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唐韵》 第1章 女帝暗查 大周。 陇州,青山县。 陈言正在微闭着双目,悠哉悠哉的躺在藤椅上,享受着陆卿儿双手的柔夷。 “大人,大人!” 急匆匆的脚步伴随着急切的男声传来,打断了陈言这份悠闲。 陈言刚要开口,就感觉到陆卿儿的身体忽然往他身边靠了靠,似乎是要将她自己给藏起来。 咱这又没有女人不能见外客的规矩,陆卿儿这是为何? 正在这时,张大彪小跑了进来。 "慌慌张张的,火烧屁股了?" 陈言没好气的问道。 张大彪挠了挠头,憨憨的笑道:“嘿嘿,大人,咱又弄了七十来人。” 陈言坐了起来,瞥了他一眼道,“你这憨货,说吧,又把哪家寨子给平了?” 青山县缺人,极度的缺人。 他来到这个世界五年,当了五年的县令。 现在的青山县终于有点样子。 奈何摊子大了,人就不够用了。 没办法,陈言便将目光瞄准了青山县周遭的土匪山寨。 陇州地处大周北方,毗邻大周国都,却是山区,可用的耕地不多。 而且,五年来,整个大周,都处于战乱当中,现在战乱刚定,陇州这种山区,有着诸多土匪山寨。 能上山玩打家劫舍勾当的,都是极好的壮劳力。 一番清扫,倒是暂时解决了青山县的人荒问题。 只不过,青山县周围的羊毛已经被薅的差不多了,陈言也不知道张大彪这家伙又从哪里找到了土匪窝子。 “永丰县的,应该是新寨子,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他们永丰县不用,就给咱们青山县用喽。” 张大彪一拍胸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永丰县紧挨着青山县,地理位置却要比青山县好很多,有着广阔的沃野,不似青山县,在两座大山形成的山坳坳里。 听着张大彪说完,陈言觉得的有几分道理,估摸着永丰县也没本事剿灭山匪,咱这也算做好事了。 “行,都扔到茶园去,也用不着咱的人看着,让那帮老员工看着就成,如果不老实,就让那帮老员工教教他们规矩。” 陈言随意道。 身后,来自陆卿儿身体忽闪忽闪的触感,已经让他心猿意马。 难怪张大彪进来时,这丫头特意将身子往自己身边靠,原来这丫头是真空上阵,怕被外人看到呀。 死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必须严惩。 张大彪屁颠屁颠的离开了,陆卿儿忧心忡忡,提醒道:"公子,县里的人口越来越多,现在得有六万多人,若是上边知道了,怕是要怪罪。" 陈言闻言却丝毫不在意。 上边知道了,肯定会怪罪。 青山县才多大点屁地方,也就两万人的建制。 可问题是,上边不太可能知道。 “咱们这犄角旮旯的小地方,谁会在意。” “同咱们合作的商户也都是老主顾了,早就提醒过,为了赚钱,他们也不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的。” 青山县依山傍水,景色不错,在此地当个县令,如土皇帝一般,简直是美滋滋。 所以,自从开始建设兴南县时,陈言便特别注意表面工作。 几年下来,青山县开始有点样子了,可这里的事情,从来没有传出去过。 “先别说这个。” 陈言扯过陆卿儿的小手,另一只手探进了衣裙。 “呀!” 陆卿儿娇躯轻颤,忍不住的娇吟了一声。 “死丫头,竟然空着上阵!”陈言瞪了她一眼,但指尖的柔嫩,不禁让他心神荡漾。 陆卿儿小脸娇红,扭动了下身子,轻哼了一声,“哎呀,实在是天太热了,奴婢也没想到有人会来,所以,所以……” “不必解释,正好无事,不要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陆卿儿一听,乌溜溜的眼珠子乱转,娇嫩的小脸上浮现一抹绯红。 “大白天的,也要那个吗?” 然而,陈言已经用行动告诉了她。 这事儿,还管什么白天黑夜? 与此同时,青山县外不远处的溪水旁,几名遮着面纱的女子在此驻足。 唐韵扯下面纱,在溪水旁蹲了下来。 碧绿的溪水,映照出她那一张绝美的面庞。 抹了一把脸,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刚刚心中的阴霾和怒意也就此消减不少。 “陛下。” “嗯?” 唐韵轻吟一声。 青鸢立时便知说错话了,连忙改口,“东家,时辰不早了,不能歇息,要不然天黑赶不到永丰县了。” 其他几名女婢,则是自然而然的分立在四周,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唐韵以女子身份,登基称帝,大周因此掀起了近五年多的战乱。 如今战火虽已停熄,可民间还有着不少对唐韵不满的声音。 无论何时何地,都极有可能突然冒出来一个死士,想要将唐韵置于死地。 身为女皇近侍,一旦唐韵有任何意外,她们这些人各个都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包括青鸢在内,所有人的压力都极大。 “拿舆图来。” 唐韵并非回答,仍旧不疾不徐。 十五岁登基,十七岁真正掌握朝政,十八岁御马四处督战,二十岁平息战乱。 唐韵如今只有二十一岁,却已经经历过很多,很少有事,能够让她产生太大的心理波动。 青鸢展开舆图,在地面上铺好,并且在舆图上指了一下,“咱们身在此地。” 唐韵轻轻点头,蹲下身子扫了一下,伸手一指:“果不其然,这里还有一座青山县。” 对于自己所掌握的帝国,几乎每一寸土地,唐韵都了然于胸。 拿出舆图,只为确定一下。 “青山县,怎么没听说过?” 青鸢微微皱眉,觉得自己有些失职。 唐韵闻言,淡淡笑道:“不必自责,青山县位于两山山坳,环境恶劣,可耕种的土地不多,并且进山无路,因此很多人几乎都将其遗忘了。” “东家却能记得。”青鸢自责道。 唐韵收起脸上的微笑,一脸正色,“朕的东西,朕怎能忘?” “而且,可还记得,去年洛城东那一战?” 青鸢点点头,她当然不会忘。 大周国都,便是洛城。 去年入冬,发生在洛城东郊的那一战,就是一场决战。 凭借洛城东的那一战的胜利,陛下才击溃叛军,彻底坐稳这大周江山。 “陛下,你的意思是宣国公他……” 青鸢何其聪慧,跟了唐韵这么久,唐韵稍加提点,她便明白唐韵到底想说什么。 洛城东决战,优势本来在叛军。 关键时刻,一支从来没出现过的铁甲黑骑出现在战场上,仅有千人之数。却凭借坚不可摧的盔甲,在战场上睥睨驰骋,将叛军的阵型彻底打乱,这才有了后来陛下的反败为胜。 正是凭借这份功劳,历经五年的叛乱平定后,荀羽飞被封为宣国公。 "荀羽飞对此遮遮掩掩,就是不说实话。" "朕便来亲自看看。" 唐韵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重新带着斗笠,扯下面纱,将那一张风华绝代的脸给遮住。 她此次出行,说是寻访陇州,可真正目的,却只是这座陇州境内十分不起眼的青山县。 “走,去青山县。” 青山县地处偏远,进山无路,指的是没有宽阔的大路。 实际上,从舆图上,还是能够找到几处山路了。 自山路东行了好一会,面前豁然开朗。 “咦,前面怎么回事!” 站在山路上,朝着下方望过去,能够看到一条十分宽阔的大路。 “东家,你看那里。” 青鸢伸手指过去。 唐韵微微皱眉,“石板路,这里怎么会有石板路?走,下去看看。” 还没等动作,却听到青鸢又惊呼道:“东家,再看那里。” 唐韵望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就在她脚下这一断山路的前方,有一条木制的阶梯,直通向山下的石板路。 让唐韵无法淡定是,那条木制的阶梯是动的,有几个人就站在那上面,根本没有迈步,便被那条阶梯运送到了山下。 第2章 青山县外 “那是何物?” 唐韵瞪着眼睛,似是怕看不清楚,掀开了面纱,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并非是眼花。 “是,是,是会动的楼梯!”青鸢震惊的睁大着美眸,喃喃道。 唐韵冷哼一声,她还不知道那是会动的楼梯么? 问题是,楼梯为何会动? 想要弄清楚,最好的办法便是亲身体验一番。 “走,咱们也从那里下去。” 青鸢一听,有些焦急,“陛下,不,东家,还是先派人过去弄清楚的好。” “无妨,前面那几人,便从楼梯上下山,不也没有任何事么?”唐韵摆摆手道。 见状,青鸾等人也不敢再阻拦。 一行人,走到跟前,唐韵才发现,会动的楼梯其实有两个。 一个上来方向,一个下去方向,均是固定在一个缓坡上。 其实上下的高度并不很大,可是若是有这个会动的楼梯,的确方便很多。 楼梯动的并不快,人可以轻松的踏上去。 唐韵等人踏上下山方向的楼梯,站在上面,缓缓向下,让人啧啧称奇。 “有趣!只是不知动力的来源在哪里?” 唐韵从小饱读各种书籍,深知,若是这部楼梯自行移动,肯定是需要动力,动力的来源在哪里,才是关键。 很快,几个人已经来到坡下,已经站在了宽阔的石板路上。 “东家,你看那里……” 青鸢环视着四周,指向了不远处。 顺着青鸢所指望过去,能够看到山下的湍急的河水两岸,耸立着好几座巨大的车轮。 车轮足有两层房屋那么高,并且在不断的转动,看上去十分的雄伟壮观。 “几位是新来的?多余一问,看你们的样子,应该就是初次来到青山县。” 一名身穿大周衙役打扮的男子,腰间挎着佩刀,缓缓的走了过来。 因为注意力都在周围古怪的景致上,突然有人靠近,让青鸢以及几名凤翎卫顿时紧张起来。 望过去,见是衙役,这才放下心来。 衙役,多半是青山县的衙役。 此地,应是青山县的入口道路,有衙役在周围,不算奇怪。 “原来是衙役小哥!”青鸢朝着对方拱拱手。 衙役走近后,打量了下几人,发现均是女子,有些吃惊,见其中几个女子,还都腰间佩剑,更是诧异。 大周佩剑的女子着实不多,身在山坳中的青山县,更是极为少见。 少见归少见,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大周还是女皇帝当家呢,有史以来第一遭,女子胯剑,行走江湖,也算不得什么。 “几位姑娘,看一下路引。”衙役抱拳回礼道。 青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路引,递给了衙役。 衙役稍微看了一下,见几人身份没有问题,便还了回去。 "见几位装扮,莫非是行走江湖的?"衙役问道。 “做些小生意,带着兵器为了防身。”青鸢回道。 “看几位的模样,似乎对自动扶梯有些兴趣?” 衙役笑着开口,能够清晰的感受道他言语之中带着一份骄傲。 “的确,小哥可否给讲讲?”唐韵点点头,忍不住的问道。 “姑娘客气,这自动扶梯,不是我吹,整个大周,怕是仅有这一部。” "看看山下那几个大水车没,它可以借助水流的力量做很多事情。" “这两部自动扶梯,便是借助了水车。” 唐韵回头看了一眼自动扶梯,又撇过头看向山下远处的几个水车,眼中露出几分惊奇。 这倒是有些意思。 “而且,因为有水车的存在,咱青山县为数不多的农田,从来都不缺水,更不需要人去水井和河里挑水灌溉,并且这些水还能自行流入每家每户,需要的时候,打开自家的阀门便可。” 衙役一脸骄傲的继续介绍道。 唐韵骇然,面纱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听其意思,青山县的百姓,无论是城中百姓,还是城外的农户们,无论是农田灌溉,还是生活用水,均是不用挑水? 这简直颠覆她的认知。 话说即便是皇宫之中,各种用水,都需要侍者去井中挑水。 区区一个小县城,用水竟然比皇宫还要方便? 青鸢也不太相信。 因为唐韵用不惯太监侍者,所以唐韵的生活起居,基本上都是她在负责。 若是闲暇的时候,更是她亲自侍候。 她十分清楚,皇宫之中用水也是要挑水的。 全天下皆是如此,怎么到了青山县便不一样了? 而且就凭那个大轮子,便可以将水引入千家万户? "衙役小哥开玩笑的吧。" 衙役淡淡一笑,似乎早就知道,这几位不会相信。 “几位若是进城的话,一看便知道了。” “对了,几位贵人可以唤我王大柱。” 王大柱有几分眼力的,早就看出,这几位无论是衣着,还是气质,可不是寻常农妇,出身绝对不低。 若是伺候好了,今天保不齐可大赚一笔。 “几位贵人若是不嫌弃,小的倒是可以充当向导,为几位好好介绍下咱这青山县。” 唐韵心下冷笑,难怪这家伙如此热情,原来是谋着赚银子的心思。 看来这青山县的县令,御下并不严格。 衙役,不算朝廷命官,却是朝廷差役。 岂能在当职期间,谋取私利? 由此,也能看出来,青山县县衙的风气如何。 怕是这位青山县的县令,绝对不是刚直不阿之人。 刚刚还觉得,此人能够弄出水车这等奇物,也算是颇有才干。 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想着,唐韵发现青鸢正在望着自己,便轻轻点头。 青鸢见状,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了王大柱,“既如此,麻烦了。” 王大柱美滋滋的接过银子,“得嘞,几位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小的,定让几位的银子不白花,咱青山县有趣的地方多着呢。” 第3章 雄城 “这路并非是石板路。”唐韵边走边好奇道,洛城铺设的就是石板路,也非常平整,但跟这里相比,明显差了不少。 “这叫水泥路,水泥是咱们县的特产,别的地方没有。”王大柱跟在后面,一脸傲然的介绍着。 “水泥?”唐韵沉吟一声,"嗯,这路面的确不错,比石板还要好些。" “那是嘞,县令大人说过,要想富先修路,只有把路修起来了,青山县的特产才能够走出去。” “要想富,先修路……县令大人说起来话还一套一套的。”唐韵略带不屑的口吻道,却也必须承认,这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只是,青山县又能有什么特产? 此地若是有知名的特产,也不会籍籍无名。 至于水泥? 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应该也就能用来修路。 可修路可以用石板,这水泥也不算什么特产。 正想着,却听到身旁的青鸢道:“东家,你看……” 唐韵抬头,望了过去,下意识的顿住脚步。 “城墙怎会修建的如此之高,比洛城的城墙都要高?” 唐韵鲜有的惊呼出声。 实在是眼前的城墙太过雄伟了,耸立在森林之中,给人一种擎天巨城之感。 大周倒是没有任何条文规定城墙的规格,前些年战乱,各地的城墙都修建的十分牢固。 可是,城墙修建的比洛城还要高至少两倍的城墙,绝对没有! 修建城墙,本来就是极为耗费人力物力的工程,如今洛城的城墙,三年前动用了十万徭役,才在短时间内建成。 眼前这座比洛城城墙还要高两倍不止的高大城墙,岂不是至少也要动用极大的徭役和人力? 区区一个县城而已,动用如此大的人力,值得么? 此地县令,有耗费民力之罪! “走近看看!”唐韵说着,加快了脚步。 此地距离青山县城的实际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大约得走了有两刻钟,才终于走到了城下。 唐韵微微仰起头,看着足有四层楼那么高的城墙,脸色通红,双目都要冒出火来。 “动用民力过甚。” 下意识的开口,青鸢等人已经感受到了唐韵身上的杀意。 “贵人此言差矣,三千人用了一年时间罢了,应该算不上动用民力过甚吧?” 王大柱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满。 动用民力多寡,那是县令该考虑的事,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青鸢怔住,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这座城的城墙只用了三千人,花费一年的时间就建出来了?” 王大柱理所应当的点点头,“对呀,前年的事。那时县令说叛军可能打到陇州来,青山县虽在山坳之中,却也要有所提防,便召集了三千人,动用水泥等,修建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完成。” 说到这里,王大柱笑了起来,“你们猜怎么着,城墙刚刚建成不久,叛军便打到陇州了,幸好县令大人有所预料。不过可能是咱青山县太偏僻了,叛军并没有理会青山县。” 唐韵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仅仅动用三千人,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能够建成如此雄伟的城墙? 说实话,她不太敢相信。 不过仔细想想,也由不得她不信。 青山县才有多少人口,此地县令也动用不了多少的民力。 人力方面,应该不用过多怀疑。 “当真只用了一年?”唐韵仍是忍不住的开口问了一句。 “嗯,只有一年。”见对方似乎不信,王大柱解释道:"贵人可能有所不知,水泥这东西用起来省时、省力而且还足够坚固,用它来建设城墙,要比砖石夯土好很多。" “东家,你看这墙面的确要更加的平整,不论及墙体高度,光是如此平整的墙面,便会非常难攻。”青鸢指着城墙道。 唐韵更是知兵之人,五年来她已经数次御驾亲征,自然有这份眼力。 “的确要比砖石和夯土好很多。” 忽地,她眼睛微眯。 “若是边城能够用到水泥……” 话说了一半,想起来自己要隐藏身份,便没再说下去。 “水泥也是你们县令弄出来的?” 王大柱连连点头,“当然,除了县令大人,谁还有那个本事?” 唐韵冷冷一笑:“你们对这位县令还很信服?” 王大柱嘴角一撇,“那当然,以前青山县过的是什么日子?陈言大人来了后,青山县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听上去,现在青山县百姓的日子过得不错?”唐韵略许吃惊。 按道理说,青山县这种地方,百姓的日子很难过的好才对。 没有足够的田地,又地处山坳,与世隔绝,能吃饱饭已经不易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 沉吟少许后,唐韵问道:“青山县似乎发现了铁矿?” 突然的反问,让王大柱怔住了。 “铁矿?没有吧。”王大柱从来没有听说县里有铁矿,“县里的一些铁匠铺子,需要用铁,还要从外地购买呢。” 唐韵皱皱眉。 多方查探,可以确定。 那半年荀羽飞就是在此地养伤,而他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便是带着一千残兵身披黑铁甲出现在战场上,扭转了持续近一年的洛城东之战的局势。 若是黑铁甲不是青山县打造的,还真是如荀羽飞说的那样,从一所匪徒营地缴获的? 扯淡,匪徒营地岂会造出那般强悍的盔甲? “好了,咱们进城吧。” 想不通,便先不去想,进城再打探一番再说。 众人刚刚走到城门口,却见一队颇为庞大的商队出城。 整支商队,至少有三十辆马车,都满载着货物。 “呦呵,大柱子,又捞外快呢。” 商队为首那人同王大柱打着招呼。 王大柱笑着回礼:"田大少好,咱就赚点小钱,小钱。" 青鸢则是双目一凝,凑在唐韵身旁耳语道:“东家,那位是京城田家的大少爷。” “京城田家?”唐韵一愣,随即想了一下,"那个号称田百万的商户之家?" 青鸢点头:“正是。” 第4章 城中稀奇 田家,京城中有名的商户之家,生意做得极大。 可谓是大周最为顶级的商户之一了。 田家如此大户,竟然也要在青山县进货,属实让人没想到。 而在这时,田家大少已经走到了王大柱的跟前,伸手掏出一沓银票,递给了王大柱。 “大柱子,多亏你的引见,这点意思你收下。”田大少背对着人,看起来十分客气。 这一幕,亦是被唐韵和青鸢捕捉到。 “不太好吧?”王大柱道。 “有什么不好的,若非你引见,田家能得到这么多的优质货物?” “这些钱放心收下就是了。” 说着,田大少将银票直接塞进了王大柱的怀里。 唐韵和青鸢都隐隐有些吃惊。 田家长子,固然只是一个商户,可生意做得那么大,已经远非区区一个衙役可比。 王大柱究竟做了什么事,竟然能够让田大少如此恭敬,还给予不少的钱财? “行吧,一路顺风!”王大柱看似勉为其难的将银票收下,朝着田大少拱拱手。 田大少也不再逗留,带着商队,就此离开。 "若是没看错,应该是京城田家的商队吧?"青鸢佯装诧异的问道。 王大柱也没有隐瞒,点头道:“的确是田家的商队,小的就是为他引路,见了大人,他便如此客气,哈哈!” 唐韵微微皱眉,“只是如此?” 她刚刚可注意到了,田大少给予他的银票,至少得有百两。 “对呀,不过如他所言,这次他赚大了。听闻他从大人那里拿到了香皂、香水、口红在京中的独家专营权。” 说话之间,王大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迈步入城。 唐韵和青鸢均是一脸错愕。 香皂、香水、口红? 都是什么玩意,从来没听说过呀。 “何谓香皂?香水又是什么?莫非是某种吃的?”青鸢收到唐韵的示意,开口问道。 王大柱怔了下,“你们都是女子,竟然也不知?” 顿了顿,王大柱做出恍然大悟状,“对了,你们来自京都洛城,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拿人钱财,自然要给人办事。 王大柱目光扫了一下,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家胭脂铺子。 “走,带你们去看看。” 唐韵和青鸢跟着王大柱,进了胭脂铺子。 “掌柜的,给外地的贵人拿来香皂、香水和口红见识一下。” 唐韵和青鸢仍旧一脸懵。 看样子,香皂、香水和口红都是女子所用之物呀。 掌柜的似乎习以为常,从柜台里拿出三样东西。 向来感觉敏锐的唐韵立刻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淡淡的清香。”唐韵虽然是皇帝,可首先也是个女人,天然的对类似的香气毫无抵抗力,十分欣喜。 掌柜轻车熟路的介绍起来。 "这是香皂,用来洗漱和沐浴用的,用这东西洗漱,用不着往水中放花瓣,效果比花瓣更好。" “这个装在瓷瓶中的,便是香水了。轻轻一按,可让其喷洒在身上,想起可持续两三个时辰。” “至于此物,便是口红了。” 说着,掌柜的轻轻一扭,红色的固态膏体被旋出,让唐韵和青鸢啧啧称奇。 “口红,应是口脂?” 唐韵试探性的问道。 掌柜颔首道:“作用一样,可要比口脂好用的多,也方便的多。两位客官感兴趣可以试试。” 唐韵心下自然兴致盎然,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 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她还是冷声拒绝,"算了,只是好奇罢了,试试就不必了。" 话锋一转,问道:“这些都是贵店的独创么?” 掌柜连连摇头,“小店哪有这本事,这些都是大人的主意,青山县的作坊制作的,小店只负责贩卖。” 唐韵微微皱眉。 掌柜口中的大人,只能是青山县县令了。 只是这青山县县令,还懂的制造这些女人所用的东西? 当真是不务正业到了极点。 “好了,掌柜的先忙,我们走了。”唐韵转身离开了胭脂铺子。 青鸢一脸可惜的跟在后边,她还真想试一试香皂,闻着香香的,肯定要比胰子好用很多的。 正当青鸢觉得可惜时,唐韵轻声道:“离开的时候,记得多买一些,带回宫里,尤其是香皂。” 青鸢愕然,“陛下,应该先试一试吧,万一没他们说的那么好呢?” “看着不错。”唐韵道。 这时,王大柱也跟了过来,一脸诧异:"两位不买一些?" 青鸢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王大柱大喜,心想着自己应该也能跟着搓一顿。 要说吃饭,肯定是宴宾楼最好。 “宴宾楼,青山县最好酒馆子。” “行,带我们过去吧。” 宴宾楼在县城的中心,她们现在地处县城的城门,因此有一段距离。 而唐韵一路行来,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因为战乱刚刚结束的原因,就算是国都洛城,也远不如这座县城如此热闹。 尤其是宴宾楼处于县城中心最为繁华的地段,周围的行人,可谓是摩肩擦踵。 “这青山县城有些不同。”唐韵叹道。 青鸢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宴宾楼内,装潢倒不是很特殊,与洛城的几座知名酒楼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不过,让唐韵和青鸢十分讶异的是酒楼内的生意非常的好,一层已经坐满。 挑了一个雅间,坐下后,青鸢嘱咐道:“小二,先来点茶水。” 天气热,她们一路所行过来,也没有喝水。 青鸢琢磨着,陛下应该已经口渴。 小二的动作很快,片刻后,便端上了一个木制的方盘,盘伤放着茶壶和几个茶杯。 “上好的茶叶,几位慢用。” 说着,小二便要离开。 唐韵和青鸢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 茶饼呢,茶碾呢,只有一壶水和几个杯子。 这茶,怎么喝? 第5章 狗大户 唐韵和青鸢都有些发懵。 只有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这茶该怎么喝? 而且,连调料和葱花姜片都没有,这茶喝起来岂不是会非常的难喝? 大周是有茶叶的。 大周的达官贵族也有喝茶的习惯,可是他们喝茶,却是烹茶。 要先将茶叶压成茶饼,用水烹煮的时候,还要放上调料。 味道如何,取决于调料的味道,以及烹茶之人的手法。 类似眼前这种,装在茶壶之中,端上来就让人来喝的茶,唐韵和青鸢根本没见过。 正常来说,不是应该还有一个烹茶的侍女么。 “莫不是要我们亲手来烹茶?” 唐韵喃喃道,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 她并非是那种只呆在皇宫中的皇帝,平时也多有出来走动。 五年战乱,她也数次亲自领兵出征。 都城中的一些饭馆铺子,她也去过,都有烹茶侍女从旁服侍的。 哪有来到酒肆中喝茶,还需要客人亲自烹茶的道理? 青鸢微微皱眉,若是没有烹茶的侍女,烹茶这活,就会落到她的身上。 服侍皇帝陛下,那是应该的。 可她烹茶的手法,实在不怎么样。 刚想起身,去寻店家找一个烹茶的侍女来。 却见一旁的王大柱提起茶壶,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并且开口解释。 “这种炒茶,只需要开水冲泡即可。” “两位可以尝尝。” 唐韵神情一滞。 只需要开水冲泡一下就能喝? 能喝肯定是可以喝的,味道一定不怎么样。 不放任何调料,就连盐巴都不放,岂不是只有茶叶的酸涩味道? 见唐韵犹疑,青鸢捏起一个茶杯,稍微观察了下。 自然不能让陛下先行开口品尝的。 无论味道如何,肯定要自己先替陛下品尝。 茶水的颜色呈现出淡绿色,水也透亮,清澈见底,初看没什么问题。 随后,青鸢便一饮而尽。 一股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中炸开。 让青鸢下意识的眉头紧皱了下。 茶叶味苦,她是知道的。 不过很快,苦味过后,淡淡的甘甜,攀升到了他的舌尖。 “滋滋!” 下意识的,轻吮了两下。 此前,还觉得苦涩至极的味道,竟然在此刻变得绵软悠长,让人回味无穷。 淡淡的回甘,更是让人感觉欢愉。 “这……” 青鸢望向手中捏着的茶杯,一脸的诧异。 “奇怪,真是奇怪?” 唐韵眉头微皱,掀起帷帽的面纱,上下打量了一下青鸢。 只是,一旁的王大柱,看到唐韵的绝美面庞后,顿时呆住了。 紧接着,赶忙低下头。 美则美矣。 可是此女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 王大柱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如此慌张。 美女也见过不少,比如说县令大人身边的那位小妾,便是倾国倾城的面容。 可如眼前这位帷帽女子一般,美到让人不敢去看,着实是第一次见。 王大柱断然也想不到,让他不敢去直视的并非是唐韵绝美的面庞,而是来自唐韵身居帝王之位渐渐养成的压迫感。 “如何奇怪?” 唐韵没有理会王大柱,朝着青鸢问道。 “有点苦,可是这苦味绵长,给人一种奇怪的舒爽之感,最让人感觉奇怪的是苦涩过后,淡淡的回甘,让人回味无穷。” 青鸢老老实实的回道。 唐韵知道,青鸢这丫头从来不会说谎话。 她既然这么说,应是的的确确有这种感觉。 可她还真是奇怪,既是苦味,还让人觉得回味无穷。 莫非这冲泡手法如此简陋的茶水,当真是如此奇妙。 捏起另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 苦涩瞬间袭来。 再抿一扣,却是苦中带甘。 “妙极,妙极!” 唐韵眼睛瞬间一亮。 “茶水还能这般喝?” “谁的主意?” 几乎刹那间,唐韵就喜欢了这种饮茶之法。 相比与放各种调料的烹茶,这种泡茶,味道更加的纯粹,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味道。 “县令大人极爱这种泡茶的喝法,渐渐的也就在县城中传开流行起来。” “贵人若是喜欢,可以在县城中的茶庄买上一些。” “除了青山县外,其他地方可没有卖的。” 王大柱极力的推销起来。 县令大人可是立下了规矩,县衙所有的差人,若是推销出去什么货物,那是可以从中抽成的。 “又是你们县令?”唐韵吐气如兰,言语之中带着些许的不满。 泡茶的味道她的确十分喜欢。 但她却不喜欢自己手下的官员,没事琢磨吃喝方面的事情。 有那时间,好好的为属地百姓做些事情,好好的建设一下属地那不好么? 不过,至少目前看来,青山县治理的好像还不错。 看街面上的热络劲,哪里像是一个深山老林的县城? 从百姓的衣着打扮上来看,似乎这里的百姓过的也可以。 想到这,她不禁感慨了一声:“看来贵县县令倒是十分喜欢琢磨一些奇技淫巧呀。” 王大柱一听,便有些不乐意了。 不过面对眼前女子给人极强的压迫感,语气却是不敢太过放纵。 “贵人慎言。” “县令大人如何,怕是没有人比青山县的百姓更加清楚。” 唐韵觉得这话有点道理,别人说什么没用,只要当地百姓觉得县令不错,县令当的才算合格。 对于这位县令,唐韵心里头倒是生出一些好奇。 想要知道当年宣国公的重甲铁骑是否是从青山县得来,估计也得从这位县令处入手。 “不知可否引荐,见一见贵县县令?”唐韵问道。 王大柱心中顿时大喜。 要见县令?莫不是要谈一笔大生意,要不然她要亲见县令做什么? 若是再来一单大生意,自己可就发达了。 不行,要淡定一些。 大人可是说了,想要忽悠狗大户花高价买东西,首先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要占他们的便宜。 第6章 白糖 县衙后宅。 折腾了一上午,陈言躺在床上,实在是不太想动。 陆卿儿已经收拾好了衣衫,整理好了头发,看起来一脸满足,精神奕奕。 陈言终于明白,为什么都说地是越耕越好。 关键你这么搞有点废耕地的牛呀。 “奴家去给大人端午饭。” 陈言闻言,顿时有一种把香烟弄出来的冲动,这时候,若是能够来一根事后烟,简直美滋滋。 不过仔细一想,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算是彻底戒烟了,还是不要把那玩意弄出来的好。 陆卿儿将饭食拿过来,陈言随便吃了几口,倒也恢复了精神。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站在门外轻声喊着。 “大人,郑捕头说已经成了,让大人去看看。” 陈言顿时眼前一亮,翻身站起。 “成了!” 陆卿儿见状,拾起地上的衣衫,轻轻的抖了抖,给陈言穿上,并且整理好。 陈言已经迫不及待,拉起陆卿儿的手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走,带你吃好东西。" 陆卿儿浅浅一笑,“真如大人说的那般好吃?” 陈言想了一下,一脸坏笑道:“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你不都已经吃过。” 陆卿儿一怔,旋即小脸微红,下意识的抿了抿嘴,瞪了陈言一眼,“大人,奴家说正事呢。” 陈言不再逗弄陆卿儿,点头道:“好吃,对于大周的百姓而言,那可能是最好吃的东西。” 大周的县衙,分为三部分,前堂自然是公堂,平时是陈言和一众捕快衙役办公的地方。 后宅一部分是陈言的居所,另外一部分则是青山县的班房,按道理说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只不过青山县大多时候没多少犯人,所以陈言将班房给改建了,只留下几间牢狱,其余的地方便改成了宽敞明亮的小院。 平时的时候,捕快和衙役都住在这里。 陈言和陆卿儿来到班房小院,已经有好几个捕快围在这里。 “大人!” 看到陈言,捕快们纷纷行礼。 捕头郑妍转过头,一脸不爽道:“让我等在这里没日没夜的守着,你自己倒是逍遥快活。” 陈言不以为意,郑妍对谁都摆着臭脸,早已经习惯了。 脾气的确差了些,可办事能力还是有的。 “县令不就应该是逍遥快活的么,要不然谁当官?”陈言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转头望向其他几名捕快,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类似的争吵,青山县县衙的捕快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也没人搭话。 “说吧,你让我们守在这里三天三夜,做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郑妍懒的同陈言争辩,毕竟是自己的上官。 更重要的是,陈言这人说话虽然不靠谱,一副贪官污吏的嘴脸。 可实际上,这些年属实为青山县做了不少事。 青山县也在他的带领下,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在刚刚结束战乱的大周是极为少见的。 陈言没有回答,而是望向院子里站着的几名下人,朝着为首的老头问道:“徐伯,你们完全按照本官说的办法做的?” 被陈言称呼为徐伯的人名为徐田,操持着一手不错的农活,还是县城里为数不多懂得酿酒的。 只不过战乱时节,粮食给人吃都不够,自然不可能有多少的酿酒生意,也就闲了下来。 “大人放心,完全按照大人告知的方法来办的,还真别说,大人找老朽还真找对人了,制作这东西步骤有一些倒是同酿酒有几分相似。” 陈言微微颔首,他让郑妍专门找城里的酿酒师父过来办这件事,也是因为有些步骤同酿酒有些相似。 “等粮食多了,你也可以用这种方法酿酒,酿出来的酒,保证比时下大周的酒要好很多。” 徐田连忙摇头,“大人的手艺,老朽可不敢外传。” 陈言摆摆手,“放心,本官对酿酒没兴趣,只不过,这制糖的方法,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如若不然,本官决不轻饶。” 院子中的众人,均是一脸骇然。 “你是说那些白色的颗粒都是糖?”郑妍连忙问道,似乎是觉得自己问的不够准确,又补充了一句,"甜的?" 陈言鄙夷一笑,扫了一眼郑妍。 目光停留在郑妍身前,可谓是波涛起伏,想来这位女捕头低头肯定是看不见脚尖的。 这就对了,太大了,没脑子也正常。 想着,陈言没好气的说道:“废话,糖当然是甜的。” 大周是有粗糖的,陈言见过,黄色的小块,吃起来有一股苦涩的味道,特别难吃。 好在大周是有野生甘蔗,平时根本没有人在意,正好拿来制糖。 “比饴糖还甜?”郑妍将信将疑。 饴糖在时下的大周可是贵的很,因为饴糖炼制需要粮食,普通的富贵人家根本买不起。 怕是只有京城的大官以及皇宫的陛下才有可能享用得到。 “而且,糖不应该是淡黄色的么,你制作出的糖,怎么白的如雪花一般。” 陈言轻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按照蒸馏之法,弄出的白糖味道究竟如何。 走上前去,低头看了一眼竹筒中的白糖。 看上去好不错,没有前世的白糖那般晶莹剔透,也没有前世白糖那么细腻,可颜色至少是对的,没有任何泛黄的迹象,至少卖相上面,要比大周的饴糖好很多。 陆卿儿见状,适时的递过来一个勺子。 陈言从竹筒中盛出来一小点,放入口中,一股微甜附在舌尖,很快,白糖在口中化开。 顿时,眼前一亮。 第7章 登门 “怎么样?” 郑妍一脸焦急的问道。 听说自己和手下守了三天的东西,竟然是糖,她便已经升起了浓厚的兴致。 她最喜吃甜食,只是来到青山县后,吃甜食的机会不多。 尤其彻底的同家族断了联系后,衣食都靠微薄的俸禄,根本吃不起甜食。 自从陈言来到青山县当县令后,俸禄多了起来,比之前要丰厚好几倍,这才有了闲钱,每年能够吃上一两次的饴糖。 可她仍旧舍不得吃太多,另外眼前这糖的卖相看上去可比饴糖好多了,她的馋虫顿时被勾了起来。 “放心,这几天兄弟们没有白辛苦。” 陈言放下勺子,神色淡然,心里头对成品的白糖十分的满意。 郑妍顿时眼前一亮。 若是别人,她可能还不太相信。 陈言这家伙向来挑剔,刚刚已经尝过,能说出这话,那这白糖定然会很甜。 想着甜腻腻的口感,她不禁抿了抿嘴唇。 “郑捕头这样的英雄好汉,也喜欢吃甜食?” 陈言打趣的问道,实际上他早就知道,郑妍每年都会偷偷的去铺子里买饴糖吃。 不光他知道,整个青山县县衙的人都知道。 郑妍脸色一红,狠狠的瞪了陈言一眼,“大人何须取笑,属下喜爱甜食又不是什么秘密。” “既如此,不如郑捕头尝尝,也能给点意见。”陈言笑道。 “遵命!”郑妍敷衍的一拱手,然后便从陆卿儿手中接过勺子,瞥了一眼竹筒中亮晶晶的白糖,没有多做犹豫,便盛了一大勺。 "唉……"陆卿儿刚开口,却发现郑妍已经将白糖放入口中。 只见,郑妍双目陡然瞪大,无比兴奋,转过头一脸崇拜的望着陈言。 “咳咳!” 许是一次吃的太多,甜的有些齁嗓子,郑妍咳嗽起来。 “好,好甜!” “好吃!” “比饴糖好吃多了,没有半点其他味道,只有单纯的甜味。” “唔,就是太甜了些。” 陈言瞥了一眼郑妍,没好气道:“谁让你一次性吃那么多。” 郑妍想说,自己已经半年多没有吃糖了,现在有机会吃白食,自然要一次性吃多一些,只是话到嘴边,她改了开口。 “只要诸柘(甘蔗)为原料便造出来的?” "一切制作过程,你不都见到了么,还问我?"陈言没好气道。 陈言对制糖十分的看重,所以安排了郑妍专门守着,除了县衙里的人以及几名工匠之外,其他人一律禁止入内。 因此,从一开始,郑妍都看在眼中。 “只是不敢相信,诸柘那东西竟然能够炼制出这么好吃的糖。”郑妍兴奋道。 诸柘是甜的,世人皆知。 可是很少有人会去品尝,原因无它,那东西口感实在不怎么样。 “此事还需保密。”陈言再次嘱咐道。 郑妍自知这事的重要性,连连点头,“属下会安排。” “咳咳,那个……” 陆卿儿轻咳了两声,指着郑妍手中的勺子。 郑妍一怔,“怎么了,你怎么如此看着我?” 陆卿儿喃喃道:“郑捕头,那勺子刚刚大人也用过的。” 郑妍脸色瞬间通红,下意识的吧嗒了一下嘴巴。 陈言用过的勺子,没有经过任何清洗,自己便又用了,岂不是说同陈言间接的嘴对嘴了? 陈言倒不觉得有什么,看郑妍一脸窘迫,不禁开口调笑,“怎么,味道如何?” 郑妍脸色更红了,下意识的一跺脚,露出小女儿姿态,瞪了陈言一眼,“什么味道,这是刚刚吃的太甜了,有点口渴。” 实际上,整个县衙都知道郑妍是女扮男装。 身前的雄伟,注定了她无论如何伪装,别人都不可能将她当做男的。 只不过,很少有人会戳穿罢了。 就在这时,王大柱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躬身道:“大人,有两个外地的女人求见,小的陪了好一会,看起来应该也是狗大户。” 称呼外地的富商为狗大户,向来是陈言的习惯。 手下这帮衙役,也都跟着学会了。 “查清楚了?出手很阔绰么?” 陈言问道。 若是小商小贩,他可懒的搭理,浪费时间,也赚不了多少钱。 “很阔绰的,随便打赏给小的赏钱,都是好几两的碎银子。” “那应该挺有钱,本官去见见。” 陈言来了兴致。 恰好白糖刚刚弄出来,还要弄一批炼制设备。 若是有狗大户能够承担这一笔炼制设备的费用,可就再好不过了。 …… 站在青山县县衙的大堂上,唐韵有些错愕。 目光均是落在耸立县令座位后方的两面牌匾上。 “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两句不错。” “没想到此地县令还有如此雄心抱负。” 唐韵颇为赞赏道。 紧接着,目光向上瞟过去,落到上边的横批。 “明镜高悬。” “横批倒是应景,只是跟两侧的匾额意思有些不搭吧?” 唐韵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都是陈言随便从脑子里揪出来拼凑的,只是为了大堂有个县衙的样子。 至于搭配是否合适,陈言才没有理会。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青鸢,将这两句记下来,朕倒是觉得,将这两句话篆刻在皇宫大殿正合适。” “随时提醒朕,亦是能够随时提醒大周的那些肱骨之臣。” 青鸢不敢拖沓,躬身应下。 “对了,此地县令叫什么名字来了?” “禀东家,此人名为陈言。” 唐韵微微颔首,默默的在心里记下。 “哎呀,两位贵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这时,陈言来到大堂,一脸的热情,只是见其中一个女人,带着帷帽,怔了一下。 大周因为出了个女皇帝,并且时下正处于女皇统治,加之数年的战乱,民风要比以前开放许多,没有什么女人不能够抛头露面的禁制。 所以,很少有女人出门会带着帷帽。 可眼前的女人竟然戴着,这不禁让陈言有些奇怪。 “大人客气。” “冒昧前来,只是希望能够跟大人做一笔生意。” 陈言正疑惑着,唐韵开门见山的说道。 她心里头非常确定,宣国公弄出的那一批黑甲铁骑,定然出自青山县。 想要从中得到线索,坐实这件事,只能从眼前的这位县令下手。 第8章 相互试探 陈言就喜欢这种痛快的。 “做生意好啊。” “只是不知道想做什么生意?” “化妆品生意?” 见对方是女子,陈言首先想到的便是化妆品生意。 胭脂水粉向来暴利,成本低价格高,这段时间,各地的客商来青山县购买胭脂水粉,着实让陈言赚了一大笔。 “化妆品,何谓化妆品?”唐韵一脸不解。 “胭脂水粉,还有时下最为流行的口红,两位有所不知,这口红最近非常好卖,各地前来订货的客商极多,只是不知道两位想要在什么地方贩卖?实不相瞒,本县的货品,采用的是代理制,很多地方已经有了代理商。” 陈言开口解释。 看来这两位应该不是奔着口红和香水来的,若是奔着口红和香水,不会不知道化妆品这个名词的。 “代理商?”唐韵更是满头的问号。 “这么说吧,一个地区,同一种货品,青山县只会指定一家代理商。” 唐韵亦是聪慧之人,想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明白了,如此的话能够避免商户之间恶性竞争。” “做生意嘛,最好大家都能赚到钱。”陈言淡淡的笑了笑,转而问道:“两位来自何地?” “京城而来。” “原来是京师洛都之人,失敬!” 洛城,因为是京城,很多人喜欢称其为洛都。 唐韵清凛一笑,摆摆手,“见贵县已经与京城田家有了生意往来,我等小商小户,算不得什么。” 陈言眼睛微眯,早上刚刚同京城田家签订了契约,让田家经营青山县的化妆品生意,怎么眼前这两个女人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过仔细想想,多半是街上遇到的,也就释然了。 而且,既然是两个女子,多半也不会是朝廷的人。 虽然大周因为出了一个女皇,很多女性也开始抛头露面,可女性官员还是不多。 陈言可不相信,如果朝廷得到了风声,想要调查自己,会派来两个女人。 况且,当朝的名臣,没听说谁是女人。 皇帝倒是个女的,不过咱这犄角旮旯的山坳小县,也引不来真龙。 “京城来的贵客,哪有什么小商小户。” 陈言敷衍道。 只要对方不是朝廷的人,其他的都无所谓。 而且按照对方的衣着来看,明显不是小门小户。 “两位看中我们青山县的哪种生意,直接说便是。京城的市场,还没有开发,除了化妆品之外,其他生意,只要价钱合适,两位均可经营。” 陈言因为忌惮朝廷,所以始终都没有在京城发展青山县的生意。 只是最近,战争终于结束,内乱已经平息半年之久,京城正是需要大量物资的时候。 这种赚钱的好机会,陈言可不想错过,所以才打算逐渐同京城的商户打交道。 "既如此,不知大人可否提供一些铁器生意。"唐韵微微一笑,清凛的声音之下,带着些许的寒意。 陈言暗惊。 大周实行的盐铁专卖,私自贩卖铁器是犯法的。 青山县可从来不做铁器的生意。 等等! 莫非那位酒蒙子给咱出卖了。 不会呀,那家伙虽然好酒,却也十分靠谱,应该不会轻易出卖朋友吧。 “贵客开玩笑了,吾乃朝廷命官,岂会做犯法的勾当,若是贵客志在铁器,那本官可无法合作。”陈言断然拒绝。 唐韵声音微冷道:“可怎么听说,贵县经营盔甲生意?大约一年之前,还专门制造出一批盔甲,并且在战场上大展神威!” 陈言暗呼不好,对方果然是奔着这件事来的。 不过从对方的口气中,能够听得出来,对方也无法完全确定,更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这就证明,那位酒蒙子裨将,应该没事,更没有出卖自己。 心中亦是暗自后悔,当时就不应该看这家伙可怜,帮其打造了一批盔甲,用来讨好上官。 那家伙说的倒好,会将这件事隐藏妥当,断然不会将青山县泄露出去,可现在呢,还不是引来的有心之人。 只是,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呢? 真是是有心并且有胆量做铁器走私生意的巨商,还是朝廷的探子? 见陈言犹豫,似乎想着什么,唐韵双目微眯,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批盔甲一定同陈言有关。 想到这,唐韵话锋一转:“哈哈,陈县令莫要见怪,只是听说了些传闻好奇而已。” 身为大周天子,驾驭满朝文武,自然有一套御下之术。 从进入青山县见到过的水泥城墙和路面,以及青山县大街上的繁华景象,再到可以确定,那些盔甲肯定同陈言有关,足以说明,陈言是个有能力的县令。 大周的乱局刚刚结束,正是用人之际,唐韵自然不能将陈言这样有能力之人逼的过甚。 既然确定那些盔甲同陈言有关,便已经足够。 早晚会从陈言手中将那些盔甲的打造之法套出来,不必急于一时。 只要可以保证这些盔甲定然不会落入叛军之手就足矣。 对方突然话锋一转,让陈言倒是有些不适应,心中也暗松一口气。 "两位,本官倒是有一样好东西,定然能够赚取大笔金银,不知可否有兴趣?" 陈言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还需要试探一下。 若是对方是朝廷来调查自己的探子,甭管什么生意,绝对不会做的。 区区探子,也没有做生意的本钱。 可若对方真的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传言,实际上是商户,那就绝对不可能抵挡的了白糖生意的诱惑,无论以前他是做什么生意的。 糖类,在大周本就是奢侈品,白糖要比大周现有的所有甜品和糖类,都要好上很多,更重要的是价格也要低廉很多,中间的利润,可谓十分巨大。 唐韵心下暗笑。 区区试探而以,朕岂会中招? “哦,是么?既然有大笔金银可赚,吾等自然要看一看。” 第9章 千万金的买卖 陈言早就想好将白糖兜售出去,所以来到县衙大堂时,便吩咐陆卿儿装了一竹筒。 此时掏出,推给了唐韵。 “此物可抵千万金。” 竹筒上盖了塞子,唐韵将其打开,眉头紧皱。 “何物,莫非是盐巴?” 陈言摇头,“客人开玩笑了,都说了吾乃朝廷命官,犯法的生意本县可不做。” 唐韵有仔细看了一下,颔首:“嗯,的确不是盐巴,若是盐巴能如此晶莹剔透就好了。” “倒是不难,不过这生意咱做不了呀。”陈言叹息道。 陈言当然知道,最赚钱的生意便是制盐。 而且以他的手段,将大周的粗盐炼制一番,很容易便能够做出精盐来。 价格,却能够翻上好几倍。 但是,盐铁生意,朝廷禁止,他可不想掉脑袋。 “你说什么?”可听到他的话,唐韵确是瞪大了眼睛,帷帽之下,一双绝美的容颜上带着无比的震惊。 他什么意思,他能够制造出细盐么? 陈言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什么,反正是做不了的生意,谈论这些有什么用。” 言罢,不禁吐槽了一句,“其实真是无法理解,大周明明非常缺盐,可是陇州那么多盐井怎么还废弃了?实不相瞒,青山县周围便有好几座,实在浪费呀。” 唐韵轻吟一声,“是吗?” 青鸢俯首,耳语道:“青山县周围的确有好几座废弃盐田,实际上当年修建青山县,便是因为周围有盐田,人口也是当年迁过来的。” 唐韵也终于想起来,这已经是前朝的事了,她在书中看到过。 要不然,以青山县的地理位置和条件,根本形成不了县城。 青鸢直起身,朝着陈言道:“那些盐田废弃不是因为已经无法开采了么?” 陈言撇撇嘴。 废话,你们只开采表面,那能有多少? 地下呀,地下还有很多么。 不过这种事多说无益,青山县守着好几座盐井不假,不过那东西不是自己能卖的,不必费心思去计较。 “好了,还是说正事吧。客人可以尝尝,那罐子里的绝对好东西。"陈言转换了话题。 唐韵却心中留下计较。 区区县令,竟然说那些盐田还能继续开采。 是真是假? 若当真可以,绝对是大周之幸。 要知道,大周废弃的盐田可太多了。 不过,眼下还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还是看看陈言极力鼓吹的这东西究竟何物。 唐韵倒是不怕陈言下毒,抬手敛去了青鸢想要先行尝试的心思,将竹筒中晶莹的颗粒倒储些许,轻尝了一下。 “咦,甜的?” 刚一入口,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让隐藏在帷帘下的冰冷容颜瞬间泛起了一抹喜悦。 “这东西竟比上好的饴糖还要甜。” 陈言得意一笑,“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的纯粹,远非普通的饴糖可比。” 唐韵连连颔首,“此言不假。” 身为皇帝,她吃过天下最好的饴糖。 很可惜,即便贡品饴糖,吃起来也带着些许的酸涩,并非完全是甜的。 虽然是皇帝,可首先是个女人,无法拒绝甜味的诱惑。 不禁有轻尝了几口,每一口吃的都不多,入口化开时甜度正好,让她倍感喜悦。 "这是什么糖?" "本官管此物叫白糖。" “的确是好东西,可若说此物抵千万金有点夸张了。” 唐韵本就没有做生意的打算,自然要找一些理由,要不然岂不是被陈言怀疑。 她接下来还有诸多打算,可不能现在就暴露身份。 陈言此人,若是用好,定有大用。 陈言完全不意外,正常来说,糖这个东西是奢侈品,很少有人能买得起,经营糖类,赚不了多少钱的。 可这白糖不同,原料低廉的很,造价更是低廉。 “本官若是说这白糖将会同普通的饴糖便宜一半呢?” 唐韵猛地站起,一脸吃惊的望着陈言。 此刻,她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比饴糖便宜一半?说笑呢吧,怎么可能是这个价格。 以白糖的卖相和味道,完全能断定出来,其制作成本要比饴糖复杂很多的。 要不然,绝对不可能提炼的如此晶莹剔透。 制造过程本来就复杂,还要比饴糖就便宜,断然没这个可能! “陈县令,莫不是在说笑吧。” 唐韵平复了下心情,冷声开口。 身为皇帝,最为反感的便是被人言语捉弄。 “并非玩笑,白糖便是这个价格。” 陈言早就算过,即便比饴糖便宜一半,他还有近乎五成的利润。 “这……” 见陈言一脸郑重,唐韵犹疑起来。 若陈言说的都是真的,可就意味着整个大周,甚至大周周边诸国,所有的糖品,都会被白糖所挤占。 更重要的是,若真的价格降低一半,普通的百姓,也完全可以买得起白糖。 到了那时,巨大的市场,能够让其带来巨大的利润。 说实话,唐韵有些动心了。 战争刚刚平息,全国一片残颓。 户部缺银子,内帑却银子,可做什么事都需要银子。 如今,有如此一个绝好的,赚取到大比银子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可是,朝廷经商,与民争利,又有些不妥。 “若真如此,白糖的确值千万金。”唐韵叹道。 陈言见有门,连忙道:“不过有一点先说好,咱青山县有点小穷,制作白糖的生产线又需要银子,无论同任何人合作,都需要对方先期投入一比大约三万两的银子,算是换取白糖独家经营权的加盟费吧。” 唐韵不在乎三万两银子,大周再穷,也不可能拿不出三万两银子。 她现在纠结的是作为皇帝,大周之主,与民争利是否妥当。 “东家,不如回去后同族老们商议一下,毕竟不是一个小生意。” 青鸢见唐韵纠结,开口提醒道。 唐韵眼前一亮,微微颔首。 的确,何必自己纠结,如此头疼之事,可以让那帮老家伙去想。 第10章 咱只想捞钱 “白糖定能风靡天下,毋庸置疑。只不过我家一众族老,向来固执,是否接下这笔买卖,还是要回去问问族老们的意见。” 唐韵已经打定主意,将这件事丢给几个肱骨之臣去讨论。 他们不都管朕要钱么?钱是没有的,赚钱的机会倒是有。 陈言并未有所疑虑,在大周大多数生意都是以家族为单位进行经营,就算是一家之主,也不能做到一言而决,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子? “不知多久能给予回复?” 唐韵想了一下,回道:“最多半个月。” 陈言颔首,“好,本官便等姑娘的消息就是了。” 唐韵向来清冷,还常居皇宫,很少有人称她为“姑娘”,承继皇位之前,她是万众瞩目的长公主,没有任何人当她为普通的姑娘,继位之后,更不可能有人当她为普通的姑娘。 即便是个女人,似乎这辈子也与姑娘这个词绝缘了。 今日突然听到别人如此称呼自己,不禁感觉十分稀奇。 而这时候陈言才猛地想起来,跟人家聊了半天,还不知道人家姓名呢。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既然要合作,总是要通报姓名的吧?” 唐韵不禁一怔,肯定不会提真名的,怕是也不能说自己姓唐。 大周唐姓,乃是国姓,说自己姓唐,也会暴露。 “倒是疏忽了,我等来自周家。” 陈言回忆了一下,大周的周姓着实不多。 似乎也不是什么望族,至少大周志上没有什么姓周的望族。 “周姑娘竟然能够找到我们青山县,实在是缘分,我们青山县可不好找。” 陈言轻笑道,言语之中自然还有试探的打算。 他总是觉得,眼前的姑娘气质不凡,隐约之下,面纱下的那张脸,若有若无的带着些许的冷凛之意,让人不自觉的感觉到一种寒意。 “倒也不是随意找过来,而是听一些商户提起。”唐韵自然明白陈言的心思,心中却是纳闷,明明现在战乱已经结束,身为本地的县令,不应该如此怕青山县暴露才对,可陈言为何如此谨慎呢? 好奇归好奇,但她仍是感慨道:“以前我也曾听说过青山县,因为周围的盐矿挖绝,百姓失去了生活来源,这里的百姓生活的非常艰难,县城也十分的破败,却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竟然能够在陈县令的带领下,发展到如今这副面貌,若是朝廷知道,在这乡野之间,有陈县令如此能臣,定会大加褒奖。” 唐韵还真不是随便一说,她心里头真就是如此想的。 能够在战乱的数年间,让属地百姓活的如此滋润,的确应该褒奖。 即便说,她暂时对陈言这个人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总觉得自从她进入青山县城后,四周都充满了铜臭味,陈言这个人,也给她一股满身铜臭之感。 可她也必须承认,人家实实在在的让青山县变得热闹了起来,光从这一点上来说,就应该受到朝廷的褒奖。 “哈哈,姑娘说笑。”陈言大笑起来,凑近了几分,低声道:“姑娘看上去是个见多识广之人,难道不明白,当官是最没意思的,由其是京城的大官们,每天都会被陛下支使的跟狗一样,若非方便咱合法弄一些产业赚钱,就连这一方县令咱都不当。” 隐藏在帷帘之下的唐韵,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什么意思,难道朕是那种不体恤臣子之人? 还有,他当这县令,只为了捞钱? 可恶,怎会有如此县令! 若非朕不能立刻暴露身份,现在就要将他的县令给免了。 这时,陈言又开口了,"所以说,姑娘既然是来自京城的商家,咱就得说好,合作可以,但不要将青山县的事情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要泄露给京城的官员。要不然,咱们以后可就无法合作了。" 唐韵冷哼了一声,微微颔首, 虽然心中气愤,陈言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如此爱财,甚至为了赚钱,根本不想升官。 可人家赚钱,凭借的是真本事。 口红、炒茶,还有白糖,不都是陈言鼓捣出来的么? 合理合法的赚钱,她这个皇帝也说不出什么。 她向来自忖,算是一个勤勉的皇帝,战乱过后的半年,官员的任用,也算是公允。 陈言身为朝廷命官,却不愿意升官,莫非是自己这个皇帝哪里做的不好? 不对! 唐韵立刻反应过来,双目陡然间冷了起来。 莫非陈言是那种思想老旧的顽固之人,见不得女人成为皇帝? 若是如此,其心可诛! 朕乃是顺位继承,先皇钦点,有何不妥? 唐韵向来最为敏感的便是关于天下对她牝鸡司晨的骂名,此时联想至此,竟生出要将陈言斩杀的心思。 不过唐韵很快便冷静下来。 天下对她登基为帝不满之人多了去了,还能将所有人都杀了? 如此的话,岂不是将天下所有人都推到了叛军那边? 要知道,直至现在平叛结束,废齐王仍旧下落不明,保不齐哪一日还会东山再起。 “陈大人这般低调,莫非是对当今陛下为女子心有不服?”思及此,唐韵忍着心下的暴怒,平静的问道。 陈言连忙摇头,“这话可不兴乱说,陛下是男是女,有何不同?听闻当今陛下虽是女子,却能御马上战场,亦是一个理政勤勉的帝王,多半是个不错的皇帝,咱一个小小的县令,岂会对其不满?至于低调嘛……” 陈言嘴角微翘,叹息道:“刚刚不都已经说了么,当官实在太累,尤其是当大官,耽误时间,影响咱赚钱呀。” 唐韵刚开始听着,还觉得十分舒服。 可是听到后面,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还真是为了赚钱,不愿意升官? 可恶,这不是掉钱眼里了么。 明明有着不错的才华,却一心只想着捞钱。 沉吟少许,唐韵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捞钱?很好,既如此,朕也得让你帮着朝廷捞钱,不能只肥了自己的腰包。 正好,现在朝廷缺钱的紧! 第11章 私盐 从陈言手中又要了两竹筒的白糖,然后在青山县的茶铺,买了几种不同的炒茶,然后唐韵一行人便出了城。 此行,主要目的已经达到。 唐韵几乎可以确定,那些精悍的铁甲,一定是出自青山县。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意外的收获。 "青鸢,放一队凤翎卫在青山县。" 青鸢并未感觉奇怪,回道:“遵命。” “记住,一定不要惊动陈言,只需要探听消息便可。” “还有,好好查一查,青山县这么多人到底是哪来的。” “朕记得,青山县是末等县的建制,最多也就一万人,可如今这青山县,远远超过这个人数。” 青鸢点头,未等开口,便见一名女子来到她的身边,同她耳语了几句后退下。 “陛下,已经打探清楚。” 唐韵微微颔首,对青鸢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 大多数时候,青鸢都并不需要她去嘱咐,便会先行将诸多可疑之事都打探一番。 “说!” “青山县中,除了数千本地百姓和来往客商之外,其余之人,大多是周围的土匪流寇。” 这个答案倒是让唐韵有些微微吃惊,“土匪流寇?” 战乱数年,大周各地都有着不少的土匪流寇,这倒是没什么好意外的。 真正让唐韵意外的是陈言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收编的这些土匪流寇? “青山县纳抚营有多少人?” 纳抚营,实际上便是各县县衙兵曹所统领的最低级的军队。 顾名思义,主要工作就是辅助县衙做纳税和安抚百姓的地方军。 纳抚营,多半没什么战斗力,实际上同地方县衙的衙役没有多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纳抚营的士兵是要在兵部登记造册的,算是正规局,衙役则只能算是县衙自行招募的胥吏。 青鸢似乎知道唐韵心中的疑惑,回道:“三百人,只不过根据属下的查探,整个陇州有数十个流寇窝点和土匪营寨都被青山县纳抚营给端了。如今这些人大多都呆在青山县城内,有的已经成为了青山县的居民,也有的在青山县的茶园和工坊中进行劳役,非常容易便能查清楚。” 唐韵思虑少许,不禁轻笑了一声,“好你个陈言,自知青山县人口少,可用的劳作之人不多,便打起了土匪流寇的主意,还真是知道替朕分忧。” 土匪流寇是朝廷在战后十分头疼的问题,陇州倒好,大多数的土匪流寇都已经被陈言给端了。 “陛下,还有一事。” 青鸢打断了唐韵,声音郑重,明显是极为重要之事。 唐韵掀开了帷帽,微微蹙眉。 青鸢继续道:“青山县周围那些盐场,有几座已经开始启用,有人在开采。” 唐韵一听,不禁大惊,“你说什么,废弃的盐场也能开采出来?” 青鸢微微颔首,“臣知陛下对盐铁之事颇为忧心,所以刚刚在县衙当中陈言县令提起本地废弃盐场之事后,便留了心,派人去探查了一番,便发现有的盐场正在采盐,不过……” 青鸢顿住。 “不过什么,继续说下去。”唐韵声音异常阴冷 。陈言此人,口口声声说不敢经营盐铁生意,可实际上背地里竟然偷偷开采,其心可诛。 青鸢将手中一个竹筒递给了唐韵,低首道:"陛下,这便是本地废弃盐场开采出的食盐,臣的手下从县衙后宅偷出来的。臣刚刚想说的是,根据下面的人查探,陈县令的确开采出了食盐,不过他似乎并未贩卖。" 唐韵有些不解,“没有贩卖?” 青鸢微微颔首,“青山县入籍的百姓,每个月都可以从县衙领取到一竹筒这样的食盐。” 唐韵一怔,“你的意思是陈言那家伙开采了盐,但是却免费发放给了百姓?” 青鸢颔首,"从目前的消息上来看,的确如此,臣已经吩咐了下面的人,还要对此事严加关注。" 唐韵刚刚提起来的心放下,凤翎卫打探消息,向来精准,若非确定,青鸢也不会报上来。 如此说,陈言的确如他自己所言,没有做私盐生意。 “这家伙,还真能从废弃盐场中开采出食盐来,究竟如何做到的?” 对于唐韵而言,此乃天大的事。 如果废弃盐场都能够开采出食盐,岂不是说,大周可以凭空多出很多盐,保不齐能够解决暂时的盐荒问题。 “青山县能够在废弃盐场中开采出食盐之事,切勿外传,你的人也要暗中帮陈言护住此事。” 食盐带来的利益,可是要比白糖还要大。 毕竟,食盐是刚需,白糖却不是。 若是有人知道,陈言能够从废弃盐场中开采出食盐,怕是会有很多人觊觎。 “臣已经吩咐下去了。” 青鸢点头应道,沉吟少许,指了下竹筒:“陛下可以轻尝一下,下面的人说这食盐有所不同。” “盐能有什么不同?”唐韵有些诧异,顺手掀开竹筒的盖子,不禁怔住,"这盐怎会如那白糖一般如此晶莹,唯一不同的是这食盐颗粒状要明显一些。" 说实在的,这盐太过精细,就连唐韵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精细的盐。 皇宫中的盐,应该是全天下最好的,颜色也不会如此白,一眼看上去,便不是很纯粹,有着许多的杂质。 唐韵迫不及待的轻尝了一小口,顿时双目瞪大,一张倾国倾城却又无比威严的脸上,泛起了无尽的震惊。 很快,震惊转变为喜悦。 “这盐,味道怎会如此之好,不带一点苦味?” 唐韵是在难以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品质如此之好的盐。 原本,她以为盐中带点苦涩,那是理所应当的。 断定盐的好坏,凭借的便是苦味的多少。 却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竟然还有一点苦味都没有的盐。 “臣不知。”青鸢摇头,内心之中也不禁惊疑,莫非这盐的味道真的有那么好。 她虽然从属下的手中接过的这一罐盐,却并未品尝,实在不知道这盐的味道究竟如何。 第12章 君臣 唐韵也没指望从青鸢口中得到答案。 这天下,知道如此开采这种纯粹精盐之人,怕是只有陈言一人了。 “陈言……” 唐韵眯着眼睛,脸上泛起浓厚的兴趣。 从小生活在帝王家,见过无数人,经历过无数事。 仅有二十多岁的唐韵,自忖有着识人之明。 就连朝堂上那些年过半百的老臣,她也能将其看得通透。 唯有陈言,唐韵却看不透。 年纪轻轻,从哪里得来这一身本事? 无论是白糖还是这精盐,都是天下最好的东西呀。 别的不说,光是这制作精盐之法,若是献给朝廷,一个京城五品大员的封官,肯定是跑不了的。 若是赶上自己心情好,更有可能给他个爵位。 可陈言这家伙,竟然对此没有丝毫的兴趣,只顾着捞钱。 此人究竟真是爱财,还是用爱财来掩饰自己的才华? “好了,先回宫,至于其他事,以后再说。” 唐韵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心中开始思虑,该如何让陈言心甘情愿的献出制盐之法。 陈言这种怪人,用逼迫的法子,怕是不成。 况且,朕也不能强迫人家做不愿之事。 女帝做事,要比男性皇帝更加谨慎。 再者说了,陈言既然懂得制盐、还懂的制糖,难保没有其他好东西。 若是强迫,岂不是杀鸡取卵? 思来想去,唐韵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恐怕,唯有同陈言合作做生意一条路可走。 深夜,唐韵秘密的回到了京城。 第二天早朝之后,唐韵便将朝中最为倚重的几位老臣给留下。 文昌台左仆射黄良阁轻捋着胡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见唐韵换了一身便装后,走入了大厅,便站起身来,一步迈出。 “陛下,刚刚早朝,当着众臣的面,老臣未曾多言。” “现在周围仅有咱们几位,老臣却必须得说。” “陛下乃是九五之尊,私自出宫,实在不妥。” 文昌台便是以前的尚书省,因为唐韵是女皇的缘故,不能照搬旧例,所以朝中的一些官署名都做了一些改变。 而文昌台左仆射,便是尚书省左相,天下文官之首。 黄良阁本身就是三朝元老,地位尊崇,又是受先帝之托,坚持力挺唐韵登基的重臣,在唐韵还是长公主的时候,还当过其老师,有着超凡的地位。 “什么,陛下出宫了?”天官尚书于都猛地一惊,连忙道:"陛下,战乱刚平,四处都有匪患,叛军余孽也还未全部剿清,私自出宫,的确不妥。" “黄相和于大人教训的是,朕记在心里。” 唐韵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其实根本不当回事。 她觉得,身为帝王,首先要做便是体察民情。 难道还要终日呆在皇宫之中,听臣子们胡说八道么。 “来人呀,给几位大人上茶。” 唐韵懒的同几位老家伙讨论私自出宫的事,借机喊道。 很快,几名内侍都端茶一个茶盘,走了上来,并且放在几名大臣的面漆那。 茶盘上都摆放着一个茶壶和茶杯,还有一份点心。 “早朝刚过,正是吃早饭的时,几位爱卿可在此充饥一下。” 这是陛下的一番体恤,身为臣子,自然不好拒绝。 只是,光端上了茶壶,却没有佐料,如何下咽? 不过几名大臣也都不敢多问,正如唐韵所言,也的确到了吃早饭的时间。 他们都是一大早就来上朝,这时候也的确饿了。 "多谢陛下体恤,老臣就不客气了。" 黄良阁微微睁开眼,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恰起一枚糕点吃了一口。 其他几名臣子,也都不再客气。 然而,糕点刚刚入口,几名大臣都是怔住,旋即相互对视。 “咦,好甜的糕点,莫非是哪个部族进贡而来?” 地官尚书何进尧眼前一亮,指着自己手中的糕点道。 “这不就是普通的饼糕,何来进贡一说?只不过,这饼糕的甜度,确实远超从前。”鸾台尚书程新元道。 黄良阁微微颔首,“的确要比大多的饼糕甜一些,老臣喜欢,多谢陛下。” 旋即,话锋一转,“只是,如此甜度的饼糕,应会耗费诸多的饴糖吧。陛下,战乱刚平,四处都需要银子,逢此时候,陛下还是应当节俭一些,给众臣做个表率才对。” 唐韵冷笑,就知道黄良阁会这么说。 黄良阁此人忠心是有的,能力也有。 唯有一点不好,便是太喜欢彰显他的超然地位。 只要有其他臣子在场,他必然会对她这个皇帝口出教训之言。 偏偏,黄良阁的确对她成功登基,成功平叛,有着大功,她不好对黄良阁怎么样。 不过今天,朕可是要好好杀杀你个老家伙的威风。 “黄相何出此言?” “朕自忖还算节俭,听黄相的意思,朕好像是个奢废的皇帝。” 唐韵冷声道。 黄良阁一怔,没想到平常对他言听计从的唐韵会突然开口反驳他。 一张充满沟壑的老脸上,胡子抖动了下。 “陛下,难道老臣说的不对?饴糖向来是奢侈之物,平时的时候,陛下食用一些,算不得什么。可为了一口吃食,将区区饼糕,做的这般甜腻,实在浪费。” 其他几名臣子,眼观鼻鼻观心,讷讷不厌,准备看热闹。 黄良阁仗着有从龙之功,颇有些居功自傲。 如今陛下终于不忍着他了,今天倒是要看他如何收场。 “呵呵,黄相,朕可没有用饴糖,饴糖贵重,朕已半年未曾使用。” 唐韵冷笑道,今天最重要的目的是跟这帮老臣推销白糖的,至于打击一下黄良阁的傲气,倒是其次。 “陛下,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如小儿那般胡搅蛮缠,可没什么意思。” 唐韵气的脸色铁青。 心中暗骂,若非你个老家伙对朕有着教导之恩,朕早就将你这老家伙拖出去杀了。 第13章 世所罕见 “黄相这般言之凿凿,就不怕说错了话?” 唐韵的语气很冷,脸上已经泛起了杀意。 在场的诸多大臣纷纷心下一寒,他们可十分的清楚,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杀起人来,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能够登基为帝,手中沾染的鲜血,早已经不计其数。 黄良阁微眯的双目睁开,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 唐韵在还是长公主的时候,便是他的学生,他何尝不了解唐韵的性子,心如钢铁一般坚韧,亦如钢铁一般冰凉。 若真的惹怒了她,莫说师生之情,就算是手足兄弟,还不是说杀就杀? 黄良阁心中虽怕,但作为天下文臣之首,岂能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况且,他觉得自己监督皇帝的行为,根本没有错。 “陛下,老臣若是说错,用不着陛下开口,老臣自己主动领罚,只是,老臣并不觉得提醒陛下勤俭有什么错。” 唐韵冷笑。 黄良阁恃宠而骄不假,可黄良阁也的确是一位良相 “好,黄相既如此说,朕便让你心服口服。” 言罢,她轻轻的摆了摆手。 很快,一名内侍宫女端上来两个竹筒,木盘里还摆放了几个勺子。 正常来说,与外人接触的内侍,大多是太监。 不过,唐韵本人不喜欢太监,所以自从她登基为帝后,大幅削减了宫中的太监数量,内侍当中,基本上都是女人。 唐韵指了指道:"哼,诸位且尝尝。" 黄良阁有些错愕,明明是在说勤俭治国的事,陛下突然让人拿上来两个竹筒,还让尝尝是什么意思? 宫女倒是有眼力,连忙将木盘端到了黄良阁的面前。 黄良阁端详了一下竹筒,然后打开了其中一个。 “咦,这是何物?” 黄良阁轻吟一声。 打开的第一眼,他以为是盐,不过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即便不下厨,他也知道,盐可没有如此白。 “黄相尝过应该就会明白,到时候希望黄相还能言之凿凿的指责朕是位奢靡的皇帝。”唐韵冷声道。 黄良阁皱了皱眉,唐韵今日如此强硬,当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沉默少许,拿起一个勺子,吃了一口。 “呃!” 黄良阁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咂摸了一下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竹筒内看起来洁白无瑕的颗粒。 “竟然是甜的,这难道是糖?” “如此纯粹的甜味,老夫从未尝过。” 黄良阁开口赞道,完全是下意识的。 这个时代的人,摄取糖类,大多时候只能从水果和粮食中摄取。 如这些大官,嘴馋的时候,也能够吃到一些专门制造出来的饴糖。 然而,无论是饴糖,还是水果,都夹杂着其他的味道。 水果还算好,毕竟味道可口。 可饴糖不同,因为提炼技术的缺乏,这时代的饴糖有些带着酸涩感,有些则带着点苦味,并不那么好吃。 黄良阁乃是大周高官,年轻时便是大周知名的才子,见多识广。 可即便是他,也从来没有吃过尝过这般纯粹的甜味。 “好东西,饴糖制造之法,老夫略知一二,无论如何提炼,终归带着点其他味道。能够将味道提炼的如此纯粹,炼制此物之人,绝对不一般。” 黄良阁瞪着眼睛叹道。 “黄相,当真如你所言这么好吃?”于都将信将疑。 他本身不太喜欢吃饴糖,无论是带着些许苦味的饴糖,亦或者带着些许酸涩的饴糖,他都不喜欢。 本来,他还十分诧异,陛下突然拿上来的到底是何物。 可一听说是糖,便没了兴趣。 可是,又听黄良阁这般毫不掩饰的赞赏,兴趣又被勾起来了。 他可是知道,黄良阁是朝堂上为数不多的饕客,最爱吃食。 京中的大小食肆,不少家都有着黄良阁的亲笔题字。 这老家伙也因此去很多食肆,都是免费的。 而且,这老家伙还酷爱甜食,每天都要吃几块饴糖润喉。 说陛下浪费,可实际上,这老家伙每天吃不少的甜食糕点,要比陛下还要奢侈的多。 第14章 视金钱如粪土 唐韵淡淡一笑。 经过一开始的愤怒之后,现在她心情已经平静下来。 自从战乱结束,朝堂恢复正常后。 黄良阁便处处同她作对,虽然多半都是言语上的,可仍旧让她非常不爽。 黄良阁之所以如此,无非是为了彰显自己文臣之首的地位,刷一下存在感罢了。 “呵呵,黄相的意思是这白糖定然要比饴糖贵上许多喽?” 黄良阁眼睛又恢复了微眯的状态,实际上他身体还算硬朗,也并非精神不济,只是故意如此装模作样罢了。 唐韵和大周的群臣对他这一副样子,早已经习惯。 “此物名为白糖么?晶莹剔透,如雪花一般洁白,名字倒是起的贴切。” 黄良阁先是赞叹了一声,继续道:"以此物表现出的品质来说,一定要比市面上的饴糖贵上许多,炼制难度摆在那里,贵有贵的道理。若陛下偶尔吃上一两次,倒也无妨,可用其来烹制糕点,着实浪费。要知道,天下刚定,户部已空,朝廷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用钱……" 唐韵知道黄良阁又要讲大道理了,直接冷声制止,“好了,黄相,朕告诉你,这白糖的价格只有世面上饴糖价格的一半。” “什么?”黄良阁微眯的双眼再次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一半,能够回本?” 黄良阁摇着头,对于一名饕客而言,他深知饴糖的价格,而这远比饴糖还要好的白糖,竟然才是饴糖一半的价格? 他不信! 不光黄良阁,其他几名大臣也都有些惊骇。 尤其是对物资价格最为敏感的地官尚书何进尧,更是瞪大了眼睛,脑子里飞快的计算,“饴糖的价格,与粮食的价格挂钩。如今大周缺粮,饴糖已经要一两银子一斤了,这还是最便宜的。” 唐韵微微颔首,何进尧尽职尽责,她一直看在眼里,淡淡道:“白糖一斤不会超过五十文,而且同粮食价格完全不挂钩,若无意外,始终都会保持这个价格。” 这些,唐韵都是事先同陈言问清楚的。 “这……” “当真!” 何进尧惊声道。 “若如此的话,怕是世间已不会有人再吃饴糖了。” “哈哈,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 何进尧无比兴奋的高呼起来。 在场之中,都是大周位高权重之人,见识均是不俗。 很快就明白何进尧为何这般兴奋了。 饴糖的炼制,消耗主粮。 刚刚陛下说,白糖的价格并不同粮食的价格挂钩,岂不就是说,白糖并非是从粮食当中炼制出来的。 白糖的品质还要比饴糖好上很多,价格也更加便宜。 只要不是有特殊癖好之人,都会选择吃白糖,放弃吃饴糖。 饴糖没有人买了,自然也不会有商家炼制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够一定程度上缓解缺粮的问题,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却也是天大的好事。 身为地官尚书,掌管的便是钱粮之事,何进尧如此兴奋,也是理所应当的。 唐韵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此时已经见怪不怪,淡淡道:“的确是好事。” “陛下,何人炼制出的这白糖,这是泼天的功劳,应该奖励才好。”凤阁内史韩兆坤拱手道。 “不错,应该好好封赏此人,若是白糖能够大规模炼制,也用不着朝廷用政令强制商户减少制糖数量了。”鸾台尚书程新元附和道。 因为缺粮的问题,在场的几位大臣已经开始商量,是否向陛下禁言,下达政令,严控与粮食相关物品的产出。 比如说酒、糖等东西,均是在控制之列。 这么做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缺粮的问题,可也会导致非议。 毕竟,如今的朝廷管控的物资已经不少了,再管控酒和糖,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更为关键的是,即便真的下达政令,也未必管用。 保不齐还会让酒和糖之类的物品价格再次上涨。 “朕已经了解过,白糖可以长期炼制。”唐韵回道。 “好,好!”何进尧的脸色从期待变成了兴奋。 而此时,黄良阁满脸通红。 本来,指责陛下奢靡,便是他强行找的由头,目的就是为了彰显自己帝师的身份,刷刷存在感。 文昌台左仆射,文官之首不假,可不掌管具体事务。 而唐韵又是一位大权在握的皇帝,只要唐韵决定的事,只需要通知他文昌台,让他按照程序该个印玺便是。 若不在平时找找存在感,怕是自己就要成为朝堂上的透明人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同样想找找存在感,却是被陛下噎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回想一下,很明显,陛下今天将诸位大臣留在这里,就是要引出这白糖,自己被陛下当枪使了。 今天这面子,怕是要丢光了。 唐韵瞥了一眼黄良阁,见老家伙满脸通红,默不作声,顿觉舒坦。 “黄相……” “老臣,老臣错怪了陛下,自请责罚。” “罢了,刚刚朕就随便说说,黄相也是好意,朕明白。” 驭人之道,在于一张一弛,唐韵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 旋即,不再理会黄良阁,而是叹息一声。 “唉,白糖虽好,也能够稍微解决一下朝廷的难题,可惜……” 兴奋的众臣一听,脸上喜悦的神色均是消失。 “可惜什么?”何进尧最为紧迫,连忙问道。 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望着唐韵,等待着唐韵说下去。 “唉,白糖乃是人家炼制出来自己吃的,并不打算投入市场。”唐韵叹道,“朕能得到这两竹筒,也是机缘巧合罢了。” “什么,这么好的东西不拿出来卖?”何进尧顿时就不乐意了。 “白糖若是出现在市场,可以席卷四周诸国,别的糖类根本无法匹敌,到时候便是海量钱财,究竟何人,明明海量钱财放在眼前,竟然不赚?”程新元一脸不解。 唐韵淡淡一笑,道:“此人乃是大周一地县令,只想安心为官,视钱财如粪土,自然不想赚这个钱。” 第15章 敲定 “县令,何地县令竟然有这般本事?” 于都忍不住的问道。 天官尚书,以前叫做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吏的考核。 大周各级官员的名字,于都都记在脑子里。 唐韵并未回答,喃喃道:“莫管是谁,炼制方法是人家的,咱们总不能去抢吧?更不能强迫人家。况且,即便他想要炼制白糖,身为县令,也不能经商。” 其实,按照陈言那般,以青山县为单位,进行货物买卖,并不符合规矩。 大周等级森严,士农工商四级。 官员算作是士人,若是经商,肯定会被人诟病。 所以,唐韵必须将陈言这个后顾之忧先给解决掉。 不管怎么说,青山县因为经商,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可不能因为其他原因,禁止青山县经商。 “县令不能经商?何人所言,大周律似乎没有类似的禁令。”何进尧立刻开口道。 他本就是一个实干派,至于所谓的文人宣扬的繁文缛节,不是很看重。 而且,若是白糖投入市场,对于户部解决粮荒之事,有百利无一害。 其他几名大臣均是默不作声,文人经商,说出去的确不好听。 不过,眼下被这些繁文缛节所禁锢住,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大周现在都穷成什么样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当然,他们心里头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不肯说出来。 唐韵轻轻颔首,叹道:“朕倒是也对其提议过,若是可能,可以以县为单位,同商户经商,到时候无论朝廷亦或者所属县城的百姓,也都能得到实惠。” “陛下这个提议不错。”于都立刻道。 黄良阁亦是轻轻点头,道:“老臣觉得妥当。” 韩兆坤则是附和道:"陛下明断。" 唐韵嘴角微微翘起,如此的话,青山县经商便不是问题。 这可是朕与诸位大臣商议后同意的。 “可此人仍旧不干。”唐韵继续道。 “何人,竟三番五次拂了陛下的好意,他自己为了所谓的清名,不顾属地百姓利益么?若是白糖进入市场,当地百姓从中得利,生活水平会提升多少,这些他想过么?庸官,庸官呀。”何进尧高呼。 唐韵心下暗笑,人家早就这么干了,而且人家属地的百姓,过的那日子比京城百姓过的都好。 于都冷斥道:“哪里的县令?本官定然在吏部考核上给他一个大大的差评。” 黄良阁捋着胡子,淡淡道:“既然是朝廷官员,又懂得如此炼制之法,不如让他贡献出来,当做缓解天下粮荒的一个法子,也可。” 众人的目光均是落在了黄良阁的身上。 也可? 开玩笑呢。 人家这法子,能换来无数的金钱,凭什么贡献出来呀。 即便对方是朝廷官员,也不能强迫人家白白贡献出来吧? 若真如此,岂不是欺负人家,百姓知道了,朝廷的面子往哪放? 你自己可以当圣人,不能要求别人都跟着当圣人。 黄良阁无视众人的眼神,继续道:“总不能让白糖就此埋没吧?只满足他一人的口欲?而且,若是白糖降低到五十文的价格,很多普通百姓也消费的起。既如此,朝廷用点强制手段,也算为百姓谋福了。” 黄良阁这话发自真心,并没有私心作祟。 若不是说对方是朝廷官员,黄良阁也不会萌生如此想法。 在他看来,只要是朝廷官员,便要解决朝廷的问题,个人花费再多的代价也是必须。 于都道:“不管怎么说,眼下陛下应该支持让此人炼制白糖。” 何进尧道:“正该如此。” 唐韵见火候差不多了,望向何进尧,问道:“如此户部不还是亏空?” 何进尧颔首,“不错,臣已尽力,可战乱数年,短时间内,臣也的确没有好的法子。” 唐韵继续道:“朕倒是觉得,户部可以经营白糖,既能够让白糖进入市场,造福百姓,又能够一定程度上解决粮荒问题,至于户部的亏空,也会随着白糖进入市场很快就得到解决。” 何进尧一怔,瞪大眼睛,“陛下的意思是朝廷做生意?” 思虑片刻,点头道:“倒是一个好办法,想来朝廷参与其中,也能让那位固执的县令松口。” 唐韵心下暗笑,那家伙就是一财迷,只要有钱赚就行。 “不错,他口口声声说什么为官经商,愧对朝廷栽培。现在朝廷同他合作经商,他不会再说什么了。” “朝廷经商,与民争利,不太妥当。”黄良阁反驳道。 韩兆坤略带不屑的口气道:“此言差矣。百姓现在想要吃糖,花费几何?若是朝廷将白糖贩卖至天下,百姓吃糖又只需花费几何?黄相何谈与民争利之说?这不是妥妥的为百姓谋福么。” 黄良阁被噎了一句,心有愠怒,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唐韵又望向了程新元和于都,“你们两人觉得如何?” 于都和程新元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躬身,“全凭陛下决断。” 唐韵长出一口气,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终于将这件事敲定。 白糖呀,这东西一旦面世,必将风靡,户部也应该有点钱了。 “如此的话,便让户部负责前期的投入,朕算了一下,应需三万两。” 何进尧自无不可,三万两还是能拿出来的,而且这生意摆明了是会赚钱的,他拿出去也不心疼。 “遵命!” “诸位都没什么意见吧。”唐韵望向众人。 若是直接同这帮老家伙们说想要让户部经商,除了何进尧之外,肯定全都会反对。 现在转个弯,便能敲定此事。 唐韵心中升起几分得意的同时,又觉得当皇帝实在够累的。 “陛下英明!” 众人纷纷躬身高呼。 “好了,既然事情敲定,诸位都退下吧。何卿留一下,朕还要同你商量一下具体事宜。”唐韵摆手道。 第16章 低调之罪 众位大臣退了出去。 内心中均是在纳闷,陛下说了半天,可自始至终都没说那位县令究竟是何人,着实有些奇怪。 “区区一个县令,竟简在帝心,于尚书可知这位县令是何人?” 离开皇宫的甬道上,黄良阁淡淡开口。 若是说几个人之中,能够猜测出陛下所言究竟是谁的人,非天官尚书于都莫属。 于都摇摇头,叹道:“黄相莫怪,本官的确不知是何人,不过陛下只是在陇州巡视了一遍,本官觉得这位县令应该是陇州的官员。” 程新元轻喃道:“陇州!倒是没听说有哪位县令非常有名。” 韩兆坤叹道:“唉,都别猜了,陛下心思,谁能琢磨透?她现在不说,就是暂时不想我等接触此人。” 黄良阁恍然,回道:“韩大人所言不错,老夫倒是心急了。” 心下亦是暗骂自己,自从战事结束,自己的确越来越心急,已经数次引得陛下不满。 如此下去,文昌台左仆射的官职能否保住都还两说。 唐韵将主管户部的地官尚书何进尧单独留下,没有了其他老臣在场,唐韵也就不计较那么多规矩,嘱咐何进尧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若是旁人,定然不敢与皇帝同桌对视而坐。 何进尧则是不同。 他向来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于繁文缛节和朝廷规矩,从来都不怎么看重。 陛下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陛下,刚刚所言,几分真几分假?” 何进尧率先开口,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掌控整个大周的钱粮,自然并非愚笨之人。 其实不光何进尧,就连刚刚离开的黄良阁等人,心里头都十分的清楚,陛下刚刚那一番表演,无非就是想要让几位重臣表态同意朝廷做生意的手段罢了。 唐韵的话语,有真有假,他们这些臣子所作出的反应,也同样有真有假。 陛下既然将自己单独留下来,必然是想要让自己负责这件事。 负责可以,这是地官尚书的责任,但肯定要知道这件事的实情如何。 “半真半假。”唐韵一五一十道,"县令是真的,白糖是真的,朝廷要经营生意,尽快补足亏空也是真的。" 何进尧微微张口,叹道:“朝廷竟真有如此能人,此乃朝廷幸事。既如此,陛下可否将此人调至户部?有这等能力,何必让其在县令位置上蹉跎。” 唐韵苦笑,略显无奈,“朕岂会不知,这等人才,将其放在户部,最为合适。可惜的是,此人对升官没有半点的兴趣。” “啊!”何进尧略显吃惊,“着实可惜!” 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不愿意当官的人,可那些人大多是一些恃才傲物的才子和文学大家,并且大多出身高贵,即便不当官,也不缺吃喝,没有了官场的束缚,反倒是可以一心向学。 不过陛下说的这个人,显然不在此列。 唐韵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此人名为陈言,乃是青山县县令,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将青山县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数年的战乱,丝毫没有对青山县有半点的影响。” 何进尧一怔,脑海里开始思考青山县三个字。 身为朝廷命官,他发现自己对青山县三个字竟然有些陌生,根本不知道青山县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这就有些丢人了,毕竟是户部的官员,不知道大周其中的一个县,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唐韵察觉到了何进尧的异样,皱皱眉,问道:"怎么?莫非青山县的税赋有问题?" 何进尧摇头,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问道:“战乱数年,没有任何影响,仍旧井井有条?” “应该要比以前的青山县还要繁华富庶许多。”唐韵不确定的回道,毕竟以前的青山县,她可从来没有亲自去过,只是知道陇州的深山老林中有这么一座县城。 何进尧立刻恍然,“若是臣没猜错,此地应该是在陇州地界。” 没等唐韵说话,何进尧继续道,“战乱数年,最近两年主战场便在陇州,可是陇州这两年的税赋并未有明显的下降,臣之前就对此颇为疑虑,也同陛下你说起过,现在看来,多半是因为青山县。” 唐韵这才想起来,何进尧的确同她提起过陇州税赋的事,只不过那时她一心在战事上面,没有在意这件事。 户部收取各地的税赋,皆是由州府为单位进行收取。 只要总额度不差,基本上不会询问,也没有那个人力细细查探。 “哼,如此说来,陇州州府有失职之嫌。治下的税银,有异常现象,竟然不知?” 唐韵略显恼怒,若是陇州州府早点将青山县税赋异常的事情报上来,说不定自己能够早点发现陈言。 何进尧摇摇头,苦笑:“陇州府尹的精力都放在战事上面,税赋方面的事,怕是也很少过问,估计底下人将数字算清楚后,直接就报到户部了。” 唐韵一想,觉得也对,那时候叛军都打到陇州,直奔洛都,当地主官哪有精力去理会税赋方面的事情。 “治理一地,竟然能够不受战事影响,这位县令有几分本事。”何进尧叹道。 “有才倒是不假,人品还需考察。”唐韵回道,"此人热衷于做生意,最爱钱财,为了不升官,甚至故意隐藏青山县,明明可以将主路修出县城,直通朝廷的驰道,可他偏偏只修了一半,着实可恶。" 唐韵专门拍了凤翎卫守在青山县,继续对青山县进行调查,随时都有调查的内容通报回来。 很多调查的内容,让唐韵看到过,都感觉十分愤怒。 可偏偏她又没有什么办法。 人家陈言既不是因为女皇在位而低调,又不是因为对大周不满而低调,人家就是想要低调一些而以,她总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去给陈言治罪吧? 何进尧觉得有趣,“这位县令倒也是个妙人。” 可能是有些口渴,何进尧掀开了茶壶盖,见里边的确有茶水,便自斟了一杯,胡乱饮了一口。 自从这些茶水端上来,几位大臣就没有在意,谁都没有喝。 所有人都知道,喝茶要趁热,可陛下并未给他们准备煮茶的火炉,又没有准备调料。 若非真的有些口渴了,何进尧也不想喝这玩意。 可是喝完之后,他的脸色就变了。 第17章 莫不是神仙? “咦,这茶……” 何进尧脸色一变,品味一番后,又开始轻抿了一口。 “竟有回甘,微涩却是正好,有点意思。” 唐韵淡淡一笑,“这茶也是陈言鼓捣出来的,朕很喜欢,本想与卿等同享,你们几个却不屑一顾,白白浪费朕的一番心意。” 何进尧站起身,微微躬身,笑道:"多谢陛下一番好意,之前是臣等有眼无珠了,觉得这茶没有调味,更无法在这里烹煮,肯定不太好喝。" 言罢,目光又落在了茶碗上。 “这种单纯的茶味,甚是奇妙。” “是啊!单单凭借这泡茶之法,他的茶园每年的收获颇丰,诸多在他茶园劳作的百姓,也因此获益。” 唐韵颇为赞赏道。 身在青山县时还没有感觉,可回到皇宫后,随着凤翎卫的消息不断传回来,对青山县更加了解后,唐韵才真正感觉到,陈言此人简直大才。 虽然太过爱财,不过这点毛病也就忍了吧。 但凡有才华之人,都有点毛病。 “现在臣也对这位县令有些好奇了。”何进尧捋着胡须。 “此子身上有着不少的秘密,你若有所接触,便会知晓。既然他不愿与朝廷有过多的接触,那你户部便想办法换个身份与其合作。”唐韵嘱咐着,可能也是因为有些口渴了,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抿了起来。 “呃……” 何进尧沉吟一声,脸色带着些许的尴尬之色。 “怎么?” “陛下有所不知,户部有一个秘密商会,名为周氏商会。如今咱大周朝廷,想要光凭借税赋,不足数年征战落下的亏空,显然不行,所以臣就斗胆……” “周氏商会……” 唐韵怔了怔,打断了何进尧。 还真别说,她倒是同何进尧想到一起去了。 之前陈言问她的名讳,她便自称自己来自周家。 何进尧这家伙倒好,直接弄出了一个周氏商会。 “你胆子倒是够大。” 唐韵冷斥一声。 何进尧瞒着她做事,自然让她不满。 与此同时,她也有几分欣慰。 至少何进尧在户部任上,想的是千方百计解决朝廷钱粮不足的问题。 光是这一点,何进尧就比那些庸官好很多。 也说明眼光没错,不枉当时力排众议,将何进尧放在了地官尚书的位置上。 何进尧神情一凛,连忙躬身:“陛下恕罪!” 唐韵摆了摆手,冷声道:“也算你歪打正着,现在正好用周氏商会的名义与陈言合作。” 何进尧连连点头,心中也暗呼一口气。 他早就想将周氏商会的事情告诉唐韵,只是一直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此次正好借着由头,将此事道出,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病。 思虑良久,唐韵道:“这样吧,几日过后,朕与你同去一次青山县。” “陛下亲自去?” “朕事先已经与陈言谈好,敲定此事,自然还要路面,记得到时候莫要说漏了嘴。” “臣明白,这几日便着手准备。” 何进尧脸上带着兴奋。 白糖,好东西呀,合作达成,户部开始卖白糖,应该很快就能够补足亏空。 一旦有了钱,便可以全力去解决粮荒问题了了。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臣便告退了。” 见唐韵半天不做声,似乎陷入了思虑当中,何进尧便打算离开。 “去吧。” 唐韵摆了摆手。 没等何进尧走出去几步,就被唐韵给叫住。 “等等!何卿可知整个大周有多少废弃的盐场?” 何进尧怔住。 “盐场,废弃的?据臣所知,现在大周正在采掘的盐场有一百二十多座,其中有几乎三分之一是海盐盐场。至于废弃盐场,臣不知。” 大周实行的是盐铁专卖,只有朝廷能够经营。 盐场,在盐铁司统辖之下,而盐铁司也归户部掌管,何进尧自然知道具体数字。 可废弃盐场,那东西谁统计呀,他怎么可能知道。 大周缺粮,那是因为战乱的原因。 现在战乱已经结束,随着时间的推移,粮荒几年后还是能够解决的。 可是大周缺盐,那是实打实的,唐韵对此非常头疼。 陈言能够用废弃的盐场制盐,让唐韵看到了解决缺盐问题的希望。 只是,她现在还无法确定,陈言究竟能够通过废弃盐场中提炼出多少盐来。 “嗯,朕知道了,你让盐铁司,给朕统计一个数字上来。” 沉吟少许,唐韵继续问道:“若是让周氏商会参与到盐铁买卖上面来,你觉得是否可行?” 何进尧大惊,“陛下不可!盐铁专卖,乃是朝廷国策,断然不能随意更改。” “周氏商会不也是户部统辖,算是朝廷的一份子。”唐韵道。 何进尧道:“周氏商会,只是为了解决户部亏空的一个暂行之计。” “若是陈言有办法利用废弃的盐场制盐呢?”唐韵反问一句。 何进尧一怔,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平静了稍许,不禁道:“陛下,陈言并不是神仙。” 唐韵并未动怒,她其实也不太敢相信。 要不然,朝中几位重臣都在的时候,就说这件事了。 可这消息,毕竟是凤翎卫查到的。 青山县百姓现在免费用盐,每月按时领取。 这些盐,便是从青山县废弃盐场中采集得来的。 “凤翎卫不会骗朕。”唐韵淡淡道。 何进尧一怔,"凤翎卫查到的?" 凤翎卫乃是陛下亲自挑选,而且皆是女儿身,对陛下忠心耿耿。 何进尧同样觉得,凤翎卫绝对不会蒙骗陛下。 不过,凤翎卫有可能出错。 “陛下,这消息还需要确认。” 唐韵微微颔首,“再去青山县时,再好好查查这件事吧。” 说话的时候,摆了摆手,示意何进尧可以离开了。 第18章 唐突 陈言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进入到了大周的核心层。 这几天倒是没什么事,每日以逗弄陆卿儿为乐。 望着正朝着自己款款走来的陆卿儿,陈言脸上带着些许的得意。 “为何一瘸一拐的,摔到哪了么?” 陆卿儿俏生生的瞪了一下陈言,“还不是公子坏。” 想起昨夜陈言的生猛,陆卿儿仍旧心有余悸。 早知如此,就不该挑衅他。 陈言轻笑,“不知哪里坏了,我帮你涂药,如何?” 陆卿儿更是大窘,红扑扑的小脸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身前的起伏也跟着乱晃,看的陈言无名火起。 这时,一名衙役小跑进来。 陈言见状,收起玩闹的心思。 “大人,外边有人求见,是几日之前大人见过的那个带着帷帽的女人。” “动作还挺快,将客人安排在客厅,我随后就到。” 陈言嘀咕了一句。 青山县县衙,大堂后边的客厅。 何进尧神色有些复杂,脸上仍旧带着无比骇然的神色。 一路过来,那水泥打造的城墙和街道,属实让他十分的震撼。 而且这,这不大的青山县,街面上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更是让人感慨不已。 如今的大周,如青山县这般繁荣的地方,可不多见。 难怪陛下对这位名叫陈言的县令多有赞赏。 原本还以为陛下有些夸张,今日亲眼所见这个青山县,只能道一句,陛下还是保守了。 “陛下,那个水泥,咱们是否能够同陈言商量下。” 何进尧觉得,如此好东西,可不能就此在青山县埋没,若是用其建造大周各地的城池和道路,岂不更好。 面纱之下,唐韵轻笑了一声,带着些许取笑之意。 “你之前不还说,周氏商会不应弄的过大么,只需要经营白糖便足以。” 何进尧老脸一红,这话的确是来时的路上他说的,无法否认。 第19章 原料 “还没握够么?” 唐韵强忍着想要杀人的冲动,声音清冷的说道。 陈言反应过来,立刻收回手,尴尬道:“啊,这是我家乡的礼仪,哈哈……” 唐韵一脸不屑,心脏跳动的剧烈,胸口起伏不定。 至于陈言的话,她反正是不信的。 世间岂会有如此古怪的礼仪? 简直可笑! 见陈言已经松手,唐韵也没有其他表示,青鸢也长出一口气。 此时的她,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 这家伙,胆子真够大的! 难道这位县令不知道,他刚刚已经在鬼门关门前走了一遭么?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陈言顿觉不好意思,连忙岔开话题。 “周姑娘此次前来,莫不是已经与族人商量好了?” 唐韵也收回其他的思绪,平复了心情后,淡淡道:“嗯,族中对贵县的白糖非常满意,打算与贵县合作。喏,这位便是以后负责同贵县接洽的掌柜。” 顺着唐韵所指,陈言的目光落在了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身上。 陈言看向了何进尧,何进尧同时也正在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老人家如何称呼?"陈言笑着问道。 “唤老夫为周掌柜便可。”何进尧回道。 “按照事先的约定,建设工坊和生产线,需要大约三万两银子,没有问题吧?”陈言开口问道。 眼前这五十岁左右的老者,气质可是要比这个时代大多数的老者强出很多。 即便他是大家族负责生意的掌柜的,能有如此气质,也实属不凡。 何进尧点了点头:“大小姐已经同老夫说过,没有问题,银子都已经带来了。” 陈言大喜,还真别说,人家做事挺效率的。 契约还没有签订,钱就先到位了。 同这样的人合作,痛快的很。 “只是,老夫还不知道,若是工坊建成,开始正式炼制白糖后,一天大约能有多少的产量?” 何进尧毕竟掌管户部,对于生意方面的事情,也略懂一些,至少要比唐韵强很多。 味道好,品质高,价格还更加的便宜,说明白糖是个好东西。 可是真的要同陈言合作,制作白糖,产量也是非常重要的。 若是一天只能生产十几斤,那这生意还有什么好做的? 即便利润再高,每天也赚不了多少钱。 陈言淡淡一笑,产量他早就估算过,已然成竹在胸,“只要原料足够,每天至少有三千斤白糖的产量。” 这个产量,陈言不是很满意,不过已经是他现在能够做到的极致。 何进尧眼珠子陡然瞪大,内心中开始计算起来。 算着算着,他感觉眼前已经看到无数的银子在向着他招手了。 “真有这么多?” 稍微冷静一些后,何进尧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他以为如白糖这样精细的东西,产量应该不会很大。 哪里知道,陈言所造的白糖,制作工艺上,只是对大周原有的制作工艺稍加改进,根本谈不上精细。 “很多么?实话说,这产量是从试炼的结果中推算出来的,本官觉得产量有些低,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如此了,毕竟本官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耗费在这件事情上。” 陈言实话实说,落在何进尧的耳中,却声若雷鸣,听得他脑瓜子晕乎乎的。 每天三千斤的产量,还不满意? 因为要做白糖生意,何进尧稍微了解了大周境内的糖商,那些糖商的每天的产量产量才七八百斤而已。 一旁的唐韵,默不作声,心下同样骇然。 每天的产量达到三千斤,难道这家伙有点石成糖的本事不成? 不过说实话,如此惊人的产量,让唐韵十分的欣喜。 白糖既便宜,品质还要比饴糖更高,买的人肯定很多。 只要产量足够,根本不愁卖。 卖的越好,户部便能够越快的从亏空中脱离出来。 一旦户部的亏空补足,她这个皇帝便可以大刀阔斧的做很多事。 “足以,每日三千斤足以。” 何进尧欣喜道,一张老脸好像都要笑出花了。 陈言撇撇嘴,心说这老家伙没追求呀。 白糖不愁买,产量越多,赚钱就越多,每天三千斤就满足了? “本官刚刚所言,其实只是一条生产线的产量,若是可以加大投资,产量会更大,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原料是否够用。”陈言叹息道。 何进尧轻轻咽了下口水,好家伙,这只是一条生产线的产量。 陈言是胸有成竹,还是在说大话呢? “对了,不知白糖的原料是何物,可否告知?既然合作,制糖的原料,周氏商会自然也会帮着张罗。” 何进尧能够看出来,陈言言语之中似乎对原料的供应有些不自信,不禁开口问道。 陈言思虑少许,正常来说,契约签订之前,他还是不好将制作白糖的原料说出来的。 不过仔细一想,即便说出来,倒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也不懂得如何利用野生甘蔗来制糖。 “诸柘!”陈言干脆道。 唐韵不禁一怔,下意识的问道:“诸柘,那是何物?” 她还真没听说过诸柘,就连见都没见过。 何进尧倒是张大了嘴巴,颤声道:“诸,诸柘……” 陈言微微颔首,“本官家乡习惯将此物换做甘蔗。” 何进尧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倒是知道诸柘是什么。 "诸柘那东西竟然是宝贝,可以制糖?奇妙,当然奇妙,也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说着,转过头望向唐韵。 “大小姐,诸柘其实就是一种野生植物,田间地头,倒是可以看到一些孩童啃食,似乎那东西是有一些甜味,不过口感不好,入口之后,有些扎嘴,所以那东西没人去吃,更不能饱腹,可以说是杂草一般的植物。” 何进尧知道唐韵最为担心的就是白糖的炼制会耗费粮食,所以连忙回头解释了一番。 唐韵也着实没想到,白糖的原料竟然是毫无用处的杂物。 难怪陈言敢将价格定在饴糖的一半,怕是现在的这个价格,利润也很大吧? 要知道,饴糖所使用的原料可是实打实的粮食! 想到这,唐韵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陈言,心中不禁慨叹。 能够让最为普通杂物,变成白糖,此子才干,着实令人羡慕。 只是,如此才干,怎地偏偏落在他这个色痞身上? 第20章 契约签订 “而且诸柘此物,在南方各地生长着很多。” 生怕唐韵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何进尧又补了一句。 原本,何进尧还隐隐的为制造白糖的原料担心。 现在好了,完全不用担心了。 野生诸柘,在大周的南方有很多,一时半会用不完。 陈言微微颔首,诸柘的产量,他早已经调查过。 可以说,至少数年之内,根本不用为缺少诸柘而担心。 想到这,陈言再次说道:“甘蔗也可以种植,不过眼下大周的情况,怕是根本不可能种植甘蔗。不过也用不着担心,野生甘蔗多得是,短期内肯定是够用的,咱们所需要承担的只是运输成本。” “好,很好!” 唐韵闻言,忍不住的赞叹。 陈言笑道:“怎么样,跟咱做生意不吃亏吧。” 唐韵轻笑一声,问道:“既然有如此赚钱的生意,陈县令何不自己做,非要找人合作?” 陈言一脸无奈,道:“卖东西太麻烦了,有人帮着卖,本官呆在青山县便可以每天数钱,那多舒服。” 唐韵撇撇嘴。 怕麻烦?还不是懒的。 既懒又贪财,这家伙简直就是全身的毛病。 回去后应该好好问一下于都,陈言当年是如何考上的科举,还成了县令。 至于接下来的签订契约就简单多了。 陈言是个县令,算是有个官方的身份,大多数商人,都不会同官员耍手段的,更不敢欺骗。 至于唐韵和何进尧,更是因为陈言是朝廷命官,不敢蒙骗他们。 所以,双方很快便签订了契约。 当然,契约仍旧是以周氏商会的名义签订的。 唐韵和何进尧都没有暴露实际身份。 契约签订完成后,何进尧直接让手下将三万两银票交给了陈言。 陈言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对方着实痛快,问了几个问题,就直接签订起契约了,契约签订完,直接就给钱。 如果大周的商人都这般痛快,那该多好? “按照契约约定,两位还应该尽快在大周各地建立贩卖白糖的商铺,应该没有问题吧?”陈言问道。 何进尧点头,“陈大人放心就是了,周氏商会在大周各地都拥有商铺。大周之外的各国,也有一些。” 陈言大喜,"在国外也有商铺?没想到还是跨国企业,失敬失敬,既如此,以后多多合作。" 他脑子里有着不少的好东西,将其弄出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陈言并不想自己亲自去贩卖。 周氏商会看起来不错,在国外都有店铺,一定是大商家,怕是要比京城的田氏还要有实力。 所以,心里头便萌生了以后多多合作的心思。 “好说,好说!”何进尧回道,心里头还惦记着食盐的事。 那日从唐韵口中得知陈言不但能够制糖,还能够从一些废弃盐场中提炼出食盐出来,何进尧回去后便查阅了一下青山县的历史。 这才知道,青山县当年迁移居民至此,成为一个县城,便是因为青山县周围有很多盐场。 现在颓败,数十年无人问津,也是因为百年前的那些盐场都已经停止了开采,已经采不出什么来了。 这一点,他还专门询问过盐铁司的人。 心里这般想着,何进尧试探性的问道:“说到合作,不知陈县令还有其他的生意么?” 端坐在一旁,开始默不作声的唐韵目光也落在了陈言的身上。 相比于白糖,唐韵对盐的兴趣更大。 白糖并非是刚需,在大周只能算是奢侈品。 可盐不一样,那东西是刚需,想要健康的活着,就必须吃。 而大周恰恰缺盐,四处探寻盐场,几乎是大周每一个任皇帝必做的事。 若是陈言有心的采盐之法,能够从废弃盐场中提炼出盐来,对于整个大周而言,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暂时没有什么可做的生意。”陈言回道。 他还真没有敷衍何进尧。 其实自从听说周氏商会店铺遍及各地,并非是专属一地的地方商人,陈言便萌生了与其长期合作的打算,自然不会隐瞒什么。 眼下,各地的化妆品生意和茶叶已经承包给了大周各地的地方商家。 因此,目前还真没有其他生意可做。 “我们周氏商会,并非一些小商小户可比,其中一些朝廷禁止的生意,周氏商会也能够搞定。”唐韵思虑良久后,淡淡开口,希望陈言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陈言一怔,摇头道:“周氏商会的实力,本官并不怀疑,以后青山县有其他生意,一定最先考虑与周氏商会合作,只不过,眼下青山下真没有其他生意了。” 唐韵都想骂人了。 如此引导,这家伙竟然还装糊涂? 难道非要朕主动问起盐的事情? 可若是能够主动问起,还需如此麻烦。 一旦问起这件事,怕是陈言会心生警惕。 下意识的目光望向何进尧,亦是让何进尧想想办法。 何进尧接收到了唐韵的眼神,一脸苦色。 他也没办法呀,毕竟是违法的事。 思虑稍许后,何进尧忽然心生一计,开口道:“看这时辰,已至晌午了吧?” 陈言一脸诧异,不解其意。 不过看到何进尧轻轻的拍了下肚皮,瞬间明白过来,"几位远道而来,既然谈完了正事,中午便在县衙的后院,本官的住所,小酌几杯?也算是预祝咱们以后的合作能够顺利。" 这般说着,但陈言心中却不是很爽。 在咱这弄了一笔明显会赚大钱的生意,不主动表示一下,还要让咱请你们吃饭? 以前跟咱合作的商人,哪一个不是主动宴请本官的? 他们倒好,太抠门了点! 第21章 自酿酒水 唐韵十分满意的朝着何进尧点点头。 这主意不错。 凤翎卫的消息,陈言采出来的盐,不但质量好,而且味道更好。 既如此,一会只要在饭桌上,提起这一茬,应该可以从陈言口中套出一些东西来。 陈言派人吩咐了一下后厨,几个人继续闲聊了一阵后,后厨这才准备好。 后宅的餐厅,一桌菜肴,看起来让人极有食欲。 唐韵望着桌上的各式菜肴,有些呆滞。 这些菜肴,大部分她都是见过的。 只是,唐韵却觉得,这些菜怎么做的好像要比宫里的御厨还要好上很多呢? 莫非,青山县县衙的厨子还要比宫内的御厨还好? “好手艺!饶是一眼,便能看出,府上厨子的水平。”何进尧赞叹了一声。 陈言轻笑一声,没有言语。 这个时代的食用油,以动物油为主,植物油为辅,压榨工艺着实不太行,压榨出来的油脂,色泽极差。 陈言是个挑嘴的,别的方面都能凑合,可是吃饭绝对不能凑合。 所以县衙内的吃食,所用的食用油,都是县衙根据陈言提出的方法重新压榨的,烹饪出来的菜肴,自然远远超过其他地方的吃食。 不过,陈言并没有打算经营食用油的生意,大周缺粮食,导致榨油的成本也高,榨油的利润也不太高。 “几位请坐!”陈言招呼着。 既然要吃饭,唐韵自然不可能继续戴着帷帽。 当她摘下帷帽的刹那,陈言完全是下意识的望了过去,旋即,便呆滞片刻。 以前,陈言觉得倾国倾城四个字太过夸张。 今日才彻底知道,什么叫倾国倾城。 那一张脸上,毫无半点瑕疵。 冰冷的面容,略施粉黛,却是陈言见到过的最美的女子。 饶是前世从电视上看到过的那些明星,与眼前的女子相比,都相距甚远。 见陈言毫无顾忌的盯着自己,唐韵心中的无名火再次升起,忍不住的轻咳了两声! “咳咳!” 第22章 上套 唐韵听罢,不禁怔住。 陈言表面看上去爱财如命,还很好色,却没想到他内心中还如此爱惜百姓。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原来这家伙也不仅仅是说说。 就凭大周达官显贵的好酒程度,若是陈言这酒一旦公开贩卖,定然很快就会风靡全国。 到时候他完全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可为了不耗费粮食,他竟然选择不赚这份钱。 难得,当真难得。 这家伙爱财,却取财有道。 联想到如今朝廷为了解决粮荒,暂时限制酿酒和制糖的种种举措,被诸多自家有相关生意的大臣反对。 唐韵便更加觉得,之前有些看轻了陈言。 何进尧亦是微微颔首,对于陈言刚刚所言,十分的赞同。 如今大周百姓,连填饱肚子都拿,哪还有更多的粮食酿酒? “陈大人的爱民之心,老夫佩服。”何进尧拱手道。 陈言淡淡一笑:“应该的,谁让本官拿朝廷的俸禄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唐韵喃喃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这话她爱听。 不过唐韵并非一个只会听别人阿谀奉承的皇帝,真正的目的,并没有忘了。 随意的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咀嚼了一番。 还真别说,青山县县衙的菜肴不但看上去色泽很好看,吃起来也非常好吃,比御厨做的好很多。 更为重要的是,还真如想象那般,菜肴中不带任何盐中自带的苦味,只有淡淡的咸鲜味。 “陈县令,你这里的菜肴味道有些不对呀。” 何进尧心领神会,立刻附和道:“老夫也觉得,这味道同以前吃的好吃很多,最为重要的,里边没有那一股微苦味道。” 陈言并不知道两人的心思,直接开口道:“嗯,后厨所用的食盐,乃是本官特制的。” 何进尧心下大喜,终于有了由头,立刻问道:“特制的?如何特制?” 陈言微笑不语。 如何特制的能告诉你么? 咱还打算到了哪一天,朝廷对盐铁的禁令取消后,用这东西赚大钱呢。 唐韵瞪了一眼何进尧,暗骂何进尧太过心急。 “难道盐中的苦味能够去除掉?” 陈言轻轻点头,“盐中带着苦味,那是因为杂质去除的不干净。精纯的食盐,不应该有苦味的,白糖也是同理。” 唐韵其实明白这一点,她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套陈言的话,点点头后,继续道:"莫非陈县令是购买官盐后,再行炼制,去除掉盐中苦味的?" 陈言微怔了下,思虑稍许,夹了一口菜,摇头道:"青山县有不少废弃的盐场,从那里取盐,再行提纯便可。" 随后,又补了一句,“反正只是自家人吃,没有贩卖,也不算坏了朝廷的规矩。” 唐韵心下暗笑,自家人?整个青山县都是你陈言的自家人? 不过没有贩卖倒是真的,陈言只是每月固定时间免费给百姓发放罢了。 这时,唐韵见火候差不多了,给何进尧使了个眼神。 何进尧心领神会,装出一副恍然间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这么说陈县令懂得制盐?品质如何,可否看看?” 陈言一头雾水,盐那东西有什么可看的? 就算品质很好,没有任何的怪味,你们也同样不能卖。 卖盐,那是需要盐引的,只有盐铁司制定的商户才可以公开售卖。 “这……” 见陈言一脸错愕,何进尧又补充道:“陈县令有所不知,我们周氏商会可是持有合法盐引的。” 陈言顿时眼前一亮! 周氏商会可以呀! 竟然还拥有盐引,可以合法买卖食言。 不过,他脸上很快就浮现出犹疑之色。 “不对呀,本官看过盐铁司发往各地的邸报,持有合法盐引的仅有五家商户,上面并没有看到周氏商会呀。” “呃……”何进尧愣住,他断然也想不到,陈言竟然还专门看过盐铁司的邸报。 忽地,何进尧心下一喜。 陈言看过盐铁司邸报,是不是说明,陈言本来也是有心卖盐的,要不然他看盐铁司的邸报做什么? 至于盐引,首饰商会肯定是没有的,可那也只是现在没有。 想要弄个合法盐引,还不是唐韵一句话的事? “实不相瞒,周氏商会已经通过某些手段,同当朝的地官尚书搭上线,盐引很快就会到手。” 陈言倒是没有怀疑,倒是猜到了周氏商会背景不俗,却也没想到周氏商会能够同主管户部的地官尚书有联系,心中亦是有几分惊喜,与此同时,更是有几分警惕。 “周氏商会的实力,本官佩服。” 若是到现在,陈言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上赶着不是买卖,陈言可不会主动点破。 对于对方知道他懂得制盐的事情,陈言也没有丝毫感到意外。 青山县制盐,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在县城内打听一下,便会知道。 又没有贩卖,只是免费发放的,也根本不犯法 何进尧皱皱眉,怎么陈言就跟没听明白似得。 唐韵也是脸色难堪,这陈言怎么就不松口? 这家伙又不傻,他怎么可能没听明白何进尧言中之意? “哼!”唐韵也懒的继续同陈言拉扯了,冷喝了一声,言道:"听闻陈县令能够开采出品质不错的食盐,周氏商会打算在食盐方面与陈县令合作。" 陈言轻笑,之所以始终拿捏着,不主动点破,目的就是为了可以得到更好的合作条件。 现在对方主动点破了,那好咱也不继续藏着掖着了。 “青山县有盐矿,我也的确有新式采盐之法,可以提炼出品质不错的食盐。既然周氏商会有盐引,合作也没问题,但是……” 第23章 盐场 “陈县令想说什么,直言便可。”何进尧连忙说道。 陈言沉吟少许,淡淡道:“若是合作,青山县占有利润五成,至于盐税等一切费用,青山县概不负责。” 唐韵脸色骤变。 毕竟缺盐,所以大周的盐税非常重,无论任何盐商,大周朝廷强制占有利润的两成。 青山县占有利润的五成,两成上交赋税,那只剩下三成利润给周氏商会。 问题是这三成利润,周氏商会也根本无法拿到全部。 盐铁司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也有不少钱的。 “盐铁之物,朝廷向来收取颇多费用,你一个占据五成利润,那别人还怎么赚钱?” 唐韵下意识的说道,其实开口后,她便已经后悔。 她真正在乎的根本不是盐的利润,而是陈言是否真的能够在废弃盐场中继续开采出食盐来。 陈言眉宇微挑,"那是你们的事,而且本官要纠正一点,不是我个人拿取五成利润,而是整个青山县拿取五成利润。" 唐韵满不在乎道:“有何不同?” “大有不同。青山县是大周朝的并非是我陈言的,青山县的钱,那也都是青山县百姓的,同我陈言可没有直接关系。” 陈言早就有心继续将青山县进行改造。 比如说将青山县的民房都改成二层小楼。 再比如说,在青山县修建一些学校和幼儿园之类的,让青山县的孩子能够免费入学。 毕竟,这地方以后是陈言一生所在,建设的好一些,自己待着也舒服。 只不过,这些都需要钱,而且需要的还是源源不断的收入。 现在青山县的诸多产业,没有办法得到满足。 倒是青山县的那些盐矿,可以满足这些。 所以,陈言必须将利润最大化。 盐在大周,完全是有价无市。 只要有盐在,无论什么离谱的价格,都能够卖出去。 其实,早就有不少的私盐贩子,找过陈言,希望可以从青山县购买食盐。 陈言一直没有答应,除了贩卖私盐会掉脑袋之外,其实也在待价而沽。 唐韵不知道陈言有将青山县继续大刀阔斧进行改造一番的心思,下意识的以为落入青山县的钱都会变成陈言的钱,所以心有愠怒。 只不过因为急迫的想要看看青山县的盐矿,所以也就懒的继续同陈言争辩了。 “带我们去看看你的盐矿,你是否真的能够从废弃盐矿中提炼出食盐来,这还是未知之数。” 陈言没有多想,对方说的也是实情,东西都没见到,就谈条件,属实有点难为人。 “也罢,一会带你们去看看盐井。” 唐韵早已经急不可耐,自然无心吃饭,几个人匆匆吃了一会后,便起身前往一座青山县已经废弃的盐矿。 通往盐矿的道路,已经铺设。 马车同行,十分的稳当。 盐矿周遭,有着不少人看守巡弋,其中有青山县的衙役和兵士,也有陈言组织的民兵。 很快,前往看到一座名为渠山盐矿的牌匾。 从大门进入,顿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块好似水田一般,阡陌纵横的晒盐场。 “呃,那是在晒盐?”何进尧问道。 陈言微微颔首,“嗯,晒盐的盐田。” “老夫倒是知道,湖盐和海盐需要用专门的盐田来晾晒,怎么你这盐矿还需要晾晒成盐?”何进尧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在他印象中,类似这种内陆地区的盐矿,如铁石一般开采出盐矿石,然后再经过各种办法,将其提炼成食盐的。 “呵呵,大周本来不缺盐。只不过缺少地面上的矿盐罢了。话说,矿盐那东西本就稀少,何况地面上的露天矿盐?光是指望开采露天矿盐来获得食盐,大周能不缺盐么。” 陈言下意识的吐槽道。 何进尧不解其意,“那该如何开采?” 唐韵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却已经升起了惊涛骇浪。 陈言还真有法子,用其他办法开采出食盐来? 他口口声声说大周本不缺盐,莫非他的法子真的可以让大周不缺盐么。 若真如此,朕甚至可以封赏给他个爵位。 陈阳微笑不语。 这能告诉你么,告诉你我吃什么? 带着几人,绕过一片盐田,来到一间仓库。 “这里是放置食盐的地方,有防雨防潮的装置,你们可以看看成品。” 陈言同门口守卫摆了摆手。 守卫见是陈言,也没有阻拦。 只不过,目光颇为谨慎的望着陈言身后的几人。 几人进入仓库,一堆堆如同小山一般的白色结晶映入眼帘。 唐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双目瞪的极大。 身为皇帝,她还很少一次性见到如此多的白色食盐。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盐的颜色精纯,如同白糖一般,同以前见到过的盐,有着很大的不同。 “刚刚不是已经尝过此盐制作的菜肴么,没有半点的杂味,本官可以十分确定的说,这些盐要比大周朝大部分的海盐要好很多。”陈言十分自信道。 唐韵微微颔首,“至少看上去不错。” 何进尧蹲在一队盐山前,用手轻捏了一小点,放入舌尖,轻尝了一口。 旋即,便眼前一亮,满脸兴奋的看向唐韵。 “陛……”话刚出口,就憋了回去。 因为太过兴奋,差点说漏了嘴。 “大小姐,这盐没有半点杂味,比之世面上的盐要好上很多。” 言罢,何进尧目光落在了始终跟着众人,却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的中年男子身上。 “冯劲,你来看看!” 冯劲其实是盐铁司的官员,算是一个专业人士。 何进尧和唐韵此次来青山县,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查探一下青山县制盐的事。 自然而然,需要带一个懂行之人。 至于此刻的冯劲,心中早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了。 若非是跟着何进尧和唐韵前来,并且深知何进尧和唐韵的身份,他其实都不太敢相信,眼前的这些是盐。 世界上有如此洁白的盐? 他这个盐铁司的官员,同食盐打了一辈子交道,还从来没有见过。 第24章 甲等上品 冯劲这位专业人士,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作为盐铁司的官员,同盐打了一辈子交道,还没见过如此晶莹剔透的食盐。 在此之前,他还在奇怪。 区区一个县令而已,为何能够让陛下和尚书大人亲自来探访? 现在终于明白,人家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县令,还是一个神人呀! 毕竟提炼精纯的食盐,难度极大。 深知,盐铁司中的诸多工匠,还有可以贩卖食盐的五大皇商的大商户,几乎每天都有着无数人,去思考着将食盐中的杂质剥离出来,让食盐更加的纯粹。 因为上到达官显贵,下到黎民百姓,所有人都知道,越好的盐,颜色越白,便越能够卖上一个好价格。 可那么多人的努力,都无法达到让食盐变得白如雪花,但这个县令却做到了! 说他是神人,有着神仙一般的手段,一点都不夸张。 “可否尝一尝。” 定了定心神,冯劲回头望向陈言。 陈言一怔,瞥了一眼何进尧。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看看你的手下多懂礼貌,想要亲口尝尝,也会问一下主人,哪像你,刚刚啥话都不说,直接就捏起一点,放入口中。 何进尧全当没看见,撇过头,没有理会陈言。 陈言也不在意,微微颔首,“现在还是粗盐的状态,没有完全加工完成,可以品尝,不过并不代表最终的品质。” 冯劲愕然,指着面前堆的如同小山一般的盐堆,"这还不是最终状态?" “嗯,还需要几道工序,最终包装完成后,应该是极为细小的颗粒。”陈言回道。 冯劲瞪大了眼睛,说实话,就眼前这些随意的堆在一起的食盐,拿到盐铁司,也会被评为甲等上。 在大周盐铁司,食盐是分等级的,最好的食盐便是甲等上。 甲等上的食盐,也是最贵的食盐,基本上除了一些达官显贵之外,也就只有皇宫会采买,普通人根本就是买不起的。 而眼前的这些陈言口中的粗盐,品质其实还是要远远超过大周其他的食盐的,之所以只能被评为甲等上,那是因为盐铁司对食盐的评级,最高只到甲等上,没有更高的品级了。 当然,食盐的卖相都是其次,主要还是味道。 冯劲凭借多年的经验,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食盐味道定然是极好的。 而且刚刚尚书大人尝过后也已经说了,完全没有任何的杂味,只有单纯的咸味。 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小口,冯劲眼珠子好像都要瞪出来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陈言。 “如此精纯的咸味,在盐铁司干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尝到。” 冯劲兴奋的过了头,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事先何进尧对他的嘱咐,暴露了身份。 何进尧和唐韵纷纷脸色一变。 随后,何进尧连忙解释:“陈大人勿怪,其实我们周氏商会一开始就知道青山县制盐的事,今日前来,确定此事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目的,所以带了供职于盐铁司的工匠过来。” 陈言眉头微皱。 盐铁司,那是户部的下属机构。 毕竟盐铁之物,都是战略物资。 因此盐铁司权力极大,可谓是油水最足的朝廷部门。 基本上,能够供职于盐铁司的官员,都是家世显赫之辈。 陈言想要低调在青山县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想同朝廷的人接触太深。 现在突然出现了盐铁司的人,多少让陈言有些心生警惕。 对方虽然只是一名工匠,可盐铁司的工匠,也肯定经常会同盐铁司的官员打交道。 不过仔细一想,他既然早就想要要卖盐,就早晚要同盐铁司的人打交道。 就算他可以同周氏商会合作,就算周氏商会拥有合法的盐引,可一旦有贸易形成,青山县的盐场就必须要在盐铁司备案。 如若没有经过盐铁司的允许,青山县将盐卖给有盐引的商户,也属于是违法的。 既然早晚要同盐铁司的人打交道,现在也就无所谓了。 “不妨事,只是周氏商会既然要合作,还必须保证,除了在盐铁司进行必要的备案之外,最好还是不要暴露白糖和盐是从青山县流出去的。” 陈言提议道。 何进尧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十分好奇的问道:“老夫实在不解,陈大人有如此才干,不应该让陛下知道,那样的话才能够施展更大的抱负么?” 陈言连连摇头,“我最大的抱负就是赚钱,很多很多的钱,赚钱嘛,也用不着麻烦陛下他老人家。” 陈言完全下意识的说道,停在唐韵的耳中却十分刺耳。 老人家,谁是老人家? 朕现在也就二十出头,正在年轻时。 况且,朕也不是魔头,坊间流传朕是冷血皇帝,也都是那些叛军散播的。 你既然在朕手上当县令,竟然不想让朕知道? 唐韵觉得自从来了青山县外,无时无刻不被陈言给气到。 这个混蛋,庆幸自己有几分才干吧,要不然,朕早就下令将你斩杀了。 摸朕的手也就罢了,背地里竟然还将朕当做瘟神一样防着,其心可诛。 何进尧也被吓得一激灵,暗自后悔,刚刚就不该问。 瞥了一眼唐韵,见唐韵脸上神色仍旧淡漠,这才放心。 “陈大人,还有一事有些不解,可否解惑?”冯劲自知说错话,暴露了身份,看看唐韵和何进尧的脸色,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先说说是何事?” “这盐场已经废弃了百年之久,明明已经没有盐矿了,此地是内陆地区,更不可能形成盐水,可仓库外的盐田,究竟是从哪里引来的?” 陈言轻笑,手指指向地面,“自然是这里……” 冯劲一脸不解,下意识的望向何进尧。 何进尧也同样一头雾水,不明白陈言是何意。 唐韵则是微微皱眉,可能是因为很少接触制盐,没有任何的思路禁锢,只是顺着陈言手指向下望去,下意识的道:“莫非是地下?” 第25章 取盐之法 “正是!” 陈言回道。 一般来说,地面上已经形成了盐矿石,那么地下定然也有着千万年来日积月累形成的盐矿。 青山县这些废弃的盐矿,只是将地面上容易开采的采集完了,根本没有人去在意地下的资源。 “对对对,以前怎么没人想到。”冯劲思虑少许后连连点头,“可地下的盐矿如何采集上来?” 冯劲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用人力去挖,可那样的话费时费力,根本行不通吧。 忽地,冯劲行到了外面的那些晾晒盐水的盐田,顿时眼前一亮,“妙呀,妙极。” 下一刻,冯劲连连拍手,兴奋的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怎么回事?"何进尧一头雾水的问道。 冯劲道:“外面的盐田,晾晒的都是盐水,正常来说,这是内陆地区,盐水从何处而来?” 何进尧也是聪明人,稍微一点拨,顿时明白过来。 “老夫明白了,陈大人是将地下的盐水抽了出来,然后从中炼制出盐的。” 陈言微微颔首,“大致便是如此。” 大周缺盐,这个方法应该会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盐荒的问题。 陈言将这个方法说出了来,倒是也不怕影响青山县食盐的售价。 自始至终,陈言都没打算让青山县的食盐以量取胜,而是要以质取胜。 他可以将从地下取盐的方法告诉旁人,却绝对不会将提炼食盐的工艺告诉外人。 唐韵则是双目中散发着无比欣喜之色,深深的看了一眼陈言。 刚刚陈言和冯劲的对话,他算是听明白了。 更加知道,陈言没有对此藏着掖着。 若是陈言想,完全可以不说,可陈言还是告诉了冯劲。 这说明什么,说明陈言这家伙并非是一个为了钱财而完全敝帚自珍的人。 现在,陈言将大致的取盐之法告诉了冯劲,朝廷也可以开始从大周其他废弃的盐场地下试探性的取盐。 也许,可以完全解决大周盐荒的问题。 这家伙,也不完全为了钱呀。 陈言似乎注意到了唐韵的目光,笑道:“周姑娘放心就是了,就算我将取盐之法告诉了他们盐铁司,他们也没办法同咱们竞争,到时候还是咱们大赚特赚。” 唐韵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何以见得?" 陈言道:“且不说他们想要制造盐井,从地下取盐水出来,要耗费相当长时间。就算盐井弄出来,盐也提取出来,有本官的提取手艺在,咱们的盐也会要比大周盐铁司的盐好上很多的。” 唐韵愕然,原本以为陈言这家伙心系百姓,心系朝廷。 为了解决大周盐荒的问题,故意将方法泄露给盐铁司的人。 要不然,他又岂会明知冯劲可能是盐铁司的工匠,还将取盐之法告诉冯劲。 现在却明白了,这家伙根本没想那么多。 单纯的就觉得朝廷知道了取盐之法,炼制出的食盐,品质方面也比不上青山县的盐。 这家伙,还真够自信的。 盐铁司中那么多人才,其中有不少都是家中几代人制盐的世袭工匠,难道还不如你陈言一人? 下意识的,目光转向了冯劲。 冯劲感受到了唐韵灼热的目光,心中有些紧张。 陈言不知道唐韵的身份,可以较为随意的同唐韵说话。 冯劲却是知道唐韵身份的,被唐韵盯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禀告周大小姐。” “陈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实际上,我刚刚看过盐田,同大周海滨诸县的盐田别无二致,之所以最后炼制出的盐品质差距甚大,还是因为陈大人的制盐工艺远超盐铁司。” 陈言看到这一幕,着实有些诧异。 看来周氏商会和周家的确不凡。 就连盐铁司的人,都对其毕恭毕敬。 唐韵微微颔首后,瞪了陈言一眼。 这家伙,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不可否认这家伙的功劳。 若是真的能够从诸多废弃盐场中炼制出食盐,大周的盐荒短期内可以得到彻底的解决。 对于她这个皇帝而言,这可能是她解决了就叛乱后,做出的最大功绩。 还真别说,陈言这人虽然令人讨厌,却也算是个福星。 “让你能赚到钱,你竟然还瞪我。”陈言当即就不爽了。 唐韵撇撇嘴,没有同陈言争辩,转念道:“既然你对制盐如此精通,那么对炼铁呢?” 第26章 同道中人? 唐朔有些骇然。 一个小小的县城,规模却远超他的想象。 刚刚入城的时候,那宽广的城墙,已经让他惊为天人。 入城之后,更是别有洞天。 整个县城地面的道路,也都硬化过的,十分平整,并不比洛城的石板路差。 “大周竟然还有这样的县城?” 唐朔略显疑惑。 不过深思了一下,心下便了然。 “难怪区区一个县城的衙役和士兵,将咱们仅存的那些人全部当土匪给缴了。” “现在看来,这青山县的确发展的不一般,要不然也不可能配备了那么好的铠甲和武器。” 五年前,先帝身亡,临死之前,将皇位传给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唐韵。 当时,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反对。 先帝没有直系亲子,只能传位给女儿。 而且唐韵从小便是才女,打小就跟在先帝身边,长大后更是帮助先帝处理一些琐事。 几乎整个大周,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大周可能要出现一名女皇了。 然而唐韵刚刚登基,唐韵的表弟,远在燕地的燕王唐朔便举旗反叛。 打的自然是女帝违逆礼法的旗号。 唐韵虽然从小展现出极强的能力,可毕竟身为女子。 成为皇帝,还是让很多人不服。 唐朔举兵没多久,便聚集起了很多人。 短短半个月,叛军的规模就达到了五十多万,能够与朝廷的军队抗衡。 大周的内战,也因此爆发。 最后的结果,虽然是唐韵赢了,可是整个内战持续了五年,大周各地,被战火蔓延,颇为残破。 可以说,如今大周百姓生活艰难,很大程度上,都拜唐朔所赐。 唐朔落败后,带着手下千人,隐居森林,建立起了三座营寨,靠着打家劫舍,勉强活着。 至少,短时间内,倒是不用担心被朝廷抓到。 可好日子不长,就在前不久,唐朔手下的三个土匪营寨,都被人给端掉了。 也幸好那段时间,唐朔与心腹遣回燕地,要不然恐怕唐朔也得折进去。 原本唐朔以为自己的藏身地被朝廷知道了,手下的人都被朝廷给抓了。 可四处调查后才知道,朝廷现在根本没时间剿匪,那三处营寨,其实是被抓到了青山县。 唐朔如今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野心正旺。 虽然战败,却仍旧不甘心。 区区一个女子,忝居皇位,如何服众? 在他看来,唐韵的皇位根本坐不稳,用不了多久,大周还会出乱子,到了那时,自己仍旧有复起的机会。 可是,想要抓住机会,还是需要实力的。 而他现在最大的实力,就是那些跟随他的人。 既然这些人不是朝廷抓的,青山县也不知道这些人曾经是叛军,自然有将这些人要回来的机会。 所以,唐朔来了。 “若非这青山县抓了咱们的人,本王还不知道,大周竟然还有一个名叫青山县的地方。” 唐朔叹了一声,心下也是郁闷。 他曾经是堂堂燕王,陛下最爱的侄子,就差一步就过继到陛下名下,成为陛下唯一的儿子,只是可惜,陛下过世的太早了。 如今,却要跟一个小小的县令交涉。 说不定,还要负担一大笔的银子。 唐朔自然不敢暴露身份,现在他手下也只有五个人,也不可能跟青山县来硬的。 想要回那近千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同青山县县令谈一谈,如果可能,付出一笔银钱,来买这近千人的性命。 “这青山县县令是何人,打听到了么?” 唐朔问道。 身后的随从吴瀚冬道:“殿下,之前听路过的商户说,这青山县的县令十分年轻,而且十分的有本事,最近爆火的几种商品,都是出自这位县令之手。” 唐朔顿时来了兴趣,“你是说口红,香水那些东西,对了还有炒茶。” 唐朔偷偷的回到燕地,便发现现在的燕地十分流行口红和香水,街边的女子,大多谈论的都是这两样东西。 除此之外,燕地也开始流行其泡茶。 他倒是也尝了一下泡茶,味道纯正,尤其是先苦后甘的味道,让他觉得那茶味同他的人生一般。 吴瀚冬点头:"正是如此。” 吴瀚冬,曾经是燕王府的护卫头领,亦是唐朔铁杆心腹。 “殿下,这位县令,兴许可以争取。” 唐朔的另一边,一名中年文士淡淡开口。 唐朔听后有些不解,现在连青山县县令的面都没见过,白湘怎地就能断定,这位县令可以争取过来。 况且,一个小小的县令而以,争取过来又有何用? 似乎是看出了唐朔的疑惑,白湘轻笑道:“殿下,现在远在燕地,都开始流行这青山县生产出来的东西,可偏偏咱们在陇州这里,却从来没听说过,这是为何?” 唐朔之前还没感觉到,现在白湘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有些奇怪。 “嗯,的确有些不合常理呀,白师觉得这是为何?” 白湘淡淡一笑,衣衫虽然残破,但看其神情,仿若天下一切都在其眼中。 “很简单,因为这青山县县令不想被伪帝注意到。” 唐朔恍然大悟,“白师的意思是这位县令故意低调,不想在伪帝的朝廷之下升官?” 白湘轻捋着胡须,可能是太久没有打理,胡须太过干涩,捋起来有些疼。 “应是如此。” “而且,此人是个人才不说,而且他手上可是有着殿下需要的东西。” 唐朔一时没有明白,思虑了一下,反应过来,“对呀,这家伙肯定有钱,化妆品和炒茶都卖的那么好。” 白湘点头:"若是能争取到此人,以后殿下你不必为银子发愁了。" 第27章 连弩 唐朔面色一喜,赞道:“是这个道理!” 兵败落草后,跟着他的人只剩下不足千人。 没有人,说什么也没用,即便他是个实打实的大周皇室。 想要有人,就必须先有钱。 有足够的银子,那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之前,他之所以冒险返回燕地,也是为了试图取回起兵之前留在燕地的银子,只可惜,白跑了一趟。 现在,青山县又让他看到了希望。 “如此的话,应该好生准备,不能贸然登门。” 唐朔扫视了一下衣衫,实在是残破。 青山县县令就算不服女帝,也绝对不会跟他这个衣衫褴褛之人合作的。 白湘深以为然,点头道:“殿下所言有理。” 唐朔将手伸进袖口的袋子中,轻轻的摸了一下,叹道:“还有几枚碎银子,应该够咱们几个人找个客栈住上一晚吧。” 当年,他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爷。 整个燕地,都以他为尊。 现在却要算计着身上的钱是否够住宿的,人生境遇,差距之大,让人不免唏嘘。 战事结束,来往青山县的客商多了起来。 很多青山县的百姓,看到了商机,各种铺子也逐渐多了起来,专门赚外地人的钱。 其中,也有不少的客栈。 唐朔、白湘等人找了一家小客栈,问了一下价格,身上的银子恰好够,这才放心的住了进去。 “没想到青山县的客栈环境会这么好。” 唐朔对住宿环境非常满意。 房间不大,却异常整洁。 那么点碎银子肯定不够住单间的,五个人只包下了两个房间。 唐朔和白湘同住一间客房,吴瀚冬和另外两名手下住另外一间房。 “一会好好梳洗一番,衣服也得洗一下,收拾妥当后,明日再见这里的县令。”唐朔呢喃道。 一想到一会要自己动手洗衣服,着实有些头疼。 他本来是个王爷,洗衣服这种事,向来有丫鬟服侍。 现在好了,身边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洗衣服这种事只能他自己亲手来做。 “刚刚老夫打听了一番,此地县令名为陈言,似乎当地百姓对其非常的敬重。”白湘低声道:“对了,老夫刚刚同大厅的诸多客商闲聊,还听说无论是化妆品还是水泥,都是陈言弄出来了。” “陈言……”唐朔念叨了一声,记住了这个名字,“此人还真有本事。一个读书人,竟然还懂的这些东西,当真令本王有些刮目相看。” 白湘点点头,继续道:“殿下能否东山再起,此人应是关键。” “白师放心,明日咱就以赎人为名,见一见此人,若他真有本事,本王放下身段三顾茅庐也不是不可以。”唐朔明白白湘的意思,低声回道。 …… 忙活了一天,陈言终于回到了县衙后宅。 陆卿儿吩咐厨房做好了饭菜,陈言刚吃了两口,便看到郑妍小跑进来。 “天都已经黑了,你怎么来了?”陈言有些诧异。 郑妍冷着脸道:“何老大造出来了。” 陈言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什么造出来了?” 郑妍似乎跑过来的有些急迫,大口呼吸了几下,平复之后才道:“就是一年前你让何老大秘密打造的那东西。” 陈言想起来后,猛地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郑妍,“当真?” 陈言实在不敢相信,真的能造出来。 郑妍微微颔首,“那铁匠是这么说的,手舞足蹈的,似乎要发疯,你快过去看看。” 陈言也顾不上吃饭了,立刻起身,“走,去看看,若是真弄出来,本官免了他的牢狱之灾。” 陈言和郑妍两人来到县衙班房角落处的青山县监牢。 因为被陈言改造过,青山县的监牢并不是很大,只有区区六间牢房。 如今,整个牢房内,只关着一个人,此人名为何老大。 说是关着,实际上牢房的门并没有关闭,只不过禁制何老大离开牢房罢了。 刚刚进入牢房,陈言便听到牢房内有人大喊大叫。 “哈哈,天才的设计,县令大人真乃神人也。” 喊叫的不是别人,正是何老大。 “没想到这东西真能实现,咱区区一个匠人,也可能借了县令大人的光,青史留名呀。” 这时,陈言已经来到跟前,正看到何老大拉着牢头,一脸兴奋。 “何老大,你当真搞出来了?”陈言难以置信的问道。 见是陈言,何老大放开了牢头,立刻转身,从一张桌子上拿起一个短弩,一脸兴奋。 “哈哈,幸不辱命,如此设计,大人当真是天才呀。” 陈言将信将疑的接过短弩,端详了好一会,越看心情越激动。 何老大曾经是朝廷将作监的匠人,得罪了上官,贬回了原籍青山县。 刚回到青山县没多久,因酒后与人斗殴,将对方重伤致残。 陈言按照大周律法,判其三年大狱。 偶尔,查阅何老大生平时,陈言才知道,这家伙出身将作监,之前是为朝廷打造兵器的工匠。 便生起玩闹的心思,将前世在网上看到过的诸葛连弩的图纸画了下来,交给了何老大。 本意也没打算真的将诸葛连弩弄出来,那东西在前世都是已经失传的东西,想要在现实中造出来,难度肯定不小。 这何老大看到图纸,顿时就来了兴趣,要了一应设备,陈言觉得反正青山县监牢中也没有其他犯人,便嘱咐郑妍,满足何老大需要,让他随意的折腾。 原本这件事陈言根本没有放在心里,只是玩闹罢了。 现在都已经过去一年之久了,陈言都已经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想到,何老大突然之间给了他一个惊喜。 “外形差不多。” 陈言微微颔首,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外形差不多没用。 前世的时候,很多现代人也都能通过书籍记载以及诸葛连弩的功效,还原出图纸来,他画给何老大的图纸,便是如此。 可仍旧没有人能够百分之百的将诸葛连弩造出来。 即便造出来,威力也与书籍之中记载的诸葛连弩相距甚远。 关键,还是要看其是否能够连续发射的同时,还能保证有着足够的威力。 第28章 连弩之威 “看你们两个都这般激动,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郑妍瞥了一眼陈言手中的手弩,顿时失去了兴趣。 何老大原来是朝廷将作监的匠人,造出一个手弩,也算不上是什么稀奇的事。 “你若是需要手弩防身,托州府武库的人便可以弄到,何必等了一年之久?”郑妍略显不屑。 大周严禁私人持有制式军械,像是弓箭、甲胄以及手弩,都不让私人持有。 不过,一些达官显贵,根本不将这条禁令当回事。 只要个人不持有千百具盔甲或者弓箭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谋反的迹象,朝廷也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严查。 陈言是朝廷命官,个人持有一个手弩,用来防身,自然也不会有人追究。 “哈哈,普通手弩?” 何老大十分不屑的瞥了一眼郑妍。 “有眼无珠。” 郑妍一怔,一脸怒色,“何老大,你莫不是活够了?” 何老大大笑:“世间第一把诸葛连弩,由我之手造出,即便是死,也无所谓了。” “你……” 郑妍涨红着脸。 “郑捕头可知,大人设计的这手弩,一次性可以连续射出多少支箭?” 郑妍一头雾水,“连续射出?” 何老大不屑的笑笑,抽开了陈言手中的连弩的箭匣,指着箭匣道:“箭匣内装有十支箭,此弩可连续射出十支箭。” 郑妍双目猛地瞪大,无比震惊,声音略显颤抖道:“你是说连续射出十支箭,不能如普通手弩那样装填?” 何老大得意的点点头,“正是如此。” 郑妍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同时,满脸正色的盯着连弩。 “这是真的?” 这话是对陈言说的,很显然,相比于何老大,她更加信任陈言。 陈言轻轻点头,“正常来说是这样。” “这,这,若是真的,这连弩怕是一下子就会成为大周最强的兵器。”郑妍喜欢习武,对于军旅之事,也颇为熟悉。 她最大的目标是当一个女将军,显然,这个目标有点难实现,所以才当一个捕快。 陈言微笑不语。 诸葛连弩的确厉害,但若是说它能够成为战场上的大杀器不太可能。 从威力上来说,即便真正的诸葛连弩的威力,也绝对无法与长弓手拉满弓射出的一箭相当。 因此,弓在战场上的地位仍旧是不可撼动的。 不过,对于防身以及近身相搏,诸葛连弩的意义非凡。 “外形没问题,箭匣也没啥问题,自动装填自然也没问题,关键还是威力如何。”陈言呢喃道。 言罢,提着连弩,走出监牢。 郑妍和何老大也紧随其后,现在也没有人在意何老大不能离开监牢的命令了。 来到监牢外的空地上,陈言问道:“射程能够达到多少?” 何老大回道:“我身在狱中,没有足够的距离测试射程,不过根据弓弦的力度,按照大人图纸上的要求,达到十丈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陈言眼前一亮。 十丈,大约三十米的距离。 这样的射程,已经足够了。 毕竟,他想要诸葛连弩,其目的也不是造成远程杀伤,而是为了防身。 “若真能够达到十丈的射程,本官会大大的赏你。” 旁边的郑妍也一脸惊骇,十丈的射程,听起来不是很多,可问题是这东西是连续发射的,省去了装填动作。 若是真的,可以说只要手中有着这东西,可以在任何高手接近自身之前,便将其射杀。 一支箭,可以躲开,连续十支威力不俗的箭矢,如何去躲? 陈言抬起连弩,透过院中的灯火,能够看到不远处空地上的一棵树,目测距离,大约十丈左右。 扣动扳机的刹那,陈言明显感觉到手弩产生一股极强的力量,他全力稳住手臂,只听得砰的一声,旋即一支箭被射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支箭上,只见那支箭笔直的射出,与十丈外的那一刻小树擦身而过。 然而,没有人觉得可惜,相反一脸震惊。 无论是陈言还是郑妍,两人都十分清楚,刚刚那一支箭在中途明显没有卸力的迹象,在射到那棵树之前,一直都保持着极强的动力。 至于最后与那一棵树擦身而过,那是陈言准头问题,同连弩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 “好,不错!” 陈言大喜,大呼一声。 旋即,没有犹豫,重新瞄准,并且手臂崩紧,再次扣动扳机。 砰! 很快,一支箭结结实实的射到了树身上。 陈言没有犹豫,再次扣动扳机。 十支箭几个呼吸之间被连续被射出,有的正中目标,有的偏离。 “好东西!”郑妍瞪大了眼睛,惊呼道。 有这东西在,还练什么武艺,再强的武人,能躲过这连续射出的箭矢么? 武人,连对上弓箭都会脊背发寒,何况是这种可以连续击发的连弩。 “太厉害了。” 郑妍很少夸人,可此时也难免出言赞叹。 瞥向陈言,又道:“还以为你只会鼓捣出一些没用的东西。” 陈言错愕,不屑道:“哼,前几日鼓捣出的白糖,你可没少吃,听说你晚上的时候,还会用白糖冲水喝?” 郑妍脸色一红,连忙道:“我晚上在宿舍的事,你怎会知道?” 陈言道:“你的房间墙壁上有个孔,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况。” 郑妍瞳孔一缩,回想一番,她还真没发现,“你不会偷窥吧。” 陈言撇撇嘴,“偷窥你?松松垮垮,没什么好看的。” 郑妍有些懵,下意识的低下头。 松松垮垮? 不对呀,本姑娘还算坚挺呀。 赫然反应过来,怒道:“陈言,你蒙我?” 陈言则是不再理会郑妍,颇为满意的看向何老大。 “这东西你都能作出来,着实厉害。” 第29章 生猛的捕头 “我不厉害,是大人你的设计太过天才。” 何老大连忙道。 “我还得感谢大人,能够让我亲自打造此物,因为此物,我的名字怕是会被世人铭记。” 经过刚刚的测试,连弩无论是威力还是连续击发的速度,都完全达标。 这也让何老大更加兴奋了。 在将作监的时候,上官们便会经常以青史留名激励他们这些工匠。 因此,何老大对此也颇为看重。 “我就是随便一画。” 陈言一五一十道,并没打算居功。 “你将此物造出来,大功一件。本官做主了,免你两年的牢狱之灾,若是想出去,现在你便可以出去。出去后,我会让陆卿儿安排你。” 何老大大喜过望。 陆卿儿是谁,他是知道的。 算是陈言唯一的女人。 现在,陈言手中所有的行当,实际的管理者都是陆卿儿。 陈言这么说,明显是要让他以后跟着陈言。 而进入陈言的工坊中,待遇有多好,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 况且,听陈言的意思,他也一定会被重用的。 “多谢大人!” 何老大连忙躬身。 “你应得的,而且本官还要感谢你。” 对于诸葛连弩,陈言属实是垂涎已久。 大周可不怎么太平,毕竟战乱刚刚结束,各地匪患猖獗。 平时都呆在青山县城内都还好说,可他身为县令,不可能一直都呆在青山县城中。 在这个年代,在城外如果没有一点保命能力,那是不行的。 现在有了诸葛连弩傍身,即便遇到了武艺高强的歹人,也总算有些自保的机会了。 “唉,那东西你只做一把呀?” 郑妍鲜有的压低了声音,面带谄媚之色。 陈言打了个激灵,“你好好说话。” 郑妍撇撇嘴,忍着心中的怒意,继续笑着道:"应该让他多打造一些,反正县衙里还有县城的生铁。到时候给县衙的捕快人手配备一把。" “你自己想要就直说,别拿县衙的捕快说事。” “当然,这东西也得给我配一把。” “暂时不行。” 陈言当机立断的拒绝。 郑妍皱眉,“为何?” 陈言翻了下白眼,“废话,人手配备一把,若是让朝廷知道,保不齐以为咱们青山县要自立呢。” 不过,拒绝归拒绝,陈言其实是有些心动的。 无论是县衙当中的捕快,还是青山县仅有的几百人守军,都是他陈言的手下,现在皆是仰仗着他陈言活着。 对于自己人,陈言向来不吝啬。 捕快平时要缉拿盗匪,青山县的守军士兵,也可能遇到歹人,都是极为危险的行当。 既然身为他们的县令,自然要以护佑手下的安全为重。 若是给他们都配备上诸葛连弩,若真遇到事情,他们也都会安全许多。 思虑少许,陈言觉得朝廷也不会在乎几百支手弩的。 “何老大,青山县还有其他可用的铁匠么?本官说的可不是普通的铁匠,而是有手艺的。” 陈言问道。 何老大立刻就明白了陈言的意思。 有手艺的,无非就是懂得打造兵器的。 普通的铁匠,平时也就打造一些菜刀或者柴刀亦或者剪刀,同打造兵器的铁匠,根本是两码事。 “嘿嘿,还真别说,我知道两位。” “你出去问问,是否来给县衙干活,顺便再找几个能给你打下手的。” “首要条件,嘴必须严一些。” 陈言想打造一批诸葛连弩,配备给手下,自然首先要做的是保守秘密。 “大人放心,这事我来办。” 何老大拍着胸脯道。 陈言可不太相信何老大,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人可用,只能嘱咐一句,“把酒给戒掉。” 何老大进监狱,便是因为喝酒打人,这也是陈言不太相信他的原因。 “大人放心,都在这鬼地方呆了一年多了,酒已经戒了。” 陈言点点头,摆手道:“好了,去办吧。” 郑妍早就欣喜异常,不过既然陈言已经吩咐了下去,自然不会反悔,她也就不用低声下气的同陈言商量了。 “刚刚都不答应,怎么突然变卦了?” 语气之中,明显带着些许的揶揄。 陈言岂会让她得意,一脸正色道:“张大彪的纳抚营最近剿匪任务颇重,还有不少受伤的,本官觉得应该给他们配备上连弩。” 张大彪是青山县的兵曹,掌管着青山县纳抚营。 纳抚营也是青山县仅有的正规军,人数大概三百人左右。 纳抚营虽然是正规军,但却是大周最差的军队。 平常的县城纳抚营,就连普通的皮甲都很难配备。 但青山县纳抚营不同。 郑妍脸色骤变,“张大彪他们全身重铠,针扎不到水泼不进的,区区剿匪而以,还用得上再配连弩?” 陈言微微颔首,"当然。" 郑妍不干了,“我们捕快也得配备,平常可少不了同武艺高强之人打交道。” 陈言翻起白眼,“据本官所知,从本官来到青山县后,青山县捕快就抓过一次通缉犯吧?” 郑妍闻言气呼呼的瞪着陈言,但又实在找不到借口,又对诸葛连弩眼馋,无奈的来了一句,“大人,你说吧,如何才会给我们几个捕快配备连弩?” 陈言一怔,这样的对话,倒是在前世的电视剧中经常听到。 是不是此时应该回一句,要不你以身相许吧。 这丫头生的漂亮,身材也爆炸,尤其是两座小山,绝对的世间罕见。 可惜,脾气太差。 郑妍见陈言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前,再加上她刚刚的话,顿时脸色一红。 “不行,这个可不行?” 陈言一怔,“哪个?” 郑妍红着脸道:“你还问?” 陈言这才反应过来,郑妍还真想到那方面去了。 “别闹,跟着本官好几年了,你难道不知,本官喜欢平板,你这种本官没啥兴趣。” 郑妍神情一凛,顿时就不乐意了,怒道:“我这种怎么了?陆卿儿她不也是如此么,你不是每天也将她折腾的哭天喊地。” 陈言大惊,差点就直接去捂住郑妍的嘴了。 这丫头也太生猛了些,这话是一个女孩子该说的么? 虽然说的是实情,却也别当众说这种事呀,周围还有着好几个牢头呢。 第30章 别胡说,朕没有 郑妍这丫头生理特征很明显。 陈言却从来没有将郑妍当过女人来看。 整天舞刀弄枪,在青山县剿匪之前,这丫头整天去各个土匪窝子找人家寨主单挑。 因此,这主太过生猛,陈言觉得自己绝对招架不住。 “捕头姐姐,咱说话嘴上能有个把门的么,别什么话都往出吐呀。” 陈言着实无奈,却也习惯了。 郑妍不屑的撇撇嘴,“好汉做事,敢作敢当,你既然做了,就别怕别人说。” 陈言无语。 陆卿儿乃是咱的小妾,做点不足为外人道也之事,算不得什么吧。 轮得到你这个死丫头吐槽? 虽然说有时候声音的确大了一些,可那不是没办法么,哥的身体素质摆在这里,自然能折腾一些。 这时候,郑妍笑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就说给不给我们几个捕快配备连弩吧。” 陈言一怔。 不过,看郑妍一副得意的表情,陈言明白了。 若是不给他们捕快配备连弩,这丫头莫不是要将这事宣扬出去吧? "大白天的,那种事,啧啧,若是百姓知道,对大人的官声不好呀。" 郑妍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事情完全不是她一个单身女人该讨论的,尤其是处在大周这样一个时代。 陈言岂会受威胁,怒道:“哼,那又如何?只能证明本官的身体不错。” 郑妍撇撇嘴,“身体不错?怎么好意思说的?” 陈言一怔,老子每次将近两刻钟,身体还不好? 而且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女人说自己身体不好。 下意识的,陈言反驳道:“我身体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怎么试?”郑妍愣了一下,反问道,旋即反应过来,红了脸,没好气道:"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同你讨论这个。" 周围的几名牢头和何老大眼睛都看直了。 “都看什么看。”郑妍怒喝了一声,脸色通红,"哼,懒的跟你说。" 然后,一路小跑着离开。 陈言也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怎么就突然间又跟郑妍拌起嘴来。 说起来只要同这丫头见面,基本上都会吵上一番。 这丫头估计同自己八字不合,若是可能,以后还是得躲着点才好。 又在原地试验了一会连弩后,陈言也就离开了。 青山县,宴宾楼。 这是青山县最好的酒楼,与此同时也是青山县最好的客栈。 前院是客栈,后院则是客房。 青鸢早就将宴宾楼的客房全部包下,唐韵、何进尧以及青鸢和一众守护唐韵安全的凤翎卫,今日便住在这里。 在宴宾楼吃了饭,唐韵便回到自己的客房。 青鸢早就遣人将客房中的一应用具全部换成了唐韵在皇宫中日常使用的。 此时的唐韵,笔走游龙。 待她写好,放下毛笔,将纸张递给了青鸢。 “派个人传朕亲笔,让荀羽飞明日赶来青山县,另外,告诉你的手下,要一直呆在荀羽飞身边,不要让他有传信的机会。” 吩咐完,唐韵站起身,冷声一笑。 “陈言那家伙,就是不承认黑甲铁骑出自他手。” “哼,朕看他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青鸢一旁静静的听着,按道理说,唐韵无论说什么,她都不应该有任何表态的。 不过此时却没有憋住,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 “臣死罪。” 青鸢心下暗骂自己怎么就没有憋住。 “朕问你笑什么,没问你的罪。” 唐韵没好气道。 青鸢沉吟片刻,嘴唇微抿,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 “那臣可就说了。”青鸢壮着胆子,见唐韵又再次点头,便继续道:"臣从小跟着陛下,还从来没见过陛下会这般同人置气的。" “置气?”唐韵一怔,"哼,朕没有,别胡说。朕只是,只是……" 一时之间,唐韵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其实,自从她基本确定黑甲铁骑出自青山县后,便已经觉得,无需对这件事逼迫太甚。 朝廷现在重在恢复生产和经济,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大战。 那神秘的黑甲铁骑,暂时朝廷也用不着。 即便现在陈言将制作方法贡献出来,朝廷也没有多余的钱财来锻造军备。 可是,今天因为陈言再次拒绝承认黑甲出自青山县,甚至都不承认青山县炼制过铁器,这让唐韵非常不爽。 你陈言不承认,朕便要让你承认。 唐韵何尝不知自己的心思,只是,这种心思只要自己知道便可。 “只是陈言此子太过气人,不给他点教训,以后同其合作,岂不是会被他占得先机。” 青鸢连连点头,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唐韵的人。 刚刚那笑声,已经让唐韵有些没面子,现在无论唐韵说什么,都附和着就行。 实际上,在青鸢眼中,唐韵同大多数的女子没什么不同。 气愤之时,同样爱耍小性子。 若说不同,可能就是唐韵知道轻重,若遇军国大事,从不以自身喜好去行事。 五年的战乱,无论朝廷是顺风逆风,唐韵总是能够在最关键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陛下英明。” “行了,行了,快去吩咐你的人去做事吧。” 将青鸢打发走,唐韵坐在地上,后背靠在床沿,整个人舒展开,抻了个懒腰。 “难道真的是在同陈言置气?” “那家伙的确可恶。” “不过朕可是皇帝,同他置气,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这不应该是皇帝做的事吧。” 唐韵自言自语,却从没有人会给她答案。 第31章 另有目的 青山县的县衙,就没有过正点点卯的规矩。 因为陈言喜欢睡懒觉,从来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县衙内的其他岗位,自然也都如此。 所谓上行下效,大抵就是如此。 不过青山县也算是平静,百姓也很少有需要县衙审案的时候,对此见怪不怪了。 唐朔带着白湘和吴瀚冬来到县衙门口的时候,看了看头上已经升起的太阳,又看看县衙紧锁的大门,面面相觑。 “今日莫非是休沐的日子?” 唐朔一脸诧异。 正常来说,这个时间,公门衙署早就开始工作了。 “殿下,唐韵在战后已经暂停了衙署的休沐,现在没有休沐日了,怕是只有过年,才会有放假休沐的机会。” 白湘提醒道。 听到白湘提醒后,他也猛然想起来,记得当时还特意吐槽过唐韵,说唐韵如此做,会让大周诸多衙署的胥吏反感。 “那这怎么还不开门?” 唐朔指着青山县县衙的大门问道。 原本他觉得青山县县令是一个人才,更是一个能吏。 能够将一个小小的青山县治理的如此井井有条,百姓生活也远远要比其他地方的百姓富裕不少,不是一个能吏,绝对办不到。 却没想到,第一次来青山县县衙,就看到了县衙从上到下集体旷工。 “老夫不知。”白湘也十分不解。 而在这时候,从县衙内走出一个衙役,打着哈欠,懒洋洋的推开了县衙的大门,左右扫视了一下后,将腰间的佩刀整理了一番,然后整个人如同入定老僧一般,呆呆的望着前方。 “这是轮值守门的衙役?” 唐朔一脸呆滞。 这站姿,太过松松垮垮了吧。 还有这仪容整理的也不合格呀。 青山县县衙就是如此调教手下人的么? 唐朔突然觉得,此前断定陈言是一个人才,更是一个不错的县令的话,下的着实有些早了。 想着,他对身边的吴瀚冬使了个眼色。 吴瀚冬心领神会,走上前去,问道:“官差大哥。” 衙役瞥了一眼吴瀚冬,打量了一番,淡漠的回道:“有话直接问。” 吴瀚冬心有愠怒,想当年,本官还是王爷府上的护卫统领,正四品的武官,一个小小的衙役,看到自己岂敢如此轻视? 世易时移,现在不行了。 自己现在是朝廷的通缉犯,能够吃顿饱饭,睡一个囫囵觉,都已经是奢侈的了。 想到这,他不免心生戚戚然。 整理了一下心情,他这才道:“我家少爷有事情想要见见陈县令,不知可否通传一下?” 衙役一听,顿时眼睛一亮。 大人可是有过嘱咐,青山县的官差们,若是能够给他介绍外地客商,并且生意达成,官差们可以按照生意达成的大小,领取奖励的。 用大人的话说,这叫奖金激励。 并且,大人还说了,如今的青山县,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赚钱是最最重要的事。 “外地的客商?” 衙役的语气变得好了许多。 “呃,算是!” 吴瀚冬沉吟了一下。 “什么叫算是?”衙役有些不解。 吴瀚冬想了一下,说道:“我家少爷的确是想要同县令大人做一笔生意。” 衙役面露喜悦,“既然是谈生意的,那我们欢迎,等一下,我这就进去通报。” 此时,陈言刚刚吃完早饭,准确的说应该算是中饭了。 正在优哉游哉的享受着陆卿儿柔夷双手的按摩,忽然被衙役打断了兴致,明显有些不爽。 “什么事,不知道本官正在用餐?” 衙役心说,你这不是都吃完了么。 陈言没有多少上下级观念,平时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同这些衙役开开玩笑,所以县衙内无论是衙役,还是纳抚营士兵,对陈言颇为敬重,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拿了不少陈言给予的好处,但敬重的同时,也不是非常惧怕陈言。 因为在陈言看来,用恐惧来御下,那是最为愚蠢的行为。 “有一名外地客商,说有一笔生意要跟大人谈一谈。” 衙役汇报道。 特意的还补充了一句,“好像是一笔大生意,我看那公子小哥长相和气质,应该是身份不俗,尽管说他衣衫挺残破的,不过看起来应该是故意掩饰身份,普通人家的年轻公子,可没有那个气质。” 陈言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既然是客商,那就算事来送钱的。 来给自己送钱的,自然要欢迎。 “行了,将客人带道县衙大堂后边的客厅去。” 县衙大堂后边的客厅,一直都是陈言会客的地方。 “得嘞!” 衙役面色一喜,这生意如果谈成了,又会得到一笔奖金,美滋滋呀。 县衙大堂后边的客厅,陈言见到了来人。 原本以为衙役是在胡说八道,可当他见到来人时,却觉得那衙役说的一点没错。 几个人衣着还算干净,不过都有些破。 为首那名公司的衣衫看起来材质不错,却已经破了好几处,可整个人看起来白净,气质不俗,一看就是被娇生惯养出来的。 奇了怪了,这公子哥完全不像是会穿破衣服的人呀。 陈言想了一下,也同样觉得,保不齐真的如衙役说的,这位公子哥是为了掩饰身份,特意穿的破旧一些。 “初次见面,几位如何称呼,见本县又有什么事?” 陈言笑呵呵的问道。 唐朔淡淡一笑,颇为儒雅的微微拱手,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今日前来,实则是想要同陈县令做一笔生意。” “生意?不知几位看中了青山县的什么生意?” 对于生意人,陈言向来是欢迎的。 禀持着一个原则,无论跟谁做生意,自己都要赚大头。 唐朔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目的,而是答非所问道:“实不相瞒,本公子还是第一次来到青山县,对陈县令的治理能力,颇为赞赏。按道理说,以陈县令的能力,应该已经被朝廷看重升官了才对。” 陈言一怔,做生意就做生意,聊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不过还没谈几句,总不能直接就撵人走,便附和道:“青山县不错,本官喜欢。” 唐朔面露喜色,青山县不错,你喜欢?如此说辞,傻瓜才信。 哪个当官的,不希望升官? 尤其是如陈言这般有着不俗能力的。 口中说什么因为喜欢青山县,所以不想升官,实际上,还不是心中有着其他的想法。 “以陈县令的能力,只治理青山县一地,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 陈言脸上轻松一笑,心下却是警惕,一般来说,这种刚认识就开口恭维的人,多半另有目的。 第32章 烫手山芋 “哈哈!” 陈言大笑一声,连连摆手,“谬赞了,本官处理一地政务,都有些力有不逮。” 唐朔右臂搭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倾向陈言,轻轻说道:“实话说,大周既然女人当家,如陈县令这般有能力之人,自然心灰意冷,本公子明白的。” 陈言大惊之色,差点大骂出口。 你明白?明白个屁呀。 本县令只是单纯的想要多赚钱,过自己的舒坦日子,这才不想当官,同大周皇帝是何人,没有半点的关系,莫要随便给本官扣帽子呀,若是被人听了去,本官可是会掉脑袋的。 况且,从当今这位女皇帝的数道政令来看,应算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本官可没有因为她是个女人,而心有怨怼。 “说笑了,本官没有那么多想法。” 陈言当机立断的表态,并且站起身。 “几位,若是有生意要谈,青山县自然愿意奉陪,可若只是闲聊,本官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说完,轻轻的抬起茶杯,显然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 唐朔佯装没有看见,陈言的反应,他也早就预料。 唐韵毕竟是当今的正统皇帝,任何人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都会是陈言这个反应。 而且,在唐朔看来,陈言这个反应,多半是装出来的。 “陈县令,此地没有外人,本公子也就明说了。” 唐朔一脸轻松的模样。 “若非陈县令对当今女帝心有不满,为何处心积虑的低调,生怕朝廷知道青山县的变化?” “本公子猜一猜,多半是陈县令不想升官,只想着偏居一隅,做一个逍遥官,不想进入女帝的朝堂之中。” 陈言暗骂,见过自以为是的,没见过自以为是到这个地步的。 “不知公子是何人,不过可以明确告诉这位公子,本官只是单纯的希望过逍遥的日子,也喜欢青山县的清净。” 陈言心中暗骂,脸上却是平静的回道。 "陈县令,你不觉得这种说辞,根本不可能让人信服么?" 唐朔大笑一声,并且越来越觉得陈言应该就是如同他之前所预料的那般,对如今的女帝当政的朝廷心灰意冷了。 下意识的,目光瞥向了白湘。 白湘则是朝着他微微颔首。 唐朔点头回应,旋即望向陈言,轻咳了一声,“也罢,本王也不同陈县令兜圈子了,实不相瞒,吾乃燕王唐朔,今日前来,本是想要回本王的人,不过看到陈县令后,本王倒是觉得,若是能够得到陈县令支持,本王大事可成矣,到了那时,陈县令也可以在一个正常的朝廷中,施展自己的抱负。” 陈言眼珠子瞪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猜测到眼前的几人可能是朝廷四处通缉的叛军余孽,可却没想到,竟是叛军的头子。 难怪这家伙看起来温文尔雅,一看就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可衣着又如此破烂。 出身皇族,温文尔雅实属正常,朝廷的通缉犯,被四处追剿,衣服残破更是正常。 好几伙,这条大鱼就这么钻到本官的网里来了。 可是,本官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想立功呀。 一时之间,陈言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抓肯定是不能抓的。 抓他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 且不说将其交给朝廷,立下大功,以后自己恐怕就不会如现在这般逍遥自在了。 就这家伙还有着不少的支持者,一旦将其抓了,以后他的那些支持者,怕是会如同苍蝇一般盯着自己,自己同样不会有什么安生日子。 你一个落败的王爷,没事往我们青山县跑什么,晦气呀。 忽地,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办法。 “哼,燕王其人,本官可是知道,其英武之姿,岂是你能可比?” “别看燕王现在落魄,也不是你这等人,可以随便冒充的。” “本官警告你,若有下次,定然抓了尔等问罪。” "来人呐……" 一声大喝,紧接着,几名衙役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除了衙役之外,捕头郑妍也身在其中。 "怎么回事?" 郑妍一脸正色,以为陈言出了什么事,进入客厅,发现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将这几个给轰出去,冒充朝廷钦犯,试图说服本官糊弄朝廷,同其一起蒙骗朝廷赏钱,笑话,当本官是什么人?”陈言站起身,不留痕迹的后退到了郑妍的身后。 对方说自己是燕王,至于真假,无法确定。 若是真的,对方身边一定有高手,比如说那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身手看上去就好像不错。 鬼知道情急之下,会不会突然出手。 唐朔等人也都有些懵,怎么突然之间,陈言就喊人了。 “几位,若是不想我等动手,乖乖自己出去。” 郑妍冷着脸。 别看平时的时候,经常同陈言吵架,可若真有事,她还是非常听从陈言命令的。 “好了,别同他们废话,将他们扔出去,冒充皇族,简直找死,本官不想同你们一起死。” 陈言一声令下,郑妍和几名衙役也不再客气,纷纷抄出腰间佩刀。 唐朔等人见状,大惊失色,也不敢动手,只能离开。 被赶出青山县县衙后,唐朔仍旧有点懵。 “这……这是什么情况?” “本王,本王竟然被一个县令赶出来了?” 念叨着,唐朔脸色一红,心下暴怒。 虽然说如今他已经是通缉犯,可怎么说也是皇族之人。 莫说区区一个县令,就算是满朝文物任何人,见到他也得毕恭毕敬的。 罪犯是罪犯,但皇族的身份无法更改。 第33章 一对聪明人 “哼,区区一个县令,也敢如此猖狂,殿下,你一句话,我晚上就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吴瀚冬怒道。 没等唐朔说话,一旁的白湘走上前来,一只手扶住吴瀚冬,示意吴瀚冬压制一下火气,旋即,又双手抱拳,对唐朔笑道:“恭喜殿下,哈哈,恭喜殿下。” 唐朔本欲发怒,看白湘的模样,一时之间脑子有些迷糊。 本王刚刚被人赶了出来,面子丢尽,有何恭喜的? "白湘,你不是吃错药了吧。"唐朔冷声道。 白湘则是面带微笑,环视了下周围,“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回到客栈后,再与殿下细说。” 唐朔也不傻,这里是青山县县衙门口,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临走之前,唐朔嘱咐道:“吴瀚冬,你守在县衙门口,把陈言盯死了。” 吴瀚冬苦着脸点头。 正常来说,这种脏活累活,用不着他来做。 可现在他们连仅有的近千人也都被抓了,只剩下区区五个人,脏活累活肯定得他来做。 没办法,只能按照唐朔吩咐,守在了青山县县衙门口。 唐朔和白湘回到了客栈,关闭了客房的房门。 “白湘,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看的出来,唐朔仍旧对于被陈言赶出来,十分的愤怒。 白湘则是笑道:“殿下莫要动怒,一旦动怒,思考便会出现偏差。” 唐朔额头上的两道眉毛挤在了一起,声色冷峻,“你的意思是本王想错了?” 白湘淡淡一笑:“殿下,你怎么就不想想,都已经自报姓名了,那陈言为何无动于衷,只是将咱们赶出来,却没有将咱们抓起来。” 唐朔神情一滞,是啊,他之前只顾动怒了,的确没有考虑这么多。 “你的意思是……陈言给咱们留着情面?” 白湘连连点头,“正是如此。若非同情殿下,亦或者说若非他同意殿下所言,反对女帝登基,那他为何放着一个泼天的功劳不要,只是将咱们赶出来。” 唐朔猛地一拍大腿,“对啊,之前本王怎么就没有考虑到。” 白湘又笑道:“殿下可否还记得,陈言驱赶咱们时所说的话?” 唐朔回忆了一番,骤然间双目一亮,"那时候陈言说咱们是假扮的,还说了许多本王的好话,说他也十分敬佩本王等等。" 白湘微微颔首,“陈言无法相信殿下便是燕王,应该是实情。至于后边说什么敬佩殿下你,也是在给自己留余地。” 唐朔似乎明白了,喃喃道:"若此说来,陈言刚刚的行为,多半也是在试探本王的真假?" 白湘颔首,“应是如此。若是骗子,亦或者是朝廷派来考验个地方官的密探,被陈言赶出来后,定然不会再次登门,可若果真是殿下你,为了招揽人才,还会再次登门求见的。” 唐朔深以为然,“嗯,白师一番分析,本王倒是明白了。” 想到陈言之前说敬佩自己的话,唐朔面露喜色,叹息一声:“若非白师提醒,本王这次倒是会失去一个人才。制怒,制怒,以后本王定要做到遇事制怒。” 唐朔自忖有着足够的聪明才智,刚刚没想那么多,完全是因为太过愤怒了。 白湘则是又开始下意识的轻捋胡须,一副高人模样。 两人都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之人,可他们却不知,他们的一番分析,放在陈言身上,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若是正常人,他们俩这一番分析没有任何的问题。 大多数读书人,入了官场,都是以升官为目的的。 即便有一腔热血,要造福百姓,也要先升官,官阶高了,权力足够了,才能够更好的造福百姓。 可陈言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个穿越者,对于升官没有任何的兴趣,最大的兴趣就是赚钱。 分析对象就不是一个正常人,白湘和唐朔两个自忖聪慧之人,却以常人的眼光分析这件事,自然是大错特错。 他们以为陈言最后说的那些称赞燕王之言,其实是在恭维燕王,也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可实际上,陈言只不过是既不想得罪陛下的同时,也不想得罪燕王,给自己招来麻烦而以。 与此同时,青山县县衙。 此时的陈言颇有一副劫后余生之感。 若非自己反应够快,恐怕今日之事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他们是什么人?” 郑妍一脸错愕的问道。 同陈言共事数年时间,倒是第一次看陈言下令将人给赶出去。 陈言撇撇嘴,“不都说了么,冒充燕王殿下之人。” 郑妍将信将疑,“冒充燕王,那不是找死?” 燕王现在就是个通缉犯,一旦被抓到,多半会被杀头。 “谁知道呢。”陈言敷衍道。 郑妍则是眉头紧皱,“那位白净的公子哥,我倒是好像哪里见过,看着很熟悉呀。” 陈言神情一滞,“你见过此人?” 陈言知道,郑妍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至少,郑妍在家里,应该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从她来到青山县后,各种生活习惯便可以看的出来。 只是,什么样的身份,竟然能够让她此前见过燕王呢。 第34章 国公来了 宴宾楼的豪华客房内。 宣国公荀羽飞战战兢兢。 昨夜,凤翎卫持着陛下的亲笔信,突然送至宣国公府,然后自己就被带到了青山县。 既然来了青山县,荀羽飞自然知道陛下的意思。 可是,咱都答应陈言了,出卖兄弟的事情,咱可绝对不干。 无论陛下怎么说,咱一定绝口不提陈言兄弟。 打定主意后,荀羽飞一脸正色,先行开口问道:“陛下,匆忙宣臣来此见驾,不知所谓何意?” 自从他进入房间,已经有一刻钟了。 唐韵始终没发一言,一直都在批阅凤翎卫从皇宫带过来的奏章。 "怎地,荀公不知?" 唐韵自然知道,荀羽飞是在装傻。 荀羽飞连连摇头,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说真的,陛下,这青山县不错,可是要比其他县城好上不少,只是这地点有些偏僻,臣以前都不知道大周还有这样一个县城的。” 唐韵放下毛笔,站起身来,踱着步子,来到荀羽飞面前。 “荀公,陈言都已经一五一十的告诉朕了,你还要隐瞒。” 荀羽飞一怔,陈言都说了? 不太可能呀,那家伙最怕的就是被朝廷惦记上。 陛下是在诈我? 一定是的。 “陛下什么意思,微臣不懂。” 荀羽飞连连摇头,装作听不懂。 唐韵心下微怒,却只能强忍着,声音平淡道:“陈言他不是想赚钱么,好,朕让他赚。他现在觉得朕是周氏客商,已经与他合作经营食盐和白糖,接下来还想买他的铁器,你从中当个中间人。” 荀羽飞神情一滞,“白糖和食盐?” 他曾经在青山县养伤半年,然后才带着手下从青山县离开,并且身穿陈言帮忙打造的盔甲,席卷了战场,协助唐韵在最关键一战中取胜。 在那半年中,荀羽飞与陈言结识,也知道青山县中不少的好东西。 譬如,青山县的食盐,完全没有杂质,味道是最为纯正的咸味。 但是,白糖是什么东西,他是真不知道。 不过既然能够让陛下自降身份,装作商人,与其合作,不用说,白糖这东西绝对不简单。 他熟悉陈言,既然是陈言弄出来了,白糖肯定要比普通的饴糖好很多。 “这……”荀羽飞沉吟一声。 唐韵这般说,倒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他向陈言承诺过,绝对不会将青山县的事情上报给朝廷。 可现在陛下明显已经注意到了青山县,甚至都已经与商人身份同青山县开始合作了。 既如此,仍旧瞒着陛下,那就是掩耳盗铃,没有什么意义。 更为关键的是,听陛下的意思,她现在是以商人的名义,在青山县走动。 如此的话,给陛下和陈言当个中间人,似乎也不算违背当初与陈言的约定。 “荀羽飞,你觉得若是没有朕的庇护,他陈言真的能够安心的做生意?各地的藩王、有着朝中大臣做靠山的各地巨贾,哪个能让青山县安心做生意?陈言想的倒是挺好,可完全是痴人说梦。" 唐韵冷笑,面露不屑。 她还真没危言耸听,现在青山县有名气的货物只有化妆品和茶叶,这倒是没什么。 可若是过段时间,白糖出现在市场上,因为有着极其庞大的利润,不知道有多少商人的目光会落到青山县。 商人逐利,背靠强大势力的商人更是如此。 荀羽飞先是神情一滞,觉得陛下的担心并不道理,不过,陛下显然是低估了陈言。 “陛下着实有点看轻了陈言。” 唐韵微恼,眉毛一挑,冰冷的面容上似乎平添了些许的寒霜。 “这么说的话,荀卿这是承认了,同陈言早就交情。” 荀羽飞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想承认都不行了。 “陛下勿怪,微臣早就答应过陈言,所以……” 唐韵摆摆手,“朕懒的听你解释,刚刚你说朕看轻了陈言,是何意思?” 荀羽飞思虑少许,无奈叹息。 真不是哥哥不讲义气,实在是陛下逼迫的太紧。 现在陛下已经知道青山县了,继续瞒着陛下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除了陛下和朝廷之外,其他人觊觎青山县的东西,招惹陈言那家伙,无异于找死。” 唐韵眉毛一挑,顿时来了兴趣。 荀羽飞的话她听明白了,意思便是只要朝廷不动用大周官方的力量,谁都拿陈言没有办法。 “此言怎么说?”唐韵问道。 荀羽飞继续道:“微臣当时在此地养伤时,青山县周围有着不少的山匪,大约有四五股吧,总共加起来有着五六千人。” 唐韵微微颔首,当时正是陇州之战打的最为激烈的时候,陇州民生凋敝的同时,亦是有不少逃兵,不少人进入山林,落草为寇了。 青山县周围本就是山林,地处偏僻,那个时候,周围聚集五六千的山匪流寇,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 “你继续说。” “其中有一伙土匪,知道了青山县,并且发现青山县似乎非常繁华,便联合周遭的其他几家,想要将青山县洗劫一空。” “结果呢?” 荀羽飞瞥了一眼窗外,鄙夷一笑,“结果就是那五六千人的土匪,除了一小部分被当场格杀之外,其余的都成了青山县的壮劳力,许是在茶园劳作,亦或者是在其他工坊。” 唐韵略许震惊,“当真有五六千人?” 荀羽飞笑道:“微臣不敢胡言乱语。” 唐韵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青山县的兵力十分薄弱,应该只有几百人的纳抚营,还有不到一百的衙役捕快,这么点人,对上五六千人的土匪,最后竟然赢了? 而听荀羽飞的意思,这仗打的好像还并不是很惊心动魄,青山县赢的非常轻松。 “他如何做到的?” 忽地,唐韵想到那时候荀羽飞手下将近千人的败军应该也在青山县,莫非他们也出手了? “你的人出手帮忙了?” 荀羽飞摇摇头,"微臣自然是吩咐过手下,一旦土匪攻城,全力帮助青山县守城,可实际上,陈言那家伙根本就没打算仗着高耸的城墙拒守不出。" 唐韵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他凭借手中的几百人,还主动进攻了不成?” 第35章 大跪求情 “正是!” 荀羽飞苦笑。 想起那时候,陈言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连他都自愧不如。 “臣还记得,听闻有数千土匪攻城时,陈言反倒是十分兴奋,他当时的原话,这些免费的劳动力,实在来的及时。” 唐韵瞪了眼睛,若非这话是荀羽飞亲口说出,她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荀羽飞应该算是唐韵手底下最为忠诚的武将,虽不是什么憨厚之人,可也绝对不会信口开河。 陈言这家伙,胆子属实够大。 数千土匪兵临城下,他只当那些土匪为免费的劳动力。 “那他如何取胜?” 唐韵一脸不解。 巨大的兵力差距,陈言该怎么胜? 荀羽飞思虑良久,观察了下唐韵,觉得即便自己实话实说,唐韵应该也不会治罪陈言。 咬咬牙,继续道:“陛下觉得那日我带回的千名铁骑,战斗力如何?” “无坚不摧,刀兵不入。”唐韵说道。 无坚不摧,指的那日荀羽飞带着的千人骑兵的冲击力。 刀兵不入,自然指的是那些骑兵身上的盔甲包括马屁要害套上的甲胄十分坚固,普通的兵器根本无法伤到其分毫。 也正是因为那些盔甲带给唐韵极强的冲击力,所以唐韵才千方百计的调查那些盔甲的来历,这才查到了青山县。 荀羽飞摇摇头,"同陈言手上的纳抚营相比,我的那些骑兵,不值一提。" 唐韵猛地站起,满脸惊骇。 那日荀羽飞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改变了战局,已经给她极强的冲击力。 现在竟然说,那些骑兵,同青山县纳抚营相比不值一提。 若是真的,青山县纳抚营的战斗力强悍到怎么样一种地步? 唐韵不信,并非是他不信任荀羽飞,荀羽飞是她最为信任的人之一。 只是,理智告诉她,这种事绝无可能。 “莫非,莫非,陈言有着更为厉害的盔甲和兵器?”唐韵问道,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荀羽飞摇头:"臣说的并非是兵器之利,青山县纳抚营的兵器和铠甲同本官当日带回去的千人骑兵差不多。" “那你的意思是……”唐韵更加不解,既然兵器铠甲都差不多,区区纳抚营,又如何担得起荀羽飞的那般称赞。 要知道,荀羽飞掌握的可是大周最为精锐的士兵。 他现在竟说大周最为精锐的士兵,远远不如一个县城的纳抚营。 “单兵实力远远不如!”荀羽飞轻声道。 声音不大,听在唐韵耳中,却如同一声炸雷。 大周最为精锐的士兵,单兵作战实力不如区区一个纳抚营。 纳抚营是大周军制中,最低阶的士兵了。 从纳抚营三个字就可以看出,纳抚营的干的是纳粮抚慰的活,只是对百姓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其实同衙役和捕快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纳抚营有着军籍。 基本上,进入纳抚营的人,要不是老弱病残,要不就是各个精锐部队淘汰下来的士兵。 怎么,到了青山县,纳抚营摇身一变,单兵作战实力要比大周最为精锐的军队还要强了。 “荀羽飞,莫要糊弄于朕。”唐韵颤声道。 荀羽飞苦笑,“若非臣亲眼见过,岂会乱说。那陈言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训练之法,将青山县纳抚营的士兵训练的极为强悍。” 唐韵一怔,难以置信道:“什么?你口中战斗力极为强悍的青山县纳抚营,还是陈言训练的。” 荀羽飞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是陈言的训练方法,不过训练之事还是兵曹张大彪掌管。” “没想到那家伙还懂的练兵,听你意思,练兵的方法还十分厉害。”唐韵惊呼道。 若是这么说,朕还真就小看陈言那家伙了。 “陛下,陈言手中有战斗力如此强悍的纳抚营,五千土匪,都奈何青山县不得,那些觊觎青山县产业的商户,还能讨的了好?”荀羽飞道。 唐韵微微颔首,“陈言,你究竟还藏了多少惊喜。” 这时,荀羽飞突然跪下。 唐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她虽然贵为皇帝,可大周并不习惯大跪之礼,臣子见到皇帝行礼,大多数时候,也只是躬身行礼罢了。 何况,按照辈分,荀羽飞还算是她的长辈。 对于整个大周而言,荀羽飞更是大功之臣。 要不然,也不会被封为国公。 四十多岁的国公爷,除了大周建国之时,出现过很多之外,在大多数年代,都是极为罕见的。 “你做什么?” 荀羽飞跪着拱手道:“陛下,陈言拥有大才,完全因为性格古怪了些,不喜张扬,才故意隐瞒陛下,陛下切勿因此降罪。若是如此,臣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之辈。” 唐韵恍然,荀羽飞突然之间,行如此的跪拜大礼,原来是要为陈言那小子开脱。 问题是,那小子虽然气人,可人家确实没有行任何超越法度之事。 唯一有些不妥的无非就是帮助荀羽飞打造了一千副铠甲,可功过相抵,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且起来。”唐韵皱着眉,督促道。 “陛下答应臣不追究陈言,要不臣长跪不起。”荀羽飞道。 唐韵气笑了,“你个老匹夫,威胁朕?为了陈言,你竟然能如此?” 荀羽飞道:“陛下你应该知道,臣能够从一个男爵,直接被封为国公,还不是仗着陈言给的盔甲,在战场上耍了下威风,说起来,臣这功劳,其实是人家陈言的。” “行了,赶紧给朕起来,他陈言又没有做什么枉顾国法之事,朕能追究他什么?”唐韵没好气道。 荀羽飞一怔。 什么意思? 陛下难道根本没想过给陈言治罪? 说起来,陈言似乎也的确没有触犯国法。 即便当初私自打造的一千副铠甲,也只是战时的特殊情况,朝廷应该也不会追究。 既如此,陛下为何刚刚提起陈言,脸上带着愠怒。 第36章 猪肉 荀羽飞觉得自己白跪了。 陛下根本没想着处置陈言,也没有处置陈言的理由。 缓缓起身后,荀羽飞挠了挠头,道:“陛下既然没想着处置陈言兄弟,为何不早说?” 唐韵瞪了一眼荀羽飞,“朕若不如此,你岂会坦白那些铠甲就是来自青山县?” 荀羽飞心中暗骂自己糊涂,上了陛下的套。 “陛下,那陈言……” “行了,朕心中有数。还是之前说的,朕打算从陈言手中购置铁器,不过这种生意他肯定是不敢做的,所以需要你来做中间人,毕竟陈言知道你是朝中的将军。” “铁器!” “就是盔甲和兵器。” 唐韵见荀羽飞稀里糊涂的,索性直接了当。 “啊,私自贩卖军资是违法的,陈言那家伙不会干的。”荀羽飞连连摇头。 唐韵没好气道:“朕当然知道,所以才让你过来,朕会给周氏商会下一道手续,允许周氏商会经营铁器,见到陈言后,你需要从中做个见证,陈言肯定会相信你。” 荀羽飞更加糊涂了,“周氏商会?” “就是朕,朕的身份便是周氏商会的大小姐。”唐韵捂着脑袋道,荀羽飞是极为优秀的将才,可平时的时候,脑袋根本不会转弯,实在令人头疼。 荀羽飞终于明白过来,心下大喜过望,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笑意:“陛下打算将全军军士配备上那样的军备?” 唐韵摇头,“暂时肯定不成,至少未来,那还要看陈言那家伙弄出来的白糖,能够给朕赚多少钱。” 说到这里,唐韵心下暗笑。 用陈言的白糖赚钱,赚过来的钱买陈言的盔甲,武装大周军队,朕简直是个天才呀。 不过很快,唐韵脸上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色。 不对,朕忙前忙后,帮陈言卖白糖,赚到钱的还要去买陈言的铁器,这岂不是说,到了最后,钱都让陈言给赚去了。 如此说来,朕岂不是很亏。 唐韵并非是一个专业商人,被其中的弯弯绕,绕的有些头疼,索性不再去想。 “你收拾一下,下午同朕与何卿去见陈言,记住,到时候莫要说错话,暴露了朕的身份。”唐韵提醒道。 “何大人?何进尧那老家伙也来了?”荀羽飞有些讶然。 唐韵微微颔首,"白糖事关弥补户部亏空,何卿自然会跟来。" 就在这时,唐韵房间的门被敲响。 然后青鸢走了进来,对唐韵道:“何大人求见。” 唐韵摆摆手:"让何大人进来了。" 何进尧匆匆忙忙的进来,看到荀羽飞,不禁怔了下,旋即目光看向唐韵。 “有事直接说便可。” 得到了唐韵的应允,何进尧脸上这才泛起惊喜之色,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唐韵一脸不解,问道:"有何恭喜的?" 何进尧笑道:“昨夜我让手下连夜将白糖送予京城,召京城各大商户开会,结果……哈哈,那些商户为了得到白糖的经营权,争破头了。” 唐韵猛地站起,“当真?” 东西是否好卖,光是自己去想没有用,还是要看市场反应。 而京城那些大商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反应着市场。 白糖既然能够让他们抢破头,足以说明,如之前她和何进尧所想那般,那东西一定非常好卖。 何进尧连连点头,“他们自行抬价,将价格直接推到了二两银子一斤。” 唐韵冷声道:“他们既然能出二两银子,就说明比这更高的价格,白糖这东西也依旧有人会买。” 何进尧点头,“正是如此。既然二两银子,都不缺人会去买,咱们按照陈言定下的价格,五百文一斤,怕是会卖的极为疯狂。” 唐韵微微颔首,“不错,你做的这个测试很好,如此的话,可以完全放心了,应尽快让陈言投入生产才好。” 无论和唐韵还是何进尧,都不想白糖的价格太高。 一个皇帝,一个主管户部的地官尚书,都不是商人,赚钱的同时,他们更希望白糖能够让更多的人买得起。 卖二两银子,自然能够赚的更多。 可真的如此,白糖所能惠及之人,只有一少部分,普通百姓是绝对吃不起的,这并非是唐韵本意。 “陛下,荀国公来此是……”何进尧诧异道。 荀羽飞瞪了何进尧一眼,“老匹夫,怎地,许你在陛下身边当跟屁虫,还不许本公来见见陛下。” 大周文臣武将,不是很和睦。 莫说现在天下平定,就算在半年之前,天下战乱之时,双方都是见面就吵。 何进尧胡子一撇,“青山县不涉及战事,你们武将来此也完全无用。” 荀羽飞冷笑:“哼,你以为本公愿意来?” 唐韵听得脑袋疼,怒斥道:“好了,别吵了。朕让荀卿过来的,以他为中间人,看看能否买到陈言所打造的铁器。” 何进尧大惊失色,“陛下打算允许青山县打造兵器?” 旋即,想了什么,目光又落到了荀羽飞身上,"莫不是荀国公那时纵横战场的盔甲,便来自青山县。" “何卿聪明,正是如此,也是因为这个,朕才注意到了青山县。”唐韵解释道。 何进尧恍然大悟,喃喃道:“这陈言也太过逆天,懂得制盐,懂得制糖,还懂的打造兵器,这天下之事,有他不懂的么?” 荀羽飞深以为然,很难得的同意何进尧所言。 “那小子的确懂的很多,令人佩服。” 说到这里,荀羽飞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陡然一亮。 “嘿嘿,既然都来了,晚上一定要坑那小子一桌猪肉,这段时间可馋死我了。” 说话之间,荀羽飞轻轻拍了下肚皮,舌头还抿了一下嘴唇,似乎在回味的什么美味。 “哈哈,堂堂国公,竟然对贱肉流连忘返,当真可笑。”何进尧大笑起来。 唐韵眉头紧皱,也觉得荀羽飞刚刚的样子,有些不雅。 荀羽飞怔了下:“怎地,陈言没有请陛下和何大人吃他养的猪?哈哈,看来陈言没有将你们当真真正的朋友呀。” 唐韵和何进尧对视了一眼。 两人均是无法理解,不就是猪肉么,至于让荀羽飞如此得意么? 第37章 猪肉的诱惑 笑了好一会,荀羽飞看到唐韵不时拿着眼神看着自己,便立刻收敛了笑容。 “那个,那个,陈言养在城外的肉猪,的确非常好吃。” 荀羽飞补充了一句。 “贱肉而已,何至于让你一个堂堂的国公这般失态。”何进尧一脸鄙夷之色。 唐韵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陈言这家伙的确有些才干,可猪肉是何物,你当朕不知道?莫要忘了,数年征战,朕也数次亲自领军出征,屋子匮乏时,也是吃过猪肉的。” 荀羽飞连忙解释,“陛下,陈言养的猪,真的同咱们以前吃过的贱肉有着极大的不同,臣绝对没有胡说。” 见荀羽飞信誓旦旦,唐韵眉头紧皱。 按道理说,荀羽飞也没有必要因为猪肉跟他争辩。 难道说,陈言那家伙养活出来的猪,都跟普通的猪有所不同? “所说当真?” 荀羽飞连连颔首,“实不相瞒,在青山县养伤的半年当中,臣也只吃过两次,一次是臣刚刚苏醒时,陈言用猪蹄给臣煲了汤,说是那东西大补。还有一次就是臣临走的时,陈言遣人给臣做了红烧肉。即便现在,臣回味起来,还有些忍不住肚子里的馋虫。红烧肉,应该是臣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唐韵被荀羽飞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想了想,她开口说道:“荀羽飞,下午去青山县县衙时,你让陈言再做一顿红烧肉,朕倒是要看看,是否如你说的那般好吃。” 荀羽飞想要拒绝,从上一次来时,陈言的表现来看,那些猪肉被陈言当做宝贝似的,谁知道还有没有。 就算还有,也未必舍得拿出来。 然而,他还没等开口,唐韵的一句话,便打消了他拒绝的念头。 “若是没有你说的那般好吃,小心朕定你一个欺君之罪。” 以权压人,向来最为奏效,荀羽飞不敢说话了。 唐韵有着午睡的习惯,待她午睡醒来后,收拾了一番,便同荀羽飞和何进尧前往青山县县衙。 正值午后,天气闷热,街面上的人要比早上少了很多,却依旧热闹。 来到青山县衙门口,衙役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两位贵客,请进,小的这就去通报给县令大人。” 衙役十分客气道。 他可是知道,这位蒙面的女子这两天经常来,还同县令大人谈了一笔很大的生意。 用县令大人的话说,这一笔生意如果顺利,可以保证青山县百姓十年富贵。 因此,他对唐韵也是颇为的客气。 不过当衙役的目光挪到唐韵身边的中年汉子身上,不禁怔住。 “你是……荀将军?” 衙役将信将疑的问道。 “还行,认得本将,本将军心里舒服多了。”荀羽飞大笑道。 他在青山县县衙养伤半年,同青山县县衙上下的人,都十分的熟悉。 “哪能忘记了,荀将军先进去喝茶,我这就去唤大人过来。” 说着,衙役一路小跑着离开。 荀羽飞和唐韵等人进入了县衙,熟门熟路的进入到县衙的大堂后的会客厅。 只不过,跟在唐韵身后的青鸢,在踏入县衙大门前,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猛地回头望了一眼。 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应该是精神太过紧张了。 当几个人进入县衙后,县衙对面的街道上,吴瀚冬从角落了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浓重的忧色。 “青鸢,陛下身边的护卫。” 吴瀚冬念叨了一声,目光陡然一变。 “那个带着帷帽蒙着脸的女人岂不就是……” “不行,这件事要赶紧汇报给殿下。” 陛下突然出现在青山县,莫非是为了殿下而来。 要不然,大周皇朝的皇帝,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地方。 吴瀚冬不敢拖沓,敛去脑海中的思绪,立刻返回了客栈。 …… 听闻荀羽飞来了,陈言很高兴。 毕竟朝夕相处半年,跟这位军汉,陈言也是聊得非常投缘。 不过,听说了跟随荀羽飞一同前来的还有周姑娘,陈言心里头泛起了嘀咕。 周氏商会还真够厉害了,竟然还与当朝的国公爷有所关联 不过,周姑娘将荀羽飞招来,又所为何事? 食盐不是已经答应交给周氏商会运作了么,还有其他事情么? 陈言心里头非常清楚,既然周氏商会能够抬出荀羽飞这一尊大佛,怕是所求之事,绝对不一般。 莫非…… 陈言神情一凛。 荀羽飞这家伙不讲究呀,当初不是说好了为老子保密的么。 思索间,陈言来到会客厅,只是他板着脸,看起来并不热情。 反倒是荀羽飞,刚刚看到陈言就直接给了陈言一个大大的拥抱。 “哈哈,陈言兄弟,想死为兄了。” 唐韵看到这一幕,暗骂了一句,你跟他称兄道弟的,那朕岂不是还得管这家伙叫叔叔。 荀羽飞实际上是先皇的宠将,那时候唐韵是公主,的确称呼荀羽飞为叔叔。 “行了,别玩客套的,怕是你今日前来,不是来看我这么简答吧?” 说话之时,陈言的有意无意的赔了一些唐韵。 荀羽飞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想起之前唐韵的嘱咐,艰涩一笑:“陈言兄弟,为兄这不是给你送钱来的么?” 陈言不屑道:“信你?之前你还答应我,绝对不将那件事说出去呢。” 荀羽飞连连摆手,满脸委屈,“为兄绝对没说出去。” 陈言哪里会信,如果没说出去,周氏商会怎么始终旁敲侧击铁器的事? 若是没有说出去,今日周氏商会又岂会与你同来? 不过生气归生气,陈言也不是不讲道理。 他也知道,那些盔甲太过显眼,瞒是瞒不住的。 第38章 冤家路窄 与此同时。 青山县的一座小客栈内,唐朔一脸疑惑的望着吴瀚冬。 “你确定没有看错?” 唐朔仍旧不相信,已经坐稳皇位的唐韵,怎么会突然出宫,来到青山县? 吴瀚冬摇头,“在殿下还是燕王时,臣随殿下入宫,曾两次见过青鸢,绝对没有看错。” 唐朔微微颔首,也知道吴瀚冬所言,八成是真的。 下意识的,目光望向了白湘。 白湘也是眉头紧皱,断然没想到,能够在小小的青山县,遇到当今的陛下。 说是冤家路窄,也绝对不为过。 “青鸢在,凤翎卫也一定在,殿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白湘提醒道。 唐朔心说还用得着你这个老家伙提醒,本王又不傻。 唐韵现在已经坐稳了大周的皇位,跟唐韵硬刚,岂不是找死。 不过,对于唐朔而言,这同样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白师,可否筹谋一二,这可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呀。” 唐韵出宫,并且身边还没有多少护卫,想要得到同样的机会,怕是很难。 在唐朔看来,今天能够让吴瀚冬看到唐韵,已经算是老天的恩赐。 错过这次机会,等到下一次,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况且,在天罗地网的剿杀下,自己能否活到下一次机会,还是未知之数。 白湘思虑少许,喃喃道:"唐韵出宫,事先没有任何的消息,明显是微服出巡。既然是微服出巡,身边的护卫绝对不多,这是肯定的。正如殿下所言,这的确是难得的机会。不过,想要抓住这次机会,一击而成,怕是还要借助陈言的力量呀。" “陈言?” 吴瀚冬皱皱眉。 “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咱们还未了解,如何借助他的力量?” 白湘叹息道:“老夫也知道,现在陈言的心思还未完全揣摩,可这里是青山县,陈言的地盘,咱们想要成事,绝对少不了陈言的帮助。” 唐朔深以为然,他们现在仅有五个人,即便唐韵身边没有多少护卫,也绝对不是他们五个人能够轻易靠近的了的。 如果陈言能够帮忙,那成功的几率将会大很多。 “要不然,本王深夜再次见一下陈言?” 白湘摇摇头,“怕是不妥。陛下就在青山县,这时候的陈言岂敢同殿下相见?” 唐朔叹息道:“唉,可惜,这次机会怕是要错过了。” “要不然咱们来硬的?我深夜潜入县衙,将陈言给抓了,强迫他与咱们共同行事,如何?” 吴瀚冬着实过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在他看来,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拼一把。拼成了,荣华富贵。若是拼不成,死了一了百了。 总是要比窝在山林之中,当一个土匪强盗要好的多。 “莫要冲动!”唐朔怒道。 白湘却是打断道:“殿下,吴统领所言有几分道理。机会既然来了,就要有决断,拼一把也不是不成,老夫倒是觉得,成功的几率却是不小。” 吴瀚冬深深的看了白湘一眼,白湘还很少同意他的意见。 唐朔一怔,思考了一会,“能成事?” 白湘沉声道:“只能说有机会,不过这件事我与吴统领来办便可,殿下还是找机会先行离开青山县的好。” 唐朔何尝不明白白湘的意思,摇头道:“本王岂可让两位犯险,一个人离开?” 吴瀚冬却觉得白湘所言有些道理,“白师所言极是,若是成了,殿下便是大周天下最合法的继承人,若是败了,殿下还需或者,为吾等报仇。” “这,这……”唐朔陷入犹豫。 …… 青山县县衙。 陈言端坐在一旁,脸色不是很好看。 “就觉得你这家伙不靠谱。” 下意识的吐槽了一句。 荀羽飞脸色一红,自觉这件事的确是他的问题,也不反驳。 “对陈言兄弟不也是好事么。既然周氏商会有朝廷刊印的军备打造文书,兄弟你便可以合法炼铁,打造军备,从中赚的的金钱,到时候数都数不过来。” 陈言当然明白这一点。 打造军备,卖给周氏商会,还是合法的,听起来乃是天大的好事。 可实际上,陈言心里头却始终绷着一根弦。 尽量别跟朝廷走的太近,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升官,就在青山县过自己的舒坦日子。 食盐还算好说,同周氏商会已经谈好,周氏商会隐瞒食盐的来处。 可军备这东西不行,朝廷一定严查来源,周氏商会想要隐瞒怕是也瞒不住。 到了那时,自己岂不是要进入了朝廷的视野? “唉,咱就想低调一些,怎么就这么难。”陈言叹息一声。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了办法。 想了想,陈言开口问道:“各位可有想过铁矿石从哪里来?” "青山县的确有一座铁矿,青山县自给自足还可以,用来打造军备肯定是不够的。" 因为已经见过,唐韵也不藏着掖着,进入县衙后,就摘掉了帷帽。 而那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听到陈言松口,脸上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些许,展露出少许的暖意。 “铁矿石不用担心,全部由我们周氏商会负责运送过来,青山县只需要进行打造便可,前提是军备的质量必须保证。” 陈言微微颔首,“也就是说我们青山县只负责中间的加工呗?赚点加工费。” 唐韵轻轻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对于陈言而言,这是一个不错的营生。 一旦长期合作,整个青山县的百姓,都会有工作。 有工作,便吃喝不愁。 对于一个耕地极少的县城而言,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十分不易。 “当然,如此陈县令愿意,周氏商会也可以一次性买断陈县令的打造方法,以后由我们周氏商会自行打造。” 唐韵提议道。 陈言立刻摇头,“周姑娘,你当本官傻?” 细水长流的钱不赚,去赚一次性的买断钱。 唐韵眉毛一扬,嘴角上翘,心下暗呼可惜,如果陈言答应那该多好, 此时的陈言,也正在陷入犹豫之中。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一点。 合法炼铁的机会,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陈言虽然不想被朝廷注意到,但也不想放过合法炼铁的机会。