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舸顾盼山》 第1章 舢板上的朝廷 一脸泪水的赵轼,望着突如其来的大雾,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又一次逃过了原闽广招抚使兼泉州市舶司蒲寿庚的水师追杀。 然而这一次依旧又有许多军士及跟随的百姓,死在这波涛滚滚的琼州海峡之间。 每每想到那些葬身鱼腹的同胞,心中说不出的苦楚。 半年来,看过无数穿越小说的他,一直不能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没有什么穿越小说的主角是如此悲催的了,这比穿越到明末还糟糕。 赵轼现在的身份竟然是那南宋最可悲的末代三帝之一的赵昰,隔三差五地在海上逃命,随时都有可能被身后追杀的叛军水师给捕获或打死,每天担惊受怕,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三集。 在他的记忆里,原本的赵昰应该在九岁左右就死在了湛江硇洲岛还不是雷州半岛往香港之间的某个小岛上。 而现在的赵昰,竟然已经十四岁了,还在海上逃亡。 这次逃亡的方向是占婆,去找那以打前站为由,几年前早早逃过去的陈宜中。 历史可能因为他的穿越而发生了扭曲, 本该活着的生母太后杨氏和他弟弟赵昺遭遇台风,双双跌落海中。 江万载为救他的弟弟赵昺也一起葬身鱼腹。 应该在押往大都途中逃出来的文天祥,至今渺无音讯。 张世杰在大屿山掩护他和民众撤退,死战殉国。 小朝廷连吃败仗,士气全无。整个船队的气氛异常压抑,被身后这支只有两万不到叛贼蒲寿庚的水军,追得到处乱跑。 所谓的朝廷除了自己坐的这条六七十米左右王船,总共也就只三百多条长约三十多米四桅福船和八百多条更小的黄白鹞船。 除了官船还有无数的各色渔船,沙船甚至还有舢板,那上面都是些不愿降蒙的宋朝子民,跟随着小朝廷亡命天涯。 穿越前作为新会赵家的成员,赵轼也曾两次去过崖山遗址凭吊过先祖。 当时还是高中生的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历史虚无主义者。 觉得历史只不过是胜利者宣扬自己的手段,可如今身后跟随的这无数臣民却证实了这个事实。 低头再看看自己脚下所谓的战船,连一门臼炮都没有,只有霹雳火球、铁嘴火鸦、火箭、毒药烟球、梨花枪这些如同烟花的喷烟装置。 号称历史上火药最发达的朝代,整个科技树完全被点歪了! 火药不拿去炸人,就想着靠毒烟熏,靠那么点火去烧,这能有什么效果? 一旦被元军的水师追上,士气全无的宋军根本没有抵抗的念头,那就是一场纯粹的屠杀。 赵轼站在船边手扶栏杆,终于是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既然自己已经无法回到二十一世纪了,那也是只能认命了,至少要先保证整条船队存活下去,只有船队存在,他这个小皇帝才有活命的机会。想想自己一旦被俘,这受尽屈辱的人生,怎么也要垂死挣扎一下。这个舢板朝廷的掌舵人不当也得当了。 赵轼望着面前站着的这朝廷唯一可以依靠的两个大臣。 左手边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漂亮的长须,威严的表情,在微微摇晃的船舱里站得笔直,这正是原本应当在崖山抱着他弟弟赵昺跳海而死的——千古忠臣:左丞相陆秀夫。 当然赵昺代替他已经消失在历史的波涛中,崖山之战的主导者那个把船全部连在一起钉死失去机动性而战败的张世杰也死在了大屿山,所谓的崖山之战也就不存在了。 旁边那个面色黝黑,耳侧长有水锈五十不到的中年大个子,正是江氏三古之一江万载的次子,也是现在唯一活着的儿子:广南两路节度使江钲。 赵轼看着这两人,忍不住开口说道:“丞相,我是不同意去占婆的。那陈宜中屡宣不至,想必去了也会避而不见。” “官家,不去找那陈宜中,我们无处可去啊!雷州已被围困,苦守大奚山这不毛之地,并非长久之计。”陆秀夫拱手道:“那陈宜中虽然与我不合,但是毕竟是有忠骨之人,至今依是大宋之臣。他不来犹有借口推脱,官家前去却万万没有推托之词。” 江钲也行礼说道:“家父生前也说,事不可为可投占婆。如今蒙元势大,我等在神州已无立足之地。只能退居占婆,徐徐图之。我江家必保官家周全。” 赵轼想想去占婆投靠那打仗不行跑路第一的陈宜中就不靠谱,这家伙现在可能都跑到暹罗去了。 而且那破地方有啥?除了个露天煤矿和大米外啥都没,那群猴子现在还在用木枪竹刀的。 赵轼想来想去,想到了总理当年在崖山留下的评语,顿时有了主意。 “两位都是国家的肱股之臣,见多识广,足智多谋。我呢,虽是长于妇人之手,但也跟着诸位在这海上漂泊了七年有余。我有个考虑了很久的想法,不知道可不可以提出来,大家商讨一下?” “官家请说。” “我们何不退往琼州,那里还有我大宋府衙一州三军。地势辽阔,可攻可守。到底是我大宋国土,皆为大宋子民。何必去往占婆那蛮荒之地?” 陆秀夫摇了摇头,“官家有所不知,那琼州帅司、漕司、宪司和仓司形同虚设,琼管安抚使赵与珞手中只有四千五百军士,分驻州县各地,并无余兵可供调遣。况且琼崖距雷州最近只不过四十里,无险可守。若雷州马成旺败退,叛军舟楫半日便可登岛。” 江钲说道:“那琼州虽是大岛,可却是地广人稀,贫瘠穷苦之地。我等前往那占婆虽是蛮荒之地,却也是农耕之所,温饱当是无虞。” “我赵昰乃是赵氏子孙,断然没有离开大宋疆域的道理。何况我们南下取琼州,可攻可守,也能和陈宜中成犄角之势。琼州虽是远悬天边,毕竟是我大宋土地,总比逃去藩国要好。” 赵轼的声音突然拔高,“若真去了占婆,那随行军民如何看?那天下百姓如何看?那全天下都会认为朝廷自己都带着人跑了,赵家都不要这江山了。那广南道东西两路还在坚守的将士怕是立刻就降了!从此再也没有光复河山的机会了!我还有何面目苟存于世?不若,现在就葬于这琼州海峡之间,好歹还不落一个弃国之君的称呼。” 陆秀夫慌忙说道:“官家莫要急躁,我等只是去占婆暂避,不日还是要回来收复故土的。更何况陈宜中也在占婆,两军合一,可壮声势。” 赵轼看着陆秀夫这位小朝廷的实际掌权人,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左丞相,真到了占婆我们还回得来吗?你自己也知道,陈宜中是什么样的。我们回不来了。” 江钲想了想说:“退去占婆的确并非良策,我们可去廉州(今合浦地区)整顿。” “不妥。”陆秀夫摇摇头说:“广南西路四处交战,王师若去廉州,那廉州必定被重兵围困,届时再无退路。” “所以说,你们都认为守琼崖非良策。”赵轼指着海图说:“但正因为没人会认为我们会去琼崖,所以如今大雾正是我们调转航向的好机会。没人知道我们去了琼崖,都认为我们去了占婆,自然不会再追赶。再过几日风信一转南风,就算事后走漏了消息,那泉州叛军之船至少半年无法再南下琼海,这半年我们肯定是安全的。更何况,琼州有盐铁,此两项乃我等安身立命之本。” 陆秀夫摸了摸胡子眼底有些疑惑:“话虽如此,这也未免有些奇谋。另外琼崖产盐这我是知道的,可产铁一说并未听闻啊?不知官家从何处得知?” 赵轼望着陆秀夫,心想:总不能告诉你,我穿越之前就住在三亚吧? 便灵机一动扯了个谎:“我前几日风寒发热,迷迷糊糊中似乎见到了太祖。太祖与我说,守琼州,夺雷州,驱鞑虏,复山河。并在梦中指琼州一处,言此处有铁。然后各种片段我就不记清楚了。” 舱中两人听了这番话,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问到,“官家此言是真?” 赵轼面不改色地说:“赵昰所说,断无半字虚言,我绝不能拿太祖之事妄言。” 心中却想着,老子一生不知道撒了多少谎,反正无论如何占婆是万万不去的,除了按总理说的那番话来做,这舢板上的朝廷没有其他可能了。 陆秀夫和江钲听了不禁喜极而泣,“天不亡我大宋啊!太祖托梦了!” 赵轼笑了笑:“你我还在大宋便没有亡。” “是是是,官家说的是。”两人擦着眼泪,满面的笑容。 江钲望着赵昰和陆秀夫,问道:“那我们调转航向去琼崖?” 陆秀夫笑道:“既然是太祖指引那是断然不会错的,更何况那琼崖原本就是我大宋疆域,我等自然要固守与此。料那蒙元也没料到我们转去琼州,我等此去,定能一帆风顺。” 江钲也满眼是光地说道:“等到了那里休养生息,再造大船,秣兵历马收付山河指日可待!” 赵轼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有劳二位,操持此事,我在此谢过。” “官家言重了。”两人行礼退出了舱室。 赵轼心中一乐,嘿嘿,去了海南岛,只要把岸防一弄,大船造起来。想那窝阔台也不会吃饱了猛攻海南岛。以他多年的机械加工经验和各种现代知识,定要那些敢渡海而来的小破船,全部葬身海底。 赵轼越想越开心,脑中连手搓航母都yy出来了,心想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做一个真正的赵昰,无非是音同字不同。从现在起,我赵轼便是那赵昰,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走到夹板上的江钲拉着陆秀夫问:“左丞相,这官家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陆秀夫笑了笑,眼睛望着前方的茫茫大海:“真假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会鼓舞这些在船舱里漂泊了许久的大宋子民。我们太需要一个希望了,一个让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身处绝境的人们要的不过是一丝希望的光芒罢了,哪怕只是暂时的。 不久琼州海峡里的整个船队调转航向,向着海南岛进发了。 每个人都知道了太祖给的指引: 守琼州,夺雷州,驱鞑虏,复山河。 漂泊逃亡的人们,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第2章 登陆 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排黑点从远处慢慢出现。 几条舢板上的渔民望着那从雷州半岛方向而来的无数船只,纷纷调转船头,往岸上逃去。 船上的水手们操纵着竹叶、篾片、棕榈叶和芦苇编制的硬帆,吃满了风朝离琼州最近的海岸驶去。 中午时分整个船队,在现今海口以西一带顺利靠岸。 在海上漂泊已久的人们终于再一次踏上了土地。躲在雨林里观望的渔民刘二舟被登陆的宋军逮个正着。 江钲望着这个满身水锈,皮肤黝黑的渔民问道:“你是何人?” 刘二舟慌忙跪下磕头:“小的刘二舟,以捕鱼为生,就住在离这不远的村子里。” 江钲望着他又问:“你可知我是何人?” 刘二舟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小的不知。” “唉,起来吧。”江钲挥挥手,一旁的军士一把拉起了地上的刘二舟。 “我等是随官家前来的臣子。你且去琼州通报,告知府衙,官家已至。去吧” “啊?官家?” “不错,官家率三十万大军已经登岛,你速去琼州府通报。” “你们不是蒙元的军队?是我大宋的?” 江钲哭笑不得地指着一边的旗帜说:“这个宋字你总认得,速速前去禀报。” 刘二舟看了一眼旗帜,满面欢喜地说道:“认得认得。哈哈,官家来了。”转身就一溜烟地跑了。 巨大的营寨在海滩边的平地上矗立了起来,绵延几公里之远。 从杭州一路跟随赵昰这个小皇帝逃亡的各种大小官吏、军士、宫女杂役、各种工匠,农夫、普通百姓熙熙攘攘竟有十数万之众。 这些跟随小皇帝的大宋子民,是如何在那狭小拥挤的船舱中坚持到此,真是不可想象。 赵轼站在王船上看着海岸线上密密麻麻的人们奔来走去,一种强烈的民族责任感瞬间充满了整个胸腔。 这十数万跟随的民众都指望着他这个赵家子孙,自己绝不能让他们重蹈崖山的覆辙。 从今日起不管前世如何,为了自己,为了这汉家十万之众,这个赵昰他是不想当也得当下去了。 等到那些文臣武将都把手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赵昰才派身边的太监去一一通知前来商谈。 一群人在海滩边的交椅上,喝着当地村民送来的椰子汁,开始商讨起了,这么多人的安置问题。 陆秀夫首先提议,“我等在此肯定非长远之计。等琼州府的官员来了,我们全部迁往琼州府居住即可,无非就是扩建加固城墙。” 一个军官站了起来,“我乃澄迈人士,整个琼州除了生黎熟黎也不过十余万户。琼管安抚司都监领琼山、澄迈、文昌、临高、乐会五县均城中狭小,连千人都无法安置更不谈我们十万之众。虽有城墙不过一丈之高。而且多为土墙,不能与临安,福州等相提并论,根本无险可守。” 赵昰心想这是遇见个本地老乡了,细看此人,一米七上下,双足粗壮,皮肤黝黑,相貌倒算周正。 便开口问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那人打了个诺道:“回官家,属下武经郎营指挥使林保。” “那依林将军之见,我们该如何安置呢?”赵昰很想听听当时海南人的分析,毕竟自己和他们差距了八百年,很多事情是不同的。 “吉阳万安两军所辖临川、宁远、陵水、万宁在琼崖以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特别是临川,大船不易靠岸,地势开阔建城扎寨是首选之地。” 赵昰点了点头,心想临川就是以后的三亚倒是离田独铁矿很近,倒是符合心意。正想发话,却有一人站了起来否决。 “我等十数万众,路途遥远实难前行。应当依澄迈、临高、琼山、文昌一带寻地建城。” “我看临高不错。” “我觉得澄迈更好。” “我看还是在琼山附近依黎母水建一新城。” 一时间众说纷纭,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赵昰把眼睛望向陆秀夫,只见他也拿捏不准。眼看大家吵个不停,自己听听也都有道理,便盘算了一下。 去三亚是肯定不行的,那么多人都下了船再上去,又是一番折腾,以现在的帆船航速没有两天开不到。当中再出现的变故就麻烦了。 那么多人饮水用水就是个大麻烦,而且发展工业是必须在有充沛水源的情况下才能实现的。所以澄迈、临高虽有水源也解决不了那么多人的需求。 那就必须依靠黎母水也就是后来的南渡江,思来想去也就未来的海口市比较理想了。 赵昰站起身来清了下嗓子说道:“各位能否容我一言?” “官家请讲。” 眼见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赵昰走到地图边指着南渡河的入海口说:“我们在此琼州府以北,黎母水入海口之处,另建新城。诸位以为如何?” 江钲摇了摇头说:“此处离海岸未免太近,怕是不妥。” 赵昰转过身望着众人,“我选此处,正是因为这里离雷州半岛最近。从雷州半岛起东风快舟只需半日便可登岛。我等十万臣民可战者不过三成,若不御敌与海上,一旦蒙人登岛,我等以何拒之?在座多为水军,虽琼州经略下辖三军在册有四千五百精壮步卒。一旦陷入苦战,不出几日便要折损大半。” “届时我等还能逃亡何处?这些跟随我们奔波千里的民众逃往何处?” “莫要再谈什么占城,天地之大除了琼崖,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我不想再退了,要么从这里打回汴京,光复山河,要么我就死于此处。礼记说,君王死社稷。从今日起,我赵昰再也不退一步!” 众人眼底满是惊讶,看着这个突然变得刚毅异常,满腔豪气的小皇帝。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毫无主见的小孩吗? 是啊,整个宋朝的版图就只有这个岛还姓赵了。我们还能往那里退呢? 陆秀夫一脸惊喜地看着这个从七岁就由他保护的小皇帝,这个向来没有主见的懦弱小家伙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了? 从那日风寒惊厥之后似乎突然长大了,现在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天子气概。 这不正是他盼望已久的事情吗? 陆秀夫站了起来作揖叉手,“臣陆秀夫愿随官家光复河山!” “臣江钲愿随官家光复河山!” “臣等誓死追随……” 第3章 土水泥 既然选址已定,那么摆在面前的第一道难题就是如何获取建筑材料。 钢筋混凝土是肯定没有的。石头虽然有些,但是对于筑城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派出去寻找材料的人回来说,这附近原本就有大个砖场。倒是有好些烧好还没卖掉的砖瓦,听说皇帝要买,砖窑主人愿意捐献。 赵昰领着江钲带了几个随从便去了,临走前又嘱咐了陆秀夫再安排些人手去伐木搬石。 待走到那砖窑一看却是大失所望,赵昰心中暗骂,这是不是对大这个字有什么误解? 所谓的大砖厂拢共就五个砖土结构的半圆形砖窑,这种砖窑在南方很常见,直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还广泛分布在南方各省。 这种传统砖窑产量小,工序繁琐需要很大的人力。要先去挖土,晒干,碾碎,筛除杂质,又要加水和泥,弄一个大塘子,人或牲口在上面反复踩踏,在用木板做的磨具弄成砖坯。 这还没完,还得搬到茅棚下面去阴干个半个月,不能日晒不能雨淋的。就那么五个砖窑烧到明年也烧不成建城墙用的砖来。 赵昰心想这样弄下去,就是再造十个土窑也不管用,必须得上高科技。二十一世纪早就没有这些土窑了,一般的红砖厂用的都是轮窑。 所谓轮窑就是一个圆环型的窑室,等距离开若干个门,也可以理解为很多个窑室连接在一起变成个圆圈型的大窑。所有的窑室烟道连通到中间的烟囱。轮窑因为多窑室工作可以把干燥、煅烧、冷却集中起来工作。 燃料从窑顶的送料口加入,点火后,火头按着设置的顺序,从第一间烧到第二间,如此循环,等前面的烧好了,送风冷却取出,再把现制的砖坯放入,利用热空气烘干,就可以二十四小时不断工作。大大节省了阴干的时间,而且产量惊人。 不过要造轮窑就得需要水泥了,这地方也没有电话送货上门的。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想来想去也就只能上土水泥了,就是滇越铁路纪录片里说的火山灰水泥了。 赵昰转头对身边的随从说:“你现在回去,组织宫中一干人等和民众中的妇女儿童,去海边捡贝壳,越多越好,都送来此处。” 那宫人唱了个喏便飞也似地去了。 赵昰又问砖厂主人,何处挖的生土。砖厂主人指着旁边的小山丘说便是此处,于是让砖厂的工匠挖了干燥的生土也不挑拣,全部一股脑地堆进了三口砖窑里,然后让人堆煤就烧。 砖厂主人心想这小皇帝莫不是个傻子,连忙跑来阻止:“皇上,这生土直接烧,烧不出砖的。” 赵昰点点头“嗯,我原本就不烧砖,你且听吩咐便是,工钱煤钱自然少不了你。” “这,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赵昰摆了摆手,问道:“你们平时烧砖烧的什么?” “回皇上,就是本地的褐煤。” “噢。”赵昰心想自己倒是不知道海口附近还有煤矿,只惦记这占城那巨大的露天煤矿,这倒好原来脚下就有。 这边正烧着粘土,一群人挑着担子送来了几百筐的贝壳,说后面还有,只是没有筐子装了。 这年月,沙滩上的贝壳根本没人捡,而且海滩那人多,捡贝壳又是个有手就行的活,听说是皇帝要的,那是自然快得很。 这些贝壳也被源源不断地送进了另外两口砖窑里进行高温煅烧。每一名初中生都知道的道理贝壳主要成分是碳酸钙,经过高温煅烧生成氧化钙,也就是caco3=(高温)cao+co2。 安排完砖厂的烧制工作,赵昰和江钲便往回走了,说是明日再来。 江钲对这莫名其妙的烧土烧贝壳的事情有些疑惑,可也没好意思问。 回到营地,有人来报告说是石匠在不远处发现了石料矿,江钲左右看看无事便唱了个喏,告退跑去看了那石料厂了。 报信的留下个样品,赵昰拿在手里反复看了一下,确认是玄武岩。 这又是他不了解的矿藏之一,毕竟他前世只是个居住在三亚外来人,对于海南也是只知道一些著名的矿藏,比如田独铁矿,石碌铁矿有大量的孔雀石铜矿这些,著名的马袅盐场,还有附近几处岛屿的高质量石英砂这些人尽皆知的地方,其他的了解也不多。 海边的红树林已经被砍伐了不少,虽然这个时代因为工具的问题,造成的工作效率低下。好在他手下人多,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在为新城努力,自然也没有几个偷懒的。 新规划的海口城的土地是一大片荒地,免去了征地的琐碎,正有不少人在那里清理丈量。 他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让人拿了纸笔,简单地画了一个轮窑的三维视图。连个尺子都没有,用的又是毛笔自然是画得有些写意了,好在要是配上图解应该是能看明白的。 第二天一早,他便又和江钲一同来到砖厂。昨天烧的粘土和贝壳都按照吩咐,用碾子细细地磨碎了,已经堆放在场地上。 赵昰找人用筛子又筛了一些出来,取了个木桶把粘土烧成的粉和生石灰粉混合在一起,又加上水充分搅拌。 第一次也是没经验,如同第一次和面的新媳妇一样。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原本只想弄一点实验一下的赵昰,到最后弄了满满一桶糊糊。这让在场的砖窑匠人和江钲等人对他的所谓高明技术,越发得不信任起来。 两个被特地叫来的泥水匠对于皇帝给的这桶糊糊,十二万分的不信任,自古以来泥瓦匠用的都是石灰黄土加水搅拌在一起砌砖,了不得高级一些再加点糯米汁。从没见人用烧过的泥土和贝壳来砌墙的。 带着满腹的怀疑,两个泥瓦匠在自己的皇帝面前起了一堵墙。等这糊糊干透了之后,赵昰上前推了一把,又让江钲对着墙踹了一脚。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糊糊惊呆了,干得快,黏合性强,那是比黄土石灰的粘合剂要好上许多。一时之间这些匠人对赵昰突然有些看不懂了,一个皇帝怎么会这些东西?何况还是个小皇帝。 第4章 去三亚 赵昰其实对火山灰水泥也没有多大的信心,毕竟现代社会没人会用这个东西来盖房子。只是按照纪录片里说的那样做了一下,没成想效果奇佳。 俗话说,没有知识要有常识,没有常识要多看电视。此话果然不假。 虽然这火山灰土水泥不能和现代的硅酸盐水泥相提并论,强度粘合性差距很大,但是依然可以浇筑预制建材。在十三世纪末,这就是真正的歌者文明科技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赵昰又从袖中拿出了他的那张写意轮窑三维视图,递给了两个泥瓦匠,让他们安排人手照此修建,用的就是刚才的那种糊糊。 两个泥瓦匠手拿图纸目瞪口呆,那年代别说三维视图了,就是普通的平面图都是秘不示人的宝物。所有的技艺都是靠的口口相传,生怕被不相干的人偷学去半个字,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细致的图画,旁边居然还有注解和尺寸! 转头又对砖厂主人说,这个砖厂暂时征用了,一切费用届时一并结算。又把那些烧砖的工人留下,吩咐他们带着渡海而来的民众去附近寻找矾土矿,白云石混合粘土加少量煤粉制砖。 因为原本单纯的青砖耐火性并不理想,耐火砖是他下一步计划的重中之重。 赵昰交代完毕就走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眼看着砖瓦水泥这就有了,那么筑城之后最紧要的还是需要火炮。 铸造火炮需要大量的钢铁,哪怕造点7厘米的阿姆斯特朗滑膛炮,也需要大量的生铁来铸造。 铁从哪里来?靠船上这点储备是不现实的。当务之急是派人去挖掘铁矿石。 海南岛本身就两个露天铁矿,二十世纪末都已停产,只留下巨大的矿坑成为了地质公园。石碌铁矿还还有大量的铜矿,可是地处海南岛腹地,目前这路况走个人都费劲,运输铁矿就不要想了。 唯一选择就是派人去三亚也就是现在的吉阳军下辖临川镇,从那里去往田独铁矿并不远。田独铁矿虽然储量不大,但是现在也不造什么航空母舰,三五百万吨的储量足够赵昰在海南岛发育了。 而且海南铁矿的特点就是易开采,品质高真正意义上的富铁矿。几乎就是铲掉一层土,下面便是铁了。 挖出的铁矿只要运到十二公里外的榆林港,就能沿海路回到海口。 而海口离甲子镇也很近,就在不远的琼山附近,那里就有海南岛最大的长昌煤矿,虽然都是褐煤但是炼炼铁矿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也不用找矿,甲子煤矿很早就被发现了,这就是海南岛的好处,什么矿藏你往土里挖几锄头就能找到。 回到大营,赵昰找到正手忙脚乱处理各种事情的陆秀夫。 “官家寻我何事?” 赵昰答道:“丞相,我今日来想与你商量一下开挖铁矿之事。” “这个……”陆秀夫有些迟疑,“官家真的知道何处有铁矿?” “左丞相看我长大,我是那妄语之人么?”赵昰停了停继续说道:“不过我得亲自去一次,要到了那里方才能找到。” 陆秀夫犹豫很久点了点头说:“既然官家坚持要去,便让那林保陪你前去,他是澄迈人,对此地熟悉。另外再去招几名工匠一通前往。”小说 “善。” 平静的海面上,五条四桅大福船正缓缓地绕过临高角。 林保指着凸出的山崖说:“官家这便是临高角了,这海湾里又个天然的深水避风港,将来可以在此安排水寨。” “嗯,好!就依左武大夫之言。”赵昰点头说道:“这个岬角,三面环海,直插海中,若是在此建一堡垒,配以远攻之物,可以一当百。此乃兵家必争之地啊!” 林保见自己随口提议便被这小皇帝称赞心中不免又几分得意,毕竟自己只是个下辖四五百人的营指挥使。 虽然这小皇帝年幼可毕竟是皇帝。而且这几日接触并不想外面流传的懦弱无能,反倒是有几分老气秋横的感觉,今日里又能看出这临高角的军事价值,当真不可小觑。 心中更是觉得这次寻铁矿之旅意义重大,万一真的是太祖托梦,那光复江山指日可待。