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你的大清亡了王忠孝吴世珏》 第一章 儿子拿老子的钱,这能叫偷吗? 康熙七年三月末,西历1668年,距离三藩之乱爆发还有五年多,距离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被擒还有不足一年...... 云南,曲靖。 刚过中午,约莫才到未时,曲靖城内的街道上,依旧是一派熙熙攘攘。大清朝治下的百姓,都穿着做工粗劣的长衫短衣,在街头来来去去,忙活着各自的生计。 街头突然有马队经过,马背上的骑士都是箭袖长辫,趾高气昂。为首的是个十七八岁的高大少年,剑眉星目,面若冠玉,样貌颇为俊美。 虽然已经进了城,但是这队骑士却依旧纵马急行,一路破开人群,直往城内大校场而去,街上的百姓都跌跌撞撞地走避。谁都知道,那个人高马大的俊美少年是大清云南援剿右翼总兵,人送外号“活吕布”的王辅臣王大老爷家的二公子王忠孝。 这个王忠孝人长得不错,名字听着仿佛是个好人,但却是个不干人事儿的祸害!这会儿该是领着一群走狗家奴游猎归来,谁要给他们的马踏了,死了也是白死......谁让他爸是王辅臣呢! 但任谁也不会想到,现在的这个王忠孝其实已经因为一场一点都不意外的意外而改好了,彻彻底底改换一个来自21世纪,还为人民服务多年的好魂。这可是真正触及灵魂的改正! 他这会儿之所以在大街上跑马,只是为了维持以往的祸害人设,就算要进步,也不能太突然了,得慢慢来,要不然让人怀疑中了邪就不好了。 健马飞驰,从街道当中快速通过,很快奔到了一处开阔的广场上,这里就是曲靖城内的大校场。王二公子王忠孝他爹的总兵衙门就在大校场边上,高大的辕门在那边立着,几十个镇标亲兵挺胸凸肚,排成两列,守在辕门两侧。周围一片安静肃杀,还真有一点三藩精锐的意思。 王忠孝没敢飞马进辕门,在他的记忆中,这可是要挨板子的! 所以王二少这回就老老实实的在总兵府的辕门外下了马,一个按着腰刀的大胡子武官忙迎了上来,点头哈腰地给王二公子请安。王忠孝只是问了一句:“我爹和我哥在家吗?” 那大胡子武官笑着答道:“总镇大人和大公子上午就去了知府衙门公干,尚未回府。” “公干?”王忠孝笑了一声,“怕又是去耍钱喝花酒了吧?都不学好!” 那大胡子武官只是笑了笑,没敢接这位王二公子的话茬。 王忠孝也不理他,只是向身后招呼道:“于师爷、王麻子、小李子!” 三个被人点着名的人马上凑了上来,这三位都是王忠孝王二公子的心腹。被唤作“于师爷”的是个三十多少的中年人,名叫于得水,圆脸盘,中等身材,小眼睛,圆鼻子,留一缕山羊胡,脸蛋上总挂着笑容,看着特别和善。 王麻子当然是个麻子,年纪和王忠孝差不多,也是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子,不过没有王忠孝那么帅,还有一脸坑坑洼洼的麻子,看着特别狰狞。他是王辅臣的养子,和王忠孝一个字辈,叫王忠贤。一个是又忠又孝,一个是又忠又贤,都是好名字。 小李子当然姓李了,名吉祥,年纪也和王忠孝差不多,是王忠孝的堂兄弟。没错,是堂兄弟,不是表兄弟。因为那个“活吕布”王辅臣的爹比寻常人多一倍,前爹姓李,后爹姓王。 三人当中为首的是年纪最长的于师爷,所以就由他开口发问:“二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王忠孝一努嘴,“我爹和我哥都不学好,老王家就靠我了,我可得上进,你们仨陪现在就我去老爷子的书房用功!” 说完这话,他也不管于师爷、王麻子、小李子他们仨是什么反应,自顾自的就晃进了总兵府的辕门,然后就直奔王辅臣专用的内书房所在的小院而去。 跟着王忠孝来到内书房所在的小院外头,于师爷、王麻子、小李子就都知道不好了,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想要说话。但王二少爷哪儿会给他们劝说自己不用功的机会?就抢在他们仨开口之前就放话道:“王麻子、小李子,你俩在这里把风,如果我爹、我哥回来,就吼一嗓子。” “把风?二少爷......您在屋里头用功,用得着把风?” “就是,用功读书是好事儿,不用藏着掖着。” 王忠孝却把眼珠子一瞪,十分理直气壮地说:“谁说用功就一定是读书来着?虽然本少爷我也是饱读诗书之辈,但今儿却不是来用读书这个功的!你俩别再废话,老实守门便是了。于师爷,跟我来!” 被王忠孝一教训,王麻子、小李子都不敢吱声了,只好老老实实替他守着。王忠孝嘴一歪,一推门,大摇大摆地就进了院子。 那个于师爷则叹了口气,也跟着进了院子。 王忠孝显然是经常来他老子的内书房用功的,熟门熟路的就摸进了王辅臣专用的书房。这书房在一栋二层小楼的二楼,采光极佳,位置僻静,的确是个读书用功的好地方。书房里面除了常见的书架、书桌之外,还摆着一张卧榻。王忠孝知道王辅臣平日里面就喜欢躺在卧榻上让书香门第出身的九姨太小金莲教他读书认字儿......真个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进了书屋之后,王忠孝就开始用功了。只见他抱着胳膊站在一排摆满了线装本的书架前头,眯着眼睛在那里踅摸,好像在找什么书。 于师爷还怕他认字不多,想帮助一起找,刚走近一些,就听见王忠孝在那小声嘀咕:“九姨娘可说了......是四大奇书之一的《金瓶梅》,还是插画版的......找着了,就在《四书五经》当中藏着,真应了那句书中自有颜如玉啊!” “金瓶梅”这仨字,王忠孝当然是认识的。 就见他一伸手把一本看着挺厚实的金瓶梅取了下来,不过没有急着学习,而是递给了于师爷,接着又把这本《金瓶梅》两侧的几本书都取了下来一起丢给了于师爷,然后一个红木的小盒子就露了出来。 王忠孝嘻嘻一笑,自言自语道:“老东西还挺会藏钱的,可惜却躲不过本少爷的火眼金睛。” 说着话,他又一伸手,把那个木盒子给取了出来,捧到旁边的书桌上放好了。 于师爷也把那几本遮着木盒子的书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又凑到王忠孝身边,一脸为难地说:“二少爷,您又要偷老爷的钱?这不好吧......” 一听这话,王忠孝就是一脸老大不高兴,“什么话?什么偷钱?儿子拿老子的钱能叫偷吗?这是父子之间的事情!况且,这里头的钱都是老东西贪赃枉法得来的不义之财,我拿一点去也是为国为民!” 于师爷差一点被王忠孝的话给逗乐了,“二少爷,您偷......拿老爷的钱怎么就为国为民了?” 王忠孝一脸正色道:“眼瞅着我就十八岁了,依着咱旗人的规矩,男子年满十八就要去应挑拜唐阿(执事)和御前侍卫。于师爷,你说说,我是不是该拿钱去北京找门子、托关系,买个蓝翎侍卫当当?如果我当了侍卫,一定能把小皇帝给哄高兴了,到时候给我个总兵做做,我再少贪一点,不就是为国为民了?” “什么?”于师爷一愣,“二少爷,您拿老爷的钱是为了买官?” 王忠孝点点头:“要不然还能买什么?等少爷我当上了御前侍卫,再放了总兵,要什么没有,还用得着花钱买吗?于师爷,等我有了权势,也给你搞个知府干干如何?” 于师爷嘿嘿笑着,摆摆手道:“做不了,做不了......知府我可做不了,我要能有一任知县就心满意足了!” “好嘞,一言为定!”王忠孝笑着一指那个木盒子,“于师爷,劳您大驾,给开个锁吧。” “开锁?” 于师爷这才发现,那个装银票的小木盒子还挂了把小小的铜锁。看到这铜锁,于师爷赶紧摇头道:“我,我可不会撬锁。” 王忠孝嬉笑着道:“于师爷,您就别装了,您可是北镇抚司缇骑于家的传人!撬个锁还能难得住您?” “我,我......”给王忠孝揭了老底的于师爷还想抵赖。 王忠孝却摆摆手道:“这没啥丢人的,英雄不问出处。况且你家的锦衣卫在前朝可是天子家臣,我家那老东西当初就是个反来反去的反贼!” “二少爷,您这话说的......”于师爷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了。 王忠孝则是一个劲儿地催促,“行了,别磨磨蹭蹭,快点干活......家伙什带了吗?” 于师爷叹了口气:“带了,当然带了......那可是祖传的宝贝!唉,老祖宗传下来的家业都没了,就剩这点东西了。” 王忠孝笑道:“不怕,只要手艺还在,东西总能挣出来的!” “啊?用这手艺挣?” 王忠孝点点头:“对,对,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嘛!于师爷,您就赶紧把这锁给撬了吧!” 第二章 好一个父慈子孝! 关于更新,暂定一天两更,上午零点一更,中午十二点一更,谢谢支持! ....... 于师爷的手艺肯定还是在的,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看着很旧的鹿皮包,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里面就插着一些黄铜打造的小钩子、小棒子、小锤子、小凿子,还有一些王忠孝都叫不出名的工具,看着就特有工匠精神。 只见于师爷从中取出一个用铜丝拧成的工具,往那铜锁的锁眼里轻轻一捅,然后转了转,就听见啪嗒一声轻响,铜锁就开了。 “二少爷,您看我这手艺怎么样?”于师爷还挺得意,笑呵呵问道。 王忠孝看见铜锁开了,就急不可耐地说:“好,好手艺......快,快,快把盒子给我!” 说着话,王二少爷就一把将装了不少银票的盒子从于师爷手里拿了过来,然后又掀开了盖子,瞪着眼珠子往里头一瞧,顿时就笑出声了:“哈哈,九姨娘果然没骗我,都是范家老号的票子......一张一百两,凭票即兑啊!” 接着,王大孝子又把盒子放在桌面上,然后从里面取出厚厚一叠银票,一脸满足地数了起来,“二、四、六、八、十......” 边上的于师爷看见王忠孝数钱的样子,又有点担心了,于是就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二少爷,别拿太多,叫老爷知道了就坏事儿了。” 王忠孝并没有理睬他,一直数到二十才停了下来,又把剩下的银票放在了桌面上,然后才笑眯眯地拿出两张银票塞给于师爷,“师爷,一百两是给你的,剩下一百两给王麻子和小李子!” 于师爷连忙一边摇头,一边伸手接过银票攥在手里,“不要不要,我可不敢要......这事儿要泄了汤,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没事儿!”王忠孝收好了银票,又拿出一叠早就裁剪好的白纸塞进盒子,再把剩下的二三十张银票往白纸上一盖,然后笑着道,“这不就看不出来了吗?” “这,这......”于师爷哭笑不得,“这能瞒多久?” 王忠孝噗哧一笑:“不需要瞒多久,我这不就要去北京应挑了吗?等我当了御前侍卫,得了小皇帝的宠信,老东西还会在乎这两千两银子?” 他这话说的那叫一个信心十足,仿佛去了北京以后一准能当上小皇帝康熙的心腹。 可于师爷这时却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提醒道:“二少爷,虽然小皇帝去年就亲政了,可朝堂之上还是鳌太师说了算的。这鳌太师的门子可不好走啊!” 鳌太师当然就是满洲第一巴图鲁,顾命大臣,一个打一百个的一等公鳌拜了! 后世有些小说给鳌拜安了个“少保”的官衔,但实际上鳌拜所担任过的最大的文官是太师,比少保还大。在清朝历史上,拢共就出过两个太师,一个是鳌拜,一个是遏必隆。 听见鳌拜的大名,王忠孝就忍不住奸笑......不,是“忠笑”起来了。 鳌拜这老东西出了名的讨人嫌,欺君罔上也就算了,最可恨的是他还不怎么贪钱,也不大好色,还出了名的较真,那是真把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当自己家的事儿了......也难怪小皇帝怀疑他要谋朝篡位了。 王忠孝正想好事儿的时候,窗户外头忽然传来了王麻子和小李子的高声呼喊。 “孩儿给爹爹请安!” “侄儿见过叔父!” 听见两人的呼喊,王忠孝和于师爷的脸色都是一变。 “坏了!老东西回来了......”王忠孝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忙把银票塞进怀里,然后捧起盒子就往书架上摆好,又对于得水于师爷道,“于师爷,赶紧把书都放回去!” 于师爷也没了主意,只好应了一声,然后手忙脚乱地把放在桌子上的几本书都摆回书架,把那盒子再遮起来。不过也没全放回去,还少了一本,因为王忠孝已经拿着它在书桌后面一本正经坐好了准备用功了。 可是当王忠孝翻开书刚想读,才发现不对,他拿到手里的居然是那册插画版《金瓶梅》!还别说,画得挺不错的,用得是铁线白描的笔法,一看就很有收藏价值。他正想换一本书来用功的时候,脚踩楼梯的嘎吱声已经想了起来。 不用说,一准是老东西王辅臣上来了! 王忠孝知道来不及换书了,干脆就不换了,直接拿着《金瓶梅》来念《四书五经》吧! 虽然“真王忠孝”是个四肢发达的纨绔,但是现在不是碰巧刚换了个新魂了吗?这可是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新人的魂,而且该魂生前还为人民服务多年......是深谙中庸之道的。 王忠孝稍加思索,《四书五经》当中的《中庸》就来了,只见他摇头晃脑,念念有词道:“子曾经曰过: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咦?这小兔崽子还真的在念书啊!他这念的是《论语》吗?” 王忠孝一篇《中庸》还没念完,就见一个相貌堂堂的彪形大汉和一个圆滚滚的矮胖子一前一后顺着楼梯走上来了。 这个彪形大汉当然就是“活吕布”王辅臣了! 活吕布嘛!长相当然没得说了,随王忠孝,是个浓眉大眼,鼻直口阔的彪形大汉,虽然在行伍之中多年,但那张脸皮却是怎么晒都不黑,也不起什么疙瘩,也还能算得上面如冠玉。 这王辅臣、王忠孝两父子一看就是亲父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王辅臣看着老一点,约莫有四十大几了,还蓄着一部很爷们的大胡子。 而那个王吉贞就有点长歪了,不随王忠孝,是个圆滚滚的矮胖子,小鼻子小眼的,还总是一副乐呵模样。现在听见老爹发问,就笑呵呵道:“爹爹,二弟念得是《中庸》。” “中庸?中庸之道的中庸?”王辅臣一边说话,一边找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王吉贞耐心地教导他爹道:“爹爹,《中庸》是四书之一,另外三书是《大学》、《论语》和《孟子》。” “哦,原来《四书》是这个意思。”王辅臣点点头,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 王忠孝可不想让他哥哥继续在这里教爹——万一那爹被教出了兴趣,要拿《中庸》来看,那可就现眼了。于是他赶紧把手里面的《金瓶梅》递给于师爷让他放回原位,然后才起身向老爹行了一礼:“孩儿忠孝,给爹爹请安了。” 王辅臣瞅了眼长得又高又壮的儿子,笑眯眯问:“老二啊,好好的咋就想起了用功读书了?莫不是上次比武输给了吴世珏,胆子输怂了,不想再当武人了?” 听见王辅臣提及“比武”和“吴世珏”,王忠孝就是一肚子的火气......他就是在那次和吴国贵之子吴世珏的比武中从马背上摔下来,砸坏了脑袋,所以才换了个魂的。 虽然魂都换了,但是王忠孝一想到这个吴世珏,还是忍不住来气儿!比个武居然下那么重的手,太不仗义了! 想到这里,王忠孝的脸色就放沉了,气呼呼道:“爹爹,孩儿才不怕那吴世珏,上回只是疏忽,下回再比,一准打得他屁滚尿流!” 王辅臣哈哈大笑:“这才是我马鹞子的儿子!” 王忠孝见自己这爹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便话锋一转道:“爹爹,孩儿虽然还是武人,但也得读点书,这样才能在今年秋天的应挑中挑上个拜唐阿。” “不就是个拜唐阿嘛,凭你的武艺还能挑不上?”王辅臣一脸的不在乎,“不过多读点书也好,没准以后能走走笔帖士的路子。” “爹爹教导的是。”王忠孝说,“爹爹,孩儿之前觉得您这儿安静,所以才来这儿读书。现在您都回来了,孩儿还是回小书房去念书吧。” 王辅臣点了点头,又对王吉贞道:“老大,你和老二一起回他那儿去,跟他说说应挑拜唐阿的事儿,再交代一下回北京后都要注意点什么?北京可不比曲靖,得夹着尾巴做人!”说着话,他又瞪了眼王忠孝,“到了天子脚下,可不能瞅着谁家的丫鬟生得俊俏就去调戏......到时候就不是让人家的主人狠揍一顿的事儿了!” 王忠孝听了这话,脸颊就是一红,赶紧行礼道:“是,爹爹,孩儿知道了。” 原来他让吴世珏揍是有原因的...... 王吉贞也道:“爹爹,孩儿告退了。” 王辅臣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都去吧!”然后他又对于师爷道,“海天,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吧。” “东翁,那学生也告退了。” 看着自己的俩儿子和一个师爷一块儿下了楼,王辅臣才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那本《金瓶梅》和左右两侧的几本书,然后取出了摆在后头的那个红木盒子。 盒子很快被打了开来,王辅臣一伸手就取出了里面的银票,然后一张张清点了起来,数到后面自然发现了那些白纸,只见他脸色一沉,低声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又拿钱去赌......” 第三章 这些门路都靠谱吗? 王辅臣这个不孝之爹关起门来骂儿子的时候,王贞吉、王忠孝哥俩已经一前一后走进了王忠孝自己的小书房。兄弟俩才一进门,王贞吉这个不懂事儿的哥哥就指着比较高一个头的兄弟的鼻子教训起来了。 “老二,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偷了咱爹的银票?这回又是欠了谁的赌债还不上了?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学点好的,不能和咱爹一样,就知道喝酒、赌钱、玩女人!” 被这个不懂事的哥哥一顿教训,王忠孝非但不生气,反而乐呵起来了,笑着对哥哥说:“大哥,你这么说咱爹可不对。咱爹的毛病可不止喝酒、赌钱、玩女人......其实这都不叫事儿!那老家伙最大的毛病是反来反去,又叫反复无常!活吕布的名号,可不只是因为他长得随我!” “随你?”王吉贞瞅着这个乱说话的兄弟,眉头大皱道,“老二,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那是咱爹,应该是你随他!” “都一样,”王忠孝对王吉贞道,“反正这就是个坑儿的爹!咱俩可不能事事都指着那个爹,咱自己得上进。我这次从老头子那里拿了些钱就是想回北京后走点门子,搞个蓝翎侍卫当一当。大哥,你可知道什么门路?花多少钱可以买上个蓝翎侍卫?” “买蓝翎侍卫?”王吉贞愣愣地看着兄弟,“老弟,你还记得咱家是什么身份吗?” “当然记得!”王忠孝道,“咱家是内务府正白旗、汉军旗分内、旗鼓佐领下包衣汉军啊!” 王吉贞点了点头,又叹口气道:“老弟,说实话,咱家要是正白旗汉军,凭着咱爹的总兵地位和门路,再加上你的武艺和长相,想挑上侍卫无非就多花点银子的事儿。但咱家是包衣人,虽然内务府的包衣人也不是一般的包衣人,但是包衣人出身想当上御前侍卫可不容易!” “不容易?”王忠孝问,“咱爹不是当上了?他还是头等侍卫呢!” “那是先帝下特旨提拔上去的,”王吉贞道,“老弟,你是不知道当初咱爹在北京有多红!连先帝都佩服咱爹的勇武。若是先帝还在,许是可以提拔你一个蓝翎侍卫。可是如今......鳌太师那关可没那么好过!他是六个领侍卫内大臣里面真正说了算的那一个,你要当侍卫得他点头。” 原来王辅臣当年在北京城是个“明星”般的人物!这个反来反去的王辅臣在顺治五年的时候跟着同样反复无常的大同总兵姜瓖反清归明,后来又一起被多尔衮、阿济格他们围攻,在大同前前后后打了近十个月。 而王辅臣就是在这场大同之阵中成名,得了“马鹞子”和“活吕布”两个外号。 当年的王辅臣是姜瓖手底下的狠人,经常着黄衣,骑白马,夹长枪,率队突阵,满洲勇士莫不能当。再加上他的长相特别突出,谁见了都忍不住叫好。所以到了大同之战快结束的时候,王辅臣已经圈粉无数,连清军主帅阿济格都成了王辅臣的粉丝,用一等王府护卫的官职招揽了王辅臣,使之免于在大同城破时被屠。 后来阿济格倒了台,王辅臣受到牵连,被贬入内务府的内管领处为奴。但很快就被他的另一个超级粉丝顺治皇帝给捞出来,以正白旗包衣汉军的身份当了头等侍卫。 再后来顺治又让洪承畴领着王辅臣去西南立功,捞了个总兵官。可惜顺治皇帝没几年就出天花出死了,王辅臣没了这个大靠山,就只能跟着吴三桂在云南混日子了。 吴三桂待王辅臣倒也不错,让他当了云南援剿右翼总兵,还让他驻扎在油水比较丰厚的云南门户曲靖。但王辅臣终究不是平西王府的人,他是内务府的包衣汉军,还是御前侍卫出身......是天子家奴! 王忠孝还知道北京城里面的那位少年英主也是王辅臣的“小粉丝”,他是不会让王辅臣在云南舒舒服服呆下去的。而且,那个小皇帝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需要一个“小活吕布”帮忙对付满洲第一巴图鲁的! 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决不能放过! 王忠孝下定决心要帮康麻子去揍鳌拜的时候,他哥哥王吉贞突然叹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老弟,哥哥就给你指一条门路吧!” “好啊,好啊!”王忠孝换上一张好弟弟专用的笑脸,看着王吉贞,“大哥,您可真是我的好大哥啊!以后小弟要是得了皇上宠信,一定不会忘记您的。” 王吉贞欣慰地笑了笑,道:“咱们可是亲兄弟,互相提携是应该的。”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显得非常神秘,“这个门路......你知道纳兰明珠吗?” “纳兰明珠?”王忠孝眼珠子都圆了,“他和咱爹很熟吗?” “不熟。”王吉贞摇摇头。 王忠孝有点失望,“不熟?那你提他干什么?” 王吉贞嘻嘻一笑:“但咱爹和纳兰明珠的夫人很熟!” “纳兰明珠的夫人?”王忠孝一愣,“她和咱爹是......” “她是咱爹的故主。”王吉贞低声道,“明珠的夫人名乌林珠,是老英亲王家的和硕格格,想当年咱爹给老英亲王当王府护卫的时候就和这位格格认识。后来老英亲王坏了事儿,咱爹还是不忘故主,时常往格格那边走动,安慰开导格格。” 王忠孝总觉着有点不对,“老头子一个活吕布还不忘故主......这门路靠谱吗?” 王吉贞连连点头道:“靠谱,太靠谱了!老弟,我可是你亲哥哥,我蒙谁也不能蒙你啊!你到了北京之后就去明珠府上拜见格格,准保错不了。” “真错不了?这和硕格格也不掌权,她丈夫明珠能听她的?” “当然了,”王吉贞笑道,“谁不知道明珠怕老婆?当那么大的官,家里连个小妾都没有,甚至连个模样过得去的丫鬟都没有!” “行!我听你的!”王忠孝琢磨了一下,又问,“大哥,我手头只有一千几百两......够买个蓝翎侍卫吗?要不您再借我一点,等我得了小皇帝的宠信,就多贪一点,加倍,不,翻十倍还你!” 王吉贞笑道:“老弟,银子的事儿你不必担心......虽然你哥哥我没多少积蓄,但我知道搞钱的门路。” “什么门路?” “等你拜见过和硕格格以后,于师爷自然会告诉你去哪儿借印子钱的。” “什么?借印子钱?”王忠孝一听就急了,“大哥,你这不是坑我吗?” 王吉贞摆摆手道:“放心吧,你只要得了皇上的宠信,那点印子钱根本不用还。” “不用还?”王忠孝又一愣。 “没错,”王吉贞笑道,“不用还......只要你以后外放当官的时候带着人家一点就行了!人家可都是捞银子的内行人,错不了的。” 王忠孝马上就明白这个借钱买官的买卖是怎么回事儿了,这他m就是贪污受贿的产业化经营啊! 这可真是太腐败了!王忠孝心想:王吉贞这个当哥哥的一毛不拔,看来我也只能和那些大清蛀虫们同流合污了......