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如果可以炼制钢铁,他可以做很多事的。 他脑海里有很多东西,也都需要钢铁来支撑。 第39章 试刀 “合作可以,但不仅仅只是打造军备,如何?” 陈言想了一会后,开口说道。 “不仅仅打造军备,你要做什么?” 唐韵皱着眉。 “既然要做,就做大一些,若是周氏商会资金雄厚,本官倒是可以为大周建起一座炼钢厂。” 陈言朗声道。 前世,在网上冲浪的时,他曾看到过,古代的西汉,便有坩埚炼铁炉,至于其他的原理,陈言也知道的清楚。 暂时,他还没有办法在大周建起前世的现代化高炉。 但若是弄一些如西汉那般的大型坩埚炼铁炉,再配合上自己熟知的一些物理知识,极大的提升大周的冶炼水平,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成功,到时候便会有大笔的银子滚滚而来。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成功,有了品质足够的钢铁作为支撑,他脑海中的很大幻想蓝图便可以实现。 “何为炼钢?”唐韵下意识的问道。 大周的冶铁,还处于最为初级的阶段,钢铁这个词还并没有出现。 “呃……”陈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思虑少许,敷衍道:"就是比大周现在使用的铁器更加坚韧许多倍的铁。" 唐韵一怔,心中升起无尽的欣喜。 若是别人说,可以让大周的铁器一下子提升许多倍,她根本不相信。 可这话是从陈言口中道出,可就不一样了。 她已经同陈言接触过很多次,在她眼中,陈言便是一个神人。 "耗费几何?" 唐韵没有被欣喜冲昏头脑。 大周现在百业凋敝,最需要的便是银子。 他不会因为陈言随便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脑子一热答应下来。 陈言皱了皱眉,心里边开始默算起来。 坩埚冶铁法,若是有合适的地点,造价不会很贵。 至于合适的地点,青山县也有,不用担心。 粗略一算,前期投入也要十万两银子。 “前期需要十万两银子,一旦投产,还需要大量的铁矿石,运输费算是大头。”陈言回复道。 “十万两?”何进尧大惊道。 对于现在的大周而言,十万两可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恐怕整个户部,现在也就二三十万两银子罢了。 现在让他拿出一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唐韵却是不动声色。 十万两,还只是前期,听陈言意思,后期还需要投入。 听起来,的确是个天文数字。 可是,最终还是要看成品是什么样的,值不值得。 “不能空口无凭的就让我们周氏商会白白给你掏出十万两银子吧?可有样品?” 唐韵没有着急拒绝。 “周姑娘倒是聪明,知道先看样品。还真巧了,样品我还真有。”陈言笑道。 唐韵瞪了陈言一眼,“那就拿出来看看。” 陈言深以为然,觉得唐韵所言在理。 “卿儿,去请郑捕头过来。” 陈言喊了一声。 他知道,陆卿儿肯定就在外边守着,随时听后吩咐。 果不其然,陈言刚刚吩咐完,便听到客厅外陆卿儿应了一句。 很快,陆卿儿带着郑妍走了进来。 郑妍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不是说陈言正在同那位冰山美人客商谈生意么,突然叫自己做什么? “大人,唤属下何事?” 有外人在,郑妍还是非常给面子的,表现的十分恭敬。 “将你那把刀拿出来,给周姑娘瞧瞧。” 郑妍倒是听话,解下腰间的佩刀,递了出去。 青鸢见状,上前接过,望向唐韵,唐韵则看向陈言。 陈言淡淡一笑:“可以随意一试。” 唐韵明白了,对青鸢道:“用你的雁翎试一试她这把刀。” 青鸢点头,拿出自己的随身雁翎。 郑妍也是习武之人,听到雁翎二字,不禁一怔。 “这把就是雁翎刀?” 随后紧紧地看着刀身,又自顾自的念叨:“刀身挺直,刀尖有弧度,并且有反刃,形似雁翎,还真是雁翎刀。” 陈言问道:“很有名么?” “很有名,据说传自前朝,到了本朝后,一开始被皇室所有,不过后来久久没有出现,至于在哪就没人知道了,没有想到今日能够见到。”郑妍道。 陈言不以为意,“既然是名刀,那就更好了。” 荀羽飞不禁提醒道:"雁翎刀出自前朝锻匠之神公子冶,采用当时最好的精铁打造,别看刀不是很长,却有着削铁如泥的美名。" 陈言撇撇嘴,削铁如泥?糊弄鬼呢。 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摆在那里,就算个人的锻造手段再强,也改变不了原料上的差距。 郑妍手中的刀所用的精钢,便是坩埚炼铁技术打造出来的钢铁,其坚韧程度,远超这个世界的铁器。 “无非就是试一试,无所谓的。”陈言淡淡道。 郑妍站在陈言身边,瞥了陈言一眼,那意思明显是在说,若是这把刀坏了,你必须再打造一把。 陈言毫不在意,毕竟他信心十足。 唐韵轻笑:“陈县令倒是信心十足,那好,咱们拭目以待。” 旋即,给青鸢使了个颜色。 青鸢唤来一个手下,吩咐了几句,然后手持雁翎刀,朝着郑妍那把看似挺普通的腰刀劈砍过去。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鸣声。 两道碰触的刹那,绽放出些许的火花。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 仔细看去,众人不禁骇然。 只见,看似普通的腰刀,刀刃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刚刚与雁翎碰触的地方,带着些许的划痕。 再看雁翎刀,竟然豁口了! “什么,这……” 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手持雁翎刀的青鸢。 此时的她惊骇的同时,不禁有些肉疼。 这雁翎刀乃是陛下赐予她的,她十分爱惜。 本就是名刀,而且无数次实战验证过,这把刀的确不俗。 原本以为,一个捕快腰间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佩刀,无论是坚韧度还是锋利程度,肯定都比不上雁翎。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第40章 敲定! “竟是雁翎刀豁口了,没有看错吧?”荀羽飞忍不住的惊呼道。 他对陈言非常自信,毕竟亲自尝到过甜头。 陈言打造出来的铁,比大周寻常的铁要坚韧许多。 让他在战场上攫取到军功的那些盔甲便是如此。 可是,雁翎刀也不是普通的刀啊! 那是前朝宝刀,更是当时最为珍贵的精铁打造,还是出自名师之手。 如此宝刀,竟然比不过一把普通的腰刀? 陈言这家伙炼制出来的兵器,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么? 何进尧也猛地站起,走上前来,仔细观察着。 望着豁口的雁翎刀,他呼吸有些急促,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人可能不知道,他作为唐韵身边的近臣,深受唐韵信任,自然知道,这把雁翎刀,乃是唐韵最喜欢的宝刀。 自从唐韵懂事起,这刀便一直留在唐韵身边,唐韵也是用这把刀习武,并且练得一身武艺的,也因此,可以领兵出征。 在唐韵登基后,青鸢执掌凤翎卫,立下大功后,唐韵为了奖励青鸢,才将自己最为喜欢的雁翎刀赐给了青鸢。 现在,唐韵十分喜欢,并且跟着她近二十年的宝刀,竟然被一把普通的腰刀给砍豁了! 何进尧不懂兵器的好坏,可是雁翎刀能够让唐韵这般喜欢,放在身边二十年,还将其赐给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侍卫,可见她对雁翎刀的重视。 可就是这样一把名刀,坚韧程度却不如一把普通的刀! 到底是这把雁翎刀名不副实,还是陈言那家伙太过厉害,随便打造出的一把看上去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刀,坚韧程度便胜过名刀?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不是雁翎刀不行,实在是陈言这家伙太有本事。 下意识的,何进尧望向了唐韵。 此时的唐韵脸色有些难看,脸上的寒霜似乎也加重了几分。 雁翎刀现在的确是青鸢的,可毕竟曾经放在她身边二十年,因此,唐韵对这把刀的感情极深。 不过很快,唐韵脸上的寒霜却突然舒展开,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指着那把普通的腰刀,道:"这便是你口中说的钢铁打造出来的刀?" 陈言微微颔首,道:“其实材质上面,还远没有达到上好钢材该有的强度,不过这把刀的打造方法有些特殊,才让这把刀的强度提升了数个等级。这么说吧,若是钢铁厂建成,正常产出的钢铁,材质要比这把刀的材质好。” 唐韵脸上的兴奋之色更浓,忍不住惊呼道:“你所言为真,钢铁真的有那般强度?” 陈言轻笑:“其实主要还是要看用途,不同用途的钢铁,所谓的强度自然是不同的。” 不同用途的钢铁,碳铁比列不同,强度亦是不同。 当然,陈言也没想到给他们解释那么多。 反正他们也听不明白。 唐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单论兵器,若用钢铁打造,都能够达到这把刀的强度么?” 陈言有些不屑,“只满足于这种强度的兵器?那很简单。” 唐韵一怔,若是别人,可能是在说大话,可陈言这家伙,着实摸不透,以他之前的表现,怕是打造这把腰刀,对他而言真的没什么难度吧? 这家伙的确是个天才,只不过这家伙说话太过噎人,让朕很不爽呀。 “你一个商人,还是个姑娘,这么关心兵戈之事做什么?”这时,陈言下意识的问道。 他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往别处去想,却让唐韵吓了一跳。 她连忙解释道:“废话!上好的兵器,自然能够卖出上好的价格,才能够赚到更多的钱。” 陈言恍然,点头道:“也对。” 唐韵见状,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即回过头,望向了何进尧。 “钢铁厂应是可以赚大钱的,何管家以为如何?族中还能腾出十万两银子,给青山县建设钢铁厂么?” 当着陈言的面,自然不能直接问,因此唐韵换了个话术。 何进尧反应也够快,立刻就明白了唐韵的意思,连连点头,“没问题,我尽力去凑。” 户部现在缺钱不假,十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何进尧觉得,建设钢铁厂十分值得。 试想一下,如果整个大周的士兵,都配备上如那般腰刀一般的兵器,大周将所向披靡。 既如此,十万两又算的了什么? 唐韵满意的点点头,心底也充满了期待。 盐铁必须官营,这是大周立国的时候就定下的国策。 却也不是不能例外,只是看是否值得。 在唐韵看来,陈言便是值得的。 盐就不用说了,陈言几乎将大周盐的档次提升了好几层,一旦青山县的盐产量够多,大周的百姓就不必继续忍受那些带着苦味的盐了。 至于铁器,唐韵已经看到希望。 如果陈言所言为真,大周的铁器将远超其他诸国,那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 到了那时,还有谁敢冒犯大周? 亦是到了那时,自己才有机会完成心中所想的霸业。 唐韵是个女子,更是大周历史上第一位女皇。正因如此,她比任何人的野心都大。 她希望在她手中,创造一个无与伦比的帝国。 只有那样,她这个女帝才可能名垂青史。 “不知陈县令需要多久才可以将炼钢厂建设完毕,正式投产?” 这般想着,唐韵便有些等不及了。 陈言一怔,之前他还真没考虑过。 "若是人员充足,大概需要一年时间。" 陈言随意道。 坩埚冶炼,需要的设备并不是很特殊,毕竟不是建造什么现代化的高炉设备。 加上修建厂房之类的,陈言觉得一年的时间应该足以。 “好!”唐韵点头,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 言罢,目光落在了荀羽飞身上。 荀羽飞心领神会,面带苦涩的挤出一丝笑意,“陈兄弟,今天做成了这么大一笔生意,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陈言撇撇嘴,“只是达成了口头协议,契约还没有签订,有什么好庆祝的?” 荀羽飞苦着脸道:“你和周氏商会都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既然已经达成了口头协议,周氏商会很快就会将银子交给你,提前庆祝一下,也不算什么。” “哼,庆祝?我看荀兄怕是嘴馋了吧。”陈言看出了荀羽飞的心思。 荀羽飞挠挠头,那样子哪有半点国公的模样? “哈哈,上一次在陈兄弟这里吃的红烧人,简直惊为天人,让人久久无法忘怀呀。” 第41章 肉香诱人 其实,陈言心里头也是很兴奋的。 既然穿越到了一个古代世界,他心里头不可能没有一丁点抱负。 只不过,相比于抱负,陈言更觉得享受生活,过自己的小日子更加的重要。 而如今,既然有机会打造一个钢厂,陈言自然也非常高兴,因此,对于荀羽飞的嘴馋也就答应了下来。 “行,今天早上赶让人杀了一头猪,你算是有口福。” 荀羽飞登时双目发亮,轻轻的抿了一下嘴唇,似乎已经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 “猪肉而已,当真那般美味?”何进尧现在还不太相信。 “猪肉需要做一些处理,吃起来才会美味,大周的百姓不太会养猪,更不知道该如何杀猪,所以吃起来味道很差,还被人称为贱肉。”陈言笑着说道。 闻言,何进尧顿时来了兴趣。 猪肉,事关民生,正是户部的管理范围。 “那猪该如何养,该如何杀?”何进尧问道。 陈言摇头,没有着急回答:“现在说什么都无益,何管家现在根本不相信猪肉能够做的美味,等晚上吃完饭,再详谈不迟。” 何进尧深以为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至于猪肉是否真的美味,等亲自尝过后便会知道。 陈言看了看时辰,的确到了该让厨房准备晚饭的时候了,便嘱咐道:"卿儿,让厨房现在就着手准备吧,红烧肉、红烧猪蹄两道菜必须有,其他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陆卿儿微微躬身,“妾这就去办。” 几个人继续聊着钢厂的事,大约一个时辰后,厨房已经准备好饭食,几个人这才前往饭厅。 刚刚踏入饭厅,一股肉香便扑鼻而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荀羽飞大喜过望,眼睛都亮了起来。 “呃,这味道……的确可以说是香气扑鼻。”唐韵略许惊讶,身为皇帝,平时吃的自然也是极好的,但肉香如此浓郁,并且没有任何让人不适味道的肉香味,她还是很少闻到。 大周皇宫,最普遍的肉食便是鹿肉,其次是牛肉。 除了做肉羹之外,也会做一些卤牛肉或者卤鹿肉之类的东西。 大周的肉食,基本上都是这类做法。 偶尔也会有烹煮之类的做法,但因为有肉腥味,很少有人愿意那么吃。 可眼前这味道,明显跟之前所吃的肉食都不一样,一时间,唐韵也来了兴趣。 “看桌上的菜肴,怎么同上一次来相差那么多?”何进尧扫视了一眼桌面,下意识的说道。 上一次他和唐韵在县衙吃饭,陈言招待他和唐韵用的都是大周的传统吃食。 虽然有卤牛肉和鹿肉,亦算是好酒好菜,可明显不如今日的诸多菜肴,让人眼前一亮。 “哼,那日无非就是糊弄你我一番。”唐韵没好气道。 她不傻,今天若非有荀羽飞跟着,陈言怕是仍旧不会拿出这么多精致的菜肴来招待他们。 陈言敷衍道:“今天这不是刚杀猪么,恰好有猪肉,那日没有。” 唐嫣和何进尧肯定是不信的,不过两人也都没有继续说什么。 众人落座,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的红烧肉上。 没办法,对于吃惯了牛肉和鹿肉的大周人而言,这样形态的肉,太过稀奇,也太过诱人。 “这便是红烧肉,众位可以尝尝。”陈言淡淡笑道。 主人家说话了,众人便可以动筷了。 何进尧强忍着好奇,看向唐韵。 唐韵是皇帝,自然要唐韵先行品尝。 唐韵对陈言倒是放心,用不着青尝毒,伸出筷子,夹向红烧肉。 然而,就在这时,唐韵瞄准的那块肉,却被人给夹走。 不是别人,正是荀羽飞。 何进尧还暗中守着君臣之礼,可荀羽飞早已经将其忘在脑后了。 红烧肉刚刚放入口中,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荀羽飞下意识的闭上眼,品尝着嘴里层次分明的味道,十分享受。 “啊,好吃,太好吃了。” “陈兄弟,似乎比上次还要好吃呀。” 荀羽飞睁开眼,双目散发着无比喜悦的光芒。 “嗯,现在不是有白糖了,要比用饴糖好很多。” 陈言一五一十道。 荀羽飞其实就是随口一说,对于红烧肉的做法,他也不怎么关心,反正他也学不会。 “这红烧肉是我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解馋,不腻,入口即化,肉食竟然能够做到这般程度,放在以前,绝对是想不到的。" 正当开口赞赏着,却感受到一股寒意油然而生,侧过头,发现唐韵冰冷的目光,荀羽飞不禁心下一颤。 什么情况,咱做错什么事了么,陛下境如何盯着我? 思来想去,荀羽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触怒陛下了。 无奈之下,他挤出了一丝笑容,轻声道:“周姑娘,快尝尝这红烧肉。” 唐韵冷哼一声,她倒不是一个太过在乎礼节的人。 只是她觉得肥瘦最为合适的那块肉,被别人给抢了,有些不爽罢了。 唐韵向来如此,争强好胜之心颇重。 不过,此刻她也再多说什么。 当唐韵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变化。 本来冰冷至极的那张脸,仿佛瞬间冰消雪融了一般。 唐韵并没有笑,却给人一种温暖和煦之感。 当肉香味在口中炸开后,唐韵双目陡然瞪大。 如此美味,她还是第一次吃到。 按道理说,贵为皇帝,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诸国的贡品,海外的奇珍,她都是吃过的。 可说实话,论及给人的满足感,这红烧肉应该是当世第一,至少唐韵是这么觉得的。 下意识的,唐韵抬起头,望向陈言。 突然有一种想要将陈言绑到宫里,让他每天给自己做红烧肉的冲动。 这家伙,就连创造的菜肴,都不免让人觉得他是个天才。 别说猪肉本就不是主流吃食,就连他的这种做法,以前都从来没有见过。 这家伙,究竟是如何想到的? 第42章 科学养猪 “周姑娘,如何?”荀羽飞笑着问道。 唐韵连连点头:“的确不错。” 荀羽飞了解唐韵,能够从她口中得到不错两个字的评价,那便证明是极好的。 “这里放白糖了?”唐韵问道。 陈言道:“将白糖放入锅中,炒一下糖色,做出来的肉不腻。” 唐韵点头叹道:“没有想到,猪肉也能如此好吃。” 陈言轻笑:“猪肉何止好吃,出肉的成本也低。” 猪肉要比牛肉便宜,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只不过猪肉的味道不好,很多人不喜欢吃,只有一些底层百姓为了解馋和补充营养而不得不吃。 唐韵眼前一亮,事关民生之事,她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便听到何进尧轻呼一声,“嗯,不错,好吃,着实好吃。老夫倒是没想到,区区猪肉,也能够做的如此美味。” 陈言指了下桌上的一个瓷罐,道:"红烧猪蹄,味道也十分不错。" 唐韵眉头微皱,猪蹄,那东西能吃? 红烧肉卖相好,唐韵吃起来没什么负担。 红烧猪蹄就不一样了,那东西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色泽倒是诱人,只是形状有些让人倒胃口。 “哈哈,上次就听陈兄弟说猪蹄是个好东西,可惜没有迟到,今天可得好好尝尝。”荀羽飞大笑一声,他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 “嗯嗯,不错,好吃,很好吃。” 很快,荀羽飞吃了一块,顿时双眼放光,连声赞叹。 有了荀羽飞打头阵,唐韵和何进尧也都先后吃了一块。 猪蹄的味道,多少有些超出他们的想象。 何进尧轻叹道:"老夫可是知道,即便大周百姓多半也是不吃猪脚的,却没想到,经过你这县衙的厨子之手后,这东西竟然也会如此美味。" “这也是你鼓捣出来的?”唐韵问道。 说完,唐韵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问,这种做法,大周以前可没出现过,肯定是陈言创造出来的。 陈言敷衍道:“算是吧。” 何进尧已经急不可耐,问道:“陈兄弟,为何你这里做的猪肉如此好吃,不光是做法的不同,以及厨子手艺精湛的原因吧?老夫倒是觉得,这猪肉的口感似乎也与之前所吃到的猪肉有很大的差别。” 荀羽飞附和道:“对的,本公也吃过猪肉,发柴,而且并不肥美,瘦肉居多,口感极差的。陈兄弟这里的猪肉则是完全不同,第一次吃的时候,本公都觉得这并非是猪肉。” 唐韵也微微颔首,她同样迫切的想要知道。 陈言倒是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隐瞒,本来就不算什么太高深的技术。 若是有机会,能够将让猪肉在大周流行起来,对他而言也是好事。 现在养猪的成本太高了,毕竟整个大周,养猪的人也不是很多,不太合算。 一旦猪肉风靡起来,养猪的人变多,猪肉的价格降下来,自己吃猪肉也会方便很多。 “呵呵,想要猪肉肥美,先要做的,便是要给猪去势。”陈言轻笑道。 唐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皱皱眉问道:“去势,那是何……” 话说了一半,这才反应过来。 每年刚刚入宫的太监,第一件事便是去势。 瞬间,唐韵满脸通红,瞪了陈言一眼。 “瞪我做什么,我说的是真的。只有去势后,养出来的猪才会肥美,更重要的是,去势后的猪,涨肉的速度极快。” 荀羽飞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莫不是因为一旦去势后,猪就心静了,不想其他的事了,所以才会涨肉,肉也会十分肥美?” 陈言大笑:“哈哈,荀兄所言有理。” 唐韵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朕毕竟是个皇帝,还是个女皇,你们在朕面前谈论这种事情真的好么? 陈言也就罢了,毕竟不知道朕的身份,荀羽飞你还不知道? 不懂规矩的家伙,看看何卿,人家才是懂规矩的。 刚想到这里,却听到何进尧突然开口:“这么说的话,养猪户给猪去势后,应该也会多赚一些钱?” 事关民生,户部的责任,何进尧对此十分有兴趣。 唐韵翻着白眼,一脸无奈。 刚想着要夸你,结果你不给朕机会啊! 陈言点头道:“肉涨得多,当然也会然养猪户多赚一些钱。” 何进尧心下大喜,已经开始琢磨回去后试验一下,如果可行,应推广天下。 “除了去势之外,还有什么其他要注意的么?” 陈言想了一下,道:“养猪最为简单,不过在杀猪的时候,还要注意,要先给猪放血,血不放干净,作出来的肉食也不好吃。” 何进尧记在了心里,嘴上叹道:“竟然这都懂,陈县令的才华,还真是遍及各行各业呀。” 陈言摇摇头,一脸正色道:“其实,养猪这种事,对于现在的大周挺重要的,不光是赚钱那么简单。” 唐韵一怔,不就养个猪么,再重要又能如何? 她倒是好奇,陈言口中的重要,到底是怎么个重要法。 “几位,你们也知道,大周主食的牛肉和鹿肉,供应量肯定多不了。” 陈言喃喃道。 众人纷纷颔首,牛首先是农民的生产工具,不能随意宰杀,市面上的牛肉,基本上都是到了年纪的老牛。 鹿肉就更少了,不能养殖,只能靠猎户上山去打,正因如此,世面上的鹿肉,价格都极高。 “供应少,价格高,百姓肯定吃不起,百姓吃不起,营养根本上,你们说会不会影响大周的兵员质量,会不会影响大周的劳动力质量,营养不足会不会对百姓的寿命造成影响?” 陈言一本正经的说道。 周氏商会本事极大,肯定同朝中大臣有所联系,而且荀羽飞本身又是个国公爷。 陈言便想着强调一下养猪的重要性,保不齐这几位谁嘴欠,跟某个朝中大员提一嘴呢。 若是科学养猪能够推广开,自己以后便可以更容易买到不错的猪肉,省的自己费心费力去养了。 况且,这事儿真的普及下来,对大周也的确是极好的。 第43章 面首? 唐韵一听,下意识的便觉得陈言在胡扯。 可是,又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大周百姓,食肉量不足,缺乏营养,她这个皇帝是知道的。 陈言的话,无非是强调,可以大规模养猪,降低猪肉的价格,让百姓们也都吃得起肉。 这倒的确是个好想法。 想到这,唐韵忍不住的问道:“听你的意思,养猪以及吃猪肉都很适合在大周推广?” 陈言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养猪简单,出肉量也高,自然适合推广。以前没人愿意养猪,那是因为达官显贵等有钱人不愿意吃猪肉,猪肉卖不上价格。可是,若是红烧肉这样的菜肴,你觉得达官显贵们会不愿意吃?” 何进尧仔细的听着,下意识的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老夫明白陈县令的意思了。” “只要类似红烧肉这样的菜肴能够在富人中流行起来,猪肉自然而然的能推广开来。” “且不说养猪能否解决大周百姓的营养问题,若是猪肉流行,能够却带鹿肉的话,的确能让不少的百姓带来额外的收入。” 陈言一拍大腿,“知我者,何老也。” 唐韵却撇撇嘴,淡淡的问道:"你现在手里头是不是有很多头猪?" “呃!”陈言一怔,面对冰山美人的质问,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女人,有火眼金睛不成? 唐韵冷笑:“若是没猜错,陈县令是想将手中的一批猪肉高价的卖出去?” 陈言愕然,被唐韵说对了,不过他显然不会承认,“周姑娘说笑了。” 唐韵不以为意,问道:“你就说吧,现在你手中有多少头待宰的活猪,准备卖多少?” 唐韵不管陈言真正的目的为何,但陈言有一点说对了,推广猪肉对大周而言,有百利无一害。 既如此,自然要推广。 更为关键的是,这猪肉的味道确实不错。 陈言一怔,她还真打算买,既如此,咱可就不客气了。 “一百三十头左右,六千两银子打包带走。” 唐韵瞪大眼睛,“你怎么不去抢?” 陈言继续道:“附带养猪和杀猪的注意事项,以及三十道猪肉为主的菜肴,以及猪油的炼制。” 唐韵怔住。 若如此的话,就不算贵了。 在唐韵看来,光是这一道红烧肉的料理方法,就值两千两银子了。 将这道菜放在大周任何一家的饭馆,这道菜都一定是招牌菜。 而且,得到了红烧肉的制作方法,以后可以让御膳房经常做。 “成交!” 唐韵也不是犹豫之人,直接点头答应。 又赚了六千两,陈言美滋滋,今天这顿饭没白请。 接下来,众人也没谈什么正事,闲聊起来。 青山县县衙外。 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夜色中,有三个人影,就在县衙的不远处,紧紧的盯着县衙的大门。 为首之人,正是吴瀚冬。 另外两人,则是吴瀚冬的手下,原来燕王府护军的一员。 燕王府护军,原本是一个有着千人数量的精锐军团。 不过现在逃的逃,死的死,仅剩下他们三个人。 “都给我睁大眼睛盯紧了。” 吴瀚冬提醒道。 他们已经盯了好久,自始至终都没见陈韵和青鸢等人出来过。 这也让吴瀚冬心中萌生了改变主意的想法。 就在这时,似乎有人在靠近。 吴瀚冬反应极快,猛地回头,“是谁?” “武将军莫慌,老夫来了。” 说话的人是白湘,此时的他已经放弃了平常习惯穿的白色袍子,反而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衫。 “殿下已经送出去了?”吴瀚冬关切的问道。 “嗯,殿下已经送出去了,花费了整整三两银子。”白湘叹道。 说完,白湘心下无奈自嘲。 曾几何时,他连千百两银子都从来不看在眼中。 可是现在,花费三两银子打发守城官,都让他感觉到肉疼。 没办法,以前他不缺钱。 可是现在他,他和唐朔两个人翻遍了全身,才堪堪凑足三两银子。 人生境遇变化,着实让人猝不及防呀。 敛去脑海中没用的思绪后,白湘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县衙,问道:“怎么,唐韵等人还留在县衙中?” 吴瀚冬连连颔首:“嗯,一直都没有出来过。” 白湘皱眉,这都过去多久了? 堂堂大周皇帝,竟然在一个县令的府上呆这么久,着实令人不解。 “唐韵身为皇帝,在一个县令的府上呆上这么长时间,莫非陈言同陛下关系非常好?” 说完,白湘自己便打消了这个猜测。 “倒是不可能,若陈言同白湘关系甚笃,那咱们现在可能已经身在牢狱之中了。” 要知道,昨夜他们可是同陈言暴露过身份,如果陈言真的忠心于皇帝,不可能放他们离开,应该将他和唐朔统统下狱才对。 “周围的凤翎卫有多少?”白湘又问道。 吴瀚冬摇头,“没敢查探,不过想来不过太多。” 白湘颔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让吴瀚冬派人去摸周围凤翎卫的人数和位置,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可以肯定,跟着唐韵一同进入县衙内的只有青鸢一个人。”吴瀚冬补充道。 白湘知道,吴瀚冬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任何一句话,都另有所指。 “你有什么想法?” 吴瀚冬道:“你我既然已经豁出性命来,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若有机会,直接击杀唐韵。若是没机会,再绑了陈言,反正咱们绑陈言,目的也是想杀了唐韵。” “道理是没错。”白湘颔首道:"可当真能成功?" 吴瀚冬摇头,“不知道,无非就拼一把而以。现在都这个时辰了,怕是唐韵等人今天应不会离开县衙了。” “若唐韵真的在县衙过夜,的确是一个机会。只是,陈言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当今陛下,竟然带着人在他那里过夜?” 吴瀚冬鄙夷一笑:“那陈言模样白净,保不齐就是那妖女的面首。” 若是以前,白湘定然反驳。 唐韵才多大,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青春正好,用得着养面首? 若是相中,直接接回宫去,正大光明,谁能说什么。 可是现在,白湘着实有些不敢确定了。 毕竟皇帝在县衙过夜,的确是匪夷所思。 第44章 留宿 陈言也没想到,几个人闲扯一通,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更要命的是那个冰山美人,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 陈言指着趴在桌子上的陈韵,面带苦涩。 青鸢也有些懵,脸上带着些许的紧张,有些求助的望着荀羽飞。 “陛……啊,周姑娘的酒量不太行呀。”荀羽飞差点说漏了嘴。 青鸢心说,现在也不是关心陛下酒量的时候呀! 何进尧也有些懊悔,刚刚听陈言一通闲扯,很多时候觉得他扯的有些道理,然后就有些上头了,完全没有注意到陛下。 现在陛下喝多了,还不是在皇宫中,该如何是好? 下意识的,何进尧也望向荀羽飞。 “看我做什么,你是周姑娘的管家呀。”荀羽飞脸上通红,喝了一些陈言自酿的高度酒,头有些微痛,不过还保持着应有的理智。 何进尧想了一下,道:“要不让大小姐就先借住在县衙?” 转头望向陈言,问道:“不知县衙后宅是否有空院子?” 陈言一怔,摇头道:“没有。” 这位周姑娘,能够让荀羽飞都礼敬有加,地位绝对不俗。 陈言可不想惹祸上身,住在县衙,万一有个意外,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而这时,荀羽飞忽然开口道:“怎么没有,前段时间我在此养伤的那个院子不是空着呢?” 陈言捂着脑门,心说你怎么这么嘴欠? 荀羽飞装作没有看见陈言瞪他,继续道:“不如这样,本公去客栈,将那座院子给周姑娘,如何?” 说话之间,目光转向青鸢,明显是在询问青鸢的意见。 青鸢思虑少许,点头道:“若是单独的院落,可以!” 其实,眼下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叫醒唐韵,询问唐韵的意见。 问题是,谁敢叫醒唐韵? 背着唐韵回客栈显然也不行,一旦吹风受凉,同样谁都担待不起。 既如此,只能暂居在县衙了。 "嗯,是单独的院落,让你的人去收拾一下。"荀羽飞道。 青鸢心领神会,皇帝的安全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 即便唐韵是微服出访,居住之地,也要严格排查。 不再犹豫,青鸢出了县衙,几声长短不一的口哨声后,夜色中窜出几道倩影。 旋即,几个人跟着青鸢进入县衙。 当然,这一切也都被始终盯着县衙的吴瀚冬等人看在眼中。 去而复返,回到饭厅后,青鸢问道:"地方在哪?" 陈言见状,虽是无奈,也只能配合着,总不能把人给赶走吧。 毕竟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在县衙借住一夜,也算不得什么。 “卿儿,你带着青鸢姑娘去偏院,她们今晚借住在那,有什么需要,你也帮忙制备齐全!” 青鸢打断道:“不用,需要什么,我会让人去取,让她带我过去便好。” 陈言撇撇嘴:“无所谓。” 青鸢也没耽搁,跟着陆卿儿离开。 就在这时,只听得唐韵言语不清道:“贪得不厌,财迷心窍,脑袋不想要了。” 陈言一个激灵,我去,这么残暴,醉话都是在砍人? 原本还想问问是不是要付一下房费,现在还是算了吧。 另一边,陆卿儿带着青鸢来到偏院。 没想到青鸢轻轻一声招呼,陡然间冒出来七八个女侍卫,纷纷进入院子内,四处查看。 陆卿儿着实被吓了一跳。 青鸢解释道:“莫要介意,我家小姐仇家多了些,小心为上才好。” 陆卿儿点点头,“客人随意就好,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 青鸢淡淡一笑:“多谢!” …… 县衙外,始终注视着县衙动静的吴瀚冬和白湘脸上都露出一抹喜色。 “荀羽飞和何进尧都相继离开了!” “青鸢却遣人进入了县衙。” “莫非……” 吴瀚冬有些兴奋的看向一旁。 白湘微微颔首,"你应该没猜错,唐韵的确要在县衙留宿。" 吴瀚冬大笑:“哼,妖女看起来冷冰冰的,竟然在这等小县城豢养了面首,哈哈!” 白湘沉吟少许,有些疑惑道:“老夫还是不明白,既然陈言同唐韵是这等亲密关系,那昨夜为何放过老夫和殿下,何不将老夫和殿下抓起来向唐韵邀功?” 吴瀚冬一撇嘴,“白师,你们文人就喜欢把复杂的事情想简单,将简单的事情想复杂。换做是我,也会如陈言那般,放过你和殿下。” 白湘不明白,问道:“为何?” 吴瀚冬道:“若是当时抓了你和殿下,他陈言岂不是就要被朝廷注意到?这等功劳,按照朝廷的规矩,怕是会连升几级,到时候他可就不再是青山县县令了。莫要忘记,之前咱们可就听说了,这位陈言行事十分低调。" 白湘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陈言之所以行事低调,便是想继续当这个青山县县令,好方便与唐韵……” 吴瀚冬点头:“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要知道,暂时的升官可没有被唐韵那妖女宠幸来的重要。” 白湘深以为然,“陈言这是想要一步登天呀。” “嘘!”吴瀚冬神情猛地一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朝着县衙的方向指了指。 却见,数名凤翎卫,从县衙出来,并且四散到周围各处,开始警戒。 白湘皱着眉道:“县衙内外,至少有二十名凤翎卫,一会如何进去?” 吴瀚冬冷冷一笑:“一群女娃子罢了,全都是摆设,白师放心,我自有办法。” 这时,吴瀚冬身边的手下笑道:“白师有所不知,我们将军白天就已经找好了潜入县衙的地方。” 白湘点头,这方面吴瀚冬要比他专业的多,他也就不再多言。 吴瀚冬轻轻的拍了一下手下的脑袋,旋即一脸轻松的笑道:“县衙北侧,有一处地方,被四周的店铺遮挡,是一个视野盲区,无论县衙外有多少凤翎卫警戒,从那里翻墙进入,他们都无法看到。” 白湘拱拱手:“吴将军考虑周全,老夫佩服。” 第45章 战况激烈 陈言也喝了不少,送走了荀羽飞和何进尧后,便回到了房间。 陆卿儿还没有回来,应该还在偏院帮着忙活。 闲来无事,陈言便来到书桌前,抽出一张纸,开始提笔书写。 三十道有关猪肉的菜肴,听起来并不多,可若真的特意去想,还是让陈言绞尽脑汁。 可既然答应了人家,还收了人家的钱,自然要好好完成。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陈言放下手中的笔,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了。 "咦,菜谱!" 刚刚放下毛笔,便听到身后的陆卿儿发出声音。 陈言吓了一跳,撇过头瞪了一眼陆卿儿,"你个死丫头,回来了怎么不吱一声,吓了我一跳。" 陆卿儿伸了一下懒腰,“这不是看大人正在专心写字,不想打扰到大人么。” 陈言恰好回头,波澜壮阔的起伏恰好呈现在面前,笑道:“大人,什么大人?我看你才是大人。” 陆卿儿一脸不解,“大人何意?” 注意到陈言的目光,陆卿儿这才反应过来,一张俏脸顿时就红了,“哎呀,大人就喜欢捉弄人家。” 陈言轻笑,一双手直接探了过去,“看来按摩还是有效果的,应该每天都按摩一次。” 陆卿儿低着头,吐气如兰,"岂不是会越来越大,不好,做起事来不方便的。" 陈言已经将陆卿儿抱起,脑袋已经埋了进去,声音传出来,有些发闷,“做事不方便不要紧,只要做事够爽就行。” …… 与此同时,趁着漆黑如墨的夜色,以及事先观察好的视野盲区,吴瀚冬带着两名手下,已经来到了县衙北侧的墙角。 观察一番,没有任何动静。 “统领,没有吸引到凤翎卫的注意。” 说话的人名叫张山,本是大周的一名校尉,曾经受过吴瀚冬的大恩,死心塌地的跟着吴瀚冬,甚至吴瀚冬跟着造反,他亦是死心塌地的跟随。 “嗯,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没有惊动凤翎卫。”吴瀚冬轻声说道,然后向上瞟了一眼,目测了一下身前院墙的高度。 “毕竟不是皇宫,凤翎卫的守卫也不会滴水不漏,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言罢,吴瀚冬目光微微上挑。 张山心领神会,猛地一跃,便抓住了院墙的上沿,手臂稍微一用力,同时脚下猛蹬了一下院墙的墙壁,整个人便翻过了院墙。 少顷,院墙内响起一声蛙鸣。 吴瀚冬心下大喜,张山既然发出了信号,便证明院墙内应该也是安全的。 然后,二话不说,便与另一名手下,亦是他的表弟吴瀚山双双跳入了县衙后宅的院落内。 “如此轻松?”吴瀚山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们此行毕竟是来刺杀皇帝的,原本以为想要靠近已经是极难,却没想到这般轻松的就潜入,令他有些欣喜。 “嘘!”吴瀚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且压低了声音道,"小点声,莫要大意。" 吴瀚山连连点头。 张山扫视了下周围,面露愁色道:“统领,进来容易,毕竟咱们事先观察过,可这县衙院落内,咱们可没机会观察,陈言和陛下住在那一间院子,咱们根本不知道呀。” 青山县县衙可不小,有主院,也有两个侧院,还有一个班房,住着不少的捕快和衙役。 吴瀚冬同样面露难色,道:“找一下吧,先找中间的主院,切记,小心一些。” 三人贴着墙边,脚步轻缓,朝着大院最中间的位置走去。 主院,按道理说是陈言居住的院子。 在吴瀚冬看来,唐韵多半也应该在主院。 毕竟,陈言是唐韵的面首,不住在主院又能住在哪里? “兄长,这里应该便是主院。”吴瀚冬指着县衙大堂后门正对着的院落。 吴瀚冬点头,“应该是这里。” 主院的大门是紧闭的,不需要多言,张山先行翻了进去,没过一会,吴瀚冬和吴瀚山两人也都翻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阵轻缓的声音在院落内飘荡起来。 咿咿呀呀,很是诡异。 “怎么回事?” 吴瀚冬双目一瞪,环视四周。 吴瀚山同样面色一变,一脸警惕。 张山则是下意识的靠着墙壁,目光在院落内搜索着。 忽地,咿咿呀呀的声音消失。 正当三人仍旧一头雾水之际,声音变得更大了,此起彼伏,正是女人的呼喊声。 “这……” 吴瀚冬终于听清楚了那是什么声音。 那是男女之事发出的声音! “够买力的。” 吴瀚冬吐槽了一句,同时也不禁因为刚刚的警惕而暗自觉得好笑。 “哼,咱们在外边冻着,担惊受怕,他们在屋子里享受。”吴瀚山也一脸愤怒。 张山啐了一口,轻声骂道:"那个白净书生好像还很厉害。" 白净书生,自然说的是陈言。 吴瀚冬道:“废话,不厉害能被唐韵看上?” 此时,吴瀚冬几乎可以确认,陈言肯定是唐韵的面首。 唐韵留宿在县衙,便是要与其鱼水之欢。 也好,鱼水之欢后,就乖乖的去见阎王吧,也算是能做个风流鬼。 心中亦是暗叹,唐韵看起来冷冰冰的,叫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行了,正事要紧。” 听了一小会,吴瀚冬反应过来,见屋内似乎暂时没有停下的意思,便轻声道了一句。 三人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刀,蹑手蹑脚的朝着声音传出的房间走了过去。 隔壁院落,整整八名凤翎卫,笔直的站在院落的各个角落。 按道理说,她们应该警惕着四周。 可是此时,注意力皆是被旁边院落内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守在唐韵房间门外的青鸢,更是羞红了脸。 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仿佛触电了一般。 毕竟二十多岁,另一间院落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当然清楚。 可与此同时,她也十分好奇。 从小便入了宫,刚刚成为一名小宫女时,就被那时候还是公主的唐韵看中,跟在唐韵身边,很少接触男子。 这男女之事,也只是稍微了解过,不但没有经历过,就连如现在这般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唐韵的公主府上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正当青鸢满脑子浆糊的时,耳畔想起了轻喝声。 “青鸢,怎么回事,外边什么动静?” 第46章 袭杀 “糟了,陛下醒了。” 青鸢神情一凛,脑海中胡乱的想法和心中的悸动立刻被压下。 唐韵酒醒,本来是一件好事。 可问题是,现在这种情况,唐韵酒醒了,岂不是会非常尴尬? 至于怎么回事,问我怎么回事,我怎么回你是怎么回事? 青鸢苦着脸,推开房间的门,走入了房间的卧室。 “陛下!” 唐韵睡眼惺忪,略微有些红肿,用手轻轻揉了揉,听到外边传来婉转的低吟声,眉头紧皱。 “这……什么声音,朕又是在哪?” 青鸢轻抿了一下嘴唇,道:“陛下睡着了,便安排陛下在县衙就寝了,这里是青山县县衙。” 唐韵愣了。 朕在陈言的家里睡下了? 不对,这里不是陈言的家里,而是青山县县衙。 县衙是朝廷的公署,也算是朕的地盘,怎么可以说是陈言的家里呢。 唐韵如此的安慰自己,表面上则是维持着镇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嗯,陈言自酿的酒水,好喝的确好喝,就是劲有些大。” 而在这时,外边传来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声音时而轻缓,时而激烈,听得唐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声音?” 青鸢脸上涨红,嗫嚅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是,是……” 唐韵怒道:“哼,你跟朕这么久了,不知道朕最烦婆婆妈妈之人?” 青鸢嘴唇都咬的有些发白,心中已经将陈言暗骂了一万遍。 明明知道陛下就在县衙,就不知道消停一下? 不对,陈言那家伙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是陛下。 “陈言,陈言正在与其妾室……” 话说了一半,唐韵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顿时臊红了脸,抬起手止住青鸢,“好了,别说了,朕知道了。” 一时之间,唐韵和青鸢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们俩一个是年轻的皇帝,一个是年轻的宫中侍卫,都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面对这样的场面,实在不知如何解决。 而刚刚唐韵不知道,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知道了隔壁的声音是因何传来,唐韵不知道为什么,顿感身体燥热,身体略微发麻,冰冷的脸上浮现一抹诱人的红晕。 “朕,朕,朕要杀了陈言那家伙!” 青鸢早已经在心里头将陈言骂了一万遍了,可仍旧不解气。 听到陛下说要杀了陈言,顿时觉得陛下英明无比。 杀,该杀,应该千刀万剐。 不过,青鸢也明白,陛下也只是随意说说,过过嘴瘾罢了。 陛下最为惜才,陈言的本事大着呢,只要不谋反,怕是陈言犯下再大的过错,陛下也会原谅的。 况且,人家夫妻行夫妻之事,也没理由砍人家啊…… 终于,随着突兀的一声女子高声的宣泄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唐韵和青鸢对视了一眼,均是都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呀。 “哼,陈言那家伙,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陆卿儿的身子骨,怎地扛得住她如此折腾,听听刚刚的声音,着实可怜。”唐韵冷斥一声,低声吐槽道。 青鸢连连点头,“陛下英明,卿儿遇到陈言这样的男人,的确有些倒霉。”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好似什么东西塌了。 青鸢神情一凛,下意识的转过头,望向门前,并且将唐韵护卫在身后。 “唐韵,乖乖受死吧!” 旋即,便听到远处出来一声暴喝,声音并不是很清晰,但能够听得出来,其语气异常狠戾。 唐韵也猛地一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直接扯起了床脚的一件纱衣。 “隔壁!” 说话之间,唐韵已经从床上下来,站起了身子。 她的表情有些肃穆,沉声道:“去看看!” “陛下,不可!”青鸢立刻阻止道。 “走!”唐韵懒的同她废话,十分干脆的道了一声后,便朝着门外走去。 隔壁院落,听到房间的们被踹开,陈言立刻便意识到不好,直接抱起陆卿儿,朝着地面上翻滚。 当他从床落向地面后,立刻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那张桌子上跑去。 而就在这时,三人已经跑了进来。 屋内没有电灯,陈言看不清三人的面容,只能稍微看出来是三个轮廓。 其中一人,已经拉开了一张弓,从轮廓上来看,已经箭在弦上,弓弦拉满。 陈言眉头紧皱,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将卿儿护在身后。 “几位何人,知道这里可是青山县县衙么?” 陈言冷冷道。 不管怎么说,县衙也是朝廷公署,应该是可以吓唬一些匪徒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不长眼的匪徒,抢东西会抢到县衙当中来。 “要你命的人。”吴瀚冬声音阴冷道。 说着,便持刀朝着陈言劈砍过来。 他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杀唐韵。 既然陈言挡在前面,那就先将陈言给杀了,再去杀唐韵。 速战速决,一旦有些迟缓,今日必将会丢了性命。 所以,他不打算废话,直接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倩影掠过,挡开了吴瀚冬劈砍下来的一刀。 “是青鸢!”吴瀚冬大呼一声,"一起上,速战速决。" 吴瀚山和张山两人还在诧异,究竟是谁,动作如此干净利落,毫无动静的便窜了出来。 听到吴瀚冬的大喝,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青鸢的名字,他们之前可都听说过。 身为女子,却有着一身上佳的武艺,很难对付。 燕王府就有不少人,都死在青鸢的手上。 所以,他们不敢有四号马虎。 吴瀚山提刀向前,与吴瀚冬一起攻击青鸢。 张山则是将已经拉满的弓箭转到了三人混战处,双目如同鹰隼一般,紧紧的盯着青鸢的身形,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放箭。 许是青鸢的名字给三人带来的压力太大,陈言倒是没有人去管了。 陈言看准机会,侧身迈向了身边不远处的桌子前。 与此同时,外边想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唐韵的声音在外边想起:“不要伤了陈县令,其余之人格杀勿论。” 第47章 一连七箭 唐韵深知,来人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要不然不会这么巧,只在县衙住了一夜,便有刺客登门。 至于刺客的来历,唐韵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叛军的余孽。 “不要伤了陈县令,其余之人,格杀勿论。” 听到唐韵的声音,吴瀚冬明显一滞。 不对呀,唐韵之前不是在房间里么? 不过很快,吴瀚冬便明白过来,自己之前想差了,同陈言住在一起的女子,应该不是唐韵。 心中懊悔的同时,他也深知,这时候想要杀唐韵已经是不可能了。 即便是想跑,恐怕也跑不了。 “哼,即便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挡开青鸢猛劈过来的一刀后,吴瀚冬的目光落在陈言身上。 不做犹豫,左腿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陈言窜了过来。 “一起去见阎王吧。” 吴瀚冬厉喝一声。 在他看来,唐韵既然说不能伤了陈言,那就说明,陈言对她十分重要。 既然刺杀唐韵已经不可能,只能退而求其次,干掉一个对唐韵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不好!” 青鸢俏脸骤变,惊呼出声。 “陈县令小心!” 蹭! 青鸢刚想阻止吴瀚冬,张山却在此时看到了机会。 “去死!” 话音刚落,箭矢掠出。 青鸢大惊,猛地回头。 噗呲。 箭矢射入青鸢的肩膀。 但此时的青鸢根本没有任何喊疼的机会,大呼道:“陈县令,小心!” 话出口的刹那,她便觉得这下子完了。 唐韵刚刚说完,一定不能伤到陈言,陈言便被劈死,她肯定难辞其咎。 她是唐韵最信任的人,始终跟在唐韵的身边,自然也深知,唐韵虽然口口声声说陈言该死,可实际上,对陈言十分看重。 一旦陈言死去,恐怕她也难逃其咎! 而此时,陈言也是大惊,匆忙的拿起桌上的连弩。 他一直朝着桌子这边靠,便是因为连弩放在这里。 眼看着,吴瀚冬手里的刀就要劈过来,二话不说,直接连续扣动连弩的扳机。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当啷一声。 众人一脸诧异的望过去。 去见吴瀚冬手中的刀已经跌落在地面上,吴瀚冬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上,嘴里吐着鲜血,眼神中却带着惊惧和诧异,还有不甘! “那是……什么……是……什么” 断断续续的疑问,从吴瀚冬口中道出。 莫说吴瀚冬,房间内的其他人也都懵了。 青鸢冷峻的面容上,饱含着惊诧之色,紧紧地盯着陈言手中的连弩。 吴瀚山和张山,也都一头雾水的望着地面上尸体,以及尸体上扎着的七支短箭。 “一连发出七箭,他是什么人,动作如此之快?” 张山诧异出声,似乎仍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不是说陈言只是个书生么? 一个文弱书生! 可文弱书生,如何做到一连射出七箭的? 吴瀚山也没有来得及悲伤,满脸都是不相信,目光在陈言和吴瀚冬的尸体上来回游移。 这时,数名凤翎卫已经冲了进来,看到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不动,有些愕然。 然后,又看到青鸢的肩膀处中箭,其中一人便连忙跑过去,扶住了青鸢。 另外几个人,手持长刀,将吴瀚冬和张山包围。 “我没事!” 青鸢躲开了那名凤翎卫的搀扶,皱着眉瞥了一眼肩膀的伤势。 而这时,又有两名手持火把的凤翎卫进入房间,将房间照的灯火通明,唐韵紧随其后的走了进来。 看到受伤的青鸢,眉头皱了皱,没有多言。 目光又落在了陈言的身上,见陈言没事,手中倒是有个精巧的手弩。 “人带走,严加看管!” 青鸢朝着几名凤翎卫道。 那几人也不敢犹豫,纷纷将刀架在了吴瀚山和张山脖子上,携着两人朝外走去。 这时,陆卿儿也回过神来,身上披着薄薄的纱衣,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惊恐。 “大人,没有受伤吧。” 陈言轻轻摸了一下陆卿儿的脑袋,笑道:“放心,没事。” “这是怎么回事?”随后,陈言冷着脸,指着尸体,看向了唐韵。 其实,陈言昨日是见过吴瀚冬的,只不过现在是夜里,趁着火把的火光,看的不太清楚,而且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陈言也没有仔细去看。 唐韵一怔,对于陈言的质问,也没有任何恼怒,沉吟少许后,淡淡开口:“此事的确是连累你了。” 陈言倒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坦诚,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嘴,“哼,知道就好。” 唐韵又道:“放心,不会有下一次。” 不管怎么说,陈言也是她看中的人才。 无论是盐还是糖,都算是陈言为大周做出的贡献。 接下来,还有新式铁器。 未来,这家伙还不知道会弄出多少有益于大周的好东西。 如此人才,今日就这般死了,不但是她唐韵的损失,还是整个大周的损失。 "行了,也算是本县令倒霉。"陈言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言罢,陈言望向了肩膀中箭的青鸢,轻声道:"卿儿,吩咐人去将县里的几个郎中叫过来,速去。" 不管怎么说,青鸢也是因他受伤,他不能坐视不管。 陆卿儿愣了一下,注意到青鸢身上的伤势,连连点头,“嗯嗯,我这就去。” “无妨,小伤,陈县令,你且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青鸢同样指着地上的尸体。 刚刚陈言连射出七箭,场面太过令人震撼,以至于她现在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虽是女子,可也是一名武官,青鸢对于奇怪的兵器,向来好奇。 也下意识的觉得,这东西保不齐是可以改变整个大周兵器和战法的好东西。 “这不就是一个死人?”陈言顾左右而言他。 “连发七箭,陈大人,怕是军中最好的弓手,也绝对做不到。”青鸢不依不饶道。 唐韵则是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道:“连发七箭,当真?” 第48章 箭伤 唐韵只觉得吴瀚冬身上的箭伤有些诡异,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她根本没看见,只知道吴瀚冬是陈言击杀的,却没想到,现实情况,远超她的想象。 一连射出七箭,陈言莫非比天下最好的弓手还要强悍? “不错!” “当时陈大人拿起一个普通的手弩,对准了吴瀚冬,几乎一瞬间,便发出了七箭,吴瀚冬当场殒命。” 青鸢不敢有任何隐瞒,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道出。 唐韵倒吸一口凉气,“顷刻之间,发出七箭?” 青鸢点头,“对,而且没有上箭,陈大人只是连续扣动手弩的机构,吴瀚冬便殒命了。” 唐韵惊骇的同时,目光扫视着四周,很快就落到了桌上的手弩上。 “便是此物?” 青鸢微微颔首。 唐韵急不可耐的走了过去,朝着陈言道:“可否一看。” 陈言能怎么说? 今日虽然是被唐韵连累,可与此同时又被唐韵的手下救了一命。 总不能连看都不让人家看吧? 陈言无奈的点点头。 唐韵将手弩拿起,观察了一下,待观察到箭匣,骤然间眼睛一亮。 “若是没猜错,这里直接放入数支小箭?” 陈言点头,道:“嗯,一次性可以放入十支小箭,箭支射出后,箭匣机构会自动将下一支小箭上膛。” 唐韵惊骇的同时,又是一脸的欣喜。 大周不是没有弩箭,不过大多是重弩,手弩也有,不过用途不广。 之所以用途不够广,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弩箭上膛太过费劲,远远不如弓箭方便。 而陈言的设计,完美的解决了弩的最大弊端。 “好东西,着实是好东西。” 唐韵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道:“无论大周,还是周遭诸国,最珍贵的战争资源都是相同的,便是最为上乘的弓手。弓手的培养太过艰难。正因如此,弩被设计出来,普通军卒,便可以轻易掌控,上手门槛并不高。可是,繁琐的上膛过程,让弩始终都无法完全取代弓,弓手仍旧是任何国家最宝贵的战士。” 说着,唐韵抬头望向陈言,“可这连发弩箭的出现,说不定真的能够让普通军卒取代精锐的弓手,成为战场上的的主力。” 陈言一怔,他倒是没想到,一个经商的女子,竟然有这般见识。 在冷兵器时代,精锐的弓手的确是最为宝贵的资源。 定位就像后世的狙击手。 普通步兵,只需要刻苦的训练便可。 可是想要成为最为精锐的弓手,光刻苦训练之外,还需要天赋。 然而,想要让连弩完全取代精锐弓手的地位,不免还是有点想的太多。 "连弩虽好,却永远无法取代精锐的弓手,尤其是长弓手。" 陈言浇了一盆冷水下来,让唐韵不禁一怔。 “为何?” "这种手弩射程不足,更加适用近身格斗,根本起不到长弓手远程压制的效果。" 陈言一五一十道。 唐韵思虑一下,觉得陈言说的有点道理,不禁点头道:“嗯,倒是我看到这么好的东西,有些着急了。” 陈言继续道:“况且,这种连发手弩的造价不菲,比普通的弓箭要贵的多。” 唐韵微微颔首,不过脸上的喜悦一点都没少。 “若是按照你的设想,此物应该怎么用才好?” 唐韵非常好奇陈言的想法。 陈言撇撇嘴,“咱们又不是军旅中人,这种事情让老荀去考虑就好,咱们只管做生意。” “只是好奇罢了。”唐韵喃喃问道。 陈言随意道:“在如今的大周,这东西最为适配的是特种部队。” 唐韵一怔,一脸不解,“何谓特种部队?” “无非就是专门干侦察、破坏、袭扰、绑架和暗杀等特殊任务的部队。”陈言敷衍道。 唐韵顿时来了兴趣,沉吟道:“这些均是难度极高的任务,却也都是可以逆转战局的任务。若是专门干这些任务的部队,应该挑选的皆是军中精英。” 陈言懵了,这女人太扯了吧,随意一说,这女人竟然能想这么多? 而且,想的还真就是对的! “的确,人不需要很多,但必须都是精英,并且还要有一定的学识,至少学习能力要够强。” 陈言顺着话说下去。 他无非就是闲聊,却没想到,唐韵已经动了心思。 她必须承认,陈言的想法非常好。 一旦拥有这样一支人数不多,却可以执行很多特殊任务的部队。 很多时候,应该能够取到奇效的。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所谓的特种部队,是否有奇效,还有待检验。 不过,尝试一下,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唐韵将想法压在心底,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询问一下荀羽飞。 “大人,大人,郎中带来了。” 这时候,陆卿儿带着两名郎中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齐郎中,郭郎中,快给她看看。” 陈言认识这两位,是青山县最好的郎中。 “不用担心,齐郎中曾经随军,箭伤应该难不住他。” 青鸢摇头,“肩膀中箭,算不得什么大事。” 唐韵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担心,却什么都没有说。 齐郎中名为齐云山,青山县首屈一指的郎中。 瞥了一眼青鸢肩膀,眉头紧皱,并且望向了身边姓郭的郎中。 郭彼同样一脸苦色,朝着齐云山摇了摇头。 齐云山皱着眉道:“有些不太好办呀。” 陈言一怔,“不好办?为何?不就是肩膀中箭么,以你老的手段,应该不是问题吧。” 齐云山叹道:“可能是距离太近,箭贯穿了骨头,无法完全取出来。救命不难,难的是不留任何后患。” 第49章 伤重 众人听明白了。 箭支被卡在肩胛骨上,基本上很难拔出来,若是切断箭支止血,暂时不会要命。 但留在骨头上的箭支,以后一定会给青鸢带来无穷无尽的疼痛。 “不可!” 唐韵厉声喝道。 她小时候见过不少武将,身负箭伤,箭支无法完全取出,一旦发病,那份痛苦,简直是撕心裂肺。 青鸢还非常年轻,唐韵亦是对其有着极深的感情,如今坐稳了皇位,更是要重用青鸢。 可以说,青鸢是唐韵最重要的臂膀。 若是青鸢年纪轻轻便身负旧伤,痛苦一辈子,唐韵光是想想就通体发寒。 陈言亦是眉头紧皱。 前世的时候,他也是在电视上见过,那些身上留有枪伤,子弹没有取干净的人以后会受到怎样的痛苦。 留在身体内的箭支,造成的伤害和痛苦,估计同子弹也大差不差。 青鸢才多大? 二十多岁,难道以后要受到同样的折磨? 更为关键的是青鸢当时还是为了救他,才身负箭伤的,要不然以青鸢的本事,稍加留神,对方应该是射不到她的。 “不错,这样不行。”陈言摇头,略带恳求的口吻道:"齐老,郭老,你们俩的手段我是见过的,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齐云山叹息一声:“陈县令,老夫实在是力有不逮。冒险拔出箭头也不是不行,可其中痛苦,不是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拔箭中途,姑娘稍微一动,锋利的箭头会让骨头造成更大的破坏,到时候姑娘保不齐就会彻底留下残疾。” 郭彼附和道:“是啊,大人,切掉箭杆,伤口愈合后,骨头同箭头长在一处,日后虽然会留有痛苦,但短期内姑娘还是会行动自如的。隐患也是在十年乃至二十年之后。” 陈言微微皱眉,陷入了思绪。 唐韵则是微眯着双目,一脸忧色的望向青鸢。 无论别人怎么说,决定还是由青鸢自己来做。 “既如此,还是稳妥好些,至少短期内没有问题,不会变成残废。”青鸢倒是看得开,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日后虽然会有着些许的疼痛,不过我承受的住。" 然而她看似淡然,实则心中却是苦涩。 若是有的选,谁愿意身体里埋一个箭头?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 两位郎中已经说了,强行取出箭头有危险。 况且,青鸢也是军旅之人,箭伤受过数次了。 心里头也明白,这两位郎中还是有水平的。 这一箭的距离的确太近了,箭头已经深深的埋入骨头中,类似的伤势,以前青鸢也是见过的。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都只是切掉箭杆,尽快止血,让伤口愈合。 唐韵左手附在了青鸢的肩膀上,轻声道:“要不然再等等?” 青鸢明白唐韵的意思,若是稍微等等,可以让人以尽快的速度去请御医,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可现在还来得及吗? “怕是等不了,必须尽快处理,时间长了止血是个大问题。”这时,齐云山不免提醒道。 唐韵和青鸢恍然。 的确,止血才是首要任务。 流血过多,那是要死人的。 两人也都上过战场,也都知道,齐云山所言是有道理的。 等到宫中的太医来,怕是人都要埋了。 “一时焦急,勿怪。”唐韵满脸忧色,开口道歉。 虽然她在强忍着,可在场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唐韵的双目已然通红。 她是皇帝,掌管着千百万人的性命。 亲自下令斩杀过的人,也不计其数。 可是人都有感情,唐韵也不例外。 青鸢从小跟在她身边,两人既是主仆,又是臣子,实际上,更是情同姐妹。 一想到可能从今天开始,青鸢这辈子都要与肩膀上的疼痛相伴,每逢刮风下雨,便会有着钻心一般的痛苦,唐韵便满心酸楚。 “齐老,若是能够保证她不随便乱动,你便有把握将箭头给取出来?” 就在这时,陈言突然开口问道。 齐云山先是点点头,然后又连忙摇头。 “大人,不必动其他心思。深入骨髓一般的疼痛,人无法抗衡,到时候她定然会挣扎的,因为那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唐韵忍不住的道:“若是找几个人,将她完全压住,不允她随意乱动呢?” 齐云山苦笑:“这位姑娘,老夫毕竟军旅出身,这种方法当然是尝试过的,数名力气足够大的兵士,将人完全舒服住,再行拔除箭头,结果却是几名兵士根本禁锢不住。” 陈言深以为然,就算真的找几个人来,完全压住,可实际上,无论是肌肉,还是筋骨,也还是会用力的,这些都会对拔除箭头产生影响。 不过陈言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另有办法。 “齐老,我的意思是若是让人暂时感知不到疼痛,他不就可以控制住不动,你便可以安心的拔除箭头了么?” 郭彼不禁笑道:"大人说笑了,人岂会暂时失去痛觉?即便吃了海量蒙汗药的人,一旦身体感知到疼痛,人或是没醒,身体却还是会有反应的。" 陈言点头,“的确如此,可是我也的确有办法让她暂时失去痛觉。” 唐韵对陈言的神奇能力早有体会,此刻闻言,脸上顿时泛起惊喜之色。 她下意识的抓住陈言的手臂,“当真?” “嗯,放心。”陈言闻言,下意识的拍了下唐韵的柔荑,以表安慰。 唐韵小手一颤,连忙连忙抽回手。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碰除了父皇之外的其他男人,脸色瞬间绯红。 不过眼下她也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些,连忙道:“如何准备,速速说来,我让人去准备。” 陈言并未理会唐韵,而是朝着齐云山问道:“曼陀罗花有么?” 齐云山一怔,“曼陀罗花,老夫从未听说过。” 陈言眉头紧皱,思虑片刻,又问道:"闹羊花或是羊踟蹰呢?" "闹羊花?"齐云山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沉吟一声,不确定道:“黄色漏斗状的花?” 陈言脸色一喜,连连点头,“正是。” 同时,他心下也长出一口气,曼陀罗花的名字很多,实在无法确定在这个世界是怎么个叫法,陈言也只能挨个问。 索性,问对了。 第50章 麻沸散 “县城外就有很多,现在也正是花期,不过闹羊花似乎不是药材,反而有毒。”齐云山提醒道。 陈言嘴角露出笑意,只要青山县周围有这种花便好。 想着,他扭头看向唐韵,"让你的人尽快采摘一些回来,要快。" 唐韵连忙点头,转身朝着门口的一名凤翎卫吩咐了下去,至于陈言到底要怎么用,唐韵没有多问。 在她看来,陈言本来就是一个神奇之人,既然开口,肯定有办法。 “郭老,去你药铺帮忙抓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各4钱,天南星1钱。” 陈言说完,又补充道:“双份吧,以防万一。” 郭彼没有多言,点头道:“老夫这就回去取。” “齐老,你尽量先帮青鸢止血,给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你再取箭,如何?”陈言问道。 齐云山不知道陈言要做什么,若是换做旁人,在一旁指手画脚,他早就走了。 毕竟为人医者,医人之时,最为忌讳旁人指手画脚。 可陈言不同。 齐云山也是青山县的百姓,这些年生活富足,远离战乱,仰仗的便是陈言。 可以说,整个青山县的百姓,均是将陈言当做恩人来看待,齐云山自然也不例外。 “好吧,听大人吩咐。” 齐云山心里头还是有着些许不解和不满的。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 陈言也没有过多解释,转身出了房间,准备煎药的药材。 麻沸散的配方,前世的时候,他在网上和书籍上均是看到过,并不复杂,药材在这个世界也都有。 若是麻沸散管用,能够让青鸢暂时失去痛觉,麻醉成功,齐云山应该就可以帮青鸢取出箭头。 陈言觉得,还是值得一试的。 凤翎卫的动作很快,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采了很多闹羊花。 郭彼也早就将陈言要的药材带了过来。 陈言也不多做犹豫,开始煎药。 又用了一个时辰,药终于煎好。 陆卿儿亲自动手盛了出来,跟着陈言再次来到青鸢的床前。 此时的青鸢,双唇已经泛白,没有昏厥,但能看的出来,意识应该是有些模糊。 齐云山正在一旁监看着,若有不妥,会第一时间处置。 暂时,倒是没有什么危险。 见陈言走了进来,齐云山和唐韵等人纷纷站起。 齐云山好奇的望着药罐,问道:“这是什么药?” 陈言喃喃道:“从一位世外高人手中得到的古方,名为麻沸散,人服用后,会暂时失去痛觉。” 齐云山眼睛瞪大,“失去痛觉?并非只是昏睡过去,而是完全的失去痛觉?” 能够让人昏睡过去,暂时不省人事的药方有很多,齐云山便能随便写出来十几个,可若是让人彻底失去痛觉的药方,齐云山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人的身体非常奇妙,即便是彻底昏睡,完全没有意识,只有没死,正常情况下,痛觉便会存在,感觉到痛楚后,便会自我保护,下意识的挣扎。 所以,之前齐云山才说,取箭头不难,难在如何分毫无伤的取箭头。 在军中当随军郎中的时候,他便见过太多强行取箭头而导致骨骼损伤,造成彻底残疾的例子。 原因便是,很难让患者不进行下意识的挣扎。 一旦挣扎,即便是分毫,就极有可能伤到根骨。 “是的。”陈言点头道。 旁边的唐韵听着也啧啧称奇,世间之大,她身为皇帝,她听说过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也听说过让人昏睡数日,却死而不僵的药物,可让人完全失去痛觉的药物,她还真没听说过。 “确定?”齐云山却是看着陈言,再次反问道。 其实打心眼里,他是不相信的。 陈言毕竟不是郎中,岂会懂的药方。 至于说什么世外高人,可笑。 世间哪有什么世外高人,无非就是陈言的说辞罢了。 若是换做旁人,他是绝对不配合的。 可这人是陈言,那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药方名为麻沸散,的确有让人暂时失去痛觉的效用。”陈言再次说道。 “好,既然大人确定,那边按照大人的意思,让她服下去。” 齐云山点头,就要从陆卿儿手中接过药罐。 “齐老,还是我来喂药吧。” 陆卿儿说着,来到床边,从药罐中盛出来一小碗,开始喂服。 唐韵还是相信陈言的,没有开口说什么,任凭陈言处置。 旁边的齐云山和郭彼,均是皱着眉头。 心里头猜测着,陈言今日到弄出个所谓的麻沸散究竟的何意? 反正,两人是不信这麻沸散的,但陈言说了,他们也不打算多嘴。 陈言心里头也没底,毕竟这玩意他也是第一次尝试,心中也有些忐忑。 麻沸散服下后,大约半刻钟,青鸢的双眸渐渐闭起,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极度昏睡的状态。 唐韵见状,有些兴奋的道:“似乎有用。” 陈言也一脸喜悦,“看来没记错。” 齐云山则是微微皱眉,他并不觉得麻沸散产生作用了。 这女子明明只是昏睡过去,应该不可能完全失去痛觉。 不过没关系,反正陈言让老夫怎么做,老夫就怎么做便好。 陈县令对整个青山县百姓,都有着大恩,帮助陈县令做事,无论好坏,都算回报。 一旁,陈言压下心中的喜悦,望向唐韵,道:“可否尝试一下青鸢是否暂时失去痛觉?” 毕竟现在青鸢现在只是昏睡,陈言也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失去知觉,因此才有此一问。 唐韵沉思少许,点点头,朝着一名凤翎卫使了个眼色。 那名凤翎卫女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支银针,轻轻的扎向青鸢的胳膊。 少顷,青鸢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齐云山愕然,奇道:“咦,莫非真的失去了痛觉?” 他身为郎中,自然明白,即便昏睡过去的人,被针所扎,胳膊也会有动作。 而现在的青鸢却是一动不动! 陈言见状,亦是大喜,道:“齐老可动手取箭了。” 青鸢是女子,若是取箭,自然要退去肩膀的衣衫。 陈言显然不应继续呆在这里,虽然仍旧不放心,却也还是退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刚刚出了房间,便看到两人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到底怎么回事?姑娘如何了?”荀羽飞面色凝重至极。 “我们刚收到消息赶来,姑娘现在可在房间内?”何进尧同样紧张至极。 唐韵是当今皇帝,若真的出事,无论是荀羽飞还是何进尧,都活不了,包括陈言,也同样也得掉脑袋。 刚刚安定下来的大周,会再次掀起动乱。 于公于私,荀羽飞和何进尧都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陈言没想到荀羽飞会这般紧张,上下打量了一下,发下荀羽飞双臂竟然都有些颤抖。 在陈言印象中,荀羽飞向来是个乐观之人。 认识他时,身负重伤,半条小命都没了,却仍旧乐观。 此时,竟然会如此紧张,陈言不禁暗自称奇。 这般看来,周姑娘身份肯定不俗,绝对不是普通的商户人家女子。 一个商户,即便天大的商户,也不会让荀羽飞这个国公爷如此看重。 想来,这个周姑娘,定然是朝中某位大臣的之女,亦或者也是国公级别。 “不必紧张,周姑娘没事任何事。”陈言道。 荀羽飞与何进尧同时松了一口气,能够看出来,两人身体似乎在这一刻都放松了下来。 第51章 天才妖孽 "老夫进去看看!”何进尧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了一声后,便大步朝着房间走去。 荀羽飞连连点头,“本公也要看看姑娘。” “等等!”陈言叫住两人,"青鸢姑娘受了箭伤,正在医治。" 荀羽飞和何进尧都是明白人,当即站定。 随后,两人询问了陈言昨夜发生的事情。 陈言也没隐瞒,一五一十道出。 当然,并没有说刺客出现时,他正和陆卿儿互搏。 “这帮杀千刀的,找死!"荀羽飞骂道,脸上带着冰冷的杀意。 何进尧则是长出一口气,“好险。” 正在这时,陆卿儿小跑出来,对陈言道:“大人,大人,好了,好了。” 陈言一怔,旋即大喜,“怎么,青鸢姑娘醒过来了么?” 陆卿儿摇头,“青鸢姑娘没有醒,但齐老将箭头挖出来了。” 陆卿儿用了一个“挖”字,可见箭头是多么难取。 “哈哈!"这时候,齐云山大笑着走了出来。 来到陈言面前,齐云山微微躬身,"大人,请受老夫一拜。" 齐云山算不上什么名医,只是在青山县有些名气,可不管怎么说,齐云山也都是一大把年纪。 陈言可不敢随便受齐云山行礼,连忙跟着躬身:“齐老这是何意,大半夜的将齐老唤过来,应是我该想你行礼才对。” 齐云山摆手,“老夫向你行礼,是代天下随军郎中感谢大人。有了这麻沸散,随军郎中不知可以救回多少军卒,让其不受终生之苦。” 荀羽飞是认识齐云山的,当时,荀羽飞带着败军误入青山县,在此地养伤,给荀羽飞医治的便是齐云山。 “军卒?齐老是何意?” 听到军卒二字,荀羽飞顿时来了兴趣。 齐云山赞道:“公爷有所不知,县令大人研制出麻沸散药方,可让人短暂失去痛觉。有了此物,随军郎中便可以放心拔出入骨的箭头。” 荀羽飞战功封爵,自然明白入骨的箭头是什么意思。 可以说,从军中退下的伤残,箭伤占据一半,而在这其中,因为箭头入骨,无法取出而失去作战能力,成为半残的兵士,至少有三成。 因此,听到齐云山的话,他顿时激动的无以复加! “你,你说的是真的。” 齐云山笑着点点头:“真的!不过这一切还都是陈大人的功劳。” “并非本官研制,而是受一个世外高人赠予的。”陈言听闻,再次解释道。 没办法,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说自己穿越之前在网上和古籍上看到过麻沸散的配方吧。 索性,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 “好,好,随大人怎么说,反正对于随军郎中而言,大人贡献的此物,堪比神药。” 齐云山大笑赞道。 随军郎中,地位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很低。 想要赚取功劳,只能靠救治伤员。 麻沸散的出现,能够让随军的郎中救治回很多伤员。 变相的,让随军郎中赚取功劳也相对容易一些。 齐云山虽然已经从军中退出,却对随军郎中仍旧感同身受就,自然对麻沸散十分推崇。 何进尧始终不曾开口,不是他听不出麻沸散的厉害。 只是心中的震撼,如惊涛骇浪般涌动着。 陈言的神奇,他早已经见过。 无论是白糖、还是精盐,甚至于养猪杀猪之法,都是对整个大周有着巨大裨益的好东西。 如此神奇之人,短短一夜过去,又弄出个麻沸散。 天才,何进尧见得多了。 别的不说,就他所掌管的户部,今年入职的两名新近进士,在各自家乡都被称之为天才。 可如陈言这般,随便弄出个东西,便对经世治国有着巨大帮助的天才,何进尧可从来没见过。 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这已经不是天才了,简直就是妖孽! 第52章 暂住 “当真如此神奇?” 何进尧仍旧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齐云山的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耐心的解释道:“这么跟老哥说吧,以老夫当年随军的时候来说,若是有麻沸散,那些因伤断绝军旅生涯之人,可以减少三成。” 何进尧闻言,顿时眼珠子瞪大,一脸不敢置信的望向身旁的荀羽飞。 荀羽飞脸色严肃的点点头,“两军交战,直接死于战争之人,还是少数,大多都是因为受伤难愈。这并非是随军郎中能力不行,而是很多外伤,伤患无法忍住两种医治时带来的剧痛,导致现场无法医治,而后留下残疾,甚至死去。” “现在,你可明白了这麻沸散的价值?” 何进尧一听就明白过来,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陈大人这又是弄出一个举世罕见的好定西呀。” 陈言嘟囔道:“都说不是我研制了。” 对于麻沸散,陈言并不打算用来赚钱。 他对医术本来就不懂。 自然不打算在此有所涉猎。 既然不打算用麻沸散来赚钱,自然也不想让人觉得麻沸散是他研制出来的,免得到时候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唐韵神色轻松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何进尧收敛心神,连忙走了过去,躬身道:“姑娘,没事吧。” 荀羽飞也跟着走了过去,不过没有言语。 唐韵瞥了一眼两人,“放心,没事。” 为了不让陈言看出端倪,唐韵还特意向着荀羽飞拱拱手,“多谢国公爷担心。” 荀羽飞暗惊,想要躲避,却又发现陈言似乎是在看着他们,便没敢躲。 “担心是应该的,毕竟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 趁着这个机会,荀羽飞还暗自套了一把近乎。 还真别说,他说是看着唐韵长大的,还真是事实。 “青鸢姑娘醒了么?”这时,陈言上前,一脸关心的问道。 “嗯,已经醒了,多谢你临时想出来的药方。" 从唐韵的表情上就能够看出来,她是真心道谢。 “人醒了便好。”陈言嘀咕一嘴。 青鸢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肯定要心存愧疚。 “卿儿,吩咐人每日按时准备营养餐,让青鸢姑娘好生养伤。” 陆卿儿淡淡笑道:“大人,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唐韵倒是心下满意,陈言这家伙贪财的确贪财了些,可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主。 最近朝中无甚大事,既然青鸢受伤,若是回到宫中,难免被那些大臣质问,暂时在这里住下,等到青鸢伤势好一些,再回宫中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 因此,唐韵和青鸢也暂时的在青山县县衙住了下来。 安排好了住处,陈言和陆卿儿便要离开唐韵暂居的小院。 陈言还是有眼力的,早就看出来,周氏商会的几个人以及荀羽飞似乎有事情要谈,只是他在场,似乎不好开口。 刚想离开,却被唐韵叫住。 “那个,等等……” 陈言一脸不解,你们几个人的样子,明显是有事情要背着我商谈,还叫住我作甚? “何事?” “那个……”唐韵沉吟起来,冰冷的脸上竟然泛起一抹微红。 陈言略显诧异,这个女人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还真别说,这女人脸红的时候,还真别有一番味道。 好看,当真好看。 心里头这么想,表面上还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陈言也不傻,这女人明显身份不俗,他觉得还是不要轻易招惹的好。 大家当个生意伙伴,若是有什么麻烦,保不齐还能够得到一些庇护。 可若是走的太近,说不定还会引来不少的麻烦。 “那个,你们晚上能不能小声一些?” 唐韵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脸已经红的如同熟透的苹果。 青鸢要现在这里养伤,她们要在这里呆上好几天。 若是每天晚上,都如昨天夜里一般,那谁受得了? 所以说,尽管难以启齿,唐韵还是开口提醒。 陈言倒是一怔,一脸不解,“什么小声些?” 他还真不是装的,而且真没往那方面去想。 陈言身边,陆卿儿的小脸已经红得发紫,轻轻的扯了一下陈言的袖口。 陈言这才恍然大悟,一脸尴尬。 许是昨天晚上战斗太猛了,被人家给听到的。 “那个,那个……” “啊,本县会注意的。” 陈言说完,尴尬的转身离开。 荀羽飞和何进尧都懵了。 陛下所言何意? 陈言的回答又是什么意思? 荀羽飞是个粗鄙的性子,心有好奇,自然是要问出来的。 “陛下,刚刚你们所言为何?什么晚上就小声一些?” 刚刚平复了心中羞怯的唐韵,脸色再次泛红,没好气道:“何须多问,没你的事。” 碰了个软钉子,荀羽飞不敢多问了,讷讷不言。 “陛下,昨夜刺杀应该是逆王的人?” 何进尧将话题转换到正事上。 唐韵闻言,脸色一正,点点头:“凤翎卫已经认出来了,领头身死那人,便是逆王府统领吴瀚冬。抓到的那两个人,一个名叫吴瀚山,另一个名为张山,两人均是吴瀚冬的手下。” 何进尧皱着眉:“那也就是说,逆王就在周围?” 荀羽飞也恢复了一脸正色,问道:“是否要调遣陇州军,对青山县周遭进行严格的盘查,也许可以查到逆王的踪迹。” 唐韵叹息一声:“唉,朕本欲放他一马,让他当个普通百姓,为何他还不依不饶?” 此时的她,脸色有些难看。 先帝只有她一个独女,所以唐韵是没有亲兄弟姐妹的。 因此,她同一些堂兄弟和表兄弟的关系十分要好。 尤其是唐朔,应该算是唐韵最为要好的堂兄了。 只是没想到,在她登基之后,给她造成最大麻烦之人,便是自己这位最为要好的堂兄弟。 第53章 女帝的保护 “陛下,逆王已反,而且给大周带来了整整五年的战乱!您切勿心软啊!” 何进尧脸色严肃的开口提醒。 唐韵微微颔首,叹道:“朕知道。” 沉吟少许,继续道:“不过,暂时不宜动用大军在青山县周遭盘查,朕会让凤翎卫再调集一些人过来,暗中寻找唐朔,至于朕被刺杀,青鸢因此受伤的事,暂时不要外传。” 唐韵不想动用大军,盘查青山县周遭,自然是为了不让自己遇刺的事情传出去,被朝堂的众大臣知道。 其目的也很简单,为了保护陈言。 皇帝在青山县遇刺,而且还是在青山县县衙。 无论这种事情是否与县令有关,县令也都会被治罪。 一个守护不利的罪名,肯定是逃不了的。 何进尧何等聪明?顿时明白了唐韵的意思,心下暗叹,陈言一个县令而已,陛下竟然这般庇护,着实令人羡慕。 不过,陈言的本事也大,陛下如此爱护,也是理所应当。 荀羽飞心下暗喜,他同陈言要好,自然不想陈言受到这无妄之灾。 现在陛下已经明确表态,不想将这件事闹大,那陈言便不会被殃及池鱼。 “陛下英明。” 荀羽飞躬身行礼道。 唐韵冷笑:“哼,若非你那个兄弟有几分本事,朕早就要他的脑袋了。” 荀羽飞微微颔首,笑着道:“那小子有时候的确挺欠揍的,陛下有这个想法,正常,正常。” 何进尧则皱着眉道:“朝中暂时无甚大事,只是陛下若是暂时不归的话……” 唐韵无所谓道:“放心,黄相那里,朕自会去通声,免得他以后在朝堂上聒噪。” “若如此的话,便没问题了。”何进尧点头。 黄良阁身为帝师,还是天下文官之首,对皇帝也有着一定的监察职权。 若皇帝有什么错处,黄良阁是要提醒的。 如此,才可以算作是名臣。 而黄良阁追求的便是成为一代名臣。 若是唐韵离开洛城太久,黄良阁肯定会追问。 唐韵倒是对黄良阁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有些烦罢了。 为了避免麻烦,提前告知一下黄良阁,也是应该。 “荀公,你是否听陈言说起过特种作战?” 唐韵突然想起了昨夜同陈言的谈话,以及连弩。 荀羽飞颔首,"倒是提起过,当时就觉得这小子的想法挺稀奇,不过也挺天真。" 唐韵一怔,“莫非特种作战无法实现?” 荀羽飞淡淡笑道:“所谓的特种作战,对于士兵的要求太高,根本不现实。既要求士兵会识字,又要求士兵懂得作战之地的地理环境,又需要士兵有强悍的身体素质,具被极强的单兵作战能力,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至少,咱们大周无法实现。” 唐韵当时有一半心思在受伤的青鸢身上,听到陈言谈起特种作战,只觉得那样的想法若是实现,的确能够在战场上起到极大的作用,倒是没有去想,想要打造这样一支部队有着多大的难度。 现在听荀羽飞说完,唐韵才猛然想起,在大周识字的人,比例本就不是很高,况且大多都是一些读书人。 让读书人去当兵?开玩笑呢。 哪个读书人肯当一个丘八? 投笔从戎的人的确是有,可那样的人极少。 “不对!”荀羽飞突然摇头,"倒也不能说咱们大周所有地方无法实现。" 唐韵瞪大眼睛,“呃……” 荀羽飞苦笑,“这青山县的纳抚营,倒是有几分特种部队的意思。” 唐韵脸上的震撼之色更浓,“你说什么,纳抚营?” 唐韵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纳抚营三个字了。 因为纳抚营作为大周最低级别的军事组织,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她这位皇帝的视野。 五年平叛之战,打的那般艰苦,可各地的纳抚营都没有上过战场。 实在是各个地方的纳抚营,战斗力太弱,上战场也只能当炮灰用。 战斗力甚至都不如朝廷正规军中负责运送粮草的徭役苦力们。 “怎地,青山县纳抚营有何不同?” 唐韵问道。 何进尧也十分好奇。 荀羽飞堂堂国公爷,更是军中颇有威望的将军,突然会提起一支纳抚营,着实令人费解。 “陛下,莫不是以为青山县周遭诸多山贼营寨是主动投奔到青山县吧?” 荀羽飞淡淡一笑。 唐韵这才想起,青山县也有两万人口的配置。 可眼下,这小小的青山县,人口十万都不只。 除了极少数的外敌客商之外,其他人都是长居青山县的。 这件事,她也吩咐凤翎卫调查过。 知道青山县有很多人其实都是陇州各个山里的山贼,被青山县给清缴后押送到青山县的,渐渐的喜欢上青山县,在青山县当了个顺民。 对于这件事,唐韵心里清楚,也没打算追究。 陈言又要弄盐、又要弄钢铁厂,的确需要不少人。 “确实,陈言手中只有纳抚营,清缴那些山贼营地,用的便是纳抚营,不过山贼流寇都是乌合之众,如此便说纳抚营战斗力接近所谓的特种部队,有些夸张了吧?” 唐韵忍不住的问道。 荀羽飞轻笑道:“之前臣应该与陛下说过,这青山县纳抚营曾经抵御山贼联军的事,陛下莫不是忘记了?” 唐韵这才猛地想起,荀羽飞之前的确同她说过这件事。 而且还说,青山县纳抚营战斗力十分强悍。 只是她没想到,荀羽飞口中的强悍,竟然已经强悍到接近特种部队的程度。 荀羽飞继续道:“臣所知的是,陈言为青山县纳抚营配备了先生,每日固定时间,教导那些军汉们识字。而且陈言还搞了两本教材,也让专人对纳抚营进行教导。” “教材,什么教材,你可见过?”何进尧诧异的问道。 荀羽飞摇头,“纳抚营驻地管理极为严格,老夫没机会得见。问过两次陈言那小子,那小子对此也闭口不谈。” 唐韵眼睛微眯。 在她看来,陈言是对军事有着很深见解的。 而且事实也证明了,陈言弄出来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 白糖和盐就不说了,单说连弩,就已经算是难得的宝贝了。 陈言弄出的教材,应该也是很厉害吧? 不行,得找个机会,弄来看看。 第54章 好奇 唐韵对陈言弄出来的教材十分的好奇。 而且,荀羽飞不已经说了吗,陈言对纳抚营的事,一直都藏着掖着。 就连荀羽飞,都没有进过纳抚营的驻地,这更是让唐韵的好奇心加重了几分。 陈言藏着掖着的东西,绝对是难得的好东西。 “有没有什么办法弄到陈言弄的那两本教材?” 想了想,唐韵开口问道。 “陛下若真好奇,可以同陈言说,借来一看不就成了?”何进尧道。 唐韵微微撇嘴,不以为然。 没有听荀羽飞说么,陈言那家伙对于纳抚营的事情,向来守的极严。 纳抚营的驻地,就连跟陈言关系甚好的荀羽飞都没有进去过。 那家伙本就对朕有所提防,更不会允许朕进入纳抚营了。 想要看看青山县纳抚营到底如何,还是得另想办法。 “嗯,朕知道了。” 心里想着,唐韵淡淡的回道。 “好了,既然没有其他的事情了,两位也回到各自的房间吧,朕忙活了一整夜也有些累了。” 既然唐韵还要在青山县县衙住上一阵,荀羽飞和何进尧自然也都打算住在这里,陈言也给两人安排好了住的地方。 当荀羽飞和何进尧离开后,唐韵喊道:“白鹭……” 很快,一名凤翎卫走了进来。 “陛下!” 唐韵喃喃道:“去查一下,青山县纳抚营的驻地位置,并且将驻地的巡逻情况调查一下。” 白鹭一头雾水。 纳抚营? 陛下怎么会对纳抚营感兴趣? 听说,纳抚营是大周最不受人待见的军队,几乎每个县城都有,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白鹭是凤翎卫的副统领,同唐韵的关系远没有青鸢那般亲近,自然不敢提出任何的疑问,“遵命!” 心中虽然不解,但白鹭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任务。 别看凤翎卫都是女子,可那也是陛下登基后,在全国精挑细选的女子,大多都是将门之后,从小便都习武。 而且,成为凤翎卫后,没有任务的时,每天还要经受十分严格的训练。 可以说,凤翎卫有着大周最顶级的战斗力。 至于纳抚营,不就是退伍的兵士以及当地的流氓组成的地方军队么,乌合之众罢了。 调查起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天刚亮的时候,处于青山县周围的凤翎卫密探,都已经收了回来,严密保护唐韵的安全 所以,现在唐韵身边的凤翎卫人手相当充足。 既然是唐韵亲自交代的事情,白鹭也不敢怠慢。 嘱咐了一下县衙内保护唐韵安全的一众凤翎卫们,然后她自己召集了两个亲信。 青鸢是陛下的亲信,从小跟在陛下身边,旁人比不了。 可现在青鸢受伤,终于得到了可以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白鹭甚至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可不打算放过。 “纳抚营?白统领没有听错吧。” 曲默月一脸诧异。 “是啊,咱们可是陛下的亲军,现在竟然要查区区一个纳抚营,实在令人费解。” 另一个名叫墨霜的凤翎卫附和道。 曲默月和墨霜也都是凤翎卫的中层军官,出身将门。 身为女子,加入凤翎卫,有跟在唐韵身边的机会,对于她们而言,简直是莫大的骄傲。 若非唐韵登基,组建了凤翎卫。 别看她们都是将门之后,可未来也绝对免不了成为家族联姻的工具。 所以,他们这些加入凤翎卫的女子,对于唐韵还是非常感激的。 “陛下亲自交代的。”白鹭沉声道:"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 墨霜道:“既然陛下亲自交代,那就好好办了这趟差。呵呵,也许陛下接到什么线报,昨夜的刺客可能藏在纳抚营营地也说不定。” 曲默月则是道:“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我去询问一下一直在青山县周围查探的姐妹们,应该就可以知道纳抚营营地的位置。” 这次唐韵出行,曲默月便是负责青山县之外,陇州各地的外围。 唐韵昨夜遇刺,她和她的人才被紧急召回。 唐韵毕竟是皇帝,即便微服出巡,周围的警戒力量,也是十分强大的。 比如说这一次唐韵来到青山县,与青山县相邻的陇州各县,都放了诸多凤翎卫密探。 这是对唐韵的第一层保护。 而在青山县周围,巡查各个山林秘地的,同样也有一批凤翎卫。 这是对唐韵的第二层保护。 同样的,青山县县城内,包括唐韵的身边,也有一批凤翎卫。 每一次皇帝出行,都会有类似的三层保护。 只不过这一次唐韵为了不让陈言过于的防范自己,所以特意嘱咐自己身边的凤翎卫少放一些。 也正是如此,才被吴瀚冬等人有了可乘之机。 若是正常的皇位身边的防卫构成,吴瀚冬等人绝难接近到唐韵身边。 “嗯,不错,青山县周边各个山林秘地都有咱们的姐妹监视,她们的确应该知道纳抚营的位置。” 白鹭同意,点头回道。 第55章 被捕 两个时辰后。 白鹭、墨霜和曲默月三人已经来到青山县北侧的一所营地之外。 凤翎卫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负责青山县外围防卫的凤翎卫的确知道青山县纳抚营营地的位置,并且将其汇报给了白鹭。 “内部如何,是否有汇报?” 墨霜摇头,“既然是军营,所以咱们的人并没有进去过。” 白鹭点头。 唐韵成立凤翎卫的时候特意给凤翎卫定下规矩,凤翎卫虽然有护卫皇帝安全,搜集天下情报的职能。 但是凤翎卫绝对不能插手军中之事,更不能探听朝廷官员的隐私。 一般来说,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某个军团有谋反的迹象,凤翎卫是绝对不能进入军营驻地的。 “有点棘手呀。”白鹭环视了四周,眉头紧皱道。 墨霜脸色凝重的点头,附和道:"区区一个纳抚营,正门守卫竟然毫无死角。上方的箭塔,与下方的巡视士兵以及正门前的两名护卫竟然能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若是不知道,我还以为这是大周哪一支精锐呢。" 凤翎卫有着搜集消息的职能,所以三人都是潜伏和搜查的老手了。 以她们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纳抚营正门这一面,形成了立体的视线网。 只要她们靠近,一定会被发现。 “现在怎么办?”曲默月问道。 白鹭皱皱眉,“只能绕路,去侧面看看,亦或者去营地的后面?” 曲默月和墨霜均是点头表示同意。 与此同时,纳抚营营地正中间一座营房内。 张大彪正靠着墙打盹。 听到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眼睛微微睁开。 “什么事?” “头,有三个女的鬼鬼祟祟,似乎是在查探咱们营地的虚实。” 张大彪眉毛轻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嗯,大人说过,最近同咱们青山县做生意那位贵人每次来会带来很多女护卫,估计是那位贵人的人吧。不用管她们,只要他她们进入营地便可。” “若是她们进入营地该如何?” 张大彪没好气道:“废话,擅闯军营,乃是死罪,直接抓了。” 这段时间,张大彪简直无聊透了。 周围的山贼和匪寇都给缴清了,就连整个陇州,都没有匪寨了。 手里头掐着这么一支悍卒,却没有用武之地。 这让张大彪很是郁闷 身为青山县的兵曹,按道理说他最重要的任务是节制青山县纳抚营,协助青山县县令维持青山县的治安和按时收取青山县的税赋。 可是青山县同其他县城不一样。 不但治安很好,还有一个厉害的捕头,治安方面,根本用不着他张大彪,更用不着纳抚营。 至于收取税赋,那就更不用到纳抚营了。 青山县,无论是农户,还是商人,上交税赋,比收税的衙门还热心。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按时交税,配合县令大人,县令大人给予他们的好处,远超那些税款。 别的不说,就说青山县百姓吃盐。 别的县城,百姓吃盐还需要自己购买,盐的品质也极差。 可是青山县百姓呢? 只要不违法乱纪,青山县百姓每个月都可以从县衙免费领取到食盐。 除此之外,这两年县令大人弄出来炒茶、化妆品等东西,也让青山县的商人免费经营,不需要任何代理费,同样让这些本地商人赚的盆满钵满。 至于手里头有地的农户,那就更幸福了。 这两年的收成,除去缴纳给县衙的税赋外,不仅能够填饱肚子。 县令大人还交给农户的什么多种经营种田之法,简直让那些农户赚的盆满钵满。 另外就是那些没有自己土地,也没有生意做的普通人,同样有地方干活。 县里有好几处工坊,给的工钱颇丰,按月发放,从不拖欠。 当然,这一切的福利,都建立在不违法乱纪的基础上。 因为陈言早就说过,若是谁触犯了大周律,或者拒不缴纳该缴纳的税赋,让他这个县令难做。 那这个人以后再也的不到免费的食盐,更不允许进入县里的工坊干活。 若是有土地的农户犯了事,土地也会被县衙强制收回。 这种情况下,县里的百姓,谁还敢给县衙添堵? 更没有人会为了区区赋税,便放了青山县给予的大好福利。 只是,百姓都如此听话,纳抚营也失去了本来的作用。 当然,陈言也跟张大彪说过。 青山县的纳抚营,同其他地方的纳抚营不一样。 青山县的纳抚营只有一个作用,便是保护青山县百姓的安全。 可现在四周匪患都已经清缴,张大彪简直无聊的身上都快长草了。 正在这时,刚刚走了没多久的兵士,去而复返。 “张大人,张大人……” 张大彪没好气道:“怎么回事,就这么点小事,至于总过来汇报。” “张大人,那几个女的跑进来了,现在已经被咱们的人给抓了。” 张大彪一滞,“跑进来了?” 士兵回道:“对的,就是从咱们营地北侧故意露出来的破绽攀爬进来的。进来后的一刹那,咱们的瞭望哨就发送了旗语。” 张大彪没好气道:“真麻烦,跑咱们营地来作甚。” 张大彪有些头疼,最近在青山县四周活动的那些女子,都是同县令大人合作的那个贵人的护卫。 现在抓住了,又能怎么办? 按照军法处置? 怕是不行,那是会影响青山县生意的。 可若是就这么放了,也不太成。 “走,去见见!” 此时的白鹭、曲默月和墨霜都懵了。 明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才对啊? 可她们刚刚越过营地的围墙没多久,一队士兵便朝着她们三人围了过来。 更要命的那些士兵身上都穿越亮瞎眼的银甲,气势渗人。 饶是她们都是凤翎卫的精锐,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鹭甚至觉得,若是真动起手来,自己这一方三人的兵器,可能都无法穿透对方的盔甲。 什么时候,区区的纳抚营,都配备如此强悍的盔甲了? 而且,这盔甲似乎比一年前,荀国公那一支所向披靡的重骑所装备的盔甲,还要强悍许多! 第56章 俘获 心中想着,白鹭微微皱眉,暗骂自己愚蠢,有些太过轻视这纳抚营了。 既然纳抚营正门守卫那般森严,并且巡逻队的规划与门前的守卫以及箭塔之间布置的那般精妙,毫无任何视线上的盲区,让人无机可趁,那么侧面又怎么可能毫无防守呢? 现在想来,多半是对方故意设置的陷阱。 网开一面,诱人深入,然后当场抓获。 想到这里,白鹭扫视了四周,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监视设施。 不过她可以肯定,这座营地肯定设置了岗哨在隐秘处,专门看守北侧。 如若不然,这些士兵也不会来得如此之快。 “什么人,胆敢擅闯军营,不想活了么?” 钱武怒道。 他是青山县纳抚营一队的队长。 当然,队长这个职位是陈言自己改的。 目的也是为了好记。 白鹭惊讶归惊讶,却并不慌张。 毕竟是凤翎卫的副统领,跟在唐韵身边很长时间了,而且也跟唐韵上过战场,该有的定力还是有的。 “只是好奇而已。” 白鹭淡淡道。 “好奇?” “这个理由可不成。” “总有宵小想要探听我们纳抚营的虚实,你们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钱武冷笑道。 “哼,究竟谁派你们来的?乖乖开口,保不齐我们大人会放你一马。” 当初,青山县周遭有着诸多山匪。 那些山匪,觊觎青山县。 便会派来很多的眼线,探听纳抚营的虚实。 不过这种事还是一年多以前发生的,后来青山县纳抚营将周围的山匪清除干净后,再也没有人擅闯纳抚营营地,今天这事,倒也算是个稀罕事。 “当真是误闯进来的,军爷恕罪。”白鹭换成了一副娇弱女子的面孔,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停停停,看你们的本事和衣着,便不是寻常女子。”钱武鄙夷一笑:"最近青山县多了不少女探子,你们便是她们之中的吧?真当我们不知道,只是不想搭理你们罢了。" 钱武的话让白鹭三人大惊失色。 莫非凤翎卫的活动,早就在纳抚营的掌控之中? 这青山县纳抚营都是些什么人,凤翎卫都是女子不假,可各个都受到过严格训练,搜集情报更是一把好手。 即便在周遭诸国,也有不少凤翎卫的探子,可很少会被人看出来呀。 这青山县纳抚营的实力,未免也太恐怖了! 这哪是什么纳抚营,怕是大周最为精锐的军队,若是被凤翎卫调查,也很难发现凤翎卫的踪迹吧? 区区一个纳抚营,是如何做到的? 生平第一次,白鹭对凤翎卫的实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汉子走了过来,身上穿的是便装,并非是铠甲。 可当这人走近后,在场所有纳抚营的士兵均是神情一凛,动作整齐划一的敬了一个大周特有的军礼。 “兵曹大人!” 银色的铠甲,整齐划一的动作,铠甲的摩擦声以及士兵们充满底气的齐声一喝,均是让白鹭等三人大吃一惊。 大周什么时候有军容这般整齐的队伍了? 白鹭可以肯定,洛城的禁军,在这方面肯定远不如眼前的这些纳抚营的士兵。 究竟是整个青山县纳抚营均是如此,还是说只是这一队士兵是如此? 这时张大彪大步流星走近,瞥了白鹭三人一眼。 看三人的装束,便已经断定,这三个女人肯定是周氏商会的人。 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手下早已描述过。 心中不免感慨,别的不说,单说周氏商会的这些女护卫,当真是个顶个的漂亮。 张大彪心中想着,嘴上却是道,“你们是何人?跑到军营作甚?莫不是敌国的探子,亦或者是叛军的余孽?” 张大彪这人看似粗犷,心思却玲珑剔透。 不管怎么说,周氏商会同他们青山县现在也是合作关系。 突然给周氏商会的人抓了,有点不太好,虽然说,起因是周氏商会之人闯入了他们的营地,可到时候解释起来也挺麻烦。 倒不如直接扣一顶大帽子过去。 别管最后结果如何,一定大帽子扣过去,最后肯定是纳抚营占理。 “你胡说什么?”白鹭大惊。 无论是敌国的探子,还是叛军的余孽,抓到都是要砍头的。 “既然不是,为何要探查我纳抚营军营?你们明显是想要查探我大周军队的军备情况!” 曲默月下意识道:“哼,探子想要了解大周军队的军备情况,也不会探查你们纳抚营呀。” 潜台词所有人都能听出来。 纳抚营是整个大周军队体系最末等的军队,就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它国的探子根本看不上。 张大彪浑然不在意,笑道:“听闻昨日县衙出现了匪徒,不得大意,将这三位严加看管。” “是!”钱武一声大喝。 言罢,挥挥手。 数名兵士一拥而上。 “我们是周姑娘的亲卫,不能抓我们!” 白鹭大喝一声。 然而,根本没有人理会她。 将三人押走之后,张大彪微微皱眉。 “好好看住,别让她们给逃了,我这就去大人那。” 张大彪嘱咐道。 如此处置这三人,还是要陈言拿主意。 “切记,莫要伤到她们分毫,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不能让她们给逃了。” “大人放心。”钱武回道。 对于钱武,张大彪还是非常放心的,不做犹豫,他骑上一匹快马,朝着县城的方向掠去。 第57章 讨个说法 青山县县衙后院有一处空地,现在被陈言改造成了一个小菜园。 园子不大,但陈言格外爱惜。 尤其是今年开春之后,陈言还派专人看管。 此时的陈言,便再次来到菜园。 望着地里边已经长的一尺多高的菜秧,满脸的喜悦。 “大人,至于如此喜悦么?” 陆卿儿拿过来一个脸盆,捧到了陈言面前,示意陈言洗手。 陈言一边洗手,一边笑道:“你不知道,这可是好东西。” 陆卿儿已经听陈言说过无数次了,可具体好在哪,陈言却始终都没有明言。 “好在哪里?” 陆卿儿撇撇嘴。 “三哥那几百人的船队就回来九个人,这九个人身体也都垮了。” 陆卿儿口中的三哥,便是她的亲哥哥。 在还未遇到陈言之前,陆卿儿一家过的十分辛苦。 在陆卿儿很小的年纪,家人基本都死了,就剩下陆卿儿和她的三哥。 陈言听陆卿儿说过,陆三之所以出海那是因为有一伙客商来青山县招工,每人十两银子,出海三年。 十两银子,正常来说,一个壮劳力至少需要五年才能赚到。 那时候青山县因为地处偏僻,五年时间还赚不到十两银子。 陆三觉得是个机会,便答应了。 自从陆三跟着客商出海后,便杳无音信。 陆卿儿还以为亲哥哥已经死了。 可就在半年前,陆三突然回来,瘦的已经不成人形,却只带回一些大周没有见过的古怪食物。 尽管陈言对陆卿儿说,陆三带回来的全都是宝贝。 可作为妹妹,陆卿儿仍旧觉得不值。 陈言安慰道:“昨天我问过齐老,你三哥身体调养的已经没有大问题,再过个把月,便可以接回来了。” 因为身体太过虚弱,陈言将陆三安排在齐云山的药庐,方便齐云山随时照看。 半年来,陆三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 “而且,你放心,你三哥这一趟不会白跑的,他带回来了这么多好东西,我不会亏待他。”陈言淡淡笑道。 陆卿儿喃喃道:"只要三哥没事就好,其他不奢求。" 陈言轻轻拍了下陆卿儿的小脑袋,“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会为你三哥搏一个爵位,因为那是他应得的。” 陆卿儿瞪大眼睛,微微的张了张嘴,有点不敢相信。 爵位? 就凭他三哥? 陆卿儿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外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陈言翻了翻白眼,这声音他一听便知道是谁。 能够随意进入青山县后宅陈言所居住院落的人不多,青山县县衙众人之中,除了郑妍之外,便是张大彪了。 “这呢!"陈言高喊一声。 没过一会,张大彪循声找过来,“大人,又伺候园子呢?” 陈言没理他,问道:“不在军营呆着,来这县衙做什么?” 张大彪道:“大人,有好事。” 陈言一怔,旋即瞪了张大彪一眼,“你能有什么好事?” 张大彪憨厚一笑:“嘿嘿,周氏商会的护卫擅闯咱们军营,被我给抓了。” 陈言愣了愣,然后直接踹了张大彪一脚,“这算什么好事?” 张大彪道:“大人,你最近不是跟周氏商会谈生意么,现在他们的人落在了咱们手中,大人岂不是可以在谈生意的时候占点便宜?” 陈言明白了,张大彪这是想着以此为筹码。 “你小子花花肠子还挺多,就不能用到正地方。” 张大彪喃喃道:"我说的不对么?" 陈言没好气道:“生意已经谈完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你抓人家有啥用?” 张大彪愕然,“已经谈完了?哎呀,那人白抓了。” 陈言沉吟少许,“不过,周氏商会的人进入咱们军营作甚?” 张大彪道:“估计是好奇吧。” 陈言想了想,“不管怎么说,这事还是得让周姑娘给本县一个说法。” 张大彪深以为然,“嗯,应该,大人绝不能轻饶了她们。” 陈言实在有些无奈,张大彪以为咱这一个小小的县令还是天王老子不成。 不轻饶? 那位姓周的姑娘,就连国公爷都对其礼让三分,多半是朝中哪位侯爷或是国公爷的闺女,可不是青山县能够得罪的起的。 “走!” 陈言吩咐一声,先行朝着隔壁院落走去,张大彪紧随其后。 隔壁院落的门外,已经有两名女护卫守在门前。 看到是陈言,两人也没有阻拦,直接让陈言进去了。 唐韵早就有过吩咐,若是陈言或者荀羽飞和何进尧来,无需通报。 倒是进入院子后,一名女护卫进去通报了一声。 没过多久就出来,将陈言和张大彪迎入了房间。 此时的唐韵其实正在处理刚刚从洛城送过来的奏折,听说陈言来了,便将奏折遮盖了起来。 见陈言身边跟着一名军汉,唐韵不禁微微皱眉。 “陈县令找我有事?” 陈言直接开门见山,“周姑娘派人在我青山县四处查探也就罢了,无故闯入青山县纳抚营的营地又是何故,不知道擅闯军营乃是违背国法之举么?” 其实陈言之所以非要来找唐韵讨要一个说法,多少有些报复的心思在里面。 同周氏商会谈合作这几天,似乎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至少陈言这么觉得,这让陈言非常不爽。 这位周姑娘,太过强势。 现在有机会杀一杀周姑娘的威风,陈言自然不会放过。 唐韵一听,便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但心里头还是有些吃惊的。 凤翎卫别的能力有待商榷,可若是说秘密查探情报的本事,那还是不错的。 莫说区区一个纳抚营,就连大周最精锐的军队,凤翎卫的情报探子,都可以随意出入不被发现。 莫非,青山县纳抚营当真如荀羽飞所言,有着特种部队的本事? 一时间,唐韵心里头对青山县纳抚营的好奇之心更重了。 这般想着,唐韵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反问道,“我的人?” 陈言朝着张大彪撇了撇头,意思是让张大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然而,瞪了半天,张大彪都没有开口。 陈言回过头一看,好家伙,张大彪眼睛都看直了。 “说话。”陈言轻轻踢了张大彪一下,"别给我丢人。" 唐韵淡淡开口,略带嘲笑的口吻道:“莫非,这位便是青山县的兵曹?” 第58章 她不可能房事过度! “是是,我就是。” 张大彪如梦方醒,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句。 陈言一脸无语,有点后悔带他来。 让人传出去,他手下的头号猛将这么不中用,在美女面前话都说不直,那不丢大脸了! “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韵似乎早习惯了,也不在意,冷着脸问道。 纳抚营的能耐,确实超出她的预料。 凤翎卫没废物,尤其白鹭能爬到凤翎卫副统领之位,身手可想而知。 陈言这批手下能察觉白鹭探营,实不简单! “这,是这样的……” 张大彪总算定住了神,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唐韵越听心里越是惊异,听到后来,她脸都变了,失声道:“什么!你把她们抓起来了?!” 她本来以为,以白鹭她们的身手,就算被察觉,也能轻松逃得掉。 对方手无确证,她抵个赖,也就过去了。 眼下正是双方合作的要紧关口,想来对方看在钱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追究。 可万万想不到,她们居然被生擒了! 简直是匪夷所思! “对啊,三个女人没一个能打的。” 张大彪有点惋惜,这几天闲得长草,要是对方扛揍点,他说不定还能亲自上场活动活动筋骨。 唐韵:“……” 凤翎卫! 她身边最可靠的护卫,也是大周最精锐的力量! 这家伙居然说她们“没一个能打的”? 等等! 不对劲! 唐韵一下镇定下来,微微一笑。 “陈县令,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这位兵曹大人所说的三位女子,我并不认识。” “我商会的护卫,虽说不算什么人中翘楚,但个个实力不凡。” “譬如青鸢,陈大人也见过,身手如何不必我多说。” “兵曹大人所说之人既然如此不中用,岂会是我商会的护卫?” 好险,差点被对方唬住! 白鹭等人什么身手?这兵曹进来时唐韵就留意过他,身强体壮,确实有副勇武之躯。 可是他居然敢说她大周女帝的凤翎卫“没一个能打的”? 也就这屋里没牛,不然这会儿估计已经被他吹上天去了! 陈言倒不意外她抵赖,也不生气,心念一转,咧嘴一乐:“成,我就问一问,不是就算了。” 打了个招呼,带着张大彪转身就走。 唐韵看着两人离开,玉容一沉,唤进来一名凤翎卫:“去,把白副统领她们给我找回来!” 兵贵稳,器贵利。 这个兵曹如此轻浮急躁,绝非什么厉害人物。 由他可见,纳抚营也不可能是个多厉害的地方。 白鹭居然能在那种地方暴露,简直就是办事不力! 等她回来,必当重惩! 倒不是唐韵心狠,既然要做她大周女帝的亲卫,得了这份荣耀,那就得担得起责任! 陈言带着张大彪到了外面,后者很是纳闷:“大人,你真信她的话?” 陈言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啊,还是不懂啥叫生意。” 张大彪挠着头:“这关生意啥事?” 陈言慢条斯理地说道:“等着看好戏吧!走,去纳抚营,咱们给这位周大小姐准备点小礼物。回头她必然亲自来求,到时候本官哪怕漫天叫价,谅她也不敢坐地还钱!” 张大彪一呆:“啊?” 对方不都当面抵赖了嘛,怎么可能屈尊来求? 不过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指定没错! 直到第二天晌午,唐韵都没等到白鹭回来。 她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 派出去的凤翎卫,沿着去纳抚营的路线来回找了好几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白鹭她们三人像是失踪了一样。 难道,真被抓了?那个兵曹没吹牛? 唐韵心里犯起了嘀咕。 “东家!东家!墨霜姐回来了!” 她正疑虑时,外面突然传来手下凤翎卫的叫声。 唐韵大喜,随即脸一沉,喝道:“叫她进来!” 不消片刻,墨霜进来了。 但却不是自己进来的,是两个凤翎卫一左一右,架着她进了屋子。 “东家!快!快救救副统领!” 甫一进屋,墨霜就泣不成声地跪了下来,焦急地嘶叫了一声,人便软软倒地,昏迷过去。 唐韵一下愣住了,随即看着她,脸色猛地红了一片。 “这,这是怎么回事!” 墨霜去的时候一身武服劲装,这种衣服包裹效果好,利于活动,穿着英姿飒爽,颇显英气。 可现在这身武服破破烂烂,东撕一块西撕一团,再起不了多少遮掩的效果。 一身曼妙景色,隐隐约约,看得人面红耳赤。 “我们也不知道,刚才墨霜姐突然回来,一进来就叫着要去救副统领。” 一个凤翎卫沉声道。 “去哪救?”唐韵终究一国之帝,很快冷静下来。 “我刚才好像听她说过一句,是在……纳抚营?”另一个凤翎卫迟疑道。 “什么!把她弄醒,我要问清楚!”唐韵一惊,喝道。 “是!” …… 手下人很快找来齐云山,后者把脉半晌,面色忽然古怪起来。 “齐大夫,她到底怎么了?”唐韵忍不住问道。 刚才她手下想了不少办法,泼水掐人中什么的,可就是没法把墨霜弄醒。 没办法,只好去请来齐云山。 “咳,这位姑娘,似乎是患了阴竭之症。”齐云山轻咳一声。 “何谓阴竭之症?”唐韵没听过这,一脸茫然。 “男属阳,女属阴。男阳女阴,均是天生之气,不可过旺,也不可缺失。” “一旦缺失,就会体气不调,严重者昏迷,至重者甚至一命归天。” “这位姑娘阴气泄失过重,所以才致昏迷。” “好在她仍不算太严重,只是昏睡,稍睡半日,便能苏醒。” “不过此后需要花费时日,加以调养,方可痊愈。” 齐云山抚着胡须,一五一十地解释。 唐韵越听越奇:“她怎会阴气泄失?” 齐云山眼神玩味起来:“咳,这嘛,房事过度,便会如此。以后在那些方面,这位姑娘可得好好注意。” “什么!不可能!” 唐韵听得耳根都红了个透,却忍不住脱口说道。 “什么不可能?周姑娘是怀疑小老儿的医术?那就另请高明吧!”齐云山有些不悦。 “齐大夫救治我的人,我非常感激。可这件事,绝不可能!”唐韵胀红了脸。 “为何?”齐云山愕然道。 “她尚是黄花之身,犹未嫁人,何来房事可言!”唐韵嗔怒道。 要不是亲眼见过齐云山救治青鸢的手段,唐韵说不定会以为他是庸医,居然会有这种诊断。 但发怒之后,她稍稍冷静,不由心里打起了鼓。 之前她见墨霜身上那衣衫模样,也曾怀疑过她是否被人强行破身。 但后来检查了这丫头的身上,却无异状,仍是完璧。 只是皮肤潮红,稍显异常。 不过无论如何,至少证明墨霜确实不是所谓的“房事过度”。 齐云山也有些懵。 看对方神情,显然不是作伪。 难道真是他断错了症? “齐大夫请回吧,此事请勿外泄,感激不尽。” 唐韵终究国帝,迅速冷静下来,向齐云山道了谢,令人取来银两酬劳,送出门外。 她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乱如麻。 无论齐云山诊断是否有误,均可肯定,白鹭她们出了事! 墨霜如此,那白鹭肯定也…… “来人!随我去一趟县衙!” 到了县衙,陈言却不在。 唐韵一问,说是陈言去了纳抚营,审问昨天抓到的女奸细。 “昨天真抓到了人?”唐韵心里一紧,问了一句。 “对呀,听说还是姿容端丽的女子,真不知道那种人怎么会去干这种违法犯纪的事。” “说不定,还有可能是敌国的奸细!” “我家大人忠君爱国,不容这等通敌卖国的逆贼,当然要把她们审清楚!” “而且,我家大人最喜欢审女犯了。” “手段花样又多,保证她们什么都瞒不住。” 陆卿儿说着说着,脸蛋红了起来。 说到这位县令大人的手段花样,她可太清楚了! 第59章 防弹衣什么鬼? 唐韵看她神情,哪会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也不由脸上一红,但心里更是一沉。 不好,看来自己失算了! 白鹭她们竟然真的被纳抚营抓住,而且还在里面关了足足一整天! 墨霜不知道怎么侥幸逃了出来,只看她那副容貌,就晓得三名凤翎卫在里面遭受了多少折磨! 万一,她们真的没扛住,把自己身份泄露出来…… 唐韵越想越是心惊,一转身离开了县衙。 看来,只好亲自去一趟纳抚营了! 她要亲眼看看,那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所在,陈言这混账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 纳抚营。 唐韵带着两名凤翎卫赶到后,被拦在了营门外。 “站住!官军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守在门口的军士凶神恶煞地拦下她们。 “叫陈言出来见我!”唐韵心急如焚,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什么东西,也敢直呼县令大人的名讳!”几名军士大怒,呼啦一下拎着刀枪就围了上来。 “大胆!我家东家也是你们敢动的!”两名凤翎卫立刻拔剑,护到前面,杏目生寒。 “瞧你们这身打扮,看来,十九跟日前那三名女逆同党!” “来人!给我拿下!” “再交给大人好好审问!” 一名体壮如牛的军汉眼珠子一转,招呼一声,营门内又涌出十来名军士,围住三女。 唐韵气得脸色煞白。 她乃大周之帝,天下莫非王土,哪个地方她去不得! 这伙粗鄙之徒,竟然不但拦阻她,还将她围在这里! 这也罢了,居然还有不少军士,眼神上下打量她们火辣身段,无礼之至! 她纤眉一扬,喝道:“拿下他!” “是!” 一名凤翎卫应声而动,身若矫龙,掠扑向那粗壮军汉。 唐韵倒也不是单纯怒火冲头,而是看出此人当是这些人里面的小头目。 而且,刚才到营地外,她就发觉不对劲。 守门的军士,竟然个个身穿重甲,哪像纳抚营,竟比大周最精锐的军营装备更齐整周密! 凤翎卫的佩剑虽然锋利,但对上这等全身重甲,实是无用武之地。 唯有这粗壮军汉,身上只穿着便装武服,没有重甲护体,最易收拾。 只要拿下他,其余人等便不敢乱来! 那粗壮军汉哈哈一笑,手中的砍刀猛劈向那凤翎卫。 那凤翎卫娇躯一个错步,轻松从对方刀下闪过,瞬间到了粗壮军汉身侧,一剑斜拉,直奔对方大腿! 帝上明言是要拿下对方,是以这一剑她并未取其要害,只是要先废其反击之力。 粗壮军汉没想到她这么灵活,躲闪格挡不及,吃了一惊。 眼见势急,他突然身躯往下一沉,居然用肚子迎向对方剑刃! 嘶! 一声难以言喻的击响,长剑在他腰侧划过,居然没切开皮肉,反而滑了开来。 “什么!” 那凤翎卫大惊,愣了一下。 “你给我趴下吧!” 粗壮军汉吼叫一声,反转手中大刀,用刀背在她颈侧猛敲一记。 那凤翎卫虽身手非凡,可惊愕中来不及躲闪格挡,啪地一下,被敲得翻倒在地。 两眼一阖,直接昏了过去。 营门前瞬间安静下来。 “这!” 唐韵和另一名凤翎卫都惊呆了。 用身体挡剑,居然不受半点伤损,莫不成此人有金刚不坏之身?! 粗壮军汉摸了摸腰侧,惊魂未定地道:“好家伙!差点没死在一嫩娘们儿手上!幸亏老子贴身穿了防弹衣,哈哈!” 唐韵白净的脑门上飞过一串问号。 防什么衣? 定睛一看,只见粗壮军汉被划破的外衫处有个长长的口子,透过破口看进去,里面微微反着光,像是另有乾坤。 随即她娇躯一震,双眸大亮! 纳抚营其他军士这种重铠,只从视觉来看,便知道更胜荀羽飞的黑甲军的配备。 十之八九,也是陈言说过的那种“钢材”制作。 但重铠终究过重,不但对军士消耗极大,光是穿那身走个几里地,都累得够呛。 而且对战马的消耗也不容小视,不利远途奔袭或平原冲杀的骑战。 但若换成这壮汉所穿的这种剑锋也划不破的内甲,轻巧便利,岂非更好! 好个陈言,原来好东西深藏不露! “抓起来!” 粗壮军汉回过神,一声喝令,手下人已经把那昏迷在地的凤翎卫拖了起来。 “放开她!” 另一名凤翎卫大惊娇喝,想要上前。 “慢!” 唐韵回过神来,轻轻搭在她肩头,喝止了她。 “嘿嘿,知道厉害,就赶紧投降。” “我这人最懂怜香惜玉,乖乖束手就擒,我绝不为难。” 粗壮军汉以为她露怯,咧着嘴说道。 唐韵闻言,冷笑=说道:“这天下,还没人有资格让本姑娘束手就擒!看看周围!” 十多名军士一惊,转头看向四周。 纳抚营位于群山所围的峡谷内,周围都是密林。 此时从数十株林木后面,哗啦一下涌出几十名劲装武服的年轻女子,个个冷目含霜,左手持弩右手握剑,英气不凡! 而且个个身手不凡,几次呼吸的功夫,已经上前将众军士围困在中间。 粗壮军汉为首的十多名军士震惊地看着她们,吓傻了一样愣是没半点动作。 唐韵双手负至身后,娇躯一挺,一股威压荡然而生。 “束手就擒,本姑娘绝不为难!” 她冷傲开口。 这是故意把对方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一报方才之仇。 对方纵然身着重甲,但终究人数差异太大,而且自己这边还有手弩。 真要交手,对方必吃大亏! 唐韵赶来纳抚营时,虽然怒急交加,但却并非无智瞎闯。 大周叛乱方定,各地仍有不少窜匪,所以她每次离京,均会带上百名凤翎卫。 除了贴身相护的数人,其余人等,均在外围巡查守卫。 如有需要,也会负责探查之务。 这次要来救人,她立刻令人将所有随行的凤翎卫召齐,否则岂敢如此鲁莽闯营? 陈言此人确实了得,实是她平生仅见之高才。 但终究不是行军打仗的料,竟然将纳抚营的营地,安排在林间这种最易被偷袭的所在。 凤翎卫的人早已赶到,均藏身在了林木后,让对手难以防备。 若是事情顺利,唐韵并不打算动手。 但如今事情演变至这一步,那她也不介意像陈言展示一点手段! 第60章 全抓起来劳军! 不过唐韵也清楚,营门处虽只有这十几人,但营地内应尚有数百之众。 真要动起手来,就算她们能解决这些人,也很难与数百装备精良的军士交战。 如今这一步,也只是起个威慑作用,目的只为逼出陈言。 唐韵话音落下时,已有十余名凤翎卫左手的手弩指向那粗壮军汉。 纵然衣内有内甲,可他终究还是头、手、腿等处均暴露在外。 十几支弩箭出去,保证能把他射得满身窟窿,不怕他不屈服! 粗壮军汉神情古怪地来回打量着众女,突然沮丧地道:“娘的!你赢了!” 唐韵终于等到他这句服软,心中冷笑,便要开口。 “这一两银子,老子早晚要赢回来!” 却见粗壮军汉骂骂咧咧地从腰袋里摸出一两碎银,递向他身后一个军士。 “谢队长,哈哈!” 那军士欢天喜地地接过银子。 唐韵和众凤翎卫均愣住了。 “你们……在做什么?”唐韵下意识道。 “我跟他打赌,你会不会把这群花拳绣腿的娘们儿唤出来,结果害老子输了!”粗壮军汉无比懊恼。 “花……花拳绣腿?!”唐韵脸色难看的重复了一遍。 凤翎卫是大周最精锐的护卫队,随便挑一人出去,等闲十来名壮汉都休想能近其身! 可这家伙居然说她们花拳绣腿! 但随即,她就是心中一震:“等等,你早就知道她们藏身在外?” 粗壮军汉输了银子,心情不佳,没好气地道:“废话!这群女人在我青山县地界鬼祟已久,要不是大人发话不许动她们,老子早把她们抓起来慰劳兄弟们了……啊不对,抓起来审问了!” 唐韵震惊之极! 她的人竟然早就被发现了? “你们在干什么!不许对周姑娘无礼!” 这时,一声怒喝,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看去,只见陈言带着张大彪从营地里匆匆走了过来。 “大人!” 十几名军士齐刷刷地转身单膝跪落,完全无视围着他们的凤翎卫和手弩。 唐韵好不容易回过神,又见这群军士动作整齐划一,军纪森严,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难言滋味。 这个陈言,想不到还有这手控军之能。 大周是军衙一体,纳抚营本身确实受县府管辖。 但实际上县府是文臣,各地军武蒋官,多有不服其管辖之事。 武人一向自大,对文弱书生向来没多少敬重。 这天下,终究是靠武力打下来和守住的! 凭什么,让尔等文弱之人把掌朝权? 譬如荀羽飞会一见何进尧,便奚言戏谑。 想不到陈山区区一个县令,竟能让纳抚营的军士如此忠服! 越和此人接触,唐韵越感觉此人深不可测。 不过陈言能出来,对她救人的事有利无害。 想着,唐韵压下火气,冷冷看着走到近前的陈言。 “这是大周商会的周姑娘,是本官的上宾!” “你等竟敢对她无礼,这哪是对周姑娘不敬,简直是在打本官的脸啊!” “尤其是你钱武!就算人家私闯军营,犯下大罪,可终究是女儿家不是?” “你竟然还真敢打伤周姑娘的护卫,传出去以后哪还有人敢来我青山县做生意!” 陈言一通怒骂,不轻不重地踹了跪地的粗壮军汉钱武几脚。 “是,属下知道错了。”钱武委屈地跟个小媳妇似的,低声下气地应着,不敢回嘴。 对面的唐韵听得微微蹙眉。 这家伙,话里有刀! 几句话就坐实了她私闯军营的大罪,按大周律例,这可是必斩之罪啊! “周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些人没见过你,得罪了。” “这些粗汉下手没轻没重的,没伤着你吧?” 陈言回过头来,一脸关切。 唐韵俏脸一沉,打了个手势。 周围的凤翎卫立刻将手弩方向一偏,指向陈言。 陈言惊道:“周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陈某大小也是朝廷命官,你这不是太妥当吧?” 唐韵不想跟他废话,冷冷道:“把人交出来!” 陈言一脸茫然:“交人?啥人?” 唐韵怒道:“还敢跟我装傻?我手下两名护卫,立刻交出来!” “这本官是真不明白了!” “日前我纳抚营只抓了两个私闯军营的女奸细,哪有什么你周姑娘的护卫?” “再说了,昨儿我不是还特意去请教过周姑娘,你当时不是自个儿亲口说的,那绝不可能是你商会的护卫嘛。” 陈言两手一摊,翻了翻白眼。 唐韵一时语塞。 当时她确实错算了,现在被人拿着话头,实在是没法反驳。 但她又何需反驳? “陈县令,你我之间也无需装疯卖傻,我只要一句话——你,交不交人?” 她寒声而言,一身杀气陡然勃发! 大周女帝,威仪天下! 那身气势,绝非寻常之人能有,一旁的张大彪看着,不禁心中微寒。 这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确是非凡! 陈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目光扫过瞄准了自己的十来把手弩,哑然一笑。 “周姑娘,你我生意上合作蛮愉快的,何必弄到这种地步呢?” “再者,动手之前你要不先看看自己周围?” 陈言没有半点慌乱,笑眯眯地说道。 唐韵一怔,转头看了一眼,陡然色变! 周围密林之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潜出一队人马,已将她们全围困在中间! 粗略一数,至少超过三百人! 每个人均是轻衣紧服,而且服色染了绿黄相间之色,和林木草丛的颜色相近。 所有人手中,同样拿着手弩,一个不落地瞄准了她们! 只是那种手弩的样式和凤翎卫的有些不同,一般手弩以特制木材配着竹、藤等物而制。 但对方的手弩,里面竟然夹杂着金属的部件,像是有些地方是用金铁制作的,看着令人胆寒! 所有凤翎卫均是遍体生寒,一时手足无措,连动也不敢动。 这下可好,本是大好的局势,瞬间逆转! 可想而知,只要她们敢轻举妄动,保证对方立刻动手,把她们射成筛子! “来人,将这批贼子给本官全部拿下,劳军!” 陈言笑容转冷,喝道。 唐韵浑体一凉,失声道:“什么!你敢!” 第61章 可以办了吧? 众女更是无不色变! 劳军,这俩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凤翎卫虽然均是军武之人,可终究是女子。 而且,几乎全部都是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 而这纳抚营中,有数百孔武有力的大男人! 要是真把她们抓起来劳军,那还不被弄个生不如死? 凤翎卫地位尊崇,平时就算是见着朝中大臣,也不须行礼。 而这些纳抚营中的粗汉,可说是军营中最低鄙的存在。 想到自己这等高贵之躯,竟要任这些人采摘,恐惧不由从心底蔓生出来。 不! 绝对不行! “本官本以为你是大周商会的当家,上宾之礼相待。” “结果你原来竟是探我大周军情的奸细!” “不仅遣人私探我军营,更纠党行凶,公然持械袭我大营,简直无法无天!” “而且,竟然还敢以利器威胁朝廷命官!” “连犯数罪,其罪当斩!” “托今帝功德,我大周天下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 “结果偏偏又出了你们这些乱贼,亡我大周之心不死!” “姓周的,本官今日必要让你好好尝尝我青山县令的棍棒,让你不敢再有乱心!” 陈言一边高颂女帝的鸿德,一边痛骂对方,搞得唐韵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方寸大乱。 对方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也就算了。 偏偏话里话外,还隐隐晦晦,说着些让人难免遐想的话语。 青山县令的棍棒? 到底是真棍棒,还是…… 情势急转直下,唐韵怒火全失,完全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难怪纳抚营内如此寂静,营门口闹出这么大动静,居然也没人出来帮忙。 原来,营中主力,早已到外面暗中布置妥当! 想到这,她更是惊出一身香汗,后背都湿透了。 凤翎卫本身就是探察方面的大行家,经过无数探察和反探察的训练。 对方竟然能瞒过上百凤翎卫的耳目,悄然布下陷阱,对方能耐,着实惊人! 难怪,荀羽飞会如此推崇纳抚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特种部队”? “住手!陈县令,万万不可啊!” 一声惊叫,突然从远处传来。 一人骑着快马,从林间穿过,朝着军营这边奔来。 马上之人,赫然是荀羽飞! 原来早前荀羽飞为了吴瀚冬等人之事,受唐韵的密令,去追查其背后主谋。 结果刚查到点消息,想要回报唐韵,哪知道到了县衙大院一问,才晓得唐韵挟怒去了纳抚营。 荀羽飞太清楚纳抚营的能耐,吓得够呛,慌忙快马赶来。 好在远远望见,似乎还没真正动手,他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凭着他的面子,这事应该问题不大! 哪知道他的马快奔到营门前时,突然旁边闪出两名壮汉,手上拿着绊马杆,往下一绊。 “哎哟!” 马儿惊嘶声中冲倒在地,马上的宣国公大人猝不及防,摔翻在地。 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后面一人抄着大刀刀背,往他后脑勺猛地一敲。 砰地一声,荀羽飞眼前一黑,软软倒地。 营门处,唐韵听到荀羽飞的声音,心里暗喜。 形势不妙,但有荀羽飞居中调停,问题应该不大! 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直接被人给绊马敲晕了! “你竟敢对宣国……对荀先生无礼!” 唐韵反应过来,那两个下手的必是陈言的人,她又惊又怒,转头怒叫。 “哼,枉本官对此人推心置腹,原来他竟是你等乱贼的同党!” “来人!将这些乱贼拿下!” “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陈言一声大喝,张大彪早就等不及了,带着人冲了上去。 唐韵面如死灰,看着周围向她投来惊乱目光的一众凤翎卫,终于长叹一口气。 “不要……反抗。” 大势已去! 一股悔意涌上心头。 都怪自己,没有听宣国公的话,轻视了这纳抚营的能为。 纵然她有治国之威,统国之能,面对陈言,也无可奈何! 半个时辰后,纳抚营中军大帐内。 陈言详细检查了钱武身上的防弹衣,重点是被长剑划中的那地方。 “看来,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啊。” 他喃喃地道。 这破地方一天到晚没事就打仗,搞得他不得不首先考虑保命的问题。 当初他治理青山县,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纳抚营搞定,把它变成了自己能完全掌握的武力。 此后他一直将赚来的钱,着重强化纳抚营的军士。 这方面最重要的就是“材料”。 大周旧时所用的铁刀铁剑铁枪等,制铁工艺低下,砍块木头都费劲。 像青鸢的雁翎刀,已算是刀中至品,但在陈言看来,却是工艺落后的代表之作。 好在他以前闲得蛋疼时、在网上天天浪,积累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所以他重点改进了青山县的冻铁,进而还尝试炼钢。 最后制造出了那些相对大周常规装备来说威力惊人的武器和护甲。 但这不够。 他总不能也天天穿那么厚重的铠甲吧? 他这身子骨,是要用在女人身上的,不是用在铠甲身上的! 于是他把脑筋动到了另一件东西上——防弹衣! 这时代当然没子弹,也没制作防弹衣的各种纤维、瓷片等高端材料。 不过原理上可以借鉴,他试验了无数种材料,才有了钱武身上这件山寨版防弹衣。 最外围是用老山区特制的千年老藤抽丝制作,这种藤料极为坚韧,一般刀剑都很难把它砍断。 中间加上一层特制的树皮料和缝合起来的金属薄片,内里加上特制衬里,一件简单的防弹衣就这么制成了。 当然没真正的防弹衣轻便,但相对铠甲来说,已经不错。 穿在衣服里面,不仔细看察觉不了。 “大人,我看这防弹衣挺好的啊,再挨上几十剑也没问题!”钱武咧着嘴说。 “他们那些破刀破剑当然没问题,可要是换了咱们的刀剑,能挨上三下算不错了。”陈言白他一眼。 “那些娘们儿可以办了吧?”一旁张大彪搓着手兴奋地问。 上百个女人,而且里面大多都还长得还不错! 这拿来劳军,着实能乐个十天半月! 不怪他和兄弟们这么急,实在是天天在纳抚营这训练来训练去,又没山匪能收拾,一身劲儿没地放,实在是憋得难受! 第62章 这哪是营地,分明是坚城! “传本官的令,谁敢碰她们一指头,碰哪剁哪!”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得令!啊?等等,不能碰?”张大彪应完声才反应过来,直接傻眼了。 “大人你刚才不是说要抓她们劳军……” “你懂个屁!这叫抬价!” “不吓得她们半死,我哪来大把大把的银子赚?” 陈言心花怒放的说着。 他是真没想到姓周的女人这么莽啊! 居然直接带人杀上来! 原本他并没打算搞这么大,可昨天唐韵拒绝他时,他脑子里却蹦出了这个主意。 她大周商会这么有钱,十万两银子也能投,他不再榨她点油水不过分吧? 陈言并不担心对方会因此真的翻脸。 几番接触,他看得出来,他手上的东西,对对方来说是刚需! 只要把握好分寸就行。 “彪子,去,把周姑娘带到囚室,是时候跟她谈买卖了!” …… 唐韵脸色低沉,跟着张大彪在纳抚营内穿行。 她这才意识到,这地方大得惊人。 占地至少上千亩,分布了大小数十个营房,规模上远不是一般的纳抚营能比。 而且营帐的颜色也有些不同,似乎涂了什么东西在上面,闻着有些辛辣的味儿。 她还留意了营房位置和垒壕的排布,越看越是心惊。 最外围的营墙,居然是用大块石条堆筑而成,上面还浇上了那种此前见过的“水泥”,墙高超过五丈! 不只外墙,营地内的壕沟垒壑,也是以类似的方式,建得处处纵横交错。 有些地方还被大片的草木或者布料遮着,看不到下面是什么情况,更显神秘。 还有那些营房。 一般军营重地,是以木料和布料搭就的“营帐”。 有些地方土料较佳,军中有时扎营,也会以泥土山石为基来搭建框架,算是相当坚固了。 但这地方很少有营帐的存在,几乎全是由石堆和水泥砌成的营房,每一座都像是个小堡垒! 假如真的有大军来犯,冲到了营地里,发生巷战,这些纳抚营的军士守着这些坚固之极的营房,也能有极强的反击之力。 这哪是什么纳抚营? 京城四围的守城,可说是天下坚城之最,都没这个规模! 别说她带来的百来名凤翎卫,就算她把近万御卫军全带来了,也未必能冲得破这营地! 这个陈言,竟然能把纳抚营建成了这等固若金汤之地? “进去吧!” 唐韵正想着,张大彪突然说道。 唐韵抬头一看,只见已经到了一座高大坚固的营房前,门口有几个守卫,正盯着她上下猛瞧。 唐韵芳心生羞怒,一股怒火冲上头顶。 堂堂大周天子,竟落到如此地步,这笔账,她绝对要讨回来! 姓陈的,你给朕等着! 一边在心里痛骂陈言,唐韵一边无奈地跨进了房门。 这营房里面极为宽大,分隔为十来个单间,以粗铁栅栏作门,显然是个囚房。 此时,她那些凤翎卫一个不落,全关在里面。 看到她进来,众女无不松了口气。 帝上无碍! 而且看样子,似乎待遇还挺不错,没绑手绑脚,衣衫也挺齐整,并没有受到什么恶劣对待。 “陈言!” 唐韵却一眼看到了里面的陈言,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不要急。” “在谈事之前,本官请你先看场好戏。” “看完之后,再谈不迟。” 陈言似笑非笑地说道。 好戏? 唐韵大感意外。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就在这时,一声无限缠绵的婉转娇吟,突然从囚房尽头一间刑室传来。 那声音极尽诱惑和凄婉,听得这些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们无不脸上泛红。 唐韵也是同样,但随即剧震道:“你难道……” 这家伙,竟真的拿她手下的凤翎卫来劳军?! 这声音,明明就是男女之事所生! 陈言还没回答,尽头处的那间特制刑室突然开了门,两名军士推着一辆带轮子的铁笼,从刑室内出来。 刹那间,所有人全惊呆了,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地看着铁笼中的情景! 两个衣衫凌乱破烂的靓丽女子,失了魂一般在笼子里,面色潮红如血,相互依偎搂抱着,不堪入目的情态一一展现! 唐韵虽然娇羞,却仍算冷静,很快认出了两女是谁! 是白副统领和曲默月! 只是二女再不复平时的英姿飒爽,仿佛两头浑忘一切的雌兽。 但终究两人都是女子之身,不解其渴,反而越来越是焦躁闷热,下意识的撕扯着身上的衣物。 唐韵终于明白墨霜身上那破烂衣衫是怎么回事。 原来不是别人对她施暴,而是她自己干的! “浑……浑账!你们给我停……停下来!” 羞惊之后,唐韵气得七窍生烟。 这简直丢尽她凤翎卫的脸面! 这要传出去,凤翎卫必成天下笑柄,亲手组建凤翎卫的她,更再无丝毫威仪可言! 可两女根本不理她,依旧我行我素。 那痴态,更是看得众女无不羞赧,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天啊! 这还是那个平素不苟言笑、英姿不凡副统领吗! “你到底对她们弄了什么歹毒手段!”唐韵转头对陈言怒声道。 “这些奸贼乱妇,意图反我大周天下,无论对她们做什么,都难抵其罪行万一!”陈言一脸大义凛然。 “你!”唐韵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看,急成这等情状,还敢说这些乱妇不是你的人?” “不过你不必着急,她们只是个开始。” “你手下这些个乱妇免不了同样的惩处!” “自然,你这个乱妇之首,更当重惩!” “本官已经决定了,不但要重重惩处,还要将你游街示众!” “好让天下百姓知道,反我大周,是什么下场!” 陈言一句一句,像钢刀一样狠狠扎进唐韵心底,让她心中瞬间冰凉! 变成那样再游街示众?! 不! 绝对不行! 那她大周天子的威仪何在! 那时候,就算把陈言这狗贼宰了,也无济于事了! 想到这里,唐韵第一次有些慌了。 甚至,她都想自爆身份,狠狠地收拾这混蛋一翻! 第63章 出气,妥妥的敲诈 可稍微冷静一些后,唐韵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之前她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想,营外林中的埋伏,绝非临时布置。 莫非,对方是早就算计好了,晓得她会来这救人,所以提前安排了那么多人? 进一步推测,这地方守卫这么严密,墨霜怎可能逃得掉? 难道,竟是对方故意放她回去的? 唐韵越想越是心惊。 难不成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对方安排设计的? 可他为的是什么? 是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想要谋反? 仔细一想,也不对。 如果是那样,对方没理由对自己这么客气,虽然抓了,却不但不许任何人碰她一指头,没有给她上绑,刚才关押时也并没有安排到囚室。 唐韵想到深处,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这家伙,摆明了是想敲诈她呀! 想通了这一切,唐韵气的牙痒痒,搞了这么大阵仗,这家伙竟然是为了钱! “陈大人,你不就是谋财吗?本姑娘认了!” 强忍着心头的不爽,唐韵冷着脸说道。 陈言一听,顿时知道,这女人是想通了,顿时哈哈一笑。 他要的就是挫挫对方的锐气,毕竟之前被人拿捏的感觉可不好受,只是他也没想到最后会把事情搞的这么大。 不过没关系,这样一来,钱赚的更多嘛。 想着,陈言笑着说道:“还是周姑娘明事理,这样,本官给你算一算。” “我这些营中兄弟,方才为了保护军营劳苦功高,我还得花钱犒劳,起码得大吃一顿,一个人十两银子就行。” 唐韵大感意外,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就算对方有五百人,也不过五千两银子,不亏! 她正要答应,却听陈言扳着指头接着说了起来。 “犒劳不能少了好酒,我青山名酿醉九霄一坛五两,一人一坛吧,这样一人就是十五两。” “你护卫过来时踩坏我营外不少精心栽培的花木,给你汇个总算二百两吧。” “关押你这些护卫一个时辰,用去十间高档囚室,牢费合计算一百两吧。” “你独自关押所用的豪华囚室,一间算五十两。” …… 唐韵听得目瞪口呆,这家伙也太精打细算了吧,她们来这又不是住客栈! 还什么外面精心栽培的花木,那些全是野生的好吗! 要说是谁家的东西,那只能是她大周国帝的,什么时候轮到这家伙据为己有了? 这一刻,唐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陈大人你直接报个总数吧。” 却听陈言顿了顿,说道:“也成,合计大约七千一百两银子。” 唐韵断然道:“你替我拿来纸笔,我即刻写信,请大人替我转交我县衙中的伴当,他们会带银子过来。” 陈言喜道:“爽快!不过十万两纹银终究沉重,要不我派几辆牛车?” 唐韵一脸错愕道:“什么十万两?不是七千一百两吗?” “损失费和犒劳费合计七千一百两,可封口费还没算啊。” “你大周商会干出这种事,要是传出去,还不被圣上直接抄了窝?” “所以封口费是肯定要的,贵一点也理所应当。” “本来应该按我营中兄弟的人头算,可咱们终究生意伙伴,不能不卖你个面子。” “所以就按你手下的人头来算,一人只要区区一千两!” “你这百来号人,本官还给你去了个零头,就当卖你个人情了!” 陈言双眼一眯,明明劫财的勾当,说得好像为对方着想一样。 唐韵色变道:“什么!你怎么不去抢!” 开玩笑! 十万两银子,哪怕是从国库里抽调,也是笔巨大的负担! 况且,她怎么可能带这么多银子过来! 本来还以为这家伙确实要放过她们,现在她才知道,狠刀子在后面! “这算什么话,本官行得正站得直,赚钱也只赚良心钱,从来不干那抢钱的勾当!不信你问我这些兄弟,彪子,你说是不是!”陈言挺胸昂然。 “没错!”一旁张大彪大声应了一句。 “我……我没带那么多钱!” 唐韵咬牙切齿地道,粉拳死死握紧。 她错了。 本来以这这家伙是流氓,人家流氓可比他文明多了! 他根本就是强盗! 别说她不想给,就算想给,如今大周天下甫定,连年战乱耗尽国库,内帑空虚,哪有那么多钱! “这没关系,本县可提供贷款服务,日息一厘。” “十万两银子,就当贷给你了!” “不足月按足月计算,就是每月利息三千两。” “本县也是悲天悯人的心肠,就不给你搞利滚利那套了,也算积些善德。” 陈言一本正经地说道。 “日息一厘?!你简直疯了!”唐韵几乎跳了起来。 大周最狠的银庄,也没这么狠! 这家伙虽说把青山县建设得有声有色,可这捞起钱来就太不是人了! “不行?那就自己掏呗!”陈言翻了翻白眼。 唐韵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软化下来。 “行,我借!” 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再说,等回头再收拾这混账! “好勒!周姑娘请移贵步,到我营房立字据。”陈言喜道。 “她们怎么办?”唐韵看向铁笼里的两女。 “药劲还得两个时辰呢,让她们折腾会儿呗。”陈言随口道。 “你果然给她们两人喂了药!”唐韵嗔怒道。 陈言嘿嘿一笑,也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晚上,纳抚营内。 荀羽飞怒气冲冲地进了陈言的营房。 林子里那一闷敲,让他昏迷了好几个时辰,这会儿才醒。 想到自己昏迷期间,陈言可能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他就不禁胆战心惊。 到时候追究起来,不只是陈言铁定掉脑袋,他宣国公这条命,也够呛! 第64章 此物乃是水龙头 “陈言你可知自己犯了弥天大罪!” 一进营房,荀羽飞就看到陈言正无比享受地趴在榻上,大吼一句。 被叫来的陆卿儿跪坐在陈言腰上,卖力地为他揉按推拿。 陡然一吼吓得她停了手,陆卿儿不由吃惊地看向荀羽飞。 “我说老荀,你这火气也够重的,回头叫齐大夫给你配几付去火的药。”陈言撇撇嘴,趴那没动弹。 “你还不晓得自己大祸临头!你知不知道周姑娘什么来头,就敢对她下手!”荀羽飞气急败坏地冲到他跟前。 “我又不瞎,看你在她面前跟个孙子似的,她来头能小?”陈言懒懒地说道。 随即回头看了眼陆卿儿:“卿儿,继续按。” 陆卿儿应了一声,赶紧接着给他推拿。 荀羽飞气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她的来头,大到你想不到!”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忽然传来:“哦?原来我来头有那么大?我怎么不知道?” 荀羽飞一愣,随即浑身一震,抬头看向屋子深处。 陈言自己用的营房,布置比其它营房都要豪华。 不但宽大,而且布设精美,并且还分了不同的隔间,有浴屋有偏室有厨间有卧房有会客厅。 此时,一道娇俏身影从浴屋的门内出来,面若寒霜,狠狠瞪了荀羽飞一眼。 后者大惊,结结巴巴地道:“周姑娘,你没事吧?” 他醒来后没来得及问清一切,就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本来以为陈言已经对唐韵下手,可想不到她居然完好无损! 只是……她手里怎么端着木盆? 唐韵又瞪了他一眼,暗叫好险。 刚才这家伙险些说出她真实身份,好在她及时出来制止! 她没再理目瞪口呆的荀羽飞,走近榻边,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唐韵其实本来也是一肚子火。 刚才陈言居然问她能不能帮忙拿盆接点热水过来! 天底下敢叫她这个大周天子这么干的,还是头一份! 她本想撂挑子,但随即却动了别的心思,这家伙让自己打水,何不烫死他? 因此,唐韵便冷着脸去了。 不过进了浴屋后,她愣住了。 起初陈言说浴屋里有热水,她以为是有人在里面烧水。 结果里面只有上面挂着一个大大的铁水箱,下面连着不晓得什么材料制作的管子,尾端接着一个像倒扣的烟枪一样的东西。 身为帝皇,她从小不知道看了多少先贤古籍。 之后征战天下,她更是见遍四方万物。 可她从没见过这玩意儿! 正在她疑惑的不知该如何操作的时候,就听到了荀羽飞的声音,因此才走了出去,喝止了对方。 “你那屋里的是什么?怎么取水?” 唐韵忍不住的问道。 “水龙头而已,没啥大惊小怪的。”陈言不在意的说道。 “什么是水龙头?”唐韵更懵了,这东西,她听都没听过。 闻言,陈言随意的解释道:“水龙头,外形有点像龙头,能出水,因此换做水龙头,这玩意随时可以取水使用。” 唐韵身躯一阵,满脸震撼。 她见多识广,太清楚取水用水,对于百姓来说是多么不便的一回事。 有条件的,在自家院子里打口井,还好一些。 可大周地多山脉,不少府县位置不佳,纵然把水井打到十丈以下,也无法出水。 又或者出来的尽是泥浑水,难以使用。 若是能大量普及这种神奇的“水龙头”,能随时随地取水使用,无比便捷,将会大大便利百姓! 民利则国利,这是她很小就学懂的治国之理。 想到这,她连忙看向陈言:“这水龙头可以推广使用吗?” 陈言一边享受着陆卿儿的按摩,一边眯着眼睛说道。 “当然可以,这也正是本县正筹划的一项便民福利。” “百姓要安居乐业,少不了这些基础设施。” “再加上【集中消毒供水】,不但能解决用水清洁的问题,还能减少因为滥饮脏水而致的疾病问题。” “然后还有【集中供热】,让我青山县百姓都能随时享受到热水!” …… 陈言随口说着,但却听得唐韵张口结舌。 连荀羽飞也听呆了。 这些玩意儿,他也不曾听说过! 若糖是富国之财、钢是强国之材,那这些所谓的“基础设施”,就是利民之益! 民利则国利,百姓安居乐业,才能更好地为她大周天下尽心尽力! 还有那些神奇的水泥。 若能普及,天下大道尽成坦途,不仅百姓得利,大周军队也可迅速移调,及时应对各处乱事! 唐韵美眸复杂的看着陈言。 这家伙别看在捞钱上活脱脱强盗一个,可这肚子里不但有无数新奇玩意儿,还有这经世纬国之才! 可恨这等人材,为何偏偏这个秉性! 看来得好好收拾收拾才行。 第65章 空口贷款 “报!” “大人,那两个乱妇,啊不,那两个商会护卫已经缓过劲儿了!” 外面忽然传来张大彪的禀报声。 “得,嘴都讲干了,就这么着吧。” “彪子,带周姑娘去找她家护卫,送她们离开。” “给本官侍候好了,要是敢怠慢,小心你狗头!” 陈言咂吧咂吧嘴,也讲得累了,直接吩咐道。 “得令!” 外面张大彪应了一声。 唐韵正听得入神,恨不得今儿就住这听陈言继续说那些新奇的想法。 但她心里也担心凤翎卫的安危,只好转身出了营房。 以后多的是机会探这家伙的底,不急在这一时。 荀羽飞立刻便要跟出去,陈言却叫道:“荀兄请留步。” 荀羽飞犹豫了一下,停了下来。 “瞧你刚才那着急的样儿,这会儿该跟兄弟我透个实话了吧?”陈言笑眯眯地说道。 “兄弟?是兄弟刚才还叫人打晕我?”荀羽飞一想起这事就火大。 “意外意外,纯属意外!” “手下人干的,真不是我吩咐的!” 陈言撒起谎来连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实际上确实是他提前吩咐了,否则荀羽飞露了面,陈言哪还好意思继续讹唐韵? 好歹人家也是堂堂宣国公不是? “兄弟啊,不是为兄气量小,实在是你真不该那么干!” “周姑娘出身不凡,你要是动了她,这天底下没人能保住你!” “好在如今没铸下大错!” 荀羽飞心有余悸地感叹了几句。 陈言听得心里一动,故意试探道:“天底下没人保得住我?我还真不信!有你这个当哥哥的护着,我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动我!” 荀羽飞笑了:“你还真别说,动了她,别说为兄护不住你,连为兄自己也……” 刚说到这,他突然警觉,赶紧停嘴,瞪了陈言一眼:“好小子,试探我来着!” 陈言留他下来,就是想探周姑娘的底。 不过看荀羽飞这架势,摆明了是绝不会透露。 “陈言,为兄对你一直心怀感激,但有些话我不能说,不过,周姑娘的身份,你最好不要探究。她肯和你做生意,你好好做就行了。” “时机到了,自然一切明了。” 荀羽飞苦口婆心地道。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她要想好好做生意,我当然欢迎。怕的就是,她不只是想做生意吧?” 京城大户他不是没合作过,田家也不曾派人探他纳抚营的底! 这个周姑娘,绝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既然荀羽飞不肯细说,他也不好强逼。 横竖字据在手,有签名有印章有手印,至少那银子跑不了! 从荀羽飞那探不到什么有料的消息,陈言也没了兴趣,让人将他送走。 不多时,张大彪回来,入房告知陈言,荀羽飞和周姑娘等人已经离开。 “知道了,下去吧。”陈言随口回应。 张大彪正要离开,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犹豫的看了陈言一眼。 “还有事?”陈言看出来了。 “嘿,也没啥事,我就是有件事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张大彪摸着头。 “这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你这铁头娃也有想事的一天?啥事?”陈言好奇起来。 “不就是那个啥借贷嘛,大人,咱们县哪有银庄搞借贷?”张大彪这问题憋半天了,终于问了出来。 青山县如今民生也算富足,但全县的生意全掌握在县令大人手中。 据张大彪所知,青山县还没银庄生意,更别说撑起这十万两贷款的规模的银庄了! “蠢货,又不是真给她十万两,一张欠条而已。”陈言哈哈大笑。 空口贷款这招,又何必真要有钱? 反正他又不是真要拿钱出来,哪怕说个一百万两,又有何妨? 不过张大彪这事提醒了陈言。 这世上最来钱的买卖是啥? 盐、糖、铁等当然来钱,但真正有钱人,都是钱滚钱! 也差不多是该着手安排银庄生意了。 唐韵带着众女回到青山县衙大院时,天还没亮。 除了贴身的数名凤翎卫,其余人等均各自散去。 “属下无能,害东家犯险,愿一死谢罪!” 大院里,白鹭哭着跪伏在地上。 曲默月比她不堪,药劲过去后,人也昏迷了过去,现在还没醒。 “你确实该死,但念在过往立功无数,今后可带罪立功。” “不过副统领之职,暂时卸下罢,待来日立功,再复原位。” 唐韵淡淡地说道。 白鹭顿时喜出望外,连连谢恩。 唐韵挥退众人,独自在屋内沉思。 陈言此人,能耐极大。 若得他入朝,说不定能让大周这如今百废待兴的局面,有所改观。 “看来,得想个办法,让这家伙入朝。” 唐韵喃喃自语。 她正琢磨着,荀羽飞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恭敬行礼。 见他没去休息,唐韵知道他定是有事,说道:“何事?” 荀羽飞忙道:“陛下,刺客的事,臣已查明了!” 唐韵微微蹙眉:“忘了我的嘱咐吗?哪怕是在这里,也当小心隔墙有耳!” 荀羽飞连忙赔罪,改口道:“周姑娘,我已经确认刺客幕后主使者,正是逆王唐朔!” 这两日荀羽飞在县内四境探查,终于得了消息。 确实有形迹可疑之人,曾在县内出现。 甚至吴瀚冬等人所住的客栈,他都探到了,有银能使鬼推磨,掌柜的连着将一起来投宿的其他人也一并说了出来。 荀羽飞乃是镇压叛乱的主将,对唐朔及其下属都认识,听掌柜的将对方形貌一说,立刻知道了是谁。 “不过可惜的是,前日动手前,逆王已经离开了青山县,如今难觅其踪。”荀羽飞有些惋惜。 “听你方才所言,那晚还有一人?”唐韵冷静地说道。 “是,瞒不过周姑娘,逆王虽然已经离开,但他的狗头军师白湘,却仍在青山县!”荀羽飞沉着地道,“那晚这家伙发现事败,吓得藏了起来。不过,我已经查清他落脚处!” 唐韵精神一振:“人呢?” 白湘肯定知道唐朔的巢穴所在,有他,对抓住唐朔大为有利! 机会,她已经给过唐朔。 但他死不悔改,这次,她绝不会再放虎归山! 第66章 冀州民变 荀羽飞脸色古怪起来:“我亲自带人过去抓他,可没想到,人已经消失了……” 他派去探查的人看到白湘藏身在城郊一处民宅内。 而且探子还一直监视那里,没有离开过。 可事实是,等荀羽飞到达后,确实白湘莫名失踪了! 无奈之下,荀羽飞只好一边派人继续查探,一边回来禀报。 唐韵大感失望,再三询问细节后,蹙眉道:“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到底去了哪里?” 不过看这意思,白湘肯定是已经察觉了有人在追捕他,以后要抓他就更难了。 此事只好暂时作罢,回头再说。 想到这里,唐韵忽然心里一动。 要是找陈言帮忙,这家伙是青山县的地头蛇,说不定有办法。 不过她很快否决了这想法。 能力上,陈言绝无问题。 可那家伙太贪了!刚刚才讹她十万两银子,这要再找他帮忙,指不定他又要漫天要价! “东家!大事不好!” 外面何进尧突然闯了进来,一脸惊慌。 “何事惊慌?” 唐韵意外道,何进尧性子稳重,能让他惊慌的事不多。 何进尧仓皇道:“冀州又民变了!” 唐韵剧震道:“什么!” 北边的冀州,乃是大周地域最广的州府。 北地少雨干旱,一向民生凋敝。 唐韵即位之初,还想着手大力改进北地的水利,可后来逆王叛乱,使得此事半途而废。 最近三年,冀州旱情加重,灾民无数。 每年朝中都要拨出大量钱款粮草,赈济灾民。 但今年,国库空虚,唐韵也很难调配灾款。 这也是她为何如此着急糖、盐之事,甚至不惜亲自操刀的原因。 国家缺钱啊! 冀州民风彪悍,过去几年就有零星民变,但规模都不大,很快镇压下来。 可这次不同。 冀州府下属十数县域,全面民变! 规模之大,已超出了冀州官军能镇压的范围,冀州府尹只能向京师求援! 急报送到京师后,立刻通过唐韵安排的密使转送到青这里。 事关重大,唐韵只好暂时抛下抓捕逆王的事,迅速收拾好行装,把受伤的青鸢也带上,天明后便准备回京。 车队出了县衙大院,刚到外面,迎面遇上刚回来的陈言。 “咦?周姑娘,你急匆匆的这是……”陈言有点诧异。 “抱歉,我族里出了些急事,必须立刻赶回去。”唐韵从车上掀开帘子,勉强应了一句。 “啥事能大过赚钱?”陈言撇了撇嘴。 “没……”唐韵正要敷衍过去,突然心中一动,改口道,“是这样,我商会在冀州那边有些买卖,出了点事。” 冀州民变,源于灾情。 这是大周的大难题,靠朝里的那些个老臣,光会急,不会干,永远就是拨款救灾那套! 但陈言这家伙鬼点子多,说不定能从他那弄点主意出来! 陈言一听她这话,立刻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冀州民变?的确,民变了,这买卖也不好做了!” 昨晚大赚一笔,他也开心,跟陆卿儿玩了半夜,累得不行。 今天本来准备多睡会儿,可没想到天还没亮,突然收到消息,说是冀州民变了。 这件事,让陈言精神一振,立刻带着陆卿儿从纳抚营赶回县衙。 大好的机会啊! 民变,就意味着难民增多。 虽说陇州和冀州离得不近,但两者之间的州府一向厌恶难民,用的是驱赶之策。 从冀州出来的难民,最终,还是要流窜到陇州地界。 整个陇州,不,整个大周,没第二个人像陈言一样,巴不得难民越多越好! 劳动力,这可是宝贵资源! 因此陈言准备尽快着手,做好一切工作,接收那些不久后就可能到陇州难民。 马车上的唐韵听到他的话,却是一愣:“陈县令足不出青山,也知道冀州民变的事?” 这件事,冀州府尹也是刚刚才急报回京,按说她是一手消息源,没人比她知道得更早才对。 朝中大臣,都未必知道此事。 怎么陈言这家伙居然已经知道了? 陈言神秘一笑:“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就是我这般了!既然周姑娘有急事,我也不耽搁你了,回头等你处理了族务,咱们再谈不迟。” 说着揖了一礼,便要带着陆卿儿进县衙。 “且慢!”唐韵心里一动,急忙叫住了他,“陈大人既然忧国忧民,那对冀州民变之事,又有什么看法?” “周姑娘看我这青山县的百姓,何时会民变?”陈言忽然话锋一转。 “啊?陈大人玩笑了,青山县百姓富足,民生安稳,怎会民变?”唐韵听得满头雾水。 “这就是了,我青山县虽说还算不上什么大富之地,可山青水秀环境优美,基础设施齐备福利也好,实在是让人找不到民变的理由。”陈言也不脸红,甚至说着说着,还挺起了胸。 荀羽飞和何进尧等人,甚至连周围的凤翎卫,无不听得眉头直锁。 陛下向他求教,他净在这东扯西扯的干嘛? 问的是冀州民变,莫名说些青山县的事有毛用啊? 唯有唐韵,却若有所思。 “陈大人果非常人,句句珠玑!” “你的意思是,只要百姓安康,自然就不会民变,对吗?” “若是能设法让冀州百姓生活安稳下来,民变之患自会消除!” “可问题就在于,如何能让冀州百姓过上安康的日子呢?” 她几句话点透,荀羽飞等人才恍然大悟,不由暗暗脸红。 还好刚才没说话,不然这脸真丢大了,想不到陈言话外竟是这意思! 哪知道陈言莫名其妙地看着唐韵,说道:“周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本官是说,我青山县绝不会有民变之事,做生意找我青山县就对了,绝不会因所谓的民变影响咱们赚银子!” 唐韵:“……” 众人:“……” 第67章 没吃过皮蛋瘦肉粥吧 陈言心里暗乐,不再理他们,带着陆卿儿进了县衙。 “这家伙,满脑子都是钱!”何进尧忍不住叹了一句。 唐韵也有些郁闷,只好吩咐众人,继续赶路。 车队一路向城门而去。 唐韵心急处理民变之事,便唤了荀荀羽飞跟何进尧二人同车商议。 “以臣来看,民变根源还是在于灾情,唯有解决旱灾,方能一劳永逸。”何进尧分析道。 其实都是老生常谈,唐韵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可知道归知道,哪有多少解决之法? “那是治本,可现在首要还是要治标,平定民变才行。”荀羽飞沉声道,“臣愿领军前往,抚平此乱!” “宣国公所言甚是,可是镇压民变也要耗费大量钱款粮草,如今国库空虚,哪还拨得出钱款来?”何进尧没好气地道。 “拨不出也得拨!总不能让我将士饿着肚子为国效力吧!”荀羽飞瞪了他一眼。 “你简直蛮不讲理!已经说了拨不出来,你让我从哪挤出这笔钱?”何进尧气道。 “够了!”唐韵檀口轻启。 两人慌忙闭嘴。 唐韵来回看着两人,一个头两个大。 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此事回京再议,你二人先为朕想想,要解决旱情,有何办法?”唐韵冷冷道。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 此等事朝中商议已久,办法不少,有用的不多,能用的更是几乎没有。 “不如还是试试南水北调?”何进尧小心翼翼地道。 这办法当初是黄良阁提出来的。 大周南境雨水充足,遍地湖泊,若能调到北地为用,就能解决冀州的问题。 可问题是,如何北调? 北境地势比南境更高,要是修建水利工程,花费巨大不用说,要逆流引水这难度也太高了! 就在这时,唐韵突然芳体一震。 “停车!” 负责驾车的凤翎卫连忙停了下来。 车内,唐韵断然道:“你二人继续回京,与众人商议抚平民变之事。我尚有要事,需要再多留一日!” …… 县衙后院,陈言正在小菜园里照顾那些秧苗。 “快了,再等几个月,你们这些小家伙,就能为本公子赚钱了!” 陈言喜孜孜地一边给秧苗施肥,一边自言自语。 “公子,早膳已备好了。”陆卿儿走进了小菜园。 “来喽!”陈言洗净了手,回身把她一把抱住。 薄如蝉翼的衣衫,哪有半点阻隔作用,不一会儿功夫,陆卿儿已是俏脸酡红。 “公……公子,再耽搁下去,早点就……就凉了……” “吃什么早点,公子吃你就好了!” “公子你真坏!明明昨晚才……” 两人正在菜园里你侬我侬,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啊,你们!” 唐韵心急着找陈言,听到后院这有声音,也没多想,直接就走了进来。 可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这么不堪的画面! 直羞得她玉颊生霞,芳心乱跳。 不过也不能怪对方,毕竟这是人家里,陆卿儿又是陈言的小妾,夫妻之间有些亲密实属正常,只能怪自己太着急了。 “周姑娘你怎么回来了?”陈言也有些尴尬,心里忍不住的骂娘。 外面的衙役吃干饭的啊!知道有人进来也不招呼一声! 陆卿儿也羞得脸红,赶紧背过身去整理好自己薄衫。 “我有件事想向陈大人请教。”唐韵红着脸转过身去。 “咳,外面说话吧。”陈言干咳一声,赶紧带着唐韵出了菜园。 到了外面,唐韵才勉强压下了砰砰乱跳的心绪。 桌上是陆卿儿已经备好的早点,有粥水面点,一应俱全。 陈言一向在吃的东西上面讲究,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不吃得好点,哪对得起自己这么辛苦赚钱? 好在陆卿儿心灵手巧,在他指点下厨艺更是突飞猛进,制作的点心粥饭无不可口。 光是闻着,都让唐韵食指大动。 因为心急民变之事,她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不免肚子咕咕作响起来。 “周姑娘怕是也尚未用餐吧?来,不必客气,清粥小菜,招待不周,多多见谅。”陈言听到她肚子里的动静,连忙招呼起来。 “那,就叨扰了。”唐韵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坐了下来。 她一向不是喜好口腹之人,尤其是吃过上次陈言款待她的宴席后,她久久不能忘掉那滋味。 这个陈言,在这方面确实有一套! 已经跟出来的陆卿儿忙又添了碗筷,盛上了粥。 “咦?这粥里面好像还有肉食?等等,这又是什么?”唐韵突有发现,看到粥里有些奇怪的东西,没敢下口。 “这叫皮蛋瘦肉粥,开胃补体,是我家公子的独创,周姑娘你试试。”陆卿儿欣然道。 “何谓皮蛋?”唐韵诧异地看着那粥内的黑黄之物,又有些晶莹透明。 “这可是独家秘方,哪能随便说?”陈言已经开始大口吃喝起来。 唐韵瞪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拿小勺舀了一点,硬着头皮吃进了嘴里。 片刻后,她俏脸微变,满是惊讶的道:“这口感极为特别!” 宫中也有不少蛋膳,但千篇一律,都是以蛋羹为主,辅上各种配料,她早吃腻了。 但这“皮蛋”却相当软弹,不失蛋味的同时还有一股奇异的腌香,令她更是胃口大开。 再夹杂着猪肉的肉香,更是让她忍不住一口接一口,最后索性直接端起粥碗,一口仰尽。 陆卿儿看得掩嘴轻笑。 不过她心里也高兴,这些都是在陈言指点下,她亲手制作的,平素只有他一个人吃。 虽说他是天天夸赞她手艺,可她也担心其实公子是不是因为疼爱她才那么说,现在周姑娘的反应则让她打消了这疑虑,是对她厨艺的最大称赞。 唐韵连着吃了三大碗,吃完后才不好意思地道:“抱歉,见笑了。” 陈言笑眯眯地道:“没有的事,能吃是福!不过,周姑娘突然回转来找本官,应该是有啥重要的事吧?” 这一句让唐韵回过神来,她正色道:“有一件天大的买卖,不知道陈大人接不接得下。” 陈言登时乐了:“这天下只有我想不想接的买卖,还没我接不下的买卖!你尽管说!” 唐韵一字一字地道:“我想向陈大人买水!” 第68章 你这破图能看? 水龙头的事,唐韵的印象太深刻了。 能够直接出水的东西,如果能用到冀州,岂非就能直接解决当地的旱情? 不过她也清楚,昨晚陈言侃了半天,一直没透露半点关于水龙头的秘密,目的不问可知。 这家伙,要钱! 原本她是打算先搞好糖、盐的合作后,赚到了钱,再设法套这水龙头的秘密。 可现在情况有变,她不得不将此事提前。 “买水?”陈言双眼突然一亮。 “不错,而且越多越好!”唐韵点头道。 “越多越好?”陈言重复了一遍,眼神玩味起来。 唐韵见状,不禁心中一动。 水,在陇州乃是极为寻常之物。 山泉、河水、井水,到处都是,哪用得着买?拿个桶,随便舀就是了。 正常人听到这话,必会错愕。 可陈言的反应,却完全不同。 就像他早就知道“水”也有能买卖的一天? “其实天下之物,莫不能买卖。” “好比海味,海滨之地捕之不尽,自然在那边便宜。” “三五文钱,就能尽享美味海鲜,没多少利润空间。” “可转运到内陆,价格就高了起来。” “然而问题是,路途遥远,你海味还在半途,就臭了,所以难以遍销全国。” “水也是同理。” “虽说北地长年干旱,水在那边,自然价值不菲!” “可路途太远,水到半途就没了,还怎么赚钱?” 陈言边说边摇头。 唐韵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但我知道,陈大人有办法。” 陈言茫然道:“啊?什么办法?” 唐韵沉着地道:“将南境之水,调往北境的办法!” 陈言失笑道:“周姑娘你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神仙,哪有办法?” 唐韵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水——龙——头。” “只要能将水龙头贩到北境,自然就能解决远途运输的问题!” “当然,这生意我绝不会亏待陈大人。” “所得利润,你我可三七分,你七,我三!” 陈言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这妹子不会以为水龙头的水,是平空而生的吧? 妹子啊! 不是光有个水龙头,就能有水的啊! 这玩意儿要是能平空出水,那他不早就卖到北边去了? 甚至可以远销国外! 不过另一方面,陈言也是心里一动。 这个周姑娘抛开无知的一面,也太无私了。 大好的生意,她只要三成利润? 这种甘于利人的大好人,这年头可真不多见。 “怎么样?如果你还有要求,咱们还可以谈!”唐韵急切地问道。 “这不是要求的问题。”陈言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怎么跟她解释。 “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不仅能赚钱,还能解决民患!” “冀州灾情一解,自然民变平息,想想那能救回多少百姓!” “你不是说自己心怀天下吗?这种利国利民也利你的事,为何婆婆妈妈?” 唐韵见他犹豫不答,脸色也冷了几分。 陈言心说口号是口号,可这特喵不是想卖就能卖的,起码现在还不行! 想到这,陈言无奈的解释道:“周姑娘,不是我不卖,而是你误会了。其实,水龙头并不生产水,它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说着把水龙头的出水原理简单说了一遍。 纳抚营中那水龙头出的水,来自陈言布设在营地内的六个巨型水塔。 而水塔中的水,则是自附近山泉引来,不断灌入。 之所以能出热水,更是简单。 营地内有专门的大锅炉,军士每日轮流派人在那里烧炉加热,使其中三个水塔内一直保持有热水。 这样一来,纳抚营的军士便能随时使用热水。 本来这只是陈言集中供热供水的试验地,准备实验成熟后推广到全县的。 结果没想到唐韵误会这么深,还真以为他陈言神通广大到能平空产水。 听完陈言的话,唐韵希冀眸子顿时黯淡了下去。 “这么说,灾情真的没办法解决了……” 她有些失神,喃喃地说道。 “周姑娘原来不是想赚钱,而是想解决灾情?” 陈言听得愕然。 唐韵一惊,晓得自己失落下说漏了嘴,连忙掩饰道:“两者又不冲突,解决了冀州灾情和民变,我商会在那边的生意就能正常经营,自然有利。” 陈言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若周姑娘只是想解决北地旱灾,这个简单。” 见他一副轻松神情,唐韵气不打一处来:“说得轻巧!连朝廷都为此苦恼了多少年,你说简单就简单?” 陈言轻咳一声,说道:“所谓能者不难,这种专业的事,当然得专业的人来。” 唐韵纤眉轻蹙,将信将疑:“你真有办法能解决?”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本官说有,自然就有!有舆图吗?” 唐韵有些好奇起来,出去吩咐守在外面的凤翎卫拿来冀州的舆图。 陆卿儿赶紧收拾了桌上碗筷,为他们腾出空间。 片刻后,凤翎卫拿来舆图。 唐韵将舆图铺在桌上,说道:“这是冀州的舆图,你到底要看什么?” 陈言有些无语地看着铺在桌上的舆图:“这也能叫舆图?从哪捡来的破烂吧?” 舆图制作不易,加上这些年战乱不断,这图还是二十年前的制作,难免陈旧破损。 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图上的图迹,还有些地方都磨穿了。 唐韵无奈道:“将就吧!现在也很难给你搞一幅新的来。” 陈言哭笑不得,在图上找了半天,愣是没辨清楚哪是哪。 他考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算了,这破图没法看!来,我带周姑娘看个好东西!” 唐韵精神不由一振。 这家伙又要让她看什么新奇玩意儿? 第69章 情报系统和沙盘 唐韵满头雾水地跟着陈言到了后面,才发现后面有间巨大的屋子,长宽都过十丈,像个仓房。 房门紧锁着,连窗缝都不留一条,想从外面偷看里面的东西,休想办到。 “一般人我可不会给看,但咱俩既然要合作大生意,你自然不同。” 陈言神神秘秘地拿钥匙开了门,让唐韵进了屋子后,还反手把门给锁上了。 唐韵无暇去管他的动作,看着面前的一切,娇躯不禁剧震,失声道:“这是什么!” 面前这占地两亩左右的仓房内,以水泥堆砌了一个又一个方坑,高约及腰。 每一个方坑内,均堆满了沙子。 而在沙子上,竖立着一个又一个的模型,有山有树,有湖泊有河川,甚至还有城池。 这些模型,全部都是烧制而成的瓷器,十分精致。 它们被摆放在不同位置,十多个方框摆出了十多种不同的地貌形态。 “这是我独家制作的立体舆图!” 陈言颇有些自豪。 唐韵震惊莫名:“哪有这样的舆图!” 舆图她见过无数,甚至战乱时候,她亲自带兵,还曾亲手制作过几份。 通常是以帛布或兽皮为底制作,条件不够时用树皮或者竹片。 偶尔,也会用纸。 而舆图上的内容,则是以笔墨绘成。 可从未见过如此形象具体的舆图! 突然间,唐韵发现了什么,快步走到其中一个水泥方坑前,惊道:“这难道是陇州?!” 里面的摆放清晰明了,她迅速找到了青山县的位置,越看越惊。 山脉河流,城池村落,甚至还有各地之间的道路标记,连纳抚营的位置都能清楚看到。 而且因为全是立体的,比普通的舆图视觉效果强了不知几倍几十倍! 她仔细看去,甚至还发现不同山丘有高度的差异,显然也是根据实际中的情况进行了调整。 若是军中也有这样的舆图,那对作战将是大大有利! 看不出来,这个陈言不但精于经商,擅于治国,居然还善于行军作战! 她当然不晓得,陈言虽然从不离开青山县,但却花了大钱,在各地建立了情报系统。 想赚钱,不搞好情报怎么行? 信息的不对等,往往能赚来巨额的利润空间。 同时还能随时掌握各处战事的情况,及时应对可能的战乱。 因此这钱是必须花的。 就像冀州的事,连唐韵这一国之帝都是刚刚才得到急报,陈言就已经拿到了冀州战事的一手情报。 唐韵一开始提到买水时,他确实有点意外。 因为他早就在打北边的主意。 而且正好就是贩水! 一般商贩做不了水生意,主因还是运输难题。 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蓝图,有把握能把贩水生意做大! 刚才他还以为唐韵这么聪明,居然看破了他的打算,后来才发觉不是那么回事,这才松了口气。 而情报系统带来的另一件东西,就是眼前的巨型沙盘。 每一个方坑代表着一个州的地形,所有方坑合起来,就形成了整个大周所有疆域的地形沙盘。 陈言根据送回的情报,让县内工匠按他要求烧制了模型,然后亲手摆放,并且不时按照新的情报来更新,以保证沙盘地形的时效性。 这间仓房,除了他、陆卿儿和张大彪,再没第四个人进来过。 原本他也没打算让唐韵见识他这宝贝。 不过想想此人可能是他未来最大的合作伙伴之一,而目下要谈的生意不用舆图很难说明,只好让她长长见识。 “别看陇州了,咱们现在要看的是冀州,可能还有隔壁雍州。” 陈言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另一个方坑。 唐韵脸上的震惊始终没消退过,跟着他走到了那方坑前,正是冀州地形。 “想不到,冀州全貌原来是这样的!”唐韵脱口道。 手上还拿着那幅自带的舆图,以前视为珍宝,可这会儿她已经想把它给烧了! 靠着旧舆图,她脑中也有一幅冀州的地形图。 可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冀州全貌,跟她脑子里那幅大相径庭! “冀州主体是个大平原,是大周境内山陵地形相对偏少的一州。” “土壤肥沃,只是降雨太少,导致难以大量耕种粮食。” “照我推测,这平原以前应该是被河流冲刷形成。” “不过后来地形发生变化,河流阻断,变成了现在这副德性。” “你看,冀州府地界上有不少河道痕迹,只是干涸了。” “当然,地形变化那可能是几万甚至几十万年前的事了。” 陈言指着冀州的地形随口说道,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唐韵不能置信地道:“你连几万年前的事都知道?” 陈言咧嘴一乐:“哪有那么神,我就是猜的……总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冀州东北方,有座西北向连绵千里山脉叫天悬山。” 唐韵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点头道:“我知道。” 她能知道,是因为前年她曾亲自带军,在那里围巢过燕王的一支精兵,在山林间穿爬了半年,才算解决对方。 个中辛劳,真是苦不堪言! 陈言继续道:“这山脉切断了冀州府和隔壁雍州府的道路,因为它足有上百里的厚度,要打通两边的通道,靠我大周的国力,怕也得几十上百年。” 唐韵听他侃侃而谈,不禁精神大振,不由虚心问道:“大人高见,确实如此!但这又和解决冀州灾情有何关系?” 陈言指向天悬山脉另一边,道:“山的那一边,有条仙女江?” 唐韵顺着他手指指向,目光从冀州府的沙盘上,移到了隔壁雍州府的地界,确实有条大江,从那里奔腾而下。 只不过江水到了天悬山边上,被山脉所阻,改向了,没法到冀州府的地界范围。 她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声音也开始颤抖:“陈大人难道是说……” 陈言重重地说道:“不错,要解冀州旱灾,就要靠这条仙女江!” “可大山阻隔,如何能将这江水引到冀州?”唐韵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简单,打穿天悬山就行了。”陈言一脸轻松。 唐韵:“……” 简单? 打穿就行? 他明明自己刚才还说过,就算举大周全国之力,也要几十甚至上百年才能打穿! 这家伙难道是在逗她? 陈言笑眯眯地道:“如果我有办法只要一两年甚至几个月就把这山打出一条河道呢?” 第70章 我真能办到 唐韵实在没法相信这种事,没好气地道:“你少唬弄本姑娘!这哪可能办到?!” 朝廷中商议过各种救灾的办法,连南水北调这种不可能的招都想过,却独独没有想过打穿天悬山。 原因无它,皆因这山实在太厚了! 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根本不可能办到! 陈言估计的举全国之力要百年,还算是乐观的。 实际上受各种因素影响,很可能就算百年也根本没法打穿。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我还真能办到。” 唐韵一呆:“真能?” 陈言转身朝外走去:“走吧,趁着天还早,咱们还来得及去看另一件宝贝。” 唐韵最后看了一眼仓房内的沙盘,这才不舍地转身跟着他离开。 她暗下决心,将来就算逼,也要逼陈言给宫里来一套这种舆图! 坐着马车出了城,晌午之前,两人又回到了纳抚营。 下车后入了营地,陈言召来张大彪,低声叮嘱了一番,后者领命去了。 “周姑娘,这地方风景不错,咱们去那边山上转转吧。”陈言指了指营地外不远处一座小峰。 唐韵一肚子疑问,但见他不说,也就懒得再问,这家伙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途中要穿过营地外的密林,唐韵随口说道:“陈大人,恕我直言,你这营地,选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妥。” 陈言不动声色:“这话何意?” “兵法有云,营不立于险地。” “你营地周围如此之多的障碍之物,易被敌人潜行偷袭。” “何不将这些林木伐尽,如此也便于营哨观察敌情?” 唐韵乃是亲自带过兵打过仗的,自然在行军布阵上有所见解。 陈言嘿嘿一笑:“周姑娘话是没错,只不过有一点不好。” 唐韵不解道:“哪里不好?”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营地外搞那么干净的话,那些个有歹意的歹徒,还怎么敢过来行凶?那我还怎么把他们一网打尽?” 唐韵一愣,随即脸上一红。 这家伙,话里话外不就是暗指她和凤翎卫吗! 不过她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陈言是故意把营地选在了这里,要的就是让敌人觉得有机可趁,大批来袭。 以纳抚营的实力,就算对方来袭,也是有来无回! 如此一来,还能让原本分散的敌人集中起来,省去了到处翻找查探的功夫。 看似有违兵法的做法,实则暗含深意。 这般想着,她跟着陈言走到了山峰上。 远远地能望见山谷间的纳抚营,不过林木茂密,难窥营中全貌。 “那座叫小青山,高百丈。”这时,陈言指着五里外另一座小峰说道。 唐韵看了一眼,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只是疑惑,这家伙到底带她来这看什么? 就在这一刻。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突然远远传来! 那声响胜比天雷,直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凤翎卫中有人甚至吓得一跤坐倒在地,狼狈不堪。 其余人等则是无不震骇,慌乱拔剑,向着四周仓皇张望,将唐韵护在中间。 “什么动静!” “快!快护着东家离开!” …… 一片混乱中,唐韵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 因为他正盯着小青山,所以第一个发现了异常。 小青山的山头位置,竟爆起漫天尘灰,瞬间掩盖住了整座山头!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声音惊飞了四野山林间的野兽禽鸟,还带出剧烈的风势,将林木刮得东倒西歪,声势惊人之极! 唯一一个早有准备的是陈言,早就捂住了耳朵。 不过饶是如此,他仍然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 脚下所立的山峰,也因为爆炸产生的共振而剧烈地颤动起来,像是要倒倾一般。 “靠!彪子到底用了多少炸药!这动静也太大了!吓死老子了!” 陈言心里嘟囔起来。 此时,漫起的尘灰终于渐渐散去,重新露出小青山山头真貌。 “天……天啊!” 唐韵猛地睁大了双眼,无法置信地惊呼出来。 原本尖尖的山巅,此刻已经被削平了十丈左右高度的一截! 就像有一把巨大的刀,生生横着削去了小青山的山头! 陈言定睛看清,也不由心中暗赞。 彪子对火药布设的掌握,越发炉火纯青了! 不枉自己这么栽培他,事实证明,这家伙虽说脑子不太好使,但技术活儿真是一把好手。 就算是到了自己原本那个世界,起码也能当个高级技工! 此时,众凤翎卫也看到了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 那山头,就算找来上千个挖山工,也起码要花个把月才能挖得掉吧? 可竟然在片刻间,说没就没了! “老……老天爷发怒了!” 一个凤翎卫颤声说道,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双手合拢,畏惧地望着那边。 其余凤翎卫也无不跟着跪下,这种惊人的异变,绝非人力能办到,定是神仙所为! 唐韵几乎要跟着跪落,但终究还是忍住。 她转头看向陈言,脸色煞白地道:“这……是你干的?” 陈言挺起了胸膛:“我早说过,我能办到。” 第71章 大冤种不能错过 在此之前,唐韵将信将疑,以为陈言是吹牛,但现在,她信了! 看着她的表情,陈言微微一笑:“现在信了吧?天悬山的规模当然远远大过小青山,不过本官可以像这般的操作多来几次。” “而且这百里山区也并非所有地方均需要打穿,有些峡谷地带原本就可以利用来引导水势。” “只要规划一条合适的路线,相信最快三五月就能让仙女江的江水泽润冀州!” 陈言早就研究过这办法,此时说出来自是头头是道。 唐韵来回看着小青山山头和陈言,好一会儿,她终于长叹道:“我服了,不过你是如何办到的?” 两次来青山县,让她彻底确定了一件事。 这是老天要兴她大周! 所以才让她机缘巧合下来到这里,发现了陈言这种百年甚至千年难遇的非凡人物! 确实,他毛病也很多。 可是和他这层出不穷的惊人能为相比,那些毛病不值一提! 冀州的旱情,终于有办法了! “怎么办到的,自然是有我的办法,接下来咱们商讨一下价格了。”陈言笑眯眯的说道。 “你说。”强压着心头的震惊,唐韵开口道。 “看在你我合作还挺愉快的份上,我就不收你高价了。” “按照天悬山的规模,若是将其打通的话,算下来差不多也就是三十万两银子!” 陈言美滋滋地给她算起账来。 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刚刚她还觉得这人简直神通广大,小毛病都可以容忍。 现在她已经开始想把他绑起来抽一顿了! 三十万两! 以大周如今的国库情况怎么可能拿的出这么多银子! “嫌贵?那算了。”陈言察言观色,来了招欲擒故纵。 “三十万两,实在是力有不逮。”唐韵压着性子道。 “那算了。”陈言作势欲走。 “等等!要不这样,我先赊着,回头有钱了再给你?”唐韵急了,连忙说道。 “那不行,本县售卖货物概不赊账!”陈言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那……可否让我再借贷三十万两作为货款?”唐韵灵机一动。 反正已经借了十万两,再多借三十万两又有何妨? 至于将来怎么还,甚至还不还,那是将来的事了。 陈言无语地看着她。 这妞贷款还贷上瘾了! 上次他肯贷,是因为本来就是无物无本的买卖。 如今他要送出上万斤的宝贝,哪可能还白白贷给她?当他傻的吗? “不行!既然没钱,那就算了。”陈言再不理她,转身就走。 唐韵看着他背影,气得一跺脚。 可恶! 没办法,看来只好想办法凑出三十万两了。 “准备马车,回京!” …… 陈言送走唐韵,回到纳抚营内后,召来张大彪。 “大人,刚才卑职办得不差吧?”张大彪一脸兴奋。 “不错不错!彪子咱库里的火药还有多少?”陈言赞许地拍拍他肩头,问道。 “库里大概还有九百箱。”张大彪想了想说道。 “九百箱,每箱十斤,合下来九千斤,还差着一千斤。”陈言摸了摸自己下巴,琢磨起来,“你督促一下老宋,叫矿山那边开工,来生意了!” 这青山周围的地界,陈言早就探了个一清二楚。 除了盐矿外,在老山深处,还被他发现了一座硫矿! 最初,陈言确实喜出望外。 有硫矿,就能大量制作火药。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火药简直是黑科技! 他还小的时候,天天在老家山里穿,跟着村里猎户学过火药的制作。 粗制火药制法其实不难,其中需要的主料之一硝石,青山县也并不出产。 这时候他建立的情报系统就起了大用。 他探知在司州有硝民专门刮硝售卖,立刻暗中派人大量收购,然后再自己亲自试验,很快就试验出了合适的配方。 那之后,他便开始大量配制火药。 最初的想法,是用来制作热兵器,增强纳抚营的实力。 不过如今有些技术上的难题,导致这一步暂时没法实现。 而此前大量积存的火药,却出了问题。 为免被外人发现和盗窃,所有火药,他均保存在纳抚营的地库内。 然而地库内虽然做了防潮防水,仍然还是免不了有受潮的现象。 再这么拖下去,他辛苦积存下来的近万斤火药,就白费了! 要知道,前后为了硫矿硝石等东西,他可投了不少钱。 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投了五六万两银子进去。 这要打了水漂,堪比割他肉放他血! 无奈之下,他只好先暂停了硫矿的挖采和火药的制作,苦思处理掉这批火药的办法。 直接抛售到市面上,当然肯定能卖得掉。 可那样做有利无害,说不定还会给他带来麻烦。 因此这事着实困扰了他不少时间。 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大周商会看来在冀州生意不小,十分在意那边的经营,否则周姑娘不会急着来向他求购水龙头。 因此解决那边的灾情,可以说是他们的刚需! 这可是天赐的大冤种,陈言哪可能错过? 大周商会是想和他长期战略性合作的,不会轻易泄露出这秘密。 而现在饵已经布下,就看对方何时咬钩了! 第72章 圣策英明 当唐韵回到宫中时,几位大臣正在议事房吵得不可开交。 “圣上驾到!” 服侍的宫监一声尖喝,众大臣慌忙闭嘴,纷纷跪下行礼。 “平身!说吧,商议出什么结果来了?” 唐韵不看他们半眼,径直走向主位坐下。 黄良阁不等众人开口,起身后当先道:“北境蛮民,多有异心!自先帝时起,便多次骚乱,逆王叛乱时,更是多处举事附迎!若不以雷霆手段灭其锋芒,必成大患!” 话音刚落,对面荀羽飞直接不客气地接过话头:“黄相此言差矣!北民彪悍,武风极盛!要是针锋相对,只会两败俱伤!我大周如今战事刚平,民疲兵乏,百废待兴,这时候还要动用大量兵力镇压民变,只会适得其反!本公认为,应以柔抚为主!” 黄良阁冷冷道:“那照宣国公所言,陛下应该向这些乱民委屈求全?” 荀羽飞闻言顿时大怒:“你少在那煽风点火!本公说的是拨款拨粮赈灾,安抚民心!民心一平,自然民变平息!” 这下何进尧不干了:“宣国公说得倒是轻巧,粮款从何而来?国库的情况,你也清楚,冀州灾情如此严重,所需钱粮何止数十万!难不成从宣国公家里抽调?” 黄良阁得他帮嘴,喜道:“不错!何尚书此言甚是有理!” 哪晓得何进尧却转头瞪着他道:“但黄相的办法同样不妥!大举出兵,兵饷何来?粮草何来!宣国公的主意固然不妥,黄相之议也是绝不可行!” 众人都晓得他的性格,实干派,不喜欢虚言空语。 也正因此,何进尧从不怕得罪他人。 要不是先帝和唐韵均看重他才干,力保他不死,以他这性格,早就被人弄下去了。 黄良阁气得够呛,可他也清楚,何进尧所言是真。 荀羽飞是个武人,反而心胸较为豁达,说道:“何尚书说得虽然没错,但如今形势紧急,冀州府尹连发七道急报求援,咱们耽搁不起啊!钱粮之事,只要你想想办法,总归是有招的吧。” 何进尧没有说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一旁的于都插嘴道:“这我不得不说一句,大家都知道何尚书的性格,若是真有办法,他绝不会在此拖延。” “够了!” 唐韵冷冷一语,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她美目生寒,缓缓扫过众人。 众人见状无不心中一颤,纷纷低下了头。 “精于动嘴的文官说要动武,擅于动武的武将说要安抚,朕的臣属,何时这么懂得变通了?” 唐韵缓缓吐出这几句,听得众人更是不敢应声。 “有谁看出冀州民变背后,还有什么不同之处?”她冷静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 良久,荀羽飞才上前说道:“恕臣等愚昧,请陛下赐示。” 唐韵冷然道:“冀州民变并非如今方有,但为何此次几乎约好一般,全州十多处一起哗变?” 黄良阁一震道:“陛下是说,有人在背后唆使?” 唐韵双眸现出杀意,缓缓道:“若无人唆使,如何会这么齐整?” 何进尧色变道:“莫非又是逆王唐朔在背后……” 唐韵直接打断他的话:“绝非是他,以朕对逆王的了解,他没有这种手段。” 荀羽飞脸色难看起来:“这么说,除了逆王之外,还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唐韵没言语,忽然长身而起。 “众爱卿听令!” 众人看她坚毅神情,便知她已有决断,慌忙跪落在地。 “荀爱卿,令人飞骑传信雍、豫二州府,着令发兵镇压民变。” “记着,以驱赶为主,非必要不得造杀!” “你则宣领精兵,前往豫州,在那里候着。” “何爱卿,从国库拨银二十万,朕会再从内帑中调出五万,并调配南境四州储粮,令各州府尹加急,统一送至豫州,交付于荀爱卿!” “十日之内,荀爱卿这批粮款要分送至雍、豫、徐三州,赈济灾情!” 说到这里,唐韵顿了顿,有意让众人有思考反应时间。 黄良痴吃惊抬头:“陛下,民变乃是发于冀州,为何要赈济它周围相邻的三州?” 众人也无不错愕,摸不着头脑。 虽说北境各州其实都有旱情,但终究有个轻重缓急。 冀州无疑是最重的,雍州南部有灾但北部有仙女江,其实灾情不重,豫、徐二州则是因为仙女江顺天悬山脉绕过冀州后,途经这两座州府,因此灾情也较为轻缓。 现在圣上竟然赈济轻灾区而忽略重灾区,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唐韵心中暗叹。 这些老臣,本职的工作没有问题,可临变应对,着实不佳。 不过如今事情紧急,再说这些也没用。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国库拨出的钱粮,并不足以解决冀州的民变和灾情,但却能大幅缓和其余三州的情况。” “只要三州缓和,就不易被人煽动而再次发生民变。” “同时冀州涌出的难民分散各州,各州有了赈灾的钱粮,也能稍解压力。” “如此一来,朝廷便能集中力量应对冀州之事,不至于顾此失彼。” 唐韵压下性子,耐心地解释道。 何进尧忍不住了:“可总有钱花光、粮吃尽的时候,而且民变只是驱赶不是镇压,终究难平啊。” 要知道,二十万两银子,已经基本是将国库搬空! 一旦花完,朝廷就再没办法了! 唐韵点头道:“不错,所以朕才说如今最重要的是时间。朕粗略估算,这至少能拖上一个月。这一个月间,朕要你何爱卿给朕再变出二十万两银子!” 何进尧傻眼了:“啊?” 陛下这是要逼死他啊! 他要有一个月赚二十万两银子的本事,早就把国库填得满满的了,哪还会轮到民变灾情这些麻烦欺上头来? 但随即,他猛然一震,已经醒悟过来。 第73章 田氏美妆 圣上说的是和青山县的生意! 也就是说,这是要将一切,全押在和陈言的合作上! “臣……臣明白了!” 何进尧伏在地上,高声应道。 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此外,黄相和于爱卿,这几日你二人的担子最重,给朕坐镇尚书府,调配各地官员前往冀州抚灾!” “尤其是黄相,虽说冀州情急,但其余各地也不能轻忽!” “令各州府尹通查州境,凡可疑者必查!” “朕要让那幕后之人,无力可施!” 说至最后一语时,唐韵明眸生煞,看得众人既是心惊,又是心安。 她回来前,众人早就乱了阵脚,谁也说不服谁。 根本原因,还是所有人都觉得,这场突来的灾劫,根本没有能解决的办法! 但唐韵的镇定和从容,让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圣上就是主心骨! 她不乱,这天下便不会乱! “臣等遵旨!” 这些举措能否挽狂澜于既倒,他们不知道。 但至少,如今必须齐心协力,方有希望! 和诸卧属商议到傍晚时分,唐韵才打道回寝宫。 在龙辇上坐下后,她也不禁稍露疲色。 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而她几乎没睡过,难免有些疲乏。 但她没有休息,立刻召来凤翎卫如今的代统领黎蕊。 黎蕊原本是青鸢手下的得力之人,如今青鸢受伤未愈,白鹭受责停职,给了她机会。 “冀州有消息吗?” “禀陛下,尚未有消息回传。”黎蕊恭敬应道。 “再增派人手,务必查出幕后煽动之人!”唐韵断然道。 “是!”黎蕊应声退下。 唐韵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秀眉深蹙。 早在听到冀州大规模民变时,她就已经明白,此事必有人在暗中使坏。 大周不满她这个女帝的人,绝不只唐朔一个! 因此在回京前,她便派出手下得力凤翎卫,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冀州,暗中调查。 不过唐韵自己也清楚,两州距离那么远,哪可能这么快就有消息? 只是她心中焦急,忍不住要叫人来询问。 稍息片刻,唐韵心中又闪过那件最重要的事。 朝中所议,均是治标之策,只能暂解眼前的冀州危机。 真正要彻底解决,终究还是得将问题的本源解决。 如今能想到的办法中,人工掘河引流、南水北调等,都是劳民伤财的做法。 而且相关的花费早就估算清楚,任何一种方案,没有上百万两银子,都休想能有成效。 退一步说,就算大周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效果能到什么程度,都还是未知数。 相比之下,陈言提供的办法,不仅花费更少,而且时日更短,并且所需的劳工也并不多。 “看来,只好设法凑出三十万两银子了……”唐韵喃喃地道。 只是想归想,一时之间,她哪有那么多钱? 国库刚刚才调拨了二十万两银子出来,别说再调三十万,三万两都难! 而她又从内帑中调拨出五万两银子,也基本将内帑掏空。 唐韵左思右想,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心情烦躁起来,索性召来凤翎卫,便装出了宫。 每到烦恼时,她最爱到外面逛一逛,舒解心情。 这时天色已暗,京城东市已经开了夜市。 唐韵随意在街巷间穿梭,看着街上的摊贩和店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逛了半晌,她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大周最繁华的城池所在。 可如今就算是这里的夜市,也远不及青山县的集市那么热闹! “想不到,我亲手治理的京城,还及不上一个小小县令治下的小城。” 唐韵苦笑了一声,轻轻摇头。 “东家,你看那边!”旁边随侍的黎蕊忽然惊异地道。 唐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街尾那边围满了人,热闹之极。 她也不禁有些惊讶,遂款步而去,想看个究竟。 到了近处,才那堆人至少有四五十人,而且大多是女子,将一家店铺堵得水泄不通。 “田氏美妆?” 唐韵看了招牌一眼,一下愣住了。 这算什么店铺? 就在这时,店里面走出一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子,双手拢在嘴边,叫道:“各位请回吧,今日夜场的限量仙脂玉露已经售罄,请明日赶早!” “什么啊!我都排了三个时辰了!” “这怎么行!卖完了不早说,害我在这排这么久!” “丽珠姐姐,昨儿你不是跟我说好的吗?我家小姐等你家仙脂玉露已经好多天了啊!你行个方便,给我通融两瓶行么?” “别听这小蹄子的,丽珠妹子,姐不用两瓶,只要一瓶就好!我家少奶奶以后亏待不了你!” …… 店门前的众人抱怨的、低骂的、无奈的、哀求的……声声交织,仍没有散去的意思。 唐韵看得惊奇无比,见旁边还有人在看热闹,遂道:“黎蕊,你去探探是怎么回事。” 黎蕊答应着去了,没一会儿就跑了回来。 “东家,我问清楚了,这里是田百万家的胭脂铺,最近改了名字叫什么田氏美妆。” “说是专卖女人家用的妆物,而且还添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 “这些人等的是他家新上柜的润肤品,叫‘仙脂玉露’。” “听说涂抹了之后,皮肤会更加柔嫩光滑有弹性,而且可以保湿,不会干燥!” 黎蕊终究也是女儿家,说起这些东西时,眼里都在泛着光。 “润肤品是什么?”唐韵睁大了眼睛。 “好像就是种涂抹在脸上、手上、身上的东西,听说挺香的。”黎蕊按自己的理解解释了一下。 “那保湿又是什么意思?”唐韵疑惑道。 “我听人说,人的皮肤会丢失水分,变得干燥粗糙。保湿就是锁住皮肤上的水分,这样皮肤就能保持柔软光滑啦。”黎蕊早就问过了。 “可惜,买不到了。”唐韵听得有些心动,不过人家已经说售罄,买也买不到了。 “买得到也买不起,可贵了!”黎蕊惋惜道。 “在我的面前,还有什么东西敢说贵?”唐韵不禁莞尔。 “是,对东家来说当然不贵,可对我来说,一年的薪俸也买不起一瓶。”黎蕊叹道。 第74章 金子也没这么贵 “什么!”唐韵也不由吃了一惊。 凤翎卫是她的亲卫,俸银待遇比对的是朝中三品以上的高官,怎么可能一年薪俸也买不起一瓶? “这么小一瓶,听说现在已经卖到了六百两银子呢!”黎蕊比划了一下。 唐韵脸色都变了! 黎蕊比划的是高度和腰围均约两寸许的瓶子! 就算是装金子,怕是也装不了多少,居然能卖到六百两! 而且,还有这么多人抢购! “不过他们家卖得真奇怪,听说每天分三次放货,早场中场和夜场。” “每次只放十瓶,无论你出多高的价,也不会加售。” “真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这不是把客人往外赶么?” 黎蕊嘟囔道。 唐韵心潮起伏,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仙脂玉露,恐怕就是田家从陈言那里进的化妆品! 这样说来,田家光靠这个,每天三场就能卖出一万八千两银子! “原来,我京城百姓如此有钱!” 唐韵不禁有些恼火。 国库匮虚,连赈灾都拨不出银子,可京城这些大户竟连六百两一瓶的玩意儿也能争相购买! 更别说田百万这样的大商贩,柜台每日流水居然能近二万两! 看来,是该查查田家的税赋了! 唐韵转身就走,同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田家的做法,倒是提醒了她。 陈言和她的合作,除了那批猪外,第一步主要就是糖。 此前她让何进尧一个月弄出来二十万两银子,其实连她自己心里都没底。 毕竟原本计划是平价销售白糖,惠及大众,自然利润空间不大。 但田家的做法让她有了个新想法。 若是把糖也卖到高价呢? 可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把白糖卖出那般高价。 唐韵苦恼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治理天下,她在行。 可这做生意,她确实不行! 看来,得找人想想办法。 但……找谁呢? 朝里那些个老古董不用想了,指定帮不上忙。 唐韵脑海中浮过一张让她喜恶交杂的面孔。 她叹了口气。 看来,只好问他了。 …… 三天后,何进尧已经在京城最繁华的皇城大街上选好了店铺,完成了装修准备工作。 调拨钱粮的事,他早两天已经完成,后续的操作暂时不必他经手,正好挤出时间再去青山县进第一批成品白糖。 