 李凌冰扑到母亲怀里,用嘴亲她的脸。皇后轻轻敲着她的背,也不问她哭的缘由,只一声又一声唤她“团团儿”。 泪水似珍珠,又似雨点,将隔了几十年的思念倾泻而下。 良久,李凌冰渐渐收了哭声,抬起头,睁着红彤彤的双眸再次端详皇后的脸。此娇柔的一张美人面,是她的母亲没错。 皇后用软帕子擦拭李凌冰的眼角,摸她的脸。李凌冰突然叫出声来,原来是皇后碰到了她磕破的额头,那条细长的伤口已被擦拭干净,呈淡粉色,不仔细看并不能看出来,“身子这般滚烫,头也磕破了,一会儿请杨医正来给你瞧瞧。” 小霜站出来回禀:“已经派人去请了。” 皇后点点头,瞥见李凌冰的手指,立刻抬起端看了一会儿,笑道:“我们的团团儿长大了,知道爱美了。” “母后给了我一切,我只是想把它们变得更加赏心悦目。”李凌冰说完红了脸,怯生生将露在外边的手脚缩回被子下藏起来,身子仍是蜷成一团,拉紧被子,挨在皇后身边坐着。 她贪婪地嗅着母亲身上熟悉的香味,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爱撒娇爱害羞的真小孩儿,“母后,我派小霜去请你,说我病了,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来看我?” “生气了?”皇后眉眼皆笑。 “有一点,我有很久都没有见过母后了,母后待在弟弟那儿的时日总比我这儿的多。”李凌冰顺势抱住皇后的脖子,把头枕在她肩上,身子摇啊摇,嗓音沙沙的,带着浓厚的鼻音,“我想母后想得紧。” 皇后回答:“我的团团儿惯会撒娇,母后待你与淮儿是一样的。今日,母后是在圣人那儿,”皇后顿住,沉吟了一番后才拖出一句,“为着些小事耽搁了一会儿。”。 李凌冰的耳朵尖动了动,嗅到空气中有不一样的味道,面上却越发乖巧天真,嗓音糯糯地问:“父皇找母后是有什么要紧事?” 皇后没有回答,反倒扯到别处,“听他们说,团团儿掉进荷花池了?” 李凌冰抬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小霜,笑吟吟说:“女儿贪玩,爬上池边的柳树抓鸟,脚下不小心掉下去的。” 皇后拍着李凌冰的背,凝眸盯着窗外的鹿苑春景,久久不言语。 李凌冰知道逃不过,吐了吐粉舌,故意拖长音接着道:“女儿在树上遇见了一个人,与他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误会。” “什么人?” “邓国公第四子——严止厌。” “嗯。”皇后轻轻应了一声,收回目光落到女儿脸上,“圣人一直夸赞严四郎文采斐然,近来常召严四进宫,撰写青词。母后没见过严四,你给母后说说,他长得什么样子,都喜欢读什么书?” 圣人好道,深居禁宫之中,设斋醮,造炉房,炼丹药,朝中但凡有缮写青词之人,无不加官进爵。 严克出身洛北氏族大家,与他的三位兄长不同,邓国公不准他习武,反专文史。严小狗崽子也算有些天分,上一辈子就是靠着那些文藻华丽的青词得了圣人青眼,成了入驻内阁,成为内阁第一得力的看门犬。 “严止厌他……很文雅……”李凌冰别过头去,尽量不让皇后看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咽下“个屁”两字,接着道,“女儿与他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他喜欢读什么书,”她的眼睛咕噜一转,“瞧着倒像是个君子。”她依旧埋着头,在心里补上一句“呸,人模狗样的东西!” “依我来看,多一个严四这样的朋友会对淮儿有益,团团儿,你说呐?”皇后语气轻柔,像小鼓点一样打在李凌冰心上。 她的母亲还如上辈子一样。 子大过女。儿子总被寄予了厚望。 李凌冰觉得冷,越发蜷紧身子,神色淡了下来,“严止厌于人有没有益处,我想母后比女儿考虑得更深,更远。女儿仅有一点愚见,与严止厌为友福祸暂且不论,但与他为敌,一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皇后说:“你对严四的评价很高。” 李凌冰恹恹地抿了一下嘴,刻意强调道:“女儿不识严四郎。” 皇后吩咐小霜:“去催一催杨医正。” “是。”小霜行礼退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 第四章 李凌冰活了几十载,是懂男人的。 很多时候,男人是劝不得的,特别是一言九鼎的男人,尤其要当心。必然要寻个巧宗儿,一个楔子,从最薄弱处单刀直入,方能既不伤了男人可怜的自尊,而又把到嘴的肥肉实实在在咬在嘴里。 情势很是不明,四周皆是雾,想要拨开迷雾,柳暗花明,还缺少一股把小舟往前推动的激流。皇后笃定李凌冰能够劝得了圣人,所以驾舟的人是她李凌冰没错,但她还没有看清去路,也没能找到撑舟的篙杆。 天时,地利,人和,少一样都不行,不能让自己陷进去太深,事后,能撇干净,才是真本事。 这事不急于一时。 春日里,李凌冰的身子总是懒懒的,爱在榻上睡觉。若不是想把小女孩笨拙圆润的身体早日变成肉骨丰腴、每一两肉都在它该长的地方的样子,她才懒得挪身子。 在鹿苑荷花池边,毒太阳底下,她踢毽子踢得欢。 “一百一十三,一百十一四……”小霜在一旁替李凌冰计着数。 李凌冰浑身是汗,在踢到一百一十五个毽子的时候,她的脚向前一踢,将绑着鸡毛的毽子踢到了荷花池里,“今日便到这儿吧,给我端茶。” 舒展筋骨后,饮上一盏用冰镇上的五味子牛乳茶,加上些薄荷叶,于肌肤也有益。她爬上池边的柳树,迎风吹干薄汗,想着略散一散后,就回寝宫沐浴睡觉。 没一会儿,皇后身边的女史小步来到树下,捎来一句话:“娘娘说,淮皇子的哮症又发作了,夜里咳得睡不着,正吃着苦药呐。” 没头没尾的的一句话,简单而又直白的陈述,既没有吩咐她要做些什么,也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只是提醒她一个事实——弟弟又病了。 看起来皇后娘娘正着急上火。 “你回母后三个字——知道了。”李凌冰的双脚踢浪一般在半空晃,晃啊晃,烦恼全消。 不知怎的,明明是春日,日头却比夏天还毒。人家说春寒料峭,她却觉得燥得很,没有散去汗,反倒越发热了起来。 李凌冰盯看了一会儿池景,觉得没什么意思,想着还是回去睡觉,正待爬下柳树,听见树旁太湖假山的洞里,有窸窸窣窣衣袖拉扯的声响,随后传来女子小声的嘤噎,比蚊子的声音大不了许多。 李凌冰最惯听人墙角。宫里可怜人多,这不,也不知哪里来的女郎正躲着哭鼻子呐。 李凌冰向小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妮子心领神会,像农妇驱赶家禽一般将一众宫娥无声驱赶到远处候着。 天上金乌洒下光,令李凌冰的瞳孔眯成一线,鹿苑里静极了,微风将假山内断断续续的对话送入她的耳中。 “主子,您当心身子,别哭坏了眼睛。再说,这事还不一定呐。” “母亲都这样说了,让我多为弟弟考虑。我下半辈子算是完了。” “不能去求求三皇子?” “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怕是比母亲还心急,为了哄圣人开心,恨不得把我直接捆了,塞进道观。” …… 有那么一小会儿,里边没了动静。 李凌冰只觉得百爪挠心,生怕是被女郎们发现有人在偷听,紧张地张了张爪子。 好在不一会儿,里边的人又开口了,“我听说,圣人的一个姐姐也曾做过女冠,夜夜笙歌,数不尽的精壮男子为她献舞,倒是比有了郎婿的那几个还自在些。” “呸!我是堂堂……”说到这,那声音突然伏了下去,任凭李凌冰竖起耳朵尖尖,也听不到到底后面跟了句什么,声音再起,便是另外的话了,“礼义廉耻我还是懂得的。再者,圣人痴道成疯,若是踏错一步,我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一下子,李凌冰没了兴趣,爬下柳树,悄悄溜走,到了回去沐浴睡觉的时辰了。 李凌冰与寿昌公主从未有过交集,圣人的子女众多,哪里个个识得。上一辈子,这个寿昌公主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如果不是听到刚才那些话,她都想不起来有寿昌公主这么个人。 李凌冰从来不把心思花在不想干的人身上。 虽然寿昌公主微不足道,但有两件与她有关的事是李凌冰曾经在意过的。 第一件,寿昌公主同母的弟弟就是三皇子李湘——自己与严克第一个扳倒的人。 第二件,寿昌公主十四岁时,为国运祈福,入道为女冠,作为一国女子之表率,终身未嫁。 寿昌公主在入道后,常常与圣人彻夜论道。所以,圣人一辈子只记得这么个女儿。 啧啧啧,母亲大人的意图呼之欲出。 难怪那日她这般遮遮掩掩,兜了一个圈也没把话挑明。母亲自然是向着李淮的,但身为母亲还是会心疼一下女儿,所以要是女儿能自己悟出来,也算是她的缘,是最好不过的事。 真是一步好棋。 李凌冰打了个哈欠,在榻上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圣人修道二十载,道心甚笃,日修夜修,偏偏修在了偏门上,不到天命,就吃丹吃死了。圣人自己信道也就罢了,还突然起意叫女儿作女冠,为千疮百痍的国家祈福。 从前的李凌冰也被母亲暗示过,要为父皇尽孝,做公主们的表率。不过她这人小心眼,贪享受,容不得他人摆布,故意当众折断一只鹤的脖子,以表明自己绝无热忱道心,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尤记得那段日子,她可是夜不能寐,生怕圣人一时想不开,择了她去做女冠。 她那时年轻,还想着看俊美武士在自己府上舞剑呐! 没想到这一辈子,母亲给她指了这么条路。 罢了罢了,为自己的亲弟弟铺路,不能计较太多,反正左右不嫁郎婿,不馋人家身子,勉勉强强也算是正中下怀了。 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刻,要为自己走怎样的路作抉择。有些人会劝你远离是非,因为那会让你惹上麻烦,但李凌冰的性格向来是迎难而上,她一直坚信,只要自己在合适的时间,以合适的方式介入矛盾冲突,就能自成一股力量,与男人们势均力敌,分庭抗礼。更何况,上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让她拥有了更加丰富的阅历去做抉择,未来是争出来的,不搏一搏,又怎么争出另一番天地。 李凌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待醒来已是傍晚,她喊了一盏薄荷茶,四碟果子,在宫人的服侍下,慢慢用完了。李凌冰的肠胃娇弱,平日里不敢食用生冷鲜果,今日连吃了桃、李、柿、梨,不到一刻就腹痛难忍,瘫在榻上打滚。 小霜给李凌冰请医正,熬药,奉食。李凌冰乖乖受用,趁着小霜稍不留意,便将汤药泼了,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咬过小霜递来的蜜饯。 皇后娘娘来看了几回,见女儿久病不愈,下巴越来越尖,身子越来越薄,终是触动了母女连心的脉,一时间母性占据了上风,又显出她柔美温良的一面,对女儿愈加轻声细语,呵护备至,半字不提李淮读书的事儿。 某一日,李凌冰刚才吐过,小小的脸上三两肉都挂不住,眼睛显得更大更圆,像一只湿了羽的雀儿,她拉着皇后的手,捅破了那层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 第五章 “有心愿就揣在心里,说出来,神君不应,乾坤不容。”圣人不耐烦地起身,背手就要走,仰起头,瞧见鹤在窗棂前走过,曲颈展翅,圣人来了兴致,摸着胡子,煞有滋味地赏看了一会儿,随后拂尘一摇,“朕不是灵丹妙药,有病就请医正。你好好歇着,真有事,想清楚再来报。” “父皇,女儿以自身性命发愿,祈国家昌盛,父皇得道。此生,天地人三才,日月星三光为证,不再求医,食药。女儿命薄,福薄,见识短,此番熬不过去,是想死前明志,让父皇知道女儿为何而死,也不枉父皇赐我性命,许我荣华。父女一场缘,因果循环,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句话字字铿锵,情真意切,大珠小珠砸在人心里,在贫瘠的土地上破出一颗种子,生根,发芽。 李凌冰从塌上爬了下来,不趿绣鞋。 碧纱橱帘后,藏着一盆松,因连着受了一日三顿的汤药,枝桠枯黄。 李凌冰两手攀着盆,赤足,试图将盆栽拖外拖,因久病体弱,加上身材矮小,削瘦的肩膀像两座小山一般耸着,雪白的脖子上青紫的脉勃勃跳动,她拖不动啊,怎得这般沉。 皇后动容,惊呼一声“团团儿”,向她扑了过来。 圣人的拂尘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如此反复几次,终于转过身来,目色沉沉,不为所动,“因果之说是释家语,你用错了。” 李凌冰此刻已放弃了拖拽盆栽,着着月白薄衫,汗津津、颤巍巍跪下一拜,维持着拜的姿势,把头埋在手臂里,乌鸦长发从背脊滑落到地上,一双白里透红的足背向上翻起,十指像宝石一样晶莹剔透。 小小的一个人儿,苍白而又脆弱,像垂死的雀儿。 “父皇,女儿错了。女儿愚钝,有求道祈愿之心,却悟错了道。想来必是因此,才未能感动天地。” “你……”圣人神色微动,“有求道的心?” “女儿有。但无人教,悟不出,参不透。” “有心……最好。”圣人仰头,“侍奉天地可是很清苦。也不是人人都配修道的。” 皇后已经明白过来了,一时间心头一酸,为掩饰哭容,与李凌冰跪到了一起。 一时间,宫室里乌压压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圣人一言不发,抬脚就往外走。 李凌冰急忙抬起头,跪着向前迈了几步,“父皇,女儿死后,请父皇多问问李淮的书。” “你这道修不成。亲缘太盛。” “先修人,再修道。人没有亲人,就如飘叶,没有根的人,飘到哪里,只能由风决定。” 圣人走了,走前,将自己的拂尘留给了李凌冰。 伴君如伴虎啊,何况是一只藏在丹炉后面假寐,随时都要苏醒的虎。 累死老娘了。 李凌冰凝着的一股气泄尽,气力在一瞬间被抽离,脸贴向地板,顺势向旁边一歪,舒舒服服翻开肚皮,瘫躺在了地上。 皇后花容月貌的脸凑上前来,给李凌冰擦汗,“苦了你了,团团儿。” 皇后吩咐宫人给李凌冰擦汗、换衣。李凌冰身上实在使不上劲,懒得说话,也就任由他们摆布了。 接下来,就看天命了。 李淮的前程如此,李凌冰的病也如此,反正誓已经起了,能不能挨过,都不能食言。自己在黄连树上摘的果,就算再苦,也得自己咽下。 李凌冰又轰轰烈烈地病了小半月,终于连喘气都费劲,全靠一口参汤吊着命。正当她感慨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之时,圣人送来一颗金丹,命令她服用。她虽介怀圣人的丹吃死过人,但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大嚼特嚼。 圣人的丹确实炼得不咋地。忒苦了! 只不过,随着金丹一颗又一颗地送来,她的气色也越来越好。 数人精还得是老爷子,既然在神明面前起了愿,就是断然不能违背的。 但咱们可以嗑丹啊! 甭管这丹是不是药石它亲戚,圣人所赐,必然是集灵芝之萃,聚雪莲之精,死命嗑丹,百病全消! 等入了秋,鹿苑染上霜华,李凌冰已经痊愈了。 李凌冰戴上莲花冠,身着绛紫道袍,这一辈子,再次踏入无极殿,在众朝臣的目光下,朝着圣人盈盈一拜,行了道家礼。 天启六年九月初一,圣敕书玉璋公主出家为女道士,道号“太真”。 穿了道袍,便脱不下来了。 有些时候,李凌冰会盯着大铜镜,微微侧过身子,打量自己身上这层皮。 古时杨妃奢靡,厌道袍,而喜霓裳羽衣,是觉得道袍太素净了。但她却觉得,只要自己这具身体再长开些,再长鼓些,也未见得会少风流。 做了女冠,她一样还是女人。 李凌冰做了女冠后,让圣人大笔地为她花钱,凿定昆池,建玉真观,造黄金辇,钱财如流水一般向外淌。北境东海有战事,国库吃紧,举朝上下却无人敢多言,因为这一切的背后是圣人默许的。 李凌冰顺风顺水,事事随心,唯一不喜的是转眼入秋了。秋风起,脚底寒,她怕冷,爱在暖和的地方待着。 同样不喜欢秋日的还有严克。 听说北境的秋天很短,一到十月,北望塬就开始下雪,雪大了,父亲与兄长们的处境就更难了。 南边的兵可不习惯北境的雪! 虽然邓国公不让严克习武,带兵打仗的事从来落不到他身上,但严克仍然默默关注着北境战势。从父亲的家书中探不明白,他就进宫、进内阁、进翰林院,到处打听。他知道了很多事,北境鞑靼人派了刺客刺杀父亲,严三郎在东海琉球打了一场败仗。 他知道每一场战事的经过,父兄每次袭敌的对策,他想与人说,却无人说,不敢说。他恨啊!因为无论战势如何吃紧,父亲的家书从来只问他的书。 世人都说他有文治之才,连圣人也似乎这般认为,给他寻了个亲王伴读的差事。 听到是裕王李淮之时,严克先是吃惊,他原本以为该是李湘,转而一想,又不甚在意。李三李四都不要紧,重要的从来是他自己。鸟择良木栖,臣择明主侍。都是废话。如果能够成就一个弱小之人的霸业,反而更有趣。 如果能够成为神,谁又会去当一条开路的狗。 严克捏着父亲的书信,通篇看过之后,又发现是一模一样的话术,不自觉握紧拳头。 无非是让他修身,齐家,治国,偏偏没有平天下。 过了一会儿,严克把信展平,用指尖摩挲被自己捏皱的地方,那上面有父亲刚劲有力的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6. 第六章 李凌冰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辈子还得吃上这样的苦。 圣人给她择了良师,教她练五禽戏,修五气归元功,还命她少食,不沾荤腥。 “此操强身健体,修养身心,最宜女子修炼。”圣人的口谕里是这样说的。 道家讲究辟谷养气,拳脚修身,通俗来说——就是挨饿,打拳。李凌冰怀疑,圣人就是怕她嗑丹把他嗑穷了,才想出这么一出。但是没办法,天大地大,不如圣人的口谕大。 李凌冰每日辰时就要起来练功,巳时沐浴听道,午时方能用膳,过午炼丹,晚课需到夜半,过了阴气最盛、寒气最重的子时,才能在榻上打坐入定。她总是在迷迷糊糊中,向后轰然一瘫,四脚朝天着,还得上指天,下戳地,以道家诀的姿势入睡。 一箪食,一瓢饮,都被宫人记录在起居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当以神女之品行为标杆,势必养出超然世外的脾性,仙风道骨的仙姿。 李凌冰享了两辈子福,哪里真的挨过饿,动过筋骨。没过多久,娇花一般的美人就生生熬得又干又瘦,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像只瘦骨嶙峋的花毛哈巴狗。 狗一点也不美。 她最讨厌狗。 李凌冰偶尔也能从繁重的课业中拔出身来,躺在鹿苑的柳树上,平翻出肚皮,舒舒服服晒太阳。每到那时,金乌撒下光亮,李凌冰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餍足声响,陷入似睡非睡的恍惚之中。 这是她一日中最放松的时刻,不用做神女,不用当公主,不是谁的女儿,只是她自己,只属于自己的一段惬意自由的时光, 因为刚刚开始学道,圣人对李凌冰管教甚严。相较于问李淮的书,圣人更热衷于考女儿道法。 日子一久,圣人渐渐发现,她这个女儿聪颖过人,很多玄之又玄的道理一点就明,还常常有惊人之语,耐人寻味,也就对她愈发喜欢关心起来。 每月十五日,圣人在禁宫做斋醮,漏夜与李凌冰说道。要等到十六日拂晓,第一缕阳光照进后宫,李凌冰才被允许坐着她的金辇从禁宫出来。然而这个时候,李凌冰往往早已睡迷,常常是被人抱着上塌的。 十六的夜里,宽阔的甬道上,两堵朱红宫墙间,只要金辇这么一颠,金铃那么一摇,宫人们就知道太真回鹿苑了。 宫人们会匍匐在宫墙边,安静地恭候金辇经过。如果有胆子大的宫人向金辇投去目光,她们会看见一个少女,怀抱灵芝,睡得正香,缀满珠翠的莲花冠随着她晃动的脑袋在金光中闪耀,如此具有神性,似真的神女一般。 天启六年十二月十六日,大雪。 金辇的车轮吱吱呀呀地响,车轮压出黑色的车辙,似两条长尾巴拖拽在后面。下了一夜的雪,甬道中间亮晃晃的。上半夜,宫人已经铲过雪,雪被推到墙角,垒起彼伏的一重重小山,倒是别有一般风致。 金辇的车轱辘突然打滑,把坐在里边李凌冰给颠醒了。她微微张开眼睛,茫然打量四周,迷糊问:“怎么了?” 掌灯女史小霜走到前面,问了引路宫人几句,转过头禀告:“主子,地被冻上了,金辇过不去。”小霜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羊角灯,往地上细细地照,“奇怪,看起来是有人在这里洒过水,”她挑起灯,白色的火光将她的脸照得亮堂堂的,“我派人回去取盐和铲冰的工具。” 车夫把金辇停在甬道。一半的宫人围在金辇旁,举着羊角灯笼聚成一个圈。另一半的宫人成一字长蛇,朝着甬道大门走。 金辇精巧无比,华贵异常,却被设计成了四四方方没有遮蔽的样子,四面八角都往里灌冷风。这金辇似一只金碧辉煌的鸟笼,将一只美丽的雀陈设在其中。 圣人说,透风的金辇才能方便外人瞻仰太真神女。 李凌冰把自己裹进红鹤氅,膝上的手炉有些凉了,她挡着嘴打哈欠,懒懒反手,继续靠在车上打瞌睡,“我不管,你做主,到了叫我,宫里的地龙务必要热。”她觉得火光刺眼,“全都背过身去。” 宫人齐刷刷转身,羊角灯的光洒在地上,形成一个柔和的光圈,四周静谧无声,宫人们也都噤声不言。 十二月的深宫,彻骨寒冷,隐隐有几声犬吠散落在角落,清晨的薄雾潜入尚且黑暗的宫室,将魑魅魍魉都冻得跳脚。这样的日子里,怕是小鬼们都要跑出来吓人。 哐当—— 轰隆隆—— 李凌冰突然惊醒,抓住广袖鹤氅,琥珀一般的瞳孔在曦光中连成一线,她的脸被吓出两坨红,像极了一只惊觉危险而竖起汗毛的猫儿,“什么声音?” 宫人们转过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有小宫女低声呢喃:“没……没有声响啊……” 李凌冰的尖耳朵动了动,伸出手,在冰冷的掌心哈气,她将头探出金辇,眯着眼睛打量四周。 卯时刚至,破晓时分,甬道里晦暗不明,曦光与笼光被拢在两堵高墙内,升起半浊半清的寒气,周遭雾霭霭灰蒙蒙的,透着一股子瘆人的阴气,北风呼啸而过,彻骨的冷漫上背脊。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远远地,在甬道的尽头,响起宫门被关起的声音,缓慢而低沉,的确很难让人察觉。 李凌冰意识到小霜已经去了太久了,“宫门被关了,去看看。” 两个宫人朝甬道前后跑去,去而折返,面上吓得不轻,匍匐在地上,“两边的门都被堵上了,怎么也撞不开。奴婢喊了几声,根本没有黄门当差。” 真是奇怪。 李凌冰的头一歪,下辇。长鹤氅拖地,极难在雪地上行走,她干脆脱了氅,单衣在雪地里行走。鹤氅坠地的一刻,她觉得冷极了,左手抱着右臂,朝宫人招了招手,取过一盏羊角灯,照照前路,又照照后路。 她似乎被困在这段甬道了。 一,二,三,四,她数了数身边的人,只跟着四个宫人,并无侍卫。若是有人行刺,大概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灭灯!噤声!”李凌冰挑起灯笼,率先吹灭了笼中的火烛。 甬道里暗了不少,她们没有刚才那么显眼了,却还是裸露在外的靶子。 黎明前的黑夜往往最暗,危机的前寂静也每每最险。 李凌冰的鼻子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一股她很讨厌的臭味。 “主子,快看,是野兽!”有宫人指着甬道暗处大喊。 晨雾中冒出几条黑影,似鬼魅般向她们缓缓走来。它们起先只是慢慢破开雾气,脚步镇定而有序,随后逐渐跑动起来,彻底冲破夜与雾,如雷霆闪电般向李凌冰射来。 傻瓜,不是野兽,是比恶狼还要矫捷,比猛虎还要巨大的獒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7. 第七章 疯狗就是疯狗,逮到机会就咬人。 李凌冰的莲花冠被獒犬咬掉了,长发凌乱蒙在脸上,眼睛在乌如墨的发丝间盈盈发亮,她没有半分示弱的样子,像一头母豹子,死死盯着侵犯她领地的豺犬。 严克走得更近些,仍旧蹲着,大如龙眼核的瞳孔兴奋地发光,他伸手触摸围在他身边极力讨好的獒犬,任由它们一个劲地往他身扑,用黏糊糊的舌头舔舐他的脸,“喂,死了没有?” 李凌冰爬起来,背靠宫墙,支起一只脚,右手搭在膝盖上,没有表情地坐着,她向上扬起下巴,“放心,这辈子善缘广,积德多,十殿阎王也不敢收我。何况,”李凌冰瞪他一眼,“只是只发疯的狗崽子,光会叫,咬不死人。人和狗又能计较什么!” “倒是我不好,太心软。”严克嘴角上扬,“你还没回答我,”他站起身来,驱赶愈发放肆的獒犬,给他们两人之间空出一些间隙,“我怎么是只逗趣的狗了?你倒解释给我听。” “我呸,哪个无聊之人传的闲话!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过来,”李凌冰朝严克勾手,见他不为所动,带着几分娇俏,几分挑逗,故意拖着长音,“你过来嘛!仙女不会张口咬人的。” 严克狗性难改,有人丢骨头,就忍不住要去叼,甭管那人是不是与他有仇。因为年轻气盛,因为血气方刚,也因为人好奇的天性偶尔也会压过理智。更何况,他理所应当地以为女人就该是头温顺的羊,像他母亲与妹妹一样,大不了哭哭鼻子。 他严克可不怕女人哭! 严克又蹲下身子,向李凌冰靠近一些,目光炯炯,倒是有些期待又幸灾乐祸的样子。 李凌冰的食指顶住严克的额头。她指尖触碰的一瞬,严克呆了,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脖子,身子绷紧后又放松,如一张拉过头的弓,有什么东西“嘣”一声在身体里震颤,激得他麻麻的,怪难受的。 “姐姐亲自说给你听,听仔细,记清楚,”李凌冰戳一下额头,蹦一个字出来:“小—狗—崽—子!” 严克低下头,突然从胸腔里迸发出大笑,肩膀都笑得颤抖,抬起头,目光点点,“我说你比第一次见,丑多了。” 李凌冰哼了一声,瞥过头去。 严克凑上来,“姑娘表字?” “无字!” 