随即也不行叉手礼了,正式地作揖行礼道:“官家慧眼!” “呵呵”赵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心想:我有个屁的慧眼,当年解放海南岛就是从这里打上去的。既然,选择这里登岛肯定是有军事价值的,我就是跟着瞎说说而已。 路上经过几个白沙洲,赵昰又命人每个沙岛都都挖了几麻袋沙子上来,并在麻袋上做好岛屿标记。林保和水手们也不知道则小皇帝要做什么,只当是孩子玩乐,也就没有多问。 这次所坐的两千料福船已经是那个时代顶尖的海洋船只了,宋代船只的一料就是一石,相当于现在的60公斤,两千料就是载重120吨。 而自己那条王船,是定海船坞按照徽宗宣和五年那艘“鼎新利涉怀元康济神舟”的图纸制作的,载重更是高达360吨,排水量千万级。可是光大有啥用?想当年玩过大航海时代的有志青年,都明白航速和火炮是决定海战胜利的关键。 跑又跑不快,打又没有炮,就是个活靶子。 哪怕是给自己来五十门杰克船长那种铸铁滑膛炮,早就把蒙元的船队打个稀巴烂,连同海岸都给它轰烂了。再不济臼炮也行啊。 自己要带着这十数万臣民和海南岛的人民打败蒙元收复河山,必须要发展海军力量和擅长排队枪毙的步兵。 赵昰心中想到了火枪便开口问道:“林指挥使,这船上可有火枪?” “那是自然有的,请问官家可是要取一只来?”林保叉手问到。 赵昰点了点头,“你去让人拿一只过来。” “诺” 不多时有个兵勇拿了一支长枪来,枪头上绑着两个大竹筒。林保一把接过,递了上来。 “官家,这便是双管火枪。” 赵昰这半年来多次看见士兵在船上用此拒敌,直到今天才拿在手中仔细观看。这无非是竹筒里塞点黑火药,一人持枪一人点火,然后朝敌人面门捅去,靠烟雾和火焰拒敌。惊吓效果远大于伤敌效果。敌人只要见过两次就不会害怕了。 当即也不置可否,抬头对林保又说:“梨花枪和突火枪呢?” “回官家,突火枪还有些,梨花枪这船上倒是没有,后面的船上可能有。” “就只取突火枪即可。” 随即又有人取来了突火枪,是一根粗竹竿后面接了一根木棍作为把手。前面几节,竹节打穿,底部塞火药,火药之上置弹丸若干,点燃引线后火药燃烧把弹丸喷出,倒是有些霰弹枪的味道。只是都是竹子制作,预先装填,一次性的武器。 赵昰看了看这两样心中也有了些大概的思路。宋朝的火器之所以科技树点歪了,还是不了解三点一线和枪膛的气密性问题,从而走上了靠恐吓为主的声光烟路线,变成了烟花表演。 第5章 临川镇 赵昰又让人点了一发火枪,这粗粒黑火药烟雾极大,显然为了声光效果硫放得太多了。 既然十三世纪的宋朝已经有了成熟的火药技术,倒是省心了不少。回到海口只需要发展民众堆硝,便能改善火药配比。然后研磨出细粒黑火药再制作出颗粒火药来,便能和整个世界拉开科技代差。 至少目前世界上还没有鸟铳,十四世纪欧洲才发明了火绳枪,而自己只要凭着以往看的那些帖子和游戏知识,先造几门臼炮和燧发枪想来不是问题。 船到了第三天中午才抵达了临川镇,也就是未来的三亚。 按理说这船队挂了天下兵马总元帅的王旗,这吉阳军驻守此地的官员,应当早早看见前来迎接。可这船都靠岸了,海滩上依旧空无一人。 众人也不明所以,便先派了人下船,前去寻那临川镇所在。 过了许久,那探路的几个军士才跑了回来,步履艰难,相互扶持,显然是受了伤了。 这还了得!把几位受伤的军士接上船来一问,那临川镇守军竟然闭寨固守拒不开门,扬言如今已不遵宋令化外自治了。 赵昰听了面色大惊,不知道是这吉阳军如此还是整个琼崖府如此,若是整个琼崖都叛了,那自己可就麻烦了。 正在赵昰思虑之间,那一旁的林保作揖叉手,打了个诺说:“这吉阳军下辖不过两营(五都为一营,1都100人.)军士驻守三镇,怎敢谋逆?请官家下令,我等便去剿灭反贼!” 赵昰听了也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妈了个巴子地,老子携十万之众跨海而来。你特么整个海南岛就四五千个军士,一多半还都是发配来的囚徒。还敢造老子的反?当即便让林保率船上将士前去剿敌。 赵昰自己也要去,却被林保和随行保护的江家子弟拦住。最后拗不过赵昰,便让他在后面远远地看着。 林保留下两都看守船只,领着本营的另外三都带着各色火器直奔临川而去。 而赵昰被江家子弟和临安一路陪伴而来的十来个内殿直护卫着,跟在后面。 沿着路走了差不躲两公里才来到的临川镇,等赵昰赶到,林保已经在那里叫骂了。 赵昰到底是年纪小,又常年漂泊海上,走了这些路都有些累了,扶着树看着这所谓的临川镇。 “这特么也叫镇?这也算城寨?”赵昰心中一阵鄙夷,这破镇子和一个自然村一般大小,稀稀拉拉的也就百来间破屋子。 所谓的城寨就一米来高的泥墙上面用木头围了一圈,就两座七八米的木质碉楼,这碉楼也就七八根木头搭建起来的,上面连个人都没有。 那林保站路口喊着:“今日王师南下,尔等身为宋民为何要叛!” 里面的人显然有些害怕,不知道躲在哪里叫着:“我等早已不食朝廷俸禄,只求在此自保。你等速速退去,刀兵相见只怕害了尔等性命!” 正对峙着,寨子里传出了一阵马叫。 赵昰回头望向随从,“这琼崖还有马匹骑兵?” “我等未曾听闻过。” 赵昰对着身边的一个内殿直说:“冯松,你去告诉那林保,尽量招降。” 林保得了吩咐,眼见劝说无用,小皇帝又在后面看着。这样僵持着未免是面上难看,手一挥。队中走出个军士,手持一个类似老式军用水壶的铁球递给了林保。 林保高举这铁球说道:“尔等可知震天雷,若再不开门投降,我便让你们尝尝这震天雷的味道。” 林保这边还没有发动,寨子里面却打了起来兵刃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林保拿着个震天雷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寨门打开了。四五十个兵勇跪伏于地,口中高喊:“我等冤枉!” 等赵昰进了寨子,空地上放着十几个黑皮猴子和十几具宋朝官兵的尸首,还有两个士绅打扮的尸体也被抬了过来堆在一处。一边还绑着两个受伤的黑皮猴子。 一边林保带着的禁军一个都,正拿着刀枪对着那伏地不起的几十个降兵。 赵昰看了看这些衣衫褴褛的兵卒,心中甚是奇怪,便开口问道:“尔等为何要叛逆?” “我等冤枉……” 一个都头拿刀背直接拍了上去,“这是当今圣上!问你甚,便答甚,再说这些鸟话,便把尔等一刀一个全砍了。” 身后有人搬来一张竹椅,赵昰坐下又问道:“尔等谁是领头的?”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指了指旁边那堆尸体答道:“回官家,都头已跑了。小的乃吉阳军临川镇副都头黄进。” 赵昰看了看这个魁梧的男子,面上刺青显然是个囚犯出身,便问道:“尔等身为宋人为何要叛?” “我等冤……哎呦” 话未说完,又挨了一刀背。连忙改口道:“我等未叛,都是那都头李平三勾结闽南海商和占婆做下的滔天罪行,与我等并无干系。” “嗯?”赵昰听得是莫名其妙,“你且细细说来。” 那壮汉打了个诺:“我朝自太祖起,严禁马匹外运。这占婆是来买马的,都头李平三手把手中马都卖了,但是占婆还要买,便去寻了这两个闽南海商,走私滇马至此交易。” “官家来时,那李平三以为事发,便关了寨门。前面来了几位王军,被那些占婆用弓射伤,李平三没了退路心一横要我等叛国。” “我等虽为发配戴罪之人,这叛国之事是万万不肯的。便被李平三缴了刀枪关在后面。后来有人来放了我等,我等便和那李平三斗了起来,哪成想这李平三见风声不好,自个跑了。” 赵昰心里觉得奇怪,这占婆真蜡本就没马,打仗用的都是象兵,这来买马是做什么。便又问道:“这占婆买马作甚?” “听说是要建骑兵。” 赵昰冷冷一笑,“信口开河,那蛮荒之地原本就无马,历来战阵都是象兵,怎么突然要建骑兵,这些蛮夷连马都未曾见过。” “官家明鉴,罪人并未扯谎,是有我朝之人前去教了占婆骑兵之术。那酋首邹牙那见状大喜,便差人来我吉阳买马。”黄进连连磕头,“我等实未叛国,也未曾参与这走私马匹之事,望官家明鉴。” “卧槽,这猴子都学会骑兵之术了?”赵昰心中一惊,心想定是那陈宜中干的好事。于是又问“那李平三哪里来的马?广南西路本身就缺马,我率部在广南东路抵抗蒙人,也亦无广马,这琼崖之地何来的马?” 这时林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官家,本地是有马的,这便是果下马。” “什么琼崖还有马?”赵昰侧头看去,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林保手中牵着两匹马,比那滇马还要矮小,高不过三尺许,粗看还以为是只没角的羊。 赵昰指着那比狗大不了多少的果下马哈哈大笑,“这也是马?” 林保作为海南本地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赔笑着说:“这是滇马在本地繁育的,只是小些。” 赵昰看了看地上那些黑皮猴子的瘦小身体,倒是和这果下马相称。 于是转回头对黄进摆了摆手,“有我在此,尔等若是并未参与,自会还你清白。我且问你,你一个配军如何做得副都头?” 黄进叉手唱诺“回官家,我原本是淮南东路禁军虞候,犯事发配与此。那李平三平日并不在军营,便让我做了这副都头,在此统辖预防海贼来袭。” 第6章 糜烂的琼州府 赵昰听了觉得奇怪,一个都头不在营中还能去哪? 便继续问道:“那这厮平日做些什么?” 黄进跪在地上说:“李平三平日里往黎峒换取沉香,然后再转卖海商。” 赵昰心想“这海南沉香是久负盛名,远比印尼越南产的质量高出很多,价格也贵很多。不过那时候自己也不懂,倒是不了解。”便起了询问之意。 “你且起来说话。”赵昰抬了抬手,“这李平三倒是领着饷做起了买卖。他如何买又如何卖的,你且与我说说。” “回官家,李平三用盐牛米等物与黎峒换取沉香,再以沉香换海北之牛米瓷碗等。偶有大食、登流眉(今泰国南部马来半岛洛坤附近)海商至此也用槟榔瓷碗与之交易。” “那盐可是马袅所产。” “正是。” “这厮是做的无本买卖啊!”赵昰一听是拿自己的盐做的买卖不禁勃然大怒,“这马袅之盐如何落到他的手里?” “回官家,自朝廷退出临安之后一直在西广两路苦战,整个琼崖久无人辖制。一府三军所辖皆各自为政,都与海外通商,这盐便是琼州府发的军饷。” 赵昰听了也无言以对,自己又不管他们饭食,人家自然是要自己找饭吃的,倒也不全是他们的错。 黄进见赵昰不语又说道:“那李平三把所有军饷都私吞了,商贩所利也尽收私囊。与我等并无干系。” 赵昰想了想又问:“这吉阳军下辖三镇现有多少兵勇?” 黄进想了想说道:“回官家,不足两都。” 在场的南来之人听得都大惊失色,林保上前问道:“原先不还有两营之数吗?” 黄进站在那里默不作声,林保有些气急,又上前大声问道:“那其他八都士卒呢?” “回上官,很多年前除了发配来的黥面之人,已不再募兵了。” “那其他二军及琼州府呢?” “尽是如此。”黄进低头答道,“临川在籍不过七十余人罢了,如今也只有这四十余个了。” 黄进又说:“不过听闻白沙水寨四百水军依旧人员齐全。” 林保又追问道:“那你们的船呢?现在何处?” “只有两条面阔一丈六的先锋战船,平日就停在榆林港,如有海盗来犯我等便驾船驱赶。” “那琼州府大战船呢?” “那面宽两丈四的大战船在吉阳。临川并无大战船、” 赵昰听的这一番话犹如吃了一记闷棍,原本以为这海南岛还有至少四千人的精锐,现在看来一半都够呛。闹了半天自己摘了一个烂果子,不免面色难看。 把林保赶去寻找村民询问这临川镇的事由,自己一个人坐在竹椅上生闷气。 有心按着当年总理的话来挽狂澜于既倒,结果呢,这个海南岛也是烂的,整个宋朝里里外外都烂透了。 要想重整旗鼓这些陈旧的制度就是毒瘤,全部要推翻重来,自己除了手里还有那么十几万人,等于什么都没有。况且那么多人吃饭还是问题,还要筑城,造船,造枪炮,还搞民生,发展科技。 自己根基又浅,虽然陆秀夫和江钲对赵家忠心耿耿,但是自己总是要顺着他们,也不能和他们唱反调,这军队和政治体系甚至民心都不在自己这边。千头万绪,真是难搞啊。 还有哪些官员的称呼记都记不住,动不动十几二十个字,长的四十多个字,想想都头疼。 正坐在这里生闷气的赵昰,望着面前的这些面上刺青的军士,心中暗骂。马德,穿越这个事情,而且还穿到这赵昰的身上,这名字读音就不吉利,实在是太烦了。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赵昰站起身来,指着黄进说:“你可知道李平三的货物在哪里?” “回官家,就在后面库房里。” 赵昰一挥手,说“你前面带路。” “诺” 赵昰带着二十多个随从护卫,跟着黄进来到了库房。所谓的库房倒是砖瓦结构,比那些茅草屋强多了。 劈开门锁,这库房也就前后两间,估计也就六十平方。前面堆得满满当当的大米,碗碟,和一些私造杂色铁器。也并无什么特别的货物。 后间里堆放的全是木料,一问这是南方特有的铁力木,心中倒是一喜。 等巡视一圈后,命人把这些赃物全都运往船上。 又询问了下粮食情况,发现又和想象出入较大。 二十一世纪的海南岛可以做到一年三熟,粮食问题完全能自给自足。 而现在的琼崖虽然一年两熟种的也是真宗年间运来的占城稻,可是沿海都是盐碱地,又常有风浪,亩产量不过两三百斤稻谷。岛中心那大片的好地依然被黎峒控制,生黎全都是种的山稻,也不管理,收成全看运气。 整个琼崖百姓目前还是以薯蓣芋头作为主要食物来源。 赵昰一听薯蓣,心中大喜,这番薯可是穿越必备神器啊,有了这个那就不存在饿肚子一说了。 连忙又让人去拿来查看,可等拿到了发现自己又想当然了。 所谓的薯蓣其实就是现在的山药,并不是番薯。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转念一想这原产于中美的红薯,连西班牙现在都还没有种植,现在也不是四百年后的明末,就是跑去菲律宾也没有这玩意。 这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和八百年后的海南岛差距未免也太大了。总的来说,海南岛远垂海外,实际上民生。社会、经济等和大陆的宋朝差距还是很大的。 林保这时候找了过来,说是调查清楚了,这黄进等人所说的都是事实。赵昰便下令放了他们,只留下了黄进。又让他们把两个黑皮猴子关押起来,其余让他们各自归营,待朝廷派人前来整顿。 赵昰望着眼前这位曾经的虞候,开口问道:“黄进,你可知道黄泥岭?” “回官家,离此处不远,沿田独河而上一个时辰即可到达。”黄进叉手回道。 赵昰又问:“这水寨里可有小船?” “那自然是有的,敢问官家可是要去?” “嗯,你去准备一下,随我同去。” “诺,遵命。” 第7章 田独矿 水寨虽有几艘河道里巡视的小艇,奈何坐不了多少人。赵昰便让林保遣回了两都军士,一都留守水寨、一都回船以作守备。带着林保一都人马和自己的二十来个亲卫带着南渡而来的几个堪舆.乌面。陶前的当时高科技人才,从寨子里取了些工具由黄进带路,往田独河上游而去。 虽然只有短短几公里,奈何当时的技术条件限制,逆流小艇行得很缓慢。 赵昰闲来无事随手取来一把镐头,这镐头虽然形制有些奇怪,做工也不太好,但是货真价实的熟铁,只是含碳量颇高,容易锈蚀。 赵昰拿着铁镐问道:“这铁镐从何而来?” 黄进正在操桨也举没有行礼,只是唱了个喏:“回官家,正是田独所制。” 林保神情疑惑,问道:“我原本乃澄迈人士,为何从未田独有此出产听闻?”。 赵昰心中一愣。“田独有炼铁作坊?这生铁从何而来?每年能产多少?” “是有两处,这铁料就是田独捡的,有时候种地下雨都能捡到一些。便有人立了作坊在那里收购冶炼,这铁器易锈且脆,只锻造一些粗制农具贩卖。一年也产不了多少铁器,都是私卖往吉阳军下辖三县,非本地之人不可知。” 赵昰点了点头,“这是炒铁之法不得当。” 身边几人听了一头雾水,也不懂什么叫炒铁,便也没人接话了。 沿着田独河穿过一片茂密的原始热带雨林,一处河谷地出现在眼前,四面群山环绕,渐渐地就有了些田地房屋。 黄进指着前面的小村庄说:“此处便是田独村,这山便是黄泥山了。” 几艘小艇靠了岸,大家便往田独村走去。 赵昰看着眼前的这一片群山,一种无力感又涌上心头。 这田独铁矿遗址前世他是来过的,还参观过田独万人坑死难矿友纪念馆。可那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树,就一个几百米的大坑在东南面的黄泥山上,脑子里怎么回忆都找不到和现在地貌匹配的矿坑位置。 来的时候想当然了,现在这样要找起来那可就太难了,况且自己也不是学的地质学,这找起来难度不小,今日一行怕是要被打脸了。 这打脸事小,这万一寻不到露头矿,那自己才建立起来的那么一点点皇帝威仪就荡然无存了。 赵昰转头望了望身后这几个‘高科技人才’说:“尔等,可能看出这四周哪个山是有铁矿的?” 那乌面原本就是个矿工,那陶前就更不如了,就是个做泥范的,两人哪里会什么寻矿,顿时站在一边不敢吱声。 倒是那堪舆的不卑不亢,站出一步说道:“启禀官家,容小的四处打望一番看了看山色。”说罢就独自走开了。 赵昰也不介意,继续往村子里走去。反正自己啥都没有,就是人多。大不了派个一万人把这山上的树全刨了,自然也就找到了。不过那样未免效率太低,劳民伤财。 村子里的人看到官兵前来都躲了起来,黄进领着一行来到了一个半露天的作坊。赵昰第一次见到古代手工业的生产环境和设备,心里不禁大为赞叹。 这小小的炼铁作坊居然用的是高炉还配有皮革鼓风机,只是这鼓风机还是人力的。不过现在坊里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看着风声,跑了。 赵昰心里骂道:特马的,老子又不是鬼子进村,你特么跑什么?跑了我找谁问去! 林保看赵昰这小皇帝面色不佳,便凑上前来,“官家,要不要我领人去捉拿这坊主?” 赵昰一听,心想这林保是个人才,深能体会领导的意图,是个可造之才。便开口说:“你领人把这作坊的人都找回来,客气点不要刀枪。” 林保唱了个喏,着黄进带路,领着半都人马捉拿人去了。 赵昰自己在作坊里转来转去的,几个随从也不明就里,总觉得这个小皇帝到了琼崖就变了,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一会蹲在地上弄石头,一会又去捣鼓下炉子,也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赵昰正看着这不大的铁毡,林保领着人回来了。几个矮小的汉子跪了一地,口中又大呼冤枉。 赵昰心想真是烦死了,这古代老百姓看见官方除了大喊冤枉什么都不会了。 转头说道:“尔等谁是这作坊主人?” 一个四十来岁汉子抬手应道:“回大人,小的便是。” 旁边林保意欲动手呵斥,却被赵昰抛了个眼色,心中明白便也不做声纠正了。 赵昰望着那汉子问道:“你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小的黄阿根,就是这田独人。” “你这作坊里的铁矿从何而来?” “就是附近田间山坡上捡的。” “你这用的是什么炼铁之法?” “回大人,块炼法。” “噢,那你们是全是这竖炉?” “正是。” 赵昰轻轻点了下头:“你们这样不是全年都忙着弄粘土造炉子,烧一个砸一个,这一月才能炼几斤铁?” 黄阿根好奇地抬了下头,一看问话的怎么是个少年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也懂炼铁之法?” 赵昰并不答话,又问道:“你这烧铁用的何物?” “小的自己堆木烧的炭。” 心中便有意留下此人,开口说道:“你可愿为朝廷办事?” 黄阿根抖抖索索地问道“不知是哪个朝廷?” 一旁的黄进认得这黄阿根,见他胡言乱语心中有气,便骂道:“这天底下除了大宋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朝廷!” 黄阿根吓得连连磕头,“小的愿意,小的愿意。” 赵昰打消了原先把铁矿石运送到海口的想法。 既然这里要开矿,满山的树木总要砍伐的。木头可以烧木炭,还可以用煤堆烧焦炭,干脆就在这里炼生铁锭,然后运回海口便可。这样也无需建造大码头,省时省力,反正是要迁人过来挖矿的。 便开口说:“过几日便有人前来此处统领炼铁之事,你且好好辅佐,从今日起,你便是朝廷的军匠了。” 便让他们起身退下了,几人毕竟是山野出身,被抓来稀里糊涂,走得也是稀里糊涂,并不知道再过几日他们的生活就要发生巨大的变化了。 赵昰觉得这作坊也没什么可看得了,便领人了人走了出去。只见那堪舆正垂手站在路边, 赵昰朝他招了招手,“看了如何?” 那堪舆的作揖说道:“此处有大铁矿,就在那东南面的山腰上。” 赵昰觉得稀奇,这堪舆的莫非真会啥寻龙诀什么玩意,怎么就能被他找找了?便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官家请看,这是我家传的寻金盘和点金笔。相传是春秋墨子传下来的。”那堪舆递上一个罗盘和一根金属棍来。 赵昰拿在手中仔细看了又看,罗盘式样也不奇特,那金属棍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拿着那点金笔在随从的刀鞘上碰了一下,心中恍然大悟。 这高品位铁矿大多是磁铁矿,这所谓的点金笔其实就是根磁铁棍,罗盘也是磁铁。这田独铁矿就是个露头矿而且范围不大就几百米。上面就一层黄泥,这磁铁对几百吨的高品位铁矿产生了反应。 笑了笑,把东西还给了那堪舆,心想这年代这种手段也算是高科技了。 第8章 重整琼崖 赵昰寻得铁矿的消息,让他的声望再一次高涨。 当一筐筐的铁矿和几百斤生铁锭从船上搬运下来的时候,大家都认可了太祖托梦的真实性,连原本对赵昰去临川寻矿之事不抱希望的陆秀夫,见到带回来的生铁锭和铁矿也震惊不已。 这一次寻矿的成功,无疑让赵昰坐实了皇权天授的名号,这皇帝当的也不再只是一个摆设了。 于是乎,赵昰主持了到海南岛的第一次朝会,实际上也是他七岁称帝以来的第一次早朝。 赵昰望着下首坐着的一干人等,除了跟随自己南渡的老臣。 还有那统领白沙水寨的海南水陆巡检指挥使兼经略司准备将领忠训郎李凯等武将(注:以后不写官名了,宋朝的官名太长)和琼管安抚使赵与珞等各州军镇的官员都密密麻麻坐在下面。 这些人在他去往临川之时也已在大营候着了。 赵昰清了清嗓子说道:“尔等中不乏忠心耿耿的爱国志士,但是也有不少在这里胡作非为之徒。以往之事错综复杂,现在再谈也没有意义。我的意思就是既往不咎,之谈现在。” 赵昰望着下面一张张愤慨或松缓的面孔继续说道:“从即日起,琼崖各镇改为县,知县由朝廷任命,人口以南渡百姓充之。 其中除临川外各增军使两营禁军,由大营派遣。 临川镇改为军,下辖田独镇,由董忠任-知临川军事,林保任巡检使使统领一军(大约2500人),另遣工部侍郎张北庭督田独冶炼之事。” 赵昰顿了一顿,看了看下面的反应。在座的琼崖官员似乎早已料到如此,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便示意由左丞相陆秀夫继续说下去。 陆秀夫在这南渡又南渡的小朝廷里声望极高,在海上是实际的朝廷控制人,所以一些人事任命职位调动的事情,赵昰不方便做,他做起来倒是无妨。 噼里啪啦一通任命调动后,文官里除了琼州最大的官琼管安抚使赵与珞的实际位置没变,其他的位置基本都被南渡而来的中央政府给占据了,原先的那些官员因为镇改为了县实名义上的差遣也晋升了。 不过大家都不在乎,这个小朝廷的寄禄官阶、职和差遣现在其实根本一文不值。 赵昰当然也知道,现在就是给个诸殿阁学士的职也没人稀罕,不过就是走走过场,这人事差遣也是空中大饼,来年防不住雷州来的蒙元海军一切都是徒劳。 一番人事差遣调动之后,便要进入今日的正题了。大家都想看看这小皇帝到底有没有复国韬略。 赵昰又把昨晚想了许久的复兴方针和应对大概捋了一下,站起身来说道;“如今天气渐暖,我问了军中老人,都说风信这几日就要变了。那么蒲寿庚的叛军从泉州就不可能再来袭扰琼崖,我等还有半年休养生息的时间。雷州半岛目前还未沦陷,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建立海防线,筑墙种粮,重整水军,修船造炮争取在冬季信风转变之前,把琼州海峡控制在手中,拒敌与海上。” 白沙水寨的李凯闻言站了起来也不作揖,就行了个叉手礼问道:“敢问官家如何拒敌于海上?这琼崖虽大却守无可守,从昌化白沙到马袅乃至榆林,就算是海盗都时常来袭扰。听闻官家要在此处筑城,那总不能把整个琼崖都筑上墙吧?” “马德,你个刺头,老子哪天把你发配去占城挖煤去。”赵昰听得心中大怒,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便走到了李凯面前反问道:“请问忠训郎,海战以何为重?” “呵呵,你这小皇帝还想来考我?”李凯心中一阵冷笑。 “海战不比江湖水战,官家前面说的造炮对海战根本无用,只能固守江口,海战要点无非是火、钩、撞、拍四种战敌之法。我朝火器众多,但是距离不远,况且我们有火箭,那泉州船舶司也有。钩就是用铁钩勾住敌船,两船相接,短刃搏杀。撞的话,我等远离大陆,海南虽有木料,但是远不及泉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非良策。而拍杆,除非是官家所乘那王船,哪怕是面宽两丈四的大船也用不上多大的拍杆,只能拍击一些鹞子船。此乃海战四法。” 赵昰微微一笑又问:“那忠训郎以为这四法可否拒敌于海上?” 李凯一拍胸脯说:“无非靠血勇二字接敌,断无拒敌于海上之可能!” “哈哈哈……”赵昰大笑起来:“忠训郎所言极是,靠着四法断无可能拒敌于海上,所以我们要用第五法!” 李凯闻言一愣:“从古至今哪里来的第五法?此乃大海,断无可能和江湖之中拉铁链拒敌。” 一众军官听得纷纷议论,他们领军多年,怎么可能有海战第五法,他们不知道你这个毛没长齐的小孩子却知道?真是信口开河。 赵昰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嗡嗡地说着,等着都安静了下来,才大声说道:“这第五法便是在船上装炮。” “这绝不可能!” “这砲就算装在船上,也几乎打不着,打找了也最多砸死一两个人,白费力气。” …… 赵昰知道就这样微笑着看着他们吵吵,他们认知当中的砲就是那个小型抛石机,短头那里绑许多绳索,完全靠人拉,没有准头,距离也近。 