唉,这也是为国为民啊! “好,就这么着了!”王忠孝一咬牙,“为了给大清效命,为了给皇上保驾,借点印子钱算个屁!” “对了,这才是忠臣!”王吉贞挑着大拇哥道,“老弟,你继续用功,老哥先回了。” “大哥,您慢走。” “不送,不送。” ...... “什么?那小兔崽子也想当御前侍卫?” “是啊,爹爹,看来二弟是真的懂事儿了。” “呵呵,是懂事儿了,知道要忠君爱国了!” 内书房之中,王辅臣听完长子王吉贞的汇报,总算露出点笑容了。儿子偷老子的钱去买官那可是忠君爱国的好事儿,当爹的能不高兴吗? 王吉贞看见老爹高兴,也笑了起来,问:“爹,孩儿让他上京之后去走走和硕格格的路子,您看这路子能走得通吗?” 王辅臣捋着大胡子,琢磨了一下,摇摇头道:“有点难......包衣人要当侍卫,那得皇上下特旨或是鳌太师提拔才行,明珠可使不上劲儿。他最多给老二安排一个位子好一点的拜唐阿,然后再升笔帖士。” “那可如何是好?”王吉贞看了眼老爹,“爹,您还有什么别的路子吗?” 王辅臣想了想,笑道:“有了!今儿卢知府和我说,过几日你吴二叔要上京去办差,或许可以走走王爷的门路,让老二跟着他一块儿去北京,到北京后再请额驸出面把老二推荐给鳌太师。以老二的长相,说不定能入了鳌太师的法眼,以后跟着鳌太师混,不怕没有前途。” 王吉贞点头道:“还是爹爹周到,跟着鳌太师混可比当一个买来的御前侍卫强多了。” 王辅臣道:“老大,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儿咱就带着你弟弟一块儿去五华山参见平西王他老人家。老二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逆子,但是相貌、武艺和胆略都随我。若是能得到平西王和鳌太师的提携,将来一准能飞黄腾达。” 第四章 你调戏良家少女!有没有这事儿? 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马蹄踏水之声,王辅臣、王忠孝两父子已经策马涉渡了一条不知名的小溪。紧接着是数十名随从的骑士跟着涌了过来,全都从王忠孝亲自发现的浅滩过了来,踏足到了小溪南岸。 从曲靖城到昆明城的这一路,王忠孝可算是被他那个坑儿的爹给坑苦了。好好的官道不让走,非得要王忠孝领着大家伙儿走小路。遇上小溪小河挡路,也不让坐船过桥,就让王忠孝去找什么浅滩涉渡......也不怕把衣裳弄湿了! 这还不是最折腾人的呢!这个坑儿的爹王辅臣每到大家伙宿营野地的时候,还领着王忠孝、王麻子、小李子,还有他的另一个养子王忠义,以及王忠孝的两个贴身的奴才,书僮王安和马伕王全一块儿去猎杀野生动物来改善伙食......也不怕有什么寄生虫和病毒的,真是一点都不卫生! 更甚者,王辅臣有时候还不许王忠孝他们几个用弓箭射杀野猪这样的大型猎物,而是让他们骑在马背上再他用长枪把野猪给活活捅死! 真是太残忍了! 其实王忠孝也不想那么凶残,可王辅臣那老东西说了,这是为了训练王忠孝、王忠贤、王忠义、小李子、王安、王全他们这几个没怎么上过战场的“小孩子”(他们这几位只是少少的上了七八次打云贵苗蛮的战场,没见过真正的大场面)。还说什么北京城的八旗子弟和苏喇家奴们平日里面就是这样练的,王忠孝如果真想挑上侍卫,就得加倍努力......这他m完全是在胡扯!现在哪有这样的八旗子弟? 可是王忠孝也不敢在这方面和王辅臣顶嘴,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他在别的方面忤逆王辅臣都没大事儿,哪怕调戏一下王辅臣最宠爱的九姨太小金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唯独不能在“武道”上和王辅臣顶,否则真会给吊起来往死里打的。 这老东西打了人还有理,说什么现在不学好,将来上了战场就是送人头,还不如早点打死,免得丢人现眼。 看看,有这么当爹的吗? “爹爹,都快到昆明城了,咱们还是上官道吧?” 看见后面跟着的一行人都湿漉漉的跟了上来,王忠孝就笑嘻嘻地和他老爹打商量了。 “唔,是差不多了。”王辅臣点了点头,拈着胡须道,“老二,你这回的表现比上次稍好了一些......但还是比不上寻常的白甲兵。所以这个御前侍卫,还是有点悬。如果鳌太师不愿意提拔你一下,那就回云南来给平西王效力吧。你的本事在平西藩的少年当中,也还是可以的。和吴世琮、吴世珏他们也不相上下。” “爹爹说的极是。”王忠孝嘴上这么说,心里面可一百八十个不服气——不是不服吴世珏这个打起人来没个轻重的纨绔,而是不服北京城的什么白甲兵。 现在都什么年头了?还白甲兵......白甲兵都老了! 父子俩就这样一边说话,一边赶路。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一条还算开阔的官道上,官道两侧,野花绚烂,五颜六色,铺满了大地。 现在虽然是农历四月,已是初夏季节。但是昆明这边的天气总是如春季一般凉爽宜人,感觉非常舒服。 再往前,便可以看到昆明城的北门拱辰门了。 拱辰门上高达三重的望京楼,在阳光下透出那么一点儿雄浑之气。 不过王辅臣并没有领着大家伙儿往拱辰门而去,而是抬起马鞭,指着城外五六里处一座庄子对王忠孝说:“老二,这次咱还和过往一样,先到你吴二叔在城外的庄子上歇个脚。然后我和你哥一块儿上五华山去给王爷磕头请安,你等王爷召见了再上五华山。” 王辅臣口中的“吴二叔”就是那个平西王吴三桂的御儿干殿下吴国贵,王辅臣和吴国贵可是多年的老战友了,还曾经一块儿追杀永历爷入缅甸。这俩老爷们大约是日久生情了,在缅甸境内喝了鸡血酒,拜了关二爷,结成异姓兄弟了。 因为王辅臣和吴国贵关系很铁,所以王辅臣每回去昆明见吴三桂,都会在吴国贵的庄子上歇个脚。王忠孝这个不孝子也时常跟着王辅臣一块儿去吴国贵的庄子上做客。錵婲尐哾網 所以王忠孝和吴国贵也很熟,同吴国贵的儿子吴世珏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可今儿王忠孝不知怎么了,一听说要去吴国贵庄子上歇脚,脸色一下就变黑了,失声道:“什么?去,去吴二叔庄子上?” “怎么了?”王辅臣瞅了儿子一眼,“小子,你不会因为被吴世珏揍了一顿就怕了他吧?” “怕他?”王忠孝赶紧一挺脖子,“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没打赢过他!” 王辅臣哈哈笑道:“就是嘛,胜败兵家常事,怕什么呀!小子,这回到了你吴二叔庄上可得给我争气,好好打,可别再输了!” “输不了!”王忠孝一牙,“这次我拿真本事出来和他打!稳赢!” “好!”王辅臣又笑了几声,然后就纵马狂奔,一溜烟似的往吴国贵的庄子上奔去。 ...... 吴国贵在昆明城外的庄子说是庄子,其实更似个堡坞,四周有堑壕,有高墙,大门修得跟个小城门似的,大门外还有吊桥。 据王忠孝所知,吴三桂的藩下诸将都在云南圈占了土地,修建这种类型的庄子。单是在昆明城外,这样的庄子就不下三十座,犹如众星拱月一样,将吴三桂的老巢昆明城环护在当中。在吴国贵的这处庄子旁边,就有一座差不多大小的,那是吴三桂的孙子吴世琮的庄子。吴世琮和王忠孝的关系也不错,之前王忠孝来昆明的时候,就常和吴世琮、吴世珏一起玩耍。 不过这三个小伙伴之间的友谊,最近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王辅臣、王吉贞、王忠孝父子等人抵达的时候,吴国贵并不在家,而是上五华山当值去了,大开庄门来招待王辅臣父子的正是吴国贵的长子吴世珏。另外,吴应麒的长子吴世琮碰巧也在吴国贵的庄子上做客,也就一块儿出来相迎了。 吴世珏和王忠孝年龄相仿,他在吴三桂的孙辈当中行二,王忠孝常管他叫“吴二”,这吴二长得挺帅,大高个,皮肤白皙,眼大眉浓,就是这面相有点不善......横眉冷对着王忠孝,一副很不爽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欠管教的纨绔子弟! 吴世琮比王忠孝长两岁,是吴三桂孙辈当中最年长的,他是个中等身材,长得却很凶,目光特别锐利,很有些鹰视狼顾之相......看着就是个要造反的狠人,可惜历史上造反造砸了。 吴世琮和吴世珏对王辅臣倒是挺客气的,先将王辅臣迎进了庄子,请进了大堂,还叔父长叔父短的好一阵招呼,还命人准备好了客房和酒宴。 不过王辅臣却很积极的要上五华山去拜见平西王吴三桂,就没在吴国贵的庄子上久留,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告辞,和背着个云南候补县官衔的王吉贞一起带了几个亲随往昆明城而去了。 王忠孝因为还是个白身,又不是吴三桂的藩下之人,得等平西王府的传召才能上五华山,所以就先在吴国贵的庄子上等着。 可没想到王忠孝和吴世琮、吴世珏哥俩刚把王辅臣等人送走,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发喊:“好你个无耻之徒,还敢来我家!” 王忠孝回头一看,就见吴世琮一脸诧异地看着吴世珏,而吴世珏则怒视着某个无耻之徒...... “吴二,你和谁说话呢?”王忠孝一脸的不高兴。 “和谁?和你!”吴世珏一脸气愤地看着王忠孝,“王二,你小子就是个厚颜无耻之辈!” “我厚颜无耻?”王忠孝可不服气了,“我怎么就厚颜无耻了?我王忠孝是男儿大丈夫行得正,立得直,怎么就是厚颜无耻之辈了?” 边上的吴世琮也有点纳闷,“是啊,老二,王二他怎么你了?” 吴世珏哼了一声,抬手指着王忠孝,“你,你,你调戏良家少女!有没有这事儿?你要是好男儿就别抵赖!” 王忠孝眼珠子一瞪,胸膛一挺,理直气壮道:“有!” 啊,还真有! 那个被王忠孝调戏的良家少女就是吴国贵的千金,吴世珏的妹子,名叫吴小菟。在王忠孝的记忆中,那可是个一等一的绝色美人......虽然只有十五岁的年纪,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也有点身段了。 而且这小美人儿和王忠孝还挺合得来,打小就常在一起调皮捣蛋,勉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这玩着玩着,王忠孝就有了坏心思了,开始馋人家小美人的身子了。 而王忠孝又是个敢想敢干的主儿,可不管那吴小菟的爹爹是谁?哥哥又是谁?馋了就敢牵人家的小玉手,饿了就敢搂人家的小蛮腰,甚至还在喝多了几杯后,偷偷摸摸去欣赏了一回美人沐浴。结果惊了美人,还引来了美人的哥哥......然后王忠孝就和小美人的哥哥吴世珏比武了断,一不留神给人从马背上扫落下来,还磕着了脑袋瓜子,把魂都磕没了,真是太惨了! 第五章 好你个良家少女 “嗨,我当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呢,不就是调戏良家嘛......老二,难不成被调戏的是你喜欢丫鬟?” 开口打圆场的是吴世珏的堂哥吴世琮。这家伙应该还不知道被调戏的是自己那个美得冒泡的“菟妹子”,还以为吴世珏和王忠孝为了个丫鬟在争风吃醋。 这种事儿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儿大丈夫只要有权有势,什么样的丫鬟都能找着。 吴世珏听吴世琮这么一说就更生气了,可他又不能和吴世琮挑明了。这事儿关系到亲妹子的名节,他连亲爹吴国贵都没告诉,吴世琮当然就无从得知了。 之前吴世珏借着马上比武,把王忠孝这个无耻之徒修理了一顿,本以为这货以后再不敢来了。可谁知道没过多久,这货又若无其事一般出现在自己跟前......这什么意思?上回偷窥自己妹子沐浴没看仔细,还打算再看清楚一点? 那吴世琮看见吴世珏一副马上要气炸的模样,就更坚定自己的想法了。而且这个吴世琮比吴世珏成熟多了,他是吴三桂几个孙子中最像爷爷的,少年老成,气量宏大,也喜欢笼络勇士,比他那个不成器的老爹吴应麒都强。所以当下就好言相劝吴世珏道:“老二,看把你气的,不就是一个丫鬟吗?王二喜欢就送他,回头我送你俩!” 原来吴世琮是个好人啊! 王忠孝原本对老乌龟吴三桂的孙子没啥好看法,这会儿却觉得这个吴世琮人还不错的,讲义气,够朋友,值得结交! 向吴世琮送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之后,王忠孝又扭头盯着吴世珏了......你大哥都发话了,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吴世珏更气了......吴小菟是他亲妹子,怎么能送给王忠孝这个无耻之徒?他再一瞧王忠孝,一脸的欠揍,真是气死个人啊! 想到这儿,吴世珏就举起个沙钵大的拳头,眼瞅就着要揍人了。可这时忽然有个又柔和又清脆,动听之极的声音从庄子的大门内传了出来。 “王二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吗?” 王忠孝闻声望去,只见娉娉婷婷一个少女,身着一套翠绿色的袄裙,俏生生地立在庄园大门下,向他欢快地招手。王忠孝又细望了她几眼,只见她十五六岁年纪,神态天真,双颊晕红,肌肤雪白,一双明眸灿烂晶亮,年纪虽幼,却是容色清丽,气质高雅,仿佛明珠美玉一般,笑起来的模样尤其令人陶醉,和后世的那位影视圈里的古装大美人何某颇有几分相似。 这小美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个被王忠孝调戏的吴家大小姐吴小菟。 这可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正说她这个良家少女呢,她就自己出现了,还问了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王忠孝是来看她的吗? 上回没看过瘾,这回继续看? 王忠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吴小菟却已经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到了王忠孝面前,闪着明眸看了他几眼,嫣然笑道:“自从上次比武输了,王二哥哥就好久不来我家,今天是养好了伤来寻我哥哥再比高低的吗?” 再比高低?这不是在挑事儿吗? 王忠孝心说:好你个良家少女,一点不学好,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看见王忠孝生气的模样儿,少女嗔笑道:“王二哥哥不会是怕了奴家的哥哥吧?要真是怕了也不打紧,给奴家的哥哥磕个头,赔个罪,那件事儿就算了了。”接着她又扭头对吴世珏道:“二哥,你也别气了,一个丫鬟而已。” 吴世珏哼了一声:“既然小菟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吴世琮则瞪了吴小菟一眼:“小菟,你一丫头片子瞎掺乎什么?怎么能让王二哥为了个丫鬟给你哥磕头赔罪呢?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 “别介,”王忠孝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想通了,笑嘻嘻道,“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着?”吴世珏沉着声问。 王忠孝瞄了眼吴小菟,从这小美人眼眸中看见了一丝狡黠,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吴世珏:“吴二哥,要不咱们再比一场,把这事儿彻底了了如何?” “比就比!”吴世珏磨了磨拳头,“王二,你小子的马上功夫不如我,要不咱们比比撂跤吧!” 王忠孝笑道:“比什么撂跤?我们都是要上战场杀敌的好男儿,撂跤是江湖把式,上战场还得比马上功夫!” “还比马上功夫?”吴世珏一副把人看扁的讨厌模样,“王二,那你可又得挨打了!” 王忠孝冷笑道:“吴二哥,和你实话说了吧。上次我是没拿出我爹教我的真本事!我爹的马上功夫,可当得天下第一?” 王忠孝那个不成器的爹可是号称马鹞子和活吕布的猛男!他的马上功夫可是经过真满洲白甲兵考验的。当年统军围攻大同的多尔衮和阿济格身边可有不少马上功夫超群的白甲兵,可偏偏没有人能挡住王辅臣的骑马突击! 这本事,连阿济格都心服口服。在吴三桂藩下,同样没谁敢说自己的马上功夫比王辅臣还厉害。 吴世珏虽然是个教不好的纨绔,但还是实事求是的,于是就点点头道:“不错,王总镇的马上功夫的确当得天下第一。王二,那你就拿出真本事,咱们俩再比一比吧!” 吴世琮连忙补充道:“二弟,王二哥,可说好了,点到即止,不要伤了和气。” “伤不了和气,我知道轻重的。”王忠孝贼溜溜一笑,又瞄了眼吴小菟,“不过得来点彩头?” “什么彩头?”吴小菟眨着眼睛,一脸天真地问。 王忠孝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就是他从王辅臣那里偷来的银票,拿在手里甩了甩道:“一千八百两的范家老号银票,就押吴二哥家的丫鬟!赌不赌?” “一千八百两押个丫鬟?”吴世琮失声笑道,“这丫鬟得多好看啊!” 一旁的吴小菟听见这话,心里面别提多得意了,笑着说:“赌,当然赌!二哥,别怕王二,和他赌!我支持你!” 吴世珏差点没被自己的妹子气吐血了,回头狠狠瞪了眼吴小菟,“赌就赌,你可别后悔!”说完就对不远处的家奴道,“准备比武场,老子要和王家老二比马上功夫!” “等等。”王忠孝忙开口阻止。 “怎么?不敢了?”吴世珏回头看了眼王忠孝。 王忠孝笑道:“吴二哥,战阵上的真本事可不是一对一的!” “不是一对一?” “对啊,上阵打仗可少见一对一单练的。”王忠孝扭头望了眼“好人吴世琮”,又接着道,“我爹当年在大同累破满洲勇士时,也不是单枪匹马,而是马队冲击。” “什么?”吴世珏一愣,“王二,你还想把你爹的亲兵叫来?” “不用,”王忠孝抬手指着身后那几位伙伴,“就他们几个加上我,总共七骑!吴二,你也出七个人,咱们七对七比上一场如何?” “行啊!”吴世珏瞄了眼王忠孝的六个手下,就是于师爷、王忠贤、王忠义、李吉祥(小李子)、王全、王安他们几个,顿时就信心十足了。 那几位当中,仿佛只有一脸麻子的王忠贤和膀大腰圆,人称王大炮的王忠义能打,其他几个都一般般,其中于师爷看着还是个书生。 王忠孝看着吴世珏,笑道:“吴二,今儿时候不早了,我的人和马都乏了,歇一晚上,明儿咱们一比高低如何?” 吴世珏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第六章 吴三桂,你是不是想造反? 大名鼎鼎的五华山其实就是昆明城内的一座小山包,紧挨着翠湖和圆通山,占地不大,约莫就是两千五六百亩,是昆明城内的一个好去处。 吴三桂这个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老汉奸现在就在这里依着山势修建了一座辉煌壮丽的王府,过起了颐养天年的好日子。 至于再升个职,在事业上更上层楼之类什么的,这个老汉奸眼下应该.....可能、兴许、大约是真没这心思的。 唔,不过谁也不敢保证吴三桂一定没有上进心,毕竟这老家伙有很个奇怪的嗜好——收集反贼! 其实吴三桂自己就是个反贼,还是个双料反贼,先反大明投大顺,又反大顺投大清。所以跟着他的那帮关宁嫡系起码都是个“二反三臣”——都是反二朝,仕三主的忠臣,真是忠不可言啊! 但“反二朝,仕三主”还只是吴三桂旗下“反贼团”的起板价,造反的工作经验真不算是最丰富的。吴三桂这货在帮着大清打李闯、打张献忠、打南明的过程中,还搜罗了一群履历更加精彩的“三反四臣”或是“四反五臣”,好些人都先后反过大明、大顺(大西)、南明等朝,有些人甚至还在各个势力之间反来反去,既造“回头反”,又当“回头臣”,一点不脸红。个个都是造反经验无比丰富的主,都够得上造反专家了。 而吴三桂这老贼倒也不歧视“反来反去臣”,只要有本事,肯跟着他混,他都喜欢,都给好处。譬如他手下的右都督中营总兵马宝,就跟过李自成,投过南明朝,又在南明阵营中跟过孙可望和李定国,最后又剃发降清投了吴三桂。 而被顺治派来和吴三桂混的王辅臣的履历可比马宝还精彩!那可是大顺、大明、大清、南明......又大清,“四反五臣”不说,还造了三次大明(南明)的反,当了两次大清的臣! 这活吕布的绰号可真不是瞎起的。 吴三桂收集了那么多的造反专家在自己的麾下,实在很难让北京城里面的康熙小皇帝相信他是大清忠臣呢!你们这些人每天凑一块儿能干什么?是不是在交流造反经验,精进造反技术? 今儿王辅臣、王吉贞两父子上五华山的时候,吴三桂正在五华山上的银安殿内和手底下一帮造反专业户们一块儿研究怎么效忠大清朝呢! 这事儿还真不容易啊!吴三桂和底下那帮人造反的经验是很充分的,这个当忠臣......不会啊! 另外,自打不会当忠臣的吴三桂把永历爷给弄死了,上面的大清朝廷就对吴三桂这帮人越来越看不顺眼了。你这个吴三桂连养寇自重都不懂,这怎么可能是忠臣呢? 看看人家平南王尚可喜是怎么当忠臣的?人家可稀罕潮州大反贼邱辉了,这个海贼都打出“大明潮州府”的招牌了,尚可喜都不舍得发兵去剿灭,而是由着他割据濠江口,还让他垄断了广东的私盐,甚至让邱大反贼控制的达濠埠成为了和澳门、厦门平起平坐的大清沿海三大合法走私口岸之一。 至于福建的耿继茂就更加会当忠臣了,早些年因为郑明内讧而落在清朝手里的厦门岛也在搞了海禁之后又胜利丢失,还让郑明一方拿了回去,现在厦门已经成郑明和大清沿海地区进行合法走私贸易的基地——就怕郑经那边饿死、穷死啊! 再看看吴三桂这边......人死不能复生,吴汉奸就算是日思夜想,永历皇帝也回不来了!所以他也只能整点什么苗蛮之乱来养寇自重了。可问题是,这些苗蛮土司哪儿能和永历比呢?这帮人撑死了就是一群土皇帝,根本不可能夺大清江山。大清养吴三桂御苗蛮,还不如由着那帮土司割据一方,仿佛威胁还小一点。 所以吴三桂越是在云贵养寇自重,北京的朝廷就越是觉得他要造反!北京的朝廷越觉得他要造反,就越想着要削弱他。而朝廷越是削弱吴三桂,吴三桂就越是觉得不安全。 因而吴三桂已经许多年没有去北京朝觐大清皇帝了,而且他还死死抓住手里面的兵权......既然不能养寇自重,那就来个拥兵自重吧! 而一个躲在云南不肯入朝,手里还攥着几万精兵,手底下还有一大群造反专业户的藩王,怎么可能不想造反? 这可真是天地良心啊!虽然吴三桂怎么看都不像忠臣,但他真的没想要造反,他只是想保持随时可以造反的实力,然后安心当一个大清的忠臣。 所以他虽然不肯入朝,但还是会派遣藩下重臣年复一年往北京去向朝廷要养兵的银子,今年进京要银子的差事就落在了吴国贵身上。 当然了,这些银子要来以后也不是平西藩吃独食,朝中的一干大清栋梁们都要分润的,要不然吴三桂的人是要不着银子的。 但饶是如此,这个要银子的工作还是越来越难了。朝廷不肯痛痛快快地给,朝臣们的心也越来越黑! 这会儿见着上山来拜的王辅臣,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搞银子的大清忠臣吴三桂就跟这个和自己很合得来的“反来反去大忠臣”说起了要银子的事儿。 “辅臣老弟,你来得正好,给老夫参详一下,这鳌太师前些日子又来信跟老夫哭穷了,要减我云、贵官兵的俸饷,要老夫裁汰额兵,又要老夫将藩下丁余遣散屯种......这康熙八年的兵费,还有可能要到三百万两吗?” “王爷,这个鳌太师来信和您说这些,不就是为了减少咱云、贵官兵的俸饷吗?”王辅臣叹了口气,道,“这鳌太师可不大好说话,我看王爷您多少得减一点兵费了。” “不能减啊!”一个长得有点随吴三桂、吴世琮的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壮汉一听要减钱,马上就跳起来嚷嚷道,“现在藩下人口越来越多,绿营官兵也大多有了家口,开销日大啊!虽然咱们也给藩下人和绿营官兵们在云、贵分了土地,但云、贵的土地还是太瘦了,只能稍微补贴一点,若是俸饷减得多了,怕是不够吃喝了。这些可都是打生打死一辈子的汉子,好吃好喝供着还好,要不然可就......” “应麒,别再说了!”吴三桂突然开口,打断了这个口无遮拦的中年壮汉。 这壮汉就是吴三桂的次子吴应麒,那个鹰视狼顾的吴世琮就是他儿子。