严克不打算放弃,绕到李凌冰面前,“芳龄几许?” “大过汝母!” "这样吧,我也同你说句古话,"严克的脸上明明扬着最文雅的笑,嘴里所说却往往是另一个极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姑娘瞧着可不像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放屁!” 严克叹了口气,“没想到仙女也会如此粗鄙。” “小狗崽子生得可爱,姐姐忍不住啊!”李凌冰的目光像箭一样射向严克。 “平日里喜好什么?” “屠狼杀狗!”李凌冰一字一顿。 “好女好女,陋习少教。不若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是善解人意可人儿,大家闺秀真菩萨。怎么样,我这个老师你拜不拜?唤一声师父,我就给你授业解惑。” 李凌冰眯起眼睛,“不如你先叫一声,我先听听。” “……” 严克大笑,笑得向后仰去,双手支在背后,瘫坐在地上,笑得浑身颤抖。 他是真的觉得有趣。 李凌冰见不得严克这般乐,一时间血气上涌,伸出赤足,顶在他喉结处。她的身子每向上抬一寸,脚就往下压一寸,严克的身子自然而然地就向下矮一寸。 一下子,形势调转,李凌冰占了上风。 他显然没有料到,竟然会有女子如此大胆放浪,想到用赤足扼住一个男人的喉。 女王一般,她将他死死踩在地上。 獒犬向两人身上扑,她却面不改色,脚下越发用力,迫得他几乎窒息。 他心想,他应该把獒犬驯得更凶悍一些的。 话说这些狗也太烦了! 鬼使神差地,严克从嘴巴里挤出两个字,“滚开。” 忠犬们乖乖退下,给打架的主子们挪了好大一块空地! 她的脚好冰,与他滚烫的喉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为什么不反抗,他的气力本该远远大于她的。 但说来好笑,他就是不敢动! 李凌冰弯下身,咬牙切齿:“很好笑吗?” 严克死鸭子嘴硬,“是有一点好笑。” 李凌冰的脚踩得越来越紧,身子越来越低,“有种再说一遍!” “好笑!”严克怒吼。 严克失算了,他的噩梦远远没有结束。 李凌冰将赤足一点点往上移,迫使他含住她的拇指,凤仙花汁染成的指甲晶莹剔透,如鸡血红的宝石,称得他脸色苍白。 他体内的热一点点顺着脚趾传递到她身上,都要被掏干了,成了冰窟窿,他用齿轻轻咬了一下,警告她不要越界。 她没有退缩,愈发大胆肆意。 李凌冰乌发翩飞,僵持过一阵后,突然失了兴趣,松了脚,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我说严止厌,还是那么喜欢欺负人是吧?” “……” 严克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惊魂未定,心里想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二人四目相对。 一时间,天地无色,日月无光,万籁俱寂,一弹指,一须臾,都变得那样漫长。 这一世,究竟谁是猎者,谁是猎物,还真不一定呐。 宫门重启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令严克有一丝丝解脱的庆幸。 李凌冰看着严克,摇头,轻笑一声。 小狗崽子总归还没长大成人。看把孩子吓的。 李凌冰平复心情,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破衣,裸露的肌肤,不整的衣衫,她快步抱起地上的鹤氅,左右张望。她瞥见宫墙边有一扇半掩的门,通向某个早已荒芜的宫室。 严克和狗肯定是从这里钻出来了。 绝不能让人看到她衣不蔽体地和严克站在一起。 李凌冰闪进门内,整理衣衫,把自己裹进厚厚的鹤氅中,一转头,见严克也跟了进来。 “你进来做什么?”李凌冰怒道。 严克神色极为不自然,“你进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明白了,三十六计用完了,却发现自己逃不掉,在这呈怂是吧?”李凌冰眯着眼,“你的狗呐?怎么不让它们为你咬出一条血路?” “它们钻狗洞出去了。” “懂了!懂了!让人抓不到把柄是吧。你怎么不自己钻,那也是条生路。”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8. 第八章 元京人的目光总是盯着宫里的贵人和宫外的世家不放,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只要值得嚼舌头,再小的事也会被放大,成为耳耳相传的闲话后,假的也变成真的。 听闻严四郎从高处坠落,摔断了左腿,只得把脚高高吊在半空,躺在榻上修养。好事之人问严克他是怎么摔的,他三缄其口,整日里阴沉似水地躺着,从榻上垂下来一只手,手上紧紧攥着女人的绣鞋,并对几只獒犬低吼:“记住这个味道,下次,给我往死里咬!” “啊呜——” “啊呜——” 獒犬们挤在严克榻前,一只只跃跃欲试,顶礼膜拜它们的主人。 主人威武! 主人全对! 那情形仿佛正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严夫人信佛,见家中老幺如此异常,请了高僧来家里做法事。 高僧在严府轰轰烈烈地闹了一场,可谓人仰马翻。 身为当事人的严克却始终置身事外,端着小凳,在一旁乖乖坐着,看耍猴一般的眼神有滋有味地看完整场法事。然后,他又黑又圆的眸子闪闪发光,问了高僧一个问题,“大师,你会收妖吗?特别厉害的那一种!” 高僧建议严母另请高明。说咱们孩子有病就得治,必需要请大夫,请天底下最好的大夫。 严夫人更加确信家中老幺中了邪,张罗着要给远在北境的邓国公写信,提醒他战势虽紧,但是儿子还得管,否则以后干脆喊他叔叔。 听到这个消息的严克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拖着一瘸一拐的身体,跑到严夫人面前跪下,“阿娘,孩儿觉得好多了。这就去上学。” 于是,严克瘸着腿,没事人一样照常去辟雍学宫,给裕王李淮伴读。 元京的人把严克摔断腿后又着了魔这件事传得玄之又玄。 “啧啧啧,好好的小狗崽子折了一条腿,看他还怎么威风得起来——阿嚏——嘶嘶!”李凌冰的风寒也有半月有余,总不见好,如今还裹在被子里,靠着地龙度日。 一个喷嚏使正在做女工的手指被针线刺破,李凌冰吸着凉气,把渗出血的指尖含到嘴里,抬起汪汪蓄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皇后,“母后,女儿不专女红,怎么也绣不好。这样的绣品怎么送的出去,平拜损了皇家颜面,不若让小霜代劳?” 皇后也坐在椅子上刺绣,只是她面前的绣架更大,绣品上已绣好洛书、河图,四周有活灵活现的青龙、白虎和朱雀围成一圈,她正想着赶快将玄武绣完,对李凌冰的恳求显得心不在焉。 圣人痴道,除了泰山封禅、嵩山祭祖这样的国事,从不穿穿龙袍,就算是在朝堂上听朝臣议政,也总是穿道袍。这是圣人在后宫穿的一件常服,皇后费了心思去做,圣人也未必穿。但就是这样一件可能被束之高阁的常服让皇后不知在灯下苦熬了多少个夜晚,熬得眼底都青了,明眸都黯了。 李凌冰本来想趁着自己风寒,好好偷一阵子懒,谁能想逃过了课业,却没逃过女红。 皇后把左手伸到绣架下,用指箍将针顶出来,右手把针头拔出来,丝线在她脸庞飞起,她头也不抬,柔声道:“圣人体恤将士,命京中贵女绣铠甲赠边疆将领。太真,你的绣品是圣人最在意的,推脱不得。你若是觉得累,歇一歇再做,不急在这一时。”李凌冰入道之后,皇后就忘了“团团儿”这个名字,同圣人一起叫她太真。 李凌冰吐了吐舌头,将绣绷往旁边一丢,手缩进被窝,只冒出一个头,折起膝盖,把头枕在膝上,身子一摇一摇,眼睛骨碌碌转着,没有目的地四处打量。 皇后又道:“今日一早,有从松江府进宫的飞骑,听说紧赶慢赶,跑死了好几匹马,才趁着四鳃鲈尚且喘气,送到了御厨案上。圣人念你辛苦,赏了你鱼吃。等一会儿空了,便命人清蒸了,端到这儿来你吃。” 一听有鱼吃,李凌冰耳朵动了动,急忙把绣绷拿回手中。她都多少天没沾荤腥了,修道苦,斋戒多,喝口鱼汤也能让她馋得两眼冒精光。 正在这时,裕王李淮小跑着进来。 皇后把针往绣架上一插,站起身来,将李淮揽进怀里,命人马上端来热水。 李淮抬起小脸,甜甜唤一声“母后”,把头埋进皇后肚子里。 皇后捏一把软糯糯的脸蛋,轻声问:“淮儿下学了?” 辟雍学宫是圣人所设,皇子与世家子在其间学习礼仪、音乐、诵诗、射箭、骑马与武艺。皇子一般六岁开蒙,开蒙后便封亲王,算起来,李淮上辟雍宫也有不少时日了。 李淮兴奋地说:“母后,严止厌今日回来了。” 皇后笑道:“严四回来,你就这般开心,看起来,你很喜欢他。” 李淮耸耸肩,“喜不喜欢倒不论,有他在,老师布置的作文便有着落了。他不在的这些时日,害我挨了老张好些骂!” 严克因脚伤告假的这半月,最着急上火的倒是李淮。李淮喜安逸,好享乐,不是读书的料。他的讲官——翰林院检讨张懋之又是出了名的严苛,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张检讨留给李淮的课业大多是严克代笔的。 掌灯女史小霜领着李淮去洗手。小霜跪在地上,把李淮的手濡湿,李淮咯咯大笑,反手将水珠弹到小霜脸上,小霜抹了一把脸,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皇后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欢喜。 李淮洗好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从桌上的四碟果子里抓了一大把撺在手心,扬起头,一颗一颗地往嘴巴里丢,他深谙此道,一颗也没掉到地上。 李凌冰抬起头,忍不住开口:“弟弟,书要装进自己肚子里才有用,圣人以后过堂问你书,难不成还叫他严止厌替你答?芝麻汤圆咬到嘴里,迟早要露馅儿。再说了,谁又能帮你一辈子,特别是他严止厌,心思缜密,阴沉不定,是最靠不住!” “我不同你说这个。我知道,你看不惯严止厌,同他有过节。”李淮去抓枣吃,嘴里一边咔咔咬着脆枣,一边道,“我觉得他这人不错,人聪明,讲义气,不多话,挑不出什么刺。若真要说他有什么不好,就是不会骑射,哦,对了,武艺也差,弱得像只小鸡仔子,谁都能欺负他。” “谁同你说,我看不惯严止厌?”李凌冰不悦地皱眉,又是什么人在人背后嚼舌头。 “他自己说的,姐姐,”李淮吐了枣核,满是期待地对上李凌冰的目光,“你和我说说,你和他结了什么仇什么怨?他这样一个文雅的人,你有什么好和他置气的?我自己问他,他不肯告诉我,只能你来说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问多了晚上梦魇。”李凌冰埋头,恶狠狠道。 “姐姐!你什么时候成了大人?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李淮提高嗓音,不依不饶,“姐姐,你说嘛!急死我了!” “好了,淮儿,别烦你姐姐,”皇后柔声说,一边抚摸李淮的头,一遍给他擦嘴,“别再叫姐姐,要尊称太真,她已经不是俗世里的人了。” 李凌冰幽幽一句:“母后,你也不管管淮弟,都宠坏了。严止厌替他代笔,张检讨一日看不出来,十日,百日,千日,还能看不出名堂?日积月累的,书都读到别人心里了。” 皇后捧起李淮的脸,“圣人问过你的书吗?” 李淮回答:“张检讨给父皇呈过我的课业,他们都没看出来,父皇还夸我的文章写得好呐。” 皇后闻言一笑,轻轻道:“如此……便好,读书的事也不急在一时,越急越学不进去。” 李淮得意得用目光刮了李凌冰一眼。 李凌冰恨啊! 皇后永远如此,一切以圣人喜恶为自己喜恶,目光也未免太短浅了。这样下去,李淮怕又要走上辈子的老路,比之蜀地的阿斗,好不到哪去。 知道言多讨嫌,李凌冰也就不言语了,埋头绣花,心里却是长长一叹。 上一辈子,李淮是皇后丰盈羽翼下的蛋卵,长姐遮风伞下的雏鸟,从不知朝局凶险,人心叵测。有些人,以为这世间没有恶,一切都有如沐春风之感,他们被保护得太好了,一直被温柔以待,以至于纵逸酣嬉,这样的人一旦遭遇变故,毫无招架之力,一弹指,就被打入地狱。 李淮是春日里的飘花,离开枝头,以为能凭风直上,却只落入腌脏的沟渠。 上一辈子,他的小命不就是这么丢的嘛! 彼时圣人初丧,太子淮幼,选贤德之臣光王李宜,立为皇太叔,应军国政事,令权句当。后来,李宜把持朝政,凌驾于一切之上。李凌冰与光王李宜有过节。李凌冰与严克联手除去光王,以为李淮终于能够坐稳皇位。谁知,严克成了叛臣,鸩杀李淮,自己称了帝。 李淮想要成为一柄势如破竹的钢刀,还得不断去淬炼,打磨。 李凌冰失神之时,再一次扎了手。 “太真,等血干了再绣吧。”皇后走过来,用软帕子擦干李凌冰手上的血,随后取来绣绷子仔细瞧,看完,眉头微皱,“这是释家卍字符,太真,你绣这个怎么成?佛道不容啊!” 李凌冰不以为然,“圣人又不会真的看我绣了什么的。边疆的战士信奉佛教的多,你让我绣符,他们反倒觉得膈应。” “改了吧。”皇后一个眼神,小霜已经递上一把剪子,皇后一丝一线铰了绣品,李凌冰几日的辛苦瞬间付诸东流。 李凌冰欲哭无泪,枕在软垫气得满脸通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9. 第九章 “慈者,万善之根本。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修道之人追求人道合一。所谓修行,在于修炼道之德、行、言、思。”圣人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如神音降世,“太真,一蝼蚁尚不能随意杀之,抄家绝嗣,是视人命为草芥。杀欲太重,只能成魔。” 放屁! 人都下诏狱,被打得半死不活了,还给我在这里装圣贤,演惜生! 说老爷子道貌岸然不为过吧? 这个糟老头子坏了很。 “圣人,您这样说,羞煞女儿了!难道谢家那些鸠群鸦属随意卷曲舌锤,打得人毫无招架之力,反倒是挨打的人不对?它们可恨,该杀!他们不死,女儿难活!”李凌冰端端正正跪好,直起背,抬起头,正视上座的圣人,没有一丝妥协。 圣人却言:“谢氏父子罪不至死。” 李凌冰朗声回应:“谢氏恶积祸盈,其罪有三。” 圣人微张开眼睛,“哪三罪?” 李凌冰濡了嚅干涸的嘴唇,目光越发坚定,“其一,其身不正,越俎代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国是圣人的家,国库拨出去的钱都是从圣人的钱袋子里掏出来的。圣人营造太真观,是积福泽,祈国运的大事,提到用钱,是俗之又俗的大俗之举。他谢襄也不是户部尚书,难道是想逼圣人太阿倒持?一言蔽之,圣人的家事,他谢襄一外人有什么资格评论?” “谢襄不是急眼朕兴造道馆,造太真馆能花几个钱?朕刚前脚刚取山东、湖广之田封给光王,把运河一带的盐税也交给了他,谢襄后脚就出来极谏。谏的是朕家国不分,亲骨肉,疏万民,嫌弃咱们李家的蛀虫吃空了两京一十三州的粳米。” 李凌冰咬牙切,“所以,谢襄不明事理,该死!” 圣人淡淡道:“谢襄他不蠢,就是太刚。他是言官,遇事不谏,是真正的尸位素餐。朕生性淡泊,不屑与和这样的人计较。只是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那样的话——犹如平地响雷。就怕有些真蠢人当了真,当成振聋发聩之言也不一定。” 李凌冰匍匐在地,“圣人说的是,若言官个个有样学样,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岂不是丢尽我泱泱大国颜面?“ 圣人久默不言,良久,意味深长道:“言官不言,是亡国之症。你说话要当心。” “女儿该死,一时失言,请圣人责罚。圣人有大人之量,容人之度,女儿眼皮子浅,看不到事情的另一面。” 圣人气沉丹田,说:“把话说下去。” 李凌冰复又起身,深吸一口气,“其二,臣不事君,父不教子。谢襄身为臣子,本应犹子事父,诸事恭顺,他却反其道而辱骂君父,危言耸听。他身为父亲,教子无方,教得那逆子无天无地,一味地像他老子一般铁打心肠,动不动就引经据典,有犯无隐。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之人当杀之而后快。” “臣反君,子反父,奴反主,卑反尊,这又绕到亡国之言上去了。”圣人冷哼一声,“朕不是傻子,谢襄只是动动嘴皮子,还算不得反君。朕倒觉得,他这个父亲做得好,几个竖子在牢里一个劲地骂朕是昏君。” 李凌冰说:“自古臣事君以忠,后,君事臣以礼。所以,圣人不必怜惜谢氏,就当千刀万剐。” “你说反了,”圣人站起身来,如一座山雨欲来的巨峰,阴云密布,雷声隐隐,他从上而下睥睨李凌冰,“你这是把朕当傻子!” 李凌冰再次扑到地上,“女儿不敢。” “你的话还没说完,继续说!”圣人理理衣袖,重新入定打坐。 李凌冰蜷缩在地上不动,“其三,颠倒是非,其心可诛。谢氏妄图以异端邪说引燃朝堂,致使朝局沸如一锅热粥,人心惶惶,群言淆乱,众口铄金。不杀谢襄,不能止谣言,久而久之,恐怕积非成是。” “好啊好啊,太真,你打量朕听不出来?你言之凿凿,字字剔骨,不停地提醒朕,谢襄他是个好言官,好父亲,好榜样,朕杀他囚他,会引得群臣激愤,怨声载道!他谢襄其心可诛?不,你太真才是其心可诛,聪明过头!” 圣人的声音浑厚高亢,响彻丹房,如从天上劈下的一道雷。 任凭这雷落在李凌冰身上,一瞬间也就化作了柔和的风,沐风育出女子的柔静美好,她双手平行放到地上,额头贴地,嗓音平静,“女儿又说错了话,请圣人降罪。” 圣人冷哼道:“你没错,错的是朕!” “女儿不敢。” “你不敢,也说得够多了。朕告诉你,朕要将谢襄剥皮揎草。” 李凌冰的心跳漏了一下,脸上顿时一白,神思飞转,“禀圣人,谢氏还有一孙远在眉山,要杀谢襄父子,连他也杀了吧。俗语云,斩草要除根。” 丹房里极静,唯有炉子里的火噼啪作响。 良久,圣人说:“朕有说要动谢襄的儿子和孙子吗?他们——”圣人故意拖长音,一字一顿,“罪不至死——在诏狱待几天死不了人的。” 李凌冰说:“圣人仁慈,万民之幸。还请圣人把谢襄之孙抓进宫来,逼他学道,成为谢襄口中最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道士。” 圣人闻言,嘴角向上抽了一下,“你倒是会折腾人。罢了,此事再议。朕出去散一散,这炉丹你替朕看着,”圣人从李凌冰身边走过,李凌冰顺着他的方向跪拜,圣人的身姿在光中超然洒脱,“丹不成,你不许站,还有——不许吃饭!” 圣人飘出炉房。 李凌冰的身子往旁边一歪,彻底松了一口气,揉一揉自己磕得生疼的膝盖,锤一锤僵硬的背,等身子彻底松弛下来后,才慢慢吞吞重新跪好,直起腰,跪在氤氲草木香气的丹房里,熬过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 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鱼啊— 肚子好饿啊— 谢嘉禾啊谢嘉禾,可别说姐姐没有为你拼过命! 谢襄的一身皮被塞满稻草,从一个朝臣的府上传到另一个朝臣的府上,本朝自开国以来,唯有太祖皇帝时曾用过此酷刑,时人如惊弓之鸟,热锅之蚁。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家父子倒霉,被羁押的几个月里,狱里兴起鼠疫,谢襄五个儿子里死了四个,只活了谢忱父亲一个。 谢氏父子死后,圣人下旨停了给光王的盐税。对于这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 第十章 谢忱初来乍到,又与李凌冰结下“一肘之仇”,觉得甚为屈辱,对她总是爱理不理。 李凌冰不甚在意,除了迫他一定要穿小道士袍以外,其他的小事都听之任之。 李凌冰告诫谢忱:“你我身上的道袍并不只作御寒之用,它还能替我们遮风避雨、挡箭挡灾,就好比是野兽用来迷惑敌人的皮毛,军士保护自己的铠甲。” 谢忱猫在房梁上,双手双脚撑梁,投下不以为意的一瞥,“知道,聒噪。” 李凌冰知道谢忱对她还心存芥蒂,他此时尚且年少,忍不住脾气也情有可原,她一会儿的请求,他多半不会答应,但她还是想放手试一试。 李凌冰朝他招招手,“谢嘉禾,你下来,我有话同你说。” “这样说话就可以。你说吧,我听着。”谢忱挪动脚步,干脆把身子藏到梁柱后面去了。 李凌冰屏退宫人,掩上门,仰起头,“我想让你从光王那里讨一件东西回来。” 谢忱的头从梁柱后冒出来,问:“你让我去偷李宜什么东西?” “不是偷!是讨!讨回一件不属于他而属于我的东西。”李凌冰揉揉酸疼的脖子,“你还是下来,这么和你说话,我脖子疼。” 谢忱悄无声息地落地,走到李凌冰面前。 他自幼在眉山习武,身量虽未长开,身姿却浑劲而挺拔。他还不及李凌冰高,只得悄悄踮起后足,试图与她的目光持平。 从气势上,他也不能再输了。 谢忱盯着李凌冰的眼睛,“你应该说清楚,让我拿什么东西。” 李凌冰回答:“圣人把一幅本该赠予边疆将士的绣品赐给了光王。我这人小气,不属于他的东西,一定要讨回来。” 谢忱说:“他是你叔叔,你的东西给了他,总好过给陌生人。。” “宝马才配良鞍。”李凌冰把目光往地上一埋,神色晦暗,“他这么个畜生——不配!” 畜生? 她说自己的亲叔叔是畜生? 虽然谢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听另一个人亲口说出来,他还是震惊。 谢忱没有追问下去,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想了想,又问:“光王府那么大,我怎么能找到一幅不起眼的绣品?” 李凌冰说:“光王修道。他府上西角院有间一进的暗房,修道的东西都搁在那里。那绣品差强人意,绣的是六十四卦中的坤卦,很好认。《易经》你总该读过,知道坤卦是什么样子的吧?” “嗯。”谢忱点头,意味深长地看李凌冰一眼,忍不住问,光王的事你怎么那么清楚?” 李凌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把谢忱的脸像扯面一样扯开,直拉得他的头往旁边歪,一个劲闷声哼哼,才心满意足地放了手,道,“别打听那么多,悄悄进去,拿了东西就跑,一定要平安回来。” “是——主子。”谢忱埋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正要往外走。 “谢嘉禾,等等!”李凌冰喊住他。 谢忱回过身,只见李凌冰巧笑盈眸,横出一臂,翘起小指,“咱们拉钩。无论发生什么,绣品——一定要送回我手中。” 谢忱的眉头微皱,缓缓伸出手臂,却不敢靠近。 李凌冰豪爽地伸过去,两根小指在半空勾住,一来二扯,甜甜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谢嘉禾,君子一诺,可是驷马难追的。” 谢忱回答:“一定。” 李凌冰看着谢忱离开的背影,陷入一时的失神。 谢嘉禾,但愿此行一切顺遂,解你心中意难平。 谢忱是个合格的梁上君子。 他四岁就跟着师父习武,八岁便能飞檐走壁,长到这个年岁,潜入一个被重重官兵守卫的亲王府邸也不算什么难事。依照李凌冰的指令,他很快就找到光王府西角院的一间暗室。 谢忱躲过一队巡防官兵,化作一道黑影飞过院墙,闪身上树,他猫低身子,隐在茂密漆黑的树叶间,屏息观察暗室。 这间暗室如鼠洞蚁穴,隐匿极深。谢忱怀疑,如果不是李凌冰事前告明,他根本不可能找到这种地方。 暗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木门,奇怪的是,这样铜墙铁壁一般的地方,门外却没有守卫。 谢忱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墙外亮起灯笼的烛光,从墙一头缓缓移到另一头,随之飘入耳中的是打更的声音。谢忱心中默数,刚过子时,进入丑时了。 道学里说,子时是阴极,是阳气初生之时。 太真这个时候该结束打坐,入定歇息了。 谢忱摇摇头,清清目,立刻把心思抓回了此刻最紧要的任务上。 暗室的门在打更声停止的那一刻开启,从里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转身,正在关门。 谢忱折了一段树枝,迅速从指间打出,不偏不倚,正巧落在门槛角上。 树枝卡住木门,任凭男子将门拉得“哐当当”得响,也不能把门关上,他嘴里咒骂:“破门,又坏了!”也不低头,自然没有发现树干,只把锁往门上一挂,大刀阔斧向院外走。 男子从谢忱眼皮子底下走过,月光洒在他敞开的衣袍上,照出流畅饱满的胸肌和强壮有力的双腿,还有那硕大无比的命门。 这个面容肃穆的男人只披了一件敞开的外袍,下边竟然是空的! 谢忱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待那男人离开院子,谢忱跳下树,三步并作两步,悄无声息地来到暗室边。他先从门缝里查看了一下情况。 暗室里不算太暗,几盏烛灯照亮,将室内一应陈设都照了出来。 看起来,只是一间极其寻常的富贵人家的卧室。 谢忱屏息而听,没有人的呼吸声,也没有猫狗的喘息声。这间暗室里应该没有活物。 谢忱将门推开一个小缝,侧身闪人,随后踢走树枝,关上门,迅速回身,警惕的目光一寸寸扫视屋室。 刚才的判断没错,屋子里的确没有人。 谢忱来到屋室左侧的书案,发现上面堆着许多道教书册。他一边用手在案上翻找,一边用余光去瞥屋正中的抱鼓石屏。 那屏风上是一个巨大的太极阴阳鱼。 谢忱记得,光王李宜也笃信道教,他心中不免又狠狠鄙夷了圣人兄弟一番。 谢忱没有在书案上找到李凌冰的绣品,他转而去翻箱柜,同样一无所获。随着时辰一点一点漏走,他越来越心焦,开始怀疑李凌冰的推断究竟对不对。 她怎么就能料定,绣品一定藏在这间暗室中? 她又怎么会如此了解这个皇叔? 谢忱来到屏风后面。 屏风后有张大床榻,榻上横卧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上半身衣襟敞开,玉山倾泻,下半身未着寸缕,双腿张开。 谢忱吓了一大跳。 他起先只是惊怎么会有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1. 