等他们再次吵吵够了,赵昰朝江钲瞄了一眼。江钲心领神会,立刻站起来大声说道:“官家说的炮不是尔等以为的砲,尔等且跟我来。” 既然作为海南目前最高散阶官阶差遣的江钲发话了,所有的武官便都站起了身,一同走了出去。 赵昰走到陆秀夫面前说道:“丞相也一同去看看吧?” 陆秀夫原本是不想去的,对于这个小皇帝的突发奇想,他本身是不看好的,但是现在在场那么多官员,他当众拒绝显然是不合适的,便勉强答应下来了。小说 宋朝特别到了南宋,都是文官辖制武官,所以武官在文官面前并没有地位,虽然这朝廷已经破败成这样,但是这种文官看不起武事的作风早已刻在了骨子里了。 第9章 铁力木炮 各色服饰的官员,拖拖拉拉你请我请的,都跟在赵昰和陆秀夫身后跟着去看所谓的不一样的炮。 一行人前前后后拉了一个两百多米的队伍,走了半晌来到海边的一处岬角,海滩上还有六七个内殿直守在那里。 等众人绕过岬角,海滩上有两个木头架子上面盖着渔网,也看不清是什么。 江钲看了看赵昰,见他点头了。便拉开了渔网,说道:“这便是官家造的炮。” “啥?这一个大木桶一根木头就是炮?” 陆秀夫也看着身边的赵昰问道:“官家,这木头如何投石?” 赵昰笑了笑:“还请左丞相放心,昨晚已经试过了。” “噢”陆秀夫一脸茫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小皇帝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先前弄的那个水泥和轮窑倒是确有奇效,只是这一根木头如何能拒敌于海呢?难道把木头插海里,阻止船前来? 原本赵昰是想做铸铁滑膛炮的,但是这炼铁的防火砖木炭还没有烧制够,坩埚也还在赶工,生铁锭也不多,显然是做不了的。 时间紧迫,为了在第一次朝会上给这风雨飘摇的小朝廷信心,又正好在三亚搞了一批铁力木,便灵机一动按《地雷战》电影里那样,造了一门木炮。 在铁力木上让工匠钻了个大孔,又在大宋原有的火器里拆了一根长的梨花枪,把梨花枪的铁管拆了下来,砸进了铁力木的孔中,这铁管直径约有70毫米,只是倍径过小,射不了太远。又在后面钻一孔放置火绳。也没有做外部加固,反正今天用完也就不打算要了。 另外一个是参考我军著名的飞雷炮结合一战时期德国的木质迫击炮制作的。用厚薄宽度一致木板条拼接成一个桶形,外面包了牛皮,又用棕麻绳缠绕紧。板材船上现成的就有,也无需额外寻找。200毫米口径,长两米,做了个架子,底部用巨石固定,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可以调整角度的,但是现在只是为了展示,都是固定死的。 火药昨夜又差林保去把原料细细磨碎筛选,带了过来。原先宋军的碳粉和硫磺比例太多,可能是为了增加声光效应,可打仗又不是烟花晚会。至于《地雷战里》说的那句著名台词:一硝二黄三木炭,那是说了玩的。 赵昰走上前,把硝石粉,硫磺粉和柳树烧的碳粉按78,8,14的比例细细地搅拌均匀。又把这比例和江钲林保说了。 之所以现场配置是因为我国以前都是把三种原料磨碎了搅和在一起拉到。里面杂质又多,加上运输过程中三种原料的比重不同,造成硝全堆积在下部,最后硝石粉受潮,火药报废。 不制作颗粒火药这个排队枪毙和大炮的科技树永远都爬不上去,不过现在因地就简,作为表演性质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 赵昰让林保用布把火药包成圆柱型,插入炮筒捣实又取来一颗还没有磨得很光滑的石球试了试,稍微有些小了,不过也没关系,一样用一张鹿皮包好,硬砸了进去。 赵昰左右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便对一旁的林保点了点头。自己走去拉住那陆秀夫领着赵与珞等一干文官,退得远远的。 林保刚想上前,却被江钲占了先。江钲昨日在旁看了看,没有捞到点炮的机会,心中早就如同几百个爪子挠着,现在这个能在所有人面前长脸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江钲手持一根铁签,走上前对着木炮预留的引线洞捅了下去,等把下面的布包扎破了,又把引线也插了进去。 转头对着众人说:“尔等都往后退去,莫要被吓尿了裤子。” 江钲见众人退后了一些,也不再劝,用火绳点燃引线,笑道:“哈哈……让尔等见识见识官家造的这五雷神火炮。” 只见引线一点点燃烧很快就没了踪迹,接着一声巨大的闷响“轰”,那木洞中飞出一颗石球径直朝天而去,然后下落,砸在了一百来米外的一个沙洲之上,溅起一片砂石。 陆秀夫一把拉住赵昰的手臂,满脸惊喜“啊……竟有如此之远?” “呵呵,丞相过于激动了。”赵昰找了这个地方,就是因为前面是一片沙洲,只要运气不太差总能打着一个。昨夜试炮却是因为天黑,也不知道落到何处去了。实际上,这种对空抛射是没有意义的,海战基本都是平射。 陆秀夫回过神来,朝着赵昰作揖说道:“官家,这五雷圣火炮如此厉害,当真是出乎意料。” 赵昰摇摇头:“丞相这算不得什么,等以后用钢铁铸造的炮出来。打出去的都是铁弹,一发击中大战船便是个对穿的窟窿铁,弹所到之处皆成齑粉。等下这个飞雷炮声势更为惊人,你且看好了。” 那边的林保炮没点着,又被江钲指挥着去配火药了。一样用布包好捆紧了放在那木桶的底部,又在上面放了许多的大小碎石。弄完了飞也似地跑了。 江钲再次拿着火绳,走了过去,大声说道:“此乃圣光飞雷炮,声势更大,尔等退远些捂住耳朵。” 文官们早就多到了岬角最里面去了,倒是那琼管安抚使赵与珞丝毫不惧,站在前头,面色狂喜,显然是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 赵昰也不管他,这种木质迫击炮,是相对来说很安全的,几乎不存在炸膛的可能。 又是轰的一声,海面上的沙洲被无数的碎石击中,覆盖了从近岸100至400米范围。 大家都习惯了用毒烟熏,用火烧,了不起对人喷点碎石铁渣,从未有人想过火器还能有如此威力。火炮对于地球所有生物来说其震慑力是无出其右的,虽然这两门木头炮只是表演性质的,但是由于科技代差,这等同于ufo对于现代人的震撼。 江钲从昨夜开始已经对赵昰这个小皇帝佩服得很了,对于赵昰说的还要造铁炮,按装在战船之上更是深信不疑。木炮就如此厉害了,那将来的铁炮铁球不是更厉害。 江钲因为参加了昨夜的试射,和林保一样,已经自动把火炮的发明功劳在心中分给了自己了一部分。 现在当众演示成功更是神采飞扬,从心里鄙视那群同他昨夜一般呆若木鸡缓不过来官员,便又大声说道:“官家说了,这只是让你们看看效果。不久就要制作钢铁炮,比这个威力大得何止十倍!现在你们可信能拒敌于海否?” 林保没有捞到点炮的好差事,但是也是个七巧玲珑心,走到场中作揖叉手口呼诺:“我等誓死追随官家光复山河!” 众人一听也缓过神来,有此军国利器,光复山河是指日可待,便一同高呼道:“我等誓死追随官家。” 赵昰望着这群仅剩的臣子,心中暗叹,我这造火炮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第10章 铁范铸炮 要造火炮不是什么想当然浇筑一下就成功的,我国虽然金属冶炼的技术很早就有。但是赵昰问了工部和一些匠人,得到的答案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南宋锻造钢材目前用的还是百练法和炒钢法。所谓百炼就是田独村作坊用的那种,把铁矿加热到一千度,取出海绵铁,进行反复锻打挤出其中的炭元素,从而提纯。这显然并不能做什么枪炮。 炒钢法要高级些就是把生铁加热到半固体半液体的状态,然后不停搅拌使铁充分和空气接触,用空气中的氧带走碳元素从而进行脱碳,再加上反复锻打之后得到合适的钢材。 那只能先搞铸铁炮了,毕竟明清的红衣大炮也是铸铁炮,那些影视作品里的西方海盗和东印度公司用的也是这个。其实滑膛炮用铜更好,但是铜比铁贵多了,而且是铸造钱币的重要材料。 赵昰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这铸铁炮说得容易,用泥范即可制作。可是现在也没有镗刀,这炮筒内部的圆度和光洁度根本没办法处理,这炮造出来射程也是堪忧。 而且融化生铁需要1300-1400度才能获得,靠木炭显然是不行的。还得去堆煤,烧焦炭。还要搞鼓风机,这一切都要从零开始,真是麻烦。铸造的事情再说了,先弄熔铁炉倒是紧要。 次日,赵昰便带着随从和几个工匠去往黎母河新城处查看,想从那里找个水文条件比较好的地方,搞个水车来带动熔铁炉。 新的海口城还看不出什么,人倒是不少,有官吏指挥着打桩子夯土,也堆了一些砖瓦玄武岩等建筑材料。 沿着河走了一段,工匠便说此处可以建水车,也便就定了下来。留下工匠领人先造水车,反正人多,造个水车也就一两天的事情。赵昰自己带着人又去了砖厂,这边第一个轮窑已经开始产砖,第二个正在建造。一个22门轮窑一天可产砖五万块,等两个都投入生产了,那么建城的速度将大大提高。 原先让烧制的五万块耐火砖已经堆放在一旁,要做的坩埚还在窑中尚未烧好。赵昰着人领了三百人,把耐火砖都挑去了在建的水车处。人虽然多,但是靠脚走肩挑的也是弄了半天。 等建筑材料都齐全了,赵昰又犯难了。这熔铁炉他只见过现代的,这宋代的自然是造不来的。差人到处去问,总算找了个范所的工匠说他会造,于是三日之后这铸炮厂也弄得七七八八了,只等堆的煤烧成焦炭便可开工了。 在赶工期的前提下,造圆炉烧焦显然是浪费时间。用的就是土法炼焦,把煤矿每一千石堆成一个半圆形,上面盖点茅草点燃即可。不过四五日便能取得焦煤,至于浪费掉的煤焦油和氨气只能算了,等以后造了圆炉再说了。这个方法最简单就是损耗大,一半的损耗率。不过急事从权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至于如何铸炮赵昰也有了大概的方向,现代铸造件大多都是铁模,其实我国道光二十二也发明了铁模铸炮法。这个方法不像泥范做一个砸一个费时费力,而且大小不一。铁模铸造法,最大优点就是炮筒大小一致,和现代工业一样一个模具可以反复使用,内壁光洁,只需要少许打磨即可。省时省料省人工。而且因为口径一致,对于炮弹和药包也可以做到标准化。堪称一次性投资终生享用的典范。 具体操作方法就是先做一个泥炮模,晾干后在泥炮外分为数节制造铁模,等铁模制造好了。只要把铁模内表面涂上细沙泥和细碳粉即可,然后浇如铁水,等铁水凝固还未冷却之时,脱去铁模,清洁毛刺即可。和现代大型黑色金属铸件制造原理一致。 这一一系列问题都解决了,那么接下来就是选定滑膛炮尺寸了。17世纪是滑膛炮最辉煌的年代,船炮一般都很大都是蛇炮或半加农炮,以赵昰目前完全靠想象的制作,显然风险太大。而最小的3磅仆从炮,对船只杀伤力等于零。 赵昰最后还是决定从6磅炮开始下手积累经验,看看铁模铸炮法能不能实现,如果成功那么接下来24磅,36磅的短炮身加农炮就可以铸造了。 6磅炮长240公分,口径9.8公分。但是赵昰手中根本没有现代厘米尺,便找人寻了一枚崇宁重宝来。崇宁重宝直径是3.3公分,在直木上用圆规取其三倍直径也就是差不多9.9厘米,自己在估算一下也就差不多了。长度么宋尺是31.6厘米,量个大概也就是了。 找了原先那个同去临川的陶前,让他带人按尺寸做了个泥炮,并在炮身做了炮耳,准星,瞄准器,花纹什么的就免了。 等铸炮厂那里万事具备了,便开始准备浇铸铁模了。水车带动着两排皮水排,通过蓄热炉把冷风转化为热风。炉中的焦炭烧的炙热,坩埚里的铁锭已经融化成了铁水。一朵朵铁花开始不断爆现,炉中被热空气催动火舌开始从红黄色转变为黄白,再转变为白色,火舌越来越长爆出的碳化越来越少。 那个范所的工匠便下令开始浇铸了。浇铸完后还要等上一天自然冷却。 第二天赵昰来查看,那铁范做的是相当漂亮,范所的工匠带着几个人用油石给每一个铁模手工抛光,可能是因为添加了什么助燃剂这套铁模几乎没有沙眼和下次,看着应该已经是钢或熟铁了,不过高低碳赵昰也看不太明白。 等铁模都就绪了,便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铸炮。那位原本在范所制钱的工匠李有田被赵昰破格任命为了炮监铸尉给了个从九品的官阶。 红红的铁水灌进了铁模里,从沸腾到静止,直到慢慢从红色暗了下来,有等了一刻才拆了铁范,然后这李有田按赵昰的吩咐,带着人在炮身上清理毛刺,一同浇铸的还有十个9.5厘米用蜡法铸造的圆铁球。 浇铸法很顺利地获得了一门6磅的小炮,虽说小炮,可也重达一吨。又着木工制作炮架,拉车的马用海南本土的果下马肯定是不行的,最后找了两头海南本地黄牛凑合了一下。6磅炮按赵昰的设想是用在步兵上, 这个世界史上真正意义的火炮被提前了几个世纪出现在了海南岛一个粗糙的手工作坊里。 第11章 颗粒火药 炮是造好了,可光有炮筒炮身并没有什么用,还需要颗粒黑火药。这个重要的事情,赵昰原本是想让陆秀夫组织人手去做了。 陆秀夫到底是和文天祥同科的二榜进士,沟通起来还比较容易。但是考虑到陆秀夫的公务繁重,最后让已经被架空的琼管巡抚赵与珞主管此事。 赵昰穿越前做为新会赵家的子孙,又寓居三亚自然对宋末的历史有很深的了解。整个海南岛的官员谁都可能叛,唯独这赵与珞是万万不可能的。历史上赵与珞死守白沙水寨,后被叛徒出卖。直到被车裂时仍破口大骂,是个不折不扣的忠义之士。 赵昰也没有派人去叫赵与珞,自己带人寻了过去。找到赵与珞时他正和文昌令陈惟中在一起商讨事宜,见到赵昰便起身作揖,“官家不是正在督造神火炮,怎么有空来此地?” 赵昰走进房中,居中坐下看着两人,一脸严肃地说:“我来此寻你二人造炮。” 赵与珞一脸茫然,“官家说笑,我哪里懂得造炮之事。” 陈惟中也叉手说道:“官家让我安排粮草舟楫仓储转运之事尚可,这炼铁之事,我真的不会。” 赵昰盯着二人眼睛,淡淡地说:“你二人昨日也在场,你们觉得这火炮之事,是否为国之重器?” 二人满面兴奋,连说:“官家所创神火炮、飞雷炮乃古今未有之物,海战乃所向披靡之神器,当是国之重器。” “嗯。”赵昰点点头:“那你们觉得这火炮之术最紧要的是什么?” 赵与珞想了想又看了一眼陈惟中,答道:“回官家,当是那火药配比之术。” 陈惟中也在旁点首赞同,“官家所创神火炮,于突火枪有些相通,若是仿制并不难。但突火枪的弹丸只能射一丈之远,火药点燃后浓烟四起,并无多少威力。昨日里,官家自配的火药,烟少而白,声响力大,当是这方子不同。” 赵昰听了很满意,拍起手来,“你二人不亏是进士出身,这个火药配比制作一事,万不可能我一人为之,我想设立一个神火司,独立于军部工部之外,由我直接管辖,不知你二人可愿受此差遣?” 赵与珞和陈惟中正因为小朝廷改制琼崖成了光杆司令,终日无所事事只能处理些杂务。这一下要让他们组建神火司,不免有些激动。 赵与珞应声问道:“请问官家,这神火司主管何事?” “一应火器事宜。原先工部下的御前军器所,虽然大部分折损在了临安,但是尚有些工匠器械,一并归于神火司。” 赵与珞和陈惟中喜出望外,“臣愿受差遣。” 赵昰指着赵与珞说:“我现在把火药秘术细细说给你听,你且记住,随后把工序分开,要紧的地方你需用可靠之人。” “臣明白。” 于是赵昰将颗粒火药的详细配比和制作与赵与珞细说了一遍。 考虑到安全因素黑火药的原料分三处作坊加工,磨细筛选后,分两种配比火炮是硝粉78,磺粉8,碳粉14,火枪硝黄比是75、10、10。往混合粉末中缓慢添加8%的水,直至混合粉末呈现出一种厚粘土的质感,再将其塑形成饼状,待干燥后破碎,用竹筛筛选,分出大小规格,置于石磨床上抛光。最后用纸定装,装入木箱放入干燥包即可长时间保存运输。 整个制作过程除了混合粉末时不能使用金属制品,其他时间都是很安全的。置于硝的来源,海南沿海大量的盐碱地上就有,而且人工堆硝的产量也非常可观。 古时候能考上进士的都是记忆力极强的,这黑火药制作不像消花干油、消花绵、蕾汞、苦味蒜什么的,原本也不需要什么化学知识,赵与珞听了一边也就记住了。 赵昰让赵与珞先去组织人手,又关照他把混合作坊建在荒地里,便让他去了。 留下的陈惟中也不知道皇帝等下要让他干什么,这一等大事火药轮不到他,总不至于叫自己去烧炭吧?那岂不是成了两鬓苍苍十指黑了。 赵昰自然是不知道陈惟中心中的乱七八糟,转头看着陈惟中。在海上他就见过陈惟中一次,船板上的朝廷一应粮草就是这位文昌令负责运送来的。赵昰原本没想在这里遇见陈惟中,自然也没有想过给他什么活干,但是话都说出去了,总也得给这位一直冒着生命危险给自己送粮的天佑四年进士,谋个好差遣。 赵昰想了一想说道:“我也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交于你做。一旦做成了,你将名垂青史受万代敬仰。” 胡思乱想的陈惟中被吓了一跳,连忙说:“微臣不敢,官家言重了。” 赵昰说道:“这事情有些难也并不是容易做成的。我心中有一法,不知是否可成,交于你去做,你可愿意?” 陈惟中也不知这小皇帝要他做什么,之能硬着头皮说:“敢不效死力。” “我想让你去督造火枪。” 陈惟中更是一愣,这做火枪还能名垂青史?便开口问:“官家,这火枪原本军中就有许多,这琼州府也有,经制多年,并没有什么难做的啊?” 赵昰摇摇头,“不是现在的火枪,是和神火炮一样的火枪。” 陈惟中眼睛瞪大老大,“啊!能做成那么小?” “嗯,我和你详细说说。” 赵昰自己也就在博物馆和影视作品上见过,虽然遂火枪的构造很简单,但是枪管用铸造法肯定是不行的,清朝的三眼鸟铳,得两个人抬。直接用熟铁棒材制作,也没有那么大的动能去拉制无缝管。铁棒直接钻孔的话,水力钻床倒是好解决,但是目前没有高强度的钻头。几乎不可能做到。 宋军的火器中有很多是铁管,找工匠问了一下都是铁皮锻造的,把熟铁先锻打成片,用凿子等工具裁定成统一尺寸,在半圆凹形模具上用球形锤慢慢锻打出一个桶形。烧红在锻打,里面插入细铁棒再次整形,直至接口处融合。再用第二层铁皮重复上一次操作,实际上是两层薄铁皮做成,这样可以防止开裂和漏气。 成型后再用立式车床捅穿,及镗铣内壁(我国很早就有卧式脚踏和多人操作的立式手转车床,像放大的老式木弓手钻。),或绑在木床上两人对持钻镗一点点修整筒心,这样做成个短圆筒。如果需要长圆筒就几节拼接在一起,热焊接,再镗铣筒心。 这个方法,非常的费时费力而且造价很高,对于目前的小朝廷大量配置显然是不可能的。 第12章 褐贝斯 赵昰想来想去,那也只有使用大马士革枪管了。 大马士革枪管是一种扭式枪管twistbarrel,当年化隆造也用过这个方法。就是取一根预先制作好内径的细铁棍(要比实际追求口径要大些),用烧红的熟铁条在铁棍上斜着一圈圈排绞扭,锻焊接成第一层枪管,再反方向一圈圈绞扭第二层并热锻打焊接,冷却后有自紧效果,强度高不易炸膛。 设想中的参考物就是英海军卡宾型褐贝斯,枪管长度仅有107厘米,更适合宋朝时期南方人的普遍身高。卡宾型褐贝斯配有四个通条套管,照门准星及刺刀,1.8厘米左右口径,是前装燧发枪滑膛枪,也是龙虾兵当年的标配。 而且这样制作出来的枪管基本上口径差距不大,可以统一使用定装弹药,缩短前装弹药时间。 滑膛枪在目前来说,虽然准头基本没有,但是只要量多战争是没有问题的,在对手是冷兵器的前提下,也不会产生大面积溃败。 赵昰仔仔细细地和陈惟中说了一下大马士革枪管的构造原理,又在纸上用炭笔画了个草图,标明尺寸,就是换算宋尺有些麻烦,不过有些出入也不打紧,反正这世界上的标准化目前都是赵昰说了算的。 大马士革枪管原本也不复杂,就如同麻绳缠棍子一般,陈惟中一听也就明白了,至于如何锻打那是工匠的事情,与他没有关系,他只要负责督造即可。 赵昰看陈惟中都弄明白了,便又嘱咐道:“这个火枪,你若是造出来了,那便以你来命名,便叫维中枪。” 陈惟中吓得急忙摇手:“官家这如何使得?此事万万不可,这是官家独创的,我岂能贪功取名。” 赵昰微微一笑:“我乃县官,要此虚名何用?况且维我中华之火枪,我看这名不错。你且去督造,做不做得出还是两说。” 陈惟中诚惶诚恐地走了,跑到远处心中却是喜出望外。这火枪要是枪管造出来了,那未来史书上必是大书特书,定会单有一章陈惟中传。哎呦,这是越想越兴奋啊,走路都快飘起来了。能在史书上有个名字就是古代这些知识分子最大的愿望了,若是能有个人传那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赵昰给了这二人差遣,便带着随从想去新城那里看看,这城墙建得如何了。 走到半路,被人拦住说是陆秀夫找他有急事,便只能作罢又回到了大营。 陆秀夫正坐在那里愁眉苦脸,江钲一脸气愤地在那里走来走去,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赵昰心里纳闷,一进门就问道:“这是怎么了?” 陆秀夫还没有开口,江钲就迎了上来,叉手便说:“官家,我等那日决定来此琼崖,便差人去告知陈宜中,今日那都头领人回来了。” 赵昰心想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对着江钲一摆手:“你莫急,是不是占婆叛了,陈宜中跑了。找不着了?” 陆秀夫和江钲一愣,这消息他们刚收到,这小皇帝是如何得知的? 陆秀夫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小皇帝,眼底一片疑惑,开口问道:“官家是如何得知的?” “这个就不用去打探。”赵昰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两位请坐,容我给你们分析分析。” 走了一路的赵昰是真的渴了,在两人的目光下连喝了两大杯,才转头说道:“这占婆虽是我大宋藩属,但久未开化。乾道四年,邹亚那夺权成功后,便来我朝求封占王。但我朝向来对这些藩属‘免到阙’,占婆使者便扮海盗在海路上抢了大食国商队,冒充贡品以求敕令。未曾想,那大食的船长已到泉州,并向船舶司上告。朝廷知情后,作价卖下了大食货物。并赶走了占婆使团。” 赵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接着说:“所以这邹亚那,并未得到我朝认可,心怀恨意。如今我朝势微,这邹亚那赶走陈宜中,向蒙元称臣是情理之中。” “呵呵”赵昰冷笑了一下:“至于陈宜中,他不来琼崖在情理之中。琼崖无险可守,以他的性情,现在怕是早就去了暹罗,在那里称王做祖了。” 赵昰放下水杯对着面前两人,微微一笑:“我说得可对?” 江钲行了个叉手礼,“官家料事如神,那陈宜中的确跑去暹罗了。” 陆秀夫的眼底从满是疑惑变为了泪水盈盈。自己从七岁开始带着这小皇帝,教了无数的谋略道理,把自己所有的希望和国家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懵懂的孩子身上。 现在这孩子突然长大了,一下变得有了自己独立的判断,又有前几日各种惊人之举,怎不让他惊喜。 陆秀夫作了个揖“官家!官家这真是料事如神啊。” “还是蒙左丞相和宣正大夫教导。”赵昰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位请坐,我觉得这未必是坏事?” “这难道是好事?”江钲眉心一紧:“这陈宜中跑了,占婆又叛了,哪一件都不是好事啊。” 赵昰摇摇头:“这也未必,陈宜中历来就靠不住,他来了再跑不是更难看?再者这占婆叛了,我觉得是大好事。” 陆秀夫也是没听懂,便问道:“如何是好事?” 赵昰应道:“邹亚那原本就不被朝廷承认,现在又叛了宗主国,这便是发兵讨伐的理由。” 陆秀夫听了这话觉得莫名其妙,“我们现在立足未稳,军队疲累。又要防那蒙军来袭,哪里有多余的军力去讨伐一个藩属国?况且官家自己都说占婆是蛮荒之地。” 江钲也一脸不屑,“我们劳师动众去打那占婆,毫无意义。” “左丞相、指挥使,莫急,且听我说。”赵昰望向陆秀夫:“左丞相,如今我十数万军民来到琼崖,这粮草是不是捉襟见肘?” 陆秀夫点了点头,“正是,这琼崖虽是种的占城稻,但只有两熟,况且沿海都是贫瘠之地,收获甚少。那岛中肥沃之处大多荒废,那些黎人并不事耕种。加上现在大兴土木,劳役众多,这粮食就不够了。不过再过半个多月,这稻子便要熟了。届时再往雷州买粮,勉强是够了。” 江钲手一摊,:“官家,这粮草都不足,你还要用兵去打哪蛮荒之地。” “正是应为这粮不够了,我才提议要征讨占婆。” “啊?这是为何?” 第13章 武力援助 赵昰望着江钲,目光坚毅。“因为我打算去占婆要粮。未来我想把占婆变成我大宋的殖民地,等我们打败了蒙人,那么这计划还可以再扩大。” “殖民?”身为进士的陆秀夫,翻遍脑子里所有的书,都没找到这个词。 “就是把我朝的人迁徙过去一部分,控制这些藩属,获取他们的物资。就是现在蒙人所做的那样,师夷之长。” 江钲开口问道:“也像蒙人那样消灭占婆王室,自己去控制?那样长久不了的。” 赵昰心想我那个年代还有国家专门干这事,只不过是为了石油罢了。这一套把戏,在二十一世纪人人都会。 于是摇摇头说:“我们并不做这占婆之王,也不屠戮百姓,我们只是提供武力援助,救黎民于水火。我学蒙人,但是不全部效仿。” “以占婆为例,先寻一占婆前王子嗣,立为占王,剿灭占婆叛军军队杀了邹亚那。然后派兵驻守,以新占王的名义控制住占婆,只要我们在军事上拥有绝对的压制力。那么占婆所有的军事、经济、外交等等都需要我大宋同意。说得简单些就是圈养他们为我们提供各种物资。名义上我大宋帮助藩属国正本清源,协助治理。我大宋的军队是为了让那些苦难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和蒙人完全两个性质。” 陆秀夫一下拍案而起,“这是仿效汉西域都护府,这占婆、暹罗、真蜡都是三季稻,产量又高,这若是成为了……”说到这陆秀夫停了下来,看着赵昰。赵昰笑了笑,“殖民地。” “对,殖民地。这若是都成了我大宋的殖民地,这琼崖的粮草就再也无忧了。妙啊!”陆秀夫才赞叹了一句,高兴的脸又垮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官家,目前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去讨伐啊。” “不急。”