虽然吴三桂的这个儿子有点大嘴巴,但大嘴巴的人通常说的都是真话。吴三桂的藩下人口,还有绿营兵丁的家口的确增长迅速......都要结婚生孩子的,有不少人还不止讨一个老婆,生起孩子来还能少? 另外,如今的云、贵虽然很穷,但是生活成本也低,养孩子也便宜,也有足够的土地可以分给那些孩子,所以吴三桂藩下人和绿营兵丁们都可着劲儿生。 而这些藩下人和绿营官兵,除了少部分是吴三桂的关宁旧部,其他都是在闯营、西营里面混过的。这些人不仅造反精神十足,而且对大清都不大服气——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可跟着李定国抗过清的,在他们看来,所谓的八旗天兵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如果大清朝廷要减扣他们的银子,让他们过苦日子,他们没准就要真反了! 不过这话当着王辅臣说出来还是不大合适的,虽然这个王辅臣也是个造反专业户,但他的编制毕竟在内务府...... 吴三桂正想问一问,王辅臣有什么宫里的路子可以走一走,是不是能请老太后出面说个话儿的时候,他那大孙子吴世琮已经气喘吁吁奔进来了,一溜烟就到了吴三桂身后,还凑到吴三桂耳边一阵嘀咕。 这吴世琮的话才说完,吴三桂自己就一脸好奇地看着王辅臣,“辅臣,你儿子忠孝又要和老夫的孙子世珏比武了。” 王辅臣哈哈一笑道:“年轻人嘛,打个架不算什么......对了,谁赢了?” 吴三桂摇摇头,笑着问:“还没比呢,明儿才比。而且你儿子还放出话说,这次他要用你当年在大同收拾满洲白甲兵的独门绝技对付世珏!辅臣啊,你的这个绝技......到底是什么呀?能不能说来听听?” 第七章 这就是专打八旗天兵的绝招! 和大家打一声招呼,罗罗的新书今天会改名为《康熙,你的大清亡了》 ...... “什么?真有打八旗兵的绝招啊?” “王总镇,快说说,让额们长长见识!” “对对,打满洲白甲兵咧,这本事可厉害!” “嘿嘿,额们也学学,将来......将来好用这本事效忠大清啊!” 一听说有专打满洲白甲兵的独门绝技,银安殿内所有的大清忠臣都不困了,人人聚精会神看着王辅臣,有几个还跟他打听......这本事他们得好好学学啊!以后兴许用得上呢?就算用不上,那也是技多不压身! 而王辅臣被这些期待的眼神看得有点无语了,你们这些人怎么听见有打八旗白甲兵的绝技就那么来劲儿?难不成你们想学会了以后就去造反?不过这本事可没那么厉害,要不然我那个坑儿的姜干爹可就要谋朝篡位当皇上了,那我可就是王爷了......算了,还是平西王说清楚些吧。 大清忠臣王辅臣仔细琢磨了一番,最后才一脸诚恳的对吴三桂道:“不瞒王爷,卑职其实没有什么专打满洲白甲兵的绝技,卑职只是善用马队冲阵而已。 当年卑职在大同镇跟随姜总镇时,经常和我爹传下的百十个家丁一起结阵训练,久而久之就练熟了。可以做到百余骑一排,结成密阵齐进冲击,可冲二三百步而阵不散。” 吴三桂点点头,“骑兵冲阵谁都会,不过要结阵而冲,二三百步不散,却又不易了。辅臣,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辅臣笑道:“王爷,这也没多难,无非就是先弄清楚自家战马在慢步、快步、小跑、快跑的情况下,每一步的距离大概是几尺,然后再规定发起冲阵时得走几个慢步,几个快步,几个小跑步,几个快跑步......最后再反反复复的训练,好一点的骑手配上聪明一点的战马,一起练上几个月,横竖都会了。” 吴三桂浓眉微皱,虎目放光,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王辅臣又道:“后来卑职随姜总镇造反时,就时常领着百十骑家丁持长枪结阵冲击八旗兵和绿营兵的军阵,十之八九可以冲散他们的军阵,不过并没有多大用处。” 吴应麒这个时候插了一嘴,“怎就没用呢?” 王辅臣解释道:“一来卑职领着的枪马队人少,不过就是百十骑,即便可以冲破敌阵,也只能一击而还,不能与敌鏖战;二来八旗兵的马队很多,卑职在何处突破了,他们就会马上扑过来,卑职要走慢些就被他们围上了。所以姜总兵最后还是......” 话说到这里,王辅臣还是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啊!只看见平西王吴三桂手下那帮牛鬼蛇神一个个皱着眉头、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仿佛若有所思,其中吴国贵、马宝、王屏藩、吴世琮这四位,更是不自觉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王辅臣寻思:他们不会是真的在琢磨造反吧? 这个时候吴三桂突然发话了,只听这老汉奸说:“辅臣所言之法虽然简单,但真要做好了确实也不容易。骑兵结阵本就困难,还要在万军之中寻着对手的弱点,再一击得手,然后迅速撤退,不可有分毫耽搁。辅臣,你的马鹞子和活吕布之明,果然不是虚的。若是数量再多些,有个数千铁骑,再配合步军、火炮一起攻打,姜总镇也许就......就要铸成大错了!” “对,对,王爷所言极是!”王辅臣赶忙点头,“如果是那般,那辅臣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吴三桂又笑道:“辅臣,老夫听你讲解还是不大过瘾,还是想亲眼目睹一番。明日老夫想去观看令郎和世珏的比斗,没有问题吧?” “没有,当然没有问题。”王辅臣一边摇头一边笑道,“只是卑职的儿子并没有多少真本事,他只是用大话哄人罢了。” 吴三桂摆摆手,“无妨,老夫只是想去看看。”他接着又对吴世琮说,“世琮,你去安排一下,把比斗的地点安排在庄子外面的空地上。到时候老夫会和王总镇一起去观阵......告诉世珏和忠孝好好比试,都拿出真本领来比!” 吴世琮忙一个拱手礼,正色道:“孙儿得令。” 第二天下午,在昆明城外,靠近吴国贵田庄的一处空旷荒地上,大清平西王吴三桂麾下一群很懂造反的大清忠臣已经齐集一堂。各个都是袍褂整齐,马靴闪亮,簇拥着平西王吴三桂在那儿看王忠孝和吴世珏在那儿斗嘴! 对,就是动嘴,不是动手。 而让这两个“小人”动嘴不动手的原因,当然不是平西王吴三桂来看热闹了,而是因为几根丈八蛇矛,不,是丈八竹竿! 这几根竹竿就是普普通通的竹竿,不粗不细,也不算太长,马马虎虎就是一丈八九,差不多两丈的样子,自然也不太重。竹竿的顶部还留着许多细枝和叶子,在云南这边找这样粗细长短的竹竿,那可是再容易不过了,要多少都有,成本当然也是极低的。 但是吴世珏还是觉得王忠孝拿这玩意儿和自己比武是严重的犯规!是无耻小人的行为! 骑马比武是要讲规矩的,有专门的护甲和比武用的长枪——那是去了枪头,再捆绑上沾满了石灰粉的棉布包的“枪”。布包捅在护甲上不容易致命,还会留下一个白点。比试结束后,裁判只要数一下白点,谁胜谁负就清楚了。 可王忠孝昨晚上却和于师爷一起溜进了吴国贵的竹园,砍了七八根小两丈的长竹竿,还要拿它们当比武的“假枪”来用。 这吴世珏怎么能答应?马上就当着爷爷吴三桂的面和王忠孝理论起来了。 “这不是戚家军曾经用过的狼筅吗?还那么长......这玩意能用来骑马比试?王二,你懂不懂规矩?” 王忠孝当然不会惯着这个不懂事的吴世珏了,他可是大发慈悲,看在这个吴世珏和他家的老东西吴国贵后来都走上了反清造反的不归路,才好心好意教他们点真本事的。 唔,有了真本事,以后就能老老实实忠大清了不是? 所以王忠孝也不和吴世珏置气,而是笑吟吟看着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的老汉奸吴三桂,不急不慢地说:“吴二哥莫急,我昨儿可和你说了,我要用我家那老东......老爹打满洲白甲兵的绝招和你比试!” “你家老爷子是用狼筅把白甲兵从马背上捅下来的?” “当然不是了,大同哪儿那么多竹子?用竹子替代长枪是小爷我想出来的,我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吴二,你想想看,这云南的竹子多便宜?你家后花园里随便砍砍就一堆了。” “什么?我家后花园?这些竹子是从我家后花园砍的?” “吴二,别急啊!不就几根竹子嘛!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个竹子晒干后还很轻,上面那么多零零碎碎的还能打脸,人脸、马脸都能打!待会儿打你的时候你可得躲着点儿!” “你......可竹子它不经用啊,捅一次就得折。” “那就换呗,折一根换一个,一次捅一个白甲兵下来不行吗?” “一次一个白甲兵?你以为白甲兵是什么?大白菜吗?” “呵呵,吴二,今儿我把你捅下来就行了,你的那丫鬟就是我的了!” “姓王的,你无耻......” 这俩大清小忠臣拌嘴的时候,吴三桂和他手底下的那些大清老忠臣们全都一脸偷着乐的模样——这些人可都是骑马打人的内行。 当然知道手里的家伙越长就越容易打着人,也知道被高速运动的竹竿上的枝叶糊脸也不是闹着玩的,糊上就是毁容,一不留神就给你捅瞎了,人和马都受不了! 这要是一排丈八狼筅飞也似的捅过来,白甲兵也得落荒而逃啊! 如果能有几千铁甲狼筅骑兵,这大清朝可就......这群大清忠臣想到这里,面部表情都显得特别忠诚! 吴三桂也忍不住发出了“忠笑”,还对身边的王辅臣道:“嘿嘿......辅臣,你可生了个好儿子!” 王辅臣听吴三桂夸自己的儿子,也乐呵呵地说:“王爷,那小兔崽子随我,可聪明了,文武双全,还会念什么《中庸》......他这回还想去北京应挑个御前侍卫,以后就和我一样谋个总兵当当!” 吴三桂点点头,笑道:“好好,有志气!”这老东西又一招手,把王忠孝叫到跟前,嘱咐道,“忠孝,你把那些狼筅上零零碎碎的都剪了再和世珏比一场吧......得让他输个心服口服!这一场你要是赢了,老夫就给应熊写信,让他出面把你推荐给鳌太师。有鳌太师和老夫的面子,一个御前侍卫算什么?” 啊,这下好了,王忠孝就算是鳌拜一党加吴三桂一党的双料大清忠臣了! 第八章 吴三桂发出了忠诚的笑声 “王二哥哥,二哥,都准备好了吗?好了,我可要擂鼓了!” 这欢快的声音是吴国贵家的惹祸精小美人吴小菟发出的,今儿这场比试就是因她而起的。可她非但不感到羞愧,反而非常高兴,这会儿看见吴三桂、吴应麒、吴国贵、夏国相、胡国柱、张国柱、王屏藩、马宝、王辅臣、祁三升、高得捷等人全都来看热闹了,当然就更加兴奋了,甚至主动向吴三桂请了个擂鼓助威的差事。 吴三桂也挺宠这个小妖精,居然一挥手就让人抬来了一面大鼓,让吴小菟敲着玩儿。 王忠孝这个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骑马比武专用的护甲,护甲的外侧包裹牛皮,里子则是厚厚一层棉垫,头上还给扣了顶小棉帽外加一顶硬皮的头盔。 这套护具还是王辅臣这个坑儿的爹亲自替王忠孝穿上去的,这会儿还在检查,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查查那里,嘴巴也没停下,一遍遍低声嘱咐道:“小兔崽子,待会儿打起来你可得留着手,吴老二怎么说都是平西王的孙子,别打坏了!” “放心吧,爹爹,那小子皮糙肉厚,打不坏!” “唉,你们俩打小就是要好的伙伴,拜把子都不止一回了,现在可不能为了个丫鬟就翻脸了。这可不是咱老王家的男人能干出的事儿。你哥不算,就我们俩的样貌还怕没有小娘子贴上来喜欢?你和吴老二抢什么抢?” 王忠孝一脸的无奈,两手一摊,低声道:“爹爹,我哪儿会和吴二抢女人?可是......您也知道的,我这长得太好看了,小娘子们见了我没有不着迷的。而他们老吴家的人您也知道,冲冠一怒为红颜!” “嘘嘘......”王辅臣马上紧张起来了,差一点就要捂王忠孝的嘴了,“这话可不能乱说!平西王会生气的,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说着话,王辅臣一挥手,还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王忠孝一缩脖子,也想这事儿的确是平西王藩下的一个禁忌。吴三桂这个老汉奸气量并不小,但是谁要敢提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一准和谁急。 不过还好,王家父子说话声音轻,而比武场上闹哄哄的,吴三桂的耳朵应该没那么灵。 “咚咚咚咚......” 这个时候,鼓声突然响了起来。王忠孝闻声望去,就看见一身白衣飘飘的吴小菟正挥动两根木槌,用力击打皮鼓。鼓声越来越急,一阵紧似一阵。 “这小娘皮还挺有劲儿的!”王忠孝忍不住赞了一句。 边上的王辅臣也望了一眼,好像没看清楚,于是摸出个单筒千里镜又仔细看了看,看完以后还点点头道:“的确有劲儿,不错啊......咦,这位看着好像是吴国贵的闺女吴小菟,一眨眼都出落成了个美人儿了!小兔崽子,你不会是又看上她了吧?” “没,没有,”王忠孝马上摇头,“都还没看仔细呢!” 说完这话,他就大步流星,走向不远处一肩高超过四尺三寸,毛色赤红的战马。这匹战马名曰“赤驹”,听着和“赤兔”差不多,但实际上比赤兔差远了,它只是在矮种蒙古马当中算高个子。 王忠孝翻上马背的时候,他的那群伙伴,武装师爷于得水,王大麻子王忠贤,会用大炮的王大炮王忠义,小李子李吉祥,马伕王全,书僮王安,都已经提着竹竿上了各自的战马。 王忠孝也从王辅臣的一个亲兵手里头接过一根小两丈的长竹竿,用力舞了舞,虎虎生风,可惜竹竿顶部的枝叶都给剪掉了,否则今天的比武就不用比了。 而且这个竹竿一旦晃动起来,顶部的枝叶也会跟着一起摇晃,上下左右一扫一大片,说不定能把敌人射来的羽箭给扫落了。 不过即便那些枝叶扫不掉敌人的羽箭,王忠孝也还有一张可以遮护要害部位的藤牌。在马背上坐稳后,王忠孝就举起竹竿挥了挥,本来散在四周的几骑全都刷一下飞马过来,并且以王忠孝为中心,排出了一个几乎可以膝盖碰膝盖的横队,人人都右手执辔,左手持枪,枪头朝上。 与此同时,约莫二百五十步开外,吴世珏也已经提枪上马,和另外六个吴家的家丁排出了一列横队。但是和王忠孝的横队相比,他的队伍可就松散太多了。而且他们手里使用的马枪也比王忠孝他们的竹竿要短,平西藩使用的马枪是丈二长度。在马枪当中已经不短了,但是比起对手小两丈的竹竿还是差了不少。 这短枪在冲击时的威力虽然较弱,但却便于在马上施展枪术,可以双手持枪进行刺杀、挥舞、拨打。所以,吴世珏觉得自己并不是没有机会取胜,只要能扛过王忠孝的一波流,那他就有把握可以取胜。 “咚咚咚咚......” 吴小菟这个时候又敲响了第二通皮鼓。 这是比武双方可以开始发起冲击的信号! 王忠孝看了看左右,队伍非常整齐,看来这些日子的训练没白练。不过这帮人除了自己和王忠贤、王忠义,其他人的马上功夫都挺一般的。所以王忠孝就把自己摆在最中间,让王忠贤在最右侧,王忠义在最左侧。 他又瞧了瞧对面的吴世珏和他的手下,摆出了一个松散队形,人手一支去了枪头的丈二骑枪。都是左手执辔,右腋夹枪,枪尖向上挑起,作新月上天势——这是明朝传下来的《杨家枪谱》中标准的马上枪术的第一式。 这时吴世珏忽然吼了一声,便和手下的几骑开始前进了。 王忠孝则默默估算了一下两边的距离,然后大声道:“慢步30,快步30,小跑步30......然后放平竹竿,快步跑向前!” “嗻!” 底下几个人一起大喊。 王忠孝又吼一声:“向前!慢步走!” 随着一阵阵马蹄响动,演武场上的两队骑士就开始迅速接近。乍一看,这两队骑士的队形都挺整齐的,但仔细看看,就不难发现王忠孝这一队骑士不仅整齐而且密集,还人人手持长竹竿,这气势一下就起来了。 “辅臣,”吴三桂看见这阵形也觉得新鲜,就问身旁的王辅臣,“你在大同也是这样列阵的?” 其实不是,没那么密。王辅臣在大同使用的骑阵和吴世琮用的差不多,使用则是一丈六尺的“杨家枪”——这是一种明军最常用的长枪,还有专门配套的枪法。 而王辅臣的杨家枪法耍得很好,甚至可称当世第一。王忠孝得了他的真传,枪法也是极好的,可没想到今天却用上了长竹竿加密集横队的战法。 所以王辅臣也有点发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吴三桂也没追问下去,因为最紧张的时候已经到了! 随着吴小菟擂出的鼓声越来越急,两边的冲阵速度也在加快。吴世珏那边已经有点散乱了,而王忠孝这边则继续保持着比较严密的队形,而且还稳步加速,先慢步,又快步,再是小跑步......虽然只有区区七骑,但还是给人一种碾压过来的感觉。錵婲尐哾網 而吴世珏那边已经有点露怯了,因为队形本来就散,跑起来更散,然后就出现了有人快有人慢的情况——对面那么老长的竹竿,捅上一定很疼。而且今儿又不是真打,后面也没第二波骑兵顶着,更没有督战队押着。所以吴世珏的帮手们冲慢一点,向两边躲躲是很自然的。只有妹子被人调戏的吴世珏一肚子火,蒙头冲在最前面。所以原本的横队,没一会儿就变成了吴世珏一马当先的“锋矢阵”了。 可吴世珏却疏忽了,没发现自己的手下都是没义气的孬种,还单骑匹马往前猛冲,甚至开始加速冲刺了。 而王忠孝这边的队伍却保持得非常好——一寸长一寸胆嘛!手里的竿子越长,胆子就越肥。况且吴世珏身边的兄弟都散了,就他一个还傻愣愣地冲,谁还怕他? 王忠孝就更得意了,一想到可以赢回来的奖品,他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哇哈哈......” 一边笑,一边也放平了手里面的长竹竿,开始用快步跑的速度向前进了。 当然了,王忠孝为自己和手下们确定的“快步跑”速度也不是特别快,是那种随时可以收住的快步跑。真要全力冲刺,他的队形也得散。而且全力冲刺起来就收不住,万一把吴世珏用马蹄给踏死了,那可就收不着妹子了...... 看到对面的七个骑士已经放平竹竿,齐刷刷地冲过来了! 这个时候吴世珏也有点怂了,因为他发现对面的竹竿真的很长,比他手里的家伙长多了,这分明是耍赖啊! 而更让吴世珏感到头大的是,对面的长竹竿还在剧烈晃动,天知道会捅到哪儿?要捅在身上还好,有护甲挡着,可要捅到脸上可怎么办?而且这不是一根乱晃的竹竿,而是七根......他吴世珏手里就一根枪,一打七,优势在敌啊! 等等,怎么是一打七? 这时吴世珏已经发现不对了,身边的伙伴呢?说好了七个打七个,现在人家那边七名骑士排得跟一堵墙似的,自己这边怎么就剩下一人一骑了? 这怎么打? 就在他一愣神的时候,对面的长竹竿已经捅过来了!至少有三四根长竹竿一边乱晃一边就朝着吴世珏和他胯下的马儿捅来了。反应过来的吴世珏赶紧用力勒了一下缰绳,而他骑着的马跑得好好的,突然看见前面好多竿子扎过来,正想着要不要躲一躲的时候,缰绳突然就勒紧了。马嘴吃着痛,就是“稀溜溜”一声抗议,然后前蹄扬起,只用两只后蹄撑地,整个儿立了起来。 马儿一立起来,那三根竹竿就捅不着吴世珏了,全都捅在了马肚子上,随后就是“喀嚓、喀嚓、喀嚓”的竹竿断裂之声! 竹竿都捅断了,有几根竹竿的头部都扎进皮肉了,这劲儿得多大?如果捅在吴世珏身上,他多半得让人从马背上捅下去。可现在他虽然躲过去了,可他的马却不干了......这主人居然拿它的马肚子替自己当竹竿,这也太不爱惜马儿了!这马儿是又疼又怕又气,也站不稳了,稀溜溜一阵嘶鸣,就向右侧躺平下去了。 吴世珏的反应也真快,发现马要躺平,赶紧把右脚从马蹬里脱了出来,还把右腿往后一伸,同时把手里的长枪一扔,展开双臂,抱住马脖子,这才连人带马一起倒了下去。 这一幕被担任裁判的吴世琮看了个一清二楚。吴应麒的这个儿子倒是干净利落,马上拿起个小木槌子在边上一只铜锣上猛击一下,宣布比武结束! 抱着马脖子摔在地上的吴世珏听见这锣声就知道自己输了......而且还把妹妹输给王忠孝这个无耻之徒了! 这可如何是好? 他正着急呢,就听见了吴三桂的笑声:“哇哈哈哈......好本事,一击得手,果然好本事!若是有数千铁骑持狼筅如墙而进,天下间何处去不得?” 第九章 大清朝,你的世凯来了! “爷爷,我不服!呜呜......” 被人从马背上扶下来领到吴三桂跟前的吴世珏扑通一下就跪了,大声表示不服,而且还急哭了! 和他一块儿过来的王忠孝看见他这样,心里面那叫一个得意啊!不过面子上还得伪装大善人,还温言开导道:“吴二哥,男儿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况且今儿只是一场比武,又不是真的上战场。比试输了不打紧,只要本事长了,将来上了战场就能建功立业了。” 吴世珏也知道王忠孝这个无耻之徒说的是好话。可问题是他把自己的妹子押上去了,这赌注他输不起啊!所以越想越急,越急越哭。正哭得起劲儿,就听见一声冷哼传来,吴世珏便是一下哆嗦,硬生生把哭声儿给吞回去了。 王忠孝闻声望去,就瞧见一个白面长髯,相貌儒雅,身材颀长的中年男子立在吴三桂身边,正皱着眉头在看吴世珏。 这男子便是吴世珏和吴小菟的父亲,吴三桂的养子吴国贵了。看他现在的表情,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儿子把自己的乖女儿当赌注给押出去了。 “国贵,”吴三桂这个时候开口了,“世珏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他不服是因为还不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 这老家伙说的没错,吴三桂这一家子的风格就是有小义而无大节。在“小问题”上的确讲义气、够朋友、守信用,但一遇到家国大事,那就不行了...... “忠孝,老夫能问你几个问题吗?”这时候吴三桂又笑吟吟地向王忠孝提问了。 王忠孝连忙回答:“王爷,您尽管问,晚辈知无不言。” “好,好,那我可问了,”吴三桂点点头,“忠孝,你的竹竿骑兵战法主要讲究的是列阵而战吧?” “王爷高见,如果要比单打独斗,竹竿骑兵是比不了身备三仗的骑兵马甲的。哪怕是七八骑十余骑的小队之间厮杀,只要对手有了准备,竹竿骑兵也不见得能赢。若是晚辈再和吴二哥比一场,还是七对七的话,多半是要输的。” 边上的吴世珏听他这么一说,也连连点头——他的确是让王忠孝的“赖皮打法”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即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真的被捅下马的就他一个,余下六骑都闪开了。如果他不是“主将”,这场比武还能继续比下去,鹿死谁手可不一定。 吴三桂点点头,又问:“那你手里如果有一千名狼筅骑兵,要如何对阵世珏手里的一千马甲?” 吴三桂显然是在考王忠孝的军学了,不过却难不到很会纸上谈兵的王忠孝王二公子。王二公子体内的新魂生前就好这一口,而王辅臣又把毕生所学和自己在实战中摸索出来的东西,都传给儿子了。 “王爷,晚辈以为吴二哥是熟读兵书,精通战阵的将种,只要吃过狼筅骑兵的亏,一定会想出对应的办法。而狼筅骑兵虽然能冲阵,但却是一杆子买卖,在冲阵之前当不了斥候,也不能单靠他们遮护后路和军阵。在冲阵之后也很难承担追剿残敌,扩大战果之任。 所以,晚辈是不会把一千骑兵都当成狼筅骑兵使用的,最多让其中的半数持狼筅冲阵。五百骑的大队也比较难整理,可以百骑一队,分成五队。每队冲阵时再排出前后两列,后列顶着前列,自可一往无前! 而剩下的五百骑,则使用马刀、弓箭和短杆骑枪,承担斥候、遮护、追敌、诱敌之任。如果能再配合上由长枪兵、刀牌手、火枪兵和炮兵组成的步阵一同作战,那就更有把握了。” 吴三桂连连点头:“如果给你个总兵,再给你三千标兵的兵额,你准备如何排兵布阵?” “王爷,”王忠孝侃侃而道,“临阵指挥的事儿存乎一心,其实空口白话能说清楚的?不过晚辈对于如果调教一标之兵,倒是有点想法。” 吴三桂笑道:“那就说来听听。” “晚辈以为,临阵作战讲究的是排兵布阵,而无论什么军阵,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精熟的。一阵之兵少说也得三两千数,方能布置周全。这三千标兵正好可布置一阵,所以在编成的时候,就应该依着布阵所需之兵来编伍成行。 晚辈觉着这军阵如果要考虑在平地当中对付骑兵,那么长枪就不能少了。一标兵八营之兵中,长枪兵起码要有四营,火枪兵应该有两营,骑兵和刀牌兵各一营。 更要紧的是,这八营标兵还不能分驻各处,而是应该集中在一起严加训练,上阵的时候也尽量不要把一标兵拆散了用。