第十一章 谢忱想冲出去,把谢芸的尸身抢回来! “无论发生什么,绣品——一定要送回我的手中。” “谢嘉禾,君子一诺,可是驷马难追的。” 李凌冰的话在他脑子里响起,两人拉钩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他躁动狂怒的身体渐渐凉了下来,胸口从剧烈起伏到渐渐平稳,唯有攥紧拳头释放着他此时的不甘与恨意。 如果没有答应她,该多好。 没多久,光王李宜领一众仆丁离开了暗室。 谢忱推开橱门,踉跄走出来,他来到卧榻边,跪倒,用手摩挲着被褥。不知芸娘在此榻上受了什么折磨,她会不会觉得疼? 没了糖,人生究竟是苦的。 恍惚间,谢忱似能触到芸娘留在榻上的体温。他握紧拳头,缓缓地重重地砸在卧榻上,向自己发誓:“芸娘,你的五弟会替你们报仇的。” 谢忱没有忘记此行来的目的。 他取来烛灯,照亮刚才藏身的箱柜。他将那些被用来折磨人的器具看得清清楚楚,烛火跳动,心火燎燎,他仿佛能看到那些用器上面的每一根荆棘都沾着少女的殷红的鲜血。 这一切简直触目惊心! 终于,谢忱看到了李凌冰要他那幅绣着坤卦的绣品。他将它藏进怀中,临走前,顺走了将谢芸勒死的皮鞭。 往后的日子,它要用此物提醒自己。 此仇不报非君子! 谢忱离开光王府邸,风一般疾冲太真观。他想向李凌冰问清楚,他此行的目的到底是绣品,还是其他什么更为居心叵测的谋算! 谢忱已经彻底慌了脚步,仇恨使他无所顾忌,直冲李凌冰的寝室。掌灯宫女小霜起身拦住他,“谢公子,主子刚与淮王爷饮酒回来,正在沐浴,你不能进去!” 哼,他谢嘉禾在为她拼命,见证自己亲眷惨死,她却有心情饮宴。天潢贵胄,果然视人命为草芥! 今夜,任凭是谁也拦不住他! 谢嘉禾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只听得“哗啦”一声水响,一个雪白的身子迅速跨出水盆,钻进抱鼓石屏风后面,因行如一阵疾风,乌黑的长发被风卷起,湿答答不断向下淌水,水渍顺着地板淌到谢忱的脚边。 他愣了一下。 李凌冰简单披了一件道袍就从石屏后走出来。她的长发及地,轻薄衣衫紧紧贴合身子,玉肤晕出迷幻的粉色,衣衫勒出玲珑的身形,她没有半分羞怯,目光不偏不倚,直视谢忱,一步步向他走来。 谢忱不明白,他所见过的女子从未如此大胆。大家之女,理应懂得礼义廉耻! 李凌冰每向前走一步,谢忱就往后退一步,她身上的薄荷香膏与牛乳皂香霸道地向他身上扑。谢忱被香薰得头脑发昏,喘不过气,撇过头,目光躲闪,将怀中的绣品往空中随意那么一抛,“替你找回来了。” 李凌冰笑声玲玲,“真乖,明日赏你大猪肘子吃。”她用目光吓退提步追来的小霜,“出去,把门关上!” 绣品孤孤单单躺在地上。 她没有打算捡起的样子,甚至懒得看它一眼。 谢忱的喉结滚动一下,从袖子里取出勒死谢芸的皮鞭,甩到地上,“你认得何物?” 李凌冰低头,盯着那鞭子,歪了歪头,神色讳莫如深,“不认得。”她轻轻道,手却不自觉抚摸自己的脖子,仿佛在摸什么东西似的,然后猛然滞住手指,顺着身子滑到两侧,显得心神不宁,无处安放。 谢忱有一种感觉,她是认得的,甚至还很害怕这东西。 谢忱问李凌冰:“你让我夜探光王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凌冰抬起头,炯炯目光直视谢忱,“你看见了吗?” 那间暗室! 那些器具! 那具死尸! 谢忱更加确定,李凌冰是别有目的! “看见了。所以,我想你解释清楚。”谢忱回以凝视,脑子里又忆起暗室里触目惊心的场景,浑身颤抖,紧紧攥拳。 李凌冰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别回头,屋里闪烁的烛光勾勒出她流畅的下巴线条,“光王李宜嗜好阴阳双修,这事圣人也知道,但他不管。你祖父谢襄极谏圣人痴迷道学,圣人盛怒之下将你祖父扒皮揎草,谢氏满门也下了狱。狱里有鼠,让你亲眷染上鼠疫,死了有一大半。谢嘉禾,你就不想想,这老鼠是谁放进去的?” 谢忱黑眸点点,一字一顿,字字泣血,“是光王李宜。” 李凌冰长叹,“你祖父的一则上疏,让光王丢了运河一带的盐税。山东、湖广之广,庶民之富,你知道那是多少万两真金白银吗?光王是恨透了你眉山严氏啊!” 谢忱闻言,震惊之余一字都说不出,只是浑身打战发冷,眼里要逼出炙热的泪来。 良久,谢忱问:“你这样做,是要我去报仇?” “还不是时候。你就把光王李宜当成是一条离了水的鱼,咱们宽宽心,容他再喘息些时日,但鱼离了水,迟早是要死的。”李凌冰嗓音缭绕,掷地有声,“谢嘉禾,抬起头,看着我。”她突然高声道。 谢忱抬起头,他此时已不再在乎她单薄的衣衫、妖娆的身姿,他仿佛看到一头母虎,一头正盯紧猎物不放的野兽。 谢忱还是那个想法,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李凌冰大声道:“谢嘉禾,你要看清楚我,永远记得我今夜的样子。我是你的恩人,是我救了你的父亲,我让你知道要去向谁讨债!你也要记清楚光王李宜的样子,他是你的仇人,终有一日,你会为严氏满门报仇雪恨!” 谢忱盯着李凌冰,黑眸里有墨中光在流动,他把这个女人的样子深深刻进自己的骨血中,脑海中,灵魂里。 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了。 李凌冰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在那之前,请你勤加练武,积聚力量,谨小慎微,一定一定不要做任何罔顾性命又徒劳无功的事情,那样多不值得啊!我和你的命比他那一头畜生,可金贵多了?你说是不是,谢嘉禾?” 谢忱慢慢跪倒在地,他浑身的血都在沸腾,嗓音在颤抖,他向李凌冰行了大拜,一字一顿说:“从今以后,汝是我主,我之刀刃所向,皆是主人宿敌的心口。” 李凌冰仰起头,表情如猫刚吃过鱼般餍足,她深吸一口气,刚泡过热水的身子已经凉了,她的每个毛孔都在舒张、呼吸,她觉得心旷神怡,周身舒畅。 她李凌冰,很满意今夜的收获。 “哐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真是好一出收买人心,主仆情深啊!”严克走进来,拍了拍尚跪在地上的谢忱的背,“我说兄弟,你也太容易被人哄住了。” “退下!”李凌冰扬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严克,喝退小霜。 严克转过头,“麻烦姐姐关门,这里的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2. 第十二章 天启七年,八月初十日,凉秋,圣人万寿将近。 李凌冰要在八月十五中秋宫宴上,扮寿仙娘娘——麻姑,去荡水秋千,乘悬天灯,给圣人祈寿。 对于这样的体力活,李凌冰向来不喜,本是想装病逃避,但皇后娘娘说:“圣人的寿礼从八月初九至九月初九,整整一个月,这期间,你都可以食荤辛。” 李凌冰从榻上爬起来,“母后,无需多言,我去。” 皇后笑眯眯地将一条麻姑仙裙比在李凌冰的身上,它逐渐长开的身体早已能撑开任何衣裙,“太真,你穿上这衣服真成了天宫里的神仙!” 李凌冰瞥了一眼仙裙上的羽毛,心里想:“等上了悬天灯,就真成了一只任人观赏的雀儿了。没什么意思。” 皇后没有察觉李凌冰的不满。 女儿的美貌与修道之人超尘的气质塞满了皇后的眼睛和心,她只在乎女儿美如仙娥,赏心悦目,能够让圣人开心就足够了,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呐? 八月十五,中秋宫宴,在定昆池边,金桂树下。皇族门阀子弟齐聚太真观。其间,觥筹交错,宫裙翩飞,人声鼎沸。 圣人在炉房炼丹没出来,由皇后领着后宫女眷,坐为上席。后宫里的女子全都寂寞惯了,罕有这样消遣的机会,一个个盛装打扮,以一种猎奇的目光打量这座举世闻名的太真观。 举国之力,才造出天底下这唯一一座真金白银铸成的太真观。 玉璋公主,太真神女,当真是好福气。 席间,贵女们时不时瞥一眼那些年轻有为的世家子弟,不动声色地用帕子遮住脸,同一旁的姐妹咬起舌头。 定昆池上,一架比宫楼还高的水秋千架拔地而起,秋千通体朱红,样式简朴而大气,如耸入云霄的一把剑。 清冷而又浑圆的月从秋千架后升起。 此情此景,令正在把一口桂花酿咽进喉咙里的严克想起一句诗: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这诗他少时觉得太直白,不甚欢喜,但今夜的月亮却当真只让他想起这一句。 仿佛,连月亮到了太真观也变得如此不同。 彼时,仙乐阵阵,一叠《泛沧浪》箫曲从水面飘来,所有人都噤声,把目光移向云蒸雾绕的定昆池水。 所有人都看到一位婵娟此豸的仙娥,披着银色月光,舒展流光溢彩的广袖披帛,随着秋千荡漾,在水波上摇曳生姿。 衣裙一沫一沫,如同湖水清波,又从这柔美的浪波里钻出一只雪白灵动的貂。 秋千被设置得很巧妙,仙娥向前荡起时,岸边的人几乎能捉到她的衣裙。 那些平日尝尽美人、读尽诗书的世家门阀子弟也都看直了眼。 在心中不免感慨,从未见过如此脱凡超尘的神仙美眷! 俗物!俗物!家里的那些女人此刻都成了死鱼珠子。 世家子弟们如浪一般朝定昆池边聚拢,想着趁机扯一扯神女的裙角也是好的。 受了冷落的贵女们一个个铁青着脸,气从鼻子里出,刚想同皇后抱怨几句,警告玉璋公主不要太过张扬跋扈,却发现皇后用近乎崇拜的目光望着太真,那份骄傲从眼底溢出,她们也只能悄悄撇一撇嘴,敢怒而不敢言了。 这其中,尤以寿昌公主最为愤愤不平,她暗中扯着自己的裙子,在心中暗骂:“哼,不要脸的东西,是抢了我的身份,才能这般风光。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寿昌公主又悔又恨,觉得自己推出去的果子如此香甜可口,而自己的心又酸涩过青果。 定昆池边响起一阵欢呼。 人们近乎疯狂。 原来是太真突然跪倒在秋千架上,一脚向后舒展开,一手抓着秋千架,朝着岸上的人们伸出一枝点点缀满金蕊的桂花枝。 画里的神仙,就是这样给凡人递上灵芝的。 一切都是圣人设计好的,只为了能够让人觉得太真就真是神女,自然而然地,就觉得圣人的道修得格外好。 天知道太真为了这个动作,练得有多苦,摔了多少跟头! 仙女/优美的身姿,流畅的动作,都是装出来的! 李凌冰已经装累了,只想着把桂花枝快点递到有缘人手上,后面,还有悬天灯祈福等着她呐! 她李凌冰在水秋千上荡阿荡,身上飘飞的裙带看着有多美,她就有多恼,噜里噜苏地总是碍着她把桂花枝递到伸过来的手中。每每以为就要完成任务,平空就会多出一双手,将那接桂花之人推开,几次都是失之交臂。 所有人都来拽她的裙角,她觉得自己是楚馆秦楼里的妾。 人群中,她看到严克站在那里,一袭白衣,如鸡群里的鹅,狼群里的犬,让人不自觉地就将目光往他身上驻。 她李凌冰的桂花枝可不是谁都能拿的! 她故意不把桂花枝往严克那边送。 太真的衣裙如飘过定昆池的一片云,一次次在月下池水上灵动飘过。 就在她手中的桂枝成功塞进一位公子的手中时,她如释重负地沉下一口气,娇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那位公子如被雷触,身子猛然一震,立刻瘫软在地上,昏死过去。 而她的手腕,却被另一个人抓住。 中秋夜宴,明月当空,定昆池边,秋千架上,双眸相对,一霎无言。 很多年后,太真还能回想起那一眼。 她也不想承认,但的确是,一眼万年。 李凌冰惊得丢了桂花枝。 而严克呐,竟然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严克不想要那桂花枝。 他想要的,从来都那么出人意外。 巨大的水秋千向后荡去。 严克仍然死死抓着李凌冰的手腕。 他被她拉到了天上,随月下清风,荡了起来。 严克黑眸点点,“姑娘好臂力!” 李凌冰咬牙切齿,“小狗崽子好脸皮!” “彼此彼此!” “严止厌!你丫得快给老娘上来!”李凌冰觉得自己的手臂都要脱臼了! 严克摆出一张无辜的笑脸,“之寒小姊,你求我呀!” “我求你个奶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3. 第十三章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就讨厌我这个人了,若我真做出些什么,我看你要把我杀了——不——生吞活剥了才解气吧?” 月亮躲进云层,悬天灯的火光照在严克脸上,与他眸中的某种欲望一起燃燃烧起。 李凌冰忍不住出言讽刺:“夜半时分,纵恶犬咬人,还说没做什么!我都替你害臊。” 严克朝李凌冰走过来,如压顶的乌云,欲来的风雨。 李凌冰扬起头,火光中碎金瞳孔敛成一线,与他四目相对,“怒气冲冲,难不成还想咬人?” 严克压了上来,一手揽住李凌冰的细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背凹陷处,他的手掌大又骨瘦,羽毛轻抚般滑过她的脖子,摸上她的后脑勺,像抓住小鸡仔子般向上托按,“你这张嘴太讨嫌,尝一尝什么滋味也好。” 李凌冰眯起眼睛,“你疯得不轻,底下那么多人看着,我不信你不要命!” 严克的手指穿过发丝,不断地在她后颈摩挲,“要不——咱们试试?” 李凌冰露出一丝妩媚的笑。 试就试啊! 严止厌啊严止厌,男女这种事,你就是个雏儿。 李凌冰的腰肢那么一软,人向后倒去,双手在严克胸口那么一抓,将他顺势拉到地上。他们二人跌离了所有人的视线。他的呼吸立刻急促了起来,一双黑眸从上而下打量着她。她张开十指,揉一揉他的胸口,抚平他衣襟上凌乱的皱痕,她抬起头,伏在他耳边,将唇边的阵阵香风吹入严克耳中,“小狗崽子,姐姐给你个教训!别闭眼哦!” 她猛然咬住严克的唇,起先还算温柔,如细雨滋润娇花,随后用齿狠狠咬住,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嘶吼,连皮带肉地向后一扯,腥甜的味道在二人唇齿化开,他闷闷地哼了一声,胸腔里响起一阵惊雷。 李凌冰的头砸到地上,伸出拇指抹开唇上的血,鲜如诱人丹蔻,“严止厌,招惹我,是要付出代价的,给你个忠告,离我远远的,咱们各自安好。” 严克喘着粗气,“你把这种事情当成是惩罚?” “手段不在于卑劣——起开——”李凌冰从地上起来,推开身上的严克,“管用就好!你想吓唬我,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就想看小狗崽子踩尾巴——自己跳脚!” “你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严克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凌冰。 李凌冰整理衣衫,“我是出家人,出家人不管俗世的礼。打狗,规矩没用,还是棍棒好使。”她踮起足,朝底下张望。 悬天灯已经飘离定昆池,岸边的灯火化作一团模糊的红云,人们如蝼蚁一般渺小,成了一个个缓慢移动的黑点。 “别看了,我把拴灯的绳索弄断了。你和我还要在这天上飘一会儿。”严克站起身来。 李凌冰转过头,瞧见严克正拉起垂在灯外的一根绳索,不断向上卷,最后将绳头握在手心里给她看,他脸上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惊惶失措,倒是有一些小人得志的满足。 李凌冰背靠悬天灯,双手撑在背后,盯看严克。他背后一轮圆月,又大又亮,洒下银色的月光,投注在他富有光泽的头发上。 严克也靠到悬灯另一头,叠着双腿,问:“之寒小姊,闹了那么久,你腹中可饥饿?” 李凌冰看着他,又不知他要闹哪一出,并不答话。 严克伸手到怀里,用两指夹出一个小荷叶包,朝李凌冰丢了过来。她在掌心摊开一看,是一枚小小的鲜肉月饼。 李凌冰看一眼讨人嫌的小狗崽子,再看一眼惹人爱的月饼——偏偏的,这饼还是肉馅的!终究是抵不过肚子里的小虫,咽下一口口水,用微弱蚊呐的声音含糊道:“谢了。” 严克说:“看来淮王爷说得没错,他姐姐只要有好吃的,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李凌冰好好赏了严克一个眼神,捻着香酥的饼皮往嘴里塞,肉香与油酥香顿时充斥齿腔,好吃得都要流泪了。她吃完这一个,用充满期望的目光看向严克。 严克薄唇上扬,耸耸肩,“抱歉,只带了这么一个。” 李凌冰别过身去,用软帕子仔仔细细抹过嘴,一回身,又成了那个不可靠近、高高在上的太真。 她面上淡然,唯有心间还在回味那唇齿留香的月饼。 悬天灯火旺盛,四周静谧无声,灯影将人脸上最细微的表情无限放大。李凌冰看见严克微微抿了抿唇,似乎,可能,也许,还在回味那个吻。 世人总是天差地别,她留恋饼香,他却贪想唇香。 严克问:“你在想什么?” 李凌冰回答:“我在想,这灯要把我们带到哪去。” 严克看向那冉冉而起的火光,抬头,望天,“随它到哪去,任它飘,随风意,风到哪里去,我就到哪儿去,大不了,飘到月中蟾宫,自由自在的,没什么不好。” “我还以为你严止厌要做成人美意的东风,没想到却要做随波逐流的浮萍飘叶,真没出息!”李凌冰讥讽。 严克闻言一笑,也不甘示弱,“你那兄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纵是能够掀起千尺浪头的飓风,也难扶持他入青云。” 李凌冰本想回嘴,但转念一想,严克平日里虽是讨厌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背地里说谁的短——尤其这个人,还是他辅佐之人,她皱了皱眉,“淮弟他出了什么事?” 严克的手指一晃,一枚闪着光亮的物什飞了过来,那东西直直打在李凌冰胸口,“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不停地打转。 是一枚铜钱。 两人的目光都沉了下去,盯着那枚泛着淡淡光泽的铜钱,看着它打了一个圈又一个圈,直至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严克问:“你怎么不接?” 李凌冰白了他一眼,“废话,我又不是武林高手,这种突然射出来的东西我怎么接?!” 严克干笑两声掩饰尴尬,“捡起来看看。” 李凌冰乜斜他,“虽说这里是九重天,没有眼珠子盯着我们两个看,但是老天爷开眼在那盯着,我要是跪下来,那么个姿势,还以为我在做什么不雅之事,降下一道雷劈了你,我倒是无端造了孽!” 严克起先并不明白李凌冰所指何罪,待想明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你这女人怎么……怎么……我算是服了你。” 严克弯身,将地上的铜钱捡起来,向李凌冰走来,他伸手将她的手抬起来,将铜钱塞到她手心,“你仔细看看这东西。” 李凌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4. 第十四章 李凌冰下了悬天灯,被赶来的谢忱拦腰抱起,在一众沉默的宫娥内侍簇拥下,朝太真观疾奔。她的双臂勾在谢忱脖子上,身子稍稍往后仰,目光绕过谢忱和众人,独落在孤单的严克身上。 她放下一臂,手指轻轻抹了下自己娇艳的唇——那上面还沾着严克的血,珠贝轻轻一咬,竖起食指,做了个“不”的动作,然后化作一柄手刀,划向自己纤细雪白的脖子。 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严克站在晨光微曦中,白衣边缘泛起一层光圈,他身旁的悬天灯内的火光正在一点点熄灭,燎亮他黑色眸孔的光也逐渐熄灭,他与天地化为一线,渐渐离开了李凌冰的视野。 李凌冰握紧手心的铜钱。 她的淮弟当真愚蠢至此吗? 谢忱观察着李凌冰的一举一动,发觉她呼吸很乱,明显心绪不宁,便轻声问:“主子是有什么烦心事?若是为了昨夜严四郎冒犯于你,我可以趁夜偷袭,把他绑了,送到你寝宫。” 李凌冰用手指轻快地敲打谢忱的后脖子,引得他一个劲往旁边躲,“谢嘉禾,都说眉山谢氏出君子,你怎这般粗鲁没规矩?咱们呀——要以德服人,不能和小狗崽子一般见识。” 谢忱沉沉“嗯”了一句 李凌冰说:“你那日曾说,要替我做一柄杀人的刀,我听了欢喜。我现在正好有一件事,要让你的刀开一开刃。谢嘉禾,你帮我吗?” 谢忱道:“任凭主子差遣。” “好,”李凌冰把耳朵凑到谢忱耳边说了几句。 谢忱皱眉,不解地望向李凌冰。她刚才不是说要以德服人的嘛! 李凌冰莞尔一笑,道:“我弟弟那个傻瓜,不吓一吓,不会长记性。” 良久,谢忱低头,说了个“好”字。 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的闭关,圣人的一炉“仙丹”又练成了。他已经三百零八天没有上朝了,国事都交给了内阁、司礼监、六部等大臣去议。今日重新上朝,是因为北境东海的战事谍报像雪花片一样送来,军事与钱袋子毕竟是关乎国运的大事,圣人勉为其难地坐在龙椅上,听他的股肱大臣们在底下斗法——耍嘴皮子。 北境的粮食不够吃,东海的仗又打输了,几场仗、一册账把这些大臣公公们的嘴都要磨破了,圣人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圣人坐于明堂上,一身俭朴道袍,瞧着底下这些人,眼底却没有这号人。他在想自己刚炼的那炉丹,方术有些偏门,自己不敢吃,是不是该找人先验一验这丹。 要找人试丹,他又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炼出来的,天底下,又有几个人福泽足够深厚,可以顶得住他九五至尊的丹。 对了,小七近几日不够安生。前些日子,她还和严四郎在中秋宴上大闹了一场,实在不成体统!看来朕对她过于放任了,但若是为了中秋之事,对她施以小戒,却显得朕不够宽厚仁德,不如以德服人,赐她仙丹一颗,令她感恩戴德之余,也让朝臣心服口服。 圣人此时轻摆拂尘,摸一摸自己花白的胡须,觉得自己是后世书中的圣德仁君,再瞧一眼底下那些俗物,也没那么不堪入目,俗物所说之言更没有那么不堪入耳了。 圣人的丹送到太真观还是热腾腾的。 李凌冰跪拜行礼,大声谢了皇恩,双手接过丹,没有一丝犹豫,送到口中,她推开小霜递来的茶,忍着巨苦一通乱嚼,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生吞了下去。 送丹的内侍在李凌冰身边站了足足半个时辰,眼珠子一刻不离李凌冰。随后,内侍回炉房,将李凌冰服丹的过程向圣人细细禀告了一遍,大到服丹后的症状,小到嚼了几下,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圣人。 圣人听完,沉默着点点头,满面红光,看起来很是满意。 嗯,朕是有些天分的,这次的丹炼得着实不错! 李凌冰已经习惯了被圣人用来试丹,只是这一次的丹药力实在凶猛,服用后,立刻觉得胸口似压了一块巨石,喉咙口泛起一丝丝腥甜之味,五味全消,四肢疲软。 她孤身坐在自己的寝宫内,宫内明烛烁烁,烛下人影憧憧,她在案上翻一卷破了皮的佛经,目光缓慢而仔细地扫过泛黄的纸页,口中还在默念。她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抬起头,白色的莲花冠带随着她的晃动而飘飞,她不动声色地拉过一卷道法掩住佛经,沉静地看着窗棂。 谢忱手脚极轻,推窗,爬窗,跳窗,一气呵成,几乎没有人察觉。他将怀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走到李凌冰身侧,朝她点了点头。 那是一只暗黄色的大麻袋,用最粗的麻绳系了个死结。那麻袋扭扭捏捏,一会儿这儿凹陷,一会儿那儿凸起,突然显出一只人的手掌。 “英雄好汉掳我无非是为了钱财。我有的是钱,好汉若是图财,我双手奉上便是,要多少,有多少!好汉切莫伤了我!”黄麻袋里发出一阵高声呼喊。 谢忱眼疾手快,下手又狠又准又稳,听声辨位,隔着麻袋还能一手扼住里边之人的命门,“不许自己说话!主子问什么,你再答什么!” “好—”黄麻袋不发声了,连扭曲的身子也一动不动。 李凌冰伸手探向谢忱的腰间,手指摸上他的刀柄。谢忱惊了一下,然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哗啦—”李凌冰干脆利落地抽出谢忱的佩刀,利刃的寒光在她眸中闪过,金属摩擦之声令麻袋抖索起来。 “好汉饶命!饶命啊!”麻袋忘了承诺,惊呼。 谢忱的手指压低两寸,麻袋立刻偃旗息鼓。 李凌冰的刀背蜻蜓点水般划过麻袋的背脊,让刀上的寒气一寸寸侵袭肌肤,麻袋里的人不受控制地挺直了背,她用刀尖找出脖后,后脑下三寸,轻轻顶住,用道家之法提起气变声,“你有很多钱是不是?” 麻袋说:“我是王爷,全天下的钱都是我家的。” 李凌冰问:“你是哪位王爷?” “我是李淮。” “哦,原来是淮王爷,失敬失敬!你——咳咳——”李凌冰突然觉得一口气提不起来,血气上涌,变成的男声渐渐露出真声,“你既然这么有钱,就借我花花。” 老爷子这次炼的丹真猛,真真堪比毒药。 “女侠,一切好说,你要多少,我让管家送到你府上。”裕王李淮带着哭腔道。 “古语有云,财不外漏。大家都喜欢钱,但却都不喜欢别人有钱。你是块令人流涎的肥肉,你说我要从你身上割下来多少块下来,才可以填饱我的肚子?” 李淮哭道:“我全都给你!你别割我肉!” 李凌冰举起刀,用力以刀背拍李淮的背,拍一句,便压低声音吼一句:“财不外漏啊,小鬼!你这样大肆挥霍,招摇过市,是在给谁装大爷!” 李淮起先还挣扎喊疼,直到从麻袋里渗出血来,“哐啷”一声,连谢忱的佩刀都折断了。李凌冰吓了一跳,握着断刀,朝谢忱投来一瞥,皱眉,似在抱怨,这刀怎么这么不堪用! 谢忱惋惜地望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断刀,轻声说:“无碍的,主子。 再看李淮,一动不动,越来越多的血从麻袋里渗出来,他大概是昏死过去了。 李凌冰丢了刀柄,走到桌案边喝了一口薄荷香茶,手指摸到旧佛经,稍站了一会儿,才觉得气顺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地上带血的麻袋,叹了口气。 明日,皇后知道了,又该是一场气了。 但她这个姐姐,不得不这么做。 