赵昰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过几天就有了,也许更强。” 夜晚的码头依然忙碌从临川榆林港开来的几艘两千料大船,正在紧锣密鼓地往下运着生铁锭,一个又一个灰色的铁锭被传递下来,装上牛车被运往了新造的炒铁坊。 水力带动水排不停地往加热的陶制管道里吹着强风,炒铁坊的二十四个地炉燃烧着熊熊烈焰,地炉上的坩埚中一块块生铁块已经变成了半融化的状态,工人们在匠头的指挥下,把铁粉和碱粉按比例投入坩埚中不停翻炒。 这是一个使融化的生铁不断接触空气,让空气中的氧带走生铁中的炭,从而取得熟铁或高碳钢。古时候每个地方甚至作坊使用的添加还原剂都不同,而且这个里面还有经验成分,有时候是熟铁,有时候却会出现60号钢,我国甚至出土过含碳量仅0.4的中碳钢。 总的来说炒铁生产出的熟铁或钢是完全可以制作火器的,但是损耗和环境污染很严重,但对于赵昰来说没有什么浪费和污染环境一说,反正这个时空不讲这玩意。 铸炮坊的第二个熔铁炉今天已经开始工作了,地上摆了好几个泥炮,正等待翻铁模。 海口新城的玄武岩地基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了,两个轮窑每天十万块砖的惊人产量,已经在这里堆成了一大片,一旦城墙造好,轮窑的产出就要改为城市建造了。 听运铁锭回来的军士说,田独的轮窑已经开始产砖了,正配合着木料给移民造房子了。 巡查了一圈的赵昰,觉得这一切正井井有序地朝着好的方面转变,至少能让人感到有希望了,自己不至于像在海上逃命那样活不过三集了。 至于陈惟中的大马士革枪管,那只能听天由命了,若是过几日造不出,只能上三眼鸟铳了,总比没有的好。 至于如何攻打占城,赵昰心中也有了大致的计划。大战船加固甲板,然后安装24磅和12磅滑膛炮,反正现在除了自己没有别家船上有火炮了,海战用的短炮身平射炮现在还不急着造。 先控制歼灭占婆的船队。然后用小型臼炮轰城,随后再搭配上炸药包,保准把黑皮猴子吓得屁滚尿流,如果再有火枪就更完美了。 这既可以作为一次武装掠夺,又可以作为一次实战演习,为将来反攻积累经验锻炼队伍。 颗粒火药已经送来了一些样品。这赵与珞的动作还是极快的,下午在荒地的河边上搭建了茅草棚。三个磨料棚互相间隔五十米,混合工坊建在河对岸四周挖宽渠,所用工人大多为随船而来的民夫。破碎及打磨,又设一处,石质磨床暂时还没有做好,就用的一些麻石条代替,做工的全是赵昰安排去的原先宫中侍女和仆妇,这些女子多年漂泊早就吃尽了苦,打磨火药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而且心细些适合这个保密工作。 看着眼前的颗粒火药,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试炮了。 滑膛炮虽然距离不远,实心弹伤害有限,可以后配合开花弹增加对人员伤害。 赵昰心中正遐想连篇,突然一拍大腿想到个问题。 自己虽然把几种尺寸的滑膛炮都画了图嘱咐下去制作了,但是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物。那就是火炮工具。赶忙画了图样,安排人连夜赶工。 对于前装滑膛炮,刷子杆子是很重要的物品,没有的话火炮根本用不起来。一个灭火棒,粗的一头绑上吸水材料,用于扑灭炮筒里的残余火星。一根长杆,一头是扁圆形木盘,作为填装棒,用来安置火药。还有个就是当年的战略物资猪鬃刷了,用来清洁炮膛里的残留物质。最后需要一根点火棒,这个电视里经常能看到,就一个带金属尖刺的木棍上面缠一根粗火绳。总的来说这些都没有什么科技含量,但是没有的话,连火药包都放不进去,就算放进去了,这炮也就只能发射一次了。 赵昰想到这里又开始犯难了。 自己是在b站看过不少现代龙虾兵的中世纪火器表演,所以对这些还有所了解。但是对于真正操作,他自己也是门外汉,就打过5发娱乐性质的高射炮。 测距也只会一个“牛逼瞪眼法。”也就是李云龙那个意大利炮打之前总要对敌人竖大拇指的土办法。 而且,火炮手是高科技人才,中世纪时火炮手都是半个数学家,精通几何代数。赵昰自己虽然是大专毕业,学的机械设计与制造。对于数学还是比较拿手,计算个抛物线啥的没有问题。但是总不能自己去做炮兵吧?就算自己干,也就只能操控一台,这可怎么办? 炮手肯定是要从军士中培养出来的,但这大宋哪里会有懂几何的,在一个鸡兔同笼都算是难题的社会里,你要和那些文盲说清楚仰角度数、装填量和射距的关系,无疑是天方夜谭。 第14章 试炮 赵昰想来想去,那只有笨办法了,从零度到45度依次射击,每个角度使用定装火药射击两次取其中数记录。然后再倍增火药装填量,再记录一次。最后做成类似炮表的标准化操作指南。让这群文盲去背,其他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小皇帝今天正午要试新铸的铁炮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琼崖的朝廷体系,除了远在田独督办铁矿的林保,和南面的几个县来不了。附近琼州、澄迈、马袅等地的官员都赶了过来,加上原本海口众多的小朝廷文官武将,甚至海南当地的士绅和府学的生员不知怎的也得到了消息,乌压压的一大堆人都等着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试射的靶场因为要测距,所以没有像上次那样选择在海边,而是设在了一块无人耕种的盐碱地上。这块盐碱地足够宽大,至少有两公里长短,四五百米宽。 江钲带着一群军官耀武扬威地把两头海南黄牛拉着木制的炮车护送了过来,牛拉炮车吱吱呀呀地从刚临时修整的路面上缓慢地走了过来。 赵昰特意嘱咐不要遮盖炮车,就是想让这围观的人群看一看这重达一吨的巨物。炮车上那锃亮的灰色炮身上没有繁复的花纹,六磅的滑膛炮整个炮身被打磨得异常光洁明亮,只用黄铜做了照门和准星,前窄后粗长约两米半,炮口和尾部的炮耳还用红绸各扎了一朵花。 等炮车拉到已经平整好的炮位上,黄牛才被牵走,一群文武官员乌拉一下涌了上去,里三层外三层都想先摸一摸这熟铁锻造的国之重器。陆秀夫和赵与珞因为要保持身份,慢了一步,竟然被挤在了外面。两人别说摸了,连凑近看都看不到一眼。 陆秀夫和赵与珞站在外圈怎么也挤不进去,气得哇哇直叫。可是那么多人,不停地赞叹讨论之声,早把这两人的声音给掩盖了。 那铸炮的李有田和被赵昰差遣去了黑枪作坊的陈惟中并没有来,一个可能是还在监督铸造,一个应该在催着工匠扭铁条。 足足闹腾了大半个小时,已经把发射要领和江钲说了三次的赵昰看看人群渐渐冷静下来了,效果已经达到了。便使了个眼色,让江钲去驱散人群。 江钲带着几个军官,把人都轰散了,唯独那陆秀夫和赵与珞刚刚挤进来,还没有摸过瘾自是不肯离去,又等了片刻旁边说吉时已到,那围观的人们才各自回到了自己早先占到的好位置。 赵昰再一次关照了江钲,让他说了一遍步骤,还是不放心,又在旁看他虚拟操作了一番,才点点头走到一旁。 江钲拿起那些炮具,开始给手下的军官安排活计。等打完炮,你拿着灭火棍第一个负责扑灭炮膛里的残余火星,你第二个拿这个竹竿把里面未燃尽的残留物比如包火药的纸勾出来。你第三个负责拿猪鬃刷子刷炮膛,你等我放好火药,负责装弹。至于装填火药的事情江钲决定自己做,当然点火那么长脸的事情也不可能假于人手。 等都安排好了,江钲拿起赵与珞做好的定装火药,这定装火药每包半斤相当于现在的300克多一点,用毛草纸紧紧地包成了圆柱型。按照吩咐先放了一包,用装填棍顶进去到位。然后吩咐装弹,圆形的铸铁炮弹都是脱蜡做的尺寸基本一样,游隙并不是很大。 几个军官合力用粗麻绳抬起炮耳,下面垫事先做好的木块,把整个炮身水平放置,先从0度开始发射。江钲手中拿着的一个直角四分之一圆,就是早上赵昰用圆规才做出的量角器,虽然简陋,但是临时用一下不成问题。 等炮身调整好角度后,江钲就把人都赶走了,拿起点火棒准备点炮了。他还是先看了一眼赵昰,赵昰这个时候已经急得跑了过去。 “江将军,你瞄准过射击目标了吗?”赵昰指着远处的几个涂了石灰的土丘。 江钲脸一红,“我给忘记了。” “还有你点火口的火药也没放,不是给了你一个箱竹筒火药的吗?” “官家不在旁,我有点慌乱,现在就去弄。” 赵昰也不好意思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嗯,不要忘记用点火棒下面的尖刺从活门那里扎破药包。去吧记得我和你说的,三点一线。” “官家放心,这次不会错了。”江钲红着脸,又把刚才赶走的军官叫了回来。几个人努力地抬着炮车,江钲再那里通过照门和准星把设计目标连成一线。 等赵昰回到了原本站的位置,江钲那里准星还没调整好,突发情况又出现了。琼州府学的教授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可能嫌没有好位置,便带着一群生员跑到了靶场上去观望。 气得赵昰直咬牙,又派内殿直去轰走了。这样拖拖拉拉又浪费了许多时间。 “算了,好事多磨。”赵昰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再转眼看看江钲,江钲这次到是嘴中念念有词,等准星调整好了,他用点火棒尾部的铁刺从点火口扎了进去,捅破了药包。又拿出一个小竹筒把里面的火药全都倒进了点火口,又转头看向了赵昰。 赵昰这次很满意江钲规范的操作,便朝他点了点头。又示意旁边的内殿直,那内殿直朝前走了几步转身朝着人群大声叫道:“捂住耳朵,准备试炮!” 江钲也不是第一次点火炮了,吹了吹火绳,深吸了一口气,把火绳贴上了点火口。随即按要求往侧面跑去。 点火口的黑火药冒出了白烟,随后窜出烟花似的火苗,发出滋滋的响声。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大炮带着炮车猛地往后一坐,炮口喷出一阵火光和白烟,然后“嘭”的一声巨响,一个黑乎乎的铁球就飞了出去。 铁球拉着尾烟,呈一条直线向前飞去,最后打在了一个没有标记的小石堆上,整个石碓的石块四散飞溅,铁球又从石碓上弹了起来,一直滚到一片泥地里才停住,在那里静静地冒着白烟。 现场一片寂静,谁都没有料到这火炮竟然有如此威力,声音如此之大,一时间都呆住了。赵昰暗道可惜,要是那林保在的话就好了。 倒是那赵与珞第一个反应过来,走到前面对着赵昰竟行了跪拜礼,抬起头来满面泪水。高声嚎哭道:“官家天纵之才,我大宋得此重器,何愁不兴!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陆秀夫也缓了过来,走到赵昰面前也行了跪拜礼,:“官家当兴我宋室。若当年便有这等火器,我宋室……”话没说完也痛哭了起来。 这俩一哭在场的全都哭成了一片,纷纷对着赵昰行了跪拜礼。 赵昰看着眼前跪倒的这一大片,心想“哎呦,穿越了大半年了,总算是有人跪我了。不过真的跪了,感觉很别扭啊。” 赶忙站起身走上前拉起陆秀夫和赵与珞等人,大声说道:“诸位请起。这是我大宋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哭呢,要笑才对啊。等我们造多了炮,把炮弹打到大都去!” “对对,要笑才是。打到大都去!” “哈哈哈,看看窝阔台的脑壳有没有这炮弹结实!” …… 第15章 改炮 江钲喜滋滋地走了过来,“官家,首发七百八十尺。” 赵昰点了点头:“这炮筒如何?可有裂隙。” “回官家,没有任何损坏,完好如初。炮膛已经清理干净了。” “嗯,一定要清理干净。双倍药量,四十五度再来一发,切记不能把炮弹捅太紧,也不要太松,具体只能靠你自己手感了。这次点火后你要按我说的,跑边上蹲下,切勿再逞英雄。这万一炸膛,要人命的。”赵昰心里是对江钲刚才没按要求,站在那里耍威风的事情很不满的。毕竟谁都不知道这炮的质量如何。现在双倍药的话,万一炸膛就要死人的。 江钲见赵昰面上有些不快,想来不是吓他,便点头应了下来。 赵昰还是不放心,“你带着那几个,再做两次模拟动作,把操作顺序理顺了。” 江钲心想第一次的确是手忙脚乱,便叉手说道:“某再去操练几次。” 江钲走了回去,指挥着几个人,正在把后退了好几米的炮车推回原来的发射位置。原本想是牵牛来拉,但那两头黄牛前面就在不远处,听了炮响全都吓跑了,现在是寻不到了。 后面的见这五六个人推拉不动,又上去了七八人,十几个人合力才把陷在泥里的炮车给推了回去。 江钲带着他那由军官组成的炮兵小队,又模拟了三次,直到配合得非常顺畅了,才开始第二轮装填。 大量装填火药是一个比较危险的事情,中世纪在战斗中因为慌乱,多加火药造成炸膛的事件屡有发生。所以使用定装火药可以避免这一事故的发生。 两包定装颗粒火药被塞入炮膛,江钲用装填杆捅了一捅,又放进了一颗9.5厘米炮弹,再次捅了一捅,觉得差不多了。便和几个人抬着炮耳开始调整角度,都准备好了,便举手向赵昰示意,眼见赵昰对自己这一次很满意,便拿出一个竹罐,顶开了盖子,朝点火口倒去。 这次也不用内殿直去提醒了,江钲举起点火棒那一刻,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又是嘭的一声更大的巨响,黑色的铁球带着附着的火药,在空中拉出一条白色的抛物线,笔直落到一个被标记的土坡上,弹跳了几下滚落在杂草中。 这次人们反应迅速,兴奋的叫好声震彻云霄。几个军汉拿着个棍子,往前跑去,寻找那落地的炮弹。 没过多久一个军汉跑了回来,大声叫道:“第二炮,三千一百二十五尺!” 赵昰听了心中也是一惊,“哦呦,差不多一公里了啊!只可惜没有准头,不过对付密集的军队这一炮下去最起码也要弄死弄伤他几十个。” 那些心里准备的文武官员和当地的士绅生员等一干人等,听了更是不可思议。 赵与珞一脸狂喜地望着陆秀夫:“丞相,三百一十二丈,这差不多是两里之数啊!” “神乎其技。”陆秀夫拉着赵昰的手连连猛摇,“官家了不得啊!” 赵昰笑着拍了拍陆秀夫的手,“哈哈,左丞相现在可信,我能御敌于海上否?” “信,自然是信的。官家就是现在说能一炮打到雷州我也是信的。” “雷州是打不到的,这里面也有赵使的功劳,这火药便是赵使负责督造的。” “哦?”陆秀夫转过头去,又拉着赵与珞的手:“好啊,好啊。”。这位当年的二榜进士,现在似乎除了好啊,好啊,也不会说什么了。 大家正高兴着,江钲跑了过来,对赵昰作了个揖,却不说话。 赵昰心中明白这是出事了,便跟着江钲往炮车那走了过去。 赵昰走了几步,轻声问道:“是炮管裂了?” “回官家,火炮没事,完好如初。是炮车坏了。” 赵昰走上前一看,那原本木质的炮车架子已经开裂,下面的轮子也折了。这对轮子是拆的牛车的轮子,炮架也是当时就地做的,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杂木,显然是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后坐力的。今天的试炮,是继续不下去了。 赵昰回过头,望着场中的众人说道:“诸位,今日就先到此。这火炮毕竟是军国重器,还要拉回去做些处理,不适合长时间暴露在外。大家回去也不要到处宣扬,散了吧。” 众人齐声答道:“诺,我等知晓,绝不会在外宣扬。” 赵昰笑了笑,那么多人一定会走漏消息。不过也无妨,这世界现在哪里会有人相信呢?何况这次拉出来的是最小的6磅,等战船夹板加固好了,铺上铁皮。你蒲寿更再来就回不去了。 回头轻声对江钲说:“等下另寻牛车,把炮拉去木作坊,然后来找我。” “诺。” “哎,好马还得配好鞍啊。这炮车倒是不难,回去想想画个图吧。”赵昰领着几个内殿直就走了。众人见小皇帝走了,也便各自散去该干嘛干嘛去了。小说 回到大营的赵昰,拿出纸笔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忆着各种图片和影视作品片段,最后还是兼容并蓄地以马克西米安发明的炮架车加上现代炮架车的形制,设计出了一种看起来很别扭的炮架车。主要就是把现代野战炮架车的牵引架改为由马匹牵引,用一个可伸缩的铁质支撑杆,支撑炮耳来调整角度,至于瞄准只需要人力移动车辕便可。这样野战可以用马提高机动性,远远比牛车拉要好得多。 至于舰炮的底座就相对容易多了了。只是用来复位,不需要什么大的车轮,全木质即可,炮尾炮座穿绳,要比陆军用的简单得多,而且一般舰炮仰角很小,大多都是短身平射为主。 一时间赵昰脑海中出现无数种中世纪火炮的样式,突然想到臼炮还没有制造,又画了图样。脑中突然想到管风琴炮也是很不错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过现在还没有时间去制造。还是人手不够,就是不知道大马士革枪管那陈惟中弄得怎么样了。 正想着呢,陈惟中手里拿着个布条包着的长包袱,走了进来,进门就作揖叉手说:“官家,成了!” “成了?” “成了。” “哈哈哈,你这是立了大功了!” 第16章 枪与药 陈惟中关上门,把长包袱放在桌上,缓缓打开,两根花纹极其漂亮的八角形铁管呈现了出来。 赵昰拿起一根,顿时被这精美的工艺所折服了,“真美啊,这花纹!这底部用什么封的?” 陈惟中答道:“回官家,按您说的用的螺纹铁,只是这钻孔不易。” 赵昰点了点头:“等这试过了,以后不要磨成这八角形,费工费力,封底用烧软的铁块砸进去即可。” 陈惟中点了点头,“知道了,官家。” 赵昰问道“这个簧片的办法能解决吗?” 陈惟中苦着个脸:“都问了,没有人见过这种可以回弹的铁,都不会做。” 赵昰心想这连标号都搞不清楚,也没有化学知识,肯定是造不出来的。这造不出来弹簧钢那是肯定的。 想了想对陈惟中说:“你去找一个最好的锻剑的工匠来。” 陈惟中应了便去寻人了,下午走的,直到天都快黑了才带了个人来。 进门就说:“官家,这个王满仓便是一致公认最好的锻剑师傅。” 赵昰望着眼前这个身高可能都没有一米六五,一头白发,手臂却粗得惊人的老者,心想这老师傅都必须那么老吗? 便开口问道:“老人家今年高寿?” 老头行了个礼,“回官家,五十整。” 赵昰心中一惊,这老头五十岁看起来和七十一般,看来这打铁的活不好干。 “你可会淬火烧蓝?” 王满仓点了点头,“烧蓝和淬火,这个是会的。” “这样吧,明日让文昌令领你去炒铁坊去各取一些铁料,你寻其中好钢,都把它们编号,锻打成那图样中的形状。这个能明白否?” “回官家,明白。” 赵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随后,你在空地搭个地炉煮铅,煮到铅冒气,便将这些做好的钢件淬火后投入铅水回火,然后捞出烧蓝即可。煮铅之时切记捂住口鼻,回火时一定要在上风口操作。” 赵昰转头又对陈惟中说:“若是这些里面出了簧片,你便去炒铁坊,把那些一样标号的钢锭全都收库。到时候来我这开个条子,说我有要紧的用处。” 这个高碳钢淬火铅回火的工艺据说是阿拉伯人发明的,他们也没有技术搞弹簧钢,但是这个工艺中的铅蒸汽是有毒的,所以赵昰才特地嘱咐要在露天上风口操作。 打发走了这两人,赵昰继续呆坐在那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似乎有个极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忘记了。 想来想去,也没想起来,也就草草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昰坐在大营外的沙滩上吃着早饭,看起来很美的沙滩早餐是现在海滨酒店的标配,可身为皇帝的赵昰也只能与民同乐,吃的是山药芋头加一点大米熬的糊糊,连个榨菜咸菜都没有。唯一的特殊待遇是多了一个鸡蛋。 手里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轻声说着小时候的顺口溜“鸡蛋、鸭蛋、手榴弹。打死鬼子王八蛋。” “我屮艸芔茻!”赵昰心中一呼,想起了昨夜忘记的事情,自己是要做一些手榴弹啊,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早饭,把碗递给了身边太监。 回头看向跟随着的内殿直,张口问道:“冯松,我问你个事。” “官家请讲。”这冯松三十五岁,沧州人士,枪棒拳脚是样样精通,还能丢的一手好飞镖。是从临安出逃就开始护着赵昰一家的老人了,几次背着赵昰逃命,赵昰和他关系是极好的,论起来是最信任的几个之一。 “来坐下说”赵昰拍了拍身下坐着的树干,“这哪里来的贼子,来坐。” “诺”冯松也不推辞就坐了下来。 赵昰看着前面波光粼粼的海水,口中问道:“你觉得震天雷用起来如何?” “不如何,笨重丢不远。我再船上见过还没丢出去就炸了的,就是丢出去了,也就给人皮外伤,还不如我丢个飞刀厉害。”冯松显然更相信自己的武艺。 “你说我如果造一个一斤来重的,一尺不到药杵样子的掌心雷,然后能炸死人,炸断腿的震天雷怎么样?”赵昰继续问道。 “官家造的那是一定好的。”冯松跟着赵昰走来走去的,自然是对这一切变化了如指掌。他是真的认为小皇帝目前所为都是太祖托梦给他的,不然怎么会凭空创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特别是那火炮,真是惊人。铸炮坊那里还有比那日试炮大一倍的火炮,所以对赵昰是有一种崇拜的心理。 “这个东西肯定是要造的。不然对付敌人骑兵冲锋,就是搞出火枪了,也是顶不住的。”赵昰心中想着。 毕竟靠黑火药制作的开花弹和手雷,只能听个响,完全没有用户体验感,对于广大的蒙军和黑皮猴子观众来说,演出效果太不理想了。 可是苦味蒜自己是做不出来的,目前也没有地方买苯酚。 但凡读过凡尔赛的人都知道火棉。火棉是一种极好的无烟药,但是海南没有棉花,而且棉花脱脂和去除游离酸的工艺也比较复杂,虽然可以用石磨的土办法来去除残酸,但是没有棉花都是扯淡,这个自然也被pass掉了。 想来想去,那只有向伟大的革命先驱聂老总学习了,用土办法制作朱迪生和小安两种高级活药。 除了放烟花的火药之外,其他的大部分品种需要先搞一盆子溜酸。再把溜酸转变为石肖酸,所以有人说溜酸是现代军事的基础。 不过赵昰作为一名资深宅男是什么都有涉猎的,当然知道将流石黄和削石在一起烧就会产生了三氧化硫so3,然后用铅室法提取溜酸,这个最早在8世纪的炼金术师这就制作出来过的。 先用铁做一个可以密封容器,里面烧流石黄和石肖石,用水排或皮囊鼓风,产生so3气体,通过管道导入陶缸;四个一组陶缸对扣密封成为一个塔,左右各凿一个洞,最下面凿一个出料孔。用陶管把几个塔串联起来。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塔里放置碎瓷片做填充物。制成的稀释液从各缸坛下的小孔流出,经过蒸浓,得到洁白透明的美味溜酸。 有了溜酸一个普通高中生都能制作出石肖酸。石肖酸以后还可以制作靁银或雷工水,是火帽的重要材料。当然现在簧片还没得道解决,就不考虑制作火帽了。 用油(牛羊油、麻油、鱼油、动植物油脂都可以),熟石灰,制成钙皂,碾成粉末,用清水洗干净后,甘油则溶于水中,至甘油水比重达到五时,含量约为16%,可滤出蒸发其水分,得到甘油。 有了甘油就可以制作帮助消化的鱼肝油药了。 使用盆式消化法来制作,相对来说说比较安全可靠。单人或双人协作均可,不过最好是单人,免得碰到猪队友。 在早上天蒙蒙亮温度低的时候,找一处山泉水,拿个瓷盆蹲在那里。先加入蒸馏水10单位,再将两种酸按每十单位几点几比几点几的比例依次加入,每次加入之前要等前面的酸汤降温,从而制成了混合酸。瓷盆至于泉水或溪水上,通过水的流动来减低温度,可以让瓷盆内的反应温度保持在20度以下。 瓷盆中的混合酸汤需要提前计算重量,将甘油以一比七的比例,比如瓷盆中的混合酸汤重七斤,那么就加入一斤甘油。以非常小的剂量缓慢滴入,切不可急躁。直至混合酸汤的表层有肉眼可见的明显油脂层,就要停止。然后使用瓷勺缓慢搅拌,等汤完全冷却,就能得到所需要的消化鱼肝油了。 操作期间一旦发现盆中酸汤开始冒烟,那就是汤要烧沸腾了,马上药丸的节奏,立刻将瓷盆整个沉入水中稀释,操作人员即刻躲开。 这是一种最安全的土办法了,没有之一,就是有点费瓷盆和原料,有时候运气不好也费人。不过这都是正常损耗,要知道在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期的时候,治疗胃疼的消化鱼肝油是以简单易得而出名的。深受各种造反分子的喜爱。制作中失去身体组织的药剂师们,比被抓住的要多得多。 第17章 掌心雷 5%消化鱼肝油加碳粉、稻糠、火硝可以制作朱迪生高保药。朱迪生药是很好的高保药,具有很好的稳定性,也是使用鱼肝油最少的药物。聂老总当时的掷弹筒,手榴弹,还有能用炮弹,填充的全是这个,是经过历史和实践证明的好东西。 还有就是肥田粉也是极好的原料,当然这个世界是没有农技站和化肥公司的。可以收集动物骨头用干馏法制取氨气,氨气和某种酸发生反应就是溜酸安了。再加入火碱那就是那玩意了,也是一种高级药。 当然还有诺贝尔发明的目前世界上最多的药,三比一混合硅藻土,添加少量碱灰所制成的那三个字母药。不过鉴于现在土法制作消化鱼肝油的产量不高,也没有地方搞那么多骨头,虽然可以造焦煤窑来收集氨气,可是对于南征占婆来说时间上赶不及。 至于木柄雷的式样,完全可以参考军训时投掷的67式,以现在的浇铸技术和生铁产量,做点小的铸铁件那是极为方便的。 想到这里赵昰站了起来,往大营走去,回头对冯松说:“你先去差人,找个烧能烧大缸的人来,还有把铸炮坊的李有田叫来。”小说 赵昰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叫住了冯松,“找下江指挥使,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回到大营的赵昰便动手画起了陶缸组的图样,图样还没有画好。门外就来了个文官,站在门口那里也不动。赵昰看看也不认得,叫不出名,便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赵昰望着面前这个瘦不拉几,官服陈旧的中年人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来人作揖回道:“回官家,臣澄迈县丞丁拱辰。