这样才能让兵将之间、各营之间、步、骑、炮之间配合默契。布成的大阵,也才能运用自如,无坚不摧。 另外,晚辈以为野战之炮务精不务多,与其多而杂,杂而弱,移动不便,射速缓慢。不如少而精,精而强,轻便灵活,射击迅猛。而且火炮不应该分给各营,而是应该单独设立一个火炮千总,管理一标之中所有的火炮。” 吴三桂听王忠孝说完,就扭头对王辅臣道:“辅臣,你可真是教子有方啊!”然后他又问吴世珏,“世珏,现在你服不服?” “服了!孙儿服了!” 吴世珏只能服了,虽然王忠孝所言只不过是纸上谈兵,但谈得的确好。讲话很有道理,连声音都很好听,吴三桂都说好了,吴世珏还敢不服? 吴三桂笑道:“世珏、忠孝,你们的爹爹是喝过血酒的把兄弟,你俩又是多年伙伴,为了个女人反目可不值。” 吴世珏心想:我他m太不值了......那个女人又不是我孙女,我瞎起什么劲儿?既然您这个当爷爷的都发话了,那我就认了。 想到这儿,他便一脸诚恳地说:“爷爷教训的是,孙儿认输了。” 吴三桂又瞄了眼王忠孝,发现这家伙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应该是怕吴世珏找后账吧? 于是吴三桂又道:“光认输可不行,以后你俩还得和好如初,亲如兄弟。忠孝,你以为如何?” 王忠孝正在琢磨怎么跟吴世珏收账,突然听吴三桂这么一说,赶紧回答道:“王爷教训的是,吴二哥以后还是我兄弟。” 吴三桂又看看吴世珏,吴世珏连忙表态道:“王二哥以后也是我兄弟。” “再算我一个!”吴应麒的儿子吴世琮这时候也插了一句,“二弟,王二哥,咱们仨不如来个义结金兰,顺便再请我爷爷做个见证吧。” “好好。”吴世珏赶紧答应了——兄弟之间必须讲义气,这个赌债是不是就能缓一缓了? 王忠孝也赶紧答应道:“忠孝求之不得!” 这下吴三桂满意了。人才,就要笼络!而且这个人才还掌握了痛殴八旗天兵的秘技...... 想到这里,吴三桂摸着胡须,笑眯眯地对王忠孝道:“忠孝,你可有表字?” “王爷,”王忠孝回答道,“晚辈未及加冠,所以没起字号。” 吴三桂又笑道:“好,那老夫送你一个字号如何?” 王忠孝当然不敢推脱,赶忙答应道:“晚辈谢王爷赐字。” 吴三桂点点头,说:“世琮、世珏都有一个世字,你和他们是兄弟,不如在表字当中也用个世字吧。至于另外一个字儿......不如用凯字吧!” 什么?用“凯”字,那不就是“世凯”了吗?王忠孝愣住了,心说:莫非天意乎? 吴三桂看王忠孝傻傻的没什么反应,就解释道:“世者,永也。凯者,凯乐也,有奏凯而还之意。所以世凯这个字的意思就是永远可以奏凯而还!忠孝,你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王忠孝如梦初醒一般,大声回答,“以后晚辈就是王世凯了!” 第十章 好兄弟就要一起终大清! “我,吴世琮!我,王世凯!我,吴世珏......今日结为兄弟,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心协力,不离不弃。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在吴国贵庄子的后花园内,一片被人砍秃了一点儿的竹林前头,吴世琮、王世凯、吴世珏正跪在一张摆了刘、关、张三人牌位的供桌前头,手持大香,念念有词。 吴三桂、吴应麒、吴国贵、王辅臣都是这场竹林三结义的见证人,在边上笑吟吟瞧着。 还有个吴小菟也站在竹林边上,一边玩着自己的衣角,一边不安地往正在结拜的三人看过去。仿佛想到哪儿不对了......刚刚结束的那场赌斗,似乎和她也点关系啊!她不就是那个被放上台面当赌注的“丫鬟”吗? 她刚才还那么高兴帮着擂鼓助威,这不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吗?可问题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赌注”,还很激动地鼓动哥哥去和王二哥哥赌。现在可不能当老赖,不,是当小赖。必须得愿赌服输才行...... 吴小菟心里面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吴三桂、吴应麒、吴国贵、王辅臣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了。吴世琮、王世凯、吴世珏这哥仨则一起向他们四个躬身行礼。 吴三桂笑着对三个小兄弟道:“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竹林三结义,老夫希望你们三人今后可以同心协力,一起......一起效忠大清,都当大清的重臣名将!” “孙儿(晚辈)谨遵教诲,一定都当大清的忠(终)臣。” 吴世琮、王世凯、吴世珏三人齐声回应道。 吴三桂笑着点点头,然后又对王辅臣道:“辅臣老弟,他们三个小辈都知道要忠大清,咱们这些长者也不能不知道忠君爱国的道理,不如就在国贵的庄子上接着商量接下去要怎么忠大清吧。” 所谓忠大清,当然就是继续向大清要银子了。 王辅臣的编制可是在内务府,算是小皇帝康熙的家奴。理论上他是替康熙小皇帝来云南看着点吴三桂的。 所以这个给吴三桂加钱的事儿,他还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应该的,应该的,是得好好商量。”王辅臣这会儿也挺高兴的。王忠孝这个小兔崽子这回可出息了!照着吴三桂这老东西的说法,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也就是本事比当老子的还大了。看来这回进京,兴许真能找到路子当上御前侍卫了。 另外,王辅臣自己在吴三桂这头也进步了......已经被吴三桂当成自己人了! 有了吴三桂的提携,晋升提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心情大好的王辅臣和吴三桂两人一块儿走了,吴应麒和吴国贵也跟着一起去了。竹林外面就只剩下吴世琮、王世凯、吴世珏他们仨了。 吴世琮是三人中的大哥,这个时候当然要拿出一点大哥的样子,笑眯眯对王世凯道:“世凯,到我的庄子上去喝酒......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吴世珏怕王世凯问他要妹子,赶紧附和道:“走走,喝酒去!” 王忠孝正想点头答应,忽然看见吴小菟蹦蹦跳跳地从竹林子后面走过来,红着小脸儿站在了王忠孝面前,只是低着头看脚面,一句话也不说。 王忠孝当然明白这小美人的心思......可这事儿不能着急!王忠孝心想:我还要去北京帮小皇帝擒鳌拜、当忠臣呢!为了大清,我现在可不能娶你这只“吴小兔”。这要当了吴三桂的孙女婿,我还怎么当康熙小帝的心腹?当不了康熙的心腹,那可就负了“世凯”的字号,恐怕也很难当一个为大清送终的“大终臣”了。 至于在云南和吴三桂一块儿干......我是王世凯,不是吴世凯,辅佐吴三桂当皇上的买卖我可不干。 因为吴三桂瞅着挺猛,实际上就是个扶不动的老吴阿斗。要不然历史上就该把反造成了功了,康熙多半就是大清末代皇帝了。 当然了,吴小菟是无辜的,所以也不能放过小菟儿...... 王忠孝正想着是不是可以偷偷摸摸的把吴小菟拐走的时候,吴世琮已经发现吴小菟的表情有点古怪了,于是就问:“小菟,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红了?” “世琮大哥,我,我,我......刚才敲鼓敲得累了,所以脸有点红。” 吴世琮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吴小菟,然后又扫了王忠孝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就对吴小菟道:“小菟,既然累了就先歇着去吧,王二哥现在和我还有你二哥都是正式结拜的兄弟了,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你不用担心。”接着又拍拍胸脯道,“一切有我!” 小菟松了口气,又给吴世琮行了个福礼,红着脸道:“那就有劳大哥了。” 说完一扭头就跑了。 而吴世琮则回头对王忠孝、吴世珏道:“世凯,世珏,上我那儿喝酒去!” ...... “来来来,世凯老弟,您浅着点儿,我深着点儿。世珏,你也喝啊,咱们哥仨一醉方休!” 吴世琮殷勤地给王忠孝斟了一碗酒,又招呼吴世珏也跟着一起喝,好一个大哥做派,仿佛自己是刘、关、张哥仨之中的那个刘。 王忠孝也是酒场老手了,当然了,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他这辈子的酒量也不错,不过喝多了就闯祸,一闯祸就丢魂......所以这会儿可不敢敞开了喝,只好喝上几口就用条白手绢擦嘴,顺便把嘴巴里含着的酒给“擦”掉一点。 这酒品可真没说的! 而吴世珏似乎心事重重,因为酒品不行,只是一杯杯往嘴里倒,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端起酒杯想要一口闷,可到了嘴边又喝不下去,还啪一下把酒杯往桌上一砸,把吴世琮、王世凯两兄弟吓一跳,全都扭头看着他。 “王世凯!”吴世珏借着酒劲,终于硬着头皮说起赌注的事儿了,“我吴世珏今儿输得心服口服,我也愿赌服输......我,我,我就是绑也把小菟给你绑了来!你可满意了?” 什么?你把小菟绑来?这可不行!王忠孝心道:我的小菟,你凭什么绑?必须我亲自去绑...... “真是小菟?你,你们俩怎么拿小菟打赌?”吴世琮其实看出一点端倪了,但是听吴世珏亲口说出来,还是大吃一惊,他接着又问,“小菟知道吗?” “知道......”吴世珏嘟囔道,“她也不是好人!” “那你爹呢?”吴世琮又问。 吴世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他当然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他要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原来吴世珏也有个不孝之爹! 王忠孝忍不住在心里面同情了吴世珏一番。 吴世琮眉头大皱,问:“世珏,你爹要不同意,你妹子要怎么交给世凯?” “这,这......”吴世珏小声说,“大哥,要不你做个媒?反正我妹子还没许配人家。” 吴世琮扭头看了看王忠孝,“世凯,你觉得怎么样?” 王忠孝只是轻轻摇头,说:“现在不行。” “不行?”吴世珏急了,“王二,我妹子哪点配不上你?” 王忠孝赶忙解释道:“老三,你别急!我只是说现在不行......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了?我现在不能明媒正娶了你妹子。” “你的身份?你他 吴世珏闻言大喜,“好!一言为定!” 吴世琮也重重点头,“咱们三兄弟其利断金,一块儿忠大清!” 王忠孝看见气氛烘托起来,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笑着对跟前的二人道:“大哥,三弟,我此去北京是要买官的......可是我手头有点紧,只凑出一千八百两银子。二位要是有些积蓄,能不能先借给我?等我做了侍卫,贪到了银子,一定加倍偿还。” 第十一章 吴三桂,给他们凶一个! “老二、老三、辅臣、玄初......你们觉得明年云贵的兵费,有没有可能再加一点?” 吴国贵的书房里面,平西王吴三桂正一边摸着自己的鹰钩鼻子,一边若有所思地问坐在周围的吴应麒、吴国贵、王辅臣和一个有点干瘦矮小,蓄着三缕须髯的中年文士。 大概是吴三桂问出的问题太出人意料,书房内一片沉默,半晌才是那中年文士打破寂静:“王爷,您要加钱就得给他们凶一个!” 吴三桂听了这话眼珠子就是一瞪:“玄初,你觉得本王还不够凶?” 这名中年文士是吴三桂的军师,姓刘,名茂遐,字玄初,四川人士,是个三朝忠臣,先忠大西老万岁,再跟着刘文秀一起当了南明忠臣,刘文秀在四川兵败后他又转投吴三桂成了大清忠臣。如果把他初投大西也算是“一反”,那他也算是“三反之臣”,造反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另外,他还是个读书人,还有举人功名,懂得从书本上汲取造反知识,也善于在实践中总结和学习造反经验。所以他今儿跟着吴三桂听了王辅臣口授,又看了王忠孝的表演,造反的本事又大了一些...... “王爷,您要是够凶,朝廷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您吗?”刘玄初笑道,“您这些年为了让朝廷放心,受了多少委屈?咱们平西藩上下,又吃了多少苦头?别的不说,光是王爷您这些年为了替大清平定西南所招抚的原属李自成、张献忠和大明阵营的将官兵丁就不下十万。可朝廷才给您多少兵额?” 说着话,刘大军师就掰着手指头算起来了:“援剿四镇加一块才一万两千,忠义十营也只有一万两千的兵额。虽说王爷您替朝廷招募的闯、西、明等处人马中有一部分在四川、贵州充官军,但依旧在云南跟随王爷的人数依旧不下五万......比朝廷给咱的兵额多了一倍!多出来的兵丁,都得王爷您劳心费神替朝廷养着!” 另外,王爷您藩下的佐领有五十三个,藩下丁壮早就过了五万,可额兵也才一万零六百。差不多是五丁才能出一甲!可余下的那四丁,王爷您也得替朝廷担待着。 您为朝廷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朝廷念着您一点好吗?” 吴三桂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老夫麾下的精壮超过十万,现在只向朝廷要三万四千六百人的俸饷。老夫的忠心、苦心,鳌太师怎就不知道呢?” “这还不是因为王爷您太老实了?”刘玄初道,“老实人受欺负啊!依卑职看,您与其自己受委屈,替朝廷分忧解难,还不如把这十万精壮之丁和鳌太师挑明了!这十万精壮可都是见过血、上过阵,其中半数还跟过李自成、张献忠!您要不替朝廷担待着,他们可就......” “刘军师说得没错!”吴应麒一拍大腿,“要不是我父王,这十万精壮可就造反了,没准就一路打到北京去了!” “应麒!”吴三桂瞪了儿子一眼,然后才低声道,“可是鳌太师他......” 吴三桂提到鳌拜,心里头又有点发毛了。 那可是满洲第一巴图鲁啊! 刘玄初笑道:“王爷,如今朝廷宿将凋零,猛士皆老,就剩一个满洲第一巴图鲁在那里撑着。而这鳌拜又跋扈擅权,结党营私,目无君上,搁在哪朝哪代都是取祸之道!这鳌拜如果想要混个善终,恐怕也得用一用这个养寇之计!” 吴三桂一听这话,顿时就是眼前一亮,永历是他的“小寇寇”,而他也是鳌拜的“小寇寇”。他要是没了,鳌拜这个保家的巴图鲁还横什么横? 所以他凶一点,鳌拜的价值就高一点! 吴三桂低声嘀咕:“这么说来,本王的确可以凶一点......可是鳌拜会不会误会本王真的要反?” 看到吴三桂的眉头拧了起来,刘玄初只好对他说:“王爷您如果还是不放心,那么卑职可以和三公子一起上京,去和鳌太师解释王爷您的苦衷。鳌太师和您一样,都是公忠体国的纯臣,一定会知道您的苦衷的。” “那就有劳玄初了,”吴三桂终于下了决心,咬牙切齿道,“老夫这就给他们凶一个!可要怎么个凶法呢?老夫为人和善,性情儒雅,这几年又常常跟圆圆一起念阿弥陀佛......” “王爷,”看见吴三桂一脸“和善”的表情,刘玄初也只好替他想辙,“要不然这样吧,您先来一个云南全省大练兵,把您麾下的各部人马,包括藩下丁余和屯田的绿营兵都召集起来,亮给朝廷的耳目看看!” 说着话,他就扭头看了看王辅臣了。 王辅臣是内务府的奴才,外放出去就是给皇上当耳目的,当然可以给皇上直接递密折打小报告。通过他的小报告,康熙小皇帝就能知道吴三桂有多凶了! 不过据王辅臣自己说,他可从没打过吴三桂的小报告,要不然他也不会一个总兵当十几年都升不上去啊! 吴三桂这时候也笑吟吟望着王辅臣。 看见吴三桂的眼神,王辅臣马上就明白了,拍着胸脯道:“王爷放心,辅臣一定给皇上上折子,告诉那小孩子皇帝您老人家可有实力了,握两省之地,掌十万之军。要把您老人家惹毛了,大清可就要完了!” 吴三桂赶忙摆手道:“过了,过了,本王是忠臣,是大清的忠臣,不会造反的。辅臣,你就不要提把本王惹毛的事情了。” 王辅臣笑着答道:“好,好,我不提这个,我就跟小皇帝说您老人家还是忠心的,云贵没您老人家不行。” 吴三桂总算满意了,他接着又对吴国贵道:“国贵,你这回上京后见着鳌太师,一定要找个机会把世凯推荐给他。世凯是有真本事的,鳌太师也乐于提拔旗人当中的少年才俊,如果世凯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一个蓝翎侍卫总是能拿到的。即便这次挑不上,鳌太师也会留意世凯的,往后走拜唐阿拣补侍卫的路子升上去也没多难。” 王辅臣听了这话赶紧起身朝着吴三桂就是一拜:“王爷大恩,卑职父子这辈子都忘不了!以后王爷有用得着卑职父子的地方,只需知会一声,卑职父子自当效死!” ...... “什么?吴三桂要凶一个了?他这是想开了,准备造反了?” 和老王辅臣一起从昆明城回到曲靖的王忠孝,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好好数数从吴世琮、吴世珏那俩好兄弟那里坑,不,是借来的银票,就从他爹那里听到了一个非常劲爆的消息。 “不,不,”王辅臣一边在他内书房的椅子上落座,一边摆手道,“吴三桂哪儿有那贼胆?他的心思我还不知道?看到养寇自重的路子走不通了,就想着试试拥兵自重......这也是被底下十万张嘴给逼的!” “爹爹,”王吉贞也和王辅臣、王忠孝一块儿回来了,听了老头子的话,就好奇地问,“王爷不是一直在拥兵自重吗?” 王忠孝在旁插话道:“吴三桂过去一直是一边拥兵自重,一边还藏着掖着装孙子。这回大概是学到了对付白甲兵的法子,所以腰杆子硬了,不装孙子了。” “别瞎说,”王辅臣瞪了王忠孝一眼,然后对王吉贞说,“老大,拟个揭发平西王拥兵自重的密折。” “好勒,”王吉贞笑着应道,“爹爹,这次咱给平西王报多少人马合适?” “十万!” “十万?这么多?”王吉贞道,“上回才报了六万......一下就十万了,是不是增长太快了?” “不快,不快,这是平西王自己让我上报的。” 在边上听王辅臣、王吉贞两父子对话的王忠孝也有点目瞪口呆,原来这个王辅臣一直在给朝廷当密探啊!怪不得康麻子后来会那么信任他,还让他当了陕西提督,还给他封了个侯。 “等等!”王忠孝瞧见王吉贞准备提笔去替王辅臣拟奏折,赶紧喊了一嗓子。 王辅臣闻声望向王忠孝。 王忠孝道:“爹爹,这次您应该揭发吴三桂图谋不轨,意图造反!” “什么?”王辅臣给王忠孝的话吓一跳,回头看着儿子,“老二,王爷待我们也算不薄,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他老人家给卖了!” “爹爹,”王忠孝笑道,“这怎么是随随便便把平西王给卖了呢?这可是成全了平西王、鳌太师和康熙小皇帝三家的大好事儿,他们三家都会记着咱们的好的!” “怎么说来着?” 王忠孝道:“平西王这边一准能因为您的一道折子多拿个一二百万兵费,而且他老人家也不会知道您在密折上写了什么,一定会念着您的好。 鳌太师的地位会因为平西王欲反而得到巩固,他当然也会念着您的好。 而康熙小皇帝......他要是有掌权的一天,那必定是已经扳倒了鳌太师或是熬走了鳌太师。而熬走鳌太师遥遥无期,满洲第一巴图鲁的身板可跟铁打的一样!这咱先不考虑。 如果是扳倒了鳌太师,呵呵,那可就是少年英主了!连鳌太师都扳得倒,他还会怕吴三桂?到时候吴三桂不想反也会给他逼反的!您一早就上密折揭发吴三桂,说明您肯定不是吴三桂一伙儿的。那小皇帝还不得把您当成大清忠臣?到时候给您个总督干干,您可就发达了。 另外,爹爹您跟着吴三桂十几年,也得了不少好处,如果不给吴三桂来个狠的,小皇帝又怎么能放心让您专镇一方?” 王辅臣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揭发吴三桂图谋不轨的奏折,可不能用朝廷的邮驿往北京送。” “爹爹,”王忠孝一拍胸脯,“我亲自送去乾清门的侍卫档房!” “不行!”王辅臣一脸严肃地对儿子说,“不能送去侍卫档房,必须得通过可靠的路子送到皇上或太皇太后手里!” “爹,”王忠孝有点为难,“孩儿上哪儿找这样的路子?” 王辅臣一笑,道:“会有的,等你到了北京就会有路子了。” 他又对长子道,“老大,你先照着我之前的意思拟一份吴三桂拥兵十万的折子,明天就发出去!然后再拟一份揭发吴三桂图谋不轨的折子,由老二随身携带,找机会递到宫里头去!” 第十二章 走,进京买官去! 在曲靖府城外,南盘江畔,有一处又破又大的寺庙,名叫白莲寺。在前明天下太平的时候大概也辉煌过一阵子,但是经历了明清交替的天下大乱之后,这处寺庙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除了为数不多的殿阁僧房还摇摇晃晃支撑着,大部分的建筑不是过了火,就是干脆坍塌了。在残垣断壁之间,时不时的还能找着弹孔和扎进土墙里面的断箭。 寺庙虽然破败了,但并没有关张大吉,还是有几位不知哪里来的僧尼捱过了上一轮乱世,也替佛祖保住了这一片香火之地。不过也就是惨淡经营,苦苦支撑,有时候还得为往来南盘江两岸的客商提供些茶饭食宿,赚点小钱,补贴一下生活。 可是如今天下的元气远远没有恢复,地处西南一隅的云贵又能有多少往来的客商?所以这破庙的茶饭食宿生意也是惨惨淡淡的,难得才能开回张。 而今天这处破庙看来是来了大主顾,但这大主顾偏偏对烧香拜佛没什么兴趣,连寺庙都懒得进去,而是在寺庙外面临着南盘江处搭起了一座帷帐。 白莲寺的和尚、尼姑和这家大主顾的仆役们则忙忙碌碌的在这帷帐外面升起了炉子,摆开了厨房,烹起了鸡鸭鱼肉......当然了,佛门中人是不杀生的。虽然那些个鸡、鸭、猪都是白莲寺里面养着的,鱼则是白莲寺的和尚们今儿早上捕来的,但杀生的活儿都是这大主顾家的仆役们负责动手的。 杀完之后,再捐点香油钱,就会大和尚来给念经超度,保证把杀生的罪过给念没了。 这服务苍生的态度,真也是没谁了。 在南盘江西岸渡口旁的官道上,停着一长串车马,还有穿着蓝色行褂和长袍,头戴红缨凉帽的平西王府藩军护卫。这些王府护卫、车夫、马夫乃至跟随的奴仆,白莲寺当中也有酒肉招待,就在官道旁边摆上破桌子烂板凳,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大吃大喝。 看来今儿是有平西王府的大员远行,借着这里置酒饯行。 帷帐之内,坐着不多几人,居中的就是王辅臣、吴国贵和刘玄初,都戴着瓜皮小帽,一身行褂。打横作陪的则是曲靖府的卢知府,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大胖子,云南当地人,是个家里有矿的大财主,举人功名,花钱走了西选的路子当上了知府。 作为一个举人功名的西选文官,知府就是天花板了,可这卢胖子偏偏不死心,还想着更上层楼。于是就搭上了内务府背景的王辅臣,想借着王辅臣的梯子再往上爬一爬。今儿这场饯行宴,就是他给安排的。 这会儿他正一边陪着王辅臣、吴国贵、刘玄初说笑,一边小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在找寻王辅臣的好二儿王忠孝......他可打听清楚了,这小子可是平西王都夸能干的少年英才,王爷准备将他推荐给鳌拜鳌太师了,所以这回上京一定能选上御前侍卫的,现在使钱正是时候! 可是这王忠孝上哪儿去了呢?怎么不见人影呢?要不把银子投给他爹王辅臣吧!想到这里,卢胖子就摸出了三个信封,其中两个信封里面各有两千两银票,一个是孝敬吴国贵的,一个是送给王忠孝当川资的。还有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五百两银票,是送给刘玄初的。 在王辅臣代表儿子收钱的时候,王忠孝当然是在和吴小菟依依不舍地话别了......依着他的心思,其实是很想把小菟直接拐走的。可惜他的这点心思好像被吴世琮、吴世珏这俩好兄弟看破了。