李淮这个皇子,圣人不屑于管教,皇后不舍得管教,严克这个伴读没有资格管教,也只有她这个姐姐,能够冷下面、狠下心来好好管教一番。私铸钱币的事轮不到后宫的女人来插手,严克说他管,她便信他。但李凌冰见过李淮上一辈子的结局,她要教李淮守住身为皇子的底线——皇子本该在朝堂里尽力折腾,如果资质平庸,做不到呼风唤雨,那便独善其身,得一个韬光养晦的闲名,而不是一味地花钱享乐,吸引举朝的冷眼。 皇子花着来历不明的钱,圣人留心着,大臣议论着,北境和东海的将士们忍受着,民怨激沸着,更多的祸事就会一浪又一浪地自己找上来。 李凌冰教训过李淮,仍是坐下来看佛经,她头也不抬地对谢忱说:“谢嘉禾,悄悄地把淮王爷送回去。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是,主子。”谢忱将李淮扛在肩上,推窗,化作一道黑影潜入秋风萧瑟的缁夜。 第二日一早,皇后就风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5. 第十五章 李淮坚持在太真观宿下。他觉得裕王府不够安全,万一圣人抓他去问铸钱的罪,他也是从太真眼皮子底下被拖出去的,姐姐自然可以第一时间为他求情。 李淮赤着上半身,横趴在榻上,头边放着一壶五味子牛乳茶,渴了就把脖子伸过去,用嘴把壶嘴向下一压,小啄一口,连手都不必动。 小霜跪在榻边,斜倚过身子,横过又细又白的脖颈,用葱白一般的手给李淮细细揉消肿膏药。 李淮的目光向上一挑,问:“姐姐,你梁上一直养着个小道士啊?” 谢忱蹲向后挪了挪,一双黑眸隐到屋梁后面,只余深蓝色的道袍一角挂在梁上,随着吹进屋内的秋风,荡啊荡,似条漂亮的蓝尾巴。 李凌冰对气味极其敏感,只觉得李淮背上的伤口腥臭难耐,撇过头去,悄悄深吸一口窗边的新鲜空气,脸上却没有半分嫌弃的神色,“谢嘉禾呀,他是我安全感的来源。” 李淮感慨:“我要是也有条如此忠心又武艺高强的看门狗,就不会被江湖宵小半夜偷袭了。” 李凌冰冷下脸,干巴巴道:“李淮,你给我闭嘴!” 李淮吐了吐舌,把头埋进双臂里,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甜腻的呻/吟,“小霜姐姐,你推拿的本事真是一流。” 掌灯女史小霜背对着李凌冰。李凌冰看不见小霜的表情,但从她微微起伏的肩头来看,冷美人小霜被李淮逗乐了,正在努力忍笑。 李凌冰喜欢有野心的美貌女人,她自己就是这一类人,能够运用自己得天独厚的品貌与品性,使自己过上想要的日子,是一种本事,也是坦荡荡的处世之道。一直以来,小霜暗中向圣人禀告李凌冰的一举一动,李凌冰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不过,事情一旦牵扯到裕王李淮,小霜总是慎之又慎,其心是昭然若揭,李凌冰乐享这种隐秘的情感与欲望所带来的成果。 李凌冰说:“淮弟,姐姐要出去一下,让小霜代为照顾你。” 小霜转过身来,匍匐在地,“是,主子!” 李凌冰抬头,朝房梁上喊:“谢嘉禾!” 谢忱的脑袋从房梁后面冒出来,双手并排撑在双腿中间,“是,主子,有何吩咐?” 李凌冰用手指戳戳帷帽和披风,在宫女的服侍下,将自己塞进密不透风的伪装下,吩咐谢忱:“你在这里保护淮王爷。别再让江湖宵小趁机欺负小孩子了。”她用手指拨开帷帽的珠帘,剪秋眸子从帷帽下泄出来,她俏皮朝谢忱眨右眼,随后放下帷帽,成串的米珠在她削尖流畅的下巴边晃来晃去,她的皮肉比雪比珍珠还要胜上三分。 “谁都不许跟着!”李凌冰在婀娜的身后留下这么一句话,似一朵白云,飘出了太真观。 李凌冰一路走到辟雍学宮,向蹲在宫门丹墀前的黄门内侍问了裕王讲官张检讨的讲院所在,随后提裙跨过门槛,移步走进去。 张检讨的讲院门口站着一个少年人,宽额朗目,身材魁梧,正坐在门槛上伸手逗猫。 李凌冰走过去问他:“引我去见严四。” 严春的手捏紧猫的后颈,惹得猫儿“喵喵”乱叫,反首去咬严春的手,他放了猫,用另一只手捂住虎口,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一番李凌冰,狐疑问:“你认得我家四公子?” 李凌冰用手从中间把帷帽的珠帘劈开,严春看见了她道袍的领口,立刻咋舌,一手向里摆,“公主殿下跟我走。” 李凌冰放下帷帽,跟在严春后面。她看着走在前面的严春的背影,想起很久以前,她跟着严克在剑南打仗的时光,那时,鲜血积为潭,白骨堆成山,眼前,秋光明艳,万物美好恬静,当真应了恍如隔世这个说法。 李凌冰打破沉默,问:“春儿,淮王爷不上学,严四在学宫里干什么?” 严春愣了一下,脚下没停,回答:“四公子在池子里垂钓。” 李凌冰轻笑一声,被耳尖的严春听见了,抓着问:“公主殿下,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到一句好笑的话,”李凌冰提裙,跳过一洼水塘,抚平衣上的褶皱,接着说,“男子要为女子的良人,不能有三大爱好——恶赌、狎妓、钓鱼佬,如此,方是一段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的良缘。” 严春被逗乐了,但不忘为他家四公子辩解,“四公子是仿太公姜之垂钓,修身养性。” “只不过——又是装文雅的把戏罢了。”李凌冰说得极小声,确定严春没有听到后,方又说,“严四公子果然如人言般,颇具君子之风。” 恰在此时,严春突然定住身子,身子如同石化了一般,不一会儿,又剧烈颤抖起来。 李凌冰抬目一瞧,发现有几人正在假山边打架。不——严格来说,是有三个人正在狠揍另一个人。 那个被人压在地上,脸上实实在在挨了一拳的不是他严四公子是谁! 严春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把骑在严克身上的人拉了下来,然后在那人脸上狠狠揍上一拳。另外两人聚上来抓住严春的手臂,想把他钳住,却被他毫不费力地推开来,一人在肚子上挨了一拳,另一人被踹了腿,掀翻在地。 刚才压在严克身上的少年人揉着脸边的红肿,轻蔑盯着他,“严四,你自己打不过,就纵犬伤人,可真是好能耐!没用的小杂种!呸!” 严克从地上踉踉跄跄爬起来,黑眸黑如点漆,看着严春还在与人纠缠混战,冷冷道:“春儿,给小爷狠狠地打!” 严春咬紧牙关,仗着身长八尺、胫骨遒劲,又是自幼习武的严家军,几招就将三人打翻在地,抱臂打滚。 严克走上去,用靴子踩住一人的脸,低下头,冷眉冷眼,问:“孙小侯爷,有种,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孙覃胸口上抬,却又被严克狠狠踩下,他咬牙切齿吼:“小狗崽子!只会仗着父兄功勋,奴仆恶行为非作歹的小狗崽子!” 严春扑上来,双腿支在孙覃腋下,拉过孙覃的手臂,“哗啦”一声,骨头扭转碎裂的声音响起,刚才还气焰熏天的孙覃立刻胡乱怪叫,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一脚,两脚,三脚,严克狠狠三跺脚,如踩蚂蚁般在孙覃脸上来回摩擦,一字一顿说:“不许再叫我小狗崽子!”他抬起目,冷冷看向另外两人。另两个连滚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6. 第十六章 李凌冰被戳到了痛处,撇过头,躲避严克的目光,“弟弟他年纪还小,心思又单纯,有的时候——确实容易受人蒙蔽。” 秋阳在鱼竿上闪烁,池面上原本静如镜面,却因为严克烦躁地提拉而搅浑了池面,水波粼粼向外荡去,不知他的心境是否也像这秋水? “你知道,就是此时此刻,有多少人等着淮王爷真正长大吗?有些人的成长需要付出血与骨的代价,我们这些僚臣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代价降低到可以承受的程度。但凡事都有前提——想要平地起高楼,淮王爷这根梁得立得住,抗得下!” 严克有时候真是现实得令人生厌。 但偏偏他总是对的! 李淮曾坐上龙椅,即使已经扫除一切障碍,他还是不堪用,将国家搅成一锅沸粥,外来的强敌想要分上一羹,内部的蛀虫更是想蛀锅重来。 李淮是扎在李凌冰心中的一根刺,就算有一天,在绝境之下,她想要摒弃这根刺,连皮带骨拔出来也必是带着心头血。李淮的死是横亘在她与严克之间无法跨越的山壑,说来有些残忍,她将上辈子的孽归于这辈子白纸一般的严克。 任性也罢,赌气也好,不管李凌冰心里如何想的,面上的她都不可能亲口承认严克是对的,“不管怎么说,现在抓错人的是你严止厌。” “抓错?”严克轻哼了一声,脑袋往旁边一歪,用目光斜乜她,“得罪我的人我都记着,不会抓错。”他啧啧对着李凌冰摇头,“真可惜,你长着一副聪明面孔,没想到却是个笨肚肠!” 李凌冰觉得孙覃揍严克那一拳下手还是太轻了。 这小狗崽子理应就地打死! 李凌冰没好气地说:“严止厌,别故弄玄虚卖关子,有什么话我们摊在明面上说。” 严克露出小人得志的笑,“明账上的事,解释给你听也无妨。有人给淮王爷做了局,不管那人是谁,都是想以私铸铜钱的罪名给淮王爷头上泼脏水。那个叫尹琼的松州人前几日就被我找到,连找人的功夫都不用费,干干等着被抓,不用审,就一口咬定是与淮王爷合谋铸钱。” 李凌冰暗想,人抓住了应该也好办了。 严克却说:“和一个地痞无赖讲家国大义,他不懂;许他荣华富贵,他背后的人早就给过了;以死相胁,他这样的人最不怕好死;用什么重要之人去胁迫,偏偏是个六亲缘浅的孤家寡人。你看,对方算无遗策,是铁了心给淮王爷泼墨。” 李凌冰的心提了起来,她不得不去看严克的鱼竿,使自己分一下心,也就没那么燥了。 不知怎么的,鱼从来都没有咬钩。 严克继续说:“从淮王府花出去的假铜钱尚不足一万缗,却经由一个人的手传到另一人手。铸钱的事之所以还没有被捅破,不是因为淮王爷运气好,是背后之人嫌火不够旺。我可以杀了尹琼,但撒到海里的钱根本不可能一文一文收回来,也堵不住悠悠民口,” 明明说话的人是严克,李凌冰却觉得口干舌燥,她咬住嘴唇,忍住没有催促严克。 “此事的转折是你弟弟的愚蠢,他把松州的尹琼听成松江府的云群。我想——”严克薄薄的唇向上一扬,“反正都是脏水,乐得再浑上一些。” 李凌冰怒道:“你这话说一截,断一截,到底是钓鱼,还是钓人!” 严克忍不住笑,仿佛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事情扯上云群,就会有更多的人会被卷进来。巨贾铸钱,必定是惊天之数,是又上了一重天。积年累月,往多了说,两京一十三省民众手中的钱一半儿都可能是假的。真要是戳破了天,就算是再不理人间世事的神仙,也该睁一睁眼了。” 李凌冰喃喃自语:“铸钱的事本来就经不住细查,细查——” 严克把话接了下去,“火信就要引到某人的后院。我请了云群在元京的管事来严府喝茶,好酒好肉供着,苏杭小曲儿哄着,把冒名之事囫囵给他说了。管事带着我的人去松江府请云群亲自来京。云群进京的风声放出去,元京城的风和浪便戛然而止,这风此刻没有刮起来,以后便再也不会起来。” 李凌冰长舒出一口气,“从平底起风岚,到风平浪静,短短十多日,你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严克眸子一亮,“你是在夸我才思敏捷,机智过人吗?” 李凌冰挑眉,“以乱打乱,以暴止暴,你一直是这副鬼德行。” 严克撇嘴,“这话怎么听着像是骂人。” 李凌冰问:“那一万缗不会出什么差漏吧?” 严克不以为意耸肩,“区区一万缗,如泥牛入海,不会有人察觉的。” 李凌冰笑,“怎么你严止厌就先于他人察觉了?” 严克嘿嘿一笑,“那是我在淮王爷身上装了只眼珠子,我自己走路,只用一只眼睛。” “你说,弟弟身上安了几颗眼珠子?” “多不胜数,但是——”严克舒展筋骨,眯起眼睛,“任凭谁的眼珠子都亮不过我。” 李凌冰接嘴:“嗯嗯,此话有理,狗崽子的眼睛在夜里也是发光的。” 严克:?? 李凌冰沉目看严克钓鱼,两人有一阵子没有说话,她察觉到时日不早了,转身默默离开。 严克喊住她:“之寒小姊,你这人惯会揭我的短,今日怎么转了性?我都说了那是明面上的事,明摆着底下还有暗账,你怎么偏偏就不问我?” 李凌冰说:“你丢个鱼钩,我就一定要咬线?淮弟的事已经解决了,底下都是你严止厌自己的盘算,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呐。”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呐?”严克低头重复李凌冰的话,随又自问自答,“和你的确没关系。我知道的,我的事你不在意。” 李凌冰头也不回,“知道便好。小狗崽子,下次打架之前,记得看看严春在不在跟前,明知自己打不过,就该多忍耐些。吃亏,可不像你严止厌干的事。” 李凌冰突然转过身来,用右手拨开帷帽的珠帘,左手从胸口衣襟内扯出一条红线,那红线下面坠着沉物,被她一丝丝扯出来,露了头,是一枚铜钱。她咬住红线,轻轻一扯,把铜钱用手指撵了,举在嘴边,不断地向铜钱送气。 严克皱眉,“你做什么?” 李凌冰眨眨大眼,“被我捂热了,吹凉了再给你。” 严克脸皮一抽,“难不成假铜钱上面沾了仙气,还是我从你那沾不得一点热?你倒说明白,我是有多讨嫌?” 李凌冰将铜钱丢给严克,“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伤和气。接着!” 严克伸手接了铜钱,摊开在手心感受,果然一丝一毫的热气都没有,攥在手心,似个冰疙瘩,抬头,李凌冰已经走远了。 严克挑起鱼竿,看着空空如也的竿子,投以轻蔑一笑。 谁说他的鱼竿上挂鱼钩了,他明明连鱼线都没有绑!他从来不是一个有闲情逸致、干巴巴等鱼上钩的人。很多事情,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怎么有人还当了真? 严春从假山后面冒出头,朝着李凌冰离开的背影啧啧摇头,“好伶俐的嘴,我看比那位张夫人的嘴还利些。”【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7. 第十七章 李凌冰提裙走上太真宫丹墀,微歪头,单指钩住帷帽的系带,向下扯松,将帷帽从头上摘下来,抱在怀里。她的下巴抵住帽边,目光垂在地上,鞋底慢吞吞向前拖。金乌正从她右侧甬道尽头的墙边落下,将她的脖颈与背脊勾出一条流畅的金色光带,仿佛一只低头的瘦鹤正缓缓走进她的笼。 在被宫女围住之前,李凌冰已经挺起背,抬起下巴,舒展开身上每一寸地方,在宫女服侍下,她脱下披风,喝过薄荷茶,蹑手蹑脚走到榻边,她撩开纱帐,看见李淮睡熟的脸。 李淮的上半身还赤/裸着,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布,四周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道,盖过了屋内原本的薄荷香。秋日里本不该烧地龙,但从李凌冰走进来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宫室扑面而来的烫。 皇后大概是怕李淮养伤的时候受寒。 李凌冰看着李淮的脸,白润的脸颊挤出两坨白乎乎的肉,眼睛和鼻子都藏在肉里,像颗饱满的水蜜桃。睡熟以后,他不会紧蹙眉头,不会呼吸急促,不会突然惊叫,永远是平顺地一吐一吸,偶尔低声呢喃几句,嘴角也是挂着笑容的。 一个从来不会做噩梦的人,多幸运啊。 她曾见过一人,闭眼以后,有数不清的梦魇会缠上来。她必须像哄孩子般哄那人睡觉,有些时候,又是反过来的。 小霜还跪在榻边给李怀捶腿。她跪得足够久了,久到忍不住用手揉了一下自己酸麻的后腰,十指稍稍舒展后,又立刻像小鼓点一般捶在李淮腿上。她的眼皮不断向下垂,头也不住向旁边歪,仅凭着最后一丝清醒神智去驱使一双手。 李淮身边的内侍冯宝轻声点了小霜一句,“姐姐,太真子该沐浴了。” 小霜突然睁开眼睛,慌慌张张站起来,朝冯宝投去感谢的目光,立刻上前来给李凌冰宽衣。 李凌冰笑着推开小霜的手,“你留在这儿照顾淮王爷,贪暖之人应该留在这。” 小霜眨了眨桂圆一般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李凌冰,低下头,并不敢动。李凌冰转身离开,去平日里打坐的青庐睡。宫人将宫灯里的火烛点亮,灯影重重间,房梁上一道黑影闪过,蓝色尾巴追随李凌冰而去。 小霜还待在原地,低头咬唇,显得十分苦恼。 冯保拿了一个软垫放到榻边的地上,用手拍松,微笑道:“姐姐,连我们淮王爷也要听太真子的,她让你留在这,你就安心留在这。夜还长呐,隔着垫子,腿没有那么疼。” 小霜再次朝冯宝笑了一下,慢慢走过去,跪在软垫上,果然舒服多了。 李淮在太真观养了十多日,总算又能行动自如。果然如严克所料,铸币的事没有闹出来,李淮虽然惊魂未定,却在皇后反复催促下,不得不重新回辟雍学宫上学。 某日下学后,李淮抬腿进来就向李凌冰抱怨:“严四也是个不堪用的。” 李凌冰眼皮一跳,心想李淮和严克,平日里出双入对,连书也抄同一本,一条绳上的蚂蚱,看起来挺登对的,今日是怎么了? “难怪辟雍宫里那些人总和他作对,嫌他在讲官面前恃才挑眼,明里暗里请他吃拳头。别说他们,我最近也看他十分不顺眼。他们说的没错,严克除了会读死书,写写腻人的青词,根本是一无是处!” 严克他——会被人欺负? 李凌冰很是吃惊。 记忆里的严克总是谈笑间就决定人生死,白骨堆里坐着的少年皇帝,他不欺负别人已是他人的万幸。 他这样的人也会被其他人欺负吗? 李凌冰想起来,她与严克相遇之时,他已及冠入阁。那夜雪下的很大,值庐的烤火不够旺,前辈们都聚在火堆边议政,拟票,只有他被排斥在外,独自站在门槛上看雪。 李凌冰从他的目光中走过。她悄悄打量他,看见他抓起地上的雪,握在手心融化,雪水顺着他的手指流到柴火上。 内阁的那些老家伙们更冷了。 少年的严克是怎么样的,她从来都不知道。 临冬之月,李淮还贪凉,举起凉掉的茶就“咕嘟咕嘟”往喉咙里灌,喝完把茶盅往桌上一砸,突然看到姐姐神情古怪地盯着他,问,“姐姐,你盯着我干什么?” 李凌冰张着一双杏仁大眼看着他,慢慢皱起眉,他突然就明白过来,拳头砸在桌上,震得杯碟颤抖,“严四到现在都没能查出,是谁半夜偷袭我。” 李凌冰想起那个玩笑——挂在李淮身上的眼珠子。他知道是谢忱绑了李淮,也自然知道她这个做姐姐的“苦心”。 严克要是真敢告诉李淮,大概是嫌命太长,她非咬不死他! 恰在此时,李淮补了一句:“更可恶的是,他让我来问你。” 姐弟四目相对,姐姐在心中暗骂一句“混蛋!”,弟弟一派天真自然,“他的原话是——问问你那个不聪慧不美丽不端庄不大方的姐姐,她可能知道些隐情。” 李淮目光炯炯,“姐姐,你真的知道吗?” 李凌冰抓住李淮的手,感情真挚,神态自若,“要是姐姐知道是谁欺负我的宝贝弟弟,姐姐一定亲手给你报仇。可是,弟弟,姐姐真的不知道,你看着我的眼睛,一定相信我。” 李淮狐疑扫一眼李凌冰,“那严四怎么——” 李凌冰抢白:“他严止厌非神非鬼非贤非圣,也不是什么文王周的后人,会什么起蓍卜卦,哪能事事皆知?他是哄你的,他这个人做人最不地道了。” 李淮点点头,“他这个人的确不地道。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知道我的仇家。” 李凌冰挑眉,背过身去,撇嘴,即使是自己亲的弟弟,也还是讨人厌的崽子堆里的一个,圣贤书里长出的“君子”——女人是高攀不起的! 李凌冰转而又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容,试探问:“弟弟,严止厌做了其他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吧?” 李淮是个最藏不住事的,又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立刻和盘托出:“他竟然让他那个做首辅的叔叔停了我的岁赐!你也知道——”李淮探过身来,压低声音,“我刚因为松州商人的事折了八万两银子,年关将至,我府上连块肉都吃不起了!你说他是不是成心让我难堪!” 真要逼李凌冰说出心里话——这岁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8. 第十八章 亲生的! 流着一样血的弟弟! 要冷静!要谆谆教诲! 真拍死了,也没什么好处! 李凌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经平复下心情,语重心长地对李淮说:“弟弟,他是你的幕臣,你和他暂时是一体的。母后费尽心力把他送到你身边,不光是替你抄书,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讨你开心是一回事,为你所巧用,又是另一回事。姐姐给你一句话——只要利用得当,你就算真把他严止厌榨干了也没人怪你。” 李淮嘟囔:“听你的意思,我堂堂一个亲王却要仰仗他严止厌。他算什么东西!” 李凌冰绕到李淮身后,拍拍他的背,“文人最重座师之恩,同年之谊。这两样东西你同他都没有,也只有少年之伴在他眼里还值那么当子——” “我——” 李淮还想说话,却被李凌冰按到椅子上坐好,“你不喜欢他不要紧,只是,要让人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你以为别人欺负他,是因为他恃才傲物、样样出挑?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三皇子和孙覃的拳头实实在在打在严四身上,丢的却是母后和你的脸面。若换作我是你,我一定赶在严克被揍前,和李湘光明正大地来一场君子之决。” 李淮翻眼皮嘀咕:“那岂不是和老三撕破脸?” 李凌冰在心中冷哼一声。 宠坏的孩子令人厌恶,比宠坏的孩子更可憎的是胆小怕事而又被宠坏的孩子。前者只是自私自利的暴徒,而后者则是自家人里的“暴君”。 一遇到寿王李湘这个硬茬,李淮就当了缩头乌龟。他根本不知道,真正让他的尸骨停在九嵕山冥宫臭了烂了的,是他严克——这块世间最硬的骨头。 李凌冰还在耐着性子宽慰李淮,“放心吧,弟弟,小孩子打架是稀松平常之事,圣人不会放在眼里的。” “要去你去,反正,”李淮连连摆手,“反正我不去!害我丢了岁赐,他活该吃吃苦头。” 李凌冰轻叹一口气,“你告诉我,严克被堵在何处?” “还真去!”李淮抽动鼻子,露出极为不爽的神情,眼皮一翻,“从圣人的禁宫出来有条极为隐蔽的甬道,你找到那棵银杏树,就能找到严四。” 李凌冰愣了一下。 她记得那棵古银杏,也记得甬道里那几条獒犬。 怎么偏偏是那个地方。 “借你的披风用用!”李凌冰从李淮身上粗鲁地扯下披风,挂到自己手臂上,她快步流星往外走,同时,朗声大喊,“谢嘉禾!” 谢忱悄无声息地落地,起身,用眼刀剐了李淮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跟了出去。 李凌冰站在寒风里,已经穿好披风,她正将风帽拉起,听到谢忱跟上来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扎入渐渐沉下的夜中,风挂起她的披风下摆,在空中猎猎作响。 严克被五个人围在中间——这其中有三皇子寿王李湘和临光侯长孙孙覃。 一帮杂碎,狗仗人势的玩样儿! 偏偏一个也打不过! 严克恨自己的父亲为何不让他习武,同样是儿子,怎么三个哥哥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他却是磨破了嘴皮子也得不到。 他本不屑与他们动拳脚,私下里混斗是稚子才玩的把戏。但是严春的父亲被这帮人下了黑手,打断三根肋骨丢在街上,老爷子栽在寒凉彻骨的地上整整三个时辰,差点被活活冻死。 他让严春在家里照顾父亲。 明知这是个陷阱,他严克还是来了,他要明明白白告诉这群人,这类下三滥的手段——冲他严克来,再不成,找李淮这个靶子也成啊! 寿王李湘身着精绣绛紫长袍,背手站在最后,身旁是临光侯家的孙覃——他的手搭在腰间的一柄短刀上,挡在两人面前的是三个身着纻罗袍子——满是褶皱,宫绦被随意系在腰上的喽啰。 三个喽啰朝严克聚过来。 李湘和孙覃对一对眼,脸上都挂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四只眸子似豺狼般在黑暗中发光。大概是因为还端着“君子”的架子,两人没有像斗鸡走犬之徒大声起哄。 一切都交付了眼神中,你睨一眼,我睇一目,你点点头,我挑挑眉,眉飞色舞,眼波拉丝,一切尽在不言中。 “丫的,你们两个在台上唱杨妃醉酒是吧!”严克吼了一句,与三人扭打在一块儿。 严克的脸上立刻实实在在挨了一拳,脸上的肉都弹了三弹,嘴唇又麻又辣,齿间沁出鲜甜的液体,啐在打他的人脸上。他的手臂钳住一人的脖子,脚勾在另一人的腰上,喉咙里滚出阵阵闷雷,被人夹在半空,形如车裂。 第三个人偷偷摸上严克的后脑,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向下一扯。他的头猛然向后一沉,跌到地上,陷进淤泥里,被人踩在脚下。他的四肢被另外两人死死压住,他想挣脱,但气力流失很快,他没有办法同时抵抗三个人的力量。 严克张开眼,他的头顶只剩下一方很小的天,那天里挤满了青面獠牙的鬼,神龙无形的黑手,他听到自己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要拼命呼一口,眼前才能清明一些,捉到那方天里唯一泄出的光尘。 唯一的光亮也被重重黑影遮盖。 寿王李湘的脸从上方一晃而过,然后对上孙覃那双鼠眼,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他手里握着某件东西——敛着比月光还要冷的寒光,那东西不断落在他脸上,痛到极致就麻木了。 他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从风中潜入,破开鲜血的腥甜,横冲直撞冲入他的肺,又凉又疼。 嗯—— 薄荷? 严克喉咙发出一声怒吼,像腾起鱼尾竭涸而扑的鱼,反扑到孙覃身上。血顺着下巴钻进脖子里,又湿又黏,他甩掉眼睛里的血,总算看清了孙覃手的东西——那柄刀。 孙覃他倒握刀,用刀柄打的他。 严克发了疯似的用拳头砸孙覃的脸,孙覃别回头躲闪,拳头都落在他耳朵上。孙覃哀叫,求饶,辱骂。