听闻官家要找烧制大缸之人,便来了。” “嗯?”赵昰心中奇怪你一个县丞难道也会烧陶? 那丁拱辰一下听出了话外之意,便开口说道:“臣妻家中历来以烧陶为业,不知官家要多大的陶缸?” “哦,原来如此,你且过来。”赵昰朝着丁拱辰招了招手,“你看这便是图样。” 丁拱辰走近看了看便说:“官家,这大水缸是有现成的,只是这连接的陶管需要现做了。这陶缸互相堆叠,是否是炼制秘药?” 赵昰眼中一惊,“噢,你能看出来?” 丁拱辰一叉手答道:“回官家,臣也曾炼过辰砂皂矾及石胆等物,也试制过火药配比之术,虽未获寸功,但对丹方也略懂一二。看此图应是取其气而凝之,固有此问。” 在中国古代,化学的基础就是丹方。正是这些痴迷于炼丹的人发明了黑火药,基本都算是野生化学家的范畴。 赵昰心中一乐,这是发现了一个野生化学家了。双眼含笑地问道:“这陶缸炼丹之事交由你,不知愿否?” “臣愿受差遣。”丁拱辰心中一乐,来的时候只是想给丈人家揽个活,等他看到这图样时,便猜是和炼丹有关,有心想显摆一下,没成想这差事就落到了他头上。原本就痴迷于炼丹的这位野生化学家自然是十二万分的愿意的。 赵昰心里也挺高兴,勉励了几句,许了个炼药使的官,便让他去了。 虽然这丁拱辰大概率是在家研制五石散或其他什么虚无缥缈的仙丹,但是到底也还算这个时代的化学人才。既然还研究过火药配比,到如今也没有缺胳膊断腿的,多少是有点防护概念的。总比差个太监去要好得多。 中国古代乃至近代的这批野生化学家对于化学的事情,其实本质上不认为这是一门科技,是有一种很奇怪的误区的。 不然不会在19世纪还有神奇的粤东火药配方了。该配方号称制作出的黑火药和西方火药一样,烟色白燃烧充分无残留。但是制作方法犹如烧菜,火药配比过程中需要加入上好汾酒、大梅片、盐、萝卜和牛油等食材。就算真能制作出来高质量黑火药,这个成本未免也太高了。 赵昰想到这些不禁笑了笑,“这造火药还不如烧一碗萝卜炖牛肉来得直接。”话刚出口,又觉得后悔了,“什么不想,想吃的!这鬼地方也就只能吃点死鱼烂虾的,现在要有人给我一碗康师傅红烧牛肉方便面就好了。唉……” “官家何事叹息?” 赵昰抬眼一看,原来是江钲来了。 “没事,就是这火炮按在战船上的事情不好解决啊。”赵昰自然不能说嘴巴馋了,就扯开了话题。 江钲点点头说:“官家说的是,那日的五斤炮虽是新造了车轮车架,但是今日去测靶依然是后退严重。这新造的18斤弹的船炮我看了,非常之重怕是有四五千斤,这一发打出。怕是要把船面甲板凿个窟窿。” “我有个想法,船炮无需搬运,所以只需要做个木质炮架少许铁条加固,下置四小轮以便复位。小轮置于铁质轨道之上,炮位地板加厚一层,夹板下做支撑。用绳索固定炮车及炮尾,只是这减缓后座力的法子,我还没有想到。完全都靠绳子拉,肯定拉不住。” 赵昰摸了摸鼻子,这电影镜头现在脑子里回放就记得是有小轮子有粗绳子,炮耳上有个洞穿一条粗缆绳。至于到底怎么抵消后坐力的,现在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也没有上过十七世纪的战舰,而且现在因为船只结构的关系,只能先放在船头夹板上。这后坐力不解决,大炮一响,自己的船就先破了。 江钲是不懂什么后坐力的,便出了个主意,“要不把炮钉死在船头,炮一退,整个船也往后退,这不就成了?” “固定的船板不就碎了?这不行的。”赵昰摇摇头,这什么馊主意这是。 这时门外探出个头来,正是那李有田,“官家,你找我?” 赵昰一看是李有田来了,忙招手把67式的铁筒图样递给了他,说:“来,这个图样你拿去,先做一千个,三日后交来。” “啊,那么多啊!”李有田一脸苦相:“官家,这抛光打磨要弄到什么时候。铁模一个个做也需要时间,这三日是断断做不出的。” “哎,无需如此麻烦”赵昰摇摇头“你先做个木模,然后翻泥模浇铸。无需打磨。也无需炼铁,只要生铁铸便可。尺寸按要求略又偏差也无妨。” 李有田长舒了一口气,叉手应道:“官家放心,这才几寸的小铸件,算它一斤一个,只要泥模晾干,烧一炉铁水便可制妥。” “官家,若无他事,我先告退了。坊里还在铸炮,我要回去看着。”说完李有田倒退了便要走。 “哎,等等。”赵昰叫住李有田,站起身拉了一把江钲,“江将军,左右无事,陪我一起去看看新炮。” 第18章 火炮战船 海口新城的地基已经夯好,因为移走了将近三万人,未来大批劳动力还要向岛中心迁移,那里才有肥沃的土地适合耕种。以规划来看,没有必要建造原先那么长的城墙了,整个新城原有的设计,也被赵昰推翻了。 赵昰力排众议,坚持使用了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格洛灵根的星型城堡的式样,结合我国城墙瓮城、角楼、女墙等特点,建造了一个中西结合的新海口城墙。整个新城建造在临海的山崖之上,可以由高向下投掷射击,高大的城墙加上原本的玄武岩山崖,其落差使海滩上的箭矢无法攻击到城墙上。所有的菱形凸出依靠原本就有的岬角建设,能有效地多方位攻击来犯之敌。 新城的海岸线并非良港,大船无法靠岸,只能用舢板摆渡。黎母水入海口又有巨大的冲击滩涂,这就造成海上来敌将必须乘坐舢板登陆,然后走过一段很长的泥泞海滩。 将来配合褐贝斯或火绳鸟铳三眼铳、管风琴炮和臼炮,以及大口径滑膛炮发射的葡萄弹,所有坐着舢板抢滩登陆的来犯之敌,会后悔来到这片绞肉场。 铸炮坊热气蒸腾,高炉已经由最初的一个,发展到了现在的五个。在新城的黎母水边占据了一大块位置。 五台水车带动着巨大的水排,把风通过被加热的陶制蓄热室,送到了立式高炉里。立式高炉上又添加了集热管道,把热风又送回了送风口的蓄热室。这样做可以使炉温提高两三百度。 赵昰并没有什么测温仪器,只是凭借原本对于燃料热度和书籍上的知识来判断大概的温度。古代的工匠靠的也都是通过观察火焰颜色,依靠经验来判断炉温。 李有田才到了工坊便忙碌了起来,先是安排人做木模,然后又指挥工人配置泥范的用土,因为这次的铸件不需要什么精度,主要以红色粘土添加糠灰等加水制成。 等安排好这些,李有田又指挥工人把融化的铁液,倒入坩埚,利用定滑轮吊起坩埚,把液态铁浇铸到预先制备好的铁制炮模里。 工人已经对于分工非常熟练,整个流程异常顺利。 赵昰望着那些木质的滑轮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加勒比海盗中那些东印度公司的船炮,那些二层甲板里的滑膛炮正是由固定在船体上的滑轮组来实现减缓后坐力的。 “哈哈哈……”赵昰想到了这里不禁大笑了起来。 江钲并不知道赵昰为何发笑,以为他是看到铸炮而开心,也陪着大笑了起来,“官家,这样下去,我们的神火炮可以布满城墙。” 赵昰侧过身,望着江钲,“将军,我们要把炮全部装到战船上。我已经想到了解决后座力的办法,你马上派人找船工和木工来,先试试。” 江钲一听大喜,立忙吩咐人去找工匠。回头看着赵昰问道:“官家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赵昰伸手一指,“你看便是那滑车(滑轮组的古称),只要把这个改变一下,便可以拉住炮车。” 江钲一愣“此物有如此神奇之处?为何我看这些工匠需要多人拉拽才能举起坩埚?” 赵昰看了看江钲,自己也无法回答他,总不能告诉他,因为这些工匠没有学过初中物理吧?只能敷衍地说道:“我以前在一册杂书上看来的,这些工匠可能不知吧。” 等木工和船工来了,赵昰简单地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一个定滑轮和动滑轮的三股绳滑轮组,左右炮架和炮尾各一个。 滑轮原本都是现成的,不多时木工找来了两个大小滑轮组装了起来。把他固定到木架上让江钲测试了下,众人皆惊。历来都是用的定滑轮只能改变方向,并不省力。现在加上一个动滑轮就省力如此之多,是他们以前不敢想象的。 赵昰又让木工去做几个小号的动滑轮,这三组滑轮组也便就弄成了。 接下来要解决,炮车安装在船首部改变方向的问题。可是真的操作起来就很难了,现在的四桅帆战船,其主体是四桅大福船,并配有脚踏轮桨。靠近船首是有桅杆的,船首微微上翘,并不适合安装火炮,况且火炮在船首也不利于攻击。按中世纪西方的做法,在二层甲板打孔安装也不行。福船二层甲板又安装了车轮桨,也不适合凿洞安装火炮。船尾虽有空间,但是建造了船楼,只适合安装12磅炮。 这24磅炮研究来研究去,只能放在船第一层甲板中部。因为目前舰炮数量不多,按照17世纪的做法,将四门24磅滑膛炮,分别安置两侧,和主龙骨成直角。船舷挖出射击口,并做活板遮挡。 一共改装三艘四桅战船,每艘配备四门24磅滑膛炮,船尾一门12磅炮,船首安和左右舷,各安装了两门可拆卸的宋尺5寸口径臼炮。 这个火力配置在目前对付完全靠海战火、钩、撞、拍四法的其他战船,无疑是二向箔的打击。等不久的将来火炮数量足够,再造十一帆巨型福船。 西方的大型帆船目前就不用想了,整个东亚地区目前没有帆布,也没有人会缝制船帆,赵昰自己也不会计算现代帆船的曲面。 硬帆也有硬帆的好处,除了机动性可能差一点,但是吃风效果佳,所谓的八面来风指的就是硬帆,而且因为材料易得,修修补补也很方便。 只要有武器代差,一些其他的瑕疵都是可以被忽略不计的。 舰炮安装好后,江钲、陆秀夫等在海口的官员以及在田独驻守的林保和白沙水寨的李凯,都被叫来一同出港试炮。 赵昰有心想看看水师那些才培养起来的炮手的水准。在出海后,选了一处小岛作为射击目标进行试炮。 这次的舰炮试射由江钲全权指挥,两队炮手,一通操作装填完毕。随后队长开始测距,测距的方法就是赵昰传授的瞪眼法。因为赵昰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方法的专业名词,碍于身份去掉了牛逼瞪眼法中的前两个字。 右舷的两门24磅短身火炮依次发射,绑着三组滑轮组的炮车只向后推移了一个炮身,夹板和定滑轮固定处完好如初,完全印证了滑轮组的可靠性。 只是两枚24磅炮弹只有一发击中了右侧三百多米外的小岛,还有一发因为测算距离失误,仰角过高的关系,飞过小岛落入了远处的大海之中。 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牛逼瞪眼法需要长期不停锻炼,才会有很准确的距离感。一般才学的能有个七八成就很好了。 这炮在场的至少都看过一次了,倒也没有过于激动。只是赞叹24磅铁球的威力惊人。倒是试射臼炮把大家吓了一跳,这臼炮因地制宜地使用了宋尺的单位5寸,也就是158毫米口径、因为试射没有使用铁制葡萄弹,填充的是乱七八糟的石子破瓷片。臼炮以30度夹角发射,这些石子破片在海面投射出了一大片杀伤面,看起来要比滑膛炮的声势更大。 林保今天第一次看见臼炮的威力,手扶栏杆,望着海面说道:“这臼炮,等同于大号的突火枪,若是敌人坐舢板意图靠近,这一炮下去,那是死伤无数啊!” 赵昰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我从突火枪改的,这些船上的臼炮,就是防止敌人接舷战。而且这臼炮体积小,上岸也可以携带发射石球或铁球,可以用来攻城。” 林保朝着赵昰叉手,“官家这些奇思妙想真是闻所未闻厉害非凡,官家怕是神仙下凡。” 赵昰摆摆手笑着说:“哪里有,我在海上漂泊多年,一直看各位用火器作战,只是效果不佳。便起了改良的念头,这些个火炮其实和突火枪并无二致,我只不过现有火器改了一下罢了。” 第19章 发兵护藩 数日后的一个清晨,白沙港码头上许多的役夫正在不停地穿梭。把一筐筐的火药,炮弹以及食物和水搬运到停泊在码头的十八条大小战船上。 这十八艘战船组成的船队,由已经改装完毕的三艘面宽两丈四的战船作为主力,十五条小战船从旁协助。小战船上并没有安装滑膛炮,只安装了两门五寸臼炮用于对敌。 虽然有一万余人在田独挖矿,但是因为都是原始工具开挖,又不能不顾宋民死活大量使用爆破药,所以工作效率并不理想。 田独产出的铁矿只能优先制造用于海口新城防御所用的火器,舰队的事情只能先搁置一下了。 赵昰站在海滩上临时用木板搭建的阅兵台上,身边站着陆秀夫、江钲和赵与珞、陈惟中等一干官员。 松软的海滩上,林保和李凯作为这次去占婆护藩的正副将领,领着三营士兵一千五百人正等待检阅。 赵昰看了看眼前的这些军士,虽然军服破旧,手中所持的武器倒是齐全,新配发的每人四枚掌心雷,都用专用布包挂在胸前。 所谓的掌心雷就是木柄手榴弹,里面填装的是朱迪生高爆药。只不过目前还没有制作引信靁管这些,还是使用空心木柄里的纸捻延时引信,需要随身携带火种才可以使用。至于延时多少,完全就是看脸了。引信余量很足,不至于在手里爆炸,唯一可能的就是延时过久,不过在目前来说,不太可能有敌人捡起来再丢回来的事情发生。。 原先的那些火器,除了在船上保留了一些火箭,其他的都被拆卸重造了。原本配比不合理的黑火药,全部被改制成了炸药包,虽然爆破能力不佳,但是声光效果依旧可以对黑皮猴子造成心理伤害,也算聊胜于无吧。 赵昰望了一眼林保,林保立刻会意。叉手叫道:“官家,此次护藩船队已准备妥当,请检阅。” 赵昰清了清嗓子,往前一步大声说道:“各位将士,占婆历来是我大宋的藩属之地。昔日那酋首邹亚那,谋害占王私夺王位,是为谋逆。” “后假扮海盗劫掠大食朝贡船队财货,以此向我天朝朝贡,欲侮我朝天威,此为不义。” “现邹亚那背信弃义,投了那忽必烈。将陈宜中部驱逐至海外荒蛮之地,陈宜中如今生死不知。此为不忠。” “前日抓获一占婆探子,得知贼酋邹亚那正筹措兵船,欲来攻略琼崖。并放下狂言称其为华夏正统,要将我大宋子民赶尽杀绝。” 海滩上的一众官兵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竟都愣住反应不过来了,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占婆竟然敢发兵来琼崖。 赵昰说完,朝后一挥手。身后的冯松叫了一声:“带上来。” 几个内殿直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瘸腿黑皮猴子,来到了阅兵台下。这黑皮猴子眼见情况不妙开始哇哇大叫,嘴里不停地反复着几句听不懂的话。 冯松上前一步,望着押解队伍中的一人问道:“这是在说什么?” “回大人,此人说邹亚那不日就要率大军来琼,到那日我等皆要男为奴,女为娼。” 听得此番言语,海滩上的那些官兵士卒气血上涌,纷纷破口大骂。 赵昰看看演出已经达到了高潮,便大声说道:“此等不忠不义的无耻狂徒,岂能容其苟活!” “哇呀呀,你个活该剜口割舌的腌臜畜生!”那林保听到赵昰言语,飞奔过来一脚踢翻那猴子,拔出长刀一刀劈下。刀光一闪,血花四溅。 林保一脚踢飞那黑黝黝的头颅,叉手望着赵昰,“官家,发兵吧!我等誓要将那邹亚那碎尸万段。” 后面的那一千五百士卒也是一个个气得拿起了刀枪,叫道:“我等与占婆不死不休!” 赵昰看着下面群情激奋,心想:是啊,这蒙元你们打不过,可这黑皮猴子还打不过吗?何况现在有了神火炮,还有掌心雷,若是还忍气吞声,那真也没什么活头了。 看看这情绪也酝酿得差不多了,赵昰抬抬手,整个海滩上,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赵昰右手挥舞,“各位将士,我们断不能等那邹亚那跑到这琼崖作乱。故今日我命林保为讨逆护藩将军,李凯为副将,率诸位勇士去平定占婆之乱。诛杀邹亚那,助占王遗孤重夺王位。平定占婆,维我天朝威仪!” 赵昰话刚一说完,江家的两个子弟手持朴刀,中间夹着一个穿着华丽宋服的黑皮猴子走了出来。 江钲向前走了几步拉住这个衣着华丽的黑皮猴子,对着众人说道:“这便是前占王的遗族,官家已封他为占王,尔等千万要护他周全。此去一路,望诸位旗开得胜,炮轰邹亚那!” “炮轰邹亚那!” “火炮轰他娘!” “让邹亚那尝尝神火炮的滋味!” …… 赵昰看着这群找回一丝丝信心的屡败之军,心中暗想。我已经为你们的这场首秀,挑选了最垃圾的对手。这次去占婆,你们一定能尝到久违的胜利的滋味,尝到武器代差带来的绝对的碾压感。从此以后你们这些能回来的人,就会建立起强烈的自信了。 你们要是开着战船,用火炮和手榴弹都打不过黑皮猴子的话,这大宋也是没救了,我只能带着你们去澳大利亚和毛利人做邻居了。 船队在一片瞩目致意中离开港口,成一字纵队向西南而去。两个来买马的黑皮猴子,一个护卫成了刀下鬼,一个从翻译变成了新占王,人生的际遇有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赵昰的大营中,陆秀夫、江钲、赵与珞等人,正和赵昰说着话。 陈惟中站起身,拿出一物放在了赵昰的案前,“官家,昨夜才做得的。” 赵昰拿起来一看正是自己画的燧发枪的打火扳机组件,白黄色的组件上甚至被雕刻了精美的花纹。拨弄了一下,发条带和簧片都能正常工作。燧发枪的机械结构其实非常简单,只是簧片当时需要很高的冶炼技术。有了弹性金属,其他的结构,说得直白一些就是有手就行。 赵昰看着手中的打火组件有些纳闷,眼神一丝疑惑,抬头望向陈惟中问:“这是白铜做的?” 陈惟中叉手应道:“回官家,这是钢做的,外面度了一层白铜。” “噢?还能镀铜?”赵昰听了更迷糊了,这哪里来的电,没电是怎么电镀的?莫非这里还有个穿越者搞出了电? “正是,官家难道忘了那王满仓是个铸剑师,似乎铸剑师原本就是会度金银白铜的。”陈惟中答道。 赵昰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就给忘记了。” 陈惟中笑了笑,“官家不知铸剑之事也是常理。” “你这是立了大功了,我许诺过得事情决不食言。这火枪造出来后就叫维中枪。”赵昰笑了笑也没接话,心想这古代铸剑都是由镀层的,比如越王剑,还有哪些青铜器上都有镀金银。商代战国哪里来的电镀,可能是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有了这个镀层工艺,那么以后的大炮可就不怕锈蚀了。 陈惟中面色大喜,“谢官家!”。 一旁的陆秀夫等人听得一头雾水,见两人这说的是一句也没听懂,直接问赵昰又感觉有些唐突。 赵与珞毕竟和陈惟中相识已久,忍不住开口问道:“维中,官家所说的维中枪是何物?” 陈惟中抬头望了他一眼,只是一笑,也不回答,又转头望向赵昰。 赵昰看着大家都疑惑,便说:“这维中枪是我自己构想的一种火器,类似小型的突火枪。但是无需手持火绳点火,可中五十步之遥。这兵器并不易造,正巧那日遇见文昌令,我便把此时交由他去督办。没想到最重要的两个部件,他都弄妥了。所以便以维中命名。” 江钲听闻大喜,拉住陈惟中问:“维中,你这维中枪在哪?” 陈惟中被江钲这铁钳般的手一把拉住,手臂疼痛,急忙叫道:“哎哟,江指挥使你且放手。这枪还没组装呢。” 第20章 维中燧发枪 那日试炮的靶场今天又来了三十多个人,周边按照要求都被清空,一里以外便有军士巡逻,闲杂人等一概不得靠近。第一是防止误伤,毕竟燧发枪虽然命中率很感人,但是威力极大,外溢流弹击中哪个倒霉鬼就不好了。第二是这燧发枪,赵昰还想保密。 人群前方插着两根木棍,木棍上各自挂了一块圆木盾。木盾上又糊了一张画着同心圆的纸,中间的圆被涂成了红色。 赵昰手握着这时空仿照卡宾型褐贝斯制造的第一把燧发枪,大马士革扭式枪管的漂亮花纹让人着迷,枪管做了鎏银处理,枪托和前段护木用了上好的黄花梨,配件全部做了镀白铜处理,枪托后也按要求做了黄铜底板,准星和照门也由黄铜制作,整支步枪堪称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就是八角形的枪管外观让整个步枪从原本设计的九斤左右变成了十来斤,对于瘦弱的十四少年来说,不是很友好。 赵昰试了试,这个十四岁瘦小的身体不足以让他稳定举枪射击。便让人去砍了一根带分叉的树枝来,把枪架在了上面,回头和陈惟中说道:“你还要做一些可以在枪管拆卸的尖刀,用于肉搏。。” 赵昰又试了试枪架,感觉还行。从枪头处拉出通条先模拟了一次。随后从定做的弹药包里拿出一个纸包定装药,用嘴撕开一端将一头少许火药倒入引药锅,随后把枪身直立把剩余火药全部倒入枪管,拉出一根通条捅紧火药,随后插回火药通条。 从弹药包另一侧口袋拿出一颗铅弹,放进枪管,这次没有使用子弹通条,只是把枪抬起往地上一砸,铅制弹丸受力就与火药紧合了。 赵昰把枪放在支撑架上,深吸一口气,掰动固定有燧石的击锤使之和狗式锁枪机锁定,从而进入第二保险状态。 心中回忆起军训时说的三点一线和呼吸要领。手指扣动扳机,簧片随之伸展带动火帘,砰的一声,一阵白烟冒起,整个枪身往后急退。赵昰还是低估了燧发枪的后坐力,肩膀被撞引起的疼痛使他整个面部表情变得异常狰狞。 江钲一把扶住赵昰,眼底满是紧张,“官家,你没事吧?伤到哪了?” “没事没事,我这身板太瘦弱了。这火枪的后坐力,我有点吃不住呢。”赵昰揉着肩膀,“你都看明白了吗?这和打炮其实是一样的,也有四根通条。” 赵昰望向前面五十米处的靶子,上面似乎完好如初,自己刚才那枪显然是脱靶了。原本想大显神威的他顿时也觉得无趣,对着江钲说:“你们也去打几发,试试。这个东西一开始肯定打不中,多打打就能打中了。” “嗯,官家说得是,应该和射箭一样,唯手熟尔。”江钲早已等不及了,扶着赵昰走到后面说:“官家你且这边坐一会,某去试试。” 江钲和他手下那些军官现在已经都是老炮手了,制作炮表的那几十发炮弹打下来,燧发枪对于她们来说,无非就是把插导火索的步骤改成了往药锅里倒火药。点火的步骤改成了扣动扳机罢了,其他的和滑膛炮被没有什么区别。何况事先赵昰已经让他们模拟操作了两次。 这次试射除了赵昰这支为他特制的,另外还带来了6支维中枪,不过只做了两个靶子,需要轮流射击。那江钲装好弹药,也不用支撑杆,举起来瞄了一会。呯的一声,一阵硝烟被风吹散。那江钲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被火药的后坐力影响。 看看靶子似乎是被打中了,一个军士拿着做靶子的木盾跑了回来,举起盾牌展示给个人:“不得了啊,打穿了。” 木盾上破了一个洞,铅弹击穿了红心直直穿了过去。 “这维中枪真乃神器也。” “这一枪怕是寻常的甲胄也扛不住吧?” “官家真是聪明绝顶,所造之物无不是冠绝寰宇。” “官家威武!” “官家威武!” 赵昰摆摆手“上阵杀敌还是要靠你们啊,每个人多打打。多立些靶子,要是能打中这150尺的靶子,再试试那三百尺的靶子。以后还要靠你们去操练军士。” “诺” 一时间靶场上硝烟弥漫,好不热闹。身边的冯松和另外几个内殿直看得也是双眼发热,这大炮轮不到他们点火也不心动,但这火枪却是眼馋得很。小说 赵昰看到身边几个一路陪伴自己的内殿直,有些跃跃欲试,便摘下身上的弹药包和枪一起递给了冯松。 “拿去吧,这个赏你了。” 冯松惊得双手直摇:“这如何使得,此乃官家御用之物。” 赵昰站起身,把火枪和弹药包一起塞到了冯松手里。“有何使不得的,你也看到了我这身板根本用不了。等过几年,我身体壮实了,再用好枪。这个说实话,我还看不上,你且拿去,与几位内殿直轮流试试,大不了以后再还我便是了。等过几日给你们每人都配发一支。” “谢官家,我等便先拿去使一下。” 赵昰坐在那里看着靶场上此起彼伏的一阵阵白烟,心中暗自高兴了起来,“等造出个五百条维中式来,练好了龙虾三段击,再搭配上胡斯战车,哪怕是遇上重装骑兵的集群冲锋也丝毫不惧。” 想到这里,赵昰已经把这种土坦克步兵协同战术定为了自己未来陆上战斗的主要手段。再抬头看看那些正兴高采烈射击的军士们,笑着的脸又僵住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基本上这些才摸枪的古人,五十米外的木靶,都能有一半的上靶率。就连100米的靶子都有不少人三发能击中一发,只是填装弹药的时间很长,基本都是一分钟左右才能发射一次。不过这可以通过练习慢慢改善装填速度,据说中世纪的龙虾兵一分钟可以发射三次。 赵昰心想:“唉,慢慢练吧,反正就是花些些黑火药铅弹。等他们练出来了,再去选拔招募一些火枪队的士兵吧。我的神枪手梦等什么时候能抗住后坐力再说吧。” 第21章 琼崖美食 海边的早晨是极美的,金色的阳光唤醒了那些不知名的花儿,凉爽的海风吹动着红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海平面上几十条改装成渔船的黄白鹞船,正在浅海捕鱼。几只正在啄食甲壳动物的海鸥,被一个穿着短褂和短裤的赤足少年惊飞。正在觅食的小沙蟹被这奔跑而来的巨大身影,吓得四处逃窜。 “这身体太糟糕了。”赵昰双手扶着膝盖大肆地呼吸着空气,“这才跑了大概四公里就不行了啊。” 长时间的食物单一和缺乏锻炼让这具14岁的身体显得单薄而孱弱。 “光这样跑可不行,没有蛋白质补充,跑死也没用。”赵昰望着海上的那些水手,他们一个个瘦弱的身体却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那不是强壮,只是单一的在透支身体, “粮食的问题等林保回来应该能解决。回去得把蛋白质想办法补充起来,所有的政府机构和军队成员每日都需要补充蛋白质。可是蛋白质上哪去弄呢?”赵昰找了棵被大风刮倒的树干坐了下来。 赵昰望着海上的这些鹞船,这些所谓的渔船靠着撒网,每天的确是能收获不少海产品的,这个时代不存在海洋生态问题,鱼是一定打得到的。只是马上进入夏季,这鱼等拿回岸边都已经臭了,就算现在已经开始在海上杀鱼掏出内脏了,可依旧不能阻止海鱼的快速变质。 不过好在赵昰对于这种味道已经习以为常了,海南不缺盐,只要多放点盐吃起来也是极美味的。只是这些鱼获腐败太快,不可能把多出来的都晒成咸鱼。在没有冷冻的条件下,把鱼装进罐头里是最好最便捷的方法。可目前根本没有能力生产马口铁,所以制作鱼罐头也是不可能的。 规模化养殖也很难,海南本土这个时期已经有养殖猪羊牛马等家畜,但是其数量也是很少,猪的个体也非常小。赵昰本身不懂养殖,也不会弄饲料,自然搞个养猪场也是没戏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在海口种植黄豆了,虽然二十一世纪的海口据说是种植过黄豆,但是自己也不会种地,只能回去找人问了。 找了文昌司户何时一问才知道,海南不光有黄豆种植,菽的种类很丰富,当地人种植很少所以产量不高。