所以原本孤男寡女,古刹相会的好事儿,就多了这么一对五大三粗的好兄弟。搞得王忠孝非但没办法拐带良家少女,连动手动脚都不方便。 没得办法,王忠孝只能让人在一间破破烂烂的大雄宝殿里面摆了一桌六成素的席面和吴世琮、吴世珏、吴小菟道别——六成素,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全素了! 另外,四个人还以茶代酒,一边喝着普洱一边话别。 “小菟,你放心,最多五年,我一定来云南娶你,到时候我一定当上大官了!” 拍着胸脯和吴小菟定下五年之约的,当然是痴情男儿、大清终臣,外加义薄云天的王世凯了。他已经算好了,今年是西历的1668年,五年后就是西历1673年,吴三桂就是这一年起义反清的。到时候他多半已经赢得了大清少年英主康麻子的信任,说不定都当上韦爵爷,不,是王爵爷了。 到那时正好在私底下把吴小菟收了,这样王吴两家既是把兄弟又是亲家,然后王忠孝就能当个不负“世凯”表字的大清终臣了! 他必须得忠如世凯啊! “要五年啊......”吴小菟一听这话,小嘴就撅得老高,都能往上挂个小瓶儿了。 小菟今年虚岁十五,五年后就是虚岁二十了。 二十岁在如今这时代,都快够得上老姑娘了! 王忠孝瞧了眼吴小菟,小菟委屈的都要哭出来了,真是太让人同情了,同情得忍不住都想把她拐跑了。 “小菟,世凯要先当上大官,并且抬了旗,然后才能把你给娶了。”吴世琮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大哥,这会儿不等王忠孝“拐妹子”,就先替他把道理给说了,“否则,世凯以包衣身份娶了你,你不也是正白旗包衣汉军了?包衣的妻子女儿是要伺候主子的......” “什么?伺候主子?”小菟惊讶地看着王忠孝。 王忠孝说:“就是啊,我们正白旗的主子还是个尖嘴猴腮的大麻子,可丑陋了!” 王忠孝一边说着一边心想:那个麻子大概姓康,叫康麻子......可好色了,让他看见小菟,一准要占为己有的! 吴小菟吐了吐舌头,一脸嫌弃的表情,“我可是贞洁烈女,正白旗的主子别想碰我一下!” 吴世琮和吴世珏则被王忠孝的话雷得目瞪口呆,他俩知道正白旗的旗主是康熙小皇上......这个忠臣能说皇上是个“尖嘴猴腮的大麻子”吗?难不成你王世凯也和我们一样有造反的心思? 王忠孝知道自己说了忠臣不应该说的话,赶紧转换话题道:“小菟,你尽管放心,我爹有弘文院学士明珠的路子,只要银子使到位了,最多一年就能当上蓝翎侍卫。再混个两年,一个三等侍卫肯定能有。到时候我爹必定已经专镇一方,当上提督了,请个抬旗的恩典没什么难的......” “一年加两年就是三年......说好了,就三年!”小菟没让王忠孝说下去,而是自顾自掰着手指头一算,白白嫩嫩的脸蛋就变得粉扑扑还笑吟吟的了,看着特别可口,王忠孝都恨不能咬一口了。 就在王忠孝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把吴世琮、吴世珏哥俩支开的时候,于师爷忽然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王忠孝还在和吴世珏、吴世琮和吴小菟一块儿吃喝,就赶忙对他说:“二公子,时候差不多了,老爷和吴三爷那边已经收摊了,咱们得出发了。” “好勒!”王忠孝站起身,朝着吴世琮、吴世珏一拱手:“大哥、三弟,咱今儿就到这里吧,我也该出发了......咱们后会有期!” 吴世琮笑着一抱拳:“二弟,哥哥祝你早日得做高官,一展宏图!” 吴世珏也一拱手道:“二哥,你是有真本事的,要不了几年,一定能当上参将,将来就是总兵、提督也不在话下,到时候咱们一块儿给大清效忠!” 王忠孝听了吴世珏的话,差一点就笑出声了,吴世珏可是吴国贵的儿子,还给大清效忠?送终还差不多! 这个时候,吴小菟也站起身向王忠孝行了个福礼,“世凯哥哥,咱们也就此别过......你,你可别忘了今日之约。” 王忠孝则正色道:“小菟,我王世凯必不相负!” 小菟又取出一方绣着一对肥肥的黑天鹅的手帕递给王忠孝,“世凯哥哥,这是小菟绣得鸳鸯帕,你带着去北京,想念小菟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王忠孝接过手帕,沉吟了一下,道:“小菟,其实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份告别之礼,乃是一首词,名曰《送别》。” “词?”小菟一愣,“世凯哥哥您还会作词?能念来听听吗?” 王忠孝点点头,然后酝酿了一下感情,张开喉咙,用他那相当浑厚的大嗓门和着一点河南口音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第十三章 康熙,原来你也想造反啊! 北京,紫禁城,慈宁宫。 这是大清太皇太后布木布泰的居所,这位布大妈就是历史上的孝庄文皇后,不过眼下她还不是孝庄文皇后,因为那是她死后的谥号。如今这位布大妈最正式的称呼是日昭圣太皇太后,这是顺治、康熙两代帝王给她上的徽号(尊号),顺治给他妈上了一个日昭圣皇太后,康熙上去后皇太后就变成了太皇太后,辈份见长,体重也见长......已经从一个膀大腰圆的蒙古阿姨,变成了一个心宽体胖的蒙古老大妈。 虽然辈份见长,体重也见长,但是布大妈的实权却没什么上升空间。这是因为眼下的大清朝没有太后垂帘的规矩,所以当年顺治幼年即位后,就多尔衮他们哥几个摄政、议政。顺治死后轮着康熙当小皇帝了,又换了鳌拜、索尼、苏克萨哈和遏必隆这四个顾命大臣辅政。本想着这些个两黄旗、正白旗出身的大臣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和多尔衮、阿济格、多铎这样的旗主王爷没法比,总会老实一点。可谁知道在四个顾命辅政大臣之中又出了个擅权欺君的鳌拜! 现在小皇帝康熙明明都已经亲政了,鳌拜还把持着朝中的实权,身边还有一票党羽,没有他点头,小皇帝就只能管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这鳌拜......是不是想和多尔衮一样当“鳌阿玛”? 想到这里,大妈就长叹一声,眯着一对多阿玛最爱的小眼睛,看向正在他跟前烦躁地走来走去的大清小孩子皇爱新觉罗.玄烨。玄烨其实还是个小孩子,个头不高,还有点瘦,小鼻子小眼睛,还有一脸的大麻子,样貌实在不敢恭维,再加上一套日常穿着的蓝色素净常服,看着也没有多少天子威仪。錵婲尐哾網 这康熙现在虚岁才十五,周岁才十四岁半,搁在后世还未成年,即便按照清朝的标准,也不算成年。但架不住康麻子“努力”啊,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日理万机的国家领导人了,而且还有了六个老婆和一个儿子,妥妥的“人生赢家”——人生出来就是赢麻了的赢家。 虽然他生出来就赢麻了,但他本人还是很上进的,要不然也不会急吼吼的在十三岁(周岁)就指使他的岳祖丈索尼上疏请他循顺治十四岁(也是十三周岁)亲政的惯例,亲自出来领导大清朝了。 可问题是,小孩子皇康熙明明已经亲政了,但是朝廷里面的大臣却依旧听从鳌拜的指令,把小皇帝康熙给架空了。 而为了显示自己的威权,这个鳌拜在康熙亲政后不久,就伙同其党羽给另一个顾命大臣苏克萨哈安了足足二十四条大罪,最后还在御前“攘臂上前,强奏累日”,强迫康熙同意将苏克萨哈处以绞刑,并诛其族。 杀了苏克萨哈之后,朝廷内外已经没有人敢顶撞鳌拜了,因为谁都看到了苏克萨哈的下场。小孩子皇帝连苏克萨哈这样的顾命大臣的命都保不住,谁还敢和他混? 所以从康熙亲政到现在,大清朝的实权仍然在鳌拜手里紧紧攥着。 这样的局面如果换成同治、光绪、宣统这仨小孩子皇,估计也就躺平了。可康熙毕竟是个超努力的小孩子,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大权是必须要夺回的,而要夺权,那就必须造满洲第一巴图鲁的反。 可是要造鳌拜的反也不容易,现在的康熙连个像样的“逆党”都没有,除了布大妈之外,能和他密谋一下的,也就是皇后赫舍里氏的叔叔索额图、曾任内务府总管大臣的弘文院学士明珠,还有康熙的亲哥哥裕亲王福全。 这几位现在都在慈宁宫的大殿里头,躬身垂手在边上站着,一个个都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们的小圣君康熙......看起来他们的“反情”不佳啊! 慈宁宫的大殿外,布大妈的贴身女官苏麻喇姑和另一个名叫张小玉的姑姑,正紧张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就得赶紧通风报信。 好在鳌拜现在也不怎么把小孩子皇康熙放在眼里,也没花太大的精力去监视康熙和布大妈他们。所以康熙他们还能在慈宁宫里面放心的密谋造反! “皇玛嬷,”小孩子皇康熙突然站定了,回头看着布大妈,用他那个正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说道,“您不是一直都和孙儿说有鳌拜在,吴三桂、尚可喜、耿继茂他们几个都不敢轻举妄动吗?可是王辅臣最新上的密折却说吴三桂最近疯狂扩军,麾下兵马已经多达十万,而且还加紧操练兵马,日前还在昆明城外校阅三军!您说他这是想干什么?是不是马上就要造反了?咱们能不能派鳌拜去剿灭他?” 派鳌拜去剿灭吴三桂倒是个好主意! 这个鳌拜是满洲第一巴图鲁,是很能打的。吴三桂也不差,行军打仗一辈子,手底下精兵猛将无数。这俩老头交手一定有的好打,到时候康熙就能在北京稳坐金銮殿,一步步把鳌拜的权都夺到手里了。 布大妈没有马上回答康熙的问题,而是将小眼睛转向了索额图,“索额图,你怎么看?” 索额图赶紧走到布大妈跟前,撩起官袍往下一跪,然后才斟酌着说:“回禀太皇太后,奴才觉得吴三桂搞出这样的动静无非是为了多从朝廷手里要点兵费,并不是要反。这几年朝廷扣吴三桂的兵费的确有点多了,估摸是把他逼急了,才摆出一副拥兵自重的姿态,好在今年的兵费之议上多拿点筹码。” 布大妈又看着明珠,笑着问:“明珠,你怎么说?” 仪表堂堂,气质儒雅的纳兰明珠也赶紧拎起袍子走出来给布大妈跪了,“回禀太皇太后,奴才以为吴三桂敢于摆出拥兵自重的姿态,就是拿准了鳌拜不敢离开北京。如今朝中带过大兵的老将所剩不多了,除了鳌拜之外,就是鳌拜的两个弟弟穆里玛、卓布泰和安亲王他们几位了。穆里玛、卓布泰恐怕不是吴三桂的对手,安亲王身体不好,不可能出山带兵,所以......奴才觉得鳌拜最后还是会安抚一下吴三桂的。” 安亲王岳乐是皇族里头所剩不多的宿将,本来是足以和鳌拜分庭抗礼的人物。但是因为顺治皇帝临死前大概是出天花出昏了头,一度居然想把皇位传给岳乐这个爱新觉罗宗亲里面出类拔萃的亲王。这可把岳乐给坑苦了,不仅皇上没当上,还成了北京城内的头号瘟神......好在岳乐自己也知趣,康熙即位后就躲家里装病。鳌拜也就不寻他的晦气了,但是于公于私,也不会让他出来带兵打仗。 岳乐不出,鳌拜又不能离开中枢,那能“稳赢”吴三桂的大将在如今的大清朝堂上恐怕是没有了。 明珠顿了顿,又往下说:“太皇太后,奴才甚至觉得这吴三桂和鳌拜私底下有可能会沆瀣一气!” 康熙哼了一声,小眼睛瞪着明珠,用一种显得威严的语气问:“明珠,你的意思是鳌拜这老奴在养寇自重?” “皇上圣明。” 康熙又是一声冷哼:“等朕收拾了鳌拜,再去收拾吴三桂这个西南老贼!” 听见康熙说要收拾鳌拜,明珠、索额图都是一哆嗦,只有康熙皇帝的哥哥,今年周岁不过十五的裕亲王福全勇敢地站了出来,朗声道:“臣福全,愿随皇上擒杀国贼、扫除逆臣!” “好!”康熙大声叫好,然后又目光阴冷地扫了扫索额图、明珠,这两位也赶紧压低声音表态道:“奴才等愿随皇上擒贼除逆,还大清一个朗朗乾坤!” 康熙闻言大喜,他现在已经有了福全、索额图、明珠三个心腹,再加上一个老奶奶布木布泰,还怕什么鳌拜? 他刚想到这里,大殿外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但有些颤抖的女声:“太皇太后,皇上......鳌太师入宫了!” 第十四章 谁敢动满洲第一巴图鲁? 听见鳌拜入宫,刚才还表态要帮着康熙小皇帝擒贼除逆的索额图、明珠这俩大清忠臣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都吓得煞白煞白的。 那可是鳌拜! 大权在握的满洲第一勇士! 而且这个满洲第一勇士还曾经迫使康熙同意诛杀了顾命大臣苏克萨哈全家......如果让他知道索额图和明珠在帮着康熙这个小孩子皇帝“造反”,那索额图和明珠这两家子可就保不住了。 看到索额图和明珠的怂样,康熙心里那叫一个失望啊! 鳌拜再猛,现在也是个快到六十岁的老头子了,说不好听的,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虽然他是满洲第一巴图鲁,可你们两个不也是御前侍卫出身吗?御前侍卫不就相当于巴牙喇白甲兵吗?你们怎么就那么怕鳌拜?鳌拜当年也就是个白甲兵,难道你们两个白甲兵还打不过鳌拜一个白甲兵? 康熙正失望呢,他的好哥哥福全已经拍起胸脯要帮弟弟抓鳌拜了,“皇上,您别担心,有臣在呢!若是那个鳌拜胆敢图谋不轨,臣就替您拿了他!” 果然是好哥哥啊! 康熙心里面一阵感动,正准备和福全哥俩密谋一个擒鳌拜的计划呢,那边布木布泰忍不住发话了:“福全,你说什么呢?鳌拜好好的顾命大臣,怎么会图谋不轨?而且他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图个什么不轨?他今儿入宫,多半是王辅臣在上奏折的时候也给他上了禀帖,这都是皇上亲政前的老规矩了。” 康熙一听这话,顿时心安了不少,又回头看了看索额图和明珠,发现这俩货的脸色也好看一点了......又都是一脸的忠勇了。不过康熙对这两位大清忠臣还是没多少信心,他们忠大概是忠的,但肯定打不过鳌拜。看起来还得多找一些和福全这样胆肥的一起去打鳌拜才行! 想到这儿,康熙就对索额图、明珠道:“索额图、明珠,你俩先回去吧。朕和裕王去见鳌拜就行了,想来这鳌拜也不敢拿朕怎么样。” 布木布泰看见孙儿的胆子挺壮,便笑着说:“那是当然的,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哪是鳌拜一个奴才能篡得了的?玄烨,福全,你们放心去吧,皇玛嬷在慈宁宫等你们回来一起吃午饭。” 康熙就是个不知道鳌拜有厉害的少年,当下就笑着对布大妈道:“皇玛嬷,我和福全去去就来。” 说完就和福全两个人一块儿向布大妈行了一礼,然后大步出了慈宁宫大殿。 大殿外头就两个姑姑,一个是布大妈的陪嫁丫鬟苏麻喇,是个比布大妈还长一岁的蒙古大妈。因为清朝的高级宫女、女官都可以唤为“姑姑”或“姑”,所以人们都称她为苏麻喇姑。 另一个姑姑倒是年轻貌美,才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姓张,名小玉,和王忠孝一样,都是正白旗包衣汉军出身,刚才向康熙和布木布泰报告鳌拜来了的就是她。看见康熙出来,她赶紧行了个蹲安礼,又用右手三拂鬓角,代表三叩首,然后才向康熙报告:“秉皇上,刚才桂公公来报,说鳌太师已经入了宫,正在南书房外候着。” “哦,小桂子在哪儿?”康熙瞥了这张小玉,果然是个美人,就是有点老了......看着都快二十五了,老姑娘一个了。 “回禀皇上,桂公公等人都在慈宁门外候着,奴婢这就去叫他们进来。” “不必了,”康熙笑了笑,“就是几步路而已。”随后又朝着哥哥福全一招手,“福全,咱们走吧!” 说着就背着手大步向慈宁门走去,裕亲王福全也马上跟了上去,兄弟俩一块儿去会鳌拜鳌太师了。 ...... 满洲第一巴图鲁,议政王大臣,世袭一等公,领侍卫内大臣,加太师兼太子太傅瓜尔佳.鳌拜,这个时候正在如同一尊粗壮的金刚一般,坐在乾清门外的侍卫档房里面,闭目养神,等着小皇帝召见。 清朝的侍卫处并没有自己的衙门,但也有一个“上班打卡”的地方,叫做“侍卫档房”,就在乾清门外。这个档房主要负责的事儿就是“办理奏章、收发文移”......实际上就是个门房、传达室之类的机构。錵婲尐哾網 另外,领侍卫内大臣的大印也存放在侍卫档房里。这个大清的领侍卫内大臣有六人,上三旗各出两人。但是大印只有一颗,由侍卫档房的主事、笔帖士保管,印匣的钥匙则由皇帝在六位领侍卫内大臣中指定一人佩带。而这个人当然就是鳌拜鳌太师了! 不过鳌拜通常是不会到侍卫档房坐班亲自“收发文件”的,因为除了领侍卫内大臣之外,他还有一个比领侍卫内大臣更重要的官职——议政王大臣! 清朝初年一直到乾隆年间,都有一个议政王大臣会议,而这个会议的权力在清初的时候一度非常大,是凌驾于内阁和六部之上的机构。而这个议政王大臣会议如今的权限,就是“凡军国重务,不由内阁票拟者,皆交议政王大臣会议”。 说人话,就是只要皇帝不想或是不能决定的事儿,都由议政王大臣会议说了算。在议政王大臣会议决定后,再由内阁交给相关的衙署执行。 由于康熙皇帝是虚岁八岁即位的小皇帝,在虚岁十四之前一直都由辅政顾命大臣掌权,所以他根本没法让内阁票拟。所以四辅政们就能通过领导议政王大臣会议来向内阁(负责拟旨)和六部发号施令,治理天下......是不是有点西洋贵族议会的意思? 而熬死了索尼,斗垮了苏克萨哈,压服了遏必隆的鳌拜,实际上就是个“贵族议会多数党领袖”——他必须通过议政王大臣会议,把自己的意思变成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公论,才能压住小皇帝康熙的大义名分,从而把持六部,掌控朝局。 从某种程度上说,康熙和鳌拜的冲突,也有点皇权和......议会冲突的意思! 但是和西洋英吉利国的议会不同,大清的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基础是非常薄弱的。大清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基础就是八旗部族的武力,其实就是一种部落联盟的军事民主。可随着大清入关定鼎中原,八旗子弟大多入了北京,过上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八旗部族实际上也不存在了......都变成北京内城吃铁杆庄稼的大小老爷了,而且这帮八旗子弟也不剩多少武力了。 在鳌拜鳌太师看来,大清如今还可以维持,就是因为有他鳌太师,只要他鳌拜还在,八旗兵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虚影就能撑得住。靠着这点虚影,他鳌拜就有办法以汉制汉,把吴三桂压得死死的。吴三桂那老东西就算闹腾几下,也就是想多搞几个钱,翻不了天的。等熬死了吴三桂,大清的天下也就真的稳了。 鳌拜正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一个穿着黄马褂的矮胖子侍卫乐呵呵从外头进来,朝着鳌拜行了个打千儿礼:“卑职多隆请太师大安。” 这个胖侍卫名多隆,钮祜禄氏,苗正根黄的满洲镶黄旗,和鳌拜是一个旗的。他阿玛当年也是个满洲勇士,可惜是有命立功无命享福的主儿,才进北京没多久就出天花出死了,留下了一个一等轻车都尉的世职、一大笔遗产和多隆这根独苗。 这个多隆虽然是蜜罐里长大的,但他也算争气,除了嘴馋把自己吃成了个球,还喜欢去八大胡同半日游,也就没啥恶习了。而且这胖子还有几下子武艺,还精通满、蒙、汉三族文字,是个胖学霸,在他这一代八旗子弟当中也算是上进的,所以早早就挑上了御前侍卫,还当了负责档房事务的随印协理事务侍卫领班。 鳌拜瞅了这个多胖子一眼,忍不住就乐了起来:“多隆,你怎么又胖了?” “托太师您老人家的福,如今天下太平,四海无事,卑职这个乾清宫跑腿的也落得个清闲,动得少了,能不胖吗?” 鳌拜哈哈大笑:“你个小多子就是嘴甜,会哄人!明明是你嘴馋,整天吃个不停,连侍卫档房里也随处可见你的零嘴,还说托老夫的福。要不老夫调你去宁古塔军前带兵,不出一年,保你掉二十斤肥膘。” “别介,卑职这样挺好。”多隆满脸赔笑道,“对了,皇上和裕王已经到了,主上让卑职请您老人家赶紧去南书房谒见。” “哦,”鳌拜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笑着道,“皇上和裕王来得很急啊。” 多隆点点头道:“可不是吗,皇上听说您老人家觐见,马上就赶过来了......对了,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鳌拜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吴三桂那老小子又不消停了。” “那可如何是好?” “没事儿,有老夫在,西南的天塌不了!” 第十五章 鳌拜,你和吴三桂是不是同党? “皇上,议政王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加太师兼太子太傅,一等公鳌拜到了。” 随着胖子多隆洪亮的嗓门响起,乾清宫隔壁的南书房里面的康熙和福全哥俩都给对方投去了鼓励的眼神——我们是爱新觉罗的好男儿,不怕鳌拜这等乱臣贼子的! 和哥哥对完了眼神,康熙小皇帝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又努力在一张麻脸上挤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大喊声:“宣!” 接着就看见南书房门口的帘子被人挑起,一个在满洲人中颇为少见的壮汉,迈着大步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这走路的姿势看着都嚣张跋扈,目无君上啊! 走路走得那么霸气的当然就是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鳌太师了,这老爷子虽然快六十了,但是身子骨却强壮依旧,一张老脸上全是横肉和钢针一样的白胡子,两只眼珠子总是瞪着,看谁都是恶狠狠的。不过他这个老贼和多尔衮多阿玛还不能比,后者是顺着的阿玛!而他还是康熙帝奴才,所以见着康熙以后还得下跪叩拜,大声呼喊:“奴才鳌拜,恭请主上圣安!” 虽然喊着“恭请圣安”,但是他的嗓音却一点不恭顺,听着跟打雷似的,真是太嚣张,太跋扈了! 康熙小皇帝虽然心里头恨极了鳌拜,但是一张麻脸却笑得跟开花似也,笑吟吟道:“太师请起,小桂子,给太师搬把椅子过来,再给太师上茶。” “嗻。”跟康熙一起的贴身太监小桂子应了一声,就冲着守在南书房里面的三个小太监一招手,这三小太监悄没声就滑溜出去了,没一会儿,其中的两个太监就为鳌太师搬来了一把太师椅,另一个太监则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茶碗。太师椅被摆在了鳌拜身后,而托盘则到了小桂子公公手中,小桂子亲自捧到了鳌拜跟前,殷勤地道:“太师,您请坐,您请用茶。” 鳌拜也不和康熙假客气,大马金刀的就往椅子上一坐,觉得有点口渴,就顺手接过茶碗喝了一大口。 康熙这个时候就笑着问鳌拜:“太师,今儿天那么热,您大下午的进宫有什么要紧事儿吗?要没什么大事儿的话,就交议(交议政王大臣会议商议办理)吧......朕还想和裕王再斗一会儿蛐蛐呢!” 听见康熙说斗蛐蛐,裕王福全马上就跟戏精上身似的,摸出个装蛐蛐的竹筒在手里把玩起来了。 鳌拜看见小皇帝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心里面就有点失望。想当年老主子太宗皇帝和今上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已经帮着老汗主持家务,把家里的日常事务,财政收支都管理得井井有条,特别是钱财方面,假账做得天衣无缝......老汗和诸贝勒没有一个能看出不对的。可今上呢?就知道斗蛐蛐、射兔子和做一些奇奇怪怪的算术题,一点都不学好。 想到这里,鳌拜就叹了口气,从袖兜里面取出了一份禀帖,是王辅臣派手下日夜兼程送来北京的——那份给康熙的奏折也是一起送到的,清初的规矩,奏折和禀帖都不必通过邮驿,直接派家人或属下往上送就行了。 “皇上,您看看这个。”说着话,鳌拜就把那份禀帖递给了小桂子,小桂子又拿给了康熙。 