上次到青山县就糖、盐、炼钢等事宜签好了协议,糖厂的初期投资三万两银子,也已经给付。 按当时陈言的说法,现在去基本上就能拿到第一批白糖。 临行前,唐韵专门和他单独一谈,交给了他一样东西。 何进尧不敢怠慢,细心保管好后,这才上路。 青山县,制糖厂。 厂址选在了县城内,主要因为陈言不喜欢走远路,近点方便。 像那些个盐田、硫矿等,每次去回都花不少时间,这不浪费时间嘛! 不过盐田硫矿没办法,那个吃地理位置。糖厂就不同了,原料直接从城外拉回来就行。 “大人,您尝尝这个,这是刚制成的新货,第九批了!” 新厂的院坝里,徐田拿着一筒新制成的白糖兴奋地递给陈言。 虽说目前生产线还没正式的投入生产,但陈言已经让徐田用老旧的办法开始制作了,至于新的生产线,想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投入到生产中。 “嗯!不错不错!真甜!”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向旁边那人。 这话当然不是他说的,他还没伸手接呢,旁边这女人就已经抢先一步,截住了糖筒,拿着小勺舀了一勺,塞进了嘴里。 还像个品糖大师一样品评起来。 “甜度适中,滋润不燥,徐伯,你这一批比前面的品质可高了不少呢!” 郑妍一边说一边吃,手和嘴都没停过。 徐田老脸笑开了花,连忙道:“好吃就好!好吃就好!” 郑妍像没看到陈言一样,凑到徐田耳边悄声道:“昨儿我的特品糖吃完啦,你看……” 徐田呵呵一笑:“早就给你备好了,一会儿给你拿!” 郑妍雀跃道:“太好啦!” 陈言叹了口气。 他也不晓得是倒了啥霉,居然给县衙里招了这么个捕头! 自从糖厂投入使用,她就没离开过这! 每一批新糖完成,她绝对第一个抢着尝。 这妞到底是他县衙的捕头,还是糖厂的质检? 明明这会儿是该巡街的时候,她却还赖在这里,干脆回头把她调到糖厂当保安算了! 不过…… 陈言看了看她因为雀跃而剧烈波动的胸脯,那身捕头服都有些束缚不住内中的汹涌。 这妞天天吃糖,怎么没咋长胖? 唯一好像胖了点的,好像只有那压不住的澎湃…… “大人!周掌柜来了!现在在县衙等您!” 一声娇呼传来,却是陆卿儿小跑着过来。 陈言转头一看,嗬,好家伙,那波动幅度,也不见得逊色郑妍多少! 要不是有正事,真想现在就把她拖到糖厂某间屋子里,来个就地正法。 不过既然周掌柜来了,说明对方已经准备妥当,是时候正式把白糖卖出去了。 回到县衙,陈言见到何进尧,红光满面地笑道:“周掌框你可算来了!第一批白糖,本官已经准备妥当!” 何进尧赞道:“大人真是雷厉风行!不知有多少?” 陈言含笑道:“六百斤!” 何进尧本来以为对方糖厂刚开始准备没几天,估计有个十斤八斤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么多! 他大喜道:“太好了!我即刻带货回去,利润分配就按咱们协议好的五五分。” 陈言毫无异议,说道:“其实进货这种事,周掌柜大可不必亲自过来,派几个伙计来就成。” 何进尧一笑:“其实这次我亲自来这,尚有一事。” 说着将一个精巧的木盒小心地拿了出来,上面还上着锁。 陈言见他神情庄重,奇道:“这是啥?” 何进尧肃容道:“这是东家让我给陈大人带的东西,说是只要陈大人看了,就明白什么意思。” 第75章 进军房地产事业 陈言听得眼睛一亮。 果然,咬钩来了! 恐怕,这里面是三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却见何进尧拿钥匙开了锁,开了盖,里面果然是一张张薄纸。 陈言心花怒放,大周造纸工艺十分落后,所以只有极少数的场合才会用纸。 比如说,银票! 何进尧将木盒内的那二十来张纸拿出来,然后把第一张轻轻放到陈言面前。 “这一张,是京城东城根七十七号的四合院,约六亩。按如今市价估算,约值一万二千两银子。” 陈言一呆:“等等,这……不是银票?” 何进尧摇了摇头:“不是,这些,全部都是地契和房契。这一张是东城根七十七号的房契,这一张是它的地契,请陈大人点收。” 陈言满心的欢喜瞬间消失,皱眉道:“你拿这些房地契给我干什么?” 何进尧见他脸色变化,心中一沉。 身为地官尚书,最在意的是经济方面,自然清楚对方脸色为什么如此转变。 要知道,这年头很多东西都值钱,唯有房地产,是最不值钱的! 国泰民安的时候,当然不同。 可大周如今四下乱事初平,局势也并没有完全稳固。 搞不好哪天被反贼打进了京城,房子和地这类不动产在战争面前,完全就是一捅就破的泡沫经济! 这些房地契,大部分是此前从贪官反贼等处缴没所得。 但其中有两处,却是唐韵自己的别院。 唐韵即位并不久,加上本身也不喜奢华,且连年战乱,她并没有积存多少私产。 现在为了解决冀州灾情,只好将这些房地契拿来抵那三十万两银子。 可看陈言这意思,怕是要糟! 但事到如今,何进尧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这里一共十二套房地契。” “东家说了,如今商会有难,三十万两银子她一时确实凑不出来。” “但这些房地契都是京城内外的值钱地儿!” “按如今的市价估算,总计绝对超过三十万两银子!” 陈言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何进尧不禁后背有些发凉。 怎么感觉对方像是想把这叠房地契捏成团再塞进他嘴里的意思? 还好陈言终究没有动手,只是长叹一口气,皱着眉接过房地契翻了起来。 何进尧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坏了! 这家伙肯定要拒绝! 但他却不知道,此时陈言已经几乎快憋不住了! 要不是全力忍着,这会儿他已经笑喷出来。 这些房地契,可是实打实的宝贝! 事实上陈言早就在打房地产的主意,尤其是京城的地皮,他垂涎已久。 只不过青山县尚未实现他计划中的建设,处处都要花钱,所以暂时他还没那么大财力去着手。 不过,借助他建立的情报系统,他早就估算过各地房地产市场。 就像最上面这份东城根七十七号院,那可是离皇宫最近的地段之一。 估计是因为现在大周局势不稳,估价者把价估得忒低。 但照陈言自己的估算,这地眼下至少值三万两! 若是局势稳定下来,这价还能往上翻! 而且这还没算房子,既然是占地六亩的大院,户型怎么可能差?少说也能值个几千两。 他在心里将所有房地契清算了一遍,越算越想放声大笑。 三十万? 这批房地契全是在黄金地段,位置好方位佳,加上又全是独栋的院落设计,全是值钱货! 以他的估算,就算是现在这个局势动荡的时候,加起来也至少值五十万两! 苦忍了半天,好不容易他才把几乎冲上脸的笑意压回肚子里,摇头叹气地抬起头。 “老周,你们这就有些不地道了!” “拿这抵三十万,是不是有点把我当傻子耍?” “现在这世道,这些根本不值钱!” “这样,我顶多给你算十万两!” 何进尧色变道:“这怎么行!” 陈言直接把房地契全塞回木盒里:“不行那就拿回去吧。” 何进尧大急:“这不行!我拿回去还怎么交差?” 陈言翻起了白眼:“生意就是生意,本官不能为了让你交差,却让自己吃这么大的亏吧?” 何进尧如今已经没了退路,只能放下身段,央求道:“陈大人,这事无论如何你得帮帮我!如今大周商会遇到了麻烦,要是你肯帮忙,敝东家必定记你这恩情!” 陈言这才长叹一口气:“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本官的心也是肉长的,不能见难不救。这样,这些房地契我仍然给你算十万两银子。” 何进尧失声道:“你这……” 陈言打断他的话:“但看来贵东家还算有些诚意的份上,本官决定,可再贷给贵商会二十万两,抵去差额。利息嘛,仍和上次一样,你看如何?” 何进尧呆了一呆:“什么上次?” 在纳抚营发生的事太丢人,因此唐韵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连荀羽飞也不知道,更别说何进尧了。 陈言笑了笑,说道:“回头你去跟你东家一说,她自然明白。她要答应,下次再签字据也是一样。这事就到这吧,我先带你去看看白糖的成品。” …… 一个时辰后,所有白糖昔数装箱,放进了马车。 但何进尧却没有急着上车,反而拉着陈言说道:“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我想向陈大人请教。” 面对能帮他赚钱的得力工具,陈言自然爽快:“说什么请教,老周你尽管问,本官知无不答!” 何进尧简单把田家在京城高价销售仙脂玉露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盯着陈言:“这件事,不知陈大人是否知情?” 陈言哈哈一笑:“我当啥事,这事我可太知情了!” 事实上,田家如何销售那些化妆品,正是陈言教他们的。 针对性设计产品包装,分档定价,定量限购,饥饿营销…… 这些个手段,陈言第一次教田家大少时,后者直接听傻了眼。 而且一开始,田大少根本不相信那能卖得出去,更别说卖得好了。 所以他来进了第一批货后,原本计划的是隔三个月再来进一次货。 结果不到七天,他就又来了青山县。 第一批货不但七天卖光,而且还给预计到了半个月后! 从此,田大少把陈言的教导奉若圭臬。 仙脂玉露陈言建议零售价开到四百一瓶。 结果行情大火,京城的王公贵戚争相抢购,现在炒到了六百两银子一瓶。 听完陈言的话,何进尧喜出望外,急忙道:“那这白糖,是否也能如那般卖出高价呢?” 陈言一呆:“什么?” 第76章 此物名唤瑶池仙酿 白糖的销售,在他的计划中有明确的方针。 像仙脂玉露那种噱头型的产品,是有热度寿命的。 过段时间,就得更新换代,以保证其热度。 但像白糖这类日常调味用品,没有什么更新换代空间,只有开发了全国市场,才好长期持续性发展。 所以要走低价铺量路线,再设法弄到专营权,垄断全国市场。 可以说,这是最好的发展方向了。 想要像化妆品一样销售,前景不大,属于比较短视的做法。 “是这样,陈大人也知道,我们商会最近遇到些麻烦,急需快速回本周转。” “要是照此前议定的办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办到。” “所以我才厚颜请教陈大人,是否有办法利用白糖,像化妆品那般短期便可收回本金?” 何进尧把早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陈言想起唐韵说过家族生意在冀州遇到的难题,明白过来。 他想了想,道:“白糖本身恐怕很难办到。” 何进尧听到这一句,一颗心凉到了底。 陈言却是一笑:“不过,它的衍生商品,却可以办到。” 何进尧呆道:“衍什么?” 陈言拍拍他肩头:“实话说,换了别人,我根本不会管这事。不过贵东家和本官合作愉快,这个忙我帮了!这样,你今日且先在这里住下,晚上吃顿便饭,本官再请老周你见识点好东西!” 何进尧喜不自胜,长长一揖:“陈大人的恩情,我和东家铭感五内!” 陈言暗忖废话,老子费这么多心血,你要不记在心里还是人么? 他之所以要帮对方,主因还是这种合作伙伴,确实难寻。 此前他合作过的最大商户,就是田百万家。 但田家终究只是平民百姓,能赚钱,但有限。 不像大周商会,竟然能搞到盐铁经营权! 加上他们和荀羽飞这种达官显贵交情不浅,足以证明,其背后的靠山,必然在朝中有极深的关系。 搞不好,周姑娘之所以这么在意冀州灾情,其中就有其背后那座大靠山的指示。 要是能让对方欠下他的人情,对他日后的赚钱大业,大大有利! …… 天黑后,陈言在家里招待何进尧。 踏进门后,何进尧就是一呆。 上次陈言招待他们,可谓丰盛之极,更让他们尝到了从未尝过的绝美滋味。 因此,何进尧心里其实也挺期待这顿晚饭。 可没想到进屋之后,偌大一张饭桌上,居然只有两个约一尺高的带盖铁桶和两个小瓷杯。 “老周你坐,别客气,当自己家!”陈言热情招呼。 “陈大人,这是?”何进尧定了定神,走到桌边坐下,有些失望地盯着那两个铁桶。 桶盖处还有锁扣,将盖子扣得紧紧的,像是生怕里面的东西泄露出来一样。 而且桶身不像是普通凡铁,表面还有光泽,似乎和对方上次展示过的钢刀是同样材质。 这也太浪费了! 这么好的材料,居然用来制作这种家常用具,简直暴殄天物! 他心里正嘀咕时,陈言已经在对面坐下,将他神情全看在眼里,心里好笑。 何进尧显然是那种直性子的人,藏不住心事,有什么情绪变化全在脸上。 “此物,乃是本官独家酿制的极品!” “实不相瞒,老周你是第一个有幸品尝的人。” “连我家卿儿,都还不曾尝过个中滋味!” 陈言说着将其中一个小桶盖子打开,刹那间,一股异香涌了出来。 何进尧只嗅了一口,就是一震! 香味直入鼻端,过喉入肺,直透心脾! 他吃惊地朝桶内看去,却见里面是大半桶乳白色的汁液。 而在汁液间,飘动着星星点点的碧色之物,一时看不清是什么。 却见陈言拿起挂在桶内一个同样钢制的小勺,将桶内的乳白汗液一勺一勺舀了出来,盛满一杯,轻轻推到了何进尧面前。 “好奇异的香味!这到底是什么?”何进尧看着杯内微微荡动的汁液,惊奇地问道。 陈言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却打了个“请喝”的手势。 何进尧不疑有它,忍不住端起杯来,先在鼻端重重一嗅,然后才把杯子凑到嘴边,轻呡了一口,在口中品了一会儿,不由眼中透讶色。 “确实有牛羊乳味,但却毫无其腥膻气,只留乳香。” “而且回味悠长,间杂一股清爽的茶香,爽口之余又有些许细腻。” “此外,还有一股浓郁的甘甜,甜味极纯!” “妙,妙啊!” “老夫还从未喝过如此奇异之物!” 陈言哈哈大笑:“你就说你爱不爱喝吧!” 何进尧二话不说,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全给喝了个干净。 然后有些急切地把杯子递了过去:“能否再来一杯?” 陈言欣然道:“今晚你是我的贵客,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何进尧大喜,完全忘了刚才的失望,一杯接一杯,一连喝了四五杯,这才不好意思地打着嗝放下杯子。 他尴尬道:“老夫失礼了,见笑见笑!陈大人,现在可以揭晓这究竟是什么妙物了吧?” 陈言含笑道:“此物名唤‘瑶池仙酿’,是我得自一位高人的秘方。其中最重要的一样原料,正是白糖。若无它的居中调配,这仙酿涩味难抑,便没这般美味了。” 何进尧叹道:“这等美物,合该只有天上才有!唉,真是对不住,你这仙酿想必酿制不易,被我一不小心喝了这么多。” 陈言却道:“此物妙就妙在,其实酿制不难。但请不要问我如何酿制,商业机密,恕难奉告!” 何进尧听得似懂非懂,但晓得他肯定不会说出酿制之法,只好看向另一个小桶,有些心痒地问道:“那桶内是?” 第一桶已是如此宝物,那第二桶必然也是不凡! 陈言却再盛了一杯瑶池仙酿,然后才打开第二个小桶。 何进尧朝桶内一看,又是一愣,随即吃惊道:“陈大人你哪来的这东西!” 第77章 这都什么野路子 瑶池仙酿他不认识,自然初见时不算太惊异。 可这桶里的东西他却识得。 赫然竟是一块块晶莹透明的冰块! 冰块,宫中也有。 都是从北境高峰凿出来的,进行遮光保存运输,在其融化前赶送到京师。 然后直接放进深挖的地窖,那里长年低温,可以保存较长时间。 每年入暑,圣上都会分出一些冰块,送给最器重的臣属,作消暑之用。 何进尧也分过不少,将之放入酒水茶水之中,滋味美不可言。 但是这东西一出了地窖,便很难久存。 每次圣上分赠下来,何进尧都得赶紧使用,不然很快就会化掉。 因此冰块可以说是奢侈品。 何进尧这么多年,加起来可能也就分过十数颗拇指大小的冰块,而且都是半化状态。 可此刻这桶里的冰块,每一块都大如拳头,加起来比他见过的冰块都要多! 陈言区区一个地方县令,从哪弄来这么多冰块? 难道是买来的? 听说京城市集偶尔也有售卖冰块的,但价格极高,一寸见方的一块就能卖到一两银子。 这桶里这个量,算下来岂不是至少要上千两银子? 何进尧惊疑不定时,陈言却直接用挂在桶内的另一把小勺,将一块冰块舀进装了大半杯瑶池仙酿的瓷杯内。 然后又把杯子推到何进尧面前:“老周你再试试这个。” 何进尧好不容易压下心中震惊,有些激动地双手捧起杯子,感觉到杯身传出阵阵凉意。 他小心地呡了一口,脸色顿时大变,长叹道:“神仙日子,也不外如此!” 此前的瑶池仙酿,其实带着一点热量。 这时被冰块一镇,仙酿的口感立刻发生了巨大变化,仿佛和他之前喝的不是同一种东西,但却是另一种至妙之感! 他本以为瑶池仙酿已是味中之极。 可想不到,加冰之后,那滋味竟还能再上一层楼! “老周你觉得,这宝贝在京城能不能大卖?”陈言终于转入正题。 “能,肯定能!” “此酿味美至极,口齿留香,且后劲绵酥,必能大卖!” 何进尧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两只老眼亮得跟探照灯似的。 他掌管周氏商会的实际经营,自然在经商方面是有些嗅觉的。 这种闻所未闻的极品美味,必能大行其道! 尤其是京城那些早就把养叼了嘴的达官贵人,多的是肯为口腹之欲花的银子。 他越想越兴奋,看来圣上要的二十万两银子,有着落了! 陈言微微一笑。 这大周第一桶奶茶,其实早两年就在他经济发展计划中。 只不过当时配料不齐,加上尚未炼制出精纯的糖,以及诸事杂忙,他一直没有尝试。 这次何进尧提出那要求,陈言脑海中立刻闪过了这深藏在脑海深处的想法。 大周地域上仍是南方温暖滋润北部寒冷干燥。 所以基本上还是南方农耕、北部游牧的民生状态。 有不少商贩看准这机会,从北部贩来牛羊,在南边销售。 如今青山县富足繁荣,跟其它地方相比算是经济发达地区,所以不时会有商贩贩来牲畜。 附带着也有牛羊乳的售卖。 陈言方才特意去买了几桶来,去腥撇膻,加上他茶园里培育的茶叶,以及几味药材,熬炼了半天,才终于得到了一桶较为满意的。 这时代最好的就在于原料纯天然无污染,原味浓郁,连他都忍不住喝了好几杯,品质上自有保障。 名字他没打算直接叫奶茶,好东西必须有个唬得住人的名字,让人一听就觉得上档次,所以直接取了“瑶池仙酿”。 “陈大人,这瑶池仙酿的销售,请你务必交给我周氏商会!”何进尧迫不及待地道。 “放心,这等好事本官自然不会便宜了他人。不过话说回来,周掌柜不知道你打算如何销售?”陈言话锋一转。 “这,自然是陈列上柜,待客而售。”何进尧不假思索地道。 “就这样?”陈言皱了皱眉。 果然不出意外,这个老周仍然还是老一套的想法。 不过也不能怪他,这时代也没几个不靠他人指点、自己就能打破陈规、想出新销售套路的人。 “自然新铺开业,也要有些惠客举措。” “我会遍邀熟识之人,先请他们品尝,等他们品出个中滋味,自然就会掏银子。” “我还考虑最初三日将价格打些折扣,让客人掏银子时更爽快。” “对了,还可以邀请京师名角,在店外搭台唱戏,自然能吸引更多的客人!” 何进尧越说越激动,感觉前景无限美好。 陈言却听得直摇头。 这老头能想出打折和免费品尝等招数,在这时代也算是走在商业宣传的前沿了。 但是……太老套了! “老周,你要想拿瑶池仙酿的独家经营权,没问题。” “但是如何销售,你必须完全听我的!” “第一,永远不准打折!” “第二,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免费品尝!” “第三,那些个不上档次的戏子,就少给我拉到店门前了。” “咱们这是高端豪华奢侈品,绝不能让任何因素拉低客人对瑶池仙酿的定位印象!” “你这些招数,拿来卖白糖,没问题。” “但要走高端路线,那就只能起反面作用!” 陈言连珠炮似地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听得何进尧一脸懵逼。 合着这是把他想出来的法子,全给推翻了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客人怎能知道咱们的瑶池仙酿值得起大价钱?”他有些不服气。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首先你也得让人知道它香。 连尝都不给尝,人家知道你是香是臭?还怎么舍得掏钱? “简单,你周氏商会背景想必十分雄厚,王公贵族该认识不少。” “你让你家主人设个宴,便以此瑶池仙酿款待他们。” “但是切记,每人只给一杯,哪怕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也绝不可多给!” “若有人问起来历,你也不得透露。” “之后,你就等着收银子吧!” 陈言充满自信地道。 何进尧这下是彻底傻眼了。 这都什么野路子! 第78章 要不一人半杯吧? 设宴款待,没问题。 可不透露来历,人家怎么知道在哪买? 陈言说完,去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放在桌上。 “先说这么多,这里是独家销售授权书,你好好过目。” “这上面还有如何定价及包装等的具体举措。” “签完了,咱们这合作就算成了。” “以后司隶地区的仙酿专卖权,就归你周氏商会!” “老周啊,提前恭喜你,你立下如此大功,回去你东家必定重重有赏,哈哈!” 陈言一边哈哈大笑,一边重重拍在他肩头,差点没把从凳子上拍到地上。 何进尧苦着脸没说话。 有赏? 这种卖法,回去圣上不把他宰了都算便宜他! …… 次日,何进尧回到京师。 “什么!这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子,你竟然真签字划押了?!” 果然,听完详细经过,看了签约的文书,唐韵勃然大怒。 “臣也是没辙,不是圣上您决定要把一切都押在和陈言的合作上吗?” 何进尧哭丧着脸。 唐韵板着脸:“这么说,你是怪朕了?” 何进尧吓得赶紧跪下:“微臣不敢!圣上,咱们要不要干脆瞒着他,用咱们自己的法子……” 唐韵冷静下来,蹙眉道:“那怎么行!这文书上违约惩罚这么详细,要是被他发现,动辄罚银数千两。” 何进尧忙道:“臣想过了,反正陈言远在青山县,咱们怎么做,他也不知道。” 唐韵摇摇头:“不可,既然立下了文书字据,那便要依约而行。朕若不能作表率,那天下的文书字据还有何效用?算了,那瑶池仙酿呢?” 不一会儿。 “嗝……” 唐韵打着嗝放下手中的玉凤杯,感觉嗝里都是甜润的奶茶香,身心都得到了极大满足。 但一抬眼,却见何进尧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她不由粉颊微红。 她心里也在纳闷,平时自己其实不甚好饮食,而且定力也佳。 可刚才怎么就没忍住呢? 不但把何进尧给她斟上的仙酿喝了个干净,还自己亲自动手,连着倒了好几杯! 那桶不算小,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被她喝了一半! 都怪那个死陈言,害自己失态了! 远方,陈言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骂我? “此酿确实不差。” “便按约定的来做吧!如果不成,再和陈言协商改换它法。” “对了,这次你带回了多少?” 唐韵顾左右而言它,转移了话题。 何进尧结结巴巴地道:“就……就这么一桶……” 唐韵一愣,随即色变道:“什么!” 她本来以为,怎么也有个十几桶,可没想到居然只有一桶! 剩下半桶而已,还卖什么? “陈言说了,这东西贵在新鲜。” “每日所售,必须去他那取货,过夜后绝不可售卖!” “所以臣先带回这一桶,请陛下尝一尝。” “顺便准备用剩下的宴请同僚。” “明日会有新货送到,再行售卖。” 何进尧说着说着,脸上不由抽搐了几下。 文书协议,不但销售利润要对半平分,而且进货还要给钱。 这一桶花了五百两! 陛下这一顿狂饮,直接喝了二百五…… 唐韵尴尬地道:“少请几个人,一人一杯应该还是够的。” 不过看看桶里,她迟疑了一下,改了口:“要不,一人……半杯吧?” 何进尧:“……” …… 当晚,何进尧在家中设了个宴,请了几位同僚和王公赴宴。 “难得何尚书竟会主动宴请,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哈哈!” 天官尚书于都刚一来,就打趣起来。 其余众人也无不哈哈大笑。 何进尧本身并不擅长交际往来,除非必要,别人宴请他基本不去,今儿居然主动请客,实在罕见。 何进尧有些尴尬,说道:“这几日为冀州之事,众位辛苦了!不过辛劳之余,也须小息,正好老夫近日得人赠一佳酿,不敢独享,与诸位共品!来来来,请入座!” 凤阁内史韩兆坤笑道:“我看这顿饭不会那么简单,不会是何尚书有什么公务上的要求吧?” 何进尧连连摆手:“不不不!今晚咱们只谈风月,不谈公务!” 众人谈笑几句,这才各自入座。 不多时,宴席摆开,菜肴丰盛。 宁王唐潜看看席上,讶道:“酒席酒席,你这有席无酒,说好的佳酿在哪?”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唐潜是唐韵的堂兄,受封宁王,但却不太爱管国事。 整日游手好闲,精力全用在吃喝玩乐上,乃是酒中行家。 何进尧轻轻一拍掌,两名俏丽的府中侍环款步而入。 其中一名端着精致的酒盘,上面放着一个精巧的瓷壶。 另一名则端着个精美的瓷碗,内中放着十来块拇指大小的冰块。 “咦?何老这冰块从何而来?莫不是圣上所赐?”于都惊异地道。 “不,此乃老夫购得。”何进尧一边说,一边示意侍环为众人斟杯。 不多时,十来位宾客面前的小觥内已各倒上半杯瑶池仙酿,并配上了冰块。 “这……何老未免太吝啬了点吧。”唐潜有些哭笑不得。 “非老夫悭吝,实在是此酿只有这么多,再多也没有了!”何进尧苦笑一声,端起了觥,“为我大周国运,共饮此杯!” 众人纷纷举杯,遥遥相祝,随即各自饮下。 入口刹那,至少一半人脸色大变。 待到仙酿入喉,在座众人,更是无一不讶。 唐潜并未一口饮尽,小啜了一半,在口中品了片刻,讶然说道:“咦?这是何物!本王此生从未品饮过这等滋味!” 说完,忍不住又将杯子就在嘴边,再品一口。 顿了几秒,忍不住又啜了一口。 杯子里已然空了。 他惯于品酒,本想着浅呡一点便可,可不曾想那滋味就像个勾魂的狐狸精,诱得他忍不住连着把杯子喝空。 喝完后看看左右,他忍不住凑到左边的韩兆坤身旁:“韩尚书,你的好似多一些,分本王一点?” 韩兆坤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全倒进了嘴里,这才含混不清地转头看他:“王爷您刚才说什么?” 第79章 人傻钱多 唐潜无语地瞪他一眼,这家伙分明就是听见了,却舍不得分给自己,所以赶着喝光了! 他悻悻地转头去看席间其他人,只见已经全见了杯底! “我说何尚书,你别小家子气了,再给本王倒一些!”唐潜只好去看何进尧。 “不是我小家子气,确实只有这么多了!王爷您看,连我自己,都没分到啊!”何进尧叫起了冤。 “你这……本王都还没咂出滋味呢!”唐潜有些急了。 “对对对,本官也还没喝出个中妙处。” “奇怪了,这到底何方酿品,其味似香似甜,又好似夹着一股清茶冷冽。” “我还从未尝过这种佳酿,要是能再来一杯就好了!” “我说何老,你至少知道这酒是什么名字?在哪里可以买到吧?” “对!快说快说!不用你款待,本王自己去买!” 席间的宾客轰叫起来。 何进尧忙道:“诸位稍安勿躁,此是老夫一位旧友所赠,只知名叫‘瑶池仙酿’,却不知道他是何处所购。” 众人听得心里一动。 唐潜将名字默诵数遍,动容道:“的确,这般妙物,也唯有天上瑶池,方能酿出,哈哈!既然知道名字,那就行了。告辞!” 说完也不理何进尧挽留,起身匆匆便走。 他为人洒脱任性,而且一向最好杯中物,这会儿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是没法忘了入口那滋味,连这满席的丰盛都没了兴致,一心只想赶紧去找寻这瑶池仙酿何处可购。 “咳,我突然想起家中尚有急事,何老,暂且告辞。” “对对,我也还有公务未完,何尚书,多谢设宴,来日定当请还!” “于尚书,等等我!” 顷刻之间,满席的人走得干干净净。 何进尧极力挽留,却一个也留不住,只得送他们到府门处。 看着众人一一上了马车离开后,他才松了口气,露出一点笑容。 看来,这第一步成了! 城南,宁王府。 唐潜一回到府中,立刻召来管家:“快!即刻令人给本王到城中各处搜找!” 管家见他这么着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忙道:“是!王爷要搜找何人?” 唐潜没好气地道:“谁说本王要找人?叫人去泗酒巷、东集和西集、南城庙等处搜找一种名叫‘瑶池仙酿’的酒!多派人手!” 管家这才恍然,这也不是头一回,王爷好那杯中之物,每次在外面喝到好酒,总会令人出去寻找收购。 他连忙领命,正要退下,唐潜突然叫住他:“等等,本王与你一起出去找!” 管家一呆。 到底何等仙酿,竟会让王爷着急到这种程度? 不只是唐潜再找,于都等人也都纷纷在找,一时间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都被惊动了。 出于好奇,他们也跟着找了起来,搞的整个京城都懵了,因为很多人都不知道那瑶池仙酿究竟是个啥…… 第二天清晨,两桶新熬制成的奶茶送到了何进尧府上。 同时还附带了一桶冰块。 何进尧不敢耽搁时间,立刻着手将这“瑶池仙酿”分装入四十个小巧精美的瓷瓶中。 每一瓶,大约能装三两酒水。 这些瓶子,每一个都价值五两银子,乃是做工极佳的上品,颈口还有金线,彰显华贵。 在瓶子外面,还配有华美的雕花木盒,使用上等木材制作,每一个木盒又价值五两银子。 此前原本准备用来售卖白糖的那铺子,也连夜改了招牌,直接将“瑶池仙酿”四个字打在了招牌上。 本来按照协议,店铺装修也该升级,但时间上实在来不及,只好暂时将就。 好在此前的装修也颇为堂潢,影响不大。 安排了周氏商会一名得力之人做了掌柜,挂上牌匾,布置一切妥当后,何进尧才一咬牙。 终于到了决定性的时刻了! 能否成功,端看此时! …… 宫中,唐韵也是坐立不安。 看着日头从东边升起、渐渐到了中天,她实在是坐不住了,忍不住叫来凤翎卫,想让人去召何进尧进宫禀报情况。 哪知道凤翎卫人还没出门,何进尧自己来了。 却是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 进门前还喃喃低声自语:“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唐韵芳心一沉。 这表情,什么都不用问了。 何进尧到了近前,这才回过神来,伏跪行礼,叫道:“陛下,臣错了!” 唐韵心灰意冷,摆了摆手。 “此事错不在你。” “若非朕一意孤行,非要将希望寄托在和陈言的合作上,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步。” “朕早就知道,那般外门邪道的路数,哪能成功?” “却不该妄信陈言,闹此笑话。” “唉,你且退下罢,让朕好好静静。” 何进尧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个意思? 他这话都还没出口,圣上就开始揽责,还撵他走? “陛下,臣不明白,陛下相信陈言这件事,到底有何不妥?以臣之见,此人实是千载难遇的经商奇才啊!”他疑惑地道。 “啊?你说什么?”唐韵一怔。 “陛下,这是今日的账目,请您过目。”何进尧慌忙起身上前,将带来的账本呈上。 唐韵不解地接过,翻开看了看,瞬间色变! 由于是新账,第一页便是今日营收入细目。 杂余的内容她都没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流水的总额。 “一万……二千两银子?!” 唐韵不能置信地念了出来,声儿都颤了。 “不错,今日所送来的瑶池仙酿,已悉数售出。” “按照协议要求,每瓶定价三百两,一文不减。” “而且几乎是刚一开门,便已售罄!” “并且,还有十多人预订了下一批,所有名单臣均已录在账本次页!” 何进尧越说越兴奋,说到最后时,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唐韵也是激动不已,将账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确信自己不是做梦。 “等等,既然生意这么好,你方才为何在那说什么不可能?”她突然记起此事。 “噢,臣是因为不解,原本以臣之见,这种奇怪的售卖法,不可能成功才是。” “可事实证明,是臣错了,大错特错!” “陈言此人,真是天纵奇才!” 何进尧无比感慨。 实际上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这种招数怎会获得成功。 尤其是定价。 京城坊间最有名的几种佳酿,价格也不过一斤二百两银子左右。 可陈言这定价计算下来,一斤瑶池仙酿足足超过千两银子! 因此何进尧一直都没有信心,觉得这法子行不通。 可事实确实成功了! 何进尧忽然觉得这世道无比陌生。 京城有钱人多,这很正常。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有钱人花起钱来,竟然能狠到这地步! 难道真的是像陈言前晚说的那样? “老周,你其实不明白,有时候,钱越多的人,越傻!” 第80章 奶茶还是卿儿的好 当时给何进尧听乐了。 傻子怎么可能有钱!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才是傻子! 店铺刚一开门,第一个冲进来的就是宁王唐潜! 这位王爷在外面已经苦等了两个时辰,要是再不开门,他估计就踹门进来了。 不过听到掌柜报价时,宁王也愣了一下。 但只片刻,他就干脆地道:“给本王来四瓶!” 掌柜的惶恐道:“对不住王爷,敝东有令,一人每日限购一瓶,绝不能多售。” 宁王这辈子还头一回听说有只卖少不卖多了,确认了几遍,又连吓带央,结果掌柜的咬死了不肯多卖。 最后宁王也没辙,只好带了一瓶走人。 有他打了样,后面其他人就干脆多了。 基本全是各家王公贵胄的管家仆役,识趣地一人一瓶,爽快给钱离开。 没买到的则全都记了下来,交了定钱,预约了下一批瑶池仙酿。 唐韵听着何进尧描述当时情景,简直不能相信。 “这怎可能?你昨晚明明只宴请了十来位宾客,为何会一下子来数十人抢购之多?” 她打破头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何进尧也有些挠头:“这,臣也不明白,只是事实确实如此。” 他不能露面,因此当时就躲在铺子的后堂,从缝隙里偷看。 看到一拥而入的人群,他当场傻眼。 唐韵想不通,也不去想了,芳心激荡起来。 抛去成本和利润分摊,今儿这两桶瑶池仙酿,周氏商会净赚了超过五千两银子! 而且,这还是限量销售的情况下。 若能提升配给,还有巨大的增长空间! 如果是四桶、六桶甚至十桶二十桶…… 二十万两银子,那是指日可待! “冀州灾情,终于有救了!”唐韵激动的颤声说道。 “一切都是托圣上鸿福!”何进尧笑道。 “两桶远远不够!你立刻派人催促陈言,叫他明日送十桶过来!”唐韵没把他这句真心的马屁放在心里,断然道。 “啊?明日?是不是太……”何进尧一呆。 “对,明日太晚了!叫他现在就送过来!有多少送多少!”唐韵错会了他的意思,改口道。 这会儿已经有十多人预订的人,到晚上肯定会越来越多。 钱嘛,当然赚得越多越好! 尤其是以她对陈言的了解,此人贪得无厌,现在恐怕已经加班加点,赶制了不少,赶紧拉过来卖掉才是硬道理! 何进尧嗫嚅道:“可是,陈言让今早送货的人带话说,第二批要三日后才能送过来……” 唐韵一愣,随即失声道:“什么!为什么!” 何进尧茫然摇头:“他没说,只是不但第二批要三日后,而且届时也只能送来四桶。” 唐韵大感意外:“那这几日店内卖什么?” 何进尧把陈言的话转述了出来:“一律预约!而且每日只在卯时三刻和酉时三刻两次开放预约,并且每次只能预约三十人。” 唐韵惊道:“他疯了吗!铺内长期缺货,还限制预约数量,日子拖得久了,人家不想买了怎么办?” 何进尧叹道:“臣也这般认为,可约定了必须听从他的要求,除非违约,否则咱们便只能听他的。” 唐韵本来大好的心情,这下又有些烦躁起来。 她来回不停踱步,好一会儿才猛一停步。 “也罢!那便暂时先按他的计划进行。若是事有差误,到时候朕饶不了他!” 与此同时,青山县,县衙后院。 陈言特意在后院辟了两间屋子,专门用来熬制奶茶。 其中一间屋子里,摆开了六个灶台,全部热汽腾腾。 陆卿儿端着一个大大的杯子,乖乖巧巧地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呡着杯里的奶茶,满脸的幸福。 自从第一次尝过奶茶的滋味后,她就再也离不了了。 不过和冰镇相比,她更喜欢热饮,每次陈言熬制出一锅,都会先给她一大杯。 这两天她喝了无数,但仍然还是十分享受那种滋味,只要闲着,手里都会拿杯奶茶。 不过她也很好奇。 明明成品的味道已经非常不错,可公子却仍然还在不断调整配方,两天功夫,他至少试验了二十种不同的方案,有这必要么?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因为清楚他既然这么做了,就必然有充足的理由。 陈言煞有介事地穿着一身厨师服,还戴了顶高高的厨师帽。 这是他特意找裁缝定做的,东西好不好在其次,造型那必须到位! 他计划中的白糖衍生商品,可远不只奶茶。 在他的白糖衍品分支树上,还包括了糕点、饮料、糖果等,得一步一步来。 这次借着何进尧的要求,先开发了最好制作的一种,其它来日再说。 “公子,这一批还不行么?” 眼见着陈言品了一口刚熬成的奶茶,却突然皱起了眉,陆卿儿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不不,这一锅非常好!”陈言却摇头道。 “那公子为何皱眉?”陆卿儿有些诧异。 “好是好,可味道还是不对。我要弄的抹茶味,试了这么多次,都不太正宗。”陈言叹了口气。 “要不先休息一下吧?这两日公子你忙来忙去,连休息都没好好休息。”陆卿儿心疼地说道。 陈言转头看看她。 这丫头今儿穿了身湖绿色的长裙,但料子特别薄,把里面红色的肚兜都映得若隐若现,那鼓鼓囊囊的,看得他不由食指大动。 “也是,这两天确实冷落了我家的好卿儿。” “奶茶再香,哪有我家卿儿的奶茶香呢?” “来,让公子我好好喝个痛快……” 陈言坏笑着走了过去,把陆卿儿一把搂进怀里。 趁着下一锅还得半个时辰,来个中场休息岂不美哉? “噢!” 陆卿儿娇羞无限,没想到他突然动手,没注意把手里奶茶倒在了身上。 “哇,这怎么能浪费,你这么大一杯,外面至少得上千两银子呢!” “来,公子替你喝干净……” 陈言看着她满身奶茶流溢的模样,更是色心大动。 一时间,房内旖旎风光尽展,春景无限。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外面突然传来叫声:“大人!大人!” 随着叫声,那门一下被人推开,郑妍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第81章 大牢里的特殊客人 屋子里瞬间安静如死! 郑妍张大了小嘴,呆看着眼前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漂亮脸蛋上腾起两朵红云。 她一直拿县衙当自个儿家,闯门不是一次两次,但撞见这场景还是头一回! 毕竟谁想得到,光天化日的,陈言居然在这里就把陆卿儿给…… 陆卿儿羞得满面通红,缩到了陈言身后。 “郑捕头,你进来之前能不能先敲敲门!”陈言也是大感尴尬,忙不迭地遮掩。 “呀!” 郑妍猛地醒过神,尖叫一声,红着脸转身就跑! “哎,你好歹把门关上!” 陈言嚷了一句。 “自己关!” 外面传来郑妍窘迫的叫声。 陈言听得直摇头。 这妞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整理好衣衫的陈言才出了屋子,还顺手关上了门。 候在外面的郑妍脸蛋仍红彤彤的,不敢和他对视,别过头道:“那姓白的终于醒了,你要不要审审他?” 陈言精神大振:“当然要审!走!” 说着,陈言就往外走去。 郑妍却没有离开,而是好奇的看向隔壁的屋子问道:“大人,那屋子里的是什么?” 她酷爱甜食,对这方面特别敏感,哪怕隔着屋子还是嗅到了一股令她精神大振的甜香,自然好奇起来。 陈言头也不回地道:“回头再说!” 郑妍无奈,只得跟着他离开。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县衙的大牢。 曾几何时,这大牢是人满为患。 但陈言上任后,反而抓起来的人越来越少,如今这大牢已经空闲了许多。 凡犯事者,全被他送去了当免费劳动力,就当劳改了。 不过几天前,牢里多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陈言走到最尽头的那间牢房门前,一名衙役忙道:“大人!” 说着拿钥匙打开了牢门。 陈言点点头,踏入牢房内。 牢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文士,胸前全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嘴里塞着东西,眼帘时半睁半闭,虚弱至极。 如果荀羽飞此刻在这里,当能认得,这人正是“失踪”的白湘! 上次唐韵被行刺,陈言一开始以为就是周氏商会的仇人报复而已,因此没想多管。 哪知道事后,郑妍却偷偷来告诉他,衙门外还有对方的同伙,发觉事败后逃了,她已经派人暗中盯着。 陈言本来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和周氏商会既然有合作,那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干脆把那人抓来,当成礼物送给周姑娘好了。 因此,他叫张大彪派了两个纳抚营的军士,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抓了白湘。 可不曾想,人刚抓回来,却发现了意外。 陈言一眼就认了出来,这货不就是上次那个自称唐朔的男子身边随从吗? 他心里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上回他装傻充楞,把对方赶跑了,没想到错进错出,又把这厮抓了回来。 不用问,这家伙行刺周姑娘,肯定是那自称燕王的家伙唆使。 可没理由啊,周氏商会一民间组织,跟那家伙能有啥仇? 他正琢磨时,白湘却突然大叫一声“你们休想从我这里问出王爷的下落”,随即猛然咬断了自己舌头,当场自杀! 好在陈言懂些急救,以最快的速度为白湘尽量控制出血,又找来郎中为他治疗。 只是这家伙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昏迷了多日,现在才醒。 陈言有点哭笑不得。 这哪是什么刺客,简直是死士! 再说他也没打算逼问对方那“王爷”的下落,这货着急个什么劲儿! 不过这事也让陈言暂时放弃了将他送给周姑娘的想法。 于是将此人藏在了大牢,这地方没人会来,乃是藏人的极佳之地。 陈言有些问题,得向此人问个清楚。 对方既然自称是叛军之人,为何会针对周氏商会和周姑娘动手? 难不成,周氏商会不只是和朝廷有关,甚至和当今女帝也有牵连? 为防白湘再次咬舌自尽,陈言没让人把他嘴里的药草弄出来,仍那么塞着。 “不要怕,本官没想逼问你任何事。”陈言直接打出亲善牌,让对方先放下心。 白湘目光中透出些诧异,嘴里唔唔作声。 陈言早有准备,叫衙役拿来纸笔,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写在纸上。” 白湘吃力地握笔蘸墨,在纸上划写了起来。 “你这个狗官?” 陈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念到后面脸都绿了! 他好歹救了对方的命,这特喵不懂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至于以怨报德吗! 旁边郑妍忍着笑,盯着纸上的字,接着念:“我死也不会出卖王爷……王爷?什么王爷?” 她并不知道唐朔带人来过县衙的事,愕然看向陈言。 陈言没说什么,夺过笔,吩咐衙役:“看好他,不准让他死了!” 离开大牢,陈言沉着脸一语不发。 郑妍很少见他这个神情,忍不住问道:“大人,到底怎么了?” 她是陈言最信任的人之一,此时思索再三,将那天的事说了出来。 郑妍听完脸色都变了,不由道:“我怎么觉得,那家伙很可能真的就是燕……” 陈言截断她的话头:“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个祸害!你家大人我能不能守住这青山县一亩三分地,就看你了!” 郑妍疑惑道:“大人的意思是?” 陈言压低声音:“你亲自去,哪怕把青山县给我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那个祸害!” 郑妍最近也是闲得不行,顿时精神一振,挺胸傲然道:“大人放心!只要他还在青山县的范围,属下一定把他给你抓回来!” 陈言一脸黑线地道:“谁叫你抓他了!我要你找着他,把他给我赶紧远远地送走,越远越好!” 郑妍一呆:“啊?这明明是个大好的立功机会啊!” 陈言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记。 “你是真恨不得你家大人赶紧离开青山县是吧?” “这功要是报上了朝廷,保证我在青山县县令的位子上再坐不了三天!” “我日日藏夜夜防,就是不想让人注意到本官。” “你可倒好,上赶着想把本官送出去!” 第82章 京城炸锅了 郑妍捂着额头睁大了双眸,听着他这些话,久压在心底的疑问又涌了上来。 自她来这后,亲眼目睹陈言如何一步步将青山县变得繁荣富足。 但也见过无数次,陈言想尽办法不让青山县的变化传到朝廷那边。 她一直想不透这是为什么。 “大人,升官发财不好吗?”这问题郑妍憋了好久了,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发财当然好,升官就算了。”陈言不假思索地道。 “为什么?”郑妍不解。 “再大的官,也大不过当今圣上,这话没错吧?”陈言想了想,问出一句。 “那肯定啊。”郑妍心说你这不废话,哪个官不是圣上封的,官还能大过圣上么? “那圣上和本官,谁睡觉睡得踏实?”陈言又问。 “这谁能比得过你,天天睡得跟死猪似的,叫也叫不醒。”郑妍撇撇嘴,“圣上日理万机,忧国忧民,现在灾情民变什么的连着来,怕是很难睡得着吧。” “这就对了,这权力越大过得越不舒服,那我升官干嘛?” “我管这青山县已经累得跟狗似的,还非要当大官去操心天下事,这不自虐嘛?” “安心在这当我的土皇帝,不比升官舒坦一百倍一千倍?” 陈言说得振振有词。 郑妍听得一脸无语。 不就是没上进心吗?还绕这么半天! 不过说真的,想想如果陈言真走了,换其他人来这当县令,郑妍心里也不乐意。 虽说她老顶撞他,但其实心里对他无比感激。 大周男尊女卑,此前从来没听说过,有女子能做捕头的。 但陈言却不顾他人议论,将她提拔上来。 “行了,赶紧办事去吧!”陈言催促道,“那家伙很可能已经出了城,附近的村镇你也不能放过!” “知道了,废话真多!”郑妍嘟囔着转身去了。 陈言看着她远去,长吁一口气。 郑妍的能力他是信得过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提拔她。 尤其是找人,被她盯上的没一个逃得掉。 …… 瑶池仙酿的事,很快在京城里炸了锅。 只有富人才买得起的天价货,而且还只能预约,并且都未必预约得上,这个套路此前只有田氏美妆用过。 但因为田氏美妆的客户群体基本上是各家各户的内眷,所以掀起了风浪不算大。 可瑶池仙酿不同,这次的客户群体乃是京城中各家达官显贵和王公贵胄! 这使得消息以爆炸般的速度疯狂传播开来,不到两天,就已经街知巷闻,再不是只有少数人知道。 那些无官无爵的富商,一听说连宁王殿下都亲自登门抢购,朝中高官更是几乎全都为这瑶池仙酿疯狂,哪还憋得住?也一窝蜂地跟着来尝鲜。 但预约名额,每次只放出三十位。 而且预约实行了实名制,且限制了单人购买量,限制了黄牛党的操作。 甚至还实行严格的身份查验,一旦发现有黄牛党行为,立刻全力打击,绝不姑息。 向黄牛党购买的客户,也跟被发现的黄牛党一起上黑名单,概不再出售。 种种举措让消息的浪潮,更是一波波往上翻,大周自唐韵登基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垄断性的话题热搜。 不仅京城的人在疯狂议论此事,消息带传到了外地,很快整个司隶地区都传遍了。 这下赶来预约的人更是成倍暴增,从早到晚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瑶池仙酿的店铺前排长龙。 从皇城大街这头,排到了那头,数百丈的长龙极为壮观! 第二批瑶池仙酿约定送到的那天,店铺掌柜周阳站在二楼窗台处,看着下面的长龙,额头不停冒着冷汗。 周阳是何进尧提拔上来的心腹,是周氏商会的核心骨干之一,经营近三十年,也算是商圈老油条,什么情景没见过。 可这情景,真没见过! 排在后面的人都清楚,其实可能要好多天之后,才轮得到自己预约成功。 但却仍然还是排着不走! 瑶池仙酿不过只售卖了一次,这牌子就已经硬到这种程度! 周阳并不知道陈言的存在,所有相关事宜都是由何进尧亲自处理的。 因此他以为这件事是何进尧的想法和功劳。 万万想不到,何老竟能想出这般神妙的法子,甚至比田氏美妆引起的轰动更大上十倍百倍! “掌柜的,货到了!” 一名伙计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 周阳精神一振:“立刻准备开铺!” 铺门开启后,排着的长龙没有变化。 他们是排预约的,还没有进铺直接购买的资格。 只好看着旁边另一排较短的队伍,鱼贯而入。 这一排是前三天已经预约好、今天来拿货的。 此时他们看着那些仍苦等着预约的人,无不心中生出优越感,昂着头进了店铺。 只留下那些排队预约的人,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周阳晓得来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达官显贵派来的人,不敢怠慢,全力接待,将一瓶瓶分装好的瑶池恭敬地送至每一个人手上。 八十瓶瑶池仙酿,转眼尽数售出。 后堂内,何进尧看着账本,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二万四千两银子! 加上第一批,合计赚了超过一万五千两! 而且更重要的是,送货来的人带来了陈言的话。 “第三批开始,每一批均会送来至少十桶。” “并且交货日期提前一天,每两日送一次货。” “单次预约人数的限制,扩至每次五十人。” 照这个进度,二十万两银子的目标最多只要二十天,就能赚到! “有救了,冀州有救了!”何进尧抚着账本,眼角渗出一点老泪。 而在宫中,唐韵却正暴怒。 “你再说一遍!” 第83章 难民来了 “冀州难民不知道怎么的,冲破官军防线,一路南……南下。” “沿途官军虽然竭力拦阻和赈济,可仍然还是有大量难民没能拦住。” “据说,最早的一批,已经快到陇州……” 黎蕊跪在地上,努力让声音镇定一些。 此事有多严重,她太清楚! 冀州民变,唐韵第一时间就是控制相邻三州,避免难民数量再增加。 同时尽量将外逃的难民驱赶往有储粮的地方,进行赈济。 这举措不仅可以减弱其余各州的压力,还能将难民出逃范围控制住,使其不至于带来全国性的灾难性影响。 由于有天悬山的阻断,难民基本不往西北边的雍州逃,而是渐渐扩散在豫、徐两州与冀州的边境交接处。 本来最初还好好,出逃的难民基本上已经控制住。 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批难民突然离开赈灾点,开始继续南下。 官军虽说百般阻拦,可根本拦不住! 最奇怪的是,明明是冀州的难民,居然把豫、徐两州的地形搞得熟熟的,借着山地地形,和官军玩起了捉迷藏。 这下骑兵无法发挥作用,官军只能步行追拦,基本没用。 消息传回京城,唐韵差点没把肺气炸。 “简直一群废物!” “豫州府尹和徐州府尹,领着朝廷的俸禄,连这点事都干不好!” 唐韵气得破口大骂,恨不得亲自飞过去,现场除了那些废物的官职。 黎蕊等她发够了火,才小心地道:“陛下,要不,放开禁令?” 所谓禁令,是指唐韵此前特意叮嘱的,不可对难民造杀。 官军也因此有些束手束脚,难以用强力手段阻止难民的逃窜。 如果能够放开禁令,那或许能起到威慑作用,延阻难民的四窜。 唐韵想也不想,断然道:“不行!难民也是朕的子民,岂能那般?” 虽说何进尧那边进展顺利,可唐韵仍是一个头两个大。 凤翎卫在冀州暗中调查幕后煽动民变之人,每日都会飞鸽传书回来。 可是,没有任何进展! 现在难民又出了问题,自己刚刚才平定逆王的叛乱,本来期望着能好好修养民生,恢复大周昔日繁荣,结果却变成这样! 这天下,难道又要变成乱世? 唐韵长叹一声,心中忽然闪过青山县。 可恶! 为什么那家伙的治下,却能那般稳定富足? 如果陈言肯来替她分忧,说不定天下会安稳许多。 可恨的是,她太清楚了,那家伙根本没有入朝的打算,只想窝在青山县发他的财! 若是强行拉他过来,这家伙难免还会不出力。 而且她现在还不能强逼他,否则万一逼急了,他不肯再在生意合作上帮忙,周氏商会赚不到银子,解不了国库的急,赈济冀州的计划就会泡汤。 更别说后续的打穿天悬山脉计划,没他那秘密武器,根本没法成功! 黎蕊不知道唐韵在想什么,也不敢插嘴,只能默默看着她烦躁地来回踱步。 忽地,唐韵娇躯一震,停了下来:“不好!” 黎蕊惊道:“陛下,怎么了?” 唐韵脸色难看地道:“难民到了陇州,青山县必不能幸免!那里是大周最后的乐土,不能让那里也被波及!你立刻派人替朕传信给陇州府尹,让他务必做好准备。另外,再派人将此事告知陈言,让他也要小心!” 其它时候也就罢了,现在她要赚钱凑赈灾款,青山县要是出事,她从哪进货?哪里都可以出事,唯有青山县不行! 黎蕊连忙应道:“是!” 她正要离开,唐韵却突然又叫住她:“等等!不必了,你准备快马,朕要亲自去一趟!” 青山县所在的陇州和京城所在的司隶相邻。 从京城快马过去,要不了半日,便能到达那边。 抓紧时间的话,现在去,晚上就能赶回来。 她还有另一件不能假外人之口的事,要和陈言亲自谈,正好连难民之事一起过去处理。 午后,青山县。 宴宾楼二楼的小包间内,陈言和张大彪两人举杯对碰。 “这一杯,就当给你小子壮行!干!” “谢谢大人!卑职必不辱使命!” 二两的酒杯,瞬间被一饮而尽。 陈言放下杯子,笑得跟个老狐狸似的:“这趟过来的难民可不少,你千万要处理好!别走漏了风声,回头给本官惹来麻烦!” 张大彪嘿嘿笑了起来:“我办事,大人你还不放心?不过说真的,大人你也是神了,咋就知道这些难民肯定到得了咱们陇州?” 陈言神秘一笑:“就算他们到不了,我也要让他们到!” 张大彪脑子不算活,可毕竟跟他久了,心领神会,伸出大拇指:“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陈言毫不脸红,坦然受纳。 如今叛乱基本平息,纳抚营久无战果,茶园的廉价劳动力好长时间没有补充。 所以这次冀州民变,他早就瞧上了那批难民。 唐韵打死也想不到,这些难民之所以会突然失控,拼了老命地南下,是因为陈言动了手脚。 陈言刚到青山县上任时,这地方人口稀少,连最基本的劳动力都保证不了,哪还有力量建设? 就算他有再多的点子,没人手也不行啊! 因此他才制定了先拉人头的策略,让纳抚营先从周围的山匪逃兵处着手,渐渐增加青山县人口。 但这还不够。 山匪逃兵终究有限,陈言又盯上了因为战事到处流浪的难民,还从纳抚营中挑出合适人选,专门组织了一个负责这种事务的特种任务队。 这个小队唯一任务,就是到处寻找难民,然后将其鼓动,让他们自己前来青山县。 要知道大周五年战乱,别的不多,难民最多! 这才是青山县如今这六万多人口的主力构成。 不过这两年战事渐平,尤其是青山县富足繁荣起来,左近的难民也少了,让人口增加的计划有些迟缓。 结果老天赏脸,冀州民变了! 第84章 天底下最厉害 陈言立马派出特种任务队,前往豫、徐两州那边,扮成难民,混进各大难民堆。 然后再将陇州青山县的繁荣富足之情,渐渐散播到难民之间。 那些濒临绝境的难民,连鼓动都不用,不少人已经心都飞到了陇州,纷纷主动从朝廷设置的赈济点逃离。 吃那些稀得能见底的赈灾粥,住那些几十人挤一块儿的赈灾棚,何时是个尽头?不如一搏! 万一成了,就再不用过那种畜牲都不如的日子了! 特种任务队的人早就摸清了路线,分为七八路,躲着官军的追捕,一路带着近十万难民南下。 除开沿途走失和被官军追上的人,如今渐渐接近陇州地界的难民仍然多达五万人。 陈言得到消息,知道时机已到,立刻找来张大彪,让他带纳抚营的人前去“迎接”。 这些人能全拉来当然好,但就算拉不全,能弄来一两万,也对青山县的未来建设作用极大! 和他穿越来前的世界人满为患不同,大周这地方到处都体现一个“地广人稀”。 青山县虽然只是一个末等县,建制一万人至二万人。 但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处在陇州大山区的范围,所以从地理规模来说,甚至要超过司隶地区五六个县的面积。 所以如今虽然已经多达六万多人,仍然轻松可以容纳。 甚至还可以再容纳一个六万人! 加上陈言一直大力拓展生存条件,储备了巨量的粮食,是以现在不怕人多,只怕人不够。 他的青山县第一个五年计划已经基本完成,第二个五年计划就等着这些难民加入后,正式开展! “来,再来一杯!” 陈言心情大好,又给张大彪倒了满满一杯。 后者看着杯子里乳白色的汁液,叹道:“这奶茶真是人间至味!也难怪能在京城卖到三百两银子一小瓶。”说着忍不住又是一饮而尽。 他一大老爷们儿,平时就爱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结果这两天一尝到奶茶的滋味,立刻变得跟个小女生似的,天天都念叨着要喝,连酒也不饮了。 陈言这几天基本已经完成了奶茶的全系列试验,也就把奶茶放开了些,亲信之人都大饱口福。 这时听到张大彪的话,他不由一笑。 把奶茶按重量卖,还细分到一两一两地卖,古往今来怕也只有他一个了! “出去了可就没喝的了,趁现在多喝点。不过等你回来,大人我包你喝个饱!”他一边又倒满一杯,一边说道。 两人正吃喝说笑着,一个衙役噔噔噔跑上了楼,敲门叫道:“大人!周氏商会的东家来了!” 陈言精神一振,哈哈大笑:“给本官送钱的人来了!彪子你吃完自个儿去办事,大人我先去数钱了!” 青山县衙后院,陆卿儿正在接待唐韵。 通常出行,唐韵都是坐马车。 但这次为了赶时间,她直接骑马。 走驰道的时候还好些,驰道好歹比较平整。 可是从陇州府城出来,再到青山县前的这一段,那路跟麻子脸似的,到处坑洼。 马儿一跑起来,连个落蹄的地儿都很难找到,颠的她臀儿生疼,又一次还摔下了马。 相比之下,进入青山县之后的水泥路,那可真像神仙走的一样。 令她不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必须找个机会跟陈言摊牌,把水泥路尽快普及到全国! “周姑娘,你试试这个。这是我家大人制作的伤药,效果很好。” 这时陆卿儿见她秀眉深蹙,显然在忍着擦伤处的疼痛,于是从屋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带盖瓷瓶。 “他还会制作伤药?”唐韵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上回的麻沸散,也没那么吃惊了。 她接过瓶子,用力拔了拔瓶盖,没能拔出来。 “这瓶塞怎么回事?卡住了?”她疑惑地又试了几次,还是没打开成功。 “这不是拔的!”陆卿儿见她快把瓶盖能扯坏了,连忙抢回来,示范起来,“这样,要朝这个方向拧动它,自然就能轻松打开它。” 唐韵不由睁大了美眸,惊奇地看着那瓶盖被旋下来。 大周的瓶盖很简单,要么就是直接盖上,一揭就能揭开;要么就是瓶塞,抽出来就行。 像这种螺旋式拧开的盖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陆卿儿见她神情,抿嘴一笑,遂又递给她,耐心地教她如何使用。 “我家大人说,传统的盖子和塞子那些既没法栓紧,气密也不好,使用更不方便,要是带到外面,很容易洒了。所以他就弄出了这种瓶盖,简单方便,而且也盖得紧,瓶子不会随便开启。” 唐韵一边听着陆卿儿的解释,一边把盖子旋上又旋下来,试了好几次,越试越惊异。 这个陈言,不仅在那些能决定民生国力的大事上屡给她惊喜,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也有这么多花样! 的确,这种盖子相当方便,要是能应用到其它地方,必有大用! 陆卿儿对她反应毫不意外,毕竟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这种盖子时,也是这般。 她们自然都不晓得,螺纹瓶盖在陈言曾经的世界中,也是到了近现代才发明出来。 趁着唐韵玩瓶盖的时候,陆卿儿把瓶子里白色的膏药一一涂抹到她膝盖的擦伤处。 一股冰凉之感涌来,伤口的疼痛竟迅速消失了。 “好神奇的药膏,这到底是什么?” 唐韵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由看向药膏。 非常细腻,通体呈乳白色,还有一股复杂的药材香味。 金创药她用过不少,基本上都是粉状的,即使是膏状也是黑绿色为主,而且都非常粗糙。 可这膏药却细腻之极,像是被一只柔嫩的小手抚在伤口上,相当舒服。 “这是白药,是我家大人的独家秘方!” 陆卿儿一边涂抹一边回答。 “你家陈大人怎么什么都会啊?” 唐韵不禁下意识的问道。 “对呀,我家大人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陆卿儿说这话的时候两只眼都快成星星眼了,眼眸里全是崇拜。 唐韵撇撇嘴,心里有些异样。 陈言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那把她这个大周女帝放在哪里? 吱呀!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陈言跨了进来,笑道:“周姑娘,有失远迎,恕罪恕……哇噻好腿!” 说到一半,他突然一句惊叹,眼睛盯在了唐韵的腿上。 因为擦伤的是膝盖,为了处理伤口,唐韵只能把右裤腿捋到了膝盖上,露出了雪嫩纤细的小腿。 光滑被嫩的模样,顿时看得陈言双眼一热。 第85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唐韵猝不及防,顿时俏脸绯红,惊声叫道:“你滚出去!” 大周观念落后,女子不能轻易在男子面前露出肌肤。 手,面等也就算了,可小腿?那是只有自己丈夫才能看的地方! 守在唐韵旁边的黎蕊更是大怒,一个箭步过来,连推带顶,强行把陈言弄出了屋子。 “你们这简直强盗!” “这可是我家!” “鸠占鹊巢,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言嘟囔了两句,脑海里闪过刚才那腿。 满分十分,那起码九分! 扣掉的一分,是怕她骄傲…… 过了一会儿,得了唐韵的许可,黎蕊才放陈言进去。 “刚才……”陈言就想开口。 “闭嘴!刚才的事不准再提!”唐韵颊上一红,嗔怒道。 “行行行,你说了算。”陈言晓得她女儿家矜持,换了话题,“你怎么受伤了?” “这不重要。我这次来,是要通知你一件事。冀州难民失控南下,快到陇州了!”唐韵正色道。 “难民南下?这怎么了?”陈言摸不清她想说什么,含糊地反问一句。 至于对方如何知道难民动向,他倒不奇怪,毕竟对方是周氏商会的东家,消息就算不如他灵通,一些爆炸性的消息还是可以迅速获得的。 “怎么了?难民一入陇州,你青山县必也不能幸免!”唐韵见他好像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了。 难民不是叛贼乱匪。 但为了活命,难民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冒险之事。 因此难民所到之处,盗窃、破坏、抢劫甚至杀人放火,这些事都会大概率伴随发生。 青山县确实富足,可陡然来了这么多难民,肯定也扛不住! “你知不知道难民来了有什么后果!你必须想办法赶走他们!”唐韵恨不得一巴掌扇醒他。 这家伙看这意思,根本没意识难民的问题有大多! “你这什么无君无国的混账话!” “我青山县要是把难民拒之门外,岂非躲避自己的责任?” “再说了,问题不会自己消失,我如果不解决,那就会落到其他人身上!” 第86章 奶茶上瘾啊 唐韵一愣,不由颊上微红。 原来自己错会了他的意思。 “这,也行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地道。 冀州民变之事解决前,确实腾不出手,他的方案倒也挺不错。 陈言暗喜。 之前他确实是想把猪卖出去。 但冀州民变,改变了他的计划。 难民来此,米面之类的粮食充足无虑。 但这还不够。 他要彻底把他们的心锁死在青山县,让他们就算赶都不肯离开! 而“肉”,就是最好的办法之一! 这个时代,底层人的吃肉一直是个大问题。 先不说他们成为难民之后,就算是在变成难民前,这些主要由农民构成的百姓,也很难吃得上肉。 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而且还有肉吃,这样的小康生活,全大周九成九的百姓都过不上,一旦过上了,自然就离不开了! 而且有肉吃才有力气,他要的是壮劳力,不让人家吃舒坦了怎么行? 所以他才想把这批猪收回来。 当然这打算不能告诉对方。 唐韵不疑有他,把这事解决后,便道:“我京中尚有事务,就不在此逗留了。” 陈言没多想,点头道:“那本官送周姑娘离开。” 但唐韵却没动弹,仍坐在那。 陈言等了一会儿,奇道:“你不是要走吗?” 唐韵玉颊浮起一层浅浅红晕,轻轻咬着唇,却没说话。 陈言一拍脑袋:“噢,是不是伤口仍在疼痛?卿儿,把那瓶白药送给周姑娘!记着一日两次涂抹,不但伤口好得快,而且还不易留疤!” 陆卿儿点点头,把那瓶白药拿了出来,交给了黎蕊。 后者赶紧道谢,可唐韵却仍然还是坐在那没起身,只是颊上的红晕更深了。 这下陈言是看不懂了,和陆卿儿交换了个眼神,后者也是大惑不解。 “东家?”黎蕊也有些忍不住了,低声唤了一句。 “我……我还有件事,陈大人,关于瑶池仙酿……”唐韵说着说着,声音小得蚊蚋一般。 “什么?”陈言不得不凑近去。 “你这还……”唐韵鼓足了勇气,可声音还是低得像耳语一般,“还有没有?” “啊?”陈言一愣。 唐韵窘迫得耳根子都红了个透,罕见地露出羞赧之态,低着头捏着衣角。 但凡还有其它办法,她都绝不开这口! 自从那天尝过奶茶的滋味后,她就一直念念不忘。 后来再送到京城的两批奶茶,她几乎就想先分一点。 可想到那是为救灾用的,她只能苦忍下来,硬是一点都没再碰过。 其实她这次决定亲自来青山县,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已经憋不住了。 我堂堂大周女帝,喝点瑶池仙酿怎么了! 可想归这么想,她终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九五之尊,居然为区区口腹之欲向人索求,难免有些丢脸。 陈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哈哈大笑:“周姑娘开口,哪能让你失望?卿儿,去,把我那两桶留给自己喝的瑶池仙酿取来,送予周姑娘!” 唐韵喜出望外:“送我?真的?” 她本意是想买一点,按进货价五百两银子一桶也行。 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大方到直接送,还是两桶之多! 陈言一脸诚恳:“周姑娘和我关系不同,别说两桶,以后你若想喝了,尽管向本官开口!” 他虽说贪财,可从不吝啬。 做生意,讲究人情。 对方先后跟他签了几宗大买卖,甚至还能搞到盐铁经营权,已经被他列为长期性战略合作伙伴。 该剐对方肉的时候他绝不客气,但该拉好双方关系时他也绝不会吝惜。 更何况,其实一桶奶茶制作成本也就五两银子左右,那桶都比奶茶本身值钱,这么小代价换来对方的感动和好感,何乐而不为? 不多时,陆卿儿取来两桶奶茶。 “那就多谢了!” 唐韵喜上眉梢,几乎忍不住要立刻打开喝个饱,但还是忍住,吩咐另一名凤翎卫拿着。 看着她那开心的模样,陈言有些感慨。 看来无论是哪个时代或者哪个地方的女孩子都一样,对奶茶真是毫无免疫力。 收拾妥当,陈言亲自送唐韵等人出了县衙。 上马后,唐韵正要道别离开,却又停住。 “我有一个问题,想向陈大人请教。”她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 “周姑娘请随便问,本官知无不答。”陈言爽快地道。 “既然陈大人你有办法打通天悬山,为何不上报朝廷,立一大功?”唐韵美眸凝视着他。 “周姑娘你第一天出来混吗?如果我把这办法报上去,保证最后落到我头上的功劳,十难有一!”陈言被逗乐了。 “怎么会?”唐韵疑惑。 陈言暗忖官场那些层层夺功的路子,我可太懂了! 不过他也不想在这方面多说,只道:“猜的呗,周姑娘慢走。” 唐韵只好道别,驱马一路而行,出了县城。 到了城门外不远,她一勒马缰,急切地道:“快!” 黎蕊错愕道:“东家,什么快?” 唐韵急切地道:“快把瑶池仙酿打开,朕要先喝几口!” 一众凤翎卫无不面面瞠然对视。 至于这么急吗? …… 两天后,陇州边境。 一座高峰上,十多名骑者驻马,远远望向山下的人流。 带头者四十来岁,国字脸,颇有些威严。 此人正是陇州府尹赵长河。 山脚下则是自冀州来的难民,浩浩荡荡的数万人,此时正慢慢向南移动。 只要再半日,这批难民就会到达陇州的州府武阴城。 这是武阴城约计无法吞纳的人数! 一旦让难民到达那里,带来的将是灾难性的结果。 不仅对武阴百姓,更是对他赵长河。 他已经听说,沿途处置流民事宜不妥的官员,已经有好些被革职! “大人,这些难民真是该死,末将立刻让人将他们赶出陇州!” 赵长河身旁一名武官沉声道。 “不能赶。”赵长河摇摇头。 这烫手山芋固然不能接纳,可是赶走也不行。 这些难民都是鬼门关边上徘徊之人,十足的亡命徒。 被革职的官员中,有几位就是因为无法接收难民,派出官军对他们进行了驱赶,结果双方发生了冲突,死伤了不少人。 有前车之鉴,他若还那么做,就过于蠢了。 “不能赶也不能收,那该怎么办?”那武官苦恼地道。 “还有第三条路。”赵长河眼中闪过一抹阴沉,“本府尹已派人前去拆了陇河上所有的桥,连船夫也一并赶走。这些难民现在想要过河,只有一条路可走!” 第87章 陈言你完蛋了 武官一呆,随即眼睛一亮。 “大人的意思,是要让他们顺着陇河往下游……大人真是高明,一箭双雕啊!” “呵呵呵……”赵长河阴阴地笑了起来。 周围其余人等,有明白的也有糊涂的,但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良久,赵长河笑毕,双眼眯成细线,喃喃地道:“陈言啊陈言,本官这次倒要看看,你小小青山县令,还能撑得多久!” 很少有人知道,陇州府尹赵长河在燕王叛乱开始没多久后,就准备响应燕王。 当时只差一线,他就率领手下官军,准备发表檄文,宣布反了大周新即位的女帝唐韵。 结果就在他动手前一晚,陈言登门拜访了他。 那晚发生的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但那晚之后,他立刻取消了所有计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心腹之人知道,他从此跟陈言结下了大仇。 当然,至于是什么仇,连心腹之人也不清楚。 只是心腹之人都能感觉到,陈言似乎有府尹大人的把柄,使得后者一直不敢明着收拾他,只能暗动手脚。 此后数年战乱,赵长河多次暗中使坏,譬如将溃散的叛贼散兵和山匪引往青山县,想要借刀杀人。 可没想到,这些乱军和山匪一去不返,像消失一样,再没任何踪影。 赵长河也曾多次派人到青山县暗中打探情况,但每次探子都是无功而返,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 他自然不知道,这些探子在刚进入青山县后,就被纳抚营的哨探察觉和抓住,在重金和威逼双管齐下之下,全都选择了背叛赵长河,替陈言隐瞒了青山县的真实情况。 其中甚至有不少探子回到州府后,就称病退出州府军,携家带口地偷偷搬到了青山县。 最后赵长河无奈,除了骂骂那些没用的乱军和山匪,也没了其它办法。 可万万想不到,这次冀州民变,给了他天大的好机会! 拆了陇河上的桥,这些流民根本没办法徒步渡过宽逾百丈、深逾十丈的陇河,前往州府武阴城。 唯有顺着河边往下游去。 那个方向,就是去青山县的方向! 青山县的纳抚营不过几百人的编制,根本没办法控制住这么大规模的难民。届时陈言搞不好会直接被这些难民弄死! 就算他命大,侥幸逃脱,朝廷也必然会因他处置难民不力而治他的罪革他的职! 赵长河定定神,勒转马头,带着人离开了高峰。 剩下的事,就是暗中看好戏了! 他派出探子,在暗中尾随难民,监视他们的动静。 果然,两个时辰后,难民到了陇河边,便因无法渡河而停下。 随即,改变方向,顺着陇河往下游而去。 一切都照着赵长河期望的方向发展着。 到天黑时,难民群已经进入了青山县境内。 赵长河终于彻底放下了心,回了武阴,一边搂着侍妾喝酒作乐,一边等着探子送回消息。 不出意外,陈言很快就会派人来向他求援。 毕竟,青山县在陇州都是排在最末尾的县,鸟不拉屎的地方。 原本是过万人的建制,但上次圣谕进行户籍整理统计时,青山县报上来的人口已经只剩七百余户,合计不到三千人。 属于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破地方,每年不但缴不了多少税赋,还要从州府领取补贴。 听探子说,连县衙都破得快住不了人,县令陈言甚至住的是茅草屋! 这种破县,不被那数万难民冲得稀烂才怪! 唯一办法,只有向州府求救。 届时,就是赵长河占据主动。 “哼,陈言啊陈言,若不是你拿着本府尹的把柄,本府尹早就把你处理了!” “留你活到今日,已算你命大!” “这世上敢威胁本府尹的人,没一个能活得长久!” “此回,就看本府尹如何收拾你!哈哈哈哈……” …… 三日后,青山县,纳抚营。 陈言站在一个营房的水泥房顶上,目光扫过下面站得笔直的百来人。 虽然个个都面容憔悴,但无不眼神锃亮,精神十足。 “大人,这批人是卑职从难民兄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所有人都通过了大人的魔鬼测试。” “请大人检阅!” 张大彪站在陈言身旁说道。 “识字水平如何?”陈言随口问道。 “有两人能识一百字左右,识字测试能达到及格水平。” “但其他人识字测试比较差,最高的也只有二十来分。” “不过我已经试过他们的学习能力,应该都没什么学习障碍。” 张大彪早有准备,毕竟是纳抚营的头儿,又是陈言心腹,相关手续很清楚,该做的前期工作早就做了。 陈言点了点头。 纳抚营有段日子没纳新了,是该添些新血。 这批总数超过五万的难民,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已经全部有序地完成了户籍登记。 当然,这些户籍是青山县私下自己用的,交给上面的则是经过润色修改的版本。 他可不想被人知道,青山县已经有如今的人口规模。 难民并不是统一送去做劳力,而是根据其特点进行了分拣。 有学问的则送至官塾或到县衙,善于农耕的送去各个粮果栽种区,会打铁的去铁匠铺或炼铁厂……务必做到人尽其用。 没有一技之长的如果有劳力,矿区、林区或开垦队也都有位置容纳。 如果实在连劳力都弱的,比如妇女和孩子,则暂时直接由县府养着,并由陈言安排的人教授其学问或技能。 总而言之,尽可能让他们融入这里的生活。 不过在这些之前,拥有最优先挑选权的,还是纳抚营。 陈言太清楚了,在乱世第一要务就是能自保。活下来,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去完成其它的计划! 因此,纳抚营的优先级最高。 被张大彪亲自挑选出的这些人,将接受由陈言设计的训练课程。 这些训练的针对性和难度,都远胜大周普通军队的训练。哪怕是凤翎卫所接受的训练,也无法与纳抚营相比! 最终,所有人都将成为不仅单兵战斗力优秀、而且还拥有极强团队协作力和特种作战能力的军士。 就像荀羽飞所说,如果真的有特种部队,那就只有青山县的纳抚营了! “大人!赵长河的探子又来了!” 一名纳抚营的军士一边高叫着,一边快步从远处而来,身后跟着两个有些畏畏缩缩,穿着猎户服的中年人。 第88章 死也是我青山的鬼 “小人见过大人!” 两个猎户到了营房前,赶紧跪下。 “两位兄弟辛苦了,今儿又有啥好消息?” 陈言笑眯眯地问道。 “大人,小的有些机密之事禀报!” 其中一名猎户看看周围,犹豫了一下。 “无妨,尽管说。在这里的人,都是本官自家人,信得过!” 陈言看出他的犹豫,直接说道。 那百来人的新兵无不大为感动,有个别心思细腻的眼里甚至泛起了泪光。 这几天时间,这些人简直像是从黄泉到了仙境。 一入陇州地界,张大彪的人就迎上了他们,明言是陈言陈大人派他们来迎接的。 随即,纳抚营的军士沿途为难民指点路途,驱赶猛兽,还提供了不少食粮。 本来这已经足够让他们惊喜,但等真正进入青山县后,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好日子还在后头! 陈言早就让人准备好,所有难民一至青山县,立刻被安排到县城外备妥的临时安置区。 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吃一顿! 一百三十头大肥猪被宰杀,由上千名厨子和超过五千名帮工杂役一起动手,在巨大的安置区忙了个热火朝天! 五万余难民,每个人都分到了足量的粮食和猪肉,吃到了这辈子第一顿称得上“丰盛”的饭菜。 而且,还不用花一文钱! 从那一刻起,这五万多人就已经把陈言当成了再世父母。 当官的他们见过太多。 自我标榜“父母官”的也是不知凡几。 可从没见过真正像这样,把百姓当成子女一样照顾的父母官! 之后难民在临时安置区待了两天,饮食无忧,还住上了真正能遮风避雨的屋子,更是满怀感激。 陈言让人对他们一一登记和分拣后,这才把他们带出临时安置区。 这批新兵当时就经历了整个过程,自然对陈言无比崇敬。 此刻再听到他如此信任自己,众新兵更是下定决心,必要为陈言大人赴汤蹈火,绝不辜负他的信任! 两个猎户也很吃惊,没想到陈言这么信任这些人,赵长河就绝无这等胸襟气魄,平时有个芝麻大的消息都要摒退左右,像是生怕被人听到一样。 两者相比,可见陈言的气魄和胸怀! “是,大人!” “禀大人,府尹大人亲领府军四千,准备入青山!” “其中步军二千,骑军一千,辎重军一千,现在应该已经出了州府,朝这边过来!” 另一名猎户连忙说道。 听到这话,现场的新兵无不一震,脸色大变! 陇州府尹赵长河,亲自带兵来这,目的是什么? 不用问,肯定是难民! 不是驱赶就是暴力镇压,这种事不只是现在,冀州灾情这么多年,早就出现过无数次! 原本他们都以为终于可以安稳地生活。 可府军一来,这美好的日子难道又要远离自己而去? 毕竟,陈言只是个县令。 他也不可能违背府尹的命令啊! “呵,他终于忍不住了!”陈言眼中厉芒一闪而过。 赵长河算是他的顶头上司,为了这货,这些年陈言没少操心! 自然,他的一举一动,陈言也从不会漏过。 毕竟陇州府一旦出事,他的青山县必然也会被连带。 前几年,赵长河准备发兵响应叛王。 当时青山县初具规模,陈言一听说这事,当时就急了。 一切经济建设都离不开“环境安稳”四个字。 赵长河这要起兵了,那他青山县必不能幸免,还建设个毛啊! 因此,陈言亲自动身,去了州府,赶在起事前夜见到了赵长河。 也就是从那晚之后,两人结下了梁子。 不过陈言不在乎。 他早就让张大彪把赵长河摸了个底朝天,连他上个茅房蹲坑两条腿叉多宽都清楚,更别说这家伙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 给姓赵的一百个胆子,谅他也不敢乱来。 这次冀州难民过来,陈言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他把难民赶跑了。 结果没想到赵长河居然动手脚,想把难民引往青山县害他,却不料正中陈言下怀。 只是因为这事,陈言也已经意识到,赵长河这次是想来真的了。 前几年的叛军山匪之事,陈言早就知道,背后有赵长河弄鬼。 但这事反正有利于青山县的建设计划,陈言不但不在乎,还要感谢他,给自己添了这么多劳动力。 可这一次,姓赵的显然是想一次性解决他这个麻烦。 所谓什么带兵来解决难民问题,都是虚的。 九成九是为了借机除掉他陈言! “大人!那家伙竟敢兵犯我青山,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一旁张大彪一听赵长河要来干架,登时来了兴致。 陈言没看他,目光扫过下面新兵失望担忧的面孔,自然知道他们在想啥。 “不用怕,只要进了我青山县的籍,你们生是我青山的人,死也是我青山的鬼!” “有我在,府尹也休想把你们赶走!” 陈言朗声道。 新兵们无不眼睛大亮,激动得叫了起来。 “大人英明!谢谢大人!” “太好了!咱们不用再流离失所了!” “老天开眼啊!幸好咱们遇到了陈大人!” …… 众人激动之中,突然有个声音大叫道:“你们都疯了吗!大人如此恩待咱们,你们却要害死他!” 周围的人一下安静下来,看向说话者。 一个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面容坚毅,目光有炯炯有神。 虽然都是难民,但他体格明显比其他人要高大壮实一圈,显得孔武有力。 “王岳,你胡说八道个啥?我们怎么会害大人!”旁边有人忍不住道。 “大人要保咱们,赵府尹却要赶咱们,你们好好想想,冲突起来会怎样?” “府尹大人一怒之下,大人的官职还保得住吗?” “而且丢官还算好的,赵长河这个人我听说过,心眼小气量窄,他要生了气,说不定还会给大人罗织一个罪名!” “到时候大人可能不但保不住官位,连命都保不住!” 那叫王岳的青年叫道。 众新兵都愣住了。 的确,这不是没可能! 第89章 活动筋骨的时间到了 陈言看着王岳这番侃侃而谈,心头有些诧异。 这些难民多是耕农出身,见识少,别看这些话说的只是些简单道理,可能有这等见识的,已经相当少见了。 “大人,这个王岳就是能识字的两人之一,而且测试评分最高,能到七十分,应该是读过书入过塾的。” 一旁张大彪低声说道。 陈言点点头,难怪,算是个小知识分子。 “没错,我们不能害了陈大人!” “可咱们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生活啊,难道要我们离开这里,再去逃难?” “不!我不想再逃难了!” “天啊,为啥老天爷连条活路都不给我们啊!” 一时间,下面的新兵们情绪激荡起来。 “兄弟们,你们尽管放心!” “我家大人绝对不会让自家人吃亏受苦!” “姓赵的敢动你们一根寒毛,我家大人就敢把他剐了!” 张大彪不忍众人担忧,大声叫道。 陈言本来正要张嘴来着,没想到被他抢了先,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 这彪子,把他的台词抢了! “万万不可!” “陈大人,张将军,我等受两位恩情已重,绝不能再连累你们!” “更何况,府军有四千之众!” “如果真的闹将起来,何异以卵击石!” 下面的王岳急了,连忙高声叫道。 陈言暗暗点头。 这个王岳,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一般人只想到自己,但王岳却感恩念情,考虑到了他的情况。 张大彪咧嘴一乐,想要说话。 陈言哪能再让彪子抢他台词,一抬手,压下了他的话头。 “王兄弟你有句话没说错,确实是以卵击石。” “只是,府军是不堪一击的卵,我青山县才是那块坚不可摧的磐石!” 陈言淡淡地说道。 闻言,王岳顿时怔住。 其余新兵也无不吃惊地望着陈言。 这都什么失心疯的话? 区区一个县令,手上只有一个纳抚营而已,人数顶多四五百人,也敢说人家四千人的正规精兵不堪一击? “现在不必担心这一点,你们安心训练和休息,至于剩下的事情交给本县令即可。” “张兵曹,带两位探子兄弟到我营房。” 陈言说完,转身来开。 留下百来名新兵你看我我看你,惊疑不定。 只有王岳双目大亮,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多时,在陈言的豪华营房内,两名猎户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 “不必如此多礼,这次辛苦两位了!” 陈言连忙上前,亲手将两人扶起。 “不辛苦不辛苦!为大人做事,分所应当!” 两人受宠若惊,慌忙答道。 三天前两人作为赵长河派出的哨探,跟着难民群慢慢入了青山县地界。 结果刚一进入,突然脑后砰地一响,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昏迷过去。 等到他们醒来后,已经被关在了纳抚营的囚房内。 两人吓疯了,还以为被山匪啥的劫了,已经开始痛哭流涕回忆家里六十老母三十娇妻十岁儿女。 结果进来一个大汉,在两人面前扔下了两个小口袋。 “两位兄弟辛苦了,我家大人说,这是送给两位的辛苦费。” 那大汉和颜悦色地说道。 两人胆战心惊地打开袋子一看,全懵了! 里面各有五十两银子! 要知道两人在州府军中的饷俸,一年也才六两银子,外加每月的米粮补贴,折价下来上限不超过十两。 五十两,够他们至少干五年了! 本来以为要掉脑袋,没想到还能赚大钱,两人这心一下就活了。 谁出来不是为了赚钱活命? 有这轻松钱,干嘛还赚那卖命钱! 两人没犹豫,立马就跟对方服了软,很快就被放了出去,被送到青山县城去见陈言。 一路上,两人在城里看傻了眼。 青山县出了名的贫困县,据说这几年年年饿死不少人,加上又位于陇州的偏远地区,因此平素根本没人来。 甚至说,有些从州府逃难逃出来的,到了青山县后,居然再没任何消息,就像失踪一样。 所以搞得州府那边甚至传言,他们都饿死在了青山县,这地方就是鬼门关,有去无回! 有时也能听到一些到过青山县的行脚商,说起那里都是一脸鄙弃不屑带“老子这辈子再不去了”的姿态。 当然他们当时不知道,这些商人其实赚了个爽,只是跟陈言签了保密协议,不敢也不想泄露青山县的实际情况。 此时两名探子惊见青山县的变化,再听陪同的纳抚营军士有意无意说起两人家里长短,不由心里又惊又凉。 话外有话! 这些人竟然连他们家里的情况也打探了个清楚! 那意思,是如果他们俩不听话,那他们家里人就会遭殃! 因此等两人到了县衙,陈言见到他们后,稍一言语,这俩立马乖乖归顺了他。 陈言还答应他们,只要听话,不但有银两赚,而且将来可以移居青山县终老。 在这生活,哪怕没有一技之长也能赚银子,而且赚得还更多,同时不用担心战乱问题,天天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岂不美哉? 两人于是死心塌地地成了陈言的双面间谍,一方面把陈言想让赵长河知道的事传递回去,另一方面则把赵长河的一切安排,巨细无遗地告诉了陈言。 此时陈言让两人坐下,安排了酒食,一边吃喝一边问起赵长河此次带兵出来的具体细节。 问完之后,陈言已经心里有了底。 这世上的人,分为识相和不识相的。 这位府尹大人,显然属于后者。 陈言拿着他的把柄,其实从来没想过要害他,只是不希望此人把陇州的大环境破坏。 因此他也曾对赵长河明确强调过,只要后者不乱来,他绝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之举。 可惜赵长河脑子不够聪明。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两人吃喝完后,陈言又给了两人一人十两赏金,一番吩咐,两人这才欢天喜地地去了。 “彪子!” 陈言一声吆喝,张大彪快步进来。 “叫兄弟们准备好,活动筋骨的时间到了!” “是,大人!我立刻去准备。” 第90章 打的就是州府精兵 天黑后,青山县边郊,大军缓缓而行。 不缓也不行,因为路实在是太烂了! 两名哨探得了陈言的密令,回去跟赵长河一通禀报,还声称掌握了进入青山县的秘密路径。 不但可以快速到达县城,还能避过可能存在的对方耳目。 赵长河大喜,不疑有它,立刻让大军跟着他们俩走。 于是完美避过了水泥大道,从另一处的山林沼泽钻进了青山县。 “草!这都啥破路啊!” “就是,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脚都崴了!” “也不知道倒了什么大血霉,居然被大人召来干这趟活儿!” “嘘!小点声,别被大人听到了!” 府军叫苦连天中,中军的赵长河更是早就开始骂街。 “杀千刀的陈言,害本府尹受这等苦楚,来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而由于路太烂,早就没法骑马,赵长河和所有骑兵都只能下来步行。 他一向养尊处优,哪曾吃过这等苦? 要不是这趟有重要目的,他早就号令府军掉头回去了! 自从几天前定下策略,他就一直在等着陈言派人来向他求援。 他已经计划好,只要求援的人一到,他立刻点足了府军,杀进青山县。 然后再借机宰了陈言,叫这家伙纵然手握他的把柄,也没法拿去害他! 不料他左等右等,硬是没等到求援的人! 派出去的探子,每半日会传回一次消息,把难民进入青山县后如何如何烧杀抢掠说得绘声绘色。 甚至连青山县城,都被难民给冲垮了破烂矮小的城墙,内中的居民也深受其害。 在两人的消息中,如今青山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县令陈言不见踪影。 这让赵长河心里有些不安。 陈言那家伙不会是已经逃离青山县了吧? 幸好今天上午,探子又传回消息,说在县衙的残垣那里,见到了陈言。 赵长河已经等不下去了,又怕他逃脱,于是立刻点了四千府军,杀入青山县! 名义上,当然是拯救青山县百姓,解决流民为祸的问题。 因此,他才带兵出发。 在山林间钻了半天,到了半夜,大军又疲又累。 赵长河更是累得不行,只好下令扎营休息。 “来人!把探子给我叫过来,本府尹要好好问问,他们俩探的什么路!” 赵长河气呼呼地吩咐身边亲卫。 “是,大人!” 亲卫连忙领命去了。 过了一会儿,亲卫回转来:“大人,那两人不知道去哪了,没……没找到!” 赵长河怒不可遏:“什么!怎会找不到?再仔细找!” 军中忙乱了半夜,结果仍然没找着两人。 “大人,似乎有些不对。”副将感觉到了不对劲。 赵长河再蠢,也已经反应过来。 那两个探子,难道是弄了鬼? 可为什么? “难不成……陈言知道咱们要来对付他,收买了两人,叫这两人故意给咱们带错了路?”副将迟疑道。 “胡说八道!陈言怎么可能知道本府尹来这是为了……等等,什么声音?”赵长河正在发火,突然听到“嗖嗖嗖”的动静,不由一呆。 副将一呆,凝神一听。 “啊!” “有人袭营!” “快!快禀报府尹大人!” 惨叫声和惊呼声几乎一瞬间就响了起来,营地最外围的军士都困累交加,大多都进入了梦乡,却不想睡梦中阎王来袭,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快!全军戒备!” 赵长河毕竟是见过风浪的,立刻沉声大喊。 嗖! 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枝劲箭,嗤地一声射中了他旁边半尺外的一棵大树。 赵长河面无血色地转头看去,只见那箭尾还在不断颤抖,箭簇完全没进了树干内,可见这一箭力道之强! “快!保护本府尹!” 赵长河色变惊叫,抱头鼠窜! 远处,钱武有些懊恼:“靠!射偏了!” 旁边的军士忙提醒道:“队长,大人说了不能杀他!” 钱武瞪他一眼:“废话!我能不知道?我是想射他头盔!唉,没想到故意射偏这么难!” 要是准他杀赵长河,刚才这一箭就能要这官狗命。 但陈言早有嘱咐,绝不可以直接杀之。 正三品的朝廷命官突然死在青山县,回头朝廷不查下来才怪! 到时候还怎么低调? 这趟他制定了完整的作战计划,先让探子报假消息,将府军拖乏,再趁夜借地形远距离箭袭。 一招打草惊蛇,为的不是杀人,而是打散对方的阵势。 正面和对方硬刚,当然问题也不大,但终究还是可能会造成一些损失。 他纳抚营的军士,每一个都是宝贵之极的财富,不能在这种场合上浪费。哪怕损失一条性命,都是亏! 陈言一向喜欢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好的效果,因此才如此设计。 此时夜袭的军士并没有杀上前,只是在远处以强弓发动袭击。 陇州府军其实也算是精兵。 这几年战乱,府军跟叛军交手过几次,实力和经验都没问题。 可在这种完全不知道对手在哪的极端环境下,也已经乱了阵脚。 营地周围的将领虽然在不断努力维持阵势,甚至让府军弓手也射回去,可没有目标,这些箭矢哪有半点用处? 纵然有些箭矢能射到暗处纳抚营的军士跟前,也没法破开特制钢甲的保护。 连续三轮箭袭之后,钱武一声令下,所有弓手全部更换火箭! 嗖嗖的箭声中,其中大部分火箭都击中了营帐和辎重,火光疯狂窜升! 这些特制的火箭上,每一枝都在箭尾上拴了个皮制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大量的油脂。 当火焰起来后,皮囊一破,这些油脂立刻成了最好的助燃剂,让营帐和辎重迅速被烈焰吞没! “快!快救火!” “我被射中了!救我!啊” “水!快找水灭火!” 大片大片的慌乱叫声此起彼伏,然而先不说就算有水,也灭不了这些染满油脂的烈焰,更何况这周围根本就没有水源! 火焰冲天而起,连带着周围的林木烧了起来。 府军本来就已经濒临破碎的阵势,此刻正式宣告瓦解! 第91章 都是下官干的 看着到处逃散的军士,仍然在不断从黑暗中射来的箭矢和熊熊燃起的林火,赵长河整颗心凉了个透,只好在副将和府尹亲卫的保护下随便选了个方向,仓皇逃跑。 好在沿途没遇到敌人,逃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出了那片林子,到了一条陇河支流边上。 赵长河这才稍稍安心。 可看看跟来的军士,只剩三十来个亲卫,其余人等全不见了踪影,赵长河勃然大怒,对着副将咆哮道!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袭击了我们!” “末将也……也不知道啊!”副将结结巴巴。 赵长河气的脸色阴沉,欲哭无泪。 出发时还意气风发。 一天都不到,就已经大败溃逃! 更要命的是,这周围环境陌生之极,他根本不知道逃到了哪里,想回州府重振旗鼓都不知道路! 无奈之下,只好就地傍河扎营,暂时休整。 不过受过惊扰,这一晚府军都没人有心思睡觉,战战兢兢地熬到了天亮。 天明后,赵长河派人四下探查路径,却始终没有找到出路。 茫茫乱林,形成天然的迷宫,困死了他们这些外来者。 到晌午时,赵长河站在河边,呆呆望着河面。 河宽约五十丈,河水奔腾,想过去肯定是没戏。 如果有船的话,顺流而下,说不定能到有人烟的地方。 他正寻思要不要叫亲卫砍木扎筏,蓦地旁边副将惊叫道:“大人!对面有人!” 赵长河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对面草丛中呼啦啦钻出十来人,个个身穿全身铁甲,连头都给遮挡住。 阳光照射下,甲身反射出道道寒芒,更是慑人心胆! 赵长河脸色一变,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大人不必怕,他们过不来!”副将连忙说道。 “谁……谁怕了!”赵长河也反应过来,赶紧停步,瞪了副将一眼。 “是是,这些家伙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莫不是当年叛王的逃兵?”副将赶紧转移话题。 “哼,逃兵能有这等甲胄?”赵长河脸色阴沉下来。 全身型的甲胄也不算太少见,他见过不少。但这种装备造价极高,通常只有最精锐的军队才能配备,连他府军都没有! 难道是陈言的人? 不,不可能! 陈言那厮穷得都快当裤子了,哪来钱财置办这种价值不菲的盔甲? 第92章 下官胆子确实挺大 林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呆了至少五秒,赵长河才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大变的叫道:“你好大的胆!” 陈言欣然应道:“大人英明!下官胆子确实挺大!” 赵长河死也想不到那等装备精良的敌人,居然是陈言这穷鬼县令的人! 沧! 他失控地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朝着陈言刺了过去:“我宰了你!” 张大彪冷目一寒,倏然拔刀,瞬间劈下,正中长剑剑身! 当! 清脆的声响中,佩剑当场断为两截! 赵长河看着手里半截断剑,惊道:“这是……” 张大彪刀一抬,架到了他脖子上。 赵长河脸上血色全失,手一松,断剑落地。 “陈……陈言,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你敢杀我?”他颤声道。 “大人言重了,本官怎会杀朝廷命官呢?”陈言悠悠地道,“不过我不杀你,来个流寇把你杀了,这没关系吧?” 赵长河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你不……不要乱来!” 陈言哈哈大笑:“这就要看大人了。” 赵长河瞬间怂了,语气软了下来:“陈大人,本府尹知你受流民之祸,连县衙都塌了,因此好心前来相助,你为何如此?” 陈言面色陡然一沉:“赵长河,在我面前,你还要演戏?你来此为何目的,你我都清楚!千万不要否认,本官脾气不好,一生气就容易做出些冲动的事!” 赵长河面如死灰,张口却不敢说话,后背被冷汗浸了个透。 完了! “听说赵大人是属虎的,可现在看来,您应该是属猪的。” “不然何至于蠢到敢来侵犯我青山县,敢来害我陈言!” 陈言冷笑道。 赵长河抖得筛糖似的,面如土色。 陈言面色稍缓:“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只要办到两件事,我可放你一条狗命。” 赵长河没想到还有生机,眼中重新浮起希望:“你……你说!” 陈言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赔偿我的损失。” 赵长河一呆:“损失?你哪有损失?” 陈言拿出一个小本本,一条一条地算起了账。 “那可就多了。” “本官精制暴风箭用了三千二百一十三枝,每一枝成本一两银子。” “暴风弓射出三千二百一十三次,磨损维护费用合计约一千两银子。” “松油用了共二百二十五斤,合计约四百五十两银子。” “军士出战共五十人,出战津贴每人二十两,共计一千两。” “本官制作作战计划一份,包括了十二大部分四十三小部分及一百二十二附注,计三千两银子。” 赵长河听得张口结舌。 原来这家伙是算军费来着! 可是,一两银子一枝箭?弓的维护一次能到三钱银子?这都金子做的吧,简直离大谱! 军士出战还有什么津贴?一人还二十两?这他妈是养爹呢还是养兵呢? 再听到作战计划时,他大惊插嘴:“等等!作战什么划,怎么这么贵!” 陈言理所当然:“这不废话嘛,作战计划是重中之重,而且是脑力活儿,技术含量高,自然贵啊!” 赵长河哪听得懂他胡扯什么,只好任由他说下去。 陈言一项一项列出来,足足列了三四十项,这才终于结尾。 “合计,此次作战花费共一万四千二百一十二两。” “还要入税,就算你一个一万六千两吧!” “唉,难怪说打仗打的都是银子仗,瞧这钱花的!” “赵大人,您看是现银呢,还是银票呢?欠条可不行!” 赵长河命悬人手,虽然恨不得把账目拍在陈言脸上,却仍然只能忍气吞声地道:“银……银票吧,但我身上没有,得回去拿。” 心想等我回到州府,绝对重振大军,到时候有你好看! 陈言莞尔道:“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身上没有,那就跟我去县衙待几天,我会让人替你回去取!” 赵长河心里一沉,硬撑道:“我银票都锁在暗箱里,只有我知道在哪,钥匙也在我身上,你这……” 陈言截断他的话:“哪个暗箱?” 赵长河一愕:“什么哪个?” 陈言扳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寝房床下一个,书房那幅山水画后面一个,柴房地板下面一个……一共七个,哪一个?” 赵长河终于反应过来,骇然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暗箱的位置!” 而且还一个不差,正好七个! 陈言双眼一眯:“别说你的暗箱,你四房妻妾的暗箱在哪,本官也一清二楚!在我面前,你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赵长河浑身剧震,瞬间想起了几年前。 那晚陈言也是这一句。 当时赵长河根本不信,直到陈言拿出了那把柄。 忽然间,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了。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对陈言一无所知,陈言对他知根知底! 这一仗,没打之前就已定了胜负! “我服了……这是厢房里那个暗箱的钥匙,以及我的贴身玉佩,把两物一起交给我夫人,她自会取来银票给你。” 接过钥匙和玉佩,陈言笑了笑:“钱武!你亲自去一趟。” 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钱武闪了出来,上前接过:“是!” 应了一声,钱武转身飞奔去了。 赵长河这才知道树后藏有人,更是心惊。 “第……第二件事呢?”他忐忑不安地问道。 “简单,请大人回去后告老还乡,举荐府丞何惇继任。”陈言缓缓说道。 “什么!这怎么行!”赵长河失声道。 “送赵大人上路!”陈言脸一黑,朝张大彪喝道。 “是!” 张大彪钢刀猛地一扬,照着赵长河脖子闪电般劈了下去! 赵长河没想到他竟直接叫人下刀,登时魂飞魄散,眼前一黑,软软倒地,竟是直接吓昏过去。 “卧槽彪子,你刀慢点!” 陈言也吓了一条。 他就是想吓唬吓唬赵长河,没曾想张大彪下刀这么快! 赵长河可以死,但绝对不能现在死! 不然朝廷必然派人来查,他苦心隐藏了好几年的青山县,指定得曝光! 而且,若是被查出是他杀了赵长河,他的小命也不保啊! “嘿嘿,大人你放心,卑职是那不懂事的人?只是吓唬吓唬他。”张大彪嘿嘿一笑,收了钢刀。 “你特喵的是吓他还是吓我……”陈言骂骂咧咧地踹了他一脚。 转头一看,昏迷的赵长河裤下流出水痕,居然吓尿了! “行了,把这货给我搬上车,回县衙!” 第93章 真正的青山县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长河在马车里悠悠醒转。 “大人受惊了。”车内,陈言坐在对面,笑呵呵地说道。 “本府尹还没……没死?”赵长河摸了摸脖子,还好还好,没断。 “大人请放心,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怎么能这么爽快让你死呢?” “若是大人回去不肯辞官,下官向你保证,我所掌握的那些‘东西’明儿就会印发上万份,分发到从陇州到司隶各个城池大街小巷。” “尤其是京城,下官会尽力做到人手一份,务必让圣上也能欣赏到!” 陈言似笑非笑地说道。 赵长河就算真是头猪,也晓事到如今,已只能听他摆布,只得垂头丧气地道:“我……我答应了。” 可心里终究不苦,他思忖再三,猛地一咬牙,再次抬头。 “陈大人,但本府尹……我不得不说一句,你大可不必这么做。”他大着胆子道,这会儿已经不敢直呼陈言的名讳,叫上了陈大人。 “哦?为什么?”陈言反问道。 “你如此大才,竟能练出那般精兵,窝在青山县岂非屈才?” “照本府尹看,你实该向上举荐,入州府任职!” “甚至将来还能更进一步,立下功劳,登拜朝堂也不无可能!” “你现在所缺的,就是一位举荐人。” “本府尹不才,愿意向朝廷举荐你陈大人,助你成就一番功名!” 赵长河鼓起三寸不烂之舌,说了起来。 “这就不用了,我在这挺好。”陈言笑笑。 “呆在这怎么可能好?青山县有多破烂贫困,陈大人必然比本府尹清楚!” “民生凋敝,百业废黠,说句不好听的,鬼都不上这!” “若能离开这里,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到时候吃香喝辣、享尽荣华,岂不美哉!” 赵长河一脸“我真是为你着想”的表情,越说越起劲。 只要能说得陈言心动,他赵某人就有了用武之地。 届时,他就不用再辞官了! 斗不过对方,那就成为对方的朋友,这可是他为官多年的心得! 陈言乐了:“赵大人想得挺周到,就是有一件事你可能不太清楚。” 说着,他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第94章 山寨的来了 陈言想了想,事到如今,这事儿也没啥隐瞒的,何况张大彪已是他的亲信。 “你可知道,当初赵长河为何要起兵响应燕王的叛乱?” 张大彪听得精神一振:“大人您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啥缘故?” 陈言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赵长河年轻的时候,跟燕王他生母有一腿!所以那货一听初恋情人的儿子要反,立马就要响应!为的不是燕王,是他初恋!” 张大彪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难怪!可这事这么隐秘,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陈言哈哈一笑:“你大人我啥性格?我要发展咱们青山,能不把大环境先搞妥当?两人有不少来往情书,我设法给张罗到了手里。在我身边,绝对不能存在任何不可控的变量!” 张大彪跟他跟得久了,很多词都能听得明白,由衷地道:“卑职五体投地!” 陈言乐了:“行啊彪子,都会用成语了!行,纳抚营的教材本官没白编!” 张大彪咧着嘴笑:“都是大人教导有方!”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后院,陆卿儿快步迎了上来。 “公子,出事了!”她有些紧张地道。 “出什么事了?难道本公子园里那些秧苗……”陈言心里一紧。 “不不不,那些没事。”陆卿儿连忙解释,“是周氏商会派了人来,说瑶池仙酿出事了!” “那能出什么事?”陈言松了口气。 “周掌柜的人说,就在他铺子的对面,又开了一家新铺子,叫‘瑶池神酿’!”陆卿儿顿了顿,强调了一下,“跟咱们的瑶池仙酿就差一个字!而且神仙神仙,人家的‘神’在前面,还压着咱们的‘仙’一头呢!” “呵,果然开始了。”陈言不由莞尔。 这事他太不意外了。 商人重利,只要能赚钱,就啥事都能干得出来。 只要有人干出个能火的项目,就一定会有跟风山寨,有时候甚至劣币驱逐良币,把原版正宗的都能挤出市场。 这种行为当然不道德,但却很难禁止。 毕竟这时代也没有专利法、商标法、版权法等,没法直接禁止人家那么干。 而奶茶技术含量也并没有那么高,对方就算仿不到一模一样,也能仿个六七成。 就像田氏美妆,比瑶池仙酿还先火,早段时间就已经有商家推出跟风产品,而且还学上了他教田家的营销套路。 这些,早就在他预料中。 “现在该怎么办?”陆卿儿担忧地道,“听说人家卖的东西跟咱们很像,而且价格便宜了一半!” “无妨,公子我早就准备,你叫商会的人来见我,自有解决之道。” …… 京城。 宫中,唐韵愕然看着何进尧:“你说什么?还有别人在卖瑶池仙酿?” 她忙于国事,到这会儿才算有点闲空,遂把何进尧召来问询生意的事务,不曾想听到了这事。 何进尧禀道:“臣已打听清楚,对方的铺子开在西城门边上,东家姓杨。不过他家卖的名字有些不同,叫做‘瑶池神酿’。但其色泽、气味、味道,均和咱们的瑶池仙酿有几分相似,甚至连所用盛装的器具,也和咱们颇为相似。而价格,只有一百五十两一瓶,并且每瓶的分量都要多出咱们一倍!” 唐韵皱眉道:“那岂不麻烦?” 何进尧叹道:“咱们的瑶池仙酿实在是太受欢迎,难免会有人眼红。” 唐韵不禁烦躁起来,来回踱步。 “这事有些麻烦了,总不能直接下旨让他们停业吧。” 要知道,周氏商会明面上只是个民间组织。 别说跟她这个皇帝,就算是跟户部的关系,也都隐而不宣。 如果她直接下旨,必然暴露周氏商会的背景。 但此事不处理又不行。 事关冀州灾情民变,若是不赶紧凑齐赈灾的银子,那之前辛苦付出的一切都白费了! “这倒不必,当初陈言曾经跟微臣提过,将来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何进尧说道。 “什么?他竟能预测到此事?”唐韵诧异道。 “而且不只这一种情况,他还曾跟臣提过好几种。” “比如说,可能会有人眼红,派人偷窃或破坏瑶池仙酿。” “又如,或许有人会向咱们购买瑶池仙酿的秘方。” “甚至还有可能,一些达官显贵会仗势欺人,逼咱们把这生意转给他们。” “诸如这类情况,都已出现过,无一不准。” “陈大人思虑精准周密,实是令人佩服!” 何进尧说着说着,感慨起来。 唐韵这几日都忙着处理国政,没有亲手操刀瑶池仙酿的事,闻言吃了一惊:“你说什么?这些事都出现了?” 何进尧点头道:“是,但陛下不必担心,陈大人已经嘱咐了微臣如何应对,臣一一照办,均已解决。” 唐韵听得好奇起来:“他教你如何应对的?” “臣派去的护院,已经抓了六拨意图盗窃之徒,送交官衙;” “这些天每天都有人找上周阳,想要高价买下瑶池仙酿的秘方,臣已让他全数拒绝;” “较为麻烦的是,宁王亲自上门,逼周阳知会周氏商会的东家,说是要买下铺子,若不答应,就叫人封了咱们铺子……” 何进尧正说到这里,唐韵大怒道:“他竟敢仗势欺人!好啊,朕倒要看看,他这势能不能大过朕!” 何进尧慌忙道:“陛下莫恼,此事臣已按陈县令的嘱咐解决。” 唐韵稍稍平息了怒火,问道:“如何解决的?” 何进尧道:“臣让周阳转告宁王,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宁王殿下要封,就封吧,从此再无瑶池仙酿!” 唐韵一呆:“这么简单?” 何进尧捋须一笑:“就这么简单。陈县令说宁王殿下最好这口,没了瑶池仙酿比杀了他还难受,必然不可能让这仙酿消失。果然,后来宁王殿下再没提过这事。” 唐韵大感惊奇,除非对宁王了解到相当程度,否则怎可能这么肯定? “那照这么说,跟风之事,也有对策了?”她急道。 “这......”何进尧叹了口气,“唯一一件没有提前嘱咐对策的,就是这跟风之事。臣当时追问,陈县令只说他自有办法。臣已派人前往青山,按时间估算,这会儿差不多人该已经带着消息回京了。” 第95章 硬通货才实在 半个时辰后,地官尚书府。 “什么!再说一遍!” 唐韵霍然起身,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心忧生意的事,她忍不住跟着何进尧来了他府上,果然派去找陈言的人已经回来,还带回了应对之法。 然而那法子,却让她和何进尧都傻了眼。 “陈大人说,不用管他们。”派去的人跪在地上,小心地重复了一遍。 “岂有此理!此事怎能不管!”唐韵气得够呛。 “陈大人还有没有其它的话?”何进尧定定神,赶紧追问。 “有的,陈大人让把铺子暂时关张半个月。”派去的人嗫嚅道。 “简直胡闹!现在关业,岂不是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客人全弄丢了!”唐韵简直要疯了,这个陈言,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还有吗?”何进尧也懵了,下意识问道。 “陈大人还说,过几天会送来几头肥猪,附带上他写好的猪肉菜肴制法,让东家找两个好厨子,练习练习。对了,这几头猪的价格按上次说好的算,让咱们到时候把货款交给送猪来的人。” 何进尧和唐韵面面相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生意关张,还练猪肉菜肴,这两件事中间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对了,还有一点。”派去的那人又道,“陈大人说,如果有异议,就让东家看看当初签下的文书,第三大款第十一至十五细目。” 那文书两人都不只看了一遍,当然清楚那几条是什么内容。 概括下来就是:销售期间所有问题,其解决权均由陈言决定! 唐韵俏脸沉得能拧水:“他是疯了!朕不能跟着他疯!铺子不能关!” 她一直挺支持陈言的决定,但此事关系太重大,冀州那边如今形势紧张,耽搁不起这半个月! 何进尧懵了:“可是……光开铺子,他那边不来货,也没法卖啊!” 唐韵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陈言啊陈言,你到底搞什么鬼! “不行!朕要亲自去一趟青山,当面问清楚他想干什么!” “若他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解释,朕饶不了他!” 唐韵一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何进尧本想拦着,但想想算了。 这会儿圣上正在火头上,拦她?这不纯纯的找死吗? 第二天一早,钱武回到了青山县衙。 “大人,一万六千两银子,卑职已经去州府的银庄,全部兑换成了现银,请您清点。” 钱武清楚陈言的性子,于是直接去银庄兑换成了现银,用马车拉了回来。 “哈哈!办得好!” 陈言看着一个个打开的箱子,以及里面白花花的银锭,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会儿摸摸这箱,一会儿摸摸那箱。 旁边陆卿儿抿嘴轻笑。 “我是真不明白,银票不好吗?拿着又方便,为什么非要换成现银不可?” 一旁,赵长河有些心疼,嘟囔了一句。 这些可都是他千辛万苦,绞尽脑汁才从老百姓手上收刮来的啊! 陈言可好,连声谢都没有就给拿了! “这可是硬通货!”陈言不以为意,爱不释手,“这年头局势这么乱,银庄哪天倒闭了都不知道,银票太不保险了!还是银子实在!”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他不可能告诉姓赵的。 没有足够的现银储备,还怎么开银庄? 他心目中的银庄计划,第一步是在青山县范围实施。 前期必须要有大量现银储备! “这银子也到位了,陈大人,可以放本府尹离开了吧?”赵长河没敢跟他多说,转到了正题上。 “当然没问题!不过大人可要记得我的第二个条件,我会给你七天时间。若是没在限时前做到,后果自负。”陈言漫不经心般说道。 赵长河心里一个哆嗦。 “本府尹明……明白了。”他颓然道。 “对了,赵大人,你府军在这里出事的事,想必你也知道该如何解决吧?”陈言忽然追问一句。 “本府尹出师不利,误闯险地,被难民冲击,这说法陈大人觉得如何?”赵长河忍气吞声地说道。 “哈哈!赵大人真不愧是当官的,上下两张嘴,欺上瞒下有一手!钱武,你安排一下,送大人离开。”陈言笑呵呵地道。 等赵长河离开后,陈言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银锭。 “彪子,你叫兄弟把这两箱搬去,该赏的赏该用的用。”他吩咐道。 “是!谢大人!”张大彪笑花了眼,赶紧道谢。 “剩下的全部送到财务所,交给李奉放入县金库。”陈言再道。 “是!”张大彪领命,叫来人手,把箱子一一搬走。 李奉是陈言最信任的人之一,跟张大彪几乎同时跟的他,为人正直有抱负。 最重要的,是忠心不二。 青山县建设规模渐大,早就不是靠县衙一两个人就能运转好的局面。 陈言太清楚,就像企业壮大后,必然不可能让老板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不然得累死他,哪还有时间跟卿儿天天运动? 因此,他将县府的职能细分,提拔了不少得力心腹,李奉是其中之一,负责县府的金库,是他的财务主管。 张大彪前脚刚带着人离开,后脚几个人就进来了。 “陈言!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关停铺子!” 带头的人风风火火,直接当头娇喝,一副要把他陈言生吞了的模样。 陈言定睛一看,忙迎了上去:“原来是周姑娘!来就来嘛,还提什么东西……” 说着殷勤地上前把她身后黎蕊手里拎的大包小包接了过去。 黎蕊:“……” 唐韵:“……” 那哪是给他提的,是她们进城后,在街上时看到的一些糕食点心,女孩子嘴馋,忍不住就买了一些准备自个儿吃的! 陈言含笑把东西交给陆卿儿,这才问道:“对了,周姑娘刚才你说的啥?我没太听清。” 唐韵回过神来,顾不上把东西要回来,嗔道:“今天你不说清楚为什么要关停铺子,我绝饶不了你!” 陈言一拍脑门:“原来是这事!周姑娘,你做买卖,为的是赚大钱呢,还是赚小钱?” 这话问得唐韵一愣:“这不废话吗?我做买卖,能赚大的还能不想赚?” 第96章 这桶保温的 陈言正色道:“我能看得出来,周姑娘是胸有大志之人……” 说着顿了顿,不由偷瞄了她身前一眼,确实有“大”志,不会比他家卿儿或者郑妍小! 然后他才接着道:“因此,周姑娘自然不可能为小利而舍大利!本官向你保证,半个月后,必能让你大赚一笔!” 唐韵将信将疑地盯着他:“我不要保证,我要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陈言看她这架势,不透点底是肯定不行了,想了想,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唐韵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都什么啊! 还能这样的?真的假的? “看看你这表情,显然是不信了!” “要不这样,咱们打个赌。” “半个月后,一天之内,本官就能让你赚二十万两银子!” “如果达不到,那本官赔你二十万两!” 陈言胸有成竹地道。 唐韵失声道:“什么!一天内二十万两?这怎么可能!” 天下间的银子要真有那么好赚,她还愁个什么! 陈言听得直摇头:“本官问你一个问题,以前要是告诉你,一小瓶瑶池仙酿能卖三百两,还会被无数人抢购,你觉得可能吗?” 唐韵一愣,这家伙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以本官对周姑娘的了解,你一定会觉得不可能。” “可是,那却成了现实。” “你觉得不可能,是因为你无法办到,但并非本官无法办到!” 陈言淡淡的说道。 唐韵哑口无言。 话确实没错。 水泥、自动扶梯、白糖……多少事情,她都觉得不可能,甚至连想都没想到过。 但是却在陈言这里,成了现实! “好,本姑娘就和你打这个赌!若是你赢了,我便输你二十万两!但是要等我周氏商会过了这段困难期,才能给你。”她断然道。 “银子就不必了。你若输了,我只要你替我办一件事。至于办什么事,到时候再说。你可以放心,一定是你能办到的事。”陈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行!”事到如今,唐韵不答应也没法,只能希望一切能像他预计的那般顺利吧! “另外,刚才我告诉你的,绝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还有,务必要周掌柜坚持住,这段时间他会面临巨大压力,可别把本官出卖了!” “至于接下来你等着瞧,用不了多久,那些跟风的,就会遇到大麻烦!” 陈言充满自信地说道。 唐韵白他一眼,踌躇了片刻,忽然一伸手:“拿来。” 陈言看着她白净细嫩的玉掌,愕然道:“没见过还要把送出的礼要回去的。” 唐韵轻轻一跺脚,嗔道:“谁要那些了!你想拿就拿呗。” 黎蕊惊愕地看着她,有些委屈,却不敢开口。 那可都是自己花的钱,圣上可好,拿来当顺水人情。 虽说不值多少钱,但也好几两银子啊。 正想着,却听唐韵接着道:“礼尚往来,你拿了我的礼,是不是也该还礼?我看也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就干脆点,两桶瑶池仙酿吧!” 陈言失笑道:“这点便宜货,就想换我瑶池仙酿?不换。” 唐韵气道:“你是不是男人?上次你不是说,只要我想喝,跟你开口就行!” 陈言理直气壮:“我只说你开口就行,又没说你开口我一定给。” 唐韵气得一跺脚:“你!” 一旁黎蕊惊奇地看着她。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圣上有这等女儿家的气恼神态! 不过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咳,像是在撒娇…… “大人,你别逗周姑娘啦。”一旁陆卿儿忍不住插了嘴,“周姑娘,我家大人跟你闹着玩呢!你跟我来,大人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新鲜酿成的瑶池仙酿。” “什么?早就准备好了?”唐韵美眸一怔。 “对呀,我家大人说,你最早今日最晚明日,一定会再来一次的,所以早已备好。”陆卿儿笑着解释道。 “他这么神机妙算?”旁边黎蕊听得惊奇。 “也可以说是神机妙算,主要是本官觉得,你们东家能有机会过来蹭我这宝贝,那肯定不会错过。”陈言笑眯眯地说道。 唐韵瞪他一眼,心里也大感惊讶。 不过想到瑶池仙酿,她顾不上和他斗嘴,立刻带着黎蕊跟着陆卿儿进了内堂。 陈言笑了笑,没跟她们一起进去,绕去了后院的菜园。 又到照顾他那些宝贝秧苗的时间了! 内堂,桌上已经备好一桶新鲜熬成的奶茶。 陆卿儿尽主人之谊,为唐韵斟上一杯。 唐韵却忍住了,把杯子推到黎蕊面前:“这杯是你的。” 黎蕊一愣,随即大喜道:“谢谢陛……谢谢东家!” 一时激动,险些说漏嘴! 她盯上这瑶池仙酿也好久了,可惜价格太高,她哪买得起? 唐韵白她一眼:“看你刚才那眼神,我能亏待你么?” 黎蕊粉颊一红。 原来圣上察觉了刚才自己的委屈小眼神。 陆卿儿感叹道:“你们二位真是主仆情深。” 说着又给唐韵斟了一杯,又取来冰桶,为二女分别放入冰块。 “热饮暖心,冰镇安神。今儿天热,喝冰镇的吧。” “谢谢。”黎蕊欢天喜地地捧杯,小心啜呡,露出无限满足的神情。 唐韵早已经喝了一大口,但眼睛却好奇地看着那个装冰块的桶。 此前她只知道配送的瑶池仙酿每一桶都要配一桶冰,但却没有见着冰桶。此次亲眼见到,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桶像个缩小版的酒桶,通体外壳是由金铁铸成,带着可扣紧的盖子。 里面显然不是临时装入的冰块,似是至少装了几个时辰,可冰块形状仍然十分完整,没有多少融化的迹象。 宫中用冰,每次都跟赛跑似的,凤翎卫会以最快的速度去冰窄,从大块坨上敲下小冰坨,放入用厚棉料裹紧的小木桶中。 之所以用棉料包裹,是因为这可以保持一定时间的低温,让冰块不至于很快融化。 但就算这样,取出来的冰块也要在两柱香时间以内用掉,否则就会化水。 “这个桶,好像有些特别?”想到这,她不由问道。 “周姑娘真细心,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呢。这是我家大人设计的‘保温桶’。”陆卿儿一边说,一边把冰桶推到她面前。 第97章 大惊 唐韵伸着头,仔细看去,才发觉桶壁原来不只是一层,而是层层不同的材料交杂,厚度超过一寸。 她忍不住摸了摸,又敲了敲,桶身发出空洞的声音。 “这桶壁里面是中空的?”唐韵吃惊地道。 “嗯,大人说,这样能让装在桶里的东西尽量长时间保持原有的温度。”陆卿儿平时蹈着陈言问了不少,这些东西也大略知道。 “真是太神奇了!”唐韵下意识的道。 “装瑶池仙酿的桶,也是一样的哦。而且盖口处还有特制的防水软垫,盖上后不但可以防止里面的仙酿洒出来,还能避免掉水里时、外面的水浸到里面去。”陆卿儿指点盖子上的细节说道。 唐韵几乎忘了喝奶茶,凑上去仔细瞧,越看越是惊异。 “这个工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们青山县的工匠,很不一般啊。” “这个能大量制造么?” 唐韵一边瞧一边问道。 她和一般人不同,见识广博,人也冰雪聪明,这时已经想到了,保温桶这种看似简单的设计,实际上实用性极强。 如果能大量制造,肯定会有不少人买!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问我家大人。”陆卿儿说道。 唐韵点点头,目光来回看着两个桶,芳心生异。 陈言那家伙,还真是个万事通! 而且这种天马行空的设计,一般工匠根本想不出来。 大周也有很多官方的工匠,会专职为朝廷、宫中、军队等设计各式适用的东西。 但没有任何一个工匠,能像他这样想出如此之多、又如此之精妙的东西。 哎,真是每多了解此人一些,就会觉得此人留在青山县是浪费人才。 偏偏他又没什么功名心,不想离开这里。 “你家大人真的想永远留在这里吗?他就从未想过要去做一番更大的事业?”唐韵不由看向陆卿儿。 “我家大人说了,他现在做的,就是大周从没有人做到过的大事业。”陆卿儿认真地说道。 “啊?窝在青山县这种小地方,算什么大事业?”唐韵不以为然。 “可全大周,不,全天下都没人能把一个小小的县变成青山县的模样,不是吗?” “既然没有人办到过,那为什么不算大事业呢?” “在卿儿看来,这已经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事业啦!” 陆卿儿微微歪着头说道,眼眸里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唐韵一时哑口无言。 这算什么歪理! 可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没人办到过,那就是唯一。 唯一的事情,自然没有事情比它更小,说它大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一件事,想向你请教。青山县附近似乎也没什么特别高的山,你家这些冰块,是从哪来的呢?”唐韵转移了话题。 这问题其实她想问已久。 当初听何进尧说,卖瑶池仙酿要配冰块时,她就有些诧异。 宫内的冰块,全部都是从北境极冷的高峰上挖采而来,在寒冬时节远途运送到京城,再用冰窖保存,基本上可以勉强用个一年。 但她研究过青山县的舆图,境内几乎没有可代挖采冰块的高峰。 要说是买来的,也不太可能。 毕竟挖采和运输不易,成本太高了,不划算。 更何况,陈言用的这些冰块,每一块都是两寸见方,非常齐整。 若是从高峰挖采下来的,不可能做到每一块都这么整齐。 “这个,大人没允准是不能说的。”陆卿儿却摇了摇头。 唐韵闻言,低下头喝了一口奶茶。 不回答,其实等于回答了一半。 陈言不许说,必然是因为此事牵涉到一些秘密,十之八九和常规高峰采挖无关。 看来,得找个机会从陈言那里套出来。 如果有商机,说不定还能独家垄断冰块的经营权! 因为此事,本来准备喝了东西就回去的唐韵,决定再多留一点时间。 她和陆卿儿一边喝东西一边闲聊,聊了一会儿,忽然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周姑娘似是有些疲累?”陆卿儿关心道。 其实从刚见面时,她就察觉了,这位周姑娘神情间相当疲乏,显然是有段日子没休息好。 “没什么。”唐韵一边说着,一边又打了个哈欠。 事实上自从冀州民变之后,她就几乎没怎么睡过。 冀州的异变,可谓牵一发动全身。 原本大周的局势便不是那么稳固,冀州一动,四处都开始隐隐有些异动的苗子,奏章潮水般涌来,唐韵唯有竭尽全力调配各地军力来处理,哪有多少休息时间?即使有些休息时间,也很难睡得安稳。 但每次到青山县,这地方总能给她宁静安稳的感觉,让她不必去操劳烦恼。 隐隐中,这也是她不时想要来这的原因。 这里,就像是大周境内的世外桃源。 “东家最近累坏了,要不小睡一会儿?陈大人若是来了,我再叫醒东家不迟。”黎蕊心疼唐韵,忍不住说道。 “这……”唐韵有些犹豫。 “我立刻为周姑娘安排。”陆卿儿起身说道,“正好我家有些祛乏消疲的法子,说不定可以帮周姑娘消解一下疲累。” …… 直到出了青山县,赵长河心中的震惊才算平息下来。 来的时候钻的山林,走的时候却走了水泥大道,这闻所未闻的平整路况,让他惊得合不拢嘴。 不过一路上他却没怎么感受到大道的好处,因为钱武给了他一匹半瘸的老马,一路上把他颠得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大人!” 离开青山县上了驰道,走了二十多里后,前面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赵长河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四五十人正在道旁休息,赫然正是他带来的府军! 虽然个个盔斜甲散,模样疲累不堪,而且其中还有一半左右都带着伤,但总归是自己人。 赵长河精神大振,连忙从马上下来。 几个没受伤的人,小跑着过来跪下。 “大人,您没事太好了!” “只有你们?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们失散了,好不容易才从林子里爬出来。” 赵长河看着他们,心都凉了个透,只好换了匹马,和众人一起慢慢往州府而回。 又走了不到五里地,蓦地一声箭响! 嗖! 赵长河大惊,转头一看,只见一支利箭奔面而来,瞬间到了眼前! 第98章 来泡个温泉浴 赵长河瞬间浑身冰冷,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陈言言而无信,明着说要放过他,暗地里却派人暗杀! 这一下来得太急,其他人更是来不及反应,无不色变。 但箭矢却没有对准赵长河面门,而是擦着他颊边而过。 赵长河好半晌才恢复了心跳,面如土色地看向箭来处,只见一道身影一瘸一拐地从旁边林子里奔出来,手里握着大刀,朝他冲了过来! “狗官!我宰了你!” 那人双目通红,嘶声叫喊,不是别人,赫然竟是赵长河的副将! “你疯了!拿下他!” 赵长河尖叫一声,左右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 副将腿上有伤,但却状似疯虎,连着砍伤了两人,才终于不支,被人夺去大刀,按倒在地,绑了起来。 “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遇险时,老子拼了命去救你,可我遇险时,你竟然丢下我跑了!” “姓赵的!你将来必定不得好死!” 副将挣扎不休,怒骂不止,腿上已经仓促包扎的伤口,又迸裂开来,鲜血直淌。 “混账东西,把他给本府尹绑好,回去军法处置!” 赵长河这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有些心虚的喝令。 众人听出些端倪,无不皱眉,但终究还是只能将副将绑好,默默带着他而行。 一路上,又沿途遇到不少府军的残兵,渐渐寻回了上千兵员,也无不又疲又累,伤者过半。 看到这一幕,赵长河又恨又怒又惊,眼神逐渐阴冷。 快天黑时,才回到武阴城。 赵长河回至府中,第一件事,就是召人把府丞何惇叫来。 “卑职拜见大人!”何惇很快到来。 “哼!”赵长河看到他就想到陈言的条件,脸色一沉,喝道,“来人!将叛贼何惇给我抓起来!” “大人这是何意!”何惇一愣,左右的亲卫也懵住了,不明所以。 “何意?你自己清楚!”赵长河冷笑道,“以为本府尹会乖乖任你们扳倒?做梦!告诉你们,本府尹拿下你后,便会立刻召集府军精锐主力,再入青山县!到时候,将你二人一道送入地府!” 回来的路上,赵长河早就思虑清楚。 事已至此,他再无退路! 不想就这么官途折毁,唯一办法,就只有立刻再次闪攻青山! 陈言刚刚才大胜,加上手握把柄,此时必然松懈。 此时反攻,机会最好! 他带去青山的四千府军虽然折损,但武阴还有一万二千驻军,这次他必要尽起大军,一天之内,便要将陈言拿下! 让对方连把那些把柄转移和交给别人,都来不及! 而陈言指定举荐何惇,足以证明这家伙必然是被陈言收买了,因此赵长河才令人直接拿下他。 只是这一声令下后,厅内十多名亲卫仍稳立不动,没有上前。 “还愣着干什么!拿下他!”赵长河咆哮道。 亲卫还是没有动作。 赵长河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转头看向身边的亲卫,惊疑不定地道:“你是谁?我怎没见过你?” 刚才回来时他心中有事,没有太在意。 加上本来府中亲卫就多,他熟悉的只有几个心腹,因此并没有发觉不妥。 此时他才突然发现,厅内的亲卫,似乎模样都有些陌生? “大人不必意外,您外出之时,卑职已经令人将府中亲卫,全部替换。” “什么!” 赵长河一震,转回头看向何惇,只见对方脸上惊愕之色早已消失,冷静得不像话。 “看来,一切正如陈大人所料。” “他对您了解颇深,您却不太了解他。” “既敢放大人回来,又岂会没有准备?” 何惇微微冷笑。 赵长河脸上血色尽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整颗心全沉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一切已经完了。 看着何惇按上腰间佩剑剑柄的手,赵长河颓然道:“我输了!” …… 唐韵在县衙里进出也不少次了,但今天才知道,自己对这地方的了解真是太少了! 陆卿没有带她去上次住的大院休息,而是去了另一个较小的院落。 这院子环境优美,但其中有一间屋子,长宽均超过三丈,进入后才发现,里面有一个直径达到两丈许的地坑。 地坑中有小半坑水,腾腾热汽不断飘浮而起。 “这是什么?”唐韵一进去就嗅到了一股硫磺的气味,有些好奇。 “这是温泉,是我家大人设计的,泡起来特别舒服。”陆卿儿走到一角,拧开一个机关,大股水流顿时从里面出来。 唐韵定睛一看,那机关造型不就正和“水龙头”一模一样,只不过大了许多,管道中出来的水流比纳抚营中见过的那个大了十来倍。 而且出来的水还带着热汽,显然是热水! “这水是热的!”她惊讶的上前试了试,果然是热的! “对呀,大人已经在县衙为中心的方圆一里范围内,建立了第一个热水集中供应圈。” “凡是在这个范围内的住户,只要每个月缴纳不高的费用,就能随时从热水龙头中放出热水。” “而且还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哦!” 陆卿儿一边解释,一边去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东西,准备起来。 唐韵还记得上次陈言说过集中供应热水的事,当时听他说是在纳抚营内实验,想不到如今已经推广到县城里。 随着地坑中的水面渐渐升高,陆卿儿将从柜子里取出来的东西不断洒到地坑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那股硫磺的气味更浓了。 一旁的黎蕊连忙上前帮忙,一直喝人家的瑶池仙酿,干看着陆卿儿一个人忙碌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是什么?”唐韵也走了过去,抓起一把闻了闻。 第99章 不会把难民杀了吧? “大人说,咱们青山县没天然的温泉,只好自己弄个人造的将就将就。” “这里面是他找来的各种矿物,好多我都不认识。” “每次泡温泉前把它们弄到水里,只要等一会儿,人再进去,可舒服啦!” 唐韵听得睁大了双眸。 她本人极爱洁净,哪怕是在外带兵打仗期间,也总爱洗身沐浴,尽可能保持干净。 在宫中自不必说,而且还常常泡花瓣浴什么的,能让她身心放松。 但这所谓的“温泉”,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有些羞涩,可禁不住好奇心,她终于还是脱去衣衫,跟着陆卿儿进了温泉。 入水刹那,一股奇异热感涌来。 唐韵一颤,低呼一声:“好……好奇怪的感觉!” 热量自身上每一个毛孔浸入的同时,身体的疲乏奇迹般迅速减弱了! 陆卿儿已经整个人泡到了温泉水里,只露出头脸:“全泡进来才叫舒服呢!” 唐韵不由跟着她有样学样,将自己泡了进去。 热水仍在不断流入,渐渐将地坑浸满。 陆卿儿移动到地坑另一边,那处从上到下分布着多个拳头大小的洞孔,此时全部都用塞子塞着。 她将最上面一个塞子拔了出来,地坑内的水面一到洞孔的高度,便从洞孔中流了出去,使水面不至于超过地坑。 拔出塞子后,她转头一看,不由乐了。 只见唐韵仰靠在地坑边上,双眸轻阖,一动不动,发出了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居然已经睡着了! 看样子,她是真够累的。 等到唐韵醒来时,外面天都已经黑尽。 她忍不住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旁边带着浅浅笑容的陆卿儿道:“见笑了,我睡了多久?” 陆卿儿将一个杯子递给她:“没多久,两个时辰不到呢。” 唐韵这发觉地坑边多了两个桶,正是瑶池仙酿和冰块。她诧异地接过:“你出去过么?这哪来的?” 地坑另一边,黎蕊插嘴道:“陈夫人起来过两回啦,不但回去拿了这些,还做好了饭菜,就等东家你醒来好用餐。” 因为身有护卫之责,她一直在旁边守着,自然知道一切。 唐韵更是有些尴尬,主人家忙里忙外,自己在这睡觉,着实有些失礼。 她赶紧道了谢,饮下杯子里的奶茶,冰凉的口感让她舒服得长吁了一口气。 泡了这一觉,浑身疲乏不翼而飞。 而且泡过之后,感觉身体里面的杂质都像流失了一样,身体轻盈有力,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不舒坦。 唐韵不由在心里感叹,这温泉也太神奇了! 多泡了一会儿,两女从温泉中出来,唐韵已经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回头不管是买还是逼,非让陈言也给她在宫里弄一个不可! 回到县衙后院,陈言早已等在那里。 “如何?本官亲手设计的温泉,是否能让周姑娘满意?”他笑眯眯地说道。 “确实神奇,不知道这种温泉,能不能在别的地方也办到?”唐韵由衷地道。 “周姑娘果然有远见!温泉项目,也是未来本官要发展的项目之一。”陈言错会了她的意思,笑道,“不过目前要推广仍有一些难度,所以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唐韵有些失望,看来至少短时间内,想要泡温泉还是只有到青山县来了。 “对了陈大人,我听说前段时间难民已经到了青山县,不知是否有此事?”她想起此事,问了出来。 上次她特意来提醒陈言难民之事,结果这家伙毫不在意,气得她够呛。 此后回到京城,她一直派了人留意难民动向,知道几天前难民果然进了青山县。 可惜此前朝中政务繁杂,她根本抽不出时间过来。 这次终于有了空暇和机会,她亲自来这,入城一看,竟然一如既往的繁荣,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惊讶之极,带着黎蕊在城里转悠了一会儿,终于彻底确认确实没有发生她预想中的流民之祸。 这就奇了怪了! 并没有听说难民离开青山县的消息,难不成,难民一进青山县,就消失了? 后来到了县衙,她因为着急询问生意的事,一时把这事忘了,这会儿才有空仔细询问。 “确有此事。”陈言随意地应了一句,便转头对陆卿儿说道,“卿儿,赶紧准备饭菜,我肚子可咕咕叫了!” “早准备好了,热一热就成。”陆卿儿答应着去了内堂。 “那难民呢?”唐韵拉住也要跟进内堂的陈言,急切地追问。 陈言愕然低头,看着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玉手。 唐韵颊上微红,晓得自己因为心急,有些失态,连忙松开手。 “看来,周姑娘你是真的忧国忧民,对难民之事如此上心。”陈言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她。 “难道你不关心?”唐韵差点语塞,急中生智反问一句。 “我不一样,本官已经超出了关心的范畴。”陈言咧嘴一笑。 “什么意思?”唐韵一时没听懂。 “本官不只是关心,而且还妥善地安顿好了他们。”陈言眉毛一挑,有些得意。 全大周有能力在这么短时间安置好这么多难民的,怕是也只有他了! “你就吹吧!”唐韵还没说话,黎蕊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那可是好几万难民!就算是朝廷,都没办法这么快安顿好他们,你小小一个县令,怎么可能……” 唐韵本想拦住她话头,但心念一转,没有开口。 这确实匪夷所思。 难民的接收安置能力,波及到的方面太多了。 粮食、住房、地方、卫生……方方面面都要下功夫。 像陇州州府武阴,乃是中南部的大城。 可就算是武阴,能够妥善安置的难民,上限也超不过三万。如果超过这数字,那安置的质量就会下降。 而且,退一步说,就算真能安置好,也绝不是三五天能办妥的,至少也要花费上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才行。 如今豫州、徐州两大难民集中地,情况百出,原因就在此,时间急,安置能力不够,导致赈济的情况无比混乱。 青山县虽说在陈言的治理下,富足安稳,但终究仍然只是个小城,哪有这么大的难民吞纳能力? “这你就不懂了,我青山县别说是五万难民,再来五万,也照样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陈言哪会跟她们透露根底,含糊地说道。 “等等,你不会是……把他们全杀了吧?!”唐韵突然一震,失声叫道。 第100章 商工天下 五万难民数量虽说惊人,但纳抚营可有着别的军队远远比不上的战斗力! 若是他们全力动手,来场灭绝人情的大屠杀,那些难民哪有抵抗之力? “你疯了吧!那可是大好的劳动力啊,你居然觉得本官会这么浪费?”陈言失声道。 “那你把他们放哪了?”唐韵反问。 “也罢!今晚太晚了,明儿一早,本官就带周姑娘去看看!”陈言考虑片刻,双眉一扬,“毕竟你们投的钱,总归得让你们看看钱投在哪了。” 唐韵听得一呆。 她什么时候为安置这些难民投过钱了? 次日一早,用过早点后,陈言就带着唐韵和黎蕊直接去了糖厂。 进入糖厂后,唐韵才算明白他的意思。 这家伙所谓的“投的钱”,指的原来是白糖生意那批三万两的初期投资! 虽说天色仍早,但厂内已经忙碌起来。 陈言带着两女在糖厂内逛了一圈,大略介绍了生产线,又给她们引见了老徐,还让她们看了已经生产出来的白糖库存。 完事后,三人从糖厂内出来,唐韵疑惑地道:“白糖生意的事,我已经见到了,大人确实做得不错。但说好的难民呢?” 陈言指着糖厂内来往的工人:“这个厂里有大约三百名工人,周姑娘以为他们是从哪来的?” 唐韵总算不笨,吃惊地道:“难道他们就是……” “不错!” “这厂里的三百来人,其中有五十人是原本我青山县的百姓。” “其余二百五十余人,全部都是那批刚刚来到青山县的难民。” “厂里的核心炼晒工作,是由熟练工来完成,但一些简单工作和体力活儿,都是只要教个半天,就能学会的,全部是由难民来承担。” “这样一来,也减轻了老徐他们这一批熟练工的负担,而难民也有了工作,可以保证日常生活的收入。” “你看看他们,虽是刚来到这里,但个个干劲十足,就知道在我青山县生活有多好了!” “而这一切,全部都是本官的功劳!” 陈言半点没脸红的意思,自夸自擂。 唐韵无暇理会他的自夸,脱口道:“但这终究也只有二百多人,难民可是超过五万啊!其他人在哪?” “一个道理,全部都被安排到了适合的工作上。” “除了这里,本官还另外在修建三座新的糖厂,以提高产能。” “修建用的工人,其中九成都是从难民里面出来的。” “而建成后的糖厂也需要大量工人,同样会从新来的难民中招聘。” “还有矿山、盐厂、衣坊、集中式农耕区、渔港……” “有一技之长的,没有技能而有体力的,甚至技能体力都没有的,也都安置到对应的岗位。” “如果不愿意这些安置的,县衙还可以提供小额贷款,资助他们做小买卖。” 陈言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听得何只是唐韵,连黎蕊这个一心只管保护唐韵的凤翎卫,也懵住了。 虽说他话里夹杂着不少难以明白的词,但有一件事她们都听懂了。 青山县这么个小地方,居然可以提供数以万计的工作岗位,以及行之有效的管理与调配,让难民在短时间内恢复安稳、融入这里的生活! 青山县城如今规模,其实仍不算太大。 比如陇州州府武阴城,规模就比这里大多了。 可是能提供的工作岗位,最多也就四五千个,连这里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而且这件事还从另一方面彻底颠覆了她们的想法。 要知道大周仍是农耕国家,全国九成百姓都是耕农。 工业发展的落后,使得岗位工作数量非常少,对工人的需求也不大。 而且商、工业从业者的地位,也相对比较低。 但陈言治下的青山县,虽然也有耕种区,可显然并不是重点。 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她们无法想像的世界,商工业才是真正的重点,自然商人和工人在这里的地位也非常高。 唐韵心潮起伏,无法平静。 她每日最操心的,就是如何治理国家,让百姓生活幸福安稳。 因此太清楚陈言嘴里说得轻松的这些事,到底有多难! 而这家伙不但经管得井井有条,还能腾出这么多空闲时间,到处闲逛玩乐! 对比之下,自己当皇帝当得也太辛苦了! 真想把这家伙抓到京城去,让他去操心那些国家治理的事务,她也想腾出时间来,到处游玩啊! “说这么多,周姑娘也该放心了。” “难民绝不会成为我青山县的隐患,反而会成为助力。” “因此你可大胆放心地跟本官合作!” “稳定,是做生意的基础,别说全大周,你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能比我青山县更稳定的地方。做生意,认准我青山县的牌子,绝对没错!” 陈言说完之后,又重重地加了几句。 唐韵回过神来,这才明白这家伙为何突然如此大方,向她透露这么多事。 合着一切还是为了生意! 这家伙是怕自己担心难民问题,不再跟他合作,因此才煞费苦心地安她的心。 不过这确实也让她放下了心,至少这边的难民问题得到解决,她这个皇帝也少了不少麻烦。 “对了,陈大人,有件事我一直想请教你来着。”唐韵压下心中的情绪,转移了话题,“关于你的那些冰块,不知大人是如何得来?” 陈言眼睛一亮。 终于来了! 他埋下的伏笔,苦等了这么多天,对方终于主动开口! 瑶池仙酿的销售,加冰这招是他后来才加进去的。 最初在他计划中,只卖奶茶不加冰。 反正都是走信息不对等的空子,赚新鲜钱,有没有冰块影响不大。 但后来他灵机一动,加上了冰块。 除了增加奶茶的风味,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让对方再跟他合作另一桩生意。 但他很快压下了眼里的光芒,一脸错愕:“周姑娘怎会问起这个?” 唐韵坦然道:“我是从大人能稳定供应冰块,想到这或许也是个商机。” 哪知道陈言却露出为难之色:“这,怕是不行。” 第101章 我要硝石矿 唐韵追问:“这是为什么?” 陈言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冰块并不是挖采而来,而是本官制作的。” 唐韵和黎蕊同时娇躯一震,后者失声道:“冰块怎么制作?” 陈言干脆地道:“这是本官独家机密,恕不能奉告。” 唐韵有些失望,但还是问道:“既然能制作,那为何不能做它的生意?” 冰块算是奢侈品,普通百姓自然用不起,但京城那些达官贵族,必然舍得花这钱。 如果像瑶池仙酿一样,高价销售,肯定也能赚不少银子,为国库缓解眼前的困境。 陈言眨眨眼:“不是不能做,是另有人跟本官在谈这生意。” 唐韵喜道:“这么说,这生意是可以做的?陈大人,既然是在谈,那就是说还没谈成,为何你我不能谈?请陈大人务必给我周氏商会这个机会!” 陈言叹道:“可是本官和人家已经基本谈妥,甚至对方还答应利润六四分成,我六他四,只是尚未签定正式协议……” 唐韵双眸一亮,急道:“只要还没签定,就不算违约,不是么?” 陈言露出左右为难之色,半晌不语。 唐韵见他没有断然拒绝,心中暗喜,加重语气道:“生意无外乎银子,这样如何?只要陈大人肯让周氏商会独家经营冰块生意,我可在你们已经谈妥的基础上,再让一成利润分成!” 她跟陈言接触这么久,也算对这家伙大概了解,深知要打动他,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钱。 只要让他赚更多的银子,他必会动心! 果然,陈言露出心动之色,无奈道:“周姑娘真是把本官拿捏得死死的,这条件确实让人心动。” 唐韵不免嘴角微微上扬。 治国重点在治人,她要是连他也治不了,还算什么一国之君? 陈言再怎么厉害,终究也只是个小小的县令,翻不出她掌心! 她当然不知道,陈言心里已经笑翻了天,好在演技过人,勉强压了下去。 他犹豫再三,终于露出决然神情:“也罢!周氏商会是本官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这生意给你们也成。但条件上得稍微改一改,有一件事,周氏商会必须帮忙。” 第102章 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杨掌柜哈哈一笑:“客官,人有千口,物有千味,您要买东西,讲区别可就难了。若要硬说有甚区别,大概就是口碑高低吧!” 那人好奇地道:“孰高孰低?” 杨掌框指了指对门紧闭的店门:“敝店仍在售卖,他家已经关张,答案还不明显吗?” 那人一想也是,欣然道:“确实有理,麻烦你给我家主人来一份。” 杨掌柜忙道:“马上为贵东准备!对了,敝店新开张,还有买二赠一的活动,您看……” 那人动容道:“难怪你家生意能压倒对面,真实在!行,那就来两份吧!” 杨掌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承蒙惠顾!伙计!赶紧替贵客准备!” 对面店铺紧闭的门后,周阳从门缝里看着对面铺子里的人来人往,浓眉深锁。 他当然认得出来,进出对面店铺的,很多都是此前在这边买过或者预约过的客人。 甚至,还有先到自家店门前确认是否真的已经关张、然后再转去对面的! 完了!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客源,就这么被竞争对手抢了去,将来就算重新开业,恐怕他们也不会回来了! 真不知道东家为何这么决定,在这要命的关口,竟然关张停业,白白给了对方大好的机会。 这几天,他唯一做过的事,就是挨家挨户去那些此前已经预约的人家,向人家道歉,并送上一瓶瑶池仙酿作为补偿。 不少人都大感失望,看得出来,他们对瑶池仙酿的味道,其实极为喜欢。 印象最深的还是宁王,因为这位王爷当时勃然大怒,差点没叫人把周阳双腿打折! 周阳也曾悄悄使人去买来对面的瑶池神酿,虽说颜色形态确实相似,但口味上明显差了一截。 若是以他此前的建议,坚持开门,再把价格压下去,要竞争赢了对方,绝无困难。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不是败给对手,是败给自己! “唉……” 他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转身进了后堂。 只好尽力试试,劝劝尚书大人,看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吧! 同一时间,宁王府。 “真不卖了?”宁王急切地拉着刚刚回来的管家。 “小人这几日每日都要去盯好几次,确实不曾再开业。”管家无奈地说道。 “可恶!”宁王大失所望,气得一脚把旁边花瓶给踹翻,摔得稀碎。 自从瑶池仙酿开业以来,但凡可以预约的时候,他都没错过。 若非店铺限定相同的买主预约次数,而且实名登记核查,他恨不得派出府中所有人,全给他去排队! 这些日子,他已经是一忍再忍,每日小心翼翼,不敢多饮。 原本以为那已是足够煎熬,可想不到瑶池仙酿竟突然关张,这下好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王爷,您息怒!此事并非没有转机。”管家大惊,慌忙说道。 “注意你要说的话,最好不要让本王再失望!”宁王转头瞪着他,眼里杀意都出来了。 “小人已经打探到,瑶池仙酿之所以关张,乃是因为生意挤兑。” “最近仙酿客如潮涌,生意大火,导致对门跟风开了一家店,名唤瑶池神酿。” “而且不只是对门,小人还打探到,京城其它地方,还开了不少店铺,都是在售卖类似的佳酿!” “不仅价格更低,而且一瓶远比瑶池仙酿为多,此外还有各种惠售之举,多买多赠!” 管家连忙解释道。 “真的?难怪……”宁王渐渐冷静下来,若有所思。 坦白说,瑶池仙酿的做法,早就耗尽了他的耐心。 此前因为没有第二家可买,也只好忍着。 可现在居然出了第二家,而且如此良心,那谁还去买那贵的麻烦的? 见宁王神情变化,管家心里一喜。 “而且,小人已经替王爷买回了一份!” “单瓶只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小人买了两瓶,还多赠一瓶!” “并且并不需要预约,王爷以后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宁王本来无比糟糕的心情,顿时好转:“快!快给本王拿出来!” 管家急忙将瑶池神酿取了出来,恭敬地地双手奉上,心里美滋滋的。 服侍这位爷这么多年,他太清楚后者的性格。 这次立下如此大功,自己这赏银绝不会少! 瑶池神酿的包装也模仿了仙酿,最外层是一套上等木质的木盒,上面雕着精美纹路和镂空,彰显高档。 但管家刚把木盒恭敬地放在桌上,宁王就是一愣。 “这纹路不对。”他皱眉道。 “啊?纹路不对?”管家也愣了一下,看看木盒。 “瑶池仙酿的盒子上,雕的是百鸟朝凤,而且纹理走的是先古上圣雕法,纹路极为细腻顺滑,没有瑕疵。” “但这个盒子,雕的虽然也是百鸟朝凤,但纹理走的先古寻常雕法,而且纹路不清,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有异常的折痕。” “还有这盒子的四角,居然有一个角有凹痕!” 宁王皱着眉说道。 管家完全听懵了。 他哪辨得出上圣雕法和寻常雕法的不同? 买的时候,只是粗略一看,感觉和瑶池仙酿的外盒差不多,没想到王爷竟然在这上面也有讲究! 但他反应够快,忙赞道:“王爷真是博学多识,连这也看得出来!” 宁王没好气地道:“少拍本王马屁!其实本王本来也是认不出来的,但在瑶池仙酿的店内,那个掌柜向本王详细介绍过,所以大致能看懂一些。” 管家不由心中大骂! 卖东西就卖东西吧,讲这些个有用没用的干毛啊! 王爷本来就挑剔,这样一弄,搞不好他就不要这瑶池神酿了! 好在宁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算了,先尝尝再说。” 管家暗松口气,赶紧把盒子打开,小心地取出一瓶来。 “不对!这瓶子不对!” “瓶身上是印纹,不是刻纹!” “这卖东西的疯了是吧?印的怎么能行!” 宁王突然烦躁地叫了几句,脸色已经不对了。 管家心一沉,强笑道:“王爷,印纹鲜丽,不是更好吗?” 宁王火大地道:“胡扯!印纹浅薄,根本无法体现出刻纹的贵气!这瓶子着实廉价!” 管家猛地回忆起来,似乎当日第一次去瑶池仙酿店中时,那位周掌柜确实特意为此解释过! 现在想想,那莫非是姓周的故意而为? 麻烦了,本来是大功一件,想不到竟然会在细节上栽个大跟头! 眼看着宁王脸色沉到了水底,管家只好硬着头皮道:“王爷,要不您还是试试?或许人家只是不虚于其表,而是金玉其内呢?” 第103章 这是人喝的吗! 宁王心中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微微点头。 管家暗松口气,只要肯喝,那就没问题了! 瑶池仙酿是不给尝的。 但瑶池神酿却有免费品尝,他曾试饮过一点,感觉两者滋味相差不大,否则也不敢贸然买回来。 盒中还照着瑶池仙酿家的套路,配套了相应的铜杯。 看到铜杯的刹那,宁王脸都青了! 管家心知必然又是看出这杯子和仙酿家的杯子有所区别,怕王爷拒绝饮食,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开了瓶塞,说道:“王爷请看,此酿色纯而稠,定……” 话刚到一半,宁王突然一震,厉喝道:“这什么东西!” 管家傻眼了:“啊?这瑶池神酿啊……” 宁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瓶子,嗅了一嗅,眼神已经恢复了杀意。 “色泽过白,稠度过浓,本王也就忍了。” “这气味如此酸腻,你也敢说跟瑶池仙酿相仿!” “还有这瓶子,握着竟然硌手!” 啪! 宁王越说越气,把瓶子往地上猛地一掼,咆哮道:“这是人喝的吗!你也敢给本王买回来!” 王府管家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惶恐道:“王爷,这俩不是差不多嘛……而且价格便宜了很多,银子少花不少……” 宁王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骂道:“本王是少那点银子的人吗!便宜没好货,你赶紧给我全城找,本王只要瑶池仙酿!找不到,本王就把你泡了当酒喝!” 管家脸上一片惨白,不敢再说什么,赶紧退了出去。 “是是,小人马上去!” 出了王府,管家才长松一口气。 好险!没想到功劳未成,反而被又打又骂。 可恶,要不是还有急事,他真想现在就去把瑶池神酿的店给砸了! 不过……他也是真没想到,最终竟然是输在了这些细节问题上,王爷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这么纠结那些明明不是主要部分的东西。 “唉,只好再找了。听说东市还有一家瑶池秘酿,或许能成。” 管家定下心神,上了马车,匆匆而去。 之后两天时间,整个过程不断重复。 瑶池神酿这跟风的一出,京城里立刻雨后春笋般涌出大量其它的跟风。 什么瑶池秘酿、瑶池玄酿、瑶池原酿、瑶池仙酿、瑶池山酿、谣池仙酿…… 一家比一家便宜,一家比一家实惠! 每一家,管家都去过了,给宁王买了! 可宁王也并不是任何一家的都尝,其中有两家,色泽形态仿得也有七八分,他实在是忍不住,勉为其难地尝了尝。 刚进口脸色就一变,转头就喷了管家一身! 管家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本来王爷那舌头,就是当世也难有第二条,对味道差异极为敏感。 结果现在不只是舌头,连眼睛和手都无比敏感。 买回来的替代品稍有不合适的,就大发脾气。 有两次,他甚至还敲了敲杯壁,听了听声,说那声音过于混浊,不清脆! 王爷以前确实挑剔,可也从没挑剔到这种程度啊! 不过说真的,管家也曾偷偷喝过瑶池仙酿,确实非同一般。 这些跟风的,也不知道把味道弄妥当点! 不说九分似,起码也得八分吧? 可实际上大多都仿得像东施效颦千奇百怪,有些铺子里卖的,把瑶池仙酿兑上一万份水,味道都比它们要好个百八十倍! 这种管家自然更不敢拿回去给王爷品尝,只能愁眉苦脸满街找。 后来没辙,甚至出了京城,到附近的大城去搜寻,却始终无果。 类似的情况,并不只有宁王一家。 最初的几日,各家跟风店铺确实生意火爆。 由瑶池仙酿带起来的热潮,着实让大家尝到了一波甜头。 可几日之后,突然之间,各家生意如断崖般下滑。 以前经常预订瑶池仙酿的那些大户人家,在尝试过各家跟风者的品质后,也不再去那些跟风店铺购买。 顾客盈门,变成了门可罗雀。 最开始跟风的瑶池神酿,虽然位于全京城最黄金的位置之一,可门口进出的客人数量,已经跌得跟对门差不多了。 对门关着门,零进出。 他这大开着门,还是零进出! 杨掌柜急得不行,被东家一顿责骂,只好加大优惠力度,把价格从一百五十两,降到一百两,又降到五十两,甚至三十两。 买二赠一变成了买一赠一,甚至买二赠三。 效果不说没有,确实多了些人,那些原本根本买不起的寻常百姓,一些下层的官员和小商贩,也敢来尝试一下。 但多是尝鲜为主,来了一次就绝不会来第二次的主。 杨掌柜几天时间头发都白了一半。 只好继续降价,再加大活动力度! 可成本摆在那,要保利润,就不得不把品质再降。 上好木料的木盒换成普通木料,然后干脆取消了。 精美的瓶子换成普通瓷瓶,再换成木瓶。 铜杯更直接,不送了。 份量则加倍,再加倍。 十天不到,整个市场价格已经拉低到普遍五两左右一瓶,而且大多都是大瓶。 然而哪怕是这样,仍然还是无人问津! 毕竟,五两银子,都够普通家庭过上几个月舒服日子。这还是在京城,要是在外地,一家五口都够过一年的。 而原本真正有钱的那些主顾,却瞧不上这等品质,自然也不会购买。 而这玩意儿没法久存,扔了觉得可惜,原本是只卖当日新鲜的,后来变成了次日陈货也拿来售卖,甚至隔两三天的也卖! 没有任何保鲜手段,那滋味可想而知,自然更是没人来买了。 “奇了,真是奇了……” 地官尚书府,何进尧喃喃地道。 面前的周阳也是眉头紧锁,这些情况是他派人查探后得到,然后向何进尧禀报,可他也想不通,这中间是何等缘故。 “周阳,本官若记得无误,你此前也曾力劝本官降低价格来着?” 何进尧看了他一眼。 第104章 本官承受不起啊 周阳满面通红,说不出话来。 按他以前的想法,就算能卖一百五十两一瓶,也行。 可现在一看,这根本不是价格的事儿,是品质啊! “是小人愚钝,未能领会大人的高瞻远瞩!”周阳羞愧地道。 何进尧也不禁老脸微烫。 他哪当得起这句称赞? 事实上要不是看到如今市场变化的事实,他都一直和周阳类似的想法。 现在才知道,陈言真是算准了一切! 可他怎会知道,这些跟风的撑不了多久? 看来,还是得找陈言问个究竟! 入宫后,何进尧向唐韵禀报了相关情况,以及自己想去青山县的打算。 唐韵精神一振:“那太好了!朕与你一道去!” 何进尧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圣上这是中了青山县的邪了啊! 最近是只要有个因头,就想去那边。 尤其上次回来后,嘴里还不时念叨着什么温泉浴,心心念念的想着再去一趟。 不过话说回来,每回圣上从青山县回来,精神都会好很多。 特别上次回来,整个人容光焕发。 自从冀州灾变后,何进尧已久未见过圣上有那般的精神了。 唐韵刚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一国之君,成天溜出去像什么样子? 尤其最近冀州那边情况有些波动,她更不宜离开。 民变倒是已经暂时压制住,但难民数量却还在增加,豫、徐等州的赈灾银耗得也差不多了,形势更加严峻,她实是不该擅离京城。 想到这,她轻咳一声,说道:“何爱卿,你身为朝中重臣,实不宜离开。不如将陈言召入京,岂不是可以随时向他请教?” 何进尧苦笑道:“臣不是没想过,上次去青山县时,臣曾试探过,以考察店铺为由,请陈言入京。可他说他身负官职,不能擅离,没有答应。” 唐韵一想也是。 如果硬要陈言来京,除非自己暴露国君的身份。但这风险太大,对方若因此畏惧与自己做生意,得不偿失。 终究,还是只能去青山县,费些功夫也只能忍了。 “好吧!朕许你一日,不许耽搁。” “另外,记着替朕带回些瑶池仙酿!” 黄昏时分,何进尧到了青山县。 在县衙门前下车后,他一个踉跄,没站稳,跪倒在地上。 “哎哟!” “周掌柜你这是何故?本官承受不起啊!” 陈言刚好从县衙内迎了出来,见何进尧像给他下跪似的,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他起来。 “见笑见笑,这一把老骨头,坐这马车啊,一路颠簸,着实有些扛不住。” 何进尧尴尬之极,苦笑说道。 青山县的水泥路其实还好一些,马车在上面颠簸得不算厉害。 但到青山县前,官府修建的驰道已经数十年没有修缮过,到处坑洼不平,坐马车比骑马还难受。 年轻人还好一些,他上了年纪,每次往来青山县都得受番罪,下车时腿没使上劲,落了个笑话。 “原来如此,这样,周掌柜回头回去时,本官有个小惊喜送你。来,快进去休息会儿。”陈言热情地扶着他往里面而去。 何进尧一边走一边说,到后院时,已把京城那些跟风生意的现状基本说了个清楚。 在屋里坐下后,他由衷地道:“老夫现在才知道,陈大人当真神机妙算!你想必是早已预见如今的情况,才让暂时关停铺子,减少了咱们不少损失!” 陈言没理会他的夸赞,若有所思。 看来京城的大户不太给力啊…… 疯狂降价,最终造成产品定位下沉,从高端商品变成低端货,这件事他确实早就预料到。 但是再怎么沉,终究大周熬制奶茶,其成本摆在那里,不可能太便宜,最终销售的主群体要落到一些中产以上、富人以下的过渡阶层身上。 拿来闲着无聊装装逼,也能小火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以京城百姓的经济实力,居然这才十天不到就让这些跟风货完蛋了。 大周经历了这些年的战乱,看来对老百姓的购买欲及购买力影响,相当之大。 既然如此,那原本的半个月计划,或许可以提前。 何进尧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问道:“陈大人,老夫实在是不明白,何以会变成这样?” 陈言回过神,笑了笑。 “周掌柜可曾试过那些跟风者所售之物?” “老夫确实暗中让人买来试过。” “感觉如何?” “老夫只恨买得早了些,要是晚些出手,这银子能省下不少。” 何进尧说着说着,有些心痛。 他是在那些跟风商品刚出来的时候就买了,前后花了上千两银子。 要是晚几天买,可能只需要五十两银子就够了! 陈言失笑道:“谁问你钱的事了,本官问你他们的东西如何?” 何进尧摇头道:“确实不太行,和咱们的仙酿比起来,滋味相差许多。” 陈言毫不意外,奶茶这玩意儿技术上并不高深,但配料比、熬制时长、用料高低等影响因素很多,那些想跟风的都是仓促模仿,根本不可能仿出他这原版货的质量。 不过他想说的不是这个,拍拍何进尧的肩,重重地道:“看来,你还有很大的学习进步空间啊,滋味,这反而不是你最该关注的所在。” 何进尧听得一呆:“陈大人这话把老夫说糊涂了,咱们的瑶池仙酿乃是入口之味,滋味不是最重要的吗?” 陈言从容一笑。 “还记得协议书上写的吧?” “本官让你务必要在门面和包装上下功夫,并且还要让铺子里的伙计及掌柜反复向所有客人强调盒子、瓶子甚至杯子的贵气。” “务必要让他们清楚,咱们售卖的东西,从内到外,全部都是最顶尖的货,是别家绝对提供不了的!” “甚至连掌柜和伙计,也要挑选最上得台面、容貌俊朗口齿高雅之人。” “你知道为何如此吗?” 第105章 真是开大眼了 何进尧茫然摇头。 “因为咱们瑶池仙酿的目标群体,乃是京城中的大富大贵之人!” “这些人最在乎的,不只是滋味的好坏,更要享受到服务和买的东西,能彰显自身的与众不同!” “举个例子,那些达官贵人为什么不买大土碗来喝酒?装得多,还便宜。” “就是因为那玩意儿彰显不出他们的高人一等啊!” “所以咱们既然要卖高价,自然就要在细节上下功夫,如果他们不明白这玩意儿贵重,那就告诉他们,一遍不够两遍,两遍不够三遍!” “直到他们都潜意识认定了咱们卖的,就是最贵重和与众不同的,自然就很难接受那些低劣的仿货。” 陈言耐心地解释着。 何进尧听得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 这话听着,太颠覆他的认知了! 可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譬如说黄良阁,对身边所有用具要求都非常高,穿着打扮日常用具一律只用华贵之物。 而朝中类似他的人还不少。 “但是当初陈大人让老夫宴请达官贵人时,并没有在这方面下功夫啊,他们不照样还是对这十分感兴趣?”何进尧疑惑地道。 “那是因为当时并没有任何类似的竞争商品,这种新鲜的滋味,容易抓住人的心。” “用作初期的宣传,自有其效。” “但这种做法可一不可再,后面必须要转换销售思路,否则无法长久。” “本官再强调一次:咱们的目标销售群体,是达官贵人!” “除了可能有部分特别喜爱的,会因为滋味而反复购买,其余之人你得给他们一个购买的理由。” “高端、昂贵、彰显地位,才是咱们瑶池仙酿的最大卖点!” 陈言说得唾沫横飞,何进尧是听得心旷神怡,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原来如此!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陈大人,老夫真是心服口服!” “想不到你如此年轻,便懂得这么多,真是年少有为!”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何进尧感叹两句,问起了最现实的。 陈言不答反问:“本官让你找厨子练习猪肉菜肴的事,办得如何了?” 何进尧赶紧道:“虽然可能仍不如贵县的大厨,但已能得其七八分的神髓。” 陈言点点头:“这就够了,差不多也该进入下一步。明天晚上,你在京城找个上档次的地方,带上那两个厨子,宴请一些贵宾。” 何进尧大喜道:“老夫这就去办!”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陈言开口了! 苦等这么多天,一直没赚到银子,他和唐韵都早已等不及! 再这么下去,冀州就真完了! “宴请的人你知道是哪些吧?”陈言问道。 “知道!”何进尧略一思索,已经明白过来,“所有曾经在咱们铺子买过和预约过瑶池仙酿的人,老夫一定一个不落,全部送去请帖!” “错!大错特错!”哪知道陈言却听得直摇头。 “啊?不是请他们,那是请谁?”何进尧有些懵。 “请的,是那些跟风的店铺的东家!”陈言重重地道。 “什么!”何进尧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失声惊呼。 这都什么情况! 不是要重新开张赚银子吗?请那些一心求财、不择手段、坏了自家生意的无耻之徒干什么? 陈言笑了笑:“此事听本官慢慢跟你说。” 说着,陈言细细地说了起来。 何进尧越听,双眼睁得越圆。 听完之后,他震惊道:“这……这种法子,老夫闻所未闻!” 他掌管户部多年,在跟各类商人打交道更是数十载,从未听说过这种做法,简直开了大眼了! 可这,能成? 毕竟,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做过,自然更没人成功过。 陈言暗忖你要都知道了,那我这还算啥高招? “总之你照我说的做就成,此事我已跟你东家大概提过一嘴。” “记住,宴席也必须上档次!” “重要的事说三遍:贵气!贵气!贵气!” “让人看到就望而生畏是最好不过!” 他重重地说道。 事到如今,想不听陈言的也不行了,离一个月期限没几天了,何进尧也唯一咬牙,点头答应下来。 “那老夫就不在此逗留了!” “我今晚赶回去,明天将一切准备妥当。” “是生是死,就看明晚了!” 何进尧决然道。 陈言看得出来,这位周掌柜说到底还是对他信心不足,虽然不得不听,但心里根本没底。 这也不是靠几句话或几件事就能解决的,唯有让事实结果,证明他的正确。 稍做休息,何进尧出了县衙,便要上车离开。 “且慢!老周,你这次辛苦了,本官也该拿出答应你的小惊喜。”陈言却拉着他,转身嘱咐了一名衙役几句,那衙役连忙去了。 第106章 马车减震系统 何进尧其实一直记着这事,只是没好意思主动提,这会见他自己提出来,心中暗喜。 一次次的经历告诉他,这位陈大人敢拿出手的“惊喜”,绝对不一般! “陈大人,不知究竟是何惊喜?”他殷切地问道。 只听嘀嗒嘀嗒的蹄声传来,刚才离开的那衙役驾着一辆马车,从不远处缓缓而来。 何进尧见那衙役手上身上似乎没带什么东西,不由看向紧闭的车帘,心忖难道惊喜是在车里? “周掌柜,请上去吧,惊喜就在车内。”陈言催促道。 “好,好!”何进尧心中大喜,连忙扶着车辕踩着车镫上了车,掀帘入内。 这马车跟他来时乘坐的差不多大,里面空间也相仿,只是两侧原本板凳式设计的固定长凳,更换成了两把能躺的躺椅。 何进尧在车内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到有什么特别之物,不由纳闷。 惊喜在哪? 他不死心,上下左右又翻找了两遍,确定没找着什么。 只有两桶瑶池仙酿,可那是给皇帝的啊! 他疑惑地在其中一把躺椅上坐下,拉开小窗上的窗帘,对外面叫道:“陈大人,老夫实在是没找到你所说的惊……惊……” 说到惊字时,他突然身躯剧震,不能置信地看着外面,惊到不由把那个“惊”字连着说了好几遍! 外面不是县衙! 或者说,马车此刻竟然是在行驶之中,而且,离县衙少说也有半里地了! “周掌柜的,咱们离县衙已经远了,大人听不到的。”前面驾车的衙役笑呵呵地说道。 何进尧呆若木鸡,简直难以置信。 马车是何时开始移动的?! 他为何完全没察觉? 要知道,马车移动时的动静可不小,哪怕是在水泥路上,那前后上下的起伏,会立刻让车内之人发觉。 但这车走了这么远,他居然一直没感觉! 后方传来声响,他转头看去,自己来时所乘坐的马车跟在了后面,车厢有节奏地上下波动着。 他再低头看看自己此刻所坐的马车,虽然也是在波动,但幅度小了很多。 而且如果不是这样用眼睛看着,有意识地去注意了,他甚至感觉不到车厢的波动! “这马车怎会……” 他总算反应过来,失声说道。 “这车是大人设计的,反复改良了好多次,最近才出了成品呢!” “车上装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以让坐车的人几乎察觉不到震动。” “我听大人说,那些东西好像是叫什么……什么系统来着?” 前面驾车的衙役一边说一边苦苦思索,一时却想不起来。 “停车!赶紧停车!”何进尧猛地叫道。 衙役赶紧勒住了马儿,停下马车。 何进尧钻出马车,急问道:“那些东西,加在了哪里?” 衙役相当热情,带着他下了车,蹲下来指着车厢底部和车轮、车辕等之间的接口处:“看,那里有一个,那边也有一个,对面那地方也有两个……” 何进尧震惊地看着他指的位置。 此前他没怎么留意过马车的构造,但即使如此,也知道眼前所见的那许许多多小玩意儿绝非寻常! 一圈圈螺旋状的、约筷子粗细的铁圈,缠绕在一根根约手臂粗的铁棍上,镶嵌在衙役指点的那些地方。 原本每当马车移动时,车轮产生的震动,会直接传递到车厢上,车内的人感受非常明显。 但在这辆马车上,车轮产生的震动直接被这些奇特的铁棍和铁圈隔断,使得再传递到车厢上的震动大幅减弱。 “啊,我记起来了!大人说是这个叫什么马车减震系统!” 一旁的衙役突然一拍脑门,大叫一声。 何进尧两眼发光,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些东西,喃喃地道:“马车减震系统……马车减震系统……这哪是什么小惊喜,简直大到没边了!” 同样的马车,用上这种设计后,舒适度提升直接十倍甚至数十倍! 马车一向速度较慢,除了因为拖曳车厢会影响马儿的速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若马儿速度太快,马车的舒适感会降到极低。 如果有了这种设计,便不会再有这方面的顾虑,马车说不定也能提升到接近骑马的速度。 而且不只是私人乘座的马车。 像军队的辎重车,一向移动速度极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移动时颠簸太大,容易把运送的东西颠下来。 若是有这样的设计,这方面自然不用担心,粮草、兵器等运送的速度必然能大幅提升! 若是再加上将水泥路普及,那军队的后勤效率,更是会有令人咋舌的改进。 除了军队使用,这还可以运用到民间的运输调度,一样的道理,效率必然能提升不少。 何进尧反复将陈言的这辆马车和自己原本的马车对比,越对比越是震惊,越是对陈言佩服之极。 回到马车上,他在躺椅上躺下,那种不可思议的平稳,让他忍不住不断构想着各种应用画面。 对比来时那要命的颠簸,这会儿简直如在仙境。 这又是一个将来可以利用的商机。 哎,这青山县,不对,应该是这陈县令,简直是一个商机大全! 等冀州民变和灾情的事情告一段落,这些生意,他定要向圣上禀明,必须拿下! 次日一早,唐韵听说何进尧已经回京,立刻召人把他叫来。 “臣拜见陛下!”何进尧进了宫,倒头便拜。 “何爱卿起身吧,真对不住你。” “朕知道你连夜赶回,想必疲累得紧。” “不过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向你问个清楚,你就先把从陈言那问到的东西告诉朕,再回去补觉吧。” 唐韵有些歉意。 何进尧毕竟上了年纪,一天不到的时间里来回青山县,有多辛苦她可太清楚了。要知道,她这么年轻,一天来回都是相当辛苦。 哪知道何进尧抬起头,竟是精神奕奕。 “微臣多谢陛下关心!” “不过陛下不必担心,臣虽是连夜赶回,可在马车上睡了一觉。” “此刻精神抖擞,正准备照陈大人的要求,赶紧准备晚上的事呢!” 唐韵细看他脸色,不由有些惊异:“何爱卿能在马车上睡得着?” 从京城到青山县的路段,尤其是入青山县前,那路有多难走她一清二楚,毕竟走了好几次。 以她的经验,别说在车上睡觉,人在车上不被颠地上都算不错了! 这何进尧居然能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下睡着?而且看样子似乎睡得还挺不错? 这可真是怪事了啊。 第107章 上园春之宴 何进尧连忙把昨晚陈言派马车送他回来的事,向唐韵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可惜地道:“可惜的是,把臣送回来后,那衙役就驾车回去了,不然真想请陛下也试试那好东西。睡在车上,真跟在家中床上睡觉一般安稳!” 唐韵听得半信半疑。 这世上哪有这般好的马车? 她的龙辇已经是极尽皇室工匠的技艺精髓,可遇到些不平坦的道路,仍然还是颠得不行,很难想象这世上会有如何进尧描述般的马车。 但想想此物是出自陈言之手,她又不禁信了几分。 毕竟那家伙手上的神奇之物如此之多,说不定真能弄出这样的马车来。 “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何爱卿到底和陈言商议得如何?” 唐韵转移了话题。 何进尧将一切细细禀上。 此事唐韵上次去青山县时便已听陈言大概说过,只是没这么细。但这法子她一直心存疑虑,怀疑陈言是不是在蒙她,其实另有打算,没想到原来他竟真是这么想的。 “臣已经定好了,地方就定在上园春。” “到时候除了在上园春订席,另外还让臣那两名厨子在席中加入那些猪肉菜肴。” “宾客的名单,臣方才已经全部拟妥,正令人写下请帖。” “估计在正午之前,便能交至各家。” “只是有多少人会来,臣心中着实没底。” “毕竟不能写臣的名义,只能以周氏商会的名义。” 何进尧将打算一一说出。 唐韵点点头:“何爱卿办事,朕自然放心,你尽力便可。” 到了如今,虽说心中没底,但也不可能给何进尧泼冷水。 反正若是失败,陈言也要给她二十万,不亏! …… 上园春是京城最豪华的酒楼,专门接待达官显贵、王公贵胄。 自然,各方面的综合实力都是一等一,包括价格,不是普通人敢进去的所在。 何进尧怕暴露户部和周氏商会的关系,因此没有以自己的身份订位子,而是让周阳出面。 周阳订的小席,每两人一张小桌,一共四十桌。 宾客如陈言所要求,包括了每一家跟风开店的店铺东家和掌柜,同店铺的两人一张小桌,每桌均有一位专门的女侍侍候。 而且四十余名女侍,每一名都是挑选美丽动人、端庄大方的年轻女子。 天黑后,受邀的宾客陆续到来,没有任何一家缺席。 所有人都无比好奇,可以说,自家是害周氏商会关张瑶池仙酿的罪魁祸首,为何对方还会宴请自己? 反正也是白吃白喝,又是在上园春这种好地方,自然全都来了。 所有人均是持帖入内,周阳亲自在门口迎接,不露半点敌意,反而笑容满面,非常热情。 这下更是让来宾心中诧异。 待到所有宾客来齐,周阳才吩咐后厨,一一上菜。 每桌六道精美菜肴,配上一小瓶新鲜送来的瑶池仙酿,盘碗筷碟,无不极尽奢华。 而且按理来说,每桌的菜肴自然都要一致。 但奇特的是,每一桌菜式中,均有两到三个不同。 众宾客仔细看看,又相互对比,才反应过来。 合着人家是特意根据不同宾客的喜好,增减菜式,目的自然是让来者宾至如归。 宾客无不暗暗咋舌,议论纷纷。 这是真下心思了,谁人宴客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只是花钱多少而已,还要打听客人的喜好,才能做到针对性的安排。 “这一席,怕是要花不少钱!” “是啊,看看这些杯盘,看看这些牙筷,真是精美。” “不知道这一席五十两银子是否能备好?” “五十两?朱掌柜,你这可看走眼了。这一桌,没个三百两拿不下来!” “等等,这还有一小瓶瑶池仙酿呢!” “那就更惊人了,这一桌岂不是得上六百两?” “这菜式从未见过,不知什么名堂。” “好香!真想现在就尝尝!” “且慢!不要失了礼数,让人笑话!” 议论声中,周阳朗声开口:“今夜多谢诸位爷赏脸,敝人周阳,是瑶池仙酿的掌柜。敝东家有恙在身,不便来此,故令周阳暂替,还请各位爷原谅则个。” 说着深深一揖。 周氏商会在京城经营有多种生意,也算有些名气。不过东家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不露面,因此来宾倒也不奇怪。 “周掌柜,废话不必多说了。” “无事殷勤,突然请咱们来这,必有目的!” “你就直说,也省得咱们在这瞎猜,徒然浪费各自时间!” 一人长身而起,不是别人,赫然正是瑶池神酿的杨掌柜。 他身旁的中年人锦衣华服,稳坐不动,是所有人之中最淡然的一个。 周阳揖揖手,说道:“杨掌柜,何必着急呢?这些精美佳肴凉了便不好吃了,等不得人。不如咱们先吃。来,敝人先敬诸位一杯!” 说着斟上一杯瑶池仙酿,举杯邀饮。 终究人家是主人,杨掌柜也只好悻悻坐下。 其余人等多有早已等不及的,连忙斟倒。 在坐者基本都尝过瑶池仙酿的滋味,不过大多都没那长期购饮的实力,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哪会放过? 一杯入口,顿时心旷神怡。 个中滋味,一尝之下更觉和自家的跟风之物区别极大。 周阳完全化身好客主人,不断招呼众人饮食,还到各桌分别寒喧,介绍菜式,口齿生风,让人如沐春风。 不知不觉间,席已过半。 众人喝得美吃得香,反而忘了疑问,各自谈笑闲聊,好不快哉。 周阳留意各桌菜肴的情况,心中暗喜。 果然,和东家此前预测的一样! 桌上的菜式安排,基本上是常见名菜和猪肉菜肴一比一的安排。 酒席过半,那些常见的名菜几乎没怎么动过,但猪肉菜肴却差不多全给清空了! 特意为每一桌单独安排的女侍,负起了向各桌介绍菜式的职责。 “这个大丸子着实不错,不知道名唤什么?” “回爷的话,此为‘葵花斩肉’,又名‘狮子头’。” “倒是头回听说,这里面的肉口感极佳,不知是牛肉还是羊肉?” “回爷,此中所用,乃是猪肉。” “什么!不可能!猪肉腥膻,怎可能有此佳味?” “确实是猪肉,无腥膻之味乃是因所用者乃精鉰之猪,而非山猪。” “这倒是新鲜,这精鉰之猪与山猪有何区别?” 第108章 闻所未闻的加盟 宾客惊异声中,女侍款款道来,将陈言准备好并交给何进尧的说词,一一诉出。 直听得众人无不诧异。 大周并没有畜猪的习惯,猪肉来源主要是山上的野生黑山猪。 其肉紧实而口感极差,远比鹿、牛、羊等要糟糕。 因此但凡家里条件过得去的,都不会选择猪肉。 更别说有钱的大户,或者达官显贵,更是看都不看猪肉半眼。 可万万想不到,原来猪肉竟然也能做到这等美味! “那这道菜又是什么?口感出色,简直入口即化!” “此为红烧肉,主料同样是猪肉,所用的是肥瘦层层相间的五花肉,以腌制、浸泡、煸炒等十七道工艺制成。” “什么!这也是猪肉?我怎么没尝出来?” “不敢欺瞒爷,这确实同样是精鉰猪肉。” “等等,那这道菜呢?这不可能也是猪肉吧?” “您真是好眼力!这道菜名为‘糖醋排骨’,同样是以猪的排骨肉为主料制成。对了,这里面使用的糖,是精制的白糖。” “白糖又是什么?饴糖改个名字?” “并不是,白糖是一种通过多道工序精心提炼出来的糖,比饴糖还要甜得多,而且没有任何涩味和杂质,是一等一的名贵糖类哦。” …… 在宾客的惊叹声和女侍的温柔介绍声中,宴席气氛渐渐推到高峰。 中间有人好奇问道:“这些所谓的精饲畜猪,在哪里可以买到呢?” 有这问题的不在少数,女侍们早已统一了口径:“这呀,在周氏肉庄可以买到。过几日,肉庄才会开业,诸位爷如有兴趣,届时欢迎光临。” 不少人忍不住去向周阳询问,后者立刻将何进尧交待的说法呈递上来。 这次宴请,最主要的目的当然是事关瑶池仙酿。 但陈言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借机推广和周氏商会约定好的猪肉生意。 虽然此前那一百三十头大肥猪他为难民之事,收了回去,但他的畜园还有大量即将达到宰杀标准的幼猪。 陈言故意让何进尧在宴席中推出猪肉菜肴,便是要借这机会打开市场。 周氏商会旗下有一家酒楼,未来肯定是要将猪肉的菜式做为主打之一,但光靠自己家的酒楼,很难大量销售。 而这些来客大多是家资殷富的豪商,否则也没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火速跟风瑶池仙酿开店。 他们除了这跟风生意外,多数都有自己的基本盘,譬如杨掌柜的东家,在京城有两家酒楼,只要说动了他们,他们自会成为第一批猪肉的购买者,甚至会成为长期客户。 如此一来,猪肉的商业需求量自然提升,多途径的销售方式也将大幅拓展其市场面。 现在看来,这场猪肉展销会,相当成功。 宾客中有些人,已经在探问价格,有购买意向。 不过周阳并未完全透底,只说目前东家还在考虑定价问题,过几天肉庄开业,自会公布。 等到众人饭饱酒足,周阳见时机差不多了,才朗声道:“敝人再次感谢各位莅临,借此机会,敝店有两件事想要宣布。” 现场的嘈杂声迅速安静下来,众人晓得今日真正的“主菜”要来了,无不竖耳聆听。 “第一件,敝店的瑶池仙酿,后天将会重新开业。” “第二件,鉴于各位近日对敝店瑶池仙酿的抬爱,敝店的东家决定,将要开放瑶池仙酿的售卖。” “即日起,敝店将欢迎各位爷加盟!” “所有加盟者,只要缴纳一定的银子,即可得到敝店的正宗瑶池仙酿供应和所有后续的支援。” “并且,也将可以共享敝店的客流!” 随着周阳的话一字一句地传入众人耳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加盟,这俩字所有人都极为陌生。 但是后面的话,却是能大概明白的。 也就是说,从此再不用拿自家那些劣质的仿品,去争利逐益。 只要交点钱,就可以得到真正的瑶池仙酿的供应! 在场的都是人精,这段日子未能达到预期的收益,究竟是为什么,基本心里都有数。 因为他们的东西,根本无法满足客人的要求! 尤其是瑶池仙酿的味道,他们少说也试了几百种,却没有任何人成功,连接近原版的味道都极难。 其中甚至有些人,还曾动过歪脑筋,打过偷盗秘方的主意,暗派些鸡鸣狗盗之辈,去瑶池仙酿的店铺偷盗秘方。 只是这东西连周氏商会也是从陈言那买来的,自然店铺里什么也找不到。 现在居然只要交点钱就能拿到真正的原酿,确实让他们心动。 “周掌柜,到底是要多少银子,才能‘加盟’?” 杨掌柜高声问出众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每一户加盟,只需缴纳五千两银子的加盟金即可。”周阳缓缓说道。 这话一出,会场寂然。 倒不是因为所谓的加盟金过高,而是低得有些离谱。 要知道,瑶池仙酿一小瓶定价三百两,抛去成本,顶多卖出三四十瓶,就能抵掉这加盟金! 在场者每一家跟风开的店,初期投入的银子,都远不只这个数! 瑶池神酿的杨掌柜和他东家更是瞠然。 光是买下皇城大道上的那店面,他们就花了超过一万两! 装缮、包装、原料等等的花费之外,当正式开店时,他们投入的银子已经超过了二万七千两! 其余的店铺虽然比他们为低,但也大多是在一万两至二万两之间。 早知道加盟的银子才五千两,谁还去弄那些个品质大大不如的仿品啊! “周掌柜,您这没开玩笑吧?”一人有些不能相信地问道。 “这是由敝东家亲口承诺,绝无戏言!” “当然,加盟之后,贵店需要重新装缮,敝店作为总店,将会派人监督和审查,确保装缮后的风格,和总店完全一致。” “同时,贵店所有伙计均需按照总店的要求重新招佣筛选,所有言行举止均要经过总店的统一训练。” “总之当贵店重新开业时,敝店保证,即使是再挑剔的客人,也会对贵店满意!” 周阳侃侃而谈,听得众人睁大了眼睛,无不专注地听着,生怕就漏了某些话。 越听,越是心动! “呵,真是说得好听。” “大家都挤在一起开店,一共也就那么些客人,够谁分的?” “五千两是不多,可最后什么也卖不出去,那就算加盟金只有一两银子,也是白费!” 忽地,有人尖锐地来了几句。 第109章 出乎意料的结果 众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青面无须的中年人,有人认得他姓佟,是佟家布庄的东家,叫佟裕。 不过话虽尖锐,众人回心一想,确实如此。 “呵,这方面佟爷不必担心。” “凡加盟的店铺,均受到范围的保护。” “以您为例,我记得佟爷的布庄是在西市。” “若是您在布庄旁边开了一家加盟店,那么整个西市方圆十里的范围内,均不允许再开第二家。” “如此,便不会影响贵店的生意。” 周阳早就准备,含笑说道。 佟裕愣了一下,思考片刻,才道:“这确实要合理些,可京城一共就这么大,你若限定了开店的数量,那京城岂非顶多只能开四五家?” 众人无不点头应是。 “若能赚银子,何必限定在京城?” “譬如贾爷,您的粮庄是在常邑,常邑的富户也是不少,大可将加盟店开在那里,无人与您抢生意,岂非赚得更多?” “又如孙爷,敝人记得您的船行是在东陵,东陵可是咱们大周的大城啊!您若开在那里,岂不比在京城更赚?” “只要各位的店铺范围,不超过京城外五百里的范围,供送货物便毫无问题,自然不影响大家的生意。” 周阳从容不迫地说道。 众人一想也是,低声议论起来。 周阳环目扫视,说道:“若各位还有任何疑问,尽管问来,敝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众人纷纷离开座位,涌上前去,把心中的疑问七嘴八舌地问出来。 周阳心中大喜,连忙一一回答。 不怕问的问题有多蠢,怕的是没人问! 只要有人问,就代表他们对这确实感兴趣。 此前他第一次听何进尧提起这“加盟”之法时,瞠目结舌。 听都没听过! 因此哪怕到了刚才,他心里都十分没底。 现在则暗松口气。 照个意思看来,有意加盟的人绝对不少! 四十户,若是全都答应加盟,那就是二十万两银子! 如此一来,陛下要求的赈灾银两,就能凑齐了! 而且,这五千两银子并不是唯一的进账。 若是有人加盟,他们进货被限定必须是从总店送过去的瑶池仙酿,不得另找其它途径,那进货价格可就由得总店定了。 总店自己进货,是五百两一桶。 那转头卖给这些加盟店,大可定价六百两、七百两甚至一千两一桶。 一来一回,这差价就是好几百两! 哪怕四十家加盟店,每家只进一桶,都有成千上万的净利! 此外还有一套的完整文书协定,一旦违约,便会处以相应的罚金。 譬如从其它地方买瑶池仙酿,或者店内销售了总店限定以外的物品,又或店内使用的配套器具不合总店规定,罚金从数千两到上万两不等。 堂内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半个多时辰。 几乎所有想得到的问题,都被人问了一遍。 周阳此前早就从何进尧那里得到过一本问答应对的册子,基本上覆盖了这些人所问的范围。偶尔有答不上来的,一句回头请示东家,也可应付得过。 见众人询问得差不多了,周阳才笑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请诸位务必注意:敝店的加盟,只开放一日。明日日头西沉之刻,便不能再加盟了。并且,先登册者可先行申请店铺所在,享受对应范围保护!” 他话音刚落,其中有两户抢着开了口。 “周掌柜,记我一家!” “周掌柜,我愿意加盟!” 与此同时,地官尚书府,花厅内。 唐韵稳坐椅上,轻轻呡着手中的瑶池仙酿。 何进尧却有些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按时间算,差不多上园春的宴会也近尾声。 陈言所说的这一招加盟,成或不成,现在应该基本有了结果。 “何爱卿,依你所见,能成么?”唐韵突然开口。 何进尧转头看向这位千古第一女帝,虽然力持镇定,但眼底却隐透不安。 很显然,她也十分忧心。 毕竟事关冀州民变和灾情,什么重压都在她身上。 “陛下是要听臣的实话,还是安慰之语?” 何进尧叹道。 这话等于已经表明了他的想法,唐韵眼眸微沉,说道:“这么说,何爱卿其实并不看好这法子?” 何进尧正色道:“陈县令的这办法,实话说,前所未闻,但却有相当的可行性。只是这件事有一样隐患,让臣实难安心。” 唐韵诧异道:“有何隐患?” “隐患便是此法前所未闻,不只是咱们,那些商户,也必是同样。” “商者重利,但也因此容易患得患失。” “若是已有前例,稳赚之法,那自然人人争先。” “然而这是无人做过之事,没有前例参详,并不能保证加盟之后必能稳赚。” “以臣的推断,恐怕,多数会选择先行观望。” 何进尧有条不紊地说道。 唐韵蹙眉道:“既然如此,那何爱卿为何还肯照做?” 何进尧苦笑道:“因为臣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只能像陛下一般,赌在此着之上。” 正说到这里,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何进尧精神一振:“有消息回来了!” 他安排了人手,在宴会处盯着,每隔一刻钟,便会回来禀报一次。 不片刻,听回来的下人说完,何进尧和唐韵两人脸色全变了。 “你再说一遍,有多少人肯加盟?”唐韵颤声道。 “启禀圣上,只有两户。”那下人伏在地上,“其余人等,无一愿意加盟!” 何、唐二人脸上血色全失,后者更是纤手一软,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 这下完了! 上园春,宴席上。 周阳脸色已经惨白,一颗心沉到了底。 按他想法,既然有人开了这么好的头,理应人人抢着来才是。 不曾想,等了一刻钟,其余人等你看我我看你,竟是再没一户愿意加盟! 难道此前众人都只是装腔作态? 明明看着像是对加盟极感兴趣的样子,为何此刻却却步不前? “咳,今日酒也饮得差不多了,多谢令东家的款待,我有些疲乏,就先告辞了。” 等了一会儿,有人起身告辞。 第110章 殿下,真没有了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起身。 “我也是有些不胜酒力,就不叨扰了。” “王兄,等等我!” 周阳真想把桌子拍那些人脸上去! 不胜酒力? 这席上明明只饮过瑶池仙酿,这宝贝根本不上头,何来不胜酒力之说? 这些人,分明是找借口离开! 他一咬牙,正要上前再做最后的尝试,忽地一个怒声传来:“周掌柜,让本王找得好苦!你在这里宴请宾客,为何竟不邀请本王!” 所有人无不愕然,正要离开的宾客纷纷看向入口处。 只见一人锦衣玉冠,跨步而来,赫然正是宁王唐潜! “拜见宁王殿下!” “小人参见王爷!” 反应过来的众人吓了一跳,慌忙纷纷行礼。 宁王沉着脸,看也不看他们半眼,大步走向周阳。 周阳直到他走近才如梦方醒,见他神色不善,不禁心生不安,赶紧恭敬礼行:“王爷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望王爷恕罪!” 其他人也发觉宁王情况不对,无不骇然。 这架势,莫不是要把周阳生吞了! 只见宁王走到周阳跟前,一把揪住他前襟,咬牙切齿地道:“好你个周阳!在本王面前说什么关张,不肯卖瑶池仙酿给本王,结果竟然背着我在这拿瑶池仙酿宴请他人!岂有此理!” 周阳一呆:“啊?王爷你……” 话没说完,宁王已经憋不住了,另一只手一把抄起桌上的小瓶,一仰头,对着嘴就咕噜咕噜地吹起来。 全场傻眼! 吹完这瓶,宁王长长地打了个嗝,已经不由松开了周阳,一脸无比满足的神情。 “过瘾,过瘾啊!” 他一声赞叹,转头看了看其他桌上,目光落在另一桌的小瓶上。 那桌的客人正是佟裕,见他眼神哪会不知道什么意思,惶恐道:“殿下,小人的瑶池仙酿,方才已经忍不住饮完了。” 宁王一脸不信任地走了过去,拿起瓶子,仔细一看,还真是一滴不剩。 他大感失望,转头看向其它桌。 众人面面相觑。 这玩意儿有多珍贵人人清楚,哪可能还有残留? 唯有周阳因为要忙着介绍加盟的事,剩了大半瓶,方才全给宁王喝了个干净。 “还有没有?全拿出来,本王要买!”宁王失望地转回头瞪着周阳。 “殿下,真没有了!”周阳惶然道。 宁王脸色一沉。 周阳慌忙再道:“不过我家店铺后日便要重新开张,到时候王爷若来,必有所获。” 宁王喜道:“真的?好,到时候本王必去!若是唬我,你周氏商会以后不必在京城出现了!” 最后一句威胁,听得周阳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再三保证。 宁王一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又停了下来,从怀内掏出一锭金子,啪地扔在桌上:“这是方才那瓶的钱,本王不占你便宜!”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把那瓶子又拿了起来,倒过来试了试,把里面残剩的几滴也全都吸尽了,这才大步离开。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远处,众人才长舒一口气。 周阳把那锭金子拿起来,沉甸甸的,兑换成银子的话,估计也有一二百两。 那边佟裕眼神一转,突然抢上前道:“周掌柜,我考虑过了,也记我一户吧。” 周阳愕然看他:“啊?佟爷,您这是……” 话还没说完,旁边另一人也抢了近前:“我也要加盟!周掌柜,让我先登册!” 随即,原本都已准备要离开的众人,纷纷跑了过来,抢着要加盟登册。 周阳既惊又喜,忙叫人一一为众人办理。 他心里隐隐猜到,这些人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宁王的意外闯入。 这提醒了他们,做这生意不只是赚钱而已,甚至还能讨好巴结那些达官显贵! 在外做买卖,人人都想讨好官府。 官路通了,财路才会通,这道理亘古不变。 但如今大周严管贿赂之事,想要硬塞银子都不行。 可若做好这生意,岂非等于多了一项讨好贵人的办法? 而且,先登册者,有先选择店址的权利。 若是能将店址选在达官贵人多的地方,便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是,宁王怎会知道他在这里宴请众人,还这么巧这个时候闯进来? …… 深夜时分,地官尚书府。 花厅里,唐韵木然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月色洒落在花圃上,心中一片空白。 这些日子,她原本对陈言渐渐有了信心,所以才会决定赌在他的法子上。 加盟这个主意失利,影响的不仅仅是二十万两银子。 要知道,二十万两银子只是用来初期赈灾使用,偌大的冀州,后续必然还要大量的银子和粮食才能抚平灾情,稳定民心。 所以她自然是期望自己输了和陈言的赌约,只要这生意能够长久就好。 可现在,就算陈言真的掏出二十万两银子赔她,也不能解决后面的问题。 在这个赌约上,她赢了。 但她自己压宝在陈言这件事上,她却输了,让她对他的信心动摇起来。 何进尧坐在椅上,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周阳快步而来,到了门口。 “大人,卑职回来了!咦?圣上原来也在此!微臣周阳,拜见圣上!” 周阳没想到唐韵在这,赶紧拜倒在地。 “起来罢,你辛苦了。”唐韵淡淡地说道,并不回身。 “谢陛下!”周阳爬起身,小心翼翼地道,“圣上,大人,关于加盟的事……” “唉,你不必自责,此事怪不得你。”何进尧叹了口气,“先下去休息吧。” “啊?”周阳见何进尧神情沮丧,顿时懵了。 “下人已经回来禀报过了,这法子行不通,非你之过,你不必太自责。”何进尧愁眉苦脸地道。 周阳完全懵了。 这样的结果,他还不满意? “卑职不明白,大人究竟是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他疑惑地探问道。 “我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不会是只有两户加盟这样的结果。”何进尧不由苦笑一声。 “卑职愚钝,没听明白,为何说是只有两户加盟?”周阳一头雾水,“卑职手中登册记录的,是四十户啊!” 第111章 我彻底服了 这话一出,唐韵和何进尧同时一愣。 随即,唐韵猛地转身,不可置信地道:“你说多少户?” 周阳小心地道:“四十户,一共二十万两银子的加盟金,已经悉数收下!” 唐韵剧震道:“怎会突然如此?” 周阳忙道:“多亏尚书大人神机妙算,请来了宁王殿下帮忙。” 说着,把之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他回来的途中左思右想,此事不太像巧合,因此猜测必是何进尧早已料到那些宾客会犹豫,所以安排了这招。 听完之后,唐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何爱卿,看来朕还真的低估了你,此着甚妙,实在是妙!” 何进尧茫然道:“臣虽想领谢陛下盛赞,可这事,臣真不知情啊!” 闻言,唐韵和周阳均是一呆。 “不是大人,那会是谁?难道真是巧合?” 周阳下意识道。 次日午前,陈言一边在菜园内照管他的心肝宝贝,一边听着旁边一人将昨晚的事一一说明。 陈言听到一半,就眉头大皱。 “老周这选人不太靠谱啊,完全不能把握本官嘱咐的要领。” “这个周阳,真是当下人当惯了!” “讲半天一定要贵气,要让人望而生畏,让人求着来加盟。” “他可好,一副求着人来加盟的模样,那怎么成?” 听到他的嘟囔,旁边那人连忙道:“大人真是神算!如您所言,确实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犹豫着没加盟。好在,大人安排的备招,起了大用!” 这人叫林广,是陈言安排在京城中的手下。 一来因为他身有官职,不能擅离。 二来更重要的是,他也压根不想离开青山县。 毕竟大周实在太落后,宜居环境可不咋地。 而他花了好几年,才算把青山县打造成能让人舒坦过日子的地方,哪舍得离开这里,到外面去吃苦? 所以在外事务,他基本都是让信得过的手下去做。 京城那片,就是由林广负责。 这段时间和周氏商会的合作,暗中都由林广在监督着,万一有什么意外需要帮手,林广可以直接动手。 反正大多数情况,陈言都有预案,基本可以应付。 实在应付不了的,以不暴露身份为前提,尽量拖延时间,然后派人回来向陈言请示解决之法。 自然,昨晚宴会之事如此重要,林广也在暗中监督着。 这时听到林广的马屁,陈言也不谦虚:“废话,当然会起大用,否则本官怎会安排这招?” 宁王会去闯宴席,正是陈言安排的。 他对何进尧的能力,着实有些不放心,因此为防万一,提前让林广安排了人手,在宴席开始前,将消息透露给了宁王府的门房。 那门房知道自家王爷心心念念的就是瑶池仙酿,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哪会错过?很快就把消息上禀上去。 宁王最近买不到瑶池仙酿,正自暴跳如怒。 一听说这事,哪还忍得住,立刻赶往上园春,闯了宴席。 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自己被陈言给利用了,白白带了一回货。 有他这剂强心剂,才终于促成了各大商户的加盟。 加盟这个主意,陈言倒不是临时起意。 如何才能赚到更多的银子,这个世界性的难题,是陈言到这个世界后,思考得最多的问题。 最根本一点,就是拿到所有的潜在客户。 在他曾经的世界,这个简单。 实体店能够接触到的客户面始终有限,但通过网络,就能全国范围大规模铺货,让所有想买这东西的客户,远距离就能购买。 但在大周,只有一个办法——多开店。 瑶池仙酿定位目标群体是高端群体,大周的天下数十座大城池,每一座城池内,都有这样的人。 周氏商会的店铺有限,现在只在京城开了店,最多就是拿下京城的客户,其他地方的客户市场就很难开辟。 如果要在每座城市都去开家店,开成连锁,一来费时,二来周氏商会现在那困境,恐怕也拿不出这么多人力和财力去办。 因此想在短时间内尽快回拢资金,最好的办法,就是搞加盟。 故而在跟风潮上来后,他当机立断,立刻让铺子歇业,准备加盟的事。 顺带着把猪肉的市场也初步打开了,一举两得。 如今看来,一切尽如他预料。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衙役的声音:“周氏商会的东家前来拜见大人!” 陈言拍拍林广的肩,道:“来得正好,我正要好好敲打敲打她。你从后门走吧,别让她看见。” 林广恭敬行礼:“是,大人!” 后院的会客室内,唐韵兴奋地来回踱过,根本坐不住。 实际上从昨晚到现在,她都兴奋到睡不着。 加盟一事的成功,让冀州的第一批赈灾银一天之内凑足,大大振奋了她。 这时听到陈言出来的脚步声,唐韵转身看向他,嫣然一笑:“陈言啊陈言,本姑娘输啦!” 陈言错愕道:“输了你还这么开心?” 唐韵眉目间尽透喜色,由衷地道:“而且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候!你可知道,此事帮了天下人多大的忙?” 陈言一呆:“天下人?” 唐韵这才惊觉自己兴奋下失了言,连忙掩饰:“我周氏商会在冀州做的是米粮的买卖,有了这笔二十万两的银子,便能暂解困境,岂不等于是帮了冀州的百姓大忙?” 陈言心说你倒挺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做买卖赚人家银子,搞得自己像个慈善家一样。 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出口,把脸色一沉,道:“但我可有点后悔,把这生意交给你们!” 唐韵一愣:“怎么了?” 陈言板着脸:“我再三强调的要领,你们负责的掌柜居然全给忘了!我说过,要有高高在上,气势凌人的感觉,让那些商户来求着加盟。结果呢?” 唐韵有些尴尬,道:“此事确实是我手下人办事不力,回头我会训斥他。” 陈言容色稍缓:“算了,吃一堑长一智,日后让他警醒些。” 唐韵心情大佳,答应一声,再道:“到如今我才真正彻底服了,想不到竟能真的一天之内赚到二十万两!” 陈言失笑道:“二十万你就开心成这样,那若我告诉你,三日之内,你能赚到五十万两甚至更多,你岂不是得开心得哭起来?” 唐韵一愣,随即娇躯巨震,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陈言:“什么?” 第112章 总不能男女混浴 “三天,五十万!” 陈言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 唐韵人就不敢置信道:“三天五十万两?怎么可能!” 陈言想了想:“这话其实也不太对,毕竟你赚的银子,是要跟本官分的。