另外三个人早已扑过来抓住严克,将他丢到地上,这一次把身子全倚上来压他。 “一击,两击,三击……”严克不喊也不叫,却在心里默默数孙覃打他的拳数。 不是闲来无事,是想找机会,双倍奉还! “主子——”谢忱皱着眉头,不解地看向李凌冰,“不用我出手吗?” 李凌冰的脸埋在风帽里,看不出神情,好似一尊木骨泥身的菩萨,躲在遥遥云间,听不见也看不见。 谢忱咽了咽口水,又轻声唤了句:“主子。” 李凌冰仿若未闻。 砸在严克脸上的拳头越来越密,像无声的雨点,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9. 第十九章 “啊!” “你小子谁啊?知不知道——啊!” “你们三个是孬种吗?弄他——啊啊啊啊!” 连连惨叫传入耳中,那边打得火热胶着,这边的气氛却凝成冰窟。 严克一身白袍子上鲜血染梅,污泥描川,骨头像是提线木偶,咯吱吱乱动,形态诡异地从地上弹起来,黑发从冠里披散下来,遮住他血红的眼睛与青紫的脸。他放掉李凌冰的手臂,支在身后地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要将天地间所有的清浊之气吸进去,撑开他胀疼的肺,他的喉咙里滚出一阵低沉的怒吼,刹那间破开眼,寒光凛凛,已是活了过来。 李凌冰站起身来,想去揉摔成两瓣的屁股,但又觉得姿势太不雅,只能假装理衣服。她已经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和严克唇枪舌剑,余光悄悄带到他,手指绕着披风带子,随时准备利刃出鞘。 但是,严克从她眼前走开了。 嗯? 这么个大美人大恩人站在你眼前,你竟然不为所动? 肯定是瞎了! 严克肩膀一提一沉,每次扯到左腿,靴底总是擦着地面趿过去,他的背脊挺直,动作却缓慢而痛苦,一步一拖,艰难向李湘他们走去。 看起来坠楼之后,严克的腿伤还没好全。 李凌冰五味杂陈,鼓嘴吹起额前的碎发,暗骂一句:“小狗崽子,人菜,气性大。” “嗯哼!差不多行了,不过瘾,挑个黄道吉日再战!”李凌冰朗声道,抬头望月,确定风清月朗,不会平地起雷劈她。 谢忱左手正抓着李湘的衣襟,李湘的四肢软软甩在身边,谢忱的右手高高抬起,倏得向李湘的脸砸去,听到李凌冰的话,戛然而止,收放自如的拳头停在李湘脸前一寸,硬拳瞬间化作糅掌,拍一拍李湘的额头,“他严四,主子罩的!懂?”谢忱一个漂亮的鲤鱼跃门,一脚踹开企图从背后偷袭他的孙覃。 谢忱看到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脚尖与脚跟迅速点几下地,刚好躲开像疯狗一样扑向孙覃的严克。谢忱凝眸看着眼前的两人,朝旁边又让了让。 严克和孙覃像糖一样搅在一起,又像两块石臼里的年糕——千锤百打下,变得难舍难分。 “晦气!”寿王李湘抹去嘴角的血,跳着脚,骂骂咧咧地带着三只狗腿子遁入黑夜。 谢忱双手抱臂,用食指扣着自己身上的中衣,汗水浸透了衣料,凉风一吹,冷得他直跺脚。 孙覃被严克压在身下,一个劲地挨揍,他的手指摸向掉在地上的刀。 谢忱默默动了动脚,“哐当”一声,踢走了凶器。 “严四,我错了,我给你赔罪,别打了!”孙覃彻底放弃了反抗,大声求饶,“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严克的拳头不停,一拳胜过一拳得重,一击赛过一击得快。孙覃的惨叫声响彻深宫。 严克觉得自己的气力在一点一滴耗尽,拳头也疼得几乎麻痹,但他的血液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沸腾,如奔腾不止的大泽大川,亢奋的激流浸没他的身体,扼得他几乎窒息,但窒息带来的并不是难以忍受的痛,而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兴奋与爽快。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打孙覃,也忘了严春父亲的苦难,他完完全全是受躯体控制的,不由自主地,就将拳头送到孙覃脸上。 揍人的感觉原来如此爽快! 空气中的薄荷香味再次袭来,犹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人燃起一支清幽的香,人只要凭着这香味就可以走出黑暗。 严克的魂被拽回了一丝半缕,足以让他理智回笼,他咬紧牙关,极细微地调整了最后一拳的角度,避开了孙覃的太阳穴,一击落下,将孙覃彻底打晕。严克长吁一口气,从孙覃身上跨下来,颤颤巍巍地想要站直身子,却一时没站稳,朝后跌倒,他干脆双手支地坐着,胸口依然剧烈起伏,大口喘气。 李凌冰悄无声息地挪步到孙覃身边,用脚踢了踢他沙袋一般的身子,“呵呵,下手可真够黑的。” 谢忱探过身来,“主子,他——”他还未说完,瞧见严克正凝着黑眸,一动不动,视线平移是他的下身,那地方颇为特殊,他此刻又只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苎麻中衣,稀疏的经纬针线交错,向着皎洁月光那么一迎,影影绰绰朦朦胧胧,傻子都知道严克在琢磨什么,谢忱用手遮住关键部位,嚷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严克满是血污的脸邪邪一笑,大如桂圆的黑瞳孔莹莹发光,“早就想验一下了。”他转而看向李凌冰,“有人鬼话连篇,养只小粉郎在身边。” 谢忱怒道:“无礼!” 严克也没给他好脸色,递上眼刀,“小鬼,先滚去把衣服穿上再和小爷说话!” 谢忱看向李凌冰。 李凌冰点点头,“谢嘉禾,把衣服穿上。” 谢忱跑回去穿衣服,走到一半,又绕回来,道:“主子,你想办法弄开他的嘴,否则弄不好他会被自己舌头憋死的。”他指指孙覃,然后小跑着走开了。 李凌冰嫌弃地看一眼孙覃,连连摇头,转而看向严克,“你也不想弄出人命吧?抬抬你的贵手,把舌头给我从嘴里拔出来。” 严克的双手向后爬了爬,让自己的身躯更舒展一些,“之寒小姊自己动手吧,我嫌脏,不想碰。” 李凌冰又看一眼孙覃。 果然如谢忱所说,孙覃浑身抽搐,喉咙里如同积痰一般,呼噜噜发出声响,因为被严克打得脸上开了染料铺子,脸有没有憋青倒是瞧不出来。 李凌冰是真的不想弄出人命! 没办法,只能牺牲一下自己的清白了。 李凌冰俯下身,闭上眼,刚埋下头,准备把唇贴上去,身子就被人撞倒,形如恶狗扑人。她的细腰被一只大手捞起,那手把她身子扳正,将她双臂箍紧,死死压在身下。她闭着眼睛,十分敷衍地挣扎两下。干柴烈火,要两个人一起动,这火才能拱起来。 她此刻不动,反倒是能保全自己。 李凌冰听着严克混浊的喘息声,翻开一只眼睛的眼皮,朝身上那座微微颤动的巨山笑,“怎么?你不救,还不准我救?” 琥珀色的瞳孔眯成一线,如得了一尾鱼的猫儿,嘴边还沾着鱼腥。 她是故意的! 成心戏弄于他! 像抓蛇一样,这女人怎么每次都能抓脖颈后三寸的肉,他想咬人,也伸不出去嘴啊! 严克眸子里燎起火,怒道:“你这女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李凌冰说:“豁得出去,方能显出我舍己为人啊。” 严克感觉从背心脖子向上三寸,颈窝处徒然生出一条吐着火信的小蛇,顺着后颈向上游走,钻进脑髓,得了头风一般得钻心的疼,真真怄得他胸闷气短,说不出话。 “你身上像火炭哦!”李凌冰道。 严克把双臂往中间夹紧,胸口剧烈起伏,气息又乱又急,“你别激我,我不吃你这套!这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0. 第二十章 谢忱在屋脊上跳来跳去,他的道士袍轻盈地扬起又落下,如横贯缁夜的一团翻涌的疾云。他停在兽脊旁,双手撑地,蹲下,袍子衣襟凌乱地滑落在肩上,露出胫骨分明的轮廓,“主子,你要刀,我向他去讨。” 严克的薄唇向下一撇,吼道:“滚开,小鬼!在我面前,轮不到你出头。” 李凌冰低声嘟囔:“反正都是弟弟。” 严克耳朵尖,一瞬间捕捉到这句话,“做姐姐也要有个人样子,这么脏这么臭的猪都啃得下嘴。”他竖起一指,狠狠戳向孙覃,“你就算再贪荤腥,如此这般的臭鱼烂肉,吃下去当心中毒肚痛!” 李凌冰抖抖肩,“吃得邋遢,做得菩萨。” 严克怒吼:“你不是修道吗?成什么鬼菩萨?!” 李凌冰叹一口气,“严止厌,我受够了,不想同你一见面就耍嘴皮子!” “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气人。”严克说得很克制,最后两字几乎是吞下肚子的。 他抬眼瞧她,仿佛是要用目光凿穿她,哪怕是一个很小的神态也都能弄明白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令人失望的是,李凌冰面色如常,她转而拿刀在严克腰前比了比,“严止厌,你把刀挂在腰上唬人,就不会被人随便欺负了。” 严克一时愣怔。 她这是什么意思? 要他习武? 严克心里有一丝不爽的情绪滑过。 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 严克鬼使神差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那柄象征着武与军的鄣刀——时隐,他仿佛能听到那柄刀在铮响,勾起边塞的胡雁哀鸣,共振北境的吹角连营,金戈铁马的日子就在他眼前。只要他伸指碰一下,他就能抓到。 然,一切戛然而止,如水里的墨,一吹,一摇,转瞬消散不见。 李凌冰的手收了回去,带回了时隐刀。这令他的横在半空的手显得像个笑话。她用刀尖对准屋檐上的谢忱,“你看,他就不会被欺负,你要学他的样子,”她又用刀尖指指孙覃,“千万别学他这么没用。” 她竟然把他和这两个做比较! 可笑! 李凌冰对严克的挂在脸上的愠怒视而不见,甜甜笑道:“我想要这刀,但你得光明正大地赢回来给我。” 严克的眼神在说,凭什么? 李凌冰慎重其事地回答:“想要赠人予宝刀,总能是抢来的赃物。” 严克觉得,她说得也有些道理。 四只眼睛转向瘫坐在地上一脸惊慌又十分无语的临光侯长孙孙覃。 咋的,现在想到这刀是他的了? 刚才不是商量得挺开心吗? 继续啊! 大概两只豺狼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被惨揍的恐惧再次占领孙覃的脑壳,孙覃匍匐在地上,爬过来想抱李凌冰的腿。 严克一脚踹上孙覃的脑门“找死是吧!” 李凌冰抖抖披风,把细腿埋进披风里,正所谓香不外漏。 孙覃转而去抱严克的腿,“严四,你就饶了我吧。今日伏击你是别人的主意,我也是被胁迫才出手的。这鄣刀在我们孙氏传了一十三代了,上面还沾着开国时,孙氏祖先斩下的敌国首领的血,是我族男子血性的辉煌证明,绝不能在我手上丢了。” “就是说,不肯给?”严克开始用脚蹂/躏孙覃早已开了花的脸。 孙覃也是横竖横了,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反正,刀在,我在,刀不在,爷爷打死我!” 李凌冰突然觉得困意袭来,一想到自己回去还要打坐,立刻挂起风帽,眼丝带到严克,“刀的事就交给你了,”她抬头,“谢嘉禾,随我回去吧。你今天累了,我偷肘子给你吃。” 或许风也带着些许天意,把她的风帽再次吹落肩头,她烦恼地垂下目,伸手去勾帽子。 严克伸过手,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笨拙与故意为之的粗鲁将她的风帽又一次挂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本来还想来一次即兴的捣乱,给她的后颈来上那么轻轻的一击,但最终还是忍住,他攥紧拳头,贴开她背脊上半寸,垂下手臂,宽广的袖子自然而然没过他的手掌,如同别的什么东西一起,被悄悄藏起来了。 李凌冰把刀放到地上,无言转身,移步离开了。 谢忱在屋脊上飞檐走壁,像一只追随主儿而去的狗。 严克对孙覃说:“孙小侯爷,这刀我要定了。” 孙覃大哭:“这刀我要留着给我儿子的。” 严克的靴架在孙覃下身之上,冷眼低垂,只因他的脸已经被打肿,摆出的臭脸显得有些滑稽,孙覃拼命忍,忍得浑身颤抖,才没有笑出来。 严克说:“世代传刀的传统在你孙氏能不能延续下去我不知道,但我能保证,一脚下去,你连一个儿子也生不出来!” 孙覃吓得脸色惨白,急忙护住下身。 严克最后深深看一眼地上的刀,转身,循着那似有若无的薄荷香,潜入无尽黑夜之中。 这刀,他严止厌要定了。 几日后。 圣人难得去辟雍学宫过问儿子们的书,才在椅上坐端正,抬眸,就发现儿子和伴读们一个个鼻青脸肿,像打了败仗的兵士。 圣人故意绷紧面皮,绷得老皮都要爆了,才没有露出一丝半点的君王喜怒。 仔细看,老三的右眼像颗青橄榄,嘴唇肿得像两根肉肠。 老三的跟班——小孙,像极了浸了酱油的卤猪头。 老六的跟班——严四,脑袋肿得比平日里大上两倍——对了,不知他祝谷神的青词写好了没有? 圣人睨一眼裕王李淮。 呵,还是老六正常些。 圣人暗想,大概是儿子们为什么事打了一架,小孩子家胡闹,应是不打紧的。 座下乌压压站着儿子们、儿子们的讲官和伴读,依次在摇头晃脑背书,圣人也只是走个过场,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心中甚是烦闷。 不听不听,老道士念经。 最近一段日子,圣人只觉身上格外疲乏,精神头也没有过往好,时常略坐一坐就瞌睡,打坐时稍不留神,就一下子昏睡过去。他常常睁眼还是正午,闭眼后,再张开,已是月明星稀的夜半。 如此混乱的作息,加上日夜颠倒,更令圣人觉得精力不济。 大概是年岁大了的缘故,圣人近来时不时就想起他的某个子女,他们的脸蛋全都是圆滚滚奶呼呼的——仍是记忆中稚子的模样,这让圣人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这群子女了。所以,圣人才会移驾辟雍宫,问皇子们的书。不过,只凭一时兴起,仍是没有勾起他过多的父爱,听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只有一个感觉——聒噪! 圣人的这些子女中,他想起最多的是玉璋公主李凌冰——也就是他亲封的太真子,这也难怪,因与圣人一起修道的缘故,圣人见李凌冰的次数比见皇子还要多,连带着见皇后与李淮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圣人承认,他对李凌冰是有一些偏爱的——不多,但确实有。虽说女子无用,但耐不住这个女儿聪颖过人,还带着美丽这个优点,的确是个难得的可人儿。 圣人想到这,拂尘轻摇,暗叹,若是太真子在这,给他讲讲道法经变,或许就不会觉得闷了。 圣人决定举办一场马球宴,让子女们带着孙辈还有各自伴读和闺友,大家聚在太真观,一起乐一乐,他也好借机仔细瞧一遍子孙后代,认认脸,数数人头。 圣人下了旨,马球宴让太真子李凌冰做东。 圣人的心血来潮,乐的是后宫里那些早已闷坏了的皇子帝姬,世家子弟、名门闺秀们也一个个翘首期盼,等着好好开眼,苦的只有她李凌冰。因为人数众多,她需要把控马球宴的每一个细节,一顿操持下来,累得人都瘦了一圈。 李凌冰这般操劳换来了什么? 一桌上席?不,那是因为她是出家人,得和俗世里的人撇清关系,分席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1. 第二十一章 严春年十四,本名高雨,洛北人氏,在家中排行老二。父亲是严家军里的一个百骑长,母亲在行军的帐篷里生下的他,七岁之前一直养在军营,后来被邓国公看中,送到严克身边当长随,改名叫了严春。 严春是泡在刀风剑雨里长大的半个严家军,一把祖传长戟耍得出神入化,但严家四公子是个读书人,身边没有刀枪棍棒的事,所以平日里,严春不显山不露水,只当自己是个小小书童——当然,必要之时,也可以是一名称职的护卫。 严春要是真想上场爽快地打一场,纨绔子弟孙覃怕只有乖乖挨揍的份。但严春是个忠仆,天分高,演技好,未免他人瞧出他不是真的严克,第一场拳脚,他故意放水,和孙覃打得有来有往,不是武行之人,绝对看不出端倪。 老实讲,在席的诸位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贵人,看人比武,只图个新鲜刺激,真正能够勘破玄机的贱命都在边疆战场上,冲锋陷阵还不够命,哪里会有这比武的闲心。 严春渐渐意识到这一点,放开胆子,舒展手脚,才打得稍稍肆意了那么一丁点儿,一个背摔,就把孙覃狠狠摔到地上。 第一场,轻而易举地就胜了。 这——未免也太简单了一些吧。 严春正了正脸上的犬面具,以免它掉落下来,露了馅,他弯身向席间之人行礼,那些人为他击盏敲盅,庆祝他旗开得胜。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被作为一个人被人们所看到——不仅仅只是严家家仆,他有时都要忘了他姓单,不姓严。众人的起哄令严春眩晕,少年人醉倒于一浪又一浪的欢呼,一时间飘飘欲仙。 第二场比赛在鼓点中开始了。 李凌冰也赞叹严春利落洒脱的拳脚,这其中也多亏了孙覃这滩烂泥的衬托,打得如此急躁而毫无章法,一看便知,是临时抱佛脚学的几套应急之用的拳招。 她喜欢看人比画拳脚,肢体的剧烈碰撞能够喷出生命的刚性和血性,让男子独具美感。旺盛的生命只寄生于强壮的身体,虬结的胸腔下一颗蓬勃跳动的心脏,与天斗,与人斗,那是多么致命的一种吸引力。 李凌冰不自觉被这场打斗所牵动心弦,脚步更是不听使唤,不断往场子中心挪,几乎已站到了场边。她真希望严春能够有勇气丢下面具,彻底脱掉枷锁,毫无顾虑地为她献上一场真正的赤手相搏。 孙覃临时学的拳脚终究还是起了那么一点作用。他抓住机会,用手刀劈在严春的面具上。 噼啪一声,木雕的犬面具从中间裂开。 严春心中警铃大作,急忙捂住脸。 观赏之人却在兴奋地惊呼,他们想一睹平日里惯以君子示人的“严克”在血液喷薄下,会是怎样的神姿。 倏然间,天地为之一黑,严春被一团香所笼住,待看清,发现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袭披风,密不透风将他罩在下面。他心下松了口气,感觉到有人在拉他衣摆,微光中他认得那双手,他日日看公子写字,食指上的墨甚至已经洗不掉——那是公子在拉他。 严春被拉到参天的石屏后面。席间的众人纷纷站起来,歪过脖子去张望屏后的情景。 孙覃吐出一口血,在大声叫嚣:“严四,快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严克终于从石屏后走出来,手指按着已碎裂的犬面具,手臂落下,面具碎成两瓣,哐哐砸到地上,他挂着一如既往儒雅的笑,身上的白袍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气定神闲地走到众人面前,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小插曲,他并没有逃战。 李凌冰暗想,木雕的面具虽碎了,但他脸上的真面具却没有碎,公子如玉的面容下,明明是一口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嗳,你看看,贵女们被蒙蔽了美目,在席间窃窃私语。 李凌冰站在严克不远处,横出一截手臂,“我的披风,劳烦还我。” 严克走过去,将披风挂到她细细的手臂上。 两人没有再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她当她的神女,他当他的圣贤之子,互相都不相熟的样子。 比试是三局两胜的规矩。眼看着严春就要为严克轻而易举地赢下第二场,却出了这样的事。 严止厌啊严止厌,看你要怎么应对。 李凌冰没有挪动脚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圣人面前,她明明应该和任何男子保持距离的。她已经帮了严春一次,再留在场边,难免显得对严克过于关心。但她就是提不起腿,心一横,想想事已如此,再走,就是欲盖弥彰。 严克在外人面前一直装成谦谦君子,与他人打架是元京城里第一等的奇事。 为着那柄鄣刀时隐,他算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孙覃朝严克扑过来。 严克深吸一口气,起式,应敌。 第一招,他是从严春那里学的。他特地求严春教了他一个可以快速制敌的招式,苦练了多日,总算发挥了一点功用。他躲过了孙覃的恶扑,并以一个燕子回踢,把孙覃踹到了地上。 第二招,他是从父亲那里偷师。小时候看父亲与二哥比拳脚,父亲就是用此招把二哥打趴在地上的。哪成想,看起来容易,使出来却费劲,这一次,他只把孙覃的外袍撕了下来。 第三招,是他从兵书上自己看来的——诱敌深入。他故意装成节节败退的样子,让孙覃放松警惕,然后乘其不备,一脚踹飞。 嗯,这招用得不错。 孙覃又趴下了。 严克猛吸一口薄荷香,滞下周身的动作,好让身上的气力流逝得不那么快。他到底是个文人,打架不是他所擅长的——他身上的体力流失比他人快。 孙覃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脑袋昏昏,他斗志本就不昂,全是受人逼迫,万一输了,还会丢了祖宗的荣耀,真是又气又急又怨。 寿王李湘见孙覃败势已露,急得跳脚,从席上站起来,朝孙覃身前的地上砸了一个杯盏。 裕王李湘乐滋滋看着这一幕,呡一口沁人心脾的葡萄酒,觉得酒香四溢,甜到心里。 圣人微张开眼。 呵,老三气性还真大,不像朕,是俢不了道的。 随他们去闹吧。 圣人继续闭眼,打坐。 孙覃被寿王的杯盏惊到,从地上弹开半尺,终于血气上涌,气急攻心,疯魔一般从地上捡起锋利的碎片就往严克身上砸。 那碎片比刀子还利,比飞箭还疾,触之,皮开肉绽。 严克凭着脉里的武将之血,严家之魂,闪身躲开了。 但是,李凌冰就站在他后面。 一个娇弱的女儿身,梨花一般又嫩又白的脸蛋,即刻要被暴雨砸穿。 李凌冰也吓呆了,她的身体被巨大的恐惧定住,她竟忘了躲,她李凌冰原来也有害怕的东西,这是自她死过一次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恐惧——她怕这东西破了她的皮相。她闭上眼,听到莲花冠上的璎珞沙沙作响,挂在她耳朵上。有那么一刻,时间停滞了,她以为会很疼,结果,只是额间轻轻那么一麻——如被蚊子叮了一口。 她张开眼,看到一只鲜血凌厉的手,那手里抓着被血濡红的碎片,血一滴一滴滴下来,沾湿了她青色的道袍。 看他的脸那么苍白,一定很疼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2. 第二十二章 “父亲派来的人此刻在哪?”严克抬脚套靴,越急越穿不进,靴底朝天,双手拼命拉,终于蹬进去,从榻上一个鱼跃,往屋外跑,严春追在后面,给他套外衣。 严春支支吾吾:“在宗祠。” 严克猛然停住脚步,严春避让不及,一头撞上他的背,严春赶紧给他揉背,“公子,没撞坏吧?” 严克的腿迈出去,又收回来,“人怎么去了宗祠?” 严春撇嘴,“不知,送东西的是上将军,胡子眉毛又直又硬,快翘到天上去了,看表情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是他? 严克愣了一下。 昌伯是邓国公严通儒的心腹爱将,曾拜上将军,随邓国公征战沙场几十年,亦父亦师亦友,因年事已高,久不上战场,却仍忠心追随邓国公,现为严府总管家。 昌伯此时不在北境帮父亲,回元京城做什么? 事出有因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严克仔仔细细摸了一遍自己近来的表现,简直可以用十全十美,美玉无瑕八个字来形容,除了孙覃那档子意外,简直可以说是无懈可击的人生! 北境的军粮他都能轻松搞定,临光侯的祖刀他也拿到了手,父亲派人只可能是来称赞他的,他没有什么好怕的。 严克朝宗祠走去,一路上整理醉酒后的仪容,以免被昌伯这个老古板抓住小辫子。他抬脚跨进祠堂,看见昌伯背对大门,站在严氏祖宗牌位前,一排排烛火在牌位前晃动,将昌伯的人影投在地上。 宗祠里又暗又静,烛火的亮照不到屋内的每一个角落。昌伯还穿着军装,看起来风尘仆仆,在他背后,站着两排武卒,手里捧着大小包袱。 昌伯是武行之人,听惯了沙场上猎猎的风摇动埋骨的野草,还有血管爆裂时的扑哧一声,不用回头,他也能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昌伯仰望烛火下的森森牌位,烛火太暗,辨不清供的究竟是哪一位严氏先祖,但是这些牌位却在窃窃私语,重复那些年,严氏曾经立下的赫赫战功——他洛北严氏一族,经历六朝六代,曾走出无数将相良才。 再想想现在的这一辈,昌伯长叹一口气,回身,瞧见严克一副宿醉模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跨前一步,想要跪,却被严克伸手扶住。 严克说:“昌伯伯,你可别跪我,我爷爷看着呐,我可不想让他老人家半夜来教训我,说我折腾老将军。” “我现在已无官职,只是严府的一个老闲人,见了四公子,理应要拜。”昌伯已成跪势,他年老体衰,再想站直身子,只觉四肢沉重,老骨头咯吱吱叫嚣,惹他心烦,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死命提起一口气,在严克双手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 严克的目光落在那两排兵士身上。 把兵引进严府,倒是少有——他们手上的包袱里装的又是什么? 严克问:“昌伯伯,有父亲的信吗?” 昌伯摇头,抬头,目光迷离,抚摸自己夹着尘土的白胡子,若有所思。 那你来做什么? 严克只敢在心里悄悄想,并没有真的问出来。 严春给昌伯磕头,“上将军,您老还是那么精神。” 昌伯眯眼打量了严春好一会儿,“原来是单老二,都长这么大了,老夫一时都没认出来。你父亲和大哥在军中都好,时常提起你。” 严春滴溜从地上爬起来,贴着昌伯的手臂,“他们都念叨我什么了?” 昌伯笑道:“念你是否读书认字,念你是否勤练武艺,念你服侍四公子是否尽责,念你……” 昌伯与严春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军中的事,严克倒成了那个局外人。 