海南的气候原因造成农作物一年可以种植三次,大豆四十天就可以收获。而且大豆是在旱地上种植,和水稻并不冲突,只要政府采取奖励措施,在有利可图的前提下,推广大豆种植不会困难。 赵昰这转了一大圈对于蛋白质的获取和保存,依旧没有头绪。 倒是司户何时向他推荐了一种保存鱼获的方法。这种当地特有的食物可能是寿司最早的形态。把鱼和蒸煮过的大米加少量盐调味料,放在陶罐里一起发酵变成一种酸咸口的鲜美食物,可以保存很久。 这位当地官员何时还特地从家里拿一小罐这种极致的美味来献给赵昰。 临走的时候这位司户还特别嘱咐一下,说是这东西有些鲍鱼味。赵昰听了毫不在意,鲍鱼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他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自己又不是没有吃过,没什么可稀奇的。 赵昰等何时走了,拿了双筷子打开陶罐想一探究竟。才一打开,里面那糊状的食物立刻散发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强烈气味,如同鼻子里被塞满了吃鲱鱼罐头引起的呕吐物,随后那气味顶开了赵昰的脑壳,用乙酸、丙酸、硫化氢为基调的特殊气体填充了赵昰原本大脑的位置,反复地给他带来感官上的极致体验。 赵昰的整个嗅觉系统瞬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整个人刹那灵魂出窍。 “呕……”赵昰盖上盖子夺门而出,把胃里那点碳水化合物都留在了陶罐摆放的案几和营帐的地上。 “呕……,这特马的是生化武器!”赵昰扶着一棵大树,努力地想把自己的胃从腹腔里呕吐出来。 一旁的冯松并不懂什么是生化武器,他只是觉得臭。而进献美食的何时,被赵昰拉进了黑名单。 如何保存和获取更多的蛋白质没有着落,还平白地亏了两顿饭,赵昰的心情无比郁闷。这何时特么太可恶了,这所谓的鲍鱼味,根本不是赵昰理解的贝壳生物鲍鱼,而是“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的那个鲍鱼,就是赵高用来遮盖秦始皇尸臭的那个腌臭鱼。 “唉……”赵昰实在是吐不出什么了,只能吩咐人把营帐里收拾一下。自己带着冯松往新城的方向走去。 冯松见赵昰面色不快,便宽慰道;“官家,这何时所献之物和鱼鲊原料并无不同,只是琼崖做法有些奇特,这味道有点大了。” 赵昰摇了摇头,“这琼崖美味我无福消受。你说的鱼鲊倒是一个好办法,你晚些去让马袅盐司多送些盐来。等盐到了,让鹞船船工打上鱼获后,在船上杀好立刻腌制,上岸后制作鱼鲊。” 这鱼鲊和何时献上的鱼饭,其实用料几乎一样,只是这鱼鲊是用的晒过四五日的咸鱼,腌制之后倒掉卤汁,用米酒封存。琼崖这里用的是生鱼自然发酵。所以一个气味浓烈烂污糟糟,一个酒香扑鼻色如玉板。 在宋朝大鱼鲊是非常流行的一种美食。基本上任何肉食包括蔬菜都可以按此法制作,所谓鲊脯既是此物。 赵昰边走边想,既然本时空没有办法获取到红肉蛋白质,那就只能从海洋和豆类想办法了。至于保障碳水的摄入,还需要在新城建成之后,把这些参与建城工作的民众都打发去开垦农田。第一是开垦海南岛中心的肥沃土地,其次是挖沟渠灌溉改良盐碱地,在没有改良之前还可以大量种植南瓜。 想要粮食产量高,还需要一定的肥料,这只能等局势安定下来,派人去南沙和西沙的岛屿挖鸟粪石了。这些后续的工作,都要等到这次去占婆的船队带回胜利的消息。 希望火炮和朱迪生手榴弹相信会让自己手中这支百败之军,在占婆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从而重拾信心。 新城的地基上,几千人正用夯土石块和砖块修建着海口新城的宽阔城墙,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赵昰望着那已经有一米半高的巨大城墙,对冯松说:“你说,这城墙完工之日,林保他们能回来了吗?” 冯松叉手答道:“官家,这已经去了几日,怕是已经到了。顺利的话,半个月后总也要回来了。” 赵昰背手看着远处的海岸线,心中暗自说道:林保啊林保,你可不要掉链子啊…… 而此刻出发多日的林保,正沿着海岸线向因陀罗补罗(现岘港)方向靠近。 第22章 大肥羊 林保指着桌上的海图开口问道:“这因陀罗补罗就在这汗河附近?” 李凯点了点头,:“不错。只不过,那里现在是真蜡的地盘了,邹亚那也可能死了很久了。” “啊?”林保听了大吃一惊,“你是如何得知的?” “就是那个才封的占王说的。”李凯应道。 “去把他带来。” 不一会,这个上个月还是个翻译的占王来到了船舱里。 林保看着这黑皮猴子说不出的厌恶,当日在临川就是因为此人会些汉语,而且特别胆小,在临川那日没有丝毫反抗,所以被小皇帝安排了这么一个角色。 “我且问你,现在的王是谁?王城在哪里?多少军队战船?”林保问道。 “回大人,我就是现在的占王。篡夺王位的是罗跋摩。他现在居住在毗阇耶。手中大约有四千兵马,没有天朝这种战船,大船和真蜡交战中都被毁了。现在只有些二十人单桅船。但是有骑兵四百余人。今日看岸边景色,大约再往南半日便可到达。”所谓的占王答道。 林保点点头:“嗯,你很好,很聪明。耶那巴,你要时刻记得你是耶诃黎跋摩的子孙,是我大宋唯一承认的合法占王。” 李凯一直驻守白沙港,并不清楚所谓的骑兵事宜,听闻有400多骑兵不免吓了一跳。“这占婆也无马,怎么还有骑兵?”小说 “回大人,这也就是近二三十年才有的。” 林保奇怪了,按小皇帝的说法是陈宜中跑去教的,怎么已经有了二十年的建制了?便又问道:“这不是陈宜中教你们的?” 新占王摇摇头,“不是,据说是邹亚那篡位第二年,有个闽人渡海而来,传授了骑射之法。陈宜中在占婆逗留了没多久就走了。” “竟有此事?”林保满脸怒气,啪地一下拍了下桌子。 那新占王吓得立马跪了下来,“大人明鉴,我说的句句事实,并无虚言。” 林保也不想再问什么了,挥了挥手说:“你且看好方位,若是快到了毗阇耶要速来禀报。荣华富贵还是死无葬身之地,都在你一念之间。”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占王低着头撅着屁股退了出去。 李凯见那黑皮猴子走了,便忧心忡忡地问林保:“我等虽有火器,可就一千五百步卒。这四百骑兵,我们如何抵挡?何况占婆还有象兵。” “哈哈哈,骑兵?”林保听了觉得甚是好笑,拍了拍李凯的肩膀说:“过几日,等你看到这骑兵,你就不担忧了。官家在出发前,和我讲了很多火器战法的要领,你且看我如何以少胜多,击溃那四千猴子。” 福船的硬帆吃着侧风,沿着海岸线缓缓前进。整条船队早就暴露在占婆和真蜡的视线之中,特别是主船上挂着“天下兵马总元帅”的王旗是如此显眼,料想那群猴子定是以为这南宋小朝廷的残部是前往占婆避难去的。 此时在毗阇耶的罗跋摩已经得到了宋船前来的消息,正召集手下的贵族和将领们商讨应对之策。 一个身穿一条吉贝短褂,腰插铁刀的将领站了起来:“王,这船队挂的虽是南宋那个小皇帝的旗帜,可只有区区十八艘大船,我等只要固守港口,无需理会。不让他们登岸便可驱赶,让他找那陈宜中去便可。” 罗跋摩望着这身高一米六体重近百斤,号称半象之力的占婆第一猛将,点了点头:“枝阿楠所言极是,断然不能让其靠岸,赶走便是。” “王,我觉得应该让小皇帝登岸。”一个穿着丝绸长褂的贵族猴子站了起来,“宋船只有十八条,全部塞满也不过三四千人。他们被一路追杀至此,早已是强弩之末,何不把他们诱骗上岸,把那小皇帝和陆秀夫等人绑了送往泉州,那岂不是大功一件?除了忽必烈的赏赐,我们还能缴获这十八条战船和其中无数的珍宝。” 罗跋摩一听大喜:“还是你的主意好啊!这小朝廷一路逃亡,这宋朝的珍宝一定都在那船上。陈宜中狡猾奸诈,我们奈何他不得,没有把他截下。这小皇帝不能再放跑了。” “占王,此事恐怕有诈。”一个明显比这土屋里所有人都高大的汉人站了起来,“那日我从临水而来,时间已过多日。为何那小皇帝现在才来?况且那日我见有五条大战船,而今日只有三条,那其余两条会不会埋伏在何处?” 那枝阿楠冷笑了一声,“呵呵,李平三你也未免太过胆小,琼崖要来此地,必定是沿着海岸线而来,绝不可能还有藏匿船只。现在是起的西南风,我们去琼崖只需一日,但是琼崖过来就耗时颇多,此为其一。其二,那小皇帝到了临川肯定需要休养补充,所以来得才晚了。就算还有两条船又如何?他们分兵两路不是更好?” 那日李平三从临川逃出无处可去便投了占婆,罗跋摩因为长期和李平三走私马匹有些交情,加上李平三到底是个都头出身,在这里带带兵也是有利用价值的,便收留了他。 李平三到底是来投靠的,身份比不上枝阿楠被怼了一顿便也不说话了。 那贵族猴子又出来打圆场,“李都头说得也有道理,小行些总无错的。” 罗跋摩听了手下一番建议,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不能放走这送上门的肥羊。 双手一摆,大声说道:“枝阿楠听令,你领四百骑兵埋伏在港口后方支援,李平三你五百勇士驾船从后侧堵住宋军退路。我自领五百勇士去码头迎接,其余人等领兵埋伏在左右侧。等我旗号一起,便动手。” “是,我等听令。”泥巴和竹子搭成王宫里,每一个人都为了即将得手的巨额财富欣喜若狂。 半日之后,林保的十八条船,已经出现在了港口前方的海面上。 那新占王站在船头指着岸边对林保说:“那岸上骑着大象的便是罗跋摩,那大象头涂橙红色,便是王驾了。” 林保吩咐打出旗号,三条大战船一字排开,船舷对着海岸。十五条小转船,把大战船围绕在中间。整个船队全部进入了港口,在离码头不足两百米的地方抛锚停了下来。所有的火炮已经装填瞄准完毕,只等着林保的号令。 罗跋摩派出了一条小船载着几个人向旗舰划了过来。 第23章 罗跋摩的埋伏 小船上站着的正是那日出主意的黑皮猴子贵族,他抬头望着这高大的四桅大战船,眼中满是贪婪。 朝着船上的林保叫道:“我奉占王之命特来迎接天朝皇帝,我王已经备好了美酒美食,还请皇帝登岸。” 林保望着下面的小船,说道:“官家舟船疲惫,现在正在船上休息,你让那占王上来见驾。” “这……”那猴子面露难色,“诸位来此本就是要登岸的,总不能一直在这船上。” 林保脸一黑骂道:“你让那罗跋摩亲自上船前来参拜。这世间哪里有宗主去见藩属之王的道理?你这化外之人,虽着衣冠却不知礼仪,与禽兽何异!速去!” 那黑皮贵族被这样一骂,心中怒火中烧,“duma,你们这群亡国之人,还摆什么臭架子。”但是面上也不好表现什么,只能让小船调头回去找罗跋摩商议了。 “什么,还要我上船去觐见?”听了汇报的罗跋摩一脸阴沉。不上船宋人不登岸,上船自己又害怕,正考虑要不要登船。 旁边的随行官员抬头望着大象背上的罗跋摩说:“王,千万不能上船。一旦上船,他们以你为要挟,这埋伏就全泡汤了。” 罗跋摩眉头紧锁,“可是我不去,他们看样子就不下船了。” 回来禀报的猴子贵族说:“王,他们现在都已经进入了港口,既然他们不愿意先下船,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船队离岸不过咫尺,小艇瞬间便可靠近。这王船体大想要起锚调头怕是不易,不如按计划,封住出口,我们来个瓮中捉鳖。我们有四千勇士,陈宜中那么多船都不敢与我们翻脸,难道还拿不下这区区十几条船的逃亡之徒吗?” 罗跋摩闻言一乐,“我正有此意,我大军所指之处岂有不灭之敌!让李平三动手。” 船上的林保见岸边一点要登船的意思都没,便笑道:“果然不出官家所料,那日出发前,官家便说这占王断然不会上船觐见的。以占婆历来的性格,怕是把我们当成了肥羊,要骗我们上岸。我们若不上岸,他们怕就要在这港口动手了。”便便打旗语吩咐各船准备战斗。 埋伏在河道外的李平三得了罗跋摩的信号,带领着手下五百猴子驾驶着五六十条满载稻草树枝的小船,把港口出口封得严严实实。 林保见状让人大声责问,“尔等封锁港口意欲何为?” 那贵族猴子把话翻译给了罗跋摩听。 “哈哈哈……”岸边的罗跋摩听得此言不禁放声大笑,对着贵族猴子说:“你跟他说,现在若是投降,我还能留他一命。” 那贵族猴子前面被林保骂了,心中有气便走到码头大声叫道:“速速投降,留你全尸!” 林保听了,也不搭理,只是等着占婆军队的下一步动作。那罗跋摩,身后的旗帜挥舞,码头两侧瞬间涌出了无数光溜溜的黑皮猴子,手拿竹弓铁刀乌泱泱地朝码头边的舢板冲来。 “将军,要不要打炮?”一个炮兵组的都头问道。 “不急,等他们上船再靠近些,先给他们吃几发臼炮,再发射神火炮。尔等且等我信号。” 那岸上的罗跋摩坐在大象上放声大笑,“哈哈哈……你们看那宋人被我的无敌勇士吓傻了。” 原本在后面埋伏接应的枝阿楠得了罗跋摩的传讯,说是在港口歼灭宋军,那显然是用不到骑兵了。枝阿楠生怕抢不到宋朝王船上的宝物,领着四百骑兵向码头疾驰而来。 原本埋伏的两千余黑皮猴子,此时正在陆续从岸边把舢板拖下水,划着舢板就往宋船划去,嘴里哇呀呀地乱叫,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鸟语。 枝阿楠因为在后接应,来得晚了,便指挥手下把马栓在一旁的树林中,手持弓箭也往码头寻船。一时间摩肩擦踵,互相争夺船只,海岸便乱成一团,有些猴子还没有出发便被自己人踹到海里去了。 坐在大象上的罗跋摩看着眼前的场景十分欣慰,手下战士当真是勇猛无匹。 占婆这边人人都得知这船上宝物无算,美女入云,若是抓住了小皇帝,那更是发了大财。于是这三千猴子,一个个奋勇争先,不肯落人半步,当真是勇猛异常。 反观宋人这里,十八条船纹丝不动,船上鸦雀无声,显然是被占婆的勇猛给吓傻了。 罗跋摩摇头笑道:“这宋军太过无能,遇上我的勇士,犹如一群见了猛虎的马头羊,丢了江山也是应当的。” 枝阿楠率着自己的四百马弓手,总算是抢到了十几条竹筏,哇呀呀地也跟着划了过来。枝阿楠眼见先头部队已经接近二十丈距离了,大部分还离宋船三四十丈距离,而自己这边才刚下海,不由得急躁起来,让部下没有工具的就拿武器划船,这一时间速到倒也是快了起来。 正当占婆这里百舟竞渡之时,三艘宋朝的大战船的船舷露出了几个窟窿,伸出了几个灰白色的圆筒。随后一阵巨响,犹如万雷齐发,嘭嘭嘭…… 十八条战船之上冒出了一阵阵白烟,几十门五寸小臼炮洒出的无数铁钉、铁弹覆盖了面前的一大片海面。小说 划船最快的猴子勇士们,犹如被无形的力量撕碎,满身飙血地落入了海中。后面跟着的大部队还没反应过来也如同下饺子一般,掉下去了一排。 码头上的大象显然是受惊了,转头就想跑,却被象奴死死地拉住了。像背上的罗跋摩脸色煞白,“这,这,这是什么?” 还没有等到有人回答他,三条大战船上又是传来嘭嘭嘭十来声巨响。六颗黑点由远至近,拉着一条白烟,交叉着向他飞来。只是一瞬间,六颗铁球便飞到了码头。四颗落入了罗跋摩所统领的毗阇耶五百勇士组成的方阵,两颗偏离方向,一颗从罗跋摩的头顶飞过,一颗飞入了一旁的树林里。 罗跋摩的方阵就像被四只巨大的利刃捅出了四条血肉模糊的胡同。连作为王座的大象也不能幸免于难,缺失了一条腿的大象倒在地上苦苦哀鸣。余力未消的24磅铁弹,在码头的石质地面上连续地弹跳,碎肢与血液交相辉映,哀嚎与炮声相应喧喧。 李三平正组织人手用铁索串联船只以作屏障,闻得隆隆炮声并不知道是何物发出。哪怕第二次巨响之后,六个黑乎乎的圆柱体带着白色的尾烟向他扑来,他和手下的五百黑皮依旧傻傻地看着。 飞来的六个圆柱体在李三平不远的空中忽然纷纷解体,变成了十几个小球和各种碎片朝着封锁在港口的船队落下。这时李三平才突然反应过来,转身对着手下的黑皮大喊:“跑啊!”,可是黑皮们还没反应过来,那近百颗铁弹和原本固定葡萄弹的铁架已经如雨点般落下。 整个出海口的海面一阵水花四溅,小小的单桅船被砸得稀烂。 铁弹无情地撕碎了李平三和几十只黑皮猴子的躯干。只有为数不多的幸运船只没有被击中,但因为这些船为了设置屏障而互相锁死,慌乱之下根本无法动弹。 正在还未落水的黑皮猴子,努力地解开铁索时,也不知是谁慌乱中丢下了火把,船上的稻草枯枝被点燃,整个船队在出海口形成了一条火焰长廊。 所剩下的这四百多猴子,除了极个别的摔倒在船上,纷纷弃船跳水逃命去了。往外是大海,断无生路。只能朝着码头方向游去。 第24章 吃我一颗掌心雷 第一轮炮击下来,整个港口犹如开了一场大型演出。几千黑皮猴子被炮声感染,纷纷用鸟语和哀嚎喝彩起来。 罗跋摩被摔倒的大象压住了下半身,拼命地呼救着。可是身旁的五百勇士,早已死伤近百,剩下的也都吓得不知所措。只有那原先进言的贵族倒是机灵,早就撒腿跑了。 真正的勇士在什么族群里都是有的,枝阿楠因为出发得晚,并没有被臼炮攻击到。他大声吆喝着前面混乱的猴子,“不要怕,这无非是大号的突火枪。这武器发一次便没用了。跟我上,那船上有数不尽的财宝在等着我们。” 毕竟是占婆最高大的勇士,号称拥有半象之力的猛将。枝阿楠的话又燃起了那些猴子心中对于财富渴望的火焰。把死伤的战友一脚踢入水中,猴子们纷纷向枝阿楠的竹筏靠拢。两千多人划着各色舢板竹筏向林保的船队冲来。 船上的24磅滑膛炮和五寸臼炮都已经填装完毕,随着一声令下,滑膛炮首先激发,这次的准星就要比原先好一些了,六颗大铁球都冲进了罗跋摩那慌乱成一片的方阵,原本剩下的四百来人,正挤在一起搀扶伤者,搬动大象。听到巨响才一抬头,丢下同伴站起身就要跑。 原本就不宽阔的道路被两头倒地的大象拦住,一群猴子扶着他们瘸腿的王,挤在一起往后撤。六颗铁弹冒着白烟拉着破空声,转眼便冲进了欢呼的人群中。其中三颗笔直扑进了簇拥着罗跋摩那拥挤的队伍,血肉胡同再次展开。 铁球击碎了幸运观众的躯干,又带走了欢呼声不够响亮的观众大腿,落在地上再次弹跳。好巧不巧罗跋摩抽中了二等奖,一颗铁弹从他的背后穿过,等扶着他的两个黑皮惊恐地看见,一颗铁球冒着白烟洒着血花在他们眼前劈开一条红色的捷径,再侧头看看扶着的罗跋摩,自己手中挽着的只有罗跋摩胸腔以上的小半截了。 码头剩下还能奔跑的三百来黑皮,除了傻了疯了的几十人,其他的都开心地唱着歌回家洗裤子去了,只留下一地已经被彻底陶醉的观众,在那里响亮或无声地欢呼着。 占婆第一猛将枝阿楠已经是进退两难了,眼看离宋朝大船只有几个船身了,这时再退就是死路一条。心一横,拔刀前指,“你们看,他们已经没有突火枪了,那大铁球打不到我们。给我射!” 跟随他的南亚第一骑兵营的骑射手们,纷纷摘弓向前抛射。可是毕竟还有几十米,加上船只高大,除了零星几支钉在了船身上,其他的都是徒劳无功。 嘭嘭嘭,黑皮观众们盼望的大号“突火枪”再次发出巨响,冒出白烟。无数铁钉和铁球再次喷射而出,真是“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现场的气氛再次达到高潮。 四十多门臼炮发射出的小礼物落到了这两千多名现场观众的身上,一半以上的黑皮猴子获得了阳光普照奖,从而落入水中或倒在船上高声欢呼。 可勇士依旧是勇士,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哪怕左手和大腿都受了伤,身材魁梧的枝阿楠依旧忍着剧痛,用刀威胁着竹筏上剩下的黑皮继续向大船靠近。他很清楚,只要靠得够近,这突火枪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不要怕!靠过去,他们就打不到我们了!往回退只有死路一条!”枝阿楠那响亮的叫声穿过无数热情观众的哀嚎声,传遍了水面。 剩下的猴子选择再一次相信了他们的第一勇士,除了跳帮战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百舸争流奋力向终点划去。小说 林保站在船楼上,把手一挥。身边的军士立刻一边挥舞旗帜,一边大声叫道:“每人一颗掌心雷,随后自由攻击。尽量抓俘虏!” 一枚枚可以算得上是粗制滥造的木柄手流弹,早就被拔下了软木塞,藏在空心木柄中的纸捻引线纷纷被点燃,为了避免掉落水中引信熄灭,又把软木塞堵了回去。 这些外表粗糙的木柄铁块被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地投掷了出去。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慌乱之中有几枚手流弹甚至还丢在了自己的船上,幸好每条船都有军官在后巡视,及时的捡了起来丢了出去,避免了这种非必要的战损。 双方船队此刻相距最近不过三四丈,加上宋船高大的落差除了六个不幸被箭矢射中,手流弹落入了船边的海水之中。一千多颗手流弹,如雨点般落下,落在了对面占婆的那些舢板竹筏之上。 手流弹不比滑膛炮,到底是人丢的准头毕竟是要高一些,当然也不乏想象和实际操作相距甚远的个案。比如瞄的是十丈之外的敌人,结果力有不逮手流弹在空中飞了五丈就掉落的情况。 黑皮猴子们眼见噼里啪啦的木柄手流弹落了下来,操起藤盾就挡。一时间乱做一团。由于为了保险起见,这些纸捻引线的燃烧时间过长,大多超过了半分钟。那些黑皮猴子挡下了攻击,除了少部分被砸伤了手脚,大部分都安然无恙。 有眼疾手快的黑皮猴子在空中接住了一个,看是铁块上装根木头,旁边也有互相拾起来看也看不明白。这个聪明猴子把手流弹高举起来,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这是宋人吃贝壳用的小锤子,他们已经没有武器了。大伙冲啊!” 众猴子看了看木柄手流弹的样子,觉得的确是个小锤子。对于竹弓木盾的黑皮猴子来说,铁是很值钱不易得的玩意,便纷纷捡起塞在了裤裆里。随后张弓射箭,往船上抛射。船上的宋朝官兵已经都头顶盾牌蹲了下来,正等着手流弹爆炸。 这左右听不见个动静,李凯便急了,“直娘贼,这引信恁地不响?”话音未落,船外的水面上仿佛像过年放起了大号鞭炮,嘭嘭嘭嘭之声此起彼伏。 手流弹里填充的朱迪生可是高级爆破药,威力很大,不是黑火药可以比拟的。 落在海里的手流弹纷纷爆炸,作为气氛渲染虽然伤不到人,可带起的水花四散飞溅,声势也颇为惊人。 那些被揣在裤裆里,别在裤腰上和更多还在船上没被捡起来的手流弹,也接二连三地在十来秒里纷纷起爆。一时间船上的黑皮猴子有的鸡飞蛋打;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被破片划破了肚皮,一兜子肠子洒了一地;有的捡了好几只的装在背后的草包里,这时就成了空中飞人,整个后背都没了。 所有的船几乎都被炸烂了,正在带着各种碎肉和残肢内脏的片段,和激动得又哭又叫的黑皮猴子,缓缓地沉了下去。 等外面没了爆炸声,宋船上的官兵们才举着盾牌从船舷往外看去,整个海面仿佛做了一锅番茄蛋花汤。除了背后还在努力向宋船游来的李平三领的那几百人,正面的敌人已经没有多少有战斗力的了。就算侥幸没有受任何伤的黑皮猴子也已经被吓傻了。 第25章 捕俘 挂着“天下兵马总元帅”的主船上旗语挥舞,十五条小战船四散开来。一部从三艘大船中穿插到后,去对付火船上游来的四百猴子,一部分把正面的猴子围困住,用钩杆开始捕获俘虏。 那四百猴子游了一半,发现宋军开始包围他们了,又看见前方水面和码头的惨状,加上无人指挥,为了活命便纷纷投降了。被一个个钩上来,绑了个结实。 除了受伤太重没有救治价值的黑皮猴子被抛弃之外,这场叩关之战一共捕获了两千余名俘虏,外加三百多匹滇马和果下马。通过新占王的甄别和询问,又在俘虏中找到了几名原本占婆的贵族和官员。 这时空第一场火器对冷兵器不对等战争,在几乎全歼对手的完胜中收场。宋军这方面除了被箭矢射中死了两个,和箭伤摔伤撞上的十几个倒霉蛋外,再无任何战损。十八条大小战船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管指着码头,堵住了港口的出入。 所有的宋军一脸的狂喜,他们从没有打过如此轻松完美的海战。虽然对手只是平均身高不足五尺的黑皮猴子,但并不影响他们对火器的重新认识。 林保和李凯站在船楼上,望着被血水染红的海面,心中感慨万千。李凯指着船上的24磅滑膛炮说:“我等要早有此神火炮,临安就不可能丢了。” “幸好官家天资绝伦,又得了太祖的托梦,造出这国之重器。如今收复河山指日可待!”林保拍了拍李凯的肩膀,“明日你去攻打毗阇耶,可能并不轻松。只能带三门五斤的神火炮去,不过毗阇耶应该也无多少兵力防守了。这炮声一响便也能吓破了他们的胆。” “将军放心,现在手下将士个个信心十足,就算猴子们敢冲锋,一顿掌心雷便送他们去见了阎王。只是这引信还要改良,时间太久了。” 林保点点头,“是啊,原先操练都是里面没有填药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要等那么久。前面我还以为这些都坏了呢,所幸还是响了的。” 正说着,那新占王走了过来,作揖说道:“启禀两位将军,我已询问清楚。伪王罗跋摩留在毗阇耶的军队加上逃走的不会超过五百人,另外罗跋摩最信任的巴吞亚逃走了,应该是逃回毗阇耶了。巴吞亚是占婆最大的农庄主,抓到他粮食就有了。” “噢?”林保听到这个消息,有点可惜便问道:“这巴吞亚,一季能收多少稻米?” 新占王应道:“回将军,听闻一季有几十万石,具体多少不知。” 林保继续追问:“他怎么就成为了最大的农庄主?” “回将军。”新占王说道:“他父亲就是占婆最大的农庄主,原本巴吞亚并不是继承人。有传言说他是杀了自己的父亲,又驱赶了兄弟才继承了田庄。” 林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你可劝募了多少手下?” “原本家乡和认识的人,都愿意跟随我,差不多有三百人。” “很好。”林保微微一笑,心想这猴子倒是有几分本领,“你且去指挥他们把码头上整理干净。” “是。”新占王领命退了下去。 林保朝李凯笑了笑,“你领三都士卒下去监管这些猴子搭建营地,免得有胆大的跑了。” 当日晚间,宋军便在码头整理安营扎寨了,三条大战船上的6磅加农炮和五寸臼炮也被放上炮车,在营门按赵昰的要求,用土堆和石块搭建了临时阵地。 罗跋摩的半截尸体被找到挂在了路边的木架上,两头受了重伤的大象和十几匹被吓死的果下马都成了宋军今晚的犒赏。这年代没有什么好吃不好的,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好的食物就是:肉、油脂和盐,只要有这三种之一就是好东西。 