所以应该算是你赚二十五万两。” 唐韵一脸狐疑,假如是以前,她是绝对不信,但有了这次的二十万两之事,她还是有些相信他的话。 若是真能赚这么多,那别说分一半给他,就算多分点也成啊! 她沉住了气,问道:“你又有什么法子,快说!” 陈言神秘一笑:“这次你什么都不用做,尽管坐着收钱就好。” 唐韵真想把他摁地上揍一顿。 这家伙什么事都藏着掖着,回回吊她的胃口。 不过看他这意思,显然是不准再细说。 她也只好暂时放下这事,话题一转:“宴席当时,宁王突然闯入,此事陈大人可知情?” 陈言翻了记白眼:“你还好意思提这事,不是本官备了此招,加盟之事就被你的人毁了!” 唐韵檀口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竟真是他! 昨晚她跟何进尧商议许久,总觉得宁王的事不像是巧合。 但若不是巧合,又不是她和何进尧做的,那最大可能,就只有陈言了。 因此才会有此一问。 她也清楚,如陈言所说,若非宁王这一招,后果难料! “拿来吧。” 唐韵正要询问他如何办到,陈言却伸出手来。 “什么?” 唐韵愕然。 “加盟金啊!说好的五五分成,本官的十万两银子呢?看你这模样定是没带现银,总带了银票吧?” 陈言两眼发亮地催促道。 “这……” 唐韵一时语塞。 那银票她已经往冀州发放,着手赈灾之事,哪有银票给他? “等等,你不会是想自己用了吧?” 陈言见她这反应,不由大起疑心。 “何必着急?反正你也说了,三天内会再多五十万两,大不了到时先从那银子里拨出十万两予你便可。” 唐韵有些心虚地道。 陈言一看她这架势,就知道绝对没猜错。 多半是为了缓解商会在冀州的生意,她急着先把银票全用了! 不过他也并不怕她赖账,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他占据着绝对的主动。 她若敢违约赖账,回头吃亏的只会是她! 不过他不能表现得太大方,否则对方若是觉得他好欺负,下次说不定更过分。 因此,陈言脸一沉,皱眉道:“你这也太贪了吧,问也不问一句,就把我的钱拿去花了?” 唐韵心知理亏,只得道:“确有急用,是我不对。” 道个歉赔个礼又不伤身害体,反正银子用也用了,他总不可能去把银子追回来。 陈言板着脸道:“光道歉有用?” 唐韵一咬牙:“大不了,下次那五十万两,多分你一万两。” 陈言脸瞬间由阴转晴:“周姑娘真是爽快,哈哈!就这么定了!” 这岂不等于十万两银子三天赚了一万两利息?高利贷都没这么高的利! 唐韵并不想跟他在小利小益上多纠缠,话题一转:“这次我来,还有一件事。此前咱们说定的冰块生意,成了!” 陈言喜道:“硝石矿的路子,你打通了?” 唐韵这些日子将雍州的硝石矿相关情况了解了不少,放在那确实也属浪费,不如索性卖陈言一个人情。 当然,这人情不能卖得太容易。 “我已通过族内的关系,拿到了那片矿区的采挖权。” “咱们可以签订正式的协议,从现在起,敝商会可以定量向陈大人出售硝石矿。” “所得的货款,则用来抵付冰块的货款。” 唐韵从容说完,将带来的相关文书放到桌上,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陈言一愕:“等等,不是把采挖权给我吗?为何周姑娘将它拿在自己手里?” 唐韵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不是我不想给你,实在是官有的东西,限制太大。” “人家说了,若是我周氏商会想要经营,可以。” “但若要转手他人,不行。” “不过如今这样岂非也是一样?我采挖出来,再按市价卖予你。” “你省下了采挖的耗费,岂不省事?” “你想要多少,我会在力所能及范围尽可能满足。”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这妞当他傻的吧? 他能看不出来?她分明是想把硝石矿控制在手中,将来若有需要,可以拿来跟他谈条件! 不得不说,她确实有些脑子。 看这意思,就算自己再坚持,怕她也不会答应。 他心念一转,点了点头:“行,但你不准卖给别人。” 唐韵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忙道:“没问题!那冰块生意的协议,咱们今日便敲定如何?” 陈言自无问题,当下取来协议,一一和她签好相关的协约。 双方都已经合作了好几桩生意,自是熟悉,很快完成签约。 完事后,唐韵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说道:“尊夫人呢?” 陈言随口道:“泡温泉浴去了,本官忙完这事,也……” 后面的“也要去泡一泡”还没说完,唐韵双眸大亮,喜道:“太好啦!我去找她!”说着不理陈言,转身就往外去。 她上次去过,知道在哪。 陈言呆呆看着她背景,突然脸色一变。 卧槽! 她去人造温泉那里,那他还泡个毛啊!总不能当着她面泡吧? 虽然那画面想想都觉得蛮香艳的…… 他定定神,把脑子里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甩掉,放好了刚刚签好的文书。 正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去硫矿看看进展,张大彪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大人!郑捕头有消息了!” 陈言精神大振,急忙问道:“快说,她在哪!” 那日他让郑妍去寻找那极可能就是叛王唐朔的家伙,按道理说,这么多天她无论找没找到人,都该回来了。 可却一直杳无音信。 陈言这两天心里渐渐有些不安起来,这并不符合她一贯雷厉风行、办事麻利的风格。 遂让张大彪发动人手,四下找寻她的下落。 不曾想,找了三天,居然没找着她的踪影! 郑妍身手过人,不会比张大彪逊色。 可有一点,终究某些方面太大,怕会影响脑子…… 万一中了谁的计,出了事,那就麻烦了! 要是张大彪再没消息,他都准备发寻人启事了。 第113章 冒充官府要不得 “不知道。”张大彪却挠着头回答。 “不知道你还说有消息?”陈言气的差点没抽他。 “确实不知道郑捕头现在在哪,但纳抚营的兄弟,在隔壁良谷县边境上找到了这个。”张大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带鞘的佩刀。 陈言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郑妍的! 刀鞘上有他独家设计、充满青山县风格的纹理,这世上绝无第二人能有! 她长年刀不离身,现在刀在这,难道是人出了事? 陈言脸色一变:“走,我要亲自去看看!” 陇州辖下一共十二个县,地域面积最大的,就是青山县。 东北方,则是相邻的良谷县。 跟山林多平原少的青山县不同,良谷县地理环境好太多,大部分区域都是平原,而且境内湖泊颇多,渔产丰富,算是陇州的富县。 郑妍的佩刀在那边的边境上找到,难不成是唐朔那厮逃往了那个方向? “大人,到了!就是在那湖边找到佩刀的!” 两个时辰后,陈言终于在张大彪的陪同下,到了两县交境之处。 前面一个方圆过百亩的大湖,此时有十来个纳抚营的兄弟正在湖里潜水找寻。 毕竟刀是在湖边找到的,首先还是要排除她人在湖里的可能性。 陈言到了湖边,跳下马,皱着眉仔细察看捡刀处的情况。 “这附近没什么人住,卑职已经让人四下找寻,看是否能找到人问问情况。” 张大彪迟疑着说道。 陈言没有说话。 捡刀处脚印又多又杂,很难确认其中有没有郑妍的。 但可以肯定,这里曾经至少有过数十人! 而且现场还有血迹,难道郑妍真像他猜的,中了埋伏,被对方抓了? 至少,在这里肯定是发生过冲突,至于是郑妍和别人冲突,又或者其它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大人,现在该咋办?”张大彪有些担心地问道,“我让兄弟们在湖里试着捞了捞,不过好在暂时还没捞着什么。” “你觉得她淹死了?”陈言随口道。 “这……”张大彪又挠起了头。 也不一定是淹死,有可能先被杀了,然后抛尸湖内。 只不过,这话他实在是不忍说出。 陈言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难过,不由莞尔:“你瞎想啥呢,她没事。” 张大彪错愕道:“啊?大人你怎会知道?” 陈言指指地上:“这地上的脚印,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你看出来没有?” 张大彪疑惑地道:“全是成对的?” 陈言失笑道:“废话!不成对,难道还有单的?” 张大彪咧嘴一笑:“万一有断腿的瘸子呢?” 陈言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这些鞋印,全是官靴的底子!” 张大彪一呆:“全是?” 官靴靴子底的印痕和一般靴子大不相同,这里有那印子不奇怪,毕竟郑妍在这呆过。 可这一句“全是”是啥意思? 陈言回身上了马车,道:“走吧!要人去!” 张大彪更是懵了:“要人?去哪要人?” 陈言眼神一沉:“去良谷县县衙,找姓熊的要人!” 良谷县县令叫熊进,在这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县令。 不过他倒不是像陈言一样,不想离开,而是人就那么点本事,想升官也办不到。 当初他能当上良谷县县令,还是贿赂了赵长河,才上去的。 此人在地方上名声极臭,良谷县之所以只能说“算是”富县,就是因为他的存在。 这家伙就是一个人形榨油机,地方上的油水隔三岔五榨一遍,把原本靠着渔产能过上富足生活的良谷县百姓,榨得也就勉强温饱的水平。 陈言坐车,十来名纳抚营的军士骑着马,一路直奔良谷县县城。 湖边的鞋印,证明当时那里至少出现过数十名衙役。 这自然不可能是他青山县的衙役,所以要打听郑妍的下落,找良谷县的衙役准没错! 良谷县的路远不如青山县,一路颠簸个不停,好在陈言坐的正是那辆安装了减震系统的马车,倒是还行。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城门外,马车停了下来。 “咋了?”陈言在车内问了一句。 “前面收入城税,一个人二钱银子。”驾车的张大彪说道。 “报本县令的名号,说有公务。” “是!” 张大彪跳下马车,快步走到城门前,揖了一揖。 “各位兄弟,我家大人是青山县县令,有公务来此公干,烦请让一让。” 城门口立着四个军士,转头看了他一眼。 “哪个县?”其中一人身形削瘦,愕然问道。 “青山县。”张大彪耐着性子回答。 “青山县,就是那个穷得尿滴的破地方?”那瘦子乐了。 另外几人也哈哈笑了起来,上下打量张大彪。 “我说大兄弟,你冒充也好歹冒充个好点的地方,说青山县?谁信啊!” “那地方鬼都养不活,能养得出你这一身腱子肉?” “想不交钱就进城?门儿都没有!” 张大彪愣了一下。 合着对方以为他们是想冒充官府的身份、免了入城税? “赶紧滚!老子今儿心情好,不想跟你废功夫,不然就凭你们这冒充官府,就该打进大牢!”瘦子厉声叫道。 张大彪气的差点动手,但却强忍着火气摸出块腰牌:“几位兄弟,你们误会了。我是纳抚营的兵曹,我后面这车里真是我们县令大人,不信你看,这是我的腰牌。” 几个人这才止住了笑声,瘦子将信将疑地接过牌子,仔细辨了辨,似乎确实是真的。 他们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几句,瘦子转回头,将牌子交还给张大彪。 “咳,看来是误会了。” “不过也不能怪咱们,实在是想不到,你们青山县还能养出兄弟你这么壮实的体格。” “行,请先交了入城税,每个人一两银子。” “另外马匹和马车也要缴纳入城税,加上你们这些人,我数数,一二三……一共十二人,那就算二十两银子吧。” 瘦子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要钱。 张大彪没想到他居然仍然还要收钱,更没想到这钱还翻了几倍,一下愣住了。 第114章 成全他 “等等,一个人不是二钱银子吗?” “谁说的,一直都是一两纹银一人!” “我刚才明明看你收了前面进去那人二钱银子!” “你看错了呗。行了!少在那有的没的,要进就交钱,不然就滚蛋!” 张大彪大怒,一把按住腰间佩刀的刀柄。 这些家伙,摆明是故意榨他们油水! “怎么?青山县堂堂县令大人,穷到这点钱都交不起?想行凶是吧?来,往兄弟脖子上砍!” 瘦子一声冷笑,居然主动伸长了脖子,往他面前凑。 另外三人哈哈大笑,一脸讥诮,显然都料定了张大彪不敢动刀子。 张大彪双目喷火,死死握着刀柄,却没有拔出来。 他性子又烈又莽,但有一点,就是听话。 陈言没让他动手,他绝不会乱来。 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掀开,陈言从里面探出身,平静地说道:“彪子,人都求着你砍了,这种要求,给本官成全他!” 话一出口,城门卫的四个人都愣住了。 张大彪却是大喜:“是!” 沧! 钢刀瞬间离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冽刀芒! 瘦子只觉脖子一凉,骇然朝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然后才发觉已是浑身冷汗浸透! 他颤抖着抬手在脖子上一抹,眼前顿时一黑,软软倒在了地上。 满手鲜血! 打死也想不到,对方竟然真敢砍! “尔等几个胆子,竟然敢勒索本官的钱财!” 马车上,陈言冷冷地道。 心里却在暗赞,彪子这家伙是越来越会瞧眼色了。 他虽说让张大彪满足对方,实则只是要吓唬一下而已,毕竟对方是官差,又不是山匪,岂是可以随意杀的? 张大彪这一刀出去,虽然划破了瘦子的脖子,但只是皮外伤。也亏得他武艺过人,不然力道稍有偏差,对方这脑袋就废了。 只是那瘦子不晓得,一见满脖子是血,还以为自己真被宰了,当场吓昏过去。 “天啊!” “杀人了!兄弟们,快来!”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竟敢砍杀官差,这些人定是反贼!” “抓住他们!” 另外三个城门卫也吓坏了,慌忙拔刀抽枪,对着张大彪大呼小叫虚张声势,却不敢杀上前。 “上马!” “给本官进城!” “若有人敢拦阻,给我杀无赦!” 陈言一声令下,亲自一抖马缰,马车径直朝城门而去。 张大彪拎着刀,跃上了马车。 后面的十名纳抚营军士,也连忙跟上。 那三名城门卫面色惨淡,不敢拦阻,赶紧让到两旁,眼睁睁看着他们入城而去。 “快!快禀报县令大人和武爷,有匪人入城了!” 一名城门卫先反应过来,惊叫道。 良谷县城规模不大,连青山县城的一半都不到。 没多一会儿,马车已经顺着大道到了县衙门口,陈言跳下车,留下两人看守马匹和马车,带着剩下的人闯进了县衙大堂。 “什么人敢擅闯县衙!想叫冤求公道,到外面去擂鼓去!” 里面有两个衙役,正坐那嗑着瓜子儿闲扯,突然见到有人闯进来,连忙起身喝道。 “叫熊进把人给本官交出来!” 陈言沉着脸道。 “你谁啊,也敢直呼我家大人的名讳!” 一名衙役虽见势不对,但仗着这里是自家大本营,鼓起勇气喝叫。 啪! 张大彪一耳光把他搧翻在地,骂道:“怎么跟我家大人说话的?叫你去叫,你就赶紧去叫,晚了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 另一名衙役脸都青了,赶紧把同伴扶起来,狼狈地朝后堂跑去。 这日头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熊大人在良谷县坐镇二十几年,要说这地方谁最霸道蛮横,非他莫属! 两人在衙门当差也小十年了,还从没见过谁敢到县衙这来撒野的! 可今天居然有人不但闯衙,还动手打人,简直反了天了! 必须禀报大人,让他帮自己讨回这场子! 县衙上,陈言环视四周,撇撇嘴。 一路从城外到城里,良谷县城其实蛮破烂的。 可唯有这县衙,修得威武堂皇,颇有气势。 “大人,您坐这。” 张大彪过去把上面的县衙官椅抬了起来,用袖子擦干净。 陈言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谁如此大胆,竟敢在本官的衙门内闹事!” 随着声音,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胖子从后面走了出来,身后哗啦啦跟着三十来名衙役,个个凶神恶煞。 一到外面,胖子见陈言居然坐在他的椅子上,不由一愣。 随即,他勃然大怒,指着陈言尖叫道:“你什么东西,本官的官椅岂是你坐得的!” 陈言正要说话,突然目光一寒。 这胖子的左手上,拿着一条丝巾,上面绣着个“妍”字! 这是郑妍的东西! 而且还是陆卿儿当初亲手绣来送她的! 这下好了,省去了询问的功夫,陈言一摆手:“熊大人,本官是青山县县令陈言,你看你是自己把人给我交出来,还是本官亲自进去找?” 那胖子正是良谷县令熊进,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了陈言一番。 两县虽是邻居,但两人却从未见过面,陈言懒得出门,熊进更是不可能去那传说中穷到吃土的破地方。 片刻后,熊进胖脸上的把肉一阵抖动,脸色沉了下来。 “你真是陈县令?来得正好!陈县令,你手下的捕头,在我良谷县行凶伤人,你如何解释!” 这话一出,陈言和张大彪等人全愣住了。 行凶伤人? “伤了谁?”陈言反问。 “怎么?难不成伤的人不同,她就可以枉顾王法,肆意行凶?” “陈言啊陈言,我算是明白你这捕头为何如此凶狠残暴了。” “有你这等是非不分,徇私枉法的县令,自然也有她这般凶残之徒!” 熊进气愤地指着陈言,破口大骂。 陈言反而乐了。 上来连啥情况都没说,先给他扣顶帽子,这家伙倒是挺会血口喷人! 郑妍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绝不可能跟“凶残”二字沾上边。 这个熊进摆明了是倒打一耙,想先反咬一口,让他没法提人! “大人,这些家伙一来就打伤了我,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快把他们抓起来!” 那挨耳光的衙役捂着肿起来的脸,愤愤地叫道。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抓起来!” 熊进早有此意,一声招呼,身后的衙役全冲了上去。 第115章 把这狗官给我废了 陈言一声冷笑:“呵,彪子,下手不要太狠,一人断条腿就行了。” 张大彪双眼发光地应了一声,袖子一捋,大步上前。 熊进见其余的纳抚营军士没有动静,任由张大彪一人冲进自己的衙役包围中,不由哈哈大笑:“口气倒是挺大!可本县没那么仁慈!众衙役听令!把这到衙门来闹事的混账东西,给我往死里……” 喀嚓! “啊!我的腿!”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惨叫传来。 熊进脸色瞬间大变,只见一名衙役抱着左腿嚎哭着倒了下去。 这还只是个开始。 张大彪也不用兵器,上前左拳右脚上挡下绊,动作干脆利落,每击必定有一人倒下。 这些衙役平时面对的是青头百姓,哪曾遇到过这等狠人? 虽然仍在不断冲上去,却没一个挡得住他一拳半脚,转眼间已经倒了一半人! 熊进看傻了眼,原本以为是压倒性的场面,结果确实是压倒性的,自己这边被人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众衙役眼见自己这边人越来越少,心里不禁发寒,开始朝后退开。 这下轮到张大彪出击,左冲右扑,一个也不放过。 直到最后一人抱着腿痛叫倒下后,他才停了手,抬头看向熊进。 熊进一个激灵,面如土色,转身就想跑。 张大彪抓着他官服后领,将这胖子拖了回来,扔在陈言面前。 “陈……陈言!我乃朝廷命官,你敢乱来,朝廷饶不得你!” 熊进惊慌失措地趴在地上大叫。 陈言沉着脸,一伸手,把他刚才掉在地上的丝巾捡了起来。 “我只问一次。”他寒声道,“人在哪?” “在……在大牢……” 熊进结结巴巴地道。 陈言打个手势,张大彪立刻将熊进又提拎了起来:“带路!” 不多时,一行人进了县衙大牢。 跟空空荡荡的青山县县衙大牢不同,这地方住满了人,每间大牢内都挤了十几号人。 见到熊进这位大老爷像个孙子般被人推进来,所有人都惊住了,不能置信地看着这幕。 陈言并不理会他们,跟着熊进一直走到尽头,停在最尾的那间大牢前。 牢内,郑妍被反绑了双手,蜷着腿坐在墙角,脸上全是不屈。 见到熊进,她恶狠狠地道:“有种你进来,看姑奶奶不把你脖子拧下……咦?大人!” 却是说到最后,才发觉陈言跟在后面,她不禁惊呼出声。 陈言见她似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多少也明白为何熊进会说她“凶残”,这会儿她跟个母老虎似的,确实有点凶。 叫狱卒开了门后,他快步进去,三两下解开郑妍身上的绳子:“你没事吧?” 郑妍眼圈一红,哽咽道:“大人,我……我……” 陈言见她这模样,心里一沉,难道她被欺负了?一股怒火涌了上来,他暴喝道:“彪子,把那狗官的是非根给我废了!” 熊进顿时色变。 张大彪一呆:“啊?大人,他可是良谷县的县令……” 陈言面无表情,语气森冷道:“敢伤害郑捕头,我管他是谁!” 郑妍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此时终于醒过神,连忙道:“大人我没事,他没碰过我。” 陈言一愣:“那你刚才要哭不哭的模样啥意思?” 郑妍颊上微红,说道:“人家是开心嘛。” 本来她都有些绝望了,以为很难逃脱姓熊的魔爪,都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打算,没想到陈言竟及时来救,因此才喜极而泣,不想却让他误会了。 陈言仍有些不放心,上下打量她:“真没事?没受伤?” 郑妍摇摇头:“那狗官对我有不轨的想法,所以不许别人伤我,只是怕我又打他,让人把我捆了起来。” 陈言这才恍然。 “走,先回去再说。” 陈言扶着她站起身,向外走去。 “等等,大人,你让我找的那家伙,被这狗官藏起来了!” 郑妍却拉住了他。 “你是说……” 陈言一下反应过来,转头看向熊进。 不用问,郑妍说的“那家伙”,指的是唐朔! 不过他没有追问,只道:“回去再说!” 他本来就不想跟唐朔扯上关系,所以才派郑妍暗中动手,这会儿自然也不可能直接向熊进索要逆王。 片刻后,陈言扶着郑妍,带着张大彪等人离开了大牢。 熊进这会儿已经没了用,自然不用再带着。他见众人走远,这才松了口气。整张肥脸都沉了下来。 可恶! 竟让人欺到头上来了,这口气他怎可能咽下去! “来人!给我叫武明过来!” 出了衙门,陈言带着郑妍坐上马车,与张大彪等人离开,朝城门而去。 路上,他问起究竟,郑妍小嘴一撅:“本来我已经把那家伙找到了!” 原来她这几天在青山县内四处寻找,总算在离良谷县不远的所在,找到了唐朔。 这位如今落魄的逆王,那日离开青山县城后,因为如今被全国通缉,不敢一个人走大道,于是钻进了山林,结果迷了路。 在林子里晃荡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到了两县的交境处,却被郑妍给追上了。 郑妍记着陈言的叮嘱,见他似是要离开青山县,于是没有现身,暗跟在后。 本想着这家伙如果自己走了,那她也省了事。 可是,就在那时,突然有一队人马出现,把唐朔给截着。 带头者,正是良谷县县令熊进! 第116章 连弩神威 郑妍一开始还以为熊进是想抓唐朔立功,可没想到那家伙一露面,立刻滚下马来,带着人参拜唐朔,还口口声声说救驾来迟,一副奉唐朔为主的模样。 连唐朔自己都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终于明白,对方并不是来抓自己的。 郑妍也是一惊,不过事不关己,她也没想露面,却不曾想,对方的人之中,有人居然发现了她。 郑妍心知不妙,晓得对方肯定要杀人灭口,自然全力反抗。她武艺过人,没受什么伤,反而伤了对方几个人。 但发现她的那人也是身手高强,郑妍无法突破重围,于是诈作被打落了佩刀,然后全力朝别处冲去,直跑到十多里外才被抓住。 因为跑得远了,对方也没再回头去找她的佩刀。 “不愧是本官钦点的捕头,聪明!”听到这里,陈言赞了一句。 要不是她把刀扔在那,他也很难找到寻她的线索。 郑妍有些得意地昂起头:“那当然!” 她和那伙人打斗的时候,唐朔已经被熊进的手下带走。后来她失手被擒,本来那个挺厉害的家伙想杀她灭口,熊进却起了色心,只是将她抓起来关进了大牢。 “他说,若我想活命,那就做他第七房小妾。”郑妍恨恨地唾了一口,“那头死肥猪,也不照照镜子!” 陈言听得直摇头。 串通唐朔,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而熊进竟然因为贪恋美色,甘冒泄露的风险,留下了郑妍的性命,显然不是个做大事的料子。 但也幸好那家伙好色,不然自己这宝贝捕头,就真完了。 “不过,能把你抓住的人,倒是让本官有些好奇,什么来头?”陈言饶有兴趣地问道。 “听他们说,那人姓武,是良谷县纳抚营的兵曹。不过当时他们人多,要是单打独斗,我才不会输给他!”郑妍嘟囔道。 “大人,有些不对劲。”驾车的张大彪忽然道。 陈言掀帘一看,整条街都安静若死,之前街上还有不少人走动,这会儿居然一条人影都没有,只剩他们这一群人。 他微微冷笑,说道:“看来,今儿良谷县城得热闹热闹了!” 张大彪一声令下,四周的十名纳抚营军士各自散开,将马车护在中间。 快到城门口时,张大彪猛地一勒马缰,停了下来。 所有军士也随之停下,按上腰间刀柄,锐利目光扫射周围。 城门处,超过三十人堵在那,个个手中拿着长枪,守死了城门。 城门楼上,一名威武雄壮的男子身着轻甲,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大彪等人,打了个手势。 周围顿时再涌出无数军士和衙役,将陈言等人的后路也给切断,把他们围在中间。 张大彪粗略扫了一眼,微微冷笑。 “大人,来了大概有三百人。” “纳抚营的有一百五十人左右,剩下的都是衙役,同样一百五十人左右。” 他也不刻意压低声音,周围围堵者均听得一清二楚。 陈言毫不意外。 郑妍既然目睹了熊进接纳逆王唐朔的事,那姓熊的绝不可能让她离开! 他将掀开的帘子放下,示意想要出去的郑妍不要动,然后才道:“看来,姓熊的养了不少走狗。也罢!彪子,给你一刻钟,解决他们。” 这几句更是刻意加大了音量,听得四下围着他们的人无不哈哈大笑。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区区十来人,解决我们?咱们可有三百人!” “真不知道大人咋想的,对付这么几个疯子,也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对方的军士和衙役议论纷纷,或笑或嘲,或哂或怨。 他们都没见着此前在县衙发生的事,匆忙间被召了来,还以为有大批匪贼来犯,不曾想竟只是这么几个人而已! 城门楼上,那威武雄壮的大汉也不禁微微皱眉。 他正是良谷县纳抚营的兵曹武明。 接到消息后,他立刻赶了过来。 一听说是有人大白天闯县城城门,他还以为来犯者甚众,所以不但尽可能调集了周围的纳抚营军士,还将衙门所有剩余的衙役全调了来。 以阳谷县的建制,原本衙役的数量限定为五十六人。 但靠这点人要完成熊进的剐油大业哪够? 加上熊进自己也清楚,树敌太多,因此衙门里常年养着超过二百名衙役。 结果没想到汇齐了近三百人,却看到对方竟只有区区十来人而已! 武明心中暗暗不悦,这位熊大人也太大惊小怪了。 他正准备开口勒令对方束手就擒,却见十来名骑者突然同时双手从马鞍下一掏,每只手上都拿出一把奇形短弩,霍然抬起,指向周围众人! 武明一愣。 只见那弩乍一看和普通手持短弩相仿,但其实形状大有不同,看着有些古怪。 不过他随即冷笑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对方能用短弩射伤自己这边十几人,其他人也足以在对方重新填装弩箭前,将对方从马上拽下来甚至直接打杀! “这些贼人,竟敢光天化日强闯县城,必是反贼!给我拿下他们!” 武明森然喝道。 有些勇莽之人,已经按捺不住,朝着张大彪等人冲去。 张大彪沉着脸,打了个手势。 刹那间,二十支弩箭从二十把短弩中飞射而出! 冲前的那四五十人,瞬间有一半被击中,每个人均是膝盖中箭,连躲都来不及,惨叫着抱膝倒地。 剩下之人虽然心惊,但心想对方来不及重新装填,正好立功,更是毫无停下之意,冲势如潮! 却不料十名骑者毫无放下短弩却装填、又或者拔刀应战的意思,手指再次扣动扳机! 嗖嗖嗖…… 箭去如雨,冲近的剩下之人,也全都抱膝惨叫、跌翻在地! 武明脸色瞬间煞白:“这怎么可能!” 对方竟然没有经过重装装填,便再次射出一轮弩箭! 周围其它人也全懵住了。 这什么情况! 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弩箭再出! 嗖嗖声中,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四扫而出,一批又一批衙役和纳抚营军士哀嚎倒下! 一时间,宽敞的大街上惨鸣四起,对方三百来人的围势,眨眼间已经倒了过半! 三轮箭雨后,其他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四处躲闪逃避! 张大彪哈哈大笑。 自从诸葛连弩批量生产出来后,陈言就命他们不断练习用弩之法。 这些兄弟左右两手早就练到同样熟练,这个距离上准头更是毫无问题。 每一箭,都能击中目标的膝盖或大腿,保证在不杀对方性命的前提下,最大限度让对方失去反抗之力! 第117章 超级马车 “不可能,不可能!这世上哪有这种东西,怎可能不需要装填便……” 城门楼上,武明面无血色,喃喃而语,简直不能相信看到的一切。 这十来人的战力,竟似比他整个纳抚营加起来还要强! 武明不由双手按上腰间所挎的双刀,微微颤抖。 他身后站着的十数人,已经吓得全蹲了下来,借着城头的墙垛藏住身,生怕就被对方弩箭瞄准。 要不是他还算胆色过人,这会儿已经跟着手下一起躲了起来。 “走!” 张大彪一声令下,驾着马车带着众人昂然穿过城门,扬长而去。 武明硬是没敢再叫人拦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远去。 街道另一端,熊进呆若木鸡地站在那。 他刚刚才赶到,本来是准备好好羞辱一下陈言等人。 结果刚到这就看到那恐怖的画面,连人家手指头都没碰着,二百来名手下伤残倒地! 看着满地呻吟不止的伤兵,熊进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就不让他们去围对方了。 这下好了,还得出汤药费,亏大发了啊! 武明匆匆从城门楼上下来,跑到熊进身边,沉声道:“大人,我带人去追!” 熊进气得脸上肥肉乱抖:“废物!你们这么多人都没困住他们,你追有何用?追上去,还不是被人打!” 武明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仍道:“方才是疏忽大意了,卑职带上其余兄弟,这次备上长弓,从后面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对方刚刚大胜一场,必定大意,正是最好的时机!” 熊明稍稍冷静下来,想想也觉得有理,问道:“能追得上?” 武明胸有成竹地道:“对方有马车,绝计快不了,卑职必能将那些恶徒擒捉回来,任大人处置!” 熊明眼睛一下亮起来,色迷迷地道:“尤其那个郑妍,千万不要伤了她!” 武明眉头微皱,但没说什么,行了礼后,转身自去安排。 这位县令大人简直是色迷心窍! 不过,武明清楚他的性格,蛮横霸道气量小,自己要是不听他的,回头搞不好会被他收拾。 安排妥当后,武明带着百名手下,骑快马沿大道追去。 从良谷县城到青山县边境,快马也得一个时辰以上,对方坐的是马车,耗时至少得翻倍。 现在对方已经离开才没一会儿,最多半个时辰就追上。 一路狂追,转眼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出乎武明意料,前面居然仍未出现马车的影子。 他继续往前追了一截,越追越觉得不对劲。 那马车跑这么快? 他沿途一直有留意地上的痕迹,避免对方离开大道、藏到林中,但从路上的轮辙来看,对方确实一直沿着大道走的。 又追了半个时辰,前面居然仍没见着马车的踪影,却已快到两县交境处。 武明惊疑不定。 简直奇了怪了! 追来的这段路,因为年久失修,到处坑洼破烂,他们骑马都不得不放慢点速度,避免马儿摔了。 更别说对方坐的马车,在这路上怕是比步行也快不了多少。 可居然硬是没追上! “兵曹大人,前面就是青山县了,怕是不能再过去了。”身边的亲信提醒道。 “继续追!”武明阴沉着脸喝道。 眼看着车轮的痕迹仍清晰地往青山县那边延伸而去,他要是现在就折回头,怎么跟县令大人交待? 万一,对方就在前面不远处呢?不能功亏一篑! 过了交境处,武明双眼陡然一亮。 远处,隐隐可见马车踪影! 终于追上了! 对方似是在休息,马车停在那里没有动。 武明让手下放慢速度,慢慢接近到百丈左右,终于确认正是自己在追的目标。 他正要让人准备弓箭,先来一轮远程偷袭,那边却似发觉了他们接近,马车又开始向前行驶起来。 “追!”武明只好喝令手下,再次加快速度,向前追去。 看来对方已经察觉,不过也没关系,他们手中只有近程用的弩箭,射程远远比不上自己这边的角弓,优势在我! 片刻之后,一名亲信察觉不对劲,色变道:“怎么回事!那马车怎能跑那么快!” 双方距离原本大约百丈左右。 可追着追着,居然拉远了! 正常情况下,马车在这种地方以那种惊人的速度奔行,里面的人早就被颠得东撞西摔、头破血流,甚至可能直接被甩下车。 木制的车轮更是难以抵挡这种路况,跑不了多远就会坏掉。 然而那马车跑了好几里地,居然半点要坏的迹象都没有! 而且车厢居然看着似乎也没那么晃荡,稳稳当当! “见鬼了!马车居然比骑马跑得快!” 一名亲信惊呼道。 就在这时,马车车厢后面的窗户被推开,露出陈言笑眯眯的脸,他还朝他们挥手! 武明看得脸都黑了,一咬牙,猛夹马腹,将马儿的速度催到极致! 他怎可能输给马车!必须追上! 后面的手下也不得不再加快速度,拼命追上去。 此前因为怕马儿在这破烂的路上摔着,所以压着速度,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个? 再追不上,人家都快到青山县城了! 坐在陈言身边的郑妍也是一脸懵逼,身子虽然不断被车厢带得上下左右晃动,但幅度远远不如她原以为的那么大,仍能比较平稳地坐着。 “大人,这车究竟怎么回事?为何能在这种路上跑这么快,还不怎么颠簸?”她惊奇地道。 “这车上装了本官最近刚刚研制成功的减震系统,而且还换上了钢铁车架,车轮也更换了最新的软皮宽胎车轮。” “我这三重加强,别说这路,就算是爬山,这车也稳稳的!” 陈言笑呵呵地说道,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愣了一下。 卧槽! 这已经不能叫波涛汹涌了,简直是巨浪滔天! 第118章 人也是可以卖钱的 这车厢虽说相当平稳,但终究还是减震系统不是避震系统,仍有颠动。 一下下的颠抖间,她身子随着晃动,身前汹涌的傲人不断起伏,晃的陈言有点头晕。 看来改天得找卿儿也上来试试,这动静着实有些让人流口水…… 减震系统其实原理上并不太复杂,减震弹簧他也早就让铁匠制作出来。 只是有些技术问题,譬如液压装置的制作,花费了不少日子才告成功。 相比之下,软皮胎则是陈言早就找工匠琢磨出来。 没有橡胶,他直接派人上山打野猪,野猪的背皮厚实又耐磨,腹皮柔韧性更佳,被他用来制成了外胎和内胎。 内胎充上气,再加上支架,覆上外胎,就成了最初步的软胎。 对比大周普遍的木轮,这已是革命性的进步,能极大程度地提升马车的稳定性。 自然,这跟他前世的车胎相比非常粗糙,各方面性能都差距极大,以后还有巨大的提升空间,但要等到材料制作的工艺有所突破后才行。 而这些,郑妍可不知道,因此,她相当的惊奇。 “可马跑这么快,你就不怕它闪了蹄?” 郑妍正自惊奇地左看右看,没察觉到陈言目光有异。 “不怕,这个速度还成,我在马蹄上装了蹄套,问题不……” 陈言正说到一半,车厢突然一记比较剧烈的颠簸,把猝不及防的郑妍颠得倒了下来,他下意识一把把她搂了个结实。 唔,这分量着实惊人! 陈言心猿意马时,郑妍红着脸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白他一眼,正要说话,后面远处突然传来惊叫声:“哎哟!”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后面追来的那伙人,其中有一个马失前蹄,连马带人仆倒在地。 后面跟着的马儿好几匹来不及躲闪,撞在倒地的马儿和骑者身上,形成了连串车祸,纷纷倒地。 一时间,后面人仰马翻! 随着速度上来后,马车终究是要慢一些,双方距离已经在一点点拉近。 可这下,一夜回到解放前,除了最前面的三十几骑外,后面的人全被这意外搞得没法再追,截停下来。 武明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追! 事已至此,不可能中途而废! 就在这时,前面的马车突然减速。 武明大喜,迅速追至二十丈距离后才勒停马儿,一声令下,连他在内三十多骑纷纷擎弓搭箭,便要射去! 马车内的陈言哈哈一笑,大喝一声:“动手前,你最好看看周围!” 武明一震,转头看向左右两边的树林。 只见两侧树林中不知何时出现密密麻麻的军士,同样张弓搭箭,瞄准了他们。 数量,至少有上百人! 看这意思,只要他们敢动半下,对方就会先把他们射得浑身窟窿! 武明遍体生寒,晓得自己中了对方埋伏,唯有长叹一声,扔下了弓箭。 身后的手下见状,也只好跟着他放弃反抗。 埋伏在侧的钱武打个手势,手下拥上前去,三下五除二把这些人全掀下马、捆绑起来。 钱武上前一脚把捆死的武明踹得翻了两圈,一脸不屑:“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到我青山县来找事,呸!” 武明面如死灰,闷声不语。 心中,着实震惊! 青山县穷成什么样,世人皆知。 这样一个地方,是如何培养出这些训练有素、孔武有力的士卒的? 而且对方所用的装备,件件精良,又是从何而来? “大人,所有人都已经活捉!”钱武指挥人捆好了所有人,这才喜孜孜地跑到马车后面,向陈言禀报。 “后面那些摔下来的呢?”陈言问。 “也已安排兄弟将他们抓获!”钱武立刻道。 “很好,全给我关起来!”陈言笑眯眯地道,“这可全是银子啊!” …… 直到天黑后,熊进才收到消息。 “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肥成球一样的身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呼一声。 “禀报大从,武爷和兄弟们,全……全被活捉了!” 回来禀报的人是一名良谷县纳抚营的人,本已被抓住,陈言把他放了,让他报信。 “活捉?废物,简直废物!” 熊进气得七窍生烟。 “那位陈县令还说,一个人一百两银子,他手上有咱们上百号兄弟,请熊大人拿银子去赎人。” 那报信者惶恐道。 “做他的春秋大梦!本官绝不会为那些废物花半文钱!” 熊进怒不可遏,嘶吼起来。 报信者低下了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神中的怒火。 废物? 就是靠他们这些“废物”,这死胖子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而今他们出了事,姓熊的竟然弃若敝屣,不肯赎他们! 熊进发了半晌火,这才慢慢冷静下来,两条细细的眉毛拧成了团。 武明是他心腹,知道他不少秘密。 尤其唐朔一事,这位纳抚营的兵曹更是全权经手。 若是不赎他们回来,万一武明把他的事泄露出去,就麻烦了! 心中挣扎许久,他终于一咬牙:“明日赎人!” 同一时间,陈言已经回到青山县城。 郑妍辛苦多日,直接回家梳洗休息。 陈言则先检查了一下马车,这趟算是这马车第一次真正的实战,效果和他预计中差不多,但仍有改进的空间。 他钻到车下,正检查底板磨损程度时,一个惊异的声音响起:“这是什么马车?” 陈言从车下探出头来,只见唐韵站在一旁,正一脸惊奇地扫视着马车。 “这是本官的座驾,名唤驭风号。”他嘿嘿一笑,“没见过吧?” “这难道就是你上次送周掌柜回京的那辆马车?”唐韵玉手轻轻抚过车辕,更是诧异,“这是铁的?” 从颜色上看,似是木制,但摸起来手感冰冷,明显是金铁制成。 “不错,整辆车都是铁的,有上好的防箭防火防石功能。” “不过为了避免太显眼,我在铁皮外面镶上了薄木板。” “而在一起不便镶木板的地方,就用颜料染成了木色。” 陈言一边说一边从车下爬了出来。 第119章 本官是在劫富济贫 “那这车轮是何材料?怎么如此古怪?” 唐韵蹲了下来,惊异地摸着车胎。 比一般的马车辘轳粗大了两三倍,而且触感并没有那么坚硬,反而像是皮制的。 陈言简单把轮子的制成说了一遍,道:“上回送老周回去时,我还没给这车上这软皮车胎,它和下面的减震系统配合,可以至少减弱颠簸感八九成,还能有效地降低路况不佳给马车带来的磨损。” 唐韵其实一直记挂着何进尧说的奇特马车,因此泡完温泉浴后,就想找陈言问问。结果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一直到现在天都快黑了才回来。 此刻终于见到了这非凡的马车,她精神大振,前后左右把马车看了个遍,越看越是叹服。 甚至还上了车,在院子里来回转悠了好几圈,车身的平稳缓和,让她惊叹不已。 “太神奇了!此车可否售卖?”唐韵心痒难耐,忍不住问道。 “这哪行?如今就这么一辆,本官还要用呢!”陈言摇摇头,“不过你若想要,本官可以为你定制一辆,也不要你多,三千两银子吧。” “行!”唐韵想也不想,直接答应。 她的御辇都不止这个价了,三千两简直超值! “将来等本官的工坊搭建成熟,能够快速生产了,再卖给京城那些达官显贵,必能大大地赚一笔。”陈言眼珠一转,故意说道。 “你真愿意大量出售?”唐韵眼眸大亮,灼灼地盯着他。 这车除了外观不太上档次外,其它简直是梦幻配置。 而外观是最好加工的,只要在外面多弄点富丽堂皇的装饰,保证那些达官贵人趋之若鹜! “当然,不卖我把它鼓捣出来干嘛?不过定价可就不能只有三千两了。”陈言笑得跟个老狐狸似的,“至少翻倍!” “六千两一辆?!”唐韵不禁吃了一惊,“是不是太高了点?” 她的御辇造价高,是因为用料和配饰全用的昂贵之物,什么雕金龙、翡翠石等堆了不少,这才有那么高的价格。 眼前这车根本没配什么值钱之物,居然也敢叫这么高的价格! 她本来寻思这生意可以做,只要价格往下压点,那些达官贵人该能接受,没想到陈言这家伙居然还翻倍往上涨! “高?瑶池仙酿价格高不高?有没有人买?”陈言反问道。 唐韵一时哑口无言。 至少这方面她确实跟他差距太大,没有置喙的余地。 “周姑娘,我发觉你这人有些没摆正想法。”陈言正色道。 “此话何意?”唐韵睁大美眸。 “你这人看来心地还是蛮善良的,这不太好。”陈言语重心长地道。 “善良还不好?”唐韵错愕。 “善良得分人!” “对百姓,善良是好事。” “可对那些大富人家和达官显贵,你再这么妇人之仁,就大错特错!” “富人的钱怎么来的?” “本官可拍胸向你保证,凡是家财万贯之人,敛财的手法,没有一个是完全干净的!” “对这样的人,你若心软,那就是愚蠢!” “不但要下狠心,还要下死手,务必把他们的钱全榨出来!” “而且你赚有钱人的钱,却不赚老百姓的钱,这简直就是劫富济贫!” “往大了说,你就是‘侠’!” 陈言一脸恨铁不成钢之色,苦口婆心地劝道。 唐韵听得一脸懵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合着这家伙赚钱还赚出个侠义来? 但回心一想,似乎确实有些道理。 陈言拿着从有钱人那里赚来的银子,在青山县修建各种利民设施,说一句“劫富济贫”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你务必记牢:有钱人的钱是花不完的。” “今天你有办法从他们那赚来一万两银子,明天他们就有办法从别处赚来两万两!” “所以你只管抛开所有负担,全心全意地去榨他们的油水就好。” “反正那些钱都是要被人榨的,为什么不能是咱们呢?” 陈言越说越激动,眼神也是越来越亮。 唐韵听得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从田氏美妆和瑶池仙酿的事之后,她现在已经清楚意识到,天下百姓虽饱受战乱之苦,但这有钱人却仍然家财丰殷,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但意识到归意识到,却不像陈言这般看得透彻!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肃容道:“我明白了!” 陈言满意地道:“孺女可教!你还年轻,好好记着本官的教诲,未来大有可为!” 唐韵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和他谁年轻,这还两说呢!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有太傅,还从没人敢在教她时,敢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态度,这个陈言,还真是头一个,倒是蛮新鲜的。 “那这马车生意……”她话锋一转。 “呵,到时候看呗。” “若是你周氏商会能撑得起局面,给你们也无妨,但终究还是要看别家的出价。” “这买卖,我已经跟几位长年合作的商户略微透露过,他们也都有兴趣。” 陈言笑呵呵地道,没有给她准信。 唐韵微微蹙眉,隐隐感到这家伙是在抬价,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等日后再说了。 翌晨,唐韵心忧朝中的事务,一大早就赶着回京。 临行前,她实在没忍住,拉下脸询问陈言,能不能让她坐他那辆马车回京。 陈言并不介意这些小利小惠的事,爽快答应起来。 舍小利才能赚大钱,这道理他可太清楚了。 把唐韵送走后,陈言去探望了郑妍。 “郑捕头,恢复得如何?”陈言上下打量她。 经过一晚的休息,郑妍容色恢复了许多,走动间也比昨日要灵活敏捷。 “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去收拾那狗官?”郑妍活动了两下胳膊,俏脸生寒,“我已经等不及要让那张肥脸再肿一圈了!” “我对你这种动不动就动粗的做法,实在是欣赏不来。”陈言听得直摇头,“万事以和为贵!” “哼,你不就是想着他拿银子来赎人?”郑妍撇撇小嘴。 昨天陈言放人回去传信时,她就在旁边,听了个清楚。 第120章 银子也有不同 “银子嘛,有谁不喜欢呢?”陈言也不脸红。 “那他要是不肯给钱呢?”郑妍眼珠滴溜溜一转,“我觉着那家伙未必肯为别人花那么多钱。” “不肯?那用不着你动手,本官先让他的肥脸再肿一圈!” “不过不必担心,本官料定了他必然会拿钱来赎人。” “毕竟,姓武的是他心腹,知道的秘密可不少,呵!” 陈言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如今武明等人被关在了纳抚营的大牢内,进出时全都被蒙了眼睛,避免他们看到了纳抚营的情况,泄露出去。 昨晚张大彪单独提审了武明,在刑房里看了一圈后,那家伙立马怂了。 之后,吐露了不少有意思的事。 这让陈言更加肯定,姓熊的绝对会拿钱赎人! 这时钱武兴冲冲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大人!熊进派来的人传来消息,说今日巳时三刻,在小沟坎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陈言精神大振:“哈哈,来得正好!郑捕头,一会儿你跟本官过去,看我眼色行事。” 午前,两县交境处的小沟坎。 熊进烦躁地在林子前来回踱步,周围候着的十几名衙役均是面色煞白,有些局促不安。 他们均目睹了昨日长街上的惨状,晓得对方实力非凡,自然不想来这。可县令大人有令,他们也只能乖乖跟来。 现在只能期望对方不会上来就动手,不然就完了。 “哈哈,熊大人久等了!”远处忽然传来陈言的笑声。 熊进抬头看去,只见陈言和郑妍两人骑马而来,后面黑压压地跟着上百人,不由心里一个咯噔。 不过再定睛细看时,那百来人并非陈言的手下,而是武明为首的众人。 到了近前,陈言勒停马儿,居高临下地看着熊进,似笑非笑:“熊大人真是重情重义,舍得花这么多银钱救你的下属。” 熊进心里暗骂,但表面上却正色道:“武兵曹跟随本官多年,出生入死,如同本官手足,岂能不顾?” 武明微微一颤,低下了头,原本惨白的脸色,更是有若白纸。 陈言赞叹道:“熊大人真是我辈楷模!本官也不废话了,一共一百二十四人,共计一万二千四百两银子。” 熊进哆嗦了一下,一咬牙,从袖兜里拿出一叠银票,数出足够的银数,走到陈言的马前,递了过去。 陈言并不接着,朝郑妍使了个眼色。 郑妍会意,接过银票,清点了一下:“够的。” 熊进左右看了看:“你那几位厉害的下属,今日没来么?”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对啊,这点小事哪用得着他们?本官来就行了。” 熊进哪肯相信,猜测那些人必是藏在暗处,很可能已经将弓箭对准了这里,只要自己这边稍有异动,便会动手。 否则,陈言怎可能大摇大摆、只带着郑妍就来这里? “银数已足,熊大人,咱们两讫,谢谢你的银子了,就此别过。” 陈言说着便要勒转马头离开。 “且慢!陈大人,你来此的目的,不只是要赎金吧?” 熊进却叫住了他,眼神也阴沉下来。 “那还有什么目的?” 陈言一脸不解。 “有些话,不必明说吧。我不信你这位大捕头没把一些事告知于你!” 熊进看了郑妍一眼,目光落在有些大得实在离谱的身前,暗吞口口水, 不过他也清楚,事到如今,再想占她美色,已是不可能,这种事只能心中想想。 “我是真不明白,到底何事?郑捕头,难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本官?” 陈言一脸茫然地转头看向郑妍。 “我哪有!”郑妍板着脸道。 “呵,郑捕头,当日你为何被武兵曹擒捉,不可能忘吧!”熊进冷笑道。 “当日我这捕头到这边找一个犯了盗案的小贼,然后就被你的人抓了,此事难不成还有什么本官不知的隐秘?”陈言错愕道。 “哪有什么隐秘?我当时找得累了,在湖边休息来着。突然之间,他们就莫名其妙地冲了过来,喊打喊杀,莫名其妙!”郑妍撅起了红唇。 熊进皱着眉,来回看着两人。 奇了,按说陈言这么贪钱,不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拿那个秘密要挟他要封口金才对。 难道他真不知情? 殊不知陈言早就想清楚了,有些银子,是真不能贪! 若他拿唐朔的事威胁对方,收了对方的封口钱,那跟这事就撇不清关系了。 日后若熊进暴露,他也够不了知情不报之罪!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不知道。 郑妍跟了他这么久,当然懂他眼色,配合得天衣无缝。 熊进一脸狐疑,但左思右想,心里已经有些相信了。 毕竟将心比心,他若是掌握了对方这种秘密,肯定是要要挟对方、索要银子的。 对方没索要,唯一可能,就是确实是郑妍没看到那幕。 想到这里,他松了口气:“那没事了,陈大人,原来只是一场误会,恕罪恕罪!好在误会解开,大家没什么事,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武兵曹,咱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武明忍不住问道:“大人,这事真这么算了?” 熊进脸色已经完全沉到了谷底:“一万二千四百两银子,本官怎可能就这么跟他算了!这口气不出,本官以后岂还有脸立足!不过武的不行,得来文的!” 武明错愕:“文的?” 熊进冷笑道:“他青山县每年都会有不少猎户,到我们这卖山货,维持生计。” 武明瞬间醒悟过来:“大人是想……” 熊进眼中透出凶光:“我丢掉的银子,就从他那些百姓手里拿回来!” 武明眉头微锁,但却没说什么。 他太清楚这位县令大人什么性格,会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 换了以前,倒没什么。 可现在…… 他心中闪过昨晚被张大彪审讯的情景,不由一颤。 另一边,陈言带着郑妍回到县衙后院,后者把银票塞给他:“替你拿一路了,接着。” 陈言从她手中抽出半数银票,笑道:“这些是给纳抚营的兄弟们的辛苦费,其它的你收着吧。” 第121章 上厅下厨进卧房 郑妍一愣,看看手里的银票,剩下至少还有五六千两银子! 陈言一向对自己人大方,她在县衙领的薪俸,每月足有十两之多,这已经比其它地方的捕头的俸银多太多了。 可眼下手中这些银子,足够她在捕头这位置上干一辈子! 难以置信,陈言这个贪财的家伙,居然这么爽快就把这么多钱给了她! “不用瞎想,这钱是你应得的。” “若不是本官让你去办事,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难。” “这些,就当你的补偿。” “拿去买点好东西补补,看你这几天都瘦了!” 陈言说道。 郑妍芳心一暖,轻轻咬着唇,半晌不言语。 良久,她才将银票收进怀里,说道:“我巡街去了。” 随即,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言看到她微微泛起红晕的脸颊,心里一乐。 “公子,你回来啦!饭菜已经准备好,要现在吃么?” 这时,身后传来陆卿儿温柔甜美的声音。 陈言转过身,只见这丫头还穿着围裙,显然是刚从厨房里出来。 但他却是一愣。 这丫头的围裙下面,似乎空着…… 他心里一热,走了过去,一把搂住她,果然,除了正面遮挡的围裙,下面什么也没有! 难怪这丫头等郑妍走了才出来,合着穿得这么诱人。 “好啊,你个死丫头,大白天也不怕被人看到!” 陈言一边笑骂,一边手已经不规矩地伸进了围裙。 陆卿儿羞红了脸,却低低地道:“这里不是只有公子么?” 陈言整颗心都热了起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内室而去。 还吃什么饭啊,先吃了她再说! 原本陆卿儿其实性格挺腼腆矜持的,小家碧玉一个。 可惜遇到了他,日日调教,想不变化也不行。 在外人面前她是端庄大方,娴雅有礼。 但在他面前,那真是让他极尽人夫之乐。 有了这等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进得卧房的佳人,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京城。 瑶池仙酿再次开业的消息,已经在两日间传遍全城。 宁王第一个登门,后面跟着一群瑶池仙酿的铁粉。 有过对比,才更懂得珍惜。 这些达官显贵全都曾经更换过其它店铺的跟风模仿品,也跟宁王一样,无法忍受那些仿品的低劣。 一听说阔别十余日的原版瑶池仙酿,即将再次售卖,各家大户无不大喜,纷纷前来捧场。 看着涌入的客人,周阳彻底放下了心。 本来担心歇业这么多天,曾经积攒下来的客流会不会流失,现在看来那担心纯属多余。 忙碌半晌,好不容易送走客人,周阳正要去休息,忽地有人踏入店内。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今日限额已尽,若要购买,请到门口排队登记预约。”一个伙计忙上前恭敬地说道。 “不不不,我不是来买瑶池仙酿的,我找周掌柜,商谈一事。”那人连忙说道,“听说贵店有‘加盟’之举,不知道还能否……” 周阳一愣,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华衣锦服不说,神情气度也确实不是一般人物。 “真是抱歉,敝店的加盟时限已然截止。”周阳歉然道。 “难道不能通融一下?哪怕是加些银两,也是可以的。”那人急切地道。 “这……”周阳为难起来,“此事我做不得主,能否让我问问东家?” “那就有劳掌柜了!”那人连连行礼,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一点辛劳费,还请万莫拒绝。那我明日再来!” 说着硬把银子塞进周阳手中,转身快步去了。 周阳有些哭笑不得,看看手里的银子,正要吩咐伙计关门,忽地又有两人进入店内。 “哪位是掌柜的?”其中一人问道。 “敝人便是。”周阳连忙迎上去。 “掌柜的,我听说贵店可以加盟?”左边一人直接问道。 “啊?”周阳愕然。 傍晚时分,地官尚书府。 “你说多少人来问?”何进尧有些不能相信地问道。 “从晌午前开始,到收铺之后,都还有人来询问。”周阳也是一脸惊异,“前后来了四十二位客人,询问是否可以加盟。” 这个数量,甚至比当日宴请的宾客还要多! 那些宾客,是亲眼见到了宁王闯席之事后,才下定决心要加盟的。 而现在来的,却全是陌生面孔,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 “对了,其中有不少人,询问加盟店是否可以多开。”周阳记起此事,赶紧补充道。 何进尧震惊之极,没有回答。 心中却想起了此前唐韵跟他谈过,说陈言称三日内,会再赚至少五十万两! 他跟唐韵的反应一样,将信将疑,而且疑的部分要多一些。 可现在,他才终于明白陈言是什么意思。 “你可详细记下他们想将铺子开在何处?”何进尧勉强压下心中震惊,问道。 “卑职已经全部按照此前的规矩,一一记录下来。” “这些人所想的铺址,全部是在京城之外。” “京畿有四处,司隶范围内有二十七处,陇州有六处,凉州有二十七处……”周阳早已记在心中,一一报将出来,最后说道,“合计一共八十四处。” “八十四……八十四处啊!”何进尧激动得身体都颤抖起来。 关于加盟的事宜,陈言早就有了详细的操作文书,其中就有关于一户多开的说明。 瑶池仙酿的加盟,是按“店址”定价。 比如说一户要在不同的地方开两家店,那么就要交两份加盟金。 自然相关的装缮、培训等也分别都要跟上,必须通过总店的监督审核。 若是八十四处,就要交八十四份加盟金,那就是四十二万两银子! 光是今日,便已经接近陈言所说的那个数字! 只是这件事,还有一个大难题。 能不能加盟,什么时候允许人再加盟,按文书上的协约,都是由陈言说了算。 可他现在没开口,那就不能收他们的加盟金! “我立刻入宫晋见圣上!”何进尧一咬牙,断然道,“务必要把此事敲定下来!” 第122章 心怀黎民的仁君 何进尧入宫后,只见唐韵正坐着御辇,在御园内来回走着。 他有些诧异,御园就这么大,至于用御辇代步吗? 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耐着性子安静地等在一旁。 就在这时,凤翎卫带着凤阁内史韩兆坤进来。 “韩爱卿你来了,来,上来一叙。”唐韵见韩兆坤到来,让人停了下来。 “啊?这是御辇,微臣卑微之体,如何上的!”韩兆坤吓一跳,赶紧跪倒在地。 何进尧也是满头雾水。 圣上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怪怪的? “朕要你上来,你就上来!”唐韵玉容微沉。 “是,是!”韩兆坤无奈,只得爬起身,小心翼翼地上了御辇。 御辇继续前行,四匹御马滴嗒的蹄声中,拉着两人在园中来回穿梭。 “韩大人觉得朕的御辇如何?”唐韵淡淡地问道。 “自是天下无双。”韩兆坤拿不准圣上什么意思,但知道拍马屁总是没错的。 “呵,天下无双?你的意思,是这天下再没有任何一辆马车,能比御辇更好?”唐韵声音有些转冷。 “那是自然!”韩兆坤多年为官,已经感觉有些不妙,可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声。 “这么说,朕的那些御匠,已经无能再将御辇变得更舒适?”唐韵追问道。 “啊?这……”韩兆坤额头渗出了冷汗。 见鬼了。 圣上平时几乎从不讲究玩乐享受的问题,一心扑在天下大事上,怎的今日在这上面如此咄咄不休? 一旁的何进尧却隐隐猜到了些东西,毕竟他是朝中唯一知道,陈言那辆非同一般的马车之臣。 “朕若告诉你,这天下还有一辆马车,比朕的这辆马车还要舒适百倍,你怎么说?”唐韵盯着韩兆坤。 凤阁内史也掌管宫中一切物用进出,这辆御辇就是由韩兆坤负责监制的,辇上所有工艺,均是大周最先进的,务必做到当世第一的舒适。 若是这世上真有一辆马车能比御辇还要舒适百倍,那就是他韩兆坤失职! 他吓得再次跪趴下来,惶恐道:“这,这怎有可能!” 唐韵摆摆手:“下来吧。不必惊慌,朕不是要怪责于你,只是想问问你,御辇是否还有改进的余地。” 陈言说要再定制一辆他那样的马车,至少得半个月时间。 唐韵回京途中,越发感觉到陈言那辆马车是何等厉害。 水泥路不说了,驰道也不说了,出陇州入司隶有一段路途,年初被洪水冲垮,破烂不垮,每次她路过那里时,都颠簸得不行。 有两次经过那里,她干脆下马下车,步行过来。 可坐陈言那辆马车,经过那段路时,竟比她自己的马车走水泥路时还要平稳! 而且,这次回来经过那里时,还发生了一事,让她心中有些不舒服。 “臣会着令御匠设法改善。”韩兆坤松了口气,赶紧爬起来说道。 “不只是要改善,而且还要做到将造价压到最低,让百姓也能用上!”唐韵说道。 “是,微臣必尽全力!”韩兆坤忙应了下来。 “去吧,朕还有事要和何爱卿商议。”唐韵吩咐道。 等韩兆坤匆匆离开后,唐韵才从御辇上下来,带着何进尧到了园内荷塘边的小亭内坐下。 “朕有一烦心事,何爱卿能否替朕解忧?”她凝眸观塘,缓缓说道。 “臣可否先听一听是何事?”换了其他人,必然先应了再说,但何进尧一向实干派,谨慎地先问了一句。 “从青山回京时,朕在路上遇到一辆牛车。” “车上坐着一个妇人,带着三个孩子。” “经过陇州和司州交境处的那段路时,太过颠簸,车上两名孩童摔了下来,头破血流。” 唐韵黯然说道。 何进尧知道她心念百姓,见到此境必是心中难过,感叹道:“道路破烂,难免如此。” 唐韵长叹道:“司州乃我大周直隶之地,道路都如此糟糕,况乎天下?可朕坐着陈言的马车,在那里却如覆平地。” 何进尧也不禁点头:“的确,那辆马车真是巧夺天工。” “朕已着建作尚书方应台,着手将那段道路修缮。” “可如今国库空虚,纵然和陈言的生意能缓一时,也难在短时间内充实国库。” “国库无银,便无力修缮天下道路。” “且纵然有银,要修得天下道路,仍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完成。” “所以朕有一个想法,若能让百姓的牛车,也如陈言的马车一般,履破损之地如平地,那岂不也能缓得百姓之困?” “只是,陈言的马车要价高昂,非普通百姓所能承受。” “因此朕才叫韩爱卿前来,询问改善车驾之法。” “如果能推及民间,便可惠及天下了。” 唐韵缓缓说道。 何进尧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叹道:“陛下仁心,恩泽天下,上天必能感念此诚,臣相信未来此事必有其解。不过臣有一想法,此事问御匠,不如问陈言。” 唐韵摇了摇头:“他不会帮忙的。” 陈言显然是想靠马车大赚一笔,否则也不会把一辆马车叫出六千两银子的天价。 如果这种马车成了平价货,那他还赚什么钱? 何进尧欲言又止。 唐韵定了定神,话题一转:“何爱卿来此,必有要事吧。” 何进尧赶紧把加盟者纷至沓来之事,向她详细禀报。 唐韵听得精神大振,终于明白陈言为什么这么肯定三日内能赚到五十万两。 这么多的加盟请求,大大超出了她的预估! 她不是没考虑过后续还会有人要求加盟。 这种奇特的法子,她能感觉得到,未来必有一番作为。 但不是现在。 毕竟加盟的人还没正式开店、效果如何都没人可确定,短期内不可能有人还想加盟。 然而事实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第123章 这生意不对劲 “如今只要陈言松口,准许再开加盟之门,冀州灾情便能大幅缓解。”何进尧说到最后,加重了语气,“而且这才重新开业一日,便有如此多的加盟请求,未来必然更多!” “不错!”唐韵也有同样的想法,激动起来。 今天能有八十四处,明天就可能有一百六十八处! 这样下去,何止是五十万两,说不定光靠这一项,就能上百万两! 哪怕分去该给陈言的部分,朝廷也能拿到六七十万两银子! 如此一来,冀州的灾情便不只是缓解了,甚至有可能彻底解决! “只是如今按约定,陈县令不开口,便不能开加盟之门。”何进尧把麻烦的方面说了出来。 “此事无需担心。朕立刻派凤翎卫前往告知此事,他既承诺过三日内赚五十万两,必会答允再开加盟。”唐韵决然道。 事不宜迟,唐韵立刻派人前往青山县。 傍晚时分,派去的人到了县衙,俏丽的面容上一双明丽的眼眸,透出一抹恨意。 不过随即,她便掩下恨色,跨入衙门内。 报上来历后,衙役立刻热情地把她带到后院。 “大人!周氏商会的人来了!” 衙役在院门外扯着嗓子叫喊。 “烦不烦,本大人正忙着呢,偏这时候来捣乱!” 院子里传出陈言不爽的声音。 “公子,正事要紧,想必是周姑娘有重要事务,否则也不会这个时候派人前来,你还是先处理公务吧。” 陆卿儿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 “也罢!不过出去前先让公子我好好亲一亲……嘿!” 陈言的声音有些暧昧起来。 院门外,那派来的凤翎卫微微蹙眉。 难不成,陈言正在里面…… “大人真是好艳福,我要是有个像卿儿夫人这般美艳动人的娘子,必定也会这般时刻温存。” 旁边衙役一脸羡慕地道。 凤翎卫俏容一寒。 果然如此! 这色胚大白天就跟人在那做苟且之事! 她握紧粉拳,良久,才算压下怒火。 忍住! 这趟来这,是为了圣上的正事,不可造次! 过了好一会儿,陈言的声音才再次传出来:“让人进来吧!” 衙役连忙推开院门:“请进。” 那凤翎卫跨步而入,只见陈言刚从里面出来,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衣衫。 两人一对眼,陈言微愕,有些尴尬:“原来是白姑娘。” 来人,正是白鹭。 上次探纳抚营之事,令她受到一生最大的羞辱。 虽说并未有外人晓得此事,凤翎卫之间也亲如姐妹,并无人借此嘲笑羞辱她,可她心中一直不甘。 若非陈言害她出丑,她又怎会被撤去副统领之职? 唐韵虽然依规撤了她的职,但却并非对她有怪责之意,反而让她平时多加休养,很少安排她做事。 这段时间,她也渐渐从那事的心理打击中恢复过来。这次唐韵要派人来传信,思考再三,决定让白鹭前来。 白鹭听到圣谕时,大感意外。 对她来说,青山县可以说是恶梦般的地方,为何要派她前往? 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 圣上这是在给她机会,要她面对曾经的心理阴影,彻底克服心理障碍。 她心中感激,暗下决心,定要当作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好好完成圣上嘱咐的事。 可想归这么想,一到这里,终究那些不堪回忆还是涌了上来,令她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尤其是见着陈言,她更是恨不得一刀剁了他,拼尽全力才能压下这冲动。 此时她面无表情地走到近前,说道:“东家派我来此,告知一事。” 说着把不断出现想加盟者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后,她将何进尧记录下的加盟者资料交给陈言,绷着脸道:“东家让我赶紧回去,请陈大人书信一封,好让我对东家有个交待。” 陈言接过那份记录,翻看了一下,原本轻松的神情却忽然凝重起来。 “有点不对劲。” 白鹭没好气地道:“哪有那么多不对劲?人家上赶着来送银子,难道还不好?” 陈言抬头看她:“我是说你不对劲,这什么态度!你一小民,跟本官说话跟个大爷似的,成何体统!” 白鹭没想到他是说这个,气道:“你!” 她身为凤翎卫,自然是有官品的,而且高至四品! 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也敢跟她谈态度! 陈言瞪了她一眼:“本官怎么了?就凭你这态度,赏你两天牢饭你也无话可说!此事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着就要转身回屋。 “你还没给我答复,我如何向东家交差!”白鹭嗔怒道。 “你态度恶劣,本官不想跟你谈。回去告诉你东家,让她另派人来。”陈言头也不回地进了屋,抛下一句。 白鹭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跺脚。 本以为只是传个信,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可恶! 她当初受了委屈,态度不好怎么了?难道不应该? 她当然不能就这么回去,不然圣上问起为什么没答复,她怎么回答? 再说了,再来一趟来回,一天就过去了,哪有那么多时间? 必须想办法,让这家伙给个确实的答复! 屋子里,陈言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仔细地将手中的资料又翻看了一遍。 陆卿儿披着薄衫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揉按双肩:“公子,有心事?” 陈言把资料一合,向后一靠,和她软糯的身子贴着,无比惬意地道:“情况有些不对劲。” 陆卿儿顺着他的话头说道:“你是说那位白鹭姑娘?” 陈言双眼微眯:“不,我说送银子的人,来势有些奇怪。” 后期会有人来求着加盟,这在他预料之中。 来的人数虽然多了些,但也在他预估范围内,问题不大。 可是,求加盟者的资料,让他产生了疑惑。 这些人之中,绝大部分是来自外地,其中竟然还有从凉州、徐州等地来的。 按说两三天内,瑶池仙酿可以加盟的消息不可能传那么广,毕竟这不是信息网络发达的年代,传话都是得靠人力传递。 以他的估计,这两天最多就是司隶地区各地的富商,得到消息,来赶这个商机才对。 可现在,不对劲儿! 第124章 幕后有鬼 陆卿儿诧异道:“这么说,你不给那位白姑娘回复,不是因为她态度不好?” 陈言咧嘴一乐:“我逗她呢!公子我岂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反正我也要思考一番,不能立刻给她回复。” 陆卿儿抿嘴一笑:“公子你真坏。” 陈言反手把她拖到了怀里:“刚才的事还没弄完,来,咱们继续……” 陆卿儿娇息喘喘:“公子,你……你不是要思考么?这样还……噢……还怎么思考?” 陈言已经把手探进她衣内:“公子我的能耐你还不清楚?越是这样,我脑袋越灵光,嘿嘿……” 一直到天黑尽,白鹭仍站在后院的院子里,备受煎熬。 她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可以让陈言回心转意。 可又不能回去,一时无策,只好呆在那。 但要命的是,姓陈的进去后,居然里面又传出各种靡乱之声。 直听得她一个黄花闺女面红耳赤,只能在心里大骂陈言色胚转世。 好不容易里面动静结束,陆卿儿穿上衣衫出来,见她仍在院内,不由愕然:“白姑娘,原来你还在这。” 白鹭红着脸道:“我受东家之令,必须拿到陈大人的回复。” 陆卿儿走到她跟前,低声道:“这事急不得,大人他觉得事有蹊跷,估计是不会允准的。” 白鹭微微一震:“蹊跷?这么说他不肯答应,并不是……” 陆卿儿浅笑道:“并不是因为白姑娘的态度,他只是逗你呢。天色已晚,今夜你怕是无法回去了,让我为你安排住处,先好好休息吧。” 白鹭气得瞪了屋子里一眼,吓得她还以为自己坏了圣上的事,姓陈的也太可恶了! 没办法,她只得跟着陆卿儿离开后院,去往旁边一个院落。 “陈夫人,到底哪里蹊跷?”路上,白鹭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家大人说,这件事,可能有人在背后搞鬼。”陆卿儿回答道。 “搞鬼?这么多人来送银子求加盟,能有什么鬼?”白鹭很诧异。 那可是四十多万两银子! 谁没事这么大手笔搞鬼? 退一步说,就算有人搞鬼又怎么了?四十多万两银子,先拿了再说! “大人说,为几十万两银子就忽视了背后蹊跷,这是短视,生意做不长的。”陆卿儿随口说道。 “……”白鹭一时哑口,到嘴边的话出不来了。 这话嘛意思?说她短视? 但事到如今,也没了其它办法,只好再等等。 至少陈言没真的要赶她走,算是不错了。 第二天白鹭起了个老早,跑去找陈言要回复。 结果后者仍没起床,一口气睡到了日上三竿,才伸着懒腰打着呵欠,施施然从屋里出来。 “陈大人!”白鹭压着火气叫了一声。 “你还没走?还想赖我这蹭吃蹭喝?”陈言翻了记白眼,到院内藤椅上躺下,晒着日光,惬意无比。 白鹭握了握拳头,但却把情绪控制了下来。 昨晚她就想清楚了,姓陈的掌握着绝对主动,若是再保持此前的态度,搞不好会坏了圣上的事。 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道:“陈大人,昨日是我不对,请你大人大量,原谅小女子的失礼。” 陈言打量她片刻,点点头:“你这演技,我只能给你打五分。不过算了,至少没让本官觉着不舒服。” 白鹭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道:“不知陈大人可否告之,这加盟之事背后,到底有何蹊跷呢?” 陈言双眼眯成细缝,盯着高空中的日头:“有人想搞垄断,将我瑶池仙酿的销售渠道,全抓在自己手里。” 白鹭一呆:“什么?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是谁,还有待查证。” “但基本可以肯定,必在当日宴请的宾客之列。” “我可肯定,昨日来求着加盟的人之中,必有很多是受同一幕后之人指使而来。” “至于为什么,很简单,因为瑶池仙酿的前景一片光明,是能赚大钱的买卖。” “然而本官制定的加盟限制中,明确限定一户最多只能加盟五店。” “所以为了尽可能多地拿下加盟的店铺名额,他找了人来帮忙。” “表面上,这是数十名加盟商,实际上这其中可能大部分背后的大老板,都是同一人。” 陈言轻松地说道。 白鹭不解道:“为何要限制一户的加盟名额?” “很简单,因为要做长久稳定,销售渠道一定要分散。” “设想,假如咱们所有的加盟店,全被一人控制在手中,那万一他家出了事,那瑶池仙酿的全国渠道就会受重创。” “而且若是被单户控制渠道太多,本来咱们是完全主动,就会变成对方占据主动。” “如果他仗恃着自己加盟多而跟总店谈条件,咱们也很难无视他。” “本官最讨厌的就是做生意被人要挟,所以绝不允许终端零售商一家独大!” 陈言随口几句话,把白鹭听得一愣一愣的。 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懂,怎么合起来没一个地方听得懂! “那陈大人又是如何看出有人在暗中搞鬼的?”她下意识问道。 “因为他做得不够细致。” “为了让人不怀疑背后有人指使,他故意安排了来自不同地方的商户,来寻求加盟。” “可惜,这反而出现了破绽。” “司隶地区的商户我能理解,从徐州、凉州等地方来的人是搞笑的吗?” “咱们这生意目前为止也就在京城成功,千里之外的外地人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这生意一定赚钱、上赶着来送加盟金?还一下子来这么多!” 陈言说着说着,冷笑起来。 五千两银子,绝不算少。 做生意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没人会为不明前景的生意花大钱。 只有笃定这生意必能赚大钱的人,才可能如此果断地投钱! 白鹭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陈言显然不准备同意那些人的加盟请求。 “现在该怎么办?”她忍不住问道。 “等着,等到我查出幕后搞鬼的那家伙再说。”陈言淡淡地说道。 “等多久?”白鹭追问。 陈言没有回答,抬手竖起三根指头。 第125章 京城商氏 “三天?”白鹭睁大眼睛。 陈言仍不回答,屈起一根指头,剩下竖着的指头变成了两根。 “两天?”白鹭错愕道。 陈言没开口的意思,又弯下一根指头。 “一天?到底要等多久啊!”白鹭嗔道。 陈言把最后一根指头也弯了下去。 “啊?” 白鹭傻眼了,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有人快步走到了院门外,停了下来。 “大人,卑职回来了!”外面那人喊道。 陈言眼睛重新睁开,看了白鹭一眼,哈哈一笑:“等到现在就行。进来吧!” 最后一句却是对外面的人说的。 白鹭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合着他那是在倒数三二一啊! 院门外,一条魁梧身影踏了进来,手中捧着厚厚的几摞书册。 白鹭不禁动容。 制纸不易,大周除了富贵人家,很少有用纸来写字的,大多用布、皮、壳、树叶等。 像她这次来时,带来的记录加盟者资料的册子,就是用帛布制作。 可此人手中那足有一尺来高的书册,却全是纸制! “大人,这是您吩咐要查的东西,所有人的资料,已全部在此。” 那魁梧汉子看也不看白鹭半眼,将手中书册放在了石桌上。 “辛苦了。” 陈言微微点头。 “为大人办事,哪有什么辛苦?卑职先下去了。” 那魁梧大汉施礼后,退出了院子。 “这些是什么?” 白鹭忍不住伸手拿起最上面一本,摸了摸,更是动容。 宫中也有纸张,但表面粗糙,并且纸页很厚,写字时墨汁还容易染开。 但这纸页却出奇地薄,而且表面光滑,上面写的字也没有任何晕开的迹象。 竟是比宫中御用的纸还要好! “昨天你送来的册上记录的那些商户,我令人连夜调查了他们的情况,这些便是调查的结果。”陈言拿起另一本,翻阅起来。 白鹭轻哼一声,撇撇小嘴,根本不信。 吹牛嘛,谁不会? 凤翎卫在查探方面绝对是大周首屈一指的精锐,要查清这么多人,至少也得十天半月。 从昨儿她送来册子到现在,顶多也就十来个时辰,这么短时间哪可能查得清? 她随手翻开书页,观阅起来。 渐渐地,她双眸越睁越大,露出不能置信之色。 这家伙,竟然不是在吹牛! 书页中记录的东西,无比详细。 从调查目标的身形样貌、家世来历,到日常习惯、生意往来等,无一不全! 甚至其中还有一项为“房事”,居然记录了那人房事的频率、每次的时长以及行事的大概时间分布! 看得白鹭颊上绯红,心里忍不住又暗骂了一通色胚。 谁没事查这个啊! 而且,这种信息是怎么查到的? 总不可能派个人天天在那人宅子的墙外面蹲守、听人家床上的动静吧?再说了,这才一天不到,也不够时间听出这些规律啊! “调查,自有其手段。” “很多信息不必自己亲自去获得,只要找对合适的人,就能查清想要的东西。” “毕竟,只要这人生活在城里,那有一样东西是少不了的。” 陈言像看穿了她的想法,随口说道。 白鹭好奇起来:“什么东西?” 陈言一笑:“邻居。” 白鹭醒悟过来。 无论哪个年头,爱听墙角的邻居都少不了,确实是打探消息的上佳消息源。 举一反三,生意上的往来,自然是从生意伙伴处探来;日常习惯,应该是从对方家仆那里探到。 不过人家肯定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告诉他,十之八九,是花了银子收买而得。 这样看来,这么厚一本,恐怕得花不少银子。 陈言不再说话,专心地翻看起来。 一本接一本,直到日上中天,他才终于翻完了所有的册子。 啪! 他扔下最后一本,道:“我大概有数了,你回去通知你们东家,让她知会所有想加盟的人,明晚开放加盟,统一签定协议。” 白鹭一愣,随即有点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地道:“你再说一遍?” 这家伙疯了吧! 明明知道背后有人搞鬼,并且此前还一副绝不允许有人违规的模样,现在居然这么轻松就改了口、同意让人加盟? 陈言压低声音,慢慢地说了起来。 白鹭听得双眸越睁越大,直到听完后,仍作声不得。 好一会儿,她才神情古怪地道:“你也太坏了!” 陈言露齿一笑:“多谢夸奖!” 白鹭生出无比奇异的感觉。 这家伙确实与常人不同,居然会觉得被人说“坏”是夸奖! 那个幕后耍手段的人也真的是够倒霉,居然遇到了陈言这种坏蛋…… 送走白鹭后,陈言在藤椅上沉吟。 幕后之人,他已经心中大概有了数。 大周有三大豪商世家,京城商氏、南陵姬氏和东海贾氏。 幕后者,便是京城商氏! 四十多万两银子,对富可敌国的商家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纳抚营的调查结果,查到了不少台面下的东西。方才那些资料中,其中有大半人的生意,是主要生意伙伴是商氏。 甚至有部分人的生意,直接有商氏投资的背景。 当然这还不足以说明是商氏在背后搞鬼,充其量只能说明其嫌疑较大。 但结合另一件事,陈言如今可断定,必是商氏无疑。 第一个跟风瑶池仙酿的铺子,瑶池神酿,便是商家的产业! 可以说,商家第一个敏锐地发觉了瑶池仙酿生意前景有多光明。 自然也最有动机,搞这种违规的操作。 “可惜,想逃过本官的火眼金睛,你道行还差得远……” 陈言懒懒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伸了个懒腰。 本来预期是三天赚个五十万两。 现在看来,多亏商家,这银子还能翻个倍! 黄昏时分,白鹭回到了京城,入宫将陈言的话转告了唐韵。 “什么!” 唐韵大吃一惊。 她确实从未想到过,这种事会有人在暗中动手脚。 “陈言还说,要咱们装作一无所觉,不可在明晚之前泄露半点消息。” 白鹭跪在地上,继续说道。 唐韵很快冷静下来,点点头:“朕知道了,稍后你替朕将此事转告何尚书,一切照陈言的计划行事。” 第126章 尽在掌握 白鹭应是,正要离开,唐韵却忽然叫住了她,道:“此次前往青山,你做得很好。” 白鹭一怔,随即心花怒放:“谢陛下称赞!” 唐韵点点头:“以后陈言那边的传信,朕会多让你负责,好好做。” 白鹭娇躯剧颤,连忙伏倒在地上:“白鹭必不负陛下厚望!” 如今陈言那边的生意有多重要,凤翎卫没一个不清楚的。 因此,此前唐韵和何进尧才会屡屡亲自前往,哪怕连传信也多是亲力亲为,便是因为对此事极为重视。 现在竟将这等重要之事交她! 她曾经担心发生纳抚营之事后,帝上会否从此便不再用她。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如此多余。 此后两日,每天都有人到铺子上询问加盟。 何进尧照着陈言的吩咐,全部接纳,并告知开放加盟的时间。 到得约定的时间,何进尧照样在上园春包了一座院落,大开宴席。 宴席规格完全参照上次,务必做到让所有人闭着眼都能嗅到宴席的贵气。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办得自然熟练不少,虽说规模上比上次大不少,但仍然有条不紊,很快完成了所有准备。 预约加盟的人数,达到了七十七人,但其中不少要求加盟的意向店址超过一处,总计达到了一百六十二处。 何进尧看着记录的名册,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超过八十万两银子! 而且如果陈言的计划成功,这数额还能大幅提升! “周掌柜,不知今日是否有猪肉菜肴?尤其那个粉蒸肉。” “对对对!还有那个糖醋排骨!” “别的也罢了,那道爆炒肝尖至今让我记忆犹新,真希望再吃一次。” 开席前,有几个人忍不住向周阳询问。 “哈哈,岂能让诸位失望?” 周阳哈哈大笑,心里暗喜。 肉庄的铺子已经找好,准备工作也七七八八,过两日便可开业。 不得不说,上次何大人的决策真是无比英明。 如今这些宾客的态度,证明上次宴席大获成功,肉庄生意必然红火! 一番寒暄后,等到人员已齐,便开了席。 一如前次,等到席过一半,周阳才宣布开启加盟。 这次加盟,只限这一席之间,逾时便会再次封闭。 加盟者按照此前预约的顺序,一一上前正式登册、签约和缴纳加盟金。 签完之人则回到席间继续饮酒作乐。 商求不动声色地坐在自己那桌,看着众人陆续完成加盟。 和他同桌的杨掌柜笑容满面,低声说道:“东家,您的计划,看来已经成了!” 商求轻咳一声,瞪了他一眼。 杨掌柜忙闭上嘴,低头吃东西。 这位东家,一向谨慎,怕被人听到。 不过在杨掌柜看来,有些谨慎过分了。 就算被周围的人听到,又有何碍?他们这桌左右超过二十桌,都是商求的人! 从开放加盟时起,商求就看出了商机。 他在这方面的嗅觉,一向过人。 当初能够以偏房子嗣的身份,冲破重重障碍,被选为商氏的当家,便是因为屡屡为家族立下大功,在同辈中极为突出。 这次他也是最早察觉瑶池仙酿商机的人,第一个出了跟风的瑶池神酿。 虽然最终跟风失败,不过他痛定思痛,反复思考其中的问题,最终确定了商机没有问题,问题是在经营和技术上。 经营不及人家,酿出的东西味道也大大不如,不失败才怪。 而且这事也没法再挽救,正当他有些发愁的时候,周氏商会开放了加盟! 这件事,让商求当时就傻眼了。 天下的商贩,无不敝帚自珍,无论经营什么东西,都恨不能自己一家独断。 让别人参与进来、一起赚钱?不可能! 现在居然有人肯放开限制,让别人参与,简直开天劈地头一回! 这事也让周求看到了机会。 如此前景,只加盟一家店,显然不够! 虽然加盟种种限制,但哪难得住他? 第一轮加盟结束之后,他立刻暗中指使商家麾下相关产业的各个商户,以各自单独的名义,来申请加盟。 表面上,这些商户均和商家没有多少关系。 但事实上,商求这些年以各种手段,早就暗中将这些生意拿到手中。 周氏商会再能耐,也休想查出商家和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商求所要的,不只是垄断瑶池仙酿的销售渠道。 他还另有一个目的。 周氏商会此前只是一个普通商会。 却靠着瑶池仙酿这种神奇的佳酿,一举成为如今京城最火的商会之一。 风头甚至压过了商家! 商求曾研究了周氏商会的手段,其中有一个极为奇怪的点,那就是在瑶池仙酿出现之前,周氏商会的生意手段其实都很普通,收效也较为一般。 这中间必有缘由,他要弄清楚这一点。 他也曾派人调查,只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而且似乎连掌柜周阳,也不知道内情。 想要探清底细,必须和周氏商会的东家接触。 这时商求在心中一边盘算,一边留神观察着其余人等。 一位身穿绸段、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这时错愕道:“你刚才说什么?” 周阳陪着笑脸道:“孔爷,真的不好意思,您要的店址,是在别人已经选定的店址十里范围内,所以不能选这里。您看,要不要换个地方?” 那孔爷失声道:“什么!怎么会!” 周阳指着摊开在旁边桌上的舆图。 “您看,宛城的东城街和西市口,这两个地方已经被那边的黄爷选了,也已签了约。” “而您要开的店址,是在粮市口。” “离黄爷的店就一里地,确实不符合咱们加盟的要求。” “我也想帮您,可终究得公平不是?毕竟,人家先选了啊。” 孔爷脸色难看之极,转头瞪了那边姓黄的商人一眼。 后者已经回到自己那桌,遥遥朝他举杯,笑容中略带一点得意。 孔爷气得爆了句粗口,嘟囔道:“那我能选哪?” 周阳指着舆图上的点,划了两个圈:“这个范围以外,都可以选。” 孔爷失声道:“什么!这都快到城外了,我在那开店卖给谁?” 周阳无奈道:“真的对不住,东家规定如此,我也没办法。” 孔爷气得一拍桌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也只能在离城中心较远的城墙角,选了一个店址。 不远处,商求轻轻呡了一口杯中的瑶池仙酿,微微一笑。 一切,尽在掌握。 第127章 加盟废止! 这次来的人之中,有超过三成是他的人,共计加盟了九十余处的店址。 范围覆盖了从司隶到徐州、凉州、陇州等地共计四十余城。 这些城池,基本是大周最富的一档,潜力极大。 要知道,大周的城池,哪怕是有名的大城,方圆也很少有超过三十里的。 因此一城之内,通常最多能开两三家加盟店。 而且因为瑶池仙酿的特殊性质,目标群体乃是豪富之人,而这些人通常在城内住处选择较为集中。 所以每座城只要开得一到两家店,基本就可以控制全城的同品市场。 而且因为他的人最先来预约,可以先将好址选走。 这时不只是那位孔爷,其余人等上前时,也只能选择商求选剩的城市和位置。 不少人选完之后,都露出失望和沮丧之色。 甚至还有人上前一看,自己想选的位置已经被人选走,直接当场放弃加盟。 终究是为了赚钱,明知道失了先机、没抢到好地点,总不能还是头铁地扎进去吧? 对此,周阳也不介意,反而笑着说无妨,日后再合作云云。 一直忙了快两个时辰,才算宣告结束。 成功加盟的一共五十余人,共计一百一十三处店址。 但是来宾中超过三成的人,最终没有加盟,而加盟之人又大多没有选到心仪的位置,因此席间情绪都不太好,气氛有些压抑。 商求眼中闪过一抹得色。 他派出的人,全部成功拿到了预定的目标位置。这场加盟,他大获全胜! 周阳欣然宣布了加盟结束,向所有成功加盟者表示祝贺。 他正举杯邀大家共饮时,忽地一人站了起来,愤愤地道:“白来一趟,有什么好祝贺的?告辞!” 周阳错愕道:“冯爷,您这是……” 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人也站了起来:“冯兄,咱们一起走吧!白白浪费我这么多时间,还以为真有好生意,哼!” 一时间,席间之人纷纷起身,没有加盟成功的人一个接一个起身,便要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名伙计忽然匆匆进来,走到周阳旁边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 周阳脸色瞬间大变,失声道:“什么!” 这一声传遍整个院子,正要离开的众人也无不被吸引,愕然看向他。 那伙计忙道:“千真万确!请掌柜的随小的一看便知。” 周阳面色阴沉,对着从从一揖:“各位,不好意思,请暂时勿要离开。” 那姓冯的商人皱眉道:“搞什么鬼,现在连离开都不让了?” 周阳向他深深一礼,歉然道:“实在是加盟之事突然出现了些问题,请诸位稍候片刻,容周阳去去就来!最多一刻钟,我回来再向各位好好赔礼!” 说完也不等他们说话,转身跟着那伙计匆匆去了。 突来之变,让在场之人无不错愕。 本来要离开的人没再动作,但也没坐回去,围在一起议论起来。 稳坐如山的商求也有些意外,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旁边杨掌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难道是瑶池仙酿出了岔子?” 商求眉头微锁,隐隐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过现在多想无用,只好等周阳回来再说。 过了一会儿,周阳终于回转,身后两名伙计,各抱着一大撂纸册。 他面色阴沉,回到主桌,令人将书册放在桌上,然后才道:“各位,不好意思,敝人得东家之令,今夜加盟之事,就此作废!” 这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如死。 所有人都愣住了。 商求更是大感意外,不由站了起来,脱口道:“为何?” 周阳还没说话,旁边一人已跟着站起,怒道:“搞什么鬼!明明已经签好加盟文书,你们怎能随意反悔!” “没错!没你们这么做生意的!” “岂有此理!真当没王法了是吧?” “我非去告你们不可!” 一时间,群情激愤,那些签了约的人纷纷怒叫。 周阳没有跟他们废话,回身将其中一撂纸书抱了起来,猛地往地上一掼。 啪! 这动静瞬间让众人全安静下来。 “我周氏商会一向以诚信为本,既然允诺,便绝不会反悔。” “可前提是,诸位也遵守规矩!” “敝人和敝东,原本均信任各位人品,才再次放开加盟之事。” “可不曾想,各位之中,竟有害群之马,坏我规矩!” 周阳胀红了脸,怒吼如雷,一副气得够呛的神情。 上次宴会,他没领会到陈言再三向何进尧强调的精神,这次何进尧跟他特意提点了这事,周阳本身就是聪明人,自然迅速就能掌握。 这会儿表现得真是淋漓尽致,指着众人就是一通输出! 他一强硬起来,众人反而傻了眼,面面相觑。 “周掌柜,你说我们坏了规矩,证据何在?我本人可向祖宗立誓,绝计没有任何违规之处!”胖子孔爷语气缓和下来,重重地说道。 “孔爷确实没问题,可不代表其余人等没有问题!”周阳寒声道,“苏城的曹爷,卫城的卫爷,下陵城的金爷……” 周阳一个一个点名,一口气点了数十人。 被点名的人无不一脸诧异和不解。 商求开始还紧张了一下,毕竟他是确实动了手脚的,可一听周阳的点名,他直接松了口气。 对方点的人,都不是他的人。 周阳点完后,突然又深深一躬:“敝人在此向这些爷致歉!因敝商会不察,险些害各位失望而归。今日宴后,无论事成或不成,敝商会均会向诸位奉送一瓶瑶池仙酿,作为补偿!” 被点名的人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无不松了口气。 刚刚正要重新坐下的商求则是一愣,犹未反应,周阳已朝他看来,目光刀子般凌厉。 “而商爷,您恶意违规,指使人来抢占加盟资格,选走上佳的店位,这件事,您如何解释!” 铿锵数语,让所有人瞬间全转头看向商求。 旁边杨掌柜虽不是众人目光焦点,却仍吓得手一软,手中的杯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商求露出震惊之色:“周掌柜,你休得血口喷人!我何时派人……” 周阳直接打断他的话:“孔爷,可否请您拾起您脚边的那本册子,看一看里面的内容。” 第128章 按规矩办事 这话让众人无不愕然,纷纷看向地上的册子。 难道这其中有何古怪? 孔爷扶着膝盖,辛苦地弯下腰,拾起脚边那本册子,打开第一页。 旁边的人也纷纷凑到近前,探头去看。 “这是……中林的苏兄?” 孔爷诧异地说了一句,目光顺着上面记的东西往下看,越看,越是脸色凝重。 册子里,记录了来自中林城的苏氏绸缎庄东家相关情况。 自然不如送到陈言手上的那种册子更详细,这是经过挑选后,将其中能清晰点出苏氏和商氏之间关系的部分,誊写了出来。 从两家生意往来,到后来苏氏如何欠下巨额债务,再到商家如何重金援助,并拿下了苏氏绸缎庄,记录清楚,一目了然。 这册子不算厚,也有十多页,前面三页是一条条的记录,后面则全是各种文书字据,而且还是原版,上面有各自的私章手印。 众人一口气看到最后,无不惊诧。 看完后,孔爷不由抬头看向那边的苏氏当家,目光古怪起来。 苏氏当家心中不安,忍不住快步走过去,夺过册子一看,顿时双眼圆睁,全是不能置信! 看到后面,他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这些字据文书明明被我妥善放在……” 话到这里,他惊觉自己失言,慌忙住口。 却又忍不住朝商求望了一眼。 商求惊怒交加,心中暗骂,这个时候看他,不是自曝吗? 不过他没说话,踏前几步,捡起另一本册子,翻看起来。 其他人也无不反应过来,把掉落在地上的册子全捡了起来,各自翻看。 “这桌上的另一撂,也是同样的东西。” “若非敝东神通广大,查得这些证据,不仅我周氏商会被蒙蔽,今日与席的诸位贵人,也必然一样因此吃了大亏!” “明明是公平的买卖,却非要做出这等事来,商爷,你如何向大家交待!” 周阳厉声叫道,神情更是气愤。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些册子是从哪来的。 只是遵照何进尧的吩咐,将这一出戏演好。 当然他更不清楚,何进尧自己都不晓得陈言是从哪里得到这些资料。 尤其是里面附带的那些签字画押的字据文书,按说这种东西每一家都会藏得妥善,陈言到底如何得到? 此时众人越看越是惊异,不少人忍不住频频朝商求看去。 商求自己更是脸色大变,简直无法相信! “天啊,原来葛氏粮米也是商家的!” “吴江船行居然也是商家的产业,我怎不知道商家何时对咱们吴江也伸了手?” “明圣书斋不是祖传的私业吗?竟然也被商家给拿下了?” 一阵阵惊奇的议论声响起,只听得相关之人无不惊慌失措。 一向沉稳的商求,终于也绷不住了,连着翻看了几本后,猛地把册子往地上一扔,怒道:“此事我毫不知情,周掌柜,你若非被人蒙骗,便是捏造假证!” 此时无暇去管对方如何弄到这些东西,他能做的,就是绝不承认! 周阳冷然道:“为何捏造?” 商求一时哑口无言。 众人无不暗觉有理。 双方又不是什么死仇,没理由突然弄出这种东西来害商家。 “商爷,赚钱嘛,不寒碜。” “你我在商海沉浮,均为求财。” “可求财也有求财的原则和底限!” “你今日坏我商会规矩,做出这种事,若是被人知晓,还以为是我商会与你商家有私,故意让你拿到最好的店址!” “且不说你对敝会的影响,只说这些诚信想要和我们做生意的贵人,你如何对得起他们!” 周阳气势汹汹,毫不客气地叫道。 众人这时得他提醒,才一个个反应过来,无不大怒。 孔爷第一个气呼呼地道:“没错!这种做法,令人不耻!” 他为这生意,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去选地方,结果居然被商求耍阴招指使人给先抢了,这口气哪咽得下? “对对对,这也太不要脸了!” “亏我还想和商家做买卖,你这么干,谁还敢跟你们来往!” “气死我了!我要求把姓商的剔出去!” “光剔出去哪够?这种手段,卑鄙之极,该报官告他们!” 群情激愤,骂声四起,商求不禁面色大变,下意识朝后退了好几步,怕众人一怒之下,冲上来动手。 被他指使的那商户,此时哪敢言语,一个个胆战心惊地缩着头,有人已经想悄悄溜走,却被守在门口的护卫拦下。 周阳见时机已差不多,高声开口: “诸位请勿动怒,此事自当有个交待!”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规矩!” “各位已经签了加盟的文书,自要按文书办事!” “商爷,还有你这些位同好,加盟文书中列有违约的详细罚规,想必,各位都是清楚的。” “咱们公事公办,按约每一位违约者,均要缴纳五千两违约银,并且收回所选的店址。” “勿要说敝商会没有情义,敝东说了,念在初犯,各位如果还想继续加盟,可给一次机会,可重新选择店址。” “但,要在其他加盟者选好之后!” “当然,也可以选择放弃,只是按照约定,加盟金不予退还。” 众人这才恍然。 难怪他此前说要废止已经定下的加盟,又说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这样一来,商求抢占的那些好地方,便能重新让众人先选。 最后商求就算厚着脸皮仍要加盟,也只能选那些位置不佳的地方了。 商求方寸大乱,有些惊慌地看看周围的人。 单人五千两并不多,可他的人有二十多人! 换句话说,若要全数缴纳,至少还要花十万两银子! 并且,已经缴的四十多万两银子,也不能要回,一来一回,就是五十多万两! 哪怕是商家,财大气粗富可敌国,这也绝非小数! “我是冤枉的,你休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文银子!”商求彻底慌了。 “违约却不能认罚,那就没辙了,商爷,咱们公堂上见吧!”周阳冷冷地道。 第129章 我认罚 商求浑身一僵! 罚银,还只是民间内部事务。 可上了公堂,对方证据如此充足,对他大大不利! 若是输了,不仅照样要依规矩罚银,而且官府还会有追罚,此后生意上可能也会受到这事的影响! 尤其是如今战局新定,百业待兴,户部更是在大力着手民商事务,必会重视此事。 据说,户部还有一本黑册,凡是有失信的大商贩,均会录在册中。 不仅以后朝廷绝不再和其做生意,而且民商生意时,也会加大监督的力度! 商家的生意覆盖了半个大周,官家要是在渡口、驿站、城门等地方,稍微给他上点力度,那影响就太大了! 商求越想越是心寒,后背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往大了去想,这可能会是动摇他商家根基的一步! 他指派的那些人见他如此神情,更是无不面色惨淡,慌乱之极。 跟财大势雄的商家不同,他们都不是大豪商,承担能力差。 万一上了公堂,商家可能还有缓和之机,他们可就真的彻底完了! “商……商爷,不能上公堂啊!” 一人颤声道。 他这一开口,更是坐实了和商求的关系。 后者绝望地看看众人,终于无奈道:“周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阳却摇摇头:“此为公事,在场者均是相关之人,自该当众论定。商爷,如何决定,请你示下。” 商求颓然道:“若我承认,这些册子和字据等,能否还给我们?” 周阳意味深长地道:“有意义吗?” 商求心中暗叹。 的确。 对方能弄到一次,就能弄到第二次,要不要回来,区别不大。 他终于长叹一声,说道:“我承认,此事确是我一时利欲熏心,想要多占些加盟名额,和他们均无关系。所有罚银,我商家一并承担!” 这话一出,他指派的那些人无不错愕。 孔爷等人也不禁肃容。 周阳则是暗叫厉害。 事情到了这步,商求若是撇清关系,让那些人自己承担罚银,顶多就是省下十万两银子,但却会将那些人彻底变成敌人。 可自己担下所有责任和罚银,不但重新赢回那些人的心,更让原本对他恨意满盈的孔爷等人对他多了几分敬重。 商求此人,确实不一般。 不过这已无关紧要,周阳点头道:“商爷敢作敢为,敝人钦佩。那就请到这边来,咱们先将你这一步处理完毕,然后再来重新选配店址。” 一场手段,终以惨亏告终。 商求也是了得,即刻令人回府取来罚银,一文不欠当场缴纳清楚。 之后并不离开,而是向众人一一致歉,态度真诚。 众人虽知他可能是在演戏,但也不禁对他态度缓和下来,巴掌不打笑脸人,人都低头了,还死揪着不放就过分了。 完事之后,周阳宣布重新选址。 抛开所有与商求相关之人,其余人等依序上前,基本都将自己原本想要的店址选到手中。 那些之前放弃的宾客,也全都重新加入,几乎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地缴纳了加盟金,选了自己早就属意的店址。 商求完全恢复了镇定,留到了最后。 他自己上次就成功加盟了一家店,而且就在京城,仍然保留。 但他最终没有让他这边的人重新选址,而是让他们统一放弃。 剩下的都是些不理想的地方,勉强经营,能维持多久都成问题,想赚钱更是希望渺茫,再做下去只是浪费人力物力。 加上这事已经暴露,万一周氏商会用手段苛难,更是得不偿失。 最终统计下来,收到的加盟金一共一百六十份,包括了商求那些已经放弃加盟、但却不能收回的加盟金在内。 隔壁房间里,暗中监听了整个过程的何进尧笑开了花。 好在他身子骨还算强健,不然指定得当场笑死! 八十万两银子的加盟金,加上罚银,共计九十万两! 自然,这里面要抛开得分开陈言的银子,四十五万两。 再除去上次没分给陈言的银两十万两,剩下的仍有三十五万两之多! “这个陈言,也太坏了。” 在他旁边,白鹭不由嘟囔了一句。 不过这事竟真的能成,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明明早就知道商求有问题,按正常人做法,可能就提前捅破此事,将他和相关之人全剔出去。 但这家伙却偏偏不这样。 因为如此一来,便不能从他们身上拿到半两银子。 他故意等商求及其同伙签完合同交完钱,然后再演戏,假装刚刚发现有问题,让对方再缴一份罚银! 等于净赚对方五十余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假如商家是头牛,这一着起码也等于砍了它条后腿! 而商求到头来都不知道被人算计,乖乖送上了那么多银子。 “不能这么说,对恶者行恶,也是一种仁善。再说,这笔钱可解了国库和冀州的危啊!” 何进尧笑着轻捋白须,两只眼都泛着光。 要是换了他或者朝中任何一人,休想在这么短时间里,就为国库筹集超过五十万两银子。 白鹭撇撇嘴,但也知道他所说是真。 “何大人,这边的事情已定,那我便先回去向圣上报喜了。”她起身说道。 “有劳白护卫了。”何进尧点点头。 不多时,宫中。 唐韵听完白鹭的回报,喜得从御椅上跳了起来:“太好了!冀州灾情有救了!” 她刚刚才接到荀羽飞发回的急报,刚刚加急送去冀州的赈灾银和粮食,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几个主要的民变地情况开始缓和。 再加上这第二批的三十五万两,当能完全化解这次的民变,进一步缓解冀州灾情。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打穿天悬山、将仙女江引入冀州,彻底解决冀州灾情! 第二天一大早,青山县城,糖厂旁边不远的一栋宅子里,陈言正大发雷霆。 “你们怎么搞的!” “我再三叮嘱,糖量不能加多!当我的糖不花钱是吧?” “还有奶量,必须按标准添入!” “这一锅废了!罚你今天之内,把这一锅给我喝完!” 站在他面前苦着脸听骂的年轻人一呆,随即色变。 一天?! 那不得把他撑死! 第130章 姑娘我这脸是憋的啊 早在决定开放加盟前,陈言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奶茶的量产。 此前瑶池仙酿全是由他亲手熬制,一来是为了保证初期的质量,二来是为了试验各种浓度、甜度、不同味道等。 如今试验基本完成,而随着加盟的开始,等加盟店装缮完成、正式开业时,需求量极大提升,光靠他一个人也不现实。 各处的加盟店几乎都是同时开始进行重新装缮,风格统一照搬总店的风格,店名也统一为瑶池仙酿,只是多加了编号。 而且此事又让何进尧小赚了一笔,周氏商会虽然原本没有装修队,但户部跟工部关系好,借后者的门路,很容易就在短时间内组建了十多支队伍,承担了京城及周边几座大城的店铺装修。 甚至连装缮用的材料,也都是通过周氏商会的渠道来统一采购提供。 虽说跟瑶池仙酿赚的钱相比,这些钱都是小钱,但积少成多,统共下来也能赚得数万两银子。 正常估计,最多半个月,部分店铺就能开业。 在那之前,陈言的一大要务,就是训练出足够的熟练工,提升奶茶的产量。 几种原料,茶、糖等他都是自产自用,而且为了这生意,他还花大钱辟了一方土地,建了个超过千亩的牧场,分多次购来上千头产乳的牛羊。 大周还没有引进奶牛,乳产量相当有限。 陈言曾经考虑过出海,到遥远的西方去引进一些奶牛。 不过现在的航船技术糟糕,制造的船只在湖、河内航行问题不大,入海就不行了。 陆卿儿他哥陆三,当初出海九死一生,就是所乘的海船出了事。 所以目前仍然还是只能依靠本土的畜养牛羊。 在限量供应的情况下,暂时还是足够使用的。 他买下糖厂旁边的宅子,将它暂时充作奶茶制作厂,把里面的房间墙壁打通,改造成制作车间,招来二十名心灵手巧的年轻人,培训熬制奶茶的技能。 不过终究是新鲜玩意儿,大家上手速度不算太理想,频繁出错。 没办法,还是需要多加练习。 这两天这些小工没少被他骂,不过并没有人有意见,毕竟开出的薪资足够让他们满意。 “继续练!” “谁先熬出第一锅让本大人满意的,奖励二十两银子!” “第二名十两,第三名五两!” 陈言转身喝道。 “大人,那第四名呢?” 一个年轻人精神大振,上前问道。 “第四名?倒贴本官二两!” 陈言板着脸。 那年轻人傻眼了:“啊?” 没见过上工还得倒贴东家钱的! 陈言继续道:“而且不只是第四名,第五名及以后的所有人,均要倒贴二两银子!” 众人无不一脸黑线。 合着他这给前三名的奖金,全是第四名之后的众人出的啊! 等等,不对啊。 这给完奖金,他好像还能剩几两! “咋的?不服?那就赶紧滚蛋,本官好重新招人!” 陈言瞪了众人一眼。 众人吓了一跳,赶紧继续干自己的。 车间外面,白鹭完全听懵了。 她奉唐韵的旨意,来给陈言通报加盟之事的处理结果,以及将银票送来。 结果到了之后,衙役说大人不在,指点她到了这里。 不过门口的守卫虽然放她进入,却不许她进入车间,只让她在院子里等着。 她站了也没多长时间,就听到里面陈言骂了至少三个人。 这也算了,这家伙居然还用人家的银子来当奖金,简直不是人! 这些小工也是奇怪,换了是她,早就跟姓陈的翻脸了,他们居然还能忍气吞声! 哎,青山县的百姓,果然只是表面上幸福富足。 实际上,被这家伙欺压得紧,只是碍于他的官威,不敢言语。 嗯,一定是这样! 白鹭正自胡思乱想时,车间的门打开,一名瘦削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反手又把门关上,快步走向院子另一角。 白鹭心念一动,一把把他拦着。 那年轻人愕然道:“姑娘,你拦我干啥?” 白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愁眉苦脸的,一看就是积怨在心! 她蹙眉道:“这位大哥,你们拼了命地做事,他却这样辱骂你们,还克扣你的工钱!这样的日子,你们怎能妮忍得下来!” 那年轻人听懵了,本来就愁苦的脸更是皱成一团:“哪有那么惨……” 白鹭越说越气,怒道:“我知道你是怕了他的官威,才不敢说出心里话。但你们真的没必要这样隐忍,大不了不干了就是!” 那年轻人更懵了:“不是,你从哪里看出我是隐忍?” 白鹭叹道:“你看看你的脸,都愁苦成这模样了,还说你没忍?情到满时难自抑,看把你苦的…” 她话还没说完,那年轻人已经捂着下腹夹着腿叫苦连天:“我脸这是因为憋得慌啊!刚才喝太多了!姑娘你有啥想说的呆会儿再说成不?我急着去茅房啊!” 白鹭一愣:“啊?” 那年轻人再不理她,弓着腰夹着腿跑到了院子另一角,冲进了茅房。 白鹭终于反应过来,不禁脸上大红。 原来是误会了…… 吱呀一声,车间的门再次打开,陈言走了出来。 “哟,白姑娘,有好消息了?”他笑呵呵地走近。 “东家叫我来告诉你,你的计划成功了。”白鹭绷着脸道。 “啧啧,你这态度……”陈言双眼一眯。 白鹭一惊,晓得自己又有点上情绪。 她连忙压下心中的反感,放软了语气:“对不住,陈大人,我会注意。” 陈言赞道:“我就说嘛,孺女可教!既然计划成功,她应该照约定把东西交你带来了吧?” 白鹭看看周围:“这地方不太合适吧?” 陈言却神色自若地道:“在这的人,都是本官的人,无需担心。来,东西呢?”说着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起来。 不得不说,她这身段虽说及不上郑妍、卿儿,不过也是浮凸有致,也算是一等一了。 “你看什么!”白鹭颊上红晕顿起,娇嗔道。 “看你把银子藏在哪啊!”陈言诧异地抬头看她脸,“不然你以为本官在看什么?” “……”白鹭无语了。 这家伙是怎样做到说谎毫不脸红的? 第131章 这可是大商机啊 她不想再跟他废话,从背上取下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木盒。 “这是东家让我带给你的,加上上次的钱,一两也不少你的。”白鹭直接把盒子塞到他怀里。 陈言双眼大亮,接过盒子直接打开,盒里厚厚的几摞银票落入他眼中。 白鹭有些不安地左右看了看。 这家伙也真够心大的,这种地方,随便打开装着数十万两银票的盒子,也不怕被人见财起意? 她自是不知道,青山县范围内,就算真有贼大胆到敢来抢银票,也休想跑得出县城范围! 陈言笑得嘴开了花,一张张数了数。 白鹭在旁不由又撇了撇小嘴。 不就几十万两银子吗?至于乐成这样吗?真是个财迷!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自己有这么多银子,就好了…… 陈言乐了半晌,突然笑容一敛,叹了口气。 白鹭错愕道:“你叹气干什么?” “我说,你们下回能不能给我换成银两再送来?” “你这拿银票过来,本官还得去银庄兑换成银两,麻不麻烦啊!” “而且最近的财记银庄,可是远在武阴!” 陈言不满地抱怨起来。 白鹭无语地看着他。 一口气赚这么多银子还抱怨来抱怨去的,她就见过这么一个! 而且这可是四十五万两银子! 换成现银的话,得多少辆马车才能拉过来! 万一路上再颠掉点,她还得自己掏钱赔。 遇上劫匪,把银车劫了,那她就算把自个儿卖了,也赔不起啊! “黑儿,去,把这盒子给我送张大彪那去,叫他照办。” 陈言一转头,叫来一名守在外面的衙役。 奶茶生意是现在的重点项目,为防有人擅闯捣乱,他从衙门里调了两个衙役过来守着。 这时其中一个衙役小跑着从外面进来,接过了盒子:“得嘞大人!小人马上就去!” 转身就跑了。 白鹭张大了嘴,这下是彻底懵逼! 超过五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陈言竟然就这么随手交给了一名普通的衙役! 那盒子可是没锁的啊! 万一后者起了贪心,那不完蛋了? 陈言一看她这神情,已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一乐。 “呵,你对本县太不了解了。” “别说是交给我衙门里的人,就算是从这大街上随便揪个人过来,让他帮我送这些银票,他也绝不会偷拿哪怕一张!” 白鹭回过神来,见他说得这么肯定,忍不住了:“你就吹呗!行啊,你既如此自信,那不如证明一下,咱们就到外面,找个人试试。” 陈言立马摇头:“那还是算了。” 白鹭哼了一声:“我就说你吹的吧,一试就试出来了。” 陈言这下脑袋摇得更厉害了:“不不不,你误会了。衙役有俸银啊,让他们送不用再花钱。可是从街上找人帮忙,本官不得另外掏跑腿费?不合算啊。” 白鹭懒得跟他再在这上面纠缠,道:“不说这个了。东家让我请教陈大人,你那些证据是怎么得来的?” 陈言暗忖这种事岂会告知你? 总不能把本官纳抚营那些得力干将怎样翻墙入室搜找证据,也一一告诉你吧! “这个嘛,恕难奉告。”他干脆地拒绝。 白鹭微微蹙眉。 她诈作随口一问,其实来前唐韵说了,此事极为重要。 凤翎卫在冀州的暗中调查,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但是,却一无所获。 这让唐韵都开始有些怀疑,是否自己猜错了,暗中其实并无幕后煽动者? 但就在这时候,竟然看到了陈言那些详实的调查资料。 甚至,居然还有不知道怎么从人家家中弄来的文书字据! 而且,那些人竟一无所觉! 别的不说,这种探查能力,唐韵自问自己的凤翎卫便没有。 这让她对陈言的调查之能,产生了兴趣,也萌生了一个想法。 若是让他去查冀州幕后的情况,会否有所发现? 此时白鹭见陈言不肯吐露实情,只好说道:“东家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此事事关敝商会的私秘,不知陈大人是否能借一步说话?” 陈言见她神情凝重起来,心念一转,点了点头:“行,跟本官来吧。” 回到县衙,到了后院的内堂,只剩两人单独相对。 白鹭在心中将要说的话组织了一下,才开了口:“不知陈大人对冀州民变之事,有何看法?” 陈言叹道:“本官自然忧心!天下不平,这生意就难做,希望圣上能早些平定民变吧。” 白鹭微嗔道:“不是问你这个看法!陈大人觉得这次的民变,会不会背后有些玄机?”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这还有疑问?必有玄机啊!” 白鹭精神一振:“你也看出来了?东家也看出来了!” 陈言欣然道:“你东家确实相当敏锐!这次民变,表面看来,是灾民无粮可食、难以生存,实际上,深入思考,就会发现这不只是粮食本身的问题!” 白鹭微震道:“陈大人的意思是……”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白姑娘应当知道,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啊!” 白鹭细细琢磨这两句话,半晌不禁动容。 想不到这个陈言,竟能说出如此言简意赅、发人深醒的话。 百姓要有粮食才能活命,而粮食来源安稳,才能供养百姓。 只是…… “陈大人,恕小女子愚钝,不明白这两句话和玄机有何关系?”白鹭也不禁严肃起来。 “那本官不妨指点你一番。” “冀州民变,直接原因是百姓没法活下去,而再进一步的原因,是粮食不足,无法保证粮食来源的稳定。” “所以啊,如果能让粮食来源稳定,自然百姓就不会再生异心。” 陈言煞有介事地说道。 白鹭一边听一边点头,跟她理解的似乎差不多。 却听陈言接着说道:“因此,若是咱们做起粮食生意,从南方将粮食运送到冀州去售卖,必能卖得高价!这可是一个大商机啊!” 白鹭一下愣住了。 他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第132章 菜鸟级讨价还价 陈言说上了兴头,唾沫横飞。 “但是路途遥远,沿途如何保证粮食的运送安全,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说,这不只是粮食本身的问题,更是运送渠道的问题!” “如果咱们能建立一个安全性极高的渠道,建设成咱们大周第一个物流系统,啊不,运送通道,就能改善这方面的问题。” “而且到时候不只是粮食,其他的东西,也能运送,可谓一箭多雕!” 白鹭轻轻揉了下额头,有些头痛。 是她错了。 她不该期待从这个贪财好色的家伙嘴里问出有用的东西。 三句话不离本行,无论说到什么都能扯到赚钱上! 好不容易等陈言停了下来,她才无奈道:“我不是问的这个!我问的是,冀州民变背后,会不会有人暗中煽动。” 陈言一呆:“这本官哪知道?” 白鹭有些失望,只好问出唐韵让她问的那事:“东家让我向你问问,能不能让你那些厉害的手下,帮忙查查?” 陈言眼睛眯成细缝:“你们东家这管得是不是有点宽?这事不该是朝廷和官府的事吗?” 来前唐韵就考虑过他可能会这么问,早就嘱咐,因此白鹭立刻道:“对呀,朝廷已经就此事颁下悬赏。只要有人能提供线索,就赏银一万两呢!” 陈言双眼一亮:“一万两?等等,本官怎么没见朝廷发下的悬赏?” 悬赏算是最赚钱的无本买卖之一,尤其是他开始着手建立全国范围的情报系统后,悬赏他没少拿。 一万两的赏额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如果真有这悬赏,按理说他不可能不知道。 白鹭忙道:“东家说,因为此事只是推测,没有实证,所以朝廷没有公开颁下悬赏,乃是私赏。若非我们东家有关系,也不知道有此事。” 陈言动容道:“你东家确实厉害!不过一万两,查这么大的事,未免有点少了吧?” 白鹭失声道:“一万两还少?” 一万两,她当凤翎卫一辈子也赚不到! “你知道本官要找人查这事,得花多少人力、功夫和银子吗?” “从这里到冀州,咱们就算三天,来回算六天。” “调查算半个月,加起来合计二十一天。” “调查结果还要进行梳理,算三天,合计二十四天。” “按每天五两银子的雇钱,这合计就得一百二十两!” 陈言扳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正说到这,白鹭吃惊地打断他:“什么雇钱一天就要五两!”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市场价啊!一般雇工都得一天一两了,这活儿还得冒着生命危险,简直就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一天五两已经是白菜价了!” 白鹭气道:“一般雇工哪有一两银子那么贵!” 开玩笑,一天一两,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两,这在京城都活得极为滋润了。 哪怕是大户人家的长工,也就一个月二两纹银的样子!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我青山县的工,就这个工钱水平啊。像我瑶池仙酿的工,一天就是一两银子。” 白鹭一震道:“真的?” 陈言哂道:“为点小钱本官至于蒙你么?这还不计绩效奖和岗位补贴!” 白鹭小嘴大张,合不上了。 一天一两银子啊! 难怪那些工人都是任骂任罚,连被逼着倒贴银子都不肯辞工,这一个月就是三十两银子,比一些官品较低的官员,收入都要高! 她想想自己的俸银,不由心中一阵羡慕。 跟着这家伙做事,银子竟比做凤翎卫还要多! 而且自己是拿着性命干活,人家这些雇工却是安安稳稳,根本不需要担心小命的问题! “没话说咱们就继续了啊。” “况且调查这事,绝非一个人能办到。” “冀州那么大,民变之地处处都是,每个地方都得派人。” “就算派二十个人吧,一人一百二十两,共计二千四百两。” “此外还要加上住宿、饮食等的补贴,每人算五两吧,共一百两。” “再加上打听消息必然得花钱,买通关系,打点上下,这才是真正的大头,至少也要三千两银子!” “这合计下来,就得五千五百两!” “这些还没计算意外支出。” “比如说,万一有人身亡,不得抚恤?一人起码也得二百两。” “又或者没死,但受伤了,汤药费可不是小数目。” 陈言继续扳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给她算。 白鹭听着听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样说来,一万两似乎确实有些少? 等等! 不对! 自己怎么跟着他路子跑了! 她连忙打断陈言的话:“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到底觉得多少才合适?” 陈言眼珠一转:“至少三万两吧。” 白鹭要不是来之前,就听唐韵说过这家伙肯定会讨价还价,这会儿她必然会跳起来。 从一万两直接要到三万两,这家伙已经不是一个“贪”字可以形容! “三万两怎么可能,东家说,朝廷现在情况艰难,顶多给一万五。”白鹭试着讲价。 “本官自然理解朝廷的困境,但本官也有本官的难处,只好把这大好的机会,让给其他人了。”陈言以退为进。 “哎,哪有你这么讲价的?你不是该回价二万五么?然后咱们再各退一步,协定在两万两啊!”白鹭急了,脱口而出。 她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经验,这些技巧,还是从何进尧那现学来的,这时一急,把盘算全吐了出来。 陈言心里大乐,暗忖你跟本大人讲价,那不是自讨苦吃? “白姑娘,你真误会了,我报的三万两,不是漫天要价。”他一脸诚恳地道,“而是报的底价,高于这个价,我帮这忙才有赚头。低于这价,风险大过了收益,本官是绝对不做的。” 白鹭气恼地瞪着他,一时无措。 整个情况跟何进尧或者唐韵预计的完全不同,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言站起身:“算了,朝廷的赏银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这事没啥好谈的,就这样吧。我知道你贵人事忙,也不留你,你请吧。” 第133章 这纸不一般 白鹭菜鸟级别的谈判手,这下再绷不住了,只得急道:“三万两就三万两吧!但你必须查清楚是谁在幕后搞鬼!” 陈言心中一亮。 明明是朝廷的赏银,这会儿却说得像是周氏商会就能定价似的。 到底是朝廷的悬赏,还是周氏商会的悬赏? 不过他也没想细究,有银子赚,这就够了。 至于其它的,他才懒得管! 他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来,咱们签个协议。” 白鹭错愕:“这事你还有协议?” 陈言早有准备,从屋里拿出一式两份的协议文书。 “这种买卖,本官可做得多了,焉能没有准备?来,这里,还有这里,以及这里和这里……都是你们需要签字画押盖章的地方。” 他打开协议书,一一指点。 白鹭看得头都大了,只能道:“我又不是东家,哪能签什么协议?” 陈言翻了记白眼:“谁叫你签了!让你带回去,给你东家签,签完把定金带来,本官再签好,然后你带其中一份回去。” 白鹭这才明白,只好把文书收了起来。 “这事就这样,不过还有几件事,你得替本官传个信。” “我下一批精鉰猪已经快到出栏的时候了,叫他们肉庄赶紧准备妥当。” “瑶池仙酿的生意上了正轨,白糖也该上柜了,糖铺的事该抓紧了。” “另外还有冰块,提醒你们东家,第一批硝石也该送来了吧?” “还有盐的事,你们那边这段时间有些怠惰了啊,赶紧提上日程!” “最重要的,说好的铁矿呢?文书都签好这么久了,到现在第一批还没来?” “记着不要给本官带啥敷衍了事的话,要肯定的消息!” 白鹭听到一半,就有点吃力了,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片帛布,还有一支炭笔,在上面匆匆记了起来,生怕漏掉什么内容。 圣上把如此重任交她,她绝不能出岔子。 转眼间,就把帛布给记满了,她只好又翻一面,记到另一面。 然而炭笔足有指头粗,一面记不了几个字,很快另一面也写满了。 白鹭小心地把帛布卷起来,又从怀里拿出一片,继续写。 陈言看着她趴桌上辛苦地记东西,停了下来。 “说完了?”白鹭抬头看他。 “我说你这……要不要这么可怜?”陈言有些无语了。 “什么?”白鹭一时没明白。 陈言把她握笔的手拿过来,翻过来一看,手上全是炭印。 大周最常见还是毛笔,但外出的人用这笔不方便,身上带墨带砚并不太现实。 因此后来有人就发明了炭棒,其实就是用挖出的煤炭,磨成手指粗的一根,相对比较好携带。 为了避免手指抓在炭棒上,把手弄脏,就在其中一端镶上竹管,方便抓握。 但竹管套得浅了手指还是会抓到炭棒上,套得深了写不了几个字就得把炭棒往外拔一拔才能继续写,照样还是容易弄脏手。 她这写了不过几十个字,已经把炭棒拔了四次,白净的手早就黑乎乎的了。 在陈言看来,这发明无比鸡肋,半点肉都不带的那种! 白鹭陡然被他抓着玉手,大吃一惊,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去:“你干什么!” 心里已经暗暗戒备起来,这家伙突然摸她的手,难道是起了色心? 陈言摇头直叹:“你东家未免也太不心疼人了!看看你的手,都黑成啥样了!女孩子家,干净整洁多重要,居然让你用这种脏东西写字!” 白鹭一愣,这才明白他不是起了色心。 不过对方言语中对唐韵不敬,她哪肯罢休,板着脸道:“这关我们东家什么事?不用这个,难道让我带毛笔?那不是更麻烦?” 陈言哈哈一笑:“这我就不得不给白姑娘推荐一件宝贝了!不对,是两件!” 说着进了里屋,片刻后抱着一个小箱子出来。 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地放着一大撂约手指厚的纸册。 而且封面用的还是牛皮纸,装订精致。 他拿出一本,递给白鹭:“看看这个。” 白鹭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纸张,诧异地想伸手接过。 陈言一把把纸册收了回去:“先去洗手!” 白鹭脸上一红,赶紧去外面把双手洗净,回到屋子里,庄而重之地双手接过那纸册。 抚过棕色的封面,一股奇异的质感涌来。 白鹭不禁动容。 从未想过,纸页的触感也能让她有种舒适的感觉! “这纸,好像不一般。”她脱口道。 “这是牛皮纸,本官试制了多少次,才算成功。”陈言露出少许得意之色。 制纸,是他刚到这就开发的最早几个项目之一。 当时青山县到处都是林木草藤,比荒野求生还荒,必须砍伐掉一部分植被,才能为人口大增青山百姓修建居住地。 他看着那些砍掉的树木林草,有点心疼。 扔吧,费时费力费钱。 烧掉是普遍的做法,形成的炭灰还能变成肥料洒地里种庄稼,但还是觉得有些浪费。 于是左思右想,他开始试验用它们制纸。 普通纸成功后,开始加料,制作各种不同用途的纸张。 牛皮纸就是其中之一。 这时白鹭翻开封面,里面的纸张并不是白色,而是一层微微的淡绿色,予人一种清新的美感。 而且间中还有一些稍深一点的粉痕,看着像是花儿的图案,相当别致。 “真漂亮!”白鹭终究女孩子,一下就喜欢上了,忍不住夸道。 “这是本县最新版的记事册,这个系列叫‘春色花语’,粉色的这些,都是花儿,最适合女儿家使用。”陈言指点着介绍起来。 白鹭完全忘了正事,听着他的介绍,仔细摩挲,惊叹不已。 制纸技术,大周也已经有了。 只是技术粗糙落后,制出来的纸,大多是原木色,没法像这么白净。 更别说要制作成这种有花纹的纸张,简直难如登天! 其价格也是天价,只有大户人家才能使用,普通人家想也不敢想。 像为了彰显贵气,宴席上的加盟,陈言便让何进尧用纸张记录的。 第134章 此笔,能写三千字! 宫中倒是长年备有纸张,但多是为唐韵兴致来时提笔写字或者画画所用。 因为纸张昂贵,所以如今大周记录东西主要用的,还是竹、皮、布等。 至于把纸订成册,来当作普通的记事册使用,简直是奢侈! 连皇宫内,也不敢这么大手笔! “这个数字是做何使用?”白鹭这时发觉纸页的角落处,印有小小的数字,好奇问道。 “这是编号,第一页就是一,第二页就是二,如此类推,这本一共六十页,最后一页便是六十。”陈言解释道。 “那倒是挺便利,要翻找东西方便许多。那这横线又是做何用处?”白鹭又看到纸上还印了一道又一道的横线,每两道之间都间隔约一寸见宽,不由再问。 “这是标线,你只要对着这线来写字,写在两线之间,自然就能写得工整,不会歪歪扭扭。”陈言非常耐心。 “啊?才一寸见宽,这哪写得下字?”白鹭吃惊地道。 “用你的笔,当然不行,所以这时候就要用到本官隆重推荐的这支笔了!”陈言神秘地从盒子里拿出一支细长之物,“自来水笔!” “笔?这怎么会是笔?”白鹭双眸睁得大大的,难以相信地看着那细长之物。 约七寸长,手指粗细,表面是木制的,像个微缩的烧火棍。 陈言把笔盖拔了出来,套到笔尾,露出笔尖。 然后把她手里那本记事册拿了过来,拿着笔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地写起来。 白鹭不由自主地凑在他身旁,凝神去看。 越看,越是震惊! 炭棒写出的字,一个足有两寸见方,稍不小心点,上三寸都有可能。 可这笔写出的字,笔划娟细,连一寸都不到! 而且字色极深,清晰可见,不像炭棒有时候写出的字模糊不清,难以辨识。 陈言一口气写完三四行,这才停下来。 把手一摊,展示给白鹭看。 “干不干净?整不整洁?”他得意地道。 “的确……这笔也太神奇了!”白鹭瞠目结舌。 其实最让她震惊的,还是对方写字的速度。 同样是大周的字,可对方写这三四行,也就一小会儿功夫。 同样的字,如果让她用炭棒或者毛笔来写,时间至少要多上五六倍! 无论是效率,还是便利程度,又或者美观度,这笔都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这不可能是人间有的东西。 简直是天上来的神物! “这笔不需要蘸墨么?”白鹭想起这事,不由问道。 一般毛笔,写几个字就得蘸墨,可刚才陈言写了超过四十个字,却一次都没蘸过墨。 “此笔自带墨囊,无需蘸墨,在一只墨囊用完之前,可以写三千字。”陈言含笑道。 “什么!三……三千字?!”白鹭惊得下巴都险些掉地上。 她所用的炭棒,一只顶多写三百来字! 这笔的神奇之处,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要是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带上这么一支笔,岂不是想记什么就记什么,想记多少就记多少! “而且它的墨囊只有这么大,若需用量大,你可随身带上几只墨囊,需要时更换即可。只是更换要些技巧,不过稍加训练,即可掌握。”陈言翻出一只墨囊,展示给她看。 白鹭震惊地看着笔和墨囊,心跳砰砰。 要是能有一支,那该多好! “如何?白姑娘是否想要一支?”陈言看破她心思。 “这,这笔很贵吧?”白鹭迟疑道。 “这笔壳还好,精木雕成而已,只是费些功夫。” “可这笔尖,乃是钢铁制作,而且还是精细部件,有多贵重可想而知。” “此外,这墨囊是以野兽的胆皮制作,一头野兽,也不过只能制成三五支而已!” “所以本县打算,一支笔大概得卖到三十两银子,才有得赚。” 陈言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实际上成本并没有这么高,但既然是要卖东西,不夸大亿点点,对得起自己这奸商本色吗? 其中最重要的配件笔尖,陈言在大力发展炼钢制铁的同时,早就招揽了大量工匠,研制精细的小部件。 精细部件的制作,一直是技术难题,哪怕是他前世所在的世界,同样是越精细的部件制作越难。 如今他要制作的部件,虽然最精细也就到笔尖水平,但要达到成熟制作水平,着实费了不少功夫,投了不少银子。 好在,自从开始批量生产后,这成本已经大幅下降。 “什么!三十两也太贵了!”白鹭惊道。 哪怕是宫中的御笔,三十两银子也够买两三支了! “别急,本官仍未正式将此笔对外销售。” “白姑娘算是我第一个客人,此笔我可算你便宜些。” “这样吧,只收你十两银子,并送你两只墨囊和一本记事册。” “以后若是墨囊和记事册用完了,可向本官购买。” “另外,一年内此笔若是出了非人为的问题,可送到这里,免费修理。” 听着他的话,白鹭不由咬住了唇,有些心动。 十两银子,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数额。 可是,这种笔闻所未闻,堪称珍宝! 十两银子换一支,似乎并不亏。 “想想你的手,老是用炭棒那种东西,多脏啊。” “女儿家,就得对自己好一点!” 陈言殷殷劝道,像个诱人下地狱的魔鬼。 “我……买了!” 白鹭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断然道。 陈言哈哈一笑。 这笔按成本算,他大概也就一两银子。 卖出十两一支,血赚! 不过,这也只是个小试验罢了。 他可肯定,未来自来水笔必定也能成为热销货。 虽说很难像瑶池仙酿那样,打造成高端网红商品,但铺量的话,赚的钱只会多不会少。 而且这是消耗品,赚的是细水长流的钱。 将来若是能进一步压低成本,甚至可以推广成全民级的产品! 送走白鹭后,陈言正准备去纳抚营,陆卿儿正好从外面快步进来。 “公子!武阴城有急信来报!” “信呢?”陈言精神一振,追问道。 陆卿儿手上拿着一封封了火蜡的书信,赶紧递上。 陈言揭开信封,取出一看,双眼微微一眯。 这么多天,消息终于来了! 他看完信,不禁眉头一皱,叹了口气。 第135章 陈言的烦恼 “公子,怎么啦?遇到麻烦事了吗?”陆卿儿好奇的地道。 能让陈言叹气的事可不多。 “没什么,这信是何惇从武阴发来的。” “说是朝廷已经准允了赵长河的告老,并且派出朝廷要员,到武阴审查何惇的资格。” “若是通过,陇州府尹的位子,何惇便坐定了。” 陈言说道。 陆卿儿睁大了美眸:“这不是好事么?公子为何叹气?” 陈言把信扔在桌上,轻吁一口气:“我叹的不是这信里的内容,而是这信本身。” 陆卿儿更是不解:“卿儿不明白……” 陈言笑笑,把她搂进怀里:“你不用明白,这事啊,有公子我操心就好。你就只管侍候好公子,嘿!” 这信是让他想起了一件烦心已久的问题。 那就是远程通信。 没手机没电话,大周的信息传递一向时效性很糟。 飞鸽传书,算是最快的手段,可是鸽子训练不易,而且容易被人打落下来,造成消息泄露。 靠人力传递,譬如骑马,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像武阴到青山县城,快的话也得两个时辰。 而烽烟传信,可以传递的信息量太少了,复杂一些的信息根本没法传递。 更何况烽烟传信太过明显,容易惹来麻烦。 一个不好,朝廷以为他是在造反就糟了。 又像京城到青山县,每次单程都要半日甚至更久,来回一趟得一天。 要是能整出一套便利的通信方式就好了。 陈言跟陆卿儿温存了一番,这才整理衣冠,出了县衙,坐上马车,往纳抚营而去。 一路上,他左思右想,不过这问题短时间内也很难解决,光有想法没用,技术得跟得上。 而技术的提升,又受限于材料,实在是最难提升的部分。 这会儿他连火器的技术难题都没突破,更别说高精尖的通讯了! 一路到了纳抚营,他也没个头绪。 陈言暂时抛开烦恼,下了马车,问道:“兵曹呢?” 一名军士忙回禀道:“兵曹正在校武场训练新来的兄弟!” 陈言点点头,径直朝着校武场而去。 针对不同的训练,他在纳抚营内设置了不同的训练设施。 校武场是用水泥浇的,主要用来练拳脚刀兵,以及单兵对战,还有各种相关的技巧教学。 纳抚营几乎所有的训练项目,都是来自陈言的设计。 而他的这些东西,全部是前世从网上学来的,当初对特种兵特别感兴趣,他不但尽览各种影视剧,还查了不少专业资料,如今派上了用场。 到了校武场,只见上百新兵围坐在一起,个个都盘着腿,但上身坐得笔直。 偶尔有些人撑不住弯了下腰放松腰部的肌肉,但也很快重新自行坐直。 陈言目光扫过众人,暗暗点头。 这批新兵的质素很高,彪子挑人果然是有眼光的。 纳抚营内很多看似随意的动作,都有严格的要求,像现在的盘坐法,既练耐心,又练腰腹的核心力量。 这些新兵能有这么好的自律,比当初纳抚营刚成规模时的老兵们强多了。 “我认输了!” 新兵围出一个十丈左右方圆的大圈,此时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承认!” 另一个声音立时响起。 陈言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站在其中一个新兵背后往里面看了看,只见一名高壮汉子正从另一名敦实的汉子身上爬起来。 张大彪双手抱胸,站在一旁,面色冷肃地看着他们,既不说话也不插嘴。 敦实汉子跟着爬起,走回旁边坐下。 “我来!” 另一名瘦削的汉子霍然起身,大步朝着那高壮汉子走去。 陈言定睛细看时,才认出来,是之前难民中的王岳。 而此时,王岳和瘦削汉子互相抱拳行了个礼,随即大步上前,交手起来。 “原来是近身搏斗。”陈言明白过来。 近身的赤手搏斗,是最基本的训练之一。任何兵器,都不及人体自身的拳脚方便和杀伤力强,陈言编写的《近身搏斗手册》,更是专门教导军士如何辨别和攻击人体要害。 看来,这些天张大彪已经教了新兵不少,都开始实战对练了。 实战对练有多种形式,此时进行的,是守擂制。 最初是随机选一人到中间,然后其余人等有愿意挑战的,出来一个,和对方单挑。 胜者,留在中间,等待下一人的挑战。 直到输了之后,此人才下去,而赢下他的人则代替他,留在中间等待别人的挑战。 所有人全部上去一次后,击败人数最多者,可以得到优胜奖励。 这时两人甫一交手,几乎是一个照面,王岳跨步勾腿加肩顶,便将瘦削汉子掀翻在地,一把擒拿住,压在地上。 “我认输了!” 瘦削汉子没了反击的机会,只好认输。 接着,又是连续五六人,上前挑战王岳,但结果完全一样,均没人能在王岳面前挺住三个回合。 实力差距,着实明显。 此人不愧是学过拳脚的,底子好实力强,倒是个可以培养的人才。 陈言正沉吟时,王岳忽然道:“兵曹大人,一个一个来太慢了,不如同时上三个如何?” 陈言不由莞尔。 好大的口气! 不过此人确实有这种实力,但张大彪那性子,可不会允许新兵有这种任性的表现。 彪子这小子,最喜欢打压那些狂得不行的人了。 果然,张大彪眼神一冷,说道:“王岳,连胜三十二人,让你有点膨胀了。” 陈言不禁动容。 好家伙,居然连胜了三十二人?! 要知道,人的体力有限,实力再强的人,通常能连胜十多人就不错了! 这个王岳看来不只是实力强,而且体力也是过人。 王岳不卑不亢地道:“兵曹大人,我只是想节约一些功夫,早些完事,也可以进行下一项训练。” 张大彪双眼微眯:“自信过头便是自大,你不过赢了三十二名几乎没有任何拳脚功夫的新兵,便如此自大,假以时日岂不是要骑到我头上来?” 王岳一惊,忙道:“小人不敢!” 张大彪突然大喝一声:“曹六!你过来!” 第136章 最末一等的军士 不远处,一群老兵正在练习刀枪,其中一人听到张大彪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刀,快步跑了过来,对他行了军礼:“到!” “曹六,你在纳抚营战力榜上排名哪一等?” “报告兵曹,是四等。” “四等是什么等级?” “是纳抚营最末一等!” 那曹六说到这里,脸上微微一红,显然有些尴尬。 张大彪缓缓道:“王岳,你和曹六来一场,若你能赢了他,我便提前给你分配单独的营房,不必再和大家一起挤通铺!” 所有新兵无不精神一振。 纳抚营的居住条件,可以说是相当之好,全大周最精锐的军队,也没有这般好的住营。 每四名军士,享用一间单独的小间,内中还有独立的卫浴和厕房。 而升至一等军士后,还可以一人独享一室,不用和任何人共住一屋! 但是新兵却不同。 为了训练和试探新兵的能力,所有新兵均挤在一个大营房内,睡的是通铺。 里面臭气熏天,睡觉时鼾声此起彼伏,而且共用厕房,有时解手都得排半天队。 现在,张兵曹这么大方,竟许下如此重的奖励! 王岳也不由精神一振,沉声道:“若小人输了呢?” 张大彪哼道:“输了,未来七天内,你一个人负责新兵营房的打扫,其他人原本的打扫轮值往后顺延。” 众新兵无不大喜。 想不到还有这好处,那岂不是王岳输了更好? 不过随即不少人就心中叹了口气。 想归这么想,可王岳的实力,大家都清楚,别说一个四等军士,哪怕是三等、二等,甚至连这位兵曹大人,都未见得能赢得过他吧! 王岳没再废话,转身朝着曹六双手一抱拳:“请指教!” 曹六看看张大彪:“兵曹,那我赢了是不是……” 张大彪绷着脸:“你跟个新兵蛋子过招,赢了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曹六一想也对,嘟囔道:“靠,原来是个苦差。算了,早完事早收工。” 随意地朝王岳抱了抱拳,说道:“你赶紧的,我那边训练还等着呢!” 王岳双腿微微前后分开,双手握拳,摆了个简单的起手式后,脚步噌噌噌连踏三大步,飞快到了曹六跟前,一拳虚挥。 他为人谨慎,不知对方实力如何,所以先以虚招试探。 曹六咧咧嘴,突然朝前一欺身,几乎是瞬间便避过王岳这一拳,撞进他怀内,一记肩顶狂顶在他胸口! 这一下快得惊人,王岳万万想不到,一位四等军士,竟然便有如此实力,大骇下想躲闪或者格挡都来不及! 砰! 王岳一声闷哼,朝后连退了四五步! 但这还没完,他双腿突然一软,啪地跪倒在地,上半身向前一仆。 要不是双手及时撑地,这一下铁定得摔个头破血流!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众新兵无不一脸惊骇,不能置信地看着曹六! “这……这是四等?!” 有人不由自主地颤声开口。 王岳重重地咳嗽起来,只觉眼冒金星,胸口闷得像被上千斤的大石压着,几乎没法呼吸! 还好刚才这一下对方不是冲着他要害,不然这一击,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咳了十多下,眼泪鼻涕都咳出来了,他才算勉强缓过劲。 抬头时,王岳的脸上血色全失,无法相信地看着曹六若无其事地活动了一下肩头。 “身子骨挺硬!兵曹,这行了吧?”曹六转头看张大彪。 张大彪脸一寒,突然一把按着他肩,将他猛地按得仆倒在地! 曹六根本来不及反应,反应过来时脑袋已经狠狠砸在水泥地上! “啊!” 他一声惨叫,声音吓得周围新兵全傻了眼! 卧槽! 这啥情况! 刚刚还轻轻松松就把王岳摆平的曹六,居然瞬间就被这位兵曹大人制服! 本来刚才还有人怀疑曹六不是四等、搞不好是一等军士,此刻众人才明白,原来他真是四等! 张大彪这简洁得毫不花哨的动作,快到几乎没人看清! “他认输了吗?”张大彪一手将曹六死死摁在一地上,冷冷地道。 “没……没有。”曹六痛得脸色煞白,艰难地道。 “那你告诉我,刚才那一下行不行?”张大彪寒声道。 “不行!”曹六吃力地道。 张大彪这才松开他。 曹六狼狈地爬了起来,嘟囔道:“靠!不行就不行嘛,动手干嘛……喂!你赶紧起来,不起来我可过去了!” 王岳早就傻眼了! 直到这刻,他才明白,自己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眼见着曹六大步走来,王岳心中一寒,慌忙叫道:“我认输!” 曹六松了口气,转头看张大彪。 张大彪这才点点头:“行,归队吧。” 曹六咧嘴一笑,啪地行了个军礼,小跑着去了。 王岳松了口气,艰难地捂着胸口爬了起来,身体都没法站直。 疼痛感清楚地提醒着他,刚才的失利有多惨! “今日起,未来七日内,新兵营房便由你打扫,有异议吗?”张大彪仍是双手抱胸,冷然道。 “我愿赌服输,咳咳!”王岳面色惨白,颓然说道。 “行了,下一个!”张大彪不再理他,转头朝其他人喝道。 众新兵这才如梦初醩,没上去过的人中,忙起来两个,站到中间,继续演练。 王岳捂着胸口,边咳嗽,边慢慢地移到一边,吃力地坐下。 虽说应该没大碍,但这真得多缓缓。 陈言在旁边看完整个过程,不由莞尔。 这家伙,在新兵面前装出一副酷炫拽翻天的冷漠脸,其实内心这会儿肯定正无比得意。 不过也正常,装逼成功的感觉,那真是要多爽就有多双! “彪子!” 陈言一声招呼。 张大彪这时才发现他来,瞬间变了脸,陪着笑一溜烟地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大人,你怎么来了?” 包括王岳在内,周围的新兵无不傻眼! 刚刚还冷酷霸道像头山头称王的猛虎,竟在县令大人面前瞬间变得跟只温驯小狗似的! 难道,这位县令大人身手更是可怕?! 第137章 幕后之人 “我有点事,去我营房说吧。” 陈言转身就走。 张大彪转头看向众新兵:“自己先练着!” 众人见他脸又跟老虎似的,忙齐声高应:“是!” 张大彪转回头,屁颠屁颠跟着陈言去了。 众新兵这才松了口气,低声议论起来。 “兵曹大人这神情模样,看来没少被县令大人揍吧?” “就是!真看不出,县令大人看着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竟然也是个高手!” “不行,我得再加把劲训练!不然啥时候才出得了头啊。” “看看那个四等军士曹大哥,都这么强,咱们真能变那么厉害吗?” …… 进了自己营房,陈言在小榻上躺下,懒洋洋地道:“交给你的银票,拿去兑换没有?” 张大彪忙道:“已经派人去了,不过武阴的财记银庄那边未必能立刻兑得出五十多万两现银,所以卑职让兄弟们分了十多处,去了左近各处大城,分散来兑换。” 陈言赞道:“跟本官这么久,你也算有些进步了!” 张大彪咧嘴一笑:“多亏大人栽培!要是没大人平时提点,我这脑子哪开得了窍?” 陈言不由乐了:“你这马屁功力也是日渐增长嘛。对了,还有一件正事,冀州的兄弟有没有传回其它消息?” 张大彪脸色一肃:“这两天没有了,能查到的,基本都已经查完,就是前几天送回来的那些消息。” 陈言轻轻捏着自己下巴,若有所思地道:“看来,这个姓公孙的藏得还蛮深。” 白鹭当然不知道,陈言早就已经在让冀州的眼线调查。 当初民变之事刚出来时,陈言就发觉了不对劲。 多地同时间爆发民变,要说背后没人煽动,他第一个不信。 虽说他并不打算插手这些事务,但调查清楚却是必需的。 他要想好好做生意赚银子,不了解清楚天下大势怎行? 万一调查的结果有可能影响他的买卖,他也好有个准备。 所以这些天以来,冀州的眼线也查得七七八八,大体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他自然不可能直接告诉白鹭,说早就有了结果,怎么也要多耗几天,拿到了银子,再给出情报不迟。 冀州此次民变,幕后煽动者叫公孙城。 这人在两个月间踏遍全冀州所有地方,哪儿灾情严重他去哪,一个个地方地去煽动,最终成功让灾民在不久前一起爆发,集体民变。 冀州大小城池的官衙,都在一夜间遭了难民的冲抢,官仓被砸官银被夺,连商贩也被殃及。 冀州府尹被难民困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终于被府军驱散难民、救了出来。但府军实力孱弱,根本无力镇压民变,只能护着府衙勉强不破。 整个冀州,由此开始了持续的乱事,直到荀羽飞带军到了冀州。 训练有素的黑甲铁骑,以及其它朝廷军队,救火队一般这边赶那边扑,将民变的火头渐渐压下。 之后朝廷终于送来赈灾银粮,才算让冀州的民变暂时告一段落。 而在这之前,公孙城便不见了。 不过陈言倒不担心此人的下落,只要对方还会出现在有人的地方,那终会再落进他眼线的掌握中。 只是他让手下去调查公孙城的来历,始终没有收获。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和唐朔该没什么关系。 “继续让人调查此人,必须尽可能查出他的来历。” “破坏大周的稳定,就是坏我做生意的大环境,就是在跟本官做对!” “等我把他十八代祖宗都查清了,再叫他好看!” 陈言板着脸说道。 张大彪暗暗替公孙城担心。 这厮惹谁不好,偏偏惹恼了大人,未来堪忧啊! 不过话说回来,估计公孙城也想不到,他在冀州搞事,居然会得罪远在陇州这边的一个厉害人物。 陈言定了定神,说道:“对了,一会儿新兵训练休息时,你让王岳过来见我,我有点事,要找他问问。” 张大彪急忙道:“是!” 两个时辰后,王岳到了陈言的营房内,有些局促地向后者行礼。 “不必拘束,坐吧。”陈言含笑说道。 “是,大人!”王岳应了一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不过屁股没敢坐实,虚坐一半,腰仍挺得笔直。 “今儿你跟曹六的那一架,本官看了,确实不错。”陈言闲谈般说道。 “啊?这……小人惭愧。”王岳脸上一红,大感尴尬。 实话说,在跟曹六交手前,他确实对自己极为自信。 以前学过功夫,实力不凡,在南下的过程中,靠着这身功夫还救过人。 却没想到,在人家面前一个回合都没撑住! 想到自己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要求同时来三个人,属实丢人丢到家了! “不必惭愧,曹六虽然只是四等军士,但大周一般的精锐军士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陈言笑呵呵地说道。 “曹大哥确实实力非同凡响,大人能训练出这般惊人的军士,更是令人万分钦佩。”王岳叹道。 这小子,别的不说,拍马屁的潜力倒是一等一,值得培养! 陈言欣然受用,道:“这倒是真的,不过本官觉得你也颇有潜力,未来或许也能进入四等,不,进入三等军士的行列!” 王岳一时哑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其实心气挺高,虽说知道四等军士已是厉害非凡,可他心底已经下定决心,未来绝对要进入一等军士行列。 结果听这大人的意思,他最多只能进三等? “看你这神情,似乎并不只是想成为三等军士?是不是有些瞧不起三等?”陈言眯着眼看着他。 “这……”王岳不想他如此直接,一时有些无措。 “这个暂且不提了,本官想问问你,曹六给你的一击,你想必是印象深刻了,但张兵曹收拾曹六的那一击,你不知道看出了些什么?”陈言话锋一转。 “张兵曹的实力,确实非同凡响!”王岳由衷地道,想到之前那一幕,他这会儿仍是心有余悸。 如果说张兵曹实力强到离谱,那离的也是大谱! “呵,你若只是看出这一点,那未免有些令本官失望。”陈言轻笑着摇头。 第138章 线索来了 “啊?小人不明白大人的意思,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关窍?”王岳错愕道。 “呵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看曹六被张兵曹秒杀,是不是很弱?” “但你看清他刚才触地时,是哪里触地吗?” 陈言不紧不慢地问道。 王岳一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左脸颊。” 陈言点头道:“不错,你观察还算仔细。你可知道,若张兵曹用那一招对付你,你会哪里触地?是额头。” 王岳愣了片刻,突然色变:“大人的意思是说,张兵曹那一招是……是杀人的招数?” 以那种力道,将对手额头撞地,这一下足以要了对方的命! 天啊! 他竟然对自己手下兄弟用这种杀招! 陈言再次点头:“不错,但你知道为何张兵曹要用那一招?” 王岳脸色泛青,下意识摇了摇头。 “因为张兵曹清楚,曹六是不可能被这种杀招杀死的。” “你如果观察够仔细,就会发现,曹六被击倒时,及时改变了头的角度。” “用相对最不容易有致命危险的脸颊触地。同时右手及时在脸颊下垫了垫,双重减缓撞击力道。” “如此一来,杀招便不再是杀招。” “这些,都记在本官编写的近身搏斗教材内。” “日后你勤加练习,也有机会到那种水平。” 陈言拍拍他肩,和善地说道。 王岳却听得阵阵后背发凉。 坦白说,他见张大彪轻松搞定曹六时,对后者的实力评价确实瞬间下了几个台阶。 自己输,不是因为曹六太强,而是因为自己太弱。 可现在得陈言指点,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曹六真的那么强! 只不过,张兵曹更是强得可怕! 想通这一点,王岳心中不禁一沉。 这么说,自己确实低看了四等军士,更别说三等了。 自己真有机会,变得像曹六那么强吗? 陈言看着他有些沮丧的表情,微微一笑。 人各有异,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来教导或引导。 有些人天生信心不足,得鼓励。 但王岳这种人,如果信心过足,容易出现轻敌和自大的情绪,就必须多打压一下。 陈言并不担心王岳会就此颓废不起。 他上次见到王岳时,就发觉这人有相当的潜力,于是让张大彪问清了其身世来历。 这人过去经历坎坷,幼时家境还不错,父母小有田产,算是富农级别。 因此他方能接受教育,还跟人学了拳脚。 曾几何时,他也曾有过梦想,渴望有一天搏得功名,成为人上之人。 然而冀州灾情日渐严重,家里也渐渐没落,到他十六岁时,不得不重新操起农具,干起农活。 五年前,父母因为粮荒和疫病而先后亡故,留下他和尚还年幼的一弟一妹。 哪知道同年冀州闹起了民变,两个弟弟和妹妹和他失散,只剩他一人。 这次冀州再次大规模民变,在家乡颇有威望的他只好带着父老乡亲出逃。 换了一般人,遭受如此坎坷的经历,早就被打击得消沉不起。 但王岳却一次次从打击中重新振作起来! 此人是天生乐观向上的那类人,打击只会让他更加成熟和强大,绝不会就此沉沦。 好一会儿,王岳才重新抬起头,说道:“多谢大人指点,小人明白了。若没有其它事,小人回营房打扫了。” 陈言笑了笑,道:“扯了半天闲话,正事还没说呢。王岳,你可听说过公孙城这个名字?” 王岳一呆:“大人怎知道他?” 陈言双眼一亮。 他果然知道! 公孙城此人到各地煽动民变,之所以能成功,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只找各地百姓中威望高的人,然后将之当成棋子,由其去带领百姓闹事。 陈言理清公孙城的这做法后,第一反应,便想到了王岳。 王岳在他家乡,便因行侠仗义和打抱不平,以及判事公平公正,而备受父老乡亲的尊重。甚至后来出逃避灾,他也是众人中的领袖。 所以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向王岳提出此人的名字。 哪怕王岳没接触过公孙城,他也可帮忙在那些难民间调查是否有人见过公孙城,比陈言自己去查要方便和有用。 结果运气这么好,一试就着! “你见过他?”陈言不答反问。 “不只是见过,这人还找过我好几次。”王岳有些迟疑地说道。 “他找你做什么?”陈言追问道。 “这……”王岳一时犹豫起来。 公孙城找他的事,绝非可以公之于众之事。 而面前这位大人,又是朝廷的官员,自己要是直言,会不会被牵连? “你不必害怕,他找你做什么,本官大概也有数,否则怎可能直接说出他的名字?”陈言温声说道,“你只管回答本官的问题,我可向你保证,绝不会牵累到你。” 王岳转了好几个念头,想到陈言对自己及父老乡亲的大恩,终于还是坦然道:“他说冀州灾情之所以积年难解,是因当今圣上不仁,违了天理,所以……” 说到最后,终究还是有些担忧,没敢再说。 陈言接了下去:“所以要你带着大家一起造反,打土豪分粮食,甚至把咱们圣上一起掀翻,还大家一个男人当家做主的大周?” 王岳吃惊地道:“大人你怎会知道……” 陈言哂道:“这种把好人推到火坑里的把戏,本官知道的可太多了!你继续说。” “他几次三番来找我,要我举事。” “但我坚决不肯,结果过了几天,晚上突然有人闯进我家,要杀我。” “好在我学过拳脚功夫,没让对方得逞,还抓住了对方,才发现对方居然是跟着公孙城那恶贼来找过我的人之一!” 王岳说起旧事,两道粗眉一扬,透出恨意。 “哈哈,这家伙倒是挺果断。”陈言听得乐了。 劝不动,就来硬的,只怕公孙城不只是在王岳这,而且在其他人那里,也是这般的操作流程。 只可惜,王岳这块铁板,来文来武都行不通。 “我本来想审问那人,结果那人嘴里藏了毒药,咬破自杀了。” “后来那个公孙城就再没来过,不过我偶尔听人说,他在邻县出现过。” “大人问起此人,是欲捉拿他吗?” 王岳试探道。 陈言不置可否,只道:“捉不捉的,倒还没决定。不过,我还有另一件事,想问问你。你跟公孙城接触不少,能不能帮我绘一张他的画像?” 第139章 先印个三千张吧 王岳错愕道:“大人莫非是想抓捕此人?” 陈言反问道:“你不想?” 王岳犹豫再三,才大着胆子道:“小人性命都是靠大人才保住,不敢隐瞒。其实,不只是小人,小人所知的冀州之民,无人希望朝廷抓住此人。” 这话要是被官府听到,少不得被安个反贼的大帽子。 但王岳能感觉到,这位陈大人绝非一般人。 毕竟,他连府尹赵长河都敢收拾! 陈言倒是不意外,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活命都艰难,自然容易寄望于这些想要造反之人。说不定,改朝换代后,能有一点好生活呢? “但这家伙派人暗杀你,你不恨他?”陈言再问道。 “恨,此仇小人来日必报!但,希望是在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之后。”王岳叹道。 陈言也不禁有些动容。 王岳是个真正心忧天下之人。 为此,他甚至可以暂时放下私人恩怨。 他正色道:“本官可向你保证,这个公孙城,绝非好人。若是让他得到天下,百姓只会更加艰难。” 王岳诧异道:“大人何以如此断定?”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你可知煽动民变之后,此人便彻底消失?成大事者,岂能只想牺牲他人、自己却隔山观虎斗?” 王岳一震:“隔山观虎斗,好一句精辟之语!小人明白了!这便为大人绘出此人画像!” 他本身就是聪明人,一点即透,明白了公孙城绝非可靠之人。 相反,面前的陈言,却事事谋虑有方,胆大心细,而且是真正为百姓做了实事之人。 孰高孰低,一眼便知! 当下陈言叫人取来笔墨,王岳自己便懂些绘画之艺,花了两个时辰,画了又撕,撕了又画,连绘了七张,才终于大功告成。 画上之人面容倒是挺俊朗,约在四十岁左右,颇有几分英武之气。 陈言叫来张大彪,吩咐道:“拿去印刷厂,叫老鲁先印个三千张吧。” 旁边王岳一愕,忍不住道:“大人,这是绘像,不是文字。” 他自己小时候博览群书,人又好学,所以对印艺也有一定了解。 大周的印艺有了相当的进步,如今已有了活字印刷的技术,可以进行较大批量的印刷。 但活字印刷基本只能印文字,图像的印刷制版不易且大小受限,很难大量印制。 雕版印刷倒是可以印图,可雕版耗时耗力,技术要求高,稍有差池就得重来,并且也很难做到大量印制。 可这位陈大人不但要印这么大的图,而且还要一口气印三千张,不管是现知的哪种印刷技术,没个三五年怕是搞不定! 陈、张二人见他神情,不由一乐。 张大彪更是哈哈大笑:“大人,真该给这小子长长见识,让他看看大人创出的印刷术有多神奇!” 陈言心中一动,王岳文武全才,确实不该只局限于纳抚营的武事方面。 更何况,印刷在青山县本就不是什么机密,其技术是放出去都基本没人模仿的类型,让他见识见识也无妨。 “也罢,你把王岳也带上,让他看看。”陈言同意了。 王岳满头雾水,却又暗暗期待起来。 在纳抚营的这些天,他已经见识过无数从未见过、甚至闻所未闻的新奇玩意儿。 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好东西? 印刷厂就在县城内,位于县城二环路上。 张大彪带着王岳进了印刷厂,一通叫嚷:“老鲁!老鲁!快滚出来!” 王岳扫视一圈,这地方约在二百亩方圆,和纳抚营相似,内中的建筑基本都是以水泥筑成,房子高大宽敞,不时有工人来来往往。 他正打量时,一个花白胡须、五十来岁的老者从其中一间水泥房内出来,身上还穿着一件奇特的衣服,还戴着手套。 原本衣服手套应该都是白色的,但现在上面全是各种油墨颜色,底色都快看不清了。 “原来是张兵曹!县令大人又有什么差事吩咐?”那老者上前陪着笑脸问道。 “这画像,大人说要印三千张,价格按老规矩。” “对了,大人还说,黑白的太难看了,也不利于辨认,你给上上色。” “王岳,你见过真人,协助老鲁弄这事,我去去就来。” 张大彪说完,拍拍王岳的肩,转身去了。 王岳本来还以为他到外面有事,结果他却是朝着其中一栋水泥房走去,不禁好奇起来:“兵曹大人这是去干嘛?” 老鲁两眼一眯,嘿嘿一笑:“还能干嘛,当然是去搜找新货呗。” 王岳听得一脸懵逼:“新货是什么?” 老鲁上下打量他一番:“小兄弟,看样子你是刚来的吧?这个事不急,以后有的机会见识。咱们先把大人的事办妥,跟我来。” 两人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全是种种画笔和颜料,看得王岳两眼发直。 软毛的毛笔,他见得多了,可这里居然还有硬笔尖的木笔、藤笔,甚至还有铁制笔头的笔,看得他惊奇之极。 老鲁熟络地取笔蘸色,一边问王岳细节,一边给图像上色。 不片刻,一张彩色的画像完成。 王岳看得大感佩服,这位老鲁显然是行家,上色之后,这画像简直跟真人一模一样! “若无问题,那就要着手制版了。” 老鲁确认了没有问题后,用旁边一个造型奇特的锅炉,将画像烘干,使得颜料固化。 然后这才带着他出去,到了一个大厂房内,叫来十来名匠人,一一吩咐起来。 “头发,还有这里,你来负责。” “鼻子和耳朵这里,你负责。” “嘴唇由你来。” …… 老鲁一个一个地嘱咐,众人显然都是熟手,拿着王岳从未见过的、半透明的纸页,一个个轮流覆在画像上开始绘制自己负责的部分。 这事有些费时,但王岳丝毫不觉得不耐烦,就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众人操作。 直到一个时辰后,众人才蒙绘完毕,各自离开。 老鲁又叫来另外十来名匠人,继续吩咐。 “头发和眉毛的颜色你负责。” “左颊和右耳的颜色你来。” “这一片,注意调深一点,你负责。” 第140章 二郎怒惩金莲嫂 王岳在旁边听着,大概听明白了。 这些匠人是负责调制颜料的。 等到所有人离开后,老鲁对王岳笑道:“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完成调色和丝网制版后,才能开始着手。” 王岳吃惊地道:“明天就能开工?这么快!那要印完三千张,不知还需要多久?” 老鲁傲然道:“我厂如今印力可说是大周之最,明日版成之后,三千张丝网印刷,最多两日便可完成。若是顺利,一日也不无可能!” 王岳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也就是说,从开始到完成,最多三日?! 天啊! 这怎么可能! 而且,这印的还是人像,并且还是彩印的! 老鲁对他的神情反应显然并不奇怪,笑道:“小兄弟,看来你还是第一次见识我们印刷厂的丝网印刷。” 王岳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感叹道:“老先生这种神奇的技艺,真是令王岳叹为观止!但更让我钦佩的是,您竟愿意将这种神技,教给他人,将来若能推广,必是造福天下,功德无量!” 老鲁失笑道:“你这话老朽可受不起!这技艺可不是我的,而是陈大人的。” 王岳一呆:“陈大人?” 老鲁感叹道:“不错!老朽初来青山县时,初闻此技,也如你一般,神乎其技,但更想不到的是,陈大人竟将它毫无保留地教给了老朽!这等胸襟,实非寻常人能有!” 王岳简直难以置信,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位县令大人,竟连这也懂得? 一般的印刷,技艺要求高,所以懂得的匠人并不多。 听说甚至有些地方,是一个人包揽了全部的活儿。 尤其是有些匠人,可能改进了某些小地方,便将此视为珍宝,绝不肯传授给外人。 自然,这种情况下,印刷的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 可在这里,陈大人却毫不吝惜,将之教给旁人,由不同的人分工合作,效率自然就高起来。 “老鲁!事儿办得咋样了?” 张大彪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回兵曹大人,差不多了,明天老朽便着手开始印制。” 老鲁连忙道。 “成,那咱们就先回去了。记着,明日来的新货,务必给我留一套!” 张大彪嘱咐了一句,这才带着王岳离开了印刷厂。 路上,王岳忍不住道:“兵曹大人,明日咱们还要来吗?” 听老鲁把那什么丝网印刷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他这好奇心实在是压不住。 张大彪斜瞄他一眼,笑容突然暧昧起来:“怎么?你也想瞧瞧新货?” 王岳听得一怔:“新货?” 张大彪哈哈一笑,从衣衫内摸出一本册子,扔给了他:“跟我这装啥呢!老鲁都告诉你了吧?不用害臊,大家都是大男人,借你看看也无妨。不过回营之前,便得还我。” 王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过册子一看封面,纸张倒是挺特别,棕色的厚纸,很是结实。 封面上还印着书名和图片,他看了一眼,顿时一愣,随即整张脸绕了个通透! “兵曹大人,这……这!”他结结巴巴地抬头看张大彪。 “哈哈,瞧你那样儿,跟个乡巴佬似的,没看过这种好东西吧?”张大彪乐了。 “确……确实没看过。”王岳面红耳赤。 书名《二郎怒惩金莲嫂》,旁边还有两个小字,写着“之六”,看样子是第六本。 上面的图,则是一个粗壮有力的汉子,正将一个娇弱美艳的女子,摆出令人羞赧的姿势,欲要大战! “我跟这书跟了几个月了,确实是精彩!” “里面的图可是张张精美,尤其是那大嫂子,真是,啧啧!” “这一期终于到正戏,那二郎怒大哥被嫂嫂所弃,决意家法侍候!” “可惜了,下一期得明天才能印出来,真是吊人胃口。” “也罢!看你小子还算顺眼,明儿再带你来一遭无妨!” 张大彪自顾自地说着,王岳听得头皮发麻,可又忍不住偷偷把书的封皮翻开一线,悄悄瞄了里面一眼。 天啊! 这种违纲逆道的乱秽之物,怎能大量印制? “大人,官府不是禁止……”王岳忍不住问道。 “官府?我们大人就是官府!” “大人说了,食色,性也。” “一味禁止,只会有反作用,就像治水,你得疏导,不能一味堵塞。” “所以这些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好东西,只要利用好了,一样是利民之举。” “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自己掏钱买一套来收藏,反正也不贵,订购全套也就一两银子。” 张大彪眉飞色舞地道。 王岳听得似懂非懂。 不过他如今对青山县百姓的收入水平也略有耳闻,一两银子换了其他地方,那确实是笔大钱,有些地方半年的壮劳力,也未必挣得这么多。 可对这里的百姓来说,那真是小钱了。 不过他哪好意思,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位县令大人,行事还真是神鬼莫测! 只是……他想明天再到印刷厂,真不是为了这书,纯粹就是想见识见识丝网印刷啊! …… 白鹭回到京城,将陈言索要三万两调查酬劳之事向唐韵禀报。 唐韵听她说起讨价还价之事,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过即使是换了自己亲自前去,恐怕也很难在陈言这家伙手上讨得便宜。 十之八九,也只能同意对方索要的价码。 “也罢!三万两便三万两罢。” 唐韵点头同意。 瑶池仙酿加盟之事,让她短时间内筹集了超过五十万两银子,暂缓了国库空虚之危。 而仙酿如今每日利润,也达二万两之多,支付这笔钱倒也足够。 签字画押盖上私章,白鹭收起了文书,翻出了自己刚得来的记事册,准备跟唐韵禀报其它事务。 “这是什么?”唐韵却惊奇地看着那记事册。 “回禀圣上,此乃臣自陈言处所购之物,用以记事。”白鹭连忙说道,将那记事本呈交上去。 “这般精致的纸页,朕还未曾见过,用来记事未免有些浪费了吧。”唐韵轻轻在记事册上抚过,诧异地道。 宫中所用纸张,可谓天下间最好的纸品。 可是和这纸比起来,也逊色不少! 第141章 这账朕给你报了 “只是这未免小了些,写字能写得几个?” “用来作画,更是难以敷用。” 她沉吟道。 白鹭浅浅一笑,说道:“圣上可翻开一阅。” 唐韵闻言,这才翻开封面,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内中的字体歪歪斜斜,像个写字的新手,但字的娟细程度,却是闻所未闻! 每个字均只有一寸见方,笔划细致,一页之上竟记了百来字之多。 白鹭这才将自来水笔取出,呈递过去,连带着把陈言的话一一说了一遍。 “此笔实非凡物,臣新用此笔,也不甚熟练,不过多写得一些,便觉熟练了几分。假以时日,当能写得好些。”白鹭说完,补了一句。 主要是上面写的字确实过于丑了,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世上竟有如此精巧之笔!”唐韵也震惊了,来回翻看那笔。 “陛下若是喜爱,此笔便送予陛下。”白鹭识趣地道。 “这倒不必,陈言那里必不只这么一支。”唐韵定了定神,“这算是公务,你回头可去报了此十两银子的公账。” “谢陛下!”白鹭暗喜,连忙谢恩。 十两银子,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支出。若是能报账,自然再好不过。 “不过这倒是让朕有了兴趣,陈言啊陈言,你售此笔予白鹭,用意未免太过明显,呵!也罢,这生意,便由周氏商会接下吧。”唐韵微微一笑,自言自语般说道。 她对陈言了解也不少了,此人事事都想着赚大钱,此次故意将这笔卖给白鹭,根本就是想借白鹭之手,让她这个周氏商会的东家看到。 常理而论,她当然会对这种新奇又极为有用的东西产生兴趣,自然就会想和他做这自来水笔的生意。 当下白鹭一一将所记下的事务向唐韵禀明。 后者详细地询问了相关细节后,点头道:“这些事务,你稍后去趟何府,转告何爱卿,他心中自该有数。” 这些日子瑶池仙酿的买卖稳定下来,确实也该逐步着手其余生意了。 天黑后,地官尚书府。 何进尧和周氏商会一众心腹商议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将所有事情敲定。 白鹭将消息带来后,何进尧就知道自己这头发又要白不少。 肉庄的生意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糖、盐、铁、冰等生意却还没正式开展,需要的准备工作非一日可成。 这些天为瑶池仙酿的生意,他已经累得够呛,这下更是没时间睡觉了。 不过纵然疲累,他仍是精神十足,曾经周氏商会愁的是没能赚钱的生意,现在靠着和陈言的合作,生意是越做越多、越做越大,岂能不开心? 等一众手下离开后,他正翻开瑶池仙酿的加盟店分布图,准备研究时,下人在外面嚷了起来:“黄大人到!” 何进尧还没来得及问是哪个黄大人,外面已经传来黄良阁的声音:“我和你家大人何等交情,不必通报,老夫自行进入便是。” 何进尧连忙起身相迎,只见黄良阁笑容满面地跨了进来。 “黄相,您这贵人事忙,怎会有时间到寒舍?”何进尧有些诧异,将他迎入厅内坐下,又吩咐下人去斟茶。 “且慢,老夫难得来你这一回,以茶待客,是不是略显寒酸啊?”黄良阁笑眯眯地道。 “噢,我这茶不是一般茶,而是……”何进尧人情世故方面并不擅长,随口就说道。 “以老夫的面子,难道尚不足以吃你一壶瑶池仙酿?”黄良阁直接打断他的话。 “啊?”何进尧一愣。 “事到如今,进尧你莫不成还想瞒着老夫?”黄良阁盯着他,“上回那个瑶池仙酿,不是什么别人送你的吧?而是你自己经营的,对不对?” 何进尧大感意外,虽说黄良阁是知道圣上要户部做生意、好填补国库的空虚。 但周氏商会的事,黄良阁却不知道。 事实上除了掌管户部的何进尧,以及他几位心腹,朝中并没有什么人晓得此事。 甚至连唐韵,都是何进尧自己坦白后才知道的。 可黄良阁怎会知晓此事? “哈哈!被老夫猜中了吧!”黄良阁见他愣住,拍桌笑道。 “啊,不是,我只是没明白,黄相到底什么意思。”何进尧回过神来,一脸诧异,“什么瑶池仙酿我经营的?这话说得我是一头雾水啊!” 周氏商会的事,圣上已经下旨,不可再告知他人。 不管黄良阁是否真的知道了,反正他何进尧是不能承认的。 黄良阁定睛打量他半晌,笑容渐渐消失。 “这么说,你真不知道?那好,进尧你告诉老夫,一个月时间,你就凑足了超过五十万两银子,是如何凑来的?”黄良阁沉声问道。 何进尧这才明白过来。 这家伙原来只是猜的! 黄良阁也是瑶池仙酿的爱好者,自然知道此物最近的火爆。 凑巧户部又凑了这么多银子去赈灾,机敏的黄相立刻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 想通这一点,何进尧更是矢口否认:“自然是做了些生意,但黄相请勿追问是何种生意,圣上说了,任谁问起,均不可告之。若黄相真想晓得,还请直接问圣上。” 黄良阁一时哑口。 他倒是想问唐韵,可唐韵如今对他有些反感,怕是问也白问。 何进尧试探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黄相为何要打听此事?” 黄良阁哼道:“我身为文昌台左仆射,关心国家大事,不行吗?” 何进尧见他神情间有些硬撑和慌乱,心中一动。 黄良阁一向好口腹之欲,莫非…… 他心念一转,说道:“黄相,莫非你是以为瑶池仙酿是出自我的手,所以想来我这索要?” 黄良阁一僵! 何进尧见他反应,已知自己没猎错,哈哈大笑:“原来真是为这!” 黄良阁老脸一红,不悦道:“是又如何?可恨那瑶池仙酿限量售卖,真是……唉!可惜你不是幕后东家,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见他一副气恼和无奈,何进尧几乎忍不住要帮帮他。 瑶池仙酿到现在仍是坚持预约制,哪怕是每日排队预约,顶多一天买到一两瓶。对于黄良阁这般的饕餮客,确实是种煎熬。 此老虽然被圣上嫌弃其聒噪,但终究是朝中重臣,为大周豁尽半生心血,帮一帮,也不无不可…… 但何进尧稍一犹豫,就压下了这想法。 圣上有旨,不可泄露,若是自己暴露,岂非辜负圣恩? 第142章 这商会我志在必得 “真是对不住,黄相,此事我也无可奈何。”何进尧叹道。 “行了!老夫回去了!”黄良阁绷着脸,一转身,快步离开了何府。 到了外面、上了马车后,黄良阁才轻吁一口气,神情缓和下来。 好险! 刚才险些就暴露了。 还好早有准备,假装是为了瑶池仙酿而去,不然真被何进尧给试出自己别有用意了。 马车离开了地官尚书府,一路而行,绕着大道走了半晌,到了城南一处宅院前。 院门打开,马车徐徐而入。 “相爷!” 宅院内,一人显然已经在那等候良久,慌忙上前。 马车停下后,黄良阁从上面下来,对那人道:“此事和户部当无关系。” 那人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小人生怕周氏商会与朝廷有关,还好相爷替小从确认了此事。” 黄良阁皱眉道:“你到底有几成把握,可以将那个周氏商会弄到手中?” 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只要它跟朝廷没有关系,那这个周氏商会,小人便是志在必得,十成的把握!” 这人,赫然正是商求! 在加盟宴上吃了大亏后,表面上他认罚,付了银两,但这种耻辱性的结果,他岂能接受? 不过他一向谨慎,早就暗中派人调查周氏商会。 结果发现这商会在京城竟有四处店铺 能在京城做买卖,而且规模还不算小,通常都怕背后有朝廷背景。 就像他商家,虽说商家只是民商,没有官府背景,但长年经营,早就巴结上了黄良阁这位当朝文官之首。 因此推己及人,商求怕万一周氏商会背后真有哪位达官显贵撑腰,若是自己动了手,会得罪人家。 所以他才央求黄良阁,帮忙确认周氏商会是否有朝廷背景。 黄良阁在朝中关系匪浅,谁家有哪些关系,大抵清楚。 唯有这周氏商会,确实没听过。他左思右想,若真有可能周氏商会在朝中有人,那最大可能就是何进尧。 主要原因,就是周氏商会刚刚才拿到一大笔加盟金,结果户部跟着就凑出了五十来万两银子,送往冀州赈灾。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为此,他才前去何进尧府上试探,结果后者死不认账,他没能探出究竟,只能认定户部与周氏商会没有关系。 “行了,这些小事,本相也懒得搭理。瑶池仙酿呢?” 黄良阁摆摆手,问出最关心的话。 “早已为相爷备好,里面请!” 商求当然知道他之所好,急忙说道。 虽说他的铺子仍在重新装缮之中,还未开业,周氏商会仍没向他供应瑶池仙酿。但他为投黄良阁之所好,派人私购了一些。 黄良阁精神一振,大步而去。 他肯帮商求这忙,一来因为跟商家关系不薄,二来就是为了瑶池仙酿。 若是商家能够拿下瑶池仙酿,那以后他岂不是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 至于商求如何拿下,黄良阁不想知道。 他岂能想不到,商求这些年拿下那些商铺所用的手段,其中泰半见不得光? 但这些富商大贾相互之间的争斗,无伤大局,他又何必去多管? …… 次日,王岳跟着张大彪,又去了趟印刷厂。 丝网网版和油墨等已经准备妥当,老鲁正着手安排印刷的事宜。 张大彪又溜去找他的新货,让王岳在那。 印刷是在另一个厂房内,王岳好奇地看着那些从未见过更未听过的器具,忍不住向老鲁求教,后者知无不答,一一告之。 等到所有准备工作就绪,终于开始正式印刷。 简单的一张人像,被拆分成了十二个部分,分由不同的人负责。 第一个人用刮板将油墨透过第一个丝网网版刮压到印纸上后,印纸立刻移动到下一个人面前。 然后再由这人继续用刮板将另一种油墨,透过自己面前的丝网网版,刮压到印纸上,与第一个人印出来的图案叠加在一起,再将印纸送到第三个人面前。 而这时第一个人已经开始对第二张印纸进行刮压。 就这样,每个人都只负责印出一部分,一张印纸到十二次刮压完成后,人像才基本成形。 王岳看着印纸从空白到印出头发、眼睛、鼻子……等,一步步直到最终构成完整的人像,既是惊奇,又是兴奋。 最终的成像,其实和原版有些差异,但差异并不大,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成像效果,确实令人惊叹。 一张印纸从开始到完成,也只花了半刻钟的时间。 但由于是十二个人同时工作,平均算下来,等于半刻钟能印出十二张。 照这样计算,一个时辰能印出近二百张! 而这些工作是有轮替的,一个人累了,旁边立刻有等待的工人替换,让前一人休息。等前一人休息得差不多了,再来替换。 如此轮替,一天十二个时辰,就能印出超过二千张! 即使抛开一些印刷过程中出错的废品,两天内印完三千张也是绰绰有余。 “老先生,这里一共有多少印工呢?” 王岳有些好奇。 “大概一千来人吧。” 老鲁一边检查印纸的成果,一边随口回答。 王岳瞠目结舌! 早前他就发觉这里的工人多得不像话,可仍想不到竟有这么多人! 难怪青山县能一下子容纳下超过五万人的难民,一个印刷厂就能养活这么多人,更别说这里还有那么多其它匠坊! 经历过长年累月的饥荒,他格外能体会到百姓能够过上安稳和乐的生活,是有多么困难。 像是冀州府尹,三品的大官,都没法解决灾情和难民的问题。 而陈大人不过是个七品县令,却竟然办到了! “老鲁,印得如何了?”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王岳闻声转头,只见陈言身着官服,大步而入。 第143章 孟德传之三戏大小乔 “小人见过大人!” 王岳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你在这里更好,如何?这些印出来的人像,和你的原画是否相似?” 陈言兴冲冲地问道。 “这种印法,实是巧夺天工!小人真想不到,竟能相似到这种程度。” 王岳由衷地感叹道。 “那就好!老鲁,这图几时能取啊?” 陈言转头看老鲁。 “大人若是急用,我叫人先腾出两个烘房,优先处理这些人像,估计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先出三百张左右。” 老鲁连忙说道。 “呵,以为本官瞧不出你那弯弯肠子?只要本官说一句急用,是不是就得给你再一张加二钱加急费?” 陈言斜着眼觑他。 老鲁一对老眼眯成了细缝:“哪有的事,大人要的货,老朽顶多一张要您一钱加急费就好。” 陈言失声道:“一钱?你这也太奸了吧!真当本官是狗大户,可劲吸我的血是吧?” 老鲁苦着脸道:“大人你这可就冤枉小人了,一钱真是成本价!而且本来厂里的烘炉就全用满了,为了给大人加急,我还不得延迟别人的印货交付时间,对我们厂声誉影响有多大,大人您最清楚了!一钱,真不能再少了!” 陈言一脸肉痛地表情:“行,算你狠,那就全加急,回头记县衙账上,我叫李奉过两天给你拿银子。” 老鲁立马笑开了花:“多谢大人照顾小人买卖!” 一旁王岳都看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辈子还头回见有父母官跟辖下的百姓这么讨价还价的! 而且,这技术不是陈大人教给老鲁的吗?怎么感觉老鲁没半点念恩的意思,反而把陈大人当冤大头宰? 但奇怪的是,陈言也像是没半点怨言,仿佛觉得对方做得挺对。 等老鲁又转去忙碌后,陈言回头见王岳这一脸藏不住的疑惑,哑然一笑。 “不必奇怪,本县鼓励商工,早就颁下严令,任何人不得恃权谋私。” “哪怕是本大人,也得照价付钱。” “以身作则,本官下面那些门吏、衙役,还有那些外来商贩,自然会乖乖遵守令规。” 王岳听他这些话,这才恍然,由衷地道:“大人确实令人敬佩。” 陈言咧嘴一笑:“当然,这厂本来就有一半是本官的,我要是不照价交钱,不就是坑了我自个儿嘛,哈哈!” 王岳这下更是懵了。 这厂既然是他自己的,为何还要交钱?直接吩咐老鲁印出来不就行了? “不要瞎想了,慢慢学,将来你自会明白本官为何这么做。” 陈言拍拍他肩,和声说道。 刚说到这,张大彪龙行虎步地从外面进来:“老鲁,印得咋样了?咦?大人您也来了!” 说着,他这才发现陈言也在这。 陈言一眼瞧见他手里拿着的几本纸册,面色一沉:“彪子!你手里拿的是啥!” 王岳立马反应过来,晓得张兵曹肯定又是去找那些乱秽之书,暗叫糟糕! 县令大人瞧见他拿那些东西,还不大怒? 虽说张大彪在训练时对他十分严厉,但私下里其实还不错,挺关心他的。 王岳重情重义,正担心陈言会责罚兵曹时,却见张大彪居然笑嘻嘻地把其中一本书递给了陈言:“大人!今儿算是淘到宝了!又有新画册!” 王岳看傻了眼。 这岂不是找死! 然而,更令他大跌眼镜的是,陈言神情一动,居然一脸暧昧地接过了那本书:“新的?画得如何?” 张大彪兴奋地道:“比《二郎怒惩金莲嫂》水平只高不低!” 陈言动容道:“二郎那本可说是咱们青山县画师的巅峰之作,能高过他的水平,着实不简单,本官得好好瞧瞧!” 一边说,一边把画册翻了开来。 王岳张大了嘴,看着这俩。 这都什么情况! 县令大人和兵曹大人,居然当众在这翻看那种东西! “《孟德传之三戏大小乔》,这只是第一本,据说那位画师准备做一个三十六本的系列!” “这些个家伙,合着全是拿本官的故事赚钱啊!不行,我非得全给他看完不可!” “那是当然!大人,我觉得这本有收藏的价值,要不直接预购个全套?” “且慢!容本官先看看到底水平如何……啧啧,这孟德也画得忒威武了点,都赛过本官了!” 两人津津有味地躲在屋角,一边看一边低声讨论,搞得旁边的王岳守着也不是、走开也不是,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不……也跟着鉴赏鉴赏? 他正犹豫时,一名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人!周氏商会的那位白姑娘又来……哇,兵曹大人,这本是新货?画得真不错!” 却是看到了那册子,忍不住也凑上去瞧。 张大彪一把把他推开:“去去去!自个儿买去,少在这蹭我的画册!” 衙役嘟囔道:“看几眼又不少根毛,真小气!” 陈言把画册一合,正色道:“这话本官可不爱听,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蹭来看,一文钱不花,那还怎么促进本县的经济发展?人家画师赚不到银子,哪还有动力继续画下去?咱们青山县的原创画册还如何蓬勃发展!” 他正一本正经地训着那衙役,一旁张大彪插了嘴:“大人,您不也是蹭我的看?” 陈言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它:“白姑娘在县衙是吧?本官现在就去见她。” 一溜烟,跑了。 王岳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这位县令大人,算是让他开眼界了! 到了县衙门口,陈言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白鹭。 他兴冲冲地走过去,正要说话,街道远处忽然传来大叫声:“快来看啊!县令大人又兑银子了!” 陈言和白鹭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一辆辆马车顺着长街朝这边驶了过来。 街道两旁围满了百姓,一个个笑呵呵地指点着马车,看着热闹。 “今儿这规模可不小啊,十二辆马车!” “我记得上回只有五辆?” “看来今儿兑的银子有点多,怕不是把人家银庄都给兑空了吧?” 第144章 匪夷所思的银庄 白鹭惊异地望着那些慢慢驶来马车,好一会儿才突然醒悟过来,脱口道:“陈大人,难道这些就是上回给你的银票兑的?” 陈言笑呵呵地道:“那当然!本官等了这么久,总算给兑回来了!” 白鹭失声道:“你疯了吧!那么多银子,你竟然连个护卫都不派?!” 那可五十多万两银子啊! 朝廷的官银押送,哪怕只有几千两,都要派上押运军士随行护卫。 如果是十万两规模的官银,那至少要派出二百人的押运队。 就像这次送往冀州的赈灾银,分两次送去的,每次都是派出二千人的直隶军护送。 毕竟,大周战乱方平,天下这局势可没稳,流寇不少,随时都有可能在路上被抢。 可眼前这些马车,都只有驾车的车夫,左右连一骑都没有! 真要有人来抢,还不丢个干净? “白姑娘你可真健忘,本官就早说过了,在我青山县,没人会干这种事。”陈言轻松地道。 “为什么?”白鹭不解。 “这么说吧,想抢银子的人有两种。” “一种是天生匪类,贪婪成性。” “这类人在我青山县早就被清得差不多了,基本可以说是没有。” “另一种是迫于生计,不得不冒险。” “可我青山县的百姓,人人住得舒坦吃得饱足,哪怕是妇孺,都不必担心生计的问题。” “你说,他们哪还有冒险的理由?”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人人都知道,只有本官的银子,会这么运送。” “在青山县,哪有人敢动本官的东西呢?” 陈言悠悠地说道。 白鹭秀眉深蹙,欲言又止。 这也太自大了吧! 不过想想纳抚营的实力,这自大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这时马车已经到了县衙前,十二辆马车一一停下,蔚为壮观。 第一辆马车上的车夫跳下车,向陈言行礼:“大人!您让兑换的银两,已经全部齐了!” 陈言急不可耐地道:“快!快打开让本官瞧瞧!” 车夫也有些愣住了:“大人,就在这?” 陈言瞪他一眼:“废话!赶紧的!” 车夫不敢违背,一声令下,所有车夫都动起手来,将车内一箱箱的银子全搬了下来,就那么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县衙大门外。 白鹭都看懵了,这家伙是怎么个意思?炫富?把银子摆这,不是诱惑人家来偷抢吗? 周围的百姓这时已经围了上来,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全打开!” 陈言兴奋地叫道。 众车夫一起动手,将五十来个大箱子全打开盖子。 刹那间,县衙门前银光闪烁,惊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哈哈!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陈言笑得合不拢嘴,这箱摸摸,那箱摸摸,像看着心肝宝贝似的。 白鹭也看得眼都花了,心跳都似加快了几倍。 她乃是唐韵的护卫,自然见过无数大场面。 可这场面?真没见过! 朝廷押送的官银,全都是装在箱子里,用封条封得密密实实,根本不给闲人看。 怕的,就是被人盯上,横生枝节。 这位陈大人倒好,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 “这也……太多了……” 白鹭喃喃地道,几乎忍不住也想去摸一摸。 这些银子,就算平分给现场这些百姓,怕是他们三辈子都花不完! 给她的话,她能去田氏美妆买多少仙脂玉露啊…… 不! 她要有这么多银子,直接把田氏美妆整个包圆了! 好半晌,陈言才心满意足地让车夫把箱子盖好,搬回马车上。 “给我送李县丞那去,他自会处理。” “是!” 随着陈言一声令下,马车又徐徐离开,顺着长街而去。 那些围观的百姓没有跟着离开,仍站在县衙门前议论纷纷。 “看够了啊,给本官散了散了!”陈言喝道。 “大人,您兑这么多现银干嘛啊?”有好事的忍不住叫道。 “这不废话吗?本县的青山银庄开业在即,没现银哪行?”陈言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啊?咱们县终于要开银庄了?!”有人诧异道。 “对,不但要开,而且存银无需柜银!”陈言不嫌麻烦地回答道。 “无需柜银?大人你莫不是蒙骗我们吧!”另一人惊叫道,“哪有银庄不收柜银的?” 白鹭也是大感奇怪。 所谓柜银,是客人将银钱存入银庄后,按比例交纳的费用。 大多数银庄,存入一两银子,就要收纳四十文钱的柜银。 毕竟,人家银庄也要赚钱不是? 银庄的用途,主要有两类,最主要的一类,是用来保管钱财。 家里银子太多,不便储存,怕盗贼来犯,于是将银子存入银庄,换得银票这方便保存藏匿的东西。 自然,银庄帮忙保管,收取保管费用也是天经地义。 另一类用途,则是用在异地存取。 行商者要去异地经商,携带大量的银两不方便,万一遇上劫匪,那就倒霉到家了。 换成银票,自然要轻松得多。 不过无论是哪种用途,都是有钱人才需要用到,所以一般百姓很少会光顾银庄。 如今这位陈大人居然说存银不需要缴纳柜银,到底是何用意? 就在这时,陈言悠悠地又来了几句,更是让包括她在内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不但不收取柜银,而且,存银还能定期返还利钱!” “何谓利钱?简单说,你在咱们官营的银庄存入一两银子,一个月之后,你再取出,就能拿到一两零四十文!” “如果存入的银两数额巨大,这利钱还能再加!” 衙门口外的百姓,完全安静下来。 几百双眼睛不能置信地看着陈言。 其中一双就是白鹭的。 这是疯了吧? 开银庄不但不收保管费用,还倒给钱?! 听都没听过! 难道这家伙真是嫌自己钱太多,想要施舍散财? 好一会儿,才有人迟疑着问道:“大人,您说的是真的?” “你要是连本官的话都信不过,那这世上真没人能信得过了!” “本官是出了名的铁齿铜牙金不换、诚实可靠小郎君,还能坑你们这些小钱?” “再说了,本官的银子放在哪,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到时候要是真亏了你们,你们直接自己去抢回来不就得了?” 陈言一挺胸,昂然说道。 第145章 外人能存吗? 周围的百姓顿时哗然。 “我信得过大人!” “就是,陈大人给咱们的好处还少吗?” “再说了,看看人家那些银子,用得着坑咱们的?” “赶紧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这么好的事,不能错过!” 陈言听着众人激动的声音,心里暗乐,转身进了衙门。 这场广告秀,算是成了! 想要稳住老百姓的心,虚的没用,还得实在的! 所以他才故意让他们看到银子,只有这些真金白银,才能让他们彻底放下最后一点疑虑。 白鹭跟着他走进衙门,忍不住问道:“陈大人,我实在是不明白,你的银庄究竟如何赚钱?” 这时两人已经进了大堂,陈言停了下来,指着挂着的牌子:“看见了吗?” 白鹭转头看了一眼,没明白:“看见又怎么了?” 那牌子曾经得唐韵称赞过,上面写着两句: “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 陈言正色道:“你看此二句,便知本县令乃是心怀天下之人,行事只为造福百姓!自然,做生意买卖也是为了国家百姓,银庄谈赚钱,未免也太俗气了!” 看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白鹭轻哼一声,哪会信他?但也看出他不肯说实话,问也白问。 要她相信这家伙肯亏本做买卖,还不如相信日头会从西边升起来呢! 这中间必有关窍,回头向圣上请教一下,她学问深见识广,必知究竟。 到了内堂,她取出签好字的文书,陈言一一检查后欣然道:“爽快!此事包在本官身上!” 约定中,他必须查出的事有两点,一是幕后者是谁,二是幕后者如今在哪。 第一点他早就有了结果,第二点也已经着手,时限就照他之前说的,二十四天,足够了。 “这是定金一万两,你点点。”白鹭这才拿出银票。 “承惠!又是财记银庄,你们东家还真舍得。”陈言接过,撇了撇嘴。 “话里带刺,你到底什么意思?”白鹭听他似对唐韵有所不敬,不乐意了。 “财记的柜银,本官记得是四厘,你这一万两银子,就得交四百两银子的柜银。” “看来这银子是来得太容易,如此不珍惜。” “若是我青山银庄,不但无需柜银,而且每个月倒贴你四百两。” “里外里,这就是八百两啊!真不明白你们为何会选财记。” 陈言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一副为她们心痛的表情。 白鹭:“……” 这能怪她或者唐韵吗! 他青山银庄明明还没开业啊,就算她们想存他那,也没法存!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家伙一番装模作样,不就是想让唐韵把银子存他银庄? “行了,此事我会回禀东家,她自有定夺。”白鹭白他一眼。 “呵呵,周姑娘必有明智决定。定银我已收下,届时必有好消息送回。”陈言收起银票,爽快地道。 白鹭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把唐韵交待的事情一一说出。 陈言确认了各项事务的进度,心满意足。 双方合作渐趋佳境,糖、冰、肉等生意用不了多久就会开业,盐的事情手续复杂,这得慢慢来。 至于最重要的事情之一,钢铁的炼制,他这边早就着手在建立规模更有大、设施更完备的炼钢厂,不过这事不是短时间可以正式进入生产的,还要等。 基本谈完后,陈言起身准备送客。 白鹭却没有站起来,反而露出犹豫之色,轻轻咬着嘴唇。 “白姑娘还有事?”陈言瞧出些端倪。 “关于银庄的事……陈大人,不知外人是否可以在青山银庄存银呢?”白鹭吞吞吐吐地问道。 陈言一呆,上下打量她。 虽说为了公务,白鹭一直压着脾气,但他何其敏锐,自然能听得出她那些压抑中暗藏的怒火。 然而,此刻她语气柔软,隐带着一些不安,是真正第一次对他这么温和。 白鹭被他看得有些尴尬,转开头:“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陈言回过神来,欣然道:“当然可以!” 白鹭一颤,忍不住确认一下:“但我说的不是像我们东家那样的大商户,是说一般的小钱,比如几十两几百两那种。” 陈言含笑道:“只要能恪守所有规矩,哪怕你只有一两银子,也可以在我县银庄存入。自然,利钱也绝不克扣!” 白鹭哼了一声,说道:“那就好。”这才起身去了。 虽说凤翎卫乃是四品,而且还是皇帝身边的近卫,在一般人眼中自是风光无限。 但再高的地位,也是要靠银子来生活。 凤翎卫的薪俸要活得滋润一些,问题不大,只是想要过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生活,那还差得远。 而且因为是帝上的近卫,她们绝不可以做任何兼职,想赚外快都不行。 自然的,如果有办法能不用做工就赚到钱,她当然乐意。 青山银庄那存一两银子每月返利钱四十文的条件,着实让她心动。 只是碍于面子,问起来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陈言将她送出县衙,微微一笑。 今儿真是大吉大利的一天! 两个时辰后,第一批三百张印刷人像成功出炉。 这要跟陈言前世的印刷相比,这效率自然是慢得不行,但在大周,这已经算是高速印刷了。 印好的纸页需要进行烘干,让上面的油墨颜料不至于抹花。 王岳拿到一张,仔细摸了几下,几乎完全没有抹花的情况,暗叫厉害。 不但印得快印得多印得清晰,而且看这意思,还能保存比较长的时间,确实无论哪一方面,都吊打他此前所知的任何印刷方式。 陈言让王岳一一将所有人像确认,保证了没有问题后,这才将给张大彪。 这些人像全部都是要散发到他的情报系统网络中,交给在外探查的人员,以便让他们寻找公孙城的所在。 “将这些人像分发出去,知道该先发哪吧?”他问道。 “知道,先发冀州呗!”张大彪不假思索。 公孙城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在冀州,自然优先让那里的兄弟先拿到手比较好,可以立刻着手调查。 一旁王岳眉头微皱,不过轮不到他说话,他也不便开口。 第146章 分析得很好,虽然不对 陈言听得直摇头:“你这脑子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啊。” 张大彪错愕道:“难道不是先发冀州?总不能先给咱们这附近的哨探队兄弟发吧?” 陈言不再理他,转头看王岳道:“你是不是有不同看法?” 王岳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张大彪。 初来乍到就反驳兵曹,似乎不是太妥当。 张大彪瞪着他:“看我干嘛?怕我回头报复你?” 王岳不由一笑:“倒不是,是怕兵曹大人面子抹不开。” 张大彪奇道:“你小子难道居然也认为不是该先发冀州?” 王岳点点头,说道:“冀州民变已经发生,对方既然是意图不轨,那现在应该已经不在那里,所以在那边发力寻找,恐怕很难找得到。” 张大彪一呆,想了想:“好像还真有些道理。” 陈言赞许地道:“不错,那你觉得应该先发到哪里的兄弟手中?” 王岳既然开了口,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 “北境灾情和难民并不只有冀州而已,旁边的雍、豫、徐三州也有。” “如果我是公孙城,下一步肯定是从这三州着手。” “而这三州中,目前最严重的是徐州,若要煽动,最易成功的就是此地!” “因此小人认为,他如今最有可能是在徐州!” 张大彪动容道:“有理!你小子果然有点脑子!那就先发徐州!” 陈言一把拉住他:“等等!本官说他对了吗?” 这话一出,张、王二人都愣住了。 “大人,不知小人分析得哪里不对?”王岳错愕。 “头头是道,就是少说了一件事。”陈言淡淡地道,“告诉本官,如今朝廷赈灾,送了什么东西去冀、豫、徐三州?” “银子和粮食啊。”张大彪不假思索。 “我懂了!还有官军!”王岳脑子更活,却是一震。 “不错,当今帝上圣明,早有明策。” “从民变之初就派了人带兵先去豫、徐二州,控制两州的情况,避免也发生民变。” “然后让宣国公带兵入冀州,镇压民变。” “如今豫、徐二州仍留有重兵,公孙城要是去那煽动民变,这不找死?” “朝廷都不用另外调兵过去,直接就地镇压!” “你的分析有理,但偏偏忽视了这最大的因素。” “所以满分十分,我只能给你这分析五分。” 陈言正色说道。 也就是唐韵不在这,她要是听到这番分析,搞不好会以为陈言监听了她当初跟大臣的朝议。 这些推测,正和她当初的打算完全一致! 王岳羞惭不已,本来他还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挺厉害,现在才知道,简直丢人现眼! “不过你至少比彪子看得透一些,加上没啥经验,第一次出点错很正常。” “下回记着把所有相关的情况都考虑到,再出结论。” “如今这些人像,先直接送往雍州。” “不出意外,最多一两个月,那边就会开始了。” 陈言悠悠地说道。 王岳吃惊地道:“为何是雍州?那边不是就在冀州相邻的西北边,宣国公带的朝廷大军可以随时过去啊。” “一来,有天悬山脉阻隔,朝廷大军要从冀州过去,直接穿山保证一个月都到不了。” “二来,雍州那边可大多是游牧民族,民风比你老家冀州还要彪悍,本来就一向不是很服朝廷的管制,要煽动起来着实容易。” “所以公孙城如果有点脑子,下一步应该是取道雍州。” 陈言从容不迫地分析道。 不过还有一件事,他没说。 他接下周氏商会那调查的活儿,赚钱还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雍州大乱,哪怕是乱了,也不能乱太久。 因为雍州有他心心念念的那座官有硝石矿! 要是被公孙城那小子给搅乱了雍州,那周姑娘答应他的矿还咋运过来? 事关自己的赚钱与发展大计,不容有失! 不过正巧周氏商会这么巧也要查,他自然也乐得顺手赚笔外快。 王岳心中细细一琢磨,顿时肃然起敬:“大人所言甚是!小人真是班门弄斧,让大人见笑了!” 说着恭敬地行了一礼,心悦诚服。 这位县令大人别看看着不靠谱似的,但心思缜密,考虑周全,确实非同一般! 一旁张大彪得意洋洋地道:“哈哈,这就是我们大人,厉害吧?”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又不是他分析出来的,他得意个毛啊! “赶紧的!立刻着手行事。” “老鲁这边陆续会继续出货,我给你写个条子。” “发完雍州之后,其它的按这条子上的顺序来发。” “这事得抓紧,叮嘱兄弟们,谁要是先找着此人的下落,奖金翻倍!” “但发现之后切记不可妄动,不能让对方察觉有人在盯他,懂吗?” 陈言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记事册和自来水笔,飞快地写完一张,撕下来交给张大彪。 后者这才拍着胸脯打着保票,拿上刚出炉的三百张,飞快地去了。 王岳盯着记事册和自来水笔又是一番惊叹,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这等祸患,真希望早点找到他。”他叹道。 “不用担心,我的人办事效率上一向没话说。如果他真在雍州,那最多四五天,就能找着他。”陈言信心十足地道。 “这么快?!”王岳这一惊不小。 “当然万事都有万一,不过退一步说,即使他不在雍州,是在别的州府,最多也就多加两天时间。”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他确实仍在露面继续搞破坏。” “另一种可能是他藏了起来避风头,这种难办点。” “不过照本官对他行动路线和风格的估计,此人绝不可能就这么藏起来。” “他必会趁着官军主力仍被拖在冀、豫、徐三州的时候,再搞出点幺蛾子!” 陈言对这些早已胸有成竹。 王岳听得入了神:“假如他成功搅起了雍州的事,那下一步又会如何做呢?” 陈言连想都不带想的,直接道:“这还用说?下一步必是搞徐州!” 王岳一点就透:“因为豫、徐、冀三州的官军已经被调去雍州,一时难以回转?” 陈言拍拍他肩:“孺子可教!” 王岳被他一夸,有些不好意思,问道:“那再下一步,是不是去豫州呢?” 陈言摇摇头:“没有再下一步了。” 第147章 姐姐你要离宫出走? 王岳一呆:“为何?” 费了这么大力,总不可能半途而废吧? 陈言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如果真被他连续搅起三州乱事,大周就彻底完了。” “因为对方搅起这些动静,很明显只是障眼法而已。” “为的,是掩饰他们在其它地方真正的杀招!” “费这么多功夫掩饰的杀招,绝非小可!” 王岳听得浑身剧震。 障眼法? 杀招? 回心一想,他一下反应过来,明白了陈言为何说是障眼法。 民变,始终只是民变。 难民没有主心骨,四散行事,稍一镇压就能压制住,根本不可能带来真正的大动静。 最大的作用,就是让大周的大军东奔西走、疲于奔命,使得其它地方力量空虚,有机可乘。 大周的根基,终究是在南境。 如今南境各州,分出大量的粮食、银子和官军去解决民变,正是起事的好时机! 只要能趁机把南境拿下,这大周天下,便十拿九稳了! 真想不到,县令大人竟已考虑到如此长远! “不过这么远的事用不着咱们操心。” “那家伙想动本官的盘子,坏本官的利益,已经注定等不到那一天了。” “当下最重要的是,今儿老鲁这到底有没有新货到。” 陈言说到最后,眼都亮了,转身朝外而去。 王岳正全神贯注听他的高论,结果听到最后一句,登时愣住。 县令大人这行事,还真是神鬼莫测。 …… 宫内,唐韵听完白鹭的话,有些难以相信地确认道:“你确定没听错?” 白鹭肯定地点头:“确实无误!” 唐韵惊愕难已,喃喃道:“他这是疯了吧?不收柜银,还倒贴利钱,而且一两贴四十文!这一万两就是四百两啊!” 大周一两银子兑一千文钱,要是存个一百万两,岂不是一个月能白赚四万两?! 白鹭趁机道:“真想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如何维持银庄?” 唐韵来回踱步,蹙眉苦思不已。 可以肯定的是,陈言绝非做赔本生意之人。 开这么高的利钱,必有目的! 蓦地,她一震停步,脸色都变了! “朕知道了!此子是拿这些银子出贷,收息赚钱!” 她想到的是陈言贷给她的那二十万两银子。 这岂不等于她用贷款来帮那家伙养银庄? 白鹭错愕道:“出贷?可出贷的话,一万两银子一月不是才三百两利钱么?” 唐韵也反应过来,不对,贷款养不起银庄。 陈言贷给她二十万两银子,每月算利息六千两银子。 这虽然已经高得离谱,但别人在他那存二十万的话,一月可是八千两银子的利钱。 一进一出,贷款也抵不上这差额窟窿。 “那就奇怪了,他到底如何维持银庄?”唐韵纳闷起来。 “原来圣上也不知道?”白鹭相当意外。她本以为,圣上必有答案。 “那家伙搞的鬼太多了,朕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岂能尽知?”唐韵没好气地道。 “其实也不打紧,只要他可靠就好。”白鹭赶紧转移话题,“机会这么难得,要不咱们也……” “哼,你当朕不想吗?但如今库银尽送冀州,何来银两去存入银庄?”唐韵有些无奈。 白鹭想想也是。 如今国库全靠周氏商会的生意撑着,每日赚来的银两流水一般花销出去,根本没有余银。 毕竟大周不只是冀州灾情,其余各地也是战乱方定、百废待兴,要钱要粮的劲头比冀州那边不会少多少。 圣上也太难了。 唐韵定定神,说道:“此事就暂且放到一边,先办正事。” 多想无益。 还是先把生意上正轨,糖铺、肉庄、冰铺眼看着就要开业,虽说她有信心,但事到眼前难免还是会紧张。 等这些事到了位,再考虑银庄的事不迟。 白鹭将消息带到何府后,回转宫内,径直去了自己的住处。 凤翎卫的寮所,是在深宫内,以便随时听候唐韵的差遣。 