严克想,他的父亲与哥哥是否也会偶尔聊起他? 严克冷哼一声,大概是他想多了。 昌伯在和严春在那扯闲,目光却始终落在严克身上。严通儒的这四个儿子里——他最看不明白的就是严克,文文弱弱的,未免太不像严家人了。 严克也察觉昌伯在盯着他瞧,昌伯好像是在琢磨他,但究竟在琢磨什么,也只有昌伯自己知道了。 昌伯没有冷落严克很长时间,他拍拍严春的背,“老二,出去吧,老夫还有事情要办,出门,把门关严实,不要让人进来。” 严克心想,总算点到正题了。 严春走到门外,用关切的目光盯着自家公子,门轰隆隆被他关上,连带着院子里的光也被挡住。 天光不照宗祠,唯有幽幽烛火,将人心煎得滋滋生油。 昌伯解下腰间的佩剑,举到燃着烛火的牌位前。 严克认得那剑——父亲的佩剑,与他从不离身。 昌伯的声音浑厚低沉,一字一顿道:“见剑如见父,严克,跪下!” 严克一抓袍子,双膝砸在地上,不仅跪了,还行了叩拜大礼。 金黄的烛火跳动,将士兵们的脸照得蜡黄暗沉,他们不言不语,不行不动,如庙里的泥塑金刚,冷眼瞧着尘世间的某个宗祠里所发生的一切。 昌伯继续说:“祖宗在上,父剑为证,老夫代父行责,为严氏第十九代重孙——严克,行次丁之礼。” 搞这么隆重,这么神秘,就是为了给他庆生? 严克惊大于喜,身子连着脑子一滞,反应过来后,赶紧跪直身子,伸出手臂,交错手指,行士冠礼。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父亲突然注意到他这个最不起眼的小儿子? 严克心里犯嘀咕。 昌伯祝:“令月吉日,吉月令辰,弃尔幼志,顺尔成德。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昌伯走到严克身后,象征性地抓了一下严克的头发,绑上一根额带。带子系好,昌伯又绕到严克身前,从一个士兵手里取来一个包袱,“这是你父亲给你的成丁礼,打开看看。” 严克打开细长的包袱,里边是一支狼毫笔。 昌伯说:“你父亲在北境亲手猎下的一只黄皮子,掺了你的胎发在里边,望你成贤成圣。” 呵,哥哥的胎发都被束在红缨里,怎么到了他,却是一支笔! 严克努力克制自己的气力,才没有把那支笔折断在手心。大概是他的笑太假了,昌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第二件东西。” 又一个士兵出列,捧上一个又轻又小的包袱。昌伯翻开包袱的边。严克抬目一看,是一抔稻米。昌伯抓了几粒握在手心,双手合十,轻轻交错碾轧,随后摊开手掌,捧到嘴前,呼气一吹,便把轻如鸿毛的稻米壳全都吹到了严克脸上。 严克觉得莫名其妙,一种被戏弄的感觉油然而生,但他忍住了,神色也只是略沉一沉。 昌伯说:“有麦无食,有穗无籽,你受奸商蒙蔽,送的粮食填不饱将士们的肚子!” 严克觉得那稻米壳比战场上的箭还要利,割得他头破血流。 昌伯轻叹:“你年纪还小,不了解那些奸商小人的下作手段,这事你是好心办坏事,怨不得你。” 严克问:“这话也是父亲说的?” 昌伯凝着严克,没有回答。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3. 第二十三章 就因为一场马球宴,李凌冰蜜桃一般的脸蛋破了皮,她正拿铜鉴照面,雪白的眉心一点殷红,用小指指腹轻轻揉搓,本期望能够揉淡一些,却发现净是白费功夫——越揉,圈越大,色越粉。 气人! 火大! 想摔东西! 谢忱蹲在房梁上啃红烧肘子,歪脖看了一会儿,道:“主子,老人们都说,福满则溢,盈则亏。老天爷怕贵人运胜,有些人受不住,才让有福之人磕破点皮。这叫作破相消灾。” 封建!迷信!一派胡言! 破相也能说得那么好听! 李凌冰用铜鉴砸谢忱,砸偏了,铜镜撞在柱子上,裂成两块,“哐当”掉在地上,嗡嗡嗡一个劲打转。 谢忱嚼着肉,默默把身子藏进房梁后面。 掌灯女史领着宫人们埋头整理碎掉的铜鉴。 寝宫里静得出奇,越发让李凌冰觉得皮肉在跳,强劲的小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觉得燥得很,气又不顺,起身披衣,去院子里散心。 李凌冰坐在水榭,看宫人修剪枯枝。一长条枝丫被宫人的手压下,宫人突然放手,枝丫如长柄宫扇,向上一弹,然后从那树荫后面,钻出一个清瘦的人来。 李凌冰第一个反应——是严克宿醉未醒。只见他衣衫不整,白衣染尘,头上绑着黑额带,束起凌乱的乌发,黑如桂圆的眸下两团乌青,薄唇发紫,脸色发白,未披一件挡风之物,若是细细地嗅,似乎还能从他身上闻到一丝血腥味。 他这是怎么了? 神情里夹着一分落寞,三分心寒,更多的则是——不服气? 他的脚步又乱又急,就如同一只迫切想要从主人那里讨爱抚的小狗崽子,朝着她扑过来——不,是提刀扑过来。 宫人们尖叫着哄散而去——大概是以为遇上了刺客。 李凌冰正一正身子,想起额头上的那一丁点儿破皮,急忙拉起风帽挡住,挺直背,扬起下巴,淡定看向严克。 严克风一般向她刮来,又在下一刻收住声势,在她面前站定,胸口由剧烈颤动转变成微微起伏,他压下了满腔的沸腾的血,幽幽吐出一句:“之寒小姊,还未安歇呐?” 李凌冰扯扯嘴角,“你这么晚进宫,就为瞧一眼我有没有歇下?你可真够清闲的,严四公子。” 严克跨前一步,“让我看看伤口。”他伸手夹住李凌冰的风帽,却被她一掌拍掉,十分抗拒地甩头挣脱。 李凌冰恼怒道:“别拿你的狗爪子碰我!” 严克沉着眸,“别闹!”他不容分说地拉下风帽,凝眸盯看。 小小一颗晶莹的石榴籽,还好,挺好看的。 李凌冰屈膝,从他手心滑走,干干脆脆地迎上他炯炯目光,问:“我现在的样子像不像画里的观世音菩萨?” 严克黑眸点点,“不像,像二郎神杨戬。” 李凌冰横眉冷对,“滚!” 她嘴上虽是伶俐,实则心惊肉跳,心想,完了,完了,本朝一代美人真的就此陨落。 史书都不容啊! 李凌冰完全沉浸于自己失去美貌的痛苦之中,全然没有发现,严克看她如此纠结神伤,心情却是大好,薄唇向上微微一扬,心中的那许多阴郁终于泄掉了那么一小些。 严克的手指握上鄣刀,将刀鞘往身前送了送。 表现得够明显的了吧? 可惜的是,李凌冰没有看那刀。 严克贴上去,靠到她身边的栏杆上,问:“之寒小姊,你虽修道,却总把菩萨放在嘴边,难道是心口不一,是个叛道归释之徒?” 李凌冰眉头揪起两个小涡,眨眨眼,“想听真话?” 严克“嗯”了一声,“想听真得不能再真的真话。”他说完,故意又把刀往她身边蹭。 嗯?这都看不到? 李凌冰垂头,顿了很久,仿佛在思考究竟要怎么说,才能道尽其中的原由,她歪着头,“要我说真话,那便是——让道见鬼去吧!倾家丧国移性之物,不修也罢!佛家讲究因果轮回,善恶有报,我觉得我的一辈子都应了这个理。” 严克愣了一下,努力品出这话的深意,“你是指圣人沉迷道法,久不上朝,”他突然意识到这话在宫里说有多么危险,转而说,“你才多大,就把一辈子挂在嘴边,我都替你害臊。” 李凌冰淡淡笑,问他:“你觉得我多大?” 严克仿佛吞了一个钩子,明知她又要讨他便宜,却又忍不住回嘴:“反正比我小。” 李凌冰捋捋他的背,“错了错了,小狗崽子,姐姐活了很久很久了,比你奶奶活得还久。” 严克不接话,指腹摩挲刀柄,低头,悄悄隐藏情绪。 他觉得这话说的很是可爱,至少——他的毛被撸得很顺。 李凌冰又说:“痴迷道学的又岂止圣人一个。”今夜,大约是天气好,她有些心事,不吐不快,“道家有一门双修之法,说是以女人为炉鼎,变着法地折磨清白女儿,修一个添福添寿。” 严克眼皮一跳,故意扯着嗓子道:“难道是圣——口味好重啊!” 李凌冰狠狠瞪他一眼,敲了一下他的头,“你想找人陪你死,就找一块干净的地,我这供不起你这尊杀人的佛!” 严克想了想,露出他的顽皮天性——拿到虚的就打趣,猜到实的反而压低声音,“你是说——光王李宜?” 李凌冰给了严克一个眼神,让他自行领会,“谢嘉禾的族姐妹死在他手里,他亲眼见过。你别总和谢嘉禾过不去,他留在我身边,只是想寻机会报仇。” 严克的心里又舒坦了一点——什么事情讲清楚就很好嘛! 他欣赏她这个态度。 这女人还是好的,就是有点拎不清,折腾许久,还不提刀的事。 严克到底是个少年郎,对有些事会萌生许多猜想与好奇,“道教双修——究竟是怎么个修法?” 李凌冰别过身去,去看冬日的池水,水面无波,浮起阴森的雾气,看起来是一潭子吃人不吐骨头的死水,腾起的寒气直直透过她的厚披风,冻得她发抖,“严止厌,等你娶了新妇,自己解锁新姿势吧,或者等不及,看看房/中/术的书研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严克干咳两声,知道这个话题不宜深入,点到为止即可。 亏得不是入伏大夏天,天寒地冻的,不容易听话听得像是吃了辣子,冷风袭面,至少凉下血来, 喂喂!刀啊——这么大柄刀晃在你面前,你到底送不送? 严克揉着背,好一阵没觉得鞭笞的伤痛了,这份突然的安静又招惹起他后背的疼,他的手刮到了鄣刀时隐,心弹了一下。他一直以为自己算是个爽快通透之人,既然自己想要这刀,她也暗示过要给,自己就该大大方方拿出来,光明正大要过来。 东拉西扯地说了那么多,还没点到正题。 一点也不像平日里洒脱的他! 其实,李凌冰早就看到这刀了。她的手指终于摸上刀鞘,摩挲了一阵,用拇指顶开刀柄,月华之下,敛出清冷的寒光,反射在她琥珀色的瞳孔里。她低声呢喃:“严止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4. 第二十四章 辟雍学宫走水了。 火光冲天,将西边的天照得通亮,霞蔚藏月,赤火之灼扑上人的脸。 咚咚咚—— 禁宫各处都响起铜锣,宫人们四散,有的奔走相告,有的提桶灌水,更多的则是拼命逃离起火的西宫室。 李凌冰细细嗅空气中的焦味——循着味儿找,总是更容易一些。她逆着奔逃的人群,追着火光而行。她走得不急也不缓,道袍下沿轻轻扫过地面,没多久,就染上一层黑色的焦灰。 夜风好烫,灼得她娇嫩的皮肤隐隐作痛。 有个小宫女逃得太急,摔倒在李凌冰脚边。她认出太真子,扯住李凌冰的袍角,哭道:“公主别去,正殿、偏殿都起火了,肯定烧死人了。” 李凌冰微微蹙眉,双指捻起道袍两角,把袍子从小宫女手里抽出来,垂眸问她:“知道是怎么起火的吗?” 小宫女抹泪,无助地摇头,“跑得太急,没看见什么人。” “逃命去吧。”李凌冰丢下小宫女,继续往火光煊赫的地方走。 渐渐地,有更多宫人认出太真——她实在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一袭淡蓝的道袍迎风微展,镶满各色宝石的莲花冠在火光中闪闪发光,细长的冠带被风舌舔舐,飘在笔直纤薄的背后,没人再去攀扯她的衣裙,尝试让她停住脚步,她如一尊临世的菩萨,眼中无人相,无众生相,一心去迎她的涅槃之火。 她在火光最明艳处,找到了她想找到的那个人。 《世家》有云:累累若丧家之犬。 严克的一袭白袍都被火燎黑了。 他背对着她,烈火犹如丹青妙笔,将他宽阔的肩、窄瘦的腰、鹤胫般的双腿用火描了薄薄一层光圈。他把原本用来束冠的黑额带缠在右手掌,那手掌握着火炬,一滴,两滴,殷红的血从手掌里滴下来,染红他脚边的一抷黄土。 严克把手里的火炬丢入火光冲天的宫室。 烈火“噼啪”作响,横梁在明煌煌的宫室中轰然而倒,倾倒之声响彻云霄,共振心弦,与宫室一同塌下来的,是他心中的念——那么一瞬,他不觉得自己还能活。 严克背对着李凌冰,她看不清他此时的面容。但她已经可以想象,他该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严止厌。”李凌冰轻轻唤他。 严克一动不动,仍在看火,仿佛那火是以他的活人气为柴薪,火烧得越旺,他的身子越僵冷。 “严止厌。”李凌冰唤得更大声一些。 严克仍像根木头。 “严止厌!严止厌!严止厌!”李凌冰一声大过一声。 严克魂不守舍,仍是茫然不知他身侧还有人。 李凌冰缓缓朝他走过去,伸出双臂,从背后缠住他的腰,把脸枕在他的背上,又柔声唤了一句:“严止厌。” 他的背又硬又僵,嶙峋的肩胛磕得她脸疼,她想象自己的轻唤顺着他的骨骼传到他身体的每一处,她听到他胸腔里因喘息而微微的震颤,如此微弱——却又格外真实。 如果你的魂魄已堕地狱,那便让我为你招魂。 “严止厌——” 冰山松动。 李凌冰一寸寸扳过他的身子,让他面对她。他垂着空洞的目光看她,仿若并不认识她。他的魂魄已拔出躯体,被丢进十八层地狱。她的手贴上他的脸颊,用手指指腹细细抚摸,“天玄玄,地黄黄,我的严止厌,回来,回到我的身边来。”她用额头摩挲他的下巴,像小兽间最亲昵的爱抚。 少年人的下巴总是如狗尾巴草撩面——扎人疼痒。 他的皮肤滚烫——果然,是烧糊涂了。 严克如大梦初醒,混沌的黑眸里火舌燃燃,“让圣贤的书都去见鬼,烧了它们,烧了它们,不能再逼我读书。”他扯下脖子上的铜钱,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假的,东西和人心都是假的。” 严克把铜钱紧紧握在手心,李凌冰用手包住他的手,推到自己心口的位置,一丝丝用力按住,“你摸摸,心脏怦怦跳,怎么会是假的?” 严克露出费解的神色,目光仍是呆呆的,他突然紧紧抱住李凌冰,双臂几乎箍得她喘不过气,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怀里的是个活人。 李凌冰的双掌抵住他胸口,贴耳听到他有力的心脏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 严克喃喃低语:“我活不成了。” 李凌冰柔声道:“怎么会,有我在呐,怎么可能轻易放你去。” “我哪儿都不去,哪里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胡说,回家去!” 严克顺着李凌冰的身子滑落,双手攀着她的肩,她的腰,她的腿,一点点滑落,一寸寸捏紧,他的膝盖砸地,耷拉下头,曲起的脖椎骨挂不住一两肉,骨头根根竖起,他浑身颤抖,同时从腔内迸出一声低沉的吼,几乎是带着哭腔,反复念了“之寒”二字,然后说:“我不想回家。” 犹如梦魇,一遍又一遍地喊:“之寒——之寒——” 他叹:“不想回家。” 即使经历过一世,提前知道了结局,她还是逆光走到这里。 她都不是胆小鬼,他严止厌也不能是! “严止厌,不许做胆小鬼。”她扳起严克的脸,“我想,神佛应我心愿,让我回到这里,不是来看你坠入更暗的深渊,或许那声永别还要等上许多年,在那之前,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和你一起走下去。”严克与她四目相对,“你记住了,不解今生的孽,我永不入来世。” 彼时,天空落下天启七年冬的第一场雪。 雪飘人间,落在情人乌发,宛若缀在黑绸上的珍珠。 严克的目光瞥到跟在李凌冰身后的那条尾巴。谢忱抱着那柄本该属于他的鄣刀时隐,沉眸看着两人。 严克狠狠瞪了谢忱一眼。 只凭这一眼,李凌冰就知道严克回来了,恢复了他该有的清明和阴沉古怪。 两人都像回了魂,各自分开,站好,看向熊熊燃起的烈火。 有那么一刻,严克不知该说些什么。 错已铸成,现在说后悔,只能是弱者的表现。 他刚才在害怕什么——死吗? 难道他放火烧学宫之前,没有考虑过会有这样后果? 不——他有。 但是,当时的他已经失去理智,他只有一个念头——一把火烧了这个人人迫他进入的学宫。 愤怒犹如虎豹豺狼,齿咬人心,而妒火更是看不见的鬼魂,一寸寸将人的理智吞下。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那柄刀——该死的刀,该死的谢忱! 李凌冰望着火,问:“严止厌,你信我吗?” 严克机警地回问:“你想做什么?” 李凌冰回答:“千万别说,我不欠你什么,不用你替我扛。在我看来,尽是些孩子话,劝你省省口舌,直接交给我料理。” 严克翻翻眼皮,背后火辣辣得疼,头昏脑涨,站也站不住,他烧得厉害,鼻子里又尽是烟火的焦味,他觉得很难受,要吐了。 严克此刻不想说话,露一个字都可能真的吐出来——他不想在女人面前出丑!至少,不是再一次。 “放火烧宫?如此不计后果、没有退路的事,不像你严止厌会做的。但你,还是出人意料地做了。” 严克觉得她这话说得可笑,好像她有多了解他一样,他们明明都没见过几次,每次还是吵架,打架! “我想,终归是我没认识过现在的你。住在我记忆里的那个人,他拥有过许多我所不知道的时光,经历过许多我所不知道的事。那个严止厌是被世态人情雕琢过的完人——没有破绽,独失可爱。”李凌冰撇过头,盯着严克的脸,“说实话,相较于他,你着实有些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5. 第二十五章 李凌冰捧着装食物的双层匣盒,推门进去。启门声并没有吵醒榻上的人,他裹着被子,脸朝内枕着,气息匀调。李凌冰把食盒放到案上,屈膝跪在地上,眸子与榻平行,捻起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扯下被子。 严克没有穿上衣,上半身裹着白细纱布,形如一个粽子。 李凌冰的目光一寸寸瞧皮肉,随后闭眼,细细地嗅,确定伤口的渗血没昨日多了,才捻指把被子拉过他的肩膀。她坐在榻边沿,抬头打量这间屋子——这是谢忱的屋子,起先严克不乐意住,她发了好一通脾气,才迫使他在这里养伤。 谢忱的屋子收拾得既干净又整洁。 “唔——”严克低声梦呓,侧过身来,面朝上而睡。 李凌冰垂眸看严克,只见他喉珠滚了滚,眼睛依然紧闭,看起来还不到醒的时候。李凌冰百无聊赖,看见谢忱搁在案上的枫叶。枫叶有许多片,都被堆在一起,有些上面写了字。她觉得有趣,便拾起一片,用两指指腹轻轻一捻,火红的枫叶旋转起来,上面飞着两个字——芸娘。 呵,原来谢嘉禾有心上人。 李凌冰鼓起双颊,把枫叶吹到空中,飞叶飘摇,挂在了灰色的帐上。 李凌冰余光扫到严克沉睡的脸庞,皮蠹作祟,自顾一笑,抓起案上的笔,又拖来一片无字的枫叶,划拉几下,才发现笔头早就干了,想起严克的粥,用笔端顶开盒盖,把笔尖往白乎乎飘着葱花的粥里一戳,润开了笔毛,如愿在枫叶上画了小狗的眼睛和嘴巴。 还缺两坨胭脂。 李凌冰苦恼地蹙眉,突然灵光一现,撬起小指,拨开严克脖子根的白细纱布,蘸了点鲜血,左戳戳,右戳戳,枫叶狗就有了两团胭脂红。 李凌冰把枫叶狗搁到严克额心,她捏了个道家诀,开始小声念咒:“天清清,地灵灵,奉请四方贵人,助我收伏小人,诸—恶—退—嗳!” 就在她手指下戳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从被子里唰地蹿出来,一下子抓住她的手。 严克眸子里泄出清光,哼哼两声,“我是小人,是吧?” 李凌冰想从严克手心里拔/出手指,他却不放手,费了好一番气力挣脱,一来二去,直到手心出了汗,才滑溜出来,粉唇向下一撇,“君子哪会装睡?”她的手伸向食盒,端出那碗粥来,“来,君子,吃饭了。” “隔着老远,就闻到你的香粉味。”严克用手肘支起身子,仰头瞥了一眼,“又这么清淡?” “果然是狗鼻子。”李凌冰低声嘟囔,用勺子来回搅动白粥,搅得碗勺叮叮直响,冷冷哼了一声后,道,“最后一顿了,少吃些荤,积点德,好投胎。” 严克眸色一暗,显然这句话触动他的心弦。 李凌冰自己也觉得这个玩笑开大了,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你运气好,圣人中风了,一时顾不及咱们的事。” “咱们的事……”严克细品这几个字,晃然回过神,诧异,“圣人中风?” 李凌冰眨眨眼,“估计是给我们气的。” “他要死了?”从病中惊起。 李凌冰狠狠瞪严克一眼,“想得美,哪有这么好的事,他还——”她本要将“两三年好活”这几字脱口而出,一想,在小狗崽子面前,还是少说前世之事,否则,弄不好又要被他当成是妖孽,他刚病过一场,胆还嫩着,别吓着孩子,转而说,“圣人修道,必然高寿。” 严克脸色青白,显然这话起了反作用。 李凌冰举勺子举得手都酸了,“严止厌,快张嘴。” 严克垂下眼皮,说:“太烫了,吹吹。” 李凌冰强忍不悦,把勺子送到嘴边吹气,一抬眸,瞧见胭脂狗还贴在严克额心,那两团红格外得艳,她心情大好,咬唇笑,把吹凉的粥送到严克嘴边。 严克安安静静地喝完了半碗粥,他的喉珠滚了又滚,待蛋壳白瓷的碗底渐渐见了底,他复又躺下。 李凌冰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碗底,问:“吃不下了?” 严克凝着黑眸看她,良久,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凌冰笑着摇摇头,“严止厌,今天,我们不说这些。” 严克还想说话,被李凌冰用勺子封住嘴,“喝粥!” 严克仍是没胃口吃东西,小崽子倔得很,僵直脖子,躲开勺子。 李凌冰只能把碗放到桌案上。她从怀里取出铜钱,铜钱已用皮绳穿了,编了个简单的结,她俯下身子,将薄荷的香气压到严克脸上,环过他的脖子,凭着手感给他系好铜钱,“我已经问过严春,松州铜矿的事你只当是个教训。好生收着这铜钱,让它箍着你,管着你,每当你觉得世人都不及你万一,就看看它,提醒你天地之大,人外有人。” 严克皱眉,“带着它,就像是带着一个污点。” 李凌冰说,“人的一生中,总会犯错,得到了教训,重新站起来,才是强者。” 严克的薄唇向下一撇,不言语。 李凌冰复又拿起粥碗,“那便当它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松州的事说到底是弟弟闯的祸,我替他还你。” 严克的手指捏着铜钱,终于松动,彻底不反抗了。 “喝粥!”李凌冰再一次耐着性子把粥送到他嘴边。 严克刚咬上勺子,他头上的胭脂狗就掉到粥里,他一把抢过,垂眸看着,脸色十分不好,又一次别过头,躲开那粥。 功亏一篑啊。 软的不行,李凌冰开始来硬的,细眉一挑,嗔道:“严四公子好大的架子,公主服侍喝粥,还给脸子看。” 严克把脸贴到手心,干脆舒舒坦坦卧好,拉起被沿,闭上眼,“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干活手生,说话也没轻重,还是挑个说话好听、手灵巧的来服侍。” “你倒不怕死?让宫里人知道我在观里养男人,你吃不了兜着走!” 严克怒道:“我正好觉得自己窝囊,你喊人来,我即刻去赴死。” 李凌冰深吸一口气,猫过身子,又搅动粥碗,把话说得软和些:“成日里抱怨我这里没有荤腥,我上了心,费了好些心神才弄来这些。你看看,这是什么?” 严克睁开一只眼睛,用冷冷的目光瞟那碗剩粥。 李凌冰用白瓷勺轻轻撇开最上面的一层白粥,露出窝着的两颗煎蛋来,用勺子戳破了,流出金黄灿灿的蛋黄,蛋的焦香也瞬时飘了出来。 李凌冰眯起眼,扬起下巴,“严止厌,你最爱吃糖心蛋了,别做无谓的抵抗,吃了吧。” 严克默默起身,一口口咬掉了两颗煎蛋。 蛋是用猪油热火快煎的——是他喜欢的味道。 李凌冰把空碗搁在桌案上,彻底松了一口气。 谢忱的屋子没有地龙,寒冬腊月,冷得出奇,她的手指喂粥喂得僵了,双手合十,向手掌哈气,缓缓搓手。她把手搓热了,就将双肘撑在榻上,托着下巴,用琥珀色的眸子打量严克。 严克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她幽幽问:“严止厌,你困吗?” 严克把眼睛瞪得更大一些,抵住突然袭来的困意,“不困。”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困吗?” 他爽爽回答:“不困。” 又过了一会儿,她又问:“现在困了吧?” 严克定一定神,死咬住:“不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6. 第二十六章 李凌冰来到炉房。 巧了,光王李宜也在。 李凌冰给圣人行礼,“太真拜见父皇。”侧身,微一屈膝,淡淡唤了句,“皇叔。” 火炉后的两兄弟都没有应她。 李凌冰抬眸,从青烟缭绕间撞上光王李宜火一般的目光,她撇过头,去瞧圣人。他们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圣人年长为兄,清瘦修长,光王小圣人十岁,身姿魁梧。一兄一弟,不管是身形还是脾性,都如阴阳两极,截然不同。 偌大的皇家主宗,子息虽然众多,修道的却只有他们三个——此刻,在炉房站着的三个人。 圣人降下天音:“为什么放火烧西苑?” 光王李宜笑说:“偏偏是我离宫前,住过的地方,里边还有好些用惯了的旧物,烧了倒可惜。” 李凌冰跪下,“皇叔自十四岁起,就在西苑修习妖法,女儿看不得脏东西,一把离火烧得干净!烧到辟雍学宫——纯属殃及池鱼。” 光王李宜的神色隐在袅袅青烟之后,看不真切。但李凌呢就是知道,他正用他那蛇信子一般的眼睛在她身上游走。 圣人问:“修习什么妖法?” “阴阳调和之法。”李凌冰掷地有声。 原本烧得好好的炉火突然熄灭,腾起一团黑烟,充作小道士的内侍们惊惶失措,穿插着在炉房里跑来跑去,却没人敢掀开炉鼎去看丹。 圣人雷霆之怒,“滚出去!” 内侍们一个匍匐到地上,倒退着挪出炉房,把门从外面关上。 炉房之内,只剩下圣人、光王李宜与太真子李凌冰。李宜慢慢绕到炉前,露出修长的腿,他垂着一双又细又长的冰眸,盯着李凌冰一动不动。 圣人沉默了一阵,问:“是谁告诉你的?” 李凌冰无惧光王李宜的目光,挺直背,一字一顿道:“谢襄之孙——谢忱。”她对上李宜的眼睛,目色咄咄逼人,“你折磨他家族女之时,他就在梁上。” 李宜轻声“哦”了一下,带着些许琢磨的意思继续打量李凌冰的肉皮。 李凌冰说:“皇叔,我绣的那件绣品,可还在你手上?” 李宜神色终于变了变,转而压下吃惊,淡淡一笑,“原来,是你这个乖人儿拿回去了。看来,这事倒是真的。” 圣人问:“你有什么证据?” 李凌冰挪了挪膝盖,让自己离光王远一些,她闻不得他身上的香,一闻,就有令人作呕的回忆涌出来,“皇叔折腾谢氏女的时候,如入忘我境界,被谢忱看光了也不知道。皇叔大腿根上有颗黑痣,腰窝处纹了阴阳鱼,还有脖子根——” “放肆!”圣人手中的拂尘掷了出来,“满口污言秽语!” 李凌冰避让不及,被拂尘的柄砸到了唇边,牙齿磕出了血,把血往肚子里吞,喉咙翻起腥甜之气。 李宜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方女儿的绣帕,送到李凌冰脸边。李凌冰觉得胃中翻滚,一股子酸水往喉咙里喷,一弯腰,双手撑地,吐了干净。