康熙从信封里面取出了王辅臣的禀帖,装模作样看了起来。禀帖上的内容和奏折里面差不多,都是说吴三桂最近疯狂扩军,将手底下藩军和绿营的丁余都编入行伍,加紧操练。还说云、贵的藩军和绿营兵因为粮饷两缺,兵额不足,而人心浮动,军中还有残明余孽在蛊惑人心。全靠平西王威恩并施,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康熙看完了禀帖,一脸困惑地问:“这个王辅臣的禀帖已经到了太师这边,他的奏折呢?怎么没有见到?多隆,侍卫档房有没有收到过?” “皇上,”胖多隆赶紧回话道,“王辅臣的奏这匣子昨儿就送到了,是奴才亲自送进南书房的。” “什么?”康熙一愣,“有这事儿?” 旁边的桂公公连忙指着康熙跟前的御案上摆着的一对奏折说:“皇上,确有此事,当时您急着要去射兔子,就让奴才先拆了匣子,拿出奏折搁在案几上。” “有吗?”康熙一副诧异的表情。 “皇上,容奴才给您找找。”小桂子说。 “快找,快找找。” 小桂子应了一声,就装模作样地在那一堆奏折中翻了翻,果然翻出一本折子,双手递给了康熙,“皇上,就是这本。” 康熙拿过折子一瞧,没错了,就是刚才自己塞进去的那本了! “还真有......”康熙一脸尬笑,“朕疏忽了,幸好有太师在,否则可就误事儿了!对了,太师,这个王辅臣一会儿说吴三桂拥兵自重,一会儿又说没吴三桂压着下面人就要出乱子......这前后矛盾啊!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吴三桂到底是忠臣还是逆臣?” 果然是小孩子...... 鳌拜听了康熙的话,温和地一笑:“皇上,王辅臣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吴三桂拥兵自重要加钱!” “要加钱?”康熙故意一皱眉头,“云贵的钱都叫他截留了,朝廷一年还补贴他三百万两,怎么还不知足?”錵婲尐哾網 “皇上,”鳌拜笑道,“云贵都是穷地方,刮不出多少油水。而吴三桂抚定西南的过程中的确收编了许多残明、李闯、西贼的兵马,虽然咱们只给了他三四万兵额,但是需要他安置的人数却在十万以上。一年三百万两的兵费,的确不大够用。” 康熙眉头深皱,这个鳌拜居然帮着吴三桂说话!难道他们是同党? 想到这里,康熙又问:“十万大兵好像很多啊......太师,这个吴三桂会不会造反?” 鳌拜笑道:“皇上,这吴三桂会不会造反,奴才也说不准。毕竟吴三桂拥兵十万,坐领天南,有不臣之心也不奇怪。不过只要奴才在一天,咱大清就不怕他吴三桂不臣,他敢反,奴才就带兵把他给灭了!” 康熙问:“太师,您要出马去打吴三桂?” 鳌拜摇摇头:“皇上,现在吴三桂不还没反吗?先帝当年封吴三桂为平西王时,曾与约定世领天南,与国同休。现在吴三桂一代都没完呢,就给灭了,也太让人寒心了。现在吴三桂只是要钱而已,给他加一些就是了。” 你们就是同党! 康熙心里那个生气啊! 加钱?那是朕的钱!你们是不是想都拿去分了? 虽然生气,但是康熙却能做到麻颜不惊,这叫喜怒不形于色。 麻颜不惊的康熙接着又跟鳌拜打听道:“太师,咱们给他加多少合适?” “加个几十万吧,”鳌拜想了想,道,“吴应熊昨儿派人到奴才府上知会,说他的三弟吴国贵两个多月前就从云南出发了,再有个十天半个月就该到北京城了。到时候奴才亲自去和吴国贵谈,争取把康熙八年朝廷拨给云贵两省的兵费总额控制在三百五十万两库平银之内。” 康熙叹了口气,麻脸上全是无奈:“嗨,三百五十万就三百五十万吧......反正我大清有的是银子!太师,这事儿就有劳您去操办了。” “奴才领旨。”鳌拜一边接旨,一边在心里头琢磨:皇上果然还是个孩子,看来这大清天下还得靠我这个老当益壮的忠臣撑着...... 第十六章 康麻子,你的世凯来了! 大清康熙七年七月,北京城。 这座大清的首善之都,同时也是如今北方最繁华的经济中心,自打清廷入主以来,就分成了内外两城。内城外城,泾渭分明,内城只许旗人和依附于八旗体系的包衣人、苏喇家奴(旗人的家奴,不是包衣人)等人居住,而外城则允许汉民居住。是允许汉民居住,并不是只有汉民居住。 实际上,北京外城大部分的产业也是属于八旗权贵、内务府大包衣或是大清小麻子皇帝本人。那个写了本《红楼梦》养活了不少红学家的曹雪芹的故居,就是崇文门外蒜市口一代的“十七间半”房产。这处房产就位于北京外城,是老曹家得势的时候置办的。 另外,内务府正白旗曹家当时在北京外城还拥有不少店铺和宅院,在北京城外还有田庄,在通州张家湾码头一带还有当铺、田产、染坊,真可谓是一身奴气,两袖银风。 这个两袖银风的老曹家在内务府的包衣人世家中,只能算是群贪之一,比他家更豪横的许是没有,但是肩碰肩那可是有一大群的,至于贪少点的包衣人世家,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了。而这些包衣人世家和上面的八旗权贵、皇亲国戚相比,又算不了什么了。这帮人当初打进来的时候又是圈地又是占房的,个个都为子孙们抢足了足够挥霍十辈子的产业。现在还把持了天下过半的顶戴,如果吴三桂的反再不好好造,他们还能世世代代两袖银风下去......再爽没有了! 到了如今,不仅北京外城的产业大多姓了“旗”,就连北京城外乃至整个顺天府和邻近的宣化、遵化、永平,也到处都是旗田、旗庄和被旗人老爷还有包衣人甚至更低级的苏喇家奴们占有的田产。 寻常的汉民在北京外城和北京周围一带,几乎就沦为了没有产业的佃客了。 虽然汉人们的产业都被旗人老爷、包衣老爷、苏喇家奴老爷们巧取豪夺去了,但是日子还是得咬着牙过下去。要不还能怎么办?造反也打不过,饿死又不甘心。 好在老天开眼,那些旗人老爷当中最凶恶的八旗老东西大多短命,好日子过了没几年就因为各种原因死了个七七八八......大多是出天花出死的,还有不少是狗咬狗咬死的,也有许多是去和李定国、郑成功他们打仗给打死了。而这恶人的子孙大则多学好了,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就是贪污受贿,挖大清墙角,基本上算是讲道理的好人了。 而这帮学好了的旗人大爷的带动下,北京外城的市面可就繁荣起来喽,各种各样的吃喝玩乐,天南海北的新奇玩意,八大胡同里面的女妓还有相公......都给大爷们整上,旗人大爷们有的是钱! 整个北京外城,充满了一种腐朽的活力。 真是腐朽的让人向往啊! 不过今儿,北京外城不知怎么了,突然闯进了一群不学好的“旗兵大爷”,一人双马,人人都穿着深色的行褂,头戴红缨凉帽,斜背一丈二尺到一丈六尺的长枪,枪尖还用麻布小心包裹着,显得非常爱惜,副马上除了行李还有卷成一包的土黄色布面铁甲。而更让正在北京外城晃悠或是营生的旗汉人等感到诧异的,还有这伙“旗兵大爷”有一种久违的令人生畏的气势,只看见他们一个个面色铁青,昂首挺胸骑在马上,而且列出严整的队伍从永定门入内,沿着正阳门外大街一路向前。走得不快,却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仿佛就是那帮出天花出死了的老东西们都从棺材里面爬出来教自家的不肖子孙如何当恶人了。 正阳门外大街那可是热闹地界,大街两侧鳞次栉比的都是铺面。这伙“旗兵大爷”又是踏着饭点入城的,正阳门外大街上可热闹了,各家饭馆茶楼的伙计都站在街上大呼小叫地迎客,刚刚做好的熟食点心的香气沿着大街飘散,闲来无事的八旗子弟们三五成群,正准备下馆子喝小酒,突然看见自己的“死鬼老爹们”进城了,全都呆住了......今儿什么日子,清明节吗? 街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看着这支马队缓缓而过,几个反应过来的八旗子弟已经高声发问了起来:“马上的爷们,你们是哪儿来的?是不是关外的?” 谁都知道关内的八旗子弟,特别是北京城的八旗子弟现在都学好了,除了那些老的,就少有如眼前这伙人那般凶悍的了。但是关外八旗好像还挺凶的! 这队“旗兵大爷”中领头的是两个身材高大的好男儿,长相都很出众,一个年纪老一些,四十岁上下,蓄了一部络腮胡子,正是吴国贵。另一个要年轻很多,看着只有十七八岁,当然就是王忠孝了。 这两位是四月份离开云南的,走了三个月才斜穿了整个大清朝,来到了大清都城北京。 在进城之前,吴三桂派来的那个军师刘玄初就提出要给城里面的八旗天兵一点厉害的瞧瞧,得拿出平西王藩军的精气神,别叫人看扁了。 现在吴三桂已经改变策略,要给大清凶一个了,所以吴国贵他们也得表现得凶一点。 于是吴国贵就命令手下和王忠孝他们收拾一下,然后背上大枪,牵上副马,挎上弓箭和腰刀,整队入城,好叫北京城的八旗兵见识一下平西藩下的好男儿。 这会儿听见有人打听自家的来历,吴国贵就在马背上一抱拳,张开大嗓门吼道:“老少爷们请了,吾乃平西藩下都统,二等男爵吴国贵!今奉王命入京参觐!” 啊,竟然是吴三桂的麾下! 这吴三桂的兵还真是精啊! 大街上看热闹的旗人大爷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儿,这吴三桂原来真要造反啊!这都天下太平那么些年了,还养着这样精锐......这不是为了造反,又是为了什么? 正阳门大街之上,一时人人噤声,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队人数不多的马队,气势汹汹地路过。 “世凯,”吴国贵却觉得气氛还不够,于是就对身边的王忠孝道,“来,唱一个!” “嗻!” 王忠孝应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就开唱了! 他上辈子就是个音乐爱好者,虽然没有更进一步成为一名文艺工作者,但是这个爱好还是一直保留到积劳成疾......这回他不仅有了好长相,还有了一副好嗓子,可惜依旧吃不了文艺饭,只能在来北京的路上唱点小曲解闷了。 结果唱得太好,一曲《送别》就把大家伙给唱哭了。 不过这回到了北京城,他可不能再唱《送别》了,得换个歌来唱唱,而且他早就想好了一首《大清送终歌》,这首歌成为大清正式国歌的六天后,武昌就起义啦! 在来北京的路上,他就经常唱这首《送终歌》,现在正好拿来应一应景。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康熙皇帝当头的鸿运给唱没了一些? 王忠孝酝酿了一下,然后就扯开嗓子吼上了:“巩金瓯,承天帱,民物欣凫藻,喜同袍,清时幸遭。真熙皞,帝国苍穹保,天高高,海滔滔......” 这首“大清送终歌”在王忠孝来北京的路上就教过自己和吴国贵的手下,这会儿他带头一开腔,就有不少大嗓门的汉子跟着一起嚎上。 一百多名平西藩下的骑士,就这样且歌且进,走在北京外城的正阳门外大街之上......这场面,可把某些人给吓哭了! 第十七章 赤胆忠清吴应熊 当吴三桂藩下的人马且歌且行,大摇大摆走在正阳门外大街上的时候,正阳门大街的珠市口一带,一座二层楼高,挂着“杨三茶馆”招牌的茶楼的二楼,靠着正阳门外大街的一个包间里面,正坐着两高一矮,总共三个穿着颇为体面男子。 其中那矮个子其貌不扬,胖胖的身体略显臃肿,细眉大眼,厚嘴唇,一眼看去极是忠厚朴拙,他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伤心难过的事儿,居然在那里吧嗒吧嗒流着眼泪。 那俩高个子的中年男子似乎是他的朋友,看见他伤心落泪,都在那里好言相劝。 其中一个吊眉小眼,一脸凶相的三十来岁男子嚷嚷着道:“吴大哥,莫哭了,男儿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嘛!就算你阿玛真要造反,也用不着哭啊!你看看你阿玛的藩下壮士,多精锐啊,没准那就成了......” 边上另一个浓眉大眼的高个子青年连忙打断道:“俺答公,你就别吓唬吴叔父了,平西王现在只是向朝廷示威,目的只是想多要俩钱,怎么可能造反呢?平西王要真造反,就不会让吴国贵那么大张旗鼓来北京了。到那时平西王一定会表面恭顺,暗中遣人接吴叔父回云南一起做大事。” “精忠贤侄,你也别乱说了,我能做什么大事?”那胖子哭丧着脸,“如果我阿玛真的,真的反了,我也不会跑去云南的......我是大清忠臣啊!” 两个高个子一块儿摇头,表示不相信。 “怎么能不跑呢?不跑是要杀头的!”那吊眉小眼的汉子说,“不是杀你一个,连你家的老婆孩子都要杀的!” 那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连连点头:“就是......必须得跑,不跑那就是死全家!吴叔父,我和您说,这间茶馆的主人杨三可是个有门路的,他可是直隶罗教的一个头头,暗中主持一个什么三郎香会,在运河漕工当中有许多门徒,北京外城这里也有他的徒弟。您送他个一二千两,再许他一场泼天富贵,他就有办法把您从北京城里弄出去,然后再沿着运河一路送您去江南。只要到了江南,那可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那胖子眼泪汪汪,只是摇头:“俺答公,精忠贤侄,你们别说了,你们越说我越害怕!而且,我老婆是和硕格格,她是太宗皇帝的女儿,怎么肯跑?又怎么跑得了?” 听着三个人对话的内容,就知道他们仨不是什么好人了。其中那个矮胖子就是平西王吴三桂的长子吴应熊,他娶了皇太极的女儿,顺治的妹子当老婆,就是那个和硕建宁公主。论起辈份,可是康熙皇帝的姑父。 那吊眉小眼的高个子则是尚可喜的长子尚之信——他和顺治皇帝混得很熟,还被顺治皇帝封了个俺答公,意思是“好兄弟公”!这要论起辈份,康熙皇帝都该管他叫一声“尚叔叔”的。 而那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当然就是耿精忠了。他是第一代靖南王耿仲明的孙子,论起辈份比吴应熊、尚之信要低一辈,所以称吴应熊为吴叔父,不过管尚之信还叫“俺答公”。这个“俺答公”可是顺治亲口御封的,北京城里头的旗人、包衣人都这么称乎尚之信。 这三位都在北京当人质,也算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处了那么多年,关系不好也难了。不过他们的身份毕竟敏感,不方便明着会面,所以就常常换上便服溜出府邸跑到珠市口的杨三茶楼喝茶聊天。 而这杨三茶楼的主人可是个黑白两道都能走得通的“大混混”,祖上据说还是锦衣卫里面的大佬,直隶京师一带吃公门饭的汉人有不少还是他家的故旧。 另外,这杨三还和北京内城里头的不少八旗权贵和内务府的大包衣有业务上的往来——这些权贵和大包衣手里头都有大把的闲钱用来放印子钱,但他们不会自己出面,只会出点本钱,同时在幕后当保护伞。而被摆在前台的,就是杨三这样的大混混了。 而吴应熊、尚之信、耿精忠和这个杨三就更熟悉了,他们到了他这里,内务府粘杆处派出的“耳朵”一准就聋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真要有什么万一的时候,也有可能走杨三的路子逃一条活命。 但也只是有可能而已,而且吴应熊可是一大家子人呢,老婆建宁公主还是康熙的姑姑,家里面全是内务府派出的耳目,他要一个人跑,成功的可能还有点。但是想要拖家带口一起跑,基本就是做梦。 看见吴应熊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尚之信和耿精忠也不忍心再劝他跑路了。尚之信叹了口气:“可惜先帝不在了,要不然何至于此?说起来还是先帝对咱们四藩好啊!” 耿精忠听见尚之信提起“四藩”,眼前忽然一亮:“我怎么给忘了,我贞姑姑前些日子已经到北京了,她可是太皇太后的干女儿。吴叔父,你不如去求求贞姑姑,让她在太皇太后和皇上面前说点好话......总要让太皇太后和皇上知道你和你阿玛是不一样的,你是忠大清的。” 吴应熊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连声道:“对,对,贞妹子一定知道我是忠大清的,我对大清可是赤胆忠心啊!” 第十八章 我在北京有大院! 这大清治下老北京的内城和外城,几乎就是两个世界了。 外城充斥着人间烟火之气,街边全是各种买卖,来来往往的都是三教九流,摩肩接踵的,叫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还有不计其数的戏园子和青楼楚馆,天天都热闹得都跟过节似的。满北京的旗人、包衣人大爷们都乐在其中。 而内城则是一片冷冷清清,大街上行人和车马都不大多,街边也没商铺,大好的地段都是深宅大院,除了院子的门脸儿就是高高的围墙。偶尔也能看见拉着大车货物或挑着担子进城贩卖的商贩,卖得都是些油盐、米肉、果蔬......还有什么都不卖也收钱的剃头挑子! 这北京内城,除了有朝廷、有皇上、有紫禁城,其实就是一座无趣的睡城。不过当王忠孝骑着赤兔驹,背着丈六枪,大摇大摆从崇文门入北京内城的时候,这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上辈子最大的理想,这辈子都已经,或即将要超额再超额地完成了! 他上辈子在北京念大学的时候,一共有三大人生目标,一是留京......不是当北漂,而是拿到户口!二是在北京考公,为全国人民或是为北京人民服务都行;三是买房......北京的房,不是老家的房。结果到了积劳成疾了账了,都没完成一个,真是太失败了。 而这辈子他可是赢在起跑线上了,北京户口早就有了,还内城的! 至于在北京考公,他这回从云南赶回来不就是为这个?而且他这次考公是必中的!他是内务府正白旗、汉军旗分内、旗鼓佐领下包衣汉军,生下来有个编制,吃奶的时候就可以领一份口粮了,况且他爹还是正二品总兵官,拼爹他可不怕谁! 所以他这次应挑根本没有“不中”这个选项,无非就是中个什么?反正肯定是能走进大清官僚队伍的,等抓完鳌拜,他大概率就是大官了......这可是封建官僚啊!想想就让人激动! 不过最让他感到惊喜的,则是他在北京有房了!还不是什么五环外、六环外的一居室、两居室,而是东二环内,朝阳门内,好像就是中海油大厦、北京电信大楼那一块儿的大房子......那一块儿现如今叫什么豆瓣胡同、豆芽菜胡同、豆咀胡同、豆须胡同,总之都跟豆子干上了。 至于这大房有多大?一座标准的二进四合院,北房五正二耳,东、西厢房各三间外加厢耳房各一间,南面大门边上有倒座房七间,总共二十二间房,当中围着一大一小两个庭院,占地差不多有一亩! 这房子要搁在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一个亿能到手都不算贵! 而在大清康熙年这会儿,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因为这座宅子是王辅臣的超级粉丝,“榜一大哥”顺治皇帝赏给王家的。要不然凭着王辅臣的正二品总兵顶天能分到一座一进的四合院。 另外,顺治皇帝还在北京城西北,属于宛平县管辖的海淀勺园旁边给王辅臣赐了三百亩地,王辅臣还在那里修了个庄子,说是以后就在那里养老——王忠孝早就查过地图了,发现那一块儿将来会变成清华大学的一部分,这可是海淀区的黄金地段! 王辅臣那个“反复无常爹”还说了,等他什么时候寿终正寝了,北京城内的宅子就传给王忠孝,海淀的庄子则由王吉贞继承。 所以豆芽菜胡同的四合院,现在就是王忠孝的产业了......对,现在就是了!反正王辅臣也不会住北京内城。这老家伙有八房姨太太,一个二进的四合院可住不下。 正想着老爹那点房产的大孝子王忠孝不知不觉间,已经跟着在前头领路的于师爷拐进了又长又细的豆芽菜胡同。这个豆芽菜胡同位于北京内城的正白旗地盘的边缘,距离高大巍峨的北京内城的东城墙很近。整个胡同非常的长,北起何家口,南抵朝阳门内大街,胡同又分为北豆芽菜胡同、中豆芽菜胡同和豆芽菜胡同三部分......好多豆芽菜啊! 而王忠孝的宅子就位于豆芽菜胡同,距离朝阳门内大街也不大远,以后王忠孝要是得了小麻子皇帝的信任,当了“大终臣”,从豆芽菜胡同的四合院去紫禁城上班路也不远,步行四五里就到了,真是挺方便的! 正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出门步行去紫禁城上班,顺带着帮小皇帝捉一个满洲第一巴图鲁刷点功劳值的时候,耳边突然有人大喊:“这不是王大头吗?王大头,你可回来了。半个月前我就听李管家说你要回来了,今儿总算是见着了......王大头,你怎么不理我?我是小包子!” 王忠孝还在琢磨谁是王大头的时候,在前面带路的于师爷已经“吁吁吁”地勒住胯下一匹矮脚走马了,然后回头对王忠孝道:“二公子,小包子叫您呢!” 啊,我是王大头?王忠孝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的,“王大头”是他小时候在豆芽菜胡同一带当小霸王时候的绰号。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已经长得挺大只的,脑袋当然也大,看着特别聪明,所以小伙伴们都叫他王大头。 还别说,这个“大头”的绰号和“世凯”的字号还是挺搭的。 想到这里,王忠孝也轻轻一拉缰绳,停住了赤兔驹,然后翻身一跃,就从马背上落到地面上了。他刚一站稳,一个眉清目秀,矮了他大概一个“大头”的小伙子就扑到他怀里了! 这下可把王忠孝整不会了,他这辈子是个的“大帅锅”,投怀送抱的女子倒是遇见不少,可是这男子怎么也......这长得帅难道也有错! 他这正为自己的玉树临风感到困扰的时候,他怀里自称“小包子”的大男孩已经把推开了,嘴里还嘟嘟囔囔道:“大头,你这几年都吃什么了?怎么长那么大个?抱见礼都变成抱腰礼了,这平白无故矮一辈了,以后我再不抱你了!” 啊,原来是抱见礼。 王忠孝这时候已经想起来了,这个小子不是看上自己了,而是在行一种盛行于旗人之中的“抱见接面大礼”......有点西洋“贴面礼”、“亲嘴礼”的意思,而“抱腰礼”也是“抱见礼”的一种,只不过是晚辈打个千儿,然后再抱长辈的腰。 不过王忠孝已经在云南那边混了五六年,那边儿男男之间不兴搂搂抱抱的,所以他都快忘记这些旗人礼了。 这时候他也想起眼前这个“小包子”是谁了?这小包子姓张,名叫张小包,和王忠孝一样,都是正白旗包衣汉军,也住在豆芽菜胡同里。和王忠孝都是“从小玩到小”的胡同孩子。在王忠孝有点模糊的记忆中,他那时候经常带着豆芽菜胡同里面一群小包衣去和隔壁几条胡同里面的小旗人打架,每战必胜,成了远近闻名的小霸王! 后来惹祸太多,王辅臣才让于师爷把他带去云南军前教导......不过好像也没教好!打架的毛病没改,又染上调戏良家少女的恶习了。 想到这里,王忠孝终于笑着打量了这个在豆芽菜胡同口巧遇的儿时玩伴一番,的确是个挺清秀的大男孩,要是女的,送进宫里头没准能混个贵妃。另外这小子穿得也挺体面,浑身上下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头上还戴着一顶做工考究的瓜皮帽,腰带上还系着不少“零碎”,还插了把折扇,身后还跟着两个家奴,一个给他提着鸟笼,一个给他夹着个绣花蓝布书包。看样子这小包子不是放学归来,就是逃学归来......不错,有点八旗子弟的上进模样了! “啊,你真是小包子,”王忠孝时候半开玩笑对那大男孩说,“你怎么还那么小?是不是你阿玛不舍得给你吃好的?” “什么?我阿玛不舍得给我吃?”张小包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头,你忘了我阿玛是干什么的?” “你阿玛是......” 听王忠孝这么一问,这个张小包一脸的得瑟,“我阿玛张忠清现在是御膳房副庖长兼点心局主事......小爷我吃点喝点还用花钱?” “御膳房副庖长?点心局主事?你阿玛升官了?还是肥缺,那可恭喜了!” 王忠孝这下记起来了,这个张小包的阿玛张忠清原本是关外汉民,从小就被满洲兵捉去当了包衣阿哈,不过他可没有范文程的能耐,更没有能拿得出手伺候多铎的老婆。所以就一直在底层挣扎,出兵打仗的时候不是推盾车就是当伙夫,一直熬到大清定鼎中原都没捞到一官半职,倒是因为经常当伙夫,跟着一个被从明军那里捉来的厨子把做包子的手艺整明白了,连多尔衮吃了都说好——包得实在,扛饿,一个顶俩! 所以后来大清朝廷迁到北京,成立御膳房的时候,多尔衮就把他派进去包包子给布大妈吃了......