每一名凤翎卫均有独自的房间,白鹭回到寮所,进入自己屋子后,关上了门,还拴上了门栓。 然后才掀开床上的垫絮,小心地揭开下面的暗格。 第148章 这价还敢涨? “什么!竟然有这种好事!我也要一起存!”曲默月激动起来。 “你不是还打算明儿去买化妆品吗?”白鹭莞尔。 “花钱哪有赚钱好啊!何况银子生银子,这么白赚钱的大好事,我怎能错过?你等着,我去拿我的银箱!”曲默月跳了起来,转身就跑了出去。 白鹭也不在意,都是姐妹,反正自己也要去存,帮她带去不过顺道的事。 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欢呼:“真有这么好的事?我也要存!” 白鹭一愣,起身走到门口往外一看,只见一群凤翎卫围着曲默月,后者正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听得周围其他人无不一脸惊喜。 白鹭无语了。 这丫头,嘴不大,话可真多! 很快,这消息就传遍了凤翎卫。 不少人都难以相信,觉得世上没有这等好事,但也有不少相信白鹭绝不会骗她们,直接带着自己多年的积蓄来找她帮忙,带去青山县存银。 都是姐妹,白鹭也不好推辞,只好拿出纸笔,将每个人的姓名、银两等全记了下来。 “哇!这是什么?”看到她手中那奇特的纸笔,众女无不惊异。 “这是自来水笔,这是记事册,都是在青山县买的,可贵了,要十两银子呢!”白鹭见众姐妹都是一脸羡慕,微微有些得意。 女孩子嘛,谁还没点虚荣心呢? 一一记完后,三十多人,所有银子加起来,凑了上万两银子。 送走众姐妹后,白鹭看着堆满的银子,有些犯愁。 这么多,怎么拿? …… 夜色如墨,地官尚书府内。 何进尧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说道:“记下了吗?” 那中年人叫朱一言,和周阳一样,也是何进尧的心腹。 此时他肃容道:“卑职记下了!只是……” 何进尧见他神色间有些犹豫,遂道:“有话但说无妨。” 朱一言迟疑着道:“大人,首日开张,便备下三千斤,是不是多了些?” 他在周氏商会中乃是骨干核心,自然经手了不少生意。 可是,却从未做过猪肉生意。 这次何进尧召他来打理此事,朱一言原本还有些不乐意。 他本来正经手的买卖,是周氏商会此前最重要的、也是最来钱的买卖,现在突然调他来开什么猪肉庄,有种被贬职的感觉。 但既然何大人有令,他自然不敢违背,只好尽心准备。 而明日,猪肉庄便要开张。 何进尧召他过来,将所有事宜一一核对确认,最后告诉他,明日先暂时备三千斤鲜宰的猪肉。 听到这话,朱一言差点没一口气咽闭过去。 何大人这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该看过猪跑吧? 那玩意儿有人买就算不错了,居然还一口气备三千斤,这是准备全都臭掉吗? 明日照他的想法,顶多也就卖出个百来斤,稍备一点就行了。 而且哪怕只是百来斤,多半也很难卖光。 这会儿他终于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看法,却不料何进尧捋须一笑:“不多,我估摸着,肯定是不够的。不过暂时只有这么多,也只好将就。” 朱一言:“……” 不够? 何大人怕不是有些糊涂了,要是卖的是羊肉,把价格压到二百文一斤,或许一日之内,卖得出三千斤。 现在卖的可是猪肉! 何进尧见他神情,突然醒悟过来,一拍额头:“本官险些忘了,一言你仍没尝过这猪肉的滋味是吧?难怪有此疑虑。” 此前他在国事之外的所有精力,全都放在了瑶池仙酿上,一直无暇去处理其它买卖。 连朱一言,都是临时调过来的,自己的心腹,用着放心。 所以还来不及将所有一切,详细地告知他。 朱一言忙道:“卑职是吃过猪肉的。” 何进尧哈哈大笑:“你不懂,此猪,非彼猪啊!放心吧,这事若是出了岔子,本官绝不怪责于你。” 朱一言暗忖猪肉还有多少不同,也不放在心上。 不过话都说到了这地步,他也只好压下心中的无数意见,翻开刚刚从何进尧那拿来的册子,上面记录了猪肉庄开业后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 看到猪肉定价时,他突然脸色大变,抬头看向何进尧:“大人!这价是不是写错了?” 何进尧对他这反应毫不意外,道:“暂时就定这样吧,等过段时间看看是否有调整的必要,到时候再考虑涨多少。” 涨? 朱一言觉得不是大人的嘴有问题,就是自己耳朵有问题。 这个价,还涨?那还卖个屁啊! 长宁街中段,周氏猪肉庄的铺子已经基本装修完毕,外面挂上了牌子,写着明日正式开业。 长宁街尽头,严家肉铺已经收了铺,俩人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周氏猪肉庄的铺子。 这条街是有名的肉脯一条街,足有二十来家肉庄肉铺,供应着全京城八成以上的肉类。 大周家养的畜禽主要是牛、羊和鸡等,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严家肉铺。 不但供应家养畜禽的鲜宰肉,而且还有大量的野生兽肉出售。 不少达官显贵,都从他家买肉,甚至连宫中的肉,也有一部分是由严家肉铺供应的。 也只有京城,天子脚下最繁华之地,才会有这种肉脯一条街的存在。 换了其它地方,大多都是零散分布,根本形不成规模。 没办法,这年头百姓贫苦,大多是耕农出身,吃得起肉的少之又少。 此时站在严家肉铺前的两人,其中一个是掌柜,姓倪,另一个正是严家肉铺的东家,严荣。 “新鲜,真是新鲜!还有特意开个铺子卖猪肉的?呵!”严荣抽着旱烟,嘴里嘟囔着,带着明显的嘲讽。 “可惜糟蹋了那么好的铺位。”倪掌柜冷笑道。 猪肉,他们铺子里也有卖。 猪户打的野山猪,有时也有些农户自己散养的猪,经过多道处理,勉强将腥膻味去掉了大半。 然而即使是这样,那肉仍然又柴又硬,味道难闻,是他们铺子里最便宜的肉,一斤才二百文钱。 却仍然是铺子里最卖不动的肉。 在两人看来,特意开个卖猪肉的铺子,这不是想赚钱,这是嫌自个儿钱太多了,上赶着想亏出去! 第149章 长街断道 “不过,东家,我听说这铺子背后的东家,好像是瑶池仙酿那个铺子的东家。”倪掌柜话锋一转。 “我也听说了,明明做着稳赚不赔的买卖,还非要来跟咱们抢生意,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严荣吸了一口烟,有些不满。 “这些个一夜暴富的暴发户,哪懂得买卖里的门道?我看他们那个瑶池仙酿,也就是凑巧,撞上了狗屎运,捡了些银子,真要说经营买卖,哪比得上东家您?”倪掌柜说着说着,拍了一记响亮的马屁。 “是啊,买卖里的门道,可深着呢!不过人家新开的铺子,咱们不能失礼。明儿你整点小东西,咱们上门去给人家祝贺祝贺。”严荣嘿嘿一笑。 “明白!”倪掌柜心领神会,赶紧答应。 生意对手出的糗,不近距离好好欣赏,怎么对得起自己? 不出意外,明天那铺子怕是一单生意也做不成。 那冷冷清清的场景,光是想想,都忍不住要笑出来。 第二天一早,严荣抱着旱烟锅,坐着马车,从家里来到长宁街,准备去自家肉铺跟倪掌柜会合,然后去瞧瞧热闹。 最近京城没多少有意思的热闹,今儿当然不能错过。 但马车还没到长宁街,就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严荣在车内问道。 “东家,前面堵了!”驾车的马夫惊异地说道。 “胡闹!这一大早怎会堵?”严荣一边骂一边掀开门帘,刚往外面看了一眼,一下懵住了。 街面上,堵了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两边还有不少百姓,把街全给堵死了! 看着那些马车和人流的去向,正是去长宁街的! 严荣大感诧异,马车走不动,只好下了车,步行前往。 在他记忆里,上回长宁街这一片堵得水泄不通,还是十来年前的事,为的是一位公主下嫁,车队要经过这边。 今天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居然又给堵了? 好不容易顺着人流挤了大半截,才到了自家肉铺前。 “东家!东家你可来了!”倪掌柜脸上带着惊异。 第150章 卖猪?这分明是耍猴! 众人一想也是,本来紧张的脸上,都露出笑容。 “而且,还有一件事,诸位可知这里面的猪肉售价几何?”蒋良再问道。 “这倒是不知,难不成他为了卖出去,故意压价?”严荣皱起了眉。 他铺子里一斤二百文,总不会周氏这边直接压到一百文甚至更低吧? 毕竟,猪肉实在是人憎鬼厌的玩意儿,不卖便宜点,哪有人买? “错,大错特错!” “他家最便宜的猪肉,定价是六两银子一斤!” “我还听说,像那些什么猪下水,居然定价高达十两一斤。” “最贵的部分,好像更是要到了十五两!” 蒋良重重地吐出这几句,瞬间把众人听傻了眼! 这卖的是金猪还是银猪啊? 这条街上,各家铺子的肉价都在一个水平。 其中羊肉的价格最高,普通的接近一两银子一斤,上品羊肉要卖到二两银子。 而牛肉便宜一些,五百文左右的价格较为常见,上品的也就一两银子左右。 可他这猪肉竟然最便宜的都要六两银子! 他这哪是卖猪,他这分明是耍猴! 谁有钱了没地儿花,花这么多钱买他这最下贱的猪肉? 尤其是牲畜的下水,一向都是上不得席面的东西,价格低廉。 这铺子居然还敢往高了喊价,这怕不是脑花儿进水了吧? “看,京兆尹王大人出来了!”有人低呼道。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位长相威武的中年男子,含笑从肉庄内出来。 仔细一看,这位王大人手中空无一物。 严荣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低声道:“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好歹买个一两斤,给人开个利市嘛。” 蒋良呵呵一笑:“搁我也不给这面子,猪肉那玩意儿谁吃谁……” 话正说到这,他突然一愣,盯着肉庄门口,两只小眼睛越睁越大。 却见两名仆从跟着从肉庄里出来,其中一人手里拎着大大小小至少五六块猪肉,每一块都至少有二斤! 另一人更是夸张,居然双手环抱着一大块后腿连臀肉,至少有二十来斤! “小心点,别给本官掉地上了!”王大人一边走一边回头叮嘱。 第151章 猪肉旋风 “不只?”何进尧又看了看手中的账本,明明只有这么多。 “这上面记的是散售猪肉,这一本记录的是长期供应合作。”朱一言拿出另一本账本,双手奉上。 何进尧接过,翻开一眼,两只眼都亮了起来。 朱一言当然知道他为何如此。 京香园和荷庄两家谈到一半,后面又连续来了好几家有名的酒楼,全是来谈长期供应的。 到关铺打烊时,周氏猪肉庄已经多了十八家长期合作伙伴! 少的日供六十斤,多的多达三百来斤,合计达到了三千二百斤! 好在这些生意都是开张之后才谈妥的。 若是开张之前就谈好,今日也不必开张了,肉庄备下的猪肉,还不够这些供应用的! 有了这基本盘,以后进货保底都能卖出三千二百斤,这种开门即大火的生意,简直无法想象! “卑职是真没想到,这猪肉生意竟如此受欢迎!”朱一言叹道,“卑职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为何如此?” 何进尧也是感同身受。 猪肉在京城如今做过什么宣传,他全都知道。 一共也就是两回上园春的宴席,其它的没了。 可两回加起来,尝过猪肉美妙滋味的顶多也就百来人。 哪怕最好的情况,这些尝过的全都想买,也只有这么多才对。但今天周氏猪肉庄接待过的客人,超过二百人! 而且更奇怪的是,两回宴席,均未邀请过达官显贵或豪商富贾。 甚至在瑶池仙酿,他们也并没有向顾客宣传过肉庄的事。 可今天来的客人中,有大半都是这些人。 可他们却来了,何进尧想不通,索性把这事抛到脑后,把目光从账本上抬起。 “看来,明日原本备的五千斤还远远不够啊。”他喃喃地道。 预约的一千来斤加上供应酒楼的三千二百斤,光是这些,就已经几乎把原本备的量给耗尽了。 看来没办法,只好继续走瑶池仙酿的路子,对零散客户大量搞预约? 同一时间,宁王府。 灯火辉煌中,后院的林园内,宾客如云。 宁王高坐主位,笑容满面,油光也满面。 一旁的侍婢不断拿毛巾为他擦拭嘴边的油脂,心里好笑。 同时也是暗感惊异。 王爷那嘴一向挑剔,今儿却连仪态都不管了,可见面前的菜肴有多美味。 她不由看了桌上一眼,暗吞了口口水。 好不好吃,她不知道。 但这气味儿,可真是诱人! 不过今儿王爷宴请府内幕宾,自己这样的奴婢,只好等回头宴毕,到后厨看看还有没有剩的吧。 “王爷,如何?这道糖醋里脊,尚能入口否?” 下面一席,一个两撇小胡子的文士含笑说道,手里抓着根排骨,也是吃得满嘴油光。 “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宁王嘴里塞着东西,咕噜了一句。 “陆先生,不知您是从何得知,世上竟有此物的?” 和文士相对的另一桌,一名高壮汉子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 “上次去上园春,偶尔听起那里的伙计说起,说是吃过的人都觉得无比美味,举世罕见。” “坦白说原本陆某还对这八字的评语,着实有些不信。” “直到前日,陆某为瑶池仙酿的事宴请了一位故人,他成功加盟了一家小铺。” “结果席间他忽然停著感慨,说起了周氏商会在上园春那一餐,无比怀念。” “我这位故人,在口腹之物上的品鉴,一向是信得过的。” “陆某遂暗中打听,才知周氏猪肉庄之事,方敢向王爷推荐。” 那文士陆先生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众人这才恍然。 “那真是意外之喜,哈哈!” “不过回头本王定要好好骂骂瑶池仙酿的掌柜。” “有这等好物,竟然不知会本王,简直可恶,险些害我失去这般美味!” 宁王一边吃一边说,听得众人连连附和称是。 陆先生看着他神情,心中暗暗得意。 这一次,真是立大功了! 今日的菜式,全部都是他花钱从上园春的伙计那偷买来、再教给王府大厨的。 未必有加盟宴当时的滋味地道,但应付从未吃过猪肉的人,已经足够。 现在看来,那十五两银子,花得真是不冤! 宁王府幕宾数百人,今日全部到场,让他露了一回大脸。 甚至第一次有机会在宴席之时,坐在宁王的下首,还单独列了一桌! 以前,他坐的全是席尾,而且和人挤的长桌,待遇天差地别。 自从当初进入宁王府,陆先生在这已经呆了六年,却一直属于外层圈子。 在府内之人眼中,他就是混吃蹭喝的那类人。 自然,也受了不少白眼。 好在黄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等到了这个好机会,立下大功,借着这一步,来日平步青云,甚至借宁王权势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无可能! 看着席间那些幕宾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陆先生大感得意,反而挺起了胸膛。 自己终于迎来了曙光! 城西的一处小宅院内,林广不断收到手下传回的消息,微微一笑。 何进尧和唐韵等人自然不知道,陈言也在关注猪肉生意,因此特意叮嘱林广,今日多留意京城各处的情况。 不只是宁王府,今夜其他达官显贵的府宅,也多有摆席宴客的。 主菜全部都是猪肉菜肴! 周氏猪肉庄的开业,着实掀起了一股旋风。凡是抢购到猪肉的富贵人家,无不得意地想显摆一下这新鲜的好货,广宴亲朋好友。 “看来,大人这一波又赢了。” “来人!即刻将这些送回青山县,交予大人!” 次日一早,陈言刚起来,就看到了林广让人传回来的消息。 “公子,看来一切都和你预计的一样呢。”陆卿儿一一将早点端上桌,笑盈盈地说道。 “差不多吧。”陈言心不在焉地道,一张张地翻着桌上的纸条。 从纸条的记录来看,昨儿至少有十五户大户人家,摆宴席从黄昏摆到了半夜。 这是最好的免费宣传广告,相信昨晚之后,原本就火爆的猪肉生意,会再上一个指数级的台阶。 “公子怎么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陆卿儿奇道。 第152章 强买强卖 “唉,这叫公子我怎么开心得起来?”陈言叫起了苦,“我这栏里的猪完全赶不上趟啊!新猪场的仔猪还得至少半个月才能起来,供不应求,眼看着那些明明可以到手的银子,却没法拿到,公子我这心,一直在滴血啊!” 猪肉生意他虽然早就在筹划,但是养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他此前建的养猪场,实验性质居多,因此规模不算大。 加上为了接待难民,上回他把积了大半年的一百三十头猪全给宰了,导致新猪出栏量不大,如今日供肉猪也就五千斤左右。 虽说他早就预料到一开业就会大火,早已另建了两个规模更大的养猪场,能将日供应肉量提升到二万斤左右。 但是,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行! 这哪赶得上现在的需求? 原本他没打算猪肉也搞大规模预约,这下好了,想不搞也不行了。 赚不了钱,头痛。 有钱赚没法全捞回来,心痛! 陆卿儿抿嘴一笑:“那就先吃早膳吧,反正这些事现在烦也没用。” 陈言定定神,抬头看看她,不禁心里一痒。 今儿又是这么清凉,这小蹄子,一天天净想着榨他的腰子! “啊——”陈言没拿筷子,直接张开了嘴。 陆卿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拿起一个蒸米糕,轻轻放到他嘴边,准备喂他。 陈言却摇了摇头:“口渴,我要喝东西。” 陆卿儿忙放下米糕,准备拿起旁边的羊奶。 陈言仍在摇头:“羊奶太腥了。” 陆卿儿睁大双眸:“那公子想喝什么?” 陈言眨眨眼:“昨晚没喝过瘾的那个。” 陆卿儿一呆,随即蓦地反应过来,双颊大红:“公子,妾身真的没有……” 陈言一把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把她扯进怀里:“多喝几回,自然就有了,来……” 说着一埋头,陆卿儿惊呼一声,软化下来,两颊如火烧一般,紧紧抱住了他的头。 咚咚咚! 门口响起重重的敲门声。 两人一惊,赶紧松开。 转头看去,只见郑妍站在门口处,背对着他们,绷着脸道:“大人,我有事与你一谈。” 陈言一下反应过来,晓得这妞肯定又是老习惯,自顾自地闯进来,结果看到了他和卿儿亲热的一幕,吓得赶紧转过身,还故意敲门惊动他们。 “咳咳,有事就说。”陈言轻咳一声,赶紧拿起米糕塞进嘴里。 陆卿儿羞得转身进了里屋。 郑妍听得动静,这才转过身来,红着脸走到桌边坐下。 身子自然而然地往前微倾,靠在了桌边。 陈言很少和她坐在一起,不由有些奇怪,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才发觉她居然把身前令人惊叹的雄伟,搁放在了桌上。 盛放米糕的盘子就在旁边,也不小了,可跟她那里一比,显得特别精致小巧。 “看什么看!”郑妍察觉他的目光,娇嗔道。 “你坐归坐,干嘛给我桌子加这么大压力?”陈言厚着脸皮道,既然被她发现了,他索性光明正大地猛瞧。 “我肩膀酸,休息一会儿不行?”郑妍更是双颊如火绕一般,却没有躲闪或遮挡。 陈言这才恍然。 听说女孩子如果身前过于雄伟,会给肩颈带来极大的负担,导致肩酸甚至疼痛,所以有时会把那里放在桌上,以减轻负担和休息肩颈。 看样子,这说法有点道理。 “李县丞派人来传信,说咱们青山县的人,在外面吃亏了。”郑妍没再理会他,说起了正事。 “吃亏?在哪?吃了啥亏?”陈言终于把目光抬了起来,看向她的俏脸。 “在良谷县城,说是李县丞派去采购粮食的小吏,被卖主逼着高价买粮。”郑妍随手也拿起一块米糕,自顾自地吃起来。 “还有这种事?”陈言有些意外。 青山县开辟了不少耕地,种的粮食其实自给自足还是够的。 但是一来如今来了大批难民,人口暴增,二来局势不够稳,也怕万一粮食不够,所以陈言长年都派人在外面采购粮食。 所购粮食带回青山县后,一部分储存起来,另一部分则放到官营的粮铺,平价卖给百姓。 良谷县大部分是平原,因此是陇州的粮产区,粮价也便宜,位置也近,自然是采购的重点区域。 “李县丞说,派去的小吏见价格太高,本来是不打算买的。” “可是对方堵了门,说不买也得买。” “最后小吏没辙,只好掏钱买了。” “有喝的么?这米糕吃多了有些干。” 郑妍说着说着,突然来了一句。 陈言把羊奶推过去:“喝这吧。强买强卖,怎么不照规矩来,去县衙报官?” 郑妍抓起瓶子,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那羊奶从她嘴边上淌了些下来,顺着下巴滴到了胸襟上,润了一小片。 陈言不禁看得眼睛一亮。 这妞有时候真是不拘小节! “哎呀,怎么把衣服弄湿了!”郑妍喝完放下瓶子,也发觉了,有些气恼地拿手去擦沾在胸襟上的羊奶,有些浪涛涌动,看得陈言不由暗吞口口水。 他清楚这妞性格单纯,并不是有意这么做,但正因为是无意识所为,反而更是诱人。 郑妍没有察觉他的心思,一边擦拭一边说道:“报了,县衙说民间纠纷,没有实证,没法断定人家是强卖。” 陈言眉头一皱:“等等,县衙的话……不就是熊进那肥猪?” 郑妍没好气地道:“不是他是谁?我看,他就是公报私仇,故意的!” 陈言目光一寒,道:“看样子上回的事,没看姓熊的长足记性!” 李奉派出去的人,也是衙役的编制,自然就是他陈言的人。 熊进断案这么偏,保不齐有报复他的意思。 “要不要我带人过去闹一闹?”郑妍抬头看他,目光灼烈起来。 在熊进那儿被关,这笔账她一直耿耿于怀,虽说陈言上回狠狠敲了熊进一笔,替她出了口恶气,可报仇这种事,始终还是自己亲手来得爽快! “不用不用,这事本官自有办法收拾姓熊的。”陈言吓一跳,生怕这妞真的带着人冲过去,到时候被又被抓起来,让他又得去救人。 第153章 你吃她呗 “什么办法能有揍姓熊的一顿好?”郑妍有些不满。 “不急,等我先把整件事全弄清楚了再说。”陈言从容不迫地刚说到这,突然脸一变,“哎!你把我米糕全吃了,那本官还吃什么!” 却是不知不觉,郑妍一个接一个,把剩下的米糕给吃了个干净。 “你不是有吃的嘛,吃她呗!”郑妍红着脸说了一句,起身跑出了屋子。 陈言知道她说的是陆卿儿,看着她跑动时那汹涌的浪涛,心里痒痒的。 卿儿的固然不错,不过她的估计更是别有滋味! 他站起身,转身朝里屋走去。 “卿儿!公子要吃的来了!” 午后,良谷县,县衙后院。 花园内,摆开了一桌,熊进春风满面地饮酒吃肉,不时还有旁边服侍的丫环身上揩点油,心情大佳。 一旁,武明却是双眉微锁,闷着头喝酒。 “武兵曹,你这就不对了。” “好不容易才收拾了姓陈的一把,你该替本官高兴才对吧。” “愁眉苦脸的,实在是败兴!” 熊进见他神情不佳,有些不乐意了。 武明叹道:“大人,卑职实在是高兴不起来。那个陈大人,要是知道了此事,岂不麻烦?” 熊进呵呵一笑:“妙就妙在,此事他无从得知,背后是本县在动手脚。” 上次事后,熊进亏了那么多银子,肉痛得要命,回来就想把这找补回来。 就在那时,他突然收到一个消息,说是有青山县的衙吏,到他们这收购粮食! 熊进当时眼睛就是一亮。 收购粮食,带的银子少不了! 虽说青山县贫困,但姓陈的刚敲了他一笔银子,说不定就是拿那笔银子来收购的! 他立刻找来本县最大的粮商,一番叮嘱。粮商不敢不听,只得答应下来。 这才有了高价强卖之事。 粮商把衙吏扣在自家粮庄,然后逼着他同伴去拿银子,按五倍的价格卖。 不过让熊进没想到的是,他估错了对方带的银两。 青山县到他们这收购粮食也不是第一次,上年一口气花了二千两银子。 所以熊估摸着这次应该也大概在这个水平。 结果,对方竟然带了六千两银子! 等到交了钱,粮商这才放了衙吏和其随行同伴。熊进直接把六千两银子吞了五千五百两,剩下五百两给粮商,气得后者够呛。 但也只能忍着。 人人都知道这位县太爷的秉性,跟他讨价还价,搞不好连那五百两也一起收了! 事后衙吏到县衙击鼓鸣冤,熊进当场问他要强卖的证据,可这事哪有什么证据?衙吏只得无奈离开。 此事熊进大为得意,早就打算好了,万一陈言真怀疑是他动的手,他也可推得一干二净。 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他干的。就算粮商当了叛徒,吐露真相,他也可以矢口否认。 当然,他更清楚,粮商是绝不敢泄露的。 这时熊进正自得意,武明却暗叹口气,正想再说话,外面忽然有人小跑着进来。 “兵曹大人!纳抚营有些急事,营内兄弟有人斗殴!” “什么!大人,卑职去去便回。” “扫兴,去吧去吧!” 武明这才跟着来人快步离开,到了县衙外面,马车已经备好。 “我不坐马车,你不知道?牵马来!”武明不悦道。 “大人,还是坐一坐比较好。”那人却没动弹,淡淡说道。 武明一愣,定睛打量对方。 刚才他粗略一扫,认出对方身上穿着良谷县纳抚营军士的服色,并没有多想。此时细看,他突觉不对,这人面孔相当陌生! 第154章 蝴蝶效应 钱武没有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塞进他怀里:“大人嘱咐我给你的,让你不必担心,只管为他好好守着熊进。其它的事,他自有安排。” 武明不由掂了掂那银子,顿时动容。 至少有五十两! 他跟了熊进这么些年,出生入死,命都拼了好几句,结果后者给他的赏银最多的一次,也只有十两左右。 如今只要透个消息,无惊无险,居然就能得五十两! “请钱兄回去禀报陈大人,卑职感恩不尽。” 武明精神大振,抱拳说道。 钱武似笑非笑地道:“武兄这脸还真是变得快,果然银子就是好使。” 武明脸上一红,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 钱武却是一乐:“哈哈,武兄别见怪,我跟你说笑呢,甭放心上。出来做事,谁不是冲着钱来的?不瞒你说,当初我跟大人,就是因为钱!大人说了,为钱,不可耻!” 武明有些尴尬地笑笑,没说什么。 这位陈大人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 别人都强调下属要赤胆忠心,他却毫不避讳钱的问题。 看来,跟他似乎也挺不错。 他定定神,问道:“不知大人要如何对付熊进,是否需要卑职配合呢?” 钱武摇摇头:“这就不用了,大人要收拾区区一个良谷县,还不至于动用你这么好的底牌。你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姓熊的就会哭着求大人放过他!” 武明暗感奇怪,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他也不好再追问,话题一转:“那关于熊进谋逆之事……” 钱武吓了一跳,一把捂住他的嘴,沉声道:“武兄忘了大人的叮嘱吗?” 武明一震,晓得自己失言了。 当初在纳抚营,他被刑房吓得够呛,吐露了关于唐朔的事。 他本来以为,这事是件大功,若是陈言拿去向朝廷邀功,必能谋得一番大功名。自然,对方也会因他吐露了这么有用的消息,不会再为难他。 可没想到,陈言不但没开心,反而脸都青了,立刻嘱咐他绝不可再提此事。 他不知道陈言根本不想立功离开青山县,还以为对方另有打算,只好闭上嘴。 结果陈言一直没派人联系他,所以他才忍不住问出来。 钱武压低声音道:“武兄,跟着大人办事,你千万记着一点,就是让你别提的事,绝不可再提,否则大人怪罪下来,你我担当不起!” 武明定了定神,点头道:“我明白了!” 同一时间,青山县县衙。 白鹭娇嗔道:“你有没有认真听!” 她一路辛苦奔波,赶到这里,把猪肉庄开业的火爆情况一一向陈言说明,结果说到一半,后者打起了哈欠。 “都是些早就知道的事,有啥好听的?”陈言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 “早就知道?你怎么知道的?”白鹭错愕道。 “早在开业前,我就跟你们周掌柜说过了,这生意一定火。”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你就吹呗,我才不信你那么神机妙算。”白鹭嘟囔了一句,把手里的记事册放在桌上,“我们东家说了,你的猪肉供应量,必须得提起来。五千斤,不够!” “你当这玩意儿跟你的废话似的,要多少有多少?”陈言翻了记白眼。 “你说谁谁废话……”白鹭险些要跟他发火,还好及时压住,“那现在怎么办?今天猪肉庄刚一开门,五千斤就卖光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说起这事我就一肚子火!” “我让你们搞得贵气点,卖精品货、高端货。” “你们可好,连个包装都不带,跟个地摊货似的让人家直接拎回去!” “这也算了,我再三叮嘱,接长期订单可以,但要限量,优先满足零售的。” “你们倒好,有多少应多少,坏了本官的战略!” “现在还好意思来我这抱怨?” 陈言火大地道。 白鹭哑口无言。 现在她负责两边的传信,对他说的事也大概了解一些。 陈言原本要求卖出的猪肉,对标瑶池仙酿的风格,在前期尽可能做出档次感,每一块售出的货品都要有不错的包装。 当然不能和瑶池仙酿相比,那成本太高了,但起码也得看着精致。 结果因为商会把精力都放在了瑶池仙酿上,猪肉庄的准备没有到位,包装什么的都还没提上日程。 至于全盘接下酒楼的长期订单,纯粹是朱一言没经验,贪心了。 “算了,回去跟你们东家说,至少半个月内,五千斤的供应量是极限。” “但半个月后,能提到二万斤以上。” “还有,绝对不能滥竽充数,去找劣质猪肉来应付了事。” “咱们要打出名头,绝不能做出任何会坏了名声的事!” 陈言消了气,一一叮嘱。 白鹭赶紧一一记下。 等公事忙得差不多后,她才迟疑着开口:“陈大人,有件事我想向你请教一下。” 陈言见她神情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心中一动,道:“行啊,你说。” 白鹭鼓足勇气开了口:“上次你说青山银庄如果存银数额大,返的利钱还能再加,假如我有一万两,到底能加多少?” 第155章 免费的谁不喜欢? 陈言表情一下古怪起来,上下打量她。 白鹭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嗔道:“你在看什么!” 陈言忽然一笑:“白姑娘,还真看不出来,你做护院的,居然这么来钱?能攒下一万两银子?” 白鹭硬着头皮道:“我自有我的法子,这你用不着管。” 陈言想了想,道:“看在咱们也算老交情的份上,这样吧,你要是存一万两,每一两银子我额外每月多返你五文!” 白鹭双眸大亮:“真的?” 若是这样,那一万两就能返四百五十两,比原来多五十两! 陈言再道:“不妨再给你点优待,若是能上十万两,我再给你加五文,一两返你五十文!” 白鹭激动地霍然站了起来:“你说话可要算数!” 陈言笑眯眯地道:“咱俩交情那么深,岂能对你言而无信?” 白鹭颊上大红,知道他指的是上次给自己喂药的事,的确从这方面来说,那简直是袒裎相对的交情了。 换了以前,她必会火冒三丈,但此刻却难得地没生气,说道:“十万两我暂时没那么多,但一万两我有,下次来时,我会带来。” 这个事,她想了很久。 姐妹们凑足了一万两银子,她辛辛苦苦地带到青山县来,有功劳有苦劳,拿这钱额外再多赚一点,不过份吧? 所以她才探问此事,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每个月多五十两,一年就是六百两! 比她做凤翎卫的薪俸还高! 反正给姐妹们的不会少,自己并不是做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亏心事,何乐而不为? 陈言上次就看穿了她有心来这存银子,不过也没想到她如此积极,欣然道:“没问题!” 送走白鹭没一会儿,钱武回来了。 “大人所料无误,卑职从武明那里已经确认了,确实是姓熊的搞的鬼!” “呵,想找死,本官成全他!给我把贺老大叫过来!” “是!” 看着钱武去后,陈言微微冷笑。 熊进怕他再直接动武,所以来这么一手阴招,想让他没有理由动粗。 第156章 温柔乡是英雄冢 唐朔露出沉吟之色,来回踱了几圈,才道:“其实你方才说的,本王早已考虑过。如今宣国公带着大军去了冀州,确实是个好机会。但唐韵此女狐狸多智,本王担心的是,这是她故意的,为的就是诱出本王的真正力量,好一网打尽!” 熊进动容道:“这一点臣确实未曾考虑到。” 唐朔沉着地道:“所以如今必须小心谨慎,但也不能畏首畏尾,万一这真是个机会,错过便可惜了。熊大人听令!” 熊进激动起来,立刻跪伏在地:“微臣在!” 唐朔双手将他扶起,压低声音:“你对本王有大恩,不必如此多礼!你且派一名值得信任的手下,到江州州府,替我传个讯。” 熊进剧震道:“莫非……” 唐朔微微一笑:“世人皆以为本王气数已尽,却不知那只是本王的障眼法!本王真正的底牌,如今正在那边!” 熊进心花怒放,果然如自己所料,燕王还有杀招! 当下唐朔提笔就墨,写了一封书信封好,然后又将一套复杂的联络方法教给熊进。 熊进听了两遍,都没能记下来,反而被搞得晕头转向。 步骤繁琐,复杂度堪比手工制作舆图! 但他毫不怀疑,反而觉得正该如此。如果不是这么严谨的方式,那岂不是早就被唐韵的人给抓住了? 好不容易,才将这些弄妥,熊进一脸壮烈之色,决然道:“臣绝不辜负殿下,不,绝不辜负陛下的厚望,定会全力完成此事!” 唐朔哈哈大笑:“本王,不对,朕来日得登大宝,必封熊爱卿为护国公!” 熊进喜翻了心,连忙跪谢圣上隆恩,这才满心欢喜地去了。 看着他消失在外面,唐朔这才松了口气,拿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珠。 好险! 想不到撒谎也是这么费劲,看来日后在这方面得多磨练磨练。 所谓的底牌当然是假的,联络方式更是他临时编出来的。 熊进的手下从这里赶到江州,至少也要三天,再用那套虚构的联络方式寻找所谓的联络人,至少也得十来天,才能发现不对劲。 再等其折返回来,又是三天。 如此一来,至少蒙混半个月是没问题了。 至于到时候怎么办,那时再说呗! 如今,还是好好享受这不花半文钱的美酒佳肴,以及那柔软温顺的侍婢吧! 他嘿嘿一笑,转身走进了后堂,正好看到其中一名婢女正弓着身子为他整理床铺。 看着那薄如蝉翼的裙衫内隐隐绰绰的美景,他心里一热,走到她身后,猛地将裙摆一揭。在她惊呼声中,屋内一片春光无限。 温柔乡是英雄冢,起事造反失败了,那就干脆在温柔乡里当个好汉好了! 熊进不疑有他,仍沉浸在将要被封为护国公的喜悦中,匆匆回到县衙,把武明叫了来。 “大人有何吩咐?”武明满地头雾水。 “我这有件事,你派个得力可靠之人去办。”熊进说到这,忽然想了想,改了口,“不,其他人本官也信不过,你亲自去办!” 说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武明听得大吃一惊,他帮熊进接纳唐朔,其实最初也是一样的私心,想要借此一步登天。 但现在事情早已泄露,他哪还敢多掺杂? “大人,事关重大,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万一被人知道了……”武明硬着头皮道。 “呵,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如何能得富贵?放心吧,这事没人知道。”熊进信心十足地道。 最有可能泄露的一次,就是当日迎纳唐朔时,有可能被郑妍偷看到那幕。 但熊进上次试探陈言和郑妍后,在两人联手演戏下,已经相信此事并没有泄露。 武明见他如此,晓得再说也没用,只好暗叹口气,答应下来。 出了县衙,他直接回了纳抚营,做好准备后,骑马离开了县城。 但出了城之后,他没有去江州的方向,而是调转头,朝着青山县而去。 熊进想死,他可不能跟着陪葬! 县衙内,熊进此时正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武明前脚刚离开,后脚县丞常锐来了。 常锫是熊进的小舅子,被后者提拔做了县丞,成了后者的副手。 “姐夫!大事不妙!”常锐刚一进来,就大叫起来。 “什么事大惊小怪?”熊进皱眉道。 “咱们渔行的生意,没了!”常锐面无血色,一脸愁苦。 “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熊进吃了一惊。 常锐这才说了起来。 良谷县最大的产业,便是渔猎。 境内的几处湖泊,鱼产丰富,不仅能自给自足,而且卖到外县去还能赚不少钱。 熊进上任后,借着自己的官权,将几处湖泊划进了自己的私有,还建立了自己的渔行,垄断了全县的渔猎生产,禁止私人打鱼。 良谷县原本有好几家渔行,都因此关张,那些私人渔夫,更是没了维持生计的办法,只能在他的强逼下,去他渔行上工,替他打鱼赚钱,自己则只能拿一点勉强温饱的工钱。 靠着这一项,熊进每年都能捞到近三万两银子,可以说是他中饱私囊的重要支柱。 可两日前,长年与他渔行合作的买家突然悔约,说不再购买他家的鱼产,要中止合作。 听完常锐的话,熊进大怒。 向来只有他敢悔别人的约,居然有人敢对他如此,找死! 好一会儿,熊进才冷静下来,觉得有些不对劲:“等等,就算一家中断,不是还有其它买家吗?” 常锐苦着脸道:“姐夫,现在哪还有其它买主啊,两年前起,咱们就悔了跟别家的约,只卖这家李氏鱼产了!” 熊进火了:“这种大事你怎能不跟我商量?怎可能只拴死在一家身上!” 常锐叫起了屈:“当初就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啊!你忘了吗?因为人家李氏鱼产愿意以高出其他买主三成的价格收购,你让我断了和其它买主的买卖啊!” 熊进一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两年前,那家李氏鱼产第一次找上门,出手豪阔,出价又高,贪婪的熊进自然起了贪心,毁了跟其他买主的协议,只卖李氏鱼产。 可这两年合作愉快,他哪会知道,姓李的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第157章 用脚后跟听的吧? 熊进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绷起了脸:“如此重要的事,为何拖了两日才告知我?” “我本来想着应该没大事,就自己先跟他们谈了谈。” “可没想到对方态度十分强硬,根本不谈。” “方才我又去找他们,可人却不见了。” 常锐嗫嚅道。 熊进大体明白了怎么回事,常锐怕自己生气,所以想把买卖谈回来,没曾想人家玩了失踪,他没了辙,这才来找自己。 “这些都不重要了!” “那个李氏鱼产,在咱们县城有没有铺子?” “马上叫他们东家过来见我,本官亲自和他一谈!” 常锐无奈地道:“他家是外地来的,在本地没有铺子,听说是从隔壁司隶来的。” 熊进气得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转头死盯着常锐:“他家为何要悔约?总有个理由吧?” 常锐迟疑了一下,才道:“他们说,在咱们这做生意太危险了,不敢买……” 熊进失声道:“危险?是不是你干了什么让人家误会的事?” 常锐一呆:“姐夫,这咋能怪我?不是你干的嘛。” 熊进大怒:“你胡扯什……” 常锐直接截断他话头:“人家说,听说咱们这强买强卖,不就是说你让粮商整青山县衙吏的那事么?” 熊进一僵。 竟是为了此事! “姐夫,真不知道你干嘛干那事!”常锐颓然道,“这下完了!这一批足有四五万斤鱼,都已经捞起来进库了,眼看着要交货,却闹出这事,全完了!” 熊进又惊又怒又是疑惑。 当时出气加捞钱,确实是爽。 可没想到,这事竟会有后遗症! 但此事是如何被外人知道的? 粮商肯定不会吐露出去,难道是青山县那个衙吏说的? 莫不是他回去跟陈言一说,后者就把此事告诉了李氏鱼产? “陈言!此事本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熊进气得直哆嗦。 “姐夫,现在最重要的是库里的那些鱼,得赶紧卖出去!” 常锐提醒道。 进库的鱼是准备即刻卖掉的,库里的水是死水,现在待了两天多,那些鱼已经有一些翻了肚,剩下的也是奄奄一息,再扔回湖里,也活不过来。 若是不赶紧卖出去,这几万斤的鱼就全白瞎了! “哼!李氏鱼产擅自悔约,此事本官绝不罢休,定会追究!”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先找能接手的买主,你立刻另外找人商谈。” “价格低一些也没关系,必须尽快出手!” 熊进冷静下来,嘱咐道。 常锐猛点头:“明白!” 青山县,县衙。 武明到了后院,见着陈言,立刻单膝跪落:“卑职见过陈大人!” 陈言面色一沉:“武明,你可知贸然来这里,使你对本官再无半分价值!” 武明当然清楚他在说什么,自己的价值就是卧底,现在直接来了这里,要是被熊进发现,他这卧底暴露,自然没了价值。 他连忙道:“请陈大人放心,卑职此次来此,万分小心,保证熊进绝对察觉不了!” 陈言面色稍缓,哼道:“哼,什么事来得这么急?” 武明压低声音:“事关唐朔。” 说着将熊进交待的事情说了出来,连信都拿了出来,准备给陈言看。 陈言听得哭笑不得。 他再三叮嘱不得再提逆王之事,这家伙用脚后跟听的吧? 看着武明一脸邀功似的神情,陈言真想一棍子给他头上敲个洞,看他能不能开点窍。 不过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没用,他略一沉吟,没有接过书信,摇了摇头:“不用了。” 武明一呆:“啊?卑职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陈言笑了笑:“假的东西,看它只是浪费时间。” 武明吃惊地道:“大人是说,熊进给我的是假书信和假联络方式?难道他已经察觉我……” 说到最后,他不禁脸色大变。 难道这次是熊进试探自己? 而自己真的跑到了这来报信,那熊进必然确认了自己的背叛,焉能罢休! 陈言失笑道:“你太高估那胖子了!他自己怕也未必知道此事是假的,说不定还真为自己立了大功,就快有场大富贵了!” 武明这下是彻底懵了:“大人的意思是,唐朔蒙骗了熊进?大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陈言不答反问:“武兵曹觉得唐朔他聪明吗?” 武明对他这天马行空般的问话有些吃不住,只能愣愣地摇摇头。 这些天,武明见过唐朔不少次。 接触一多,就能感觉到,这位逆王剥去王袍,其实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爱好吃喝玩乐,讨厌辛苦麻烦,尤其是对动脑子的事,都不咋样。 不过这跟书信真假有何关系? 陈言悠悠地道:“你刚才说的那种联络方式,复杂得本官都记不住,那货居然能凭脑子记下来?本官可保证,你若现在再去问他一趟,搞不好他连一半的过程都说不上来!绝计是临时编出来的!” 武明一震道:“大人言之有理!” 陈言加了一句:“本官甚至还能断定,必是熊进逼他,那厮没了办法,所以才编出这些东西来敷衍熊进!” 武明脸色数变,长叹道:“大人智谋过人,卑职真是五体投地!” 陈言摆摆手。 “你先听本官说完再拍马屁不迟。” “假设那是真的,安排了如此复杂的联络之法,可见他们的保密做得多严。” “可是如此严密,唐朔却居然连个信物都不用给,直接让人送书信过去?” “试问,要是真有这么一张底牌,对方如何凭一封书信就信你?” 武明听得一脸懵逼,久久作声不得。 这些问题,他此前半点都没想过! 被陈言一点透,他才发觉,此事原来真有这么多破绽! 看着他懵逼的表情,陈言心里暗笑。 这些话虽然有些道理,但其实只是他临时想出来敷衍对方的。 事实上,他知道唐朔是在骗熊进,乃是另有原因。 第158章 公费旅游它不香吗? 唐朔叛乱之事,引得天下大乱。 陈言当时刚刚才着手建设青山县,不希望战火影响到这里,于是派出大量人手,将这兴兵起事的逆王调查了个底朝天,因此对唐朔的底子有数。 哪怕是唐韵,对唐朔的了解怕也不够他深。 唐朔如今的兵马,早就被唐韵的朝廷大军打散光了,以他这么一个纨绔子弟般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还备有底牌。 不过这些事,他不可能告诉武明。 “那卑职现在该如何是好?”良久,武明才虚心问道。 “简单,照样去江州,玩上几天,然后再回来。”陈言神色自若地道。 “啊?”武明没想到他是这个答案。 “你要是回去跟熊进说唐朔是瞎编的,无非两种结果。” “一是他信你,把姓唐的收拾了。” “二是他不信你,把你收拾一顿。” “照本官对他的了解,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点。” “毕竟此人贪婪成性,事关他未来的富贵,他多半会选择相信唐朔。” “所以本官建议你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继续照吩咐办事。” “公费旅游,它不香吗?” “何必非得惹得一身骚,把自己害了?” 陈言拍拍他肩头,笑着说道。 武明细细一琢磨,不禁动容。 这位陈大人虽说好像跟熊进没怎么接触过,但分析得确实有理! 尤其是对熊进的性格把控,怕是那胖子肚子里的蛔虫,都没陈大人把控得这么精到! “卑职明白了!多谢大人指点!” 等到武明匆匆离开后,陈言轻吁一口气。 这家伙,看来是不值得深入培养。 空有一身武力,脑子不够活泛也就算了,还这么不听话。 张大彪同样脑子不够活,可他有一点好,那就是时刻把陈言的话记在心里,说一不二,说东不西,叫他别提的事,撬他嘴都撬不出来! 他正琢磨着,外面一人匆匆而来。 “卑职见过大人!” 来人中等身材,国字脸,浓眉如刀,一脸正气,双目炯炯有神,正是如今青山县的县丞李奉。 “李县丞来得正好,本官正想找你来着,关于银庄的事,准备如何了?” 陈言拉他坐下,亲切地问道。 “此事已差不多了,这几日便可开业。卑职来找大人,是为良谷县的事,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李奉肃容说道。 陈言笑道:“姓熊的有何反应?” 李奉从容道:“自是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他怕是到现在仍不明白,李氏鱼产是咱们的产业。” 陈言哂道:“他不明白的还多着呢,这还只是个开始。跟本官玩阴招,本官玩不死他!” 李奉微微笑了笑:“这种败类,自该有恶人收拾。” 陈言错愕道:“你这意思,本官还是恶人?” 李奉点点头:“当之无愧的大恶人,全天下估计也没有任何人比大人更恶。” 陈言失声道:“合着本官在你心里居然这种形象?” 李奉连个客套都不带的,直接坦然道:“是。卑职第一次见到大人时,便知道大人是恶人。” 陈言奇道:“那你还跟我?” 李奉缓缓道:“因为卑职知道,大人的恶,一向只针对恶人。” 陈言哑然一笑:“你这话我听着舒服,算了,进行下一步吧,三天内,我要让那胖子连哭都哭不出来!” 熊进自然不知道,李氏鱼产正是李奉经营的产业。 但这产业实际上是属于陈言县府的,李奉也只是经营而已。 作为县丞,陈言将青山县的财政、民生等事务,交给了李奉。 为保证百姓生活稳定、物产充足,陈言搞了一系列有针对性的民生产业,其中大部分都由李奉来负责。 譬如粮食收购,便是其中之一。 又如青山县在鱼产方面较为匮乏,便弄了李氏鱼产,向外面收购鲜鱼,再运回来平价卖给百姓。 而良谷县正好出产鱼类,自然是首选目标。 此事一向隐秘,因此良谷县那边一直以为李氏鱼产是来自邻州司隶的大商家,并不晓得其实是青山县的产业。 这次事发后,陈言决心好好整治熊进,直接停止了对良谷县的湖鱼收购。 李氏鱼产采购的目标原本就有好几个地方,停掉这边,直接扩大对别处的购买量就行了。 但熊进的渔行如今只有他这么一个大客户,一旦断了合作,损失之惨重可想而知。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步。 很快,熊进就会明白,他的损失才刚刚开始! 两天后,良谷县城外的鱼库。 熊进脸色难看之极,看着满库翻肚的死鱼,欲哭无泪。 旁边的常锐比他脸色还难看,垂头丧气。 这两天,他想尽了办法,去见了外县过去曾经合作过的三十多户鱼商。 结果没有任何一家鱼商,愿意接手! 这结果其实已可预见,毕竟当初熊进贪高价,毁了跟他们的约,现在谁还信他? 而且更重要的是,强买强卖一事,已经传到了外县! 其中有几家,一听说是常锐来拜访,根本不给他这个县丞的面子,直接让门房把他拒之门外! 其余的虽说见了面,可无论常锐把价格压到多低,承诺以后保证长期合同,都没人肯接手。 这让常锐和熊进都意识到,如今不只是这库里这几万斤鱼的事。 整个渔行未来的生意合作,恐怕都麻烦了! “姐夫,现在该咋办?”常锐终于迸出一句。 “把这些死鱼全拿出去零卖!” “一文钱一条,能卖多少是多少!” “不能让它们全浪费了!” 熊进红着眼低吼道。 常锐:“……” 这可是好几万斤! 良谷县城百姓也就几千人,放开了吃,怕是吃到生虫了都吃不完! 更何况,这些都是死鱼,除非快饿死了,谁吃这个啊! 白送都不要,更何况还要花钱买? 别说一文钱不是钱,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每一文都是血汗钱,怎么可能浪费在这上面! 但他也不敢反驳熊进,心痛损失的后者,这会儿铁定暴躁,绝对不能惹,否则自己这县丞的位置怕是都不保! “我懂了,立刻叫人去办。” 常锐一边说,一边转身去叫人。 熊进有些受不了鱼库的味儿,转身快步出了鱼库。 到了外面,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名衙役快步而来:“大人!蔡大当家到县衙找您,说是有急事!” 熊进不耐烦地道:“她能有什么急事?叫她少来烦本官!” 第159章 全面危机 蔡大当家是良谷县一位大商户,经营多种买卖。 但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她当初只是个小商贩,后来被熊进瞧中,为她投了不少钱,才让她有了今天的规模。 不过也正因此,她手中的所有生意,熊进都要抽成,而且抽成高达七成之多。 那衙役小心翼翼地道:“蔡大当家说,事关生意。小的听大当家那语气,似乎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熊进一愣,心中无由地一个咯噔。 不会这么倒霉吧? 过了一会儿,熊进坐着官轿回到衙门,一个美艳妇人正在后堂内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这美艳妇人正是蔡大当家。 见他进来,她立刻迎了过去,急切地道:“大人!出事了!” 熊进心中不安越发强烈,深吸一口气,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蔡大当家脸色难看地道:“茶饼的生意,出了岔子。供应咱们茶坊原料的那茶园,突然派人来知会我,说要终止合作!” 熊进一震:“竟有这种事!” 良谷县最大头的生意,自然是渔猎。 而在渔猎之下,便是茶饼生意。 蔡大当家有四座茶坊,通过从外地采购茶叶来制作为茶饼,然后供应武阴等大城的茶铺。 茶叶价廉,制作为茶饼后价格能翻几倍,茶坊赚那中间的差价,也能赚个钵满盆满。 平均算下来,每年都有超过四万两的流水,稳定赚到三万两左右,熊进抽成都能抽到二万两银子。 如果这生意出了问题,他就等于少了二万两银子的外快,岂能不急? 蔡大当家叹道:“最要命的是,咱们手上还有不少单子快到期限,这时候断了茶叶的供应,肯定会影响咱们那几家大主顾!” 无论哪一行,做生意都讲究信用。 若真的未能按期交付茶饼,到时候人家可不会管他们是为何逾期,只会觉得他们不可靠,直接换了合作的对象! 这一点,熊进自然清楚。 但他此刻跟这事相比,更在意另一件事。 为何这么巧,所有事都赶在了一起? 鱼产如此,茶饼也如此! “你有没有问过,茶园那边为何如此?”熊进急问道。 “他们说……”蔡大当家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跟咱们做生意不稳妥,咱们这强买强卖,怕咱们也那样对付他们。” 熊进脸上血色尽失,一双肥手登时握紧! 又是这事! 不用问,肯定是陈言把这消息散播到了茶园那边! 蔡大当家没给他在心里多骂陈言几句的机会,无奈地道:“而且,还不只这一桩生意出问题。咱们的染料生意,也出事了!” 熊进失声道:“什么!连染料生意也出了事?” 蔡大当家苦涩地道:“不只。” 熊进脸都青了,颤声道:“莫不成布匹生意也……” 蔡大当家颓然点头:“除了这几宗大生意,我手上其它的一些小买卖,尤其是刚有起色的丝绸生意,也全都遇到了问题!” 蔡大当家算是个颇有能力的买卖人,当初熊进看中她,除了垂涎她美色外,也因为她做买卖的能力出众,自己可以借用。 这些年,他在她的生意中投了不少银子,她也没辜负他的期望,将生意越做越大,从最初的单一买卖,做到今天手上有十几种生意。 熊进很清楚,她跟常锐那家伙不一样,乃是真正有手段的人。 如果连她也束手无策,就说明此事真的已经到了绝境!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声音仍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出问题的原因莫非……” 蔡大当家用力点头:“没有一个例外,全部都是因为青山县衙吏在咱们这被强买强卖的事!” 熊进眼前一黑,肥躯晃了晃,似要晕倒。 “大人!”蔡大当家吓了一跳,慌忙扶住他。 “陈——言!”熊进勉强稳住身形,嘶叫起来,“你害得本官好苦!” “什么?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言又是谁?”蔡大当家吃了一惊。 熊进扶着桌边,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好一会儿才定住心神。 他面色惨淡地把自己和陈言结怨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不过隐去了唐朔的部分,只说起因是郑妍行凶伤人。 蔡大当家听得睁圆了双眸,难以相信竟有这种事。 “带着十来人,冲到这里,把人救走?!这,这怎么可能!”她喃喃地道。 武明的能耐,她非常清楚。 再加上三百人,居然都没能伤到对方! 青山县,这个邻县,她打死也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按说这该不可能。 如此能耐,早就该名声四扬,她长年做买卖,也接触过不少去青山县的客商,为何从未听说过此人? “现在该怎么办?”她回过神来,看向熊进。 “能怎么办?”熊进一咬牙,“本官要发一通告示,否认强买强卖一事!姓陈的散播此事,也是凭一张嘴而已,根本没什么证据。本官代表官府,没理由他们不信我的话!” 蔡大当家沉默下来。 她深知熊进的脾气,能力不强,却刚愎自用。 他决定了的事,没人可以影响。 但这办法是否有效,她一点也不乐观。 毕竟熊进在民间的名声如何,她一清二楚,怕是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 可现在,也只好走一步算步了! 当即,熊进叫人来拟好告示,写了数十份,一一贴到了良谷县街头。 内容无非是痛斥青山县衙吏血口喷人,本县凭良心做生意,从无强买强卖之事。 告示一贴出,顿时每一张面前都围满了百姓。 “什么玩意儿?咱们这出过强买强卖的事?” “看这上面说的,是人家来这,被强迫高价买粮。” “不会吧?哪有这种事!” “等等!几天前不是有个外地人,跑到县衙去击鼓鸣冤来着?” “对对,我也记得这事,当时熊大人不许百姓进大堂听他审这案子来着!” “我记得当时是判了喊冤的人无理取闹,逐出了衙门。” “莫非,就是那事?” “不无可能!” “莫不是熊胖子又干那些缺德事,这会儿贴告示来装白莲花?” “嘘!你不要命了?在这叫他熊胖子!” “我就叫了咋了!天天净干些破事,就知道搜刮咱们老百姓的银子,早晚有一天他不得好死!” 第160章 软的不吃就来硬的! 县衙内,熊进浑然不知此事在百姓之中引起了热议,还颇为得意,觉得自己这一招相当高明。 告示贴了一天后,第二天熊进便叫蔡大当家再去找那些生意上家和下家商谈,自信这次该问题不大。 结果蔡大当家傍晚时分回了县城,俏脸生霜。 “怎么样?本官那招效果如何?”熊进急问道。 “好,效果实在太好了!”蔡大当家咬牙切齿地道。 “效果好你还摆这脸色?”熊进不满了。 蔡大当家恨不得照他肥脸上来一拳! 她压下火气,慢慢说了起来。 原来她去找了茶园的人,向对方保证绝无强买强卖的事,连官衙都贴出了告示证明此事乃是谣言。 结果对方几句话,让她心凉了个透。 “蔡大当家,告示,我已去看过了。” “不仅看过,我还问过了你们这的百姓。” “你知道他们对那告示有什么看法吗?” “我询问了三十多人,没有任何一人相信告示中所说的内容!” 熊进听完一僵。 良久,他才艰难地道:“其它人难道也……” 蔡大当家叹了口气:“都是一样的说法。大人,这法子行不通。” 熊进一拳砸在桌上,恶狠狠地道:“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你明天替我给他们发个请帖,邀他们到鸿图楼赴宴!” 蔡大当家色变道:“大人你想干什么!” 熊进咬牙切齿地道:“本官绝不允许那些买卖出事!软的他们不吃,那就来硬的!不是说强买强卖吗?我就强买强卖给他们看看!叫他们明白,在我良谷县地头,到底谁说了算!” 蔡大当家惊道:“大人,万万不可!” 熊进狠狠瞪着她,眼里全是凶光:“你也想跟本官作对?” 蔡大当家心中一寒,哪敢再说话? 这个在这里横行霸道惯了的县令,已经被逼急了,真要再跟他对着干,他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她只得答应下来,准备离开。 “等等!你去了他们未必答应,本官派人随你去。” 熊进却突然心念一转,改口说道。 蔡大当家哪敢拒绝,唯有默默听他叫来衙役,一起前往客栈。 这事越闹越大,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尽人事听天命了! 入夜,良谷县城最大的酒楼——鸿图楼。 如熊进所料,见有衙役一起来“请”,几个商户都没敢拒绝,乖乖来了鸿图楼。 “诸位请坐,不必客气!”熊进已经等在那里,肥脸上挤出笑容。 几个商户战战兢兢地分别坐下。 蔡大当家低着头,在旁边也坐了下来。 “今儿请各位前来,各位该知道为的是什么吧?”熊进没兴趣跟他们兜圈子,开门见山。 “熊大人,小人实不明白。”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说道。 “行,你不明白,本官就明说了。”熊进顿了顿,“坊间传闻,说本官治下,有强买强卖之事。本官今日请诸位来,便是要亲口向你们说明,此事子虚乌有,绝对没有发生过!”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吭声。 “不说话也无妨,总之有本官亲口作证,各位该相信没有这种事了吧?”熊进继续道,“所以,各位便没有理由,中止和蔡大当家的生意合作。我的话,够清楚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语气已然转冷。 几个人后背不禁一阵冷汗。 子虚乌有?他现在干的,不就就强买强卖吗! 但看看周围守着的衙役,没有任何人敢开口反驳。 这会儿跟他对着干的话,不是找死吗? 他们全是外地人,万一他一怒之下,罗织个罪名,把他们给关进大牢,到时候叫冤都没处叫去! 当初早知道这趟这么凶险,打死也不肯来这了! “熊大人,敢问你现在做的,不就是强买强卖吗?” 陡然间,一个声音响起。 几个客商一震。 靠! 谁把这心里话说出来了! “谁说的!站起来!”熊进也没听清是谁说的,一拍桌子,怒瞪那几个客商。 “不不不,不是我说的!” “也不是我!我什么也没说啊!” 几个客商吓坏了,慌忙出声。 蔡大当家却是一愣,转头看向其中一堵墙壁。 “大人,那声音好像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她脱口道。 “什么!隔壁是谁?”熊进更怒,暴喝道。 “本人李奉,乃青山县县丞,大人若有兴趣,可过来一叙。”隔壁响起一个声音,果然正是刚才质问的那声音! 熊进一听“青山县县丞”数字,顿时一震。 他霍然起身,带着几名衙役冲到隔壁屋子,推门一看,只见里面一人独坐在桌边,正自饮酒。 “你是青山县县丞?为何来我良谷县?” 熊进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对方。 那人放下酒杯,锐利的目光看向他:“为何而来,大人岂不清楚?自然是为了你欠我的粮银。” 熊进一震,对方如此直接,摆明了是故意上门找事的! 他想起陈言那伙人的厉害,心里一颤,不由左右看了看。 “不必担心,这次本人是独自前来。” “虽说我家县令大人本想让我带几个人过来,但被我拒绝了。” “毕竟熊大人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乱来。” 那人悠悠地说道。 熊进脸黑得能拧出水,沉声道:“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欠你的粮银?” 那人淡淡地道:“本人派来贵县收购粮食,却被县令大人指使粮商强行索走的三万两银子,说得够清楚了吗?” 熊进一呆:“什么三万两?明明是六千……” 话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暗叫好险,差点说漏嘴! 那人却摇了摇头:“不,不是六千两,是三万两。” 熊进怒极反笑:“呵呵,有点意思,竟然讹起本官来了!来人,把这讹人的骗子,给本官抓起来!” 他亲手数过的银子,岂能不清楚?明明就是六千两!这家伙却直接说成三万两,摆明了是要讹人! 这刻既知道对方独自来的,没有帮手,他哪还客气?先抓回县衙再说! 第161章 你,不配 “熊进!” 那人正是李奉,见熊进叫人动手,他面容一沉,冷然一喝,声若惊雷。 熊进、蔡大当家和几名衙役均是一愣。 这家伙竟然直呼县令大人名讳! 连外面偷看热闹的几名客商,也是暗暗惊异,不明白此人为何如此大胆。 “敝县捕头郑妍,上回被大人所捕,后果如何大人自然清楚。” “抓我,大人真的能承受那后果吗?” 李奉冷冷说道。 熊进脸色一变,想起郑妍被抓后,陈言带人过来大杀四方,暴力抢人的画面。 而郑妍还只是一个捕头而已! 如果抓了陈言的县丞,那家伙会不会直接带人把他给宰了?! 想到这里,熊进一个激灵,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蔡大当家见势不对,忙朝几个衙役使个眼色,叫他们先不要妄动。 然后才轻启红唇,柔声说道:“不知道李县丞来我们良谷县,是有什么要事么?” 李奉看她一眼:“蔡大当家不愧是蔡大人身边的臂助,可惜明珠暗投,浪费了。” 蔡大当家一怔,熊进终于忍不住道:“大胆李奉!你别以为有陈言做你靠山,本官就不敢动你!” 李奉看破他的色厉内荏,哂然道:“熊大人不必装模作样,莫以为使些阴招手段,耍些小聪明,就能让我家大人拿你没辙。你在我家大人面前,不过跳梁小丑,不值一哂!” 熊进气得想冲过去:“你!” 蔡大当家连忙把他拉住,转头对衙役们叫道:“还不让这几位爷先去休息休息!” 众衙役一下反应过来,赶忙把门外看热闹的几位客商带走,远离这屋子。 接下来无论是熊大人继续出丑,还是发火暴怒,都不能让外人看到。 蔡大当家低声劝道:“大人,且慢生气,先问清对方来意再说不迟。” 熊进气呼呼地甩开她手,但却没再说什么。 蔡大当家转身看向李奉,小心地说道:“李大人,可否直说来意?你来这里,应该不只是想奚落几句吧?” 第162章 我有兴趣的是你 果然,很快衙役回来通报,那几个客商已经离开。 熊进大发雷霆,让人再去把他们揪回来。 只是等衙役赶到时,人影都没了。 人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良谷县城。 城门晚上本来已经关闭,但不知情的军士被塞了几两银子,便直接放客商离开。 熊进几乎气吐血,这下好了,生意没搞定,人也放跑了! “大人,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想个办法。”蔡大当家愁苦地道。 “这样,你先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愿意跟咱们继续做生意的商户。”熊进实在没辙,也只能憋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蔡大当家欲言又止。 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答应着离开了。 这草包做了这么多年官,还是七品县令,指望他是纯属白费功夫。 别逼急了,又整出什么强逼人家答应买卖的蠢事,就更麻烦了! 还得自己另想个办法。 回到家,蔡大当家刚下轿子,就听到蹄嗒的马蹄声慢悠悠从街角处过来。 她转头一看,愣了一下。 一人骑着马缓缓到了她身旁,含笑道:“蔡大当家,咱们谈笔买卖如何?” 蔡大当家终于回过神来,吃惊地道:“李大人,你怎会……” 来人,赫然正是李奉! 李奉打断她的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进去一谈?” 蔡大当家拿不准他是什么用意,不过若是被人瞧见她私下跟李奉交谈,传到熊进耳里,那家伙心胸狭窄人又多疑,确实危险。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多时,蔡家后院的花厅内。 “听闻蔡大当家九岁便失去双亲,却生生养活了自己和两个弟弟,以女子之身能做到这一点,着实令人佩服。” 李奉站在花厅的一幅挂画前,欣赏着画中的山水,随口说道。 “李大人过誉了。”蔡大当家满心疑问,哪有心思跟他说这些,忍不住把话题转回正题,“大人方才说的生意,是指什么?” “你手上所有的生意,据说均要被熊县令抽去七成利。” “而今,因为熊县令的愚蠢之举,你那些生意甚至陷入困境。” “然而他绝不会觉得此事是他的过错,只会因为你无法替他赚钱,而怪罪在你身上。” “这样的事,在我们青山县,便绝不会出现。” 李奉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说道。 蔡大当家眼角一跳,勉强道:“李大人说这些话的意思,我实在是不明白。” 李奉转指着面前的挂画:“在李某看来,蔡大当家就像这幅画,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任人挂赏。若是破了损了,或者主人失去兴趣,便是这画的末路。” 蔡大当家心中一痛,被对方戳中了苦处。 她太清楚李奉这些话有多正确! 如果她失去了价值,保证熊进会直接把她踢掉,连个犹豫都不带! “李大人,若你仍不说明对我手上哪些生意有兴趣,那便请吧!”她绷着脸说道。 “我有兴趣的,不是你手上那些生意,”李奉转过身,盯着她,“而是你!” 蔡大当家一愣,脸颊微微一红。 “原来李大人是……可惜我这残花败柳之身,不值大人挂心。” 这话说得李奉也是一愣。 随即他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道:“大当家误会了,李某不是对你有何不轨之图,而是看中你在经商方面的能力。” 蔡大当家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尴尬地道:“是我想岔了。李大人这话,我若没有理解错,是否想招揽我呢?” 李奉重重地道:“大当家可知道,这次陈大人派我过来,并非是为了向熊进索要赔偿,而是为了你!” 蔡大当家一呆。 她此前也对李奉来这的用意有过怀疑,感觉他实在是没必要来跟熊进索要赔偿,因为是个人都知道,熊进肯定不会答应。 可却没想到,对方真正的目的,竟然是她! “熊进胆敢做出对我青山县不利之举,我可向你保证,十日之内,他必会被摘下官帽。” “届时作为他的同伙,蔡大当家怕也免不了被牵连。” “但我家大人惜才,若是蔡大当家肯弃暗投明,别的不说,陈大人绝不会夺你那七成利!” 李奉沉声说道。 蔡大当家听得心潮震荡,胸脯不断起伏。 辛苦赚来的钱,却要被人白白抽去七成利润,她当然不甘心。 可是,她没有办法。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熊进这种没人性的官。 好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多谢李大人和陈大人的赏识,但是,恕小女子不能答应。二位或许不知道,陇州府尹大人,和熊大人的关系有多深。” 话外有话,意思便是只要府尹大人在,熊大人这官帽就绝不会摘掉,凭陈言想把他扳倒,绝不可能。 更何况,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投奔陈言。 青山县,有名的僻困之地! 在那做生意,恐怕得饿死!就算熊进倒了,她也不可能去那里。 李奉没有多说,只道:“有些事,不便多说。若有机会,蔡大当家可到我青山县,与陈大人亲自一谈。李某可向你保证,届时不需要任何人劝你,你也会改变心意。告辞!” 说着,一转身,便要离开。 但快出花厅时,他又停了下来,抛下一句。 “熊进已经众叛亲离。” 说完,这才抬脚出了屋子。 蔡大当家把最后那句琢磨了几遍,猛地一震,莫非…… 次日一早,她借找人商谈生意,坐马车离开了良谷县,往青山县而去。 李奉的话让她颇有些好奇,这人显然不是那种说空话的类型,为何如此肯定只要她去一趟青山县,便会改变心意? 她前脚刚出县城,后脚熊进就派了个人,快马出了县衙。 “想在我面前搞鬼,你是找死!” 看着快马消失在街道尽头,熊进长吁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此前他不是没动过这心思,但一直舍不得。 毕竟这招虽然威力惊人,但却要花钱,而且钱还不能少。 但现在,对方终于彻底惹动他的怒火,就算要花钱,他也要收拾了对方! 第163章 咱们县要建三环路了 马车进了青山县,沿途颠簸得蔡大当家差点没吐出来。 这破地方连条好点的路都没有,这才几里地,就快把她马车给整散架了! “停!” 前面忽然有人大叫一声。 车夫赶紧停下,蔡大当家掀帘一看,只见前面站着个精悍男子,一身纳抚营军士的打扮。 “敢问这可是良谷县蔡大当家的座驾?”那军士站在三丈外,拱手问道。 “正是,你是谁?”车夫见他神情温和,似乎没有歹意,问了一句。 “我是陈大人的属下,大人叮嘱我,若是蔡大当家来此,必须礼遇。这条路不利马车行进,请随我来。”那军士说着,转身钻进了林子。 车夫愕然,转头看看蔡大当家。 后者心中一动,微微颔首。 那位陈大人特意派人守在这,简直像是料定她必会来一样,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对方应该没有歹意,毕竟照熊进的说法,陈言有一队极为可怕的手下,若真有恶意,根本不需要诱她来这再动手,直接派人到她家里便是。 车夫这才驾着马车,跟着拐进了林子。 在林子里钻了一会儿,前面忽然豁然开朗,出了林子。 “咦?这是什么!”车夫睁大了双眼,一声惊呼。 蔡大当家一直掀着帘子留意外面的情况,这时也惊呆了。 前方,一条又宽又平整的大道,赫然入目! 约摸三丈许宽,灰色的路面,没有半点坑洼。 马车上了那大道,再没半点颠簸,稳稳当当地向前行走。 “我的天!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平整的道路!”车夫惊奇之极。 “这位大哥,这到底是什么路?何时修建的?”蔡大当家也是相当惊异,忍不住转头问那个带路的军士。 “这是本县的水泥路,建成已有不少时日了。不过,寻常外人并不知道。”那军士有些自豪地挺起胸回答,说完又补了一句,“大当家顺着这条路一直走,沿岔路只管选宽的那一边,就能到县城。我尚有军务,就不陪同了。” 第164章 这不可能是青山县城! 蔡大当家前面听得似懂非懂,但后面却是听得清楚,吃惊道:“什么!比京城还要大?!这怎么可能!” 京城,司隶最大的城,也是全大周最大的城池! 据说,从东到西,超过七十里地! 而青山县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城,并且还是个末等县,按建制来说,应该比良谷县的县城还要小一圈才是。 充其量,上限也就十里左右的横径。 这种地方,居然想跟京城相比?这不开玩笑吗! “怎么不可能?陈大人说了,最多再三年,三环路就能建设完,到时候别说京城,天底下怕也没咱们这大的城了!”老大爷颇为自豪地说道。 “老人家,别开玩笑了!青山县才多大的地方,也敢跟京城比!”蔡大当家失笑道。 “哼,多大?现在东门到西门,大概是六十里。”老大爷哼道。 蔡大当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老大爷不满道:“姑娘,你笑什么?不信我老人家说的?行,那你自己去看吧!” 蔡大当家笑着向他道了谢,转身回到马车上,让车夫调转马头,回向大道。 她当然不信,这些乡下人物,何曾见过真正的大城? 远的不说,近的怕是连陇州州府都没见过,却信口胡说,吹牛也不打打草稿! 六十里的横径? 京城也就这个规模! 州府武阴城,也不过三十里的横径而已,青山县哪来的脸敢说比州府还要长一倍! 而且这还只是横径的长度。 要是计算地域大小,这岂不是比武阴城都要大上好几倍! 马车回到大道上,继续顺着道路前行。 一路上,蔡大当家又看到了数十处正在不断修建的地方。 大多数是在铺设道路,但也有一些似是在修建房屋。 只不过修建的方式跟她所知的方式大不相同,看得似懂非懂,要不是还有急事,她真想停下来多看一看。 “东家,好像到……到了!” 车夫忽然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蔡大当家这时正看着路边一个摆摊的小贩,卖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水果。 第165章 女人真不能逛街 “卖椰子喽!新鲜的椰子!” “大兄弟,来串烤串不?刚烤好的五花肉,喷香!” “糖葫芦!卖粮葫芦!先尝后买,不甜不要钱!” “客官,您要打尖还是住店?里面请嘞!” …… 无数吆喝声,铺天盖地而来,只见前面宽度超过五丈的大街上,各色店铺林立,五花八门的流动小摊贩尚街招揽客人! 蔡大当家彻底傻眼! 刚才在外面,她已经觉得这地方繁华得令人难以置信。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惊叹得太早了。 眼前所见,这大街上熙熙攘攘,至少有三四千人! 两旁的建筑修建得又高又大,最低的都有二层楼,高的甚至达到了四层,远不像良谷县以平房为主的建筑模式。 而且装缮别致,有一股没有见过的异域风情。 蔡大当家过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劲来,直接下了马车,惊奇地东瞅瞅西瞧瞧,见到不少以前都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路边的店铺还有不少招揽客人的伙计,见到一张陌生面孔,立刻不惜力的揽客。 等蔡大当家好不容易从街头走到街尾,穿过了这条约两里地长的大街时,跟在后面的马车里已经多了大大小小三十多个箱子。 车夫只能在心里暗叹。 女人啊,真是不能逛街! 尤其是这种外出旅游式的逛街,那种疯狂花钱的冲动,女人根本无法抵抗! 哪像他,这一路过来,手里也就多了六个烤串、两个椰子、四个芝麻油饼、一杯几乎能装下他脑袋的特大杯糖水…… “嗝——” 车夫一边想一边打了个长长的嗝,嗝出来的全是甜甜的味儿。 也不知道这糖水是加了多少饴糖,这么甜,他一个没忍住,喝得肚子都撑圆了…… 出了长街,问了去县衙的路途,蔡大当家才回到马车上,一一清点自己买的东西,眉开眼笑。 “东家,你这花了不少银子吧?”车夫一边驾车一边抽空回头来了一句。 “还行,这些东西花了四十两银子……等等,你喝的什么,怎么闻起来这么甜?”蔡大当家正说着,突然察觉不对,愕然看着他手里那个与其说是木杯、不如说是木桶的家伙。 “糖水啊,东家你要尝尝不?”车夫随手递给她,反正也喝撑了。 “看来我给你的工钱有点太多了,你居然买得起这么贵的东西?!还买这么多!”蔡大当家吃惊地闻了闻,果然是糖水! 而且这个甜度,貌似不低,里面估计加了不少饴糖! “不贵,一杯才五十文。这杯子押了二百文钱,但是喝完回头去那铺子可以退的。”车夫赶紧解释。 “什么!怎么可能才五十文!饴糖价格你难道不知道?”蔡大当家惊愕道。 “我问过,那店的掌柜说,这用的不是饴糖,而是什么白糖,价格便宜多了。”车夫说到这,忽然勒停了马车,“东家,县衙到了!” 蔡大当家掀帘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县衙外面。 “什么人!”门口的衙役见一个标致的女人下车走来,喝问一句。 “官差大哥,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良谷县的蔡氏前来拜访。”蔡大当家连忙说道。 “蔡氏?看来大人说的就是您了。”那衙役态度一下恭敬起来,“您稍等,我马上通报大人!” 蔡大当家一怔,想不到陈言竟已提前嘱咐过衙役。 看来,这位县令大人似乎还是对自己挺尊重的。 不一会儿,陈言匆匆从里面出来,一见到蔡大当家,登时双眼大亮,哈哈一笑。 “蔡大当家,你可终于来了!本官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到了!”他笑呵呵地上前,一把握住蔡大当家的手。 “大人你这……”蔡大当家终究是女儿身,不由颊上一红,想抽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拽着,拔都拔不动。 这家伙,看样子不像好人,虽说女帝登基后、天下对女子的礼数箍制有所改变,但终究男女授受不亲,他居然上来就揩她油! “大当家一路过来,想必已经尽览我青山县的城景,不知有何想法?”陈言笑眯眯地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蔡大当家一时忘了被抓着的玉手,愣了一下。 “这里……真的是青山县?”她下意识地道。 “如假包换!时候不早了,大当家想必也饿了,正好本官也要出去吃饭,咱们边吃边说,我请客!”陈言又多捏了两下,这才松开她的手,转身朝外走去。 第166章 这字提升空间极大 “陈大人来了!” “大人!吉时快到了啊!” “怎么李县丞还没来?” “对啊,不是说今日是李县丞的主角么?” “咦?旁边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莫不是大人新纳的妻室?” “大人果然有眼光,这位新夫人模样身段真是过人!” 她正震惊时,一群百姓见到陈言,已经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嚷叫着。 蔡大当家终于回过神,听到后面几句,颇感尴尬,不禁脸上又红了一层。 “不得胡说!这位是来咱们这做买卖的客人!”陈言怕这些家伙嘴里吐不出象牙,赶紧拦着,“李县丞早就来了,差不多是时候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铺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奉一身新制的袍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多谢各位捧场!” “今日,是我青山县的官有银庄开业之时,今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 “大人,时候差不多了,请你揭匾吧。” 最后一句却是对陈言说的。 蔡大当家见李奉明明看见了自己,却没有任何反应,有点讶异。 再一听“银庄”二字,更是愕然。 官家开的银庄? 陈言春风满面地走了过去,抓着红布下的绳子。 “吉时已到,利市开庄!” 旁边有个秀才模样的中年人,高声嚷了一句。 陈言正要拉动绳子、将红布揭下,突然心中一动,转头对着周围的百姓喝道:“这是我青山县的银庄,便是我青山百姓的银庄,岂能由我一人来揭匾!来来来,咱们一起来!” 众百姓欢呼一声,上百人涌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抓着绳子一扯。 红布顿时飘落下来,露出牌匾的真容。 嗬,好一个金光闪闪! 但所有人只看了一眼,全愣住了。 牌匾上,赫然写着“青山银庄”四个大字。 角落里,则写着“陈言亲题”四个小字。 蔡大当家看了一眼,也愣住了。 这些字…… 半晌,有人迟疑道:“大人,您这字,提升空间很大啊!” 周围的人无不露出赞同的眼神。 陈言怒道:“你什么意思!是嫌本官字丑是吧?” 蔡大当家一惊,心叫不好,这人终究是一县之长,父母官,被人当众削了面子,怎可能忍得住? 却听那说话的人居然道:“大人,用‘丑’字来形容您的字,未免有些侮辱了丑字吧?” 旁边一人急忙接过话头:“大人您看,您这字横不平竖不直,撇不尖捺不利,简直集大周所有难看于一体,堪称前无古人,估计后也无来者了!” 另一人气愤地道:“你们这些乱民,竟敢胡说八道!大人的字能叫丑吗?这叫别致!你们好好看看这个‘青’字,字格独特,透着一股清奇之气,哪怕是当代的书法大家,也难以与大人相比……哎,大人对不住,我实在是夸不下去了,让我去旁边吐一会儿……呕!” 说着一转头,作呕吐状。 众人无不哄然大笑。 陈言气得指着他们骂:“本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居然被你们这群刁民辱骂!回头谁跑我这存银子,利钱减十文!” 众人更是哈哈大笑,现场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蔡大当家看得一脸懵。 她自然看得出来,陈言并没有生气,只是在和众人逗乐。 可是……这哪像官和民,简直跟家里人似的! 跟熊进那种人,完全天差地别。 众人闹腾了一阵,李奉才上前提醒道:“大人,时候差不多了,该放炮仗了。” 陈言兴奋道:“不许和我争,这炮仗由本官亲自来点!” 不一会儿,一个两人环抱粗细、丈许高的巨大炮仗,被人搬了出来,放在了银元宝的边上。 蔡大当家这一惊非同小可,这炮仗未免也太大了,连引信都有手臂粗细! “这记‘天降祥瑞’,乃是本官花了五百两银子定做!” “内里藏了九九八十一种大变化、三百六十种小变化,可以释放出超过九种颜色的烟花!” “全部放完,能放一个时辰!” “今儿就让你们开开眼界,好好瞧!” 陈言拿着一只点燃的香,到炮仗边呵呵一笑,点燃了引信。 嗖! 第167章 鱼已入网 陈言转头看向她,咧嘴一笑:“铺子还没有,不过烟花厂倒是有,而东家就在你面前。” 蔡大当家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失声道:“这是陈大人的烟花?!” 陈言欣然道:“那是自然,若蔡大当家愿意,咱们可以详细谈谈这生意。” 蔡大当家脱口而出:“但我是熊大人的人,难道陈大人不介意吗?” 陈言哈哈一笑:“在本官看来,你绝非任何人的人,而是属于自己!” 蔡大当家更是娇躯剧震,脸色不断变化。 忽然间,她明白了李奉的意思。 为何说来了这里,不需要任何人的劝说,她自然会改变心意。 这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仙境! 这一刻,她已经明白了自己该如何去做。 蔡大当家面容肃敛起来,对着陈言双膝一落,跪倒在地。 “我明白了,大人若有差遣,请尽管吩咐,我必无不遵从。” 陈言和一旁的李奉对视一眼,心中明白,她已经知道该如何选择。 毕竟,她是聪明人,不可能为了熊进那种人豁出一切。 陈言伸手将她扶起,含笑道:“你不必做任何事,只管照熊进的吩咐去办事。该你做些什么的时候,你自会明白。不谈这些了,来,咱们先找个地方,好好谈谈烟花生意!” …… 深夜,良谷县县衙。 熊进看着快步进来的衙役,激动地道:“赵大人有何回复?” 那衙役忙掏出一封密信,双手递来:“这是赵大人的亲笔回信,请大人过目。” 熊进接过密信,正要拆开,却又问道:“那张银票,是否交给了赵大人?” 那衙役连忙道:“小人亲手交到了府尹大人手中,大人很是开心,还赏了小人二两碎银。”说着取出一个小银锭,递给了熊进。 熊进不由接过,嘴里却道:“这是府尹大人赏你的,本官怎么好意思收?” 那衙役心里暗骂,你说不好意思收,那干嘛接过去? 不过表面上他没有任何不满,恭敬地道:“大人待小人恩重如山,有若小人的父母,这些东西,理应孝敬给大人。” 熊进听得开心,哈哈一笑,把银子塞进了袖袋,这才挥挥手:“难得你一片孝心,本官若不收着,便显得不近人情了。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那衙役这才退了出去。 走远之后,他哼了一声:“还好老子聪明!”说着从腰带里摸出一大锭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脸都快笑烂了。 二十两银子! 这才是府尹大人赏他的,刚才那二两不过是他为了讨好熊进故意交出去的。 没办法,在姓熊的手下当差,不机灵点怎么行? 屋内,熊进已经迫不急待撕开信封,拿出密信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哈哈大笑,将信纸就在油灯的焰火上点燃,烧了个干净。 这事,成了! 陈言啊陈言,你头上这官帽,戴不了几天了! 同一时间,青山县县衙。 陈言把桌上放着的书信打开了看了一遍,不由乐了。 “这姓熊的果然中了计!” “不过这劾我的理由,未免有点过分。” “什么贪污受贿也就算了,这说我强抢民女?我是那样的人嘛!” 一旁的陆卿儿抿嘴一笑,说道:“强抢不至于,可看着标致的姑娘,大人这眼珠子可没少转悠。” 陈言笑嘻嘻地道:“眼珠子又干不出啥事来,能干出事来的地方,我还不是全留给了最宝贝的卿儿?” 陆卿儿故意道:“这么说,公子是一辈子不会再碰别的女子了么?” 陈言想也不想:“那是自然!” 陆卿儿反而一怔,轻声道:“大人若真的如此,那卿儿便只好请大人休了我。” 陈言无奈道:“你又来了!行行行,本官答应你,以后娶个三妻四妾,不,后宫三千佳丽,这总行了吧?” 陆卿儿愣了一下:“三千佳丽?那是不是多了点……” 陈言哈哈大笑,一把把她搂进怀里,重重地亲了一记:“别说三千佳丽,就算三万个,我也不会冷落我的好卿儿。” 陆卿儿出身贫寒,当年屡遭大难,几乎亡命,却被陈言救下。 自此,她便对陈言一往情深。 后来陈言要娶她为妻,她却抵死不从,跪求为妾。 第168章 基础教育任重道远 陈言若要宰了熊进,不难。 难在于后续朝廷必会派人来细查此事,那青山县的情况就很难隐瞒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光明正大地把熊进弄下去。 不过熊进虽蠢,暗中指使粮商的这一招还算聪明。 这使他没有留下明面上的证据。 毕竟,他始终是七品官。 朝廷对于官员的选拔和撤职,均非常严谨。 所以要把他弄下去,必须有足够的证据。 幸好,要证据对陈言来说,太简单了。 先断其生意,逼其不得不出面,亲自逼迫商户,以公谋私。 再派李奉过去,当面刺激熊进,逼他招走极端,编造伪证和行贿赵长河。 最后便是让熊进所有的心腹背叛,为最后的绝杀做准备。 现在只剩一件事要做。 把那货送入绝望深渊! 两天后,蔡大当家才回到良谷县城,去县衙找熊进。 “如何?”后者问道。 “托大人鸿福,这一趟非常顺利!” “咱们手上的生意,染料、布匹和茶饼,都成功找到了合适的上家与下家。” “其它买卖虽然仍没解决,但影响不大。” “大人,这次咱们有救了!” 蔡大当家眉飞色舞,兴奋至极。 “好!很好!” 熊进呵呵而笑,心情大佳。 蔡大当家的消息,算是锦上添花,因为在前一天,常锐那边已经有了好消息,遇到一个大客户,肯正价收购鱼库里的死鱼。 正价啊! 原本一文一条贱卖,结果都没人买,这下居然有冤大头愿意常价收购,绝处逢生,真是天助我熊大老爷! “这次你立了大功,本官该如何赏你呢?” 熊进心情一松,色心就起来了,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她那鼓鼓囊囊的所在,笑容变得无比猥琐。 蔡大当家心里一阵恶心。 熊进这死色鬼贪新鲜,刚认识时对她特别上心,但没多久就移情他处了。 但她其实心里挺开心,乐得远离这又肥又腻又恶心的死胖子。 这时见他又起邪念,她赶紧强笑道:“大人,这几天我是真的累了,等我休息一下,缓过劲儿来,再来侍候大人。” 毕竟她立了大功,熊进也不好强迫她,点头道:“对对对,你这几日在外奔波,确实辛苦。对了,还有一件大好事,那个陈言,要完蛋了!” 说着把自己通过赵长河来收拾陈言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得意洋洋地道:“跟我斗,他姓陈的斗得起吗!府尹大人已经发下公函,召令我和陈言去州府,届时我不但要陈言摘下官帽,更要让他好好尝尝牢饭!” 蔡大当家一愕,但表面上仍欣然道:“大人真是英明神武!那家伙惹您,实在是自寻死路!” 陈言并没有和她详细说明自己的计划。 当日她和陈言一谈后,便是全力在谈各种生意买卖。 她只知道,陈言已经十拿九稳,要收拾熊进。可现在看熊进这模样,似乎主动权竟是掌握的这胖子手中。 这一点令她不免有些担心。 毕竟,她刚刚谈成的买卖,合作对象正是陈言和青山县的一些商户! 尤其是茶饼生意,陈言不但恢复了对她茶叶的供应,还将良谷县附近范围内的茶叶贩卖,交给了她。 染料生意更是让她喜出望外,原本她是从外地采购染叶,自己加工制作染料,转销外地,赚的不多不少,一年也有数千两银子。 陈言让她见识了青山县的染坊,直接让她代理青山县的染料外售业务,把她从加工坊,变成了中间经销商。 此前她经营的染料,只有最常见的几种颜色,但陈言的染料颜色竟然多达数十种! 这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染料生意恐怕会有一个质的飞跃,从小打小闹,变成真正的大买卖! 当然所有一切最重要的,还是陈言绝不干涉她做买卖,真正把她当成一个合作伙伴来对待,除了她在青山县做买卖该缴纳的税款,绝不多拿她一文钱。 这些,让她更是对合作信心十足。 可若是陈言垮了,那她这些刚谈成的买卖岂不完了? 青山县城。 陈言看着李奉将银庄的账目一一核对整理,看得脑仁疼。 这些数字也太多了! 好在有李奉这个县丞,他在这方面着实有一手。 这两天银庄来了超过二万名青山百姓,全是要求储银的。 每一个人都会有一条项目特别多的记录,这两天银庄动用了十名伙计,马不停蹄地赶工,还是没能把所有来的百姓全记录完。 最后逼得没法,只好再动用杀招——预约! 每天限定六千人的名额,超过的向后延期处理。 好在统一配备了自来水笔和纸质的记录本,让效率提升了好几倍,不然速度更慢! 李奉考虑过增加人手的问题,但被陈言否决了。 一来银庄这生意极为敏感,需要完全可靠的人。 二来银庄这些工作,每名伙计都是提前招来,然后加上好几天的培训,然后才能上手。 而且招来的人要求都比较高,识字写字是基本,算数能力也要强,这两项就把大多数百姓给剔下去了。 青山县一直在普及基础教育,但是这个过程漫长艰巨,如今这里的百姓人均识字率比其它地方都高出很多,可仍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算数这一项,更是艰难。 以前陈言觉得,算数简直简单到爆,本来又不涉及什么高等数学,就是些最基本的加减,甚至连小数分数等大多数情形下都不用。 在他前世,这是小学三年级以下的数学水平了。 然而,到这之后,他才发现,数学对老百姓来说,难度高得有些离谱。 最会算的人,就是那商贩。 普通百姓在算数方面基本能力为零。 比如说猎户,打个山货去卖,五文钱的货,人家给个一钱的碎银子,他都不敢卖。 因为算不出该找零多少! 没办法,陈言只好从最基础教起。 先培养数学信心,让他们明白自己只要肯学,就一定能学会算数。 这个信心培养,大多数人都超过三个月才能完全形成。 所以就目前来说,银庄要增加合格的人手,不是件容易事。 宁缺勿滥,此乃基本原则。 第169章 郡主大驾 如今已经有超过一万三千条记录,陈言光是看着它们,都觉得眼花,这种费神费力的工作,自然还是交给细心耐心兼文化水平相当高的李奉最好不过。 “我青山县百姓还真是富啊!” “动不动就存个百儿八十两,京城的百姓人均家产,怕也达不到这水平吧?” 陈言看着那些银两数目,颇有些得意。 大周百姓以千万计,可国库已经空到连几十万两的银子都凑不出来,可见现在国家有多穷。 要是真计算人均gdp,或者可支配收入,怕是连他青山县百姓的零头都赶不上。 哪怕是京城,富人极多,可也是贫富差距相当大的地方,穷人同样不少。 这一平均下来,自然也很难比得上他青山县。 “要不是大人,咱们这哪有这等富足?”李奉一边拿算盘核对着,一边随口说道。他这手一心多用的能力,让陈言颇为惊奇。 果然吃百样米,生千种人,有他相助,实在是福气! 每一条记录,都要先实名登记,然后细目记录,从姓名到住址到户籍等全部皆要详细记下。 这固然是为了百姓财产的安全,但也有一重考虑,那就是统计青山县本地常住民中的“有钱人”。 这以外的人,便涉及到青山县衙的扶贫项目。 这其中有的人也是通过扶贫项目积起财富的,就该核查是否仍要继续扶他的贫了。 中间的门门道道,繁复之极,项目概念是陈言设定,但大多数细节,则是李奉等人帮忙制定。 他不是不能干这些细活,但是他要做的事太多。 如果事必躬亲,早晚累死,这道理他早就懂了,因此大力发掘下面的人才,让人分担。 “目前为止,银庄一共存银一万三千一百笔,合计三百余万两。” “一个月后,将是第一次返利的高峰期。” “百姓虽然因为对大人的信任,存银的积极性很强。” “但此事涉及到银钱,大多数人终究还是会要保险一些。” “所以第一个月到期后,必会有大量的人来提银。” “保守估计,至少有二百万两银子,是要提走的。” “返的利钱,将会超过十二万两银子。” “也就是说,一个月内,这将要提走的二百万两银子,必须能赚回十二万两银子以上。” “大人,咱们真的能办到吗?” 李奉一边核算,一边有些忧心地说道。 陈言哈哈一笑,拍拍他肩头:“你啥时候见本官做过赔本买卖?放心吧,只多不少!” 先不说能不能赚到,就算一文钱也赚不到,凭他现在的银庄现银储备,也能支撑至少六个月。 如果再加上其它产业的支撑,那银庄三五年也不会出事。 这些时间,足够他利用这些巨额的银两,去干些真正赚大钱的买卖了。 大周的贫困,不在于生产资料,在于附加价值。 百姓手里是没钱。 但是大周地广人稀,多的是自然资源和矿产等,这些东西不是没利用起来,就是收为官有。 他花费这么多年时间,辛苦建立起的情报系统,不仅仅是探查人,而且还在不断探查各地的物产资源。 像硝石矿的信息,便是这样探查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衙役的声音:“大人!周氏商会的船队到了!” 陈言精神一振,朝外走去。 他心心念念的好东西,看来是终于送来了! 陇河,从西北向东南方,贯穿了陇州全境。 其中最末一端,便是经过青山县,然后向东流入邻州。 三艘挂着“周氏商会”旗号的两层大帆船,顺流而下,终于驶入了青山县的范围。 头船的甲板上,一名英姿飒爽的武服女子单手握着腰侧的刀柄,一边扫视周围、留意着林木间的情况,一边注意着河水中的动静。 “郡主,已经到了青山县境内,您不必再这么紧张,入舱休息一会儿吧?” 旁边,一名侍卫劝道。 “这次圣上着令我负责此事,不能出半点差错。” “此地林密草深,最适合伏击,大意不得。” “越是到了最后时刻,越是不能放松,否则功亏一篑,便白费了大伙儿这一路的辛劳。” 那女子凝声说道。 就算是在说话时,她也并不看向侍卫,始终保持着警惕。 那侍卫心中佩服,施礼道:“是!” 这女子虽是郡主身份,但却并非靠着血统出身,乃是如今圣上论功行赏、亲封的郡主,名唤卫菡,乃是雍州人。 昔日唐韵征战四方,曾在战中遇困,卫菡率三百骆驼军杀入,救女帝于险境之中。 之后唐韵因她武艺过人,且有练军打仗的本事,重用了她。 卫菡接连立下大功,最终在乱事平定之后,受封为郡主,赐爵英武伯。 别说是女子之中,就算是男子中,也少有人在这个年纪,能有如此成就! 因此手下的兵将,无不对她万分敬重。 这时卫菡顿了顿,再道:“另外,勿要忘了在外面得改了称呼。” 那侍卫一惊,暗骂自己粗心,忙道:“是,卫姑娘!” 卫菡不再说话,心神完全放到了周围的环境上。 此次运输的这批货物,事关重大,唐韵令她亲自押送,她自然不敢大意。 不过唐韵限于保密协议,并未向她细说相关情况,因此她对此地极为陌生。 所以来之前,她曾调来青山县的县志和朝廷的相关域录,详细了解了此地。 依记录而言,这地方贫困偏僻,照她的经验,乃是最容易出流匪山寇的所在。 尤其是叛乱期间四窜的败逃乱军,据说有不少逃到了陇州,而陇州地界此县又是最适宜藏身的所在。 因此,她不但带足了侍卫,更是加倍小心,避免出问题。 她并不明白为何此事重要到需要她亲自押送,以及为何要她掩藏身份,但只要是唐韵的吩咐,那她必然要做到! 蓦地,她察觉不远处岸上有动静,立时娇喝一声:“停!” 身后的侍卫立刻打出旗号,三艘大船上的水手连忙下锚,军士则竖起甲板上的厚重木板墙,做好防御准备。 第170章 此人必是当世奇人 卫菡玉手握紧佩刀刀柄,冷然盯着那边林木间,绷紧了神经。 乱事平定之后,她也有段日子没有杀敌了。 今儿来得正好,让她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岸边,一个身着甲胄的壮汉跳了出来,远远地嚷道:“来船可是周……靠!” 话刚喊到一半,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来! 那壮汉反应快极,惊呼一声,一偏头,险险避过! “本船有官府的特许令,凡欲劫船者,皆可先杀后报!” “不想死的,立刻远离!” “否则万箭齐发,叫尔等尸横遍野!” 船上,卫菡娇声喝斥,听得岸上的汉子一愣一愣的。 这声音,着实悦耳动听。 可是说出的话却又如此充满警告和杀意,叫人动怒也不是,宽谅也不是。 这会儿他已经瞧见,船上二十多名弓手躲在木板墙后面,张弓搭弦,作势欲击。 “卫姑娘是吧?请不要误会,我叫钱武,是陈大人的人!” “大人吩咐我来此迎候诸位,避免各位走了冤路。” “请让我上船,好指引各位路途。” 钱武压下脾气,高声叫道。 船上,一名侍卫松了口气:“姑娘,原来不是歹人。”说着便要放下弓箭。 卫菡却冷冷道:“不得放松戒备!当心对方是诈作陈大人的手下,来诈我等。” 那侍卫一惊,赶紧又拉开了弓。 卫菡对着岸上娇喝道:“上船可以,先脱了甲胄扔了兵刃,然后将自己双腿绑住,再由我的护卫绑上你的双手!” 钱武:“……” 大人可没说过,迎船居然还要先当回囚犯啊! 这女子未免也太过分了点,他又没恶意! 钱武再次压下了心里的火气,叫道:“卫姑娘,我确实是奉陈大人之令而来,他已在码头等候,请不要误会……卧槽!你有完没完!” 却是话还没叫完,嗖嗖两声,又是两支箭急射而来! 好在钱武身手敏捷,躲得飞快,不然难免要挂点彩。 “呵,果然有鬼!”卫菡冷笑道。 “你胡说什么!”钱武懵了。 “心中无鬼的话,你躲什么!”卫菡喝道。 “……”钱武瞬间无语。 他不躲,难道等着被射杀? “看,果然没话说了吧!”卫菡更是冷笑。 钱武觉得自己遇到了个疯子。 可惜了,年纪轻轻,又这么漂亮,居然就失心疯…… 拿大人常挂在嘴边那话来说,这女人简直是个神经病! 眼见钱武更是无言,卫菡沧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娇喝道:“来人!随我将他拿下!” 本来是打算先用箭射伤对方,再抓过来审问,但连续被对方躲过,让她意识到此人身手非同一般,所以索性决定直接上岸擒捉! “是!” 四名侍卫应声放下弓箭,拔出佩刀。 旁边有壮实的水手立刻将足有三丈许长的跳板架起来,将甲板和岸边连接,卫菡带着四人几步通过跳板,上了岸,直奔钱武! 钱武见来势汹汹,有些懵了,这场面跟大人交待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是说好的贵客送货吗?怎么变成打打杀杀了! 卫菡身手最强,最先扑近,一刀直奔钱武面门! 这一下乃是虚招,她并不想直接宰了对方,只等对手躲闪或者挡格,便要换招袭其手腕或脚踝,让对方失去战力。 之后再将之捉住,审问出这伙流寇的人数、位置和计划。 果然,钱武无奈之下,只得也拔出佩刀,一刀挡去。 当! 两刀交击,卫菡心中冷笑,刀势顺手向下一拉,割向对方手腕。 然而,这必中的一招,却落了空。 她不由一愣,突然色变! 她手中那把百炼利刃,竟然在对方格挡时,被生生削得断剩半截! 剩下一半虽然刀势是对了,可离人家手腕还有半尺,哪割得中? 好在钱武并不想伤她,毕竟是大人吩咐要礼待的贵客,只虚砍了两下,吓得卫菡急忙抽身后退,退到了丈许外。 “这是什么神兵利器!”卫菡惊呼道。 追近的四名侍卫也无不大惊,赶紧停步。 郡主的刀,乃是唐韵赐下,跟普通大刀相比,无论是硬度还是利度均是非凡! 可对方那把刀,竟能轻轻松松,把她的刀给断为两截! 那要是换上他们手中的这些普通兵器,岂不更是砍瓜切菜? “没什么,这只是我纳抚营的标配武器。”钱武随口说了一句,又把钢刀插回鞘内,拱手道,“卫姑娘,我真没恶意,你若不信,那我不上船便是,就在岸边指引路途也成。” 卫菡哪会信他,这种兵刃简直举世罕见,怎么可能是什么标配武器? 她正要说话,蓦地有所察觉,转头望向林内。 林间,隐隐似有人影窜动! 对方果然不是一个人! 她心念一转,反手在背后朝四名侍卫打了个手势,表现上却道:“那行。回船!” 片刻后,她带着四名侍卫回到船上,低声道:“此人暗中伏人,包藏祸心,不可相信!抽了跳板,放下防御墙,假装听他的,然后听我吩咐行事!” 众人唯她马首是瞻,纷纷答应。 大船起锚,继续往前航行。 岸上的钱武不疑有它,步行相伴。 但过了一会儿,船速提升,他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 船上的卫菡微微冷笑。 看你能不能追得上! 在她授意下,船上水手不断加力,三艘大船持续提速。 很快,钱武发觉小跑已经跟不上了,只得迈开步子,发足狂奔,边追边叫:“卫姑娘!你太快了!前面不远就是码头,你这速度刹不住!” 卫菡假装没听见,看着他飞奔的身影,心里暗异。 这家伙亡命狂追,居然仍勉强跟得上,确实不一般。 不过,这种速度奔跑,顶多跑个百来丈,但她的船却没有体力问题,还是顺流,很快就能把那家伙甩掉! “卫姑娘!快减速!要错过了!” “你听见了吗?太快了啊!” “喂!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岸上,钱武一路狂追,居然始终和头船并行。 卫菡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变成了惊愕。 这怎么可能! 这家伙已经追了两里地,居然还能跑得动! 莫非,此人竟是世所罕见的奇人? 否则怎有可能体力如此之好! 第171章 遇到个神经病 又过了一会儿,卫菡眼中的惊愕,已经变成了震惊,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至少过了十里地,那家伙居然还能追得上! 而且仍然是边跑边喊,寻常人这样做,气息必然会岔掉,更是难以保证体力。 可那个家伙却像有无限的体力储备一样,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她心里不由一紧,暗自庆幸。 还好自己英明,假意配合,现在有了转寰的余地。 不然若是真的大动干戈,搞不好这些货物就完了! “姑娘,这人好像真没什么恶意啊。”旁边一名侍卫见钱武跑得满头大汗,却仍没停下来,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看他如此着急,反而更像是布了陷阱,怕咱们冲过去。不必理会,继续前行!”卫菡冷然道。 “是。”那侍卫只好退开。 就在这时,岸边的钱武忽然停了下来。 卫菡心里一松。 看来是已经过了他们布设陷阱的位置,结果因为自己没上当,导致他们未能及时发动袭击。 好在自己明智,不然这次真糟了。 岸边,钱武擦了一把脸上的大汗,无语地看着远去的货船。 那女子怕是真的有病! 这下好了,错过河港,她这货还怎么送到县城? 远处,一个码头边上,陈言来回踱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趟货物的重要性,让他忍不住要亲自来接货。 可没想到,等了这半天,船还没到达! “这都咋办的事,效率这么低。”他嘟囔道。 “大人!大人!”不远处传来钱武的叫声。 陈言一喜,转头看去,只见河道内一条小船飞快地驶来,钱武正在船上朝他这挥手。 “周氏商会的船呢?”陈言没见着货船,不由愕然。 “大人,遇到个神经病!”钱武从小船跳上岸来,满肚子苦水倾泻而出,把之前的事倒豆子般叽哩咕噜一通说了出来。 陈言和旁边等着卸船的力工们,全都听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他们去哪了?”陈言不等钱武说完,追问道。 “看样子是顺着河道往下游走了。”钱武推测道,“我让兄弟们盯着他们,可是估计那神经病不会听咱们的,怕是要大人亲自出马。” “我真是……”陈言差点要爆粗口,幸好及时压住,“算了,备马!本官亲自去接他们!” 船上,侍卫见钱武消失在后方,忍不住了:“姑娘,那人已经不见了,现在怎么办?” 卫菡镇定地道:“东家说过,陈大人说这里布设有码头,这河在青山县境内没有支流,咱们只管顺河而行,自然就就会到了。” 三艘大船徐徐而行,两岸林木不断往后,倒也景色优美。 只是一直没有看到码头。 日头从中天渐渐到了西边,快天黑时,前方忽然豁然开朗,两岸原本是林木,这会变成了平野。 卫菡忽然一愣,急喝道:“停船!” 等船只全部停稳后,卫菡上了岸边,奔到一块大石碑前,娇躯一震。 两名侍卫跟了过来,只见碑上写着“青山县,永丰县,界碑”。 两人一下愣住了。 界碑,是两境交界之处的标识。 “这是……要出青山县了?!”一人不由愕然看向卫菡。 “姑娘,不是说顺着河道而行,自然就能到码头么?”另一人脱口道,“这都要出青山县了,还没看到码头啊。” 卫菡脸上一阵阵青红交变,死死握紧粉拳。 莫非…… 蓦地,急促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卫菡一惊,手按刀柄,转头望去。 只见两骑快马,顺着河边飞奔而来。 其中一人,赫然正是刚才那个钱武! 但另一人却是身着官袍,年纪挺轻。 卫菡心里一个咯噔。 她并不认识陈言,可是县令官袍,她却认得。 看这架势,莫非自己真的弄错了?! 来人到了近前,勒停马儿。 陈言高踞马上,脸上的肉都在抽搐。 要不是看她长挺漂亮,真想给她脑门上来一记,给她开开窍。 就因为她这过度的小心,害他骑了好几十里地! 马鞍虽然经过了多层加垫,可还是把他大腿内侧的皮都给磨破了! 下面的卫菡尴尬地望着他。 良久,她才艰难地道:“你是陈……陈大人?” 陈言死死拽着马缰,好半晌才把火气压下去,挤出一个压抑的笑容:“本官正是青山县县令陈言。卫姑娘,你把船调头吧。码头……错过了。” 卫菡错愕道:“可是我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任何码头啊。” 陈言看她一眼,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勒转马头,往回而去。 钱武看了看卫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跟着勒转马头,随着陈言去了。 卫菡自然从他们眼中看得出什么意思,脸蛋更是红了个透。 想不到自以为是的谨慎,居然闹出这么大笑话,回头要是被圣上知道,岂不笑掉她大牙? 一转头,只见两名侍卫也是一脸古怪神情看着她。 估计要不是她是老大,两人这会儿已经抱怨起来了。 “吩咐下去,调头。” 卫菡假装没看到,一边吩咐一边朝着货船而回。 她前脚刚上船,岸边却传来陈言的声音:“等等!本官也坐船。” 卫菡转头一看,只见陈言从马上跳了下来,两条腿向两边分开,像个蛤蟆似地艰难走过跳板,晃悠悠地上了船。 她不由一愣。 原来这位陈大人是个罗圈腿啊…… 陈言本来是不想跟她一船的,可是这一路骑马,大腿磨得脱了皮,再骑回去太难受了。无奈之下,只好弃马上船,让钱武带着马儿回去。 他不知道她在想啥,上船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长吐一口气。 一会儿回去,得让卿儿给他上点白药,好好敷一敷。 “开船!” 货船调了头,逆流而上。 直到天都黑尽了,货船才逆行了数十里,回到了早前钱武放弃追她们的那一段。 “停!” 陈言喝道。 卫菡赶紧让人下锚驻船,左右看了半晌,很是纳闷:“陈大人,停在这里做什么?” 陈言随口道:“该进码头卸货了。” 卫菡诧异道:“这儿哪有码头?” 陈言指了指不远处的岸边:“那里。” 卫菡正要说话,那边突然传来咯咯的剧烈声响,随即,异变突起! 第172章 人工运河 那处的河岸,布满林木和草丛,却见整条约五丈宽的河岸突然向两边缓缓移动起来。 以卫菡为首,船上所有人无不看傻了眼。 什么情况! 那五丈宽的活动河岸终于完全移开,后面赫然是一条河道! 此前经过这里时,卫菡也曾观察过,但完全没发觉那河岸竟是可以动的,而后面看似全是林木,实则只是掩饰! “我的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说道。 移动开的河岸,就像一扇巨大的门户,封闭了那河道的口子。 “进去吧。”陈言催促道,“天黑了,咱们早点进去,好让兄弟们早点关门,回家休息。本来天黑前人家就下工了,就因为你这瞎跑,害得他们这会儿还不能走。” 心里还有一句,也害本官多花了不少加班费! 卫菡如梦方醒,赶紧下令,让船只驶入那条分岔河道。 等到三艘大船全部进入后,那河岸门户又移动起来,缓缓合拢,将一切封闭。 卫菡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精巧的机关门户,无比震惊。 一个偏僻的末等悬,居然修建了这种惊人的机关,那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陈大人,这个机关,是你让人修建的?”卫菡不由问道。 “不错。”陈言没有瞒她的意思,反正以后运货过来,不知道还要走这条河道多少次,告诉她也无妨。 “你为何要修建这个机关,将河道截断?”卫菡吃惊地问道。 “截断?卫姑娘,你怕是搞错了。”陈言笑了起来,“这里原本并没有河道。” “怎会没有?大人此话我实在是不懂,咱们现在不就正行驶在这河道上?”卫菡听得满头雾水。 “卫姑娘有所不知,这里,原本是一片密林。”陈言悠悠地道,“此河,是我让人挖出来的。” “什么!”卫菡失声惊呼出来,难以置信! 这条河道笔直向前,宽度达到了五丈之多,而且向前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长度至少超过五里,竟然是人工河道?这怎么可能! 这个规模的工程量,先不说人力的问题,光是银两耗费,怕不是就得数十万两。 别说是一个县,怕是整个陇州集全州之力,要挖好这种规模的河道,也得十几年! 这家伙,绝对是吹牛! 陈言见她一脸不信之色,也不多说。 爱信不信! 大周交通的不便利,陈言深有体会。 要想富,先修路。 他因此才一开始就大力修建道路,研究出水泥,开创性地搞出了水泥路。 这使得青山县内部的交通,效率提升了五倍以上。 以前从青山县边境到县城,坐马车至少要三个时辰以上。 现在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 当然,这些水泥路并不是任人随便使用。 只有常来的商户和常住本地居民,才能用它们。 如果是偶然来到青山县的外来户,没有任何生意合作前景的,分布在全县范围内的纳抚营哨探,会设法让他们走过去的老路旧路烂路。 就像蔡大当家刚来时,便走的是老路,烂得一匹。 又如唐韵她们第一次来青山县,走的便是舆图上的山路,累得半死。 纳抚营的哨探早就发现了她们,但看她们似乎是商贩的打扮,正是县令大人这些年主力招揽的目标,于是没有干涉她们的行动,任她们发现了水泥路的存在。 而任何到了青山县的行商,都会签下保密协议,保证不会将这里的事透露出去。 所以县内超出时代的交通环境,外人很难得知。 低调行事,暗中布局,尽可能降低被朝廷发现的机率,是陈言的基本原则。 不过这终究只是县内交通。 从外界运往青山县内的东西,还是只能走旧路。 陆路因为战火和年久失修,早就破烂不堪,运输起来极为麻烦。 所以能够用水路的,都尽量选水路。 陈言花了大量功夫,组织人手,将陇河的青山段,人工挖出了一条长约十里左右的人工河,人工河和陇河的汇流处则用树木等伪装起来。 如果有朝廷的船只到了这里,这些伪装便能发挥作用,避免被发现人工河道。 第173章 原来你有夫人的 卫菡叫人取来舆图,在地上展开,一一指点解释起来。 他们最初是从雍州矿山出来,先是以骆驼运送到了仙女江边,然后借大河顺流而下,一路又经过六次交通工具的转换,最终在陇州外面换为大船,进入陇河。 “这条路线谁设计的?”陈言听到一半,已是一脸黑线,“实在是该好好打打屁股!” “这是由我亲自设计的!”卫菡俏脸一红,娇嗔道。 她怎么说也是女儿家,这家伙居然说要打她屁股,简直岂有此理! 陈言叹了口气,在舆图上指点起来。 “你可知道,你设计的这条线路费时费力风险又大,路线设计上的所有毛病,简直都被你占全了!” “从雍州到仙女江边,你不能直接转入船运,得继续沿江往南走,从陆路走一百里左右,就能到仙女江下一段,在这里上船。” “你原本的走法,假如刚出雍州就转船运,不但要经过冀州,容易遇上兵祸,而且要浪费一天时间向东而行,然后才能折向东南。” “等你到达这里,已经是一天半之后,而按我的走法,只要半天功夫,就能到达这里。” “又比如仙女江转入长未河后,你在这要上岸,不能继续坐船,否则长未河要在豫州境内绕一个大圈子,白白又浪费一天!” 陈言一边说一边指,看得卫菡一脸懵逼。 “等等!这里根本没有路,如何通过!”她忍不住插嘴道。 “谁说这里无路?只不过你这张破图没标出来而已!”陈言叹道。 “你有何证据,证明此地有路?”卫菡不服了。 这路线她辛苦设计,费了不少功夫,突然被人全盘否定,着实有些伤她自尊。 陈言对她这反应毫不意外,这妞一看就是那种极有自我主见的类型,跟周姑娘类似,不拿点镇得住场子的东西,她当然不会服。 “要证据那还不简单?跟本官到县衙,自然让你心服口服!” …… 三船硝石全部运走后,陈言改乘马车,带着卫菡和众侍卫一路前往县城。 一路上,第一次来这里的众人自然难免又是一番惊叹。 好不容易入了城,陈言派人将众侍卫安排在了客栈,只带卫菡一人去了县衙,将曾经让唐韵见识过一次的立体舆图,展示在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卫菡这一路过来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震惊,这会儿又忍不住惊呼一声。 “大周最新版本、也是最全版本的立体舆图!” “你过来看这边,这里就是我之前说的那条路。” “这两座大山之间是峡谷,此地地势平整,少有人至,不仅安全,而且便于车辆的通过。” 陈言指着其中一处,说了起来。 卫菡惊异地看着那里,眸子里全是不可思议。 在外带兵打仗,她见过的舆图不知多少。 可是从未听说过这种舆图! 更别说这种如此形象具体的舆图,竟连山峰林木河川等都做了出来。 陈言说完后,再道:“本官知道你必不相信这舆图的真实性,所以我还可……” 话刚说到这里,卫菡突然截断他的话:“不,我相信你这舆图是真的!” 陈言挺意外,错愕道:“不是吧?你这么容易就相信了?” 卫菡纤指轻探,在舆图上指点起来。 “这里,是我的家乡。” “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无比熟悉。” “和你这图上的布置,一模一样!” “还有这里,我曾带兵在这里剿贼半年,这里每一处地形我都亲自去探查过。” “你这上面的地形,和我探查的结果没有任何区别。” 卫菡接连指点了好几处,遍布全国几个州。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点头道:“那你该明白本官对你设计路线的评语,是正是误。” 卫菡抬头看向他,神情变得异样起来。 打死她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罗圈腿的年轻县令,竟有着如此通天的手段,制作出如此惊世之物! 她这些年行军打仗,最头疼的事之一,就是行军。 要掌握敌情,必须充分了解地形环境。 可是手上的舆图,既简陋又过时,有时她甚至不得不亲自去绘制舆图,自然深知个中艰辛。 更别说制作出眼前这种非凡的舆图,就连朝廷也未曾制作过! 这个人,不简单! 再一想那条人工河道,以及沿途见到的各种奇怪之物,她心跳越来越快,颊上渐起红晕。 此人莫非是…… 陈言见她痴痴看着自己,眼神古怪,不禁有些奇怪,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卫姑娘?” 卫菡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垂首道:“是卫菡无理取闹,先生所责甚是。” 陈言呵呵一笑,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卫菡在心中将这两句默念了几遍,娇躯一颤,动容道:“想不到先生还有如此文采,此等精妙之句,真是令卫菡叹服!” 说着,忍不住多打量了陈言几眼,颊上红晕更是渐渐加深。 这人如此年轻,便有这等学问和能耐,长相虽说不上英武,但也俊朗不凡。 只有一个问题,就是那罗圈腿,像个蛤蟆似的。 陈言见她又失了神,不由有些惋惜。 这妹子人长得漂亮,身手看样子也不错,还能带兵打仗,而且知错能改,确实难得。 就是有个问题,容易失神,怕不是精神上有些毛病? 所以说老天是公平的,给了她那么多好处,总得再给她添个缺点,平衡一下。 “公子!晚膳已经备好了!” 外面传来陆卿儿的声音。 陈言一听晚膳二字,肚子立马咕咕起来。 就因为卫菡那过度小心,害他从晌午到现在没吃过东西,不饿才叫奇了。 “来了来了!卫姑娘,咱们出去吧。” 陈言一转身,迫不及待地开门出去。 外面的陆卿儿见他走路姿势怪异,诧异道:“公子,你这腿是……” 陈言苦着脸扶着她香肩,低声道:“吃饭之前,卿儿你先帮我上点药,这一路疼可把我疼的!” 陆卿儿正要问他哪里受了伤,卫菡已经从里面出来,两女愕然对视。 “原来你是有夫人的?”卫菡脱口道。 第174章 能再吃一碗么? “这位是?”陆卿儿疑惑地打量她。 “周氏商会派来的押运,送货的。”陈言扶着陆卿儿香肩,苦着脸,“先别说这个了,快拿白药,我这腿……咝……” 陆卿儿赶紧搀着他去了里屋,一检查,不禁有些心疼:“公子你这皮都磨破了!怎么搞成这样?” 陈言叹道:“还不是被刚才那个女人搞的!” 陆卿儿睁大双眸,一时瞠然:“啊?被她?” 这得多激烈,才会摩擦到这种程度? 陈言疼痛之中,没留意到她的误会:“这辈子我还没骑那么久过!太难受了!要不是她东家是咱们大主顾,我定要好好整治整治那女人!” 陆卿儿听得张口结舌。 骑?那么久? 合着公子出去大半天,原来是…… 心情复杂地替陈言上了药,陆卿儿扶着他出了屋子,到外面坐下。 卫菡仍在那里,秀眉轻蹙,不时斜眼偷瞥床上丰盛的饭菜。 她也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卫姑娘也一起吃吧。”陆卿儿看了出来,邀请道。 “这,不太好吧?”卫菡有些迟疑。 “横竖都是一家人,有何不可?”陆卿儿抿嘴一笑。 卫菡一愣。 一家人? 这话从何说起? 陈言抹了药后,磨破处清凉感压倒了疼痛,立刻饥肠轰鸣,根本没留意两女在说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饿死本官了!” 陆卿儿给卫菡也盛了米饭,笑道:“卫姑娘坐吧!别客气,反正我俩也吃不完这么多。” 卫菡也忍不住了,道了谢坐下,刚吃一口米饭,突然一愣,讶异道:“这米饭,有些古怪!” 陆卿儿错愕道:“有什么古怪?” 卫菡却没说话,又吃了一口,细细咀嚼,越嚼神情越是惊奇,连菜肴都忘了夹。 不知不觉间,半碗米饭下了肚。 陆卿儿看得美眸生惑,忍不住了:“卫姑娘?” 卫菡一震,如梦方醒,吃惊地道:“陈夫人,你在这米饭里加了何物?为何如此香甜!” 大周稻米已能大范围种植,虽说普通百姓要吃到不是那么容易,但对于她这样的身份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而且她在战乱期间,几乎走完了大半个大周,各处品种不同的稻米都品尝过,却从未尝过如此香甜可口的米饭,感觉无需任何佐菜,空口也能吃上三大碗! 陆卿儿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也没解释,只是笑道:“喜欢的话,多吃一点。” 卫菡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快吃完一碗时,才夹了一著小菜,刚送入檀口,她容色骤变。 “这菜为怎会如此鲜美?” 桌上肉、菜各半,但肉类毕竟价格较贵,她没太好意思先夹它,于是换了样凉拌的小菜。 结果一入口,看似平平无奇的小菜,鲜味竟是直透心底! 陆卿儿不假思索地道:“这里面加了味精嘛。” 卫菡睁大双眼:“何谓味精?” 鲜味并不算太奇怪,平常吃肉类时便能尝到。 尤其是炖出来的鱼汤或鸡汤,那鲜味每每能让卫菡食不停口。 可就算是那种鲜味,竟也似比不上这小菜内的鲜味之浓郁! 陆卿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大人所创之物,得问他。” 卫菡看向陈言。 后者刚把一箸回锅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商业机密,恕难奉告。” 卫菡有些不满,但终究压不下饭菜的诱惑,接着吃了起来。 一餐吃完,陈言靠坐在椅子上,肚子撑得圆圆的,一旁陆卿儿伸手轻轻为他揉按着肚子。 不过两人均没说话,吃惊地看着对面的卫菡。 这顿饭若是十成,陆卿儿顶多吃了一成,陈言吃了三成,剩下六成全是被卫菡解决的! 这妞虽说身形纤丰合度,并不壮硕,可想不到竟是个大胃王,这会儿已经盛了四碗米饭,风卷残云一般先把她面前几碟菜肴解决,然后远攻陈言和陆卿儿面前的菜碟。 本来在人家家里吃饭,她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可这会儿已经完全忘了仪态,拿着最后一个盘子,把里面剩下的肉油往自己碗里倾倒不说,居然还伸出小香舌,把碟子上流不下来的油脂,给舔了个干净! 两人看懵了。 她这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冀州难民刚到这的第一顿,也没她吃得这么离谱! 卫菡狼吞虎咽地吃完碗里的剩饭,看看桌上,除了那碗酸菜汤还剩下半碗汤液,其余的碗碟已经全都清洁溜溜,比洗过还干净。 “嗝——”她打了个饱嗝,忍不住伸手,想去端汤碗。 手到半途,她突觉不对,转眸一看,和两双惊愕无比的眼睛对上。 卫菡一愣,随即双颊大红,尴尬地道:“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话虽这么说,可那伸到半途的手,却没收回来。 陆卿儿莞尔一笑,探身将汤碗端了起来,交到她手里:“喝吧,以后家里有你,再不用担心有剩菜剩饭啦!” 卫菡眼都亮了,没留意她说了什么,接过来直接一口仰首喝尽,比喝酒还豪爽。 一旁的陈言却听得有些奇怪,愕然道:“卿儿,你这话啥意思?” 对面这女人也太能吃了,请她一顿也就得了,难不成陆卿儿还打算顿顿请她? 陆卿儿抿嘴一笑,说道:“大人,你不是比卿儿清楚吗?” 陈言满头雾水,正要说话,卫菡已经喝尽那半碗汤,放下了汤碗,有些尴尬地道:“我能再盛碗饭么?” 陈言奇道:“菜都没了,你还吃得下?” 卫菡脱口道:“没问题!” 陈言:“……” 陆卿儿:“……” 装饭的小桶转眼被清了个干净,卫菡放下后,见桌边掉了些米饭,忍不住捡起来想吃掉。 陆卿儿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要吃了,多脏啊。” 卫菡惊异地看她:“那不是浪费了么?” 大周连年战乱,难以保证粮产,各处都有粮荒。 更何况,稻米本身就比较珍贵,如今这年月,只有有钱人家才吃得上,她自然不想浪费。 陆卿儿却道:“稻米在咱们这可多啦,用不着的。” 卫菡一呆:“多?我记得青山县好像不是产粮区吧?怎会多?” 根据她看过的记载,这里山地居多,又多是密林,并不适合种粮,更别说种植稻米了。 第175章 香皂会用吗? 陆卿儿笑了笑说道:“真不骗你,明儿卫姑娘要是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的耕种区,你就明白啦。” 卫菡将信将疑地收回手。 难不成那些记载都是错的? 可她还是特地找的最新版的记录,说是去年青山县还歉收,向朝廷申请减免税赋来着。 不过纵然再多疑问,这会儿天晚了,也没法去确认,只好等明日再说。 眼见饭毕,陆卿儿起身收拾了碗筷。 卫菡想帮忙,却被她制止了:“你今天也累坏了吧?好好休息,我来就行。” 卫菡只好停手,摸着鼓胀的肚子,打着嗝,心满意足。 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一顿简直是她人生中吃过最美味的一餐,连圣上的宫宴,也难以与之相比! 陈言一边拿牙签剔着牙,一边看了看她腹部,直摇头:“你这五个月了吧?” 卫菡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五个月?” 陈言指着她肚子:“我青山县妇女怀孕五个月,也不及你这腰围!” 卫菡这才反应过来,满面通红地嗔道:“你才怀孕了!” 她还是未嫁之身,被人拿怀孕开玩笑,难免羞涩。 陈言咧嘴一笑,起身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差不多该休息了!今儿累死本官了,晚上非得好好找补回来不可。” 陆卿儿刚从厨房出来,听到他这话,忙道:“大人要先去沭浴吗?” 陈言摇摇头:“算了,回头再洗。”说着进了里屋。 不晓得多少天没这么折腾过,他这会儿只想倒头就睡。 卫菡也站了起来,向陆卿儿道了谢,说道:“我也回客栈了。” 陆卿儿拉住她,嫣然一笑:“卫姑娘都是一家人了,怎能让你睡客栈?我带你先去梳洗一下吧,今晚就住这。” 卫菡见她热情,也不好推却,点头道:“如此就叨扰了。” 陆卿儿含笑道:“哪说得上叨扰,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姐妹之间,何需客气?对啦,我带你去卫浴间,教教你怎么梳洗使用。” 卫菡虽说不怎么听得懂卫浴间,但一听梳洗二字,已猜到了大概,忙道:“我懂的,不用麻烦陈夫人了。” 陆卿儿见她这么说,便不再坚持,带着她进了里屋。 进入之后,卫菡才发觉后面相当大,里面大大小小的屋子看着至少十多间。 陆卿儿点了灯,把她带到卫浴间前,她刚跨进去,连忙又退了出来:“好像走错了?” 大周即使是富贵家庭,也很少有专门的卫浴间,即使是有,也只是个小屋子,多数是摆放着个木架,放着木盆毛巾,取用即可。 若是沐浴,则还有一个大木桶。 可这屋子出奇的大,里面虽说也有盆子毛巾,但除此之外还有好多件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还有个足有两丈方圆两尺来高、以水泥砌成的灶状物! 陆卿儿笑着道:“没错,我教你使用。” 卫菡一脸懵地跟着她又走了进去。 “这个是水龙头,拧开可以放水。” “左边这个是凉水,右边这个是热水,你要调温可以把两个都打开,调好温度便成。” “不用担心水溅出来,这里是下水道口,溅到地上的水自然会从这里流走。” “这个是浴缸,上面这个是莲蓬头,用来淋浴的,下面这里拧开就能出水。” “你要是喜欢泡浴,就先把浴缸放满,然后再泡。” “这个是香皂,沐浴里擦在身上。这个是洗发液,就像皂荚,洗头发的时候用的。” 陆卿儿一边示范一边解释,看得卫菡明眸惊异,小嘴都合不上了。 难怪这位陈夫人说要教她,确实这些她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若是不教,她哪会使用? 陆卿儿见她迟疑着不敢动手,索性亲自帮忙,从洗脸开始,教她如何用香皂涂抹,又如何放水冲洗。 好不容易洗完了脸,卫菡惊异地道:“这个东西好香呀!而且洗完脸上真舒服!” 陆卿儿自豪地道:“当然呀!这是我家大人发明的哦!大人说,它可以帮咱们清理皮肤上的油脂,洗完后身上清爽舒服,什么臭味都没啦。” 一说到臭味,卫菡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她这趟从雍州过来,一路上不敢放心休息,除了最基本的洗面洗手等,一次澡都没洗过。 早两天她就嗅到了自己身上的汗味儿,虽说跟侍卫、水手们在一起时,一个个比她臭十倍百倍,大家都不觉得有问题。 可这会儿在陆卿儿面前,嗅到对方身上阵阵的清幽香味,她不够有些羞赧。 横竖已经将东西送到了地方,稍稍放松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吧? 想到这,她不由转头看向那个大大的浴缸。 陆卿儿善解人意,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遂道:“我帮你放水吧。” 足足放了两柱香的功夫,那巨大的浴缸才终于放满。 卸去软甲和武服,卫菡一身轻松,红着颊没入水中。 陆卿儿留意了一下,有点惊异。 没了甲胄和衣服的掩盖,这位卫姑娘还真称得上尤物! 只是,大人说骑那么久,把腿都给磨破了皮,怎么看她像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看来,这位卫姑娘真的天赋异禀,难怪大人才见面没多久,就…… 泡在温热的水里,卫菡浑身上下无比舒坦,惬意地道:“陈夫人,这地方真不错,你真是懂得享受的人。” 陆卿儿坐在缸边,随口道:“我哪懂得这些,这全是大人设计,然后教给我的。” 卫菡惊愕地看着她:“全都是?” 陆卿儿想了想:“也不算全部吧,毛巾是原本就有的。” 卫菡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对陈言的认知感觉又刷新了一次。 人生第一次,她感觉自己站在无穷无尽的星空前,明明觉得已经看到了所有的星星,却无意间发现原来在暗处还有无数星宿隐藏着,数也数不尽。 这个人,除了罗圈腿外,堪称完美! “原来,他这么有才华……”卫菡想得入了神,喃喃地道。 “对呀,我家大人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啦!”陆卿儿说着骄傲地挺起了胸,无比自豪。 “他这么厉害,那为何不进京入仕?以他创造出的这些东西,随便捡几样,应该都可以换得一身荣华富贵吧?”卫菡不由说道。 第176章 好大一张床 “大人说了,树大招风,容易出事。”陆卿儿说道,“再说了,就算是当朝国相,也没咱们这舒服,升官又有何必要?” 卫菡一震:“树大招风这四个字确实极其精妙!” 再一次,她深深地感受到了陈言的学问! 不仅彰显其文采,更证明其智慧。 这世间的人,无不在追名逐利。 像他这种不慕功名之人,简直太罕见了! 可惜,他已经有夫人了…… 卫菡想到这里,不由看了陆卿儿一眼。 而且还是又体贴又美丽又动人又能干又温柔的夫人…… 陆卿儿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亲自动手帮她涂抹香皂一搓背,卫菡感觉她就像自己亲人一般,渐渐也放开了些,和她闲谈些在外的见闻,听得陆卿儿时笑时诧,气氛融洽之极。 等到夜深时,才算洗完,卫菡只觉浑身无比舒坦,恋恋不舍地离开那个大浴缸。 这屋子,实在是充满了惊喜。 各种方便好用的玩意儿,随时能放出的热水,泡在里面就不想出来的浴缸…… 若是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屋子,那该多好! “以后你住在这,随时可以来这。对啦!咱们家里还有温泉呢,有机会带你去泡一泡,比这还要舒服!”陆卿儿拿来自己的衣衫给她换上,边换边说,听得她又是一阵向往。 回头定要好好试试! 陆卿儿带着她走到卧房前,轻轻推开门,说道:“你进去吧,有事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卫菡由衷地道:“陈夫人,这是卫菡此生过得最好的一晚,谢谢你!” 陆卿儿甜甜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还会更好的哦。” 陈言那些令人羞于启齿的闺中手段,她再清楚不过,虽说他们人在外面看来是已经激战过,但毕竟新鲜,估计晚上还会有一场大战。 卫菡没细琢磨她的话,这才进了卧房,反手将门关上,拴好。 屋内亮着一星将灭的烛光,摇曳的火焰有些昏暗,看不太清。 卫菡只能大概看清屋内的布置,走到床边坐下,这几天的劳累一下袭了上来。 她不由打了个呵欠,倒头和衣而卧。 这床是真的大,估计睡四五个人都没问题,她只躺了小半边,已经比她在船上所睡的小床大不少。 垫的不知道是什么,极为柔软舒服,而且挺厚,她躺在上面,整个身子都陷进去了。 卫菡翻到了床的中央,感觉倦意袭来,忍不住四肢大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哪晓得脚刚伸出去,却踹在了什么上面,只听“哎哟”一声,那东西一下被踹下了床。 “谁!”卫菡满腔睡意立刻消失无踪,惊呼一声翻爬起来。 她清楚感觉到,那是个人! 而且,是个大男人! 床下,一条人影挣扎着爬了起来,骂道:“谁把本官踹下床了!” 卫菡一愣,随即失声道:“陈大人!你怎会在我睡觉的床上!” 那人正是陈言,正自睡得酣熟,突然被人踹下了床,更是莫名其妙,怒道:“你发什么疯,本大人怎会睡你的床!” 卫菡又羞又恼,猛地又是一脚踹过去:“死色胚!” 陈言虽是男人,可哪有长年习武打仗的她身手灵活,连躲都没能躲开,直接被踹在了胸口上,当场又翻倒在地:“哎哟!有刺客!救命啊!” 他刚从梦中惊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边叫喊一边飞快地朝后退了几步,从角落里抄起藏在那的诸葛连弩,指向床上那娇俏身影。 最近算是倒霉透了,上回被人牵连刺杀,这回又来? “该死的刺客,看本官不弄你个满身窟窿!” 陈言大骂道,便要扣下扳机。 门外,陆卿儿已经走到了走廊走头,突然听到屋里动静迭起,虽然因为隔得远,没太听全,但心里仍不由生出异样的感觉。 果然如她所料,公子今晚上是要大战了。 只不过,公子喊得也太露骨了点,什么弄你个满身,好歹考虑考虑今夜要孤枕独眠的她啊! 卧房内,虽说光线昏暗,卫菡看不清陈言手上拿的是什么,但却生出警觉,猛地一翻身,从床上翻到了床下。 嗖嗖! 陈言连着扣了两下扳机才停下,均没能射中卫菡,全射在另一侧墙边的柜子上。 他大吃一惊,这刺客好敏捷的身手,竟然躲过了! “陈言你疯了!” 卫菡听声辨物,已经察觉那是弩箭,大惊叫道。 陈言跳起身,正准备再来几箭时,突然听到她这话,不由一愣。 这声音,怎么感觉像是那个卫姑娘的声音? 等等! 难道这女人竟然是刺客?! 他此前只接到过唐韵的消息,晓得有这么个卫姑娘要送货过来,可是却不认识。 此时不知为何此女竟然入屋刺杀自己,他心中大惊,念闪飞快转动。 唐韵和他合作愉快,没有杀他的理由。 莫非,此女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卫姑娘,而是歹人假冒? 对面的卫菡蓦地一探手,把床上的被子掀了起来,朝陈言抛过来。 陈言条件反射,连着射了好几支弩箭,被子虽然不厚,但却成功化解了弩箭的力道,没有一支穿破的,全嵌在了上面。 “卧槽!” 陈言一声惊呼时,卫菡已经飞身扑了过来,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诸葛连弩,捏起粉拳,就朝他挥了下来。 “啊!救命啊!” 屋子里,一时声音大作! 外面,陆卿儿终于发觉有些不对劲,赶紧跑了回来,猛力拍门:“大人!卫姑娘!你们怎么了?” 可房门反拴着,光靠她这点力气,哪拍得开? 好一会儿,房门才终于打开,卫菡衣衫、头发都凌乱无比,警惕地盯着她:“陈夫人,此事是不是你设计的!” 她回想了一遍,这屋子是陆卿儿带她来的,要说对方不知道里面有个陈言,绝不可能! 再一联想此前陆卿儿的温柔体贴,分明就是想要让她放松警惕,好将陈言那色鬼对她不利! 陆卿儿一呆。 她和陈言到底玩了什么花式,搞得这么凌乱? 不过随即她就脸色一变,看到屋子里陈言倒在地上呻吟,连忙从卫菡身侧挤过,冲了进去。 第177章 这误会可大了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陆卿儿吃力地将陈言扶得坐起来,见他胸口、肩上、胳膊上等处似有淤红,不禁心疼之极。 “快!卿儿你别管我,快跑!这人是刺客,别被她害了!” 陈言无力地叫道。 “哼,还想反咬一口?枉我以为你是个……想不到竟是如此卑鄙的无耻之徒!” 卫菡气愤至极,想到自己之前居然对这家伙有好感,更是眼泪都差点气哭出来。 “大人!” 外面突然传来叫声,两道人影从门口扑了进来。 原来是在县衙外护卫的纳抚营军士,突然听到里面有异常动静,立刻赶了进来。 卫菡虽然兵刃不在手中,但战惯沙场,何惧对方人多? 一声冷笑,便要动手。 “住手!” 就在这时,陆卿儿突然一声尖叫。 两名军士立刻停了下来。 卫菡摆出个戒备的招式,斜眼瞥向陆卿儿。 “卫姑娘,你为何要伤害我家大人?”陆卿儿脸蛋涨得通红,狠狠盯着卫菡。 “你还敢说!他睡在这床上,想要侵占于我,我岂能不反抗?”卫菡冷笑道。 “胡说八道!本官正睡得熟,你突然一脚把我踹下了床,还敢含血喷人!哎哟!我的胳膊……”陈言气得七窍生烟,多说两句,又牵动了胳膊上的伤。 “你明明……”卫菡正要反驳,突然一愣,停了下来。 的确,刚才好像确实是她无意中把陈言踹下床的。 “卫姑娘,我实在是不明白。你明明与我家大人两情相悦,为何突然又如此矫揉作态?”陆卿儿心痛陈言的伤,愤愤地道。 “什么!两情相悦?这话从何说起!”卫菡一惊,虽说她之前确实对陈言有过好感,可也没到两情相悦的份上啊! “若非如此,那你为何让我家大人骑?”陆卿儿不假思索地道。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两名军士你看我我看你,感觉有些不对劲。 气氛好像突然凝固了一样。 好一会儿,卫菡才艰难地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陆卿儿以为她是害羞,大声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何不能说的?下午的事,我家大人都跟我说了,因为和你亲热,他还磨伤了腿……” 这下轮到陈言懵住了,失声道:“卿儿,你胡说啥?我那腿是骑马磨伤的,啥时候是跟她亲热了?” 陆卿儿一愣,随即张大了小嘴,完全懵住了。 门口两名军士对视一眼,默默地退出了屋子,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这场合,不太适合他们这些外人在这…… 卫菡怔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你故意让我来这里睡,是因为以为我和陈大人……” 陆卿儿整张脸红了个通透,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回想了一下,之前陈言说起那伤时,确实是没说过是和卫菡亲热弄伤,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陈言反应快,稍一转了转念头,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无力地呻吟了一声。 奶奶的! 合着这小蹄子是好心办坏事啊! 第二天早上,卫菡起床后到了院子里,见陈言已经在院内躺椅上,正呲牙咧嘴地揉着胳膊。 昨晚事后,陆卿儿晓得自己闯了祸,赶紧给她另行安排了住处,先处理陈言的伤势再说。 好在基本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陈大人,你的伤……还疼么?”卫菡大感尴尬,上前探问道。 “还行,死不了。好在本官有独门的筋骨膏,这胳膊算是保住了。”陈言也很难对她生气,昨晚的事,毕竟是陆卿儿导致的,他是她相公,自然也要担责。 “真对不住,是我太鲁莽了,应该问清楚的。”卫菡有些愧疚。 “这倒是!你完全可以先把我好好叫醒,咱们友好地谈一谈,自然就能解除误会。”陈言叹道。 “当时我也没想到床上有人,吓坏了啊。”卫菡捏着衣角,无奈地道。 “其实这事你只要稍稍想想,就明白有问题。本官若是起了色心要对你行不轨之事,那为何又要拿弩箭杀你?你难道没想过?”陈言忍不住道。 “想过啊。”卫菡点了点头。 “想过你还对我大打出手?”陈言有点无语了。 “我想的是,你肯定是因为事情败露,想要杀人灭口嘛……”卫菡理所当然地道。 “……”陈言无语凝噎! 占便宜不遂,就改为杀人灭口,这罪名跨越度也忒大了吧! 这时陆卿儿从屋内出来,见到卫菡,不禁颊上一红,再次向后者道歉。 卫菡终究是沙场征战之人,非同一般女儿家,加上对陈言有些愧疚,倒是并不计较。 “昨晚的事,不会有任何人泄露出去,请卫姑娘放心。”陆卿儿稍稍安心,补了一句。 “这确实是应该的,否则人卫姑娘的清誉就毁了!”陈言点点头。 “是,卿儿知道错了。”陆卿儿惶恐道。 “知道就行,以后一定要改!”陈言其实哪舍得真怪她,毕竟她也是为自己着想,遂改口道,“卫姑娘,东西已经送到,手续咱们也交割清楚了,本官就不留你了。” 他想的是昨晚的事终究有些尴尬,卫菡是个女儿家,肯定会耿耿于怀,再留在这里,她肯定也不乐意,索性准备送客。 哪知道卫菡却摇头道:“不,陈大人,我奉东家的令,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大人。” 陈言诧异道:“何事?” 卫菡双手一抱养,正色道:“我想向大人求教练兵之法!” 陈言一呆:“啊?” 唐韵对纳抚营有心思,这事他其实知道。 上次派白鹭等人探营,结果被他反讹了一笔,那之后唐韵没敢再派人去控,陈言也就把这事抛到了一边。 可不曾想,这回唐韵不派人暗探了,居然明着叫卫菡来拜师学艺! 卫菡原本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接到圣谕,谕旨中并没有详细的说明,只说了要她送硝石矿到青山县,以及向陈言求教练兵之法。 前一件事好说,照办即可。 可后一件事,却让卫菡有些不满。 第178章 军事机密能说? 卫菡带兵打仗不是一年两年,乃是从小便如此。 她出身于雍州边戍地区,父母是夷族和汉民的结合,因此从小便学会了骑马射箭。 雍州地区夷族众多,彼此间不时会有冲突,朝廷离得太远,也难再管辖。 州府军力有限,平时也不好干涉,因此很多时候各族都要靠自己来护卫家园。 卫菡父亲很早便在争斗中身亡,她从十二岁,就开始跟着族人杀敌。因为身手不凡,比男子更勇武,加上战绩赫赫,因此在族中威望渐盛。 而且她从小受母亲教育,读过兵书,学得了一些练兵之法,加上长年实践积累经验,后来慢慢练出了一支三百来人的队伍。 再之后,她受唐韵赏识,开始带大军,并将自己的练兵之法运用到其中,收到了不错的效果。 其中最出色的三千人,被她单独抽调成军,定名为卫家军,在战场上立功无数,可谓是声名赫赫。 虽说不像宣国公的铁甲黑骑那股令敌人闻风丧胆,但私心里,卫菡一直不觉得自己的卫家军比铁甲黑骑弱。 只是两边装备相差较大,导致战力上出现了差距。 因此,卫菡心底其实挺反感唐韵叫她跟一个七品县令学练兵。 凭什么啊! 她堂堂英武伯,战功无数,生死关都闯了多少回,跟一个辖治一县之地的芝麻小官学练兵?说出去不得笑掉别人大牙! 所以一开始她是打算敷衍一下,稍稍跟陈言谈一谈,交流一下练兵经验,就回去了。 反正肯定也学不到什么好东西。 但从昨日到青山县开始,她的想法慢慢有了些改变。 这个陈大人,既然如此能耐,不说文武双全,至少法子确实是多,新奇的玩意儿无数,说不定真能带给她一点惊喜。 这时陈言愣住还没说话,陆卿儿已欣然道:“那卫姑娘可找对人啦!我家大人练出的兵,全天下也没人能比得上!” 卫菡没想到她如此推崇,惊讶道:“那就更要向陈大人好好请教请教了。” 陈言摇摇头:“这可不行,本官的练兵之法,那已经不是商业机密,而是军事机密了!往大了说,这不只是本官之物,更是朝廷之物,怎能随便教给你们这些民商护院?若是你拿来为非作歹,岂不糟糕?” 卫菡差点要迸出一句“我就是朝廷的人”,还好及时忍住。 “陈大人,我只是用来训练我们商会的护院,以便你我更好地合作。”她耐着性子道,“你也不希望货物被流寇山匪劫走吧?” “避免被劫走,那是你们的事,与本官何干?”陈言哪会这么容易松口,直接摇头。 “那……可否将练兵之法卖给我呢?”卫菡只得出下一招。 “卖?多少钱?”陈言眼睛微微一亮。 “一百两银子如何?”卫菡见他似有动心,芳心暗喜。这家伙明明就是想要钱,还说什么机密。 “卿儿,送客!”陈言眼睛闭上了。 打发叫花子也没这么打发的,他昨儿给付的那批硝石矿的货金,都比这多了几十倍,她也好意思开口一句一百两! “别!陈大人,你觉得多少合适,能否明言?”卫菡忙道。本来一百两就是她试探的价而已,自然并没期望对方能答应。 陈言沉吟起来,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此前并没有考虑过要出售练兵之法。 一来这东西没市场可言,买家少,给价也不高。 二来他确实是想留着自己用,保命的东西,握在手中比较靠谱。 不过卫菡是周氏商会的人,周姑娘可说是他陈言如今最大的合作伙伴,渠道多人脉广,比田百万那种豪商还要更有合作潜力,将来是要战略性长期合作的。 要是直接拒绝,不太好。 想到这,他有了主意,说道:“这样,本官先带你去看看,咱们再说价格。” 正说到这里,外面一名衙役跑了进来:“大人!州府送来公函!” 陈言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乐了。 终于,收拾熊进的时候到了! “卫姑娘,不好意思啊,我这有些急事要去处理,估计得花个一两天。” “你要没急事,在这玩两天,我回头再跟你谈。” “要是有事,要不就下次吧!” 陈言把公函塞回信封,一脸歉然地说道。 他这事显然是公事,卫菡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我就在这里等大人吧。” 陈言转头对陆卿儿道:“卿儿,给我准备点行装,我要去趟州府。” 陆卿儿答应下来,问道:“大人要一个人去么?” 陈言摇摇头:“本官什么身份,外出不带个保镖怎行?就叫钱队长一起去吧!” 公函确实是州府发来,只不过是在陈言的授意下,由何惇逼赵长河发来的。 一共两封,一封来了这里,一封去了良谷县。 青山县这边还得让张大彪坐阵,而这次去州府并不算太远,有钱武在,安全上该没问题。 说起来,他也有段日子没外出过了。 这人哪,过惯了舒坦日子,就不太想挪窝。 不过他若不亲眼看看熊进那张肥脸晓得中计后的表情,怎么甘心? 原本他还想带陆卿儿去的,但后者一向不喜欢外出远游,只好留她在家里。 一旁,卫菡心中忽地一冲动,脱口道:“大人,我也没去过陇州州府,可否让我随行?” 陆卿儿和陈言同时愕然看她。 卫菡不知为何,颊上微红,分辩似地补了一句:“反正在这呆着也是闲着,不如多看看陇州的情况,对我们周氏商会以后做买卖也有好处。” 事实上,她都不知道为何想要跟陈言一起去。 这人有若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令她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他,探寻他的一切。 陆卿儿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起来,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 看来,昨晚自己的误会,好像也没误得很厉害…… 同一时间,良谷县城。 县衙内,熊进正跟常锐、蔡大当家商议生意的事,也接到了公函。 看了内容,这胖子哈哈大笑,笑得脸上肥肉乱颤。 “姐夫所笑何事?”常锐错愕道。 第179章 所以说女人败家 “笑姓陈的完蛋了!”熊进两眼放光,“府尹大人着令本官立刻前往州府,和姓陈的当场对质,你们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常锐和蔡大当家对视一眼,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二万两银票送到了赵长河手上,让这位府尹大人帮忙以熊进编造的罪名,摘其官帽! 虽说七品官员的除职,还要经过吏部的审核,但通常来说,都只是走个过场。 因此,陈言这回是肯定完了! “恭喜姐夫!这下报得大仇,太好了!”常锐幸灾乐祸地说道,“姓陈的该死之极,让他尝尝得罪咱们的后果!” “不错!生意的事你二人好好办,等本官回来,咱们好好庆祝!”熊进乐呵呵地起身,朝外走去。 他已经等不及,要看看陈言被摘下官帽时那惊愕的表情了! …… 直至出了青山县城,卫菡仍未能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昨晚入城时,他们走的是居住区的那边,并没有遇到多少人。 方才出城,他们走了商业区的一侧,卫菡着实吃了一惊。 青山县照记载而言,应该是个户籍统计只有三千来人的末等县。 照她此前的估计,实际上可能比这个人数要多一些,毕竟户籍统计艰难,尤其是在山区,很多住得分散的猎户、农户都没法统计到。 可就算杂七杂八加起来,顶多也就四五千人。 然而刚才经过商业区,那几条大街上挤满了人,加起来搞不好就有上万人! 做小买卖的、逛街的、上工的……真是人头涌动,寸步难行! 不过见到陈言的官衙马车,街上的行人纷纷让了道,使他们倒是通行无阻。 看着百姓不断主动跟陈言打招呼问好,卫菡更是心中惊异。 看来,这位陈大人还颇受百姓爱戴。 只是大街上这个热闹程度,真是她生平仅见。 大城,她去过不少。 京城自然是最大最繁华的城池,稍差一点的也有五六个。 可是无论哪座城,都没有如此热闹的市集! 京城东市,乃是赫赫有名的市集,不仅有昼市,还有夜市。 但人最多的时候,估计市集上也就五六千人,跟青山县这市集仍有相当大的差距。 而且另一方面,她还发现一件很在意的事。 卫菡压不下心里的疑问,问道:“陈大人,为何此地的市集上,女子居多?” 要知道无论哪里的市集,其实都是男多女少。毕竟如今仍然还是男尊女卑,女子多被要求深居在家,非有必要,不会轻易上街。 可这里的市集上,一眼扫去,全是花枝招展、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子,有老有少,携手挽臂,在街上摊点、店铺等处逛玩! 男的当然也有,但数量反而不如女子多。 车内的陈言正躺在躺椅上,懒懒地道:“卫姑娘觉得为何别的地方,女子不大敢上街抛头露面?” 卫菡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于礼数不合。” 陈言摇了摇头:“非也,真正原因,乃是女人败家啊!” 卫菡一呆:“啊?这话怎么说?” 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女子乃是持家,怎会成了败家? 陈言笑了笑:“卫姑娘可以看看你马鞍旁边挂的那几个小盒子,告诉本官,你为何要买它们?这些东西除了增加马儿的负担外,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尤其咱们此次前往州府,本来就要轻身前往,你还买这么多,为何?” 卫菡脸上一红,看了看马鞍边挂着的东西。 大大小小,加起来估计有十来盒,用布袋装着。 要说有多沉重,也不见得,估计有十几斤。 但他们要走好几个时辰,说负担也没错。 这些东西只有一个相同点——全是吃食! “因为它们好……好吃啊。”卫菡讪讪地道,“再说也不贵。” 她出身在雍州,以打猎和游牧为生。雍州地方不宜种粮,因此粮食不足,她自幼便极为珍惜吃的东西。 也是这个原因,她在陈言家里才会有那般吃相。 方才路过集市,她嗅到香甜气味,忍不住停马试了几种糕点吃食。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马儿身上多了十来个装吃食糕点的盒子。 这些吃食的共同点,便是都使用的是本地产的白糖——另一样令她惊叹不已的东西——让人吃一口想两口。 陈言在当地销售的白糖,都是成本价,自然不贵。 “好不好吃,或者贵不贵,其实都是你为自己买它们找的借口。” “实际上你当你踏进集市的时候,就注定一定会买些东西。” “不是吃的,就是穿的,要不就是用的。” “这就是女人跟男人的不同。” “男人非到忍不住,绝不会买那些不必要的东西。” “可女人定力差,见着东西就想买。” “尤其是我青山县百姓生活富足,家中有了积蓄后,生活无忧,就更想买了。” “买来的东西能不能用,需不需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买!” “一日不买,手痒;三日不买,心痒!” “所以说女人败家,辛苦挣来的银子,转手就想花出去,这不是败家是什么?” 陈言滔滔不绝地说道。 卫菡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你这是对女子的歧视!也有很多女子勤俭持家好么!” “错!那是因为家里没钱,没法让她实现购买自由啊!” “而且,你可别误会,本官一点也不觉得女子这一点有何不妥。” “败家的另一面,便是促进市场繁荣。” “有了她们,才能让那些本来要吃灰的银子流动起来,让我青山县更加繁荣!” “本官费尽心血,为大伙儿创造便于赚钱的环境,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够多多地去花钱啊!” “钱,只有用出去之后,才算是真正被自己赚到了!” 卫菡听着他一套接一套的话语出了神,小嘴都没法合上了。 听着像是歪理。 可细细一想,怎么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呢? “因此我青山县鼓励女子上工,也鼓励她们上街。” “让她们也能赚钱,自然花钱也花得心安理得。” “女子,才是市场真正的推动力啊!” 第180章 真是天妒英才啊 陈言说得嘴都干了,拿过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泡在里面的茶水,咂了咂嘴,口齿生香。 滋润! 卫菡颇为惊异,这些话,这种道理,她这辈子都没听说过。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动容道:“陈大人的见解,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只是,我仍有一个疑问,可否请陈大人为我解惑?” 陈言欣然道:“你尽管问来,本官知无不言。” 卫菡眨眨子,问道:“陈大人并非女子,可为何却跟女子一般,车内多了那许多东西?” 陈言笑容一滞,看了看车厢内那大大小小的盒子。 加起来,至少有三四十盒! 前面驾车的钱武转头一乐:“卫姑娘你误会了,这些不是大人买的,是百姓们送的。” 卫菡一下愣住了。 方才在集市上,她买完东西还有些不好意思,结果回头一看,好家伙,马车上堆得那么高! 她并没有看见整个过程,还以为是陈言买的,这时原本还有些得意,以为诘住了陈言,却没想到居然是送的! “你以为我想要啊!” “全是甜食!” “本官最喜欢的咸肉粽,老魏他是一个都没送我啊!” “还有烤鱼,明明王婶知道我最喜欢她烤的蒜鱼了,居然硬是不送一条给我!” “明明都跟本官对上了眼神,还假装没看到,演戏也上点心啊!” “这些个刁民,真是气煞本官!” “回头我定要去把他们摊子上的货全买光,让他们卖无可卖!” “还要当他们面吃光,气死他们!” 陈言在车内叫起了苦。 卫菡听得有趣,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看得钱武和陈言都是一呆,仿佛百花绽蕊,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这妞笑起来真是好看! 卫菡见两人看呆了,颊上一红,赶紧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其它事。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等到出了青山县时,卫菡马鞍上挂着的盒子已经全都空了。 出了边境,水泥路也没了,马车和马儿立时开始显露出差距。 马车四平八稳地前行着,速度仍保持跟在水泥大道上时差不多,但卫菡的马儿速度却开始慢下来。 她为了追上马车,不得不时时鞭马,催它提速。 结果走了没五里地,那马一脚踏进了泥坑,哀鸣着摔翻在地。 好在卫菡身手敏捷,及时从马背上跃下来,稳稳落地。 “糟了!”卫菡见那马儿伏在地上哀鸣不已,显然是蹄腿受伤,不禁心急。 前面的钱武赶紧勒停马车,下来帮马儿查看了一下:“这马是走不动了。” 出师不利,卫菡撅起了小嘴。 钱武见她不开心,忙道:“没事,咱不是还有马车吗?” 卫菡一愣,看了马车一眼:“可是陈大人在里面……” 钱武会错了意,以为她是觉得车厢狭窄,咧嘴一笑:“放心吧,车里够宽,卫姑娘和大人就算在里面打滚都没问题!” 他是个粗鲁的汉子,说话时没多想,可卫菡却听得脸上一红,这话也太失礼了! “可这马怎么办?”她赶紧转移话题。 “没事,我叫个兄弟给它处理一下,回头把它弄回城。”钱武一边说,一边朝着路边的林子里招了招手。 一道人影飞快地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对方速度奇快,卫菡一阵紧张,下意识按住刀柄。 却见那人扑近后,单膝跪地:“队长!” 钱武吩咐道:“你把这马的伤处理一下,回头送回县城万马园,跟老戴交待清楚咋回事,马儿的汤药费叫他从押金里扣就行。” 那人立刻道:“是!” 钱武转头对卫菡道:“卫姑娘,咱们走吧,还得赶路。” 卫菡这才知道此人是钱武的下属,暗暗惊异。 她经验何其丰富,只看那人身形动作,就知道绝非一般好手。别说普通军士,怕是她的卫家军,也很难与之相比! 陈言的练兵之术高不高明她还不知道,但至少钱武这训练手下的能耐,不一般! 马车内,陈言双目轻阖,呼吸均匀,完全没发觉刚才发生的事。 卫菡上了马车,见他睡得酣熟,有点惊奇。 这家伙也太能睡了吧?这么颠簸的路上,居然也能睡得这么熟! 她怕惊动他,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另一边。 马车重新行进起来。 走了一截后,卫菡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马车竟如此平稳,预料中的颠簸,没有出现! “唔……” 睡梦中的陈言发出一声微弱的痛苦呻吟声,下意识用左手捂住右肘。 那是昨晚被她扭伤的地方。 卫菡见他这模样,连在睡梦中都压不住疼痛,不禁心里更是愧疚,不由起身走了过去,轻轻抓着他右臂,尽量温柔地揉按起来。 “卿儿,你真好。”陈言迷迷糊糊中感觉疼痛渐缓,喃喃地道。 卫菡不由莞尔,他估计是以为现在为他揉按的是陆卿儿吧。 蓦地,陈言左手一探,一把搂住她纤腰。 “来,让公子抱抱……” 卫菡一惊,条件反射。 喀! 一声清脆的错节之响! “啊!” 一声惨叫响起,前面的钱武大惊,转身掀开车帘:“大人!” 却见陈言抱着软软下垂的左手,已经痛醒过来,怒道:“你干什么!” 卫菡方才受惊下,一下把他左臂反扭了一圈,扭完才醒过神来,惊道:“我无意的!” 见他痛不可抑,她心中愧疚瞬间满溢,惶然道:“你没事吧?” 陈言坐起身,将没法发力的左臂甩了两下,那条胳膊像根面条似地软软下垂着。 “你说我有没有事!” “本官到底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银子,你这辈子要这般折磨于我!” 卫菡不由撅起小嘴。 什么嘛! 她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他突然搂她!她黄花之身,从未被男子那般触碰过,有些反应不是挺正常? 不过她也知道,陈言那举动并非有意,只是睡梦中错将她当成了陆卿儿。 她既觉不安,又觉理亏,担心地问道:“痛得厉害么?会不会残废啊?” 这下麻烦了,他本来就是个罗圈腿,要是再废掉一条胳膊……真是天妒英才啊! 回心一想,还好还好,他已经有陆卿儿了,不至于因为这天残地缺找不到夫人。 第181章 替你未来夫婿忧心 陈言见她眉目间全是愧疚,心里暗笑。 痛是真痛,但其实伤得没那么重。 吓唬吓唬她,免得她将来又发疯,再对他下狠手。 不过短时间内怕是这条胳膊也很难使用,本来右胳膊就受了伤,这下好了,两条胳膊全放了假。 “算了,好在本官有准备。” “把那个盖子打开,里面那个保温桶拿出来,里面有冰块,拿旁边的纱布裹上,给本官冷敷一下。” “然后把最里面那个药箱打开,拿绿色的那瓶,那是专治跌打损伤的金丹膏,替我厚厚抹上。” 陈言一一吩咐,卫菡赶紧照办。 保温桶里的冰块,原本陈言是想路上饮食使用,这下直接发挥了预想以外的作用。 前面的钱武这才赶紧放下车帘,转头回去继续驾车。 敷了半炷香时间,才抹上金丹膏。 这药专治跌打损伤,是陈言前世有次打球扭伤了脚踝,久久不愈,后来他在网上看来的方子,内有苏木、丹参、金银花等多种药材,加以炼制而成,效果相当不错。 好不容易弄完一切,卫菡也累得一身香汗。 “你这个动不动就伤人的性子,我真替你未来的夫婿担心。”陈言看着自己左肩包裹着的纱布,摇头叹息。 “这跟他有何关系?”卫菡错愕。 “当然有啊!你想想,你俩洞房之夜,他不是得碰你?结果你当场给他喀嚓一下,要是扭断了胳膊还好,万一扭断的是……啧啧,你们这辈子就别想有子嗣了!”陈言边说边啧,一脸担忧。 “你到底在说什么?扭断了什么,竟会再无子嗣?脖子么?”卫菡却听不出他话里的荤意,大惑不解。 “咳,那个确实也会造成没有子嗣的效果。”陈言干咳一声,算是看出来了,这大妹子显然是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逗她也是白逗。 “我才不会扭断他脖子。”卫菡嘟囔了一句,目光不由落到了车内大大小小的盒子上。 忙碌半晌,她有点饿了。 虽说只认识了一天而已,但陈言对她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见她这眼神,不禁莞尔。 “想吃就吃呗,反正甜食我也不爱多吃。” “真的可以吃?”卫菡眼眸一亮。 “不吃,这也保存不了多久。”陈言倒是无所谓。 里面大多都是糕点,如今天气温暖甚至有些炎热,不吃的话,最后也只能扔掉。 “那……我就吃一盒。”卫菡矜持地道。 一盒? 陈言心里暗笑。 她那个弥勒佛般的肚量,不吃个十盒八盒能过瘾? 从青山县边境到武阴城,快马也得两个时辰,寻常马车更是四五个时辰起步。 但托陈言的超级马车的福,三个时辰后,便已到了武阴城外不远。 车内,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满车厢的空盒子。 四十来盒糕点啊! 她居然全给解决了! 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拿个饼子小口小口地咬着,一个饼吃了得有一柱香时间。 过了一会儿,来了劲,同样大小的白糖饼,她一口就是半个! 然后,就没然后了。 这些满满的盒子,变成了空盒子。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什么问题?”卫菡一边吮着手指上沾的糕糖,一边含糊地问道。 “我现在更是替你未来夫婿担忧!” “他在被你扭断某个地方之前,恐怕先要被你吃空了家业。” “你这食量,家里没个日进斗金的夫君,怕是撑不住啊!” 陈言啧啧而叹。 卫菡俏颊大红,嘟囔道:“不吃也只能扔,不是你说的嘛。” 终究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和他对眼,弯下腰去收拾空盒子。 “大人,武阴城到了!”前面传来钱武的声音。 “入城吧,先去驿馆,回头收拾好了去见府尹大人。”陈言不再逗耍卫菡,吩咐道。 “是!”钱武答应一声,正要一抖马鞭加速前行,前面忽然十来名衙役打扮的人,骑着马,从中间将路挡住。 “吁!”钱武吓一跳,赶紧勒停马儿,喝道,“你等为何拦路!这是青山县县令大人的座驾,耽搁了公务,你等吃罪不起!” 那十来名衙役冷笑着看着他,没有让路的意思。 一个透着恶毒的声音从衙役们背后传来:“呵,本官偏巧就是要拦你青山县令的路!” 随着话音落下,衙役驱马退到了两边,只见一辆马车从中间穿了过来,停在陈言的马车跟前。 车上的帘子已经拉开,露出熊进那张肥得流油的脸。 这边陈言也掀开了帘子,看清是谁,顿时明白过来。 “陈言啊陈言,想不到会在此地遇上你,呵呵!”熊进冷笑道。 他也是一路兼程赶来,到这处才稍事休息,结果没歇一会儿,就看到了一辆马车奔行而来。 他对此车太熟悉了,上回陈言去他县衙救人,以及后来交换人质,都是乘坐的此车! 不过这回车边没有了护送的那些厉害人物,唯一一个车夫钱武,却是他此前没有见过的。 熊进只怕张大彪等人,自然不会怕钱武,心念一动,立刻让随行的衙役将车拦下。 陈言听得一乐。 “熊大人,本官实在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天下间的人都是拼了命地找甜头,就你熊大人是削尖了脑袋,非往苦水里钻。” “也罢!你既然想找苦头吃,本官成全……哎哎哎,你挤我干嘛!” 他正说得来劲,车厢内的卫菡这时却好奇地从他身边挤了出来,探头往外望,顿时截断了他的豪言壮语。 “你跟谁说话呢?”卫菡美眸流转,瞧向对面的熊进。 刹那间,熊进浑身肥肉一颤,两只小眼死死盯在卫菡脸蛋和身段上,口水差点没直接淌出来! 哪来的美人,竟是毫不逊色上次那个叫郑妍的女捕头! 卫菡秀眉微蹙,愠色顿生。 这胖子也太无礼了,居然拿这种目光瞧她! 周围的衙役虽然也都惊艳于卫菡的容姿,但却不像熊进那么失魂落魄,其中一人赶紧轻咳一声,道:“大人!” 第182章 殴打官员罪大恶极 熊进如梦方醒,见卫菡和陈言同坐一车,不禁一阵羡慕嫉妒恨。 好小子,什么美人都给他占完了! 那个女捕头且不说,这会儿居然还在车上藏一个这么标致的女子,保不齐刚才在车里是不是干着那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这等美人,就该让本官享用才对啊! “好你个陈言,看来本官劾你的罪名还算少了!” “竟光天化日,在马车内肆意做这伤风败俗之事!” “身为朝廷官员,不顾礼仪廉耻,实该再加罪名一条!” “这位美人,本官乃是良谷县县令,奉告一句,此人官帽已然不保,万勿走岔了路。” “本官料你必是受此人蒙骗,还请你速速下车,离此祸星远一些,否则牵连了你,牢狱之灾料你也不想吧?” 熊进几招连环而出,先斥陈言,再劝美人,又暗暗威吓。 在他想来,此女定是看上了陈言是县令,所以巴结献身。只要让她明白陈言官位不保,自然她就会离开陈言。 到时,自己就有机会了! 卫菡杏目顿时睁圆,双颊愠色大盛:“你说谁在马车做伤风败俗之事?” 熊进心内暗赞,此女哪怕是嗔怒之时,也是如此动人! “怎么?你等做得,本官说不得?”他一边咽口水一边说道。 “哼!”卫菡怒不可遏,突然从车内穿出,一个纵跃落到马车下,随即足尖一点,身若乳燕,投向熊进马车上。 熊进初时一愣,没想到她竟有武艺。 随即大喜,这美人竟真的投怀送抱! 他不由双臂一张,迎向对方娇躯:“美人,本官……啊!” 话未说完,只见卫菡一记粉拳,挥袭而来,正中他肥脸! 熊进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打得翻跌下车,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整个过程太快,别说那些衙役,连陈言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他这还没出招,这妞咋就杀过去了?! “辱本姑娘清誉,饶你不得!” 卫菡俏脸生寒,骂了一句,上前连着几脚,直踹得熊进哭爹喊娘,抱头翻滚。 “你干什……哎哟!救我!快保护本……啊!救命啊!” 周围的衙役终于醒过神来,无不惊怒交加,纷纷跳下马,朝卫菡扑去。 陈言眉头微皱,拍拍钱武肩头:“去帮帮忙。” 终究是周氏商会的人,不能让她有闪失。 钱武答应一声,正要起身去帮忙,突然又坐了回来。 “大人,好像用不着我了。”他挠头道。 原来只这片刻功夫,那边卫菡拳起脚落,身灵如蝶,轻轻松松地把对方那些衙役放翻在地,只剩两人还站着,却是惊呆在原地,不敢上前。 他们也想不到,区区一个女子,竟如此厉害! 他们自然想不到,这并非普通女子,乃是当朝圣上最得力的大将之一,上阵杀敌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他们这几个平时就疏于拳脚刀兵的衙役,在她手下哪撑得住一招半式? “哼!”卫菡怒火这才泄去,娇哼一声,板着脸回身上了马车。 陈言愣愣地看看她,又看看地上哭喊不停的熊进等人,叹了口气,有点同情他们。 本官都没做啥,就已经被她折腾成这模样了,你们还敢惹她火气,这不找死嘛! “走了!”陈言回过神,吩咐下去。 “是!”钱武一扬马鞭,驱车从众人旁边而过,再不理会他们。 “陈言!本官跟你没完!”直到马车走远后,熊进才挣扎起身,嘶叫道,“贱人!早晚本官要把你弄到手,让你生不如死!” 一众衙役赶紧上前扶他。 熊进一边叫痛一边起身,对着衙役一阵拳打脚踢:“废物!一群废物!被一个女人打得落花流水,本县白养你们这些废物了!” 众衙役虽然不敢还手,心里却不由大骂。 这他妈不是因为你起了色心兼乱说话,会有这无枉之灾? 另一边,马车上,陈言上下打量卫菡,若有所思。 “卫姑娘真是好胆色,连朝廷命官也敢打,怕是这牢狱之灾……” “哼,有本事他就抓我呗!”卫菡娇哼一声,根本不放在心上。 论爵位,她堂堂英武伯。 论官位,她带军大将,手掌兵权。 哪怕是正一品的大员在她面前,也不敢张狂! 区区一个七品县令,能奈她何? “殴打官员终究是大罪,恐怕就算是周姑娘,也护你不住啊。”陈言试探道。 “他辱我在先,就算抓了,我也不怕。”卫菡昂然道。 “他辱你终究是用嘴,又不是用手或者其它地方。可你打他,不但用了手,还用了脚,而且还有这么多人目击。”陈言故意道。 “怎么你好像很希望我被抓似的?”卫菡瞥他一眼。 “这是自然,他是辱你,你是辱法啊!本官乃是朝廷官员,岂能坐视!”陈言挺起了胸。 “你!”卫菡气得一跺脚,好在车底有铁皮,不然搞不好被她这一脚跺碎了。 好歹她也是帮了他,这家伙简直忘恩负义! “不行,本官不能和你一起了,否则必被你牵连!”陈言眉头深锁,满是担忧,“你赶紧下车!不然本官必须让人把你抓起来!” 卫菡打死也想不到他竟然会翻脸,想想前面驾车的钱武那匪夷所思的体力、惊天神兵,自己真要打起来未必能赢,不禁又急又怒。 难不成真的下车? “不行不行,光下车还不行。你这事影响太大,周氏商会必受牵连,本官和周氏商会的合作也不能再继续了!”陈言忧心忡忡,断然道。 “什么!这怎么行!”卫菡大惊,失声道。 “钱武停车!” “立刻让人传信回去,即刻停止和周氏商会的合作!” “好在协议里面都有意外保障条款,不然这趟本官真得被害死!” 陈言气急败坏地一通吼。 卫菡傻眼了,原本还在生气,这下却因为破坏了大事而陷入恐慌中。 带兵打仗她不怕,生死关前散步她也能若无其事。 可要是影响了圣上的生意,就是影响国家大利,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啊! 情急之下,她脱口道:“你不用担心,没那么糟糕,那个胖子不敢告我的!” 陈言冷笑道:“说得好听!你以为你是谁?王公贵胄还是达官显贵?有能量把这么大的事压下去?” 第183章 演戏嘛谁怕谁 卫菡大急,下意识道:“我没说谎!我可是……” 陈言心里一亮,追着问:“是啥?” 卫菡檀口大张,却硬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神情渐渐古怪起来,突然一把捂住俏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陈言一愣。 “陈大人,是我不好,我不该冲动的,呜呜……” “你也该怪我,是我害了你,更害了我们东家,呜呜……” “我不拖累你,求你也不要断了和周氏商会的联系,我会自己去投官的,呜呜……” 前面的钱武听着这哭泣,心都快碎了。 尤其是卫菡一直以来都予他特别坚强的感觉,却被残酷的现实所击倒,那种强烈的反差更是让人心疼! 明明对方有错在先,凭什么要她这么可怜的女儿家承担如此重责! 车内,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他就是老狐狸一只,还是千年道行的那种,能看不出来这妞是在演苦情戏? 她什么性格?别说为一点委屈,哪怕是断条胳膊,怕是都不带眨下眼睛的,居然会哭成这样? 而且明显她自己也晓得自己演技不够,所以才把脸捂住,怕被看出破绽。 方才卫菡竟敢殴打熊进的举动,让他起了疑。 人人都知道民不与官斗,七品县令虽说不算什么高官,但总归是官。 普通百姓见着官,跟老鼠见猫似的,因此这妞的举动着实不合情理。 感觉比她东家周姑娘,见官时还要强硬! 为此,陈言才故意不断刺激她,想探探她的底。 眼看着要探出来了,结果这大妹子竟反应过来,不但刹住了嘴,还搁这演戏糊弄他。 也罢! 你想演,本官就陪你演! “卫姑娘,唉,你这是何苦?” “本官的心也是肉长的,知道你也受了委屈。” “来,别哭了。” 陈言说着起身走到她身边,探手将她抱进怀里。 掩面而泣的卫菡浑身一僵! 他竟然……抱自己?! 不过心里却是暗喜。 看样子,这家伙是相信了自己的戏,继续! 她没有挣扎,顺势倒在他怀里,继续哭着。 因为怕被他察觉自己是在演戏,她不敢和他照脸,索性还将俏脸埋在他胸膛处,让他没法看到。 “听得本官心都碎了,真是可怜。”陈言心里暗乐,两只手像抚慰一般动作起来。 卫菡终究是闺女之体,不一会儿就有些扛不住了,颤抖起来。 在耍手段方面,十个她都不是陈言的对手,一时不晓得该挣扎还是该任他摆布,犹豫不决。 陈言得寸进尺,越发大胆起来。 卫菡哪里堪受得住,就在她面红耳赤,忍不住快要爆发时,外面的钱武忽然道:“大人,武阴城到了!” 陈言停了手,轻咳一声,将她推开:“到地方了,卫姑娘,你的苦衷本官也了解了。此事咱们以后再说,看你面子上,和周氏商会的生意也暂时照旧罢。” 卫菡暗松口气,赶紧道:“谢谢陈大人!” 刚才她左手已经抓在陈言腰眼上,几乎就要猛地掐下去。以陈言那身板,估计这一下能让他半个月起不了床! 当然,这要是真掐下去,青山县和周氏商会的生意合作是不用想了。 陈言躺回自己躺椅上,掀起马车窗帘,看向外面。 武阴城不愧是州府,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另一边的卫菡趁机整理好衣衫,脸颊仍有些发烫。这辈子第一次跟异性有这般亲密的接触,让她难免心绪难定。 而且更奇怪的是,那死胖子只是看她几眼、口头上说了几句,她就受不了而直接动手。 可此刻被陈言这一番动作,她发觉自己心中竟生不出半点怒气。 难道自己真的…… 卫菡赶紧压下这令她不安的念头,朝外望了望,讶道:“武阴城竟是如此繁华么?” 城外这一眼望出去,至少也有上千人,甚至还形成了个集市,人来人往。 哪怕是京城,城外也没这么热闹,武阴城不可能比京城繁华才对啊。 “呵,卫姑娘看来是未看破个中玄机。”陈言却大有深意地笑了笑。 “玄机?”卫菡有些诧异。 “很快你就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陈言见这时马车穿过人流,到了城门前,说了一句。 不多时,马车顺利穿过城门,进入这陇州的州府。 相比之下,城内反而冷静很多,街道上虽然同样有人,可都是稀稀疏疏,整条长街加起来,连百人都不到。 “陈大人,何以城内反而不如城外热闹?”卫菡满心疑惑地问道。 “方才入城,卫姑娘看到了什么?”陈言不答反问。 “对方在城门有十二名军士,城门楼内应该还有二十名左右。”卫菡不假思索地道,“城门楼上面应该还有六十名左右,包括巡墙军士内。” “你到底在看什么……”陈言哭笑不得,这妞怎么搞得像间谍似的,专门注意人家军事布置? 殊不知,卫菡是打仗养成的习惯,每到一处,先观察对方的军力分布和军事布置,寻找弱点。 此时她当然听出来了,陈言问的不是这个,只得道:“其它的我确实没太留意。” 陈言双眼微眯:“入城税,是五两银子。” 卫菡失声道:“什么!怎会这么高!” 陈言是官职在身,有公函,入城不需要给钱。 但其他百姓却不同,大周各城基本都有入城税,金额不等。 原本这也算正常,毕竟城池的修建耗财耗力,外地之人想享受城内的优越生活环境,自然该缴纳一些钱。 可是,通常入城税会在数百文到一两银子之间,一些繁华之地要高些,也就二三两银子左右。 像良谷县,如今的入城税只是二钱银子。 当然,其根本原因不是熊进心善,而是因为实在是没人进城了…… 以前良谷县的入城税,长时间都是二两银子。这使得想入城做买的人大幅减少,最后几乎没人进城,熊进只得降低入城税。 实际上陇州各县城的入城税都在一钱到五钱之间,青山县在陈言执掌前,甚至只收十文,低到几乎等于不花钱就能随便进出。 可武阴城居然敢收五两,甚至比京城的入城税还要高! 第184章 治城之道 “现在你该明白为何城外比城内热闹。” “因为过高的入城税,导致普通百姓难以入城。” “于是只能在城外形成集市,进行市场买卖。” “府尹大人这厮最狐狸的就是这一点,提高入城税,将富人和穷人筛选出来。” “城内富人居多,自然城内的环境便好很多,治安环境也不差。” “上面每年派钦差来巡查,场面上好看,容易交差。” “只是有钱人家毕竟不多。所以城内就冷清不少。” “而另一方面,赵长河这家伙搜刮起银子来,效率也高了不少。” “提高房税地金,增加商铺的税赋,府衙的收入当然也不会低。” “并且有钱人顾忌多,就算府尹大人剐他们的油,他们因为能够承受,也不会轻易闹事。” 陈言不紧不慢地说道。 卫菡错愕道:“这听起来似乎挺不错啊。” 陈言哈哈一笑,还边笑边摇头。 “所以说你们这些小民,终究只是小民,目光狭隘,没法像本官一样,从大局观事啊!” 卫菡一滞,心里十分不服。 开什么玩笑,她官品比他高得多好嘛,居然被一个七品县令嘲讽没大局观! “敢问陈大人又有何高见?”她耐着性子问道。 “假设,将这些穷人全部驱逐,是否我们大周就会富强起来呢?”陈言悠悠地道, “这当然不是啊!”卫菡哭笑不得,这都什么破问题。 “为什么不是?” “富人有学问,谈吐高雅,上得台面。” “穷人没学问,说话粗鲁难听,动不动就破口大骂。” “富人有钱,缴得起高额的税赋。” “穷人贫困,一年到头别说缴税,朝廷说不定还得补贴银子来养他们。” “富人遵纪守法,他们为主体,国家安稳,也不会有什么战乱。” “穷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急了啥事都干得出来,朝廷对此还有过统计,违法之人多为贫苦之人!” 陈言一条一条,不停地说着。 说到最后,他重重地加了一句:“既然富人好处这么多,那为何驱逐穷人,国家不会变富强?” 卫菡张口结舌,楞是没答上来。 他说的好像确实是道理,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言见她无言,得意起来:“所以说你这般的小民,没法像本官一样纵观大局!关键在于人数啊!” 卫菡愣愣地道:“人数有何问题?” “富人和穷人的比例,咱们假设在一比十左右。” “倘若咱们大周没了穷人,人口骤减,若有外敌来犯,请问谁去当兵打仗?” “没了粮食,又是谁去耕种供粮?” “没了木铁绸缎,谁去纺织砍伐?” “总不能指望那些富人吧?纵然他们肯,人数如此之少,又如何做到方方面面都能兼顾?” 陈言侃侃而谈。 卫菡听得不断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所以说穷人才是国家的根本,驱逐穷人只是表面上好看,实则是破坏国家的安稳。” “府尹大人的做法,正是如此。” “如今城内尽是富人,看似安稳,实则穷人在外集结,而城外又难以管辖治理,极易蕴生恶果!” “现在,你还觉得这做法好吗?”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 卫菡心服口服地道:“大人高见,令我茅塞顿开,卫菡受教了!” 陈言没半点谦虚的意思,笑眯眯地道:“所以得说你运气真的好,能从本官这里听到这么多真知灼见,确实是你赚了!” 换了别人这么说,卫菡早就给他一记白眼了。 但这时听他这番话,她丝毫不觉得不满,反而由衷地道:“跟大人相处,实是受益无穷。可否请教,应该如何处理入城之事呢?” 陈言欣然道:“横竖到驿馆还得一会儿,本官便再教你几招。首先你要明白,何为‘城’。” 卫菡双眸中现出疑惑之色:“城不就是由这些房屋构建而成的地方么?” “错了!城,不是某个‘地方’,而是‘人’。” “有人,你这里才能称之为城;没人,哪怕你这地方再雄伟再富丽堂皇,也不能称之为城。” “城的作用,是让人能够聚居在一起,办事方便,买卖便利,甚至税赋都好收一些,不用翻山越岭去一家家索要。” “所以如果‘城’需要人,在一定范围内,越多越好!” “而穷人人数占大头,若是城池要发挥最大的作用,不是驱逐穷人,而是让他们富起来。” “这也是本官致力之事,我青山县并不排斥穷人,为何?” “因为无论他以前有多穷,本官都要让他富起来!” “穷人一旦有了钱,自然也会缴纳税赋,遵纪守法,甚至还能去读书写字增长学识,提升我们青山县的人均学问水平!” 陈言口若悬河,说到兴处时,口水都溅出来了。 卫菡丝毫不觉得脏污,听得入了神,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话点头。 这些道理,她从未听过! 细细想时,个中着实是有其道理。 而且,这不只是停留在道理层次,而是有实际成果的,那就是青山县城。 青山县城对外人虽然入城税是一两银子,并不便宜。 但对本地户籍的百姓,却是零税,可自由进出。 而且如今确实人人有钱,不算什么大富,也算是小富了,城内治安明显不错,难得有一回偷摸抢劫或打架斗殴。 而且百姓明显对陈言极为拥戴,县境安稳。 陈言说到最后,感叹起来。 “其实,为官者,最重要的不就是处理好和百姓的关系?” “拥戴的人越多,那官位就越稳。” “百姓啊,就有如那河里的水;为官者则有如大船,在水的托载下、高高在上地向前行驶。” “可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因此,你得让那河水平顺,不能让它掀起波浪。” “哎,说得口都干了,我的茶呢?” 一旁的卫菡连忙道:“大人您歇着,我替您倒水!” 这还是她头一回带着敬称对他说话,陈言心怀大悦。 孺女可教啊! 不多时,马车已经到了驿馆前。 陈言起身下车,身上有伤,行动不甚便利。 卫菡竟主动上前相扶,搞得陈言也不禁愕然看她。 他占她便宜倒是挺正常,可她主动来帮忙,还是帮这种有肌肤之亲的忙,这就未免有些问题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女子在这方面确实是要更加矜持和谨慎。 卫菡颊上微红,说道:“你有伤在身,陈夫人又不在,我帮把手也是应该的。” 陈言听得心里一痒。 卿儿不在,没人扶他,于是她帮把手。 那晚上没人陪他睡,那她是不是也可以…… 第185章 俯卧撑六百个 驿馆待遇不错,给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马车都能容得下。 “这地方倒是挺好的。”进入院子,卫菡见环境优美,说了一句。 “是啊,只有一点不好,只有两间卧房。”陈言随口道。 “两间又怎么了?这不够了么?”卫菡奇道。 “原本是够的,本官一间,我随从一间,可是,现在多了一个你。”陈言上下打量起她来,“你看你是和本官一间呢,还是和钱武一间呢?” “那怎么行!”卫菡双颊大红,娇嗔道。 她本来是想着两个男的一间,她一人一间! 可这会儿想想,好像确实不太合适,陈言大小是个官,而自己至少现在是平民,让他跟随从挤一间,似乎不是太妥当。 “要不你到外面去开间客栈吧。”陈言提议道。 卫菡正想答应,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家伙怎么感觉像是故意把她往外赶? 难道是觉得她在这碍事? 可他又有什么事,需要避着她? “可我银子花光了啊。”她眼珠滴溜溜一转。 “没事,外面有当铺,把你那刀当了,够一晚的银子了。”陈言毫不犹豫地道。 卫菡没说话,直接把佩刀拔了出来,只剩半截。 上回跟钱武交手,她的刀被砍成了两半。这是唐韵御赐之物,她十分珍惜,不想随便换一把,就一直带在身上。 “那没辙了,你睡大街吧。”陈言翻翻白眼。 “你……”卫菡秀眉微蹙。 “卫姑娘,大人逗你呢,两间屋子,你和大人一人一间足够了。”钱武却笑了起来。 一旁陈言又翻翻白眼。 这家伙,嘴也太快了,他都还没逗够呢。 “那你呢?”卫菡错愕。 “我得守夜,晚上不用睡。”钱武随口道。 “不睡觉那怎么行?”卫菡更是愕然。 “别说一晚上了,等闲三五天不睡,问题也不大。”钱武咧嘴一笑,透着股憨厚。 “三五天?!”卫菡失声道。 她带兵打仗时,有时也不得不一两天不能睡觉。 可是身体的疲累是会积累的,一两天不睡,精神都萎靡得不行,三五天不睡,人还不垮了啊? “你不是想学练兵吗?钱武就是我练出来的,你好好想想,你的人能不能承受这种程度的苦头吧!”一旁的陈言转身朝屋子里走去,悠悠地抛下一句,“而这,还不是本官练兵之法中最辛苦的。” 卫菡吃惊地看着他背影。 钱武的厉害,她亲眼见识过。 原本以为这人天赋异禀,乃是万中难得一见的人才。 可听陈言这么说,钱武竟然是被他训练出来的?! 见陈言进了屋,她忍不住转回头问道:“钱大哥,你们大人手下,像你这么厉害的人,还有么?” 钱武不假思索地道:“那自然有的是,咱们纳抚营共分四等军士,我是二等军士而已。” 卫菡娇躯剧震,有些难以置信。 二等,那自然还有一等。 这么说,竟然还有比他厉害的人?! “那,二等军士多吗?”她下意识问道。 “多啊,虽然数量不像四等和三等那么多,但也有上……”钱武继续说道。 刚说到这,屋子里传来陈言的声音:“钱武,不经批准擅自泄露机密,该当何罪?” 钱武一个激灵,慌忙道:“卑职知罪,请大人责罚!” 陈言的声音继续传出来:“看在你泄露得还不算多的份上,就罚六百个俯卧撑罢。” 钱武赶紧道:“谢大人!” 猛地往地上一趴,双手撑地,双腿微分,开始做起来。 “一!二!三!” 一边做,一边自己给自己数数。 卫菡还从未见过这种惩罚方式,愣了一会儿,忍不住道:“是我问他的,你怎能罚他?” 她不是不知道治军有军规,钱武无论如何,是不该擅自泄露。 但终究他是因为自己的询问而受罚,她难免心中不忍。 “不罚他,难道罚你?”陈言推开屋子的窗户,似笑非笑地看她。 “罚就罚,我替他做!”卫菡脱口道。 “行啊,这样,你能做几个,我就给他减几个,来,开始。”陈言说完扩肘在窗台上,托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你说的,那我做五百个!”卫菡观察了一下钱武的动作,觉得也不是太难,傲然道。 “呵呵,五百?这样,你要是能做一百个,我就给他全免了。”陈言乐了。 “用不着,本姑娘说了五百个,就五百个!”卫菡下巴一扬,来了一句。 随即学着钱武趴在地上,开始做起来。 倒是有模有样,就是细节上稍微有些问题,犯了初学者的通病。 有些不该翘起来的地方,高高地挺翘在空中,陈言都看懵了,心里暗热。 这个姿势…… “一!二!三!” 卫菡没有察觉陈言的目光,也是边做边数。 陈言定定神,左右看了看,见墙角的柜子上有个鸡毛掸子,信手抄了起来,隔着窗户扔了过去。 啪! 不偏不倚,打在了卫菡后面高翘之处。 “呀!你干什么!” 卫菡大惊,反手捂住臀儿,又羞又怒地看向陈言。 “你转头看看钱武,给我仔细瞧瞧,他有没有像你那样翘起来!”陈言喝道。 卫菡一愣,转头看了看钱武,从头到脚后跟,平整得跟一条直线似的。 再一回想自己刚才的姿势,确实,好像自己是翘起来了…… “还想跟我学练兵之术,你自己都办不到,有何资格跟我学?”陈言板着脸道。 卫菡一震,没说话,重新趴好,慢慢地再次开始做起来。 这次,她有意识地控制了身体姿势,终于不再翘起。 “还行,学得不慢。”陈言赞了一句。 被他称赞,卫菡心里微感得意,但做了十几个之后,手臂就开始有些撑不住了,不但动作缓下来,而且姿势又开始变形,臀儿又高高撅了起来。 第186章 吏部审核出岔子了 啪! 这回陈言从旁边桌上抄起一个铜镜,直接扔了过去,再一次砸在她那撅起之处。 那地方弹性倒是挺好,直接把铜镜弹得掉到了三尺外。 “你!”卫菡羞得满面通红,气呼呼地瞪了陈言一眼。 “别怪本官没提醒你,凡是不标准的,一律不计入内。”陈言沉着脸道。 卫菡只得重新调整姿势。 然而,这回只做了五六个,姿势就已经又变了形。 卫菡一直留意着自己的姿势,立刻察觉,不由转头看了一眼窗户那边,只见陈言已经双手举起了一个木凳! 她花容变色,惊呼道:“我知道做错了!你别打了!” 陈言气喘吁吁地把木凳又放了回去,倒不是心软,在纳抚营里训练时,比这狠的他都干过。 而是因为双臂都有伤,这凳子实木的,实在是沉,手臂受不了…… 卫菡咬着牙,坚持做了下去。 她已经明白,为何陈言敢说出,只要她能做一百个,就免了钱武的惩罚。 这惩罚看似简单,实则对手臂负担极大,她在战场上曾经挥刀砍翻八十多人,刀都砍得卷了刃,力量上自然也不会差。 可这会儿才做了三十来个,双臂就已经酸软得不行! 旁边,钱武完全没理会她,自顾自地做着。 “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一百三十九……” 卫菡脸色都变了。 她刚才开始做时,钱武才做到十几个。 这会儿居然已经领先她一百个以上! 刚才放出的大话犹在耳旁,现在她终于明白,那话是多么可笑! 可话已放出去,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 至少,先定个小目标,做到五十个!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啊!” 却是再支撑不住,啪地一声,平趴下去,摔得胸口发疼。 “继续啊,离五百个还有四百六十七个。”陈言笑眯眯地道。 卫菡爬了起来,脸蛋涨得通红,双臂不断颤抖着。 “本官教你,办不到的时候,放弃也是一种明智。”陈言悠悠地道。 卫菡一咬牙,又趴了下去。 她绝不会让他看扁! 不一会儿,钱武跳了起来:“大人,六百个做完了!” 陈言摆摆手:“忙你的去吧。” 钱武迟疑着看看卫菡:“可卫姑娘……”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没事,她随时可以选择放弃。” 钱武看看他,又看看仍在地上继续做俯卧撑的卫菡,默默地转身去卸马儿身上的缚绳和流环。 算了,这事轮不到他来操心。 地上的卫菡继续吃力地做、艰难地数,这会儿勉勉强强,做到了八十多个。 陈言一直盯着她,目光渐异。 这妞虽然正赌着气,可像她这样绝不放弃的人,不多。 俯卧撑是针对性的肌肉锻炼,第一次做,难免很吃力。 多练几次,数量自然就上去了。 但他看得出来,这会儿无论说什么,她肯定都不会停。 说好听点,这叫言出必诺。 说不好听点,这就叫死脑筋。 吱呀一声,院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人跨步而入。 看到地上的卫菡,来人一愣。 “啊,府丞大人怎么亲自来了,下官陈言,拜见何大人!” 陈言看清来人,连忙从屋子里出来,依足了礼数向对方行礼。 “陈大人不必多礼,这是……” 那人疑惑地看着卫菡。 “何大人不必理会她,她这跟人置气呢。来,屋里请!” 陈言殷勤地道。 那人点点头,跨步入屋。 陈言跟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上,又去把窗户也关严了,这才挺直了腰板,转过身来。 那人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沉声道:“何惇拜见大人!” 陈言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正色道:“你我之间,私下不必拘礼。小何啊,你这有点冒失了,我不是叮嘱过你,不可轻易与我私下接触吗?” 来人赫然正是陇州府丞何惇! 他站直了身体,歉然道:“大人见谅,此次实在是事出紧急。” 陈言错愕道:“熊进的事什么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何惇神色凝重地道:“倒不是,此事一切尽如大人安排。如今的问题,是天官侍郎曹玉!” 陈言心中一动。 能让何惇不顾他的命令、亲自前来见他的事,恐非小可! 赵长河乃是正三品的高官,他的卸职和接任,吏部自然不能轻忽,照着规矩,派出天官侍郎曹玉前来审核。 此前陈言就查过曹玉此人,是天官尚书于都的副手之一,已经年过六旬,为人循规蹈矩,不苟言笑,也没什么贪污受贿的过往。 平时爱好就养养花玩玩鸟下下棋,没多少政绩,但也没什么过错。 属于那种未来肯定没什么再上升的空间,等着老到没法再任职便退休的类型。 陈言对这类人颇为了解,按照常例,曹玉估计也就是走走过场,大概核一核,也就完事回京了。 但事情却出了岔子。 这次曹玉来了之后,不但严格按照章程细查何惇的过往和政绩,还深入调查了他的人脉关系、金钱往来甚至平素的公务情况。 其细致之处,不像是在审核其接任府尹的资格,倒像是在查犯人! 幸好,何惇和赵长河截然不同,秉直刚正,人际关系也佳,也从不假公徇私,更无任何政治背景上的污点。 因此曹玉虽然查了这么多日,并没有查出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但就在两个时辰前,曹玉给审核打了个叉,认定何惇没有接任的资格。 原本审核结果何惇是没法看到的,但按照朝廷的规章,审核结果首先要让现任府尹赵长河过目。 自然,何惇借此看到了结果。 听完何惇的话,陈言沉吟起来。 曹玉此人的资料,是他通过情报系统查探得来,该无问题。 由其资料做出的推测,通常都是十拿九稳,按说此人不是那种较真的性格。 除非,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明日曹大人便要回京,大人,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何惇问道。 此事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毕竟曹玉是个油盐不进之人,而他又不擅长行贿这种手段。 但他清楚,陈言跟他截然不同。 往往能有异想天开的主意,将事情的僵局打破! 这不是来自盲目的信任或者崇拜,而是他亲眼见证过无数次之后形成的信心! 第187章 非把她弄醒不可 陈言双眼微眯,问道:“他否决你的理由是什么?” 何惇叹道:“说我年资不足,经验尚浅,不足以担当此任。” 陈言微愕:“就这?” 何惇无奈地点点头。 陈言沉吟起来。 这理由看似有些离谱,任人不看能力,居然看资历。 但偏偏大周是个极讲资历的地方,曹玉要拿这卡下何惇,确实很难反驳。 毕竟何惇还年轻,资历自然不可能深。 他想了想,说道:“你先回去,熊进的事照常进行,曹玉的事我来处理。” 得他允诺,何惇精神大振,立刻道:“是!” 两人一番密议之后,陈言这才过去开了门,点头哈腰地道:“府丞大人,您慢走!我送您出去。” 何惇态度立即随之改变,冷冷地道:“陈大人,不必了。府尹大人交待的话,请你务必注意,明儿记着不可迟延,按时到府衙对质!” 陈言惶恐道:“是!下官一定牢牢记在心里!大人您慢走。” 何惇哼了一声,跨步出屋。 走过院子时,他忍不住又朝地上不停做着俯卧撑的卫菡看了一眼,总觉得有些古怪。 这个身影,好似在哪见过? 不过他没有停留,快步离去。 陈言长吁一口气,忽然道:“钱武!横竖晚上没事,咱们出去逛逛夜市吧。” 钱武正在喂马,闻言连忙走了过来:“大人,那卫姑娘她……” 陈言看看了地上的卫菡。 后者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但却仍在继续坚持,每一次下去再起来,都慢得像背上背了座山岳似的,汗如雨下。 “放心,我相信卫姑娘的人品,她绝不会在数量和质量上作假。”陈言笑了笑,朝外走去。 “啊?”钱武一愣。 他说的不是这个啊! 明明他想说的是,他们出去了,把卫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等到两人出了院子,卫菡才终于劲儿一松,趴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累死她了! 这玩意儿竟比她平时拿着十多斤重的刀练武还要累,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 但狠话都放了,她绝不可能放弃,今晚就算不睡觉,也要做完那五百个! 不过,在那之前,让她先喘口气再说。 她缓了一会儿,翻身躺在地上,吃力地想把双手举起来,看看胳膊的情况。 但只稍稍抬起一点,那胳膊就跟被大地吸住一般,又落回地面。 想想钱武轻轻松松完成了六百个,连汗都似乎没出多少,卫菡不免有些沮丧。 可与同时,心里却隐隐有一丝欣喜。 陈言这家伙之前各种不肯教她练兵之法,但现在还不是让她偷学到了一点?这奇异的做法,显然正是纳抚营平时的训练之一! “哼,陈言啊陈言,本姑娘早晚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陈言带着钱武到了外面,随意闲逛起来。 “大人,这地方还真是冷清,跟咱们那完全没法比啊。”钱武看得直摇头。 “在外面说话注意点,少拿来比较。”陈言板着脸道。 “是,大人。”钱武赶紧答应。 “话说钱武啊,你是不是对卫姑娘有意思?”陈言忽然来了一句。 “啊?大人何出此言?”钱武愣住了。 “不是你干嘛跟她说那么多?平时你也不是这德性啊,本官记得你嘴挺紧的。”陈言瞥他一眼。 “没有的事!我就是觉得她可怜……”钱武挠挠头。 “可怜?”这下轮到陈言愣住了。 “对啊,她不是有点疯疯癫癫的么,拿大人您的话说,就是有点神经病嘛。”钱武老老实实地道。 陈言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这家伙还记着刚见面时,卫菡那神经过敏般的过度小心反应。 “大人,咱们这到底去哪啊?”钱武见他笑了起来,这才松口气,连忙问道。 他太了解自家这位大人,绝不可能是逛什么夜市。 尤其是武阴城的夜市论热闹程度比不上青山县一百分之一,逛它纯属浪费时间。 陈言笑了笑:“帮何惇做点准备工作。” 眼下还是熊进的事优先,此事处理完毕后,再处理曹玉之事不迟。 但明日曹玉便要离开,时间紧急,得想办法拖延一下曹玉的行程。 两个时辰后,陈言才带着钱武回到驿馆。 进了院子,他正要回屋,突然一愣。 院坝内,卫菡躺在那,双眸紧阖,呼吸均匀,居然就在那里睡着了! “大人,这咋办?”旁边钱武挠起了头。 陈言看得出来,这妞显然是做俯卧撑做得太多,累到睡着了。 不过总不能让她就在这睡觉,着凉了就麻烦了。 他想了想,说道:“把她叫醒吧。” 钱武答应一声,上前拍拍卫菡:“卫姑娘,醒醒!回屋睡吧,这里睡太凉!” 卫菡翻了个身,继续睡,完全没醒的意思。 钱武愕然,加大力量又拍了拍。 卫菡这回索性转身趴在了地上,继续呼呼大睡。 钱武没辙了,转头看陈言。 陈言也相当意外,这妞睡得够死的啊! 他摆摆手,示意钱武去忙他的,后者赶紧转身去了。 陈言走到卫菡身边,正要动作。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唔……” 睡梦中的卫菡忽然梦呓起来。 陈言听得一乐。 梦里也不忘这两句,可见这话对她影响有多深。 “死陈言,本姑娘一定会做完五百个!” 他正乐时,卫菡突然骂了一句,随即翻了个身,变成侧卧,身子蜷得像个婴儿,双手抱住了小腿,膝盖直接顶到了胸口。 陈言啧啧称奇。 不得不说,女人的身子的确和男人大不相同。 这么别扭的睡觉姿势,她居然也能睡得舒服,不像他,睡觉是怎么舒展怎么来,大字型仰躺或趴着是常态。 他伸手从旁边地上拔起一根狗尾草,轻轻在她鼻头搔了搔。 “别闹……睡了……” 卫菡含含糊糊地动了一下,伸手胡乱地一拨,又睡了过去。 陈言又搔了搔。 “阿嚏!” 卫菡鼻痒难耐,打了个喷嚏。 陈言还以为她会醒来时,却见她居然又睡着了。 陈言一脸黑线地扔了狗尾草,捋起袖子。 他还不信了,今儿非把她弄醒不可! 第188章 什么东西掰断算了 一刻钟后。 陈言气喘吁吁地抱着卫菡,挪进了屋子。 试了十几种方法,都没能把她弄醒,他没办法,只好把她抱回屋。 没想到这妞看着挺纤细苗条,着实不轻,加上他身上又有伤,抱起来颇为吃力。 好在抱着她时,那手感真是没话说,给他不少安慰。 陈言从来不喜欢排骨精,女人嘛,必须得挂点儿肉,不然摸着全是骨头茬子,硌得慌。 卫菡长年练武和打仗,身子上真是没半点赘肉,紧实而有弹性,让人不禁怦然心动。 好不容易挪到床边,陈言辛苦地把她放到床上,结果身上有伤,一时没来得及松手,跟着她一块儿栽到了床上。 “噢!” 陈言压在了卫菡饱满的娇躯上,后者秀眉微蹙,发出一声轻呼。 陈言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起身,不料她忽然双臂一揽,把他紧紧抱住。 “卫姑娘!” 陈言这一惊非同小可,感觉身体和她身子挤了个密不透风,那凹凸有致的肉感,让他心里一荡。 “好马儿……乖乖的,别乱动……” 卫菡双眸仍闭着,显然是在做梦,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不但把陈言抱得紧紧的,还嘟嘟囔囔,梦呓着什么。 陈言本来就有伤在身,哪有她力气大,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反而被她一翻身,压在了下面! “你这……” 陈言哭笑不得,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起来,床都给摇得晃荡起来。 “坏马臭马,不乖哦……叫你别动……” 卫菡还在嘟囔,双腿一分,直接把他缠夹住,死死将他固定在床上。 陈言一方面觉得伤口被挤得发疼,另一方面却清楚感觉到她娇躯传来的热量,不由心里暗漾,停下了挣扎。 仿佛察觉到他变乖了,卫菡也放松下来,但没有松开手脚,就那么趴在他身上,睡得酣熟。 陈言叹了口气。 算了,反抗不了,那就只有享受了! 次日一早,卫菡才终于醒来。 她轻轻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眸,有些茫然地看看周围。 奇怪了,自己怎么睡在屋里?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昨晚躺在院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 等等…… 她忽然感觉不太对劲,自己怀里怎么抱着个人?! 卫菡一下从陈言胸膛上抬起头,正好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脸。 “陈……言?” 卫菡有些发懵。 “先声明,这可怪不得本官,是你非缠着我睡的!” 陈言见她醒来,怕她又像以前一样发飙,赶紧提前说明。 但出乎他意料,卫菡没有半点生气的反应,反而颊上渐渐涌起红晕,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然后就那么直接又闭上双眼,趴回他胸膛上。 原来是在梦里啊…… 毕竟,现实中她怎么也不可能真的主动去抱陈言,那这自然是在梦里了! 趁着还没醒,赶紧多抱会儿。 卫菡正迷迷糊糊地想着,忽地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梦里这个陈言,感觉怪怪的?某个地方,像是揣了根铁棍,硌得她大腿有点不舒服。 她下意识挪了挪腿,怎么挪都觉得硌得慌,不由有些恼怒,反手向下一抓,便要把那棍子扭断,省得它硌人。 陈言陡然感觉要害被抓住,不由一个激灵。 卧槽! 这什么情况,她最正常的反应,不是该惊呼一声一脸羞涩地跳下床然后逃到外面吗? 为何不但没躲,反而还袭击他家二宝! 就在这时,一阵剧痛陡然袭来! “啊!” 陈言一声惨叫,激发出浑身力量,猛地把她从身上掀翻下去! 这一下把卫菡摔得生疼,她双眼一下睁圆,不对劲,会疼,不是做梦! 这么说……自己竟然是真的抱着陈言?! “痛……痛死我了!” 床上传来陈言的痛呼声,卫菡从地上仓皇爬起,定睛一看,只见床上陈言正捂着下面、蜷得跟个虾米似地,痛得满头大汗! “陈大人!你怎么了?!”卫菡仍是黄花闺女,完全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吓得有些手足无措。 “卫……卫菡!本官已经说了是你非抱着我睡的,为何还下此毒手!我的宝啊!”陈言又怒又痛,要不是真站不起来,这会儿他已经想按得她趴自己腿上,狠狠赏她后面一顿巴掌! “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到底伤哪了啊?让我看看!”卫菡惊慌地上前,想要查看他伤势。 “不行!这地儿只有我家卿儿能看!”陈言赶紧拒绝。 这时钱武闻声而至,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来:“大人!你怎么了?” 陈言嘶叫道:“叫她出……出去!” 不用钱武叫,卫菡赶紧转身出了屋! 屋内,陈言借着钱武的帮忙,艰难确认了伤势。 还好还好,缓一下就行,应该没有大碍。 想想刚才卫菡那出手之狠,他真是欲哭无泪! 这妞打了他两次,这回终于升级到袭击他要害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下回她是不是就要拿刀子捅他心窝了? “大人,你们昨晚这动静也不大啊,咋整成这样了?”钱武惊奇地问道。 “别胡说八道!我和卫姑娘啥也没干!”陈言赶紧道。 “得,你说没干就没干吧。”