李宜用细长的手指掰过李凌冰的下巴,迫使她看他的眼睛,然后用帕子细细给她擦嘴边的污秽之物。 李凌冰冷眸睨他,噀血,李宜一张阴柔的脸被她喷得满是血珠。 李凌冰挑眉,说:“皇叔,水是天下至洁之物。咱们道家噀水散福,太真在噀血,洗洗你肮脏的灵魂。” 李宜眉眼笑成一线,即使这样,仍关不住他因兴奋而莹莹发亮的眸子,他朝座上喊:“皇兄,你这个女儿又美又有意思,赐给我吧。” 圣人久久的沉默比雷霆之怒还要可怕,如头顶的一大片乌云,压得李凌冰喘不过去。 圣人什么都知道,他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光王李宜用帕子细细擦自己的脸,将血揉成一团团粉色的云,他对李凌冰说:“乖侄女,你当皇兄是瞎了还是聋了?他会不知道那火是谁烧的?宫里的事,瞒不了宫里真正的主子。你说,你和严家老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宜又上来扳住李凌冰的下巴,左右摇动,似一只猎手正在欣赏它的猎物,“你说,会不会别有旖旎风光?” 李凌冰仰起头,尖尖的下巴粉了一大块,“我只知道,火是我放的,这样的结果——最合圣人心意。总不能,他严家的老子儿子都在为国征战,我们却在背地里搞他们的嫡亲血亲。战事吃紧,边境不能乱,圣人不敢赌啊!” 光王愣了一下,朝上座一望,唤了句:“皇兄!” 圣人再次用沉默回应,但这一次,迫的是他光王李宜。 李宜用修长的手指捏着李凌冰的下巴,都捏红了才甩开手,又隐进烟雾之中,他的声音袅袅传来:“皇兄,他说水是至洁之物。我又不舍得真杀了她,不如对她施以小惩——就用水洗洗,可好?” 圣人轻摆拂尘,驱散身前的青烟,露出龙髯蛟眼,凌然天威,“太真,你悔吗?” 李凌冰慢慢站起来,挺直背,扬起下巴,直视圣人,“太真会好好悔过自己的一时冲动,弥补烧毁宫室之罪。但,还是要明明白白告诉圣人,太真的悔是悔过的悔——不是后悔的那个意思。” 光王李宜笑得疯癫,“有意思,真有意思。皇兄,你这个女儿生得好!我实在喜欢!” 圣人吼出:“闭嘴!都是你招惹出的是非,滚出去!” 李宜大刀阔斧走向李凌冰,阴恻恻的目光挂在她身上,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轻轻丢下一句,“你害我丢了那么多盐税,又烧了我的西苑,咱们之间不会那么容易结束。钱我要,人——我也要。” 炉房的门被缓缓关起。 轰隆隆—— 如将天光隔阂在了外面,屋内屋外,仿佛两个世界。 —————————————— 严克醒来的时候,听到严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子!公子!你醒啦!” 屋子里只亮了一支明烛,烛火跳跃,将蜡烛的影子投在睡榻旁的青白墙上,形如鬼影。 怎么天还没亮? 他好像已经睡了足够久了。 严克觉得口干舌燥,去摸案上的茶盏。严春立刻把茶盏递了过来。严克的手去接茶盏,被子下立刻丁零当啷响个不停,待手滑出塌,手腕猛然向下一沉,他低头,看到了那条精铁锁链。 记忆像洪水一样塞进他的脑海。 那个女人! 严克从榻上掀被而起。 严春扑了过来,死死把他压在身下,一个劲喊:“公子,你别动,找我来的那位姑娘说了——就是上次我们在辟雍宫里遇到的那个口齿伶俐的小娘子,她说了,公子在宫里闯了祸,要在这屋子里待满五日,才能平安出去!” 叮叮铛铛—— 锁链因两人扭打而发出巨大声响。 严春被严克又打又锤又扯,又不能真的使出功夫,只得痛苦地大叫:“公子饶了我吧!我都是为公子好!” 严克身上的伤还未好透,刚烧过一场,浑身酸痛无力,挣扎了一阵,突然停顿下来,大汗淋漓,用手闷砸严春厚实的背肌,咬牙道:“春儿,到底还认不认我这个公子?” 严春仰起头,红光满面,连汗也没有出,笑道:“自然是认的。但这件事上,我站那位小娘子。公子近来不太顺,还是休养生息,好好歇一歇吧。” 严克推一把严春的胸口,“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7. 第二十七章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朕,不咬人最新章节、朕,不咬人林笑、朕,不咬人全文阅读、朕,不咬人免费阅读、朕,不咬人 林笑 《朕,不咬人》简介: 媚骨天成小美猫长公主~口嫌体直小狼狗严氏小公爷少年帝后,九九归心,男强女强,感情1v1。李凌冰是媚骨天成的长公主,矜贵身份羡煞旁人。原本只需簪花点唇,就能一世平安。偏偏她拣了个狼子野心的掠国狼婿!李凌冰和狼婿披荆斩棘,送幼弟上龙庭。少帝昏庸无道,大厦将倾之际,狼婿和小舅子失和,权欲压倒了夫妻恩义,以雷霆手段,杀舅,夺位,乾坤定,最终爱侣变怨侣,她饮鸩斩断一世情深。只是……怎么上天又给了她另一次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少年时?那么,她要拨乱反正!看她芊芊玉手搅动诡谲庙堂!看她一根打狗棒反打无牙狼婿!她伴君入道,道袍加身,用最素的裙,行最荒诞的诱惑,当人欲降临,献祭道心,最终褪去枷锁,飞入青霄。这一世,她有一个念头。乱世盼明君,山野有闲王。助你做最英明的帝王,换弟弟一世富贵安逸。彼时,狼崽子还没长成,任他使计,用谋,总是聪明反被聪明rua~~他怼天怼地怼神佛,就是怼不过亲媳妇,他反父反母反旧主,就是反不出亲媳妇的温柔乡。尘封的少年时光被再一次经历,曾经的少年也终将长成顶天的男儿。彼此依靠,彼此救赎!很爱很爱你,也很怕很怕你,爱你公子无双,怕你郎心似铁。一对可敬可甜可反天下的猫狗小情侣!很久之后, 林笑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公主是尊菩萨(重生)》作者:林笑 《状元郎被公主强娶后》作者:林笑 28. 第二十八章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朕,不咬人最新章节、朕,不咬人林笑、朕,不咬人全文阅读、朕,不咬人免费阅读、朕,不咬人 林笑 《朕,不咬人》简介: 媚骨天成小美猫长公主~口嫌体直小狼狗严氏小公爷少年帝后,九九归心,男强女强,感情1v1。李凌冰是媚骨天成的长公主,矜贵身份羡煞旁人。原本只需簪花点唇,就能一世平安。偏偏她拣了个狼子野心的掠国狼婿!李凌冰和狼婿披荆斩棘,送幼弟上龙庭。少帝昏庸无道,大厦将倾之际,狼婿和小舅子失和,权欲压倒了夫妻恩义,以雷霆手段,杀舅,夺位,乾坤定,最终爱侣变怨侣,她饮鸩斩断一世情深。只是……怎么上天又给了她另一次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少年时?那么,她要拨乱反正!看她芊芊玉手搅动诡谲庙堂!看她一根打狗棒反打无牙狼婿!她伴君入道,道袍加身,用最素的裙,行最荒诞的诱惑,当人欲降临,献祭道心,最终褪去枷锁,飞入青霄。这一世,她有一个念头。乱世盼明君,山野有闲王。助你做最英明的帝王,换弟弟一世富贵安逸。彼时,狼崽子还没长成,任他使计,用谋,总是聪明反被聪明rua~~他怼天怼地怼神佛,就是怼不过亲媳妇,他反父反母反旧主,就是反不出亲媳妇的温柔乡。尘封的少年时光被再一次经历,曾经的少年也终将长成顶天的男儿。彼此依靠,彼此救赎!很爱很爱你,也很怕很怕你,爱你公子无双,怕你郎心似铁。一对可敬可甜可反天下的猫狗小情侣!很久之后, 林笑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公主是尊菩萨(重生)》作者:林笑 《状元郎被公主强娶后》作者:林笑 29. 第二十九章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朕,不咬人最新章节、朕,不咬人林笑、朕,不咬人全文阅读、朕,不咬人免费阅读、朕,不咬人 林笑 《朕,不咬人》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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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骨天成小美猫长公主~口嫌体直小狼狗严氏小公爷少年帝后,九九归心,男强女强,感情1v1。李凌冰是媚骨天成的长公主,矜贵身份羡煞旁人。原本只需簪花点唇,就能一世平安。偏偏她拣了个狼子野心的掠国狼婿!李凌冰和狼婿披荆斩棘,送幼弟上龙庭。少帝昏庸无道,大厦将倾之际,狼婿和小舅子失和,权欲压倒了夫妻恩义,以雷霆手段,杀舅,夺位,乾坤定,最终爱侣变怨侣,她饮鸩斩断一世情深。只是……怎么上天又给了她另一次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少年时?那么,她要拨乱反正!看她芊芊玉手搅动诡谲庙堂!看她一根打狗棒反打无牙狼婿!她伴君入道,道袍加身,用最素的裙,行最荒诞的诱惑,当人欲降临,献祭道心,最终褪去枷锁,飞入青霄。这一世,她有一个念头。乱世盼明君,山野有闲王。助你做最英明的帝王,换弟弟一世富贵安逸。彼时,狼崽子还没长成,任他使计,用谋,总是聪明反被聪明rua~~他怼天怼地怼神佛,就是怼不过亲媳妇,他反父反母反旧主,就是反不出亲媳妇的温柔乡。尘封的少年时光被再一次经历,曾经的少年也终将长成顶天的男儿。彼此依靠,彼此救赎!很爱很爱你,也很怕很怕你,爱你公子无双,怕你郎心似铁。一对可敬可甜可反天下的猫狗小情侣!很久之后, 林笑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公主是尊菩萨(重生)》作者:林笑 《状元郎被公主强娶后》作者:林笑 第四十二章 李之寒,我回来…… 少帝之名已扬,大事尘埃落定,接下来的小事便是顺水推舟。皇家验尸官对圣人尸身的勘验草草了事,认定是受箭创而亡,死因无疑。 寿王李湘及其母妃、皇妹等支持他的宗亲一同下死囚狱。 寿王谋逆一案在朝中/共牵涉两百余名官员,加上他们的亲眷,计一万余人等着监后斩。 庙堂诡谲,个人的际遇犹如变幻无常的云。 本为寿王亲信的临光侯孙氏因三世无军功,被赶到边境种田,因此躲过寿王之祸。 寿王的讲官大儒士朱孝孺,曾因身为翰林院编修,官阶压过裕王讲官张懋之而踩痛皇后的尾巴。 朱编修自视文人清高,一直以来并没有参与到寿王争权的行动中。 但他为人师的事实从未改变。 李淮给了朱编修一个选择——亲手写李淮的登基诏文,一为其正名,二为其歌功颂德。 对一个文人来说,这是天大的羞辱。 朱孝孺没有同意。 朱孝孺的十族——包括其监考的门生和教过的学生,统统被拉到东市斩首,共八百余人。 玉京城内,一车一车的囚犯被拉出去砍头。 天家后/庭,先圣人的丧仪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李凌冰脱了道袍,就穿上丧服。她一袭素白粗麻裙裹身,盘发去饰,站在大铜镜前,转过身,只见瘦骨嶙峋一只猫,面露春色一枝花,叹了口气。 这么素的衣袍,她都穿腻了! 她要吞下以前的话——什么古时杨妃恶道袍,是她不够雅,是她矫情!不,她现在也想穿红。 谢忱坐在梁上,断腿被木条箍得邦邦硬,垂在半空摇晃,“主子,我看挺好——看!”他脖子一歪,闪开砸来的铜镜,伸出绑满纱布的手指,抓住铜镜,“主子,你这乱砸东西的习惯真得改改。” “本公主以前砸得起,现在更砸得起!”李凌冰咬牙切齿,翻开妆盒,随手抓了一只金光灿灿的臂钏,撩起袖子,把臂钏扣上手腕,用手指拨弄到肩膀下,站起来,抖动肩膀,垂下宽大的袖子,完美盖住。 这不就成了嘛! 有好东西不戴,是傻子! 掌灯女史小霜屈身,“殿下,殡宫那边派人来催了。” “知道了。”李凌冰提裙快走,朝谢忱说,“你这几日好好歇息,不必跟着我。” 谢忱的头没有冒出来,只伸出两指,在空中一划,“明白!” 临时设起的殡宫里素麻仪仗翩飞。 到处跪着人,白的像咕咕叫的鸽子,黑的像到处流窜的老鼠,黑白间差,一种沉闷压抑之感扑面而来。 其间,传来几声女人的抽噎,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正殿里,众人跪得更紧凑更有序。他们移动膝盖,给长公主李凌冰让出一条路。 李凌冰想拜李淮,膝盖刚一弯,一只胖手递过来,扶起她的手臂,“姐姐,我还没正式即位呐,算了。” 李凌冰微笑着抬头,余光勾到正用袖子擦眼角的皇后——不,太后。 太后她一身缟素,未戴一点首饰,只用白布铰了朵小白花,别在乌发间,她眸如秋水,面若桃李,倒是比圣人在时还要风流娇俏些。 太后也察觉了李凌冰的目光,手臂滞了一下,像是个面对父母却做错事的孩子,双手交错拉扯衣袖,撇过头,选择避而不见。 这一辈子,太后不会选择去冥宫瑶台寺,为圣人燃灯守灵了吧。 也算是善终。 李凌冰左右张望一下,松了口气。 还好,光王李宜不在。 她在殿内一角的地上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在用黑眸盯她。 严克一身黑布深衣,头戴白布额带,歪躺在地上,折起一只膝盖,身前有一坛子酒和一柄长刀。 京城传闻,邓国公四子严克在救下少帝和长公主后,从未归府,他在玉京城里,连扫十街,与人斗酒到天明。 玉京城的人都说,严克把自己泡在酒坛子里,是少年一战功成,意气风发。 李凌冰却觉得,有人喝酒为愁,但,酒入愁肠愁更愁。 李凌冰跪在所有后宫贵女之前。 圣人的尸身已被清洗过,塞满了棉花,撑起一个皮架子摆在塌上,远远看去,竟还成。天家丧仪的每一步都在司仪署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四位皇子为圣人换下旧衣,穿上新衣。他们按住圣人的手足,其中一人用新丝绵放在圣人口鼻处——这叫属纩。 李凌冰暗哼一声,圣人都死了多少天了,还能喘气嘛! 她心里虽这么想,却还是被吊起精神,伸长脖子去张望。 新丝绵飘了起来! 要/死,真的诈尸了! 难道圣人也重生了? 一位按手脚的皇子皱眉,“皇兄,你别喘气啊!” “不喘气就死了!”扯着丝绵的皇子咽了咽口水,屏息,细如蛛丝的丝绵终于缓缓垂下。 四位皇子松了一口气。 你看,就是死透了! 还得是我,天底下,谁能有我太真的福气! 四位皇子把旧衣卷成一个团,装进竹箧,捧到了李凌冰眼前。 司仪署的官员跪倒,“请神女为圣人喊魂!” 李凌冰冷哼一声,“在场这么多男人,没我一个女子手脚灵活是吧!” “我和你去!”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从后头响起,带着几分醉意。 司仪署的官员看清严克那张脸,支支吾吾:“按礼,需圣人血亲子女才能喊魂。” 众王爷也是吹胡子瞪眼。 你严四凭什么? 李淮看一眼严克,又看一眼姐姐,“朕觉得好。” 众人不敢再反对。 严克背着竹箧,与李凌冰爬上屋脊正中,向着北面的天,肩并肩站着。 严克身上的酒味很浓,酒气从鼻子里灌进去,让她有些恶心,仿佛要一同醉了。 李凌冰从竹箧里取出衣服,迎风展开,大喊:“父皇啊,你回来!”然后压低声音,“你再回来试试!插不死你!”她又大喊,“父皇啊,你走好!”又一次收回声音,“黄泉路上,当心有恶鬼抓你!” “父皇——” 严克一把抓住李凌冰的手腕,“别喊了,我怕你被雷劈!” 屋下的白黑大军纷纷抬头,哄一声炸开。 葬仪实在无趣! 有热闹不看是傻子! 严克薄唇上扬,“我替你喊!”他抓起衣服,把它散到风中,衣服如云一卷,飘到天上,他的目光放空,“圣人,”他的手放在李凌冰手臂上,将她按到了自己身侧,贴着她,哑着嗓子说,“我操/你大爷!” 李凌冰知道神女不该笑的,但她忍不住,笑得眼泪都挤出来,腰都笑弯了。 小狗崽子这两年,当真是出息了! 李凌冰推开严克,用袖子扇脸,散一散周身的酒气,她用眸子打量严克。 难得的,他们两个之间竟然没什么话要讲。 严克转身,袖子一甩,滑下屋脊。 众人看唱戏的角走了一个,也就摇摇头,都散了。 李凌冰爬下屋脊,两个人朝着殿室两边的长廊,分开走出众人视线。 按本朝丧制,父死需服斩衰,头三日不食一粒米,不饮一滴水。 李凌冰才不管这些鬼规矩,从殡宫出来,摸到一间小宫室,室内供着三清像,她从供桌上扯下一只烧鹅腿,寻了处僻静之地,在那啃鹅腿啃得津津有味。 突然间,飘来一阵脂粉香,有女子相互攀谈的声音传来。李凌冰看到一群贵女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也要顾着颜面——长公主在服丧期间,偷吃鹅腿的事绝不能传出去! 她满手满嘴的油,偏偏舍不得丢弃那鹅腿,拔腿就往廊那头蹿。刚跑过折角,她就看到严克坐在廊下,身前一张矮桌,正在低头写字。 人声越来越近。 算了! 便宜小狗崽子了! 李凌冰跑过去,钻到他袍子底下,同时伸出抓着鹅腿的手在他面前一晃,以作威胁,又快速藏到身后,换另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别让她们看见,我要脸。” 严克淡笑,继续写字。 贵女们驾着香云来到廊下,却不肯挪步,各自散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四十三章 李之寒,你愿意……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朕,不咬人最新章节、朕,不咬人林笑、朕,不咬人全文阅读、朕,不咬人免费阅读、朕,不咬人 林笑 《朕,不咬人》简介: 媚骨天成小美猫长公主~口嫌体直小狼狗严氏小公爷少年帝后,九九归心,男强女强,感情1v1。李凌冰是媚骨天成的长公主,矜贵身份羡煞旁人。原本只需簪花点唇,就能一世平安。偏偏她拣了个狼子野心的掠国狼婿!李凌冰和狼婿披荆斩棘,送幼弟上龙庭。少帝昏庸无道,大厦将倾之际,狼婿和小舅子失和,权欲压倒了夫妻恩义,以雷霆手段,杀舅,夺位,乾坤定,最终爱侣变怨侣,她饮鸩斩断一世情深。只是……怎么上天又给了她另一次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少年时?那么,她要拨乱反正!看她芊芊玉手搅动诡谲庙堂!看她一根打狗棒反打无牙狼婿!她伴君入道,道袍加身,用最素的裙,行最荒诞的诱惑,当人欲降临,献祭道心,最终褪去枷锁,飞入青霄。这一世,她有一个念头。乱世盼明君,山野有闲王。助你做最英明的帝王,换弟弟一世富贵安逸。彼时,狼崽子还没长成,任他使计,用谋,总是聪明反被聪明rua~~他怼天怼地怼神佛,就是怼不过亲媳妇,他反父反母反旧主,就是反不出亲媳妇的温柔乡。尘封的少年时光被再一次经历,曾经的少年也终将长成顶天的男儿。彼此依靠,彼此救赎!很爱很爱你,也很怕很怕你,爱你公子无双,怕你郎心似铁。一对可敬可甜可反天下的猫狗小情侣!很久之后, 林笑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公主是尊菩萨(重生)》作者:林笑 《状元郎被公主强娶后》作者:林笑 第四十四章 你怕吗?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朕,不咬人最新章节、朕,不咬人林笑、朕,不咬人全文阅读、朕,不咬人免费阅读、朕,不咬人 林笑 《朕,不咬人》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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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刻,严刚觉得四弟已经不在那了,甚至不在他的躯壳里,魂儿被诸天神佛所摄去! 严刚在严克胸口打了一拳。 像打在一堵墙上。 严克缓缓捏皱纸,转过身,眺望屋外的景。 严刚顺着严克的目光看。 严刚看到天边金乌似个咸蛋黄,云如山峦,金火烧云,日暮之景如佛光普照。 严克嗓子有些哑,道:“三哥,你和父亲、大哥、二哥和春儿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而我——只是个懦夫。” 严刚不解,“四弟,你说什么?” 严克继续道:“给我十五日。若是我死了,我在天上和二哥春儿一起,保佑你们。” 咚咚咚—— 响起战事开打的战鼓声。 这一次,严克没有像从前那样冲出去。 严刚觉得意外,心下更觉不安,把手掌放在严克肩膀上,摇一摇他,“四弟,你病了?” 严克的黑眸只盯着天边那慢慢落下的金乌,“三哥,天黑了,佛要坠,我想接住她。” 言毕,严克拔出仪刀援玉,一头扎入苦战。 登州这一仗,从傍晚打到天明。 这一役,史书上会写,君侯化身阎王,斩下数百颗人头。 这一役,参战的兵士会说,他看到一柄最刚最快的刀,闪着寒光划过尸山血海。 只有君侯自己知道,那一夜有多难。 他的心像是一只硬了的馒头,轻轻一掰,就碎下粉来。 他的刀是柔的钝的,刀听从心,心臣服于她。 他仿佛去了一次蜀地,世人只知他浑身浴血到了那里,却从来没有人问他,爬了几重山,渡了几条河。 熬油一般焦心。 剔骨一般疼痛。 登州这一役,仗是打胜了,却丢了君侯。 那少年君侯骑上快马,破开重重暗卫,出登州城,抄小路,日夜兼程往玉京城赶。 在马上狂奔的日子,他忆起少年时的点点滴滴。 从前的某些事,曾经只是一瞬绽放而已,却在多年以后——或者说是在此时此刻,凝成了永恒。 李之寒啊李之寒。 我要拿你怎么办? 你为了亲弟弟甘愿委身敌寇! 你不顾一切保护其他人,可知我恨? 我求你,考虑一个人的感受,给那个人在心间留一个小小的位子。 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请你爱护你自己! 君侯伏于马上,喃喃自语:“李之寒,如果你敢抛下我,如果你敢……” 君侯忘了换马。 越是一日千里的良驹越需要休息! 披星戴月,狂奔五日,骏马折跪前蹄,对月长啸一声,把君侯摔到了最脏的沟渠里。 君侯的头砸在石头上,晕了过去。 再醒来,君侯不见了,路边的流民堆里多了一个傻乞丐。趁着乞丐昏迷,流民抢光了他身上的铠甲和随身之物,好在在晕倒前,他死死抓着铜钱和刀。 乞丐躺在淤泥里一天一夜,有人可怜他,给他喂了几口水,随后,拽走了他脚上的皮靴。他醒来后,用袖子擦掉从额头伤口淌下的血,坐在路边,呆看路上的行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某一日,道上走来一辆牛车,牛脖子上挂个大铜铃,“叮叮当当”响了一路。那青牛拉的板车上坐着个女子,头戴女花冠,正在打哈欠。 她目不斜视,仿若神女,瞥也不瞥路边的乞丐。 乞丐觉得,那顶冠在阳光下真好看,像波光粼粼湖面之上泛起的一掬日光。 鬼使神差,他就想跟着那辆牛车,跟得久了,他脚上起泡出血,他也浑然不知疼。 跟在牛车旁的一个小娘子转头,撇撇嘴,“鸢娘,咱们后头跟着一个邋里邋遢的乞丐。” 崔文鸢说:“得防着他点,别让他抢了钱。” 又过了一日。 小娘子又说:“鸢娘,他还跟着,脚上没穿鞋,走路走得满脚都是血。” 崔文鸢皱眉,暗想,自己戴着冠,是不是太招摇了,难不成被贼惦记上了? 她赶紧把珠冠取下来,藏到包袱里。 到了夜里,崔文鸢果然遭遇剪径强盗。在她的包袱被壮汉抢夺的时候,那个瘦乞丐走上来,横在二人中间,试图推开壮汉。 瘦乞丐的黑眸盯着那伙强盗,“别动她的东西!” 壮汉瞥一眼瘦乞丐的刀,跳回去,拔出匕首,来回在两只手里传握,“小子,咱们比比刀法?” 瘦乞丐茫然看一眼自己的刀,缓缓拔出来,“来吧。” 本以为是单打独斗,却不想是一伙儿强盗聚成一个圈,向他冲来。 瘦乞丐根本无招无式,只凭着本能躲闪,以蛮力胡乱挥刀。对方的匕首实打实刺了他几下,全刺在他胸口和腰上,却如同刺入沙袋,闷闷地听不见叫喊声。 强盗以为遇上了一个大傻子。 此时,恰逢一大群行人路过,冲散了这群人。 乞丐捡回了一命。 崔文鸢从怀里取出一吊钱,放在手心数出三十枚,撒在地上,“喂,乞丐,我也是个苦命人,只能给你这么多,你捡起来,买帖药吃。” 瘦乞丐的脚边散满了铜钱,他黑色的衣袍上渗出深紫的血水,他没有去捡铜钱,只用黑眸打量崔文鸢。 崔文鸢觉得瘦乞丐有些眼熟,但他满脸淤泥与血污,看不清面容,她实在没良心去管乞丐的事,催促:“快走,晚了,金公子该不高兴了。” 牛车走过瘦乞丐。 乞丐跨过那些铜钱,继续跟着牛车,只是身形不似刚才那般硬挺,缩着身子,一步一拖。他身后,是一群匍匐在地上,借着月光,找散落在地上铜钱的流民。 小娘子的余光勾在瘦乞丐身上,有些心软,道:“鸢娘,我们带上他一起走吧。” 崔文鸢却道:“我是去给金公子做妾的,带个男人算是怎么回事?这世道这么乱,不止他一个孤魂野鬼,都是个人命数!” 小娘子叹一口气,“你看他真是可怜。手里只有那么一文钱,一文钱只能换半个饼,撑不了三日。” 一文钱? 崔文鸢突然想起什么,朝着驾牛车车夫喊:“停下!快把那个男的给我领来,我仔细瞧瞧。” 小娘子早就等着这句话,未等牛车停下来,就跳下车,朝瘦乞丐奔去,扬手高呼:“嗳!你来!” 瘦乞丐拖着沉重的步来到崔文鸢眼前。 崔文鸢丢给他一块帕子,“你把脸擦干净。” 乞丐把血和泥擦干净。 崔文鸢眉毛一挑。 哟,这不是那位把一文假铜钱当成宝贝的小军爷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四十九章 严止厌,你当我…… 崔文鸢折腾了几天,才认清一个事实——严克是荤的素的都不吃! 他们大多时候坐在牛车上,有时还需在野地过夜,人来人往,许多双眼睛盯着,确实诸多不便。 崔文鸢一直没有得手。 有时候,他们进客栈休息。 严克要么在屋子外头练一晚上刀。 要么遇上观音佛诞,有戏班在外头演佛本演义。严克蹲在地上,一双黑眸子闪闪发光,看了一夜戏。 崔文鸢意识到严克必然属于家教很严的那一类文官子弟。 她曾听某个恩客说,有些男人装得很,必然要生情后才生/欲,极难上手。 崔文鸢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人,老江湖也拿不出手段。 好在,严克很好伺候,或者说什么都不在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严克偶尔也会表现出富家子的天真,他会盯着牛车,说:“牛车比马车好。千年前,老子骑青牛西出函谷关,紫气东来,是一派神仙气象。” “嗯,是。”