没想到这个张忠清打天下的没出头,后来包包子却包得出人头地了。 御膳房副庖长......可是个正五品的官儿,而且还是点心局的局座! 这地位,这油水,就给个知府都不换啊! 张小包听见王忠孝恭喜自己,就笑着对王忠孝说:“大头,这几年咱们内务府正白旗的人都混得不错,不仅我阿玛升了,郭金宝那祸害的爹也升了,现在都正七品的鸟枪长了。不过运气最好的还是那时候一直跟在咱们屁股后当跟屁虫的小曹子,他额娘可厉害了!当了小皇帝的奶妈,他阿玛跟着沾光,放了江宁织造!对了,我听我姐说过的,这小曹子的额娘和你阿玛关系不错,都在阿济格府里当过包衣......这路子要走得通,你阿玛还怕升不了提督?” 什么?王辅臣和康熙的奶妈关系不错?王孝忠都给惊讶到了,还有那个.......那个打小就跟他屁股后面玩的小曹子居然是曹寅? 不对啊,王辅臣那个不学好的老东西和康熙不会是一奶同胞吧?这现成的路子,他怎么就不知道走一走呢?真是不知道上进啊!不行,我一定得和曹雪芹他爷爷拉一拉关系! 想到这里,王忠孝就对张小包道:“小包子,明儿晚上我做东,你和金宝还有曹寅都得来......上哪儿合适?” 张小包哈哈大笑道:“上哪儿合适?当然是御膳房了!” “什么御膳房?”王忠孝愣了下。 “大头,敢不敢去?” “怎么不敢?”王忠孝一瞪眼,“就是龙潭虎穴,我也敢闯上一闯!” “好!” 第十九章 回家看看 在和张小包约了个碰头的时间之后,王忠孝就跟着于师爷,带着他的一大队人马,直奔自己在豆芽菜胡同的四合院而去了。 这可是占地一亩的,位于北京东二环内的四合院!虽然这宅子和王忠孝在曲靖总兵衙门里面的住所没法比,后者不仅更大更宽敞,而且还是新盖的,装修和里面的家伙什都是新的。而王忠孝在北京豆芽菜胡同的宅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破破旧旧的四合院,和同一条胡同上的点心张家、火药郭家翻新过的宅子根本没法比,更别说织造曹家的宅子了。差不多是整条豆芽菜胡同里最破旧的宅子......这条豆芽菜胡同上住得都是内务府正白旗包衣人,不差钱! 不过王忠孝也不在乎宅子破旧,他就稀罕这个地段,实际上他还想着将来再往西边挪个几里地呢! 当王忠孝再一次从马背上翻下来,正笑呵呵看着自己的“大院”时候。于师爷已经笑呵呵上去拍了拍大门,院子的大门忽地就打开了,门里面出来一个满脸春风,青衣小帽的矮胖中年,见着于师爷就问:“这位爷,您找谁?” “李二爷,是我啊,于得水!”于师爷显然认得那人,满脸堆笑着就来了个作揖拱手。 那胖子愣了一下,也认出是于师爷了,连忙打还了个作揖礼,然后才一脸激动地道:“于师爷,真是您啊!二公子他们到了没?” “到了,到了,都到了......李二爷,您看看,这不都来了吗?”说着话,于师爷就指了指身后。 胖子瞧了眼,就看见人高马大的王忠孝了,然后二话不说就从门里头冲了出来,到了王二公子跟前。 这胖子虽然是一身下人打扮,但是看见王忠孝却不打千请安,而是上来搂搂抱抱,还用长辈的口吻说:“忠孝啊,你总算是是回来了!可想死叔叔我了,这些年你在云南那边还好吗?吃了不少苦吧?哎哟,都长那么高了!” 这胖子原来是王辅臣的亲弟弟,名叫李辅汉......好名字!辅弼汉室嘛。可惜他光有好名字,却没好能耐,所以辅弼不了汉室,就只能沾哥哥王辅臣的光,当了王辅臣的大管家,替王辅臣管着北京的一摊家业。 李辅汉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为人还是不错的,当年王辅臣跟着洪承畴出征的时候,王忠孝还是个小娃娃,而他亲娘又因为产后风早早的死了,所以王忠孝就被托付给了李辅汉夫妇俩。这俩夫妻后来可没少为王忠孝这个小魔头操心,最后实在教不好了,才写信给王辅臣,让王辅臣派了于师爷来北京,把王忠孝带去了云南由王辅臣亲自教。但是这两夫妇还是担心王忠孝一个人到了云南没有伙伴,于是就让自己的儿子李吉祥,也就是小李子跟着一块儿去了。 王忠孝虽然换了魂,但还是记得这个叔叔对自好,于是就和他行了抱见礼后,才笑着回答道:“好,我好着呢!叔,你看这杆长枪,都到一丈六了!” “真的吗?我看看。” 王忠孝马上就把自己背着的长枪取下展示给叔叔看。 真的一丈六的长枪啊,折算成米那就是五米一都出头了!这么长的枪由步兵来使用都很难,何况还要在马背上耍?所以王辅臣、王忠孝父子练得“杨家枪”都得从丈二枪开始练习,一点点往上加,到丈六封顶。 而能使丈六长枪的骑士如果练得是“杨家枪”,那必是高手了! 王忠孝不到十八岁,就已经能使用一丈六尺的长枪,可见他习武的天份有多高了。不过王忠孝换了魂以后,却也懂事儿多了,在给叔叔展示了长枪之后,马上又把堂弟李吉祥叫了过来,然后当着叔叔的面夸奖道:“叔,吉祥这两年也精进了不少,您看他使的长枪也到一丈四了!” “是吗?”李辅汉扭头看着亲儿子,满脸都是喜悦。他刚才和王忠孝说话的时候,就分了点心,从跟着王忠孝的几人中找着了自己的亲儿子——亲儿子虽然矮矮胖胖的,但虎头虎脑的,看着就喜欢。 “爹,孩儿给您叩头了!”李吉祥已经留着眼泪扑上来叩头了,“爹,我娘呢?我娘还好吗?” “好,好,当然好了,”李辅汉看着儿子也有点泪汪汪了,一边扶他起来,一边说,“你娘和你妹子都好,她们都在家里呢......哎哟,怎么还在门外站着?瞧我这糊涂劲儿,快快快,快进屋,快进屋。孩子他妈,春妮......忠孝和吉祥他们到了!” 说完这话,就一手拉一个,把王忠孝和李吉祥拖进了大门。至于跟着王忠孝一块儿来的王忠贤、王忠义、王安、王全他们,都是王辅臣在云南时帮儿子张罗的手下,全是王辅臣亲兵家丁的子弟,李辅汉并不认识他们,就没和他们一一招呼。 王忠孝跟着李辅汉进了大门,大门里头是这座二进四合院的前院,前院的南边是一排倒座房,就是靠南一堵墙,门窗朝北开的房间,因为采光不好,所以一般都给仆佣居住或用来待客,四合院的厕所也会摆在这排倒座房中。不过现在这排倒座房都空着,李辅汉夫妻二人和他们的闺女春妮都住在西厢房里面。 倒座房的对面是一道看着有点破旧的垂花门和用来区隔前院和庭院的游廊。垂花门已经打开了,门里面站着两个穿着旗装的女子,其中一个是中年妇人,和李辅汉一样,都是胖乎乎的,不过五官非常端正,皮肤也挺白的,如果能减减肥应该是个美人儿。而另一个女子则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白白净净的,脸蛋圆圆的,有点婴儿肥,还挺讨人喜欢的,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盯着王忠孝在看呢! 王忠孝已经认出这中年妇人就是自己的婶婶李张氏,那小丫头当然就是自己的亲堂妹李春妮了......亲堂妹可不能下嘴儿! 想到这里,王忠孝就大步上前,给自己的婶婶又行了作揖礼,开口道:“侄儿忠孝,见过婶婶。” 李张氏则还了个“蹲儿安”。因为王辅臣认了后爹,所以她这个婶婶没名没份,不能在王忠孝跟前充长辈。还礼之后,他又对自己的闺女道:“春妮,这是你堂哥忠孝。” “春妮给您请安了。”小丫头也学她娘的样子,给王忠孝行了个蹲安礼。 王忠孝则抱了抱拳,笑着道:“真没想到,春妮都是个大姑娘了......叔,婶,春妮可许配了人家?” “还没呢,”李辅汉笑道,“上门提亲的不少,织造曹家、御膳房张家、火药郭家都托人来说了,小妮子都快挑花眼了。” 听了李胖子的话,王忠孝很有点吃惊,他这堂妹虽然长得还行,但也就那样了,比吴小菟可差太多了,怎么就那么吃香?难道是因为有北京户口?可是昆明户口的吴小菟她爷爷是平西王吴三桂啊! 不过王忠孝就想想,没有多问......也许并没有那么香,只是人家就是自我感觉特别好呢? 而和他一块儿来的李吉祥却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张口就问:“爹,我妹子怎么那么香?她长得也没多漂亮,而且咱家连个包衣人都不是,应该也没多少嫁妆可陪吧?” 李张氏和李春妮听了这话,都有点不大高兴,嘴巴都嘟起来了。不过李辅汉却笑着和儿子解释道:“吉祥,正因为咱家不在旗,所以春妮才吃香。咱家要在旗,春妮就该选秀去了。斜对门御膳房张家的小玉姑姑十五岁就选秀入宫,眼看着都八年九年了......等放归了都二十五了!都老了!就算老了,也不一定能轮到包衣人家的子弟,包衣人的闺女可以上嫁,还可以给八旗贵胄当妾。而旗人家的闺女却不会下嫁包衣人,外城的汉民家的闺女好好的也不会嫁给包衣人。家世不好,品貌不端的,包衣人又瞧不上。你说,咱家的春妮能不香吗?” 王忠孝这下总算明白李春妮为什么那么香了,也明白多年未见的张小包为啥和自己那么亲近了。原来内务府的包衣人也有不爽的地方——娶个北京户口的媳妇太难了! 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王忠孝就笑吟吟地对李春妮道:“春妮,明儿曹寅、张小包、郭金宝都会来咱家里,你再好好瞧瞧,可得瞧仔细了!” 春妮被王忠孝的话说得小脸通红,低着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十章 走,上御膳房吃饭去! 王忠孝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北京东三环内有“大院”住的好生活,才过了短短一个晚上,就已经过不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就和自己的叔叔兼大管家李辅汉商量着要搬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住了。 “世凯,你怎么才住了一晚上就要搬了?难道你觉着东厢房不舒服?我这就让你婶和你妹把正房给你收拾出来,今儿咱就搬。” 李辅汉对王忠孝提出的要求感到非常惊讶......北京内城多好啊!权贵遍地走,高官多如狗。出趟门也许就能遇上某位遛弯的王爷或是散步的大臣,你家对门也许就住着某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这可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单说这豆芽菜胡同里面就藏龙卧虎,王辅臣的正二品总兵官搁这里压根不够瞧的。 别人不说,就是等会儿要和王忠孝一起去御膳房吃饭的张小宝包和曹寅就不得了了! 张小包的爹可是太皇太后布木布泰最喜欢的厨子,老太太最爱他包的包子......吃着他的包子,说不定就能想到和多尔衮的爱情!这包子,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做出来? 张小包的姐姐也不简单,是布木布泰贴身的姑姑,是和苏麻喇姑一起伺候老太太的。 至于曹雪芹他爷爷就不用说了,和康熙皇帝是“奶味相投”的兄弟,打小就喝一个牌子的奶水,比亲兄弟还亲啊!历史上康熙六次南巡四次驻跸织造曹家,这是什么关系啊? 王忠孝在云南的时候还琢磨着上哪儿买御前侍卫,还不得其门。现在好了,康熙的奶兄弟马上就要和他一块儿去御膳房吃饭了...... 所以要找门路、走关系,在四九城里面住着就占了极大的便宜。这个时代的北京内城,就是一个巨大的权力圈子。只要有点能耐,又会一点钻营,谋个一官半职真是太容易了。就算什么能耐没有,没准也能碰着贵人!所以八旗子弟,但凡是想上进的,就不能出这个圈子。 “世凯啊,”李辅汉蹙着眉头对自己的这“傻侄子”说,“叔知道你在云南住惯了大房子,住不了这小院子。但是海淀的庄子离北京城有二十里远,你要住在那里,可就不方便在城内走动了......虽然您和点心张、织造曹家的少爷是儿时的玩伴,但你们毕竟已经多年没在一起玩了。得多多走动,这凉了的关系才能重新热起来。” “叔,我知道张小包和曹寅的门路了得,但是我毕竟是武人,是凭真本事换富贵的。”王忠孝一本正经道,“我如果一直住在豆芽菜胡同里,也没法习练武艺和马术啊!”说着话,他抬手一指窗户外面,“您看看屋外......好好的庭院都快被这十几匹马儿给糟蹋坏了!” 李辅汉往窗户外头望了眼,也是一脸哭笑不得,他和他娘子还有闺女这几年可没少花心思搭理这一方庭院,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平日里也拾到得干干净净。现在倒好,成了临时马厩了。王忠孝他们从云南一路骑着过来的十几匹马,现在都养在那里头。不过即便王忠孝不要自己的院子了,也不可能把那么多马都养家里啊! 这马得跑,得遛马,不能整天关家里面,要不然腿脚“硬”了可就养废了。 另外,王忠孝还带来了王麻子、王大炮、王安、王全等四个大块头手下,现在都安置在倒座房里面......即便他们能吃这个苦,可是训练怎么办? 他们几个人还有王忠孝的一身武艺都是建立在日常严格训练的基础上的,而且练武这事儿不进则退!进步很难,退步很快。上回王忠孝让吴世珏揍得换魂的那回,因为躺平了几天,又浑浑噩噩了大半个月,王忠孝的体能和武艺就退步了不少,好容易才在王麻子、王大炮哥俩的协助下重新练回来。 而且王忠孝还打算在得了势以后,多招一些手下,再好好训练他们呢,没个大一点的地盘可施展不开。 但是李辅汉却不明白王忠孝的想法,只是摇摇头道:“你这是何苦呢?现在满北京的八旗子弟有几个把武艺和马术当回事儿?錵婲尐哾網 北京城外的那些赏赐给功臣贵胄的庄子都是交给庄头打理的,当主子的一年也不见得能去上一次。就算去城外小住,那也不是为了方便练武。 世凯,你一定得知道,如今早就是天下太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了。想要升官发财,不能再靠能打了!要不然你阿玛也不至于一个总兵干那么多年都升不上去。” 王忠孝当然知道李辅汉说的这些道理......八旗子弟不就是这样给废掉的?八旗天兵号称弓马取天下,虽然他们的步战能力也很强,火器用得也不错,但他们的骑兵肯定是能压制蒙古骑兵和明朝骑兵的,否则上了战场只能被动挨打,根本不可能取天下。 而强大的骑兵,特别是传统的“全能骑兵”,也就是能突击、能骑射、能近战格斗、还能下马砍人、还能步射、还能爬墙头攻城的“六边形战士”,必须得从娃娃抓起。要么从小严格训练,要么让他们接受严酷生存环境的磨练。但无论如何,在狭窄的老北京四合院里是培养不出这种强兵的......无论这帮八旗子弟多么上进,你住一四合院,马都没地方养,射箭的靶子都没地方摆,还怎么个弓马娴熟? 虽然北京城内驻防八旗的衙门也会组织旗丁和包衣人丁进行骑射训练,但这种训练强度根本不够瞧的。 所以如今这个时代,八旗已经驰废,而汉人的武力,包括三藩和绿营,却还保持得不错,特别是经常打仗的甘陕绿营和平西王藩下和部下兵丁,还都是很能打的。 如果吴三桂这个不争气的老东西关键时刻没有自己怂了,而是趁着康熙没有把甘陕绿营拉扯起来,也没有把八旗子弟重新调教出来的空档,蒙着头往北打,一鼓作气打过长江去,没准就能提前二百多年给大清送终了......好在如今的大清已经有了一个绰号“大头”,字“世凯”的大终臣了。 想到这里,王忠孝就一脸正色地说:“叔,我已经决定了,要凭自己的能耐当上大清的终臣良将。所以这一回应挑,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已经找好了通天门路,还准备了四千两买官的银子......是不会有意外的!” “哦......”李辅汉总算是露出了笑颜,“你有门路,银子又准备了一些,那我可就放心了。” 王忠孝又道:“既然叔父已经放心了,那就尽快安排我和王麻子、王大炮、王安、王全他们一块儿搬去海淀的庄子居住吧!” “好吧!”李辅汉瞅了眼一庭院的马,点点头道,“今儿就安排!先让忠贤、忠义、王安、王全他们搬过去,你和吉祥在豆芽菜胡同这边多住几日吧!” “好,都听叔的。” 王忠孝刚说完搬去城外居住的事儿,还想和李辅汉说说堂妹春妮的亲事,院子里头突然响起了李吉祥的声音:“二哥,小包子、小曹子和金宝一块儿来了!” 王忠孝扭头对李辅汉道:“叔,我这就去拉关系了!” 李辅汉起身道:“好,我送你出门。” 两个人说着就一前一后出了东厢房,又穿过挤满了牲口的庭院,穿过垂花门到了小小的前院里头。前院里面,正站着三个头戴瓜皮小帽,身着长杉马褂,腰带上挂着各种零碎物件,还人手一把折扇的旗下小爷。居中一人,正是昨儿和王忠孝行抱见礼的张小包。 张小包左边立着一个黑脸的矮胖子,笑得非常猥琐,正盯着悄悄跟在王忠孝身后溜出垂花门的李春妮看。看见这张黑脸,王忠孝就记起来这人是火药郭家的郭金宝......他爹绰号叫火药郭,是前明军器监出身的匠人,先后忠过大明、大顺,大清定鼎北京后又把火药郭和其他一些明朝军器匠人变成了包衣人。 张小包右边则站着一个娃娃脸的少年,看着只有十四五岁,正冲着王忠孝傻笑。这少年不用说,一定就是曹雪芹的爷爷曹寅了。 想起了来人是谁,王忠孝就笑呵呵上去和他们来了个“搂搂抱抱礼”,还特别和曹寅多抱了几下......抱完之后,还春风满面地道:“小包子、小曹子、金宝、吉祥,咱们走吧,上御膳房吃饭去!” 第二十一章 福大爷 上御膳房吃饭! 这事儿对立志要当大清终臣的王忠孝而言,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张小包、曹寅、郭金宝他们仨却是熟门熟路,一点都不当回事儿。张小包随手就递给王忠孝、李吉祥两块刻着“御膳房行走”字样的腰牌,然后就领着大家伙儿一起出了门,沿着朝阳门内大街向庄严巍峨的紫禁城走了去。 在往紫禁城走的途中,不大清楚这个皇城戒备是如何森严的李吉祥还小声跟张小包打听:“小包哥,拿着这块木牌真的能进宫?不会让人给抓了吧?” 张小包回头甩了他一眼,忽然想到这货是春妮的哥哥,马上换上张笑脸,笑着道:“吉祥,我给你的牌子不写着吗?御膳房行走,这牌子是发给御膳房的庖人、拜唐阿、承应人、学徒,还有进宫行走的厨子的。 拿着这块牌子进东安门、东华门,打南三所外头路过,一直进到景运门外的御膳房,那是没有人能拦着的。但是再要往里走,那就得用别的牌子了。” “还有别的牌子?”李吉祥接着打听。 “那当然,”张小包道,“金宝拿着的就是武备院行走的牌子,他阿玛给他办了个武备院的学徒。等他这回应挑拜唐阿挑砸了,就进武备院当正式学徒了。” “嘿,你个小包子怎么说话呢?”郭金宝一听就恼了,一瞪眼珠子,“我怎么就一定会挑砸?” “你又不学好,”张小包道,“吃吃喝喝就算了,还总去八大胡同......” “我去八大胡同怎么了?”郭金宝倒也不抵赖,不过他依然振振有词,“我是去行善的......小爷我心善,见不得人吃苦。八大胡同里面的姑娘可都是苦命之人,我可是积了大德了!” 张小包似乎挺喜欢和郭金宝斗嘴,这会儿又顺着他的话嘟哝道:“就用从你阿玛那里偷来的钱积德?你阿玛知道吗?” 哦?王忠孝一听,顿时就对郭金宝高看了一眼......这货行啊,知道偷爸爸的不义之财去行善了,真是善哉、善哉! 郭金宝的脸皮还是有点薄,被张小包点破了偷钱的事儿,也不敢再说什么行善了,而是一指曹寅,转移话题道:“别说我了,说小曹子吧!小曹子的腰牌可厉害了,大内行走!寅哥儿,把你那牌子拿出来给大头哥和吉祥开开眼吧。” “好勒。”曹寅二话不说,就掏出个上了金漆的牌子,双手递给王忠孝,“大头哥,这牌子你阿玛也应该有一块的......等将来大头哥你当上了御前侍卫,也会拿到大内行走或是乾清门行走的牌子。这大内行走的牌子就是能进入大内去保护皇上,而乾清门行走的牌子就只能到乾清宫了。” 王忠孝早就见过王辅臣的大内行走牌子,不过现在还是拿着曹寅的牌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笑着问:“寅哥儿,你说咱内务府三旗的包衣人有机会在应挑中选上侍卫吗?” “难,”曹寅摇摇头,“虽然咱们上三旗包衣是皇上的自己人,但是侍卫可是一步登天的差事,哪怕是蓝翎侍卫也是个正六品,如果外放出去,那就更了不得了......所以上三旗的亲贵子弟都盯着那些名额。咱们内务府的包衣人要当侍卫,通常得皇上或鳌太师亲自提拔,当然也不能占了各旗的额度。不过凭大头哥你的武艺,将来一定可以走拜唐阿拣补侍卫的路子升上去的。但这一回......很难。” 看来还是得走康麻子的门路!王忠孝心说:赶明儿就去明珠府上拜一拜,他可是小麻子一党的! “大头哥,你是不是想这回就挑个侍卫当一当?”这时候那个又矮又黑又胖,笑起来有点猥琐的郭金宝已经看穿了王忠孝的心思。 王忠孝也不瞒着几个好哥们,当下就笑着点点头:“金宝,你可有门路?” “没有,”郭金宝两手一摊,“这可是通天的门路,我哪儿有啊?寅哥儿,你家有吗?” “我家也没有,”曹寅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额娘也就为我安排了一个銮仪卫的旗尉。” “什么?旗尉?”郭金宝一脸羡慕,“那可是从四品!比蓝翎侍卫大多了!寅哥儿,你才十五岁,那就从四品了,这官运也没谁了。” 曹寅道:“我得明年才能上任,到时候我都十六了!” 十六岁的从四品......王忠孝心道: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从四品如果放到地方上当文官,那可就是一府同知,相当于地级市副市长了。这么大的官,曹寅十六岁就干上了! 什么叫年轻有为?这就是真正的年轻有为! 王忠孝正感慨的时候,已经跟着小包子、郭金宝他们一路溜达到了皇城的东安门外。东安门是皇城外城的东门,并不是皇城核心紫禁城的一部分,在这里看门不是侍卫亲军,也不是上三旗护军,而是骁骑营的兵丁。这些兵丁全都穿着行褂,戴着暖帽,挎着腰刀,看上去还挺猛的......当然都没有王忠孝那么猛! 就王忠孝这副从王辅臣那里继承来的身板还有长相,在这个时代到哪儿都是引入注目的存在。所以他刚跟着张小包走到东华门外,就被个“大爷”给盯上了! “小包子,你又领人来御膳房蹭饭了......还领来这么个大个子,是想把皇上家吃穷吗?” 王忠孝闻着声就扭头去瞧,想看看是谁那么多管闲事,回头一看,发现一群“蓝马褂”——人人都是蓝马褂、瓜皮帽,为首的则是十五六岁的小孩子,也不知道啥来头? 他正琢磨的时候,张小包、郭金宝、曹寅他们仨已经快步上前,朝着那孩子行了个打千儿礼,还齐声道:“给福大爷请安。” 福大爷? 王忠孝心想:这是谁啊?那么小就是“大爷”了,是辈份高还是后台硬? 第二十二章 我武功可高了,都是在云南讲武堂学的! 当王忠孝跟着福大爷走进紫禁城的东华门的时候,已经百分之二百确认这个“小大爷”是个大人物了。 因为他刚才跟着福大爷进东安门、进东华门的时候,守门的骁骑营兵丁和上三旗护军兵丁全都跟木头人一样,站得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上来盘问,腰牌都不查,就直接放行了。 现在可是康熙年,不是皇宫大内经常有什么刺客、义军出没的嘉庆年。况且如今当权的还是鳌拜鳌太师这个出了名难说话的狠人!在东安门和东华门看门的骁骑营和上三旗护军的兵丁一定是认得福大爷,而且知道福大爷是大人物,才给放行的。 这个福大爷,不会是个王爷吧?王忠孝一边跟着张小包在紫禁城东南角溜达,一边在心里头琢磨:如今的大清好像没有福亲王、福郡王......这个福大爷难道是小麻子的哥哥裕亲王福全?看他的年纪,这可能性不小啊!看来在皇城城门外头还真是容易遇贵人呢! 王忠孝发现自己会让你可能遇了贵人的时候,那贵人福大爷也在打量他。还别说,这个王忠孝长得就特别讨贵人们的喜欢......十七世纪的审美对于男性的要求就是“活吕布”这样的,要不然王辅臣这个“反来反去臣”怎么到哪儿都能遇上贵人? 所以福大贵人现在看见王忠孝也是越看越喜欢......唔,他现在就喜欢肌肉猛男! “大头,”在紫禁城里面逛了一会儿,福大爷就开始打听起王忠孝的背景了,“你贵姓?大号是什么?” 王忠孝回答道:“免贵,姓王,上忠下孝。” “王忠孝......忠臣孝子,好名字!”福大爷又问,“家里头的大人是做什么的?” “我爹是当总兵的,”王忠孝说,“他是云南援剿右翼总兵。” “云南援剿右翼总兵......”福大爷一下就愣住了,站在那里看着王忠孝,“你爹是王辅臣?怪不得长得那么威猛。” “那是,”王忠孝一脸自豪地说,“我爹随我,不,是我随我爹!” 福大爷直接给王忠孝的话逗乐了,“你爹随你......对了,我之前怎么从没见过你?” “福大爷,”小黑胖子郭金宝似乎想在这福大爷跟前好好表现——他也想遇贵人呢!