钱武咧嘴一乐,心说都伤成这样了,还说啥也没干?那个从大人那学的成语叫啥来着? 对了,叫“掩耳盗铃”! 缓了好半晌,陈言才算捱过那苦,松了口气。 还好,这要弄坏了,回头卿儿那丫头就得哭了! 钱武出去给陈言打水擦汗时,卫菡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陈大人,你没事吧?”她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想想,应该没啥吧,”陈言瞪她一眼,“除了差点死掉之外!”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以为是在梦里,硌着根树枝啥的,就想把它给……”卫菡忍不住分辩道。 “打住!我不想再提这事了!”陈言一脸黑线地道。 “至少你告诉我伤在哪了吧?我去马车里给你拿药来敷上。”卫菡愧疚地道。 第189章 看你如何嚣张 陈言听懵了。 自己捂的这个位置,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等等! 她还真有可能不是装的,大周的全民教育本就糟糕,那方面的教育更是根本没有。 就像当初他和陆卿儿好上时,后者直到洞房时,都懵然不知要发生什么。 估计,卫菡就跟当时的卿儿似的,啥也不懂。 “这,还是算了。”他赶紧转移话题,“本官还要赶着去府衙,麻烦你避一下,我得梳洗一番。” 卫菡犹豫了半晌,只好转身离开。 算了,看样子他这会儿还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再说不迟。 再说看他所捂的位置,似乎乃是羞于启齿之处,若是继续追问,于礼不合。 回到院内,她坐在檐下努力回想昨晚的事。 昨晚陈言走后,她本想稍微歇一下便继续做,可没想到歇着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然后好像做了几个梦,梦里她在跟自幼陪伴自己长大的爱驹嬉戏玩耍。 回想陈言之前说是她缠着他睡的,莫不是当时她睡得迷迷糊糊,错把陈言当成了爱驹? 想到这,她不禁颊如火烧,把头埋腿上,不敢抬起来。 天啊! 自己怎会做出那种事! 未嫁之躯,和男子同卧一床,说出去自己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言梳洗完毕,换好官袍,这才从屋内出来。 卫菡不敢看他,低着头看脚边的小草,脸蛋越发红润。 好在陈言也没想多聊那事,走到她身边,说道:“我出去办点事,卫姑娘在驿馆里好好待着,别走丢了。” 卫菡低着头“嗯”了一声。 陈言正要离开,忽然又道:“昨晚我问过了,驿馆里有厨子,已经给付了银子,一会儿给你送来早点。记得吃干净,别浪费了本官那一两银子!” 说完,上车而去。 卫菡抬头看着马车离出了院子,这才松了口气。 想到早点,她心情好了不少。 值一两银子的早点,想必不会差! 随即又是心里一暖。 这个陈言,居然肯主动花钱给自己准备早点,倒是挺有心。 …… 到了府衙外面,陈言刚下马车,正好看到熊进的马车到来。 他没急着先进去,看着熊进被衙役从马车上扶下来,主动打了个招呼:“熊大人,这么巧啊。” 熊进理了理官服,狠狠瞪他一眼,又忍不住看了看马车:“陈大人,你车里那位女子呢?” 这会儿竟还不忘美色,这胖子真是无可救药了。 陈言似笑非笑地道:“大人那顿揍,看来是还没过瘾是吧?” 熊进脸上肥肉一阵抽搐,咬牙切齿地道:“姓陈的,你少在那得意!今日之后,你这身官袍便要归别人了,到时候看你还如何嚣张得起来!” 陈言哈哈一笑:“哈哈!熊进啊熊进,你以为本官是什么人?就凭你那点小伎俩,也想害我,未免异想天开!” 熊进嗤笑道:“你就在那硬撑吧!本县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说罢,一转身,朝里走去,心里却在冷笑。 这事有府尹大人撑腰,本县可谓胜算在握! 姓陈的,趁现在多笑笑,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由于案子特殊,官告官,按律需私审,在府衙的内堂进行。 在府卫的引领下,两人进了内堂,只见何惇已经在那。 “下官拜见府丞大人!”熊进抢着上前先礼。 “熊大人无需多礼,远道而来,辛苦了。”何惇含笑道。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熊进忙道。 府丞毕竟从四品,又是府尹大人的佐官,他自然得巴结好,不敢有所怠慢。 “何大人,下官有礼了。”陈言也跟了过来,行了一礼。 “哼。”何惇脸一沉,不理陈言,转头对熊进道,“熊大人,且在那边稍候,府尹大人随后便到。” “谢谢府丞大人!”熊进看得心里一喜。 看样子,这位府丞大人应该是早就从府尹大人那里得了令,所以才对陈言这么冷淡。 如此看来,那二万两银子也算是花得值当! “府尹大人到!” 随着府卫的唱喏,赵长河从后门踏入内堂中。 陈言连忙站起身,向赵长河行礼。 多日不见,这位即将卸任的府尹大人清瘦不少,脸颊都凹陷下去了。 也难怪,毕竟不是自愿卸任,难免心里不甘。 赵长河看了他一眼,几乎压不下心中的恨意,想叫人把陈言给当场宰了! 但想到冲动之后的恶果,他还是忍了下来,冷冰冰地嗯了一声,目光从陈言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熊进身上。 熊进笑容满面地上前,深深一揖:“下官见过府尹大人!” 赵长河面色顿时柔和起来,温声道:“熊县令,不必多礼。来,坐吧。” 熊进听在耳里,舒服在心头,府尹大人对他和陈言的态度有如云泥之别,更证明今日之事陈言再无翻身余地! 当下众人分别入座,何惇一一将前因后果说明,宣读了熊进对陈言的劾状。 一旁,一名府衙的录官展册蘸墨,将听到的内容一一记下。 大周律例,凡是涉及较重罪行的案子,均要安排录官,将审讯过程记录下来,向上递交时,便于上官理清脉络。 说完之后,何惇再道:“下面依照罪状顺序,提呈熊大人所纳证据。罪一,强抢民女,提召民女钟氏、猎户田闰!”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贼眉鼠眼的干瘦男子穿着件不合体的布袍,和一个衣着朴素、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在府卫押解下进入内堂,跪到地上。 “民女钟氏,拜见府尹大人!” “猎户田闰,见过府尹大人!” 两人伏低了身子,神情惶恐。 一旁,熊进唇角浮起一抹笑容。 为了收拾陈言,他功夫没少费。 每一条罪状,都准备了相应的“证据”,保证能坐实了陈言的“罪行”! “钟氏,日前在山溪边,你被强行抢掳之事,是否属实?”何惇沉声道。 “大人,此事属实!”那年轻女子眼眶一红,哽咽着说道。 “你被强掳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何事?”何惇再问道。 第190章 铁证如山 “回禀大人,民女当时被蒙了头塞了嘴,挣扎不脱,实在是不知道被掳去了哪里。” “等歹人给民女松了绑,去了蒙头之物,民女才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卧房内。” “然后,那恶人他出现了……” “民女虽百般抵抗,可那恶人却拳脚相加,声称若是不从他,便把民女卖入青楼,让千人辱万人骑。” “民女无奈,只得……呜呜……只得从了他。” “大人,您可千万要为民女做主啊!” 那年轻女子钟氏说着说着,泪水涌落,拜倒在地,嘶哭起来。 “不必担心,此案既已呈交府尹大人处理,自当秉公处理,还你清白!那之后呢?”何惇温声再问。 “那之后,民女被那恶人关了三日,从日到夜,被逼着做尽羞耻之事,无一刻停歇。”钟氏泣道。 “什么?你是说,他连续辱了你三日?还一刻不停?这未免有些不实吧。”何惇错愕道。 其他人也无不诧异,都是男子,自然明白何惇的疑问。 那事儿汤汤水水总起来,能不能持续个一刻钟都成问题。 她居然说陈言连续进行了三天三夜?铁人都办不到吧! 何惇意外地转头上下打量了陈言一番,后者连忙道:“假的!下官岂有这等本事?” 那民女钟氏赶紧说道: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民女不是这意思。” “那恶人色心虽重,能耐却浅,不中用得很。” “但他着实古怪,用了很多民女闻所未闻之物,极尽奇诡之能事,让民女连觉也睡不着,着实残忍,呜呜……” 钟氏虽仍哭着,可说到那些事时,像是忆起了当时情景,脸上红霞大起。 何惇点点头,说道:“你看看是否这些东西?”说着示意府卫将东西带上来。 四名府卫立刻从后面抱进来大大小小的十多件东西,其中一件是一匹雕成驴状的木器,可以容得一人,像寻常所玩的木马。 只是有一点特别奇怪,在马背上,有根竖起。 众人只看一眼,哪怕没见过的,也都瞬间反应过来,无不皱眉,暗骂无耻。 能想得这种东西来的,着实不是什么正经人! 再看看另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众人不由得明白了过来,一个个面红耳赤。 但事关官员,照规矩,证据必须一一列举,记录,众人也只好记录。 列完证据后,何惇看向那猎户田闰:“猎户田闰,事发当日,你曾亲眼目睹恶行发生,可有此事?” 那猎户惶然道:“是,小人不敢说谎,的确亲眼所见。” 何惇追问道:“说清楚一些,你亲眼见到了什么?” “事发之时,小人当时因为追捕一只野兔,不慎扭伤了脚,山溪边的林子里休息。” “不想突然听到有求救声,于是悄悄探头看了看,看到两名身着纳抚营军服的男子,正将一个年轻女子强行捆绑住,还拿布条塞住了她的嘴,拿布套套住了她的头。” “那指使之人,就站在旁边,还提醒军士不要太粗鲁,莫要伤了他的美人。” “小人见他们佩有军刀,吓坏了,想要离开,却不曾想蹭在了一根树枝上,弄出了动静。” “那恶人发现了小人,逼着小人说出姓名住址和家里情况,说如果小人敢说出去,叫小人一家人都不得好死!” “小人胆小,哪敢说出去?直到日前,知道恶人事露,才敢出面。” 那猎户战战兢兢地说道。 第191章 反了,全反了 何惇点头道:“为难你了。陈县令,你认不认罪?” 陈言惶恐地站了起来:“何大人,下官是冤枉的啊!” 对面熊进哈哈大笑:“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说自己冤枉?陈大人,做人可得有些良心!做过的事,却不敢担责,直令人不耻!” 陈言还没说话,那民女钟氏突然大声道:“等等!何大人,民女还有话要说。” 何惇示意其他人安静下来,才道:“钟氏,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钟氏恨恨地道:“那恶人不仅玷污了民女,还要民女诬告他人!” 这一句让熊进都愣了一下,在他安排中,并没有这么一出。 但他随即心里就是一喜。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能干! 竟然想出被逼诬告这一招,更是把陈言吃得死死的! 何惇惊异地道:“诬告谁?” 钟氏一字一字地道:“青山县县令,陈言陈大人!” 刹那间,内堂里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熊进和陈言都不例外。 半晌,何惇才吃惊地问道:“你确认没有说错,是诬告陈县令?” 钟氏用力点头:“确实如此!” 何惇惊愕道:“那是谁让你诬告他?” 钟氏一抬手,指向熊进:“就是这个恶贼!” 熊进直到这刻,才终于有了反应,脸色大变地惊叫道:“钟氏,你莫要胡说八道,此事与本县何干!本县替你申冤,你为何反咬一口!” 钟氏咬牙切齿地道:“熊进,你当初玷污了我,以为事后给了几两银子,便可让我甘心从你?这一日,我已经等太久了!当着府尹大人和府丞大人的面,我定要将你的丑恶面孔揭破!” 熊进惊怒交加,便要说话。 “熊大人不必着急,且让此女说完。” 赵长河摆摆手,朝熊使个眼色。 熊进一下反应过来,立刻闭上了嘴。 钟氏话已出了口,这里这么多人,若是不让她说完,更显得他心虚。 但有赵长河在此坐镇,无论她说出什么来都没用。刚才这个眼色,府尹大人分明是想告诉他,不必担心。 这女人竟然敢背叛他,回头有她好果子吃! “方才民女所说,件件属实。” “只不过那恶人不是陈大人,而是这恶贼熊进!” “几日前,熊进找上民女,要我替他做证,诬告陈大人。” “民女畏他权势,不敢拒绝,只得答应。” “如今在几位大人面前,民女才终于敢说出真相,求众位大人替民女做主申冤!” 钟氏哭着说道。 何惇再追问了几个细节,那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问完后,他转头看猎户田闰:“田闰,你如何说?” 猎户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何大人!实不相瞒,今日当着众位大人的面,冒死说出真相,是小人与钟氏事先商量好的。当日,小人目睹的恶行正是熊进那狗贼所为!” 熊进万万想不到,连他也临阵反水,忍不住霍然起身,叫道:“你胡说八道!本官哪有!” 猎户高叫道:“小人敢以祖宗起誓,绝未说谎!这恶贼为让小人诬告陈大人,给了小人一些银子,全部在小人身上!” “胡闹!简直胡闹!”何惇怫然道,“熊县令,此事到底怎么回事?” “何大人,下官真不知道这两人为何突然血口喷人,绝无此事,下官是冤枉的啊!”熊进慌忙跪在地上,矢口否认。 “一个人,可能是冤枉的,两人都是这般说法,再说冤枉未免让人难以置信吧?”一旁,一直没开口的陈言悠悠说道。 “陈大人,本官有让你说话吗?”何惇喝道。 “是,下官多嘴了。”陈言赶紧闭嘴。 这番戏,是他让何惇做的。 外人之中,知道他和何惇关系的,只有赵长河。他不希望别人知道此事,是以教何惇故意在别人面前,对他态度恶劣一些。 果然,熊进听到何惇训斥陈言,忍不住朝后者得意一笑,回到了自己椅子上。 “何府丞,此事暂且压下,之后再议。先提第二宗罪名的证据吧!”主位上的赵长河摆摆手,吩咐下来。 “是,大人!将他们带下去!”何惇应了声,转头叫来两名府卫。 “大人!民女说的是真的啊!” “小人绝无谎言,求大人明鉴!” 钟氏和猎户哀嚎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熊进更是心中得意,无比感激自己那二万两银票。 府丞大人训斥陈言,府尹大人帮自己解围,今日姓陈的休想翻身! 不过事后确实需要好好处理处理那女人和那猎户,敢反咬他一口,焉能放过他们! 罪二是索贿。 何惇照旧提召了证人,乃是四名行商。 “许锡,你称陈县令曾向你索贿二百两银子,否则便扣押你货物,此事当真?”何惇开门见山。 “禀大人,不是二百两,要的是五百两,可小人只凑得出二百来两。”头一人惶恐道。 “原来如此,那好……”何惇便要再问第二人。 “禀大人,也不是陈县令向小人索的贿,是良谷县的熊大人索的!”那人抢过话头,愤愤地说道。 “什么?”何惇一愣。 “在诸位大人面前,小人不敢隐瞒!” “熊大人向小人许诺,若是肯诬告陈大人,以后小人在良谷县做买卖,可免行商税赋。” “小人左思右想,实是不敢干这等缺德的事。” “可是忤逆熊大人,那责任小人也担当不起,因此只好等到府尹大人面前,才敢吐露实情。” 听着那人一连串的话语,熊进几乎要疯了! 这怎么回事! 前面的人反水,后面的人还反! “这不是真的!赵大人,何大人,他在说谎!”熊进气急交加,跳起来叫道。 “熊大人,稍安匆躁。”何惇拦住了他,“是非曲直,自有府尹大人公断,坐下!” “是,下官失态了。”熊进只得悻悻地坐回去。 “你们这些草民,是把府尹大人的公堂当玩耍之地了是吧?”何惇目光扫过其它证人,“不要告诉本官,你们几个也是同样的路数,要当堂毁供,状告熊大人索贿!” “绝无此事!熊大人并未向小人索贿!”旁边一人大声道。 熊进面色稍缓。 却听那人接了一句:“他只是让小人诬告陈大人,允诺事后退还小人被县衙查没的一批货物。” 熊进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僵住! 第192章 这银票眼熟吗? 后面的两人,也纷纷接下话头。 “小人也是!” “熊大人确实没向小人索贿,小人是贩马的,第一次到良谷县,他把小人的五十匹马儿,全给押下了,说若是肯诬告那位陈大人,便还给小人。” 何惇不动声色地详细询问了几位证人,每个人都做出了细致的描述,将熊进指使他们做伪证、诬告陈言的事说得绘声绘色。 一旁府衙的录官正不停将所有情况一一记下。 熊进怒不可遏,但一想到自己送出去的二万两银子,心里忽然有了底,不再惊慌,只冷笑几声,没有再叫嚷。 录官只负责记下听到的和看到的,这些东西都要经过府尹大人的审核,事后后者必会将之销毁或者改掉,用不着担心。 旁边的陈言则稳坐椅上,心里暗乐。 熊进仗着有二万两银票垫底,因为知道赵长河必会偏向他,因此证据的准备并不严谨。 可这死胖子打死也想不到,他准备的这些“证人”,早就被陈言暗中一一收买。 根本不在一个量级的较量,他哪来胜算?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对熊进的手段一清二楚,而熊进对他的手段毫不知情,早就注定结局! 他有意设法让熊进放松警惕,使后者没有任何临场准备,很快,就会惊觉情况不对,但那时这胖子将再无反抗或者躲闪之力。 就像自己准备了杀手,以为稳操胜券,却不料杀手一出手,居然是朝自己杀来,根本无从应对! 详细问完后,何惇转头对赵长河道:“府尹大人,后续的罪证,还要不要……” 赵长河神色自若地道:“要,当然要!本尹倒要看看,这场闹剧,还有多少戏码!” 一场内堂私审,最终持续了两个时辰。 等到所有人证物证一一提呈完毕,已到晌午。 没有任何例外,所有人证全部反水,清一色把熊进指使他们诬陷的事抖了出来。 但熊进这会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自恃有府尹大人撑腰,根本不慌。 “熊大人,你可有话说?”赵长河看了看熊进。 “大人,下官只有一句话,我是冤枉的!”熊进起身昂然道,“下官知道了,肯定是陈言他收买了他们,诬陷本官!” “熊大人,你可拿得出证据,证明陈县令有收买证人之事?”何惇再问道。 “目下没有,但只要下官去查,一定能查出来!”熊进自信地道。 “很好。”何惇转头看向陈言,“陈县令,你可有话说?” “下官没有。”陈言恭敬地道。 何惇回身走到了赵长河身边,与后者低声窃语起来。 熊进得意洋洋地看向陈言,事情虽然有些波折,好在对最终结果的影响不大。 何府丞的意思很明确的,今日不能直接治陈言的罪,但只要他回去拿来“证据”,便可将陈言治罪! 但出乎他意料,陈言并没有任何惊慌之色,反而同样带着笑容,还有些讥讽之色。 “你笑什么!”熊进不悦,低声说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蠢。”陈言悠悠地道。 熊进暗怒,便要反唇相讥。 主位上的赵长河忽然开了口:“既然二位已没什么要说的了,那便由本尹说几句。” 熊进忙把到嘴边的反讽吞回肚子里,改口道:“恭听大人高见!” 啪! 赵长河将一张折起来的纸,扔在了地上。 “熊大人,你可识得这是什么?”他缓缓问道。 “这,容下官一观。”熊进有点摸不着头脑,上前将那纸页拾了起来,打开一看,“噢,这是一张财记银庄的银票,票面二万两银……银……” 说到最后时,他突然反应过来,脸色登时大变,霍然抬头看向赵长河:“赵大人,这……这是何意?!” 这张银票,赫然正是他送给赵长河的那张! 赵长河再没了此前的温和,面色一沉:“日前本尹收到此银票,熊大人可知是谁给的?” 熊进终于开始感觉到不妙,额头冷汗渐渐涌了出来。 这叫他如何回答? 说自己给的? 可赵长河目下这意思,似乎隐带凶意,这么回答绝对不妥! “下……下官不知。”熊进擦了把额头的汗珠,结结巴巴地道。 “你不知,呵,本尹可知道得一清二楚!”赵长河森然说道,又从袖兜中摸出一封书信,啪地扔在地上,“因为和银票一起的,还有这封书信!” 熊进只看了眼,便几乎当场昏过去! 那信,正是他叫手下送交赵长河的! 里面包括了他如何恳请赵长河帮忙收拾陈言的内容,一旦宣读出来,必成坐实他诬告之罪的铁证! 那些反水的证人,未必能咬死他。 可这银票及书信,却足以让他丢掉官帽和关进大牢! 怎会如此!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熊进啊熊进,你以为本尹是那种收人钱财的朝廷蛀虫?” “行贿上官,构陷同僚,甚至还不惜伪造人证和物证,你罪不可赦!” “本尹原本念在你治理良谷县多年,虽无功劳,也有苦劳,想等你自己坦白。” “可不曾想,你竟如此执迷不悟!” “来人,将罪官熊进给我拿下!” 赵长河一句一句,如同钢刀一般,直插熊进胸膛! 看到左右府卫朝自己扑来,熊进魂飞魄散,惊叫道:“大人!大人你不能这样!” 打死,他也想不明白,为何以前收了自己不少银子的赵长河,突然间变得这么清廉!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忽然闪过。 熊进肥躯一震。 莫非…… “大人!下官还有话要说!”熊进慌忙高叫道。 “到了这步,你还有何话要说?”赵长河冷冷道。 “可否让下官近前说话?”熊进看看逼近的府卫,央求道。 “让他过来吧。”赵长河摆摆手,示意府卫放他过来。 熊进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前,凑到赵长河耳边,低声说道:“大人,小人知道错了,二万两银子确实对大人不敬!您请放心,小人家中还有三万两,这便回去收拾,再给您送来!” 第193章 此处没水龙头啊! 赵长河愕然的看着他。 这家伙,合着是以为他嫌银子少了? 熊进见他神色有异,还以为自己猜对了,心里暗喜。 果然是这么回事! 赵长河这家伙太贪了,居然嫌二万两银子少,没办法,只好再给这家伙拿三万两,舍财免灾! 好半晌,赵长河才回过神,转头对录官道:“记下来,罪官熊进不知悔改,当堂行贿纹银三万两,罪加一等!” 熊进瞬间石化! 直至这刻,他才终于明白,那根本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 赵长河这是铁了心要整他啊! 两名府卫上前,将他直接押回堂下跪好。 “摘下他的官帽,脱下他的官袍和官靴!”何惇喝道。 “是!”府卫一声答应,三下五除二,将熊进官帽官袍官靴脱了下来。 “不……你们不能这样……”熊进不敢反抗,只能软弱无力地哀鸣,任他们施为。 “良谷县县令熊进,捏造证据,诬陷青山县县令陈言。熊进,你可认罪?”上面的何惇冷冷道。 “我……我不认!”熊进绝望地道。 “行,证据确凿却拒不认罪,罪加一等!”何惇干脆地道。 “啊这……这……”熊进浑身上下被冷汗浸了个透,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一旁的陈言,直到这刻才终于走到他旁边,蹲了下来,含笑看着他脸上的绝望。 “能大人,做人可得有些良心!做过的事,却不敢担责,令人不耻啊!”他悠然道。 这话,是熊进此前对他说的。 如今,原话奉还,分外讽刺。 熊进脸色绝青,忽然间明白了陈言早前那句莫名之语是什么意思。 陈言在看他何时能反应过来,说的正是此事! 从一开始,整个势头就不对,但他却一直没察觉,还自以为是,满心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赵长河的声音继续传下来:“何府丞,便依律法,即刻将良谷县县令熊进收押,后续查处之事,由你亲自进行,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何惇立时道:“下官领命!” 熊进眼前一黑,终于再撑不住,软软昏倒在地。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赵长河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示意左右府卫走开。 两边府卫不明所以,依令退开。 熊进眼泪模糊地抬头看他。 赵长河叹了口气,轻轻说道:“连本尹都招惹不起的人,你哪来的胆子,竟敢惹他?好好认罪罢!至少,命能保住。” 熊进浑身剧震,不能置信地转头看向已经回到椅子处的陈言身上! 这话是何意? 莫非赵长河也是被陈言所迫? 可后者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何来这等能耐! 赵长河一转身,离开了内堂。 两名府卫上前,将熊进强行拖出了内堂。 何惇走到陈言跟前,冷冷道:“陈县令,虽说此次你受熊进所诬,但并不代表你没有问题。请引以为戒,勿要做出错事。” 说完不等陈言回答,便跨步而去。 内堂还有几位府卫、府吏和录官等人,无不感觉到他对陈言的排斥与严苛,微微皱眉。 人家陈县令被人诬陷,受了委屈,你不好言安抚几句也就算了,至于这么冷脸相对吗?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必要插这趟浑水。 陈言苦笑一记,一一和众人告辞,这才离开。 这样一来,应该是没人会觉得他和何惇有关系了。 回到驿馆,已过晌午。 陈言和钱武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在数数。 “三百一十二、三百一十三、三百一十四……” 入内一看,卫菡正在地上继续做着俯卧撑,虽是累得汗透衣衫,却仍坚持着。 而且动作显然比昨天要熟练和标准许多,至少不撅屁股了。 陈言转头对钱武道:“本是想找卫姑娘出去吃一顿,看样子还是不要打扰她辛苦训练较好,咱俩去吧。” 钱武还没应声,卫菡已经飞一般爬了起来:“我也要去!” 一听说有吃的,这妞眼都亮了。 早上一顿早点,让她大失所望,驿馆的厨子实在是没水平,完全没法跟青山县的饮食相比。 别说跟陆卿儿的手艺比较,哪怕是跟街上摊贩的小食糕点相比,也是差之甚远。 最后她也只能吃个半饱,这会儿已然饿了。 陈言哈哈一笑:“见过好吃之人,到你这份儿上的还真是头一个!走吧!本官心情好,今日请客!” 卫菡颊上微红,其实她平素在陌生人面前并不如此,只是和陈言等熟络之后,自然没那么矜持。 “等等,我稍稍梳洗一番。”她一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陈言走后,她苦练了一上午,浑身是汗,仪态全失。好歹是要去酒楼那种公众之地,怎么也得规整规整,免得让人笑话。 陈言和钱武也不在意,就在外面等着。 半刻钟过去。 一刻钟过去。 眼看着小半个时辰都过了,卫菡还没出来,陈言有些忍不住了。 怎么大周女子和他前世的女孩子一样,出门前都爱耽搁这么久?他前世的女孩子是为了化妆,可大周这会儿化妆技术还这么落后,哪需要耗费那么多时间? 他忍不住走到屋前,敲了敲门:“卫姑娘?差不多了吧?” 里面传出卫菡的声音:“我还没洗好呢!” 陈言错愕道:“洗?你洗啥能洗这么久?” 卫菡窘迫的声音传出来:“不是洗的问题……是……是……这里没有水龙头……” 陈言一呆:“这不废话吗?那是我青山县特产,这地方怎么会有?但没有水龙头又怎么了?” 卫菡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细缝:“陈大人,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陈言从门缝看进去,没见着人,想必她是躲在了门背后,不由警惕起来:“你不会是躲在门后想偷袭我吧?” 卫菡气道:“谁想偷袭你了!本姑娘要收拾你,用得着偷袭么?” 陈言翻了记白眼:“那可说不定,今早那不是偷袭是啥?” 卫菡一时语塞,随即有些急躁地道:“你别扯那些了!陈大人,你能不能拿这个桶,帮我去打些水过来?” 说着把门缝拉大,将一个水桶塞了出去。 塞桶的时候,她左臂从门后探出,陈言看了一眼,愣住了。 第194章 道德绑架要不得 手臂挽起了袖子,露出白嫩光洁的肌肤,如玉脂一般。 只是,上面有不少白色的泡沫,一看就知道是香皂造成的结果。 “你带了香皂?”他诧异问道。 “水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开门。”卫菡没回答他,飞快缩回手去,将门重新关上。 陈言看着那桶,又想想她说的话,突然一下醒悟过来。 这妞估计是在他家用过香皂后,觉得好用,就随身带了一块。 刚才梳洗时,她打了一桶水进去,桶虽然不小,水仍然有限。她该是低估了香皂的泡沫量,导致水用完了,身上的泡沫却没弄干净,所以没法出来。 在他家里时,卫浴间无限供水,水龙头一拧,就能冲个干净,这自然不是问题。 可在武阴驿馆,这地方用水得自己去打水,她一个人在屋里,怕是此刻身无寸缕,如何出来打水? 加上这趟来武阴,本来就只打算待一晚,所以她肯定没带多少换洗衣物。 如果直接穿上衣服出来,那衣服就弄脏了,更是没法更换。 想通这一点,陈言不禁有些无语。 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啊!这不白白耽搁时间吗? 尤其是这顿饭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原本时间充裕,被她这一耽搁,时间也紧迫起来。 无奈之下,他只得叫来钱武,去打了一桶水过来。 “水来了,我放这了啊,你赶紧洗完出来。”陈言敲了敲门,说了一句便要离开。 “你先别走,帮我拎进来行吗?我不太方便……”门又开了一条细缝,卫菡却羞赧地叫住了他。 “这也太重了,要不我让钱武替你拎?”陈言看看那桶,连桶带水,怕不是得七八十斤。 “他不行!”卫菡急了,“我没……没穿……” 陈言猛地反应过来,的确,她这会儿的打扮,实在不宜被男人看到。 不过,钱武不行,他却可以? 想到这,他心里一热,捋起了袖子。 “那本官进来了啊。”陈言豁尽力气,提拎着那桶挤开了门,跨步入内。 这屋子里除了床、桌和椅子外,连个柜子都没有,卫菡在里面也没地方能藏,只能一直躲在门后。 陈言将水桶放下,累得喘了几秒,这才转过身来,看向门后的卫菡。 她已经羞得粉颈都起了红晕,双手拿件外衫,挡在身前:“麻烦你了,陈……陈大人。” 陈言双眼大亮:“不麻烦不麻烦。” 那衣衫能挡的范围有限,嫩白的景色半遮半现,一时间看得他心里大热,该有的不该有的反应,一个没落下。 “你别看啊!”卫菡窘迫之极,轻嗔一声。 “咳,你洗吧,我出去了。”陈言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赶紧从门口出去。 砰! 房门在背后关上。 陈言脑海里不断闪过刚才看到的风景,暗叫可惜。 最动人的部分,都被遮挡住了。 不过话说回来,卫菡这妞长年练武,居然还这么细皮嫩肉,不像钱武张大彪他们练得皮粗肉硬,还真是难得! 好不容易,等卫菡梳洗打扮完出来,陈言基本心里有了数。 她身上还是那身劲装武服,估计是一套换洗的衣衫都没带,难怪刚才那么怕弄湿了那身劲服,毕竟没得换。 “还说什么州府大城,比青山县城差远了,用水都这么不方便!”卫菡嘟囔了一句,很是不满。 “你拿这跟我青山县城比,那真是侮辱我们了。”陈言哂道,“即使是最繁华的城市,生活福利待遇,也跟我们差得天远。” 卫菡深有同感。 在那虽然只住了一晚,但她已经完全被那便利的生活设施惯坏了,恨不得天天住那。 女儿家爱干净整洁和美丽,这几样是青山县城最能给她们带来的东西,光是一个自来水系统,已经足够引人,更何况还能随时使用热水! “不过,我说你大白天洗澡干嘛啊,擦下脸不就得了?”陈言不满道。 “我……我……”卫菡委屈之极,没有说完。 她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出了不知道多少身汗,身上黏糊糊的,头发也无比凌乱,粘作一团。 这样子跟陈言到酒楼吃饭,肯定会让人笑话。 所以她才想洗干净些。 结果弄成这样,她也不想的啊! 陈言没追究下去,看看天色:“不说这些了,上车吧!时间有些紧,再不赶过去,就晚了。” …… 武阴城最好的酒楼,是位于城南的故阳楼。 到了故阳楼,安顿好马车,三人在二楼临窗一角坐下。 “吃饭的时间,这地方人怎么这么少?”卫菡有些惊奇,“这真是这里最好的酒楼么?” “这地方吃一顿,人均花费三两银子起步,不是谁都吃得起的,自然人少。”陈言对这地方挺熟,解释了几句,叫来伙计,点了几个菜。 那伙计见他们衣着不甚华丽,态度上有些冷漠。 卫菡不悦,正要说话,陈言却轻轻拦住她,不动声色地将一块约一两的银子赏了伙计。 “您几位稍等,小人马上叮嘱后厨加紧给您几位上菜!”那伙计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转身小跑着去了。 “见钱眼开!”卫菡骂了一句。 “卫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陈言却道。 “为何?明明是他见钱眼开啊!”卫菡有点懵。 “本官问你一个问题,我青山县的商贩,态度够好吧?你觉得是为什么?”陈言问道。 “这还要什么原因,青山县的百姓良善呗。”卫菡不假思索。 “错!人家热情,是因为知道你会花钱买他们的东西。” “谁在外不是求财?哪怕是你,也是为你周氏商会谋利来着。” “试问,若不是本官能给贵商会带来大财,贵东会对本官这么热情?” “强求他人无偿对你热情亲切,这叫道德绑架,要不得!” 陈言正色道。 卫菡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道:“照你这么说,见钱眼开还是好事?” 陈言理所当然地道:“这是自然!如果本官给了他赏银,他却还是态度糟糕,那是他不对。但拿到赏银他立刻恭敬有礼,这说明他这人本份实在,是个好人。” 这种听着歪理邪说的话,把卫菡整不会了。 她从小理解的好人与坏人,跟这个判断标准完全不一样! 可回心一想,似乎确实是那么个道理。 这时陈言眼角有觉,他转头看了一眼楼梯口,只见一位长须老者正上来。 他转回头,朝钱武使个眼色。 第195章 这棋杀机四伏! 钱武会意,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个木盒。 卫菡奇道:“这是什么?” 木盒约五寸方圆,打开后,里面装着上百枚黄豆大小的木块,有些是圆形,有些是方形,数量大体平分。 陈言将木块倒在桌上,将木盒底面翻转过来,放在桌上。 卫菡这才发觉,盒子底面纵横交叉,划着十多道直痕。 “卫姑娘,闲着无事,咱们手谈一局如何?”陈言一边分棋子,一边说道,“你要圆棋子吧,本官要方的。” “这是什么棋?我怎么从未见过?”卫菡诧异地拿起一枚。 “这是本官家乡的小玩意儿,名唤五子棋。”陈言将双方棋子分开,简单解释了一下规则,“你先下吧。” 卫菡虽然平时从不玩这些,但横竖无事,加上规则简单,便陪他下了起来。 那边的长须老者上楼后,径直走向陈言他们身后的一桌,点了菜,听到这边动静,不由转头看了看。 陈言假装不知,和卫菡慢悠悠地下着。 一开始,卫菡还挺生疏,但多下了几着后,慢慢熟练起来。 “哇!我连成五个了!”蓦地,卫菡欢呼道。 第一次玩这个,就能赢下陈言,让她有些得意。 “再来。”陈言随口说道。 “看本姑娘把你杀个片甲不留!”卫菡起了兴致,摩拳擦掌地道。 那长须老者忍不住起身,走到他们桌边,看着两人下棋。 三局之后,卫菡气恼地道:“怎么可能!明明第一局我都赢了你,为何后面这几局我一局都赢不了?” 一旁的长须老者也是面露惊异之色。 何止是赢不了,这姑娘在这年轻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这三局基本都在七着以内结束! 两人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第一局是指导棋,自然让着你,我不让了,你哪还有胜算?”陈言笑眯眯地道,“不过你也不必气馁,莫说是你,这天下能赢我的人,还未出世。” “年轻人,未免有些气盛,让老夫陪你下一局如何?”长须老者轻抚长须,忽然开口。 “你是?”陈言像是才发觉他,转头看向对方。 “老夫姓曹,单名一个玉字,在棋艺方面颇有些心得。不过,你这种棋,还真是从未见过,有心一试,不知可否?”长须老者殷切地看着他。 陈言心中一亮。 这老头果然上钩了! 天官侍郎曹玉,从一品的大员,正是这次被朝廷派来审核何惇接任资格的官员! 曹玉千方百计把何惇刷下去,让陈言起了疑,决意要从这人身上探出究竟。 此人和何惇无冤无仇,按说该不会为难后者,反之,既然这么做了,那一定有原因! 原本,曹玉已经完成了任务,准备今日回京复命。 但上午他坐上马车出发,出城不到五十里,就遇到了麻烦。 武阴通往京城的驰道上,有一处峡谷,中间宽约十余丈。当时他来时畅通无阻,可今日那里竟被数以百计的大石挡住了去路。 向附近的人一打听,曹玉才知道原来是山崖上的大石滚了下来。 至于原因,多半是地震所致。 而且,将大石堆清理开,至少也要一日,曹玉无奈,只得暂时回转武阴城。 如果是从别处绕过去,花费的时间更长,不如在武阴多呆一天。 他当然不知道,哪有什么地震,峡谷中的乱石,是陈言派人将山上的巨石推落下来所致。 为的,自然是延阻这位侍郎大人的行程。 曹玉在武阴城的这些日子,每日晌午均会便装到故阳楼用膳。陈言打听到了这件事,遂也到这里来,进行下一步。 这老头不贪财不好色,也没有行贿索贿的传闻,唯爱养花遛鸟,以及最爱的一件事——下棋。 陈言针对这一点,昨晚出去除了派人去延阻他行程外,还找了个木匠,赶制了一副五子棋。 大周的棋娱文化并不发达,没几种棋类,最有名的叫九碁,曹玉棋瘾极大,每日都会找人与他对弈。 陈言料定他若见到从未见过的棋类,必生兴趣,因此才故意和卫菡一起下棋。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这老大爷上钩了! “行啊,钱武,帮老先生搬把椅子过来。”陈言表面上无所谓地道。 “如此叨扰了!”曹玉大喜。 当下钱武帮忙搬了椅子过来,曹玉已经等不及,执圆子在棋盘上落子,下了起来。 陈言见他这么有兴致,心中暗喜。 这老头越入迷,对他的计划越有利! 不多时,伙计将饭菜一一端了上来,却见桌子被占了,不由愕然。 “客官,这……”伙计端着大木盘,不晓得该放在哪。 “看样子老先生一时半会儿下不完了,钱武,把他那张桌子搬过来吧。”陈言好整以暇地道。 “是!” 钱武立刻起身去搬桌子。 那伙计有点惊奇地看着曹玉,只见后者面庞胀得通红,正拈着颗棋子在那苦思,入定般完全不理会他们。 反观陈言,神情轻松自在,把玩着手中的棋子。 等钱武搬来桌子,和原来的桌子并排放好,伙计才收回目光,放下饭菜,一一为他们摆好碗筷。 “客官,饭菜已齐,请慢用。”伙计点头哈腰地道。 “有劳。”陈言随手扔了一块碎银子给他,那伙计更是千恩万谢地去了。 “咱们吃吧。”陈言把椅子搬到了这桌边上。 “啊?那这位老先生怎么办?”卫菡吃惊地道。 “让他想呗,他呀,估计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陈言笑呵呵地拿起筷子,“来,尝尝故阳楼的招牌菜‘故人烹芋’,味道还成。比不上咱们青山县的饭菜,但也还能下口。” 卫菡早就肚子咕咕响,哪还犹豫,也搬了椅子过来。 只剩曹玉一人仍在那一桌边上苦苦思索。 一上手,陈言就没留情,直接给他摆了一个寒星开局。 曹玉本以为棋理相通,自己棋艺不凡,加上旁观了一局,理当轻松就能上手。 不想下到第四子时,他就惊觉这数子之间,竟是杀机四伏! 第196章 中计中得如此自然 换了是不懂棋的人,也就随便下一着算了。 但他既深谙棋理,反而被吓得不敢落子,心中想过了无数招解法,却无一能成! 转眼桌上饭菜解决了大半,卫菡扭头见他仍在苦思冥想,有些不忍:“要不叫他一起吃吧。” 陈言却道:“千万不要,打断了他思绪,回头他不揍你也得骂你。” 卫菡只好作罢。 饭毕,陈言结了银钱,起身过去,一把将棋盘抄了起来:“收棋了收棋了!” 曹玉正想得满头大汗,眼看似要想出解法,不料他突然来这么一着,顿时急了,一把抓住他胳膊:“哎!你怎能这样!老夫还没下完呢!” 陈言皱眉道:“老先生,大家都爱棋之人,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这实在没时间陪你了,一会儿我还要去拜访一位大人物,不能耽搁了时间。” 曹玉哪肯放手,央求道:“小友,就一会儿成么?再让我下一会儿,我快想出来了!” 陈言挣了几下,没能挣脱,脸色不悦地道:“老先生,君子不强人所难,你这未免过分了!耽搁了我拜访何大人,回头影响我仕途,你担得起那责么?” 曹玉一愣:“仕途?你是……” 一旁钱武适时道:“我家大人乃是青山县县令,正七品!” 陈言挺直了身躯,含笑道:“不过小吏,不必这么大声。” 曹玉松开手来,定睛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敢问一句,你刚才说要拜访何大人,不知是哪位何大人?” 陈言还没说话,钱武抢着道:“这武阴城还有哪位何大人?当然是何惇何府丞啊!” 陈言脸色微变,低喝道:“不得多嘴!这是能说的么?” 钱武吓了一跳,赶紧讪讪地闭嘴。 一旁,卫菡来回看着两人,有点懵。 这俩原来饭后还有计划?怎么之前没听他们说过? 曹玉轻抚长须,若有所思地道:“县令大人离开治下,来州府拜访何府丞,莫非,是有什么要事?” 陈言轻咳一声:“咳,倒也没有,就是随便拜访拜访。” 旁边钱武愕然道:“大人,那咱们准备的厚礼,还要不要送过去?” 陈言脸色大变,反手啪地给了他一耳光:“住嘴!哪有什么厚礼!赶紧收拾,走了!” 卫菡吓了一跳,自认识陈言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打下属! 但这时她也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看陈言这紧张模样,莫非他真要去行贿? 钱武捂着被搧的那边颊,苦着脸道:“是。”赶紧帮忙收拾起来。 曹玉官场浮沉数十载,这时看两人言语动作,已然心中有了些数。 这个年轻县令,想必是想巴结何惇,好升官发财! 不过奇怪的是,何惇终究只是赵长河的佐官,这县令不去巴结府尹大人,反而巴结下面的副手,有些古怪。 他一转念,猛地醒悟过来。 莫非,这个年轻县令竟然不知从何处探得消息,知道赵长河要卸任,并且还举荐了何惇继任? 此事虽然机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买通府尹身边的人,要探得并不难! 这时见钱武已经收拾好棋子棋盘,准备要走,他心中一急,计上心来。 “这位大人,莫非是知道了何府丞被举荐接任府尹之位的事?”曹玉低声说道。 这话一出,陈言明显地一震! 他吃惊地看向曹玉:“你如何知道此事?!” 旁边卫菡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也不免惊异,心中更是不解。 照这个逻辑,陈言巴结何惇是为了升官才对。 可他要搏得功名,何需如此? 只要肯将自己那些糖、盐甚至钢铁之类的东西,呈交朝廷,还怕官位大不过区区随州府尹么? 她大惑不解时,曹玉神秘一笑,说道:“恕老夫不能透露,但老夫可和小友做个交易。这交易可保你不至行差踏错,避免将来后悔莫及!” 陈言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道:“老先生这话我听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交易?” 曹玉指着钱武手上的棋盒:“老夫厚颜,希望小友将此物送予我。以及,请陪老夫下棋一日。如此,我便奉送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给你。” 陈言眉头深锁,道:“这得看老先生能给我什么消息了。” 曹玉意味深长地道:“下任府尹的真正人选,这个消息够分量吗?” 陈言一呆。 卫菡虽说不擅于为官之道,长年在外面游走,但并不笨。她听得出来,这老者话外之意,是何惇并不是下任府尹的人选! 但他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官员的选拔和调任,乃是朝中机密。 若非朝中之人,焉能知晓?难道…… 想到这里,她俏脸微微变色。 却听陈言一呆之后,反而笑了起来:“老先生,你想要这五子棋,我送你便是。你也无需故弄玄虚,编造假料来蒙骗本官。如你方才所说,何府丞即将接任府尹之位,此事如板上钉钉,确凿无疑,哪还有什么真正人选?” 曹玉怫然道:“老夫什么身份,岂会编造骗你!此事已然被否决,何府丞再无可能接任!” 陈言哈哈大笑,脸上全是不信:“你老人家出外连个随从都不带,能是什么身份?看看我这,不但带上家丁,还带上婢女,这才是有身份之人啊!” 钱武自然没什么反应,可卫菡一听他说自己是婢女,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这家伙不过是七品县令,自己堂堂英武伯,超品的身份,就算是朝中重臣在自己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他可好,居然说自己是婢女! 她正忍不住想说话,曹玉见陈言完全不信,似要离开,不由急了,脱口道:“不带随从是因为老夫喜欢清净!算了,不怕你等知道,老夫乃是当朝天官侍郎,正是我否决了何府丞接任之事!” 此话一出,三人顿时安静下来。 半晌,陈言脸色一沉:“老先生,你可知冒充朝廷大员,依大周律,轻则充军坐牢,重则……” 啪! 他话音还没落,曹玉已经将一枚印章猛地拍在桌上:“好好看看!” 第197章 这什么奇葩理解 陈言一惊,迟疑了一下,才拿起那印章,仔细一看,顿时色变! “你竟真是侍……侍郎大人?!下官有眼无珠,请侍郎大人恕罪!” 说着,他猛地向下一跪。 曹玉双手一伸,将他拦住,含笑道:“不必多礼,免得惹人注意。老夫喜爱清净,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的身份,可否请小友假装不知道此事?” 他既发话,陈言自然不敢不从,紧张地道:“是,下官明白了!” 一旁的卫菡完全懵了! 她也已经看见那枚私印,当然清楚陈言为何凭这印章就知道对方没有说谎。 大周的官员,均备有官、私二印,有的甚至有多枚不同的官印或者私印。 而这些印章,根据用途不同来使用。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所有印章,均是由朝廷指定的印坊制作,上面以特制的材料,弄了一份标记,证明此乃朝廷认证过的印章,证明其真实身份。 这印记一来律法规定除指定印坊外不能制作,违者重罚,二来制作极难,想完美模仿基本不可能,所以可信度极高。 凭它,足以证明这个曹玉,确实是天官侍郎! 她第一反应就是糟了,被人认出身份,万一对方叫出她名号,让陈言发现她竟然不是什么周氏商会的人,那唐韵的生意就完了! 不过随即,她就反应过来,暗暗庆幸。 人家又不是刚来的,都来了好一会儿了,若是认出她来,还不早就叫她了? 她和一般官员或贵胄出身不同,乃是以平民之身,立战功而封爵位。 甚至赐封爵位之时,她还在外地带兵打仗。 而且战乱平息后,她因为不擅为官之道,跟唐韵请令不入朝,唐韵也允了她。 因此,朝中大多数官员她都不认识,所以方才并没有认出曹玉。 相应地,朝中官员也多有不认识她的,曹玉便是其中之一。 “现在小友该明白老夫并非信口胡言了吧?”曹玉含笑道。 “是,下官,啊不,晚生有眼不识泰山。”陈言心里暗笑,表面上自然仍然装出惶恐之色。 “如何?方才老夫提议的交易,小友可感兴趣了?”曹玉再道。 “老先生肯指点晚生,是晚生的福气,自当遵命。”陈言恭敬地道,“敢问老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打听到的消息,确实是何府丞……” “何府丞此人,确实乃是贤明秉直之质,他若为官,当能造福一方。” “可惜,官场之道,岂是这么简单?” “陇州地近司隶,可说是天子脚下之地,只靠能力,是不够的。” “贤明秉直,只能说明你治下有方;可近畿之地,你不能只懂治下,还需要能通上。” “上下兼通,方能百事百顺。” 曹玉抚须而言,自有一股威仪。 卫菡也不禁听得有些入神。 姜是老的辣,酒是陈的香,曹玉这老爷子说起话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陈言可比她懂的多多了,立时领会,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是指上面有人不想让何府丞做这陇州府尹?” 卫菡一愣。 这什么奇葩理解?人家曹大人明明说得挺有道理,怎么到陈言这就变了个味儿? 她这念头还没消失,曹玉微微一笑:“小友,意会即可,不必明言。” 卫菡瞬间傻眼! 陈言理解的居然是对的! 陈言忙道:“是。” 曹玉悠悠地道:“何府丞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懂得变通,所以朝中对他接任之处,自有议论。只不过赵府尹亲自举荐,毕竟要走个流程,方才派老夫前来。如今,未来接任之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陈言听得直皱眉。 他大好的计划,那岂不是要泡汤? “请问老先生,这真正的人选,究竟是哪位大人呢?”他小心问道。 “豫州府的府丞宋之显。”曹玉压低了声音。 “原来是宋大人!晚生明白了,多谢老先生指点!”陈言暗喜,立刻道谢。 知道是谁,那就好办了。 管你朝中多大的官,背景有多硬,想坏本官的事?没门! “其余的事,也不需要老夫多言,你自当懂得如何去做。”曹玉说完,又露出急切之色,“来,快将那棋拿出来,老夫思得一法,或许可解你那奇局!” 套得所要的信息,陈言也不吊他胃口,让钱武将棋盘拿了出来摆上。 他一边敷衍地陪着曹玉下棋,一边思索起来。 宋之显,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事实上全大周所有较为重要的官员,他都弄到过资料,还列出了清晰的列表,标题对方的特点。 这并不是按其官品高低来列的,而是根据其在各地的重要性而列,宋之显是豫州府的府丞,有一定的重要性,在他列表之中。 要让宋之显做不成陇州府尹,问题不大。 此人的弱点,他记得在列表里面列了很长一排,随便找几个点来攻克,就能办到。 关键是此人为何会被调任到陇州。 背后那个或者那几个支持他的人,才是真正的麻烦,必须借这机会查清楚。 不然,就算弄掉一个宋之显,还会有张之显王之显,何惇的府尹之位仍然无望! …… 次日,陈言亲自送曹玉离开后,这才坐上马车,往青山县而回。 这老头非常贼,之后再没吐露任何事。 陈言也不着急,陪着下了整天的棋。 他清楚,像曹玉这样的老手,一旦自己表现得太着急,容易惹来怀疑。 回家的路上,卫菡仍和他同车,频频看他,欲言又止。 陈言闭目养神,懒懒地道:“想问就问,别憋出内伤来。” 卫菡迟疑道:“你真打算行贿何府丞?” 陈言哂道:“本官什么人,用得着行贿他?” 卫菡疑惑道:“那你干嘛骗曹大人?” 陈言微睁右眼,瞥向她:“谁说我骗他?我只说要去拜访何大人,又没说要行贿。本官清正廉明,岂是那行贿之人!” 卫菡睁圆了双眼:“可是钱大哥不是说……”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本官手下那么多人,他们说的话,难道个个都能代表本官?” 卫菡一时哑口无言,但心里却不服。 钱武会那么说,摆明了是他安排的,这家伙还不认! 第198章 我也给你袒一下 陈言见她脸蛋涨红,不由莞尔。 这妞并不擅于口舌之争,几句话就给她憋得受不了。 其实卫菡本身并非拙于言词的类型。 但陈言每每出些完全颠覆她认知的话语,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 跟他说话,有一种新奇好玩又豁然开朗之感,令她忍不住想和他多聊。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整件事,就是一出戏,我是故意套曹大人的话来着。”他轻松地道。 “戏?”卫菡愣住了。 “要结识这位曹大人,并且探出他的口风,不是易事。”陈言说着,简单把自己的计划,以及曹玉的性格爱好说了一遍。 自然,一些不能说的全瞒了下来。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要探问新任府尹是谁?”卫菡恍然,旋即又有了新疑惑。 “这不废话吗?” “下属弄清楚上司是谁,才好提前做好准备。” “更何况,这次熊进诬陷本官,你是没看到那位何府丞的态度,几乎就跟姓熊的一条裤子了!” “要是不弄清楚未来的州尹是谁,以后本官的日子岂能好过?” 陈言说起谎来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卫菡昨儿强练俯卧撑时,其实知道那位何府丞找过陈言,不过她没听到两人屋内的谈话,却看到何惇对陈言呼呼喝喝,显然是态度不太好。 这时听到陈言这番说词,结合昨天的情况,顿时信了真。 “那你为何要带我一起去?你就不怕我把这事泄露出去?”卫菡不解道。 按说这件事也算是陈言的秘密了,自己毕竟是周氏商会的人,外人一个,让自己知道不合适吧? 陈言咧嘴一笑:“不怕,我相信你。” 卫菡哼了一声:“咱们认识才几天啊,你就敢轻易信我?”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时间不是问题,咱俩都是袒裎相见的关系了,我还能不信你?” 卫菡呆了呆:“哪有什么袒裎相……噢!陈大人你!” 脸蛋瞬间红了个透。 这家伙,说的是他帮她提水桶进屋时、看到她玉体的事情! 虽有遮挡,但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看见了不少! 陈言见她那嗔喜交织的娇俏模样,心里一荡,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你说的对,应该是你对我袒裎了,本官还没有对你袒裎,要不这样,我也给你袒一下,这样公平一点。” 说着抓住腰带,做个要脱的姿势。 卫菡又羞又惊,连忙捂住自己双眼:“不行!你,你无耻!” 陈言本来就只是逗她,哈哈大笑。 好半晌,卫菡才反应过来,松了双手,红着脸瞪他一眼。 但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换了别的男人这么对她,她早暴走了。 可陈言这么做,她却竟然生不起半点怒火,反而有种窃喜。 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真的不拿自己当外人? “说正题吧!换个角度想想,你若是看到一个俊伟潇洒的男子,会不会对他百般戒备?”陈言敛起笑容,忽然问了个似乎不相干的话题。 “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卫菡一时没反应过来。 “同理,对方看到我身边有秀色可餐的美人,也会放松警惕心。”陈言悠悠地道。 “他都是老大爷了,而且几乎没怎么看过我。”卫菡嘴里说着,但听到他这话,芳心却甚是开心。 女人嘛,被人夸赞没有不开心的。 “男人有两件事,你得了解。” “第一,男人是最专一的,哪怕到了八十岁,喜欢的还是年轻美人。” “第二,男人是最假的,哪怕心里喜欢得不要不要的,还是要装正经。” “当然,那些礼仪廉耻全无的色鬼,以及根本不算男人的公公例外。” “但曹大人是正常男子,其实下棋的过程中,他可没少偷看你,只不过你没瞧见罢了。” 陈言的话,让卫菡不禁嗤之以鼻。 这也算专一?倒是把好色说得挺清新脱俗! “更何况,我下棋不得有个搭档?” “钱武得给我捧哏,扮蠢蛋角色,让他配棋戏未免有些违和。” “你冰雪聪明,更适合这角色。” 陈言再道。 卫菡白他一眼:“那本姑娘不白白被你利用了?” 陈言神秘一笑:“自然不会白白用你,回去本官送你一份大礼,就当谢礼。” 卫菡不禁好奇起来。 能被陈言称为“大礼”的东西,不知道是何妙物? …… 回到青山县衙时,陆卿儿出来迎接他们,见面就道:“大人,有客人来访,等您一天多了。” 这趟行程,原本陈言是准备只在武阴呆一天,但为了探曹玉的口风,他多逗留了一天,耽搁了回程。 “本官先去见客,回头再叫人把礼物拿来送你。”陈言转头对卫菡道。 “那我先回客栈一趟,看看我那些伴当。”卫菡点头道。她也有些担心自己手下在客栈里呆久了,会不会有事。 当下她自回客栈,陈言进了内堂,在偏室见到了来找的人。 “小人拜见大人!” “民女拜见大人!” 屋内两人同时拜伏在地。 陈言笑呵呵地道:“快快请起!” 两人这才爬起身来,其中一人花枝招展,正是蔡大当家,而另一人,却是熊进的小舅子常锐! 昨日,蔡大当家按照陈言的吩咐,在熊进去州府之后,便来了这里。 结果没想到已经先有一人到达,正是常锐。 她早在李奉当初的话语中,隐隐猜到常锐也已经被收买,但直到亲眼看到,才确认了此事。 两人一交谈,原来李奉那天到良谷县,除了故意激怒熊进、逼他铤而走险,以及去见蔡大当家外,还私下见了常锐。 后者虽是熊进的小舅子,但一来这些年被姓熊的剥削的够惨,二来他亲姐本是熊进的正室,却因熊进屡次纳妾而气得吐血病亡,心中对熊进早已不满。 只是他地位卑微,无力对抗熊进,只能隐忍。 这次陈言给了机会,不但正价买下他手上所有死鱼,而且还许下诱人承诺,令常锐看到了曙光,所以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陈言和两人分宾主坐下,简单将熊进的事说了一遍。 两人听得眉开眼笑,良谷县的天,总算是亮了! “然后该是你们最关心的事,”陈言说完后,加重了语气,“关于熊进手上那些生意的分配问题。” 两人不由紧张起来。 第199章 给公子检查检查 陈言见两人神情,不由哑然一笑。 “未来他的生意,就由你们自行分配,本官不会插手。” “记着,赚钱讲究和气生财,千万不要为了争夺生意闹矛盾。” “本官此前和你们协定的生意,依然有效,未来会给你们更多的合作机会。” 二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耳朵,不由心花怒放,纷纷起身,再次拜倒在地:“多谢大人!” 此前他们最担心的一点,就是熊进是不是真能被扳倒,这一点现在已成事实。 另一点,就是事成后,陈言会不会抢夺熊进的生意。 毕竟将心比心,自己若是陈言,在扳倒熊进一事上付出这么多,肯定会想拿到回报。 因此两人心里本来预备的是,将熊进的一部分生意送给陈言,或者自己在利润上分出一些。 可没想到这位陈大人如此大方,竟然完全不要那些生意! 不过回心一想,看看青山县如今的规模和富足,陈大人怕是早已经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生意一桩比一桩大,哪用得着跟他们抢这些小东小西? 这两天两人等陈言回来,闲着无聊时,在街上逛了很久,看到了无数新奇的玩意儿和生意,早就对陈言在生意方面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心知只要和他合作,必能大赚。 此时得陈言允诺,自是无不欢喜。 “之后府尹大人会派人到良谷县调查熊进,你们该懂得如何做。”陈言将两人扶起后,再道。 “大人放心,我姐夫,不,那胖子这些年做过的坏事,保证一件都不会漏,府尹大人的人全都会知道!”常锐拍胸保证。 “行,不过注意保护自己,别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了。”陈言提醒道。 “大人您放心,小人和蔡大当家都是替他做买卖的,没咋参与那些个坏事。不过纳抚营的兵曹武明,可替他办了不少坏事,大人您看是不是……”常锐小心地说道。 “不必担心此人。”陈言微微一笑。 常锐和蔡大当家都不蠢,立时反应过来,露出崇敬之色。 “大人真是手段高明,竟已不知不觉连武兵曹也纳入麾下!”蔡大当家心服口服地道。 “大人就是大人,是小人蠢了,竟然以为大人没有先解决掉熊进这爪牙!”常锐叹道。 “马屁力道有点大,不过本官喜欢,哈哈!”陈言哈哈大笑。 这下,良谷县的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 照律例,熊进下了大牢,会先指派一名代理的县令,十之八九,便是良谷县的县丞葛令。等到熊进之罪审理完毕,才会正式指派新一任的县令上任。 不过熊进跟这个县丞关系紧密,估计后者也没少牵连进他的破事里面。 所以临时代理的人选很可能会从外地调拨过来,希望来的人识趣一点,莫要再搞什么幺蛾子。 送走蔡、常二人后,陈言叫来钱武,叮嘱了几句,后者答应着去了。 “公子,这两日在外面累坏了吧?”县衙内只剩他和陆卿儿时,后者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揉肩。 “累倒是不累,不过有件事着实有些担忧。”陈言叹了口气。 “什么事啊?”陆卿儿愕然问道。 “公子有个地方被人险险掰断,你替我好好检查检查,看有没有问题。”陈言说道。 “啊?伤得很严重么?”陆卿儿吓一跳,绕到他身前。 “目前看来情况尚可,但是否真没事,还得用一用才知道。”陈言笑容邪恶起来,一只手摸进了她衣内。 “啊,公子你……”陆卿儿终于明白过来,红着脸娇呼一声,却反而把双手抬起,勾着他脖子,任他施为。 陈言这两天被卫菡一番刺激,情火暗积,早就有些憋不住了,这时哪还忍得下去,不等关上门,便你侬我侬起来。 千依百顺的陆卿儿,自是极尽迎逢之能事,一时间室内春色无限,热浪涌动。 同一时间,客栈内。 卫菡到了客栈,见了手下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姑娘,货物已交付清楚,咱们何时回去呢?”一名侍卫问道。 “不急,我尚有要事,要在此地逗留数日。”卫菡说道。 众人一听这话,无不暗松口气。 事实上,他们都不想离开。 这几天在这里啥事不干,天天就是到处遛达,比在外面可舒坦多了! 而且住客栈的花费乃是朝廷出的,等于带薪休养,何乐而不为?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这个地方衣食住行各方面的体验,都远远胜过他们在别处的体验,让他们都有些乐不思蜀。 唯一担心的,是郡主要赶着离开,现在听说还要多逗留,自是无不开心。 卫菡见他们神情都轻松起来,哼道:“看来,你们倒是在这呆得挺开心。” 众侍卫晓得她脾气,并不是真生气,也不害怕。 “别的不说,咱们在客栈里,天天吃的都是大米饭啊!”一名侍卫兴奋地道。 “对对对!而且花样特别多,什么汤饭泡饭盖饭,还有炒饭,分量十足!”另一名侍卫立马来了兴致,“姑娘你可一定要试试那个什么蛋炒饭,可太香了!” “你们疯了吧!这花的可是圣上的钱,你们也敢这么大抛五舍!”卫菡吃了一惊,虽说她在陈言家里也吃的是米饭,可终究不是自己花钱,不心疼。 这次她带了上百名卫家军的心腹,这些人天天顿顿吃米饭的话,那银子指定是哗哗如流水地往外花,回头她如何向唐韵交待? “不贵!一碗蛋炒饭不比两个窝头贵多少!”一名侍卫忙道,“不然我们哪敢这么奢侈?” “这么便宜?”卫菡一呆,忽然想起陆卿儿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青山县的稻米可多了,还说要带卫菡去参观耕种区,后来因为要去武阴,把这事耽搁了。 到底这里的稻米多到什么程度,竟然能让普通客栈也能大量供应便宜的米饭? 她正想着,窗户外面忽然传来吆喝声:“让路让路!不想被臭死的赶紧让路了啊!” “什么东西,好臭!” “我的天,这是谁家粪坑炸了吧?” “快关窗户,臭死我了!” 外面传来阵阵嚷闹声。 第200章 青山县工业区 一名侍卫好奇道:“外面在吵什么?”说着走过去,开了房间窗户。 刹那间,一股袭人的臭浪,扑面而来! 那侍卫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脸色大变,慌忙捂鼻败退:“靠!什么味儿!” 屋内众人也无不赶紧捂鼻,个个臭得眼都快睁不开了。 卫菡掩着鼻走到窗前,只见一辆又一辆螺车正从长街另一端驶来,后面的车斗用粗布盖住,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但那臭味确实直透人心底。 来青山县这么多天,这地方街道环境比她见过的任何地方都搞得好,鲜花绿树什么的到处都是,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臭味。 外面有人大叫道:“车上装的到底啥玩意儿?” 其中一辆车上,那车夫愁眉苦脸,两只鼻孔里全塞着布条,瓮声瓮气地道:“鱼!” 问的人怒道:“扯淡!鱼哪会这么臭?” 车夫回了一句:“废话,死鱼能不臭?” 问的人更怒了:“疯了是吧?死鱼你运来干嘛?” 车夫翻了记白眼:“你以为我乐意啊!这是县丞大人买的死鱼,送往城东的饲料厂的!” 问的人不嚷了,嘀咕起来:“就算是送饲料厂的,也不能搁城中心过啊,不行,回头我非得给县令专线写封建议信不可!” 卫菡听得惊奇之极。 饲料厂?县令专线? 这又是什么? 县衙内堂,热火朝天的情浪翻涌了一波又一波,久久方息。 陆卿儿人都软了,歇了好一会儿才起得了身,羞赧地道:“公子,好像没事呢。” 刚才陈言说起差点被掰断时,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好在这一番激战,证明一切无恙,公子仍是勇猛非凡,甚至比以前还要来得威猛。 陈言也彻底放下了心,笑道:“说明公子我福大命大!我都怀疑那妞是不是故意的,当时疼得公子我差点没……”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羞叱:“谁故意了,我是无心的!”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 这声音…… 陆卿儿赶紧披上衣服,从屋里出来,只见卫菡红透了颊,站在外面,神情尴尬又不安。 “卫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陆卿儿也是脸蛋一红,赶紧问道。 “你家大人说那句‘且看公子我这招霸王举鼎’,然后突然‘哎哟忘了胳膊有伤’的时候来的!”卫菡窘迫地道。 她赶回县衙,一进来就听到一阵礼仪廉耻之声,当场懵逼! 打死也想不到,这会儿还大白天呢,他竟然就开始……臊得她差点没原地掘个洞钻进去。 “啊?那得小半个时辰前了!”陆卿儿有些傻眼。 这意思,岂不是她在外面听了二人的墙角半个时辰! “没有没有!我进来见你们在忙,就出去了,隔了一会儿进来看看你们忙完没有,没想到忙到现在。”卫菡赶紧解释。 “你找公子有事么?”陆卿儿忍住了笑,说了一句。 隔一会儿就进来一次,那不照样还是听了不少动静? “有点事,我在外面等他吧。”卫菡不敢多呆,说了一句,转身逃也似地出去了。 不多时,陈言收拾停当,到了外面院子里,只见卫菡正在搁那练拳。 一张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练拳太热,还是别的原因所致。 不过不得不说,漂亮妞耍起拳脚来真是赏心悦目,那袍飞摆舞间,自有一番动人滋味。 “这么急?礼物还得等等。”陈言走到石桌边坐下。他叮嘱钱武去纳抚营取礼物,来回得好一会儿。 “不是这个,我是有些事想向陈大人求教。”卫菡连忙收拳,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有些局促地道。 “突然变这么疏离?”陈言讶道,从她语气里听出她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本来你我就是才相识。”卫菡勉强地道。 事实上令她想保持距离的,是刚才发生的事,让她清楚记起此前到武阴一程都有些忘却的事。 这位陈大人,是有夫人的! “见外啊你这!要不要本官再提醒你一下,咱俩是啥关系?”陈言笑眯眯地道。 “不,不用了!”卫菡登时颊上一红,忙转移话题,“说正事吧,什么是县令专线?” 所幸陈言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后,才开了口。 “城中心有个广场,那里是咱们青山县的地标性所在。” “本官在广场中心处,立了一根约一人环抱粗细的铁筒,上面有条细缝可供将书信塞进去。” “百姓如果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就将想法写成书信,从那里细缝塞入。” “铁筒只有本官有钥匙可以打开,每隔一段时间,本官便去将它开启,看看有啥有意思的建议。” “因此只有本官能看,故称之为‘县令专线’。” “你咋对这事突然起了兴趣?” 卫菡这才恍然,遂将刚才街上拉死鱼的事说了一遍。 陈言一拍大腿:“差点忘了这事,死鱼送来了!” 常锐之前来时跟他说过,说死鱼已经全部装车,从良谷县送过来。陈言忙着让卿儿帮忙“检查”要害,没来得及处理此事。 “我听说是要拉到饲料厂去,饲料是何意?”卫菡虚心求教。 “这事说起来不如直接看,横竖本官也要去一趟,不如带你一起去吧,到时候你一看便知。”陈言起身朝外走去。 饲料厂位于县城的东二环内侧,位于陈言规划的工业区内。 大部分的厂房都在此地,当马车和卫菡到达工业区时,后者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陈言没邀她坐马车,她自然也就单独骑了匹马,穿过一片城内的小树林后,只见前方是一片片被整齐划割开的长方形区域。 每一区域内,都是由高墙围起来的单独院落,里面一根又一根至少五丈高的大烟囱,耸立向天,不断有烟雾排放向空中。 粗略一数,这些烟囱至少有上百根! 那些高墙,所有墙面都是水泥的,那种统一的灰色,使得整个区域更显出一股庄严和凝重,与刚才经过的居民集中生活区的闲适舒惬形成了极端的反差,令她不禁头皮发麻。 走南闯北,她去过无数地方。 可从没见过这等壮观的景象! 第201章 防毒面具没见过? “大周以农耕为本,但是若想发展起来,商业流动和工业生产,都必须大力推广。” “本县算是走在前头,不过也只是走在前头,以后其它城市,都将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未来,或许是几十年,又或许是几百年,你若那时还活着,将会看到遍地都是这样的画面!” 车内,陈言看到卫菡震惊的神情,淡淡地说道。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这个工业区,可以说是他青山县建设计划的重中之重,一切之本! 他的打算,是以后东区划为工业区,居民生活区和商业区均朝南边扩展,远离工业区。 这些厂房其实都还只是原始工业,虽然形成了一些规模,但远不像他前世那些工厂充满化工废物,排放出的烟尘在大周原始自然环境的净化能力面前,不值一提。 卫菡听得似懂非懂,但心中却澎湃起来。 青山县的繁荣,是看得到的。 照陈言的说法,就是靠商业流通和工业生产而成。 如果将来真的全大周都这样,那大周成为这天底下最富强的国家,绝非奢望! “你若是入了朝,着力推广此事,岂非造福天下?”卫菡脱口道。 “哪有那么简单?这过程非一蹴可就,而是旷日持久,最忌讳急躁求进。” “连我青山县都还离真正的繁荣差着一截,贸然想什么福泽天下,那是自己找死。” “搞不好没让天下百姓享到福,反而把我青山县拖进泥沼,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必须猥琐发育!” 陈言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些事,他早就考虑清楚,任何人都休想动摇他的想法。 这时他们已经进入厂房间的大道,只见路上各式马车、牛车、骡车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手推车,又和一般常见的鸡公车有区别。 只这条路上的人流,至少都有二千人以上,要是把全区都算上,光是这里,怕是都有上万工人! 卫菡一边惊奇地看着他们,一边听着陈言的话,只听得一脸懵。她正想问何为猥琐发育时,陈言却道:“到了!” 青山县复合饲料加工厂。 厂房前,一块竖挂在大门边上的大牌匾,清晰写明了这地方的名号。 简单一个名字,所有字卫菡都识得,可合在一起,她就完全懵了。 “大人!您来了!李县丞刚吩咐小人去叫您呢!” 他们刚一进大门,一名穿着全身包裹的罩衣、用布巾蒙面的年轻人,骑着一匹马儿从里面出来,和他们遇上。 “鱼呢?”陈言问道。 “小人带您过去。”那年轻人多瞄了卫菡两眼,这才勒转马车,带着他们往里而行。 卫菡骑马跟在后面,只觉一股股奇异的气味在空气中悬浮着。 不算香不算臭,闻着有些熟悉,却又感觉陌生。 她大惑不解,不过这时也不好发问,只能暂时闷在心里。 厂房内非常宽敞,至少有上千亩,分成了多个区域。 各区域间的车、人、马等往来穿梭,无比热闹,有认识的相互打个招呼,连驻足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又各自去办自己的事。 忙碌,却予人一种安宁的感觉。 而且和外面一样,见着陈言的马车,所有人都主动向他打招呼,陈言乐意就回一句,不乐意就点点头,有时索性连点头都省了,眨眨眼就算了。 卫菡看得惊奇,这家伙的态度真是半点对不上人家的热情,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爱戴他的? 到了厂房北区,一座座高度至少六七米的奇特建筑,耸立在一起。每一座都像一个倒扣的巨型香炉,下面有可代进出的门,其它地方全都封闭着,只有顶上有可供烟尘排出的烟囱。 到这里后,卫菡终于嗅到了熟悉的臭味。 那些死鱼,被拉到了这里,全都被堆在了这些巨型香炉边的一片区域内,数也不数不清,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卫菡看得不由一阵心里发麻,全是死鱼,看着怪瘆人的。 此时现场至少上百人,正将那些鱼装进一辆辆手推车,然后送进每一座香炉内。 走近后,卫菡才发现那些香炉下面挖有地坑,里面铺满黑色的、形状不一的块状物。 “那是什么?”卫菡好奇地问道。 “煤。”陈言简单答了一个字,跳下马车,走向不远处正指挥的李奉。 卫菡赶紧下马,跟了过去。 “大人!”李奉见陈言到来,忙行礼禀报,“准备得差不多了,您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没有?” “我能有啥吩咐的?这些流程你都知道,继续吧。”陈言闷声闷气地说道。 “好臭啊,你不怕臭么?”卫菡捏着鼻子蹙着眉道。 在这的所有人,都用布巾包裹住了下半边脸,但纵然如此,仍然还是个个愁眉苦脸,显然臭味杀伤力之大,已不是那些布巾能守御住。 陈言转头看看她。 卫菡这才发觉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戴上了一个奇异的面罩,遮住了包括鼻子在内的下半张脸。 “那是什么?”她错愕道。 “防毒面具,目前还较为粗糙,不过用来防臭基本够用。”陈言解释道,因为面具贴合面部较紧,说话的声音变得极为沉闷,听着怪怪的。 “这东西真能防臭么?”卫菡有些疑惑。这臭味简直钻心,这么小的东西能起多大作用?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陈言把面具取了下来,递给她。 卫菡颊上微红。 这可是他刚刚戴过的贴身之物! 虽然贴的面部,不算太私密之处。 不过终究羞涩压不过好奇,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接了过来,照着陈言的说明戴到脸上。 刹那间,整个世界一下清净了。 其实臭味并没有完全消除,她仍然可以嗅到一些。 可是,这点臭味,和刚才那直透人心肺的恐怖臭味相比,简直可以忽略! 这面具是陈言根据前世防毒面具的原理制作而成,初衷是用来保护工厂的工人,替代那些布质的面罩,尽可能减少粉尘吸入肺部。 但很多材料,譬如塑料件,现在没法制作,因此只能用兽皮和布料来替代。 而关键的过滤筛网和滤棉,更是缺少高分子材料而难以制作,于是只能用多层细密织物和一些其它可吸收气味的藤叶等来替代。 效果上,自然要差一些,但和大周现有的面纱面罩等相比,那根本就是两个次元的产物,完全可以称为黑科技! 第202章 弱质?弱智吧! “这东西好神奇!”卫菡惊奇之极。 “好是好,你能不能先还我?我就这么一个!”陈言憋着气道,“这也太臭了!” “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多弄点?”卫菡哪里舍得。 “你以为本官不想啊!也得能弄啊!就这么一个,本官都费尽了心思,现在哪有条件量产?”陈言叫起了屈,“你赶紧还我!” “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让着我这弱质女子?”卫菡死死捂着面具。 “你弱质?”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这妞打他的时候,不知道多有力,还弱质?弱智吧! “这些香炉到底是干嘛的啊?”卫菡顾左右而言它。 “这是烘炉,用来把原料烘干用的。你把面具还我先……”陈言上前想抢。 “烘干了干嘛?”卫菡一闪身,避过了。 “干制是制作高蛋白优质饲料的前提,让鱼或者其它东西变脆,便于打碎。”陈言晓得追不上她,只好放弃,捂着鼻子说道。 “啊?”卫菡懵住了,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撑不住了……去车间!”陈言逃也似地转身朝远处跑去。 卫菡这时发觉远处有几座烘炉下面红光大起,顾不上追他,好奇地走了过去。 此前看到过的、烘炉下面那些黑色的“煤”,此刻一块块都变成了红橙状态,一看就知道温度极高! 她再走近一些,还隔着一丈多远,就清楚感觉到了热浪,不敢再靠近。 古怪的是,却没有多少火焰。 大周用火,基本都是燃烧木材,最后形成的“木炭”也是黑色的,燃烧时火焰也很少,和这种所谓的“煤”有些相似。 难不成,这其实就是木炭? 但多看一会儿,她否认了自己这猜测。 木炭有个缺点,就是燃烧时间不长,就会变成灰白色的残炙。 但这煤烧了这么久,竟然完全没有要烧尽的意思! 好一会儿,她猛地醒过神来,赶紧转身去找陈言。 半刻钟后,陈言在一处厂房边的小桌旁,悠闲地喝着茶,看着卫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这边离烘炉远,已经基本闻不到臭味。 “你怎么不等我!”卫菡跑到近前,累得叉着腰直喘。 这地方太大了,房子又多,她找了半天,最后还是问人打听,才晓得陈言在哪。 “见过蠢的,没见过比你蠢的。”陈言放下手里的茶杯,“现在还戴着防毒面具,你是真不觉得闷得慌?” 这防毒面具的气封性相当好,这妞忙着找他,结果一直没摘下来,结果呼吸不畅,没跑多远就觉得累得慌。 卫菡愣了片刻,才猛地醒悟过来,忙把面具摘下来,顿时只觉得呼吸顺畅,无比舒服。 见陈言唇角带着笑意,她脸上一红,赶紧转移话题:“你光带我看了死鱼,那所谓的饲料呢?” 说着,她将面具放在桌上,在桌边另一个凳子上坐下,却见桌上还有个杯子,已经倒上了茶水。 刚来青山县时,她还蛮警惕和拘谨,毕竟陌生之地。但和陈言接触了几天,她已经熟络起来,加上又热又累,并不问他,直接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茶水真清爽!”卫菡放下杯子,赞了一句,见桌上还有个木盒子,里面放着些没见过的小点心,于是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一咬之下,口感挺脆,一咬就散为无数细小颗粒。味道极为特别,但并不难吃,细嚼后反而有种独特的回味。 陈言一愣,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卫菡没在意,又拿了几颗小点心,当零食般一颗接一颗地吃着。 直到吃了好几颗后,她才抬眼看陈言:“怎么不回答我?饲料呢?” 说话时忽然发现旁边有路过的工人,一个个不断回头看她。 卫菡颊上微红,但心中却有些得意。 她自然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男人都这样,看到美女就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她毕竟也是女孩子,这么多人欣赏她的美丽,她也免不了开心。 陈言轻咳一声,有点想笑,却还是忍住了。 “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他一本正经地道。 “在哪?”卫菡问道,一边问一边继续吃。 “五、四、三……”陈言忽然数了起来。 卫菡撇撇小嘴,这家伙搞得也太神秘了吧,看个饲料还玩倒数? “二、一、零。” “在哪?”倒数结束,卫菡没见着有人拿东西过来,疑惑地看看周围。 “本来是在这个盒子里,”陈言指着那小木盒子,然后又指指她肚子,“现在在那里了。” 卫菡愣了一下,看着那盒子,瞳孔转眼收缩。 “你说……这里面装的就是那个什么‘饲料’?”她失声道。 陈言点了点头。 卫菡猛地反应过来,这家伙刚才不是在倒数计时,而是在数盒子里剩下的饲料! 这玩意儿,就是用那些死鱼做的?! 她想到这,不禁一阵恶心。 但吃都吃了,她唯有硬撑道:“原来饲料是小点心么?这真是用那种死鱼做的?竟然不臭了,真是神奇。” 陈言轻咳一声,说道:“有一件事你可能误会了,饲料虽然确实可以算是点心,但是不是给人吃的。” 卫菡错愕道:“什么意思?” 陈言忍着笑道:“这种高蛋白的优质饲料,主要是给猪场的精饲肉猪吃的。” 卫菡感觉有些不妙,下意识道:“你说的精饲肉猪……在你家吃过的那种猪肉,就是它们身上的?” 陈言用力点头:“对,你理解非常正确。” 卫菡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我的天! 这东西,原来是给猪吃的! 自己居然还把它当成小点心,这下脸丢大了! 回想旁边路过的那些工人,他们看着她时,似乎也在苦忍着笑。 原来当时他们并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才看她的,而是因为她在吃饲料! 陈言这时说道:“当然,也不一定是给猪吃。” 卫菡眼中浮起一线希望。 莫非,这东西其实也会给人吃? 却听陈言再道:“调配不同的配料,也可以给牛、羊、驴、骡子等吃,有时也会喂给鸡、鸭、鹅等,哈哈!” 说到最后,终于再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203章 进阶能源产品 卫菡气得直想把桌子掀了,窘迫得无以复加,恼羞成怒。 “陈言!你为何不拦着我!” “我是想拦啊!”陈言捧腹大笑,“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更想看你闹笑话,哈哈!” 卫菡又羞又气又窘,霍然起身。 陈言忙道:“勿气勿气,喝口茶消消火。”说着递了一杯茶水过去。 卫菡气呼呼地接过,一口喝了个干净,还不过瘾,索性把旁边茶壶直接拿起来,对着壶嘴咕噜咕噜吹了几口,全喝了个干净。 “你也太能喝了吧!好歹给本官留点。”陈言愕然道。 “哼,叫你捉弄我,一滴都不给你留!”卫菡娇哼一声。 陈言不禁莞尔,一弯腰,又从桌下拿出一个茶壶来,放在桌上。 卫菡一呆:“你怎么还有一壶?” 陈言悠悠地道:“何止一壶,你想喝多少,本官都有。要不要把这壶也喝了?” 卫菡肚子都喝撑了,哪还喝得下,只得悻悻地坐下:“不用了!你到底是怎样把那些死鱼做成那什么饲料的?” “其实不只是死鱼,饲料的原料有不少。” “什么死蚯蚓、死蚱蜢、死老鼠、死蟾蜍……” “本官都在收购,全部都可以通过加工,变成高蛋白优质饲料。” “这些东西,拿来饲养家禽家畜,能让它们加快增肉的速度。” “当然,其实人也可以吃,你若是喜欢,我可让人送一大罐给你。” 卫菡听着他说那些原料,一阵阵恶心感不断涌上来。 但她更清楚,这家伙就是在故意逗自己,自己要是有了反应,等于让对方得手。 她压着恶心感,绷着脸道:“你仍没说如何制作的。” 陈言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水:“干制再打碎,然后混合加湿,以及亿点点其它细节过程,最后重新干制,用模具制作成这种便于吞嚼的形状,大功告成。” 这只是粗略的过程,真正完整的过程他自然不会告诉她,这是他赚钱的门路,焉能细说? 说话间,旁边有人用手推车推着大量成品饲料经过,陈言信手抓了一把,放在桌上。 卫菡好奇地拿起一颗,约一寸高、小指粗的棕色小圆柱,表面很粗糙,用力一捏,那小圆柱碎成了几十颗形状不一的颗粒。 陈言的话她其实大多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些东西比传统的草料要更能帮助家禽家畜生长! “举个例子,我猪场的肉猪,喂草料杂食,得一年以上才能出栏。” “但是喂这种饲料的话,间中夹杂普通草料杂食调整,半年就能出栏!” “而且肉质细嫩鲜美,口味极佳。” 陈言耐心地解说道。 卫菡心中一动,这家伙怎么这么有耐心跟她说这些? 她抬眼看他,道:“难得陈大人这么有闲功夫,肯跟我讲这些。” 陈言哂道:“谁给你讲了!我是让你回去将这些告诉你们东家!将来肉猪全国推广成功的话,饲料生意必定会大火,叫她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先把饲料生意的合作先定下来。” 他一向信奉的是鸡蛋绝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所以做买卖,不能和一家合作项目太多,要多拓展合作对象。 但是,周氏商会实在是太好说话了! 那个周姑娘和他谈生意,几乎都是利润五五分成,很少跟他在利益分割上扯皮。 这种优质的狗大户,他不多拽几桩买卖,实在是对不起他自己! 卫菡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哼道:“用不着你说,我也会跟东家说的。” 唐韵虽说没特别叮嘱过她,但她清楚,如今大周急需这些生意的扶助,以充实国库。 她停了停,想到另一件可能的生意,再问道:“那个你称之为‘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哪知道陈言干脆地道:“秘密,恕难奉告。” 他没打算做煤生意,至少现在还没有。 大周缺乏地质斟探的设备技术,想找出有大量煤矿的地方,非常艰难。 现在找到的这部分,都是极为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才得到,自己用,现阶段基本够,卖出去那肯定不行。 这也是他未来要着力解决的一件事,木材等原始级别的能源商品,使用上限制太大,进阶的能源商品如煤炭甚至石油等,将成为影响整个天下的重要物资。 不过这事也不是能一蹴可就,而且前期必然会有巨额的资金消耗,如今他最重要的事,还是赚钱,赚得越多越好,积累起足够的原始资金,才能步入下一阶段。 卫菡有点不死心,正想再问。 “大人!我拿回来了!” 远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钱武骑着马,朝这边而来,手里拿着个包裹。 陈言欣然道:“本官答应送你的大礼,终于来了!” 卫菡顿时忘了煤,喜道:“是什么?” 不多时,钱武到了近前,将包裹放在桌上。 卫菡看那包裹的形状,心中忽然生起一念。 莫非是…… 心跳瞬间提了几个档,她双手不由颤抖起来。 陈言将包裹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把造型精美的连鞘大刀,长度约三尺余。 卫菡双眸大亮:“这……这莫非……” 陈言双手将那刀捧起,递送至她面前:“你的刀被钱武砍断了,这把刀,便是本官补偿你的礼物!” 卫菡激动之极,双手接过,只觉入手轻盈。 这刀,相当轻巧。 她此前所用的佩刀,乃唐韵所赐,和一般刀具相比,无论是坚固程度还是锋利程度,均堪称当世佳品。 可和钱武那把佩刀一比,立马弱了几个级别。 后来陈言跟曹玉下棋的时候,她闲得无聊,跟钱武聊了不少,才知道原来他的刀并不是什么绝世神兵,只是纳抚营的标配武器! 那一刻她震惊之极,同时又无比羡慕,都有点考虑要不要加入青山县纳抚营算了。 想不到,陈言竟真的送了她一把! 强压激动之心,她握住刀柄,拔刀出鞘! 日光映射下,刀身寒芒四射! 她用过不少刀,一看便知,这刀绝非凡品! 只是刀身比她此前所用的要薄一些,分量上似乎有些不足。 “这刀……莫非是纳抚营的标配刀?”她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兴奋地道。 “怎么可能!”陈言失笑道。 第204章 第五版装备升级 “啊?”卫菡顿时失望至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难怪这刀拿着这么轻巧,和钱武那把相比,不但薄了一点,而且长度也像是短了一些。 原来,居然是次品货啊。 不过认真来说,人家也确实不可能给她那么好的东西。 毕竟,她是外人。 却听陈言再道:“卫姑娘,你我关系这么好,本官怎可能送一把到处都有的货色给你?这把刀是我县工匠最新打造的宝刀,刀体坚硬度和刀刃锋利度,均要领先我纳抚营的标配刀一个档次!” 卫菡一愣,随即愕然道:“你说的……是真的?” 陈言没说话,直接将钱武腰侧的佩刀拔了出来,猛地一刀朝她手中那刀砍去! 当! 一声刺耳的交鸣声中,两刀各自扬开。 卫菡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一看手中那刀,刃口处安然无损。 再看陈言手中那刀,已然出现一个约一寸深的豁口! “大人!这刀跟了我这么久,你怎么说劈就劈啊!”钱武大惊,心疼地抢过佩刀,跟抢自家孩子似的。 “瞅你那个小气劲儿,回头给你换一把!”陈言撇撇嘴。 “我不换!这把刀跟着我出生入死,跟我有感情的!”钱武伤心地抱着刀,赌气说道。 “行,你说的,过两天装备升级换五版的新刀,我会叫彪子将你那把省了,你就继续用四版旧刀。”陈言若无其事地道。 “啊?”钱武一呆,赶紧赔着笑脸,“那还是算了,我和这把刀的感情其实也没那么深,嘿!” 纳抚营的装备,已经更新换代过好几次,陈言为了方便记忆,用一版、二版……来指代,如今已经是第四版。 每一次更新换代,均比前一代有极大提升,钱武自然怕陈言真不给他换新。 陈言本来就是逗他,说笑两句也就算了,转头看向卫菡,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寒芒一闪! 卫菡竟一刀斜劈而来! 陈言瞬间僵住! 卧槽! 这妞要谋杀本官! 唰地一下,刀光从他面前划过,落在桌上。 哗啦一下,那桌子如同豆腐一般倒塌下去! “宝刀!这刀太厉害了!”卫菡雀跃起来,兴奋得大叫。 陈言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发觉原来她是劈桌子,不是劈自己。 桌面上的切口无比齐整,而且刀子入木轻松,可见其锐利之处。 卫菡脚步轻挪,身形如燕,耍了几个刀花,看得陈言忘了刚才的惊吓,不禁拍掌叫好:“漂亮!” 卫菡舞得兴起,回身一刀,刷地一下,劈向厂房边上一块大石! 迸! 火花溅射间,那大石生生被劈掉了一小截,碎石掉了一地。 但卫菡却是一惊,看着手里的刀,傻眼了。 刀刃处,至少有五寸左右的一截,卷刃了…… 陈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这算什么事? 玩具在熊孩子手上的寿命周期,都比这把好刀在她手上的寿命周期长! 卫菡回头看看陈言:“这……这刀怎么……” 陈言没好气地道:“那是花岗石!你没事照那上面劈个啥,好好一把刀,这下毁了吧!” 卫菡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说神兵利器砍山裂石跟切菜一样容易么?” 陈言捂着额头呻吟了一声。 这都从哪学来的唯心主义故事啊!钢铁再硬,也是有硬度上限的! 不过刀坏都已经坏了,他也只能无奈道:“算了,钱武,你把那刀拿回去,回头重新给她弄把新的。” 钱武答应一声,赶紧过去把刀拿了回来。 陈言想了想,把钱武叫过来,凑耳边叮嘱了几句。 钱武仔细听着,一一答应下来。 卫菡讪讪地走过来,愧疚地道:“对不起,是我太兴奋了。” 陈言倒不会放在心上,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本来就是送你的礼物,你想如何处置它都没问题。噢,光顾着说刀,差点忘了另一件礼物。” 卫菡奇道:“什么礼物?” 陈言把裂塌在地的桌子翻开,将一物拿了起来:“在这!” 刚才看到那刀,卫菡过于兴奋,没有发觉刀下面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约一尺方圆。 后来一刀劈烂桌子,那盒子掉在了地上。 陈言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递给了她:“这可是宝贝!” 卫菡看了一眼,登时羞得满面通红,嗔道:“你不要脸!” 原来那东西竟是一件贴身衣衫,无袖,衣身较长,向下能掩到腰部以下。 陈言满头雾水:“我哪不要脸了?” 卫菡红着脸推开那衣衫:“哪有男子送女子贴身衣物的!” 夫妻还好,可两人又没什么亲密关系,送这未免太过分了! 陈言这才明白她为何这种反应,哭笑不得地道:“谁说这宝贝是贴身的了!这是防弹衣!穿在身上,哪怕是被我刚才送你的那把刀劈中,也不至于受致命伤!” 卫菡一愣:“啊?” 陈言亲自示范,直接将那件防弹衣穿到了身上。 卫菡细细一看,像件马褂,只是没有扣子,直接从头上套进去的。 陈言朝钱武一招手,后者会意,拔出佩刀,一刀朝陈言身上劈去! 卫菡色变惊呼:“你疯了!”陡然一伸手,推开陈言,可终究是慢了一步。 当! 金铁交鸣声中,陈言没避过那一刀,人也被推得朝外摔了出去,哎哟一声,翻倒在地。 他狼狈地爬了起来,怒道:“你推我干什么!摔得我,哎哟!脚好像扭了……” 卫菡却没理会他,愣愣地看着他胸口处。 刚才钱武那一刀,正是劈中了那里。 但是,那处除了一点切痕外,并没有如她以为般破裂开,更别说伤到陈言身体了! 她难以置信地走近,伸手在他胸口中刀处摸了摸,表面是一层色泽柔和、微凉的材料,不知道是什么所制。 而在里面,摸起来有种极细的丝状物触感,有点像是金铁。 “这是……护甲?!”她惊异地道。 长年带兵打仗,她见过的护甲不知多少。 可没有任何一件护甲,能如此轻巧纤薄! “这件叫防弹衣,硬度比一般的铁甲。” “你舞刀弄枪难免受伤,平时穿铠甲太重了,把这穿在身上,比你身上那件内甲结实得多。” “当然这宝贝只能护住你上半身躯干,其它地方还是得小心。” 第205章 居然失踪了 陈言一边说一边脱了下来,递给她。 卫菡惊道:“这岂非像传说中的天蚕宝衣!” 接过来一摸,才发觉原来并不只是内外两层而已,里面竟是有好几层,只是相当薄,所以纤薄轻巧。 陈言错愕道:“天蚕宝衣?” 卫菡兴奋地道:“对呀!坊间演义中写的,听说是一种叫天蚕的蚕类,所吐出的丝柔韧无比,织成衣服穿在身上能防刀枪呢!” 陈言没想到她也看过演义故事,奇道:“你还看演义?” 卫菡爱不释手地把弄着那件防弹衣,随口道:“对呀,从小我娘就给我讲演义故事,长大后我就自己看了,还看了不少呢!” 这年头女子看故事书的确实少,陈言也有些惊异,心念一转,捉弄道:“那你看过《二郎怒惩金莲嫂》没有?” 卫菡愕然抬头看他:“那是什么?” 陈言一本正经地道:“一本讲述侠客行侠仗义、惩治奸恶女子的画册,本官强烈建议你有空看看。对了,在我县的各大书坊均有销售。” 卫菡欣然道:“那好,回头我去买来看看!谢谢陈大人推荐。” 陈言含笑道:“不必客气。” 一旁,钱武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苦忍笑意的表情被卫菡看到。 卫菡一无所觉,满心欢喜地把防弹衣在身上比来比去。 陈言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忽然有些后悔捉弄她。 忽地,卫菡又抬头看他:“陈大人,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陈言未料到她会这么问,不由一愣,反问道:“你说呢?” 他当然不是没来由地讨好卫菡。 只从她能单独负责硝矿的押运,就知道她在周氏商会绝非一般人物。 和她搞好关系,对未来的合作必有益处! 但这理由要是说出来,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只好含糊应付,借反问来拖延,脑子转得飞快,想找个不至于让她反感的理由。 卫菡却是一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脸颊忽然浮起两朵红云,赶紧转过身,说道:“我……我先回去啦!” 说着快步远去。 陈言看得一呆,转头问钱武:“她这反应啥意思?” 钱武挠挠头:“走这么匆忙,不会是内急吧?” 陈言动容道:“有理!她是女儿家,不好意思对咱们说,所以想快些咽去解决!钱武,想不到你这么粗的神经,也有这么机灵的一天,不错不错!” 钱武忙道:“都是多亏大人栽培!” 陈言正要说话,马儿蹄声由远及近。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张大彪纵马而来,隔老远就叫嚷道:“大人!雍州消息传回来了!” …… 回到县衙,陈言将传回的密信细细地看了一遍,微微冷笑。 旁边的张大彪问道:“大人,您笑什么?” 陈言呵呵笑道:“我笑这公孙城少智无谋,竟然犯下如此大错,无论他有什么阴谋,也休想得逞。” 密信内,正是关于公孙城的下落。 如陈言所料,公孙城果然是在雍州暗中活动。 信中还包括了此人在雍州曾经的所有行动轨迹,巨细无遗,甚至还绘上了路线图。 只看了这路线图一眼,陈言便明白这家伙的意图,如自己所料,果然是想在那边煽动民变。 张大彪虚心求教道:“大人是如何看出他犯了大错的?” “他的意图很明显,雍州灾情不及冀州,而且多为夷族。” “因此他的活动主要范围,是在雍州东侧及北侧。” “主要煽动的,是夷族百姓。” “雍州是咱们大周最后纳入版图的地区,当年先帝攻占此地,还发动过屠族之事。” “因此常理来说,那边的夷族肯定对大周不满,只要稍一煽动,便会暴乱。” “但他却不明白,今帝即位后,在夷族投入了多少心力!” “明明战乱之时,国库粮仓双虚,却仍然不断拨粮拨款,赈贴雍州百姓。” “更派出不少工匠、官员等,到雍州帮助夷族发展农耕和畜牧。” “五年战乱间,雍州可说是得大周好处最多的地方了!” “甚至还分出兵力,且雍州的夷族守御外敌侵犯。” “如今雍州早已人心尽附,想在那里煽动民变,难如登天!” “所以本官说公孙城此人无智,白费功夫罢了。” 陈言边说边笑,将手中密信放下。 因为硝石矿的事,他对雍州的情况花大力气了解过,因此才会如此清楚彼处的形势。 张大彪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大人真是足不出户,却运筹帷幄!有您这话,那卑职就放心了,咱们在雍州的生意料必不会受到影响了吧。” 陈言却摇摇头:“不然,大规模的民变是起不来,但我料公孙城此人煽动不成,必会换以利诱或威逼之法,那边终究还是会起些小乱子。尤其是他活动的区域,太靠近硝石矿,仍需要阻止。” 张大彪迟疑道:“大人的意思,是要动手?” 陈言再次摇头:“不,杀鸡何需牛刀?横竖有人比咱们心急,让他们去对付罢!” 张大彪心领神会,道:“周氏商会?不过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不少日子,大人不怕对方反悔当初约定的酬金吗?” 唐韵当时与陈言约定,是按日计算酬劳,算的二十四天。如今连一半日子都没到,就将调查结果交过去的话,岂不是该取消一半的酬金? 陈言失笑道:“怎么可能!约定好的银子,本官要他们一文都不少!而且,还要再另外再让他们加一笔!” 事不宜迟,陈言盘算好之后,立刻去找卫菡。 不料她竟不在县衙,问了问卿儿,说是回来之后,匆匆又出去了,但没说去哪。 陈言有些奇怪,遂打发衙役,前往周氏商会那些护院所住的客栈,看她是否在那。 结果衙役回来禀报,卫菡不在那里。 这下就奇怪了。 看看天色,已经快黑尽了。 “奇了,难道本官治下,居然还能闹出人口失踪?”陈言纳闷起来。 “公子,要不要请郑捕头去找找?”陆卿儿提议道。要说找人,全青山县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比郑妍更强了。 “也行,话说本官回来后,还未见过郑捕头,她去哪了?”陈言想起郑妍,问了一句。 第206章 做她夫婿快乐无边 “她呀,若不是在糖厂,便是在瑶池仙酿那边。”陆卿儿不禁浅浅一笑,双眸弯成了月牙。 “那好,来人!去把郑捕头给本官叫回来,说有急事!”陈言叫来衙役,吩咐下去。 “遵命!” 天黑尽后,衙役才回到县衙。 但只有他一个,郑妍不在。 “郑捕头呢?”陈言奇道。 “禀大人,没找着郑捕头。”那衙役回答道。 “什么!你找了哪些地方?”陈言等得花都谢了,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不禁愕然。 “小的找了糖厂和瑶池仙酿厂,然后又去找了郑捕头平素最爱去的糕点铺,可他们都说没见着她。”衙役无奈地道。他对郑妍这个顶头上司也颇为了解,自然晓得该去哪找。 “奇了,这还真奇了!”陈言愕然,“失踪一个也就算了,这下一口气失踪俩?而且还全都是如花似玉的女子,莫不是被人拐卖了?” “不可能吧,郑捕头和卫姑娘那身手,哪有人贩子能拐得了她们?”陆卿儿疑惑地道。 “不一定,身手好使不代表脑子也好使,万一被人骗了……”陈言越想越是担心,断然道,“立刻给本官召集人手,全城搜找!” “是!”那衙役应声,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嚎叫声:“大人!大人!快!快去拦住她们!不然出事了!” 陈言不满道:“何人在外吵嚷?” 只见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累得气喘如牛。 陈言定睛一看,讶道:“老舒,你怎么……” 那发福男老舒仓皇道:“大人!要出人命了!” 陈言脸色一变:“什么!谁敢在本官治下行凶!” 老舒哭丧着脸道:“郑……郑捕头!” 陈言一呆:“啊?” 老舒开了一家书坊,在城西的巷子里。 傍晚时分,他正在清点刚送来的一批书册,忽然有个英姿飒爽的美貌女子,进店道:“掌柜的在么?” 老舒赶紧从柜台后起来:“在!这位姑娘,敢问是要买书么?” 那女子点点头:“我听说你这在卖画册,请问有没有一本叫《二郎怒惩金莲嫂》的画册?” 老舒一愣,旋即眼神暧昧起来,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姑娘是自己看呢,还是帮人买的?” 那女子不假思索地道:“自己看的。” 老舒有些惊奇,迟疑道:“姑娘,有倒是有,只是怕有些不太适合姑娘……” 那女子会错了意,说道:“你放心,我识字的,也带了银子,多少钱一册?” 老舒轻咳一声,换了个方式问道:“姑娘,请问你可知那画册画的是什么?” 那女子点点头:“自然知道。” 老舒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道:“那行,你稍等,我去给你拿。” 心里,却暗暗称奇。 平素买这画册的人,全是男子。 想不到今日竟有女子来买,而且还是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 不片刻,他拿了画册出来,每本都包装得严严实实,无法直接看到封面。 “这画册为何这般包裹?”那女子诧异道。这书坊里摆放了无数书册,但都能直接翻阅,并没有包裹住封面。 “这是本县大人的规定,凡限制级的读物,均须保密销售。姑娘请勿在公众场合打开,这也是本县大人规定的。”老舒提醒道。 “行,我带回去看。这么多本么?”那女子见有好几册,随口问道。 “如今出到了第六册,你看你需要哪一本,就选哪一本吧。”老舒解释道。 “竟有六册之多?那我全要了。”那女子有些惊异,不过爽快地掏了银两,交付了书款。 “承惠!姑娘慢走!”老舒收了钱,欢喜地道。 “想不到你们青山县的书册这么便宜,书好的话,下次再来。”那女子嫣然一笑,这才离开。 老舒不禁魂儿都飞了,这女子笑起来,可比他家里那黄脸婆好看几百倍! 再想想她竟然喜欢这种画册,他不禁心里更是感叹。 这等奇女子,真是天上地下难有! 谁做了她夫婿,想必真是快乐无边吧! 他正感叹时,蓦地那女子突然又转了回来,面若寒霜,厉喝道:“好你个无耻之徒!竟敢羞辱本姑娘!” 老舒一愣:“姑娘这是何……” 一个“意”字还没出口,突然见那女子猛地一把从腰胯的刀鞘中,拔出一把断刀。 沧! 老舒大骇,朝后退得直抵到墙上,惊叫道:“姑娘有话好说!” 那女子却是双眸生煞,提刀便跃上柜台,朝他扑来! 老舒吓坏了,在店里左躲右闪。幸好店里柜子多,那女子好一会儿都没追上他。 就在两人纠缠时,门口突然有人进来:“老舒!这一期的《贵女卷》到了没……咦!什么人行凶!” 老舒转头一看,惊喜道:“郑捕头!” 路上,陈言一边坐在马车里紧赶慢赶,一边听老舒述说情况,听到这处,已然明白过来。 必是郑妍巧合之下赶到那里,凑巧遇到了那女子行凶。这位大捕头闲得久了,平时总嚷嚷着没机会活动筋骨,这回见着有人行凶,她肯定拔刀就去动手。 听了老舒的描述,那行凶之人是谁,他心中也有了数,不免有些后悔。 本来只是逗逗她,没想到她竟真的去买那画册,还闹出这般动静! “后来我见势不妙,就赶紧过来报案了。”老舒回想当时的凶险,兀自心有余悸,“那女子好厉害,可是她的刀断了,斗不过郑捕头,一直落在下风。” “快点!给我再快点!”陈言越发心急,催促前面驾车的衙役。 这俩无论是谁伤了,都是大事,别晚了来个同归于尽,那就亏大发了! 好不容易,赶到了老舒的书坊外面,陈言着急忙慌地跳下车,听得里面已经没了动静,不禁心里一凉。 完了,来晚了! 他颤抖着跨进书坊内,刹那间浑身剧震,惊呆了。 书坊内,到处乱成一片,书架倒塌,书册散落一地,跟被打劫过似的。其中不少书架已经被劈断劈散,连柜台都被利器砍出了十多道口子,地上的书册也没能免去灾厄,处处都是碎页。 而在这些中间,赫然倒卧着两具娇躯! 第207章 这话大逆不道! 好在,都是活的,看样子似乎也没有缺胳膊少腿。 两女摔跤一般,胳膊腿脚都交织在一起,死死绞缠住对方。 她们手里的刀都不见了踪影,卫菡左手使劲拧着郑妍左腰一块肉,右手则抓着郑妍的头发,正猛力扯动。 但她也不好过,因为郑妍左手也抓着她头发,同样在拼命抓扯,而其右手则抓着她大腿内侧一块皮肉,同样在猛力地掐着。 “你放不放!啊!” “休想我会向凶徒屈服!噢!” “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咝!” “反正不会比你这恶婆娘先投降!呀!” 两女一边痛叫,一边嘴里还不忘斗嘴。 陈言见过不少女人打架。 迄今为止,所有女人打架都是一个套路,不是扯对方头发,就是掐对方皮肉,还专捡嫩的地方掐。 本以为这两个女人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打起架来自该有一番高大上之处。 可没想到,她俩居然也摆脱不了这规律! 不过,真正让他震惊的,倒不是二女这泼妇似的掐架法。 而是因为两女身上衣衫都破损了不少,尤其是郑妍,胸襟直接被生生撕下了一大片,残片吊在一边,连里面肚兜都能看到,那叫一个澎湃汹涌,春光隐隐而现,那画面真是,啧啧! 照两女这打架的方式来看,估计郑妍是因为某些地方着实太过惊人,导致那里成了对手的主攻点。 陡然见到陈言进来,两女同时眼睛一亮,几乎一起叫出声。 “大人!快帮我拿下此凶徒!” “陈大人!快把这莫名其妙的凶女人抓起来!” 两女叫完,听到对方的声音,不由一愣,看向对方,异口同声又一句:“你认识县令大人?” 陈言回过神来,赶紧收起猛瞧她们衣衫破烂处的目光,喝道:“都给我松手!大水冲了龙王庙,怎么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 一边说一边左右看了看,两女的刀都掉在角落里,估计是打斗过程中脱了手,只好变成赤手空拳交战。 “我跟她才不是自己人!” “这辈子我都不可能跟这种恶女人做朋友!” 陈言一时错愕。 这俩立场倒是挺统一的。 就是绝对不跟对方一个立场! 外面的老舒和衙役这时也要跟进来。 陈言连忙回身把两人撵出去,不许其他任何人进入,不然二女这一身的美景,岂不被这些家伙全看见了? 要看,也只能自己看! “郑捕头,这位是周氏商会的贵客,你是主人,不得无礼,先放手。”陈言将店门关上,拿出县令大人的威严,对郑妍道。 “用不着你介绍,自从她和她那群手下到了咱们县,本捕头就一直盯着他们,能不知道她?”郑妍嘴里虽然回着话,可手上却没半点要放手的意思。 “认识还动手?”陈言错愕。 “她要杀人,我不管能行?”郑妍理直气壮地道。 “真要杀人?”陈言看向卫菡。 “那掌柜的辱我!”卫菡胀红了脸,“他……他故意给我看那种……那种不知廉耻之物!” 当时出门之后,她没忍住,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迫不及待地撕开一本包装。 然后就懵了,脸上瞬间红了个透彻!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翻开一看,刹那间怒火从脚底涌到头顶,回身就冲进了书坊。 那是人能看的么!更别说给女子看了! 如此罔顾之徒,堪称大周之耻,杀之可正天下之风! “他该不该杀,自有县令大人决断!若是谁都可随意杀人,那还要我青山县律干什么!”郑妍大声道。 “他辱我,依大周律,那是可杀的!”卫菡急了,也大叫道。 大周律有明文规定,不依礼数,辱官员、贵胄、王室等者,依律可处仗责、牢狱甚至斩刑。 而她乃是英武伯,地位非同一般,而且手上还有唐韵御赐的御节,有先斩后奏之权! “大周律?在我青山县,一切依青山县律行事!”郑妍冷笑道。 “什么!难不成你青山县律还能凌驾于大周律之上?”卫菡一震。 “咳!郑捕头不得胡言!大周律乃是立国之本,一切自然以它为原则。”陈言吓一跳,赶紧开口。 郑妍有时候说话太不顾大局了,话能这么说吗?这要传到朝廷耳中,叫他这个县令还当不当了?甚至他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卫菡面露疑色,这家伙似在掩饰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杀人行凶,乃是大罪,卫姑娘,本官乃是本县父母官,身有保护百姓之责。”陈言话锋一转,“退一步说,纵然老舒确实有辱你之罪,也当由县律来处罚,岂能由你一介平民乱来?” “可……可我不是平民!”卫菡急了,脱口道。 “你不是平民谁是?别以为做个商会的护院就能高人一等!更何况,我们大人说了,”郑妍喝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陈言脸都青了! 恨不能直接扑过去,把她嘴给缝上! 这是能跟外人说的话么! 传出去,他这脑袋就真要彻底跟脖子说永别了! 卫菡更是震撼,双手不由松开。 郑妍趁机挣脱,三两下把她双手反扭住,然后拿出一副奇特的镣铐,将她双手铐住。 换了平时,卫菡定会好奇这是什么镣铐,但这会儿她心中无比震撼,一语不发。 那八个字,直透人心,彻底颠覆了她这一生的观念! 大周律也曾修正过不少次,但上下观念,从未改变过,贵族享受特权,不只是大周,在这天下都是此理。 可陈言这规定,竟是要让王公贵胄甚至天子,都跟百姓一样,受律法之限! 公平,确实是公平了。 可是,大逆! “且慢且慢!松开。”陈言忙道。 “为何?”郑妍愕然看他。 “这事另有别情,稍后本官自会向你说明。”陈言支支吾吾地道。 “为何现在不能说?”郑妍蹙眉。 “你问这么多干啥?反正这事怪我,你要铐她,那不如把本官也铐上吧。”陈言恼了,双手一伸。 “我相信大人。”郑妍点点头,反手又掏出一副镣铐。 喀嚓! 给陈言也铐上了。 陈言惊道:“你不是说信我吗!” 郑妍眨眨眼:“对啊,大人说这事怪你,那我就相信你肯定有参与,不是怂恿就是帮凶,自然也要铐上。” 陈言:“……” 第208章 真正的玄机 半个时辰后,众人才离开书坊。 郑妍已经解开了两人的镣铐,陈言最后还是没辙,只好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她才明白怎么回事。 之后陈言亲自跟老舒说明情况,道歉和赔偿所有损失以外,个人还向他赔了二百两银子。 冷静下来的卫菡,也向老舒诚恳道歉。 老舒哪还追究,欢天喜地地收了银子,一副谁再追究此事就跟谁急的架势。 两女衣衫破烂得太多,不方便在街上行走,全都坐上了陈言的马车。 陈言坐在车内,有些担心,频频看向卫菡。 这妞反应太不正常了! 陈言说出真相时,她明明就在旁边,听到整件事是因为他的捉弄,却难得地没有任何动怒表情,神情木然。 良久,陈言忍不住道:“卫姑娘,此事是本官的不对,本官向你诚恳致歉。你要打要罚,本官一概接纳。” 卫菡转头幽幽地看他一眼,眼神复杂至极。 一旁郑妍嘟囔道:“是我,我就打断他的腿!” 陈言脸色微变,瞪了她一眼,郑妍转过头,假装没看见。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等逆天之言,我这一生,还是第一次听说。” 卫菡忽然轻轻地说道。 陈言一愣,脸色由微变一下成了大变! 不好! 捉弄她,顶多被她打骂一下,可这话要是传出去…… “可是,也是我这一生听过的,最公平之言!” 却听卫菡缓缓再来一句。 陈言小心地道:“卫姑娘的意思是……” 卫菡忽然起身,不顾身上衣衫破烂、起身时春色隐现,盈盈跪倒在地。 陈言和郑妍都是一惊。 “卫菡此生,见过无数满口心怀百姓之人。” “可大人却是第一个,真正去做,且真正做到的人!” “大人的胸怀和情操,世所罕见,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着,卫菡拜伏在地! 陈言和郑妍:“……” 这什么情况! 怎么说着说着,她就突然给跪了? 定了定神,陈言连忙上前扶她:“卫姑娘快快请起,本官哪有那么伟大,见笑见笑了!” 扶她时,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她破损的衣衫处滑进去了一点,触碰到了一点细腻。 卫菡清楚察觉,脸上一红,却没有说什么,起身坐回去。 陈言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干咳一声,道:“多谢卫姑娘的赞叹,但这些话……” 卫菡打断他的话:“大人放心,这些话,止于卫菡之耳,绝不会告诉任何外人。” 陈言这才放心,对郑妍道:“看看人家卫姑娘,再看看你!成天跟本官顶嘴,不听吩咐,干脆回头把你撤了,让卫姑娘做我青山县捕头好了!” 郑妍哼道:“有本事你撤啊!不过撤了之后,最好晚上睡觉也带上她,不然晚上本捕头有时候梦游,可能会不小心游到你屋里,喀嚓!” 说着比划了一个切断的手势。 这话一出,卫菡不禁耳根也红了个透。 她自然听得出来,郑妍的意思,是让她晚上护卫好陈言。 但听在耳里,怎么感觉怪怪的…… 陈言气道:“简直无法无天!你区区一个缁衣捕头,竟敢威胁我堂堂七品县令,天理何在!王法何在!本官的护卫又何在!卫姑娘,你可得保护本官。” 说到最后终于还是露了怯,他本来是和郑妍坐一边,这时逃也似地起身,坐到了卫菡身边。 郑妍白了他一眼:“胆小鬼!” 卫菡哪会看不出两人是在逗趣,不由抿嘴一笑,原本绷紧的心,放松下来。 她见过无数县令和捕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上下关系如此亲密的,简直跟家人一般。 说笑够了,陈言想起了正题,道:“卫姑娘,贵东家请我调查的事,有些急事需要再确认一番。” 唐韵向陈言求助,调查煽动之人的事,此前曾经在书信中向卫菡提过。 此时听到陈言的话,卫菡精神一振,急问道:“是有结果了么?” 陈言无奈道:“已有头绪,可是此事难度远超本官预料,实在是……” 卫菡惊道:“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陈言叹了口气:“派去的人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屡次遇到杀身之厄,本官实在是不忍手下之人冒此大险!故此,本官决定,退还定金,付了违约款项,放弃此事。” 卫菡大骇道:“都已有了头绪,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于一篑?” 唐韵派去的凤翎卫,查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查到,可陈言不过几天时间,便已有了头绪,足见找他是正确的。 此事事关大周安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陈言放弃! 陈言露出为难之色,良久才道:“可为这点钱,让他们卖命,本官于心不忍啊!” 卫菡毫不犹豫地道:“陈大人可以放心,我们东家说过,只要能查出来,钱不是问题!” 陈言心里一亮。 不得不说,这妞确实爽快! 他动容道:“贵会这合作态度,令本官感动!既然如此,那本官有一份提案,便请卫姑娘转交贵东家吧。” 卫菡松了口气。 只要他不放弃,那就一切好说! …… 次日一早,京城,宫内。 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手上的文书。 文书是用自来水笔写的,那种文字的细度,毛笔写不出来。 昨晚卫菡跟陈言重新协定了一份协议,完成后便立刻派人将它连夜送来京城。 变化不大,只有几个细节区别。 其中最主要的,是酬金从三万两,升至四万两。 “这个英武伯,真是……”唐韵放下文书,有些头疼地轻轻揉着额头。 上当,完全上当! 卫菡带兵打仗一等一,可这做生意的事上,真是毫无头脑可言! 陈言故作姿态,摆明了是想要钱,卫菡根本没看出来! 不过冷静下来后,唐韵叹了口气。 纵然看出来又如何? 陈言显然是手上已经握有一定的筹码,才敢如此开口。 就算是自己亲自跟陈言谈,怕是最后也只能答应这些条件。 “这个陈言,也未免太贪心了,竟然加了一万两!”一旁,随侍在侧的黎蕊有些不满。 “呵,这份新文书真正的玄机,可不在此。”唐韵微微一笑。 第209章 严苛的条件 “啊?陛下,这上面还有何玄机?”黎蕊不解。 她就站在一旁,唐韵看到的,她也看到了,确实没看到什么更大的玄机。 唐韵手指一动,指到了结尾处的一条。 这一条原本是关于交割超时的规定,但是在这一份文书中,还另加上了如果提前交割、将会按日给予奖金的内容。 每提早一天,奖金二千两银子。 黎蕊不解道:“这一条的玄机是?” 唐韵眸子里光芒闪动:“朕可肯定,陈言手上,必定已有一定的调查结果。甚至有可能,朕所要求的调查事项,他已全部办到!” 黎蕊终于反应过来:“这厮好贼啊!绝不能答应他!” 若陈言真的已经有了调查结果,那当这份文书交回青山县时,他就能立刻交出调查结果。 按时间来算,提早了超过十五天! 也就是说,照这一条,唐韵还得给陈言超过三万两银子! 相比酬劳增加的一万两,这足足超过三倍,岂能答应他? 但唐韵却摇了摇头:“不必,朕何需与这等计利之徒计较?而且此人确实能力非凡,如此之短的时间,便能查到这么多,相比之下,朕的凤翎卫啊……”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明显。 若是凤翎卫能查得到,那这些银子,便用不着给了。 黎蕊粉颊一红,跪地道:“臣等无能,请陛下责罚。” 唐韵淡然道:“但想赚朕的银子,也没那么容易,唤白鹭来,朕要用她的笔。” 不多时,白鹭被召了过来。 唐韵口述,让她拿自来水笔在文书上添了一些内容,然后才签字画押盖印。 亲手将文书封入筒封后,唐韵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想多要钱?行,朕给你便是,只要你有本事办到信上的事! …… 当日午后,白鹭亲自骑着快马回到青山县,将唐韵签好字的文书交还给卫菡。 卫菡打开看了一眼,错愕道:“这条件这么严苛,陈言怕是不会答应。” 白鹭恭敬地道:“圣上说,他会答应的。” 卫菡犹豫了一下,才道:“好吧!” 白鹭见她神情,欲言又止。 卫菡已察觉她神色,道:“有话便直说,不必藏在心里。” 白鹭咬着唇闷了一会儿,才终于道:“郡主请恕白鹭大胆,您似乎……有些变了。” 卫菡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白鹭鼓足了勇气:“如果是过去,郡主看到圣上所列的这些条件,会觉得严苛吗?” 卫菡一时懵住。 不错,按说她是唐韵的人,理应从唐韵的角度来考虑事情,看到这些条件,只该全力协助此事完成才是。 而不是像方才一样,她第一反应,就是站在陈言的立场,考虑这些条件是否严苛。 为何有这样的变化,她心知肚明。 这些日子和陈言相处,发生了这么多,现在她确实很难控制自己的想法。 白鹭见她答不上话,更是心中起疑,正要说话。 咚咚咚! 外面响起敲门声。 “谁呀!”白鹭赶紧高声道。 “是我!”外面传来陈言的声音。 卫菡连忙振作心情,点了点头。 白鹭这才过去打开房门,让陈言进来。 “本官听说白姑娘来了,知道贵东家肯定是有了回信,特来询问。”陈言也不藏着掖着,含笑道,“那份协议,贵东已经签了吧?” “是,我们东家说,加钱可以,但不能白加,得加上一些条款。”白鹭正色道。 “哦?哪些条款?”陈言双眼微眯,不动声色地问道。 卫菡犹豫了片刻,才上前将手中的文书交给了陈言。 唐韵加的几条,全部是关于调查结果的。 此前调查的要求只有两条。 一是查出幕后之人是谁,并且要有相应的证据。 二是查出此人用了什么手段,煽动民变。 三是这人如今下落在哪里。 但在新的协议中,她另行加入了两个要求。 首先是要给出幕后之人最近两个月的活动轨迹细节,主要是他如何与民变者接触,如何成功促使他们发动民变。 其次是要给出民变逆贼头领的下落。 如今冀州民变之事渐渐抚平,但民变带头者大多逃逸,未能捉到,知道下落便可将其擒捉治罪。 要求的数量似乎不太多,但第一件事需要巨量的调查才能办到,非常耗时耗力,绝非一时半会儿能成。 而第二件事是一个新要求,等于陈言得从头开始调查,又要多耗时日。 尤其是这些带头者逃逸的方向是不同的,不比调查单一目标,需要的人力物力更是以倍数激增。 甚至有些人,可能已经逃到了大周以外,或者深山老林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更是难以调查。 因此两件叠合起来,其实任务量比之前三个要求的任务量还要大上好几倍! “我们东家说了,一两银子有一两银子的价值,她可答应加价,但相应的,陈大人也该接受这些要求。否则,这协议便没有修改的价值。” 看着陈言眉头渐皱,白鹭说道,心里暗感得意。 圣上这一招,着实巧妙! 这样一来,陈言的算盘便休想打响,就算他最后真能查出来,也肯定要耗掉无数时日,提前交割的那些门道,自然也没法成功了。 说不定,最后他都没法按时交割,最后还得返还违约的罚金。 每迟交一日,不仅有二千两罚金,而且酬劳也要减去一成! 卫菡见陈言看文书时眉头始终没松开,芳心暗叹。 但她立场摆在那,就算是真同情陈言,也不能说什么。 看完后,陈言叹了口气,仰起头,似乎有些出神。 白鹭得意洋洋地道:“东家说了,若是陈大人觉得办不到,那不妨维持以前的协议,她也不会为难你。” 陈言仍没回答,斜四十五度角仰望屋梁。 卫菡忍不住了:“陈大人?你没事吧?” 陈言如梦初醒,转头看向她:“噢,我没事,就是在算,数额一大,心算有点吃力,太专注了,抱歉抱歉。” 白鹭愕然道:“算什么?” 陈言咧嘴一笑,没说话,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只自来水笔,三下五除二,在文书上签好字,又按印画押。 前后也就片刻时间,所有流程已经完了。 二女满头雾水地看着他弄完这些,疑惑大起。 第210章 神机妙算陈半仙 弄完后,陈言将其中一份交给白鹭,含笑道:“这协议即刻生效,麻烦你们,一共七万两银子。抛开已经交付的一万两定金,还有六万两。可别说本官不讲人情,零头我可是给你们去了啊!” 两女同时一愣。 随即突然醒悟过来。 合着他刚才站那发呆,算的东西是酬劳总额啊! 卫菡疑惑地道:“陈大人,你在说什么?你这调查还没开始呢,怎么就开始要银子啦?” 陈言呵呵一笑:“卫姑娘哪的话,所有调查结果,本官已经备好了,二位跟我去拿便是。不过,银两也得交付清楚,一手钱一手货不是?” 白鹭失声道:“什么!你已经办完了?不可能!” 先不说难度高低,这些要求明明是刚刚才提出的,这家伙怎么可能就已经有了结果? 难不成这人奸计未能得逞,竟然恼羞成怒,故意耍弄她们? 卫菡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过跟白鹭不同的是,她心里有些歉意,总觉得这事是唐韵提的要求太严苛,人家陈大人生气也是应该的。 “陈大人,若是条件不合,我可和东家商量商量……”她温声说道。 “姑娘,你这是!”白鹭吃惊地道。 这简直就是完全倒向陈言了啊,居然还想帮他跟圣上谈判! 明明以前一心向着唐韵的她,怎么在这待了几天,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不用不用!”陈言连连摆手,适可而止,毕竟大家是要长期合作的,不能剐对方银子太狠了。 卫菡这下是真的惊异了,陈言这反应并不像是生气失常,确实像是真的有把握。 “陈大人,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东家要的东西?”白鹭蹙眉问道。 “两位请跟我来。”陈言不再多说,转身出了屋子,带着两女穿过院子,到了他的书房内。 张大彪早已等候在那,陈言上前低声附耳几句,前者立刻道:“是!卑职立刻去取!” 说罢,转身快步离开。 不到一刻钟后,他又回转而来,手里捧着个木箱,重重地放在桌上。 陈言迎着两女疑惑的目光,将箱子打开,一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这一份,是关于幕后之人的所有资料,大概的年纪,说话习惯,口音等,都在这里面。” “对了,还有一张他的画像,九成相似。” “这一份,是此人这两个月的行动轨迹。” “其中包括了煽动民变时,他针对不同之人用了什么手段,有部分使用利诱之法,银两数目东是特别精确,但大致无误。” “这一份,是此人如今的下落,包括他所藏身的三个地方的环境图,手绘的,毕竟有些粗糙,但配合舆图还是可以轻松布置好突袭抓捕的行动。” “还有这一份,是所有参与民变者的带头之人,如今的下落在何处。” “本官得特别提一下,其中有几位,是你们探查时遗漏的,甚至不知道这些人也参与了民变,算是本官的特别附赠吧!” “这些,便是咱们协议上要求的所有资料。只需交付了银两,便都归你们了!” 陈言看着瞠目结舌的两女,含笑说道。 “你怎会……不可能……这……”卫菡一边翻阅,一边震惊得语无伦次。 可手上的册子,一项项一样样,清晰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白鹭无法置信地帮着翻了翻,匪夷所思! 他如何能够调查出这些,已经不算是最让人惊骇的事。 真正让人震骇的,是他如何提前预知唐韵会提这样的要求! 好一会儿,两女才算勉强稳定了情绪。 卫菡眼眸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崇拜之色,道:“陈大人竟如此神机妙算,连我们东家的想法,也能预知!” 陈言但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事实上,他哪是预知的? 只不过,他备的资料足够全面,才能一下子将这些全部凑齐整。 从冀州民变发生开始,他就将手下的情报系统的资源,向那边倾斜,密切关注整个事态发展。 这做法倒不是现在才开始,战乱期间,他都一直是这么做的,哪里有动乱,就重点监控那边,以便随时准备应对。 万一,战火燃到了青山县,对他赚钱大计会产生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不做好情报工作怎行? 别说唐韵要的只是这些,就算再多要一些,他都拿得出来。 譬如说公孙城在去雍州之前,在哪里出现过,他其实也已经掌握了一些情报。 发出去的图像,虽然优先是雍州,但其它地方也有发往,手下的人已经在几个不同的地方,查到了公孙城出现过的痕迹。 当然,这些东西他不可能白白给周氏商会。 确认完毕后,才将所有东西包裹起来,由白鹭立刻送往京城。 送走白鹭后,卫菡神情复杂地看着陈言,咬着唇皮,没有说话。 陈言奇道:“卫姑娘你这是何意?” 卫菡垂眸道:“卫菡不得不离开,有些舍不得。” 陈言一下反应过来,这几日接触,他已经知道她家乡便是雍州。 若是周氏商会要立这功,去抓公孙城,自然调卫菡回去最合适。 想到这几日相处,他也不禁有些感慨:“是啊,本官也舍不得。” 卫菡娇躯微颤,有些难以相信地抬眸看他:“大人也……舍不得?” 莫非,陈言对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陈言叹道:“对啊!卫姑娘谈生意特别爽快,本官真希望以后周氏商会的生意,都能跟你谈。” 话不能太直白,点到即止。 毕竟,实话说出来太伤人!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她,是因为她在生意方面纯纯菜鸡,跟她谈有利于他争取更大的利益吧? 不过就算只说到这个程度,卫菡也反应过来,这家伙说的舍不得,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有些赌气般道:“那要让陈大人失望了!卫菡这便告辞!” 说着,便要离开。 陈言忙道:“卫姑娘且慢!” 见她仍没停下来的意思,不由一伸手,将她胳膊拉住。 卫菡一颤止步,转过头来,颊上微起红晕,意外地道:“陈大人,你这是……” 陈言终究是男子,这样冒昧抓她胳膊,实在于礼不合。此前相处,虽说偶有接触,但多是意外,这位陈大人虽说似乎也挺好色,但却罕有这般主动碰她的身子的举动。 难道他其实…… 第211章 历史级全能人才 陈言连忙松开她,双手揖礼道:“在姑娘离开前,本官还是要向姑娘再次赔罪,此前捉弄之事,还请原谅。” 卫菡这才知道他要说什么,颊上微红。 那事说起来,她有些责任。 老舒当时其实向她确认过,是否知道内容。 她自己回答的知道! 可她以为内容是像陈言说的,什么侠客行侠仗义的故事啊! 陈言见她没说话,还以为她仍在生气,道:“道歉当然不够,请卫姑娘在此稍等,我有一份小礼,权作赔礼道歉,还请笑纳。” 说着匆匆去了内堂,不多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本本巴掌大的记事册。 第一本上面写着《三帝演义》,下面附着一个小小的“之一”。 下面其它的都是同样的名字,只是数字从之二开始加,一直到之二十。 卫菡惊异地拿起第一本,翻开一看,只见偌大的一行字,赫然在目。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卫菡诧异之极,抬眼看向陈言:“这是?” “上回卫姑娘说过喜爱看些演义故事。” “本官琢磨着书坊里那些故事,多则多矣,但一来质量参差不齐,二来姑娘自己也可买到,算不上珍贵。” “所以决定送姑娘一部本官闲暇时所作的演义故事。” “此书并非本官所作,乃是我曾观阅过的一本已经佚失的奇书,这只是照着记忆录下。” “现在赠给卫姑娘,便做对上次之事的赔礼。” “不过,此书仍未誊写完毕,这是前二十回。” “姑娘可先观阅一番,但记着切不可给他人看。” 卫菡听到这里,不禁睁大了双眸,吃惊地道:“那这书岂非孤本?” 陈言暗忖现在当然是,等以后写完再送印刷厂印出来,那就不孤了。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只道:“是。” 卫菡瞬间心花怒放,将盒子抱在怀中,欣喜地道:“这等贵重之礼,卫菡必会珍藏,绝不让人看到!” 怎也想不到,他会送自己一份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大礼! 这么说,他心里真的有自己! 陈言见她开心,也感欣悦,这礼物的目的是达到了。 他再次揖礼,道:“本官尚有公务,就不送别姑娘了,便让张兵曹送各位离开吧。” 到客栈将手下之人集结,卫菡骑着马,在张大彪的陪同下,前往人工河港。 路上,她忍不住问道:“兵曹大人,请问你们大人时常写这些故事么?” 张大彪呵呵笑道:“不瞒卫姑娘,确实如此。我们大人心中的故事万万千千,如今书坊间,可有不少他的著作呢!我们青山县第一演义大家,非大人莫属!” 比如说,那本《二郎怒惩金莲嫂》,便是脱胎于陈言当初第一本写出来并印发的著作《梁山传》中的一个桥段。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随便说,被卫姑娘知道,岂不是有损大人形象? 卫菡惊奇道:“可他说送我的书,乃是别人所写,他只是转誊下来……” 张大彪哂道:“姑娘不必当真,大人每本著作都这么说,可那些书从未有人见过,甚至没人听过,照我看,十之八九是他自己创作的故事,只是我家大人为人谦逊低调,才那般说法。” 卫菡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再对比青山县如今这低调保密,大事上都如此,小事上低调自然也不奇怪了。 “原来你们大人不仅如此博学多才,而且还如此品格高尚……”她喃喃地道。 俗话常以“文武双全”来形容某人的全能。 陈言说到武,那指定是不行,可他所懂得的这些东西,岂非更是全能! 古往今来,奇人无数。 却从未听说,有哪位先贤,能懂得如此之全面,而且面面俱精! 虽说有时候似乎有些不太妥当的举动,譬如偶尔还占她便宜,又或白昼便和他夫人做那羞耻之事。 可跟他所拥有的才干相比,这简直不值一提! 毕竟人非完人,有几个缺点怎么了?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大男人,对女色有些喜好,不正是人之常情? 先贤都说了,食色,性也,这根本不算缺点! 而贪财,更是不能算缺点,他为青山县甚至大周贡献了这么多,获些私利,无伤大雅。 仅有的一个小缺点,可能就是他那个罗圈腿了吧。 后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蹄声,有人高叫道:“兵曹大人!” 众人纷绘转头看去,却见一人身穿纳抚营服色,快马飞驰而来。 “钱武,你追来何事?”张大彪认出来者,喝问一句。 钱武马到近前,翻身下马,将一物双手呈上。 “这是大人此前叮嘱,为卫姑娘准备的礼物。” “我亲自监制,所有细节均依足了大人的吩咐。” “还好卫姑娘仍未离开,不然真就错过大人一番心意了!” 卫菡定睛一看,顿时大喜:“是那刀!” 昨日在饲料厂,她兴奋下砍坏了那把刀,后来陈言答应另送她一把,后来诸多事务影响,她都忘了此事。 想不到,钱武给及时送来。 张大彪恍然道:“原来就是那把蝉鸣刀,咱们纳抚营的兄弟都还没更换的第五版武器,先给了卫姑娘,大人还真是有心啊。” 卫菡心里一甜,探手接过,入手仍是那么轻巧,比寻常的刀拿着更趁手。 而且外观比那一把被她砍坏的刀,要更加精美,透着一股贵气。 卫菡无比喜爱,目光滑过刀鞘,见上面有几个字,念了出来:“蝉鸣刀,是此刀的名字么?怎会刻在刀鞘上?” “这不是刻的,是特意专门为此刀留名而开了个模,连夜赶制的。” “也因此才耽搁了这许久时间,否则早就能送来。” “本来是要刻在刀柄上的,但因柄上另有文字,所以改铸在刀鞘上。” 钱武解释道。 卫菡这才看向刀柄,只见柄上镶了六颗晶莹的宝石,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宝石围成一圈,中间有一个凸出来的“卫”字。 翻过来一看,另一边则是另一个凸出来的字——“陈”。 卫菡一愣,随即双颊红了个透,双眸却是泛起光芒。 这岂非是她和陈言的姓? 共铸在一把刀上,个中含义,令人难免要去遐想…… “卫姑娘不妨试舞几下,此刀还有玄机。”钱武忽然提醒道。 第212章 卿儿练瑜伽了! 卫菡回过神来,缓缓拔刀出鞘。 周围的侍卫无不围了上来,顿时动容。 “好烈的刀气!” “刀气这么玄的东西,你也看得出来?” “咳,不要纠结细节,我就是说这刀看着好锋利啊。” “但刀身看着好薄,怕不是砍几下就得断?” “你懂什么,这是礼物,不是用来上阵杀敌的,纪念品懂吧?” 众人议论声中,卫菡玉手在空中一拖,刀身划出一道寒芒。 嗡! 刀动时,竟响起一层奇异的颤响! 所有人均是一愣。 这是什么声音? 卫菡惊奇地连着舞了几下,力度不一,速度不一,很快就发现了这声响的规律。 力量越大速度越快,越尖锐;反之,越轻缓。 而且从不同的角度劈砍,音色也有区别。 仿佛在这把刀上,藏着一把乐器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诧异问道。 “这便是‘蝉鸣刀’的定名由来,请卫姑娘看一看刀背。”钱武说道。 刀背上,在血槽的旁边,有一排并非排成直线、且大小稍有区别的九个细孔。 卫菡一看便明:“是刀挥舞时,风从洞内穿过发出的声音?” 钱武欣然道:“不错!这是我们大人的设计,这孔内发出的声音,如果运用得当,还能用来吓唬敌人,发挥奇效!” 这设计其实不是从这把刀开始,乃是陈言好早以前的想法,后来试验过几十次,试出了各种不同的音色。 考虑到是女子使用的刀,刀身原本就设计得轻巧,因此他便叮嘱钱武,在刀身上开出能发出类似蝉鸣之声的孔洞。 卫菡更是眸子泛芒,喃喃道:“自然只有他这样的能耐,才能设计出这等了不起的物事。” 比之那把被她砍坏的刀,这把刀更有个性,完全是针对她卫菡设计使用,自然更加珍贵! “请回禀陈大人,卫菡必会好好利用此刀,绝不辜负他的心意!”卫菡回过神来,对钱武说道。 “我定会转告大人,卫姑娘保重!”钱武一抱拳。 卫菡钢刀回鞘,一夹马腹,纵马而去,心情无不畅快。 加上早已被她穿在衣内的防弹衣,陈言送她的三件礼物,真是件件都让她无比开心。 这次北上,她定要速战速决,好早点回到青山县来见他! …… 钱武回到县衙,将卫菡的话转达,陈言听完喜道:“看来这礼物是送到位了,下回她再来跟咱们谈生意,估计她也不好意思跟本官讨价还价,哈哈!” 钱武猛点头:“大人最让卑职佩服的一招,就是在上面刻上您的姓,叫她以后每次看到,都会记起您的人情,谈买卖时自然就更会向着您了!” 陈言哈哈一笑:“这不算什么,只是一点小……等等!什么我的姓?我不是叫你把她的名字弄上去吗?” 他清楚记得,当时叮嘱钱武时,说的是让把刀柄两边各弄一个字,合成“卫菡”二字,彰显特色。 钱武愕然道:“可是卿儿夫人说……” 陈言一愣,追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当时钱武离开饲料厂后,路上遇到正跟闺蜜逛街的陆卿儿,被后者问起去干什么。 钱武自然是坦然说了,陆卿儿听完,对他说:“你听岔了吧,大人跟我说过这件事,我记得他清楚说过,是弄上卫姑娘和他的姓。” 钱武当时就愣住了,向陆卿儿再三确认,后者都非常肯定。 钱武心想这事自然陆卿儿更清楚,毕竟饲料厂人多声杂,自己听错也是有可能的,于是就向陆卿儿道了谢,自去处理。 陈言听完这事,摸不着头脑。 卿儿肯定是故意的。 但她为何要这么做? “大人,那刀咋办?要不要我把它追回来?”钱武忐忑地道。 “不必了,你就当啥事都没发生过,下去吧。”陈言摇摇头。 “是!” 等钱武离开后,陈言去内堂找陆卿儿。 “卿儿!速速给本官坦白!你为何要……” 陈言一边进去一边说,刚说到这,突然双眼大亮,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地上铺着一块柔软厚实的垫子,此时陆卿儿正在垫子上,整个人呈倒v字型,双手双脚撑地,腰臀却高高耸挺在空中。 “公子,我正做你教我的瑜伽呢!我这个‘下犬式’,做得还行么?”陆卿儿转头看向他,浅浅一笑。 “不错,不错,嘿!”陈言看着她这姿势,心里一热,不由走到了她身后。 他前世没少看瑜伽视频,学了不少。虽然看那些视频的初衷,有些羞于启齿。 后来便将它教给了陆卿儿,当然教的目的,也比较难以启齿。 她身轻体软,很快便掌握,还上了瘾,天天都要练一波,不练身子不舒坦。 也多亏此,陈言倒是享了不少福。 “噢,公子你别胡闹嘛,人家还没练完呢!”陆卿儿立刻察觉了他的动作,羞赧地道。 “不要紧,你练你的,公子练我的,嘿嘿!”陈言哪还记得要来问什么,横竖有些闲空,放着这软腻的娇妻不用,岂不是浪费? 一时间,满室皆春。 “卿儿,来,换个猫牛式。” “行啊卿儿,幻椅式你也这么熟练了?” “哇!双角式转风车式,你这是要公子的命啊!” 好不容易等到风平浪静,陈言搂着陆卿儿躺在垫子上,才问了出来:“为何要骗钱武?” 陆卿儿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我就知道这事瞒不过公子,卿儿觉得,卫姑娘真是个好姑娘,那气态身姿,不是一般人物。” 陈言错愕道:“这跟公子我的问题有何关系?” 陆卿儿用指尖轻轻在他胸膛上划着圈:“公子早晚要迎娶一房正室,卫姑娘真的不错。” 陈言一时哭笑不得。 又是这话题! “傻丫头,要公子说多少次,你若为妾,那公子我便没有正室!”他大力地拍了她一记。 “呀!轻点嘛!”陆卿儿扭了一下,“那卿儿不管,要么公子休了卿儿,要么公子早点把你那三千佳丽的事,提上日程。” “咳,这事暂且不提。可你这么做,搞不好会让卫姑娘误会我,以为我对她有邪念,岂不是影响以后我们和周氏商会的合作?”陈言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 第213章 常态负重训练 “不会的,卿儿看得出来,那位卫姑娘很是崇拜公子呢!”陆卿儿却道。 女孩子的直觉敏锐,更何况她还暗中观察过,卫菡看陈言时的神情,摆明了是对他有好感。 “崇拜嘛,很正常,公子我的粉丝那是真的多。但崇拜归崇拜,这和那方面的事还是有区别的。总之你必须听我的,以后这事不许再乱来,不然公子就罚你!”陈言一把把她掀翻在垫子上,摆出一个快乐婴儿式,板着脸说道。 “公子愿意,就罚呗。”陆卿儿吃吃地笑了起来,娇声说道。 “胆儿肥了啊!竟敢跟公子叫板,看我怎么收拾你!”陈言哪受得了她这媚态,恶虎扑食般扑了上去。 一时间,室内又是春意无限。 …… 京城,宫内。 唐韵仔细翻阅着所有的资料,越看眸子越是惊异。 这种细致程度,就像陈言的人一直隐身跟在公孙城身边、亲眼目睹了一切似的! 大周没有专门的情报机构,凤翎卫就是她身边最会探查消息的人。 但这种程度的资料,别说她们查不到,就算她们能查到,也无法关注到如此之多的细节。 直到看完所有送回的资料,唐韵才哑然一笑:“陈言此人,越发让朕惊异了!” 白鹭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怎么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按说,唐韵反制陈言的招数,被对方轻松解决,她该不开心才对啊。 毕竟,这样一来,原本只要三万两银子的酬劳,变成了七万两,翻了一倍还多! 唐韵淡淡地道:“有这等能干的臣属,朕只会开心。银子,给了还能再回来,但这样的臣属,却是千年难遇。” 除了一个问题。 这家伙不肯到朝中任职。 而且种种原因,她还不能逼他出来。 “那酬劳……”白鹭再道。 “按约定支付即可。”唐韵吩咐道。 “是!”白鹭连忙答应。 “对了,你见着卫菡了吧?她还好吗?”唐韵又问道。 “见着了,好不好,这……”白鹭有些迟疑。 “有话便说!”唐韵不悦道。 “是!”白鹭赶紧道,“我觉得,郡主她似乎对陈言有些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唐韵诧异道。 “这我说不上来,不过反正陛下要调她回来,不如亲自一问?”白鹭不敢再多说,支吾了一句。 唐韵心念一转,白鹭话有其因,不过听这言外之意,似乎事关儿女私情,确实不宜由第三者谈论。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禀报声:“英武伯求见圣上!” 白鹭回来得早一些,不过唐韵看这些资料也看了两三个时辰,晚出发的卫菡也赶到了京城。 唐韵挥退其余人等,召卫菡入内。 “卫菡参见陛下!”卫菡进来便跪地行礼。 “朕说过,你便是朕的姐妹,见朕无需多礼,起来吧。”唐韵亲自上前,将她扶起。 “陛下,我已准备好了。”卫菡昂然道。 “准备好了什么?”唐韵反问。 “回雍州,抓逆贼!”卫菡目透寒芒,“坏大周的天下,此人罪不可赦!” “看来,你早猜到朕会派你去,知我心者,非英武伯莫属啊。”唐韵轻叹一声,“那朕交待你的另一件事,想必你也办好了?” 卫菡一时张口结舌,楞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当然知道唐韵说的是什么。 练兵之法! 可问题是,她根本没学到啊! 本来陈言都答应带她去看看纳抚营的情况,看意思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可后来发生那么多事,根本没来得及去,她便离开了。 唐韵只看她表情,就知道这事没成,不由细眉微蹙。 “卫菡,你可知道朕为何派你去?”她回身在椅上坐下,问了一句。 “这,因为臣懂些练兵之法?”卫菡并没有细想过这问题,迟疑着答了一句。 “错了!乃是因为除朕和宣国公外,你可能是最能明白陈言那所谓的特种部队,对我大周的军队,能够产生多大影响的人!”唐韵重重地道。 “臣有负圣望,请陛下责罚!”卫菡垂下螓首。 这不是敷衍,而是发自本心。 这件事,她确实辜负了唐韵。 “算了,陈言此人原本便并不好应付,也怪不得你。”唐韵叹了口气,“不过,你在青山县,纵然没学到练兵之法,该也窥得一星半点吧?” “这倒是有。”卫菡想了想,“我见识了几种他们纳抚营的训练法,着实开了眼界。” “哦?说来让朕听听。”唐韵精神一振。 “比如说,有一种专门用来锻炼军士体质的训练,称之为俯卧撑。” “它可以锻炼受训者的全身力量,并且还能提升耐力。” “此外,还可以锻炼人的气息,令军士可以更合理地调整气息的吐纳。” “但这需要长期大量的训练,据说纳抚营的常规训练中,每日至少要做三千个。” 卫菡一边说,一边演示起来。 当日陈言守诺,陪曹玉下了一天棋。 而卫菡和钱武闲着没事,聊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关于俯卧撑作用的这些说法,这会儿正好拿出来讲给唐韵听。 “这确实闻所未闻,还有吗?”唐韵追问道。 “有,还有一种叫什么常态负重训练,所有人在营地内生活时,又或者值勤巡查等时候,都要穿上厚重的盔甲。”卫菡答道。 这一件也是听钱武说的,他说时很轻松,可卫菡听到时,直接傻眼了。 大周军士所有能穿重盔的军士,全部都是平原步兵或骑兵,原因便是盔甲太重,哪怕是在平原地区交战,对体力都是极大的考验,更别说在山林、河川等区域了。 而且每次交战完毕,都要尽快脱下来,因为太重,穿戴太久的话,没等把对手解决,自己先累垮了。 可纳抚营的军士,天天穿,月月穿,除了训练时要求必须不带盔甲的项目,他们都得一直穿上! 甚至平时一些非远程的任务时,也不能卸下。 外人看来,他们是为安全考虑,才穿那么厚。 可实际上,那是陈言为他们制定的训练项目,让身体习惯了盔甲的重量后,再拆卸下来时,军士的力量、速度、敏捷等均会大幅提升。 唐韵听完她的话,不禁动容:“这种训练法,闻所未闻,不知咱们大周军是否也能这般?” 卫菡却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唐韵讶道:“为何?” 第214章 这是养兵?养爷吧! “根本原因在于身体和饮食。” “青山县的军士,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先天身体条件就不错。” “而后天的饮食,更是远胜过我大周军士。” “听说一日多餐,均是按照某种特写的搭配来供给饮食,以便军士体力上能够撑得住那非比寻常的训练量。” “臣打听过,据说那儿的军士,每个人一餐要花费整整一两银子!” 说到最后一句时,卫菡还加重了语气。 唐韵完全听懵了! 一两银子,放在普通百姓家里,五口之家也能吃一个月以上了! 可居然只是青山县纳抚营普通军士一餐的耗费! “这岂非是说,那些军士全是用银子养出来的……”唐韵喃喃地道。 难怪卫菡说办不到。 大周军队人数达到十数万,若是真要一人一餐一两银子,那每日光是饱餐就要耗费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两银子,这怎么养得起? 想想价值一两银子的膳食,那得多丰盛,这哪是养兵,分明就是养爷啊! “还有一些,陛下还要听么?”卫菡见她神情,小心问道。 “不必了,你且记在心里,容朕再想想。”唐韵有些意兴阑珊。 卫菡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可也无可奈何。 一切,都是钱的问题! 不过卫菡并不知道,钱武向她透露那些纳抚营的事,全部都是陈言授意的。 而且透露的部分,也都只透露皮毛,真正核心的训练部分,根本不会告诉她。 陈言考虑过,直接拒绝,卫菡多半不会死心。 但若是透露一些难度极高的训练,那她自然便会放弃。 其中,钱就是一个最麻烦的事。 大周别说国库空虚,就算是最鼎盛的岁月,也无法用这种方式养出大批的特种战士。 现在,则是这一招收到了效果。 良久,唐韵重新振作精神。 “算了,此事暂且不提了,你先做好准备,前往雍州,将公孙城此人抓回来!” “记着,朕要活口!” …… 数日后,武阴,城门外。 赵长河高踞马上,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渐渐近前的车队。 但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豫州府丞宋之显,终于到了! 赵长河自然不敢违逆陈言的意思,但只要是能对陈言的计划产生负面影响的事,他都乐于看到。 这次朝廷否决何惇继任的举荐,另调宋之显过来,让赵长河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他的官位是没了,但姓宋的既然不是陈言的人,那未来就能继续给姓陈的制造麻烦。 一旁,何惇不动声色,看着车队到了近处,带头之人约在四十岁左右,面容黝黑,眼神狡黠,正是他们特意来这迎接的豫州府丞宋之显。 “来者可是宋之显宋大人?” 何惇主动驱马上前,揖手问道。 “鄙人正是,不知各位是?” 宋之显也还了一礼,有些讶异地问道。 “我是本州府丞何惇,这位是府尹赵大人,知道府丞大人要调职本州,赵大人特意带我等前来迎接。”何惇客气地道。 一听是赵长河亲自来迎,宋之显立刻翻身下马,上前恭敬行礼。 “下官见过府尹大人!怎敢劳动大人来迎,下官惶恐!” 赵长河呵呵一笑,下马上前,扶住他:“宋大人不必多礼,一路风尘,辛苦了!来,咱们入城吧,府中已备好接风宴,今日且不谈公务,好好休息休息!” 宋之显感激地道:“多谢大人!” 赵长河暗中瞥了何惇一眼,见后者仍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由心中暗暗冷笑。 装吧,继续装! 等宋之显就任,看你这个府丞位子还能坐多久! 同一时间,青山县县衙。 内堂,传出来陈言的欢喜声:“掉了!终于掉了!” 陆卿儿正在厨房做晚膳,闻声过来:“公子,什么掉了?” 陈言将手里几块薄薄的疤片展示出来:“看,公子我大腿上的伤,终于全好了!这些疤,全都掉了,又恢复了本官的白嫩细腻!” 陆卿儿这才恍然,欣然道:“那公子可以正常行走啦?” 陈言来回走了几遍,感觉大腿内侧已然完全没了疼痛感。 上回为了追卫菡,骑马过多而导致的磨蹭伤,害他这段日子一直只能外八字罗圈腿走路,现在总算恢复了正常。 这几日过得挺舒坦,周氏商会派人来协定了饲料厂的生意,同时白糖生意也准备妥当,明日便要正式开业。 更重要的是,他大力发展的重点买卖,盐,也已经提上日程。 周氏商会在缓过冀州民变之事后,最近的通过猪肉和瑶池仙酿的生意,慢慢积了一些资金。 唐韵和何进尧商议之后,决定下一步优先着手在基本民生,将盐的生意发展起来。 由于此前和陈言的协定中,有诸多限制条款,利润大多被陈言分了去,周氏商会做这买卖不说是赔本,也很难赚得到钱。 而且,盐贵,导致利高,但要保障基本民生,第一件事价格就得压下去,利润就更低了。 没办法,普通百姓连饭都吃不起,还如何拿余钱去买高价盐? 这也是虽然早已谈好盐的合作,但周氏商会一直没着手执行的主因。 大周国库空虚,至少短期内需要的是能带来高额利润的买卖。 而另一个影响盐生意开展的重要原因,是青山县的盐矿数量不足。 供应本县,甚至邻县乃至陇州,可能足够了。 但要供应整个大周,那却差得天远。 因此双方这些日子经过协商,确定了两件事。 一是由周氏商会从别处的盐矿和盐田,运来那里制成的盐,交由青山县进行加工。 由于大周其它地方没有青山县的精制盐技术,盐品普遍偏低,这样可以提升盐的品质。 这部分盐便是未来周氏商会销售盐的主力。 二是由陈言派出人手,前往全国各地的盐矿盐田,找寻已经废弃的采集地。 再由周氏商会出面,帮忙将这些地方的采盐权拿到陈言的手中。 这些地方基本都是被盐铁司放弃的地方,留在那也是白费,给了陈言,还能二次利用,唐韵自是乐见其成。 毕竟,他们都没有青山县的废矿再开采技术。 从这些废弃盐矿盐田采集的盐,经过加工之后,再转由周氏商会销售,未来将成为销售的另一主力。 从陈言的角度,当然巴不得全国的盐地都全拿到手里。 但这有几个难点。 第215章 真正的黑手 一来暴露的风险太大,万一惹来朝廷的注意,发现青山县的“异常”,那就亏大了。 二来他如今人力资源有限,每一处盐地都需要有至少一名老经验的技术专家负责,如果盐地太多,这种高精尖的人才需要时间来培养,现在哪有那么多? 三来盐铁司也不可能把所有盐地开采权都交出来,事关国家命脉,主体部分必须掌握在手中。 所以权衡再三,他只向周氏商会提出了拿到废弃盐源开采权的要求。 如今终于协商完成,着手开始进行。 如今,第一家盐铺,很快就要在京城开业。 为了避免陈言起疑,唐韵还暗中着令盐铁司,给了周氏商会盐引,通过邸报公布出去。 对陈言来说,这又是一宗一本万利的买卖,自然开心。 而且,盐的生意,这还只是个开始。 他心中对于这宗买卖,有着更远大的发展目标,只是要一步一步来。 跟陆卿儿逗乐了一会儿,陈言正要去菜园照顾他的心肝宝贝,张大彪到来,道:“大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陈言对这家伙的一惊一乍都习惯了,没好气地道:“你能有何好消息?上回在河里抓了一尾鱼,也跟本官嚷着天大好消息,结果连牙缝都不够塞的!” 张大彪陪着笑脸道:“这回是真的好消息,咱们在抚州的兄弟传回消息,说找到了公孙城那小子的老巢!” 陈言精神一振:“真的?消息呢?给本官看看!” 不多时,陈言看完了传回的密信,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张大彪愕道:“大人,这消息有问题么?” 陈言摇摇头:“消息没问题,应该是真的。” 张大彪挠头道:“那大人为何没有喜色?咱们查到公孙城的老巢,这消息可以卖大钱啊!不说十万八万两,卖给周氏商会,怎么也得卖个三五万两吧?” 陈言瞪他一眼:“你当周氏商会干啥的?这种地方,他们就算知道了消息,也动不了!” 消息中提到的公孙城老巢,乃是在江州的大城,益扬城。 江州在大周东境,地域不算太大,但却是大周经济实力最强的州郡之一。 像陇州,武阴城就算是最繁华的城市,州郡范围内其它城市都没法跟它相比。 但江州除了州府外,还有好几座可以和州府相提并论的大城,益扬就是其中之一。 陈言在江州的探子,查到了公孙城的老家,正是在益扬城。 甚至连他出身和长大的地方,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此人自幼父母双亡,十岁之后,忽然失踪。 等到他再出现时,已是二十岁时。 不时会在酒肆食舍之类的地方混迹,但多是以化名出现。 若非有画像,光是化名这一点,就会导致无法查清他过去那些行动轨迹。 简单说,这家伙就是个地痞流氓,没有正当的营生,甚至连官府的户籍统计中,都没有他的名字。 也就是三无人员。 但探子在总结和比对了他所有行踪后,发觉他会经常出入一家当地的青楼,名唤戏花楼。 男人进出此地,原本倒也不奇怪,可探子却探到一件事,公孙城去那里,从不找姑娘做那事。 他每次去,都是找戏花楼的当家、曾经艳绝益扬城的名妓玉玲珑。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在那里呆的时间,有时呆一两个时辰,有时呆一两天,可还有些时候,进去就出来了。 探子再深入查探时,却骇然发现,戏花楼真正的幕后老板,竟是一位大人物。 当今圣上的亲叔叔,益王唐莫! 和长年闲居的宁王唐潜不同,这位益王殿下在朝中有任职,乃是京城地方治安长官,京兆尹。 王公贵胄任这职务,倒不罕见,但基本都是呆三五个月便卸任,当个磨炼。 可他这一干就是十二年! 从先帝开始,到唐韵即位,他都没有离开过那位子。 而江州益扬城,便是唐莫的封属之地,他是戏花楼背后的老板,其实也算正常。 要是照这个逻辑来推测,公孙城很可能和唐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此,张大彪在看到这消息时,不由大喜。 这种爆炸性的料,不值钱才怪了! 只是他没想到,陈言居然并不为此开心。 “大人,周氏商会也不需要动益扬城啊!只要把消息传到朝中,自有朝廷处理,不是吗?”张大彪疑惑地说出自己想法。 “彪子啊彪子,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陈言听得直摇头。 “卑职是真没明白,这事到底有何难处?”张大彪脑子没那么活,满头雾水。 “记不记得,上次本官说过公孙城后续会做什么?”陈言问道。 “记得啊,大人说他会把雍州搅浑,然后等朝廷大军过去平乱时,再搅浑徐州。”张大彪还记着上回说的话,“而这些全是障眼法,为了掩盖其它地方可能的杀着。” 目前看来,陈言很可能完全猜中了。 唐莫的属地益扬就在南境,而且江州和司隶邻隔,从益扬到京城有直通的驰道,快速行军的话,一日之内,便能抵达。 在益扬,唐莫有三万王府兵,单兵战力虽然比不上宣国公的黑甲铁骑和卫菡的卫家军,但也算是精锐之师,而且人数不少。 如今大周大乱方歇,这股兵力去攻京城,京城卫戍军很难抵挡得下这种级别的冲击。 所以必须提前制止此事,阻止战乱发生。 假如周氏商会将消息传入朝中,朝廷针对此点动手,比如先把益王抓起来,那就能防患于未然了。 至少,张大彪是这么认为的。 陈言哼了一声。 “若是这么简单,本官还用得着烦恼?” “当时本官推测,对方幕后必然藏有一股军力,会趁北境混乱之时,袭击京城。” “但现在看来,本官料错了。” “倘若幕后之人,真是那位益王殿下,那届时进攻京城的,将不只是外来军力。” “因为益王麾下,还有负责京城治安的京兆卫!” 第216章 这局势要乱 正常情况下,这队京兆卫影响不大,人数只有二千左右,甚至比不上负责皇宫安全的御卫军的数量和战力。 但是,战乱期间,由于京城屡次被叛军攻击,朝廷怕负责城防的卫戍军无法挡下,临时将负责治安的京兆卫扩编,到了六千人! 张大彪终于明白过来:“大人的意思,是那家伙有可能里应外合?那京城危了!” 光是外来的袭击,京城只要能守得十天半月,外地勤王军赶来,就能解决问题。 可如果里应外合,京城怕是一天也守不了! 六千人的大军,而且还是内应,在城战中,足以改变整个局势。 “而且,他在朝中这么多年,能没点耳目?” “只要周氏商会把这消息送进朝廷,他搞不好立刻就能知道。” “到时候反而打草惊蛇,逼得他立刻发动叛乱,先不说他能不能成功,只要他叛乱了,这局势就必然再次动荡!” 陈言忧心忡忡地道。 张大彪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他叹道:“洞察机先,心忧天下,大人真是让卑职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言拍拍他的肩:“彪子,马屁拍得很好,但你还是不了解大人我啊!我担心的是,局势一动荡,咱们刚刚才有起色的几宗大买卖,全得完蛋啊!” 田氏美妆,瑶池仙酿,猪肉买卖,还有正要开始的白糖和食盐,这些个生意,全部依托于京城而立。 只要京城一乱,生意必然全毁! 张大彪忍不住又挠头:“那咱们现在咋办?” 陈言定了定神。 “此事仍未有定论,公孙城跟益王未必真有关系,还需要确凿的证据。” “叫兄弟们继续探查,但务必小心,绝不可被人察觉。” “否则万一是真的,益王晓得有人探他,也有可能会提前动手。” 说到这里,陈言忽然眉头又是一锁,沉吟起来。 如今卫菡肯定回了雍州,去抓捕公孙城。 若是成了,益王该很快就会晓得此事。 他必会害怕公孙城泄露消息,因此岂非同样要提前动手? 忽然之间,美好舒坦又轻松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陈言叹了口气。 我容易嘛我!本来只想好好赚钱,这下可好,还得替这天下大局操心! 唐韵啊唐韵,你这个当皇帝的,咋这么让人不省心呢? 你要有点本事,能把这些个事情摆平,又何必本官操这么多的心! 现在可好,本官怕是又得多一根白头发了! 京城,唐韵忽觉鼻头微痒,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陛下,是否受凉了?”一旁黎蕊连忙问道。 “无碍,继续说吧。”唐韵摆摆手。 “是。据传回来的消息说,郡主已经在公孙城的几处藏身点布下罗网,随时可能会抓捕他。不过这是两天前的消息了,所以现在可能郡主已经将他捉住,正送回来。”黎蕊说道。 “那些民变带头之人呢?”唐韵再问道。 “陈言的消息已经证实至少有六人行踪确实无误,已被捉住。至于其他人,仍在抓捕之中。”黎蕊回禀道。 唐韵微微颔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一切终于都在掌握中。 这些日子,自己起早贪黑,为这些事操碎了心,累得够呛,如今也算是有了回报。 而这件事,最大的功臣,却是陈言。 赈灾银两,逆贼下落,这些全都是靠他才拿到。 若是他肯入朝,就凭这些功劳,横竖也该升个三品了,甚至还可赏他个爵位。 而且自己说不定还能再轻松一些,让他去操烦这些事。 可惜,这家伙不肯离开青山县。 一想到青山县,唐韵忽然强烈怀念温泉。 那能彻底让她放松之地。 “陛下,您累了,要不歇息一会儿吧?”黎蕊小心地说道。 “不必了。”唐韵却摇了摇头,睁眸道,“青鸢的情况如何了?” “回禀陛下,青鸢统领的伤势大有好转,近日气色更好了些。”黎蕊答道。 “走,去看看她。”唐韵起身,朝外走去。 凤翎卫的寮所内,青鸢身着武服,正在院子里慢慢练拳。 上次唐韵被刺杀,她为提醒陈言而被人伤了肩膀,如今将养这么多天,早无大碍。 只是一旦发力,肩头便疼痛难忍,只能慢慢养着。 回京之后,唐韵又让御医为她诊视,御医给出的休养时间,至少要三个月以上,才能完全复原。 毕竟,那一箭太深,甚至伤了骨头。 练了一会儿,青鸢便觉肩上疼痛渐剧,不敢再继续,只好停下来,懊恼地轻轻抚着肩头。 伤口结疤掉落,除了一点痕迹,基本上看不出受过伤,但她清楚,里面还要很长时间才能痊愈。 “青鸢。”一声轻唤,忽然传来。 青鸢转头看去,吓了一跳,慌忙过去跪倒在地。 “青鸢未迎圣驾,请陛下恕罪。” 唐韵轻轻将她扶起,温和地道:“你的伤,可有好转?” 青鸢不想让她担心,说道:“托陛下鸿福,已大有好转。若有什么任务,请陛下尽管吩咐。” 唐韵责道:“又要逞强!你若因此而再次受伤,害朕失去一员大将,岂非罪过!” 青鸢听得心里一暖,道:“是,青鸢知道错了。” 唐韵拉她坐下,询问了一些她近日情况,关心一番后,才道:“朕令人为你送来有膳食,可还合你口味?” 青鸢此次虽然受伤,却算是立了功,唐韵不仅令御医时常来照看,更令御膳房每日单独为她准备对伤势有益的饮食,进行食补,足见对她的重视。 “让陛下费心了,很合青鸢口味。”青鸢连忙道,但说话间,眼神有些闪烁。 “你这话,有些言不由衷啊。”唐韵何其敏锐,立时察觉,“在朕的面前,难道不能直言?” 青鸢颊上一红,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陛下赐食,自是美味,可最近……” “青鸢姐,可算弄好了!” 话正说到这,远处忽然有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放肆!陛下在此,不得大声喧哗!” 青鸢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喝道。 唐韵转头看去,原来跑来的是白鹭,这时正吓得赶紧远远地便跪倒在地。 只不过,虽然隔着三四丈,竟有一股香味飘了过来。 唐韵一闻,顿时一震,面色陡然寒了下来:“白鹭,这莫非是猪肉的香味?!” 第217章 他也太懂美食了 她看得出来,白鹭身上有些油污,显然是亲自下厨。 凤翎卫的寮所内本来就有厨房,她们平时用餐也有专门的厨子侍候,不过毕竟都是女孩子,大多都会厨艺,不时也喜欢自己做一做。 所以下厨这事,本属正常。 但是,猪肉不正常! 如今猪肉在京城供不应求,成了各家大户的餐桌最爱。 每日想要求购猪肉的大户,都只能排队预约,连唐韵自己,虽然也是馋得不行,可那些猪肉都是拿来赚钱补贴国库的,她也只能忍着。 身为一国之帝,她若也先满足自己再考虑国家,那还能行? 因此,除了在青山县吃过猪肉之外,她回京城后还一次都没吃过。 可没想到,凤翎卫居然有猪肉! 事已至此,不坦白也不行了,白鹭老老实实地道:“禀圣上,确实是猪肉。” 唐韵杏眸生煞,冷然道:“是不是从何进尧那讨来的?” 京城的猪肉唯一来源,就是从青山县每日送来的供应猪,这些全都要经何进尧的手来处理。 因此,最大可能,就是假公济私,借着自己凤翎卫的名义,找何进尧要的! 青鸢惊道:“陛下,我等怎敢!这些猪肉真不是从何大人那里讨来的,是……是陈言给的!” 唐韵一呆:“什么?” 白鹭不敢再有隐瞒,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上次青鸢为了陈言而受伤,他虽然不怎么提,但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事。 昨日白鹭去青山县,陈言问起青鸢的近况,随后就送了四只猪蹄给白鹭,让她带给青鸢,滋补身体。 白鹭自然不能拒绝,于是给带回来了。 听闻是陈言特意给青鸢准备的,唐韵也不好说什么,面色稍缓,哼道:“这家伙不是说肉猪供应不足吗?怎么还有多的给你带回?” 不过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陈言,能念着青鸢助他的情义,自然是好。 可当时自己下令让青鸢保护陈言,这功劳自己怎么都该占大头吧,他竟然只给青鸢带而不给自己带! 白鹭说道:“我当时也问了,陈大人说,这是从他自己的私储里分出来的。后来我还打听了一下,说是猪场出栏的肉猪,优先要给他供一份,其它的才会卖出去。” 唐韵板着脸道:“他倒是挺懂得享受,什么好事都自己先留一份!” 青鸢眼珠一转,说道:“陛下,白鹭为我做的山药炖猪蹄正好好了,要不您一起尝一点?” 唐韵不由暗吞一口口水,想要拒绝,却又开不了口。 她素来并不贪于口腹之欲,但想到那般美味,竟也禁受不住那诱惑。 “那……那尝一点?”半晌,她才迟疑着道。 “那就快去吧!配上麻辣蘸水,味道可好了!”白鹭兴奋地道。 “麻辣蘸水又是何物?”唐韵诧异道。 不多时,在寮所的侧园内。 约一亩方圆的侧园,里面布置了园景,花草繁盛,还有一处小亭,景色优美。 亭内的石桌上,一大盆炖好的猪蹄放在中间,香味四溢。 中间间杂着一根根雪白的山药,更是给这盆美味增色不少。 而是旁边,是一大碗已经调配好的麻辣蘸水。 “这蘸水是陈大人教给我的方子,说配炖菜可好吃了!陛下您尝尝。” 白鹭拿来一个精致的小碟,从大碗里将蘸水舀了一些进去,恭敬地放至唐韵面前。 “似有辛辣之味,这里面放了姜?”唐韵嗅了嗅,微微蹙眉。打小她便不爱吃姜,那味过辣 “是,此外还有花椒,再加上酱油,这三味便是主料。” “此外还加了一些调味料,如精盐和白糖,还有少许菜油。” “精盐和白糖也是陈大人给的,其它的都是我自己花银子在外面买的。” 白鹭一边替唐韵盛肉,一边说道,末了不忘加上最后一句,怕被唐韵误会自己假公济私。 唐韵诧异道:“花椒?那岂非是香料?如何入菜?” 大周南境出产花椒,但一向是用来作为香料使用,并没有入菜食用。 不过唐韵自己小时候倒是因为好奇,偷尝过花椒,当时就麻得她浑身不舒服。 现在一听这所谓的“蘸水”里面不但有姜,还有花椒,兴趣瞬间就没了。 “我也不知,但陈大人说,这样吃的口味更好。陛下您先尝尝,若是不喜,便不用它。”白鹭说话间,又替青鸢盛了一碗炖得松烂的切块猪蹄,却唯独没给她自己盛。 唐韵闻着那肉香,早就有些忍不住了,拿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愣住了。 白鹭和青鸢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前者忍不住道:“陛下,我这厨艺,还入得口么?” 唐韵没说话,檀口连合连张,几下咬碎,吞了下去,露出少许满足之色。 以她的修养,会露出这种表情,已足以代表一切! 白鹭和青鸢暗松口气,后者笑道:“圣上可试试这蘸碟,滋味或许真不一般呢。” 唐韵本不想尝试,但回心一想,这毕竟是得到陈言大力推荐的,试一下也无妨。她再夹一块,在碟中轻轻一裹,蹙着秀眉放入口中。 下一刻,她双眉瞬间舒展开来,轻呼出口:“天!这世上竟有如此滋味!” 原本的猪蹄本身油脂甚重,虽然美味,但终究还是有少许腻口。 但配上蘸碟之后,不但将油腻感完全压下,还增添了几分妙不可言的奇特滋味! 这何只是锦上添花,简直是脱胎换骨,让其中的美味陡然再上一个台阶! 两女罕有见过她这般反应,也不禁心痒起来,纷纷尝试,无不动容。 “此物确是妙极!朕真是恨不早遇到它呀!”唐韵眸子里闪着光,一声感叹。 “陈大人还说,可惜咱们大周如今没有引进辣椒,否则麻辣蘸水会更加美味。”白鹭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道。 “辣椒又是何物?”唐韵没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一种调味料?”白鹭自然没见过,只能猜测。 唐韵一时也顾不上再问,连着吃了十几块猪蹄,还让随行的黎蕊等几个凤翎卫一起享用。 后者早就在旁边看得眼馋,自是千恩万谢,兴奋开吃! 第218章 对付男人首要是色 转眼间,一大盆猪蹄全吃了个精光。 犹不过瘾,连着山药也吃个干净,到最后把满盆的汤汁,也分得点滴不剩。 吃完后,唐韵轻嗝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道:“青鸢,朕吃光了陈言送你的东西,你不会怪朕吧?” 青鸢其实没太吃够,但当然不敢那么说:“陛下哪里的话,我的东西便是您的东西!” 唐韵哑然一笑,道:“你也不必说这些好听话,朕既然吃了你的东西,便须还礼,这样吧,朕还你四个猪蹄。” 青鸢错愕道:“可陛下哪里有……” 唐韵微笑道:“朕亲自向陈言索要,难道他敢不给?立刻备上马车,朕现在就去青山县!” 两女顿时傻眼:“啊?” 即刻出宫,还去那么远的地方,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韵整颗心,这会儿已经全都飞到了青山县。 这些天朝政之事累得她寝食难安,无比疲累。 想到青山县的温泉,还有那各色美味,以及最重要的,唯有在那里才有的那种闲适美满氛围,她这些日子没有一天不想着那边。 这一生,唐韵还从未像这般思念某个地方过! 此时再一尝这来自青山县的独创佳肴,她哪还忍得住? 不过,她倒也不是一味任性而为,冀州民变之事已在掌握中,暂时可得一时喘息。 大周是每七日一朝,离下次朝议尚有五日,朝中大局也有各位大臣有每次不紊地处理着,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闲,权作休养,调节一下,对日后的政事也有好处。 此刻前去,待上一日,明日再回来,误不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她整颗心都热了起来。 忽然间,她娇躯一震,一股挫败感涌起。 自己堂堂一国之帝,竟然无比期待去他人所治之地,岂非说明自己治国失败? …… 入夜,武阴城,赵长河府中。 赵长河设宴,为宋之显接风。 席间前者毫不拿架子,把后者当亲兄弟般热情招待,甚至还安排府中最俏丽的婢女贴身服侍。 “之显啊,不必客气,在这里就当自己家一样!” “多谢大人款待,下官受宠若惊。” 两人杯来盏往,虽然只是初次相见,却像熟识一般。 何惇不动声色,按常规方式陪席,仿佛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赵长河偶尔看他一眼,心里暗笑。 如今被何惇掌握,这场宴会,他本来以为很可能会被拒绝。 结果没想到他向何惇一提议,何惇却干脆地同意了。 这让赵长河相当意外,但却有些暗喜。 看来,被曹玉否决了接任资格一事,对陈言和何惇的打击相当大! 导致现在何惇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太过嚣张! 这样更好,自己若是能将宋之显拉拢,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让陈言和何惇吃个大亏! 他暗中使个眼色,那俏丽的婢女会意,更是加大了贴身服侍的力度,几乎都快坐进宋之显怀中,夹菜喂酒,娇声莺语,暧昧力度持续上升。 “燕儿可说是本府从小养大,虽无父女之名,却真如父女一般。” “平素她眼界甚高,想不到竟会对你这般亲近。” “看来,你二人颇为有缘哪。” 赵长河笑呵呵地道。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假的那部分是他养她根本不是视为女儿,而是本来就打算利用她来讨好上官,是他往上爬的工具。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不时在民间挑选一些清秀的少女,再带回府中抚养,等她们成长之后,从里面挑出美丽动人的那些,送给他需要拉拢和巴结的对象。 女色,乃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法门,效果甚至超过名和利! 这个燕儿则更是个中翘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取悦男人方面也是能耐非凡,几近完美。 当初赵长河甚至还动过心思,要不要干脆自己纳了算了,送出去有些舍不得。 现在往上爬是没戏了,于是用来拉拢宋之显。 若是有机会让她成为宋夫人,未来赵长河甚至有希望操纵宋之显,做陇州无名但有实的真正控制者! “咳,多谢大人厚爱,下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宋之显见这俏丽婢女眼波频递,娇体密送,确实是诱人,也不禁有些意乱情迷,话都有些说不直了。 赵长河眼中闪过一抹得色,忽然轻轻抚额,作醉酒状:“这酒劲可真大,本官有些倦了,今夜索性就这样吧。燕儿,你送宋大人去就寝吧。” 那俏丽婢女软声道:“是。宋大人,您请这边。” 宋之显呵呵而笑,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好,好!” 那手已揽到了纤柔的腰肢上,搂着那俏丽婢女离开了。 赵长河长身而起,对何惇道:“本官去休息了。” 何惇仍稳坐不动,右手正将一杯酒放至唇边,淡淡地道:“坐。” 赵长河一震,心中大怒! 岂有此理,这厮竟敢命令他! 怒火烧心,他猛地一把抓住桌边。 可最终,仍是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何府丞还有话要说?”赵长河和颜悦色地说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还有把柄在他们手中,得忍! 何惇轻呡一口杯中酒水,说道:“大人要做什么,下官一清二楚。你坐府尹之位一日,我便有佐你一日的职责。因此,有些话,不得不说。” 赵长河心里一跳,强笑道:“何府丞究竟是何意思?” 何惇没有看他,凝视着手中的酒杯,道:“大人对宋府丞有多少了解?” 赵长河微微皱眉:“素昧平生,此次是初见。” 何惇将酒杯放下,转头看向他:“下官倒是对他略知一二,此人贪花好色,爱敛钱财,热衷名利。” 赵长河轻咳一声:“咳,这些事,本官倒是不知。” 虽然不知,但倒是正中他下怀,弱点这么多,要将此人拿下,就更容易了。 何惇微微一笑:“但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贪得无厌。大人如此拉拢他,只怕反而会惹火烧身。” 赵长河直到这刻,才终于明白何惇的意思,反而哈哈大笑:“哈哈,何府丞多虑了,本官不过小宴一席而已,哪来拉拢呢?” 心中,却是在冷笑! 何惇这是害怕了! 所以才会故作神秘,试图吓唬他,想要阻止他拉拢宋之显。 可惜的是,他赵某人岂会这么轻易便被吓住? 第219章 定制马车做好了 “我知大人想法,已到了绝境,再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不如行险一搏。” “可是,大人并不明白,你还远远未到绝境,可失去的东西还有很多。” “今日是初见,宋府丞初来此地,难免拘束一些,未露本貌。” “可大人授了他攀爬之阶,此人必顺势而上,反噬你身。” “良言逆耳,还请大人三思。否则招来大祸,后患无穷!” 何惇正色说道。 赵长河连连摆手,笑道:“何府丞真是想多了,本官如今看透一切,只等朝廷下诏,便要回乡,再不理这些烦恼之事,绝无这些念头。” 何惇淡然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下官告辞。” 看着何惇起身离开,赵长河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直接拿起桌上酒壶,对着嘴灌了好几口。 “哈哈哈哈……” 灌完后,他放声大笑起来,这些日子的闷气,终于可以尽情释放! 能让何惇和陈言不开心,那就是他最大的开心! 等着吧! 这还只是个开始,未来还有他们哭的! 次日,赵长河估摸着两人昨晚鱼水之欢后,必定疲累,得多睡会儿。 于是特意等到中午,这才派人将燕儿召来,问询昨晚之事。 后者一脸疲倦,却羞红了颊,垂首说道:“宋大人直至寅时,方才让人家入睡呢。” 赵长河一震。 那家伙还真是能玩,这岂非玩了她好几个时辰? 不过这更说明燕儿这一招,走对了。 “燕儿,你该明白本官的用意吧?”赵长河慈和地说道。 “婢子明白,定会将宋大人治得妥妥帖帖,以报大人养育之恩。”燕儿乖巧地走到他身前,跪了下来。 “乖,乖!呵呵!”赵长河心中大悦,伸手轻轻抚过她头顶,却见她衣襟微敞,从他这个角度,真是看到了不少曼妙之景。 他不由心中一热,那手从她秀发上滑到了她香肩上。 “噢,大人……”燕儿一颤,娇羞无限地叫了一声。 赵长河哪还按捺得住,那手往下滑了进去。 横竖她处子之身已在昨晚被宋之显所破,他现在也不需要顾忌,不妨…… 他正想到心痒处时,外面忽然传来声音:“大人,宋大人求见。” 赵长河吓一跳,赶紧把手从燕儿身上拿了出来,正色道:“请他进来吧。” 燕儿也慌忙起身,整理好衣襟,站在一旁。 片刻后,宋之显走了进来,笑呵呵地拱手为礼:“下官特来向大人请安!” 赵长河心里更喜,这家伙没按正常的礼节行礼,显得颇为随意,更说明已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之显有心了!我正和燕儿聊起你呢,昨夜睡得可好?”赵长河含笑道,一副慈祥长者姿态。 “多谢大人,燕儿真是让下官见识了!” “都说陇女多情,久闻不如一见,如今才知传言不虚。” “对了,昨夜偶然听说,燕儿说她还有些姐妹,也是大人收养抚育。” “大人这般善心,真是令人感动,陇州有大人这样的好官,真是百姓之幸!” 宋之显感叹道。 赵长河微微一愣,看了燕儿一眼。 燕儿忙道:“昨夜宋大人闲暇之时,和婢子聊起家常,顺口一言。宋大人还说未来他要在陇州久居,也得体察民情,希望能像大人一样,为我陇州百姓尽一份心力呢。” 赵长河这才明白,应该是燕儿为自己说好话,顺口说了出来。 不过这也是好事,他呵呵笑道:“有这份心思,陇州百姓未来有福了!” 宋之显忙道:“哪里的话,下官应该的。对了,下官方才出去买了些女儿家的首饰,算是见面礼,送给燕儿和她的姐妹们,大人你看……” 赵长河没太在意,随口道:“交给燕儿便可。” 宋之显微微一笑,却道:“下官想要亲手交给她们。” 赵长河失笑道:“这点小事,哪用得着你亲自来?让燕儿来便可。” 宋之显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说道:“但我想亲自去。” 赵长河一愣,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对方不但不再自称“下官”,而且语气也强硬了一些。 一旁的燕儿也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忙道:“想必府尹大人是想和宋大人多叙叙,不如还是交给婢子……” 宋之显面色陡然一沉,冷冷道:“本官和赵大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婢随便插嘴了?” 燕儿笑容顿时僵住,万万想不到,昨晚还对她百般温柔的宋之显,态度竟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赵长河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终究晓得现在是不能和宋之显闹僵,遂轻咳一声,说道:“那就由燕儿带宋大人去吧。” 宋之显登时恢复笑容:“多谢大人成全!” 等他们离开后,赵长河才轻吁一口气,眉头微展。 宋之显看来是颇为自我,不喜欢别人违逆他的意思。 而且看来是因为他赵长河要离任了,所以态度上有点强硬。 不过无妨。 燕儿是他从小训练出来,自有百般手段可以制服他! …… 青山县衙后院。 唐韵惊呼一声:“真的做好了?!” 在她身前,是一辆崭新的马车。 一旁,陈言欣然道:“本官答应过周姑娘的事,自然要办到。这马车我特意让人不要装饰,只准备了框架,你驾回去后,按照喜好让匠人调整细节,以后便是你的了!” 唐韵顾不上跟他说话,快步走到马车前,惊喜之极。 昨日她来到青山县,陈言一如以前,热情招待了她。 不但好吃好喝,还让陆卿儿陪她泡足了温泉,并且还神秘地告诉她,今日会有一份惊喜。 唐韵饱饱地睡了一觉,感觉整个人的疲累彻底消失,起床后还跟着陆卿儿去逛了会儿街。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以来,她是第一次彻底忘了国家大事,将自己身心都放松下来。 绷紧的弦,也得不时松一松才行。 方才她跟陆卿儿在外面吃了午膳,这时刚刚回到县衙院子里,就看到了陈言给她准备好的“惊喜”。 这辆马车,是当初陈言承诺给她定制的,收她三千两银子。 如陈言所说,车身非常简洁,乍一看去,只是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木制车厢,甚至连刻花或者雕纹都没有。 只是整体比一般马车大一些,同时车轮也宽不少。 “车很好,就是有一个问题。”唐韵查看了一会儿,忽然秀眉一蹙,转头看向陈言,“我三千两银子,就买一辆没减震装置的普通马车,你当我傻吗?” 她还记得,陈言那辆马车的车厢下面,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能让车身的震动大幅减弱。 但这车的车厢下面,却是空的,和普通马车几乎没有区别。 第220章 定情信物 “不是没有,只是我让人把车厢加大,将减震装置全部用隔板挡住,这样外人更不容易看出这车的玄虚。” 陈言一边说,一边将车厢下边缘约半尺高的一块木板抽了下来,顿时露出里面的减震装置。 “难怪我觉得这车厢似乎大了一些。”唐韵恍然道。 “而且这种设计还有几个好处。” “除了掩盖减震装置,不让别人看到,还能遮挡路面的泥水,避免减震装置被泥水污了之后生锈的情况。” “同理,如果是沙石路面,那些溅起来的沙石也不容易飞进减震装置的缝隙中,影响减震效果,甚至损坏减震装置。” “而且,包裹减震装置的这些隔板,也是内层嵌了铁皮的,如果有人想搞破坏,也很难办到。” 陈言得意地介绍着。 这些改进,主体还是由他构想,然后让匠人调整细节,最终实现的效果确实令人满意。 “能试试么?”唐韵按捺不住,想要出去试驾。 “这自然可以!”陈言自无不可,验货自然要试试。 “大人可否与我共行?”唐韵却转头看向他。 “这,怕是有些不合适吧?”陈言没想到她有这邀请,有些意外。 “我听说,大人和我们商会的卫姑娘也同车过,那时不见大人这般拘谨,怎么现在拘谨起来了?”唐韵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追问了一句。 “周姑娘不介意的话,本官自然也无妨。”陈言感觉她话外有话,想了想,答应下来。 也罢,就看看她究竟要搞什么鬼! 当下由黎蕊驾车,离开了县衙。 到了外面大街上,马车稳稳当当,唐韵感觉竟似比陈言那辆马车还要平稳一些,更是开心。 就这么一路而行,直到出了北门,到了郊区。 唐韵从车窗看着外面忙碌的建筑队,正不断延伸着水泥道路,不由感叹道:“真希望大周所有地方,都能铺上这种道路。” 陈言一直斜着眼瞧她,这时开口道:“周姑娘,你特地找我单独说话,不会只是为了感叹一句吧?” 唐韵转回头来,凝睇看他:“你确实敏锐,此次我来这里,确实有一件事。” 陈言精神一振:“搞这么神秘,莫非又是想贷款?我县银庄如今蒸蒸日上,你想贷多少?” 唐韵微嗔道:“你心里除了赚钱,莫非就再没其它事了?” 陈言愕然道:“除了买卖,咱们还有啥好谈的?” 唐韵轻哼一声,说道:“你跟我只想谈买卖,怎么跟别人却谈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陈言更是摸不着头脑:“你我之间不谈生意谈什么,难不成谈感情?” 唐韵一愣,颊上微晕,大嗔道:“你胡说什么!” 陈言嘿嘿一笑:“玩笑玩笑,周姑娘莫要介意,你确实让人没法有亲近的想法。” 唐韵秀眉更是深蹙,不悦道:“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陈大人觉得我很惹人讨厌么?” 陈言欲言又止。 唐韵本来是想跟他谈别的事,可这会儿见他这神情,真忍不住了:“你这反应又是何意,难不成我真那么面目可憎,让人生厌?” 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充满了怨意。 她素来不喜欢别人以貌取人,评判她的容颜。 但她心中清楚,自己的天生丽质,绝不逊色于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 卫菡去雍州前,唐韵和她详谈过,知道了不少事,也大略明白了为何白鹭说起卫菡的事时,有些担忧。 陈言乃是好色之徒,和卫菡相处甚欢,自然是因为卫菡丽色动人。 可明明自己并不逊色于卫菡,这家伙居然对自己敬而远之,这让她着实想不通。 当然,她倒不是想和陈言有什么亲密接触。 只是这家伙的态度,着实让她有些自尊心受伤。 陈言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周姑娘绝世之姿,单从容颜而言,该是世上所有男人梦中的仙女才是。” 唐韵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心中一甜,心情登时好转。 却听陈言继续道:“只是你总是居高临下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啊。尤其是你那眼神,着实有些吓人,像要吃人似的,谁敢亲近你?” 唐韵一愣,愠道:“谁要吃你了?你若心中无鬼,怕什么?” 陈言的这话,倒是没问题。 她乃一国之帝,自有其威仪,纵然不言语动作,只是一个眼神,也能让绝大多数人心生敬畏。 而且她早就习惯了那种与人相处的方式,这天下原本所有人都是她的臣民,她那般眼神动作,有何不可? 陈言脑袋更是摇得拨浪鼓一般。 “错错错,首先,本官并不怕你,只是指出你的问题所在。” “其次,本官刚才说的,乃是寻常人不敢亲近你的缘故,和我无关。” “本官不想亲近你,乃是因为你确实不惹人怜爱。” “女儿家嘛,总是要有些娇羞惹怜的情状,像你那般时时刻刻的女强人形态,实在是不合本官胃口。” “俗话说得好,女子嘛,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暖得夫床,你在哪都一副厅堂之貌,就算对你再有好感的人,也吓跑了!” 唐韵听到最后,不禁颊上更是红晕大升,娇嗔道:“什么暖得夫床,陈言你竟敢对我胡言乱语!” 陈言撇撇嘴:“就是这永远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本官看着你时,只想跟你谈买卖。” 唐韵绷着俏脸道:“我正巴不得你我只谈买卖,哼!” 嘴上说着,但她心里却有些被触动。 确实,她身为帝上,自然少了女儿家的情态,也难怪他人不敢亲近…… 等等! 不对啊! 她明明想谈的是其它事,怎么被他绕这来了! “不要胡说八道了,我说的是,你和我们家卫姑娘的事!”她俏脸一沉,赶紧把扯远的话题拉回来。 “我和卫姑娘啥事?”陈言错愕。 “你否认也无用,那把蝉鸣刀,是你给她的定情信物吧!”唐韵说到这里,更是双眸生煞。 第221章 家住海边管得宽 卫菡可是她的爱将,堂堂英武伯,手握兵马大权,是战无不胜的卫家军之主! 可以说,她是军方除了宣国公外,唐韵最信任的心腹! 可来青山县一趟,居然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但说起陈言时神情含羞带痴,甚至还收了一把刻着两人姓氏的宝刀! 也就是她现在身有要职,若是没有国家大事在身,她怕是就直接跑到青山县给这区区七品县令做老婆了吧! 无怪白鹭担心。 现在唐韵比白鹭还要担心这件事! 只不过唐韵怕影响卫菡的心境,没有直接点明,改而到青山县来质问陈言。 陈言一听唐韵这话,顿时有些头大。 这下好了,叫卿儿害惨了吧,惹来误会,把人家家长都招来了! 虽说这位周姑娘年龄上和卫菡差不多,当不得家长,可地位上足够了。 他干咳一声,说道:“此事有些误会,周姑娘你听本官解……” 唐韵怫然道:“莫非你还要当我面否认?难不成,陈大人还是那口是心非之徒?” 陈言哭笑不得。 这妞也太能戴帽子了吧! 不解释,他就成了勾搭人家小姑娘的渣男,解释,他就是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坏蛋,什么话都让她说完了,他还说啥? “说话啊!不敢说话,怕是心虚了吧!”唐韵见他闷着头没说话,更是着恼。 陈言简直无语,这妞不许他否认,然后还要逼着他说话,这他喵的是非逼着他承认勾搭卫菡是吧? 可他分明没有啊! 他深吸一口气,严肃地道:“周姑娘,我有一言,不得不讲。” 唐韵冷然道:“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话要说!” 陈言面色凝重地道:“脾气这么爆,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提前进入了更年期!” 唐韵一呆:“更年期?” “不是更年期,你跟我急头白脸的干啥?” “再说了,你家又没住海边,你管那么宽干嘛?” “人卫姑娘又没卖身给你,她的事用得着你来左管右管?” “我好心送了一把宝刀给卫姑娘,与你何干?” “什么定情不定情,我在上面弄了个陈字,你就说是定情信物。” “那你家书册上也有陈字吧?那算不算跟本官定情?” 陈言连珠炮般地几句话出来,说得唐韵一愣一愣的,一时哑口无言。 再听到最后一句,她不禁颊色生晕,气道:“你胡说什么,谁跟你定情了!” 陈言摊手道:“这不就结了?不是写着本官的姓就一定是定情信物,你完全可以理解为纯洁的男女友谊嘛。” 唐韵失声道:“男女之间,怎么可能有纯洁的……” 陈言直接打断她的话:“那是你思维太龌龊了!若你和本官一样问心无愧,心昭日月,自然便有纯洁的男女关系了!” 唐韵明知道他在强辞夺理,可却应答不上,只气得杏眸圆睁。 这家伙,一张嘴也太能说了! 陈言胡缠几句,好不容易让她闭了嘴,哪还敢继续说下去,连忙转移话题:“本官本来还以为,你是想谈一谈冀州灾情之事,原来周姑娘没放在心上啊。” 这话瞬间让唐韵芳心一震。 没错! 如今天下大事繁多,冀州百姓仍受旱灾,自己怎能一直在这些私事上纠缠? 她轻吁一口气,恢复了冷静,说道:“听陈大人这话,是所谓的秘密武器,已经准备妥当了?” 陈言讶道:“周姑娘真乃成大事之人,竟然这么快便能冷静下来,不错,东西,本官已经备齐。” 唐韵精神大振,急问道:“何时可以着手?” 这段日子,陈言一直没忘了这事,硝石送来后,他更是让人加班加点,尽快赶制补足火药,如今已然凑足了万斤之约。 “这事随时可以着手,只是从这里到天悬山,路途遥远。” “而我这秘密武器必须轻拿轻放,还要防潮防火,运送自然便会慢下来。” “因此运送这事,本官仍在考虑合适的办法。” “并且还有一件最要紧之事,目前仍无法解决。” 陈言皱着眉头说道。 唐韵一心只求尽快从根本上解决灾情,忙道:“什么要紧的事?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陈言叹道:“就是沿途的官府关卡检查,我这秘密武器,定然无法通过。” 大周尚未有火药技术,但如今战乱方平,正是清理后事的时候,全国各地都安排了官府的哨检之所。 看到不明之物,或者来历不明的人,必然严查甚至扣押。 自然,这些哨检并不周全,只能覆盖各地主要的通道。 可偏偏火药运送必须谨慎,没法走那些山林险地,只能走驰道或者水路,是绝计避不过官府哨检的。 唐韵登时记起上次看过的实景演示,明白过来。 不过这事对她来说,倒是轻易之极,一声令下,自然没人敢拦阻运送的车队船队。 但这话她不能直接说,否则被陈言猜出她身份就麻烦了。 “这样如何?你将货物交给我的人,由我的人来运送。” “周氏商会也算是有些门路,充为货物,官府也不会太认真。” 她提议道。 陈言却摇了摇头:“这不行,此物必须由我的人来运送。” 火药运送必须谨慎,让那些从未处理过这事的生手来运送,怕是到不了目的地,便连车船带人一起炸个干净了。 唐韵微微蹙眉。 事关重大,不容出错,陈言既然如此坚持,她也只能另想办法。 “这样罢!我回去后先想想办法,你且将那秘密武器准备妥当,两三日内,必给你一个妥善的答复。”她想了想,说道。 “如此甚好!此事便这么说定了,那咱们该谈谈另一件事了。”陈言欣然道。 “还有何事?”唐韵奇道。 “请周姑娘即刻派人知会你派去抓公孙城的人,若是未曾将他抓获,立刻停止抓捕;若是已然抓获,请将他放了。”陈言面色凝重起来,沉声说道。 “为什么?”唐韵大感意外。 “其中的缘由,本官暂时不能说,但此乃为大周天下着想,周姑娘务必答应!”陈言重重地道。 “你不说清楚,我怎知道确实和大周天下有关?”唐韵哪肯轻易答应。 第222章 禽兽 陈言叹了口气。 这话,昨日唐韵刚来时,他便有想过要说出来。 但一旦说出,就不得不面临对方的追问缘由。 可偏偏益王唐莫可能是幕后黑手的事,不能泄露出去,他若告诉这位周氏商会的东家,难保这妞不会视为大功,直接将消息透露到朝中。 那很可能会激得益王直接发动兵变! 果然,此时对方如他预料一般问出来,他却仍没想到该如何回答。 唐韵看着他沉默之态,心中大感惊异。 陈言这家伙能言善辩,没理也给你掰扯个歪理出来,现在居然会有无法启齿的时候? 莫非,此事确实有问题? “陈大人若要说服我,便需有充足的理由。”唐韵不死心地追着道。 “理由倒是充分,但,本官不能说。”陈言又一次摇头,下了决心。 无论如何,此事在解决之前,绝不能泄露,只好来一回蛮不讲理了! “那就恕我不能从命了。”唐韵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松口。 “周姑娘可能误会了,我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陈言神情严肃起来,“你若不放,本官便派人救他,总而言之,公孙城,你休想抓得到!” 唐韵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双方合作也不算少了,但陈言会这么硬梆梆地跟她对着干,还真是头一回! “既然如此,你大可一试。”她淡淡地道。 “你不生气?”陈言有点意外,原本他以为说出那话后,对方会暴跳如雷。 “你注定成不了的事,我为何要生气?” “那里是雍州,不是在你青山县,非是你可任意行事的所在。” “更何况,动手的是卫菡,对她,我有信心。” 唐韵自信地道。 一来,陈言的纳抚营虽然实力非凡,但到雍州那么遥远的地方,也很难发挥多大作用。 二来,那边乃是雍州,卫菡的大本营! 有地利之助,陈言休想能办到,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陈言哈哈一笑:“哈哈!本官原本还怕你为这生气,现在看来是多虑了。既然如此,咱们就走着瞧!” …… 武阴城,赵长河府上。 赵长河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看日头,眉头越发皱紧。 他令人准备了午膳,只等宋之显和燕儿回来,一起吃饭,培养一下家人般的氛围,同时也趁机再用出自己的第二招。 男人嘛,无外乎贪财好色。 好色这一点他已经满足了宋之显,接下来就是钱的问题了! 可是时间不断过去,这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宴席都备好了,两人却还没回来。 别说燕儿的那些姐妹都是在府中,就算全都在城外,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吧? 就在赵长河等得不耐烦、正准备叫人去唤他们时,两人终于回转。 “之显啊,怎会去这许久?本官让人备了宴席,饭菜都有些凉了。”赵长河半笑半责地说道。 “噢,下官不知大人备宴,耽搁了些功夫,恕罪恕罪。”宋之显连忙赔罪。 “呵呵,入席罢。”赵长河见他态度谦卑,也不再多说,含笑邀他。 “那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宋之显含笑跨步,先进了屋子。 赵长河微微皱眉。 宋之显居然在他前面先进屋,着实有些不懂礼数。 不过他要拉拢宋之显,也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上多说,便要跟进去,却见一旁的燕儿神情有些异样。 “燕儿,还不进去好好侍候着?”赵长河不快道。 这丫头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职责是什么?这要紧的时候,得服侍好宋之显才是。 燕儿抬眸看他,眼眸中却闪过一抹犹豫之色,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道:“大人,有件事,燕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长河不耐烦地道:“有什么话不能等到午膳后再说?” 燕儿一咬牙,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是关于方才去探望燕儿那些姐妹的事!宋大人他,他……” 赵长河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看了一眼里面已经自顾入席坐下的宋之显,才拉着燕儿走到一旁,低声道:“本官正有些好奇,你等为何等了这许久才回来?” 燕儿眼眶一红,说道:“莺儿,被宋大人给……给……” 赵长河经验何其老到,一听这话,瞬间反应过来,色变道:“什么!他怎会……” 莺儿是他收养的其中一名丫头,也是长得如花似玉,青春动人,纵然和燕儿相比,也并不逊色多少。 方才,宋之显和燕儿到了众丫头所住的花院,一开始还慈眉善目,将礼物送给众女。 众女自然开心,纷纷道谢。 这些首饰一看都不便宜,众人在院子里欢天喜地地比对各自拿到的,正叽叽喳喳说得热闹时,忽然听到莺儿房间内,传出阵阵奇异之声。 众女顿时愣住了,随即听出那是什么声音,无不既羞又惊。 原来不知何时,宋之显竟然把莺儿带进了她房间,行那苟且之事! 燕儿更是大惊,连忙去推门,不料房门竟然反锁了,无论她如何在外面拍门,里面的宋之显也不开门,反而叫她不要多管闲事。 就这样,宋之显和莺儿在屋子里耽搁了半个时辰之久,等他心满意足地出来时,只见里面莺儿已被他折腾得奄奄一息。 听她讲到这处,赵长河怒道:“你当时怎不回来告诉我!” 燕儿惶恐道:“我本来是打算回来的,可宋大人在里面说,大人您不会在意的,就算我回来告诉您,你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会为一个婢女跟他翻脸。” 赵长河怒火烧心,万万想不到,宋之显竟光天化日,公然在他府中做这禽兽之举! 不用问,莺儿肯定也不敢反抗。 她们都知道宋之显是他赵长河要拉拢的人,而且过不了几天,谕令到了武阴,便会接任府尹大人之职! 若是得罪了他,惹来他的报复,到时候赵长河已卸了任,根本没法保护她们! 忽然间,赵长河心中闪过何惇的话。 后者说,宋之显贪得无厌,拉拢他只会惹火烧身。 这一刻,赵长河终于意识到,何惇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咬牙,沉着脸,回身朝屋内走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可以给,但对方想抢?那就是越界了! 纵然数日后,对方便会接替自己,但至少现在,自己还是陇州府尹,岂能任由对方在自己府中胡作非为! 第223章 基础材料工业研究 燕儿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但心里还是有些开心。 大人这神情,摆明了是要收拾宋之显,足见自己等人在他心中,是有分量的! 更何况宋之显这人让她着实有些恐惧。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他。 可现在她却发觉,这人还算斯文的表面上,竟似藏着一颗禽兽般的心,若是大人能教训他一番,自己未来要掌控他也不至于太难。 屋内,宋之显眼见赵长河怒意满面地起来,微微一笑,先开了口:“听说大人离任后,准备回乡,不知大人的家乡,是在哪里呢?” 赵长河一震,猛地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他官场混迹这么多年,自然听得出来,对方话外有话,提醒他即将离任之事! 为一个收养的婢女,跟对方翻脸,真的值得吗? “呵呵,本官家乡是在江州,不过是否回乡,仍在考虑之中。” 赵长河心念急转,神情迅速变化,露出笑容,入席坐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跟进来的燕儿惊愕地看着他。 这未免也太…… “燕儿,还不为本官斟酒?”宋之显的声音传来。 燕儿一惊回神,转头看向他,却见宋之显眼神中透出一抹嘲讽,似在讽刺她背后告状这招毫无作用。 她不禁心中一个激灵,只得强颜欢笑,快步过去。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来。 这个人,竟能把控住赵大人!那自己真的能掌控他么? 府衙,正处理公务的何惇听完护卫的话,微微皱眉。 赵府的护卫如今全是他安排的人,府内发生的一切,自然也瞒不过他耳目。 宋之显如他预料,果然本性表露出来了。 不过到此一日,便已按捺不住,再多两日,怕是这家伙搞不好会直接骑到赵长河头上。 自然,更不用说自己了。 初见面时,此人看他的目光,暗带警惕,显然是知道他被举荐过的事。 若此人得势,自己这个府丞之位,怕是坐不稳。 “赵长河啊赵长河,如今这局面,你怕很快便会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何惇喃喃自语。 陈大人的布局,正稳步进行。 宋之显越是本性暴露,赵长河和他矛盾越是加深,对他们的计划便越得有利。 陈言的情报系统,覆盖面广,调查手段丰富,因此宋之显的情况,早就查得七七八八。 但有一个问题。 涉及到更深层的内幕,不是一般调查手段能查出的。 尤其是牵涉到朝廷中的势力分割,这种级别的消息,自然保密性极高,必须另行设法来探查。 如今一切都在陈言的预料中,是谁支持宋之显,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那番对赵长河的“忠告”,其实是陈言故意让何惇刺激他的。 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姓赵的绝对不可能听得进去,反而可能还变本加厉,更是大力去拉拢宋之显。 姓宋的深谙为官之道,讨好上官欺压下属,可说是被他发挥到了极致。赵长河这般委屈求全,只会让宋之显更加肆无忌惮! 等到赵长河到了极限,再忍不下去时,就是探出宋之显靠山的机会! …… 回到县衙,唐韵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不跟陈言谈论公孙城的事。 陈言也不多说,到了这一步,等着瞧就是了。 公孙城必须放,让益王宽心,不至于立刻动手。 反正就算公孙城被放了,他也休想逃出陈言哨探的监控,随时可以再抓回来。 “陈大人,多谢你的马车。”下了车,唐韵客气了一句。 “不客气,多谢你的银子。”陈方由衷地道。 这马车从人工到用料,全部成本加起来不到二百两。 三千两银子,他只能含泪血赚二千八百两。 当然,若是让别处的工匠来制作,就算三万两也制作不出来。 先不说技术问题,只说里面的一些小部件。 一来由于大周炼铁技术落后,难以炼制出韧性高强度好的钢铁。 譬如制作一根铁棍,青山县直径半寸的铁棍,其强度就能超过其它地方两寸粗的铁棍强度,这种材料的断层式技术差距,简单堆银子根本堆不出来。 