崔文鸢赔上一个甜美笑容,暗想,什么神仙不神仙的,雇牛车是因为它便宜! 严克只发过那么一次脾气。 他不肯吃煎得很老的荷包蛋,抱怨:“你以前会给我煎得嫩嫩的。” 到底是富家子弟,吃个煎蛋都那么麻烦! 崔文鸢心中又窃喜又嫌弃,亲自挽袖,给少爷煎了个嫩嫩的蛋。 少爷吃得唇齿留香,连挂在嘴边的蛋黄液也舔了个干净。 崔文鸢的盘算是带着严克去京城认祖归宗。 少爷不记得自己家在哪不要紧,他们可以一家家问。 反正,她崔文鸢下辈子要住大房子,吃山珍海味,戴满头珠翠! 越接近玉京城,崔文鸢的心越不踏实,她忍痛换了马车,支开小娘子,只两人待在封闭的车厢内。她要给自己创造机会,把严克办了,越快越好! 崔文鸢的手有意无意撩拨严克。 严克起先不为所动,突然间,深吸一口气,扑到崔文鸢身上,像狗鼻子贴着她的衣裙嗅。 崔文鸢心想,这是——成了? 恰在此时,车帘子被小娘子一掀,她蓦然瞥见车内之景,给崔文鸢竖起拇指,立刻放下车帘,在外面小声道:“鸢娘,咱们进玉京城了。他们要检查过所。” 崔文鸢把包袱踢出去,“都在里边。少了夫君那一份,”她瞟一眼严克,咬咬牙,“给检查的官爷一两纹银,让他行个方便。” 马车晃晃悠悠颠着,把人心都颠得发颤。 严克嗅了一会儿,凝一凝黑眸,“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崔文鸢撩起裙子,目光迷离,“你往深处嗅嗅。” 严克贴上去,从衣裙嗅到脖子根,突然离了崔文鸢,整个人飞出窗帘,转眼不见了。 真的好香啊! 严克闻到一股他很喜欢的味道。 那香仿佛有源头,源头那里牵了一根线,把小狗崽子一路牵到香源附近。 那是一条人头攒动的朱门大街。 街两旁都设了帷障,平头百姓都被圈在帷障外头,像鹅一般伸长头张望帷障内的景致。街正中有身着黄服的男人在洒扫街面,没多久,走来两队同样服制的人,小跑着拍手,原本正在扫地和泼水的人立刻停下,弯身立在两旁。 丝竹管乐之声传来。 然后是锣鼓喧天。 一大队车撵与人马向这里缓缓走来。 严克站在帷障之外,被布挡着视线,只能看到某位贵人的仪仗在头顶一上一下,像是皮影戏露出的马脚。 那香越来越浓,把他的魂儿都要勾去了。 不成,他要找到香味的来源。 严克冲出帷障,拦在车马之前。 有侍卫大喊:“有刺客!”一群身披银铠甲的侍卫在马上“唰唰”拔刀。 严克也被逼着拔出自己的刀。 他不记得招式。 但他一门心思想要找到香味。 侍卫将严克团团围住。 严克擦着他们的脚边,滚了出去,来到一匹马前。 他摸着马头,“乖,我不会伤害你的。”说完,他跳上一辆车,撩开车帘子,车里的女子惊呼,抱成一团,女子的动驱出她们的脂粉香。 不对,不是这个香味! 一个侍卫的刀朝着严克背后砍来。 严克避让不及。 “嗙”的一声! 刀被一颗不知从何处弹出的石子打开了。 严克抬头,看到高高的屋檐之上,靛蓝的衣袖落到他所看不到的地方,行云流水宛若一滴蓝墨入水,舒展出脉脉丝流。 严克跳下第一辆车,心中多了戒备,逼着自己从背后长出眼睛。他掀开一辆又一辆载满女人的车撵。 但,全都不是! 严克凭着一股莽劲,把这支队伍闹得人仰马翻。终于找到了那辆留有余香的车撵,但那车里面却是空的! 严克心中空空荡荡,明明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却感觉自己丢了至宝至贵之物。 这种闻得到却摸不着看不见的感觉太磨人了! 严克逃出了那支车队,他不甘心,又寻机会,混进围观的百姓之中。 恰好,车马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侍卫需要盘查辎重。 没多久,几个黄衣男子从街旁边的茶楼跑出来,每人怀中抱着一大坛子酒,远远望去,酒坛子上贴着鲜亮的“喜”字。 其中一人操着尖细嗓音朝着围观的百姓喊:“贵主说了,她夫君爱酒,请在场的诸位喝一碗喜酒!” 黄衣男子开始向百姓分酒。 大多数人没有酒碗,就用手掌去接。 黄衣男子朝严克这边走来,严克本想闪开,却被对方用话留住:“小爷,也喝一口我们主子的喜酒吧。” 严克伸出手,澄澈的酒水被他掬在手心,他一动不动,这酒的味道倒是他所喜欢的。 黄衣男子笑道:“喝一口酒,道一声郎君千秋。” 一时间,喝完酒的百姓齐声高呼:“郎君千秋!” 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点燃了送亲的热烈气氛。 严克捧酒仰头,把酒灌到喉咙里,喝完,高喊:“娘子万福!” 黄衣男子笑了,“多谢小爷的吉利话,我替主子谢过了。” 突然间,有人冒头喊道:“新娘子出来了!” 严克看到一个女子的裙摆随着脚步移动而翩飞,她被移障团团围住,看不清样子,只见她把一只又白又细的手搭在侍女手臂上,然后,裙子一摆,钻进刚才空着的那辆车撵。 你说稀奇不稀奇,新娘子漏出的裙角竟然是素白的! 严克中了邪般,紧紧跟着那辆车撵。 那送亲的队伍好生浩大,蜿蜒曲折,将整条长街占满,人们被锣鼓声震得心惊肉跳,全都放下手中活计,聚到街上看热闹。 新娘子进了一家朱门大户。 严克刚想跳过墙,却被崔文鸢捉住。 崔文鸢拉着严克的手,有些生气地往外头拽,“夫君,你丢下妾,是想始乱终弃,做这家的新郎官吗?” 严克哑然,神色暗沉,虽不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五十章 别乱动,我身上有……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朕,不咬人最新章节、朕,不咬人林笑、朕,不咬人全文阅读、朕,不咬人免费阅读、朕,不咬人 林笑 《朕,不咬人》简介: 媚骨天成小美猫长公主~口嫌体直小狼狗严氏小公爷少年帝后,九九归心,男强女强,感情1v1。李凌冰是媚骨天成的长公主,矜贵身份羡煞旁人。原本只需簪花点唇,就能一世平安。偏偏她拣了个狼子野心的掠国狼婿!李凌冰和狼婿披荆斩棘,送幼弟上龙庭。少帝昏庸无道,大厦将倾之际,狼婿和小舅子失和,权欲压倒了夫妻恩义,以雷霆手段,杀舅,夺位,乾坤定,最终爱侣变怨侣,她饮鸩斩断一世情深。只是……怎么上天又给了她另一次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少年时?那么,她要拨乱反正!看她芊芊玉手搅动诡谲庙堂!看她一根打狗棒反打无牙狼婿!她伴君入道,道袍加身,用最素的裙,行最荒诞的诱惑,当人欲降临,献祭道心,最终褪去枷锁,飞入青霄。这一世,她有一个念头。乱世盼明君,山野有闲王。助你做最英明的帝王,换弟弟一世富贵安逸。彼时,狼崽子还没长成,任他使计,用谋,总是聪明反被聪明rua~~他怼天怼地怼神佛,就是怼不过亲媳妇,他反父反母反旧主,就是反不出亲媳妇的温柔乡。尘封的少年时光被再一次经历,曾经的少年也终将长成顶天的男儿。彼此依靠,彼此救赎!很爱很爱你,也很怕很怕你,爱你公子无双,怕你郎心似铁。一对可敬可甜可反天下的猫狗小情侣!很久之后, 林笑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公主是尊菩萨(重生)》作者:林笑 《状元郎被公主强娶后》作者:林笑 第五十一章 记住了,小爷……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朕,不咬人最新章节、朕,不咬人林笑、朕,不咬人全文阅读、朕,不咬人免费阅读、朕,不咬人 林笑 《朕,不咬人》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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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了白马关? 团团儿用舌头舔一舔干涸的唇,唇上破了皮,触到湿润的舌如被小针扎一下,“我口渴,你再喂我喝点水。” 四郎把水碗拿起来,小心喂,却喂不进去。 团团儿才咽了一口,又吐出来,“还是好烫。” 四郎仍是无言。 团团儿突然觉得不对劲。 山村野地哪里弄来沸水?这水凉了那么久,还那么烫?如果这水是烫的,口腔里也应该是烫的,怎么到了喉咙里才觉得烫? 团团儿努力抬起手,把手指伸到杯盏里,竟然是凉的! 原来不是这水烫,而是——她的喉咙里长了东西,水灌进去,自然会觉得疼。她想起药师郎死前的话。虽然因为晕倒,她只听到前半句,但前后一联想,就知道自己病了,并且必然病得不轻。 团团儿把头刻意离开四郎的胸口,“我这病会传染吗?” 四郎沉默了好一会儿,揉着她背心,“至少不会传染我。” 那么,就是了。 她后心正觉得凉,被他温暖的掌心一贴一揉,倒是舒服了许多,深知覆水难收,劝也是白费口舌——他不会离开她的,便乖乖重新躺好,闭上眼。 慢慢地,她开始觉得痒,浑身如有千百只虫子在咬她的皮肉。虫子要从她喉咙里爬出来,所经之地,脓血充胀,随时要破开皮来,滋出血水。 好痒啊! 好疼啊! 四郎察觉她的身子微抖,问:“很难受吗?” “嗯。”团团儿说话时尽量不扯到嘴角的破口,痘疮渗出的汁水挂到舌头上,舌根咸咸的,她得小心翼翼不让口水泛滥,否则,咽一次,喉咙就被刀割一次,“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四郎道:“我们出手及时,他们的父亲尚未遇害。他醒来后,我与他找到了出山的路,前日,我们分开了。” 团团儿道:“我竟然昏睡了三天三夜。四郎,你实话告诉我,我得了什么病。” 四郎轻轻吐出两个字:“虏疮”他把头凑过来,下巴贴着她的额头,将她抱得更紧些,“别怕。” 他身上很凉,她身上很烫,凉意一下子从他那儿钻到她身上,激得她打冷颤,抖索身子。他搂她搂得更紧了。 团团儿哑然道:“我不怕。” 四郎道:“睡吧,睡醒了,吃药,再睡一觉,就好了。” 团团儿说:“睡不着。” 四郎沉了一口气,把团团儿抱起来,两人一动,引来旁边卧着的人不满,那人嘴里嘟囔几句,翻过身子,继续睡。 四郎抱着团团儿在拥挤的大屋内走来走去,时常要跨过地上的人,他却将气力控制得很好,一点都不颠不晃。桌案边的书生抬起头,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微笑着让他们不要闹出声音来。 团团儿被四郎轻摇,睡意渐渐袭来。她软下身子,在半梦半醒间,问:“止厌,你说妻子死了,能好活是最好。所以,我若死了,你也会好好的吧?” 四郎轻声“嗯”一下。 团团儿轻骂一句:“真没良心啊。还不如那个药师郎,人坏,却懂得为妻殉情。” “我不会殉情!” 四郎这一说话,惹来书生再次抬头,冲他摇手。 团团儿半睁开眼睛,“我知道的,你没有。” 四郎压低声音,“殉情只是一厢情愿。”他将团团儿往上颠一颠,再次抱稳了,才慢慢悠悠道,“人活着,才能在记忆里与逝去之人再次相遇。活着,意味着逝者永生。” 良久,团团儿吁一口气,“止厌,你相信人死能复生吗?你和我注定生生世世纠缠,谁也逃不掉。” 团团儿没有再说话,如坠入摇船中,被他轻轻摇晃,推向平静而安详的湖心,湖对面是她曾可望不可及的家乡——一个多美好的梦。 她在梦中喊:“止厌,我疼。” 四郎看着熟睡的她,黑眸凝着光,轻声说:“我知道。” 团团儿又醒了。 天也亮了,她张望四周,才发现大屋原来是一间破庙,白日里,大多数人还都瘫在地上。书生的桌案换成了一釜冒着白烟的汤药。患病之人排成一排,手里端着碗,等着书生用勺子把汤药舀进他们碗里。 破庙里都是人味、血味和痘疮破开的酸腐味。 他们中有一些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脸上拱起一颗颗赤红的痘子,像剥了皮的赤豆粽。他们双眼无神向上望,魂儿仿佛也不在躯壳里,令她团团儿想起那个被父母用门板抬着的人。 她是怎么得上虏疮的,她算是知道了。 四郎把她放下,靠在柱子上,手从她脖子根抽开,“我去给你拿药。” 团团儿没回应,待他一走,就用食指指腹一寸寸抹自己的脸,坑坑洼洼,高的像连山,低的像沟壑,那些痘疮还是软的,包着脓水,“噗”一声就戳开来,创口又辣又凉又疼。 然后,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得昏天黑地,连梁上的猫都被惊得竖起尾巴,炸起毛,跳起脚,“呜呜呜呜”一个劲乱骂。 四郎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汤药撒了半碗,快步走过去,蹲下来,关切问:“李之寒,你怎么了?” 团团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瞪着他,想强收住眼泪,身子却一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我告诉你们,……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朕,不咬人最新章节、朕,不咬人林笑、朕,不咬人全文阅读、朕,不咬人免费阅读、朕,不咬人 林笑 《朕,不咬人》简介: 媚骨天成小美猫长公主~口嫌体直小狼狗严氏小公爷少年帝后,九九归心,男强女强,感情1v1。李凌冰是媚骨天成的长公主,矜贵身份羡煞旁人。原本只需簪花点唇,就能一世平安。偏偏她拣了个狼子野心的掠国狼婿!李凌冰和狼婿披荆斩棘,送幼弟上龙庭。少帝昏庸无道,大厦将倾之际,狼婿和小舅子失和,权欲压倒了夫妻恩义,以雷霆手段,杀舅,夺位,乾坤定,最终爱侣变怨侣,她饮鸩斩断一世情深。只是……怎么上天又给了她另一次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少年时?那么,她要拨乱反正!看她芊芊玉手搅动诡谲庙堂!看她一根打狗棒反打无牙狼婿!她伴君入道,道袍加身,用最素的裙,行最荒诞的诱惑,当人欲降临,献祭道心,最终褪去枷锁,飞入青霄。这一世,她有一个念头。乱世盼明君,山野有闲王。助你做最英明的帝王,换弟弟一世富贵安逸。彼时,狼崽子还没长成,任他使计,用谋,总是聪明反被聪明rua~~他怼天怼地怼神佛,就是怼不过亲媳妇,他反父反母反旧主,就是反不出亲媳妇的温柔乡。尘封的少年时光被再一次经历,曾经的少年也终将长成顶天的男儿。彼此依靠,彼此救赎!很爱很爱你,也很怕很怕你,爱你公子无双,怕你郎心似铁。一对可敬可甜可反天下的猫狗小情侣!很久之后, 林笑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公主是尊菩萨(重生)》作者:林笑 《状元郎被公主强娶后》作者:林笑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我们轻生死,……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朕,不咬人最新章节、朕,不咬人林笑、朕,不咬人全文阅读、朕,不咬人免费阅读、朕,不咬人 林笑 《朕,不咬人》简介: 媚骨天成小美猫长公主~口嫌体直小狼狗严氏小公爷少年帝后,九九归心,男强女强,感情1v1。李凌冰是媚骨天成的长公主,矜贵身份羡煞旁人。原本只需簪花点唇,就能一世平安。偏偏她拣了个狼子野心的掠国狼婿!李凌冰和狼婿披荆斩棘,送幼弟上龙庭。少帝昏庸无道,大厦将倾之际,狼婿和小舅子失和,权欲压倒了夫妻恩义,以雷霆手段,杀舅,夺位,乾坤定,最终爱侣变怨侣,她饮鸩斩断一世情深。只是……怎么上天又给了她另一次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少年时?那么,她要拨乱反正!看她芊芊玉手搅动诡谲庙堂!看她一根打狗棒反打无牙狼婿!她伴君入道,道袍加身,用最素的裙,行最荒诞的诱惑,当人欲降临,献祭道心,最终褪去枷锁,飞入青霄。这一世,她有一个念头。乱世盼明君,山野有闲王。助你做最英明的帝王,换弟弟一世富贵安逸。彼时,狼崽子还没长成,任他使计,用谋,总是聪明反被聪明rua~~他怼天怼地怼神佛,就是怼不过亲媳妇,他反父反母反旧主,就是反不出亲媳妇的温柔乡。尘封的少年时光被再一次经历,曾经的少年也终将长成顶天的男儿。彼此依靠,彼此救赎!很爱很爱你,也很怕很怕你,爱你公子无双,怕你郎心似铁。一对可敬可甜可反天下的猫狗小情侣!很久之后, 林笑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公主是尊菩萨(重生)》作者:林笑 《状元郎被公主强娶后》作者:林笑 第60章 第六十章 一个红点,就落…… 严克没躲,直接挨了一击软打。 在他心里,这能算打吗? “在外面候着!”李凌冰跳下榻,矮身吹灭榻边的灯盏,朝严克扬手,不及穿鞋,就跑到炉火边,才一拎铜水吊就烫得捏耳垂,跳了几次脚,扯下袖子,隔着衣袖提起水吊,用水浇灭炉火。 帐子里顿时更暗了些。 背后传来“哗啦”一声水响,掠过一阵风,那人已钻到榻上的被子下。 他们算是配合得当! 李凌冰提起帐中唯一一盏亮着的灯,走到离榻最远的角落,理一理衣衫,撸一撸乱发,沉下一口气,朗声道:“进来吧!” 帐帘被掀起,帐外的篝火之光射进来,令李凌冰瞥见地上严克的衣衫,她心里一惊,赶紧蹦跶过去,后脚跟一勾,把衣衫踢到浴桶后面。 高晴与潘玉进来了。 二人一时难以适应帐子里的黑,把目光都聚集到那盏亮的灯上。 微黄烛火下,他们看到年轻女子长发披肩,发梢微微凌乱,向上卷出几个毛躁的圈。她的衣襟有些松开,白皙的脖子上爬着密如雨点的红点与三道红痕——那三道红像是人的指印。痕与点红得发亮,与女子眼角的淡红、眸子的水光逼得两人不得不移开目光。 他们垂下目光,才看到李凌冰光着脚,赤足边尽是水,水迹滴滴哒哒钻进黑暗深处,依稀消失在榻边。 帐子里实在太暗了! 李凌冰率先打破沉默:“潘将军,你为何会在此地?” 她心知肚明,潘玉是被弟弟派到这里来的。潘玉肯定先于他们一步,早就藏身于高晴的营帐。 原春申军都尉潘玉一直都是李淮的心腹爱将。严克去投军,李淮把严克荐去了春申军。潘玉因助严克破寿王之局而拜春申军偏将军,更加受李淮所重用。但他此刻出现在白马关外,必有缘故。她想知道——弟弟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潘玉单膝跪地,向李凌冰行礼,膝盖才跪到地上,一瞬间被水濡湿,冰凉彻骨到皱了一下眉,“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高晴抱拳,低头,“属下见过二少夫人。” 李凌冰走到角落,又问了一次:“潘将军,你为何在此?” 潘玉未得公主允许起身,跪着回话:“受圣人之托,以三百万两黄金换公主回朝。” 李凌冰挑眉,“难怪博都察不等我们进定州城,在此地围住我们,原来是和弟弟商议好了。三百万两黄金啊,够北境打几十年仗了,我这个姐姐真是值个好价钱。” 潘玉眉头越发拧紧,一时有些吃不准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殿下,末将受命找来一替身,明夜,那女子会代替殿下嫁入金帐,三百万两黄金也会一同交付博都察。” 李凌冰道:“替身难道不是中州女子?她的命就注定卑贱,要替我去死?既然要作假,就不该让博都察知道,三百万两啊,白白喂进豺狼——不,恶鬼之口!” 潘玉道:“鞑靼人曾于鸾殿见过公主,难保他们不会存了画像!为保公主安全,圣人忍痛舍弃这些金子,也是不想在这个时候与鞑靼人失和。” “失和?”李凌冰冷冷反问,“我们与鞑靼何时有过和?严氏子弟为了中州百姓,只能做离乡人,苦守北境多少年?弟弟一门死心要求和,是愧对边疆阵亡的将士,愧对北境之地的孤魂野鬼!他可以不做盛世明君,但必须守住边疆,守住尊严!” “殿下——” 李凌冰打断他,“高雪霁,你身为严家军,一直在邓国公帐下冲锋陷阵,如今,是被鞑靼蛮子打怕了,也要求和?” 高晴立直身子,“自然是和他们拼杀到底!” 李凌冰喝他,“那你为何要领潘玉来见我?” 高晴捏紧拳头,“二少夫人,仗的确要打下去,但我受家主之命,头一件事,便是将你平安带回中州。等你走后,我自会领兵与博都察交战。我要让这条狼有去无回,任何中州女子都不会被迫踏入鞑靼金帐!” 潘玉跳起来,“高将军,你这是违背圣令!和亲议和是朝廷与鞑靼达成的协议,圣人早已送书于金帐王庭,岂能视为儿戏!你们这是存忤逆之心,行反叛之举!” 高晴耸肩哼一声,“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只答应你救二少夫人出去,可没答应你后面的事。” 李凌冰觉得高晴这人能处!瞬间原谅他曾叫她麻子姑娘。 她玉璋公主从来没想过真嫁鞑靼敌寇! 既然严克已杀都善,那高晴也必须灭了博都察——鞑靼汉王的左膀右臂都要被卸掉,方能彻底浇灭议和的火苗,迫使弟弟收回息事宁人之心。 她本想到定州才动手,但弟弟诱博都察于白马关外,倒是意外之获,是上天赐给她一个良机。虽说三千武卒对阵两万骑兵是兵行险着。但打仗如下棋,黑白两子先手为抢占先机。她只期望,高晴这个中州最年轻的上将军不是浪得虚名! 高晴横臂抱拳,将头埋在双臂间,“二少夫人,不必等明日,既然博都察已到,你即刻就离开。打仗这种事,就该留给我们男儿。” 李凌冰想了想,“我现在走,恐怕不妥帖。若是被博都察察觉,起了疑心,三千武卒对两万骑兵,失了先机,也难保万无一失。” 高晴道:“二少夫人可信我。” 李凌冰摇头,“再等等。” “李之寒,你现在就走!”第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高潘两人的脖子像鹅一样拔长,头撇过来,眼珠子都要弹出来。 李凌冰心跳漏半拍,皱起眉头,气得把灯盏砸向严克,“严止厌!你疯了么!” 那火光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照亮一张少年的脸与他光洁紧致的身子。严克将薄薄的被子包在身上,神情自若地从榻上跳下来,走到李凌冰身边,肩并肩挨着! 高晴瞪大双眼,身躯一震,双拳缓缓握紧,目光扫过李凌冰,又扫过不着寸缕的严克,拳头更紧更硬了,“你——们!” 潘玉年过五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儿女情长的欲/海他也沉沦过,倒是像尊弥勒佛,垂下眸子,双手环在身前,食指来回交错,“嗳,原来严四公子也在呀。” 李凌冰撇过头,她一直自诩脸皮厚,却还是用手蒙住脸,遮住自己烧红的脸颊。 他严止厌肯定是故意的! 迫她没脸在这里待下去! 算了,与他孤男寡女相处一路,早就没什么清誉可言了,死就死吧! 李凌冰扬起下巴,直视严克,一字一顿道:“我不走!” 严克沉声道:“你必须先离开。仗一打起来,我顾不及你。” 高晴突然像牛一样冲过来,把严克压到地上,握紧拳头抡上来,打在严克右颊,“你二哥是个英雄,你却辱他妻室!严止厌,你不是人!我要替你哥,好好教训你!” 高晴一拳拳打在严克脸上,严克不躲也不避。 李凌冰高声喊:“严止厌,你是傻子吗?反抗啊!” 严克口腔里都是血,沙哑道:“没什么好躲的,是我对不起二哥,我问心有愧,该打!” “我高晴这辈子最讨厌对不起兄弟之人!” “严止厌,你不配当严氏子孙!”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严四,你该死!” 高晴是用尽全力打在严克脸上,他的腔被愧疚与怨恨撑起来,爆出最猛烈的暴风雨,最后他竟哭了,“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离开北境!二哥陷入苦战,我本可以救他的!都是因为你,二哥才会死!都是因为你,高雨他——才会死!”高晴气喘吁吁,最后在严克脸上狠狠留下一拳,左摇右晃站起来,推开上前来的潘玉,留下一句,“严止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李之寒,你想……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朕,不咬人最新章节、朕,不咬人林笑、朕,不咬人全文阅读、朕,不咬人免费阅读、朕,不咬人 林笑 《朕,不咬人》简介: 媚骨天成小美猫长公主~口嫌体直小狼狗严氏小公爷少年帝后,九九归心,男强女强,感情1v1。李凌冰是媚骨天成的长公主,矜贵身份羡煞旁人。原本只需簪花点唇,就能一世平安。偏偏她拣了个狼子野心的掠国狼婿!李凌冰和狼婿披荆斩棘,送幼弟上龙庭。少帝昏庸无道,大厦将倾之际,狼婿和小舅子失和,权欲压倒了夫妻恩义,以雷霆手段,杀舅,夺位,乾坤定,最终爱侣变怨侣,她饮鸩斩断一世情深。只是……怎么上天又给了她另一次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少年时?那么,她要拨乱反正!看她芊芊玉手搅动诡谲庙堂!看她一根打狗棒反打无牙狼婿!她伴君入道,道袍加身,用最素的裙,行最荒诞的诱惑,当人欲降临,献祭道心,最终褪去枷锁,飞入青霄。这一世,她有一个念头。乱世盼明君,山野有闲王。助你做最英明的帝王,换弟弟一世富贵安逸。彼时,狼崽子还没长成,任他使计,用谋,总是聪明反被聪明rua~~他怼天怼地怼神佛,就是怼不过亲媳妇,他反父反母反旧主,就是反不出亲媳妇的温柔乡。尘封的少年时光被再一次经历,曾经的少年也终将长成顶天的男儿。彼此依靠,彼此救赎!很爱很爱你,也很怕很怕你,爱你公子无双,怕你郎心似铁。一对可敬可甜可反天下的猫狗小情侣!很久之后, 林笑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公主是尊菩萨(重生)》作者:林笑 《状元郎被公主强娶后》作者:林笑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让我把两个人……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朕,不咬人最新章节、朕,不咬人林笑、朕,不咬人全文阅读、朕,不咬人免费阅读、朕,不咬人 林笑 《朕,不咬人》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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