这会儿就抢着回答道,“这王大头小时候太能打架了,六年前在还东城的豆瓣胡同里和信郡王家的鄂贝勒撂跤,把鄂贝勒摔了个头破血流,所以就跑去云南避风头了......” 王忠孝赶忙抢过话题道:“都是小孩子打架......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的。” 福大爷却感到有点奇怪,问:“鄂贝勒?鄂扎?他才十四,六年前才八岁啊!” “不是,是他哥鄂尼。”郭金宝又抢着替王忠孝回答。 “鄂尼?”福大爷想了想,然后盯着王忠孝,“好像几年前就死了,不是给王大头你打死的吧?” 这可把王忠孝吓了一跳,打死贝勒的罪名他现在可扛不动! “不是,不是,”郭金宝这时候还算义气,赶紧帮王忠孝解释,“他是出天花出死的......四九城里头这些年可有不少八旗子弟出天花出没了。”他叹了口气,“当年和咱们在胡同里撂跤的满八旗、蒙八旗的孩子,没了一多半。” “对,对,”王忠孝连连点头,“这天花太可恨了!” 福大爷叹了口气,“的确可恨......”话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妥,连忙转了个话题,一边走一边问:“大头,信郡王家的人都挺能打的,你能把他们家的贝勒揍得头破血流,看来你当初的武艺就很不错啊!” 王忠孝听他这么一问,就笑着摇摇头:“不行,不行,我当时年少无知,不懂得天高地厚,以为在四九城的胡同里面打服了一帮小孩子就很厉害了。结果到了云南,让我爹送进平西王藩下的讲武堂,才知道真正的武艺高强是什么样的!才知道什么是真功夫!” 他这是在给福大爷灌输吴三桂威胁论呢! 其实他的一身武艺都是他爹王辅臣手把手教出来的,和什么平西王藩下的什么讲武堂一点关系没有。 不过王忠孝还是要帮助吴三桂好好鼓吹一下的!因为这个三藩之役,是有点麻杆打狼两头怕的意思。吴三桂的确怂,但大清这边也一样胆怯。如果不是吴三桂年纪太老,被老天爷收了,这乱子指不定到哪一天呢! 所以王忠孝现在得尽可能替吴三桂扯着点虎皮,如果北京的八旗子弟能再多害怕这老东西一些,那王大终臣成功的概率也就越大。 “讲武堂?什么是讲武堂?”福大爷果然来了兴趣。 王忠孝解释道:“所谓的讲武堂,是平西王藩下官员子弟和我这样的绿营武官子弟们私下叫的,正式的名称是云南藩学堂。是平西王开办的专门用来培养藩下或绿营子弟的学堂,不仅传授四书五经,还教兵法韬略和行军布阵的本领以及上阵打仗的真功夫。” 福大爷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又问:“那这个云南讲武堂的徒儿多不多?” “多啊,”王忠孝说,“我离开的时候还有好几千人呢!” “好几千?”福大爷吃了一惊,“那么多?平西王藩下和云贵绿营有多少武官?” “这我可不清楚,”王忠孝继续给吴三桂扯虎皮,“不过平西王藩下和云贵绿营武官大多老婆满屋、儿女成群......就连我那个不学好的爹也给我添了八个小妈,弟弟妹妹生了一大窝,他们虽然不在旗,但是将来都要分家产,想想都烦!” 福大爷听了这话,眉头已经拧成个球了,“平西王藩下和云贵绿营的孩子都好养活吗?《三国演义》上说西南是瘴痢丛生之地。” “那是过去了,”王忠孝说,“现在云贵一带已经开垦出来了......早就没什么瘴痢了,而且昆明周遭的气候很养人,四季如春,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可舒服了。另外,汉人不怎么怕天花,种痘的危险也不大,所以孩子还算好养活。” 福大爷听见这个天花,又是一声叹息......他这正叹气的时候,前方一所院子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套着条做饭的围兜,袖子还戴着袖套的小老头,看见福全就是一个挺马虎的打千礼,然后笑嘻嘻地说:“哎哟,这不是福大爷吗?您怎么来了?小的张忠清给您老请安了!” 这小老头原来就是张小包的爹张忠清,昨儿他那个不成气的儿子和他说了要带朋友到御膳房蹭饭,他拿自己这独苗儿子是没一点招儿的,所以就只能让一个徒弟去御膳房大门口候着。没想到张小包带来了一大群人......其中一个还是福大爷! 这下张忠清可乐坏了,赶紧冲出来迎接贵客了。 “包子张,你问我来干嘛?我到你御膳房来,除了蹭饭还能干嘛?” 张忠清笑呵呵回道:“福大爷,您还用得着来御膳房蹭饭?您直接......” “别叨叨了,”福全挥挥手,“包子张,快去准备吧......我就蹭个饭,也别太讲究了,随随便便弄上三五十个菜送去南三所外的箭亭就行了。” “送去箭亭?”张忠清一愣,“福大爷,您要在箭亭吃饭?” “对啊!”福大爷答完话,就扭头看着王忠孝,“大头,你是不是很能打?” “那得看跟谁打了......”王忠孝笑着答道,“福大爷,您不会是想和我过过招吧?” “不,不,不,”福大爷看了眼王忠孝的块儿,赶紧摇头,然后又喊了一声,“观音保!” “奴才在!”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然后就看见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还满脸横肉的矮胖子从福大爷身后的随从中站了出来,脸色铁青地看着王忠孝。 福大爷指着这矮胖子对王忠孝道:“大头,他叫观音保,镶白旗蒙古的,在我们那块最会撂跤和射箭,待会儿你们去箭亭比比......谁赢了,本大爷重重有赏!” 王忠孝扫了那矮胖子一眼,心里头已经有数了,然后笑着对福大爷道:“大爷,正经的撂跤我没学过,那玩意儿规矩太多,上了战场谁会守规矩?所以您要我和他比撂跤,那我可不会。但是要比打架......嘿嘿,我可跟着平西王的军队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说着话,王忠孝就回过头,狠狠瞪了那观音保一眼,瞪得那观音保就是一哆嗦!他这个高手可从没杀过人,甚至连鸡都不曾杀过......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佛弟子,还经常去八大胡同行善,如果不是嘴太馋爱吃肉,早就出家当喇嘛了。 第二十三章 报告皇上,我发现一个高手 乾清宫,饭点儿。 大清小孩子皇帝康熙正无聊地吃着满汉全席,不是一个人吃的,而是他奶奶布木布泰陪着一起吃的。 老奶奶最宠孙子了,有什么她自己觉得好吃的,都会让苏麻喇姑和张姑姑给康熙、福全这哥俩都拿一份过去。不过这个老奶奶爱吃的,当孙子的可不一定爱吃。好在大部分时候都有福全帮助消受,可今儿福全又溜号了,康麻子只好一个人享用老太太让人拿给他的食物。没一会儿就吃撑了...... 可是在老奶奶眼里,孙子哪儿有吃饱的时候?况且康熙还是个瘦子,看着都让人心疼,必须得多吃一点! 老奶奶这时候又用筷子夹了一个张老包(就是张忠清)包的羊油素菜馅的包子,尝了一口,还是那味儿......老奶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对身边伺候的张姑姑道:“小玉,给皇上拿俩素菜包子。” “嗻。”张小玉应了一声,就拿起一盘子,再用筷子夹了俩大包子送到小皇帝跟前,“皇上,您慢用。” 康熙瞅了眼那包子......羊油素菜馅的,膻味很重的!平时吃一个都撑,现在一次来俩!这可怎么办好呢? “玄烨,快吃吧,”老奶奶看见康熙盯着拿俩包子在“流口水”,就笑呵呵说,“吃不够还有!” 康熙实在吃不下去,只好跟老太太说:“玛嬷,给福全留俩吧,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儿才误了饭点,下午还得和孙儿一起练骑射,饿着肚子可不行。” “饿不着,”布木布泰笑着说,“他这会儿正在御膳房北面的那个箭亭里头和小寅子、小包子他们一块儿吃喝呢,可热闹了。” 康熙心里头那叫一个生气啊,福全这个兄弟不义气,自己和人玩儿去了! “玄烨,”布木布泰笑道,“怎么不吃?是嫌玛嬷给你挑得羊油素菜包子不好吃吗?不好吃不要紧,这儿还有实心包子,可实在了,一个顶俩,要不给你来一笼?” “不,不,不必了。”康熙赶紧拿起羊油素菜包往嘴里塞......这个包子张的实心包子是行军干粮!又大又硬,吃一个就能撑一天,康熙要不吃还会被老太太唠叨说忘了本,说什么当年太宗皇帝和多尔衮行军打仗时候都啃那玩意儿! 这话一说,康熙硬得头皮都得吃一个了。 康熙一个凉了一半的羊油包子下了肚,正准备吃第二个的时候,乾清宫门外突然传来了福全的声音:“玛嬷,皇上,我来晚了......我遇到点事儿,来晚了!” 康熙闻声望去,就看见一身蓝马褂,戴着个瓜皮帽的福全一个人一路小跑着就来了,还一脸喜色......看来和小寅子、小包子他们吃得不错啊! “小寅子呢?”布木布泰这时候突然发问了,“他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给皇上请个安。” 康熙这时候也发现曹寅没来了,“对啊,曹寅呢?他怎么没来?” “玛嬷,皇上,他有事儿,待会儿再来......”说着话,福全就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左右。 “都退下吧!”布木布泰明白孙子的意思,笑着吩咐左右伺候的太监、宫女都退出去,然后又对张姑姑道,“小玉,你到外头看着一点。” 这是要密谋造反啊! 张小包的姐姐也是个机灵姑姑,先应了一声,然后又左右打量了一番,确认别的宫女、太监都走了,自己才最后一个退出去,还把大门给合上了。 看到人都走了,福全才贼头贼脑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皇上,我今儿在入东安门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高手!” “高手?有多高?”康熙也来了兴趣,他现在正缺高手呢! “有......有那么高!”福全夸张地抬起胳膊,“比我高一个大头!” “嗨,个子高啊!”布木布泰笑着道,“高手得功夫高才行!” “皇玛嬷,他的功夫也了得!” 布木布泰问:“比你那个王府护卫观音保如何?他可是正白旗蒙古的撂跤高手。” 福全伸出根手指头,“高一招!” “就一招?”康熙说,“那也没高多少啊!” “一招就把观音保踹趴下了......曹寅这会儿就跑去找御医了,所以才没跟来。” “什么?”布木布泰吃了一惊,“一招就放倒了观音保?” 康熙也大吃一惊:“怎么那么厉害?他是怎么打的?” 福全撩起袍子,抬起右腿,比划着踢了一脚,“就这样......一脚踢得老高,直接踹在观音保胸口,一脚就把人踹翻了!” “撂跤还带飞腿的?”康熙皱着眉头,“这不耍赖吗?” “兵不厌诈嘛!”福全道,“而且这个高手出脚极快,跟闪电似的,我都还没说开始,观音保还在那里甩膀子呢,他脚就踹上来了......这功夫一看就是真的!” 康熙眼珠子瞪得老大,“这是偷袭啊!要不要脸?” “能赢就行,要脸干嘛?”福全笑道,“这个高手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他射箭的本事也厉害,在撂跤之前还和观音保在箭亭比了射箭,连珠射......三十步外,二十连发全中,又快又准,射得力道也大,箭头扎进去一大截,观音保完全不是对手。” “这倒是挺厉害的,”康麻子说,“就不知道他的骑射功夫怎么样了?” “据这高手自己说,他的骑射本领也极为了得,而且他还有比骑射更厉害的能耐!” “比骑射更厉害?那是什么能耐?” “他能骑在马背上舞大枪,耍一丈六的长枪!”福全一边说还一边拿手比划,“这里扎一下,然后换另一边再扎,可厉害了!” 布木布泰点点头,“如果是真的,倒是有点能耐!对了,福全,你连说带比划了半天,还没说这个高手叫什么名儿,是哪里来的?在不在旗?” “皇玛嬷,他是正白旗包衣汉军的,姓王,名叫王忠孝,他爹是王辅臣!” “原来王辅臣的儿子!”布木布泰眉头一皱,“难怪武功那么好,还那么不要脸......” 康熙听布木布泰这么一说,也皱起眉头问:“皇玛嬷,您觉得这个王忠孝靠不住?” 布木布泰哼了一声:“这个小的靠不靠得住我不知道,但是王辅臣这个老的却是一定靠不住的!” “皇玛嬷觉得王辅臣有可能是鳌拜的人?”康熙问。 布木布泰摇摇头:“他要是鳌拜的人就不会一个总兵当了十多年都升不上去了......他是正白旗的人,早年间又是阿济格的护卫,想投靠鳌拜都不可能。” “皇玛嬷觉得王辅臣是吴三桂的人?”康熙又问。 “这就不好说了......吴三桂手底下都是这路反来反去靠不住的人!”布木布泰扭头看着福全,“福全,你是怎么遇上这个王忠孝的?” “皇玛嬷,我是今天上午进东安门的时候看见他和寅哥儿、小包子一起也要进东安门的,这才遇上的。” 布木布泰说:“王辅臣也是正白旗包汉军,和包子张挺熟的,而且他和曹寅的额娘都在阿济格府上当过包衣,早就认得。他儿子认识小包子和寅哥儿他们也不奇怪......不过这王忠孝进东安门干什么?难道他在宫里有差事?” “他是拿着御膳房行走的牌子进宫的,说是要拜包子张为师,学包包子。” “噗哧......”布木布泰给逗乐了,“瞎扯吧!” 康熙则一头雾水地问:“他今年多大了?是不是该应挑拜唐阿了?他要真那么本事,选个侍卫也不为过,一个拜唐阿更是十拿九稳,学包包子干嘛?” “玄烨,那小子在胡说八道,”布木布泰笑着说,“这小子多半是跟着小包子、寅哥儿来御膳房蹭饭和玩耍的......对了,这小子是不是下个月就要应挑拜了?” “是啊,”福全说,“他是为了参加下个月的应挑,才从云南千里迢迢赶回北京来的,昨儿才到。” “昨儿?”康熙眉头一皱。 布木布泰看着孙子问:“怎么啦?” 康熙的麻脸已经有点放沉了:“那他是和吴国贵一起来的吧?” “是啊,”福全点点头,“他还说他和吴国贵、吴应麒的儿子们关系都挺好,是什么......云南讲武堂的同窗,和平西王藩下和云贵绿营的子弟们一块儿学过四书五经、兵法韬略、行军布阵和上阵厮杀的真功夫,他的射箭和马上功夫,就是在云南学会的。”huαんua33 “那他真的是吴三桂的人了!”康熙皇帝眉头大皱,望着布木布泰,“皇玛嬷,您看这个人还能用吗?” 布木布泰笑道:“他和吴三桂的孙子们关系不错,并不等于就是吴三桂的人!他是王辅臣的儿子,也正白旗汉军的包衣人......玄烨,你仔细想想,他为什么会跟着吴国贵一起来北京?来了北京之后又为什么跟着小包子、曹寅进宫蹭饭?遇到福全之后,又为什么那么卖力表现?” “皇玛嬷,他不知道我是裕亲王。”福全提醒了一句。 布木布泰哧地一笑,看了大孙子一眼,“你真当他是傻子?” “啊,”福全想了想,“难道是故意哄着我玩的?” 布木布泰点点头:“王辅臣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傻子?若真是傻子,他也不会让个傻子来北京应挑......从云南到北京,多远的路?他给上面的佐领写封信说一声,他儿子不来就不来了。可王辅臣的儿子偏偏就来了,来北京第二天就进了宫,还是东安门外巧遇了你这个裕亲王......这说明什么?” 福全有点生气:“这说明姓王的肚子里面都是花花肠子!” 布木布泰望着康熙。 康熙说:“皇玛嬷,也许王辅臣想找机会投靠朕!” 布木布泰笑了起来:“玄烨,那你收不收呢?” 康熙想了想,说:“虽然他不可能是鳌拜的人,但鳌拜和吴三桂显然是有勾结的......所以孙儿还想再看看,如果有可能,就再考验一下这个王忠孝。” 布木布泰点点头:“是得考验一下!” 福全问:“怎么考验?” 布木布泰说:“我来安排吧......” 第二十四章 王大头,你五天后来面试大清忠臣 布木布泰、康麻子、福全他们仨在商量怎么考验王忠孝这个高手的时候,王大高手正在抢救刚刚被他打晕的八旗蒙古的高手观音保。 他猜想这个观音保应该是裕亲王府的护卫,镶白旗的高手,相当于是镶白旗的白甲兵.......搁二三十年前就是跟着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他们哥仨东征西讨的急先锋! 而且这个观音保矮壮敦实,光是这体型玩撂跤就占不少便宜,再加上这观音保刚才热身甩膀子的时候看着架势不错,明显是练过的。所以王忠孝为了确保自己可以为康麻子抓鳌拜,成为大清终臣,就不要脸了,不等福全说开始,直接照着观音保的胸口横踹一脚,还用上了王辅臣传授的“北腿”的真功夫。 他那个腿脚多有劲儿啊! 他是可以用双腿控马,腾出双手在飞奔的马背上耍大枪的小吕布。让个吕布当胸踹一脚,别说这个观音保了,就是张翼德来了也得趴地上起不来啊! 但是等这一脚踹完,王忠孝才发现自己下脚太重了,而那个观音保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猛......他面对王忠孝的突然袭击,完全没有反应,不挡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然后一脸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并且脑袋一歪晕菜过去了。 这下王忠孝也急了,他可没想在紫禁城里面一脚把人踹死......还是众目睽睽,连杀人埋尸和逃之夭夭都不可能。 所以,他赶紧招呼郭金宝来和自己一起抢救观音保,又让曹寅去叫御医,还让张小包去取白酒和纱布——这个观音保倒下去的时候后脑勺在地上磕了一下,都磕出血了,得用白酒洗伤口,再用纱布包起来,同时再默念“阿弥陀佛”。huαんua33 念佛是必须的,观音保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个佛弟子了。如果这次真的摔碎了脑壳,那可就赶紧超渡一下。没有摔碎,那也得念一念,让观音菩萨好好保佑一下这个观音保,别摔出什么内伤。 就算有内伤,也得等王大终臣帮康熙擒了鳌拜,当了大官才发作...... 不过还好,王忠孝简单检查了一下观音保后脑勺的伤口后,发现这个观音保的脑壳还是挺坚固的,并没有摔碎。于是就拿过刚跑步过来的张小包递上的白酒、纱布,观音保洗了伤口,抱扎了脑袋。 完事儿之后,王忠孝又掰开观音保的眼皮看了看,瞳孔也没放大,伸手在鼻子底下探了探,发现还有气儿,又听了听心口......还在跳! “王,王,王......大头,他,他,他还活着吗?”郭金宝看见王忠孝一会掰眼皮,一会儿探鼻息,一会儿摸胸口,搞了半天,那观音保还是一动不动,也有点紧张了。 这个观音保可是有背景的!他爷爷是科尔沁蒙古的勇士,在萨尔浒之战前就归顺了努尔哈赤,那可是大清真正的开国功臣!虽然后来也没立多大功劳,只传给观音保一个一等阿达哈哈番的世职,但这也不是王忠孝这个包衣人能随便招惹的......人家还是裕王的心腹呢! 对了,裕王去哪儿了?郭金宝这时候已经裕亲王福全不见了,马上就感到不妙,偷偷凑到王忠孝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头,不好了,福大爷不见了,一定是去找人来抓你了。你快跑吧,有多远跑多远!” 王忠孝一听这话,心说:这个金宝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但还是挺讲义气的,值得结交。 不过现在还用不着跑,因为观音保看着还有救。 “金宝,你别急......观音保还有救。”王忠孝看着很讲义气的郭金宝说,“他现在气息有点弱,我把他的嘴掰开,你往里头吹气。” “好!”郭金宝点点头,“怎么吹?” “嘴对嘴......会吗?”王忠孝问。 郭金宝犹豫了一下,“会,我在八大胡同学过!” 原来八大胡同还教急救啊!王忠孝想了想,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了——八大胡同的小姐姐们可能会遇到“马上风”的客人,得抢救啊! “那就好,我可掰了,快,快吹气!”说着话,王忠孝一只手捏着观音保的鼻子,一只手就掰开了观音保的嘴巴。 郭金宝看了眼观音保张开的血盆大口,再看看这个惹祸的好兄弟王大头......没办法,只能上了!于是眼睛一闭,鼓起腮帮子,就给他来了个嘴对嘴。 “金宝,继续吹!继续......多吹几口他就醒了!” 郭金宝一口气刚吹完,王忠孝催促道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了。 那就吹吧! 一次是吹,两次也是吹! 郭金宝其实也想救观音保一命......那可是裕亲王的心腹!搭上他的路子,将来还怕没有前途? 想到这里,他的腮帮子就跟个鼓风机一样,噗哧噗哧往观音保嘴里打气儿。还别说,真有效!打了一会儿气只好,本来气息微弱的观音保突然咳嗽了几下,呼吸开始顺畅起来,还开口说话了:“好臭,好臭......” 这是郭金宝的口臭....... “金宝,别吹了......观音保观护卫给你救活了!”王忠孝赶紧凑上去,望着还有点迷糊的观音保就问,“观护卫,没事儿吧?能动弹吗?胸口疼不疼?脑袋晕不晕?” 观音保一看见王忠孝的那张脸,顿时就清醒了,还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也顾不得头疼胸闷,抬手指着王忠孝就骂:“你,你耍赖,还没开始你就踹我......” “对,对,对,我是耍赖!我不懂规矩,我必须向您赔罪,回头我再摆个酒席,正式向您道歉......金宝、小包,扶着观护卫一点儿。” 王忠孝倒是知错能改,看见观音保醒了,赶紧一边认错,一边和郭金宝、张小包一块儿扶着观侍卫回到箭亭里头,在一张摆满了酒菜的大桌子旁坐了下来。 观音保也被王忠孝的恭敬态度弄得有点蒙,这位到底什么路数?难道是真的不懂规矩?所以他就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王忠孝则非常殷勤地捧上个茶碗,满脸堆笑着道:“观侍卫,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喝茶,消消气儿,别和我一小孩子一般见识。” 其实王忠孝放这些软话并不是怕了观音保,而是他已经达到目的了......福全已经知道他能打了,自然会把他推荐给康熙。而他和观音保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踹人家一脚就是为了上位。现在目的达到,再放点软话,回头再请客吃饭送礼上八大胡同安抚一下,免得多个仇人,又有啥不好? 观音保正有点哭笑不得的时候,曹寅已经拉着个白胡子御医来了,一边走还一边指着观音保和那御医说:“乐御医,就是他......现在看着好些了,刚才可吓人呢,一脚就给踹飞了!” 那老御医看了眼坐着的观音保,然后就开始撵人了,“除了病人,其他人都出去吧,有我呢,死不了的......当年我可给豫亲王,给摄政王,给先帝爷都瞧过病的!” 这还真是让人放心的神医啊! 王忠孝只好笑着对观音保道:“观护卫,就让乐神医给您好好瞧瞧,改日我一定到府上登门赔罪......” 说完他就和曹寅、张小包、郭金宝一起退出了箭亭。刚一出来,就看见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大姐姐站在那儿,一身旗装,长得也挺好看,还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起不来说谁?刚想发问,张小包已经说话了:“姐,你怎么来了?” 她原来是张小包的姐姐张小玉......太皇太后身边的姑姑,又是个贵人啊!这紫禁城里还真是盛产贵人啊!王忠孝赶紧上前作了个揖,“忠孝给张姑姑请安。” 张小玉看着王忠孝,微微一笑:“这才几年不见,都那么大了......大头,你爹还好吗?还回北京吗?” 什么?我爹?王忠孝一愣,难道这个张小玉和王辅臣也有一腿吗?不对啊,我那爹离开北京的时候你才多大?这就念念不忘了? “我爹很好,”王忠孝赶忙收回心神,“他明后年一定会回北京的。” “哦,”张小玉点点头,然后又对王忠孝道:“福大爷让我告诉你,五天后他要去东郊海淀打猎,让你一起去,到时候小包和寅哥儿会来你家叫你的,你在家等着就是了。” 一起打猎? 王忠孝心想:这是小麻子要面试本大终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