二来加工工艺也不发达,难以将原材料制作成又细小又强韧的小部件。 譬如弹簧,别看只是个不起眼的部分,光是制作成螺旋状这一点,或许还能办到,但是只要一压缩,立马绷断,根本无法起到应有的减震作用。 当然,这也不只是大周的问题,全天下所有国家都是如此。 这是技术层面的落后,若是靠大周这工业发展速度,搞不好过个百八十年,都没法制成可量产及合格的螺旋压缩弹簧。 而这一切,全部基于陈言前期投入的、以十万两银子计的基础材料工业研究。 如今这些工业研究有了一定规模,所有设备、人才、场地等全部都是现成的,才会让超级马车的成本控制到二百两以内。 说到底,赚的就是人无我有,收割富人的韭菜,自然利润空间由得自己定,只要在富人可承受的范围内。 而富人可承受的范围,通常都大得超出常人想像。 “东家,是时候回去了吧?”一旁,黎蕊提醒道。 “我去和陈夫人道别便走。”唐韵点点头,这一日偷闲,有得有失,差不多该回去了。 陈言自是陪她入内,到了后院,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悠扬的乐声。 缓慢而轻松,予人一种很惬意的感觉。 “想不到陈夫人还精于乐律。”唐韵讶道。这后院没有外人,自然是陆卿儿了。 “哈!周姑娘你高估了她,我家卿儿会的事挺多,可乐律绝不在其中。”陈言却是一笑,“这曲子,必然是别人弹的。” 乐声是来自后堂,两人穿过院子,一路而行,只听那乐声清扬舒缓,听得人身心俱惬。 “卿儿!周姑娘要走了,想和你道别,快快出来。”陈言嚷了一声。 “我在练习室,暂时不能出去啊!”里面传来陆卿儿的回应。 “练习室?”唐韵一呆。 “噢,是我特意为卿儿弄的一间屋子,供她使用。”陈言一边解释一边进了后堂。 “做何使用?”唐韵有些好奇。 “是用来练……我的天!你们这是……”陈言正说到一半,突然大惊,意外地看着前面。 第224章 瑜伽课开班了! 这时两人已经走进一间大屋子,长宽均超过三丈,足足有寻常屋子五六间那么大。 屋内焚着熏香,装修布置极为典雅,地板是纯木地板,四墙上挂着不少仕女图。 此时在屋子一角,一个约三十来岁的女子身着纱衣,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具木琴,此刻的乐声正是她弹出来的。 但真正让陈言惊呆的是,屋内除她和陆卿儿外,竟然还有二十来个女子,年纪从十多岁到三四十岁不等,整齐地排成五列,每个人身下都有一个约三尺宽、七尺长的毛毯。 此刻,她们正统一地跪趴在各自的软毯上,双手按在毯上,正竭力将腰往下压,将后面努力往上翘起来。 而陆卿儿则像个领舞一般,独自一人跪趴在众人前面的软毯上,摆出同样姿势。 听到陈言的惊呼声,所有目光全刷刷刷地转过来看他。 “我在教大家做瑜伽呢!”前面的陆卿儿甜甜一笑,说了一句。 陈言目光从众女身上逡巡而过,最后落在陆卿儿身上,这才恍然。 猫牛式! 好早以前,陆卿儿就说过想开个瑜伽班,教授瑜伽,陈言自无异议,反正她想做什么,他都是全力支持。 只是这段时间他忙着诸般事务,没想到她这个班终于开了。 这间瑜伽练习室原本是他为陆卿儿准备的,现在则刚好做了她教授瑜伽的场地。 还请来琴师,给她们配乐练习瑜伽。 “见过大人!” “大人午安!” “大人,打扰了!” 一众女子这时才七嘴八舌地跟陈言打招呼,个个脸蛋都噌地一下红了起来。 众女显然因为都是初学,姿势做得很不到位,千奇百怪,而且这姿势着实有些羞耻,在陈言这个大男人面前难免羞涩。 有几个女子忍不住就想爬起来,但陆卿儿却制止了她们,让她们继续保持练习,不能中途而废。 “你们继续,不必理睬本官。” 陈言笑呵呵地点头说道,目光从诸女身上掠过,心里暗热。 虽说这里面有些能做他婶婶辈儿了,但大部分都是年轻女子,估计是卿儿平时常在一起玩的闺蜜,个个身段佳体态妙,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而且更要命的是,陆卿儿还统一了她们的服装,让她们清一色穿上了瑜伽服! 大周的服饰,是以男裤女裙为主,女子多穿裙装。 但裙装并不适合练瑜伽,因此陈言特意为陆卿儿设计了一套瑜伽服。 自然,材料上比不上他前世那种纤维材料,很难做出那种贴身又充满弹性的紧身衣,但是他大量使用丝绸,加上合适的裁剪,还是成功模仿出一套有六七分像的紧身绸衣裤。 不仅可以让卿儿练习时更方便,而且还能将她的体态凸显出来,更方便陈言欣赏她的优美身姿。 陆卿儿开了瑜伽班,竟然让每个女子都来了一套,那曲线紧勒、玲珑浮凸的一具具娇躯,看得陈言口干舌燥。 看来,支持卿儿开瑜伽班,支持得太对了! 这满室的赏心悦目,要是收门票,哪怕一两银子看五分钟,估计那些男人也得抢破头! 旁边的唐韵从进来起就一脸懵,到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这都什么情况! 这一个个像小狗似的,那种趴在地上的姿势,真是看得她面红耳赤。 还有这些衣衫,简直匪夷所思,穿在身上,她们不害臊的吗? 她自己就是女子中的异数,可看到这种场面,还是很难接受。 青山县自从陈言上任后,一改大周其他地方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风气,鼓励女子出门甚至上工。 这一招不但成功拉动了青山县的本土经济内循环,而且还最大程度发掘了劳动力,并且也改变了大多数人的保守观念。 是以女子比别的地方要放得开,换了是其他地方的女子,让她们摆出这种姿势,难如登天!更别说还要在一个男人的面前摆,早就羞得跳河了! “周姑娘,你也来练练吧!”陆卿儿热情地招呼道。 “这,不必了。”唐韵红着脸道。 要她摆出这种姿势,那不如杀了她算了!更何况,陈言还在这,她岂能让他看到这么羞人的一面? “你不是说你背疼么?瑜伽里面还有好几种姿势,对背部放松调整很有帮助的,包括这种猫牛式,也能帮你缓解背上的酸疼。”陆卿儿爬了起来,轻快地走到她面前。 “真的不必了!”唐韵赶紧拒绝。 见她不肯,周围其他女子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真的用呢!我以前老是背疼,多亏卿儿夫人教我,现在好多了!” “你试试就知道了,试一试又不会掉块肉。” “用不着害羞,咱们这都是女人嘛。” “人陈大人还在这呢!” “嘻嘻,陈大人看一看又不影响什么。” 众女嬉笑声中,陈言也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本官还有事,就不在这影响你们了。” 有些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几眼,这才离开。 唐韵见他那眼神,心里暗哼。 这家伙,果然是个色胚! 转头再看众女,无不在吃吃而笑。 “瞧见没有,大人刚才看你了!” “瞎说,他哪是在看我,明明是在看你。” “哎,不像我这黄脸婆,大人都不看我半眼。” 唐韵听着她们相互间取笑,不禁愕然:“你们……都不介意么?” 一个年轻娇俏的女子莞尔道:“多少女儿家,都恨不得嫁给大人呢,巴不得他多看自己几眼,哪会在意呢?” 另一个丰腴的女子叹道:“可惜只有卿儿命好!” 陆卿儿颊上微红,说道:“别胡说了,专心一点,瑜伽要是练岔了,会伤着的。” 众女这才纷纷敛去笑容,专心练习起来。 唐韵惊呆了,感觉这一屋女子是不是都患了失心疯。 就陈言那个色鬼,居然这么多女子喜欢他?! 她们到底是中了什么魔,难道不知道这家伙又贪又色,满嘴歪理,根本不靠谱好么! 真正的好男人,应该是那种俊朗沉稳的正人君子! 陆卿儿看到她神情,哪会不明白她的想法,说道:“周姑娘,你定是十分瞧不起我家大人吧?” 唐韵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道:“这么明显么?” 第225章 这还能治体弱多病? 陆卿儿嫣然一笑,挽着她胳膊,柔声道:“也不怪你,慧眼识珠的人,本来就不多。若是接触得深了,你自然明白他是多好的人。” 唐韵有些郁闷。 这话不就是在说她没慧眼? “不说这个了,来,我先教你几个姿势,你试一试,肯定会有效果的。”陆卿儿没再继续说下去,拉着她走到前面软毯处。 唐韵其实也有些好奇,这些从未听闻更没见过的动作,能让这么多女子交口称赞,到底有什么玄机? …… 县衙外,黎蕊坐在马车上左等右等,不知不觉等了大半个时辰,却没见唐韵出来。 她有点奇怪,忍不住下车到后面找了找,直到找进后堂,才终于找到唐韵。 站在练习室门口,黎蕊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地上。 练习室内,陆卿儿的旁边多铺了一条毛毯,此刻唐韵正仰躺在毯子上,双腿并拢笔直地朝着空中。 因为姿势的缘故,裙摆直接敞了下来,仪态大失。 当然不只是她,整个练习室里二十来个女子,均是同样的动作,玉腿林立。 不过和从小练武的唐韵不同,她们的姿势千奇百怪,而唐韵却是动作标准,和做示范的陆卿儿相比都不逊色多少。 “哇,周姑娘你好厉害!才练习了两次,就能做得这么好!”陆卿儿赞叹道。 “这个动作确实神奇,我感觉背上的酸疼感似乎完全消失了!”唐韵也颇为兴奋。 陆卿儿教了她好几个能缓解背部紧张的动作,一开始她还十分拘谨,但很快就融入其中。 明明每个动作看着都挺简单,可练到现在,她已是出了好几身香汗,不过原本仍有不适的背部,确实舒缓许多。 这和她所学的武艺截然不同,并不讲究力道和速度,反而对柔韧和耐力的要求相当高。 纵然是自幼习武的她,初上手时也有些吃力。 “你这只是刚开始而已,我家大人说了,若是一直坚持,将来受益无穷呢!”陆卿儿欣然道。 “什么?莫非这是他教你的?”唐韵一下愣住了,随即一下反应过来,哼道,“他怕是为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目的吧!” 和单纯的女孩不同,她虽然也是未嫁之身,但宫中会教授一些男女之事的知识,因此她对那方面的事,并非全不明白。 这所谓的瑜伽,简直是女子羞耻姿势大全,很多姿势都是契合“那方面”的动作。 陈言教给陆卿儿,不必说,定是为了满足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哪知道陆卿儿一听这话,立时大摇螓首。 “不,周姑娘你这可猜错了!” “我家大人教我瑜伽,乃是因为我自幼体弱多病。” “像这般温暖的天气,也总觉寒冷,每次受凉都得二三月方见好转。” “后来大人教我后,我练了一段时日,如今感觉身子骨都比以前轻盈柔韧许多。” “而且渐渐也康健起来,纵然是三九寒冬,也不易受凉呢!” 唐韵大感意外,从陆卿儿脸色上,确实很难看出她曾经体弱多病。 要这样说,陈言竟然还是好心了? 可这瑜伽,真有这么神奇么? 她正要说话,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东家!你这是……这是……” 唐韵下意识转头看去,见是黎蕊,欣然道:“黎蕊,你也来学一学吧,这个叫瑜伽的东西,颇为神奇。” 黎蕊懵了:“啊?” 等到傍晚时,瑜伽课才结束。 黎蕊也学了几个动作,终于明白为何圣上要称神奇。 她长年习武,身有积伤,腰和左腿更因曾经扭伤而较为僵硬,练了一番后,竟感觉原本僵硬的所在柔软了不少。 这还只是第一次,若是长期坚持,说不定效果更佳! 众女纷纷告辞离开后,唐韵正要告辞,陆卿儿却兴致勃勃地拉着她道:“周姑娘,咱们走吧!” 唐韵满头雾水:“去哪?” 陆卿儿奇道:“你忘了么?方才跟你说过的,你们俩这身衣服都不行,得给你们准备专门的瑜伽服呀!” 唐、黎二女同时一愣,对视一眼,不禁颊上生霞。 刚才陆卿儿确实提过,不过两女忙着练习,没太在意,想不到她真记在了心里。 “这,不用了吧?制衣费时,我们还要赶回京城,不能耽搁那么多天。”唐韵迟疑道。 她比预计的行程,已经晚了半日,要是等做好瑜伽服,那不是得好几天之后了? “用不着,一会儿就好,耽搁不了你们的行程,走吧走吧!”陆卿儿拉着她往外走去。 “一会儿?陈夫人,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黎蕊疑惑地问道,先一步把唐韵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大周普通百姓,大多是购买布料,自己缝制衣衫。 因此一般小城,甚至连成衣铺都没有,只有布坊。 只有一些大城,才有成衣铺,而且多是售卖价格昂贵的衣衫,并且款式很少。 一些极为流行的款式,或许能直接买到,但像瑜伽服这种完全颠覆了认知的衣衫,是不可能直接买到的。 若有要求,可以请成衣铺的匠人制作,可通常快则三五日、慢则十天半月,才能制好。 没办法,纯手工制作,不想匠人精神都不行。 陆卿儿浅浅一笑:“周姑娘想必还未进过我们青山县的成衣铺吧?” 看着她有些神秘的笑容,唐韵和黎蕊都不由好奇起来。 到底成衣铺有什么名堂? 不多时,三女到了一家名为“卢婶成衣铺”的店内。 入店后,唐、黎两女顿时被琳琅满目的款式,给吸引了目光,大感惊异。 这铺子里少说也挂了四五十件衣裙,件件款工不同,用料和缝艺都非常出色。 “这件衣服好漂亮!怕是不便宜罢?”黎蕊看中一条碎花裙,有些爱不释手地轻轻抚摸着裙面。 “上面有价标,一看便知。”陆卿儿将裙子另一边掀了起来,上面确实挂着一片布条,上面写着价格。 “什么!”黎蕊只看了一眼,瞬间石化! “有多贵?”唐韵见她神情不对,一边问一边过去看了一眼,霎时也懵住了。 第226章 此物唤作缝纫机 出乎她意料,这裙子才二钱银子! 这怎么可能! 这布料这手工这染色这花纹,若是在京城,想要制作一条这样的裙子,至少也要三两银子! 唐韵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转头又看另一条看着就挺华贵的袍服,更是大吃一惊。 按她判断,这袍服至少也得五两银子。 可价标上写的是“五百文”! 半两银子,就能买到在京城值五两银子的衣服,这未免也太便宜了! “卢婶,我又来啦!”陆卿儿瞧见有个三十多岁的福态妇人迎了过来,连忙说道。 说完,还低声对唐、黎二女说道:“卢婶是咱们青山县首屈一指的裁缝,我家的衣服都是找她做的。” “哟,是卿儿啊,是大人又有什么好点子要让我代工么?”卢婶热情地迎了过来。 “不是,我瑜伽班多了两名学员,要多两套瑜伽服,麻烦你帮忙缝制一下。大概多久能做好呢?”陆卿儿问道。 “两件么?半个时辰吧,是这两位吗?”卢婶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看向唐、黎二女。 “什么!半个时辰?!”两女都是大吃一惊,唐韵脱口而出。 “若是急着要,还可再快些,不过至少也得三刻钟。”卢婶说道。 两女听得瞠目结舌。 这怎可能办到! 宫内便有御衣匠人,唐韵的衣衫全都是由匠人缝制,她自己也曾好奇,去观摩过匠人缝制衣裙的过程,深知那是多么费功夫的事。 别说一个时辰,十个时辰也休想弄得好! 更何况,这还要的是两件! 当下卢婶拿来软尺,替二女分别量了尺寸,随即便进了里屋。 陆卿儿瞧出两女的好奇,笑道:“进去看看吧。” 说着,当先跟进了里屋。 唐韵连忙跟了进去。 铺面后面是个大大的工坊,里面到处摆放、悬挂着布料和衣衫,还有两个大大的裁剪台。 以及最让二女好奇的,还有八套造型奇特的桌椅。 桌面上,有种奇形怪状的铁制玩意儿,桌下则有可以踩动的踏板。 仔细一看,桌面上的那套铁制器具中,还有已经穿好线的针。 “这会儿我铺里的裁缝都回家了,我亲自动手给你做吧。”卢婶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捋起袖子拴上围裙,在裁剪台上忙碌起来。 她手法熟练,没一会儿功夫,就裁好了大大小小的丝绸布片,形状各异。 然后拿着一块块的布片,坐到了其中一把椅子上,将两片布料边缘叠在一起,放在针下。 “这是什么?”唐韵忍不住问道。 “周姑娘还没见过吧?这是缝纫机。”陆卿儿解释道。 “缝纫机是何物?”唐韵听得睁大了眸子。 陆卿儿犹未解释,卢婶已然动作起来,脚踩得风火轮似的,上面的针飞快地一下下扎下又抬起,转眼间已经将两片布料缝在一起! 唐、黎二女全看懵了,张口结舌地看着卢婶熟练地调整绸料的位置,继续飞快地缝制着。 针飞线舞中,一片片裁剪好的面料被缝制在了一起,以快到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完成了一件瑜伽服的上衣制作。 “这……这……”黎蕊结结巴巴,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太震撼了! 这种缝制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而一切都因为那台神奇的缝纫机! 很快,第一套瑜伽服缝制完成。 唐韵有些迫不及待地先拿到试衣间换上,出来时,黎蕊看得双眼发光。 这衣服简直是最能衬托出女子美丽身段的好东西,将圣上的曲线完美勾勒出来! “如何?”唐韵问道。 “简直太合身了!”黎蕊由衷地道,“我还是头一回觉得东家这么有女人味儿呢!” 唐韵瞪她一眼,但心里却隐隐有些欣喜。 人靠衣装。 她平素穿着,贵气是有的,但像这样能将女儿家身段完全展现出来的,却几乎没有。 毕竟,她的精力是在国家大事上,而不是在这些上面。 如今陡然换了身装束,倒也挺新鲜。 “穿着可还舒服?”陆卿儿问道。 “确实不差。”唐韵点点头,虽然有些羞涩,但这套只用了两刻钟便缝制好的瑜伽服,穿在身上的感觉丝毫不逊色于宫中手工制成的衣衫。 加上丝绸本身有相当的弹性,松紧适宜,稍微活动了两下,感觉比平时穿着的衣裙要更加利于动作。 “那以后你练瑜伽时,便穿着它罢!”陆卿儿含笑道。 “总共多少银子?我来付钱。”唐韵说着去拿荷包。 “不用,周姑娘是我们的大客户,这点花费,由我请客吧。”陆卿儿却拦住了她。 “那便多谢陈夫人了。”唐韵也不是纠结这些小钱的人,向她道了谢。 “难怪这里的成衣这么便宜,原来是因为那种神奇的缝纫机。”黎蕊有些感慨,“有了它,一个人一天之内,至少能制作出十几件成衣。” 唐韵也是同样的感觉。 成衣制作费时,但缝纫机却能大幅提升制作速度,自然也就将人力成本压低。 “这只是一方面罢了,成衣的主成本还是布料和染色。” “大人为了让青山县的普通百姓实现购衣自由,不但制作了缝纫机,还设法压低了布料和染料的成本。” “而且除此之外,还从县库拨银补贴,如今才会有这么便宜的成衣供百姓购买。” 陆卿儿解释道。 唐韵吃惊道:“由县库拨银补贴?!” 陆卿儿点头道:“对呀,不只是衣服,青山县好多货物,都是由县库补贴的呢,好让百姓花很少的钱,就能买得到。” 唐韵心潮起伏,难以平息。 万万想不到,天天把赚钱挂嘴边的陈言,竟然将赚来的银子,拿来补贴百姓!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唐韵喃喃低语。 旁边的黎蕊却惊奇的是另一件事,问道:“陈夫人,你刚才说,缝纫机是陈大人发明的?我没听错吧?他还懂得这些个女人家的东西?” 陆卿儿抿嘴一笑:“女人家的东西,他懂得还少么?连这瑜伽服,都是他鼓捣出来的呢!” 说着,她脸蛋突然一红。 这套瑜伽服上,还有些让人羞于启齿的玄机,只是说出来,未免有些…… 第227章 完美金龟婿 当初陈言设计时,本来只是为她弄的。 因此,有些部位,设计成了可开合式。 比如腋下位置,设计了开口,平时用绳子拴紧,需要的时候,将活扣的绳结一拉,就会出现一个可容手掌探进去的口子。 还有更羞人的,裤子上也设计了类似的口子…… 不过她开班不能让学员也都穿这样的,这才将这些有口子的地方,全都缝死。 估计,这事要是告诉这位周姑娘,她怕是这辈子都不肯再沾这瑜伽服一指头了吧? “哼,他倒是什么都懂。”唐韵轻哼一声,心中却忽然闪过一念。 似乎,她有点明白卫菡为何会对陈言那般的情态。 卫菡平时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对无能之人,一向看不起。 但相应地,她对有能耐的人,极为敬重。 陈言多才多能,而且还不偏科,能力上,大能兼济天下百姓,小能独善一户安稳,实是世所罕见的奇才! 卫菡会对他另眼相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可惜的是,因为某些缘故,唐韵不能让她喜欢陈言! 不多时,第二套瑜伽服也缝制完毕,黎蕊欢天喜地地穿上。 “这衣服太漂亮啦!”她喜滋滋地原地转了几个圈,忽然道,“真想让姐妹们也有一件。” 这衣服有些像夜行衣,但因为材料的缘故,比夜行衣有弹性,穿着也更舒服。 “你这么记挂她们,那买给她们呗。”唐韵白她一眼。 “那还是算了,我哪有这么多银子。”黎蕊吐吐舌头。 这衣服可是丝绸的,价格再便宜也得一两以上,几百件那么多,她哪买得起? “不如这样,日后周姑娘可让你们商会的姐妹,都来我这里学习瑜伽,我每人免费赠送一套瑜伽服如何?”陆卿儿提议道。 “这,未免让陈夫人太破费了。”唐韵愕然道。 “没事,本来我开班教瑜伽,也没收学费,只是闲着无聊找个事做。”陆卿儿嫣然一笑,“不瞒周姑娘,来我这学瑜伽的姐妹们,也全是由我包办的瑜伽服,没让她们花银子。” “那得花不少银子吧?”黎蕊咋舌道。 “不打紧,反正我家大人给我的零花银子不少,百来两银子着实不算什么。”陆卿儿不假思索地道。 陈言平时虽然闲暇时候也多,但终究还是有不少时候在外面。 陆卿儿在家有时也会闲着无聊,陈言知道这一点,因此平时给了她不少零花钱,让她和闺蜜们逛街购物打发时间。 她因此在钱这一点上并不太在意,自然也并不需要靠教瑜伽赚钱。 黎蕊也不禁一脸羡慕:“看来嫁给陈大人,还真是……” 话到一半,突然看到唐韵狠狠瞪来的眼神,她赶紧闭上嘴,不敢再说。 凤翎卫也不是终身职业,等到年岁上来,像青鸢那般极受器重的姐妹,可能会得到赏赐,有个封爵什么的,终身无忧。 可大多数凤翎卫,还是要择婿嫁人。 若是能够嫁给一个疼爱自己、又肯给大把大把零花银子的相公,岂非女人家最想要的? 从这个角度,这个陈县令,简直是女人心中最完美的金龟婿啊! 唐韵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看这丫头神情,要不是有她这个圣上在这,怕不是这会儿已经想去委身嫁给那个色胚了吧! 看来,当初挑选白鹭来接洽这边的事务,还真是没选错。 白鹭和陈言算是有私怨,自然不可能被这些事所惑,影响她的立场,反而能更好地办事。 “算了,回去罢!” …… 武阴城,赵长河府中。 “什么!你再说一遍!” 灯火辉煌的花厅内,摆开了宴席。 宴席上,自然少不了主人赵长河,以及被他宴请的宋之显,还有陪席的何惇。 燕儿正跪在宋之显那一桌旁边,拿着酒壶为他斟酒,此时也不禁为刚刚听到的话花容变色。 “大人,下官所睡的那床,实在是太硬了,所以想今晚移住花院。”宋之显笑眯眯地说道。 啪! 燕儿手中酒壶一个没抓稳,掉在地上,摔碎开来。 宋之显脸色微沉,不悦道:“连个酒壶也拿不稳,你还如何服侍本官?” 燕儿不能置信地道:“你……你竟要……” 什么移住花院,分明就是想要过去享用那满院的如花似玉! 啪! 这次是宋之显反手一记耳光,搧在了她俏脸上,直搧得她惨叫一声,侧倒在地。 “区区奴婢,什么你你你,半点礼数不知,这一掌,便权作教训罢!” 宋之显收回手,冷喝一声。 燕儿捂着脸颊,不能置信地转回头看他,眼眸中现出恐惧之色。 不过一日间,便从前一晚的百般温存,变成如今的冷漠动粗! 这个人,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并不了解男人。 就算是喜新厌旧,也不至于这么快,便对她产生厌烦了吧? 唯一解释,就是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在玩弄她,从没把她放在心上过! “宋之显!” 赵长河也是相当意外,喝声脱口而出。 岂有此理! 打狗也得看主人,他这个主人还在这,对方竟然对他的人动粗! “大人,燕儿今晚便不用陪下官了,大人且留着自己享用罢。”宋之显没有半点惧色,反而再次露出笑容,“花院那边,下官自去便是,无需引路。” 说着,他站起身,再不理睬地上的燕儿,和怒色满面的赵长河,便要离去。 赵长河气得牙关紧咬,恨不得直接叫来府卫,将他当场格杀! 可是,他终究不敢! 宋之显接任,已只差一道谕旨,若是闹翻,他赵长河如何承受得起来日的后果? 为了一个花院,以及里面收养而来的几个丫头,不值得! 宋之显清楚将他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微微冷笑。 就在这时,地上的燕儿突然一把抱住他小腿,嘶声道:“宋大人,你怎能如此对付我!我一心只求与大人琴瑟共鸣,此情可昭天地,你为何这般辱我!” 宋之显低头看向她,不由莞尔。 “区区奴婢,也敢妄想高攀本官高枝?” “再怎样打扮花枝招展,你终究要明白,你不过只是这府中一婢!” “主人若是乐意,享用你一番,便算你的福分。” “说什么琴瑟共鸣,你,配么?” 几句话,如利箭般狠扎心底! 燕儿直气得眼前一黑,悲呼一声,几乎昏厥在地。 事实上,她并没有对他动什么真情。 可这些话,太伤颜面自尊! 第228章 你可以试试 宋之显失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原本就是赵大人拿来讨好本官的玩物,怎么搞得像是真动了情似的?松开!” 猛地一脚,想把脚从燕儿的手中拔出来,却拔不动。 他不禁恼了,连着踹了她几脚,骂道:“贱婢!不松开是吧?本官这便将你打杀,看你还如何放肆!” 燕儿吃痛之下,下意识的松了手。 可宋之显仍不罢休,继续往她娇躯上猛踹。 “大人,救我!啊!”燕儿痛不堪言,惨叫着朝赵长河求救。 赵长河面色惨白,双手握紧,但却一直没有动弹,甚至连劝阻也没有。 燕儿整颗心全沉到了底。 到这刻,她才终于彻底明白,宋之显的话虽然残酷,但却没说错。 她终究只是这府中一婢,不值分毫。 赵长河看重她,是因为她能替他做事。 可这并不是视她为自己人,只是拿她当工具,根本不可能为她和宋之显翻脸! 宋之显更是得意,忽然抄起地上一个凳子,高高举过头顶,便要照着燕儿的头砸下! 这要砸中,哪还有命在! 燕儿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抱住了头,眼前一黑。 完了! “宋大人,适可而止。” 一声冷语,忽然响起。 宋之显动作一停,转头看去,立时和何惇平静的目光对上。 “怎么?何府丞想要为这贱婢出头?”宋之显冷然一声。 “婢,也未必贱;官,也未必贵。”何惇仍稳坐不动,淡淡地说道。 “你在骂本官?”宋之显怒容陡生。 “非也,此话乃是出自一位大人口中,何某只是有感而发,宋大人若要对号入座,那是你的事,与何某无关。”何惇仍是那不急不徐的语气。 地上的燕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何惇。 赵长河都不敢救她,可何惇竟然会帮这忙! 如今整个府中,除了赵长河和已经替换的护卫外,没人知道如今这里已是何惇的掌握。 而此前,她一直以为此人只是个规规矩矩的佐官,平时并不擅于巴结讨好上官,不苟言笑,极为普通。 万想不到,竟是这不起眼的男子,出声救她! “若本官不住手呢?”宋之显神情凶恶起来。 “依大周律,官员触法,罪加一等。”何惇不卑不亢地道。 “呵呵!你以为本官会怕?”宋之显怒极反笑。 “你可以试试。”何惇仍是那副平静的神色,但心中却是一亮。 机会来了! 说不定,都不需要等到赵长河爆发的时候,便能探出宋之显背后靠山是谁! 人在得意忘形和盛怒状态下,最容易失言。 此刻宋之显显然正在这两种情绪下! 宋之显狞笑道:“何惇啊何惇,你以为本官是谁?你尚不明白,为何你会被吏部否决吧?不妨告诉你,本官在朝中,那可是……” 话刚到这处,他突然顿了顿,没有继续。 片刻后,他才再道:“哼,目下本官不和你一般见识,便暂待几日。等谕旨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在本官面前猖狂!” 说完,一转身,大步而去。 何惇暗叫可惜。 就差一步,就能知道这家伙背后之人是谁。 眼见宋之显离开,赵长河才松了口气,眼神复杂。 何惇说过的话,如今正渐渐证明。 宋之显确实贪得无厌,一个燕儿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如今连整个花院都赔进去了。 未来几日,那里将成宋之显肆欲之所,而他堂堂府尹,毫无办法! 燕儿慢慢从地上爬起,走到何惇面前,跪下道:“婢子多谢何大人救命之恩。” 何惇轻轻端起酒杯,说道:“举手之劳,无需挂齿,你且下去歇息罢。” 燕儿眼中现出恐惧之色:“我……我无处可去。” 她的居处,也是在花院。 这要是过去,那今晚宋之显还不弄死她? 何惇轻啜一口,说道:“赵大人的居处,该有你一席之地。” 赵长河沉着脸看他一眼,才道:“今夜你便到我偏房睡吧。” 燕儿虽说这会儿也是恨赵长河方才不救自己,但也唯有这法,只好道谢,这才去了。 席间只剩两人,赵长河叹道:“本官确实未曾想到,此人竟是如此猖狂。” 何惇意味深长地道:“可惜,如今后悔也晚了,这还只是个开始,大人引来的这火,不会就这么烧尽。” 赵长河一震,脸上阵阵青白交变,道:“你不必冷嘲热讽!不过区区一院丫头,本官岂会放在心上?夜了!本官先去休息。” 愤然起身,扬长而去。 何惇看着他背影,想起了陈言对宋之显和赵长河两人的评判,眼肿透出敬服之色。 这两人每一步的反应,都在陈言的预判之中。 看来,离谜底揭晓之日,不会太远了。 赵长河气呼呼地回到自己居处,喝退婢女,在屋里坐着生闷气。 “老爷,又是因为那宋之显的事生气?”夫人关上房门,走到他身侧,温声问道。 “那狗贼,简直真把自己当我这主人了!”赵长河气得够呛,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老爷,何需生气?那一院丫头,横竖以后也无他用,给了他便是。”夫人撇撇嘴,反而暗暗开心。 赵长河在花院里养的那些女子,并不全是拿来巴结上官使用,自己也时常在那享乐。 赵夫人多年被冷落,自然心里颇有怨意。 现在花院被人霸占,赵长河以后便只能回来陪她了。 “唉,如今最麻烦的是,此人似乎并未因此对本官心生感念。”赵长河叹了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那如今该怎么办?”赵夫人问道。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赵长河又叹了口气。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不但前惹陈言,而且现在又惹宋之显,原本至少还能安然退隐,现在可好,招来姓宋的这祸星,以后怕是都难了! …… 深夜,陈言才从炼钢厂回到县衙。 那边如今新的设备和厂房正加班加点地建设着,也是未来的重点项目,只等完成,便可大规模开展炼制。 “卿儿!公子我饿了,点心在哪?” 进了内堂,陈言嚷嚷起来。 没人回应。 陈言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不见陆卿儿踪影,不禁大奇。 这个时候她该在家才是,去哪了? 第229章 温泉里不只一个人! 叫来值夜的衙役一问,说是没见着夫人出去。 陈言这下更奇了,想了一会儿,不在后堂也没外出,那她可去的地方只有人造温泉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热。 有些日子没跟她泡过鸳鸯浴了,正好趁这机会,跟她好好亲热亲热! 不一会儿,他到了人造温泉那院子,还在外面,就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 果然是在这! 陈言兴冲冲地进去,三两天裉去外衫,推开房门,大叫道:“卿儿!公子和你鸳……啊?!” 话到这儿,却突然愣住了。 屋子里,雾气氤氲。 人造温泉内满满当当的温泉热水,里面不只是陆卿儿,而是三位佳人。 除她之外,赫然还有唐韵和黎蕊! 三女均拿毛巾包着头,避免头发被温泉水弄湿,其中唐韵正惬意地靠在池边,享受着温泉中的热量带来的舒适,粉颈以下全泡在水里。 黎蕊却是站在温泉池中,背对着房门的方向,正将左大腿一处指给泡在温泉中的陆卿儿看。 陡然听到陈言进来和说话的声音,三女同时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 屋子里安静若死,只剩热水持续流入温泉中的水声。 过了片刻。 黎蕊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呀!” 随即猛地一下蹲了下来,将身子泡回温泉内。 唐韵稍慢半拍,惊得连忙抱胸夹腿,怒叱道:“滚出去!” 陆卿儿也傻了眼,惊叫道:“公子你怎么进来了!” 陈言一个激灵,以最快的速度退到了门外,将房门砰地一下关上。 “我不知道里面有别人啊!话说,她们不是已经走了吗!” 这话确实是实话,他离开瑜伽室后,就去忙自己的了,本以为唐韵应该已经离开,哪知道她们还在这! 到了院子里,陈言心有余悸地在院内石桌边坐下,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平时他没太在意,想不到周姑娘这个叫黎蕊的护卫,原来身段这么好! 她一向都是武服劲装,遮掩住了她身形,还总是绷着个脸,让人很难去留意她女性的一面。此刻才知道,竟是明珠暗藏,着实有料! 虽然刚才他只看见了她背影,但那长腿纤腰的姿态,已经深深印进他脑海了。 好一会儿,陆卿儿才穿上衣服开门出来,嗔道:“公子,你怎会这么鲁莽?” 陈言苦笑道:“我哪知道里面还有别人,原以为只有你来着……她们生气了?” 陆卿儿点点头:“周姑娘可气了,哆嗦着说要斩你的头。我估摸着只是气话,她又不是当今的皇上,哪能为这点事斩人头呢?” 陈言失声道:“我又没着她什么东西,她至于这么气吗?” 陆卿儿愕然道:“真没看到?” 陈言有些心虚地说道:“那哪看得到,温泉水那么浑,光看到她头了!” 温泉水里面加了东西,确实浑浊,想看清楚那肯定办不到,可是,大体的轮廓嘛……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他注意力全在黎蕊那边了,确实没太注意唐韵的情况。 陆卿儿叹了口气:“那我试着劝劝她们吧。” 陆言忍不住道:“她们不是说要走吗?怎么还在这?” 陆卿儿一五一十,把后来的事说了一遍。 本来弄好瑜伽服后,两女是准备离开的。 但出了铺子,外面夜市已经热闹起来,唐韵见夜市竟也是人头涌涌,比之白日丝毫不减,大感震惊,又看到夜市一些新奇玩意儿,就忍不住逛了一会儿。 不曾想,这一逛,就逛到了深夜。 见夜色已深,陆卿儿便劝她们再留一晚,唐韵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结果你们回来就去泡温泉?”陈言恍然大悟。 “本来是我和周姑娘泡的,后来周姑娘说让黎姑娘也泡泡,黎姑娘就下了水。” “她跟我聊起瑜伽,说到了她曾腿上受过伤,平时那里总有些僵硬,练了瑜伽后舒缓许多。” “还站起来,把腿上受伤的地方给我看,结果就在那时,你进来了。” 陆卿儿说到这儿,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言一眼。 陈言哪会不明白她这眼神啥意思,肯定是刚才发现他猛盯着黎蕊背影瞧了。 他干笑一声,道:“这真是意外,你帮我好好解释解释。” 陆卿儿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次日天尚未亮,黎蕊便醒了来,简单收拾之后,便要去服侍唐韵。 昨晚她们仍被安排在县衙后面的小院内住下,发生了那事后,再没心思泡温泉,遂匆匆休息。 虽说心中恼怒,可终究是个无心之失,也很难真的去追究。 刚从屋里出来,她突然一震,只见院子里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 奇怪了,昨晚院门锁得好好的,哪来的箱子? 她警惕起来,上前一看,只见箱子上面附着一封书信。 黎蕊抽出信纸一看,登时愣住。 这信,是陈言写的。 大意是昨晚无意间冒犯,为表歉意,准备了这两箱赔礼。 “哼,一点东西便想让人原谅你?”黎蕊俏脸一沉,哼了一声,信手打开大箱子的箱盖。 心里想的是,不管这箱子里的是什么,都给那家伙扔出去! 但只看了一眼,她娇躯猛地一震,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 半晌,她终于回过神来,转身去拍唐韵的门。 “东家!东家!快起来!” “何事吵嚷?” 屋内,唐韵惊醒,见天色仍暗,不禁有些不满。 在宫中休息不足,天不亮就要起来处理政务,怎么到这儿了,黎蕊还这么不懂事,这么早便吵醒她? “东家,外面有两箱东西,是陈大人送来的,说是向咱们赔礼!”黎蕊急切地道。 “什么?赔礼?扔了!”唐韵怒色陡生,想也不想断然说道。 昨晚的事,她并不是不知道那是无心之失。 可她的身子何其尊贵,哪怕是意外,哪怕她也清楚,当时陈言应该没看到她多少,真正吃亏的是黎蕊,可这也是杀头之罪! 贵为天子,龙躯岂容他人觑视? 若不是和陈言还有那么多生意上的合作,她当时就想将陈言斩了! 现在那家伙还想靠送东西来讨好她?把她当什么?为点小惠便屈服的市井之人? “啊?扔了?那,那太可惜了吧?”外面的黎蕊傻眼了,不由说道。 第230章 此乃无上至宝 “可惜什么,统统扔了,一件也不许留!”唐韵语气坚决。 “可是……可是陈大人好像挺有诚意,要不东家您先看看?”黎蕊小心翼翼地道。 唐韵不悦,起身穿上衣衫,开门出来,看着黎蕊。 “你似乎忘了昨晚真正吃亏的是你!”她冷冷道。 “我决定原谅他!”黎蕊两眼放光,不假思索地道。 “你能不能有些尊严!”唐韵气道。 “东家,你先别急着骂我,你看看他送的东西啊!”黎蕊兴奋地拉着她走到箱子前,“看!” “他还能送出什……”唐韵不情愿地朝里面一看,话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个个精美的盒子,粗略一算,估计得有四五十个。 第一眼,她就认出角落里一排是什么,那包装风格,她当初曾在田氏美妆的铺子里看到过相似的。 乃是京城人人抢购、却供不应求、单瓶能卖到六百两银子的“仙脂玉露”的外包装! 之所以只说是包装风格相似,是因为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区别。 田氏美妆卖的,只是两寸许的一小瓶。 而这箱子里的,每一个盒子高度不会低五寸! “这莫非是……”唐韵惊道。 “绝计没错!我和姐妹们去田氏美妆逛过好几次,这香味儿可熟悉了!”黎蕊激动不已,“这就是那个润肤霜仙脂玉露!” 唐韵不能置信地拿起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果然,里面一大瓶仙脂玉露! 要是按田氏美妆卖的价格,那这一瓶至少值三千两! 而这大箱子里,同样的盒子还有超过五个,合计价值岂非要超过一万五千两银子! 而且在仙脂玉露以外,还有不少其它种类的东西。 唐韵放下仙脂玉露,一个盒子一个盒子打开看。 不但有润肤霜,还有口红,而且颜色竟然还有好几种,此外还有香水、香皂、美白霜等,配齐了全套的化妆品不说,而且还是好几套! 黎蕊跟其他凤翎卫在田氏美妆逛过不知道多少趟,自然是识货的。 这里面送的东西,都不是青山县小铺里卖的那种常见货,件件都是高档货,在田氏美妆定价最便宜的是一种精美口红,定价一百二十两银子!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和青山县小铺里卖的货,其实只是包装区别,本质上完全一样…… “统共加起来,这至少得三万两银子呢!”黎蕊兴奋得双颊泛红,人都麻了! 唐韵太清楚她为何这般开心。 田氏美妆的货物,最近已经在京城富贵人家中掀起了一波热潮,有钱人的姑娘夫人,无不以用了这些化妆品为傲。 自然,凤翎卫们也不知道有多想要这些化妆品,可惜那价格让她们只能望而兴叹。 不得不说,陈言这赔礼,确实厉害。 哪怕是唐韵自己,也不禁心中怦然一动。 “哼,这家伙还算有心,晓得送这些好东西给咱们。”唐韵轻哼一声,拿着一瓶香水,舍不得放手。 虽是心中只有天下,但她终究也是女子,难免会为这些东西心动。 “东家,您误会了,这些是送给我的,不是送给您的。”黎蕊却忽然说道。 “什么?”唐韵一愣。 “您看这里,有个标,写明了是给我的。”黎蕊指了指大箱子的一角,那里果然贴着一张小纸条,写了是送给黎蕊的。 “这是你的,那……”唐韵愕然看向旁边的小箱子,上面同样有张小纸条,写明是送她的。 这箱子顶多只有大箱子的两成大小! “虽然少一点,但还是不少的。”黎蕊小心翼翼地道,一边说一边慢慢移步,把大箱子挡住了。 唐韵一脸黑线。 她要是强行索要,黎蕊当然不敢不给。但身为圣上,哪好意思强要? 可恶! 陈言你送就送,干嘛还区别这么大? 莫非,是因为黎蕊几乎全被他看光了? 唐韵越想越是火大,板着脸去打开小箱子,更是懵住了。 里面居然跟大箱子装的东西不同,并不是一盒一盒的化妆品! 而是一大撂叠起来的纸! “啊?陈大人也太小气了吧!怎么只送几张纸给东家。”黎蕊也是大吃一惊。 唐韵气得真想一把火把这箱子给烧了,却忽然看到那撂纸上面,有一张折起来的字条。 “周姑娘乃是成大事之人,若赠俗物,反低看了你,故赠此图,聊表歉意。” 唐韵满腔火气,一下消了下去。 怔了片刻,她将箱子里那撂纸拿了出来,才发现那是一张巨大的厚纸张折起来的。慢慢展开后,竟有丈许方圆! “这……好像是舆图?可跟咱们的舆图,似乎颇有不同。” 黎蕊定睛一看,讶然道。 唐韵却是娇躯剧震,双眸陡然大亮! 这不只是舆图而已。 而是陈言那个立体舆图的浓缩版! 上面用细笔绘出精确方位,还按比例画上了山川、河流甚至城池、关卡等。 甚至,连各地驰道也绘了上去,包括已经断裂失修的地方,也有清晰的标注。 而且更厉害的是,这上面不只是大周而已。 竟连大周周围十数个大大小小的国家,也一并画在上面! 只不过其它国家绘制,要粗糙不少,大部分地区只有大体的轮廓。 但即使是这样,也是自大周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宏大舆图! 这不是一般的礼物了。 简直是国宝级别! 好一会儿,唐韵才回过神来,珍而重之地将那舆图折好,放回箱子内。 “东家,要扔了么?”黎蕊试探道。 “扔?此物乃是无上至宝,无我准允,任何人不得动它!”唐韵语气中透出一抹亢奋。 这刻她心中的怒火,已然完全消失。 黎蕊只是负责护卫侍候她的凤翎卫,自然看不出这舆图的价值。 但唐韵却清楚,这图的战略意义有多大! 不过在兴奋之余,她心中也有一丝丝异样。 陈言说她是成大事的人,足见其眼光之犀利。 但也能看出,在他眼中,她怕是真的毫无半分女儿家的魅力可言。 否则,怎会半瓶化妆品也不送她? “准备一下,离开吧。” 第231章 终于探出来了 等二女驾着马车离开后,陈言才敢露面。 倒不是怕,他是考虑对方毕竟女儿家,脸皮薄,见了面有些尴尬。 因此才只送礼而不露面。 现在见两女收下了礼物,他才放下了心。 “公子,你为何送周姑娘那张舆图呢?”陆卿儿有些不解。 “送礼,得送到痒处。这个周姑娘乃是奇女子,送一般玩意儿打动不了她。”陈言解释道。 “奇女子也是女子呀,你送化妆品她肯定开心。”陆卿儿自有一番想法。 “化妆品也要成本啊!”陈言翻了翻白眼,“反正那张舆图也是试验品,放仓库里等着蛀虫啃,不如拿来送人情。” “啊?原来公子是这么考虑的吗?”陆卿儿不由懵了。 这要是让周姑娘知道,怕不是得气爆了? 陈言嘿嘿一笑,没说话。 那图确实是不是为唐韵所制,而是他为了自己方便携带,试验制成的平面地图。 这只是初版,在他看来,仍有相当多的不足,譬如纸张过于厚重,便携性上还有所欠缺。 而且周边国家的情况,也因他的情报系统仍未完全覆盖,只能借已知的地志或者舆图来绘制,因此颇有缺失。 他的目标,乃是制作出全天下所有地方的精确舆图! 不过,给周姑娘的话,这份初版已经足够。 他自然看得出来,唐韵不是一般女子。 她未必会喜欢那些女人家的东西,因此他苦想了足足一刻钟,才猛地记起她曾经说过想要他的沙盘,亦即立体舆图。 沙盘自然是不可能,因此他才决定送这舆图给她。 现在看来,效果甚佳! …… 三天后,武阴城。 夜幕降下后,赵长河坐在书房内喝闷酒,旁边只有燕儿服侍。 这几天时间,他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引火烧身。 宋之显完全定居在花院内,每日肆逞兽欲不说,居然还像主人一样,任意使唤将府中的厨子、乐师甚至婢女等。 好几次,赵长河到了午膳时间饿着肚子,才知道厨子被召去了花院,根本没给他这个府尹大人做饭! 一来,是宋之显猖狂。 二来,则是他要卸任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府内外,那些下人自然更想去讨好未来的府尹。 今晚,赵长河本想让厨子弄几个小菜,结果让婢女传话过去,厨子居然回应说宋大人晚上要宵夜,没空给他赵大人做! 气得赵长河七窍生烟,差点想冲过去找宋之显拼命。 奈何自己种的苦果,也只有自己吞下! 燕儿则是留在了他这边,不敢去花院,不过有夫人在侧,赵长河也不好对燕儿做什么。 “大人,夜酒宜轻不宜重,还是少喝些比较好。” 赵长河正喝着,外面忽然有个人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说道。 赵长河抬眼一看,神情陡然一僵。 宋之显! 这家伙这几天都没有再见他,突然来此,莫非又有什么古怪? 燕儿陡见宋之显,更是吓得花容惨白,躲到了赵长河身后。 “宋府丞,你有何事来此找本官?”赵长河压着怒气问道。 “我有两件事,前来和大人商议。”宋之显自顾自地在桌子另一边坐下,伸手将酒壶酒杯拿了过来,斟了一杯,“第一件,便是明日谕令将至武阴,请大人早些准备。” 赵长河瞳孔瞬间收缩,几乎想直接掀桌! 这事他当然积善成德,这家伙分明就是想来当面嘲笑他! 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他忍气吞声地道:“此事我已交待了州府属官,他们自会循规行事。另一件事呢?” 宋之显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悠悠地道:“我来向大人要一个人。” 燕儿惊叫道:“不!我不……不跟你去!大人!求您了,别让我跟他去!”说着跪了下来,拉着赵长河袖子,泪珠滚落。 赵长河眉头大皱,说道:“宋府丞,花院那么多女子,你何必非要燕儿不可?” 宋之显忙道:“大人误会了,我此来前非为了燕儿。” 这话一出,赵、燕两人均愣住了。 只听宋之显悠悠地来了一句:“我是有些私人事务,欲向府尹夫人讨教一番。” 刹那间,屋内安静如死! 赵长河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哆嗦起来,良久才迸出一句:“你……你说什么?” 宋之显眼中闪过一抹邪光,含笑道:“听说府尹夫人虽年过三旬,却毫无残花败柳之态,生得体态婀娜,风华仍盛,乃是陇州府一等一的美人。宋某仰慕已久,特来向她请安,顺带讨教些私人事务。” 燕儿完全听懵了。 府尹夫人确实是美艳动人,赵长河若不是因此,当初也不会娶她。只不过一起日子久了,男人又喜新厌旧,因此冷落了她。 可宋之显竟然如此大胆,直接上门索要赵长河的夫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日后好相见。 可这已经不只是打脸了,简直是狠狠把赵长河的脸,踩在了粪坑里! 就算赵长河再怎么无耻,也绝对受不了! “你……你……你!”果然,赵长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宋之显连说了三个你字。 “花院今夜无主,大人若有闲暇,不妨去那里小住。”宋之显竟站起身,朝内室走去,“今夜,不必回来了。” 赵长河几乎气到吐血,见他如此张狂,情急之下,狂叫道:“来人!把这无耻败类,给我抓起来!” 刚吼完,他就猛地反应过来。 这府中的护卫已经全是何惇的手下,根本不听他招呼,叫也白叫! 哪知道他这念头还没闪过,两名府卫突然冲了进来,拔出刀来,一左一右将宋之显架住。 搞得赵长河都愣住了,没想到居然真有人听话进来保护。 宋之显一惊,看看左右两人,忽地冷笑起来:“抓我?赵长河,你是还没明白如今的形势罢?动我,那后果你想过吗?” 赵长河被他这狂态气得一时无暇思考护卫忽然听话的事,走上前,啪啪两声,给宋之显来了两记耳光。 “本官一再隐忍,你却得寸进尺!宋之显啊宋之显,禽兽尚且知道报恩,你根本禽兽不如!今日,本官便要打杀了你,看你还如何张狂!” 宋之显做梦也没想到,赵长河竟敢真动手! 他捂住被打得高高肿起的双颊,惊怒交加地吼道:“赵长河你敢动我一指头,信不信你九族之内,没人可以活过今秋!” 这话一出,门外暗处,何惇目光一亮。 终于,探出来了! 这场局,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第232章 我允你,你方能猖狂 九族不过今秋,意思是诛连赵长河九族,秋后问斩! 但别说宋之显,就算是天官侍郎曹玉,甚至天官尚书于都,都没有这能耐。 他们均只能依律法行事,而依照律法,就算打杀了宋之显,赵长河也顶多以身赔命,不至于诛连九族。 莫非,他背后那靠山,地位更在百官之上? 赵长河搧了宋之显两耳光,纵然知道后果严重,可却无比畅快,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你宋之显什么东西,也敢叫嚣诛我九族?今日,我还非打杀了你不可,看你如何诛本官九族!来人!取杖来!” 两名护卫之一立刻应声:“是,大人!” 转身便出了屋子,跑去找了根约手臂粗的木棍回来。 赵长河两眼泛红,接过木棍,照着宋之显腿上就是一棍,先把他打翻在地,然后一棍接一棍雨点般砸下! 宋之显完全没想到他竟真敢动手,痛叫哀鸣不已,在地上翻来滚去。 一旁的燕儿看得无比激动,双手捏成粉拳,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打几下。 赵大人竟也有硬起来的一天! 打了二三十棍,赵长河停了下来,倒不是那口气已经发泄完全,而是累得不行,实在打不动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积蓄多日的怨气,一朝释放,那感觉简直比升官还爽! “你……你死定了……”地上,宋之显满头是血,奄奄一息,“打……打我……益……王殿下……不会放过你……” 他已被打得神志有些不清,喃喃之间,终于吐露出最重要的一句话。 赵长河本来无比爽快,陡听这一句,浑身一僵:“你……你说什么!” 他官场老油条,自然知道宋之显来此,定是朝中有人。 可打死也想不到,对方的靠山,竟是益王唐莫! 宋之显勉强睁开眼皮,露出一抹恶毒的笑容:“害怕了吗?呵呵!打我?你有几条命,敢动益王的人!” 赵长河脸色惨白,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打的时候有多爽快,这会就有多恐惧! 他在朝中,也有靠山。 但和益王相比,他的靠山连个屁都不算! 当今圣上,身边有三王辅政,益王便是其中之一。 别看平时只领京兆尹之职,可在朝中的影响力,说一句只手翻云覆雨也毫不过份! 更何况,除了对百官的影响,他还能影响圣上的决定。 唐韵对这个叔叔极为敬重,唐莫若要收拾他赵长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啪! 棍子掉落在地,赵长河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坐在地。 “咳咳……扶我起来……” 宋之显晓得重新拿回上风,重重咳了两下,说了一句。 赵长河一个激灵,哆嗦着爬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过去扶他。 一旁的燕儿惊愕地看着这幕,芳心一沉。 硬了不到一刻钟,这家伙又软了! 宋之显甫一起身,便啪啪啪啪来回扇了赵长河四记耳光,打得后者不敢还手。 “打我是吧?你们两个,给我打他!往死里打!”宋之显犹不过瘾,在椅子上坐下,指着两名护卫。 两人没动作。 赵长河一咬牙,嘶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听宋大人的!打啊!” 两人对视一眼,收起佩刀,朝赵长河走去。 宋之显冷笑连连,这些个府卫,终究还是要乖乖听自己这个下任府尹的!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声音,从外面传来:“为人至此,何其悲哀?” 随着话声,何惇缓步而入。 赵长河面若死灰,垂首颓然。 为了自保,求着人打自己,何其耻辱! 可他没有办法! 对方靠山是益王,普天之下,可能除了圣上之外,再没人能比这靠山更硬了! 宋之显陡然见何惇起来,初时一惊,随即冷笑起来:“本想等明日谕旨来了之后,再好好整治你,既然你想提前找死,本官成全你!何惇,你和赵长河勾结,谋害本官,今日将你打个半死,不算过分吧?哈哈!来人,给我打!” 何惇看也不看他半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随口道:“肆淫无度,断他命根,权作惩戒。” 旁边护卫立时应声:“是!” 宋之显、赵长河和燕儿同时一愣。 只见其中一名护卫快步到宋之显面前,猛地一抬脚,狠狠踹在宋之显胯间。 “啊!” 宋之显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蜷抱而倒,在地上哀嚎惨叫不已! 何惇没有理会他,走到了赵长河面前,平静地道:“若当初大人肯听下官的劝,不让宋大人住到府内,岂会有今日之祸?” 赵长河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竟敢……他背后可是……可是……” 何恼轻描淡写地道:“我听到了,是益王,那又如何?” 已经探出想要的情报,便没有再让此人张狂的理由了。 赵长河懵了,对方这口气,竟是连益王也不放在眼里? 陈言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区区七品县令,顶多算是青山县的土皇帝,岂能和益王相抗衡? 旁边看傻了眼的燕儿张着小嘴,完全没法合上。 听到益王二字,赵长河吓得跟孙子似的。 可何惇却是毫不畏惧! 难不成他背后也有座靠山,而且还是连益王都不怕的靠山? “我……饶不了你!” 那边宋之显捂着下腹痛不欲生,兀自忘不了发狠话。 何惇背对着他,说道:“宋府丞或许不明白,是我允你,你方能猖狂。若是你晓得收敛一些,不肆意祸害,也不会有今日之灾。” 宋之显嘶叫道:“你……你什么东西,也敢……” 话还没说完,何惇打个手势,一名护卫上前又是一脚,踢在宋之显颈侧。后者闷哼一声,眼前瞬间黑了下来,昏迷过去。 何惇深深地看了赵长河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朝外走去。 两名护卫将宋之显架了起来,跟着往外而去。 何惇到了外面,后面燕儿忽然追了出来,抢到他跟前,惶然道:“何大人!您不该救赵大人的!您这是闯了大祸,明日钦差便会到这,到时候知道宋大人出了事,您……” 何惇截断她的话:“放心吧,宋之显动不了我。” 燕儿一呆:“什么?” 何惇双手负在身后,说道:“燕儿姑娘是聪明人,请千万记着一句话——明哲保身。” 说完,从燕儿身边走过,再不停步。 燕儿呆呆地看着他走远,心中一片混乱。 为何他如此自信?难不成,他的靠山真连益王也不怕? 第233章 人怎么不见的? 雍州,回凉渡口。 这个渡口是雍州最大的渡口之一,往来行商众多,因此渐渐形成了一个集市,客栈酒楼等应有尽有。 离渡口最近的一间客栈内,二楼临河的一个房间里,卫菡秀眉深蹙,站在窗口望着渡口边的船只。 抓捕公孙城一事,非常顺利。 这家伙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盯上他,直接踏进藏身处后,被卫菡的人围死,连手都没动,就被拿下。 按照唐韵的嘱咐,现在要立刻将公孙城送往京城,进行审讯。 因此卫菡立刻便准备离开,赶往京城。 可没想到,她早就备在渡口边的船只,竟然出了问题,被一艘货船撞坏了船腰,要修好至少得两天。 事关重大,她又不能转搭他人的船只,只好在这等船工维修。 只是,她隐隐感到,这事太过巧合。 偏偏她在抓到公孙城后,就被人撞坏了船。 若不是巧合,就表示有人盯上了他们。 可谁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能清楚掌握他们的行踪? 肯定不是公孙城的同伙,这家伙的同伙要有那个本事,她岂能抓他抓得这么轻松? 那还有谁会这么做? 一旁的侍卫看着她沉思的神情,不禁心里直摇头。 这位郡主大人,又开始谨慎小心了…… 想想之前在青山县,她过度小心造成的结果,真是头疼。 窗外天色渐暗。 忽地,敲门声响起。 “谁?”那侍卫转头喝问。 “是我!京城有八百里加急传来,请姑娘查看!”外面响起一个声音。 “进来吧。”卫菡霍然转身。 房门打开,另一名侍卫带着一个穿着青衣小褂的精悍男子进来。 后者面色红润,满头大汗,显然来得极为匆忙。 “小人奉东家的令,送来急信,请姑娘一观!”那精悍男子进入后,单膝跑地行了礼,右手展示了半方玉佩,“这是东家的信物。” 卫菡接过玉佩仔细检查了一番,才递了回去:“确实是东家的信物,信呢?” 精悍男子忙将玉佩揣回衣内,又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卫菡接过书信,拆开取出一看,顿时一呆。 竟是要让她防备陈言的人! 按说双方是友非敌,为何陈言要救公孙城? 书信中并没有详说缘由,卫菡秀眉深蹙,心念一转,道:“我知道了,你辛苦了,且下去休息,明日再回去。” 精悍男子连忙答应,在侍卫的引领下,出了屋子。 “传令下去,看守公孙城的守卫增加一倍,客栈内外的巡查也加倍!”卫菡下令道。 “是!”那侍卫赶忙答应,转身去布置。 既然圣上发了令,那就必须小心。 不过,这次押送公孙城回去的兄弟有近百人,守死了客栈内外,陈言的人想在将人救走,绝无可能! 等侍卫下去后,卫菡关上房门坐到床边,拿起蝉鸣刀,喃喃地道:“陈言啊陈言,你为何要这么做呢?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次日一早,卫菡天明前便起了床,先去查看公孙城关押的屋子。 为免惹人怀疑,她单独租了一个小院,将公孙城关押在院子中间的一屋内,左右几间屋子里,以及外面,全都有守卫。 尚途哨岗的侍卫纷纷向她行礼,卫菡微微颔首,到了关押的那屋,推门一看,瞬间色变。 “人呢!” 屋外守着的两名守卫愕然进入,只见里面空空如也,人已经没了! 两名守卫顿时傻眼,其中一人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们没离开过,人怎会不见的!” 卫菡俏脸一沉,道:“不要慌张!即刻派人到客栈内外搜找。对方不可能逃得这么快,必须把他给我找回来!” 侍卫们连忙应声行事。 按说这该没可能,这屋子外面是时刻不离人手,若有人离开屋子,他们必能察觉。 可事实摆在眼前,公孙城就像蒸发一样,居然消失了! 事关重大,必须赶紧找回来,否则要是被圣上知道,搞不好会掉脑袋! 半个时辰后,卫菡俏容生寒,喝道:“再说一遍!” 跪在她面前的侍卫只得再道:“那个送信的人,不见了!” 卫菡怒道:“什么时候的事?” 侍卫惶恐道:“不,不知道!兄弟们忙着找公孙城,没注意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卫菡剧震道:“中计了!此人必是半途拦截了东家的信使,抢了信物和书信,假冒信使进入客栈,趁咱们没防备时,救了公孙城离开!” 那侍卫疑惑道:“可他们是如何离开的?” 卫菡寒着脸道:“人已经没了,再想这有什么用?对方肯定已经离开了客栈,不是坐船就是走陆路,离开了这里!立刻发动所有人手,给我全渡口找!” …… 青山县衙,陈言仰躺在躺椅上,晒着曝光,闭目养神。 从何惇那里传回的消息,一直在他脑子里荡来荡去。 又是益王。 结合公孙城那事背后很可能也是益王搞鬼,他隐隐嗅到了些阴谋的味道。 当然,两件事也有可能是巧合。 但没有充足证据前,他永远会把“巧合”这个可能性放在最后。 “大人,这会儿朝廷派来的钦差,该已经到了武阴了吧?”旁边侍立的张大彪看了看日头。 “哪有那么快,人家钦差大人多娇贵的身子,怎么可能连夜赶路?肯定是休息足了,早上再出发,估计到武阴也得晌午了。”陈言懒懒地道。 “那大人把卑职叫来做什么?”张大彪挠挠头,“我这两天正收拾新兵收拾得开……啊不对,训练新兵正练得努力呢!” “因为有至关紧要的大事!”陈言睁开眼,“此前让你准备的木桶和叉车,以及所有减震器具,该准备了。” “这么说,要去雍州了?”张大彪顿时精神大振。 “想公费旅游?美得你!”陈言瞪他一眼,“这趟用不着你去,但要派四十名纳抚营的兄弟过去。另外,王岳给带上。” “卑职遵命。”张大彪有些失望,“那派去的军士如何分配呢?” “五名二等军士,其余的全部派三等军士。事关重大,这可是火药生意的第一笔单子,不容有失!”陈言加重了语气。 第234章 这叫仪式感 “卑职明白!我这就去安排!”张大彪立刻道。 看着张大彪离开后,陈言才轻吁一口气,从躺椅上爬了起来,转身朝内堂走去。 卿儿的瑜伽班,这会儿上到了一半,想必里面那些青春貌美的女孩们,已经累得香汗淋漓,衣衫必然也已因为汗水,贴紧在了身上…… 一些动人的风景,这个时候去看最适合不过! 他毕竟是这里的主人,去库房取个几十次东西也很正常吧!而去库房要经过练习室门口,他也是不得不在那里来来回回,也是合情合理的! 想到这里,陈言不禁吹起了口哨,哼着曲子,背着手,施施然进了内堂。 昨日,唐韵派白鹭来送了信,告知已经准备好船只以及沿途的通关路牒文书,各关口不会再有官府的人来查问。 今日晌午,船只便会到来。 到时候只要他的人坐上船,便能逆流而上,前往天悬山。 除了护送的纳抚营军士,陈言还安排了熟悉火药特性的专家,负责火药运送的指挥工作。 一共加起来,大概会有六十人。 当然不会包括他。 路途遥远,车船劳顿,哪有在家里舒服呢? 更何况,他身为青山县县令,又岂能随便离开这里? 虽说如今青山县的县衙,已经在他的管理下进行了职能细分,将各方面的事务交到了手下心腹县吏手上,即使他原地升天,这地方也不会陷入混乱,照样能好好运转下去。 但这事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万一被人猜到他是为了偷懒才这么干的,岂不有损形象? 晌午前,唐韵派来的四艘大船,抵达了人工港口。 陈言带着人在那等着,只见船上下来十多个女子,带头一人面容清秀,透着一娴温雅气质,虽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丽色,却让人看着极为顺眼,让人不由生出想亲近的心思。 “陈大人,小女子雪烟,是我们东家的护卫。这次北行,东家让我负责,请大人多多指点。”那女子下了船,柔声说道。 陈言对这女子有印象,记得是曾经随唐韵来青山县的随从之一,不爱说话,属于那种比较恬静的类型。 以前她基本负责护卫外围,不过唐韵能让她来负责北行,显然绝非无能之辈。 “辛苦雪姑娘了!”陈言含笑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让人上船布置。” “布置?不是直接将您的秘密武器搬上去么?”雪烟错愕道。 “直接搬上去?你若是不怕路上粉身碎骨,那直接搬上去也成。”陈言轻描淡写地道。 “啊?这么严重的吗?那要做什么布置?”雪烟有些吃惊。 “不多,得先让人搭好上船的特制跳板,你们那种不行,得加长加宽加厚的分段式铁板,避免搬运时站立不稳失手摔了,还能减轻搬运的力耗。” “然后要在你们货舱里铺上垫絮,而且得三层,再在上面铺上防滑的垫子。” “之后将固定架放在垫子上面,用绳子钉子等将固定架固定好。” “还要将接触的地方弄好防撞垫,避免运输过程中出现太大震动。” …… 陈言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听得雪烟一脸懵逼。 这是运货还是送爷呢?运个东西还得做这么多准备? 陈言看着她神情,心里暗乐。 跟外行人讲这些就是好,不管他说什么,对方也只能信! 好不容易听他讲完,雪烟肃容道:“想不到此事竟是如此耗费功夫,陈大人,是我太想当然了!那这就开始罢,争取天黑前启程!” 当下陈言立刻让船工开始忙碌起来,随船的那些火药专家负责监督和指挥。 而他自己,则躲到一边阴凉处休息,吃点心喝凉茶,等着一切弄好。 趁着没有外人在近处,张大彪站在陈言旁边,有些不解地问道:“大人,我还是不明白,为何您准备的这些保护措施,比咱们平时训练时的项目多了这么多?” 刚才陈言说的那些,其中有些步骤确实是为了防撞防水防火等,保证安全。 火药乃是极危险又极重要的物资,纳抚营和火药厂等地方平时也会加入火药的搬运、保存等训练,就会涉及到陈言刚才说的那些步骤。 可是,陈言一共说了超过六十项措施,其中至少有三十五项,是张大彪从来没听过的! 虽然他依照陈言的吩咐,准备了那些东西,可到这会儿他仍不明白,究竟为何要增加这么多以前没有的项目。 闻言,陈言微微一笑。 “彪子啊,这就叫生意,懂嘛。” “这一单,价值二十万两银子!” “若是咱们的准备工作显得太简单,人家就会觉得咱们这银子赚得太轻松,觉得他们的银子花得不值。” “所以咱们得把过程复杂化,让一切显得特别像回事!” “这叫仪式感,有了它,本官哪怕把价翻了五倍,他们都会觉得银子花得值!” 张大彪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猛地一拍大腿:“大人这番话,真是让卑职茅塞顿开!” 陈言斜眼瞥他:“听懂了多少?” 张大彪咧嘴一笑:“大人说到那啥复杂化的时候,俺就云里雾里了……” 陈言不禁莞尔,在他脑门上一点:“学吧,学无止境哪!” 上百人在四艘船上忙了两个时辰,才算把准备工作做好。 之后便是将火药搬上船。 所有火药,均用方形木箱分装,木箱是特制的,每一个箱子里面都是铁皮夹层,还做了内部防水,尽可能避免走火导致的意外。 见箱子都如此煞费苦心,雪烟更是看得动容,看来这秘密武器果真非同一般,否则何需如此郑重其事? 不过看到那一辆辆造型奇特的车子将火药箱送上船时,她一下就懵住了。 “大人,这是何物?”她惊异地问道。 第235章 大人真乃神匠! 此车主体是一个箱子一样的构造,左右有门,前后有窗。 箱子里面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人,同时不停地踩着踏板,前面那人手里还握着一个圆盘状的东西。 而在箱子下面则有两组大小不一的轮子,似乎是车,可又没有牛马驴骡等牲畜来拉运,便向前不疾不徐地移动起来。 箱子前面还有奇怪的托架,那装着“秘密武器”的箱子放在托架上,四平八稳,一次便能运送四箱,从船下经过长长的特制跳板到了船上,然后直接运送到货舱口。 等人将箱子卸下后,那车才调转头,下了船,又去装卸箱子,继续搬运。 整个过程中,除了装箱和御箱时,需要有人手帮忙,其余时候就是车上两人负责踩动踏板和调整方向。 这不但节约了不少人手,效率也颇高,转眼间便已装载了一半的箱子。 “噢,此乃名为‘叉车’,专门用来搬运货物的。”陈言解释了一句。 “此车无人拖动,为何竟能移动?”雪烟不解道。 “看见车上的两个人了吧?靠他们踩动踏板,便能移动叉车。” “踏板下面有链条,可以带动轮子,上面的圆盘是方向盘,方便控制方向。” “到时候本官会安排十二辆叉车,一起放在船上。到了该卸载货物的地方,再用它们来下货。” “这个的好处就是比人手搬运平稳,效率也高一些,同时还能省些力。” 陈言尽可能用她能听懂的方式,将情况说了一遍。 这是陈言根据前世记忆中的叉车研究出来的,青山县笼集了不少能工巧匠,陈言将想法和大概的造型、思路等告诉他们后,他们便据此研究和设计。 这一版的叉车,和他前所的叉车自然差距极大,譬如最基本的动力,便只能用人力,单人的话装载量就会少很多,于是选择了双人驾车的模式。 又如电探升降装置,便没法实现,只能用固定叉架加人工手动调整。 其它很多零部件,也较为粗糙。 但纵然如此,也已经远远超过普通人力搬运货物的效率,所以现在人工港口这边装卸货物,基本都是用它。 这只是陈言对于车辆研究中的一种应用,他还有其它不少想法,如今已经在工坊中逐步开展。 有些车类,甚至已经可以用作实战,只不过限于各种原因,陈言一直没有大力推广,只将其中如叉车这样的工具拿出来运用。 “这似乎有些像传说中的木牛流马。”雪烟惊异地道,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一辆辆来来往往的叉车。 “哪有那么神奇,人家那是半自动化的,我这是人力的。不过话说回来,雪姑娘怎知道木牛流马?”陈言有点诧异。 莫不是大周也有神人巧匠,居然能研制出木牛流马? 不过木牛流马此物,在交通不便的所在,能堪一用。但在平坦之地,用途还不如牛车马车,速度更是慢得要命,一天顶多能跑几十里,用处相当有限。 陈言刚开始研究叉车时,也曾经尝试过木牛流马,还制了好几个版本,但后来觉得这玩意儿特种工具,他青山县修起了水泥路,到处都是平坦的道路,用它真心不便,于是给搁置了。 雪烟正看着一辆叉车经过,随口道:“家父便是工匠,他从一位奇人那里得到了木牛流马的图纸,后来经过我们调整了一些细节,制作过一批。” 陈言动容道:“‘我们’?这么说,雪姑娘也精于此道?” 雪烟一愣,回过头看他一眼,忽然颊上微微一红,有些羞赧地道:“曾经我觉得自己对这方面确实颇有些所得,可看到大人这里的叉车,才知道原来我懂的那些,和贵县的神匠相比,实在是天差地远,不值一提!” 一旁张大彪插嘴道:“什么神匠,这些叉车,都是我们大人设计的!” 雪烟不禁一震,有些不能置信地看向陈言。 陈言轻咳一声,说道:“勿得胡言,本官只是提供了些想法,真正的功臣,还是我青山县的工匠们。” 张大彪连忙道:“是是是,是卑职多嘴了。” 雪烟不由嫣然一笑:“大人真是谦逊。” 这话,倒不只是针对此事。 唐韵每回来青山县,其实都带了不少凤翎卫。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让凤翎卫负责外围护卫之责,她身边通常只留少数心腹。尤其是知道青山县如此安全,竟连盗贼地痞都没有后,更是身边往往只带着一两人。 因此,几乎每回唐韵来此,雪烟都跟着,只不过是在外围。 她不仅亲眼见陈言说过不想出名,只想窝在这里赚钱,还从百姓口中听说过,这位陈大人一向低调,不爱张扬。 结合此刻的叉车之事,让她不由由衷感叹了一句。 此时她一笑起来,瞬间增色不少,有若海棠绽蕊,看得两个大男人都是一呆。 雪烟更是颊上晕色大增,忙敛去笑容,说道:“不知大人可否让我近处看一看那所谓的叉车呢?” 陈言回过神,欣然道:“自然没有问题。彪子,带雪烟姑娘去找辆空闲的叉车。” 张大彪立刻是:“是,大人!” 雪烟迟疑了一下,却道:“雪烟斗胆想请大人陪同,不知是否可以呢?我有些关于叉车的问题,希望有人能够解答。” 张大彪和陈言愕然对视,前者露出羡慕的眼神。 看来,桃花运这东西,真是玄之又玄。 他张大彪也算是威武猛男,怎么这些个美人佳丽,总爱跟大人一起独处呢? 陈言自是能看穿他想法,也不禁心里一荡。 难不成,这位雪烟姑娘真对自己有意思? 也罢! 反正陪美女也不是苦差,去就去呗。 趁着仍在装货,两人找了辆闲置的叉车,推到一旁空地上。 雪烟将叉车上下左右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惊叹不已。 她本来是那种恬静从容的性格,在青山县见到不少新鲜东西,也很少会露出惊讶之态。 譬如化妆品,又或者各种加了白糖的点心,还有款式多样的衣物等,虽然好奇,却不像别的凤翎卫般容易一惊一乍。 可这会儿,她却跟变了个人似的,在叉车旁边惊叹了一回又一回。 这车上的构造之巧妙,部件之精细,还有那许多钢铁制作的奇特零件,均让她像见到最爱的玩具一般,既兴奋又激动,拉着陈言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陈言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和张大彪都想错了。 她找他,根本不是什么桃花运,而是真的只是想向他请教技术问题! 第236章 你这腰好细啊 这妞显然确实是个颇有能耐的工匠,问出的问题往往能切中要点,不时还沉吟思索,经常露出有所收获的神情。 好在陪着美女确实不是苦差,陈言也就耐着性子陪在旁边。 “可惜了,雪烟姑娘已经有了东家,以你的造诣,若是到我青山县做工匠,必有一番作为!”陈言有些感叹。 雪烟听到他这话,也有些开心。 她问了不下一百个问题,从陈言的回答中,她就能察觉,这位陈大人对于实际的工艺制作或许不太擅长,但在构造设计上,确实有着令人瞠目的想法和创造力! 和他相比,自己在这方面的水准,简直跟个初学者差不多。 能得到他的赞赏,对她的匠艺实在是极大的肯定。 原本,唐韵当初培养凤翎卫的初衷,便不只是简单的会拳脚而已。 身手,自然是最基本的一方面。 但在这之外,她有意挑选了拥有不同能力的女子,来组成凤翎卫。 譬如其中有精于探查的,也有精于机关陷阱的,还有精于布局谋策的,甚至还有精于厨艺的。 雪烟能入选,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她在木器方面来自家传的非凡造诣。 但成为凤翎卫后,她制作的东西多是一些小玩意儿,挑战性不高,创新就更谈不上了。 而唐韵心怀天下大势,对她的能力也没有重视起来,像陈言这样的夸赞,很少听到,此时听到,觉得自己最自豪的一门技艺被人赏识,颇有种遇到伯乐之感,自然会开心。 来回研究了半个时辰,雪烟感叹道:“木牛流马已让雪烟惊为奇艺,可今日见了此车,方知何为真正的神器!” 叉车的实用性,反而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这车上传动装置和方向装置的设计,完全拓开了她的视野,才是她真正在意的东西。她从来不知,这世上竟能有这般奇巧的设计! 这位陈大人还谦虚说什么没木牛流马神奇,这比那神奇多了! 陈言敷衍地道:“过奖过奖。” 站这么久,他都站累了,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离开去休息。 雪烟却兴奋地道:“大人,我可以上去试试么?” 陈言倒是无所谓,指点她上了车,简单说了一下如何操作。 雪烟紧张地握着方向盘,用力一踩。 叉车纹丝不动。 陈言一拍脑门:“噢,这是四踏板设计,得两人协同,你一个女儿家确实很难踩得动。算了,本官做回好事,帮你一把。” 说着翻上车,在雪烟身后坐下。 “噢!”雪烟没想到他会上来,感觉到后面热量隐隐传来,不由一惊,脸颊微红,下意识想向前躲。 “不要乱动,坐好,向前微微倾斜,踩好踏板。” “感觉一下我的踩动节奏,咱们一起发力。” “别看这是体力活儿,也是很有技术要求的,两人的协调非常重要。” “哇,你这腰好细啊!” 陈言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一边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又细又软,这手感真是没话说! “陈大人你……” 雪烟猝不及防,娇躯一颤。 天啊! 这家伙难不成是想借帮忙的机会,占自己便宜? 不过回心一想,的确,此前她见过的叉车,坐在后面的人都会扶着前面人的身体,以保持平衡,否则不好发力踩踏踏板。 只是,她是女儿家啊,和他们那些大男人不一样! 陈言愕然道:“怎么了?” 雪烟红着颊道:“大人,你的手能不能换……换个地方?” 陈言恍然道:“你怕痒是吧?行。这里怎么样?” 说着,他把手往上一抬,放到了她香肩上。 只是男子手大,放肩上的话,难免手指会碰到她粉颈。 雪烟娇躯微颤,感觉到他手指与自己颈侧肌肤接触时带来的酥痒和热感,更是颊红如血,慌乱地道:“这……这里不行!” 陈言错愕道:“那放哪?难道放这?” 手往下一滑,放到了她腋下,指尖顿时感觉到一点弧线。 雪烟大骇,条件反射地一把夹住胳膊:“这更不行!” 陈言心里暗乐,表面上却为难道:“那我放哪?得有个地方扶着啊!” 雪烟耳根都红透了,也是没辙,只好道:“要不你还是放我腰上吧。” 陈言嘿嘿一笑,把双手又放回她纤细的腰肢上。 不过没有更多动作,反而催促道:“踩啊!我数拍子,你试着跟上。一二三踩,一二三踩……” 雪烟勉强压下心中的凌乱,感觉他确实不像是有意占自己便宜的样子,暗骂自己多心,忙依着拍子,用力踩动踏板。 就这么齐心协力,叉车终于移动起来。 雪烟顿时忘了其它,兴奋又紧张地控制着方向盘,朝前而去。 不得不说,方向盘这个东西确实好用,很快她就掌握了技巧,开着叉车在空地上来回行驶,激动不已,跟小孩第一次玩从未玩过的新奇玩具一样。 “太厉害了!” “啊!快了快了!慢点!” “刹车是哪个?我忘了!” “陈大人,你再用点力啊!” …… 陈言在后面卖力地踩着踏板,平时这种体力活儿干得少,体力差一些,但纵然累得浑身大汗,他却仍然踩得起劲。 主要是,雪烟因为专注于开叉车,完全没发现他那双手借着踩踏动作的节奏,不时在她腰上上下移动,过足了手瘾。 哎,平时咋没想出这招,回头真该多找几个妞来开开这叉车,当然主要是为了锻炼身体,和占便宜啥的毫无关系! 或者干脆弄一辆放到县衙里,跟卿儿开一开,想必也很有情趣。 陈言正在一边踩一边胡思乱想时,雪烟忽然惊呼一声:“糟了!” 下一刻,猛地去扳手刹。 叉车顿时一下急刹,陈言没防备,惯性使然,向前一仆,把雪烟整个娇躯压在了方向盘上。 “呀!” 雪烟尖叫声中,陈言手忙脚乱地连撑带推,好半晌才从她身上退开,不等她开口叱责他占她便宜,先一步反咬一口,叫道:“没事你干嘛急刹车!” 第237章 打断腿就不用去了 雪烟衣衫都被弄乱了,结结巴巴地道:“前面是……是墙!” 原来刚才开得太兴奋,她有点放松警惕,没留意到前方已经接近旁边的墙垛,吓得急刹。 好在叉车险险刹停,只差不到一拳的距离,便撞在墙上。 陈言从叉车上下来,看了看叉车和跟墙垛间那一线间隔,惊魂未定地道:“好险!差点出车祸!” 雪烟跟着狼狈地下了车,红着脸将身上衣衫整理了一下,才愧疚地道:“都怪我,不该那么激动的。” 陈言看了她一眼,香汗淋漓鬓发凌乱,潮红的脸颊透着股平时见不着的娇羞,看得他不禁心里一荡。 尤其是身上衣衫,因为汗水而紧紧贴在身上,将她有些地方的曲线印得无比清晰,格外有种诱人的感觉。 “咳,新手嘛,难免有些紧张,不要紧。”他轻咳一声,安慰了两句。 雪烟心中稍宽,正要说话。 张大彪却飞快地跑了过来,叫道:“大人!货物已经上完……咦?雪烟姑娘你衣衫怎么这么乱?” 说着,目光落在雪烟身上,两眼顿时一亮。 雪烟慌忙背过身去,更是羞不可抑。 “你瞎瞧什么呢,非礼勿视!”陈言挡到两人之间,板着脸道,“人家雪烟姑娘方才开车累的,要你多管?” “是是,卑职失礼了。大人,货已经全部装船,差不多是该出发了。”张大彪赶紧移回目光说道。 “咳,雪烟姑娘,那本官就不耽搁你的功夫了。”陈言回身看向雪烟,“祝一路顺风,有何问题,可和随船的匠师商议。” “啊?”雪烟一听这话,不由转回身来,愕然问道,“大人不一道去么?” “本官当然想去啊。” “这秘密武器何其重要,本官其实是相当担心,恨不得时刻跟在它旁边。” “可惜身有公职,无法分身。” “所以没有办法,只好祝各位一路平安。” 陈言装模作样地叹息道,一脸无奈。 不料雪烟听完这话,却忽地嫣然一笑,欣然道:“那我要恭喜大人啦。” 陈言奇道:“恭喜什么?” 雪烟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大大的信封,因为一直揣在怀里,被她汗水稍稍濡湿了些,不过并没有损坏。 上面以火漆封死,火漆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印章。 陈言脸色微微一变,有种不祥的感觉。 这信封他并不陌生,吏部官方文书专用信封和火封! “我们东家说事关重大,陈大人想必是希望陪同前往的。” “可是大人乃是青山县的父母官,官职在身,自然没法离开。” “因此东家特意托了关系,找了朝中熟识的人,给大人开了一道方便之门。” “这封官函,便是吏部下来的正式文书,请大人随行,前往天悬山公干。” “这样一来,就没人会追究大人离开青山县的责任啦。” “现在见大人和我们东家所料一般无二,心切这趟北行,因此我才恭喜大人。” “请大人接下官函罢!” 雪烟含笑说完,将官函递了过去。 陈言听到一半就晓得糟糕了,垮着脸把官函接过,有种想当场把它撕毁的冲动。 万万想不到,周姑娘居然先料到了这一手! 不用问,她必是因为这趟事关重大,怕有闪失,因此才要调他同去。 可他不想去啊! 从这边到雍州,那距离以千里计,就算用他设计出的最快路线、全速跑个单边,也至少要两三天! 更何况这趟还要带着这么多火药,行程必然拉慢,单边过去搞不好要小半个月,来回就得一个月!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就算用上火药,要把天悬山那百里厚度的山势给打穿,至少也要几个月! 等他出去一趟再回来,那得一年以后了! 青山县如今蓬勃发展,处处都需要他,怎么可能出去耽搁这么久?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弄到吏部的官函,这下麻烦了,要推也没法推。 看完官函,陈言深吸一口气,强笑道:“贵东家真是有心了!不过此事突然,本官没有准备,只好请姑娘暂留一晚,我做些准备,明早出发如何?” 雪烟倒不介意,点头道:“听陈大人的便是。” 回到县衙,陈言哀声叹气,瘫了似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虽说拖延了一下,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得想个办法才行。 张大彪候一旁,见他愁容满面,提议道:“大人,卑职有一计,可助大人摆脱此厄!” 陈言瞥了他一眼:“你那脑瓜,能有何计?” 张大彪嘿嘿一笑,将佩刀连鞘取下:“让卑职用这刀鞘打断大人一条腿,您自然便不必去了!” 陈言动容道:“绝!实在是绝!” 难得陈言会赞同他的看法,张大彪不禁喜道:“大人既然赞同,那卑职就动手了!”说着把刀鞘高高举起。 陈言从躺椅上起来,拍拍他肩,和颜悦色地道:“这么绝的招,不妨留在下次本官让你去出远门时使用。” 张大彪错愕道:“大人不用么?” 陈言指了指自己:“睁大你那双眼好好看看,本官上上下下哪里写了我是受虐狂的吗?” 简直开玩笑! 破个皮他都痛得受不了,居然想让他打断腿?他宁可去天悬山! “公子,其实此事倒也不难。”陆卿儿从内堂出来,柔声说道。 “还是我的好卿儿有办法,快说,有何妙计?”陈言大喜。 “在浴缸内弄一缸冰水,然后进去泡一夜。”陆卿儿很认真地说道。 “啊?”陈言愣住了。 “明早公子必定受凉,有病在身,自然就不用去啦!”陆卿儿说道,“而且还不用像打断腿一样疼痛呢!” 陈言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这还不如打断腿呢! 大周连消炎退烧药都没有,冰一夜,搞不好回头他这条命都没了! 陆卿儿抿嘴一笑,不再和他说笑,道:“公子,你是不是担心离开后,咱们青山无主,会出问题?” 陈言长叹一口气:“短时间倒是没问题,但天悬山那事耽搁太久,不行,无论如何我不能离开那么久。” 陆卿儿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事不是没办法,周氏商会如今和咱们合作这么多,公子只要表示自己离开、会影响双方生意合作,不就成了么?” 第238章 移动的水上庄园 陈言无奈地道:“这办法早点用还成,可吏部下了官函,那就晚了。” 他不是没想过,唐韵可能会想让他跟着去天悬山。 问题是他根本没想到,周氏商会竟然能量大到这种程度,能让吏部出函! 这影响力,至少到天官侍郎那级别! 因此,他并没有预防对方这一手,现在要是抗命,那面对的就是朝廷的诘难,说不定还有可能暴露青山县如今的状况。 陆卿儿也没了辙:“那该怎么办呢?” 陈言见她愁起来,反而不忍,忙安慰道:“好卿儿,不用担心,其实办法公子还是有的,但不到万不得已,公子不想动用底牌。这件事我再研究一下,横竖今日尚有时间,明早再说。” 次日一早,雪烟被外面的嘈杂声音惊醒,飞快起身,出了舱。 原本陈言给她和其他凤翎卫安排了客栈,但为了保证船上货物的安全,她拒绝了,和众姐妹睡在船上。 这时到了甲板上一看,她一下愣住了。 只见岸边大大小小的马车、牛车排了至少十来辆,有不少船工正开着叉车,将车上的东西转载到不远处一般船上。 那船和货船大小相仿,径长约五丈,横径约一丈半,甲板之上有两层舱室,乍一看去,就是艘楼船,只是娇小一点。 船头处有个小旗杆,杆上一面红色的旗布正迎风飘扬,旗上写着一个“陈”字。 而在船上,陈言正亲自指挥衙役和船工,将从马车牛车等上面转载过来的东西一一归放入船舱内。 “小心点!这个不能震荡!” “这个放乙二舱,那个放丙四舱,千万别弄混了!” “这箱子必须向上放置,不能颠倒了!” 雪烟有点懵,转头看了一眼,周围岸上、船上至少有百来人,也全都正惊奇地看着热闹。 她忍不住下了船,快步走到那挂着陈字旗的船旁边,高声叫道:“陈大人!陈大人!” 陈言从船上往下一看,笑呵呵地道:“雪烟姑娘你稍等,等本官安置好行李,便能启程了。” 雪烟一呆:“行李?” 转头看了看正不断运往船上的东西,眼睛一下睁圆了。 这些东西,竟全是陈言的行李?! 他这是搬家还是远行啊,至于带这么多东西吗! 而且,居然还特意另外安排了一条船? 雪烟惊异地上了船,问道:“大人,您用得着带这么多吗?” 陈言叹道:“这哪能算多!从咱们这去天悬山,路途遥远,耽搁的时日必久,当然要准备充足。唉,这船小了点,有些东西本官都没法带。” 雪烟无语地看着他。 他这哪是去公务,根本就是去游山玩水! “那大人是不打算住我们准备的舱房了?”她耐着性子问道。 那边四艘货船,每一艘都有舱房,此前她考虑到陈言毕竟是官员,多少得住得干净整洁一点,因此亲自将其中一间舱房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想这家伙根本没想住那,白白浪费了她一番心意。 陈言没有回答,只道:“雪烟姑娘,你跟我来。” 小楼船的甲板上面是二层小楼,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底楼,只见里面有一大四小共五间屋子。 吱呀一声,陈言开了其中一个小间的门,踏入屋内。 雪烟跟了进去,瞬间懵了。 倘若不是刚刚从外面进来,她绝难相信这是在船上! 这赫然是一间书房! 而且布置典雅,有三面放着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书籍,而且全都是纸印版,码得整整齐齐。 另一面则是窗户,日光从外面透进来,映得书房内明亮清楚。 还有书桌、椅子,甚至旁边还有个小榻,可供人休息。 “再看这一间。”陈言等她看清了书房,又转身带她去了另一间小屋。 这一间里面放着各式厨具,火炉、灶台、碗橱等应有尽有。 “这是……厨室?!”雪烟吃惊地问道。 “衣食住行,食,自然不能少。” “还有旁边这一间,是本官的更衣房。” “而最重要的,还是这边这一间。” 陈言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她进了四屋之内最大的那一间。 一张精致的雕木床,摆放在屋内。 旁边妆台、小凳、衣架等一应俱全,侧面还有一张可供临时坐卧的罗汉床,配着挂画、屏风等,以及好几盆花木,颇为雅致。 雪烟看着这屋子,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船只最重要的作用是运载,因此无论是货船还是客船,住的舱室都设计得较为窄小,以便尽可能增加可供使用的主空间。 像她这次带来的四艘货船,住人的舱房每间都是四尺宽、七尺长,睡觉和更衣等基本足够。 可这般小楼船,哪像是船,简直就是移动的庄园! 光是这间卧房,长宽均足足一丈半! 就算是寻常人家在地面上的卧房,也不一定有这么大,更何况是在船上! “这床一会儿还要加蚊帐,天热起来了,得防着蚊虫。”陈言随口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双手反撑在身后的床铺上,笑眯眯地看着雪烟。 雪烟一时顾不上去想对方带自己看卧房妥不妥当,却见屋内还有几扇门,不由好奇起来。 “那些门是……” “噢,那些门是通往各个小间的,方便本官进出。”陈言解释道。 “不对啊,大人方才只带我看了三间小屋和这间大屋,还有一间小屋是什么?”雪烟有些疑惑。 “这嘛,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角落那扇小门推开便是。”陈言嘿嘿一笑。 雪烟终究是按捺不下好奇心,过去开了小门,一下傻眼了。 赫然是间卫浴房! 不但盆子毛巾架子等应有尽有,而且还有一个浴缸! 雪烟其实并不能完全认出里面的配置,这些屋子里,有不少东西她见都没见过。 但她已可肯定一件事。 这位陈大人,是把家给搬到船上了吧!衣食住行,全齐了! “现在你该明白为何本官不住你那舱房了吧?” “又窄又小也就算了,甚至连床都硬得不行。” “你瞧瞧我这床,不但宽大,而且还有床垫,睡在这上面不知道有多舒服!” “多的不说,比你舱房的卧榻舒服个几十倍是有的。” “雪烟姑娘若不信,不妨来试试,就知道本官绝无虚言!” 陈言一边说着,一边拍拍身边的床铺。 第239章 启航北行! 雪烟总算回过神来,颊晕微起,却暗忖哪有这么夸张,舒服一些是肯定的,但几十倍未免就有些言过其实了。 但即使如此,这船的生活条件也未免好得太过分了,怕是王公贵胄,也没这么好的条件吧? 她定了定神,说道:“大人既是如此打算,那雪烟也不便多言,只等大人准备妥当,咱们便启程吧!” 说完便想退出屋子。 “且慢!” 陈言却叫住了她,起身从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一寸许厚的书册,递给她。 “这是什么?”雪烟赶紧双手接过,有些疑惑。 “请雪烟姑娘牢记这些信号手势。” “在行船过程中,若遇到意外情况,为免高声传信让潜在可能的劫匪、强盗、山贼等知道指令的具体内容,本官会以这些手势为令。” “另外本船会作为舰队的首船行驶,所有船只均需按要求保持间隔,随在本船之后。” 陈言简单说道。 雪烟错愕道:“指令?可是东家是让我负责此次北行,如何行驶,应该是由我来指挥啊。” 陈言乐了:“你?不是本官小瞧雪烟姑娘,你们的人也就是商会护院,如何与我青山县纳抚营的精兵良将相提并论?” 雪烟一时哑口无言。 纳抚营在军队之中乃是最末等的存在,怎么这家伙说起来像是大周最精锐的军队似的? 而且,她们凤翎卫中也不乏行军布阵的高手,早就对此次的水道航行有了安排,又岂是一般商会护院可比? “大人,这……”雪烟还想说话。 “不必多言了,若要让本官同行,那便需由本官统领,去吧去吧!本官还得安排好那些没放妥当的行李呢!”陈言没给她再多说的机会,朝外走去。 雪烟无奈,只好一道出了屋子。 没办法,唐韵此前叮嘱过她,路上若是和陈言有争议,先暂且按他的来。如今自己也只好暂时听他的,在暗中布置好应对之策了。 好在此趟北上,沿途该没什么危险之地,应该不至于出岔子。 待到所有行李装了船,陈言才眼含热泪,跟岸上送别他的陆卿儿挥手道别。 他思考了整夜,最终决定,还是要去一趟。 官函的派令无法刊发,但派令的内容却可以钻空子。 上面写的是,要他协助此次打通天悬山脉的行动,但并没有写死要他从头陪到尾。 到时候他到现场待几天,等火药开炸了,他便离开,回到青山县,也算是履行了派令。 这样粗略一算,前后顶多二十来天,不影响青山县建设的大局。 不过既然自己要同行,那带来的纳抚营军士就得变一变了。 不但二等军士增加到十人,三等军士还增加到了九十人。 这其中一半的人数,没有在船上,而是分散到了河岸上,用作哨探。 周氏商会那些护院的侦察能力,他完全信不过,还是自己的人用着放心。 船队启航后,逆流北行。 陈言在甲板上伸了个懒腰,回身进了舱室。 昨晚因为知道要跟卿儿暂别一段时日,他没惜力,公粮交了好几天的量,这会儿累得不行,先补个觉再说! …… 武阴城,大牢。 曹玉眼皮微微抽动,看着大牢内奄奄一息的宋之显。 因为路上有事耽搁,原本预定昨日到达武阴,结果今日他才到达。 按照计划,应该是赵长河和宋之显一起来迎接,然后他再宣读吏部调令,正式解除赵长河的府尹官位,交由宋之显继任。 结果到这后,迎接他的只有赵长河。 问起宋之显的下落,赵长河支支吾吾,说是出事了,随后就把他带到了大牢这来,见到了被关起来的宋之显。 曹玉原本心里还有其它事,想要早点完事,然后去办了自己的事,再回京覆命。 可没想到竟会横生枝节! “这,这是怎么回事!” 曹玉指着大牢内的宋之显,压着心中的惊怒,重重地问道。 赵长河硬着头皮,把何惇教他说的话说了出来:“回禀大人,宋府丞犯了事,依律关押,需择日审理。” 曹玉怒道:“他能犯什么事?有什么能严重到需要将堂堂四品官员,关进大牢?” 赵长河转头看看一旁的何惇。 何惇不卑不亢地道:“回禀大人,宋府丞犯下三宗重罪,按大周律,官员犯法,罪加一等,赵大人也是无奈,不得不如此。” 曹玉火大地道:“我问的是,他犯了什么事!” “恃威施暴,强暴赵大人府中婢女数人,犯奸淫妇人之罪,此罪一;” “殴打下人致伤,犯行凶伤人之罪,此罪二;” “不遵法礼,辱骂并殴打上官,此罪三。” “此三罪,均是人证物证俱备。” “据此,将其关押。” 何惇一条一条,说了出来。 曹玉听得一愣。 确实条条重罪,但真正让曹玉意外的是第三条。 “他殴打上官?殴打了谁?”曹玉皱眉问道,火气稍稍敛了些。 “正是下官。”赵长河赶紧说道,指了指自己脸上还未消下去的肿痕。 “什么?他竟然打你?”曹玉这一惊非同小可。 “是这样的,宋府丞先强暴我府中婢女,本官原本并未想把此事闹大,没有追究。可是,他……他竟然……”赵长河说到这里,神情也带上了怒火,“对我夫人无礼!下官忍不住和他辩驳,他却恼羞成怒,对下官动手。我府中护卫为了护我,才出手将他打伤。” 曹玉一震,这才明白过来。 宋之显这人秉性如何,掌管吏部的曹玉也算了解。 可以说当官的有的毛病,他基本都有。 只是他有一事做得特别好,就是特别擅长投上官之所好。 因此才成功巴结上益王,这些年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可终究还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未上任,便想动现任府尹的夫人! “救……救我……”牢内,宋之显吃力地说着。关起来后,他本来身上就有伤,而何惇故意让人不给他米粮甚至喝水,使他如今无比虚弱。 曹玉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终于气得一跺脚,转身快步离开。 这事影响太大了,他实在是不敢贸然下令放了宋之显。 如今之计,唯有先回京覆命,将此事报给益王,看他如何做。 若是要救宋之显,由益王出面,自然比他曹某人要好多了! 半个时辰后,曹玉的马车出了武阴。 刚到城外,就被数名骑者从后面追上,拦住马车。 “什么人!”曹玉一惊,掀帘惊问。 “曹大人,下官何惇,可否与大人单独一谈?”带头之人双手揖礼,恭敬地说道。 “你我有何好说的?”曹玉警惕地道。 “下官,想拜见益王殿下!”何惇压低声音说道。 曹玉一震,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第240章 秘密武器 好一会儿,曹玉才恢复了正常神情,淡淡地道:“你要拜见益王殿下,自去便是,与本官何干?” 何惇轻咳一声,说道:“下官若去,怕是没进门就被撵走了。” 曹玉板着脸道:“那是你和益王殿下的事,与本官何干?速速让开,本官尚要赶路!” 何惇却没有移开,道:“曹大人恕罪,下官绝无耽搁大人的意思,只求大人替我向益王殿下说一句,下官绝不会像宋府丞一般,横生枝节。” 说完,这才让开了道路。 曹玉听得心中一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放下帘子。 马车重新向前驶去,何惇看着它渐渐走远,脸上的卑微之色消失。 饵已经抛下,是否上钩,就要看后续了。 马车内,曹玉身体随着车子的行驶而不断颠动,双眼却轻轻阖上。 何惇那话,表明他知道宋之显背后的靠山是益王殿下。 至于如何知道的,不是刑讯,便是姓宋的狂妄自大、拿益王出来吓唬人。 这家伙弱点多,好掌控。 但也正因为弱点多,容易生出枝节之事,确实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何惇话中之意,是想投靠益王。 此人弱点少,甚至曹玉此前还认为,这人是那种自认清高、难以吸纳的类型,因此并没有考虑过拉拢他。 现在看来,至少他有一个弱点,那就是逐权。 因此在被刷下来后,才会求靠益王。 “何惇啊何惇,你真的值得益王殿下信任吗?”曹玉喃喃地道。 …… 船队行驶了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下来。 雪烟在甲板下巡视,各舱房入口周围都有她的人和陈言纳抚营的军士守着。 这次北行,除了凤翎卫之外,她还带上了二百名侍卫,自然是以商会护院的身份。 除了杂务和岸上的哨探,每艘船上,均有她的人超过四十名。 相比之下,陈言并没有安排这么多人手,除了岸上暗中护航的人手外,他明面上一共只带了五十来名军士,其中一半,都在他的小楼船内。 其余一半,每艘船上分了五六名,这其中又有两人是在甲板上,因此放置火药的舱室内只有三到四人巡视。 雪烟巡视了一会儿,朝其中一间舱室门口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随即一闪身,钻了进去。 那手下会意,站在门口替她放风,留意这时已经走到通道另一边的纳抚营军士。 雪烟溜到最里面的角落,从怀中取出几件拆卸工具,便准备动手。 之所以这次唐韵要派她来,除了她冷静沉稳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她的工匠能力。 陈言的“秘密武器”,让唐韵无比好奇。 毁山之能,简直神迹! 若是能掌握这种秘密武器,那不仅仅是解决灾情而已,说不定还能运用到战争之中,具有极大的战略意义! 雪烟有极好的工匠基础,能够轻易理解各种器具的运作原理,甚至还有能力将其仿制出来。 若是她能偷偷将秘密武器的构造、原理甚至如何制作都偷学到手,那价值将远远超出此次付出的巨额银两! 不过这事不能让陈言知道,因此雪烟只能藏在心里,悄悄行事。 但纳抚营的军士一直在存放秘密武器的舱室内巡视,这会儿她才好不容易找着个机会,偷潜入内。 箱子全上了锁,雪烟倒不在意,破解锁具也是她擅长之事。 可忙碌了一会儿,那锁竟是毫无开启之像。 雪烟额头渗出汗滴,擦了一把,正要继续,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雪烟姑娘要不要先喝点水休息一下?” 雪烟完全没发觉有人在侧,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去时,只见一名纳抚营的军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进来……”雪烟大惊,下意识说了一句,目光往门口处一瞥,只见自己手下软软靠在门边,双目轻阖,居然不知何时已被弄晕过去! “从姑娘刚开始撬锁时,我便进来了。”那军士双手抱胸,靠在旁边一个架子上说道。 雪烟娇躯剧震,心叫不妙。 上次唐韵探纳抚营的事,害所带的所有凤翎卫都被抓住,她也是其中之一。 但当时毕竟没有真正地交战,因此对纳抚营军士的实力并没有太深刻的体会。 可这次,对方竟能在她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打晕她门口望风的手下、悄悄潜到近处,然后直到开口说话,她才惊觉。 这种身手,简直匪夷所思! 若对方视自己为敌人,要杀了自己,怕是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背心一层冷汗渗出,她心念不断转动,最终放弃了狡辩,颓然道:“是我不对,能不能请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保证今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 那军士摇了摇头:“这事不由我说了算,自有大人定夺,请姑娘移步大人的座船罢!” 不多时,小楼船内。 书房里,陈言正斜靠在小榻上,拿着本画册翻阅,无比悠闲。 雪烟紧张地站在一旁,手心冒汗。 陈言要是骂她还好,可从她进来后,陈言就没看过她一眼,目光始终盯着画册,反而搞得她无比紧张。 终于,雪烟忍不住了:“陈大人,您要骂我就请骂吧,是我做错了,我该骂。” 陈言像才发现她在这一般,愕然抬眼看向她:“噢,本官险些忘了,你还在这里。”目光来回在雪烟身上和手中画册里的画像上看,有点遗憾。 这画师水平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啊,没对比的时候还好,一跟现实中的美女对比,立马暴露出比例失调的问题,这册子里的女主,真不如雪烟来得动人。 雪烟见他终于肯说话,这才暗松口气,低声下气地道:“是我一时好奇,忍不住想要偷偷看看您的秘密武器是什么……” 陈言暧昧一笑,截断她的话头:“你要看本官的秘密武器,用得着偷着来?直接说,本官乐于向雪烟姑娘这样的美人展示。” 雪烟一愣,旋即大喜道:“真的?!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大人的秘密武器?” 陈言啧啧地道:“原来姑娘你这么迫切,虽说还没到入寝的时候,不过也行,本官成全你,咱们去卧房,你很快就能见到本官的秘密武器了!” 第241章 为了大局牺牲一下 雪烟又是一愣,愕然道:“为何要到卧房看?大人的秘密武器不是在货船那边么?噢!莫非大人在卧房中也藏了一件?” 陈言神秘一笑:“倒也不是,此物本官一向是随身携带。” 雪烟震惊道:“那么大的东西,大人竟能放在身上?”不由目光在陈言身上扫视起来,有些疑惑。 从那些箱子来看,秘密武器不像小物件,如何藏匿? 陈言动容道:“想不到雪烟姑娘如此慧眼识珠,并未亲眼见过,便已知道本官那秘密武器的雄伟,看来天缘注定,该当与你一观!” 雪烟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微红,说道:“大人过誉了。” 陈言翻身而起,把手中那本香艳画册扔到一边:“本官不能辜负姑娘,随我来!” 雪烟暗喜,正要跟他去,却见陈言突然一拍脑门:“险些忘了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姑娘既和本官有了这般关系,日后自然得入我门室。你需明白,卿儿是大,你是小,若不能接受这一点,那此事便免谈了。” 雪烟听得满头雾水,瞠然道:“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此事和陈夫人又有何关系?为何我得入你……入你……”说到最后,脸蛋上的红晕已经加深了好几倍。 陈言愕然道:“难不成姑娘还想嫁给其他男子?” 雪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失声道:“此事又和我的婚嫁有何关系?” 陈言一脸惊奇:“这还用得着说明?本官的秘密武器,自然只能本官的妻室才能一见,你既然见了,当然得嫁予本官啊。” 雪烟结结巴巴地道:“大人,您……您说的秘密武……武器,莫非是……”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了一些,落在他身上某处。 陈言奇道:“那还能有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是其它东西?” 雪烟直羞得满面通红,终于反应过来他是何意。 “我……我不是指那个!”她窘迫地道,“我说的是货船里的那些货物啊!” “什么!那你为何不说清楚?害得本官白欢喜一场,还以为得美人青睐呢!”陈言一脸失望地道。 “我……这……”雪烟一时张口结舌,她哪知道知道他会理解到那方面去啊! “如果是指货物,那就不好意思了。”陈言逗她也逗得够了,重新躺回小榻上,拿起画册又翻了起来,“下船吧。” “下船?这是为何?”雪烟立时被分了神,忘了刚才的事。 “照本官和周氏商会的协定,你等不得做出任何窥探本官货物之举,若是违背,交易即刻取消。” “如今你擅自破坏货物,偷查个中奥秘,已然违背协定。” “所以请你下船,即刻让船队回航,此次交易,立刻取消!” 陈言漫不经心般说道,目光落在画页上,没有看她。 雪烟满脸红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然乱了方寸! 事关重大,若是取消交易,后果多严重可想而知! 她不但没完成圣上的嘱咐,还破坏了这次彻底解决冀州旱灾的行动,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那罪若是追究起来,诛连九族都没问题! 想到这里,她娇躯轻颤,扑通一下,跪落在地板上:“陈大人,我……我知道错了!求您大人大谅,千万不要取消交易!” 陈言淡淡地道:“白纸黑字,写得分明。你们周氏商会违约,本官岂能和你们一样?” 雪烟惊极,脱口道:“这事是我一人所为,和周氏商会没有任何关系!要罚,您罚我吧,千万不可取消交易!” 陈言眼皮微抬,看向她:“想一个人担下所有罪责?你担得起吗?” 雪烟已到绝境,哪还有什么顾忌?立刻道:“无论有何责罚,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只求大人莫要误会,这事跟周氏商会真的没关系,完全是我个人的好奇心……” 说到最后,声音都颤抖起来,眼眶内珠光荡动,楚楚可怜地望着陈言。 陈言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可规矩就是规矩,本官也……” 雪烟见他似有软化,心中浮起一线希望,连忙道:“求大人网开一面,雪烟一生感激不尽,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的恩情!” 陈言目光微微一亮:“你真愿意什么都做?” 雪烟见他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起来,心里一个咯噔。 莫非,他是想…… 她白颊微晕,到了这步也只有一咬牙,垂首道:“我愿意!” 都怪自己大意,才害此事出了纰漏,只要能挽回大局,牺牲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陈言转头看看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自言自语般道:“这可是你自愿的,怪不得本官。起来!随我来。” 片刻后,两人进了卧房。 雪烟看着那张大床,心跳都快了好几倍,自己这么多年的处子之身,今日竟要…… “你看床干什么?赶紧过来!”陈言的声音传来。 雪烟一惊回神,转头看去,只见陈言已经打开其中一扇小门,赫然是通往厨室的。 “大人您去那里是……”雪烟糊涂了。 “这不废话?做饭不到厨室,难不成在卧房里做?”陈言一脸莫名其妙,“你赶紧的啊,本官肚子已经饿了!” “啊?”雪烟傻眼了。 合着是自己想错了?他所谓的报答,是让自己给他做饭? “不只是做饭。” “本官这次出来,身边没带丫环照料,正在这苦恼。” “你既然说句了愿意什么都做,那自当负责照料本官的职责。” “若是不愿,本官也不强求,你下船吧!” 陈言像看穿了她想法,悠悠说道。 雪烟终于回过神来,不禁狂喜,慌忙道:“不不不!我愿意!大人请放心,您这一路上,雪烟自当尽心服侍!” 陈言看着她那欣喜之态,差点没笑出声。 没事逗逗这妞,挺好! 反正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 雪烟自然不知道,当陈言发觉她竟是精于工匠之艺时,便已猜出了唐韵的打算。 不过,他倒是无所谓。 有纳抚营的军士守着,以这些商会护院的能耐,根本不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偷偷打开那些用了特制锁具的箱子。 雪烟长舒一口气,便要在厨室里忙碌起来。 可左看右看,半晌后她却没了动作。 “愣着干嘛?赶紧的啊!”陈言催促道。 “不是,大人,您这没柴火啊!”雪烟有点懵。 灶台是有,没柴火怎么做饭? 第242章 可能有毒你先吃 “开那个柜子。”陈言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一个柜子。 雪烟上前打开一看,里面堆满了劈好的干柴。 “可这也太少了吧?光烧这个怕是做不了两顿饭。”雪烟又为难起来。 “谁让你全烧它啊!这是用来引火的,旁边那个柜子里,才是用来做饭的!”陈言又指了指。 雪烟打开旁边那柜,傻眼了。 里面放着一块块黑色的东西,她根本不认识! 陈言看着她一脸懵逼的表情,叹了口气。 这妞连煤炭都不认识,看来,得从头开始一一教她了。 不过也不能怪她。 这厨房里可说是大周最先进的厨房了,不但有加强了送风的灶台,还有手动的油烟吸放装置,使用的也不是传统木柴,而是更加高效的煤炭。 此外,淘米淘菜也不需要到外面河里去舀水,直接用配备的水龙头,放出储在二楼水塔中的水,便可便捷使用。 其它诸如钢制的菜刀、淘米筛、捞勺等厨具,还有花椒、精盐、白糖、酿造酱油、食醋、料酒等调料更是一应俱全,比王公贵胄家里还要齐全。 雪烟看着他的演示和说明,完全懵了。 御膳房她都去过,可从没见过哪里的厨室,能像这里一般有这么多器具和调料! 跟这里相比,御膳房都显得太简陋了! 不过真正吸引她注意力的,还是其中几种刀具。 不像大周的厨房刀具只有简单的两三种,这儿的刀具真是千奇百怪。 有专门制作蒜泥的多孔刀具,能切出狼牙形状的狼牙刀,削水果皮用的削皮刀等等。 至于什么剔骨尖刀、斩骨刀、普通菜刀等更是应有尽有,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有二十几种! 这还不算完。 刀具以外,还有好几种造型奇特的锅具,譬如炖煮东西,居然有一种奇特的铁锅,叫什么高压锅,说是能大幅提升炖煮的效率,一般需要炖两三个时辰的东西,在里面只要半个时辰就够了。 雪烟看着这些用具,听着陈言一件一件的说明,越听越是惊奇。 她天生就痴迷于各种工具器具的研究和制作,这些新奇的东西,就像叉车一样,完全拓展了她的认知! 这一顿饭,直到深夜,才算搞定。 陈言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啧啧摇头:“能用我这么多便利的工具,花费两个时辰才做出四个菜一个汤,并且四个菜还有三个是凉菜,你也算是旷古绝今了。” 雪烟脸上一红,嗫嚅道:“下次该……该会熟练一些。” 其实原本用不了这么久,她上手工具也算快,只是那些工具让她很好奇,每一件她都研究了好一会儿,耽搁了时间。 陈言莞尔一笑,摆摆手:“坐吧!” 雪烟一愣。 “你辛苦了这么久,不饿?”陈言奇道。 “啊?可是我怎能吃大人的这些……”雪烟相当意外。 “莫不是你在这里面下了毒?否则怎会不敢吃?”陈言故意道。 “没有!”雪烟连忙分辩,“方才用的菜、肉、蛋,都是……” “甭说那些有的没的,想证明,吃给本官看。”陈言直接打断她的话。 雪烟无奈,只得坐下,拿筷子把每样菜都先吃了一口。 “这样您可以放心了吧?” “忽略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你每种只吃这么一小口,有毒也毒不死你呀!”陈言一边说一边拿过一个碗,盛了半碗米饭,然后把各种菜肴夹了不少,在碗里堆得高高的,递给她。 “这也太……”雪烟吃惊地说了一半,突然娇躯一震,反应过来。 陈言根本不是什么以为她下毒,只是拿这当藉口,让她坐下来好好吃饭! “米饭也可能有毒,所以是必需的。”陈言煞有介事地道,“你把这碗吃完,要是没事,我就信你没下毒。” 雪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一暖,没再说话,低下头端起碗,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陈言也早就饿了,见她终于肯好好吃饭,微微一笑,拿碗想盛饭。 雪烟见状,连忙放下碗筷,抢过他手里的青花瓷碗,为他劢了米饭,双手放到他面前,这才重新端起自己的碗。 “不错不错!本官非常欣赏你这服侍周到的态度,哈哈!” 陈言哈哈一笑,再不理她,大快朵颐起来。 不得不说,这妞确实颇有教养。 明明已经饿得不行,吃饭时却仍然相当斯文。 跟卫菡那饕餮转世般的吃法相比,雪烟这才叫女孩子嘛!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最终以杯盘全空结束,饭粒都没剩下。 本来还有些残肴,雪烟等陈言放下筷子后,把所有剩菜全归在了一碗里,一点不剩全给吃了下去,打扫干净。 “还没吃饱?”陈言奇道。 “不,不是。”雪烟脸上微红,“这些剩下了多浪费呀。” “原来你这么勤俭,将来谁要娶了你,那可真是有福了!”陈言不禁动容。 “大人您先休息,我来收拾碗筷。”雪烟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赶紧起身收拾。 陈言伸了个懒腰。 看来,她还真有当丫环的天分,蛮勤快的。 只有一点问题。 厨艺能再提升一些的话,就更好了。 雪烟收拾清洗完后,到书房对正拿牙签掏牙的陈言道:“大人,锅碗等已经收拾干净,那我先告辞啦。” 陈言莫名其妙:“告辞?你要去哪?” 雪烟不假思索地道:“天色已晚,自然是回去休息。” 陈言表情古怪起来:“等等,你不会以为服侍本官的丫环,每日便是做顿饭那么简单吧?” 雪烟一愣:“那还要做什么?” 凤翎卫也会服侍唐韵,但都是唐韵最亲近的几个人负责,不是青鸢就是白鹭,又或现在的黎蕊,雪烟一向只负责护卫之务,确实没想过还有什么要做的。 “这还要本官教你?” “睡觉,你得给我裉衫铺床;洗漱,你得给我放水、拧毛巾和擦拭。” “起床,你得给我穿衣,整理床铺;出行,你得给我打伞拎东西。” “渴了,倒水斟休;饿了,准备点心饭食。” “累了,捶腿揉肩;怒了,温言抚慰。” “总而言之,要将本官照料得无微不至!” “若是本官晚上睡不着,嘿……” 陈言说到这里,目光暧昧地上下打量她一番。 第243章 这衣服沾水就透 雪烟正听得一脸懵逼,陡然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心里一惊,慌了。 莫非…… 却听陈言接着道:“你还得给本官讲故事或者读书,哄本官入睡,懂吧?” 雪烟张着小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出身不错,从未做过别人的丫环,想不到这里面有这许多道道! 可是,要是如此,那岂不是说,每日十二个时辰都得跟着他? 那晚上睡觉…… “对了,晚上本官睡觉的时候,你也得候着,所以不能离开。要睡,就在这书房的小榻上睡罢,懂了吗?”陈言想了想,补了两句。 “懂,懂了!”雪烟下意识地答了一句。 “那还不赶紧去放水?本官要沐浴!我这累了一天,浑身臭汗,得赶紧洗洗。”陈言拿出架势来,吩咐道。 “是!大人稍等,我先去烧热水!”雪烟慌忙答应,转身去了卫浴间。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人家毕竟给了自己那么大一人情,只好全听他的。 反正也只侍候这一路,又不是一辈子。 “回来!烧什么热水,卫浴间不是有吗?”陈言叫住她。 “哪有热水?”雪烟疑惑地问道。 陈言叹着气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卿儿服侍周到,根本不用吩咐,什么东西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不一会儿,卫浴间内,雪烟看着热水龙头里放出的热水,惊呆了。 “天哪!这是什么神奇之物,竟然直接放出热水!” “行了,此事稍后再说,赶紧调好水温。”陈言今儿当老师已经当得够多了,不想再跟她多说,只是催促。 小楼船的二楼,有两座水塔。 每日天明前,纳抚营的军士会用河水,将水塔中的水更换。 大周不像陈言前世那般污染严重,没有水污染的问题,河水也无比清澈。 不过再清澈也是河水,还要经过陈言特制的滤网和消毒网,然后再放进那铁皮制的水塔中。 其中一座水塔下面是炉灶,每日酉时和卯时两个时刻,随船军士都会将其烧热,供陈言休息前和起床后使用。 没办法,船上比不得青山县衙的集中热水供应,只好自己安排烧水。 放好热水,雪烟红着脸服侍陈言脱去衣衫,后者泡进了浴缸内,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就算是皇帝,在船上也没有这般享受! “大人,要搓背了么?”雪烟不敢看向他,目光朝着另一边,红着脸问道。 方才给陈言裉衫时,脱到内衫她就赶紧闭上了双眼,靠着摸索完成了最后的部分,等到他泡进了浴缸,她才敢重新睁开眼睛。 未嫁之身,看到男子赤身,着实于礼不合。 可如今她答应了做陈言的丫头,只好听他的。 “你这样怎么搓?搓完你衣服不得全湿了?去把衣服换了再来。”陈言懒洋洋地道。 “啊?这要换什么衣服?”雪烟既羞且惑,换洗的衣衫她有带,但可没专门为帮人搓背换的衣衫。 “更衣房东墙衣橱左首第二列第二格,里面有一套浅蓝色的衣衫,你可去换上。”陈言双眼已经完全闭上了,一副不容她拒绝的语气。 雪烟愣了一下。 他居然早有准备? 过了一会儿,雪烟从更衣房回来,神情有些拘谨。 “大人,我换好啦。”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件连体的浅蓝色衣衫,原本她还担心这衣服会不会料子太少,露出太多肌肤,毕竟拿出来时,感觉过于轻巧。 可穿上后,她才发现这衣服袖长到手腕,裤长到脚踝,并没有暴露出任何不该暴露出的肌肤,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料子有点紧绷,将她身段勒显得无比明显,让她有点羞赧。 “那就来吧。”陈言一本正经地坐浴缸里坐起身,背对着她。 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花! 她真穿上了! 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雪烟上前跪在浴缸外,照着陈言的吩咐,拿起毛巾抹了香皂,轻柔地给他搓起背来。 终究是第一次和异性有这般接触,整个过程中她难免紧张羞涩,纤手都有些颤抖。 好在这里陈言开了口,说道:“雪烟姑娘,你对水龙头有何看法?” 说起这种话题,雪烟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赞叹道:“设计巧妙,非常便利,若是能够普及,必能惠及天下百姓。不过有几个地方,我觉得还可以再改进。” 陈言侧过头,看向她:“哦?如何改进?” 雪烟没留意他目光,立刻讲了起来:“接口处的漏水,或许可以加垫片来改善,还有……” 她越说越专注,滔滔不绝地讲着,陈言有一句没一句地附和着她的话,那双眼睛却贼兮兮地直盯着她身上。 足足说了一刻钟,雪烟才终于察觉他目光不对劲,愕然顺着他看的方向,往自己衣襟前看了一眼,瞬间石化! 搓背时难免把水溅到了身上,原本似乎挺正常的一件衣衫,沾水之后,竟变成了几乎完全透明的状态! 她一身美不胜收的春景,就这样完全暴露出来,几乎没有任何遮挡! 天啊! 这衣衫不能沾水! “大人你!” 雪烟羞赧交加,惊慌地一把遮住胸襟处,面红如血。 原来这家伙一直逗自己说话,分了自己的神,却是别有用心! 这至少一刻钟的时间里,他岂不是把她身上看了个干净! 陈言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一脸惊诧:“这衣服怎会如此?” 雪烟又羞又气,狠狠瞪他一眼。 他让她穿的衣服,说不知道它会变这样,谁信! 陈言轻咳一声:“咳,本官是真不知情。我从青山县的成衣铺买的,店家说是洗浴时使用,就算弄湿了也干得快,哪晓得……雪烟姑娘,真是对不住,要不你再换一件吧,同一格衣橱内,还有一件深蓝色的,那个沾水了肯定不会变这样,你可以试试。” 雪烟羞红了脸,猛地起身,转身跑了出去。 陈言看着她背影,大感惋惜。 不用问,她肯定不可能再去换那件一体式泳衣,更别说他备在那的几套比基尼了! 这些衣服倒不是他有意带上来的。 而是白天弄行李时,估计是卿儿替他收拾时太匆忙,加上准备的衣服太多,不小心把那些他原本设计给卿儿穿、增加情趣用的贴身衣物也混进了衣堆。 等他发现时,船都离港十几里了,不好送回去,只好暂时放在那。 当时确实没想到,今晚能起这么大作用,嘿! 第244章 两人间的秘密 想到刚才那动人的风景,陈言不禁心里暗热,有点后悔。 真不该一时冲动,这么逗她。 现在好了吧,搞得他起了兴致,却没卿儿在旁,只能自己煎熬! 哀叹了半晌,陈言泡得也差不多了,正要起来把身上的皂泡冲洗干净,屋门突然开启,雪烟竟又回了来。 陈言愕然抬头看去,霎时石化! 雪烟低头螓首,连耳根都红了个透,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臂垂在身前,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身上赫然已经更换了那件深蓝色的一体式泳衣! 我勒个去! 她居然换了! 这可是泳衣啊,不但露出了胳膊,而且玉腿尽现,春光致致,将她的青春靓丽完美地展现出来! 虽然并不是什么高弹材料,但因为用了丝绸,仍有相当的弹性,此刻紧紧勒在她身上,别提曲线有多性感了! 作为一个大周女子,她可谓大胆之极,想当初卿儿都是他磨了好几天,才肯穿上。想不到雪烟竟然这么快便肯穿上。 “雪烟姑娘,你这是……”陈言太过意外,都有点说不出整话来。 “陈……陈大人,雪烟的命都握在您的手中,不敢违背大人的命令。您要我穿,我……我穿便是。”雪烟轻轻地说道,一直没抬头看他。 陈言微微一震,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她是因为畏惧他可能会撤销交易之事,虽然不情愿,却不敢不听从他的命令! 他不由心里一软。 情趣之事,有情有趣,搞得这么可怜就没啥意思了。 “算了,没意思,你换回去你的衣衫,回你的货船去吧。”陈言摆摆手,有点意兴阑珊地道,“也不必担心本官会追究你偷偷调查货物的事,只要以后再无类似的事情发生,本官会当此事从未有过。” “啊?”雪烟怎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句,吃惊地抬头看向他。 方才回到更衣房,她已经认定了这个陈大人就是个色胚,是想借把柄胁迫和羞辱她。 有可能还会借机占她便宜,甚至彻底占有她。 她可以牺牲,圣上的大事不能出问题! 这才忍着立刻离开的冲动,换上了这套更是让她羞耻的古怪衣衫。 却没想到,陈言居然如此大度,就这么放过了她!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似乎错看了他。 “赶紧去吧,本官要起来了!”陈言说着作势要从浴缸中起来。 原本以为对方会受到惊吓,赶紧离开,哪知道雪烟虽然仍是羞赧难当,却鼓足勇气道:“让雪烟服侍大人擦身吧。” 这下轮到陈言呆住了:“啊?” 雪烟走回浴缸边,轻轻地说道:“我答应了这一路上要尽心服侍大人,不能食言。” 陈言见她神情间再没了之前的无奈,不禁精神一振:“有多尽心?” 雪烟死死垂下螓首,不敢和他对视:“只要大人不将此间的事情说出去,雪烟自是无有不从……” 陈言不禁一震:“这么说,哪怕是……” 雪烟羞道:“大人!” 陈言哈哈一笑,又恢复了轻松:“行行行,本官也不说了。你可放心,这就当作你我二人之间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次日一早,陈言从梦中醒来时,怀中搂着雪烟娇软的身子。 他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他是被尿意憋醒的,这会儿要去如厕。 “大人,您醒啦?”雪烟被惊醒,睁开惺松双眸,打着浅浅的呵欠。 “咳,是。那什么,雪烟啊,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本官有点要紧的事得处理一下。”陈言紧了紧腿,苦着脸说道。 “啊?大人哪里不舒服么?”雪烟一下清醒过来,翻身爬起。 陡然看到她直起的身子,陈言顿时色变。 糟糕!本来就憋得慌,现在就更麻烦了! 昨晚雪烟兑现了她的承诺,服侍陈言擦洗穿衣,还给他铺好床,最后甚至依足了他的吩咐,又去换了套性感的睡衣。 那衣服是陈言给陆卿儿设计的,不但纤薄而且还带镂空,有多勾人可想而知。 此刻,正是穿在她身上! 而且前襟有些敞,一些动人美景,直接映入他眼帘,那刺激,简直了。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着急,你赶紧出去一下。” 陈言苦着脸,有点扛不住了。 卫浴间那边有便桶,但他这会儿肯定走不到那里,好在卧房里也有夜壶,只是自然不能当着她的面做这事。 雪烟愣了一下,低头看看他夹紧的腿,脸蛋上腾地一下烧起了火云。 “大人莫非是……”她窘迫地道。 “正是你那个‘莫非’,你赶紧出去,本官憋不住了!”陈言心急火燎地催促道。 雪烟连忙翻身下床,却没有离开,而是把放在床底的夜壶拿了出来。 “让雪烟服侍您。”她红着脸跪在床边,端着夜壶说道。 陈言傻眼了。 这妞完全是在挑战他的脸皮厚度啊! 昨晚,他最终要求得最过分的,也就是让她换上了这身睡衣。 之后因为睡不着,就让她坐在旁边给他读演义故事。 再后来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没发生过其它事。 他估计,昨晚她该是读着读着,也困了,不小心睡在了这床上。 至于后面是如何搂住她的,他是半点印象都没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发生什么亲密的事。 扪心而论,逗逗玩玩可以,真要让他当着她的面如厕,他哪办得到? “这个真不用了!你先出去,我自己能行!”陈言实在憋不下去了,咬着牙催促起来。 “大人是嫌雪烟服侍得不好么?”雪烟抬眼看他,目光中带上几分幽怨。 陈言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这会儿也无暇多想。 这种年轻漂亮的美女愿意这样服侍,对他这种热血方刚的男人来说,那诱惑简直大到没边,让他本就憋得难受的地儿,更是像要爆炸了一样! “这是你逼本官的!”陈言再忍不住,大叫一声,翻身跳下床。 第245章 三阶魔方 雪烟还没反应过来,陈言已经夹着腿从她身边移了过去,保持着外八字的腿形,艰难地一步步挪进了卫浴间,砰地一声反手把门给关上了。 雪烟愕然转头看着那锁上的门,以及从里面传出的哗哗声音。 他居然躲了?! 旋即,她抿嘴一笑。 看来,自己真的没猜错,这才是真正的他。 这样的话,说不定自己的目的,真能办到! 好一会儿,陈言才从卫浴间出来。 好险,刚才差点没在半路就给漏了! 雪烟已经换回了她日常的衣衫,还整理好了床铺,说道:“大人,我服侍您漱洗吧?” 陈言上下打量她一番,点头道:“不错,看来你做丫环也算是入了门。” 雪烟颊上微红:“多谢大人夸奖。” 陈言走到她身边,笑眯眯地道:“不过这身衣衫太厚实了,本官不太喜欢。” 雪烟怔了一下,道:“大人要是想让我换回去,我即刻换了便是。” 她这无比爽快的态度,更是让陈言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必定有鬼! 这两天接触,他可肯定,此女绝非那种游荡之人。 除非有不可靠人的目的,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便甘心听从他的吩咐,甚至不惜牺牲色相。 大周女子虽因女帝即位,那股保守之风有了些许的变化。 但骨子里仍是极重贞节清誉。 可是从昨晚卫浴间更衣开始,突然肯如此牺牲,没鬼才叫奇了! 陈言没想跟她绕圈子,盯着她双眸,道:“是你自己说出来,还是本官动手?” 雪烟呆了呆:“大人的意思,我不明白。” 陈言双眼微眯,目光有若钢针一般:“暗藏心思,以为真瞒得过我吗?” 雪烟神情微僵,但却没有因为被对方识破而震惊。 片刻后,她才道:“雪烟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大人。既然如此,小女子有一事相求,恳请大人成全。” 说着,她双膝一低,跪在了陈言面前。 多次跟陈言接触,她已经察觉,这位县令大人心思细腻敏锐,想瞒过他,确实不太可能。 她如此爽快承认,陈言有点意外:“何事?” 雪烟向前一伏,俯趴在地:“雪烟恳求大人,收我为徒!若得大人允准,雪烟必终身侍大人如师如父,尽心尽力!” 屋内安静下来。 良久,陈言才表情古怪地道:“拜师?你这算盘打得,怕是京城都听到声音了吧?” 表面上看,得个一辈子尽心服侍的美女徒弟,他真是赚大了。 可实际上,他心里门儿清。 凭他那些新奇的玩意儿,要在这世上找成千上万的美女,都没问题。 这妞居然想用她一己之身,就得到他传授的机会? 想得美! 雪烟伏在地上没有起来:“雪烟只要能窥得大人那些神机巧技之一斑,虽死无憾!” 说到最后,她也不禁紧张起来,声音都颤了。 能不能成,在此一举! 昨晚在卫浴间的事,虽然让她吃了不少亏,但另一方面也让她心里有了些底。 陈言虽然口头上和眼睛上都占了她不少便宜,可很少有真正动手,更没有逼着她行男女之事。 君子肯定谈不上,但确实有其底限。 因此她才改变想法,决意顺势而为,利用这一点完成唐韵的圣谕。 有的人得来硬的,有的人只能来软的。 陈言显然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类型,只要把他服侍妥当,成功拜师,就有机会拿到那“秘密武器”的设计和制作办法! 反正只要不真的被他夺走处子之身,给些甜头也无妨。要知道,那换来的,乃是足够影响大周大局的回报! 陈言看着她修长的粉颈,不禁心里一热,道:“师徒乱……咳,没什么,你倒是挺诚心。” 有个可以随时那啥的美女徒弟,想想还真有点刺激! 雪烟大喜抬头:“大人肯了?” 陈言定了神,哑然一笑:“本官收徒,只收天资卓越之人。这样罢!本官给你几样考验,若你能完成,便收你为徒。” 雪烟既喜又惊,忙道:“大人请出题,我定全力完成!” 陈言将她扶了起来,含笑道:“听说过‘魔方’吗?” 雪烟一呆:“那是何物?” 陈言回身打开妆台,从其中一个抽屉内摸出一个木制的三阶魔方,随手扔给她:“第一题,便是将它复原。” 说着,陈言简单将规则解释了一遍。 这是他当初让工匠替他制作的,这次怕路上无聊,带了一个,现在正好拿来出题。 雪烟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满头雾水地来回翻看了好一会儿,才决然道:“雪烟一定完成它!” 陈言伸了个懒腰:“本官还要睡个回笼觉,你懂得该怎么做吧?” 雪烟脸蛋一红,连忙将魔方小心放下,道:“我服侍大人入寝。” 陈言心里暗乐。 魔方的解法自然是有的,但凭她的学识和认知,就算能想出来,怕也要三年五载。在那之前,他既不用教她任何东西,又可以白嫖她的尽力服侍,何乐而不为? 白嫖的快乐,人人都懂! …… 京城,宫内。 唐韵高坐椅上,玉容生寒,看着跪在地上的卫菡。 周围的凤翎卫都感觉到那股沉闷的压力,没一个敢吭声。 “都给朕出去!” 好一会儿,唐韵才沉着脸道。 片刻后,殿内的人退得干干净净,只剩她们二人。 “公孙城能从你手上逃脱,英武伯觉得,朕该如何治你的罪?”唐韵寒声道。 “卫菡失职,无论圣上如何责罚,均是我罪有应得。”卫菡低着螓首,轻轻地说道。 “呵,你的罪责,只是失职吗?”唐韵一声冷笑。 卫菡一震,抬头看向唐韵。 公孙城离奇逃脱后,未能将他再抓回来,她只得带人回到京城请罪。 可唐韵这刻的反应,却让她有些意外。 “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卫菡迟疑着道。 “你不明白?你明白得很哪!”唐韵霍然起身,指着她道,“公孙城怎么丢的,需要朕给你戳穿吗!” 卫菡娇躯剧震,脸上血色瞬间消失无踪。 “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之一,却竟敢犯此欺君之罪,卫菡啊卫菡,你罪当问斩!” 第246章 一封信就把你拐了? 卫菡终于再无疑问。 事情,暴露了! “陛下圣明,公孙城,确实是卫菡所放!”她重新低下头,颤声说道。 唐韵心中一沉。 公孙城离奇失踪的事,她详细询问了所有细节,再三分析了当时的可能性,最终确定了一件事。 在当时的森严戒备下,公孙城想要逃掉,只有一种可能。 “说吧!那个送信的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唐韵沉着脸道。 她确实派了信使去提醒卫菡,而信使在半途就被人打晕,失落了密信和信物。 冒充者到了渡口客栈,除了将信物和密信交给卫菡外,还将另一封信,藏在密信下面,趁着侍卫不注意,悄悄交给了卫菡。 发觉竟有两封密信,卫菡吃了一惊。 但看到冒充者使的眼神,以及看到下面那密信的信封时,她压下了戳穿的冲动,假意不知情,如常接待了送信之人。 因为那种材质和花色的信封,她只在一个地方见到过。 青山县衙! 信封上面还有陈言的私印,她摒退众人后,单独将信封拆开,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再无疑问,这就是陈言派人送来的。 能把写字写得跟鬼画符似的,确实只有他…… “信中写了什么?”听到这里,唐韵追问道。 “陈大人说,事关大周天下大局,咱们周氏商会也必受牵连,所以务必要听他的指示。”卫菡垂首说道。 “他这么说,你就信了?”唐韵怒道。 “陈大人乃不世奇人,我相信他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卫菡声音轻柔却坚定地说道。 唐韵一脸无语。 不世奇人? 有哪个不世奇人像陈言那样,既贪财又好色的吗! 不过她没有深究这话,只道:“然后呢?” 信中写明了如何做,卫菡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听了话。 计划分四步,首先是她借自己的身份,深夜独自去见了公孙城,让他在次日天明前,藏进了床底。 第二步,她次日早上去公孙城房间,诈作人已消失,让其他人去搜查客栈内其余地方,她自己留在那屋子里假意搜查。 她乃是众人之首,自然没人怀疑她有问题。 第三步,便是借冒充者失踪之事,将公孙城逃走的事推到其身上,让客栈内的侍卫相信人已离开客栈,到外面渡口集市上去搜寻。 最后,再趁侍卫全部离开的机会,将公孙城悄悄送出了客栈。 那冒充者早在外面准备了接应,立刻把公孙城给接走,逃之夭夭。 直到最后,其他人都没有起疑。 可想不到,计划虽然成功了,却被唐韵看穿了。 “那冒充者是如何离开客栈,却未被人发觉的?”唐韵蹙眉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卫菡坦然道。 唐韵略一沉吟,已知道是为什么。 那冒充之人,必是纳抚营的人,以他们超过凤翎卫的身手,要瞒过卫菡的手下悄悄离开,加上是有心算无心,她手下必没有戒备,因此难度不大。 “想不到,你和朕生死之交,却不敌区区一个县令的一封信。”唐韵长叹一声。 “卫菡不是为自己辩驳,但圣上明鉴,我绝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圣上!”卫菡霍然抬头,神情终于有些激动起来。 “就因为他一句可能影响大周,你就相信了自己是在帮朕?”唐韵冷冷道,“若他说杀了朕,天下便能太平,那你是否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这,臣还是会犹豫的……”卫菡迟疑道。 唐韵本是一句气话,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说,登时气得瞪圆了双眸。 “不过犹豫的是要不要直接宰了他,还是抓起来审一审再说。”卫菡接出了下半句。 “少说好听话!这件事,你说,你该如何罪罚?”唐韵脸蛋仍绷得紧紧的,但心里却稍微好受了点。 总算她没有白费自己的信任,在真正要紧的事上,还是懂得如何做。 卫菡一咬牙,左手握上腰间刀柄,缓缓将蝉鸣刀拔出。 她是除凤翔卫外,特令可携带兵器上殿的寥寥数人之一,足见唐韵对她的信任。 但这刻的举动,却让唐韵有些意外。 “你要做什么?”唐韵厉声道。 “此刀,乃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卫菡将刀完全拔出,缓缓说道,“我辜负了陛下,便就此自刎谢罪!只求陛下一件事,将此刀与我同葬。” 说着,猛地把刀往自己粉颈上一抹! 刹那间,鲜血染颈! 好在唐韵练过武带过兵,身手也是非同小可,早一步抢前,一脚踢在刀柄上,那刀只是划破了卫菡颈上一点皮肤。 当啷! 蝉鸣刀掉到一旁。 卫菡吃惊地抬头看她:“陛下!” 唐韵气道:“朕已经丢了一个公孙城,你现在还想害朕失去一员大将吗!卫菡!你是要气死朕是不是!你要真死了,朕不但不把那刀跟你合葬,而且还要把它毁了,叫你人刀分离,永不复见!” 卫菡愣愣地看着。 她太了解唐韵,这么情绪爆发的话语,反而代表后者只是在说气话,并没有想深究此事。 唐韵说了一通,发泄了火气,渐渐冷静下来。 “行了,一会儿随白鹭去处理伤势。” “此次之罪,暂且记下,来日将功补过。” “但切记,绝不可再有第二次!” 唐韵板着脸说道。 卫菡拜伏在地:“谢陛下圣恩!” 片刻后,凤翎卫的寮所内。 院子里,白鹭给卫菡抹上药膏,说道:“这个快得很,顶多两个时辰,便能结疤,一两天就会掉落。” 卫菡奇道:“这是什么奇药,如此神效?” 军中金创药是常备的,但效果起得远比这个慢。 白鹭答道:“这是我上回在青山县买的白药。” 卫菡动容道:“这也是青山县的东西?” 难怪唐韵要她来这处理伤势,原来是因为这里有药。 一个俏皮的声音传来:“嘻嘻,咱们这里,青山县的东西可多呢!” 却是曲默月轻快地跑了过来。 白鹭喝道:“不得无礼!见到郡主,还不行礼?” 卫菡却道:“私下里无需多礼,你们这还有什么青山县来的东西?” 曲默月嘿嘿一笑,凑近她,将衣襟凑近她:“闻着没?香不香?这上面可是喷了香水呢!” 卫菡动容道:“真的好香!而且似乎还不只一种香味?” 第247章 冬官侍郎 曲默月欣然道:“你鼻子真灵!看看我的手!” 说着把双手在她眼前展示出来。 卫菡讶道:“你皮肤好嫩呀,香味似乎也是从你手上来的,是擦了什么东西么?” 一旁白鹭插嘴道:“仙脂玉露嘛,那可是好东西!上次黎蕊去青山县,陈大人送给她的化妆品。” 曲默月兴奋地道:“黎蕊姐姐可好了,还分给我们了一些,涂抹之后感觉皮肤都娇嫩了好多呢!” 卫菡神情有些古怪起来。 陈言送给黎蕊的? 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为何不送给自己? 难不成,他也对黎蕊有意? 这家伙,未免也太多情了吧? “郡主姐姐如果喜欢,我叫黎蕊姐姐也送些给你吧。”曲默月见她神情有异,立刻说道。 “你当是你的东西呢,就敢随便代送!”白鹭在曲默月额头上轻敲一记,责备道。 曲默月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郡主,你这伤估计一两天就能好,抹了白药,以后甚至连疤痕都不会留。不过,你怎会受伤的?”白鹭问道。 明明见唐韵前,卫菡还没受伤,怎么见过之后颈上多了一道口子? “没什么,一点意外而已。” 卫菡回过神来,暗叫侥幸。 唐韵不知道的是,她仍有事没说完。 陈言的信中,除了教她如何放走公孙城,还有教她事后如果被唐韵发现,该如何应对。 除了坦白一切,还有就是用自尽谢罪那一招。 陈言料定,唐韵绝不会坐视卫菡真的自尽身亡。 毕竟一个好用的心腹,非常难得。 结果果然如他所料,唐韵雷声大雨点小,没有多追究此事。 而且,除此之外,陈言还说了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但现在那事还不到时候,如果他料得无误,未来几天,便会有结果。 到时候,唐韵会知道放走公孙城这招的另一个结果,会是何其重要! …… 船队一路北行,出陇州过司隶,转眼便过了三日。 走陆路原本是最快的,但这趟货物特殊,因此陈言制定的路线是绕行各处水道,全程走水路。 走水路的好处是足够平稳,虽有风浪,但比走陆路的颠簸要好太多。 毕竟,大周如今各处道路,还是破烂不堪,运送火药危险性太高了。 因此虽然沿途没有任何拦阻,所耗时日也比走陆路多得多,三日间也不过行驶了一小半。 这三天时间里,雪烟一有空暇,便研究魔方。 除此之外的所有时间,便名符其实地“贴身”服侍陈言。 衣食住行,样样都由她亲自来。除了一些体力活儿,陈言连睡觉都由她来服侍。 所幸的是,陈言虽然每日必不可少的就是调戏她,但都是止于口舌视线,没有对她来真格的。 船队过了京城,便转入京江,航行了一日后,在京阳渡口处停了下来。 “在这停什么?”陈言有些诧异。 “大人,咱们得在这里和一位重要的人物会合。”雪烟一边替他更换官服,一边解释道。 “什么人物能比本官还重要,还得让我去迎接他?”陈言有点不满。 “冬官侍郎,水务司的金则金大人。”雪烟说了出来。 陈言眉头皱了皱,明白过来。 冬官所管的即是工部,又称建作,掌管天下工务。 这次的事又是涉及河道,因此由水务司的负责人金则来负责,也很正常。 “这事怎么不早些和本官说明?”他不悦道。 “我早前是想说来着,可是后来给忘了……”雪烟颊上一红,窘迫地说道。 这几天贴身服侍陈言,每日少不了的就是被逗弄调戏,搞得她心思凌乱羞窘难当。 即使是想跟他说,这位陈大人回回都是说没几句,就开始逗弄她,她哪说得下去? 再加上她不少心思放在复原魔方上,此事至关重要,让她更是无暇去多想其它的。 结果到了京阳渡后,她才猛地惊醒过来,想起这件要事,赶紧叫船停下。 陈言见她动人的羞赧之态,心里一荡,故意道:“本官要穿官服去,那你穿什么?身上这件?” 雪烟既惊又窘:“这,这怎么行!” 陈言衣橱里有不少卿儿误放入的女衫,他这几天让她更换了不少,件件都是穿出去能羞死人的类型。 今天穿的是一件侧面高开的旗袍,不但将她曲线勒得无比清晰,下摆的口子还一直开到腰部! 而且,那开口不只是单边而已,而是两边都开了。 只要稍走两步,那口子处就是春光隐现,格外惹人流口水。 平心而论,衣服是挺漂亮的,用料讲究,做工细致。 可穿成这样走出去,那还不被那些男人看尽便宜? 陈言哈哈一笑,说道:“不逗你了,你自己选一件换上吧。” 计划是将火药送到冀州,再从这一侧开始施工炸山,向西北方向逐步炸穿,最后在雍州那一侧将天悬山最后的屏障炸毁,让仙女江江水流入冀州。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江水一入冀州,没有合适的河道引流,将会直接冲刷冀州平原,引来洪灾。 因此在炸山的同时,还要着手在冀州境内疏理河道。 好在冀州境内,原本就有多条大型河道,只要将几处关口挖通,便能疏导。 这样的工程,至少要发动以万计的劳工才能办到,自然只能靠朝廷来组织人手。 周氏商会能打通河道审查的通道,自是因为将解决冀州大患的办法,上禀了朝廷。朝廷派出官员来参与和主导,也属正常。 因此陈言倒是不意外这趟行程会有官员加入。 他是没想到,或者说根本不欢迎,对方在这里和他汇合。 这不扰乱他清闲的船游吗? 对方应该先行到天悬山那里去等着,准备好一切,这样他到达后,就能立刻开工。 退一步说,就算是要在这会合,也该早点在渡口处等着吧,居然还要他去请,简直岂有此理! 心里虽然嘀咕,但终究人家是冬官侍郎,从一品的大员,比他这七品的县令地位高多了,他自然不可能不迎接。 收拾停当,两人带着一众手下到了码头上等着。 左等右等,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等到金则的车马。 “下官青山县县令陈言,拜见侍郎大人!”陈言立马换了表情,上前热情迎接。 金则约五十来岁年纪,瘦高个,细长脸,下巴上留着短须,一双眼睛眯成细缝,看人时总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他从马车上下来,眯着眼打量了陈言半晌,才道:“你就是陈县令?你面子可真大啊,竟要本官在此地等你三日,呵!” 一声冷笑,让陈言清楚感觉到他话中的不满。 第248章 官威 “是,都怪下官来迟,大人见谅。”陈言不动声色地道。 “行了!公务重要,船呢?”金则有些不耐烦地道。 “大人没有备船?”陈言一愕。 “岂有此理,难不成船只还得本官来准备?”金则不悦道。 陈言皱了皱眉,这家伙公务去天悬山,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事,按说朝廷该会派官船送他才对。 “若大人不弃嫌,便请与我等同船吧。”一旁,雪烟连忙打起圆场。 “你又是谁?”金则看她一眼,有些不悦地问道。 他虽是朝廷大员,但见过的凤翎卫有限,并不认识雪烟。 “民女雪烟,是周氏商会的人,负责押送这批货物。”雪烟答道。 “哼,也罢!事不宜迟,速速起行!”金则不耐烦地说道。 “是!” 等金则朝栈桥走去后,陈言在后面低声道:“你若是打算让金大人上本官的船,本官立刻调头离开!” 雪烟不由一笑,也低声道:“大人放心,货船上早已经准备好金大人的住处。” 陈言这才放心,随即奇道:“他怎会没有官船送他?” 雪烟当然知道其中缘由,悄声道:“这位金大人出了名的清廉,是个大大的好官。他说是如今战乱方平,国库空虚,不肯花费朝廷的银两公干,因此拒绝了官船。” 陈言哼了一声:“清廉不清廉我不知道,但这官威可不小!” 雪烟柔声道:“大人息怒,待安顿好侍郎大人,雪烟再为大人做些点心,让大人消消气。” 陈言心情转佳,哈哈一笑:“正好,本官有一件精致的罩衣,穿上它在厨室内做事不容易弄脏。” 雪烟双颊微红,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衣服。 上船后,雪烟将金则和随行的向名随从安顿好,便要离开。 “且慢,那位陈县令呢?”金则忽然问道。 “陈大人住在另一艘船上,已经回船了。”雪烟回答道。 “此次事关重大,如此分住两船,本官如何与他商议破山之事?为何不和本官住同一艘船?”金则不快道。 “啊?这……”雪烟懵了。 “行了,速速唤他过来。事关重大,本官要先听听他的想法。”金则没有给她多思考的余地,吩咐下来。 “是。”雪烟只得退了出去。 原本这不是什么问题。 她之前安排的住处,就是两人住在同船隔邻,便于商议之后的工程。 自然,表面上金则是主,陈言是次,这次的工程虽然是后者的提议,但毕竟他只是个七品县令,因此他只是辅助。 可问题是,她完全没想到,陈言会自己坐楼船啊! 陈言那么贪图享受,想必是不肯过来住,也不肯让金则去他的船,这下麻烦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到小楼船上找陈言,将事情说了一遍。 陈言有些哭笑不得。 金则自己想当清官,他不拦着。 可这要他也去那么简陋又难受的地方住,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 不过这事他也知道,雪烟解决不了此事,唯有自己想办法。 雪烟本来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居然沉吟起来,错愕道:“大人,您不生气?” 陈言摇摇头:“生气又有何用?算了,那就来招暗渡陈仓吧!” 雪烟满头雾水:“陈仓是何地?” 陈言嘿嘿一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在那船上给本官安排一间舱房,我即刻搬过去。” 雪烟吃惊地道:“你真肯搬过去?” 陈言哂道:“怎么可能!假的,做做样子,让他以为我搬过去就行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本官再回这边来。” 虽然麻烦点,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只好这么做了。 当下他简单收拾了几件不用的行李,跟着雪烟到了那船上,当着金则的面住进了船尾的一间舱房。 “启行罢!陈县令,到我舱房内一谈。”金则面色稍缓,转身回了舱房。 他的舱房大一些,但也就勉强安排下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 “坐。”入内后,金则先在桌边坐下,淡淡地说道,“本官不爱废话,便开门见山了。” 啪! 陈言刚刚坐下,金则身后一名随从取出一本又大又厚的纸册,重重地放在桌上。 “这是?”陈言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天悬取道水利建作书》。 “这一本,是我水务司数十名官员,耗费十数日作成的天悬山打穿计划。” “而它完全依赖于本官闻所未闻的一物。” “亦即你陈县令那所谓的‘秘密武器’!” 金则冷冷地说道。 陈言含含糊糊地道:“辛苦大人了。” 金则哼了一声:“哼,辛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官根本不相信这计划能成!天悬山宽逾百里,除非真有神明降世,否则绝不可能在短短一年之内,便打穿天悬山!” 陈言听他这几句,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对方一来就对自己颇有敌意。 想必是周氏商会将他那个打穿天悬山的计划,设法上报了朝廷,借其朝中人脉,使圣上同意了此次计划。 但是,负责施工的是工部。 可想而知,工部根本不会相信世上有如此厉害的东西! 但上面下的令,工部只能照办,组织人手,制作了这份工程计划书。 对方如此不客气,陈言索性也豁出去了,道:“既然大人不信,那下官就不明白了,大人究竟想和下官谈什么?” 金则几乎忍不住想直接逼问他,所谓的“秘密武器”是什么,以及从何而来。 但想到上谕,他只能压下了这想法。 唐韵下旨后,还加了一道命令,就是此次和陈言合作,只能就技术上的事讨论,绝不可追问包括秘密武器来历之类的问题。 这是当初陈言和唐韵签下协议时,在里面定下的规矩。 唐韵虽然自己也好奇得要命,但为大局着想,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当下金则压下性子,说道:“陈县令,本官奉有命令,要你好好看完这份建作书。若有任何问题,可向本官提出。” 第249章 不需要改,直接烧 事实上,冬官尚书方应台向他说的是,让他向陈言好好请教这建作书中的问题,看是否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虽然方应台也只是遵从唐韵的命令,自己都不晓得为何要向陈言请教。 可金则一来根本不信陈言的“秘密武器”,二来他在水务司做了这么多年,可说是水利系统方面的专家,自有一份自信和傲气,深信自己监制的建作书不可能还有需要改进之处。 因此对陈言说话时,根本不是请教,而是成了颐指气使的下令。 陈言并不想和他计较,默默地拿过那本纸册,就着烛火看了起来。 一旁,雪烟原本还担心他会发火,没想到他竟如此好说话,暗松口气。 陈言翻了几页,突然把册子一合,啪地扔回桌上,说道:“下官不知这份建作书是谁作的,但建议大人还是重新考虑比较好。” 金则眉头一皱:“你觉得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陈言摇摇头:“这倒没有。” 一名随从忍不住了:“大胆陈言!你这是想戏弄大人吗!没有说说什么重新考虑!” 陈言瞥他一眼:“你什么东西,我跟大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那随从恼了:“我乃水务郎中曾宏,钦封正四品,你一区区七品县令也敢辱骂本官!” 陈言顿时懵了。 卧槽! 这几个随从都穿的旧衣,所以他本来以为对方只是金则的家丁仆从什么的,没想居然是正四品的水务郎中! 这么看来,那其他几人恐怕官职也不低! 他当然不知道,这几人因为要迎合金则的喜好,故意穿的旧衫,才不显官相。 旁边雪烟也不禁吓坏了,拼命向陈言使眼色。 陈言这是疯了吧! 还不赶紧道歉认错,否则辱骂上官乃是重罪,他不但官职不保,甚至可能有牢狱之灾! 但陈言却没管她的眼色,这时骂也骂了,若是赶紧道歉,怕对方更会顺势给他颜色看看。 陈言心念急转,急问道:“那这么说,这本建作书,曾大人也有份参与?” 曾宏挺胸道:“哼,本官正是此册四位主制者之一!” 陈言冷笑道:“也就是说,正是你正是害了金大人的人之一?” 曾宏惊道:“你胡说什么!此册如何能害大人?” 金则更是不悦:“陈县令,莫以为故作惊人之语,便可蒙混过关。你方才既称此册无需修改,却又说要本官重新考虑,究竟是何意思!说不出个一二三,休怪本官无情!” 事到这一步,陈言也豁出去了,语不惊人死不休般开了口。 “此册确实无需修改,因为改也白改!” “连最基本的要点都不清楚,此册合该整本一起直接烧了!” “若是照此来做,不但无法打穿天悬山,而且还要白白耗费三十万劳工,以及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银子!” “让他人知道,还以为大人是故意劳财伤民,回头圣上降罪,这不是害了大人是什么?” 几个随从无不大怒,便想说话。 金则反而一抬手,拦住了他们。 “陈县令,你最好能将你这番话解释清楚,否则,本官会即刻下船回京。”他沉声道。 陈言哪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回京不只是说要放弃这工程,更是要向朝中力陈他陈言的问题,将他革职查办! 届时,必会另派人选到青山县接任县令之位,那他辛苦发展的一切,便会彻底暴露! 危急之刻,陈言神情瞬间冷澈。 他翻到建作书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绘制的天悬山地形图,冷然开口:“请诸位大人答下官一个问题,为何要从此处打通到此处?” 他手指所指,乃是天悬山分别位于冀州和雍州两境的甲乙两点。 照建作书所说,届时工程将从冀州这一点的甲点,直线打穿,到达位于雍州的乙点。 “皆因这样做,才能最大程度省下银两。”金则冷冷道,“这么简单的事,也需要本官向你解释,陈县令,你不免过于无知了。” “那请问大人,若照此路线,需要打穿几座山峰?”陈言从容道。 “建作书中不是写了么?大峰十四座,小峰三十七座,一共要打穿五十一座,这又怎么了?”金则不耐烦地道。 “那下官便不明白了,明明放着更简单的路线不用,为何非要走这更麻烦的路线?”陈言沉声道。 金则转头的几名水务司的官员对视一眼,无不冷笑。 此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这明明就是最简单直接的路线! 金则转回头来,眼中闪过一抹讥诮:“本官倒要听听,陈县令所谓的更简单的路线,是从何处起,又从何处止?” 陈言探手指上那地形图:“从此处开始,到此处为止。” 众人一看他所指的位置,无不哈哈大笑起来。 “笑死我了!说了半晌,竟指出一条最费神费力的线路!” “陈县令,本官这里有皮尺,你不妨妨量一量,看看你所指的路线,与我等所制定的路线,究竟孰长孰短!” “而且,你最好再数数,这条线路间的山峰究竟有多少,你要打穿多少山峰,才能引流仙女江水至冀州!”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在故意插科打诨!” “哼,拿朝廷大事当儿戏,照我看,此子该当以律法论处!” 众人讥笑声中,雪烟也看傻了眼。 建作书中原本的路线,从图上来说,只有五寸许长。 可陈言指的两点,足足有一尺许! 而且更要命的是,地形图上粗略绘制了天悬山脉的数百座山峰,还以图标标明了山峰的规模,他指的两点之间,山峰数量至少上百座,大多数都是大峰! 照这路线来施工,工程量岂非要大出数倍? 陈言神情间不见半点动容,冷冷道:“谁告诉你,我要打穿这些山峰?不过也难怪,想出这种蠢办法的人,自然看不出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众人无不大怒。 这家伙太可恶了,这不是当面骂他们吗! 金则面沉如水:“这话简直可笑!被山脉所隔,不打穿山峰,如何让江水通过!” 第250章 降维打击 陈言没有直接回答他,从怀中掏出一支自来水笔,直接在他所指的两点间绘制起来。 众人来不及为那支见所未见的笔惊愕,注意力便被他绘出的线路给吸引过去。 转眼间,地形图上已经绘出一条条弯曲蜿蜒的线路,最终将两点连在一起。 “按着这条线路来施工,方是最正确的做法!”他重重地说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雪烟也是同样,她错愕道:“陈大人,您是不是画出错了?这样画,岂不是反而让线路变长了?” 原本的建筑书上,金则等人所想的线路,基本上是直线。 因此他们此前看陈言所指的两点时,也是按直线来设想的。 可没想到,他绘制的线路,不但不是直线,而且很多地方绕来绕去,甚至还有几个地方绕了两个圆圈! 直线上约一尺余的距离,这下可好,变成了至少三尺以上! 金则再次冷笑起来,便要说话。 “你且闭嘴,听我说完!”陈言冷冷说了一句,不等金则发火,手指在地形图上移动起来:“从这里到这里,还有这里,以及这里……” 他一口气指了数十个位置,指完之后,才道:“这些地方,乃是天然的峡谷,地势位置均比仙女江为低。虽然绕了远路,但并不需要打穿各处山峰,只要在峡谷间的连接处,将堵塞之地打穿,便可借峡谷为何道,引仙女江水东入冀州!” 舱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呆看着他指的那些地方,半晌后,金则才转头对曾宏道:“这些地方真是峡谷?” 曾宏惶然道:“这,从舆图上确实看不出来。” 旁边一人连忙将所带的舆图拿出来,放在桌上,展开后细细观看。 事实上这图他们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此刻就算再看,也是一样的结果。 大周的舆图受限于人力勘探的局限,像天悬山那深山老林的地方,马儿都没法走,只能靠人力行走攀爬去探察,极为费时费力。 耗费时间精力也就算了,可有的地方直接就是断崖鸿沟,连过去都办不到,勘察之人只有登高望远,靠目力远眺去测定地形,能看到深山中的一些山峰,至于峡谷什么的自然根本无法观测。 因此所绘制的舆图根本没有那些。 “哼,连舆图上也无法看到,便想叫本官相信你这些胡言?”金则冷哼道。 陈言二话不说,一把将那张舆图抓起来,刷刷几下撕成粉碎。 众人来不及阻拦,无不大惊:“你疯了!此图何其重要,你怎敢……” 话犹未落,陈言已从怀中取出一张崭新的舆图,展开成三尺方圆的一方,放在桌上。 “这是……”金则惊道。 “那些没用的玩意儿早就撕了,好好看看,这才是天悬山的完整舆图!”陈言冷然道。 众人无暇去理会他的话,皆因注意力全被这舆图吸引。 连雪烟也不例外,凑到近处,细细查看,越看越是心惊。 世上竟然有如此细致的舆图,简直颠覆了她对舆图的认知! 这张舆图,是陈言来前准备的,比上次送给唐韵那张又改进了一些如比例尺、细节勾划等。只不过,这一张并没有包括大周全境,属于局部放大,只是包括了天悬山脉及其周边数百里范围。 但因为放大了,所以能呈现更多细节,从草地到林区,从山区到河川,连人口聚居之地也进行了标注。 以及最重要的——还标明了所有河道、峡谷、山峰等,包括一些曾经是河道、如今已经干涸并被沙泥掩盖的所在。 甚至用的还是彩绘,不同物体用的不同颜色,因此虽然比普通舆图复杂得多,但却仍然还是清晰易懂。 从这图上,可以清楚看到陈言所说的那些地方,确实是峡谷!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般精细的舆图……”金则喃喃地道,手指颤抖着在图上慢慢滑过,简直不能相信。 其他人的神情也好不了多少,他们都是在水务上钻研了数十年的老手,陡然见到这超出常识的神奇之物,焉能不惊? 陈言将众人反应收在眼内,微微冷笑。 这张图拿出来,已经属于降维打击了。 早在向唐韵建议用火药炸穿天悬山的阻隔前,他就曾经深入研究过大周所有地方的地形。 当然原本的目的并不是救灾,而是为了寻找矿藏。 后来唐韵答应花巨资买下火药后,他又重新细致地研究了仙女江和天悬山相关处的地形,借助这几年耗费巨大人力物力探来的地形资料,重新绘制了这张增强版的舆图。 天悬山显然是地壳运动造成的谷地上升,才形成了如今的连绵山脉地形,因此山脉中的群峰间,有数以百计的河道型峡谷。 采取哪些路线,他也是反复研究过多次,最终选定了现在这条路线。 良久,曾宏才抬起头,狐疑地道:“这图真的可靠?” 陈言目光冷冽如刃:“若曾大人不信,大可派出人马前去勘探,看是否如我所言!” 旁边的雪烟尚是头次见到他这般冷肃的神情,竟有一股前所未见的凌厉威严之色,让她不禁芳心一颤。 天啊! 这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还贪财好色的县令大人,竟也有这般慑人的一面! “哼,说得倒是轻巧,这岂是几句话就能勘测清楚的?”旁边一人嘟囔道。 “勘测不清,那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陈言毫不客气地道。 “你!”那人一时哑口无言。 “行了!此图留在此处,待本官研究之后再作定论。陈县令,你且回去歇息罢。”金则下了逐客令。 陈言早就巴不得离开了,恢复了常态:“那下官暂且告辞。” 雪烟跟着他一道离开了舱房,曾宏关上舱门后,皱眉道:“大人,那咱们究竟是否要相信此人?” 金则长吁一口气,说道:“如今不信也不行,圣上心怀此事,要咱们必须通力合作。既然他有此图,便暂且信他。若是到了地方,发觉地形和此图不符,那时责任便在他,不在我等,明白吗?” 第251章 你尽管坐上来 曾宏迟疑道:“若地形是真呢?” 金则哑然一笑:“那岂非更好?能为我大周百姓解决旱灾,乃是天下之幸,你我之幸啊!” 众人心领神会,忙齐声道:“大人高见!” 天下之幸,这是必须挂在嘴上的。 但真正要紧的,还是“你我之幸”。 立此大功,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另一边,陈言出了舱房后,转身出了船舱,到了甲板上。 “来人!把跳板给本官搭上,本官要回船了!”他一声令下。 “是!大人!”旁边立刻有人应声。 当下两名水手抱来长长的跳板,搭在了货船船头和前面的小楼船之间。 雪烟吓一跳,急道:“大人,您现在回去,那岂不是……” 陈言哼了一声:“哼,计划改变,本官现在一刻也不想跟那群蠢货呆在一艘船上,回船!” 此前定好的计划,是暂时假装搬到了这舱房,应付一下金则这位侍郎大人。 但刚才的事,让陈言不禁火大,而且更意识到对方从一开始就在故意找茬,他留在这也是白搭。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那闲功夫在这浪费时间。那些家伙想要找他的麻烦?他奉陪到底! 雪烟哪会看不出他正在火头上,心叫糟糕,也不敢再多说,只得跟着他回到了小楼船上。 进了书房,陈言的火气才算渐渐消了下来。 转头看了雪烟一眼,他眼珠一转,捂着胸口躺到了小榻上:“哎,气得本官肺都快炸了,心口有点疼。” 雪烟这几天早就摸清了他的道道,一见他这反应,就晓得他要干什么,不由粉颊微红。 “那,我替大人揉一揉?” “懂事!” 雪烟站在床外,弓着纤腰,玉手轻探,在他胸口揉按了几下。 “站着按多累,来,坐本官上面,省点力。”陈言笑眯眯地说道,一脸都是大灰狼瞅见小红帽的表情。 “这,不会压着大人么?”雪烟一时没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 “什么话,本官强壮得很,你尽管上来。”陈言呵呵一笑。 “那好吧。”雪烟也没多想,提起裙摆,跨坐到他腰身上,便要准备给他继续揉按胸口。 “噢……” 刚一坐下,她就察觉不对,一声轻呼,瞬间颊上红晕加深好几倍。 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她…… “别愣着,继续按啊。”陈言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催促起来。 雪烟轻轻咬着唇,神情娇羞无限,白他一眼,却依言继续为他揉按起来。 这动人的神色,更是惹得陈言心中暗荡。 不得不说,有个这么听话的“丫环”,还真是种享受。 …… 武阴城,大牢内。 缓了几天,宋之显终于恢复了一些。 毕竟是朝廷命官,何惇也不能任他伤势恶化下去,找了大夫给他做了简单治疗。 门口不时有狱卒巡视经过,宋之显几次尝试买通他,都不得其果,只得放弃。 不过,牢狱生活并未让宋之显沮丧。 相反,随着一天天过去,他眼中的恶毒越发浓烈。 曹玉已经回京覆命,这就意味着益王殿下必然开始着手救他! 无论是赵长河,还是何惇,很快都会明白,敢动他宋之显,是何等愚蠢的决定! “宋大人精神不错,看来是时候开始审理你的案子了。” 牢门外,忽然传来何惇的声音。 宋之显正缩坐在墙角,抬头看到他,微微冷笑:“要审本官,等吏部来人吧!” 大周律规定,五品以上官员的审理,均须有吏部下派人员协同会审,以保证审理的公正。 何惇淡淡地道:“此事已呈交朝廷,不日便会来人,你终将逃不过大周律法的裁责。” 宋之显不屑地道:“律法?呵!你这种迂直之徒,岂会明白官场之道?律法,也不过是靠人制定!” 何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刻他想起的是陈言制定的法规。 宋之显的话虽然张狂,但确实是事实。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下品小官,因为各种原因,都有一定程度的凌越律法之上的表现。 唯有在青山县,所有人在县律面前,均是平等! 这时,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狱卒快步而入,禀报道:“大人!天官侍郎曹玉曹大人来了!” 宋之显露出狂喜之色,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何惇啊何惇,你们,完蛋了!” 何惇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不多时,府衙内堂。 宋之显戴着镣铐,在府卫押送下进了内堂,进去就看到曹玉正坐在里面,赵长河则有些惶恐地站在一旁。 “下官拜见曹大人,向曹大人请安!”宋之显快步上前,直直地跪了下来。 “为何还戴着镣铐?来人,去了!”曹玉皱了皱眉,吩咐道。 “大人,他仍是待罪之身,这……”赵长河为难道。 “宋府丞这些年立功无数,尤其是冀州民变之时,协助处置灾民之事,立下大功!纵然有过,也不该枉视其功劳,去掉罢。”曹玉摆摆手,说道。 赵长河看向何惇,后者没有异色,吩咐狱卒,为宋之显去了镣铐。 宋之显心花怒放,得意地狠狠瞪了赵、何两人一眼,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曹玉轻咳一声,说道:“闲杂人等,都下去罢,赵大人何大人且留下,我有些话,欲和两位一谈。” 宋之显更是得意,挺起了胸膛。 私谈,就意味着对方要动用权力和关系,走私情的路子,保下他宋某人! 赵长河一声令下,转眼间内堂只剩四人。 “曹大人,您有何吩咐?”赵长河小心翼翼地问道。 “益王殿下,托老夫带句话。”曹玉缓缓说道。 霎时,赵长河一震! 情况大大不妙! 第252章 意外的变化 朝中权争,错综复杂。 大周若是一棵大树,这些大员就是这树上的主要枝桠,下面的官员就是分延出的小枝和叶子,彼此间交缠在一起。 外人看这些关系时,就像从空中往树丛上面看,根本看不清哪片叶子是哪个大枝桠散发出来的。 各党派的大员也会尽量将手上掌握的下层官员暗藏起来,并不摆在明面上,避免被对手针对。 相同的,下层官员也会被严令不可轻泄其靠山身份。朝廷严禁结党营私,若是因此被人拿着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此刻曹玉竟然直接将益王摆到台面上,大出赵长河的意料。 这摆明了是要拿权势压人,救下宋之显! 何惇沉声道:“不知益王殿下有何吩咐?” 曹玉淡淡地道:“请两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长河一个哆嗦,整颗心都沉了下来。 完了! 益王亲自保人,宣告宋之显此案已告结束。 这意思,是要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宋府丞乃是有功于我大周之人,若是为一些私情小事毁了前途,着实可惜,乃我大周不幸。” “但此事赵夫人受惊,赵大人也受了委屈,自然也不能如此轻放。” “便责令宋大人向两位赔礼,另外偿银五千两以为汤药费用。” “另外,宋府丞一时冲动,对贵府的下人做下错事,也该有些罚责。” “便一人一百两银子,由宋府丞偿付给那些下人吧。” “之显啊,你意下如何?” 曹玉说到最后,看向宋之显。 宋之显连忙道:“大人说的是,下官自当遵从。” 虽说要花几千两银子出去,有点心疼,但能完全免罪,那就是大赚! 日后再设法从赵长河那找补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旁,何惇眼底闪过一抹怒色,但随即压了下去,没有说话。 曹玉看向赵长河:“赵大人可有异议?” 赵长河无奈地道:“下官谨……谨遵殿下之令。” 银子,他有的是! 重要的是,若是免了此罪,宋之显仍然可以继任府尹之位,那未来的报复,已经离任的他,根本承受不起! 可那是益王的命令啊! 他能怎么办?只能接受! 否则,不等宋之显报复,怕是益王的雷霆之怒,便已可令他粉身碎骨! 他这句话一出,宋之显彻底放下心来,讥诮的目光投向何惇。 哪怕是在这调解的方案中,从始至终,曹玉也没提过何惇半个字,足见益王殿下此次对何惇这个害他宋某人入狱的罪魁祸手,相当不满! 甚至有可能对何惇进行训斥或者责罚! 理由,宋之显都想好了,就是何惇大惊小怪,辱了朝廷官员清誉。 果然,曹玉这时转头看向何惇,缓缓道:“益王殿下另有一话,着老夫带给何府丞。” 宋之显压不下心里的狂喜,露出笑容。 来了! 何惇揖礼道:“下官洗耳恭听。” 曹玉却呵呵一笑:“不必如此拘谨,殿下说,他听闻何大人为官清正严明,备受下属和百姓的爱戴,很不错。如今大周战乱方平,正需要大人这样的人物主持局面,望你莫要辜负殿下的厚望。” 刹那间,内堂安静下来。 宋之显笑容僵在脸上,几乎不能相信刚听到的话。 几句简单的赏识之语,说得倒是轻松,可背后那意思,宋之显瞬间就能咂摸出来。 益王殿下看中了何惇,借曹玉之口,表面上让他为大周、为百姓做事,话外之意,却是要将何惇收归麾下! 赵长河也愣住了,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何惇。 唯有何惇,立刻跪拜在地,道:“下官必不辜负殿下厚望!” 曹玉含笑起身,上前亲手将他扶起,和颜悦色地道:“何大人无需如此多礼,你的清名,本官最是清楚,未来必成国家横梁之才!” 何惇恭敬地道:“大人过誉,下官承受不起。大周的天下,还是要靠大人这样的股肱之臣。” 曹玉笑笑,话题一转:“今日便如此吧,何府丞,老夫有些私事欲向你讨教,不知可有闲暇?” 何惇连忙道:“讨教不敢,大人有何吩咐,自当遵从。” 曹玉哈哈一笑,亲热地拉着他出了内堂。 留下震惊的赵长河和宋之显,呆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是后者,更是心中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来。 莫非…… 曹、何二人离开府衙,到了驿馆,曹玉拿出一物,啪地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赫然竟是陈言送他的那盒五子棋! 何惇心中一惊。 莫不是此人竟发觉自己和陈大人的关系?否则为何将此物拿出来? “这东西,何大人认识吗?”曹玉在桌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何惇。 “这,下官不识,这是何物?”何惇硬着头皮说道。 “呵,老夫还以为,何大人见多识广,此物又是来自你陇州,你会认识。”曹玉意味深长地道。 “确实不识,大人说它来自陇州,不知是……”何惇小心地试探道。 “青山县,”曹玉重重地道,“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何惇眼皮微微一跳。 他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可这一刻仍然没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变化。 这个曹玉,不简单! 竟能看出他和陈言的关系,究竟是如何暴露的? 他勉强道:“自然知道,是陇州最穷困的县,县令叫陈言。大人的意思是……” 曹玉双眼微眯:“最穷困的县?那还真是难得。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青山县既然穷困,想必恶民不少,为何没有听说此地闹过事?” 何惇越发心中不安,只能硬着头皮道:“青山县地虽广,可多是深山老林,百姓稀少,所以尚算安平。” 曹玉轻轻敲了敲棋盒,咚咚声响并不算大,却震得何惇越发紧张起来。 刚才曹玉转达益王的话,何惇其实心中暗喜。 抛出去的饵,看来是有了作用! 他主动的示好巴结,让益王生出了收纳他的心思。毕竟,益王必然也不想多生枝节,宋之显贪婪狂妄而又不知收敛的行为犯了大忌,而他何惇显然更好控制。 可没想到,原来是他想多了。 对方不知为何,竟早已经发觉他背景不简单! 第253章 请金大人闭上狗嘴 半晌,曹玉才叹了口气:“此物,便是老夫从陈县令那里所得!”说着,简单把陈言和他的接触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才无奈地道:“老夫自诩棋艺高人一等,可在这上面,却栽了个大跟头。陈县令上回分别,给了我九个残局,结果老夫到现在只破解了其中两局!” 何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试探道:“大人找下官,是为了……” 曹玉唉声叹气地道:“老夫本来是想,若是你识得此物,说不定能指点指点,可你也不认识,那就没戏了,唉!” 何惇终于恍然,暗松口气。 合着自己在那瞎揣测半晌,原来曹玉是真的只是想向他讨教啊! “不过无妨,横竖有些空闲,何大人不如和老夫切磋几把,规则简单,我教你便是,快坐!”曹玉定了定神,把棋盒打开铺好。 何惇忙坐了下来。 曹玉慢悠悠地将棋子分好,说道:“这棋,有圆有方。不知是否老夫的错觉,总觉得持圆棋者易胜,方棋者易败,何大人可知其因?” 何惇心中一动,说道:“下官有一点浅见,请大人指点。方者虽棱角分明,看似势强力雄,却是尖角易折,而圆者无懈可击,能守得天衣无缝,自然占了上风。” 曹玉微微一笑,道:“可惜啊,宋之显,便如这方棋。棱角没法藏起来,又如何让人放得下心?不知,何大人是方棋,还是圆棋呐?” 话外之意,何惇瞬间领悟。 他立时起身,恭敬行礼:“下官是方是圆,全凭大人一句话。” 曹玉抚须颔首:“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哈哈!看样子,你我之间,未来还大有共弈之时啊,呵呵……” 何惇几乎压不下心中的狂喜,知道自己已经过了关。 陇州府尹这个位子,终于要到手了! …… 天黑后,陈言忽然听到外面甲板上传来“啪”地一声重响。 “什么动静?”雪烟从厨室内过来,她正忙着给陈言做晚膳,听到动静赶紧过来一看。 “出去看看。”陈言带着她出了舱房。 到外面一看,两人均是一愕。 随即,雪烟俏脸变色,惊道:“金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船尾处,一块长长的跳板搭在了小楼船和后面的货船之间,刚才那声响,正是跳板砸在小楼船甲板上的声音! 货船船头上,金则正沉着脸,指挥水手固定好跳板,看这意思,是想过来! 此时船队正行驶中,跳板固定起来颇费功夫,水手虽忙得满头大汗,却一时半会儿没能弄好。 听到雪烟的话,金则抬头看向他们,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本官习惯睡前走走,只是没想到,那艘楼船,原来竟然也是咱们船队的东西。” 他上船前就看到了那艘楼船,当时并没有想到是一起的,还以为是别人家的船。 可没想到,刚才他准备看看河景再入寝,结果出来就看到小楼船在前面引航。 错愕之下,他向旁边水手问起这船是谁的,那水手是周氏商会的人,自然不敢回答,含含糊糊,金则疑心大起,遂叫他搭起跳板,准备亲自过船看个究竟。 雪烟一咬牙,便要将这口锅扛下。 若是让对方知道是陈言的船,那陈言便是欺骗了对方,加上金则又是特别在乎官员清廉与否的性子,必定震怒,对陈言大为不利! 不如说是周氏商会的船,就算对方生气,也只会怪在周氏商会身上,不至于影响陈言。 哪知道她正要开口,陈言已抢先一步,从容说道:“大人误会了,此船,并不是船队的,而是我自己的私船。” 雪烟吓坏了,惊愕地看向陈言。 他疯了么?这么直接说出来,金则肯定要找茬! 殊不知陈言早就想通了,就算不说,金则看到他在这小楼船上,也必定会找事。既然如此,索性大大方方。 “什么!你的私船?此船建造,怕是不下二三千两罢?” “你不过区区七品县令,如何有这等船只?” “莫非,此乃收贿所得!” 金则脸色一变,喝斥道。。 县令的薪俸多少,他大概也知道。 能有这样的钱,最大可能,就是贪来的! 陈言不禁火了。 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戴大帽子,这家伙摆明了是故意找自己的茬! 从一见面起,对方就屡次找他的茬,他忍了这半日,也忍得够了! “金大人,你未免眼界太低了!”他脸色一沉,冷冷说道。 “什么?”金则一愣。 “此船若是只有一个外壳,或许三千两能拿下,但若加上内里的东西,得要三万两。”陈言冷笑道。 “什么!”金则大吃一惊。 雪烟也听懵了。 陈言这是傻了吧? 对方说他受贿,他不辩解就算了,居然还把价格说这么高,是怕对方觉得他贪得不够吗! 果然,金则回过神来,更是大怒,喝道:“陈言啊陈言,想不到你竟是个巨贪!我大周历代倡廉治贪,想不到如今你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也敢如此贪贿,该当何罪!” 陈言淡淡地道:“我只有一句话要说。” 金则冷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还有何狡辩!” 陈言缓缓吐出一句:“请金大人闭上你的狗嘴!” 金则一愣,脸都青了,跳着脚叫道:“陈言你什么东西,竟敢辱骂本官!你可知只凭这一句,本官便可治你之罪,依大周律当处以髡刑!” 髡刑,即是将罪者头发眉毛胡须等剃个精光。 要知道大周仍奉行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一套,这种刑罚,虽说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陈言冷然道:“我骂你几句,你便要治我髡刑,那我倒要请问一句,金大人你栽赃陷害朝廷官员,又该治以何刑?” 金则怒道:“你还敢狡辩!明明收受这般奢华船舶为礼,你这不是受贿是什么?”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什么时候友人赠礼,也成了贿赂了?” 金则冷笑起来:“呵呵,此话未免可笑!什么样的友人,会送如此贵重之礼?只怕,是以赠礼为由,行贿为实吧!” 陈言双眉一扬:“那我倒要向金大人请教请教,以你说法,此为贿赂,那陇州府尹赵大人,究竟为何要向我这个七品县令行贿?” 金则一下愣住了。 第254章 大人掉水里了! 雪烟也听得呆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行贿,那是平民对官员,又或者下官对上官的作为。 毕竟,行贿是有所求的。 然而人家赵长河是堂堂府尹,三品的高官,上官对下属官吏能有什么索求?自然赠物也不可能是行贿。 可是,这船明明是陈言自己的啊,他这么说,不怕金则真去求证吗? 金则回过神来,哼道:“哼,你倒是挺会找人,如今无法当面对质,想证实你的话也办不到。” 陈言潇洒地耸耸肩:“大人若是不信,咱们可以立刻调头回去,赵大人自会说明一切。” 这动作让雪烟不禁看得一愣。 和此前那股凌厉不同,这一刻的他,透出一股无所畏惧的洒然,竟让她芳心怦然一动。 金则悻悻地道:“岂能为一点小事,影响朝廷大事的行程?” 陈言转过身去,道:“那是你的问题了。没事的话,本官要去休息了,雪烟姑娘,咱们进去!” 金则哪肯甘心,喝道:“且慢!本官要上你的船去看看!” 他在这方面,可说是经验老到。就算一时没法用这船来定其受贿的罪,但对方既然单独备了船,生活上必定不可能俭补,若有超出其薪俸的奢华之举,便可作为证据! 而要找着这些证据,最好的办法,就是上那艘船! 陈言头也不回地朝船楼走去:“此乃私船,就算你是上官,若是私闯也属有违律法,奉劝大人莫要以身犯险。” 金则冷笑道:“本官今日偏要上船瞧瞧,你能奈我何?让开!” 眼见那水手久久没法把跳板固定好,他不耐烦起来,推开水手,提拎着袍摆颤颤巍巍地走了上去。 陈言不动声色地朝暗处打了个手势。 金则刚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半,前面的楼船突然加速,两船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远。 那跳板立刻掉向水面,金则人在板上,哪避得过,立马同样掉向河中! “啊!救命!” 扑通! 金则尖叫声中,砸起一片浪花,人没影儿了。 “大人落水了!快!快救大人起来!”甲板上的水手大惊,慌忙惊叫起来。 雪烟是唯一一个瞧见陈言暗打手势的人,晓得必是他弄鬼,既吃惊又好笑。 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大胆,连朝廷命官也敢捉弄。 眼见陈言进了舱房,她转头朝货船上的凤翎卫叫道:“还不帮忙救金大人上来!” 那边凤翎卫赶紧答应。 雪烟这才转身跟着陈言进了舱房,见他恢复了平时的轻松悠闲之态,忍不住道:“大人,您这样得罪金大人,万一他……” 陈言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说道:“得罪也得罪了,还能怎么办?实话说,本官跟他演戏演得也够累的了,揭破了也好,省得以后提心吊胆。若他有种,敢再来招惹我,下次可就不只是掉个水这么简单了!” 雪烟急了:“你这么做,他回头定不肯罢休,万一查出来这船不是赵大人送的,那……” 陈言截断她的话:“那就等他查出来再说吧!本官饿了,你晚膳究竟做得怎样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说着,直接去了厨室。 雪烟无奈,只得跟了过去。 她当然不知道,其实那番赵长河所赠的说辞,陈言并不是临时想出来的。 早在知道金则会同行时,他就打好了腹稿,准备若是暴露便以此为托辞。 反正赵长河不敢不配合他的话,怕金则干什么? 好不容易,金则才被打捞上来。 掉下去时,他还被货船的船底蹭了一下背,痛得要命。 好在船速不快,河流也不急,加上他自己也颇懂水性,并没有大碍,只是呛了几口河水。 他水务司的那些官员,直到他上来后,才知道此事,无不吓得赶紧到他舱内问候。 金则虽吐尽了喝下去的水,但呛得难受,换了干衣,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大人,此子太过可恶!不如咱们立刻停船,回去参他一本!”曾宏怒道。 “手无证据,参他何用?”金则有气无力地道,“更何况,咳咳,破山引水治旱之事,乃是如今重中之重,若为此事回转,圣上说不定会怪罪下来……” “那咱们该怎么办?”另一人问道。 “他那船必……咳咳……必有问题,找个机会,上……上船一探,拿到证据在手,不怕收拾不了他!”金则说得有些急了,又不断咳嗽起来。 “明日到清河渡口,找个理由让船队停一停,拖延一翻,然后再暗中设法叫人上船去探探情况,大人意下如何?”曾宏眼珠一转,有了一计。 “便依你之言行事。”金则微微点头。 掉水之事,他倒是没想过是对方弄的鬼。 不过现在对方的船故意拉远了距离,跳板根本不够长,再用那招过去已不可行。 但办法千千万万,他定能找着路子上到对方的船只,去拿到那家伙受贿的证据! 深夜,小楼船上,陈言洗漱完毕,睡到床上,哼着曲儿等着雪烟收拾好卫浴间后,过来给他读故事。 此乃近日每晚必有的节目,自然,她是要穿着他指定的衣衫。 而且,今天他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个“小惊喜”。 结果等了半晌,没见雪烟进来。 他心念一转,从床上下来,走到卫浴间一看,不由莞尔。 如他所料,这妞果然又在那扭魔方! 那个三阶魔方,这几日她是完全沉迷进去了,但凡有点时间,她都会拿出来研究,这会儿收拾了卫浴间后,她没忍住,又坐在浴缸边上扭着。 陈言走过去一看,动容道:“可以啊!居然已经完成一个面了!” 雪烟正专注在魔方上,没留意到他过来,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他,这才松了口气:“陈大人,您吓死我啦!” 陈言随口道:“进度不错,能完成单面,就能完成两面、三面,看来要把它六面还原,指日可待。” 听到他这激励的话,雪烟却没有他意料中的欣喜,反而沮丧地道:“第二天我就完成单面了,可是其它的面无论如何都没法完成。” 陈言呵呵一笑:“呵呵,想要继承本官的衣钵,耐心也是极为重要的能力,你这么容易就放弃,那肯定不行。” 雪烟忍不住道:“大人,您不会是故意耍我的吧?这个其实只能完成一面,对不对?” 第255章 行者棒扫盘丝洞 这几天她不但白天扭,连晚上也不例外。 除了第一天给陈言读演义故事不小心睡在了这里外,这几日她都是在隔壁书房小榻上睡觉,以备陈言有吩咐时好及时过来。 结果一到书房,她就控制不住地拿出魔方来研究,一研究就是大半晚上。 就像前天,她正扭得兴起,突然听到岸上有鸡鸣声。她这才发觉,竟然天都快亮了! 然而如此沉迷,她却始终未能再进一步,一直只能完成单面的复原。 她自幼学习工匠技艺,对不少工具的物理都有掌握,因此在这方面的理解也比常人为快。此前还没有哪种玩意儿,是她研究这么长时间还没能掌握的。 这令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这魔方是不是真的能六面复原。 “本官岂会骗你?”陈言哂道。 “可是我试了好久,都没试出正确的扭法,别说六面了,两面都办不到!”雪烟撅起了小嘴,心念一转,忽然道,“大人,其实你也没复原过六面,对不对?” “这什么话,比这更难的我都能复原完全!”陈言失笑道。 “那你试给我看看呗。”雪烟说着把魔方递给他。 “本官若能办到呢?”陈言接了过去。 “办到就证明我没说谎啊,还有什么?”雪烟奇道。 “那不行,你随便质疑本官的实力,岂能就这么算了?若是我能办到,你今晚就答应我一个条件。”陈言眼里闪过一抹老狐狸的狡黠。 “这……”雪烟犹豫起来。 她太清楚陈言了,所谓的“条件”,必定是极为羞耻之事,哪能轻易答应? “这样罢!为示公平,如果我没办到,便不再出题,直接收你为徒,如何?”陈言抛出一个诱人的饵。 “真的?!”雪烟瞬间动了心。 她不是不知道对方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肯定有问题。 可是,这饵实在太诱人了! “你到青山县打听打听,本官出了名的铁齿铜牙金不换、诚信可靠小郎君,焉能骗你?”陈言一拍胸脯。 “那……好吧,但你得当着我的面扭。”雪烟眼珠一转,加了个条件。 这样一来,就算对方真的能办到,她也可以趁机偷学! 说完后,她不禁有些得意。 自己也太聪明了! “成交!”陈言欣然道,把魔方平平举到两人中间,“看仔细了!” “嗯!”雪烟用力点头,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魔方。 就在这一瞬,陈言倏然动作起来。 十根手指如同翻花一般,灵巧而迅速地扭动着魔方。 雪烟一时愣住,看得有些痴了。 和她笨拙的扭法不同,他的动作透着股说不出的灵性,有如表演一般,在那看似杂乱无章的指尖拨动中,却隐隐透出一股奇妙的节奏感,令她心跳迅速攀升起来。 天啊! 魔方竟然能这样扭?! “好了。” 她如痴如醉中,陈言动作突然一停,左手平摊,魔方停在他掌心。 六个面,已然完全还原。 雪烟这才从痴醉中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傻眼了:“啊?这这这么快?!” 她感觉这前后也就几次呼吸的时间而已,那让她绞尽脑汁也完不成的复原,竟轻轻松松,被陈言搞定了! “这算什么,我以前的纪录比这快了好几倍。”陈言有些感慨。 这倒不是吹牛,他刚才扭的时候就在心里暗暗计时,大概花了一分半钟。 他当年玩这个,最快的时候,二十秒就能完成三阶复原! 没办法,这个仿制的魔方使用的材料有限,摩擦力太大了,扭动起来并不方便。 雪烟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快几倍? 就这个速度,她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扭的! 那手比她舞快刀时还要快几倍,倏忽之间就完成了无数步骤。 她唯一的收获,就是确认了三件事。 第一,这确实是可以完成六面复原的。 第二,复原有其规律和方法。 第三,她没记下来那规律和方法是什么…… “言而有信,该你兑现诺言了。”陈言笑眯眯地把魔方打乱,递回她手里。 “请大人说出您的条件吧。”雪烟回过神来,只得无奈地说道。 “简单,给我读故事。”陈言干脆地道。 “这么简单?”雪烟一呆。 这几天她天天给他读,这算什么条件? 不赌,她也会读啊。 莫非,他这次想在衣衫上动什么坏心思? 不多时,陈言回到卧房,躺到床上,将一本画册递给雪烟、 “今晚读这一本,但读的方式,得有些改变。” “第一,你得带上感情来读,必须符合当时的情景和说话者的身份。” “譬如是女子,你就用女子声音来读;若是男子,你就压着嗓子读就行了。” “第二,你得用上面的姿势来读,女的啊,男的姿势就不必理会了。” 雪烟一头雾水地听完他的话,看了一眼封面,念出了标题:“《西行记之行者棒扫盘丝洞》,其一。咦,这是何书?”说着脸上微微一红。 封面上,画着一幅有些令人羞于直视、却又忍不住要偷看几眼的图,其上有个猴头,和七个女子对峙,个中细节,着实让她羞赧。 看着不像是好书啊! “这是一本宏扬天地正气的画册,册中讲述了一位高僧被女妖所擒,他徒弟以一根无敌铁棒,尽败这群女妖,将她们杀得落花流水,最终成功救出高僧的故事。”陈言一本正经地说道。 “噢,原来如此。”雪烟有点尴尬,原来是自己想错了。 为化解尴尬,她赶紧翻开第一页,瞬间石化! “怎么了?读啊!”陈言催促道。 “不是,这里画的,画的明明是春……春……”雪烟结结巴巴地说道,话都说不利落了。 这刻她才知道自己确实是想错了。 这比她想象中,还要来得不妙! 第一页就是不堪入目的画面,上面文字倒是不多,除了几句旁白,都是双方的对白。 全是平时听到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话儿,现在竟然要她说出来! “莫非,雪烟姑娘想要食言?”陈言坏笑着说道。 “我……我念便是。”雪烟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终于迸出一句,“第一话,齐天圣,棍搅水帘洞,七妖女,身陷五指山……” 第256章 京江河盗 凌晨。 雪烟忽然惊醒,立时察觉自己正倒在陈言怀里。 她不禁脸上大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又一次在读画册时睡着,而且同样倒在了陈言怀里! 仿佛在他身边,自己特别容易放松。 不过片刻后,她就清醒过来,想要挣起身。 她是被外面细微的脚步声所惊醒,这时那脚步声已经快到门口。 但她刚挣起半身,就是一僵! 身上穿的是应陈言要求所换的睡裙,这种她以前从未见过的、睡觉用的薄裙,就像制作者特别穷困、找不到足够的布料似的,无袖而且裙摆只到大腿中段,且处处都是镂空。 平心而论,样式上,确实挺新颖好看的。 尤其是上身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效果极佳。 只是显然不适合让任何人看到,因为任何人都能轻松看到衣下她那若隐若现的动人风景! 这也罢了,熟睡中的陈言不知何时,把她死死抱着,左手更是搭在她睡裙内…… 咚咚! 敲门声响起,吓得雪烟一个激灵。 这时,陈言忽然打了个呵欠,醒了过来,随口道:“进来。” 他因为听出是纳抚营军士独门的敲击法,加上刚睡没多久便醒了过来。 但刚说了一句进来,他突然一愣,和怀里窘迫难当的雪烟对上了眼。 然后就发现自己左手似乎放在了不太合适的地方…… “大人,不能让人进来!”雪烟急了,低呼道。 “等等!”陈言一下反应过来,忙高声叫了一句。 雪烟这一身性感美景,要是被人看到了还了得? 门外的军士已经将门开了一半,正欲走入,闻言连忙停住。 “大人,有急报。”他不敢入内,就站在门口低声说道。 “不必进来,就在门外说吧。”陈言吩咐道。 “禀报大人,有一艘小船,自咱们离开京阳渡后便跟在后面。”那军士回禀。 “呵,终于来了。”陈言完全清醒过来,微微冷笑。 “是有人盯上咱们的船了?”雪烟闻言顿时回过神来,警惕道。 “四艘货船,外加一艘楼船,没挂官旗也不是本地船只,不被有心人盯上就奇了。”陈言胸有成竹地道,“不过只派一艘小船盯在后面,对方不会这么快动手的。下去吧!通知各处,将警戒状态提升至二级。” “是!”那军士应声,快步离开。 “何谓警戒状态二级?”雪烟听到一个听不懂的词,忍不住问道。 “就是加强戒备的意思,不过不需要加强太多,强一点就行。”陈言简单解释了一下。 他制定了完整的作战体系,警戒状态自然也有明确的区分,但跟雪烟解释无需太详细。 “强一点?你怎知道对方不会这么快动手?”雪烟疑惑地问道。 “因为我对这伙人太了解了,他们会盯上咱们,实属正常,什么时候会动手,也在我掌握之中。”陈言咧嘴一笑。 “你早就知道会被人盯上?”雪烟相当意外。 “京江虽然离京城挺近,但从京阳渡到上良渡之间的二百里水路,却是河盗频出的地段。” “在过去三年间,这一段发生过一百二十七起劫船案。” “而且被抢的,基本都是大商户的船只,甚至还有官员的私船被劫掠。” “尤其是去年六月,一个月发生了二十四次,简直是天天抢日日抢!” 陈言不假思索地说了起来。 雪烟震惊道:“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么多劫案,官府必定会发放消息,提醒河商注意,而且官府也会加大河巡力度,追捕河盗。 更何况,她们凤翎卫有第一手的全国治安情况消息,尤其是京江离司隶并不远,如果这里真有这么厉害的河盗,她们不可能不知道才对。 陈言悠然道:“这就不得不为这些河盗竖个大拇指了,人家挑选的劫掠对象,是有讲究的。” 雪烟听得一头雾水。 这还能有什么讲究? “京江的河盗曾经也是见人就劫,当时战乱期间,朝廷没有余力去管。” “大概三年前罢,来了一伙狠人,把河盗全给收拾了,肯归降的都收为己用。” “从那之后,京江河盗由原本的十多伙,变成了一伙。” “并且劫掳目标也彻底变样,专挑几类人下手。” “一类是为富不仁的地主豪商,一类是贪官污吏,还有一类是山匪恶徒。” “而且抢的全是些见不得光的财货,这些人如何敢去报官?” “甚至还要多加掩饰,避免暴露自己那些来历不明的财富。” 陈言解释道。 雪烟吃惊地道:“那这些人岂非算是侠盗?” 陈言点头道:“确实不少百姓是这么叫他们的。” 雪烟叹道:“这样的人多一些就好了。” 陈言哂道:“错错错!大错特错!这种人多了,那天下就完了!” 雪烟错愕道:“你不是说他们行的是侠义之事么?为何天下会完了?” 陈言一脸鄙视地看着她。 “本官何时说过他们的作法称得上侠义?那是你说的!你这典型的小民思维!” “什么叫侠盗?他们一来干了有违我大周律的事,二来抢来的钱财并不用来接济穷人,三来过程中还多有杀伤,哪个地方能称得上侠?” “只不过这些人极为聪明,挑选了最不易暴露他们行踪的目标。” “虽是劫了那些被百姓恨之入骨的人,但本质上仍然只是抢劫财物而已。” “往深了说,顶多算是黑吃黑。” “这么说罢,若他们没有贪官污吏可抢了,你猜他们会不会放下抢劫的勾当,回家种田?” “不会的,他们只会改而抢劫那些寻常百姓或普通行商!” 雪烟被他批得一阵阵脸红,有点尴尬地道:“大人说的是,雪烟知错啦。” 的确,她真实身份来说,乃是官府的立场,更不该赞同那些河盗的做法。 而且陈言的说法,确实有道理。 第257章 简直太奢靡了! 陈言欣然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儿大干一场!” 雪烟点点头,猛地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道:“大人,您能不能先把手……” 刚才听到河盗的事,她注意力被分散,这会儿才记起,对方不但还抱着她,而且那只最不老实的左手,还在老地方! 陈言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连忙松开她,道:“抱歉抱歉,我刚才没注意到。” 雪烟红着脸翻身下了床,整理好了睡裙。 她哪会相信他的话? 这几天只要是私下两人相处的时候,这家伙就变着法儿占她便宜,从吃饭到更衣,从洗漱到打扫,活生生把对这些事一向没什么了解的她,变得见多识广起来。 “陈大人,您休息吧,我过去了。”她低着头说完,逃也似地去了书房。 陈言看着她动人的背影,嘿嘿一笑,心思移回河盗处。 这趟运送火药这么重要,他岂能不事先调查清楚路线,做好防备? 这批河盗的来历甚至据点,以及常在哪里动手,他早就全调查清楚。 毕竟只是乌合之众,任性自由惯了,信息保密上根本没法做到位,早就被他派出的探子查个一清二楚。 对方若是识相,也就罢了;若是真敢来犯,那便是这批河盗覆灭之期! 次日一早,陈言养足了精神,从舱房内出来。 “陈县令,还不速速来向金大人请安!”一个声音从后面紧跟的货船上传来。 陈言转头一看,只见金则和他那群随从都在那边甲板上,围着一张小桌,上面摆了些干粮饮水,原来是在吃早饭。 看样子他精神恢复了不少,不过脸色却阴沉地盯着陈言。 而刚才喝叫的,乃是曾宏。 “曾大人此话让我有些不明白了,为何要我向金大人请安?”陈言淡淡地道。 “你乃七品官位,见着上官,难道不该请安?”两艘船隔着十多丈距离,曾宏不得不扯着嗓子叫唤。 “这我更不明白了,我大周律例,哪一条哪一款说了下官必须向上官请安?”陈言反问道。 “这……”曾宏一时语塞。 律法中确实没这一条,可这乃是不成文的规定。 “若无其它事,我就不打扰各位大人享受这美味的早膳了。”陈言笑呵呵地说完,便要转身回舱房。 “你给我站住!谁准你走了!”曾宏恼羞成怒,咆哮一声。 “行,曾大人说不准走,本官听你的便是。雪烟姑娘,今儿早上在外面吃吧。”陈言眼珠一转,朝舱房内叫了一声。 “是,大人。”里面传出雪烟的声音。 不片刻,她就搬了张小圆桌出来,摆在甲板上。 然后一样一样,从厨室内将准备好的早膳一一端出。 金则他们那边全愣住了,惊愕地看着那小圆桌的桌面,由空无一物,最终变成了放满杯碗筷碟。 从馒头包子到蒸饺煎蛋,再到腌菜菜粥,十几样东西排得满满当当,宛如宴席一般! 而且其中大部都是热汽腾腾,一看就知道是新鲜刚做好的! “这,这怎么回事,他们哪来的炉灶做饭?”曾宏吃惊地道。 货船上没有炉灶,无法做饭,因此只能将就吃点干粮。 等到下一个渡口时,再到岸上吃饭或者买些饼馍改善一下伙食。 金则他们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来的,其实早就习惯了。 可禁不住对比啊! 自己这边啃着咬都咬不动的硬馍,那边小楼船上却摆得跟宴席一样,简直岂有此理! 尤其是对方官位,比他们这边任何一个官位都要低得多,却能享受到那般美味,而且旁边还有俏丽的女子服侍,待遇天差地别,这心理落差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哇,今儿有进步啊。”陈言在桌边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东西,赞了一句。 “谢大人夸奖,您先尝尝吧。”雪烟抿嘴一笑,亲手为他夹了一个小笼包。 陈言也不客气,把嘴了过去,直接咬了一大口,顿时油汁满嘴都是,还滴到了桌上。 雪烟原本是想夹到他面前的空碗内,让他自己吃,没想到变成了喂他,不由有些羞窘。 倒不是没喂过他,但平时都是在舱房里,没人看见,这会儿那边好多双眼睛看着啊! “不错不错!这腊肉腌菜包越来越地道了!”陈言几口吃下,夸赞了一番,就那么就着她的筷子把包子吃了个干净。 雪烟听他夸赞,心里美滋滋的。 陈言吃完,指了指蒸饺,张大了嘴。 雪烟颊如火烧,但终究还是夹了蒸饺给他。 “简直礼数败坏!”那边曾宏看得横眉竖眼,气得够呛。 心里却无比嫉妒。 这也太享受了吧,居然还有这么动人的女子喂食! 其它人也无不同样想法,你一嘴我一嘴地抨击起来。 “而且还做了这么多,他一人吃得完么?” “简直浪费粮食!” “天下百姓都在挨饿,他竟然还如此奢华,回去定当参他一本!” 陈言一边吃一边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暗乐,这些家伙越气,他就越开心! 不一会儿,桌上的东西吃了一小半,陈言摸着肚子:“吃不下了吃不下了,撑得我!” 雪烟错愕道:“可还剩这么多……厨室内还有一些呢。” 陈言奇道:“今儿做这么多?” 雪烟点点头:“昨日大人不是说,让我尽快把你教的那些糕饼点心学会么?所以我就多试了几种,这桌太小摆不下,只好先放在厨室内。” 货船甲板上,金则等人无不听得一脸黑线。 那桌上已经够丰富,竟然还没拿出来完,这种日子,简直太奢靡了! 第258章 你在侮辱金大人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笑呵呵地道:“不是还有你吗?你把它们解决不就行了?” 雪烟摇摇头:“刚才做的时候,我早就吃饱啦。” 她要试每一种东西的味道,因此全都尝过,虽然每种均只尝了一两个,但样数太多,不知不觉就吃饱了。 陈言惋惜道:“可惜了,你们家卫姑娘不在,不然这些东西肯定都能吃完。” 雪烟自然也知道卫菡那惊人的食量,瞥了金则他们那边一眼,试着道:“大人,要不请金大人他们过来一起吃吧?天热,没法久存,这么多不吃也只能扔了,太可惜啦。” 这话一出,那边抨击声瞬间消失。 曾宏等人不由吞了口口水。 由于小楼船是在最前面航行,他们的船是在下风口,香味一阵朝他们这飘来,早就馋得他们恨不得把手中的干粮全扔了。 听到雪烟的话,自是无不精神一振,纷纷看向金则。 金则也不禁喉咙一紧,那一口口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咕哝一下吞了下去。 这也太折磨人了! 可是,要他堂堂侍郎大人吃别人的残羹冷炙,成何体统! 不过……那香味也未免太香了点…… 再说人家那还热乎的,也不算冷炙吧? “大人,要不要给他个面子,过去吃一点?”曾宏小心地问道。 “哼,他什么东西,本官岂能给他面子?不过,百姓栽种粮食何其辛苦,咱们也不该看着他们把那些浪费掉。”金则板着脸道。 众人无不大喜,连忙称是。 就在这时,那边陈言突然勃然大怒。 “真是岂有此理,你简直是在侮辱金大人!” “金大人乃是赫赫有名的清官,以清廉俭朴闻名于世!” “你要他来吃这些奢华之物,岂不是要毁他一世清名!” “不行!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就算是把它们全扔了,也绝不会去害金大人的令名!” 所有人瞬间石化! 尼玛! 要不要这么绝! 这样一说,他们哪还好意思吃他那些东西? 金则更是气歪了嘴,要不是还顾着自己脸面,真想把满肚子的脏话朝那边狂喷它两个时辰。 话说的好听,什么顾及他的声誉,不就是不想给他吃么! 那边雪烟也吓了一跳,陈言从未对她疾言厉色过,没想自己一句话会惹来他的斥骂。 她正忐忑时,却见陈言背对着那些人,朝她眨眨眼。 雪烟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他根本就是故意挤兑金则他们的,这下就算真叫他们过来吃,他们也厚不起那脸皮了。 “可是,剩这么多,真的好浪费啊。”雪烟最为节俭,愁了起来。 “无妨,你那些姐妹,想必也饿着,不妨叫她们过来吃好了。”陈言早就想好了。 给那些令他作呕的家伙吃,那还不如给那些周氏商会的女护院们吃呢! 虽说并不是个个都像雪烟这么俏丽动人,但强在都是青春年少,把好处给她们,自然也能得些好处回来。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口,见雪烟有些犹豫,遂催促道:“不必多想了,你唤她们过来罢,别凉了不好吃。” 雪烟一想也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后面船上的凤翎卫早就闻到了这边的饭菜香味,一个个馋的直吞口水。 此刻,听雪烟一声招呼,她们一个个立刻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陈言让小楼船放慢速度,拉近和货船的距离,都用不着搭跳板,众女都是练武之人,一个接一个跃上小楼船,搬来椅子,围在桌边叽叽喳喳地边吃边说,赞不绝口。 “雪烟姐姐手艺真好!” “太好吃了!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早点啦!” “谢谢陈大人!” “姐姐真是好福运,能天天在这船上,吃好的喝好的,要是咱们也能在这就好了。” 一旁陈言微微而笑,目光偷瞥货船上,只见包括金则在内,所有人都气得吹胡子瞪眼,满眼都是羡慕嫉妒恨。 他心里大乐,这些人此刻必是恨他入骨,但又如何?原本他们就看他不顺眼,既然如此,那就看谁能耐大! 桌上吃完后,雪烟说道:“你们稍等,厨室还有,我去给你们拿。” 一个凤翎卫奇道:“这船上竟真的有厨室?这几日瞧见烟气,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呢!” 雪烟是此次北行的负责人,她不允许,其他女孩也不能过来,因此并不了解究竟这船上有何乾坤。 另一个凤翎卫忙道:“雪烟姐姐,我帮你!”说着便要起身跟她进去拿东西。 雪烟却连忙拦住她:“这可不行,未经陈大人允准,外人不得入内。” 那凤翎卫失望地道:“那好吧,我还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呢。” 她们都是跟着唐韵去过青山县好几趟的,自然知道陈言有多爱享受,这船上当然也不可能例外。 不过不能进去,那就可惜了。 陈言欣然道:“别人不行,但你们都是雪烟姑娘的姐妹,自然不同。来,本官亲自带你们游览一番!” 一众凤翎卫无不兴奋起来,纷纷起身,簇拥着他朝船楼而去。 货船甲板上,众人更是气得够呛。 食色性也。 眼见陈言这芝麻小官,不但吃得比他们好得多,而且还有这么多年轻女子围拥,简直过分! 就算她们要巴结讨好,也该巴结他们这些大员啊!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周氏商会的护院,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卫,不知见过多少达官显贵,岂会因为官品高就来巴结他们? 唯有金则,虽然一开始气得半死,但后来反而冷静下来,微微冷笑。 “大人,您笑什么?”曾宏见状,疑惑地问道。 “他越是这么张狂,本官越可肯定他必有贪污受贿之实!”金则沉声道,“要拿他的证据不会很难,回头等诸事底定,本官必要让这大周的蛀虫付出代价!” “大人所言甚是!我等必会擦亮眼睛,好好记下他这些奢靡又辱礼的罪行,日后好让他无力翻罪!”曾宏恍然,恶狠狠地道。 众人纷纷附和。 快到晌午时,船队来到了清河渡口。 金则等人出了舱,简单商议之后,低声道:“就这么定了,依计行事!” 昨晚他们便制定了策略,到清河渡口后,便让船队暂时停下。 金则以商议正事为名,邀陈言上岸,再由其他人趁机上小楼船,拿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如今渡口已至,是时候了! 不多时,船队在渡口处停靠妥当。 “陈县令!金大人有请,建作书上有些事务,需要和你商议!” 曾宏亲自到了小楼船边,大声叫喊。 陈言在卧房内,将窗户开了一线,朝外一看,见金则等人全在岸上,他不禁微微冷笑。 看来,这是要来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也罢! 正好给对方点厉害瞧瞧! 第259章 要吃自己点 不多时,陈言带着雪烟下了小楼船。 “大人怎不在船上说?”雪烟不知其用意,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们又不像你们,在船上好吃好喝,自然要上岸吃些饮食。”一人酸溜溜地道。 雪烟不疑有它,暗觉也对。 渡口船多人杂,一众人等出了码头,沿街而行,很快找着一家酒楼。 到酒楼门前时,金则等人先踏了进去,后面雪烟忽然低声对陈言道:“大人,似乎有人跟踪咱们。” 陈言微微一笑:“你倒是挺警觉,从渡口出来,人就跟在后面了。” 雪烟吃惊地道:“大人早就知道有人跟踪?” 她是沿街走了半截后,才发觉的。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在这里想逃过我的耳目,难度未免过于高了些。” 他表面上只带着雪烟,实际上纳抚营的军士就在暗中跟着,早就察觉了跟踪之人,以特殊暗号通知了他。 雪烟不知道这一点,还以为是他自己发现的,动容道:“想不到大人如此厉害!” 陈言低声道:“该是河盗的人,不必理会,只是探底,不是来动手的。” 雪烟点点头。 进了酒楼,在二楼一角坐下后,曾宏唤来伙计点菜。 雪烟是女子,不想和这么多男人同桌,单独在旁边坐了一桌。 “几位客官,咱们这四大招牌菜,清河烧花鱼、青丝灼油菜、卤牛肉、熏羊肋,要不给您几位各来一份?”伙计一上来就殷勤推荐招牌菜。 “不必了,来几样简单酒菜便可。”金则开了口,简单点了几样菜。 曾宏等人暗感失望,他们都想吃点好的,可金则点的东西连肉都见不着几片,着实倒人胃口。 但表面上众人不敢多说,反而还赞叹起金则的清廉俭朴。 “稍等,一会儿就来。”那伙计的脸瞬间垮了下去,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小二,先来壶茶水,爷渴了。”曾宏却道。 “抱歉各位,茶水没了。”伙计敷衍了一句。 “别人那怎么有?”曾宏错愕道。 “刚才有,现在没了。”伙计翻了记白眼。 众人再迟钝也已反应过来,这家伙摆明了是因为他们点的菜又少又便宜,所以不想送他们免费茶水。 金则也是不由皱眉,正要说话。 啪! 陈言一锭银光闪闪的银子拍在桌上。 众人一愣。 那伙计也愣住了,随即两眼亮了起来。 “小二,你刚才说的四大招牌菜,一样来一份。”陈言不动声色地道,“另外,你这店里特色的糕点,也一样来几份。” “好的,小的马上去催后厨!”那伙计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改变,点头哈腰地道。 “等等,先来壶茶水。”陈言却道。 “是是,小人马上就给大爷您拿来!”那伙计心花怒放,转身飞奔也似地去了。 众人无不心里暗喜。 想不到这家伙如此大方,看来今儿可以蹭一顿好的了! 唯有金则脸色一沉:“陈县令,你薪俸才几何,竟敢一餐花费这么多银子?”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大人误会了,这不是我的银子,而是雪烟姑娘的。她身上不便揣着银两,所以我替她揣一下。” 金则愕然道:“人家的银子,你怎敢随意花用?” 陈言眨眨眼:“这全是经过雪烟姑娘同意的,不信,大人你可问问她。” 金则一时哑口,人人都看得出来,雪烟跟这位陈县令关系不一般,这样去问,她焉能不帮着陈言? “爷,您的茶水来了!” 伙计这时飞奔而来,拎着个精致的茶壶,还拿着好几个茶碗,分别摆放到众人面前,便要一一为众人倒茶。 “你这是做什么?”陈言忽然拉住伙计倒茶的手。 “啊?给几位爷斟花样啊。”伙计一愣。 “这是我要的茶,与他们何干?收起来收起来。”陈言回身指了指旁边雪烟所坐的那桌,“放那桌去,这是要给那位姑娘的。” “是是!”那伙计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把茶碗收了起来,放到了雪烟那边。 雪烟把整个过程全看在眼里,哪会不晓得陈言在做什么,又是好笑,又是暗惊。 果然,众人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无不惊怒交加,又感尴尬。 金则更是勃然大怒,手按在桌面上,几乎想直接掀桌。 这家伙,简直是在羞辱他! 可确实这茶水是人家要来的,不给他们喝,也是人家的自由。 “雪烟姑娘,你口渴了吧?喝点茶润润喉。”陈言视众人如无睹,扬声说道。 “您不喝么?”雪烟迟疑道。 “我喝不惯这些陈货,只喝我带的茶叶,回头回船上再喝。”陈言随口说完,对金则道,“金大人,你有什么要商议之事,不如趁现在说。” “现在说什么,等吃完饭再说不迟!”金则满肚子火,没好气地道。 “行吧。”陈言倒是无所谓。 不多时,伙计上了菜,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接连上来。 曾宏等人无不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眉开眼笑。 总算能吃顿好的了! “客官,您的菜齐了,还有何吩咐,您尽管说。”伙计陪着笑脸道。 “没了,这赏你的。”陈言随手扔了一块碎银子给他。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伙计欢天喜地地拿着银子去了。 陈言拿起筷子。 曾宏等人也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便要伸箸。 “哎且慢!曾大人,你这是干什么?”陈言却喝道。 “自然是用膳啊。”曾宏莫名其妙地道。 “可这是我点的菜啊!”陈言愕然道。 “你点的,难道不是大家一起吃?”这下轮到曾宏错愕道。 “自然不是,这是我点的,自然是我来吃,你们要吃,请自己点。”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你!”曾宏一僵。 众人更是无不惊怒交加,你看我我看你,筷子哪还下得去? 一人怒道:“陈言!你不让我们吃,却把桌子全占了,这像话吗?” 陈言想了想:“你说得对,是我想得不周。” 众人刚起的怒火,一下消了下去,脸色和缓了不少。 这家伙也不算太不懂事。 却见陈言站起身,将所有菜肴一盘接一盘,全端到了雪烟那一桌。 “我就不打扰诸位大人用膳了。”端完后,陈言还笑着抛下一句,也到雪烟那桌坐下。 金则等人无不怒火狂燃! 简直欺人太甚! 第260章 清官不好贪官不坏 “陈言,你!”曾宏气得站了起来,想要骂人。 “沉住气。”金则却一把拉住他,沉着脸道。 曾宏会意过来,悻悻地坐下。 不必为这事和对方置气,此刻他们留在船上的人,料必已经趁机去了陈言的船上,找寻此子贪污受贿的证据! 只要拿到手,到时候有这小子瞧的! 那边雪烟低下了头,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 陈言这招也太损了,完全不留情面。 不过事有两面,这下那几位大人更不待见他了…… 几个人左等右等,半晌不见点的菜上来。 众人闻着邻桌飘来的香味,看着陈言和雪烟二人吃得喷香,个个又恨又馋。 “竟然还点了米饭!这是何等珍贵之物,他们也太……”曾宏瞧见那边陈言又叫伙计送来米饭,不禁嘀咕起来。 平时在家中,倒也不稀罕。 可在外面,而且还是跟着金则,要吃上米饭基本不可能,只馋得众人直吞口水。 “小二!我先点的菜,为何还没上!”金则忍不住了,见那伙计从旁边走过,喝叫一声。 “后厨忙着呢,再等等!”伙计不耐烦地应了一句。 “岂有此理!”金则气得一拍桌。 “大人,沉住气。”旁边曾宏连忙劝道。 “沉什么气!这厮分明是因为本官银两花得少,便给脸色看!”金则气呼呼地道,“去把你们掌柜找来,我今日便要和他们说道说道!” “得,您厉害,我惹不起,给您去催催总行了吧?”那伙计皱着眉抛下一句,转身去了。 “哼,这些市井之徒,若是给了好脸色,便不知天高地厚。”金则这才稍稍消了些气。 众人表面上无不附和称是,暗中却忍不住频频偷看陈言他们那桌。 这也太折磨人了! 同一时间,渡口码头处。 金则两名留下的随从官员,小心翼翼地走过跳板,上了小楼船,却不见有人来拦阻。 “那厮也太大意了,船上竟未留人看守,也不怕船被人偷了。”一人奇道。 两人原本准备若有人阻拦,便拿出官威来,谅他们也不敢再拦阻。 不想这船上静悄悄的,半条人影都没有。 “说来也奇怪,这船上的水手在哪?”另一人左右望了望,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自打从京阳渡口开始,似乎就没见这船上有船夫舵工,难不成全在下面的舱内?”前一人也说道。 “没人正好,赶紧去船楼瞧瞧!” 两人快步进了船楼,刚一踏进去,后面的门突然砰地一下关上了。 两人一惊,转头一看,只见一名牛高马大的军士站在门边,冷冷盯着自己两人。 “你是何人!”其中一人反应快,立刻喝问道。 那军士一声冷笑,朝两人走来。 两人脸色一变,正要再说话。 呼啦一下,不知道从哪里抢出四五名军士,将两人围死在中间。 “此乃私船,擅闯者依大周律论处!兄弟们,给我打!”最先出现那名军士喝叫一声。 “是!”众军士高声相应,恶虎一般扑了上去。 “你们敢!我可是朝廷……哎哟!”话没到一半,已经变成了痛叫哀嚎。 众军士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拳打脚踢,直把两人打得鬼哭狼嚎,在地上翻滚不已。 不一会儿,两人已是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众军士这才停手,拿来绳子,把两人捆了起来,还塞上了嘴。 一名军士从怀里拿出一份认罪书,抓着两人带血的手指,在上面按了指印。 “成了!哈哈!” 与此同时,酒楼内。 陈言只简单地吃了一些,便停了筷子。 这些东西,和他自己船上的饮食相比,确实差太远了,他哪吃得下? 雪烟倒不挑剔,不过她食量小,吃了一些便再吃不下。 “还剩这么多,怎么办啊?”她看向陈言。 “不能浪费,叫小二打包,带回去给你那些姐妹吃。”陈言大方地道。 “不给你手下那些军士带些么?”雪烟问道。 “不必。”陈言摇摇头。 纳抚营的军士在营中时,饮食比很多达官显贵家里还吃得好,肉蛋奶基本保质保量。 但在外面执行任务时,则只食用固定的行军餐,避免因为饮食而出现意外,导致影响任务。 等到打包好之后,金则等人也吃得差不多了,结了账,便要离开。 “大人不是说膳后要谈正事吗?”陈言笑眯眯地问道。 “不必了,我有些不舒服,以后再说。”金则硬梆梆地道,直接离开。 本来这趟就是引蛇出洞,如今想必事情已经办完,他哪还有心思跟陈言废话?多跟后者说一句,他那股火气都往上腾腾直窜! 陈言心中暗笑,也不多说,跟雪烟走在后面。 “大人,您又何必非要让金大人他们难堪呢?他毕竟是个大清官,也是个好官啊。”见前面众人离得远,雪烟忍不住低声劝了一句。 “谁说清官就一定是好官?”陈言反问。 “啊?清官不是好官,难不成贪官反而是好官?”雪烟懵了。 “本官贪不贪?”陈言再问。 “这……”雪烟有点不好意思直说。 “行了,你这个犹豫就说明了答案。我再问你,本官算不算好官?”陈言接着问道。 “大人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富足安稳,自然是好官。”雪烟不假思索地道。 这个结论不是她下的,而是唐韵下的。 当然,她也完全赞同。 “所以了,贪官不一定是坏的。”陈言呵呵一笑。 “可这跟清官是否好官,又有何关系?”雪烟不解道。 “清官,只是说明他不贪钱财。” “但一个人的欲望有很多种,有人好色,有人好权,有人好名。” “就像这个金大人,确实不贪财,但是却贪名,而且贪权,甚至还可能有些好色。” “他要是算好官,那天下再没好官了!” 陈言压着声音道。 “贪名我能理解,金大人确实极爱清廉的名声,可贪权是如何看出来的?”雪烟疑惑道。 “第一次见面,他就拿官威我。” “方才在酒楼内,他动不动就要找人家掌柜。” “这两件事,均是恃权凌人的表现,不是贪权之人,干不出这种事。” “顺便说一句,他为一餐饭,就想找掌柜收拾小二,这是好官能干出来的事?” 第261章 认罪书 雪烟听得频频点头,方才她确实没太注意,但现在想想,确实如此。 她想了想,又问道:“就算他贪权,那好色又是如何看出?这位金大人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我,似乎……” 陈言不禁莞尔:“你们女儿家,若是全都这么单纯,早晚会被那些个色胚收拾了。他不当众瞅你,乃是为了保全其名声。实际上,此人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不知道偷偷看了你多少眼!而且,看的全是些羞耻之处!” 雪烟瞠目道:“这……” 陈言微微冷笑:“若是有机会,这老东西保证比本官还荒唐!” 雪烟想到陈言这几日的作为,不禁颊上绯红。 不过心里仍然还是有些狐疑。 金则真是那样的吗? 众人远去后,酒楼内出来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姣好,穿件布裙。 她深深地望向众人去的方向,朝着另一边招了招手。 这女子正是暗中跟踪陈言等人之人。 方才在二楼上,她坐在角落里,将陈言等人的情况全看在了眼里。 酒楼外人来人往,人群中有个戴着瓜皮帽的少年,连忙一溜烟跑到她旁边。 “回去告诉谭爷,鱼确实肥,能打。”她低声对少年说了句黑话切口。 瓜皮帽少年答应一声,转身又是一溜烟去了。 女子这才朝着陈言等人去的方向追去。 不多时,金则等人回到栈桥边。 “大人,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陈言连揖个礼都省了,直接干脆地道。 “哼,陈大人,本官有一句话,望你记在心里。”金则冷然道,“后生晚辈,切莫太狂,否则那后果,非你所能承受!” “我也有一句话送给大人,”陈言笑眯眯地道,“跳板湿滑,千万小心,别又掉水里了,哈!” “你!”金则气得一瞪眼。 但不等他发作,小楼船上一名军士跑了下来。 “大人!有贼子偷入咱们船,想要偷东西!”那军士到了近处,大声禀道。 一句话让好几个人心里一颤,金则等人立时想起派去找证据的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什么!丢了什么东西没有?”陈言诈作大吃一惊,急问道。 “雪烟姑娘留在咱们船内的五千两银子,没了!”那军士苦着脸道。 旁边雪烟一愣。 她何时留了五千两银子在那了? “混账东西!叫你们好好看着船,这下好了,五千两啊!”陈言装模作样地大怒,指着那军士,手指都颤抖起来,“就算把你和本官一起卖了,也还不起啊!” “小人知罪!”那军士慌忙道,“好在贼子已经抓住了,只是银子被他们同伙拿走,没能追回来。” 此话一出,金则等人无不色变。 本来已经隐隐猜到他们二人已经被发觉,没想到竟然还被抓住了! “哼,无良贼徒,本官便亲自审审他们,非要找回那五千两银子不可!”陈言恼怒地道,“走!先打个一百大板再说!” 金则脸都青了。 派去的人是水务司的官员,虽说平时也常在外面跑,可终究不是干体力活儿的,身子骨没那么硬朗。真要打一百大板,怕是命都没了! “陈大人!”眼见陈言便要上船,他不禁急了,连忙一把拉住陈言。 “金大人有事?”陈言愕然看他。 “咳,可否让我也见见这贼人?”金则反应还算快,“毕竟此次北行,本官是领事之人,舰队中发生此事,自然也该见一见。” “这就不必了,此事是发生在我的私船上,我来处理便可。”陈言直接拒绝。 “你……”金则一时语塞。 “大人,其实不必审了,我等已经问过他二人,二人也已认了罪,只消交到本地官衙,追索银两便可。”一旁的军士忽然说道。 “认罪了?他二人是如何说的?”陈言错愕道。 那军士连忙取出早就签好的认罪书,恭敬呈上。 陈言接过来,展开细看起来。 片刻后,他露出惊怒之色,抬头看向金则:“金大人,此事你作何解释!” 金则心中涌起不安感,强撑道:“本官不知你在说什么。” 陈言怒道:“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将认罪书写字的一面,朝着金则的方向展开。 金则等人定睛一看,无不色变! 这认罪书上写的是,二人奉金则之令,前往楼船上偷窃银两,偷的五千两银子,已经交给金则带走! “诬陷!绝无此事!” “本官何许身份,岂会做出这等事!” “再者本官一向清正廉明,怎会贪你的银子!” 金则颤声怒道。 陈言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断然道:“这么说,是他二人撒谎?也罢!雪烟姑娘,事关重大,咱们暂且不能北行了,本官要即刻将此二人押回我青山县,好好审理,看他二人为何要诬陷金大人!” 说着,便要上船。 “且慢!陈县令,可否让我先与他二人对质?”金则吓了一跳,赶紧道。 开玩笑! 这要是被陈言带走,那还了得! “两个栽赃陷祸的贼人,有何对质的必要?本官相信他们必是诬陷,自当还大人一个公道。”陈言一边说一边使个眼色,匆匆上了船。 雪烟到这刻仍是摸不着头脑,忍不住跟了上去。 金则等人想要跟上,那军士却挡住了跳板:“诸位大人,此乃私船,请勿让小人为难。” 众人无奈,只得回转货船上。 到了金则的舱房内,曾宏惶急地道:“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金则沉着脸道:“必须把人救出来!” 旁边一人愁道:“可现在哪有办法?总不能强行抢人吧?” 众人正苦于无计,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几个人一惊,出去一看,只见小楼船已经不顾后面的货船,先一步启航,扬长而去。 “快!快追上!”金则大惊,急忙叫道。 绝不可让陈言真把人带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楼船上,雪烟瞠然看着后面的船只越来越远,失声道:“大人!你怎能真的弃了货船不顾?” 陈言叫人搬了把躺椅出来,惬意地躺了上去,懒懒地道:“不必着急,只是逗逗他们,横竖咱们也该跟那些个河盗过过招了。” 雪烟急了:“可他们要是不理咱们,却去找后面的货船……” 陈言悠哉游哉地道:“货船左右我已留了人手看护,加上你的人也全在那边,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本官已经抛下了这么香的饵,那些河盗必会找上我这个奢费无度的大贪官,哈哈!” 雪烟一呆:“什么?他们怎么会知道大人你是……噢!难道……” 第262章 超级楼船 晨起后在甲板上用膳,以及在酒楼那里点了两人根本没法吃完的菜肴。 原本雪烟以为陈言就是纯粹想恶心金则等人。 现在回心一想,这两件事莫非其实并不只是为此? 真正的目的,是要让在暗中监视的河盗探子,以为他陈言是个奢靡无度的贪官?! 在那之后,再故意负气远离,表面上来看,是为了那两个来偷银子的小贼之事,实际上是和货船拉远距离,让河盗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这艘船上,避免将货船和货物波及! 想到这,雪烟不禁露出崇敬之色。 陈言看似随意又冲动的举动,每每隐藏深意,不知不觉间竟已安排好了一切! “看样子你是猜到了,不算笨,哈哈!” “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姓金的先急一会儿和准备收拾那伙河盗。” “以及最重要的,等你做好午膳。” 陈言说着说着,忽然拐了个弯。 雪烟正认真地听着他的话,不想最后却来了这么一句,不由愕然。 “大人方才不是吃过了么?”她奇道。 “那破地方的酒菜,实在是吃不下去,还是你做的好吃。”陈言笑嘻嘻地道。 “我做的哪有人家酒楼做的好吃。”雪烟心里一喜,嘴上却谦虚了一句。 “的确,你的厨艺有待提升。”陈言居然没反驳她,“不过架不住本官带的材料好啊,我那五花腊肉,哪怕白水煮来吃,都比他那什么招牌菜香一百倍!” 雪烟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这家伙,多夸她两句能死嘛,哪怕昧着良心也成啊! 想着,她似乎突然发觉了什么,转头望了一眼后方越来越远的货船,突然一愣。 不知不觉间,后方死命追来的货船,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几句话的功夫,小楼船居然已经把后面的货船甩出了肉眼可视的范围! 下一刻,她猛的转头看向两岸。 只见岸边树木飞也似地朝后而去! 河道上还有不少船只在航行,可是小楼船见船超船,不管是大船还是小船,没一艘不被顷刻间超越。 那些船只上的船夫水手,无不瞠然看着小楼船飞速而行。 “我的天!那船怎会那么快!” “奇怪了,下面没看着有桨啊!怎的逆流还能跑这么快?” “而且好像还特别稳当,看甲板上那对男女,这么快的速度,那俩居然还能站得稳稳当当。” …… 雪烟听着不断传来的惊叹声,自己也看懵了,失声道:“这……这怎么回事?!” “你不会以为本官这座驾,跟你那些蜗牛似的货船一样慢吧?为了等它们,我才放慢了速度。”陈言颇为得意地道。 雪烟扑到船舷边,往下一看,但因为日头的反光和激荡的河水,只能看到船身在水上的部分,下面的部分没法看到。 “等等,这船的桨呢?”雪烟突然发觉不对劲。 这些天,她天天都在这船上。 却完全没察觉,这船和货船不同,在货舱下方竟没有桨洞,更没船桨探出来划水! 其实她平时比这机警多了,换平常时候,她定能早些发现这其中的异样。 可这几天在这船上,不是学做饭菜就是研究魔方,此外所有时间就是服侍陈言,以及被他调戏,哪有余暇去留意这船上的怪异之处? 而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这船似乎另有乾坤,是她根本不知道的! “桨在下面,不过你得钻到水下去看。”陈言解释道。 “桨在下面?那划桨的人岂不是要淹死!”雪烟完全懵了。 一般船只甲板下面是货舱,再下面则是桨舱,需要桨力推动时,比如逆流或逆风的时候,就由桨手进入桨舱内,利用伸到外面的船桨划动。 桨舱的位置虽低,但首先肯定是要在水面以上,否则里面的桨手还不糟糕? 可陈言竟说这船的桨舱竟是在水下,这怎么可能! “谁告诉你我船下有人划桨?”陈言反问道。 “没人划桨,船怎么逆流前行?”雪烟更懵了。 而且速度还这么快,没五六十个经验老到的桨手,不可能有这速度! “仔细听。”陈言忽然道。 雪烟一愣,凝神听去。 水声、人声、风声……还有一阵阵喀喀喀的声响。 “好像……甲板下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雪烟喃喃道。 “错!是本官肚子的咕咕声!” “你再这么不停问下去,本官不等答完,就饿死了!” “赶紧的!记得腊肉回锅啊!” 陈言催促起来。 雪烟只得答应着去了厨室,一边走一边还不由自主地朝甲板看去。 因为周围声音杂乱,之前她确实没太在意。 可现在有心留意后,那股奇怪的喀喀声便再逃不出她的耳朵。 到底是什么声音? 陈言看着她进了船楼,这才长吁一口气。 不怪唐韵派她来。 这妞确实在工业制作方面的好奇心相当旺盛,若是多给她说一些,搞不好她就能明白这船是如何前行的。 他这艘小楼船,可说是青山县船舶制造业的顶尖存在! 不但去除了传统行驶动力的限制,大幅减少了需要的水手,而且还制作出了螺旋桨片和传动装置。 当然,动力仍远没到实现自动化的程度,但已可利用传动装置和杠杆等,使整艘船只要最多八名纳抚营的军士,便可灵活驱动。 利用货舱下面的中控驾驶室,用绞杆和踏板结束,将动力传送到船底的八个螺旋桨上,提升船只的驱动力。 前几天行驶慢,两名军士驱动便足可满足速度需要。 今日需要备战,将人数提升到四名,这速度已不是一般船只所能望其颈背。 不过他刻意加速,除了远离货船外,还有一个目的。 陈言眯着眼等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岸边有镜光反射的光芒射来。 他精神一振,仔细留意那光芒的出现与消失规律。 不多时,他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来了! 后方二百丈外,四艘中型渡船发狂一般,不断朝小楼船追来。 船上的水手和桨手均已豁尽了全力,还拉起了曲面帆,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却仍然没有重新看到那艘小楼船。 “见鬼了!那船怎可能那么快!” 第一艘船的甲板上,一个年轻女人抓着船舷扶手,借蹲下来稳住身体以免摔倒,恼怒地说道。 毕竟船速一快,在甲板上连走动都很难保持平稳,不得不靠外力来稳住身形。 第263章 姑奶奶是你碰得的? 这女子正是之前跟踪陈言的那人,方才在远处听到了陈言和金则等人的争论,更听到什么小楼船上遗失了五千两银子,她不禁精神大振。 这条肥鱼,果然没挑错! 用度奢华浪费,还在船上带了大量银子,船主出手大方,这一切都符合目标的特征。 一开始,她的目标其实是那四艘货船。 吃水深,速度慢,而且还有不少人押送。 她可断定,货船上肯定有重要的货物! 但后来跟踪了一两天,她渐渐发觉不对劲。 前面那艘小楼船,似乎颇有门道。 再加上后来陈言不断抛出的诱饵,让她更是断定,真正值钱的,是那小楼船! 退一步说,哪怕她看错了,那船本身,至少也值三千两银子! 只是没想到陈言扬言要离开后,竟直接驱船加速,脱离了船队。 她带来的人手有限,只能选择离开的小楼船,或者选择剩下的四艘货船。 她没犹豫,果断选择跟上那小楼船。 但很快她就发觉情况不对,小楼船的加速竟像无止境一般,很快就超过了她手上这四艘渡船的速度极限,距离越来越远! “萍儿姐,那船到底啥来路,不像渡船也不像货船,又没挂官船旗号,怎能那般快法?”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挪到她旁边,粗声粗气地问道。 “刚来的肥鱼,底子还没摸透,但那船能这么快,绝对值大钱!”丰腴女子眼里透着光,“别说三千两,估计那船五千两都造不出来!” “那咱们还追不追啊?弟兄们都累得够呛。”粗汉犹豫着问道。 “追!怎么不追!叫大伙儿坚持一下,前面过去就是澄塘湖!” “那边水草多,那船快不起来,咱们肯定能追上!” “而且,我已经派人快马去通知谭爷,他必会在澄塘湖做好准备,拦住那船!” “到时候,就是打鱼的时候了!” 那萍儿姐恶狠狠地道,原本姣好的面容,也显得有些狰狞起来。 “姐你真厉害,听你的!哎哟!”粗汉憨厚地笑了笑,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船行颠簸,没能稳住,突然向前一倾。 他慌乱地伸手一抓,似乎是要抓个地方稳住身体,五短的手指猛地抓向了那萍儿姐丰满的前襟。 萍儿姐俏脸一沉,身形灵活地向后一撤,那大手顿时抓了个空,一把按在甲板上。 她一抬脚,猛地踩下,正好踩在粗汉手指上。 “啊!痛痛痛!姐你快松脚!” 粗汉顿时鬼哭狼嚎起来,拼命想把手从她脚底拔出来,却怎也拔不动。 “莽子,跟我玩这花活儿,你手不想要了是吧?姑奶奶也是你碰得的?” 萍儿姐冷冰冰地道。 “我错了!啊!姐我晓得错了,再不敢了!” 粗汉惨叫不绝。 萍儿姐这才松了脚,娇喝道:“滚!坏了事,回头姑奶奶把你剁了扔湖里喂鱼!” 粗汉松了口气,赶紧答应,一边揉着手指,一边苦着脸离开。 到了船舱边上,他才转头瞅着那丰腴的背影,低声嘟囔:“等着瞧!早晚有天老子非跟谭爷要了你不可!呸!” 那边萍儿姐没听到他的嘟囔,但却心中清楚,这船上觊觎她身子的汉子,可不只莽子一个。 没办法,这些以前只知道凭蛮力刀棍抢人的粗莽河盗,那眼里除了银子就是女人,见着她自然会动歪心思。 不过,只要她不乐意,就算天王老子,也休想动她半根指头! 更何况,有谭爷给她撑腰,这些家伙顶天也就是想吃她点豆腐,可惜他吃不到。 眼下紧要的,还是艘小楼船! 就在这时,她双眸忽然一亮。 前方远处,终于看到了那艘小楼船的船影! 追上了! 看来,对方的桨手也累了,只能放慢了速度。 小楼船上,陈言躺在躺椅上,眯着眼望着后面飞快接近的那四艘渡船。 加速这一招,成功将对方所有船只全引了出来。 现在要做的,就是逐只击破了! 后方远处,周氏商会的四艘货船早就不行了,恢复了正常速度,慢慢逆流而行。 “一群废物!才追了多远,就扛不住了?” “坏了本官的大事,你们全都吃罪不起!” “赶紧划!给我追!绝不能让陈言跑了!” 船上,金则心急如焚,连骂带吼。 众凤翎卫无不听得心里有气,她们可是侍候圣上的,居然被这家伙斥骂! 不过终究如今的身份是周氏商会的护院,她们也只好忍着。 至于小楼船突然离开之事,众女也没得到知会,其实心里也在纳闷。 这几船货物的重要性,她们都清楚,按说两人不可能弃之不顾才对。 “大人,您消消气,先回舱房歇一会儿吧,回头要是追上了,他们自然会去叫您。”一旁,曾宏一边劝一边使了个眼色。 “歇什么歇!本官就在这!”金则寒着脸道。 “大人,这……”曾宏见他没会意,只得低声道,“大人,下官有话想跟您私下说一说。”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金则仍没会意,绷着脸说道。 “这……事关陈县令船上的窃贼,不能让别人听见啊!”曾宏实在没法,只得直说出来。 金则愕然看他片刻,终于反应过来,点头道:“那就去舱里说吧。” 不多时,两人进了金则的舱房。 关上门后,曾宏才道:“大人,此事有些奚跷。陈言说要回青山县审那两位大人,可是他去的方向,却并不是折转调头,而继续往北。” 金则一呆。 的确! “你的意思是?”他沉吟起来。 “只怕,陈言是已经知道咱们的计划了。”曾宏重重地道,“什么偷窃五千两银子,都是假的,只怕是他逼着两位大人签字划押,弄了一张假认罪书。” “为何要弄一张假的?”金则错愕道。 “认罪书是假,要银子是真!” “此人如此奢华,必是贪婪无比。” “想必是从两位大人那里审出了真相,于是借这机会,想向大人索取银两!” “而之所以北上,该是他故意吓唬大人的手段。” “下官认为,他必是在前方某处等待咱们。” “到时候,只要大人肯给出银两,自然两位大人就会被放了,这事也能捱得过去。” 曾宏分析道。 第264章 意料外的提前开战 金则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 良久,他才停了下来,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那照你的意思,是要给这五千两?” 曾宏无奈地道:“不给也不行啊!若是不给,陈言可能就会真的把两位大人押送回去严审,到时候大人让他二人去偷取贪污受贿证据之事,必会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这事说严重了,陈言完全可以告金则一个构陷之罪,即使没告成功,对其仕途也必然有极大影响!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这一世清官之名,沾上“构陷官员”的名声,那他清名就彻底毁了! 金则脸色数变,终于叹了口气:“唉,可本官如何拿得出五千两银子?” 曾宏轻咳一声:“咳,大人拿不出,可不代表别人拿不出。” 金则一震看他:“这么说,你是想替本官……” 曾宏吓一跳,慌忙道:“下官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啊!” 金则皱眉道:“那你说这么多有何用?” 曾宏低声道:“一个人拿不出来,大家一起拿,自然就拿出来了。” 金则终于恍然,眼睛亮了起来:“有理!原本此事就是大家一起赞同之事,乃是众人之责,自然也该一起分担!” 当下曾宏出去将其他人叫了进来,关上门,把缘由说了一遍。 众人无不色变。 “这,咱们这才几个人啊,每个人岂非要出近千两?!” “对啊!我哪拿得出这么多!” “要是几十两也就罢了,多了下官实在是承担不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个个愁眉苦脸。 金则大怒。 之前出馊主意时,个个抢先。 这会儿要掏银子了,一个个全跟家徒四壁似的! “哼!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不必再提了!”金则阴沉着脸,“到时候此事败露,大家一起扛下便是!”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可说。 曾宏急道:“侍郎大人请息怒!各位大人,事已至此,若是凑不出银子,诸位的官位能否保住都是个问题!孰轻孰重,难道还看不出来?” 众人仍在犹豫。 曾宏叹了口气,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也不必再遮遮掩掩。若是各位今日置此事不理,也成,我和金大人拼了命凑足这银子便是。只是以后在朝中见面,不甚好看!” 众人无不一震。 话里有话! 这里官位最高的就是从一品的金则,未来甚至有可能再升一步。若是他使点坏,他们这些三四品的官员,只怕在朝中寸步难行! 曾宏见众人神情变化,放软了语气:“这样如何?各位量力而为,能出多少便多少,剩下的,本官来负责!” 话到这下不,终于有人道:“曾大人说得是,下官认四百两。” 有人开口,其他人也终于松了口。 “那我认三百两,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我顶多认六百两,多的真没法。” “我也二百两吧。” 等所有人说完,凑在一起,才二千两。 曾宏看向金则,后者犹豫了一下,无奈地道:“本官想办法凑二百两吧。” 剩下还有二千八百两,曾宏断然道:“其它的,便由下官来想办法罢!请大人到时候尽管同意陈言的要求,就告诉他,身边没有带足银两,回头上岸取来便给他。” 金则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曾大人辛苦了。” 曾宏忙道:“这是下官该做的。” 其余人等无不心中暗骂。 巴结上官的手段,曾宏确实比他们强! 虽说花了二千八百两银子,但日后有好事金则必然提携他,大赚! “那大伙儿先去歇息罢,等稍后追上陈言再说。”金则再道。 众人这才告辞离开。 到了门外,看着众人散去,曾宏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异样之色,唇角浮起一抹阴险笑容。 成了! 金则这个难啃的家伙,这回终于露出破绽了! …… 很快,萍儿姐就发觉情况不太对劲。 前面的小楼船虽然速度慢了下来,但仍然保持在一个和自己这艘船的极限速度相仿的速度。 使得她的船虽然能看到那小楼船,却没法再继续接近,始终保持着五十丈左右的距离。 若是想不把它跟丢,她的船只有始终保持在最快的速度上。 时间一久,另外三艘船上的水手渐渐撑不住,一艘接一艘地放慢了速度。 唯有她所在的这艘船,在她的斥令下,水手们不敢放松,虽然累得要死,仍然还是拼命划船,全力追去。 “萍儿姐,其它船都落远了。”莽子小心翼翼地上前说道。 “不要紧,只要咱们紧跟着不丢,其他人回头再追上来就行。”萍儿姐冷冷道,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小楼船。 河道中的船只也渐渐稀少起来。 太阳渐渐滑向西山。 离澄塘湖还有二十里左右时,河道上已经几乎没了其它船只。 小楼船忽然飞快刹停,静静地停在了前面河面上。 萍儿姐一惊,连忙叫手下兄弟放慢速度,慢慢朝小楼船接近。 这个时候周围没了其它船只,她的船再停下来,反而显得奇怪,只好假装路过,从小楼船边上先过去再说。 就在渡船离小楼船只剩不到十丈之距时,令人惊愕的一幕忽然出现。 悬停在河道中央的小楼船,忽然原地旋转起来! “不对劲!”萍儿姐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安,低喝道,“所有人,戒备!” “姐,那家伙是不是发现咱们了?”莽子也警觉起来。 “多半已经暴露,既然如此,那就索性直接动手!” “就算不能拿下他们,也能缠住,等兄弟们赶上来。” “到时候全给我网了,擒去见谭爷!” 萍儿姐恶狠狠地道,一边说,她还一边将裙摆掀了起来,扎进了腰带里。又将腰带紧扎,顿时透出一股英姿飒爽! 不过这也把她腰勒得更加纤细,前襟则愈发显得高挺,旁边几个汉子忍不住偷偷猛瞧,暗吞口水。 “所有人,准备!”萍儿姐抄起一把鱼枪,娇喝一声。 “好!”众人轰然应喏,纷纷抄起家伙。 有几个则拿起套索、抱起跳板,准备两船接近后直接杀上船去。 就在这时,那小楼船原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停了下来。 原本是船尾对着渡船,此刻变成了船头对着渡船。 霎时,渡船上所有人集体石化! “那……那是什么!”莽子脸色大变,惊呼一声。 第265章 战局碾压 船头前端,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六根约一丈许长的粗长尖刺,形成一片刺丛。 每一根最粗的地方都有大腿粗细,呈尖锥状,通体漆黑,透出一股凌厉寒意! 萍儿姐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尖叫道:“所有人,全力划船!打右舵!” 然而,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原本悬停在河道中间的小楼船,突然再次启动,但这次却是朝着渡船而来! 众人全傻了眼! 士气鼓得挺足,家伙也抄了起来,可谁能想得到,对方竟然会选择以船撞船,根本不给他们上船强攻的机会! 蓬! 渡船来不及躲闪,直接被小楼船撞在了船头处,那六根尖刺瞬间便将船头刺穿,站在船头的好几人直接被穿过来的尖刺击中,鲜血四溅中惨叫声疯狂响起! 其中一人,甚至直接被贯穿了胸膛,挂在了其中一根尖刺上,当场毙命! 但没人有功夫去理会船头的惨状。 船舷边上的人,在这恐怖的撞击中当场跌下船去,其他的人,也个个被震得跌翻在甲板上,东滚西翻,狼狈不堪。 更要命的是,小楼船撞中渡船后,没有停下来,竟然还加大了力量,将渡船顶得向左岸飞快退去。 轰! 终于,渡船被顶得撞在岸边,左后舷瞬间就被撞得塌毁下去,船身一侧,船上剩下的人也纷纷落水。 但这还没完。 小楼船像头怪兽一般,仍继续把渡船往死里顶,河岸比渡船高出太多,在小楼船与河岸的双向夹击下,渡船的船身不断被挤压、崩毁,一艘船很快毁得只剩半艘船,最终被彻底挤碎,船帆、甲板、船舱等四分五裂,洒落满河! 最惨的是桨舱内的桨手,全都在里面无处可逃,在这恐怖的挤压下无人幸免,全部丧生! 河面上,鲜血染赤! 小楼船终于停下了前冲之势,像头取胜的猛兽,前面的尖角将渡船残余的半截船头串挂在上面,战利品一般。 “救命!”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断了!快救我!” “我的腿啊!救我,我没法凫水!” …… 惨叫声不绝于耳,在十丈范围内的河道上持续升空,满河都是挣扎着求救的人,但其中只有极少数没有受伤,亡命朝岸边游去。 小楼船上,雪烟和陈言一起站在船楼二层屋子的窗边,看着这惨状。 前者刚才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简直没法相信结束得如此之快! 在小楼船停下之前,陈言带着她到了这里,叫她抓牢墙上的扶手。 当时雪烟还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要如此,结果转眼就看到小楼船居然选择了同归于尽般的做法,竟直接撞向渡船! 大周也有水军,军中同样有专门来撞击的撞舰。 但这招乃是同归于尽的招数,撞舰有时候甚至可能都没法将对方撞沉,可自己却是基本肯定必然会损毁沉没。 小楼船是他们唯一的一艘船,用这来当撞舰,不是疯了吗! 但当撞击发生后,却没有她预料中的激烈震荡。 虽然渡船经历了天崩地裂般的结果,可雪烟却只觉得小楼船像是打了个喷嚏一般,虽然最初剧烈地震荡了一下,让她不得不死死抓牢扶手才没摔倒,但后续的震荡就小了很多。 她甚至都不需要抓着扶手,便能站稳。 这船简直就像是有金刚不坏之身,承受的反震力出奇地小。 又或者说,反震力并不小,只是它的承受力太强,导致反震力显得小了一些。 至于河道中的死伤惨重,她虽然也是心中不忍,但反而震撼感没那么强。 当初跟着唐韵去征战时,比这惨烈的场面,她都见过不少,深知战场之上,性命是多么脆弱。 “你输了。”陈言忽然道。 雪烟一下回过神来,心情有些复杂。 方才小楼船在陈言的命令下减速时,她问起怎么了,陈言告诉她就在这里动手。当时雪烟问他是否需要自己参战,陈言却说不必,因为这战事须臾间就会完事。 雪烟哪里肯信,忍不说了一句“哪有那么快”。 结果陈言立马顺竿而上,对她道:“要不打个赌?本官数到一百之前,这一仗就会结束。你要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要是输了,就教你魔方的解法。” 雪烟更是不信,答应了赌约。 原本只是因为临战紧张,跟他放松一下情绪,结果事实证明了陈言的预判没有问题。 小楼船停止攻击时,陈言才数到六十而已。 她不由看向陈言,想要说话,却忽然一愣。 只见他目光出奇地平静,虽然仍凝神看着河道中的惨烈,却没有半分因此而怜悯或者不忍的神色。 反而有一种早已看透一切般的冷冽。 她微微一颤,瞬间想起了唐韵。 在战场上,这位古往今来唯一女帝,也是这般坚毅。 唯有天生的统帅,才有这样的眼神! 这又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陈言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她未曾发现的? 啪! 一声轻响,忽然从甲板上传来。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丰腴女子面色惨白地站在甲板上,不知是从哪里上来的。 她头发凌乱,衣衫也划破了不少口子,但却没有受伤。只是前襟破开,露出里面鲜艳的红肚兜,以及肚兜都没完全遮住的嫩白风景。 这香艳和河道中的惨状对比如此强烈,看得雪烟都愣住了。 此刻那女子也抬头望向他们,咬牙切齿地道:“狗官!还我兄弟命来!” 说着,她猛地前扑几步,到了船楼下,竟然一腾身,跃起超过两米的高度,一把抓着二层的檐边,向上一借力,娇躯立时翻了上去,敏捷无比! 雪烟心中一懔。 此女身手好生了得! 而且那悍性也着实惊人。 她刚才就看到了,此女之前是站在那渡船上,其他无论受伤还是没受伤的人挣扎到岸边后,都仓皇地攀爬上岸,忙不迭地往岸边林中逃窜。 可此女竟然反而还上了小楼船,来一招直捣黄龙,想要袭击陈言! 而此时,萍儿姐翻上二层,几个小碎步就到了窗口边上,劈手就从窗外朝陈言胸襟抓去。 第266章 女人打架都这样 萍儿姐此前拿着的鱼枪早就掉了,但就算只是赤手,也足以把这明显没习过武的官给擒住! 到时候,手里有了人质,就算对方还有手下,她也能反败为胜! 陈言微微冷笑,没有躲闪。 以为上了船就能收拾他,未免幼稚! 暗处潜藏的军士,早就拿着弩箭做好了准备,保证把她射个满身窟窿! 但一旁雪烟却不知道他早就做足了准备,惊呼道:“大人小心!” 说完,她一步跃上窗台,抢先一脚朝萍儿姐踢去! 后者也不禁吃了一惊,她开始并没有太留意雪烟,以为她就是个侍妾或者丫环,想不到身手也是如此了得。 她此刻是站在又窄又斜的檐边上,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只得收回抓向陈言的手,挡下雪烟这一脚。 啪! 交击声中,萍儿姐被震得跌回了甲板上。 雪烟没有给她喘息机会,乳燕一般从二楼直接跃了下去,轻盈落在甲板上,粉拳连连挥击。 因为服侍陈言的时候带刀不便,她平时都是把佩刀解下,此刻只能赤手搏击。 但凤翎卫个个都是拳脚刀枪的行家,就算是空手,也是招招凌厉。 一时间,纵然萍儿姐身手敏捷,也被抢攻得连连后退,直退出五六步才终于找着一个反击的机会,发起了反攻。 二楼的窗台边,陈言愕然看着下面两女你来我往的交手,打了个手势。 暗处正欲动作的纳抚营军士全都将手中的弩弓暂时压下,没有攻击。 他还没见过雪烟动手,平时习惯了她温柔乖巧的服侍,以及任他调戏的娇羞,这会儿看着她那凌厉的身手,不禁多了一种别样的欣赏。 虽说跟他纳抚营的军士没法比,但这般身手对付等闲十来个寻常壮汉,该也问题不大。 哎,要是她能穿上那件镂空睡裙跟人打架,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陈言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津津有味地趴在窗台上,眯着眼欣赏着下面两女的缠战。 一名军士悄无声息地从后面到了陈言身边,低声道:“大人,是否要让人去帮雪烟姑娘?” 陈言头也不回地道:“帮什么帮?下面两个年轻女人的身段性感修长,你看看那玉臂挥舞、纤指抓拧、长腿交织,还有波浪滔天,多好看!这么快就打完了,你说是不是有点可惜?” 魏川听得一脸懵逼,两女在下面打得要死要活,但那画面在大人嘴里说出来了,咋味儿全变了?虽然描述的内容确实贴合事实。 他定睛看了片刻,登时动容:“大人英明!换了个角度来看两女交手,果然滋味大不相同!” 陈言来了兴致,道:“咱俩打个赌如何?一两银子,随便玩一下。就赌她们最后会不会变成扯头发打耳光掐大腿。” 魏川失笑道:“大人说笑了!那个女贼且不说,雪烟姑娘可是身手不凡,岂能做这种泼妇手段?一两银子,卑职赌了!” 话刚说完,下面萍儿姐忽然一声惊呼,连退了好几步,双手抱胸。 方才她连番反击,已经将雪烟逼到了船舷边上。后者身处险境,情急之下,猛地一把抓着对方破开的衣襟,刷地一下撕下了大半幅! “你无耻!”萍儿姐惊怒交加。外衫撕破,里面的肚兜又小又紧,遮住的范围有限,她要是不拿手挡着,那春光立马就会四泄! “哼!”雪烟完全没了平时的恬静,一声冷哼,根本不理睬对方的话,连连抢攻。 她跟唐韵在外征战,深知战场之上生死无情的道理,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心狠! 只要能赢下对手,不择手段! 道德尊严,那是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才能拥有的东西! 战局瞬间扭转,萍儿姐护了几个回合,只能单手应战,几下便被雪烟抓着机会,一记扫膛腿扫翻在地。 萍儿姐哪还顾得上护住衣衫破裂处,一把抱住雪烟左腿,猛力一扳。 雪烟惊呼一声,失去平衡,倒在她身上。 萍儿姐再不用护着胸,一把抓住雪烟头发,疯狂扯动。 “噢!” 雪烟吃痛,也反抓住她头发,还一口咬向萍儿姐颈侧。 “啊!” 萍儿姐痛叫起来,另一只手一把抓着雪烟腰上的软肉,猛地一拧。 雪烟哀叫中不由松了口,萍儿姐立刻一翻身把她压在了下面,啪啪啪啪对着她俏脸上猛搧耳光。 雪烟不得不松开扯她头发的手,护住头脸,另一只手猛地抓着萍儿姐红艳艳的肚兜,全力一扯。 啪! 肚兜的绳子断了! “呀!” 萍儿姐尖叫中赶紧收手,抱住将要掉落的肚兜,雪烟得到喘息,又趁机把她掀翻下去。 上面陈言看得激动无比!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美女打架,就是要这样才过瘾! 魏川则是瞠目结舌。 这场面,竟完全走向了大人预测的方向! 要不是河道上仍漂浮着渡船的残骸,证明这一战的残酷,只看两女的交手,哪想得出来这是生死之争,简直是市井泼妇打架! “你输了,拿来吧!哈哈!”陈言一边猛盯着下面瞧,一边伸出手来。 “大人英明,卑职输得心服口服!”魏川由衷地道,掏出一两银子,恭敬奉上。 “这也不能怪你,你呀,就是太年轻了,人生阅历太浅!”陈言接了过去,笑呵呵地道,“差不多该结束了,把那女人抓起来吧,其他的按规矩处理。” “是!”魏川一声得令,直接一步跨上窗台,纵身跃下,上前将刚刚爬起来、正要扑向萍儿姐的雪烟挡住,“雪烟姑娘,你辛苦了,交我吧。” “这女人实力不差,你……小心!”雪烟刚说完半句,就惊见萍儿姐从甲板上爬了起来,自后面一记高踢,直踢背对着她的魏川后脑勺! 第267章 本官亲自给你抹 魏川头也不回,像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倏然反手,一把抄住萍儿姐那一脚,向上一提。 萍儿姐惊呼声中,整个娇躯被倒提起来! 她身形较魏川矮了一头有余,后者将手高高举在空中,不费吹灰之力地就那么把她倒提在空中,跟大人提拎小孩似的。 雪烟小嘴都合不拢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 她跟对方纠缠半天,若不是出了奇招,刚才说不定都输了。 结果这纳抚营的军士一招就把对方搞定! 这实力差距,未免太过离谱! “放开我!你放开我!”萍儿姐倒悬在空中,拼命挣扎尖叫,另一只脚狠狠踢向魏川腰眼。 魏川另一只手一抄,将她这只脚也抄住,将她往地上一扔。 萍儿姐摔得一声痛叫,还没来得及起来,颈后已被魏川一掌切中,顿时眼前一黑,当场昏迷过去。 魏川掀起腰间的随身行军囊,从里面摸出一根特制的绳索,三两下麻溜地把萍儿姐捆了个结实,直接拎进了甲板下的舱房,关押起来。 雪烟长松口气,转头看看满河惨状,此前还在挣扎求救的人,大多数已经溺水而毙,飘浮在河面上,不禁秀眉微蹙。 但她也没有心软。 这些河盗平时劫掠,也没少伤人杀人,有此一报,实属活该。 若非他们起了歹心想要劫掠,又岂会如此? 脚步声传来。 她转头看去,才发现陈言已经从上面下来,朝她走来。 “咦?你的脸……”刚一接近,陈言忽地愕然道。 “啊?我的脸怎么了?”雪烟一惊,下意识捂脸,才发觉脸上火辣辣的。 不多时,舱房内,雪烟红着脸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小嘴不由撅了起来。 之所以红着脸,倒不是她害羞,而是刚才被搧了好几耳光,脸上微微有点红肿。 女儿家没有不爱美的,这样的红肿,怕不是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 “不怕,本官有法子。”陈言拿着一瓶药膏走到妆台边。 “这是何物?”雪烟诧异道。 “我青山县特产的药膏,能消肿化淤,抹上之后,最多三两个时辰,你脸上的红肿就能完全消下去。”陈言拉过一个凳子,在她面前坐下,“来,乖乖的不要动,我来给你抹上。” “我自己抹就行了,怎敢劳烦大人……”雪烟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话!这些天一直是你服侍我,这次为救我你才变成这样,本官服侍一下你怎么了?莫动,别抹到眼里去了。”陈言正色道,开了瓶盖,将里面的白色药膏弄了些在手上,在她脸上轻轻涂抹摸起来。 雪烟虽有些羞涩,但感觉着他手指的温柔,不由心里一暖,乖乖坐着不动。 一股清凉感涌来。 原本的火辣辣,顿时迅速减弱。 “好了!”抹完后,陈言欣然道。 “这药好神奇!竟像已经完全消了肿一般。”雪烟回过神,惊奇地道。 “没那么快,还得缓点时间。”陈言随口说了一句,眼睛有些不怀好意地向她身上看去,“刚才看你们打得那么激烈,身上不会也有淤伤吧?最好也抹点这清淤消肿膏,别以后身上留下去不掉的淤痕,就不美了。” 雪烟脸蛋这次是真的因为娇羞而红润起来,她哪会不知道陈言打什么主意? 陈言看着她娇羞动人的神情,心里暗乐。 不过他也只是逗逗她,正准备将药瓶收拾起来,雪烟却迟疑着窘迫地开了口:“腰……腰上有伤。” 陈言一愣,随即双眼大亮:“那可不能大意,来,让本官替你好好涂抹涂抹……” 雪烟红着脸道:“那就有劳大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心里确实不但对陈言的调戏没有半点反感。 唯有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为了讨好陈言,拿到圣上想要的秘密! 陈言把她身上所有被萍儿姐掐拧出来的伤处都抹上了药膏,其中有些位置着实不宜宣之于口。 原本陈言还没过足瘾,还想再继续,但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他只好匆匆结束。 门外的魏川没看雪烟,向着里面的陈言回禀道:“大人,已经大体清理妥当。” 陈言点点头:“行,出去看看。” 雪烟跟着他出了船楼,在甲板上往河中一看,大感讶异。 河面上除了些零散的碎板木屑,其它如伤者和尸首等,竟已全无踪影。 连之前一直挂在小楼船船头上的渡船残骸,也已经不见。 “不把现场打扫干净,回头被人看见,难免会去报官。”陈言一边扫视河面,确认清理的结果,一边说道。 “他们是河盗,报官了你还能立个大功呢,难道不好?”雪烟错愕道。 “立功有啥好的?回头给我再升个官,调离了青山县,我不亏大了?”陈言撇撇嘴。 雪烟反应过来,她不是不知道陈言想要保持低调,只是不习惯这种想法,总会忽略过去。 “想不到他们收拾得这么快。”雪烟感叹道。 这才多长时间,居然就清理得如此干净,不仔细查看根本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过血战。 这种战后清理效率,着实匪夷所思! “不快能行?这条河道上随时会有船只经过,自然要赶紧。”陈言随口道。 “啊,我险些忘了,”陈言的话提醒了雪烟,“为何这半天都没有船只经过?” “因为不管上游还是下游,最近的一艘船,现在离这都还有五里左右,交手时离这更是足有三十余里。”陈言说道。 岸上的军士,早已将河道情况抹清,陈言综合了反馈回来的情报,最终才决定在这最合适的地段动手。 雪烟完全听懵了。 原来他竟连这也算好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唐韵此前也有过几次让她出谋划略且颇具成效的事。 可在陈言身边,她像是突然变成了个傻子。 这些他早就安排妥当的事,若不是他亲口说出,她都不知道一切早在计划中! 从大局到细节,简直无懈可击! “我还以为你会好奇我船上的撞刺为何不见了呢。”陈言回头看她一眼。 “对噢,那些东西呢?”雪烟得他提醒,才反应过来,朝船头下方看去。 第268章 你底细我一清二楚 那六根发挥巨大作用的、不知是何材料制成的撞刺,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已经从船头处消失。 这种奇怪而巧妙、并且威力奇大的设计,若是能配备到大周水师中去,必能战无不胜! “这秘密本官只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陈言一脸神秘地道,“那些撞刺乃是藏在下面的舱房内,需要使用的时候就从船身的孔洞内探出来,不用的时候就收回去,再将其出口盖住,保证没人能发现那里藏有杀伤力如此巨大的武器。” 雪烟听到他第一句话时,不由心里一暖,这话里透着拿她当自己人的意思。 再听到后面的内容,她忍不住问道:“那它们是用什么制成的?为何如此坚硬?” 乍看时像是铁器,但据她所知,若是用铁来制作那么长的撞刺,刚才那么猛烈的撞击,很可能会造成撞刺弯曲甚至断折。 可事实上那撞刺却是损伤极小,其坚硬程度远在她所知的铁器之上! 陈言哈哈一笑:“此乃合金钢,不过说了你也不懂,简单说就是用铁为基本原料,掺杂其它东西制作而成。” 雪烟听得一呆,把合金钢三个字在心中默念好几遍。 “这河面清理得还行,叫兄弟们继续前行吧。”陈言转头对魏川道,“本官该去审那女贼了。” 甲板下面第一层是货舱,这里除了暗藏各种交战时的杀伤性武器外,基本用来存放着此行所带的各种行李以及食物。 萍儿姐的关押地则是在更下一层。 在普通船上,那个位置是桨舱。 但在这艘船上,却是中控室。 这里面布满了各种机器元件,极为复杂,零件数量以上万计。 其中有些部件还在不断运转,和大大小小的齿轮一起,发出喀喀的奇异声响。 假如雪烟此刻在这里,必会发现那就是她此前在甲板上听到的隐约动静。 正因为这些构造,小楼船才有了远超这时代所有船只的动力和灵活。 舱内还有六人,正忙着在不同的机器前操作,见到陈言时均一一恭敬行礼,礼毕又自去做自己的。 陈言带着魏川,径直穿过旁边一道小门。 后面是条长廊,有不少房间。 “大人,她被关在里面。”到了其中一间屋子前,魏川开门道。 陈言走进去后,魏川没有跟入,将门关上,只留陈言和萍儿姐在内。 被捆了个结实的萍儿姐已经醒来,倒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陈言。 看到她喘息未停的模样,以及手上、身上被绳子勒着的地方还有淡淡的血痕,陈言知道这妞醒来后肯定是没少挣扎。 但绳子是特制的,别说她这么挣扎,就算是用刀割,也得好半天才能弄断。 她这么挣扎不但没效果,反而把自己磨伤了。 “狗官,休想我会向你吐露半点消息!”一见陈言,萍儿姐像头雌豹般咆哮道。 陈言莞尔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本子。 “杨萍儿,女,二十六岁。” “老家在冀州九央县松方村,幼年居于村尾的杨树坳,后来父母双亡,被叔父收养。” “十四岁时,被禽兽不如的叔父施暴,你奋力逃脱,将其误杀,畏罪逃到了徐州。” “结果被歹人所骗,卖进了青楼。” “好在在那里,你第一个客人就是自己的贵人,江州人谭巢。” “他相中了你,将你买下。多年之后,你和他出现在京江,收服京江河盗,成为这里唯一的河盗匪徒。” “从你现在的情况来看,本官大概能估量得到,这些年你必是被他训练,成为他的得力手下。” “从地位来说,你算是京江河盗的二头目。” “你希望能靠能力服众,可惜你们水寨没几个人真正服你,想睡你的倒是一抓一大片。” 随着陈言不断念出这些内容,萍儿姐的眼神渐渐由凶恶变成吃惊,继而变成震惊。 “别念了!”终于,她尖叫起来,“你你你怎会知道这么多!” 这条肥鱼明明这两天才到他们寨子的活动范围,为何竟对她了解如此透彻? 陈言将本子揣回怀里,悠悠地道:“不只是你,你们这伙河盗,上上下下没几个人不在本官掌握之中。若是你们知趣,不来招惹,也就罢了。既然敢来,那本官就顺手将你们拔除,也算为民除害。” 萍儿姐脸色数变,蓦地冷笑起来:“呵呵呵……你以为抓住我,就算赢了?我的兄弟们就在后面,随后就到!等他们到来,有你瞧……” 啪啦几声,打断了她的话。 陈言将三块铜牌扔在地上,道:“你说的,就是这三艘船?” 萍儿姐脸色剧变,不能置信地道:“你……你怎会……” 她这次带来一共四艘船,除了跟踪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等对方到澄塘湖后,便截断对方退路。 四艘船加起来,超过二百人! 另外三艘船上的,也是他们大头目谭巢的心腹,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块刻着“谭”字的铜牌。此乃谭巢所赠,代表着他们在他身边的地位。 不过此前为了追小楼船,那三艘性能上稍差的渡船被远远落在了后面。 原本萍儿姐还有些庆幸,只有自己这船毁了,那其它三艘船随后赶来,肯定会救出自己。 可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三块铜牌! “你以为,本官为何故意保持这个速度,将你和那三艘船隔离开?”陈言笑眯眯地道,“在收拾你之前,他们三艘船便已被本官的人马解决!” 当然,跟这边惨烈的船战不同,那三艘船是被纳抚营的军士直接杀到船上,将船上的河盗一一解决。 “不,不可能!你到底什么人!”萍儿姐脸色惨白,颤声叫道。 “本官乃是青山县县令,陈言!”陈言挺起了胸。 “谁?”萍儿姐一呆,“等等,你说你只是……县令?” 对方有这般厉害的船只,她琢磨着此人搞不好是什么水师大将。 可没想到,居然只是个区区七品县令! “没听过也没关系,本官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告诉我一件事,本官便留你一命。”陈言不想再跟她废话,转入正题。 第269章 女刑八十七法 “哼,你不是都查到了么,还问什么?”萍儿姐冷冷道。 “谭巢和唐朔,有何关系?”陈言缓缓道。 萍儿姐神情一僵。 陈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对方这反应,让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谭巢此人,乃是三年前来到京江。 那年,唐朔的叛乱仍闹得轰轰烈烈,大有势压唐韵之之意。 当时谭巢以雷霆手段,迅速收服京江的各伙河盗,可说是彻底掌握了京江。 这条大河,直通京城,关系着北方到京城的漕运。 陈言在看到谭巢的这些情报时,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奇怪。 他手上关于谭巢此前的履历,并不详细,只是零零散散有些记录,其人生有好几段是空白。 而有记录的那些日子,谭巢并没有什么出色的统军经历,只不过好勇斗狠,跟人干过几次有名的架,在唐朔开始叛乱前,就已经是大周的通缉要犯。 奇怪的是,他出现在京江后,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厉害之极的领头人物,带着一队人马,在短短数个月之间,就将河盗全部收归麾下。 照纳抚营的探子传回的消息,此人手上的力量分两部分,一是收归来的洒盗,这部分人人数占大多数,约有二千。 另一部分则是他原本的心腹,只有二百人左右。 也就是说,他凭二百人,在短短时间内,收拾了二千以上的河盗。 大周还处在冷兵器时代,人数可以说是极为重要的军力计算依据。 能够办到这种事的,只有一种人。 正规军! 而且还得是精兵! 当时大周的正规军基本分两个立场,一是唐朔方的叛军,二是唐韵方的朝廷大军。 唐韵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因为京江本来就是她的。 因此陈言第一反应,谭巢若真是来自正规军,那必是唐朔的同党! 但战乱时节的情报,极难探查得到,最好的印证办法,就是找知情者。 杨萍儿跟了谭巢多年,而且还是当初跟他来这收拾河盗的原始股,正是一个合适的知情者。 此时见她不吭声,陈言忽然扬声道:“进来!” 门外的魏川立刻开门而入:“大人有吩咐?” 陈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把她吊起来。” 不多时,魏川将杨萍儿改换了捆绑方式,原本是捆得跟粽子似的,现在则改成条状捆绑,让她双手高高举在空中,将她吊绑在天花板上的一个吊环上。 这样一来,她只能直直地站着,而且双脚只有脚尖能勉强沾着地,吃力地支撑着。 而且更要命的是,她此前被雪烟扯断了绳子的肚兜,在这个姿势下,直接敞落下来,破烂衣衫再遮不住任何内中美景。 “你……你想干什么!”杨萍儿既羞耻又惊恐,嘶声叫道。 “你不肯说,自然要用刑。”陈言理所当然地道。 “就算你割我的肉剐我的皮挖我的骨,姑奶奶都不会皱半下眉头!”杨萍儿尖叫道。 “本官乃是怜香惜玉的人,那般残忍手段,焉能做得出?”陈言笑呵呵地道,“自然要用点温柔的法子。来人,上书!” “上……上什么?”杨萍儿听懵了。 “大人,书来了!”魏川从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一本精美的画册,小跑着拿过来。 陈言接过,走到杨萍儿面前,将封面向她展示了一下。 书皮上印着标题——《女子阴刑八十七法》。 杨萍儿一开始听说是“书”,还以为是竹简或者皮册之类,用来鞭打她。 可打死也想不到,对方上的竟然是纸质的书!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拿这搧她一百下,能有在她身上割一刀来得狠吗? 陈言调整了一下站的位置,将书册翻开第一页,以保证他和杨萍儿能同时看到画册上的内容。 “法一,拔发。” “将女子头发、眉毛、腋毛以及隐秘地的毛发,用夹子,逐根拔光。” “使其羞辱之余,痛足一日夜,摧其身心。” “这未免有点狠了,女儿家没了其它地方的毛发还好,这要是没眉毛和头发,那还怎么见人?” “算了,咱们接着念下一个。” “法二,扎头。” “裉其衣衫,以细针扎入其哺婴之处,慢慢搅之。” “我的天,这也太狠了!” “本官真心有些不忍。” 陈言一边说不忍,一边目光不怀好意地照着册中所说的位置,不断瞄向她身上对应之地。 杨萍儿脸色早在他念第一条时,就已经惨白一片,再听到后面的,更是脸色绝青! 这种画册闻所未闻,无耻之极,又残忍之极! 每一条都是极尽对女子的羞辱,专挑其敏感之地进行折磨。从上到下,甚至从外到内,无所不用其极! 更要命的是,这是画册! 上面不但有文字说明,而且每种刑罚还绘有对应的图像,上面的女子画像栩栩如生,极尽痛苦之色,看得她触目惊心! 眼见陈言一条接一条不断念将出来,而且每念一条,都会朝自己身上逡巡一番,杨萍儿后背阵阵发凉,原本坚定的心思,终于慌乱起来。 这家伙,莫不是要把这些刑罚在自己身上轮流用一遍? “第三十七条,裂户。以臂粗的铁杵或木杵……” “别,别念了!我识字!”杨萍儿听得这一条,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忍不住惊叫道。 “行,依你,不念了,你自己看。”陈言一乐,不再念下去,但却仍然一页一页地翻给她看。 “不!我不看了!你这个畜牲!”杨萍儿紧紧闭上双眼,嘶声叫道。 “哎你这人有点过分啊!我还没动手呢你就开始骂人畜牲,未免早了点吧?”陈言叫起了冤,“你好歹等本官开始动手后,再骂我啊!来人,把刑具拿出来!” “是,大人!”魏川立刻应声,从柜子里将夹子、钢针、铁杵等一一取出,逐件摆放在柜面上。 杨萍儿不由睁开眼,看向那柜面,几乎要昏过去。 那里面有大半东西,她都不认识。 可是结合刚才在画册上看到的内容,她完全可以想像得到时,它们会用在自己身上什么地方,以及如何使用! “你……你不是人……呜呜……”杨萍儿终于再撑不下去,哭泣起来,“你怎能对我这般残忍……” 第270章 失效的暗招 “首先,你是河盗,且伤人无数,罪不容诛。” “其次,你涉嫌与叛贼勾结,此乃诛连九族的大罪!” “故此,莫说只是施些刑罚,便是再残忍之事用在你身上,也无人会追究。” “现在只是问你一个问题,便允你换取生机,已是天大的仁慈。” “机会,本官只给一次,答或不答,即刻决定吧。” “本官数三下,一……” 陈言慢悠悠地说到最后,一边数数,一边捻起一根钢针,轻轻抵到她身上。 寒意侵体,杨萍儿终于彻底崩溃,嘶叫道:“我说!我全说!谭爷以前曾是……是燕王的幕席,受燕王的令来京江的!” 陈言目光微亮,再道:“他隐藏身份掌控京江,目的为何?” 杨萍儿哭道:“你不是说只……只问一个问题么?” 陈言一摊手:“本官素来受耍赖,你不服?答还是不答,自个儿决定吧!” 杨萍儿连最重要的事都说了,无奈之下,也只能继续回答:“是受燕王吩咐,控制京城上游的漕运通道。” 陈言不给她半点喘息的机会,追问道:“那他为何控制京江后,却没有截断漕运?” 杨萍儿所回答的内容,他大概也能猜测得到时,现在只是通过她的嘴来确认自己猜测是否有误而已。 但这事非常奇怪。 这几年唐韵没少通过京江运送物资、兵员等。 可谭巢却每次在他们过来时,便销声匿迹,从不干涉,等到人走后再继续干他劫掠的勾当。 简直就像是忘了燕王的命令一样。 杨萍儿突然愣住了,连哭都忘了,却露出惶急神色。 “不答?行,上刑!”陈言脸一沉。 “不不不!不是我不答,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杨萍儿惊慌道。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怎么回答?”陈方喝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 “当年谭爷控制了京江后,突然改变了主意,说要彻底断绝和燕王的关系。” “我曾问他为什么,他说燕王必败,帮燕王也只是自寻死路。” “可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甚至提前三年预知了燕王的败局,我是真不知道啊!” “而且,我总感觉他说的话并不完全,所以不晓得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杨萍儿急忙说道。 陈言微微一愕。 这回答倒是出乎他意料。 他猜过多种可能,但对方居然能提前预见燕王的败局,确实超出了他对谭巢此人的评估。 想了想,他改口问道:“他有没有说过,是否要一辈子干这河盗的勾当?” 杨萍儿连忙摇头:“没有,一次都没说过,但我看得出来,他绝不甘于永远只做河盗,只是不知道为何,连我也保密。” 说到这里时,她眼神也有些迷茫,显然确实是不知道个中缘由。 陈言若有所思地道:“那他有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准备?譬如大量储备兵器船只,招揽人员进行训练——我指的是按正规军队的方式进行训练。” 杨萍儿摇摇头:“这些我真的都没发现,你相信我!” 陈言回过神来,淡淡地道:“在我面前撒谎,你未免太嫩。” 杨萍儿脸色大变,张口想要分辩。 陈言却铁矿一笑,说道:“不过无所谓,本官想得到的答案,均已得到。剩下的,便直接找谭巢问罢!” 杨萍儿错愕道:“你……想去找谭爷?我可以带路!” 陈言莞尔道:“找他还用得着你带路?你们水寨不就在澄塘湖西侧的水坞里?不过,照我估计,你肯定已经向他传信,此刻他该是已经带上大队人马,守在澄塘湖内等着劫掠本官这艘宝贝了吧?” 杨萍儿一震道:“你连这也……” 话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对方连她私人的信息都能查到那么多,甚至还能猜到他和燕王有关系,自然查到他们水寨的位置,并不困难。 澄塘湖是个大湖,其西侧周围有数十条交错的水道,加上茂密的林区和苇草,形成了天然的藏匿屏障。 谭巢将水寨布置在其中一条水道的里面,坐拥地利,就算万一暴露了,官兵想要来围剿他,他也进退裕如。 原本的计划中,杨萍儿带的四条船,等目标的船只进入澄塘湖后,便从后面接近,将其驱赶往湖的西侧,借着那里茂密的苇草区掩盖,谭巢会布置下天罗地网,让目标插翅难飞。 可现在她这边提前告破,原本她以为陈言会直接从一般船只常走的湖东侧过去,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狂妄自大到想去找谭巢! 想到这里,她不禁心中暗喜。 若是如此,自己就有救了! 但随即,她神情就颓然下来。 她已经背叛了谭巢,就算被救回去,怕也逃不出一个死字。 一念至此,她登时着急起来,叫道:“我已经把你要求做的都做了,你答应过要留我一命的,快放了我!” 陈言哈哈笑道:“哈哈!本官只说要留你一命,何时说过要放了你?更何况,你方才已经对我撒了谎,还想让我放你?做梦呢!乖乖呆在这,等本官抓了谭巢,让他和你好好聚聚!” 杨萍儿惊怒交加,知道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唯有叫道:“你能去找他!你会死在那的!他手下还有近二千人,大船超过十艘,小艇更是超过二百只,无论是近战还是远攻,都不是你一艘船能抵挡!更何况,他还有地利之便,你去那找他只有死路一条!” 陈言讶道:“你竟然如此为本官着想?” 杨萍儿气道:“谁替你着想了!你要是输了,我也……” 陈言本来就是逗她,他岂能不知道她想法? 这时他逗得够了,直接截断她的话:“你又犯了一次同样的错误,那就是低估本官的能耐。也罢!本官便让你亲眼瞧瞧,他那所谓的优势,在我面前,是何等不堪一击!” 杨萍儿见他半点没听进去自己的话,不由心里一沉。 完了,彻底完了! 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跟这个自大的狗官陪葬,真是冤死了! 陈言不再理她,转头对魏川道:“叫兄弟们准备好,一会儿去澄塘湖活动活动筋骨。” 魏川立时道:“是!” 第271章 不穿也比穿这好 澄塘湖广逾万亩。 东侧是一般船只常用的航道,但西侧因为苇草遍布,难以航行,成了罕有人至的神秘之地。 西侧一片茂密的苇草后面,一艘长逾六丈的大船,静静停驻在那里。 甲板上,谭巢负手而立,双眉一挑,冷冷道:“看来,对方不是一般角色。” 自瓜皮帽少年将消息传回后,谭巢便做好了准备,在此处布下陷阱。 但很快情况有了些不对劲。 按照过去的惯例,萍儿会在河中驾船从后跟着目标。 同时在岸上安排三到五名手下,骑马沿途伴随,每隔三十里便派快马往水寨传一次消息。 但奇怪的是,自瓜皮帽少年传回消息后,后面再没有消息传来。 这让谭巢感觉有些不对劲,遂派出人手,沿河探找。 结果在离澄塘湖还有二十里的地方,发现了那艘小楼船。 探子还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萍儿姐就在船上! 而且还被反绑着双手双脚,显然是被抓了! 这时那探子迟疑着道:“只是,萍儿姐似乎……不太对劲。” 谭巢看向他:“何处不对劲?” 那探子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眼里透出一点邪光:“她换了件很奇怪的衣衫……就像翠芸院的姑娘们穿的那种,不对,还要更浪一些。” 谭巢一呆。 翠芸院,是靠近大城西陵的一座青楼。 里面的姑娘穿的是个顶个的浪,属于女人看了必然要红着脸骂狐狸精的类型。 当然,男人看了则是恨不得立刻上去把她们就地正法。 比她们穿得还要更浪,那得有有多浪? “呵,看样子,那肥鱼还是个色胚,那萍儿的安全自然无虞。”谭巢回过神来,沉吟道,“不过,仍需要去营救她。看来,计划得变一变了。” 对方既然将萍儿抓住,十之八九是不会再到这来。 甚至有可能要调头逃走。 “对方未必会知道咱们在这有埋伏吧?说不定萍儿姐还会顺势把他骗过来。”旁边一人迟疑道。 “告诉我,对方为何能发现萍儿?”谭巢冷然道。 “这……”那人一时语塞。 “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此人极为警觉,察觉了身后有人跟踪。” “这种人疑心必重,抓住萍儿之后,必会千方百计刑罚她,探其消息。” “而据回报,萍儿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你说,这是为何?” 谭巢再问。 那人唯有摇头:“我猜不出来。” 谭巢缓缓道:“很简单,萍儿已然将我等出卖,告知他此处埋伏之事。若非得到了极为重要的消息,对方怎可能这样轻松放过她?” 那人动容道:“谭爷所言有理!” 谭巢的智谋一向为人所敬服,他既然这么说,自然不可能错! 旁边另一人怒道:“岂有此理!萍儿她竟敢出卖谭爷,让我带人去把她抓回来,好好收拾她!” 谭巢冷觑他一眼:“谁说我会怪她出卖我?” 那人傻眼了:“啊?谭爷难道您不生气?” 谭巢微微一笑:“因为我曾告知萍儿,若被捉住,她可适当选择有用的消息来自保。毕竟,她是我最看重的人之一,就如你们,有如我的家人,也是我最不能承受的损失。” 众人连忙跪落,齐声道:“我等必不辜负谭爷厚爱!” 谭巢淡然道:“起来吧!便由我亲自带人去救她,顺便,看看那肥鱼有何能耐,竟能将萍儿发现和抓住。” 旁边的人立刻道:“我立刻去准备快马。” 说着,便要下去准备。 就在这时,岸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匹劲马飞驰而来。 到了近处,马上的人翻身下来,从跳板飞奔上船,跪地报道:“报!那肥鱼的船,已到湖口!” 在场众人,无不愕然,纷纷看向谭巢。 这岂不是啪啪打他的脸?他说对方会逃,结果对方居然还是来了。 谭巢也露出讶异之色。 半晌,他才问道:“对方的船是要往何处去?” 那报信者面色古怪地道:“那船入湖之后,径直往咱们这来了!” 谭巢心念急转,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看来,萍儿的能耐,比我预料中还要大,竟能成功骗得对方过来。” “好!所有人做好准备,咱们便给对方一个惊喜!” 几句话出口,众人轰然应喏:“是!” 另一边,船楼二楼上,陈言笑嘻嘻地从侧面看着杨萍儿。 从这个角度,真是雄伟难当! 上来之后,小楼船迎着河风走了半截,风儿吹得她皮肤起了粒粒鸡皮疙瘩,透出一种在她身上难得一见的弱质之感,看在陈言眼里,自有另一番动人风味。 这件套衫,真不愧是处男杀手! 后者满面通红,局促不安地扭动着,显然那身衣衫让她很不适应。 可是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而且双脚还被上了镣铐,她根本没办法挣脱,更没办法把这身衣衫换掉。 “如何?还没习惯这身行头?”陈言坏笑着问道。 “你……无耻!”杨萍儿红着脸低骂一句,命在人手,骂声也不敢太大。 这是陈言设计的一套紧身衣,面料还是以丝绸为底,紧勒在她娇躯上,不仅能够将她火辣的身段完全展露出来,而且下摆只到大腿而已! 大周的女子,只有穿在里面的亵衣亵裤会有这种半截的设计,可现在她身上只有这么一件衣衫,因此长腿完全暴露在空中,她自然难免窘迫羞赧。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她不安的。 那衣衫像是唯恐面料用多了一样,从腰部到胸部之间,开了一个心形的大口子,同时后背从肩部到腰部下面三寸左右,又是巨大开口,可以说除了最羞的地方以外,全给露了出来! 这种设计让她一时有了错觉,感觉就算完全不穿,也比穿这好啊! “你这就恩将仇报了。”陈言一摊手,“本官乃是见你衣衫尽毁,才好心给你换了一件,你竟还骂我?真是好心被狗咬!” “难道你没有正经衣衫?”杨萍儿气道。 “这就是本官最正经的衣衫了。”陈言眨眨眼,指了指雪烟,“不信你问她。” 杨萍儿愕然看向雪烟。 第272章 来,打个招呼 雪烟正自心情复杂,没想到陈言竟指向自己,不由羞得满面通红,死命低下头。 跟她晚上服侍他时穿的那些相比,这一件确实还算挺正经! 至少,重要的地方都遮掩着。 不过刚才看到陈言把这衣衫给杨萍儿穿时,她心里无由地一阵烦恼。 这件她也曾穿过,陈言当时要她穿着它读演义故事。 虽说那其实并不是她的衣服,可见到陈言把它给第二个女人穿,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陈言对这女贼这么好,会不会以后连晚上的服侍,都交给她了? 想到这里,雪烟忽然愣住。 等等! 晚上那服侍,原本她是因为陈言的要求,而她又想讨好陈言,才答应做种羞耻的事的。 可现在怎么自己像是习惯了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似的? 陈言哪想得到她心里这么多小九九,转头从窗户看出去,道:“谭巢想必已经收到消息,做好迎战准备了。” 杨萍儿顾不上再羞涩,吃惊地道:“你果然是故意放他的探子回去的!” 刚才上来后,她看到岸上有熟悉的人影骑着马离开,立刻明白是谭巢派了探子来查控情况。 她为此还特意提醒陈言,后者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现在见陈言这反应,她自然已经猜到,那是陈言故意放对方走的。 “本官说过,要让你瞧瞧谭巢在我面前有多不堪一击,自然有些该让他知道的消息,得让人传过去。”陈言悠悠地道。 杨萍儿气得直想跺脚,可惜脚上有镣铐,实在是不便。 “你,你太自大了!” “你可知道,谭爷他精于兵法,甚至有过带着三十人击败六百河盗的辉煌战绩!” “而且,他不仅仅是擅于以少胜多的奇袭,连以多胜少的正合之战,也是从不失手!” “不只是这些河盗,当初他还在燕王手下时,屡出奇谋,助燕军败了朝廷大军数次!” “那击败的可是正规的精锐之师!” “也正因此,燕王才寄望于他,让他来这里控制京江!” “现在你只凭这区区一艘船,他只要给你来个火攻,又或者凿船,你那什么撞袭根本没法使用!” 一旁的雪烟冷不防听到这一句,不由一愣。 审讯杨萍儿时她倒是想去,可陈言没让她去,因此她并不知道谭巢和燕王的事。 陈言莞尔道:“你对打伏怕是有些误解。计谋,那是在力不足以稳吃对方时才需要的。可是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再强的谋略,也必败。” 杨萍儿更是气得转过头去,不想再理会这狂妄自大的家伙。 心里却不停转动起心思。 必须想个办法逃跑! 谭巢允许她吐露一些情报来自保,但绝不是像与燕王的关系这类机密型的情报。 若他知道她已经说出那些,直接杀她算是轻的,很可能还会用尽手段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大人,所有人已准备妥当。”魏川这时从下面上来,向陈言禀报。 “很好!”陈言伸了个懒腰,“让本官教教谭巢,何为水战!” 小楼船过湖口约三里地后,两艘小船悄悄驶到湖口处,开始着手封闭从湖口往澄塘湖西侧去的水道。 船上的人不断把舱内准备好的水草搬出来,洒到湖面上,若有船只想过去援助小楼船,又或者小楼船想原路退走,都会因为这巨量的水草而寸步难行。 这是谭巢惯用的手段,虽然简单,但却有效。 与此同时,六艘大船已经全数离开岸边,驶到了湖西的一片苇草丛之中。 约二百亩的湖水空间内,四面八方都是高逾三丈的长苇草,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外面都很难看得到,乃是伏击的最佳之地。 原本谭巢准备的是四艘大船和三十艘小艇,但因为萍儿被抓之事,他提高了对目标实力的评估,多调了两艘大船和二十艘小艇过来。 每艘大船上有一百人,每艘小艇上则有八人,前者将负责困锁对方,后者则负责灵活游击,打对方一个防不胜防。 “来了!”船桅上放哨的人忽然高声大叫。 “准备!”下面的人立刻传起了令,不多时所有人均已得到消息,全神戒备。 谭巢所在的那艘是他的帅舰,甲板上有两层船楼。 此刻,他负手站在二楼顶上,迎着湖风,目光灼灼地看着远在数百丈外、正缓缓驶入包围圈的小楼船。 从体型来看,这里任何一艘大船,都比那小楼船要大。 不过奇怪的是,对方吃水很深,其重量竟似比他们这些大船还要大,看来船只内部必有古怪。 谭巢有些警惕起来,心念一转,喝道:“水鬼队,动手!” 下面的人愕然看向他:“谭爷,凿沉了那船,萍儿姐和船里的货怕是都要……” 谭巢淡淡地道:“萍儿精于水性,就算绑着双手双脚,也不会淹死在这湖里。而船里的货物,若是经不得水泡,那便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照我吩咐,去办。” 下面的人只得道:“是!” 谭巢培养了一批水鬼,所谓水鬼,即是能较长时间在水下憋气行事、善于潜游的水手。 最大用途,就是捞船和凿船。 通常来说,凿船是后备的招数,因为沉湖的船不便于打捞,有些货物一旦泡水便不值钱了,最好还是直接劫下来。 像这样直接一开始就凿船,通常是打定主意要毁船,不要船上的东西。 此时二十名水鬼从各大船边上悄悄下水,借着湖面上水草的掩护,朝着小楼船而去。 小楼船缓慢而行,一进入包围圈后,两艘大船立刻移动到入口处,封锁了退路。 杨萍儿站在二楼的大窗后面,脸色惨淡地看着前方列好阵势的船艇群,越发心中不安。 这会儿她已经无暇再去想自己身上这件羞人的衣衫,拼命思考着如何才能保住性命。 陈言忽然一伸手,搂住她纤腰,笑呵呵地道:“萍儿姐无需紧张,来,咱们先和你家谭爷打个招呼!” 杨萍儿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腰上不老实,羞怒交加,却无可奈何,只能随着他出了屋子,沿着木制的梯阶上到船楼顶上。 第273章 扩音器登场! 很快,小楼船离河盗的船只到了五十丈范围内。 在场所有人,无不大愕,两眼放光地死死盯在杨萍儿身上。 连谭巢也看得愣住了。 这都是什么奇葩衣衫! 难怪探子说她穿的比青楼的妓女还要浪,还真没说错! 杨萍儿哪会察觉不了这数以百计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一时羞窘难当,恨不得直接跳到湖里去。 陈言搂着她纤腰的手一紧,将她搂得靠到自己怀里,笑眯眯地道:“听到声音了吗?” 杨萍儿一愣:“什么声音?” 陈言双眼微眯:“凿船的声音。” 杨萍儿一呆,仔细一听,果然在湖风刮掠的声音中,下面传来有节奏的咚咚声! 她不知道小楼船设计了声音传递系统,但却知道一旦船沉,就一切都完了! “是水鬼队!你还不赶紧派人去制止!”她色变道。 “用不着,让你看出好戏!”陈言目光一寒,“撒网!” 水面以下的船壁外侧,突然开了十多个约一尺方圆的口子,十多张大网洒了下去。 大网上带着重物,一入水立刻将网底坠到了湖下深处。 与此同时,船底。 二十名水鬼已经就位,拿出工具,就开始凿击小楼船的船底,浑然不知杀机已至。 其中一人技艺精湛,很快便将船底木板凿穿,心中暗喜。 但奇怪的是,湖水却并没有往船内灌入去。 他一时愕然,伸手摸了摸木板破开的洞,立刻摸到里面坚硬的触感。 竟然还有一层! 不过无妨,在下一次出去换气前,他还能再凿一层! 他没犹豫,拿着凿子用力凿去。 当! 哪怕是在水里,那声音也清楚传进他耳朵。 与此同时,预料以外的反震力让他手一抖,没拿住凿子,脱手掉了下去。 他却无暇去捡,瞠然傻眼。 这里面,竟然还有一层铁皮! 而且,照刚才这一下凿击的手感来看,这铁皮怕不只是一层“皮”而已,厚度相当惊人! 不只是他,周围其它同伴,这时也纷纷发觉不对劲,靠他们手上的工具,根本凿不穿这么厚的铁甲! 众人面面相觑,换了个震惊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比了个手势。 憋不住了,先上去换口气再说! 众人转身向外游去,哪知道来时畅通无阻,可此时竟然纷纷一头撞在大网上,顿时无不大骇。 那网上还有倒刺,钩破了众人的皮肉裤子,鲜血瞬间四溢开来。 有几人惊骇与疼痛之下,没能憋住气,一张嘴,顿时被湖水狂灌进嘴里,顿时拼命挣扎起来,没几下就僵直不动,当场殒命! 剩下十多人还算镇定,晓得情况不妙,连忙稳住身形,慢慢忍痛将身体从网上的倒刺中摆脱出来,转身到其它地方寻找出路。 然而那十几张大网覆盖了船底所有的退路,众人找了一圈又一圈,硬是没能找着任何出路,憋的气却渐渐耗尽,无不眼中现出绝望。 他们都是这方面的老手了,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被人截断后路的情况,那网一直垂到了湖底,根本没法钻出去! 水面上,谭巢等人浑然不知水鬼队的情况,见小楼船渐渐靠近,终于把注意力收回来,看向陈言。 到了距离约二十丈处时,小楼船才停了下来。 “来人报上名来!”谭巢身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扯着嗓子狂吼道。 那声音远远传到小楼船上后,已经减弱了不少,听着跟正常说话时的音量差不多。 没办法,距离二十丈,加上还有湖风影响,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陈言左手一摊:“拿本官的扩音器过来!” 杨萍儿愕然看他。 扩音器?什么玩意儿? 不片刻,一名军士拿了一个东西过来,交到陈言手上。 杨萍儿看懵了,这东西有个柄可以供人手握,与手柄垂直却是个漏斗一样的东西,到底是做何使用? 她当然不知道,这扩音器是陈言让工匠按物理扩音的办法制作,能将声音扩大数倍。 不然他得跟对方扯着嗓子吼叫,他这娇嫩的嗓子能受得了? 陈言清了清嗓子,把嘴凑到了喊话扩音器的尾部,说道:“喂喂?听得清吗?” 刹那间,巨大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偌大的湖面上,所有人瞬间愣住了。 对方这嗓门未免也太大了吧? 自己这边喊话的那人已是赫赫有名的大嗓门,可这么远的距离喊出去,声音也消减差不多了。 对方这一句,竟然清晰得像是面对面说话一样,而且看对方似乎也没特意扯着嗓子吼叫,委实离谱! 杨萍儿离得最近,更是吓了一大跳,惊道:“这东西为何这么大声音!” 她就在陈言身边,嘴离那扩音器并不远,这一声瞬间也传了出去,被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陈言哈哈一笑。 “哈哈!” “此乃本官的秘密武器,岂能随便告诉你?” “不过你若有什么话想告诉谭巢,本官可允你用这跟他说。” “比如跟他道个歉什么的,毕竟你出卖了他,而且泄露的还是叛逆之秘。” 说这几句话时,他仍没把扩音器挪开,因此声音同样远远传了出去。 顿时听得所有人一脸茫然。 叛逆?什么意思? 唯有谭巢和身边两人最心腹之人面色陡变! 原本他还以为,杨萍儿只是泄露了这里有埋伏的情报以便保命。 可没想到,她竟然连这也泄露了! 此事知道的只有寥寥数人,若是泄露出去,回头朝廷必然派大军来剿,那他原本的计划,就会泡汤! 杨萍儿打死也想不到,他竟然当众说出此事,变色道:“你你你会害死我的!” 陈言搂紧了她纤腰,笑呵呵地道:“有本官在,岂能让美人儿你被人伤害?” 杨萍儿绝望地望向谭巢的方向,虽然因为离得太远,无法看清后者的眼神,但想也知道,此刻他眼中必是充满杀意! 她此前还有过侥幸心理,心想万一此事没有暴露,事后谭巢或许不会杀她。 现在,这可能性再不存在,谭巢必会连她一起不放过! 陈言却不再理她,对着扩音器道:“谭巢,本官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绑好了过来,二是本官叫人过去把你绑好了再拖过来。” 第274章 给我烧了它! 对面完全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陈言。 过了一会儿,突然爆笑声冲天而起! “我的天,这家伙怕不是傻的吧!” “跟个疯子一样,大摇大摆进了咱们的包围,竟还敢对谭爷叫嚣!” “老子算是长见识了,原来这世上真有这种傻子,哈哈!” …… 从大船到小艇,上面所有人都笑得前仆后仰,乐不可支。 无论是从数量还是从体型,对方那船在这就跟站在老虎面前的兔子一样,居然还敢如此狂妄自大,简直笑掉人大牙! 谭巢也不禁露出一点笑容,刚才因为得知杨萍儿泄露叛逆之事而生出的怒火,稍稍压下去了点。 “咱们打个赌如何?” “若是你能在这湖面上,待上一刻钟,那就算你赢。” “届时我便放你一马,任你离开!” 谭巢对着风中喝叫道。 “什么?你大点声,本官听不清!”陈言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这倒不是戏弄谭巢,后者终究是一寨之主,得保着仪态,不好扯嗓狂吼那么失态,因此声音自然不大。 谭巢无奈,只得加大音量,重新把那话吼了一遍。 “不是,你这没吃饭是吧?再大点声!听得断断续续的。”陈言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谭巢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本来是挺有气势的几句话,这下叫他一遍又一遍重复,那种胜券在握、掌控局面的潇洒感,顿时没了。 “我说咱们打个……咳咳!” 谭巢这次彻底放开姿态,狂吼一句,结果吼到“赌”字时,音太高,吼得变了声,音都破了,气息不顺,连咳不止。 旁边的人连忙递上水来。 那边小楼船上陈言见状,不禁大乐:“你这当寨主当得也真是丢人,连个喊话都喊不好!” 谭巢一贯的冷静再保持不住,对下面那粗嗓门的汉子吼道:“把我的话传给他!” 那汉子连忙原话吼了一遍。 那边陈言终于明白过来,哈哈大笑:“哈哈哈……行,这赌本官接下了!” 谭巢冷笑起来。 这家伙,果然没脑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 转眼一刻钟过去,陈言拿起喊话扩音器:“一刻钟已到,你输了。” 谭巢见小楼船并没有如预料般沉下去,心中生出不安之感。 时间肯定足够,难道水鬼队出事了? “谭爷!血!”旁边一人突然惊呼道。 谭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小楼船下方的水面已经浸出了一层浅红色,那痕迹果然和血污一致! 莫非…… 他心里一紧,喝道:“你对我的水鬼队做了什么!” 下面的汉子忙把这话高声喊了过去。 杨萍儿也大感奇怪,低头朝船下看去,只见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身,竟从水面下浮了起来,每一具上面都有不少划破的创口,鲜血正不断从他们身上散出,融入水中!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想起陈言此前的话,不禁心中一震。 这就是陈言让她看的好戏! 他不动声色间,已然全歼了谭巢派来的水鬼! 只听陈言悠然道:“想凿我的船,哪有那么容易?你那些水鬼,如今已经真正地变成了鬼了。不过,我若是你,现在更该关注的,是你自己的船。” 谭巢一愣,下意识看向自己所在的大船。 似乎没什么问题。 猛地,他突然发觉不对劲,为何湖面看起来比此前要高不少?! 随即,他一下反应过来,脸色剧变。 不是湖面变高。 而是他的船正在慢慢下沉!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一招他早就有防备,安排了人手在这周围湖水中潜游警惕,若是有人靠近大船,必会惊动岗哨,按说对方不可能在悄无声息间凿沉了自己的船! 周围的人也发现了异常,不少人顿时跳了起来。 “有人凿咱们的船!” “快!快看看哪里漏了,赶紧堵住!” “水下的兄弟呢!为何没有示警!” “赶紧下水去瞧瞧!” 大船边的小艇上,立刻有人翻身潜进湖水里,没在船底见着凿船的人,但却看到湖水深处,有些影影绰绰的人影飘浮着,动作诡异,像水草浮动一般,极不自然。 潜下的人大着胆子游近一看,无不色变! 那些人影,赫然是一具具的尸首,但身上被绳子拴着,绳子另一端则绑在湖底的大石块上,使得这些尸首没有浮上湖面! 再仔细看时,那些尸首赫然正是谭巢安排在湖水中警惕水下状况的哨探! 对方竟然已经在悄无声息间,将他们的哨探解决! 潜下之人魂飞魄散,连忙浮上水面,高叫道:“谭爷!咱们的哨探全死了!” 谭巢脸色再变,不能置信地望向那边楼船上的陈言。 陈言呵呵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能派人凿我的船,我自然也可以。” 他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在这陪对方耗时间。 刚才趁着对方注意力全在他这边时,纳抚营的数名军士已经悄悄潜入湖水中,到了六艘大船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对方大船下面凿出了洞孔。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对方并不知道,他派去的人,并不是从水下凿的船。 而是在他吸引了对方注意力后,直接从对方船只的背面攀了上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舱底,从里往外凿。 这不但不需要担心换气的问题,而且对方就算到船底下,也找不着凿船的人。 不过这种战术别人也很难使用,唯有他纳抚营的军士,方能办到。 就像他曾经跟唐韵提过的“特种部队”。 每一名入了等级的纳抚营军士,都是一名精英级别的特种战士,岂是一般军士可比! 谭巢惊怒交加,喝叫道:“叫艇上的火箭手准备!给我烧了那家伙的船!” 他旁边一人惊道:“可是萍儿姐还在他……” 谭巢怒道:“叛徒,死不足惜,给我射!” 那人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异样。 此前还口口声声说萍儿和家人一般,现在却说死不足惜,弃之如蔽履! 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赶紧带人下去,将谭巢的僵住传达下去。 片刻后,数十艘小艇倾巢而出,朝着小楼船飞驰而去! 谭巢见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转头对身后一人喝道:“立刻回寨子,把余下的船只和人手全部调来!” 第275章 完美防御 那人急忙答应,跃入一条小艇,飞快地划着桨去了。 谭巢稍稍放下了心,只见那些小艇已经接近到小楼船十丈范围内,艇上的人更是已经张弓搭箭,准备点火射击。 他这才恢复了冷静,沉着脸冷笑起来。 那家伙确实了得,但可惜的是,也只能到这里了! 那些箭枝上,全部都缠有浸满松脂的布条,不仅不易熄灭,而且还能粘在目标上。点燃后就算掉水里都能烧好一会儿,射在对方木质的船身上,很快就能引起大火! 小楼船上,杨萍儿色变道:“快!快躲下去!箭来了!” 他们就这么站在船楼顶上,简直就是活脱脱的靶子! 陈言唇角浮起一抹笑容,缓缓道:“起墙!” 霎时喀喀声突然大起! 杨萍儿一愣,低头看向脚下。 声音是从下方传来的! 就在这时,左右两侧船舷处,各有一层厚厚的、向船内微微倾斜的船板忽然向上升起,一直伸高到比船楼顶还高出一丈许的高度时,在上方合拢,将船上空间完全遮蔽起来。 一时间,周围暗了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杨萍儿大骇,抬头望向上方。 上方合拢处严丝合缝,似乎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这……这是什么!”她惊叫道。 “这是安全墙。”陈言轻松地道,“太黑了,开个窗。” 一伸手,按在他前方船墙上,拨拉了几下,约五尺方圆的一块木板活动起来,向下滑去,露出一层满是细密孔洞的铁网,每个洞大小不超过半寸,外面的箭矢射不进来,同时也不影响视线。 杨萍儿看得目瞪口呆。 这种东西,别说亲眼见到,她连听都没听过! 外面将小楼船围了一圈的小艇上,刚刚将火箭箭头点燃的众人也懵住了。 这什么情况! 小楼船这刻就像变成了个巨大的蛋,除了上方被陈言打开的那地方外,其它地方挡得严严实实。 “射!” 谭巢是最清醒的一个,暴喝道。 虽然那船被包裹住了,但只要是木头,就能烧! 射上去,烧它个干净! 嗖嗖嗖嗖…… 数十支火箭离弦而去。咄咄咄咄地射在船墙和船壁上! 不等确认结果,艇上的人立刻再次搭箭、点火,嗖嗖再射! 谭巢嘴角浮起冷笑。 稳了! 但他笑容只维持了片刻,便即僵住。 那些火箭确实一枝枝粘在了船身的木板上。 可是,火焰并没有迅速变大,而且还在渐渐熄灭! 那木制的船身,竟烧不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杨萍儿也看傻了眼。 “我这船可是三防,防火防凿防撞击,区区火箭能奈我何?”陈言得意洋洋地道。 无论是船墙还是船壁,均是多层设计,里面是足有一指厚的钢板,外面那层木板则全部都涂了防火的材料。 对方这类火箭,焉能有用? 杨萍儿震惊地看向他。 当初陈言说什么力量面前谋略无用时,她只当他是大言不惭。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家伙竟然没说谎! 这艘船,不但凿不穿,而且烧不动,此外还有强到极点的力量和难以置信的灵活度,以及那匪夷所思的速度。 简直是神物! 难怪他这么自信,有这种强悍的船只,他根本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更厉害的是,她知道谭巢原本有好几招杀招,但都需要动用大船,可此刻大船被凿穿下沉,根本没办法发动攻击。 譬如用一种极粗的铁锁链,将两端绑在两艘大船上,拉直后向目标船只撞击,那铁锁链就能把目标给强行掀翻。 现在这一招自然没法使用了。 再一联想此前对方对付她的四艘渡船时,所使用的连环计策,杨萍儿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家伙看似狂妄自大,可实际上,却是心思缜密,在动手之前就已经布下了层层密计! 思敌之先,制敌于未动,这种人物,简直比谭巢这个燕王曾经最为看重的将领还要精于谋略。 说什么力量面前谋略没用,简直口是心非,他自己不也布下层层谋略? 谭巢眼见火箭无用,惊怒之极,但不等他再想对策,突然惊觉情况不对。 帅舰之上,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他朝甲板上扫视而去,只见甲板上还剩十多人。 谭巢喝道:“其他人呢?” 身旁的一名汉子忙道:“他们刚才下到舱底去堵被凿穿的地方了,还没回来。” 谭巢浓眉深锁起来。 不太对劲! 船上原本就配备了堵洞的东西,按说这么多人动手,早该堵完回到甲板上,为何现在仍没回来? 而且更不妙的是,这船下沉之势,也并没有减缓! 再不堵上,这船就彻底毁了! 这些大船每一艘都花费了他无数银两和心血,这么多年也才建成了十一艘而已,他绝不能坐视它毁掉! 谭巢心中疑云大起,看了看那边仍在不断围射小楼船的数十艘小艇,一咬牙,决定先处理自己船上的事。 他转身下了船楼,从甲板后方的舱口处向下而去。 双脚刚一落在舱底,蓦地破风声传来! 刷! 谭巢大骇,仓皇拔刀一架。 当! 交击声中,他的佩刀架住了一把劈来的大刀,登时断为两截! 但也多亏这一缓,他才有了一线之机,狼狈地朝后一翻,滚出丈许。 谭巢心中震骇之极。 舱内竟有敌人! 而且对方实力,非同一般! 他正要翻身爬起,双手却摸到一具仍有些温热的身体。谭巢一震看去,只见身边竟是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身! 忽然间,他明白了一切。 对方凿船的人,并不是从船底下凿的。 而是悄悄爬到了船上,躲进了舱内,从里面往外凿穿了船底! 而且,凿完之后对方仍然藏在这里,等到有人下来时,便立刻下杀手将人搏杀。 以对方展现出的身手,以及那把神兵一般的利刃,连他自己都是极为勉强才保住性命,其他人自然根本没法挡下一招半式,怕是每个人都是一下来就瞬间殒命! 这也导致没人能来得及向上面示警。 想到这里,谭巢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这一船本有上百人,竟被对方单刀孤刃,杀了八十多人! 第276章 仍然碾压局 “谭爷?你怎么……” 下来的梯子上传来声音,却是跟着他下来的手下听到他滚动的声响,疑惑地叫了一声。 但是只叫了一半,刷!寒芒闪掠间,那人已被利刃切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那么从梯子上摔落下来,重重砸在舱板上! 谭巢胆战心惊地朝他看去,那手下一动不动,两眼圆睁,身子抽搐,很快就完全没了动静。 “什么鬼!” 上面原本还有人想要下来,突见下方同伴竟被人半路截杀,无不骇然,哪还敢下舱? 那道偷袭的人影朝谭巢看了一眼,却没有过来,反而飞身顺着梯子向上攀了上去,从舱口钻出。 谭巢再看不到他身影,但却听到惊叫声从外面传来。 “什么人!” “快!宰了他!” “围起来!!” “啊!我的腿!我的腿!” …… 谭巢听得心胆俱裂,几乎不敢上去。 上面的手下虽然已经剩得不多,也有十来人。 可听这动静,那人上去后,竟然以一敌十,杀得他手下完全落在下风! 这种身手,绝非小可! 脚底下突然一阵冰冷,他低头一看,才发觉湖水已经浸到了脚背上。 谭巢心知再留在这里也是死,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抄起一名手下的佩刀,以最快的速度顺着梯子向上爬去。 好在对方并没有在舱口处守着,他无惊无险地爬上去后,扫视一眼,遍体生寒! 甲板上,已经再没一个活着的手下,全部横尸当场! 刷! 破风声从身后传来! 谭巢不愧是一寨之主,条件反射,回身一刀挡去! 当! 再一次,他手中的刀当场被劈为两截! 谭巢只觉虎口剧痛,连退了五六步,靠在船舷上。 却见一个身上穿了件奇怪马甲的精悍男子,提刀追扑而来! 他知道生死一线,哪还顾得上其它,朝后一翻身,扑通一声掉进湖里。 那男子追到船舷边上,朝着落进水中的他咧嘴一笑,忽然从腰后摸出一把手弩,瞄准了他。 谭巢抬头一看,吓得魂儿都快没了,在水里活动不便,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留他一命!” 小楼船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喝叫。 “是,大人!”那男子一声沉应,收起了手弩,转身走到船的另一边,跃入湖水中,消失不见。 谭巢死里逃生,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浮在湖面上一时动弹不得。 他当然认得那声音。 正是刚才那个跟他喊话的家伙! 可对方为何要留他一命? 难道…… “谭爷莫怕!我来救你!” 一条小艇这时飞快划来,艇上几名大汉,连拖带拽,把他救上了小艇。 谭巢抬头望向小楼船那边,周围的小艇已经射光了火箭,但却没能对小楼船造成任何损伤。 他再一转头,望向其它大船,却见那些船和他的帅般一样,已经全都沉下了大半,湖水都跟甲板差不多齐了,已然避不了沉没的结局。 而且船上的人也跟他这边帅舰上一样,只剩寥寥数人! 他面色惨淡,心知大势已去,一咬牙,站了起来。 “回寨!重新集齐人手,再讨回此仇!”他狂吼道。 远近的小艇上,那些手下听到他的吼声,纷纷调转方向,准备逃离。 就在这时,小楼船的船壁上,突然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窗。 随即——嗖嗖嗖嗖…… 无数弩箭,从窗内狂射而出! 小艇上的人忙着离开,根本来不及躲闪和格挡,转眼过半人被射中,惨叫声响成一片! 谭巢看到这幕,浑体冰冷! 对方好狠的手段! 半个时辰后,湖面上遍布死尸和翻转破毁的小艇。 那六艘大船,已经完全沉到湖底。 小楼船上的船墙缓缓降了下去,船壁上的小窗也尽数封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杨萍儿面色惨淡,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恍若身在梦中。 “如何?本官说过,他们不堪一击,没骗你吧?”陈言含笑看她。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杨萍儿抬头望着他,声音颤抖难止。 “你这记性……”陈言无语了,“我不是早说了吗?本官乃是青山县县令,记牢点,别又给忘了!” 杨萍儿不是忘了。 而是根本没法相信,这有如杀神般的人物,只是区区一个七品县令! 就算是朝廷的大将,恐怕也没有他这般的能耐! 想到自己此前还曾想要抓他,杨萍儿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之极。 这种人物面前,自己就跟蝼蚁似的,根本不足为敌! 下面,雪烟从船楼内出来,走到船头处,望着满湖惨景,几乎没法相信自己的双眼。 陈言厉害的方面,她见过不少。 但不是在经商上,就是在工业上,基本都是比较文明的方面。 现在这一面,她却是第一次见到! 此前和杨萍儿交手,毕竟优势太大。 可此次面对对方压倒性的数量规模,他却仍然还是碾压般获胜! 这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手上武器的压倒性优势,也就是这艘非同一般的楼船。 但战术策略的安排,以及纳抚营军士的实力,也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 若不是提前凿沉对方大船,并且让纳抚营军士藏到对方舱内以偷袭之术,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杀伤,这一战必会缠战许久,己方不可能损失这么小。 唐韵手下的大将,宣国公已经算是非常厉害的将领,带着他的黑甲铁骑,曾有过以千骑之数,击溃对方万人大军的辉煌胜绩。 可是,也没陈言这么夸张。 他这边最多只有二三十人动手,却能击溃对方上千人! 并且,对方至少抛下了八百具尸体的恐怖损耗,自己这边却是毫发无伤! 谈笑间敌军尽灭,这种事她只在演义故事中见过。 却不想,今日真见着一回! 船楼顶上,陈言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一切搞定,接下来便是抓住谭巢,让他跟我讲讲那个秘密了。” 这谭巢突然违背燕王的命令,不配合叛乱的行动,放弃可能成为开疆大功臣的机会,窝在这里当个河盗。 不可能是因为害怕了,若是他胆子这么小,当初也不会跟着燕王叛乱。 所以背后的缘由,就特别耐人寻味。 第277章 这也太能算了 杨萍儿此时才终于回过神,听到他这话,细眉蹙了起来。 “你若以为这样就击溃了他,未免想太多了。” “你确实厉害,但也因此犯了错,不该放走他!” “我们水寨乃是按正规官军营寨的布置法布置,加上有天险保护,攻难守易!” “外围乃是垒的坚石巨木阵,你的船再厉害,也无法攻进……噢!你干什么!” 啪! 她刚说到这,陈言突然在她丰腴的臀儿上拍了一记,顿时打得她惊呼出来,羞怒交加地瞪向陈言。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这一下是罚你对本官信心不足。到现在你仍在低估我,便叫你看看,什么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杨萍儿撇撇嘴,但心里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难不成,他真有什么办法可以攻破水寨? 这时脚步声传来,雪烟上了船楼顶,走到两人身旁,道:“万一他怕了大人,逃跑了呢?” 陈言自信地道:“跑?他跑不了的!” 说着,陈言手一伸,把雪烟和杨萍儿搂了过来,嚷道:“出发!” 雪烟脸上一红,杨萍儿却转开头,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不要脸!” 光天化日,左拥右抱,这家伙还有半点廉耻可言吗! 陈言望向远处,眼睛眯成细缝。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没跟二女说。 他相信谭巢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必有某个重要原因,因此后者不可能为一次挫败,就逃离京江水寨。 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有抓住那货,才能知道了。 同一时间,谭巢在十多里外的湖边上了岸,靠坐在树边喘息,脸色阴沉得可怕。 惨败! 前后交手不到一个时辰,拥有压倒性优势的他,竟然迅速溃败,在他从军生涯中,从未出现过,简直奇耻大辱! “爷,剩下七……七十四人。” 手下的心腹统计了跟着逃回来的人数,战战兢兢地道。 逃往其它地方的人应该还有,但估计顶多还有百来人。 这一战,损失惨重! 水寨二千来人的规模,一下被缩减了一半! 谭巢深吸一口气,脸色反而平静了下来,道:“大家稍做休整,回寨!” 身边的人精神稍振。 回寨重振旗鼓,凭借地利,仍有胜算! 蓦地,负责警戒的人叫道:“谭爷!有人来了!” 众人无不大惊,抬头看去,这才松了口气。 却是从水寨方向来了一艘小艇,艇上坐着七八人。 谭巢凝神一看,顿时一愣。 最前面的一人,赫然正是他此前派回水寨调援助人手的手下! 但奇怪的是,不但只来了这么一艘小艇,而且人人身上都带着伤。 “爷!爷!不好了!寨子出事了!” 那手下还没到岸边,便仓皇地叫了起来。 “什么!出什么事了!” 谭巢大惊,霍然起身。 岸边的人连忙帮着把小艇拉近,帮着艇上的同伴上岸。 那手下连滚带爬地扑到谭巢面前,哭道:“我回去叫人帮忙,结果回去就看到寨子全毁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马,把咱们寨子攻破了!” 谭巢遍体冰冷:“什么!” 周围的手下更是个个面如土色,颓然坐倒。 完了,彻底完了! “我不信!立刻回去!”谭巢猛地怒吼一声,朝小艇走去。 “爷,你不要冲动!”一名从小艇上下来的手下慌忙上前拦住他。 “滚开!”谭巢一把推去,但竟然没把对方推动。 他愕然看去,这手下身体挺壮实啊,稳得小山似的,推都推不动。 就在这瞬,对方突然手一翻,一把闪亮的匕首瞬间架到了他脖子上。 这异变完全超出谭巢预料,他骇然道:“你干什么!” 那人咧嘴一笑:“我家大人托我向谭爷问好。” 他话音未落,从小艇上下来的那些人,猛地一改疲态,暴起扑向身边最近的人! 每个人手中,寒芒闪动! 几乎没人来得及反应,数人已经被扎胸切喉,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偷袭者没有丝毫停留,杀完一人立刻扑向下一个,分工明确,动作麻利之极,下手绝不容情! 直到超过二十人倒下后,周围的人才如梦方醒,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四散逃跑起来。 “你……啊!” “不!” “救命!” 除了胁制住谭巢的那人,以及谭巢派去召唤援手的那手下外,从小艇上下来的其余六人如同化身黄泉来的索命恶鬼,疯狂追杀人数远超他们的河盗。 偶尔有人想要反抗,但形不成协同作战,根本无法挡下对方没有章法的杀势! 谭巢看着这骇人的情景,整颗心完全沉了下来。 上当了! 这七人恐怕和之前凿船的那些人一样,都是实力超群,岂是这些乌合之众能挡得住? 更恐怖的是,他们偶尔被人反击砍中时,竟然丝毫无损,就像有金刚护体一般! 不用问,这些人定是那条肥鱼安排的。 “竟能算计到这一步……”谭巢喃喃地道,眼中现出绝望。 忽然间,他明白过来。 已经结束了。 一刻钟后,所有人回到岸边。 四散逃走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例外,尽数被他们成功追杀。 那手下抱着头缩在树下,瑟瑟发抖。 谭巢转头看向他:“你背叛我!” 那手下惊恐地道:“我……我不想死!” 谭巢长叹一口气,任对手将自己绑好。 也怪自己大败后不够细心,竟然没发觉除他之外其它人都脸生。 不多时,小楼船缓缓驶来。 船头上,杨萍儿张口结舌地望着岸边被绑好的谭巢。 第278章 洛都不夜城 一旁的陈言笑眯眯地道:“来,有什么赞美之词,尽管说来,本官洗耳恭听!” 杨萍儿来回看着陈言和谭巢,感觉像是在做梦。 半日之前,她和谭巢只是以为这次是像往常一样,收拾一个贪官污吏。 可结果,却是纵横京江的他们,被彻底击溃! 这个时刻带着笑容的家伙,可怕如厮! 片刻后,谭巢被绑上小楼船,跪在了陈言面前。 “我输了!”他惨然道。 “但你可以有立功的机会。”陈言淡淡地道,“我只问一次,你要不要?” “要!”谭巢连个犹豫都没有,直接道。 杨萍儿无比诧异,眼中闪过鄙夷之色。 她好歹也是被吓过之后才屈服。 可谭巢身为京江河盗之首,竟然直接就屈服了! “聪明!那咱们就先做一件事,”陈言拍拍谭巢肩头,“带人去把你那寨子端了吧。” 过了一会儿,小艇带着几名纳抚营的军士和谭巢离开。 小楼船调转船头,缓缓驶离。 船上,杨萍儿几次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陈言把她神情看在眼里。 “你已经抓了谭爷,水寨群龙无首,为何不肯放过寨子里其他人?”杨萍儿一咬牙,说了出来。 “因为他们早晚会推出另一个谭巢,再次为祸京江。”陈言懒洋洋地道,“而且是一个没有目的、只为杀人劫掠的谭巢,若不灭了他们,到时候遭殃的会是百姓。” “万一他们受了惊吓,不敢再做河盗呢?”杨萍儿不死心地道。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陈言意味深长地道。 这一句听得两女均是一愣,露出深思的神情。 简单八个字,竟是如此精辟,越是咂摸,越能体会个中的深意。 “谭巢完事,估计得等到明日,今晚咱们就在这湖里过夜吧!这附近有啥好景不?”陈言忽然转移了话题。 杨萍儿迟疑了一下,才道:“有,北侧有一片苇地,景色极佳,平时也没人会去。而且那里盛产一种白鱼,味极鲜美。” 陈言大喜,一抽手,啪地又在她后臀拍了一下,打得杨萍儿哎呀一声娇羞轻呼时,他才欣然道:“就去那儿!出发!” …… 京城。 夜幕降临后,唐韵带着黎蕊,便装出了宫。 这些天忙于政事,她已久未出来散过心,正好趁着今夜有些机会,出来看看。 路上,唐韵瞥了黎蕊一眼,道:“你似乎气色不错,是不是又抹了仙脂玉露?” 黎蕊颊上一红,忙道:“圣上圣明,我只抹了一点点。” 唐韵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但心里却把陈言骂上了。 虽说那张舆图她确实是视若珍宝,可这些天众凤翎卫出现在她面前时,个个肤色红润娇嫩,大胜平常,她看在眼里,也颇不是滋味。 论天姿,她远在众凤翎卫之上。 可是抹了仙脂玉露之后,她们竟似有点要盖过她容姿的感觉,连她看着她们娇嫩如水的皮肤,都有些暗暗羡慕。 要是自己也有就好了…… 其实黎蕊刚回来时,是曾经想送她几瓶的,但唐韵自恃身份,没好意思要,拒绝了。 现在想要也不好意思了。 至于到田氏美妆去买,那肯定不可能。 如今国库危机暂时纾解,正是急需花费的时候,她岂能为一己私欲去花费这些银子? 两女走了几条街,到了夜市,却见人头涌涌。 “似乎比上次出来时,要热闹许多。”唐韵若有所思地道。 “东家没说错,这些天夜市确实比以前热闹不少。我听何大人说过,如今逛夜市的人,比一个月前要多了五成呢!”黎蕊忙道。 “哦?他连这也计算了?倒是挺心细。”唐韵露出笑容,“看来,我的治理,不算差劲。” “这倒不是。”黎蕊没多想,随口说道。 “你说什么!”唐韵俏脸一沉。 “啊,东家恕罪,我不是那个意思,您的功劳当然是最大的!”黎蕊吓一跳,嗫嚅道,“只不过,何大人可能也有一点点微小的贡献……” “你到底想说什么!”唐韵不悦道。 “这,这不好解释,要不您去看看?”黎蕊小心地道。 不多时,两女到了夜市中段,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多。 唐韵发觉不少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心生好奇,顺着人流往前走,忽然看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庄园。 庄园并没有人看守门户,过来的人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地直接进了庄园。 “这是何处?我以前怎没见过?”唐韵讶道。 “这是新开的‘洛都不夜城’。”黎蕊兴奋地道,“自从这地方开业后,逛夜市的人数一下激增了不少呢!” “不夜城是什么所在?”唐韵已经看到了匾额,讶异道。 “这里面有免费的戏曲表演,还有庙会、投壶、斗鸡、搏戏等,可多啦!”黎蕊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一口气说了十几种玩乐的方式。 “你怎么像是来过的样子?”唐韵有点意外。 黎蕊现在天天跟着服侍她,没有离开过,怎会知道这些? “我倒是没来过,不过姐妹们来过。”黎蕊有些羡慕地道,“她们说这里面可好玩啦,而且听说里面还组织了蹴鞠大奖赛呢!” 第279章 那表演让人脸红 “大奖赛是何意?”唐韵听得摸不着头脑。 大周已有蹴鞠,不过多是达官显贵之间闲于无事时游戏,而近年因为战乱,这类游戏已经减少了很多。 唐韵幼时还看过蹴鞠,不过上回看到,已经距离现在好几年了。 “好像是说开放八个名额,有兴趣的人可以组织自己的蹴鞠队伍,大伙儿相互比赛,如果赢了,就有奖品可拿。而且,奖品极为丰富,听说第一名能拿一千两银子!”黎蕊解释道。 “这倒是稀罕,走,去看看!”唐韵一下来了兴致,和黎蕊进了庄园。 一路上,人潮汹涌,比庙会时候的人还多。 唐韵越走越是惊异。 原本她觉得外面夜市已经算是人相当多了,进来后才发觉,这里面的人比外面还要多! 看衣着打扮,逛这的不仅仅是富贵人家,还有很多平民百姓。 沿途有不少摊点,如黎蕊所说,什么都有,卖吃喝的,卖小玩意儿的,卖花草甚至书画的,还有算命的…… 不过真正吸引唐韵注意的,还是一座大大戏台。 戏台上正有几个穿着戏服的男女在演戏,周围围了至少四五百人,看得津津有味。 “请这戏班,得花不少银子吧?”唐韵看了一会儿,有点惊异。 这班子演得相当不错,估计名气不会小。 “是啊,而且这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班子来演不同的戏码,日复一日,花费肯定不低。”黎蕊说道,“看戏是免费的,不过喝茶水得花钱。” “等等,什么茶水?”唐韵心中一动,想起了青山县的茶水。 “就是陈大人他们那种用茶叶冲泡出来的茶水。”黎蕊摸出荷包,“东家要不要喝一杯?我请您!” “不急,这茶水是谁在售卖?”唐韵吃惊地道。 当初她也曾想和陈言做茶叶生意。 但可惜的是,陈言已经把那生意给了别人。 “听说是岭山茶庄在这售卖的,好像是他们交了租银,因此不夜城的东家允许他们在这做茶水生意。” “岭山茶庄?”唐韵重复了一遍,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和陈言合作的那家豪商?” 当初在青山县,陈言曾经提过岭山茶庄这个名字。 东家是渝州的豪商,以前是专做茶饼生意的,后来和陈言合作了茶叶生意。但他的生意是在渝州那边,离司隶挺远,怎会突然跑到京城来做起买卖来了? “而且这里不只有茶水,还有糕点呢!东家要吃么?”黎蕊看着戏台边上一家糕点铺,吞了口口水。 唐韵回过神来,和黎蕊走过去排了一会儿队,买了两块糕点,入口甜香,绵软缠舌,十分美味。 “这是加了白糖的?”唐韵只试了一口就察觉了。 “对啊,如今咱们京城的糕点铺,没几家不用白糖的。”黎蕊一边吃一边说道。 数日前,白糖铺子便开了业。 一如预料,开业后生意无比火爆。 由于一开始定的就是平价路线,因此宣传方式一改以前的做法,直接前三天免费尝鲜,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不仅每日生意络绎不绝,还拿下了上百个长期合作的商户。 短短时间,饴糖变得无人问津,白糖成了京城各家各户厨室的新宠儿,也迅速取代了各家糕点铺内饴糖的位置。 自然,这里的糕点铺也不例外。 “刚才听你说,卖茶水的要给这不夜城的东家交租银,那这些铺子是不是……”唐韵一边吃一边问道。 “对呀,洛都不夜城里所有摊点、铺位,都需要交租银才能在这里售卖。” “不过租银极低,只有外面的租银价格的两成左右。但是,所有商家的销售,不夜城的东家要抽成。” “其它所有免费的东西,譬如看戏,斗鸡,还有蹴鞠赛等,都是由东家负责掏钱。” “所以对百姓来说,这里是个晚上消闲的好去处。” “哪怕一分钱不花,也能在这里消磨不少时间呢,自然人人都愿意出来。” 黎蕊一路说着,两女一路顺着街道而行,果然沿途又看到不少玩意儿,处处都围满了人,热闹非凡。 “这地方的东家到底是何方人物,竟这么大方?”唐韵边看边问道。 这些花费,绝对不菲。 对方光靠收租银,怕是也填不上这些花费的亏空,多半是赔钱赚吆喝。 而最大的好处,就是刺激了京城百姓的夜游欲,使得逛夜市的人大大增加。 可想而知,夜市增加的人不可能总是白逛,多少会买些东西。 不仅是不夜城里的,外面夜市上的摊点铺位,也会受益。 只有这不夜城的东家,简直做公益一般。 “啊?东家原来你还没明白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黎蕊听到她这问题,不由愕然,“这地方是周氏商会的啊!” “什么!”唐韵大吃一惊,放到嘴边的糕点都忘了吃。 “何大人说,要让大家的买卖都好做,首先得让人们都肯出门逛街。” “他想了好多法子,最终都不行。” “最后,他想起了青山县的‘不夜城’,借鉴了一下。” “果然,收到了极好的效果。” 黎蕊解释道。 唐韵恍然大悟。 她就说何进尧哪来这么活的心思,名字也取得这么新潮,原来是从青山县借鉴来的经验! 户部掌控的不只是自己的生意,更要关注百姓民生。 设法刺激京城的经济,也是何进尧的责任之一,难得他最近这么忙,还有心思兼顾这方面。 “青山县的不夜城又是什么地方?我怎从未听过?”唐韵又好奇起来。她去青山县多少趟,确实没听过。 “嘻嘻,那里也是只有夜晚才开放,东家您晚上不怎么出门,自然不知道。再说,那地方,也不是您该去的。”黎蕊说着说着,脸颊上忽然微微一红。 “为何?”唐韵察觉她神情变化,有点奇怪。 “那里有些东西,好像不是很……很适合您这样身份的人去看。”黎蕊吞吞吐吐起来。 “说清楚!”唐韵不悦道。 “我听说的啊,没亲眼见过。”黎蕊不敢不筨,先撇清关系,“里面大多数项目,和这不夜城差不多,只是他们的戏班子,会有一些孩童不宜观看的内容……” 第280章 比基尼登场! “我又不是孩童,为何也不能看?”唐韵大惑不解。 “就是……就是由衣着不雅的女子演的戏码。”黎蕊不敢说得太直白,大伤脑筋,委婉地说道。 “越说越糊涂了,衣着不雅又怎么了?”唐韵不耐烦起来。 黎蕊无奈,只得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什么!”唐韵瞬间俏脸通红,嗔道,“那怎么行!” “可是我听说,看的人好多,而且不只是男子,连女儿家也有不少去看的。”黎蕊红着脸道。 “岂有此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我绝不……等等,这里不会也有吧?”唐韵突然想起这点,秀眉蹙了起来。 “没有没有,何大人乃是德高望重的长者,怎能允许那种事?”黎蕊忙说道。 “哼,算他识相。不行,我定要让陈言把那种戏码去掉,有伤风化!”唐韵板着脸道。 “可是……”黎蕊迟疑起来,“我听何大人说,他也曾问过陈大人为何要弄那些,陈大人反问了一句,青楼妓寨伤不伤风化?” 唐韵一时哑口无言。 这确实没法回答,因为大周不禁青楼…… 前面忽然传来欢呼声。 唐韵回过神来,没再继续就那话题说走去,道:“前面怎么了?” 黎蕊踮着脚尖望了望,喜道:“蹴鞠赛开始啦!” 直到午夜,唐韵才带着黎蕊回宫。 蹴鞠大奖赛的事,她总算了解清楚。 何进尧这一招极妙,掀起了京城一阵蹴鞠热潮。 虽然开放的是八个名额,但实际上第一阶段的队伍数量是不限的。 只要完成了免费报名,各支队伍就会先进行一轮预选淘汰赛,从中选出最强的八支队伍,再进行两两捉对厮杀,胜者进入下一轮。 三轮之后,决出前三名,按名次高低给予一千两、五百两和二百两银子的奖金。 其余凡进入八队名额的队伍,都有参与奖,奖品是由各商铺提供的货品。 现在还在预选淘汰赛阶段,今天是第一场。赢者须连赢三场,方能入选正式赛的名额。 现场看比赛的百姓,足有二千人之多,除了看热闹的人之外,其中还有不少各队的支持者,一个个比场上的人还要激动,大呼小叫。场上进一个,场下的人跟自己进了似的,不时爆起震天的欢呼。 不出意外,这一招,何进尧是从陈言那里学来的。 青山县有极为丰富的体育娱乐活动,蹴鞠只是其中一种。 而且每种活动都有比赛,甚至还有人专门靠参加这些比赛来挣银子讨生活,形成了原始级别的职业化。 当初唐韵和陈言接触时,何进尧只要有空闲,就会到市面上逛一逛,研究那些他从未见过的新鲜东西。 这种赛制,在青山县很常见,百姓也特别喜欢去观看,为带动百姓的闲余生活起了很大的作用。 回宫的路上,唐韵叹了口气。 她京城如今最热闹的地方,都是照着人家青山县学的,要是被人知道,真是笑话! 不过无论如何,至少这些确实让京城更加繁荣和热闹。 入了宫门,她忽然停了下来。 黎蕊赶紧跟着停下。 却见唐韵双眸泛芒,说道:“黎蕊,咱们也组织一支蹴鞠队伍去报名参赛如何?” 黎蕊一呆:“啊?” “朕想过了,人选就从凤翎卫中挑选,你们都是练武之人,上手也快。” “朕幼时学过,可以教你们。” “比赛未规定只有男子可以参加,不过咱们可以男扮女装,避免太招眼。” “就算最后赢不了,也挺有趣。” 唐韵兴奋地说了起来。 黎蕊却听得懵住了,直到唐韵说完,她才惊愕道:“圣上难道竟要亲自参加?” 唐韵嫣然一笑:“朕与民同乐,岂非也是盛事?” …… 圆月高挂,湖面粼光闪闪,夜色撩人。 “找到了!就这两件,雪烟你看你喜欢哪一件,本官准你先挑!” 小楼船的舱房内,陈言喜孜孜地从更衣房内出来,左右两手各拿着一件布料奇少的衣衫。 只看一眼,雪烟和杨萍儿两女脸蛋瞬间就红了个透! 这都什么啊! 这点布料,怕不是只能遮住最羞人的几个地方,也能算是衣衫? 而且还要穿成这样到外面去,那就更丢人了! 刚才到了杨萍儿所说的这片苇地,果然景色迷人。 晚膳后,陈言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睡觉,而是带着两女在外面甲板上赏月。 结果没看一会儿,陈言忽然问两女会不会游水,杨萍儿精于水性,自然没问题,雪烟也是水性不弱。 两女原本还以为,他是想让她们帮忙去湖底捉鱼,却不想他两眼发光地说有好东西要给她们,要她们穿着下水。 然后就是现在。 “此衣名为‘比基尼’,用料考究,设计巧妙,当世只有这么几件!”陈言煞有介事地介绍道。 这些比基尼全是他亲自操刀设计,不过从未让人在外面穿过。 如今这澄塘湖寂静无人,身边又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岂不正适合用一用? “我不行!”雪烟窘迫难当。 此前陈言让她穿的那些羞人衣衫,最少的一件都比这要多个几倍的衣料,而且还是私下穿的,好歹可以忍忍。 现在要她穿这个到外面去游湖,绝对不行,没人看到也不行! “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杨萍儿红着脸说了一句。 “穿不穿吧你就说。”陈言瞧着她,笑容无比邪恶。 杨萍儿犹豫了一下,突然一伸手,拿了其中一件。 雪烟吃惊地道:“你难道想……” 杨萍儿虽然仍是颊红如血,却道:“陈大人让穿,我便穿呗。” 雪烟瞬间醒悟过来。 这女贼命在陈言手中,怕他一怒之下杀了她,自然只有乖乖听命。 陈言坏笑道:“但我可没让你选这布料少的一件。” 杨萍儿连耳尖都红透了,窘迫地道:“我随……随便选的,哪知道这一件布料更少……” 说完,逃也似地去了更衣房。 事实上,她确实是故意的。 连谭巢都惨败在陈言之手,让她彻底明白,自己的生死,完全掌握在陈言手中。 若是他一个不高兴,说不定叫人把她宰了扔湖里喂鱼! 想要保命,只有一个办法。 这家伙既然明言是贪她姿色,才留她一命,那就只有从这方面下手了! 所以她故意选了布料少的一件,暗存讨好陈言的心思。只要能让他开心,自然自己的性命就能保住。 第281章 游龙戏凤 陈言转头看看雪烟。 雪烟大窘,看着他手上剩下那件,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陈言大喜道:“太好了!你穿起来,定比她好看!” 雪烟羞赧难抑,但心里却无由一喜,转身也想去更衣房。 “里面有人,你在那换不方便,就在这换吧。”陈言却一把拉住她,笑眯眯地道。 “啊?这怎么行……”雪烟更是窘迫难当,哪怕最近这些天,两人关系那么亲密,她也从没在他面前换过衣服。 “不怕,咱们谁跟谁啊。”陈言作势道,“来,本官亲手替你更衣。” “不不不行!”雪烟又羞又急,下意识退了几步。 陈言哈哈大笑,这才转身出了卧房。 他本就是逗她的,反正一会儿都能看到,现在急啥?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房门打开。 两女颊染朱晕,遮挡着身子慢慢挪出来。 陈言顿时双眼大亮! 妙极! 雪烟的还好,穿的是那件他早就想让她试的一体式泳衣,吊带式设计,深v领,腰部裁空了一截,紧绷的布料能够将她身段完美呈现出来。 杨萍儿的那件,则是三点式泳衣,在遮挡方面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看得陈言眼都直了! 杨萍儿被他看得羞涩,快步走到船舷边上,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了湖水里。 随即,犹如一条动人的美人鱼,迅速潜游远去。 “你不怕她逃了么?”雪烟忍不住道。 “她是聪明人。”陈言望着那条在月光下无比动人的身影,悠悠地道。 “这和聪明不聪明有何关系?”雪烟诧异道。 “聪明人知道如何才能不激怒本官。”陈言收回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着她,赞道,“果然!本官没有看错,你这身段不穿泳衣简直暴殄天物!” 雪烟听到他的称赞,既是暗自欢喜,又大感羞赧。 她正想跟杨萍儿一样跳入湖中,突然停下,犹豫着问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能不能问。” 陈言轻松地道:“你尽管问,能答的本官自然会答你。” 雪烟这才道:“你说你刑审过她,可她身上似乎没伤啊。” 陈言啧啧地道:“你这话本官就不得不骂了!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竟然希望本官把她弄伤?” 雪烟无语了,心说你一战灭了对方上千河盗,那时怎么不见你这么悲天悯人? 她分辩道:“我哪有!只是觉得有点好奇嘛。” 陈言本就是逗她,道:“刑嘛,主打就是一个吓唬,心理战是最重要的。大多数人只要吓一吓,就会屈服。至于那些吓不着的,你就算真用刑也没啥用。” 雪烟恍然道:“所以你就只是吓唬了她一下?” 陈言一伸手,搂住她纤腰:“她其实一开始不肯屈服也只是做个样子,试我的虚实。不过,她是聪明人,很快就知道跟我玩硬的没戏,自然就屈服了。哇,你腰果然细!” 雪烟红着颊咯咯一笑,挣开他的手,快跑几步,纵身扑通一声跃入湖中。 正好这时杨萍儿又从远处游了回来,双手竟然各抓着一尾鲜鱼,嚷道:“看!” 雪烟游近一看,撇了撇嘴:“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两尾鱼么。” 杨萍儿哼道:“有本事你也抓啊。” 雪烟抛下一句:“抓就抓!我要抓一条比你这大几倍的!”一头扎进了水里,不见了。 陈言在船上看得哈哈大笑,整个人无比放松。 打仗有什么趣,这样的生活,才是他的最爱! 想了想,他忽然回身跑向船楼。 不多时,又跑了出来,身上已经只穿着一条泳裤,嚷道:“本官来了!” 扑通! 砸起无数水花! “哎哟!本官不会游泳,救救救我!”陈言在水里挣扎起来,惊慌大叫。 “不会游你下来干什么!”杨萍儿吃了一惊,赶紧游了过去,结果到了近处,陈言突然一把将她搂住,满脸坏笑。 “你,呀!” 杨萍儿这才知道上了当,却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家伙双手不老实起来,惹得她不由惊呼一声,游鱼一般从他手里滑脱,迅速游到了数丈外,这才得意洋洋地停下,转头望着他。 “哼,想抓住姑奶奶,你还嫩!姑奶奶可是在水里泡大的,这是我的天下!” 陈言右手食指挑着一件小小的衣衫,悠然道:“突然捡到个东西,这是啥?” 杨萍儿一愣,感觉那物怎么那么熟悉。 半晌,她突然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身上,顿时羞得尖叫道:“呀!你不要脸,还给我!”一手遮挡着身子,只靠一只手和一双腿,朝陈言投去。 陈言哈哈大笑,转身便逃。 雪烟在水下找了半晌,终于兴奋地穿出水面,双手高高举着一条肥美的鲜鱼:“我抓到了!比你两条加起来还要大!咦?人呢?” 愕然扫视周围,却不见杨萍儿的身影。 她不知道陈言已经跳下了湖,抬头向船上望了望,想问他知不知道杨萍儿去了哪,却突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声音。 她心生好奇,忍不住慢慢朝着声音来处游去。 声音来自一片苇草后面,她游到近处后,正要绕过苇草去看看什么动静,忽然听到一个急促的女声:“有人来了……你快还给我……” 一个男子的声音:“怕什么,肯定是雪烟,你们都是女人,被她看到也没事。” 那女声道:“那怎么行!你等私下里再……好么?” 男声无奈道:“好吧,还给你便是。” 雪烟听出是陈言和杨萍儿的声音,正觉得奇怪,突然看到一团物事从苇草后面扔了出来,落在她前方丈许外的湖面上。 定睛一瞧,她顿时羞了个满面通红。 赫然是杨萍儿穿在身上那件比基尼! “你太可恶了!”杨萍儿惊叫一声,急忙潜游出来,不想到还没捡回自己的东西,就看到雪烟,顿时羞得赶紧缩身。 雪烟慌忙转过身去,心跳怦怦。 天啊! 刚才他俩到底在苇草后面干了什么? 第282章 刑审重在心理战 陈言慢悠悠地游出来,笑道:“来,咱们玩个游戏,你俩谁抓到的鱼,比本官抓到的大,那本官便满足你们一个愿望!” 这条件顿时吸引了两女,杨萍儿脱口道:“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么?” 陈言咧嘴一笑:“不错。但,若是你俩谁抓的鱼比我抓的小,那就得满足本官一个愿望。” 两女对视一眼,同时道:“行!” 杨萍儿水性在水寨中都是一等一,自然自信。 雪烟虽说不像杨萍儿那样在水上讨生活,但从小就精通水性,自信绝不会输。 加上陈言是个县令,估计他水性也就会游而已,绝不可能赢! “那就……”陈言啪地一拍手掌,“开始!” 哗啦一声,两女争先恐后地潜向湖底。 陈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圆月慢慢滑向西边。 小楼船上,架起了烧烤炉,炉上几条鲜鱼烤得滋滋作响。 杨萍儿已经穿回了那件比基尼,鼓着腮帮子在那给鱼刷油洒调料和翻面,一脸的不甘心。 本想赢了之后让对方放她离开,结果大出意料,她竟然输了! 陈言躺在躺椅上,打着呵欠:“好了没,我都困死了。” 旁边雪烟仍有些不能置信,盯着炉面上最大的那条肥鱼。 都不需要用秤去称重,光是体型大小,就比她俩抓的大了一倍有余! “想不到你水性竟这么好,抓得住这么大的鱼。”她转头看向陈言。 “这跟水性的关系不大。”陈言嘿嘿一笑,“跟钓鱼的能耐倒是关系很大。” 两女同时一呆。 “什么?你不是自己抓的,而是钓的?!”雪烟失声道。 “对啊,本官又没说一定得用手抓。”陈言摊手道。 两女无语地看着他。 上当了! “愿赌服输,你俩可别赖皮。”陈言眯着眼,先打量了雪烟一番,然后又打量了杨萍儿一番。 “你……你有什么愿望?”雪烟眼皮一跳,有些艰难地问了出来 他不会让她们两人,今晚一起陪他吧?那也太那什么了! “你欠我的那个愿望,以后再说。今晚,我要先让她满足我的愿望。”陈言却道。 雪烟一愣,转头看向杨萍儿。 后者哼了一声,但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这家伙其实本质上跟别的男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个色胚,会借机占有她,并不奇怪。 因此她早就做好了牺牲色相的打算,毕竟,性命最重要! “不过在那之前,我更关心这鱼,到底烤好没有?!”陈言从躺椅上挣起身,走到烤炉边上。刚才玩了半天,肚子都快扁了! “我用不惯这个嘛,又不知道它好没好。”杨萍儿嘟囔道。 她以前经常烤鱼,但都是直接搭个架子烤的,从来没用过这种奇怪的炉子,铁做的,下面是约三尺高的炉脚,上面一个盒子一样的炉体。 盒子里面放满点燃的木炭,盒子上面则是栅栏状的构造,几条鱼就那么放在上面。木炭的明火很快灭掉,但炭体的高温,仍不断提供着热量,炙烤着鱼身。 这种烤法,她闻所未闻,但陈言要求这么做,她也只好照做。 给鱼去了鱼鳞后,又在鱼身上改了刀,烤前就已经用调料和酱汁腌了一会儿,用削圆的、约筷子粗细的细木棍穿起来,放在炉子上面烤。 这做法比她习惯的烤法复杂得多,在她看来,简直是浪费功夫。 鱼嘛,不就那味道,搞这么复杂真是闲的! “差不多了!”陈言拿起一条鱼,试着咬了一块,精神一振,“烤得漂亮!你很有烤鱼的天赋嘛,不考虑去我青山县定居摆个烧烤摊?” 杨萍儿哪会理他说什么,她也有些饿了,拿起另一条,试了试,霎时愣住。 “这味道……”她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那鱼,“真的是我烤出来的?” 烤鱼,她吃了无数。 可今天才知道,鱼竟然能烤出这样的味道! “你的功劳占一半,另一半多亏了本官带来的调料酱汁和卤油。”陈言一边吃着一边含糊地说话,顺手还把最后一条递给雪烟。 雪烟一下愣住了。 这一条,是陈言抓的那条。 他居然把最大的那条给她! 而且,他吃的那条,正是她抓的那条。 “别太感动,本官吃不下,所以给你。”陈言咧嘴一笑。 雪烟白他一眼,没说话,接过鱼默默地吃起来。 心里,一股暖意涌动起来。 “天啊!这也太好吃了!” 旁边杨萍儿惊呼道,顾不上烫嘴和仪态,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吃得满手满嘴都是调料汁水和油脂。 “呵呵,你算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那些打打杀杀的生活,哪有一顿美味的烤鱼幸福呢?”陈言呵呵笑道。 杨萍儿没说话,雪烟却在心中默默咀嚼着这句话。 这话从一个刚刚击杀上千名河盗的人口中说出来,格外有些不同。 很快,杨萍儿吃完了她那条,兀自意犹未尽,看看雪烟吃的那条,连一半都没吃到。 “你的能不能分我点?”杨萍儿馋道。 雪烟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开玩笑! 这条鱼就算是撑破肚子,她也要自己全吃掉! “小气鬼!”杨萍儿嘟囔了一句,眼珠忽然一转,起身朝船舷边走去,“我再去抓几条!” 直到后半夜,杨萍儿连吃了四五条,才算心满意足。 “该睡觉了。”陈言伸了个懒腰,不怀好意地看向她,“也是时候完成你欠本官的那个愿望了。” 杨萍儿深吸一口气,强持镇定,但脸蛋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最后一步始终要走。 陈言转头对雪烟道:“今晚你不必陪我了。” 雪烟轻轻咬着唇,本该开心,但心中却一阵失落。 不多时,陈言带着杨萍儿进了卧房,关上了门。 “你竟真敢单独和我呆在一起,不怕我突然动手行刺你么?”后者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 “本官若是怕你行刺,早前就不会叫人给你松绑。”陈言直接跳上床,大字型躺在那。 “哼。”杨萍儿哼了一声,犹豫了一下,一咬牙,纤手一抬,便要将那件原本就没什么遮挡作用的比基尼裉落。 第283章 真相告破 “等等!你干什么?”陈言却是一呆。 “啊?你不是让我……”杨萍儿也是一呆,被他这反应弄糊涂了。 “你不会是以为我的愿望是要了你吧?”陈言失声道。 “难道不……不是?”杨萍儿终于感觉到不对劲,有点结巴起来。 “当然不是!”陈言哭笑不得地道。 “那你为何要单独和我……”杨萍儿彻底糊涂了。 “因为我要问你的问题,不能让雪烟姑娘知道。”陈言坐起身,神色严肃起来。 “问题?”杨萍儿重复了一遍,满头雾水。 “还记得我说你撒了谎的那个问题吗?”陈言目光深深看入她眼内,“我的愿望,便是要你如实回答我那个问题!” 杨萍儿瞬间记了起来。 当时陈言问她,谭巢是否有大量储备兵器粮草等,以及是否招揽人手,按正规军队的方式来训练。 她当时说的是不知道。 但却被陈言轻松识破她在撒谎。 “你竟然是想问那个,而不是要我?”杨萍儿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身子,和那问题的答案相比,无足轻重。”陈言淡淡地道。 他这话言外之意,其实是暗示对方,她的性命并不值钱,只要她老实回答,放她一马也没关系。 但杨萍儿听到这话,却大感不是滋味。 虽说她当然巴不得对方不碰她,可是被人如此贬低她身子,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良久,她才压下情绪,道:“是,他的确有那么做,虽然他一直亲自操办此事,但却被我察觉。我还曾暗中跟踪他,去探了那个地方,但只到外围,没法进去,里面戒备太森严了。” 陈言双目一亮,沉声道:“在哪?有多少人马?” 杨萍儿蹙眉道:“你既已抓住谭巢,直接问他岂非更好?” 陈言冷静地道:“此事事关重大,他未必会老实答我,而若是从你这能得到消息,再要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就轻松多了。” 金则他们那四艘货船估计明早就会到达澄塘湖,他最迟明早便要离开,因此必须速战速决。 杨萍儿听得似懂非懂,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再犹豫,将所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陈言又连问了几十个问题,反复确认她说的是真后,沉默下来。 杨萍儿见他神色不对,忍不住道:“怎么了?” 陈言眼中异色闪过,道:“没什么,只是将我心里原本有的一个猜测,又坐实了些。你出去吧,自会有人给你安排住处。明日处理完谭巢的事,本官自会放了你。” 杨萍儿惊喜道:“你真肯放过我?” 陈言又躺回床上,懒懒地道:“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但记着莫要再做这等为非作歹之事,否则下回再遇上,本官不会再留你性命。” 隔壁书房内,雪烟仍没睡着,躺在榻上蜷了成一团,低低地嘟囔:“我哪不如她了……竟然先选她……” 其实她倒不是真希望他能选自己。 只是先选杨萍儿这事,对她的自尊心造成了打击。 她自问无论哪方面,都胜过杨萍儿一筹,结果居然落选,那心理落差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隔壁忽然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她一愕,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轻轻掀开一线,只见杨萍儿已经换了一件普通的裙衫,走到外面甲板上。 魏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带着她朝舱口走去。 雪烟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大喜。 原来陈言并没有要她! 次日清晨,纳抚营的军士押着面色惨白的谭巢回来。 “完事了?”陈言正独自在小楼船的甲板上吃早点,随口问道。 “禀大人,卑职等已一一清点过,确保再无贼人存活。”一名军士恭敬答道。 谭巢脸上肌肉一个抽搐,回想那恐怖的情景,兀自心有余悸。 他绝非良善之徒。 但亲眼看到上千人横尸于地,仍不免心中战栗! 昨日陈言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彻底清剿水寨中的残余河盗。 水寨层层布置,从外面攻进去,就算能成功,也必会有落网之鱼。 但借谭巢的手,却可轻易办到。 谭巢以庆功为由,大摆宴席,然后在所有人的酒菜中,放入陈言交给他的毒药。 后半夜,所有吃过酒菜的河盗几乎无一幸免,尽数毒发身亡。 一些漏网之鱼,则由纳抚营的军士负责,一一清理。 事后,一把大火解决了整个水寨和尸骸。 从此,曾经的京江河盗再不存在。 “我已照你说的办,可以放了我吧?”谭巢回过神来,低声下气地道。 “放了你,好让你去找你藏在千竹坞的那些手下?”陈言意味深长地道。 陡听这话,谭巢浑身剧震,不能置信地看向他。 陈言脸色一沉:“莫要说本官不给你机会,若是你有半点隐瞒,本官即刻将你处决!” 谭巢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苦心隐藏的一切,竟早已被陈言探知,整个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他腿一软,坐倒在地,颓然道:“我……我服了!” 陈言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成了! “告诉本官,你到底是为谁训练那批水军?”他沉声道。 谭巢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吐出几个字。 “益王……唐莫!” 陈言长吁一口气。 终于,他那个萦绕于心的疑惑,有了答案。 半个时辰后,谭巢被押入舱底的牢屋关押起来。 这半个时辰里,陈言问出了想知道的一切,还反复确认所有细节,以保证谭巢并没有撒谎。 得到的结果,让他相当意外。 当初谭巢确实是受燕王的命令,设法控制京江漕运。 但当他到了这里后,却有个不速之客来见他。 益王唐莫的使者! 那人一见到谭巢,第一句话就是:“燕王难成大器,请谭爷弃暗投明,助我家益王殿下!” 那人是入夜后悄悄来的,当晚,谭巢和他秉烛夜谈了一整夜。 对方向他陈述了上百条燕王必败之因,并且将天下局势清晰且极具说服力地为他一一剖析,最终成功劝服谭巢,让他背叛了燕王,转投益王麾下。 并且还约定,让谭巢仍然留在京江,秘密训练一批精锐水军,等到三年之后,益王举事时,再起兵响应。 对方向他保证,只要他能截断京江三日,京城必破! 第284章 本官哪有那么肤浅 这个情报,印证了陈言此前的推测,更和冀州民变的时间点完全契合。 三年之后,冀州民变爆发。 若不是出了陈言这变数,朝廷根本无法应对民变,最终公孙城会成功挑起其余几州的民变,让朝廷大军疲于奔命,被牵制在北境。 那之后,益王便能举兵,杀女帝,复朝纲! 可惜的是,唐韵得陈言相助,迅速压下民变不说,还成功让公孙城再没法继续后面的煽动。 因此,这个计划失败了。 而为了保证不泄密,双方早就约定再不联络。 只等举事的那天,益王才会派人知会谭巢这边。 但不得不说,益王的计划确实厉害。 外,截断外援;内,以自己为内应。 再加上他的大军突袭,成功的机率不说百分百,至少也是九成九! 相比之下,燕王那种纯粹从外围举兵起事的做法,跟个原始人似的,毫无谋略,就知道莽,最后连个毫无根基的新帝都没斗过。 陈言躺在躺椅上,眯着眼望着天。 如今让他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个说客。 谭巢绝非容易被劝动的人。 但对方用一晚上的时间,就能让他彻底背叛燕王,那张嘴怕是比之纵横家,也不遑多让。 不过除了知道对方叫“张移”,再无半点信息。 就跟公孙城一样,这人此前毫无名气。 益王的布局,有点润物细无声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安排好了一切。 眼看日头渐高,陈言下令小楼船往湖东而去。 货船差不多也该赶到澄塘湖,是时候去会合他们了。 路上,陈言召来杨萍儿。 “你可以走了,我会找个地方把你放到岸上。” “但千万记着,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包括本官的所有事,你要烂在心里,一件也不能往外说。” “这里面有十两银子和几件换洗的衣物,供你路上花用。” 陈言说着指了指放在旁边的一个包裹。 杨萍儿却轻咬着唇皮,露出复杂神色,没有应声。 “怎么?你像不想走的样子?”陈言一脸警惕,“不会是想赖在我这天天蹭吃蹭喝蹭住吧?在本官手下,可没白养的人!” “你才想蹭呢!”杨萍儿哭笑不得,“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要如何处置谭巢?” “你不像是这么关心他的人。”陈言若有所思地道。 “我才不关心他!我只想建议你,趁早把他杀了,否则将来只要有机会,他定会反噬你。我太了解他了!”杨萍儿肃容道。 陈言这才明白过来。 这妞当然不是担心谭巢会反噬他。 而是担心将来若谭巢逃脱,会去对付她! 想到这,他不禁莞尔:“你好像对谭巢没什么感情的样子。” 杨萍儿绷着脸道:“我从不信任任何人。” 陈言撇撇嘴:“怎么听着又像是从小就有多少多少感情悲惨经历的样子,本官真是听太多了。” 杨萍儿脸蛋瞬间胀得通红,叫道:“你懂什么!你根本没有我那样的经历,不会明白我……” 陈言干脆地打断她的话:“本官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老拿自己悲惨经历来当宝贝的人!不妨告诉你一个残酷的现实,你那些破事,本官不感兴趣,也没人感兴趣!除了用来折磨自己和哭惨,没有任何用处!” 杨萍儿几乎气炸了肺,怒道:“你简直没人性!” “本官有没有人性,你尚不够评价的资格。” “这世上悲惨之人何其之多,你的悲惨不过是沧海一粟,根本没人会在意。” “试试答本官两个问题。” “第一,那些经历是否给你带来美好的回忆?” “第二,那些经历是否能让你过得更好?” “本官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全部是‘否’!” “只要你还抱着它们不放,你这辈子无论身在何处,身边是谁,都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想要过得更好,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忘了曾经,全力过好现在每一刻!” 陈言厉声说道,神情前所未有地严肃。 杨萍儿听得呆住了,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陈言放缓语气:“至于谭巢,你不必担心,他仍有用,但绝无再活着离开牢狱的机会。去吧!” 不多时,小楼船靠岸后,杨萍儿拿着包裹下了船,迅速远去。 雪烟走到陈言身边,道:“大人真要这样让她走么?我倒是觉得她可以留在身边。” 陈言奇道:“留着干嘛?” 雪烟颊上微红,说道:“大人昨夜不是挺喜欢和她下河嬉玩的么?说不定可以留她做你的贴身丫环。” 陈言失笑道:“这怎么可能!难不成你以为本官是那么肤浅的人,看她长得标致些就魂儿都没了?行了,差不多该去跟金大人会合了,本官的五千两银子,差不多也该收了!” …… 顺着澄塘湖东侧往北,出口处是澄塘渡口。 陈言在那等了半晌,才等到货船到来。 “陈县令,你可算让我等追上了!”曾宏无奈地道。 金则等人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 这些人实在拉不下脸来求陈言,商议半天,只有曾宏一个人脸皮厚点,决定由他来跟陈言商议。 “曾大人追下官何事?”陈言一脸惊奇。 “咳,陈县令,关于你抓的那两位,不知现在是否……”曾宏吞吞吐吐地道。 “仍在我船上,大人为何问他们?不是说这两个小贼和诸位大人无关吗?”陈言故意道。 第285章 雪烟生病了 “这,其实那两位确实是我水务司的同僚,他们其实只是因为好奇陈县令这船船,才上来一观。能否请陈县令高抬贵手,放他二人一马?”曾宏硬着头皮道。 “原来如此,可下官的银子,确实没了啊。”陈言露出无奈神色。 “这想必只是个巧合。不过此事终究是在他二人上船时发生,我和金大人等商议之后,决定由我等为陈县令补偿损失,你看如何?”曾宏说着,将众人凑出来的银票从袖兜里拿了出来,双手递了过去。 “这,不太好吧?”陈言心中冷笑,故作迟疑道。 “陈县令,咱们心照不宣就行,二位大人的事,还请你大人大量。”曾宏强行把银票塞进他手里,低声说道。 陈言展颜一笑,将银票收下:“好吧!此事看在曾大人的面子上就算了。” 曾宏心里暗骂,明明是拿银子买的人,结果这家伙搞得像是送了他一个大人情,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表面上他唯有连连应声:“那是自然!” 陈言这才让魏川将两人从舱房里带出来。 两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得以重见天日,竟喜极而泣。 曾宏松了口气,赶紧向陈言道了谢,将两人带回货船舱房内,给二人梳洗更衣,又拿来干粮饮水,好不容易才让两人缓和下来。 “二位,有没有收获?”金则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没有。我们刚上船,就被人给抓了!”其中一人哭丧着脸道。 “岂有此理!那岂不是白白花了五千两银子!”金则气得一掌拍在桌上。 其他人也同感窝火。 “这口气我怎咽得下去!” “对,得想个办法收拾他!” “不但要把银子拿回来,而且还要让他连县令也做不成!” 曾宏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泄着怒火,连忙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此事须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金则冷静下来,沉着脸道:“不错,目下最重要的还是天悬山之事。先暂时忍下,等到天悬山之事有了结果,若是不能成功,不用咱们动手,圣上也会治他的欺君之罪!” 曾宏点头:“大人言之有理。” 当下众人计议已定,不再跟陈言斗气,只在暗地里悄悄留意其动向。 陈言更不会理会他们,自己就呆在小楼船上,每日有雪烟陪着,好不悠哉。 船队继续缓缓北行,出了司隶,直奔冀州。 每日船队都会停靠补给,陈言便上岸买些吃食点心小玩意儿,邀请随船的凤翎卫上船小聚。 众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乐得免费吃喝,还偶有小礼物可拿,自然开心。 一来二去,关系日进。 金则等人看着小楼船上的热闹,陈言在莺声燕语中逍遥自在,无不嫉恨,却只能压在肚子里。 更可恶的是,陈言往往在用餐之时邀她们上船聚宴,金则等人只能在货船上啃干粮,更是让他们气急交加。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天后,船队过了横亘在大周中部的周王岭后,遭遇一场大雨,船队不得不在一处渡口停靠,等待大雨过去。 雪烟怕货物有失,冒雨在四艘货船上巡视检查。 虽然有打雨伞,但雨势太大,等她检查完之后,回到楼船上时,已浑身湿了大半。 陈言正悠闲地在书房里倚着小榻,透过窗户欣赏外面的雨景。 “大人,我回来了,现在就去给您做晚膳。” 雪烟见天色已晚,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而去。 “站住!回来。”陈言转头看到她身影,开口说道。 “大人还有吩咐?”雪烟连忙回转来。 陈言从榻上起身,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 衣衫大半都紧紧贴在她娇躯上,倒是挺动人。 “湿成这样你还做饭,不怕生病?”陈言皱眉道。 “我练过武,这点雨水哪会生病?”雪烟不以为然。 前两天在澄塘湖,她大半夜还下水潜泳,也不见有什么事。 “过了周王岭,这气候就不一样了。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换件干衣服,不然你要是病了,谁服侍本官?”陈言板着脸道。 “啊?这……”雪烟懵住了。 换衣服还好说,可是洗澡? 这里能洗澡的地方,只有陈言的卫浴间! 可是那屋子就在卧房边边上,万一他半途闯进去…… “还愣着干嘛,赶紧的!”陈言催促道,“你这一路上身上也没擦洗过,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洗洗,本官也能帮你搓搓背,嘿!” 雪烟听到“搓背”二字,羞得脸蛋绯红,赶紧道:“大人,我练武之人,身子强健,真的不用了!我先去做晚膳!” 说着,怕陈言再催她,低下头逃也似地去了厨房。 陈言不禁摇头。 这妞真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搓个背咋了?他又不是要把她全身都搓一遍,至于嘛! 半夜,陈言在一阵咳嗽声中醒了过来。 他起身走到隔壁书房,只见雪烟满脸红晕地在榻上蜷成一团,连着咳了好几声,停了一会儿,又咳起来。 陈言走到她身前,嘟着嘴唇在她额头挨了一下。 滚烫! “呀!大人你在干什么!”雪烟忽然惊醒,见他的大嘴贴在自己额头上,顿时大惊,慌忙推开他。 这些日子,虽说陈言没少占她便宜,可很少有主动的亲昵动作,更别说半夜三更跑她睡觉的地方来占她便宜了! 难不成,他终于兽性大发,要强行将她…… “本官在看你是否生病发热,你以为我在干什么?”陈言一脸错愕。 “哪有这样看的!”雪烟窘迫道。 “你懂什么,嘴唇是最敏锐的,我家乡的大夫给人看病,都是用嘴来感觉病人发烧的情况。”陈言一本正经地道。 “真的假的?嘴唇能比手更敏锐么?”雪烟将信将疑。 “这个要验证太简单了,你用手摸一下自己嘴唇,感觉一下是嘴唇感觉更强烈,还是手指感觉更强烈。”陈言抓着她的手,把她手指往她唇上轻碰。 “好像是真的!”雪烟动容道。 “我还能骗你?”陈言眼神像只大灰狼一样,“我老家有所谓‘五触法’,只要测完你五个地方的热度情况,便知你病得有多重。方才本官已试了你额头,下来就是太阳穴。来,乖乖别动,让我为你诊断一番。” 第286章 物理降温 要是别的人这么说,雪烟只会认为对方是想占自己便宜。 但陈言却不一样。 不是说他不占她便宜,而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再离谱的东西,也未必不靠谱。 就像叉车、小楼船、魔方等,这些东西她此前也从未见过,如果只是听到别人说起,她根本不会相信。 但事实上,他确实弄出了这些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微微颔首:“那,有劳陈大人啦。” 陈言心里暗笑,嘟着嘴在她太阳穴碰了一下。 比额头更烫! “下一步是脸颊。” 不等雪烟回应,他的嘴已触了上去。 雪烟一僵! 天哪! 额头和太阳穴还好,可脸颊上,岂不是被他亲了?! “下一步,是脖子。”陈言没等她回过神,抛下一句,慢慢朝她粉颈上探头而去。 雪烟一来生病,二来被他刚才一下碰得有些心慌意乱,竟忘了躲开,只觉颈上一痒,已被亲了个正着。 “呀!”雪烟一个激灵,羞赧得向后缩了缩。 “你这病可不轻啊!”陈言神色凝重地道,“五触之地,已有四个地方非常烫,若是最后一个地方也烫,那就麻烦了!” 雪烟本来已经开始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胡扯的,却被他这一句吸引了注意力,不禁紧张起来:“若是也烫呢?” 陈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淋了一场雨,哪有那么倒霉?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得帮你做完最后一处的确认。” 雪烟越听越紧张,忙道:“行,你来吧!最后一个地方要查哪里?” 陈言缓缓吐出一个字:“心。” 雪烟一愣,旋即双眸一下睁圆,失声道:“什么!” 陈言神色无比正经:“心乃人之命窍,自然最为重要,不容有失。来,让本官为你看看心窝有否发热……” 说到最后时,他嘟起嘴,朝着她心口凑去。 “不不不行!”雪烟羞得一下从小榻上翻了下来,双臂护住胸口,“你根本就是想……想……咳咳……” 陈言哈哈大笑,本想继续逗她,可看她站立时,脚步都有些飘浮,说没几句又开始咳嗽,心里微微一紧。 这妞烧得这么烫,恐怕病得不轻,实在是不宜再耽搁。 “这个时候估计也没地方找大夫了。”陈言沉吟片刻,说道,“雪烟姑娘,本官可能要真的对你无礼了。” “啊?你想做什……咳咳……”雪烟没说半句又咳起来,眼前一暗,软软倒下。 陈言连忙把她扶住,直接一个公主抱,将她打横抱起。 “你别乱……乱来……咳咳……”雪烟想要挣扎,但身子虚弱,根本挣不动。 陈言直接把她抱到了卫浴间,让她靠坐在墙边,自己拧开浴缸的水龙头。 傍晚烧的热水,这时还是温热的,他试了试水温,转身道:“这温度还行,赶紧把衣衫脱了,洗一下。” 雪烟死命抱住身子,惊道:“我都病了,你还……还想占我便宜!咳咳……你还是不是人!” 平时她性子娴静,加上有求于他,绝不会这么对他说话,但这会儿烧得脑子犯糊,说话也控制不住了。 陈言火了:“谁想占你便宜了!你烧得太高,得物理降温!” 雪烟听懵了:“什……什么理降温?” 陈言懒得跟她废话,见她一副绝不肯脱衣服的样子,干脆直接把她整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浴缸。 “冷……”雪烟一个激灵,感觉一股凉意透心而入。 “这水是热的,你还能觉得冷,可见你现在发烧有多严重。” “要是处理不当,烧坏了身子,以后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当然前提是你能扛得过这病,若是没扛过,直接死了也不是没可能。” 陈言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一边将水浇到她身上,还替她搓手心脚心和腋下等处,帮她散热。 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大周医疗水平低下,高烧死人的案例也不是一个两个。 当初他刚到青山县上任时,就亲眼看到有人因为伤风发烧而殒命。 雪烟本已烧得有些迷迷糊糊,但这时却感觉到稍稍舒服了些。 原本她还担心陈言是想借机占她便宜,可他忙了半晌,那双平时对她简直无恶不作的手,居然破天荒地完全没有碰她身上任何羞人之处。 “你竟然没趁机占我便宜……”雪烟不由自主地道。 这跟那个老是找机会揩她油的陈言,简直是两个人! “本官正人君子,岂能趁人之危?”陈言一边忙一边随口道。 “你还正人君子?天底下哪有老是占女儿家便宜的正人君子!”雪烟有气无力地道。 “这说明你对这四个字理解有误,正人君子是指行事光明磊落之人。” “本官占你便宜,一向是在你清醒明白的情况下占的,这叫光明。” “占你便宜,却并不掩饰做过的事,也从来不觉得羞愧,这叫磊落。” “所以说,本官正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自然便是正人君子。” 陈言理直气壮地说道,手上一直没停。 雪烟无语了。 这种解释,也就他想得出来! 半晌,陈言感觉她高热仍没退下去,不由皱眉。 “不行,你这烧得太厉害了!在这等着,坐好,别把自己淹死了!” 他抛下一句,回身去了卧房。 不多时,他又折转回来,手里拎着个小箱子。 这是他的急救药箱,出远门光备好衣食住行不够,对各种可能发生的生病受伤情况,他也备了不少东西。 他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针囊,抽出一根银针,简单点火消毒后,拿起她手指,轻轻扎了下去。 烧得头晕脑胀的雪烟连叫痛的力气都没了,满心疑惑。 他在干什么? 这念头也没能维持多久,她渐渐意识沉了下去,昏昏沉沉中,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唱歌,只不过听不清唱的是什么,而且唱的东西也很奇怪。 听着,有点像鬼嚎似的。 一个念头忽然涌起。 莫非……自己死了,到了黄泉,听到了小鬼嚎叫? 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来。 那鬼嚎一样的歌声一下停了,喜道:“你醒了!” 雪烟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转头看去,只见陈言喜笑颜开地看着自己。 第287章 大周没有经络学 “我……睡着了?”她茫然道。 “差不多,烧晕了。”陈言摸摸她额头,“现在好多了。” “我记得,你好像拿针扎我来着?”她吃力地道。 陈言叹了口气。 “没办法,你烧太厉害了。” “好在放血退烧有效果。好久没给人扎过针了,好在没有认错商阳穴、少商穴、少泽穴它们的穴位位置。” “不过,还要多亏牛黄丸,不然你这会儿怕是又要烧起来。” 雪烟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一连串东西,更是懵愕。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她愣愣地道:“什么是……穴位?” 陈言一拍额头:“啊,差点忘了,大周还没有经络学。” 雪烟更懵了:“这又是何物?” 陈言暗忖给你讲清楚,怕是天悬山都到了! “以后有空再说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他前世读书时酷爱看武侠小说,疯狂痴迷点穴,还专门买了不少和经络穴位有关的书籍,天天翻看,渐渐熟记在心。 后来到了大周,苦于生病受伤没有现代化的医疗技术可用,只好全力去想其它办法来完善青山县的医疗水平。 然后就想起了中医针灸,遂以之尝试,屡生奇效。 不过自从他将这教给青山县一些大夫郎中后,自己就很少再动针,有些生疏了。 雪烟正要再说话,忽然发觉不对劲,转头一看,只见自己竟是躺在陈言的睡床上! 她分明记得,最后她是在浴缸里,怎会…… 想到这里,她突然一震,朝自己身上一看。 她身上赫然穿着一件睡裙! 难道是她昏睡的时候,陈言把她衣衫脱了,给她擦干,然后又给她换上睡裙?! 老天! 若是这样,那他岂非…… 不不不! 他说过,他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想必是叫了凤翎卫的姐妹,替她换上的。 想到这里,她稍稍安心,试探道:“我的衣衫呢?”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在浴缸里,明儿再清理不迟。” 雪烟强笑道:“不知道是哪位姐妹替我换的衣服,我好明日谢谢她。” 陈言指指自己:“你谢我就行。” 雪烟瞬间僵住! “是……是你替我……换的?!” “对啊,这大半夜的,外面还在下大雨,我不可能那么禽兽,跑去把人家睡得好好的姑娘叫过来吧。”陈言理所当然地道。 雪烟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半夜把人叫过来,那算是禽兽,那他把她剥光了换衣服,岂非比禽兽还禽兽?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明。 外面雨声已弱,雪烟感觉体虚神乏,转头看看周围,突然一愣。 陈言正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往下低。 低了一截,他突然惊醒过来,连忙在自己脸上啪啪地拍了几下:“不行不行,我不能睡,还得换退烧贴。” 其实之前陈言不是没想过用退烧贴,奈何带的不多,雪烟又烧的厉害,无奈之下才只能物理降温。 而雪烟看到这一幕,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湿了起来。 想不到,他竟通宵不眠照顾自己! 那自己就装睡一会吧! 想着,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咦,你醒了?”陈言忽然说了一句。 “我……我没醒。”雪烟吓了一跳,不晓得他是如何发现自己醒来的,下意识来了一句。 “那就是说梦话了?”陈言乐了,故意道,“梦乃心之所虑,看来是你心口出了问题,本官替你好好看看。” 雪烟更是大惊,慌忙抬手护着前面,脸蛋又红了起来,眼睛却闭得更紧了。 陈言起身走近,笑道:“还装呢!算了,你继续装,我先把退烧贴给你换了。”伸手从她额头上揭下来一条约三寸宽、七寸长的薄片。 雪烟眼睛微睁一眼,见那薄片甚是稀奇,奇道:“那是何物?” 陈言将薄片放到一旁,从药箱里又拿出一条来,小心翼翼地贴到她额头上:“这是本官独家秘方的退烧贴,里面有龙脑香、薄荷等物,一片能维持半个时辰左右,可以有效帮你散热。你昨晚有点高烧反复,我用这个帮你压一压。” 雪烟听得似懂非懂,唯一可肯定的是,这又是他想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她心里一阵阵暖流流过,轻轻地道:“原来你也会对人好。” 陈言连个犹豫都不带,干脆地道:“不对你好怎么行!你要病倒了,回头谁服侍本官?” 雪烟心里刚起来的暖意瞬间消失无踪。 这家伙! “对了,还有几个地方的退烧贴要换一下,要不你还是先假装睡一下?”陈言忽然迟疑道。 “为什么?”雪烟愕然道。 “咳,我怕你尴尬。”陈言轻咳一声。 “尴尬?你贴在我身上哪里了?”雪烟心里一紧,脱口道。 “这嘛,凡是容易发热的地方,全都贴了。比如腋下,脚心,后腰,双腿内侧,”陈言扳着手指数,“还有心窝,下腹……” “什么!”雪烟大惊,霍然坐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 他竟然不只是给自己换了衣衫,还在自己那,那些羞羞的所在贴东西?! 陈言憋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憋住,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这妞也太好逗了! 而这时雪烟已经把身上摸了一遍,发觉那些地方根本没贴东西,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他又在逗自己。 “陈大人!”她娇嗔道。 “哈哈哈!你精神这么好,本官就放心了。好好躺着,我熬了菜粥,差不多该好了。”陈言笑着起身,去了厨房。 看着他背影,雪烟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多亏这一吓,出了一身冷汗,身上的残热似乎都散了出去,精神好了很多。 这个陈言,总让她难以捉摸。 觉得他坏时,他却彻底不眠照顾她。 觉得他好时,他却总爱说些让人对他好感大减的话。 咕咕咕…… 肚子忽然响了起来。 雪烟微微脸红,摸了摸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肚子特别饿。 想到有粥喝,她不禁心里又是一暖。 不管他说什么,至少做的都是对她好的事,还会给她熬粥。 片刻后,陈言端着一碗菜粥进来。 雪烟连忙伸出手去。 却僵在半空。 只见陈言坐回椅子上,拿着汤匙,一口一口香喷喷地自己吃了起来。 “这粥……”她脱口道。 “噢,本官熬夜有点饿,就给自己熬了一锅。你再睡会儿吧,我吃完再给你看看有没有退烧。”陈言一边吃,一边很自然地说道。 第288章 如果是大人的话 雪烟翻着美眸,无语的看着他。 陈言再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凑到她面前,拿汤匙舀了一勺,送到她嘴前。 雪烟这才明白他又是在逗自己,心里暗暖,张口吃了下去。 刚吃完,她突然一愣。 不对啊! 这不是他刚刚才吃了好几口的汤匙吗?自己岂不是跟他共用了一根! 不过见陈言像是不在意的样子,她觉得提出来反而有些奇怪,只得红着脸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一锅菜粥,被她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 “谢谢大人。”她有点不好意思。 “你服侍我的时候,我何曾跟你这般客气?早点好,再还回来就是。”陈言笑着道。 雪烟咬唇不语。 平时陈言懒得拿个点心都让她帮忙,想不到她生病后,他竟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正想着,陈言从厨房回来,笑道:“该吃药的时间了!” 不多时,服了药丸,喝了一大碗苦不堪言的药水,雪烟见陈言面有疲色,道:“大人,你要不先睡一会儿?” 陈言打了个呵欠:“本官不困,你倒是得好好睡一睡,歇着吧!外面雨也小了,我去叫船队继续赶路。” 雪烟急了,一把拉住他:“你眼圈都黑了还说不困?” 陈言笑了笑,把手抽了回去,道:“那我待会儿就睡,你先休息。” 说着,他转身出了卧房。 跟手下人交代一番后,船队重新启行。 当陈言回到卧房内,见雪烟已沉沉睡去,替她盖好被子,自己转身上了旁边的小榻,两眼一合,登时睡了个人事不知。 等到再醒来时,外面天都黑了,肚子咕咕乱叫。 他打了个哈欠刚起身,就见雪烟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大人,开饭了。” 雪烟气色红润的说着,美眸中带着些许意外。 这家伙,平时经常占她便宜,可昨夜竟然连床都没上,真是让人越发的看不透了。 陈言倒是没注意雪烟的目光,他笑着点点头,起身吃饭。 晚饭吃完,收拾妥当后,雪烟红着脸道:“我想擦擦身子。” 昨晚到现在,她出了好几身汗,高热才基本退下去,现在只有微微发热。身上自然又粘又稠,很不舒服。 陈言摇了摇头:“这不行,你手指上的针孔还没完全好,不能泡水,否则引起发炎,就不好办了。” 雪烟垂首道:“不是……有你吗?” 陈言不禁心中一荡, 想想给她擦身子,那画面,真是…… 下一刻,陈言端了盆子进来,拿毛巾拧到八成干,道:“来吧!” 雪烟红着脸点点头,闭上双眼,双手死死抓着床边。 陈言爬到床上,连手带毛巾一起从她睡裙领口处塞了进去,在她背上擦洗起来。 雪烟紧张得呼吸都屏止了,感觉他的手无比温柔。 虽说这些日子被他占了不少便宜,但像这样直接伸到她衣内,实属少见。 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被异性这样把手伸进来! 擦完后背,陈言重新拧了毛巾,站在她身前,本来该擦前面了,但他犹豫了一下,却蹲在她身前,还是先擦腿吧…… 雪烟娇躯一颤,长腿紧绷,俏脸一下涨的绯红。 感受到那长腿的丝滑,陈言手上一抖,下意识的捏了一把,惹得雪烟娇呼一声,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 陈言一阵尴尬,连忙收手,继续擦拭了起来。 好不容易擦完,陈言又犹豫了片刻,道:“就这样吧,前面的就算了?” 刚刚这丫头可是紧张的很,这要是擦前面,恐怕她无法接受。 想着陈言就要走,可这时袖子却是一紧,他转头一看,雪烟垂着螓首,声若蚊蚋地道:“前面……还没擦呢。” 陈言一个激灵,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 “如果是大人的话,我……”看着陈言的表情,雪烟羞得像又发烧了似的,从脸蛋到粉颈一片红润,死死垂着螓首,“我不介意的……” 卧槽! 这妞这话,莫不是有心以身相许? 陈言忍不住的在心里惊呼。 雪烟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妥当,忙道:“前面又粘又臭,太不舒服了,不擦洗干净,我怕睡不着。” 陈言听得哭笑不得。 听着咋这么像掩耳盗铃? “那我可开始了。”陈言稍一考虑,拧了毛巾便动作起来。 “噢!”雪烟一个激灵,清楚感觉到他的手滑过,身子更是紧崩,死死抓着睡裙,颤抖起来。 屋子里无比安静,连心跳声都听得到。 过了一会儿,陈言才算把她肋腹之间擦干净,意犹未尽地把手抽了出来。 “差不多了,你休息吧。”他见她颊赤如染,唯有假装刚才并没有碰到什么敏感之地,下床去端盆。 “还……还没擦完吧?”雪烟却忽然迸出一句微弱的声音。 陈言一愣,转头看她。 她身上能擦的地方基本都擦了,难不成…… 想着,陈言目光落像那嫩白长腿的根处。 看着陈言的目光,雪烟连忙道:“不,那里不用了!”纵然她下定了决心,但终究那地方牵涉到女儿家最羞人处,她哪能同意? 陈言不禁愕然:“不是那里,难不成是……” 说着,目光上移,落向她身前那傲人所在。 刚才擦洗他只擦了她腹肋之地,虽然蹭过了她傲人的所在,但却把那里放过了。 雪烟别过头,耳语般道:“那里……可以……” 陈言浑身血液一下沸腾,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不是吧?! 她竟然允许他这么正大光明地…… 但随即,他脸色一沉。 “你不会是觉得本官照顾了你,所以想给我回报、让我占些便宜吧?”陈言沉声道。 “这……”雪烟一时懵了,吃惊地看向他。 她确实是那想法! 她再三思量,自己确实没什么可回报他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个。 因此她才赧颜请他帮忙擦洗。 可没想到,陈言此刻竟然一脸不悦之色! 见她被问住,陈言正了正脸色。 “本官一向是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从没想过索要回报。” “可是你,竟然用这种方式回报我!” “不仅侮辱了本官的人格,更侮辱了本官的善心!” “但是,我喜欢!” “来,让本官好好替你洗洗,外带推拿推拿,嘿!” 说到一半,脸上已然压不下邪恶的表情,迫不及待地上床到了她身后。 雪烟听到前一半,正自心中惭愧。 确实,自己这种做法,委实不妥! 简直是把人家的好心,当成了利益交换,对不起他的一片善意! 哪知道听到后面,这家伙居然话锋一变,她还没反应过来,陈言的手已然伸进了她的衣内。 “噢!大人……” 雪烟不由娇躯一软,软靠进他怀里,羞赧无限。 卧房内,一时春色无边。 午夜,陈言睁开眼来,只见雪烟仍睡得酣熟。 而自己那双手,居然还放在她衣内! 他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抽出来,想离开床铺。 哪知道雪烟眼虽然仍闭着,手却一把拉住他:“大人你不用下去的,这床这么大,你也可以睡在这。” 第289章 席梦斯听过吗? “咳,你还需要休息,睡这就行。我白天睡差不多了,现在一点不困。”陈言一边说一边想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却被她攥得紧紧的,没能抽动。 “莫非,大人是觉得雪烟不好,所以不愿与我同……同寝?”雪烟下意识道。 他刚才明明一副沉醉模样,为何这时假正经起来? “不不不!你想多了!”陈言苦着脸叹了口气,“你不明白,不是你不好,相反正是因为你太好了,本官怕把持不住啊!” 雪烟一愣,随即脸颊酡红的松开了手。 陈言赶紧下了床,道:“你好好睡吧,我到隔壁书房,有事唤我。” 吃点豆腐揩点油,其乐无穷。 可人家终究是未嫁之身,若无婚嫁之约,万一真发生了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对她不公平。 尤其是现在卿儿不在身边,他这没地方发泄,真怕一个把持不住,铸下恶果。 “若我愿意呢?”雪烟突然叫道。 陈言一下停住。 半晌,他头也不回地道:“你若从了我,便绝不能再听你东家的话,这一点你办得到?” 雪烟娇躯剧震! 陈言有太多值得她去亲近的东西,要她背叛圣上,绝不可能! 忽然间,她终于明白为何陈言态度忽近忽远。 除了不想趁人之危外,他更早就看清两人立场,晓得她绝不可能背离唐韵。 因此,他才不想为一己私欲,让她陷入两难困境。 陈言再不说话,去了书房,顺手轻轻带上门。 门刚关上,窗外忽然传来纳抚营军士独有的敲击声。 “进来。”陈言淡淡地道。 窗户从外面掀开,魏川灵活地翻了进来。 “大人,消息已经送回青山,主簿大人接到消息,已带人赶往谭巢那批水师藏身之处。”魏川禀报道。 “有他处理,自当妥当。行了,你去吧。”陈言摆摆手。 “是!”魏川转身一溜烟从窗户翻了出来,顺手将窗户关上。 陈言长吁一口气。 谭巢那批水师,听说人数有四千之众。 这些年,他当河盗劫掠来的钱财,全部投在那上面,估计不会太差劲。 而且有他先挑选过一次,那批人的质素应该也会在寻常人之上。 这些人,自然不能浪费。 直接解散,那就亏了。 但他更不可能将这批人上缴朝廷,利人不利己的事,他哪会去干?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一起收编。 不过那些水师绝不可能随便屈从,必然要费些功夫。 还好,他手下有适合干这事的人。 什么分化、拉拢、管理……再没人比他青山县的主簿袁洛更适合了。 毕竟,袁洛是得了他陈某人真传! 此事搞定,谭巢的事便告一段落。 至于如何处理谭巢,陈言心中有个大概的想法,暂时先关押起来,日后当有大用。 次日起来,雪烟的精神已大致恢复正常。 毕竟是练武之人,身体确实比寻常人要强不少。 换了是他陈言生这么重的病,不躺个十天半月哪好得周全? 她像忘了昨晚的事一样,一如平常来服侍陈言。 她不提那事,陈言自然也不会提,免得她尴尬。 船队继续北行,气候渐冷。 青山县这时候温暖得能穿单衫,但此刻却冷得人穿两层单衫都起鸡皮疙瘩。 好在陈言早有准备,更衣房内从夏衫到冬衣全都齐备,直接换上。 晚上睡觉时,雪烟因为自觉痊愈,便又把床让回给陈言,自己照旧到书房睡觉。 结果这一睡,几乎整夜没睡着! 翻来覆去,感觉小榻就像下面放了钉子一样,怎也睡不踏实。 雪烟大感奇怪,下了榻,摸了摸榻上的垫子。 小榻本身是木头和竹子制成的,上面铺了锦垫。 平时睡着,其实还是挺舒服,但不知道为何,今夜睡起来特别硌人。 早上起来,陈言见她带着黑眼圈,奇道:“昨晚没睡好?” 雪烟疑惑地昨晚睡觉的事说了一遍, 陈言听完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哈哈一笑,转身猛地往自己大床上一躺。 蓬地一声,他居然被弹起来少许。 “这床是什么做的,竟能把人弹起来?”雪烟惊奇地道。 她不只一次在这床上睡觉,但从未注意到这床的弹性竟这么好。 “床不是重点,玄机是在这床垫上。”陈言拍拍床垫,“你来试试。” 雪烟哪会像他那么直接摔上去,小心地爬上床,只觉有一种特别奇异的下陷感。 “这床垫名唤席梦斯,是本官独家特制的弹簧床垫。”陈言在档上伸了个懒腰,“主打就是一个睡觉舒适。” “弹簧床垫又是何物?”雪烟诧异道。 这两天她生了病,不如平时敏锐,现在才发现这种触感竟是如此舒适,难怪换床之后,会觉得硌人。 就像没吃过山珍海味,天天清茶淡饭也就过了。 可一旦吃过,再吃清茶淡饭就会味同嚼蜡。 “说简单点,人睡觉的时候,身体的每个部分因为凹凸不平,如果一直睡木板床,哪怕是有棉絮垫着,也会疲累和不适。” “但弹簧床垫不同,你睡在上面,身体每个部分对床垫产生的压力不同,下陷的程度也不同。” “自然床垫对你的反弹力也不同,实现符合人体工学的睡觉效果。” 陈言侃侃而谈,反正床垫本身的原理并不复杂,真正重要的还是制作工艺,因此也没必要瞒她。 一般家里铺床时,大多用的是棉絮。 没钱的少铺点,很多铺的是几十年的旧絮,自然柔软程度有限。 就算是有钱人家,铺得多一点,虽然能提升一些舒适度,可仍然还是相当有限。睡的时间稍长,舒适度就会直线下降。 但弹簧床垫不同。 总体约六寸厚的垫子,外面用布料包裹,里面分为三层。 最下面是一层硬板底子,是弹簧的底盘。 中间则是由弹簧缠绕而成的支撑层,弹簧数量非常多,撑起了上方一层约一寸厚的棉垫。 这些组合在一起,人睡上去后感觉几乎不到任何硬度,非常舒服。 雪烟听着他的说明,抚摸着床垫,心中涌起滔天大浪。 陈言那些强大的设计,固然令人惊叹,但用途有限,只有在特定场合,能发挥作用。 譬如所谓的“秘密武器”,只有在穿山开路的时候有用。 但这种生活中使用的小玩意儿,才是关系到民生、且可以普遍长期使用的真正好东西! 第290章 骂你算轻的 虽然陈言的初衷可能只是想让自己过得舒服点,但这些东西一旦普及,对百姓的生活质量将是巨大的提升。 不过可惜的是,这船上只有这么一床。 她也只好忍一忍,重新适应书房那榻了! 数日后,船队终于进入冀州地界,到了天悬山南域。 陈言站在船头,望着前面那连绵的山峰,不禁咋舌。 和青山县那边的山峰不同,天悬山脉的山峰座座都是直耸入云。 这条山脉彻底将雍州和冀州东西向隔断,仙女江从山脉的雍州侧由北向南流下,直到冀州南边境外的这里,才折向向东,流向大海。 “大人,从这里开始,便不能再坐船了。” “前面不远,就是冀远城,是冀州南境上的一座小城。” “按计划咱们的船会在那里停靠,然后卸货转陆路。” “我们东家已经让人在这里备齐了一切,在冀远城休息一日,便继续走陆路北上,大概三日能到冀州北边的樊城。” “再从那里入山,山路马车难行,只能改以马、骡驮行。” “大概两日,便能到大人所说的第一个施工点。” “冀州府尹大人已经着府丞顾威顾大人在冀远城等候,负责协助咱们。” “按照此前的安排,东家已经雇了六百名雇工,也在那里等候。” 雪烟走到陈言身边,将早就安排好的行程一一说明。 陈言半点都不想转陆路,不过事情总归要解决,唯有道:“那就照计划行事吧。” 雪烟见他神情,晓得喜欢享受的他肯定不乐意。 转了陆路,船只就不能继续待着,只能停靠在冀远的渡口处。 到时候生活上就很难保证在船上那种质量。 但没办法,唯有尽快将事情完成。 停靠到渡口后,码头上已经有人在等着。 带头一人正是冀州府丞顾威。 船队停泊好后,金则等人从货船上下来。 金则等人和顾威并不认识,不过看众人所穿服色,已大略猜出顾威身份。 他带着曾宏等人缓步上前,便要开口。 哪知道顾威连看也不看他半眼,直接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还对身后的几个随吏低声道:“侍郎大人当是在那船上,快速我前往迎接!” 身后众吏忙应着声,跟他快步走到小楼船旁边。 留下金则等人面面相觑,他连忙叫道:“顾大人!本官正是冬官侍郎金则!” 顾威和随吏顿时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了看金则,忽然冷笑起来:“呵呵,这老头也不知死活,可知冒充朝廷大员乃是重罪!竟敢在此冒充金大人!” 金则没想到他区区一个府丞,竟敢骂自己,不由大怒:“你胡说什么,老夫本就是冬官侍郎!” 顾威和随吏对视一眼,无不哈哈大笑。 “这老者未免可笑!他若是侍郎大人,怎可能是从那船上出来?” “对啊,还敢冒充金大人,我看他不过就是货船上的纤夫罢?” “他这年纪身板,能拉得动纤?怕是得把自己腰累折了!” “行了,莫跟这失心疯的老头废话,速速迎接金大人!” 金则看着顾威等人不再理会自己,往小楼船而去,不禁脸上一阵阵抽搐。 他素以清廉自居,因此外出穿着,求俭求素,甚至还打有补丁。 曾宏等人无不大怒,这趟因为出远门,众人均未穿着官服,不想曾被人如此小视! 众人正欲追过去理论,却听小楼船上传来军士的嚷叫声:“大人出来了!” 船楼的门打开,陈言带着雪烟悠然而出。 顾威定睛一看,嚯,好家伙,坐的是独立楼船,身边还带着服侍的丫环,而且那丫环俏丽难言! 这等架势,方是侍郎大人的威仪嘛!哪像刚才那个老头,衣着破烂! 他连忙亲自动手,帮忙把跳板搭好,理了理衣衫袍袖,恭敬肃立。 “下官顾威,奉府尹大人之令,拜见大人!大人一路辛苦了!” 顾威连忙低下头,行了个大礼,诚惶诚恐地高声叫道。 陈言笑呵呵从船上下来,道:“不辛苦,这一路本官还是挺舒坦的。” 一旁雪烟大感惊讶,不明白为何这位府丞大人如此敬重陈言。 素来只知下官恭奉上官,上官如此恭奉下官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众人纷纷向陈言礼毕,顾威点头哈腰地道:“想不到大人如此年少,真是少年有为!下官已在城中备好接风宴,请大人务必赏光!” 陈言眉头微微一锁。 “顾大人,不知备的是何宴?”他缓缓道。 “禀大人,小地方自然不如京城,不过是些冀州特色的牛羊肉菜,还有冀州名酿‘留仙酿’,以及我冀州最最有名的‘龙凤呈祥’。”顾威赶紧说道,心里暗奇。 还是头一回见着有人在没入席前,就问摆了什么的,看来这位金大人有些挑剔。 一旁雪烟听得秀眉微蹙。 冀州灾情严重,民变方息,他竟然还摆宴? 不过终究是好心,也不好说什…… 她这念头还没闪过,陈言突然脸色一沉,冷冷道:“顾大人,你这官,怕是当得不甚合适罢?” 顾威和众人一愣,前者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大人此话何意?莫非是下官所备之合您的胃口?若是大人有何欲食之物,请尽管说来,下官必尽力张罗。” 陈方双眉一扬:“冀州连年旱灾,兼如今民变方息,百姓苦不堪言!可你竟然如此铺张浪费,还办甚接风宴!顾大人,你心中百姓何在,我大周天下又何在!身为朝廷官员,理当为国尽心,为民尽力。可本官看来,你好似对国对民,均无心力,这府丞的位子,你焉能坐得心安!” 他越说越是疾言厉色,说到最后几乎是指着对方鼻子大骂。 顾威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巴结逢迎,竟会落得这么个结果,惊道:“大人,下官也是为大人接风才……” 陈言喝道:“骂你算轻的!本官若是你,早就自己挂印去了!现在本官算是明白,为何冀州旱情如此严重,却一直得不到缓解。朝廷拨下来赈灾的银两,怕是全进了你的腰包了吧?” 第291章 雇银全给贪了! 一旁,雪烟懵了! 陈言此前就算是对金则等人,也是先礼后兵,对方各种挑事,他才跟对方翻脸。 可没想到,面对顾威,他竟会如此生气! 感觉像是顾威触碰到了他一些特别不能容忍的事。 顾威吓坏了,慌忙跪地:“绝无此事!大人明鉴,下官一向为官清廉,正如大人一般,岂会做那违心的勾当,贪赈灾的银两?” 后面众人也慌忙赶紧纷纷跪下,无不惶恐。 不远处,金则等人全程观看,无不瞠然。 陈言这反应,简直完美模仿金则! 金则一向以清廉为名,自然对这种事特别厌恶。 可问题是,他是陈言,不是金则啊! 陈言哼了一声,道:“你知道该如何办吧?” 顾威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惶然道:“是,下官立刻撤了宴席!不,立刻让人将宴席分派给百姓!” 陈言怒容顿时消失,欣然道:“这就对了!来,咱们赶紧去迎接金大人,他想必等得不耐烦了。” 顾威忙道:“是是,咦?大人您刚才说……”却是答应完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愕然抬头看向陈言。 陈言若无其事地指了指不远处的金则等人:“你没瞧见金大人嘛?他早就上岸了。” 顾威等人转头一看,瞬间石化! 码头上,一时寂静若死。 一阵河风拂过,刮起一阵阵震惊和尴尬。 良久,顾威才转回头来,不敢置信地道:“你……你不是金大人?” 陈言挺了挺胸:“下官青山县令陈言。” 旁边雪烟哭笑不得。 她这辈子第一次听人说“下官”二字,说得这么昂然! 看着顾威等人跪在地上,一股古怪的感觉涌起。 不说顾威,只是他身后的随吏,怕是最低官品都不会低于六品。 结果居然给一个区区七品县令当众下跪! “什么!你不是金大人,为何让我等下跪!”顾威惊道。 “大人这话说得未免有些过分,我何曾让诸位下跪?这不是你几位自己跪的嘛。”陈言摊手道。 众人如梦方醒,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尽官服上的泥土。 “岂有此理!那你还敢叱骂本官!”顾威怒道。 “大人言重了,我只是将金大人会说的话,转述了一遍。”陈言笑眯眯地道。 顾威气得要死,可目下更重要的是,他刚才还耻笑金则,心里不禁七上八下,只能尴尬地瞪了陈言一眼,转身快步跑到金则等人面前。 “下官有眼无珠,未识侍郎大人真容,请大人恕罪!”他惶恐道。 “连本官也能认错,顾大人这眼力,还真是罕见。”金则冷冷道。 “是是,是下官眼瞎。”顾威苦着脸道。 他哪里想得到,一个七品县令居然独自乘坐一艘楼船,还带着服侍的丫环,而堂堂从一品的大员,居然窝在货船舱房那种又臭又闷的地方? “算了,正事要紧,先卸货。”金则绷着脸道。 “是!”顾威连忙应声,立刻吩咐身后的人,去召集劳工准备卸货。 上百名面黄饥瘦的劳工纷纷上前,等船只跳板搭好后,便要上去准备卸货。 “慢着!他们不行!”陈言却一声大喝,指挥军士上前将众劳工拦住。 “陈县令,你这什么意思?”顾威不悦道。 “这些货物必须小心抬放,这些劳工看样子就跟上顿饭没吃饱似的,万一有了磕碰甚至掉落,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换人!”陈言坚决地道。 这地方跟青山县的港口没法比,但至少要找些强壮的劳工,方能保证火药的安全。 “我们冀州只有这样的劳工!”顾威哪可能听他的,也强硬地道。 “那就不卸货了!什么时候你找来合适的人,咱们再搬不迟。”陈言翻了翻白眼。 “你!哼,本官不和你一个小小县令说话。”顾威气呼呼地转身去找金则,“金大人,这个县令太过分了,竟还挑三拣……” “一切依他所言。”金则直接打断他的话。 “啊?这……”顾威傻眼了。 殊不知金则早就做好了打算,要收拾陈言,现下肯定不行,须得再等等。 这工程事关重大,圣上又有旨一切都要和陈言商议,甚至听他的建议。 只有等将来证明这打穿天悬山的法子行不通,才好动手收拾他! 而在那之前,便暂且忍耐。 顾威没辙,只得让人将劳工遣走。 陈言心中一动,拉住其中一人,问道:“这位老哥,请问府衙雇你来这搬货,雇银几何?” 那劳工约在四十来岁年纪,但骨瘦如柴,面容憔悴,透着饥色。 听到这话,他不由一愣,嗫嚅道:“大人,这差事还有雇银?小人听说的是,一日管两顿饱饭。” 这下不只是陈言,连一旁的雪烟也一下反应过来,不禁秀眉微蹙。 这次的事,朝廷早就拨下银两,所有涉及的方方面面,其花费都计算在内。 包括雇佣劳工,不只是卸货而已,日后运送、入山、挖石、通沟等,除了拨调出来的府军,还需要劳工长期跟着。 每名劳工每日包吃,此外还有雇银二十文钱。 按千名劳工来算,每日便是二十两银子。 而这事估计要花费至少一年时间,那合算下来,便超过七千两银子! 可现在顾威雇佣他们,竟然只管两餐而已。 不用问,那银子必是落进了他和其它官吏的腰包! “百姓如此饥苦,竟还中饱私囊,该杀!” 雪烟正自暗恼,忽然听到陈言来了一句,不禁愕然看向他。 只见陈言一改嘻笑之态,眼中竟现出凌厉杀意! 雪烟一颤。 哪怕是在澄塘湖,一战灭了上千河盗,陈言眼中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杀机! 那名劳工见他动怒,心中害怕,赶紧去了。 陈言深吸一口气,压下怒容,转头对雪烟道:“让所有人撤去跳板,未得我准许前,就算是金大人开口,也不可让他们搬走哪怕一件!” 雪烟忙道:“是!” 迟疑了一下,她又道:“大人,可货物不能在此久耽,该如何是好?” 这趟来冀州,因为各种原因,行程已经超出原本的预计,走了十来日。 再耽搁下去,后面的工期更要延误。 陈言冷静地道:“不必担心,最晚明日,本官便会找到合适的人选,届时再卸货上路不迟。” 第292章 这六百人我来雇 另一边,顾威对金则低声下气地道:“大人,此次事关重大,耽搁不得,那位陈县令这般延误朝廷的差事,怕是不太妥当吧?” 金则冷眼看他:“那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顾威忙道:“自然该由大人决断。不过,下官觉得,此人如此张狂,竟自己坐楼船,却让大人屈就货舱,心无尊卑之仪。以他为助,不知还有多少无礼之举!不如将他暂时调离,下官另外为大人寻找得力助手,大人觉得如何?” 这个陈言太可恶了,上来先害他出丑,又挑他的刺。这才刚见面而已,日后若是长期相处,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若是能调走,对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 不过顾威也清楚,这事自己管不了,毕竟陈言是金则带来的人,所以想了个办法,挑拨金则和陈言的关系,让金则来处理。 他算盘打得挺好,然而金则却冷冷道:“他是朝廷指派的,顾大人若想将他调离,未免天真。” 顾威一愣,错愕道:“朝廷为何要指派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 金则哼道:“哼,顾大人倒是志向高远,连朝廷的事也要多管?” 顾威吓一跳,惶然道:“是下官多嘴了!” 金则面色稍缓:“不过,陈言此子,确实行事狷狂。朝廷的差事事关重大,有他掺杂,本官着实有些忧心。” 顾威心中一动,趁机道:“这人行事如此冒进,自然会有很多纰漏。” 金则摆摆手:“本官年纪大了,纵有纰漏,也看不太清。” 顾威心内暗骂。 这老狐狸,摆明是要置身事外! 不过,既然探得金则对陈言也不太满意,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要找到几个纰漏,还愁不能收拾此子? 想到这,他立刻道:“下官明白了!大人舟马劳顿,不如先去驿站休息,其他的事,交由下官和陈县令接洽便可。” 金则点点头,带着曾宏等人上了准备好的马车,往城内而去。 顾威派了人护送,看着马车远去后,心中盘算起来。 看金则的意思,怕是这位侍郎大人也对指派陈言之事有些不满。 不过既然陈言是朝廷指派,那就不能用强硬手段,只好给他下个套了。 “顾大人,请问敝商会委托大人募集的六百劳工,如今何在?”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顾威转头一看,见是一直跟在陈言身后的那俏丽丫环,微微一愕。 “你是?”他上下打量对方。 “我是周氏商会此次负责之人,大人唤我雪烟便可。”雪烟平静说道。 “原来你不是他的……咳,贵商会所托的劳工,募找费时,如今也只找到方才诸位所见的那百来名而已。”顾威有些目光躲闪。 雪烟秀眉顿时蹙了起来。 这次要募集的雇工,在冀远城这里需六百名。 除了卸货所用,此后驱车护送、搬运货物等也都需要雇工,按计划后续还有约五百人会在攀城那里等着做入山的准备。 照他这个速度,怕是等到明年都没法募齐这上千名雇工! “如此拖拉,顾大人看来是没拿朝廷的诏令当回事。”一旁,陈言冷然道。 “陈县令,你怕是对我冀州的民情,有些不了解。” “冀州新近民变,百姓流离失所,户无余丁。” “像这冀远城,原本有五千户,如今只有一千余户而已。” “那些个年轻力壮的,早就逃离了此地。” “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哪来壮丁可募?” “更别说半日之内就要募齐,谈何容易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真的没法办到?” 顾威摊手道:“实是无法。” 陈言淡淡地道:“若本官在今日之内,募齐六百名壮丁呢?” 顾威失笑道:“陈县令未免有些自夸,本官也办不到的事,你岂办得到?” 陈言点点头:“行,本官便办给顾大人看看!” 说着,陈言一转身,往楼船而去。 顾威看着他背影,一声冷笑。 本官偏不合作,倒要看看,你究竟如何办得到! 陈言回到楼船边,雪烟低声问道:“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陈言笑了笑:“自然是抓紧时间招募。魏川!给我写三十张募工通文,派人张贴到冀远城热闹之处,就说募集六百名雇工,每人一日一两银子!” 雪烟一愣,随即惊道:“什么!” 此前计划,每名雇工一日不过二十文钱的雇银。 他这一下就暴涨到一两银子,本来能雇五十个雇工的钱,现在全花到一个人身上,那怎么能行! 要知道,以冀州的民情,怕是一般百姓半年都未必能挣到一两银子! 陈言却从容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要在这么时间内募齐六百人,这点代价岂能心疼?再说了,这钱不是有姓顾的吗?不必多虑,此事包在我身上。” 魏川领命前去。 雪烟蹙眉道:“可是这么高的价,已超出原本的预算,怕是顾大人不肯吧?” 主要这事还涉及到一个长远之策,雇佣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要近一年。 照他这个花费,一年超预算超太狠,别说顾威不可能同意,圣上也不可能同意! 陈言微微冷笑:“他不肯,便逼他肯!为国为民的大事,岂容这些蛀虫拖累?我必要让此贼付出代价!” 雪烟见他毫不客气直骂顾威为“贼”,心中一动。 哪怕是跟金则闹那么僵,陈言也没叫过他“贼”,可见陈言是如何厌恶顾威。 也罢,便看他如何做吧。 等到魏川让人写完三十张通文、分别前往城中各处张贴后,陈言想了想,叫人从小楼船甲板下的舱房内取出一件件奇怪的东西,直接在岸上组装起来。 不到一刻钟功夫,那东西组装完成,赫然竟是辆马车! “你竟然还带了马车!”雪烟看呆了。 而且,竟然还是可以临时组装的,只差拴两匹马儿,就能直接使用。 “既然要走陆路,那肯定也要准备陆路的座驾。” “可马车这儿不是能准备么?为何还要千里迢迢……” “那些马车怎么能行?坐它们去天悬山,怕是没坐到那里,本官就已经被颠散架了!来人,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