多年漂泊海上的宋军在武器代差下,第一次尝到了胜利果实。坐在船上或营地里吃着放了过量海盐的水煮肉,每一个人口中都对于当今小皇帝发明的火器无比佩服,一个个豪气冲天仿佛都变成了岳武穆,蒙元的铁骑在他们口中也成了土鸡瓦狗之辈。全都已经忘记了被泉州水师打得屁股尿流的经历。 平静而快乐的一晚,除了海风带来的血腥味,并没有其他任何异常,吓破胆的黑皮猴子如料想一样,并没有摸黑来偷营。 太阳已经出来一个时辰了,林保和李凯正在检阅要去往毗阇耶的队伍。前哨突然跑来报告,说道路远处车拉人推地来了很长一个队伍。并没有携带武器,倒是拉来了许多物资。 林保和李凯两个人争纳闷呢,那个驾小舟在水上曾经见过一面的贵族巴吞亚,领着人来到了营门口,对着路边挂着的罗跋摩的半截尸体就啐了一口。 原来昨日逃走的巴吞亚,收拢了残兵回到毗阇耶,把所有的贵族官员全都叫来商讨,讨论了半夜,这宋人的陆地飞雷,就是再召集一万人也是白给,除了主动投降没有其他办法了。便一早拉着各种礼物来请求宽恕。 巴吞亚转头对着宋营这边叫道:“我等占婆百姓,喜闻天朝皇帝携王师亲至,特备薄礼来迎接圣驾。” 李凯觉得这挺有意思,便走了出去,指着巴吞亚问道:“昨日不是你说要我投降以留全尸的吗?” “没有没有,那是逆贼罗跋摩逼迫我等前来与天朝为敌,我等迫于淫威,实属无奈啊!”巴吞亚连忙摆手,望向后方十几个穿着宋朝衣冠的黑皮猴子说:“昨夜我等听闻那逆贼罗跋摩已被天朝神器所击杀,无不欣喜若狂弹冠相庆,今日便自发前来劳军,一睹天朝皇帝威严。” 李凯何曾见过这般货色,便开口骂道:“你这腌臜的撮鸟,好大的口气!官家岂是尔等可见的。” 林保面色一冷,“大胆!”把手一挥,身后的军士抬起车辕把三台6磅炮车推了出来,炮口直指巴吞亚。 巴吞亚虽然不认得炮车,但是昨天见了那夺命的铁球是从一个铁管里飞出来的,心中料想就是此物,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身后那些和他一起来的大小官员贵族虽然知晓昨日的战况,但那都是逃回去的黑皮猴子们以讹传讹的夸大,已经把宋人的火炮说成了一种能够百发百中的平地飞雷,飞雷所到之处百丈之内尽数糜烂,躲无可躲。说是宋人总共就发出三枚飞雷,一颗炸死了罗跋摩,一颗炸烂了海面上的舢板,一颗把后面拦截的船队炸成了火海,除了他们三百来人拼死逃出,其他三千多人全部被飞雷炸死。 原本这些贵族还不太相信,如今来到码头,看见成堆的破碎的尸体,罗跋摩半截的残骸,又见宋人推出三个上千斤的巨大铁柱。也猜到就是此物,全都吓得匍匐在地,屎尿横流。 巴吞那一边磕头一边哭嚎着:“小的胡说八道,将军请勿见怪。我等并无歹意,是真心来降的。”然后又转身对着那些贵族用鸟语说了一遍。 后面跪着的那些黑皮猴子也是哭嚎不断,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把他们全用平地飞雷给炸死,也跟着巴吞那叫道:“我等真心来降,罗跋摩之事与我等无关。” 李凯拔出腰刀对空虚劈一记,喝道:“尔等真与那逆贼罗跋摩没有干系?” 巴吞亚磕头犹如捣蒜,“我真的是被逼无奈,我父亲就是被罗跋摩所杀,我和罗跋摩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会和他有什么瓜葛!” 身后那些贵族里也有能听懂几句汉语的,便也跟着大声叫起来。 “对对对,我和罗跋摩有夺妻之仇。” “那罗跋摩杀了我爷爷。” …… 一时间在场的贵族都和罗跋摩有了血海深仇,就剩半截的罗跋摩莫名其妙地背上了许多恶名。 “好了,够了!”林保上前一步,用手拍了拍灰白色的炮身,“官家说了,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若是你们都是被逼无奈,与罗跋摩并非同谋,那都是可以被宽恕的。” “都来见见耶诃黎跋摩的子孙,你们的占王耶那巴。”林保话一说完。原本准备跟着李凯回去夺王位的耶那巴带着投靠了他的三百余名黑皮从宋军身后走了出来。 第26章 献贡 别人不认得这所谓的耶那巴,可这巴吞亚是认识的,虽然穿了一身华丽的宋服,可怎么看都是像那个去琼崖买马的翻译。巴吞亚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为了保全自己,并且在新王朝里获得地位,他立刻第一个膝行了过去。 对这个他以前看都懒得看一下的猴子翻译,磕头痛哭。用汉语说道:“伟大的耶那巴,伟大的占王,你终于可以恢复自己的身份了。以前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新占王耶那巴一听,心中乐了,你特么比我的演技还好啊!赶忙用手扶起了巴吞亚,抱住他,也用汉语说:“感谢你巴吞亚,多亏你把我隐藏在商队里,让我渡海去寻找天朝的军队。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是,让我遇见了天朝的皇帝,皇帝赐予了我封王的文书,又派了他手下的一小支巡逻船帮我来夺回王位。我们终于大仇得报了,你我的父亲可以死得瞑目了。” 巴吞亚听了大吃一惊,“这不是皇帝所乘坐的船队吗?” 耶那巴笑了笑,指着林保和李凯说:“这两位将军便是这巡逻船队的统帅,宋朝的皇帝拥有比这百倍还多的船只。” 巴吞亚听了心中大骂:放屁!真有几千条这样的战船,还会被忽必烈打得没有落脚之地?嘴上是另一番说辞,朝着林保和李凯说:“感谢两位将军护送占王回归占婆。”。然后回头对着那群发呆的贵族叫道:“这是新占王,你们还发什么愣!” 一众大小贵族官员也搞不清楚状况,跟着一起用鸟语喊道:“恭迎占王回归。” 林保看看差不多了,便说道:“占王耶那巴,是我大宋唯一承认的占婆之王。如有人对其不忠,胆敢作乱,当受炮决。” 林保手一挥,一门6磅炮缓缓转动炮口,在一众黑皮猴子面前左右摇摆了一圈,然后转过炮口,对着几十米外罗跋摩的那头断了腿的大象瞄准。 李凯拿着火绳走上前去,大喝一声:“尔等看好。”,引信被点燃,发出滋滋的声响,一串火苗从引火口冒出,随即一声巨大的闷响,一阵白烟飘过,那铁球径直击碎了大象的腹部,飞入身后的树林中又撞到几棵小树不见了踪影。 李凯冷笑一声,“哼哼,你们这群腌臜的含鸟猢狲,若是好安生,便佛眼相看。如有人要做那谋逆之事,便把那占城杀做肉城,尔等全做了那脚底泥。” 这群黑皮贵族,昨日大多未在场,哪怕在场的也不过远远地听到炮响,如今儿,就在面前嘭地一声惊雷,大象都打个稀巴烂。这岂是人力可以抗衡的?个个都吓得瘫倒在地,又看得李凯一脸的杀意,怎不害怕?连连跪地磕头嘴里说着些胡话。 就连耶那巴也被吓得不轻,双股之间一股暖流顺着大腿根就流了下来。 林保见示威也差不多了,便走上前扶住被吓傻的耶那巴笑道:“占婆乃大宋之藩属,你我具是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正本清源当是可喜可贺啊!”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耶那巴也算是缓了一半神回来。 倒是那巴吞亚毕竟是老演员了,立刻站起身来,学着宋朝礼仪作了个揖,说道:“这大喜之日,我等又薄礼献上请将军笑纳。来人,呈上来……” 一车车,一箱箱的物品被搬到了码头。象牙六千七百十二斤、附子沉香二百四十一斤;沉香八百二十斤、沉香头一百斤八两、笺香头一百五十七斤;加南木笺香两百斤、黄熟香八百八十斤…… 李凯和林保看了看这礼单,手笔不可不谓大方,但是对于现在的朝廷一点卵用都没有。林保按着赵昰的吩咐,开口对耶那巴说道:“我朝水师不远万里来到占婆,这军饷火器之资还望占王补贴一二。” 耶那巴自然是早就得到了吩咐,开口便对依旧两腿发软的大小贵族说道:“天朝发兵平叛,保护了诸位的财产。作为感谢,你们总是要出点血的。” “啊!这还不够吗?”巴吞亚和众多大小贵族吃了一惊,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这库中的沉香都已献出了,我等家中也无多少啊!” 耶那巴摇摇头:“天朝不要你们的沉香金银,你们商量一下,先出十万石稻米出来。” “王,虽然这才收了稻子,可哪里拿得出如此之多啊!” “是啊,就是搜罗全国也凑不出如此之多啊!” 耶那巴冷笑了一声,眼光指向李凯;“你们同那位将军讲去,反正你们的田庄也是又不少人惦记着的。” 众人看向那满脸杀意的李凯,正一手提刀,一手抚摸着那灰白锃亮的炮管,不由得后脖子一冷。商量来商量去,又和林保扯了半天皮,最后以众多大小贵族凑了一万两千石大米缴纳了军饷,巴吞亚又以个人名义向宋军缴纳了五千石大米,为那日助纣为虐请罪,得到了林保的口头不追究承诺。 一应粮食答应十天之内送到码头。 这边才谈妥,又有十几个黑皮猴子小心地走了过来,说是要赎人。就是昨日被抓的那些贵族官员,又把这些俘虏卖了两千石稻谷,总共凑了一万九千石大米稻谷,比赵昰要求的一万石多了差不多一倍。 俘获的接近两千只黑皮猴子并无人来赎回,不过就算有人来赎,也卖不上价钱。只能先全部都关押在了码头的大营中。 耶那巴领着三百跟随他的勇士,又给了巴吞亚等贵族许多承诺,仗着背后有宋军的撑腰大摇大摆地去了毗阇耶做他的占王去了。在火炮的威慑下,没有哪个贵族势力胆敢公开跳出来和他作对。何况他本来就要死在琼崖的,现在平白得了一场富贵,占婆如何他才不管,只要自己过得爽就足够了。 李凯望着远去的黑皮猴子,对身边林保叹道:“这官家说得真对啊,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林保点点头也叹了口气:“以前咱们打仗,打到国库空虚,无以为继。官家让我们出来打这占婆,就用了些火药,几十个铁球,一千多掌心雷。这就捞到了那么多粮食和沉香。以前咱们怎么想不到呢?” 李凯悠悠地回道:“以前咱没有这神火炮啊!” “哈哈哈……这仗打得爽快!” “爽快,大炮轰这帮猢狲!哈哈哈……” “有朝一日,咱们把这炮弹轰到那窝阔台的脑门上去,这口鸟气方才出得松槡!” 第27章 货郎的情报 海口新城的城墙已经修得七七八八了,朝着海滩的一面并没有设置城门。城墙高两丈有余,加上下面的天然岩壁,就有差不多五丈上下。城墙大致宽约一丈五尺,炮位的地方就更宽一些。菱形的城墙还搭了茅草的雨棚,草棚下安放了一溜的12磅滑膛炮和一尺半口径的臼炮,其中还有三门36磅的重炮。 整个海口城就只有西门和南门,东门说有也有,说无也无。海口城的东面就是黎母水,入海口打满了四层木桩子,连个舢板都过不来。城墙角上还设有炮楼,摆了一门36磅和一门24磅的滑膛炮,既可以打向从黎母水进入的船只,又可以旋转方向打那海滩上登陆的敌人。 沿河都是一排的各种工坊,一丈高的矮垛子夹杂其间,矮垛子上零星地放着一些一尺和五寸的臼炮,都盖了遮挡的草棚。说他有城门吧就一个码头,说他没吧,这码头也是能进出的,只是两侧都有一丈多的城墙垛子。 西南两座城门,都设计在菱形的内角处,要想从这里攻进来,那就要承受两个凸出尖角上的火力攻击。 整个城墙上的火炮都配有炮车,必要时可以用人推马拉移动到他处,除了南渡的七八万民众参与了修建,又从琼崖各地征用了十二万劳役。这才勉强修好了海口城。 不过这海口城也就是个空壳子,现在城里还没有盖起一幢房子,满地都是茅草搭建的棚屋。没办法,这城墙预计使用的砖瓦比实际的少了很多,轮窑已经盖了四座了,这城墙上的砖瓦目前还都没有凑齐。 征招来的劳役都已经打发回家去种地了,好在这时候征劳役不花钱,不然光是劳动力成本赵昰就得当裤子了。 赵昰望着这半成品新城,不由得叹了口气,“唉,这真是不容易啊!总算是弄得七七八八了。这新城还要好好规划下,留出道路以便大车通行。”正拿着木棍在地上设计着城市规划图呢,有个货郎挑着担子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被冯松一把拦住。 “我有紧急军情要上报官家,你且让开。”来人努力地推搡着冯松,奈何两人体型差距大,推了几下自己反而跌了一跤。 “官家,官家,小人有紧急军情。”那人爬起来还想冲,却被冯松一把抓住,挣脱不得。 赵昰丢了手中的木棍,招呼着冯松,“你且让他过来。” “诺”冯松手里押着那汉子便走了过来。 赵昰看了看这个黑瘦的二十多岁年轻人,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禀报?” 那年轻人被冯松压着动弹不得,勉强抬起头来说道:“我乃昌化人士冉安国,有军国要事启禀官家,有人要偷袭海口新城。” “什么?”赵昰听了一惊,对着冯松说:“你且放了他,让他说。” 冯松依令撒开了手,那年轻人揉着肩膀,满眼不服狠狠地瞪着冯松。 冯松见状冷冷一笑,“呵呵,怎地还要做过一场?” 冉安国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在皇帝面前也不敢造次,对着赵昰作揖说道:“启禀官家,黎母山匪首胡大眼联络海盗詹麻子,两日后要来偷袭新城的铸炮厂。” 赵昰听了一愣,这山贼海匪竟然如此大胆,便问道:“竟有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冉安国一叉手,“我本是在黎寨贩货为生,前日正好遇见一个同村人。此人是胡大眼的手下,他要拉我入伙说做一笔大买卖。这买卖就是来新城抢新造的神火炮。我便说城墙上昼夜都有官兵,那不是等同送死。那人说胡大眼有内线,那铸炮厂就在黎母水边,并无几个官兵把守。我又问,这抢到了在山上也是个死。那人告知我,既然朝廷来了琼崖,再做山匪只有个死字。胡大眼便找了詹麻子,说是合伙做了这笔买卖,到詹麻子那里做个船首。” “我假言应下了,进了山寨便说我是个货郎,到处行走都方便,由我先来新城,到时候黎母水边接应他们。那胡大眼便派我来了,我一进城就到处寻人,正巧看见官家。” “哦,你还认得我?”赵昰有些奇怪了。 “回官家,那日试炮我也远远地看了看,也是见过官家一眼。” 赵昰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你倒是忠义之士。这样吧,冯松你差人先把他送去江将军处,我晚些过去。”赵昰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货郎,先把这人丢给江钲再说。 眼看那冉安国挑着自己的担子,被三个士兵押走了。赵昰便问冯松,“你觉得这消息可不可靠?” 冯松摇摇头说:“官家这胡大眼詹麻子的,我也未曾听闻,这事是不是还得问问赵与珞和陈惟中?” “哎,你说得有理。走。”赵昰转身向黎母水走去。 赵与珞那里多少有些危险,赵昰之前只去过两次。那个用陶缸塔式冷却法提取流酸的丁拱辰那里,更是一次都没去过。还是去找陈惟中问一问这琼崖的匪患情况吧。 赵昰领着人来到了海口城黎母河边,陈惟中管理的枪坊现在已经搬到了此处,和铸炮坊、炒铁坊比邻而居。 枪坊现在也是用上了水力,枪管不再是人工一点点扭动了。烧红的铁条和铁棍用预制的铁件紧固,放在水车带动的曲轴上,一边扭动一边捶打,不多会一层枪管便就扭好。工人取下扭好的铁管,用水力带动的铁锤再次反复捶打铁管。把第一层铁管进行热焊接后,再反方向扭缠上一根细铁条,重复前面的步骤。随后趁着铁条还未降温,把当中的圆铁棍抽出,这样一根枪管的毛坯便就做好了。 然后淬火,交由下一组用卧式水力镗床,镗光枪膛。再用水利带动的麻石磨床,将枪管外侧抛光。随后安装黄铜制作的照门准星,把成品枪管送到去组装,组装好后送去外面度上白铜。 度白铜的作坊是露天的,赵昰远远地看着工人门再给枪支金属件度铜。古人并没有电,用的是水银度,把含锡量很高的铜合金粉末添加水银制成泥糊状,均匀涂在金属表面,然后加热去除水银,从而完成镀层工艺。这种方法也可以用作金银镀层。是目前唯一能找到的防锈方法。 等镀层完毕按上木托插入通条,钉上铜制配件,加装皮带一把漂亮的维中式燧发枪就制作完成了。 以往我国古代的工匠制造物品,几乎从无到有全程都是自己一个人单干,没有流水线分工的操作方式,其效率可想而知。赵昰作为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断然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工作效率,于是下令把所有工序全部拆分。 整个枪坊现在使用水力传动,流水线操作,一天可以制作七十支维中式燧发枪。等工匠带的徒弟熟练了,整个规模还可以扩大。目前主要是工匠都需要从零培养,自然扩张规模就要慢一些。 第28章 山贼与海盗 陈惟中正在给每一支验收合格的成品燧发枪编号,用的是传统的天干计数法。每编号入册一支,后面就有人取走在枪管上篆刻上序号,再交由库房保存。 看到赵昰来了,便请进来让座。赵昰将前面发生的事情说与陈惟中听,陈惟中听完不禁叹道:“这山贼海匪,祸害我琼崖已久啊。” 赵昰眼有疑惑,“此话怎讲?” 陈惟中说:“官家有所不知,这胡大眼原本是宁远的一个都头叫胡茂,因为欺压百姓偷贩私盐被捉拿下狱。不料被他领着十几个配军囚徒杀了看守跑了。跑到那黎母山里,落草为寇已有十几載。从原先的二十来人,慢慢地收纳了本地的无赖懒汉,作奸犯科之辈,具查已有三百之众。已成为我琼崖第一大祸害。” 赵昰面上又些不悦,责问道:“赵与珞身为地方父母官,那么多年就不发兵围剿吗?” 陈惟中一脸无奈地说:“历任琼管安抚使都曾派兵围剿,可是那黎母山山高路远,地势险峻。官兵去了,他们就化整为零,散落在各处乡镇黎寨,根本无处可寻。虽说有三百之众,可是其中两百余人平时也都打鱼种地,只在掠夺的时候才汇聚到一起。这茫茫大山,又有诸多生黎的寨子,要寻那胡茂是难上加难。官兵去了他们就散了,官兵走了他们又聚在一处。琼崖兵少,加之后来蒙元入侵,便再无余力去清缴了。” 赵昰点点头,心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便又问道:“这詹麻子如何说?” “这詹麻子最为可恶。”陈惟中一脸怒意浮现出来,“这詹麻子原名叫什么并不知道,是泉州一带的海匪。跑到这琼州海峡来作恶,手下集结了占婆琉球汉人还有此地的黎人,这些人都尊詹麻子为首。这伙海贼号称有百舟之数,经常来我琼崖各县镇作乱,马袅就经常被他们劫掠。” 赵昰听了又是一惊,“这詹麻子养得起那么许多船?” 陈惟中摇了摇头,“官家不知,这詹麻子只有两艘十丈长的桨船和十几条小船。其他的船都是各个船首的,这些船平时都是货船商船渔船,只是出来劫掠时听其号令。” “哦。”赵昰这下听明白了,这就是自带生产工具承揽人式的股份制集团咯。 陈惟中接着说:“所以平时并不知道这詹麻子躲在何处,剿匪之事就无从谈起了。詹麻子还从泉广地区私运铜钱去海外番邦,海外番邦视铜钱为至宝,每每获利十几倍。泉州船舶司也有人得了其好处,不然这十丈的桨船从何而来,海盗是万万造不出来的。” “嗯,你说得有理。”赵昰点点头,“按你这样说,詹麻子和泉州船舶司暗通曲款,那么我们现在琼崖之事可能已经被蒲寿庚和阿里海牙知道了。那去占婆船上挂的王旗就白废了。” “官家,现在也不好说,詹麻子毕竟也就是个海盗。他既然想来抢神火炮,那就不会去泉州通报。”,陈惟中分析道。 “这样看来,这詹麻子想仿效水师也在船上按炮,是要做这海上霸主的打算了。”赵昰心中一乐,“呵呵,莫说这琼州海峡,以后这五大洋没有我点头,一片木板都不能在这海上飘着。这七海的霸者之证全都是我的!” 陈惟中也不知道这小皇帝怎么就突然笑起来了,只能在一旁尬坐着。 赵昰在脑中稍稍意淫了一下大航海4,便缓过神来对陈惟中说道:“你且在这里好好督造维中枪,我去大营商量一下对付这群流寇的事情。” “官家慢走。”陈惟中行礼将赵昰送了出来。 江钲那边已经把事情问得差不多了,那冉安国所述的很大可能是真的。江钲便让人把冉安国找了个营帐安顿下来,也算是囚禁了起来。等赵昰找到江钲,他和手下的将官们正在研究如何部署破敌之策。见赵昰来了,便纷纷起身相迎。 “诸位,可有了破贼良策?”赵昰笑着和每个人打了招呼。 江钲笑道:“既然知道了消息,我等提前埋伏断然不会放跑了这群腌臜杀才。” 赵昰点点头,“重点是不能放走那群海盗,那詹麻子据说和泉州船舶司有来往。” 江钲一叉手说:“绞杀这群山贼不难,只是这海盗不知道在何处接应,怕是难找。” “官家,我等人生地不熟的,要寻这厮们怕是并不容易。” “是啊,要想全歼海盗只怕是找不到个去处。” 一时间大营里的一众将官纷纷为难。赵昰心想你们都不是生长在红旗下的孩子,不明白朝阳群众的重要性,便开口问道:“那冉安国现在何处?” 江钲答道:“我把他扣在了大营中,怕走漏了消息。” “嗯,你着人把他领到此处,我有事要吩咐他。”赵昰说道。 “诺” 不多时这冉安国便被带到了营帐门外,朝着赵昰和江钲作揖行礼。赵昰开口问道:“冉安国,你这名字起得不错倒像个有些志向的。我且问你,你来报信可有所求?” 冉安国唱了个喏:“官家圣明,我乃合州通判冉璞后人,避祸流落到此。我无他求,唯报国而已。” 赵昰并不知道这冉璞是谁,便对付着说道:“哦,那说来你也是忠良之后。我且问你,你可知这詹麻子在何处接应?” 冉安国摇摇头:“这个小的并不知晓,不过我又几位意气相投的弟兄,他们常在水路上行走,也许能探得一二。” 赵昰想了想,这找海贼的事情,还是要这些侠儿气的人去打听,便开口说道:“这样吧,你且去寻你弟兄探听消息。就算没有消息,后日天黑之前务必回来。这举火接应胡大眼的事情还是要你来做,免得钩边的鱼儿跑了。你且用心为朝廷办事,事了之后我自会给你一条报国的路走,不至于你现在这样挑担摇鼓辱没了先人。” 冉安国见赵昰提到了先人,顿时双眼一红,应道:“谢官家,我定不会辱没了我叔父二人在钓鱼城的威名。” 赵昰点了点头,一摆手说道:“好,你且去吧。” 等那冉安国走出了营帐,赵昰转头问向营帐内的众人,:“这合州通判冉璞和这钓鱼城有谁知晓?” 江钲也不清楚,便摇了摇头。旁边一个军官叉手称诺:“官家,这钓鱼城便那时任合州知州冉琎通判冉璞两兄弟建造的。蒙哥就是在钓鱼城下中箭,不就金创迸发而亡的。不过后来据说冉家二人受排挤,辞官归隐了,现在如何并不清楚。” 赵昰叹了口气,“原来还有此等故事,这钓鱼城之事今日提到,我倒是想起来一些。” 江钲唱喏到:“官家,我等商议了一下。这城中必定有贼人细作,动用神火炮恐会走漏了风声。不如安排军士持维中火枪携掌心雷埋伏四周,以歼来犯之贼。” 赵昰面色一喜“噢,火枪营操练得如何?”。 江钲嘻嘻一笑:“不如官家与我等同去看看?”。 第29章 丢人的火枪营 赵昰跟着江钲等一众军官来到大营外一处红树林和岬角间的海滩上,四周还有持刀军士来回巡逻,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下了海滩,整整一个超编营六都人马正拿着燧发枪在操练,看起来倒是井井有条。 江钲走上前叫停了他们,大声说道:“你们这群腌臜打脊泼才,都给我听好咯。今个官家前来查看,若有谁丢了这火枪营的威风,我便让这大脖子拳头来给他松快松快。” “刘成勇”江钲大声喝道。 一个三十多岁精壮的军官跑了过来,站到江钲面前行了个礼:“属下在。” 赵昰仔细看了看这个中等身材的军官,左脸上一大块烧伤的疤痕,看起来神色可怖。回头望向身后随行的武官,便有人凑上前小声说道:“禀官家,此乃新立的火枪营指挥使刘成勇,这面上的伤是在海战中被火器灼伤的。我等皆愿统领这火器营,便用着火枪一决高下。这刘成勇拔了头筹,便得了这差遣。” 赵昰心想这燧发枪哪里来的准头,心中奇怪,便问道“噢?这刘成勇枪法很准?”。 “回官家,三十丈十击七中,堪称神射手也。” 赵昰听闻大吃一惊:“我屮艸芔茻,这养由基在世也不过如此啊!”自己特么连十丈外的都上不了靶,一点天选之子派头都没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后方的武将已经习惯了赵昰经常冒出的莫名其妙的词语,也不在意,便退了下去。 海滩上六百火枪手在刘成勇的指挥下,分成了三排队伍,这就是著名的三段击战法。原本赵昰以为三段击对于这时空的宋军是一种新战术,还需要和江钲解释,没想到江钲一听就明白了。 原来宋军少使弓而多用弩,宋军在战争中非常依赖弩的火力覆盖,这种战法的名字叫“叠战之法”。只是稍作改变,便和后世的排队枪毙战术并无二致。所以宋军学起这种三段击的排队枪毙战术没有什么难度,无非是上弩弦改为了装火药铅丸。 离火枪营约三十丈也就是九十多米处,重新摆放了一排树枝和稻草捆扎的靶子。随着刘成勇一声令下,第一排的火枪齐齐发声,一阵白烟冒起,两百颗弹丸从枪膛里射出。 第一排火枪手口中大喊:“百胜!”然后纷纷蹲下开始清理枪膛。 第二排火枪手口中也喊道:“威武!”,然后举起枪对着前方的草垛,口中继续喊道:“一二三,射。”砰砰砰,一阵火药声响伴随着白烟飘起。第二排口中大喊着“百胜”,也蹲了下去。站在第一排的已经清理好了枪膛,正在调换通条。 这时第三排举枪,第一排紧随其后正在填装火药。第三排重复了第二排的口号和动作,一套流程下来,原先的第一排也已经用通条装好了弹药,刚刚能够衔接上。 赵昰看了很满意,这装填速度虽然比不上现代龙虾兵的表演视频,但是训练时间那么短,能有半分钟一击的速度已经是很好了。赵昰向江钲示意不要停止射击,又转头对冯松悄悄地说了几句。 那冯松听完,飞也似地跑上前去,拿出两颗手榴弹就丢了过去。一颗落在第一排的面前,一颗落在了队伍中间。 “掌心雷!”有人看见大叫起来,整个六百人瞬间就乱套了,丢枪的丢枪,跑路的跑路刘成勇拉着江钲就躲到了一块大石后面。整个场地瞬间空出一大片。 赵昰身边所有的军官都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小皇帝要对自己人丢掌心雷。正一脸不知所措之时。 赵昰叹口气:“唉……把我关照的全忘了。” “嘿嘿嘿……”冯松看见下面那六百火枪营都做了鸟兽散,一边怪笑一边跑到海滩上,把那两枚手流弹又捡了回来揣在了身上的袋子里。 赵昰身后的军官和那躲在大石后面的江钲刘成勇脸都黑了,整个宋军的脸面被这内殿直丢出的两个没有点燃的手流弹,撕得粉碎。 “这……”刘成勇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江钲把一肚子气都撒在了刘成勇的头上,一巴掌呼了上去,嘴里骂道:“你这没卵的杀才,爷爷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刘成勇捂着脸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便从石头后转了出来,对着一脸懵逼的这六百军士破口大骂:“你这厮们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一个没点燃的掌心雷,便把厮们挟着屁眼散开了。一群没卵蛋的撮鸟,给我滚回来列队!” 江钲红着脸领着刘成勇,走到了赵昰身前,“官家,是我领兵无方,愿受责罚。” 刘成勇那烧毁的脸上涨得更红,支支吾吾地说:“官家,敌人也没有这掌心雷,若是……”,话未说完,就被江钲一脚踹在了地上。 “唉”赵昰望着地上的刘成勇叹道:“战场上瞬息万变,没有掌心雷也有那投石机,也有箭矢震天雷是否?我当时如何说的,江将军可还记得?” 江钲叉手回道:“官家吩咐过,只要还有一半人站着,就不许退。身边袍泽死了,也不准擅自改变站位。” “是啊,我是千叮咛万嘱咐。你们是不是不理解?来我今日和你们好好说说这个道理,刘成勇你且起来。”赵昰招了招手,示意大家跟着他一起下去海滩。 赵昰找了个大石站了上去,冯松站在他身边护着,其他所有的军官都和那六百火枪手站在赵昰前面。 赵昰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要求的,袍泽不死一半不准擅动的军规不近人情?” “回官家,我等不敢。” 赵昰摆摆手,“不要说不敢,这道理不给你们说清楚。你们就是拿了维中枪,也不是蒙人的对手。呵呵,你们是不是不服?” 刘成勇一脸不忿,“那蒙人也不是铁打的,这一发铅丸打中,不死也是半残。绝没有打不过的道理。” 赵昰微微一笑“刘成勇我听闻你枪法极佳,你半字(一字约五分钟)时间能打出几发?” 刘成勇听赵昰夸他枪法,不由得一脸骄傲:“回官家,我半字内能打七响。” “好,了不起!”赵昰笑着鼓起了掌,突然停手望向刘成勇“若是一对蒙元骑兵向你冲锋,你单人单枪可能抵挡?” 刘成勇摇了摇头,“那是抵挡不住的,装药瞄准也要时间。” “所以我才让你们苦练这三段击,三组人分别射击,清空枪膛,填装药丸。三段不行就四段五段。尽量做到没有空缺时间。这样来犯之敌会大量的死在冲锋的路上,若是有一人没有听从安排,那么整个阵法就被打乱了,如同你们刚才那样,整个队列都散开了,等敌人冲上来了,你们只有死路一条,断无第二种可能!” “我们靠的是什么?不是靠一两个神射手,靠的是大量的火枪在同时间发射,以密集的千万来杀伤敌人,并且对敌手的心态造成严重打击。我们靠的是士气和纪律!哪怕敌人冲到五丈之内也不能退!哪怕身边的袍泽脑浆糊到你脸上也要按操练的步伐进退。当敌手靠近十丈之内,这排枪之术命中率将高于一半。届时敌人伤亡惨重那士气必然崩溃。” “你一人乱,则身后的两人也失去了进退,阵型一乱在战场上就没办法做到密集发射了。敌人冲了过来,到时候害死的是所有人!” “你们要谨记必须服从指挥,不然就是害了自己也害了袍泽。” 赵昰说完从石头上跳了下来,黑着脸走了。江钲只能带着军官跟在后面,来到岬角,赵昰停了下来,转头问道:“这口号是谁设计的?” 江钲应道:“是我,这样有利于他们协调时间。” 赵昰心想我怎么忘记叫他们配备军鼓手了。随即点了点头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真的在战场上,这是肯定要慌乱的。今日你去安排几个人作为军鼓手,以鼓点号角指挥进退,将来要全军大部分都是火枪手,几万人这靠指挥使都头去喊肯定不行。军中原本就有鼓手,把大鼓换成小鼓便于携带。” 转头又对刘成勇说:“你作为指挥使,临阵慌乱当受责罚。罚你领手下六都士卒,携带兵器,所有火枪装入枪袋背着,所有战时装备缺一不可,从这里跑到新城南门五个来回。今日操场上丢枪之人,踢出火枪营,去田独运矿。” 说完这些话,赵昰留下身后脸面无光的一群武将,自个领着人走了。 第30章 镗线与线膛 赵昰一边走一边想,虽然这火枪营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可是这也是必然的,部队总要有个适应过程,罗马也不是一天就造起来的。目前对付得敌人,主要还都是冷兵器,就算有个把火器也都是烟花弹,无伤大雅。今日倒是忘记看一看火枪营的刺刀肉搏练得如何了,算了等灭了山匪海盗再去看吧。想着几日未见陆秀夫了,便走去寻他去了。 陆秀夫也依旧住在帐篷里,也不肯去琼州府衙办事,等赵昰来到之时,他正和赵与珞相谈甚欢,看见赵昰走了进来,两人便站起来行礼,“官家今日怎有空来此?” “我这是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左丞相不如搬去琼州府衙公务,等新城建好了再回来。”赵昰指着赵与珞说道:“这琼管安抚使现在也不做安抚使了,那里空着也是浪费。” 赵与珞也频频点头:“左相不如搬去府衙,发号施令什么的也方便。这来往也就大半日而已。” 陆秀夫摇了摇手:“话虽如此,这官家还住的帐篷我去那琼州府衙作甚?何况你才是安抚使,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妥。” 赵与珞笑了笑说:“我这神火司做得甚是痛快,这安抚使我正要向官家请辞呢。” 赵昰也微微一笑:“那就准了,这琼崖安抚使具体事务由左丞相兼任便是。”小说 陆秀夫哈哈一笑:“官家是不把我累死不罢休啊。” 赵昰正色道:“左相言重了,琼州府衙到底条件好些。不过最好今夜就去,后日有山贼要来偷袭,在这里总不安全。” “嗯,我等已知晓此事,就怕这伙贼子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陆秀夫指了指赵与珞,“他这个火药厂也不是什么安生的好去处。” 赵昰望向赵与珞说道:“你且放心,江将军已经又调了两都弩弓手前往保护,估计现在都到了。” 赵与珞面上一喜,“谢官家,这我就放心了。火药厂现在规模太大,又要做颗粒药又要做掌心雷的药,原本这两都刀枪军士巡视起来已经捉襟见肘。” 赵昰一摆手“嗯,总要都安排妥当的,那丁拱辰近来如何?也不见他来大营汇报。” 赵与珞摇摇头说:“这丁拱辰据说连家都不回了,日日在那炼丹,就来问我要过两次人,寻常我也见不到他。” 赵昰点点头说:“哦,那炼丹折损了多少人?都派的何等人去的?” “回官家,一开始折损的人多,前前后后折了四十余人,最近几日丁拱辰也没来要人。派去的都是些原本的囚徒,许了重诺,服劳役满两月即可无罪释放。只是现在这囚徒府衙里已经快没了。” “唉,这也是合理损耗之内。掌心雷还是要多造,这引信时间太久了,缩短一半为宜。”赵昰叹了口气,这消化鱼肝油用盆冷法制作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希望熟手了之后不要每日死那么多人吧。 赵昰站起身对着陆秀夫说道:“有劳左相每日操持政务,我先去陈惟中处,安排些事情,神火司若是无事也随我同去吧。” 赵与珞唱了个喏,拜别了杂务繁忙的陆秀夫,赵昰出了大营和赵与珞,领着冯松一干护卫又跑去找陈惟中了。 火枪坊中,赵昰指着那木质的镗床问身边的几个木匠:“这个轴杆能不能刻上螺旋等宽的槽?让刀头在枪管里挖出螺旋的凹槽。” 木匠匠头点了点头“回官家这个不难,找张大幅的纸,在纸上画上斜线,把纸紧包在轴杆上,斜线就成了螺旋线,用凿子细细加工就可以做成了。” “好,那你等先去做一个。做成了有赏!”,赵昰一听高兴了,还是劳动人民办法多,这丝杆的问题自己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这一问便就有了办法。 赵昰之所以要制作螺旋丝杆,是想要给枪膛刻上膛线。曾经有部著名的纪录片叫《威廉姆斯堡的枪炮匠》里面就详细讲解了最早的木制镗床爱荷华膛线机的构造和加工原理。其中最难的部分就是这螺旋丝杆的制作。 爱荷华膛线机的主要结构是一根表面加工有螺旋形槽的木制圆柱,丝杆上套一个带圆孔的木档板,圆孔上安装有和丝杆凹槽匹配的木楔子,楔子卡进丝杆的螺旋凹槽里面。把木档板固定以后,拉动木制丝杆,因为木楔的限制,丝杆运动的同时只能同步旋转。在丝杆一端连接刮刀,刮刀被丝杆一起带动的同时就能同步旋转,把直线力(推力)转变为传动力(扭矩),这样就能镗出螺旋形的膛线了。 爱荷华膛线机除了刀头以外全部都是木制结构,和我国古代的卧式镗床除了丝杆和光杆的不同,其他没有任何区别。 很快木匠就拿了一根挖好了槽的圆木棍来,螺旋线非常整齐。赵昰又把木制挡板的样子画了一下,这更简单,木匠一看便会了,不到半个时辰,这时空第一台膛线机便做成了。 把原先镗光的枪管紧固在膛线机上,丝杆在水力曲轴的驱动下,开始缓慢地工作了起来。因为要保持膛线精度,进刀量控制的很小,所以一根0.2-0.5毫米的膛线需要加工大半天才能完成,而一根枪管至少需要四根膛线,那么光是抛光枪膛再加工膛线就需要至少四天时间了。 好在爱荷华镗床的结构简单除了丝杆需要硬木,其他的木材很容易获取。如果需要批量生产膛线枪只需要多制造木制镗床便可以解决。 赵昰对于木匠们的手艺非常满意,赏了匠头让他带人先去加工四百根丝杆。 赵与珞陈惟中在一旁看了半天也不明白,这好好枪管里挖凹槽是做什么用,便开口问道:“官家,这是改良什么?”。 赵昰拿起一支镗光的枪管说道:“你们也都打过维中枪吧?” “回官家,自然是打过的。”赵与珞和陈惟中纷纷点头。 “那我且问你,你们的准头如何?” 赵与珞和陈惟中面上一红,“我等三十丈外,十不中一。” “那比我强,我五丈外都打不中。”赵昰自嘲了一下,“这枪虽然威力大,但是准头实在太差,因为铅丸和枪管之间游隙太大,就算拿油布装填也准头有限,着实不便。有了膛线,就可以使用一种新型弹丸,可以避免以上的缺陷。” “请官家说来听听。” 赵昰点点头,“去房内说话。”。 第31章 米尼和火帽 陈惟中取来纸笔,赵昰便在纸上画了起来,这纸上画的圆锥形带有三个环槽的弹头正是大名鼎鼎的米尼弹。 米尼弹的发明完全改变了前装线膛枪需要营锤子才能装填弹药的历史,一开始的膛线枪,为了弹丸配合枪管膛线,都是需要用通条和锤子把弹丸砸进枪膛,虽然增加了枪膛与子弹间的气密性,射程和精准度大大提高,但是复杂的操作致使线膛枪发射速度奇慢,从而一直未被普及。 米尼的锥形弹头的直径略小于枪膛直径,这样装弹就很方便,只需要和滑膛枪一样,通条顶进去,或和定装火药同时放入即可。小说 米尼弹头的底部有个圆锥形的空洞,洞中放置一块软木塞,发射时火药燃烧膨胀的气体迫使木塞挤入空洞,导致铅制弹底膨胀,从而咬合紧贴膛线,封闭住弹头和枪膛之间的空隙,使燃气无法外泄,大大提高气密性。 铅制弹头在膛线的作用下高速旋转,从而大大增加子弹出镗后的飞行稳定性,增加了精准度和射击距离,使远距离狙击成为可能。米尼弹解决了前装线膛枪装弹困难,滑膛枪射程精度太低的问题,使得步枪成为了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武器。 赵与珞和陈惟中现在已经都算是半个武器专家了,听完了赵昰的讲解顿时两眼放光,赵与珞激动地说:“如此说来,这膛线枪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赵昰微微一笑,“正是如此,训练有素当可有一百丈之遥。不过枪机,火药什么的还需要改造,这个暂时不急。这水银库中还有多少?” “官家稍等,我去查看一下。”赵与珞转身翻起了账本,看了一会回答:“库中已无水银,都被陈惟中领走了。” 赵昰一听,斜眼看向陈惟中:“你要如此多水银作甚?炼丹吗?” “哎哟,官家明察。”陈惟中一脸委屈,“我总共就领了一石多水银,还是官家吩咐的,要把维中枪都镀上白铜,还要把神火炮也镀了防锈。这火炮还没有镀上几门,这水银已经快没了。” 赵昰听完一泄气,这度白铜的事情的确是自己吩咐的,只是没想到这水银只有区区六七十斤的库存,转头又看向赵与珞:“这朱砂水银可着人去采买?” 赵与珞一脸难色,“启禀官家,这朱砂产自川黔如今无法购买。” 赵昰听罢心一凉,完了!这雷工水的火帽暂时是做不了了。 “唉,我太难了……”赵昰叹了口气,“陈惟中啊,你还是要抓紧制造枪管。现在以维中滑膛枪为主。等木匠把镗床都造好了,再慢慢改膛线枪出来,刚才画的那个锥形弹吩咐铁匠做个模具,以后不要再浇铸了,铅很软直接水力冲压就可以,还可以保证弹丸精度。” “还有神火司这边这个火枪药还要改,赵与珞你去想想办法,把发射用的颗粒火药做成统一大小的藕状圆条,用纸包好,在尾部另外包一点颗粒引火药。这样将来可以配合圆锥弹一体定装。” 来的时候志气昂扬的赵昰,兴致阑珊地走出了火枪坊。一边走一边叹气,“这膛线和米尼弹都解决了,这临门一脚了,水银却没有了。” 身后的冯松听得赵昰叹气便来安慰,“官家何必叹气,等着枪炮造好,我们打回临安便是了,那时候什么都有了。” 赵昰点了点头,“嗯,当是如你所说。其实我还有个法子,只是这目前也不急于一时了,先把这来犯的山贼和海匪给收拾了。” 赵昰口中所说的其他的法子,就是向聂老总学习搞纸靁银了。石肖酸和硫酸在炼丹的丁拱辰那里都有,银粉、盐和酒精也是易得之物,只是这技术自己不可能去实际操作,牢房里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囚犯可供实验了,这个事情只能先放一下再说了。也许过等抓到了这群毛贼,这勇于为科学献身的勇士就不会再缺乏了。 第二天下午,有人来报说江钲有请,赵昰便放下了手中正在凭记忆绘制的地图,随着来人来到了军营之中。 赵昰走进大帐当中坐下,便抬头看向江钲。江钲行礼说道:“官家,这冉安国带着消息回来了。” 赵昰面色一喜“噢,可打听到虚实?” 江钲答道:“说是海贼在澄迈海边接应。” 赵昰双眉微皱,“那么远?会不会消息有误?那冉安国现在何处?你唤他来见我。” 不多时,冉安国带着两个大小与他相仿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齐齐作揖见过了赵昰。 赵昰望着这三人说道:“我且问你,这詹麻子在澄迈沿岸接应胡大眼之事可有实据?” “回官家,这是我结交的两位兄弟,换作谢明、谢富,这消息便是他们打听来的。”冉安国指着身后的两人答道。 这谢明谢富其中一人叉手说道:“启禀官家,我兄弟二人在澄迈酿酒为业,前日里有人来买酒,让我二人,明日天黑之后送往海边一河口处,说自会有人来取。那厮便是詹麻子在琼崖的手下,专门帮他采买物资的。冉安国来找我们打听,这日子刚好对上所以我等推定,这詹麻子定然是在那河口处接应。” “嗯,这样说也的确有几分道理。”赵昰微微点头,“不过这新城离澄迈如此之远,未免有些奇怪。” 江钲接过话头答道:“官家有所不知,这黎母水流经澄迈,只要逆流而上,便可从澄迈转水道出海了。这新城的黎母水出海口被封,朝廷的船只大多在白沙临高马袅临川一带,这澄迈沿岸并无戒备,更何况这黎母水中并无战船,这恐怕是最安全的路线了。” 赵昰这下也就明白了,这帮货是要船上来船上走,这特么算什么山贼。便点头说道:“这样就说得通了。不过战船调动恐怕也走漏了风声,要抓詹麻子并非易事。” 冉安国又叉手禀告:“启禀官家,我等三人还有个兄弟,叫黄之杰,使得一手好帆船,人称渡海飞梭。我等来时已驾快艇去澄迈外的小岛沙洲去打探风色了,最晚明早可来大营禀报。” “好!”赵昰激动得站了起来,“有尔等忠义之士相助,这詹麻子怕是插翅难飞。” 第32章 急需转职的胡大眼 胡大眼现在很烦恼,他在琼崖当了十几年的山大王,这好日子马上要过不下去了。这倒霉催的小皇帝放着占婆不去,偏偏跑来了琼崖。这十几万人一登岛,来了那么多战船军士,自己躲在黎母山中根本不敢出去劫掠。 不论是这宋朝的小朝廷在琼崖,还是蒙人寻着味打上琼崖,这两拨人都不会放过自己。自己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好日子,铁定是要完了。 琼崖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去海上做个海贼了,可自己就那么几条小船,走走黎母水什么的还可以,顶多也就是顺着海岸走一走,这大海里遇到了大风浪那就只能下海喂王八了。正发愁时,那手下却说詹麻子派人来有要事相商,原本海盗山贼是没有什么往来的,不过既然都是绿林豪客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便也就传话让把人带进山里。 来人一看就是个在海里讨生活的疍户,双脚有力皮肤黝黑站在这聚义堂中倒也不卑不亢。 胡大眼靠在那不知从哪里抢来的贵妃榻上,眯着眼问道:“你是何人,来寨中寻我何事啊?” 那人唱了个喏,“禀大当家,我乃海主手下船首林阿弟。海主听闻大当家这些日子有些不松快,让我捎点薄礼赠与大当家,” “噢,詹海主有心了。”胡大眼心想,这詹麻子好似个貔貅一般,能送什么礼来,无非是几坛子水酒,三五筐臭鱼。 站在下首的林阿弟看胡大眼也没给自己个好脸色,心中自然明白,便从身后搬出个死沉死沉的小箱子来。对着胡大眼说道:“海主差我给大当家送几贯酒钱,还望笑纳。”说罢打开了箱子,里面全是七百七十个一贯的一文铜钱,并不是那些劣质铁钱。小小一箱子怕有十几贯之多。 胡大眼看得铜钱立刻眼睛发亮,马上翻身坐起,笑着说“詹海主太客气了,林船首请坐。”随即眼睛朝下面的喽啰一瞪,开口骂道:“你这杀才,怎不给林爷倒碗水。这瞎眼的夯货,还不速去,莫非要吃几拳头不可?” 等手下人提了个青白瓷的水注来,又添了两只不同样的青瓷杯子来。这胡大眼才笑嘻嘻地说:“不知这詹海主有何事吩咐啊?” 林阿弟笑道:“哪里有什么吩咐,只是想给大当家谋条出路。” 胡大眼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问:“此话怎讲?” 林阿弟一脸似笑非笑地问道:“这小皇帝带着那么多人来了琼崖,大家当的买卖应该兴隆了吧?” 胡大眼一听提及小皇帝,这就气不打一处来,“好个屁!各县镇都增派了许多士卒,我现在连山都不敢下,哪里来的买卖!” “不知大当家有没有兴趣来海上做个船首?” 胡大眼听了更生气了:“直什么屁!你爷爷我就几条两丈的小船,当个什么船首!”小说 林阿弟见胡大眼发怒,便接话道:“胡爷莫怒,我就是为了此事而来,这琼崖以后怕是没有大当家的立足之地了。大当家若有意,詹海主说了,愿意给两条五丈的三桅船给大当家,大家绿林一脉同在海上岂不逍遥快活,何必窝在黎母山受这鸟气。” 胡大眼一听便道这是正事来了,便搭腔说:“这詹海主有什么事要我办的?” 林阿弟把头凑了过去,轻声说:“海主想要一台神火炮。” 胡大眼一听,啪地一下拍了下桌子,“啊?你莫是在白日做梦!这神火炮在新城大营里,那里至少有上万官兵,你这是要我去送死?” 林阿弟连忙好言相劝:“大当家莫急嘛,我听闻这神火炮有大有小,皆为新城制造。我家海主有意要一架炮学那官军按在船上,大当家是本地手眼通天的人物,这造炮的地方总不能也在大营之中吧?您要找这造炮的地方,不是轻而易举。若是能趁其不备,弄出一架也非难事嘛。” “你家海主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这神火炮才拉出来不久,这火炮上船之事我都未曾听闻,你家海主却是样样知晓了。”胡大眼打了个哈哈,“这买卖詹海主自家做了便可,何必来这黎母山寻我。” “哎,大当家说笑了。不瞒大当家,我等原本躲在占婆,前两日官军去了,只几炮便灭了占婆四千人马战船无数。那罗跋摩也被一炮轰死了,这神火炮上船之事,我们也是在占婆听了人说才知晓的。”林阿弟顿了一顿,瞄了一眼胡大眼,继续说道:“大当家想一想,我们这海上讨饭吃的,见了如此神器怎不心动?去劫掠官家战船那是找死,那只有从这出处想办法了。大当家在琼崖肯定知道这神火炮的消息,所以海主派我前来和大当家商谈这票买卖。” 胡大眼自然是知道那火炮便是新城里铸造的,嘴上却不说“呵呵,这詹海主打得好算盘,两条小船就像让我手下的兄弟去拼命,这未免也太轻看了寨中兄弟。更何况,这黎母水出海口如今钉满了木桩,连个舢板都过不去,这火炮据说重几千斤,这抢到了火炮又如何?难道肩扛背挑,搬到山里来?终归是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 林阿弟从这话里话外也听明白了,无非是两边价钱谈不拢,便又开口说道:“我们海主说了,那两条船上,装着七百斤白乳香,四千三百斤杂色乳香和五千斤沉香。不知道大当家满意否?另外我家海主会来琼崖接应,到时候这海阔天空,哪里不是个好去处?” 胡大眼是心里早想去海上了,奈何就是没船。眼看这价码还不错,也动了心思。传回来的消息说,那铸炮坊就在黎母水边,也无几十个士兵把守。若是夜里去抢上几架,便能逆水逃走,官家的战船都在海边,黎母水中倒是没有。现在他们又把河口封锁了,战船也进不来黎母水,倒是可以一搏。 胡大眼装作左右为难的样子,纠结了半晌才又开口道:“我这寨中如此多兄弟,这两条船不够,得再加一条。” 林阿弟心中骂道,这穷酸饿醋的撮鸟倒是好打的胃口。可海主说了一定要弄回神火炮,便只好点头应到:“这需要禀报海主才能定夺,不过急事从权,我这里先应下了,若有差池我拿一条出来便是了。” “好!”胡大眼心中一乐,这买卖做得划算了,便问道:“这买卖要等多久?” “自然是越快越好。”林阿弟见胡大眼应下了,自然也十分高兴。两人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半天,把接应地点最后定在了澄迈沿岸一个小河的出海口,那里就一个小渔村平时就几条破渔船,也没有官兵驻守是能找到最好的接应点了。天黑动手,顺利的话天刚亮就能沿黎母水转道来到海边。 两人虚情假意地互相吹捧,一副英雄惜英雄的模样,最后约定五日后大潮之日动手。一切商量妥当,那胡大眼对着门外大叫:“来人,摆上宴席,今日我要和林兄弟一醉方休。” 第33章 夜袭 那善操帆的黄之杰天没亮就找到了海口的大营处,军士急忙叫醒了还在睡觉的江钲。 江钲就着火光望着下面站着的年轻人,“下边站的好汉,可是那诨号叫做渡海飞梭的黄之杰?” 那年轻人作了个揖答道:“不敢当好汉二字,小人便是黄之杰,以打渔为业。那诨号是兄弟几个瞎起的。” 江钲面上也无表情,开口问道“嗯,我且问你,你可打探到海贼下落?” “禀大将军,小人在澄迈海外十里处,寻到十几条大小船只躲在一处沙岛后面。其中有一十丈桨船挂的便是詹麻子的旗子,还有几条五丈三桅船,和若干小船。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下,也不敢太过靠近,探得风色,便连夜来此禀告了。” 江钲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闻言说道:“你可愿领官船前去剿匪?” 黄之杰一叉手:“小人虽是疍户,但也有忠君爱国之心,自然是愿意的。” “好,你且退下休息。”江钲挥挥手,又朝旁边的军士说道:“你带他去伙房吃点东西,稍作休息。” 等士卒带着黄之杰走了,江钲又让亲兵前去通知各部曲军官前来开会。 海面上微微升起一缕阳光,大营中的各级军官都已经得到了自己任务。刘成勇领火枪兵在新城驻守,伏击胡大眼。另派一营在上游堵截溃逃的山贼。江钲领安装了24磅短身舰炮的五条大战船,和三十条配备五寸臼炮的小战船前去围剿詹麻子。其他人各自领兵分驻各个要害,以免情报有误,被人声东击西。 水寨中还剩的三条加装了舰炮的大战船由各自都头带领在黎母水入海口附近巡逻,以免敌人破坏木桩前来偷袭。 都安排好了,江钲又让人去请了赵昰,把大致的部署和他说了一下。赵昰听完点了点头,这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干,对于江钲的安排并没有什么意见。 江钲点好兵马,因为赶去澄迈所以中午便出发了。赵昰送走江钲,无奈地看着身后被江钲安排跟随的一都弓弩手,心想这进进出出的也太招摇了。干脆白天也就不去新城了,自己回到大营,拿着让人制作的铁皮桶和长棍子,开始琢磨起了构思中的大号串天猴, 天渐渐暗了,海南的夜色是极美的,现在也不存在什么光污染,放眼望去,海风拨动树叶,漫天碧影,辉映婆娑。 躲在城墙茅棚里的赵昰诗兴大发,可搜肠刮肚能抄袭的句子都被唐宋这两代人给用完了。生不逢时,连穿越者最基本的剽窃诗词都做不到,不免有些泄气。 黎母水岸边的胡大眼并没有什么捞么子的诗兴,他握着朴刀的手中满是汗水。这对岸黑灯灯瞎火的,这派去做内应的冉安国怎么还不点火为号,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这次下山因为要去做船首,除了那些偶尔入伙的农夫猎户,胡大眼带齐了常在一起的所有手下,连走带划船花了两天才来到这新城。看着前面的四条船上那些懒散的夯货,胡大眼心中有些不快,低声骂道:“这厮们都拿出点精神来,等下厮杀莫要坠了名头。记住了,抢了两架炮就走。” 虽然那詹麻子只要一架炮,可胡大眼那是顶聪明的人,这好玩意自己也必须弄一个才是。 前面船上的匪徒朝后看来,嘿嘿一笑:“嘿嘿,这官军是何等货色?都是些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的撮鸟。这打了多少年了,没有胜过一次,怕是见个纸老虎都要摔一跤。待我等杀将过去,这厮们挟着屁眼便撒开了。哪里来的厮杀,大当家放心。” 胡大眼想想这话着实有几分道理,那火炮坊晚上就几十个官兵,自己这一百来人冲过去,怕是吓得屎尿横流做鸟兽散了。顿时心定了许多,这掌中手汗都止住了。这夺神火炮犹如囊中取物一般,若是有那个不开眼的撮鸟胆敢反抗,一刀一个都送去喝那孟婆汤便是了。等这明日做了船首,这大海之上岂不松快,想想那日林阿弟说的什么大食、波斯的美女,这裤裆中难免有些骚动。 胡大眼正想着呢,身边有人推了一把。胡大眼被打断了脑中的春色,心中不快,转头骂道:“你个打脊泼才,找打不成?” 那喽啰指着对岸远处说道:“当家的你看,这是不是信号?” 胡大眼顺着方向看去,这江边正有人一圈圈挥舞着火把,这不就是约定的信号么。胡大眼心中一喜,对着这一干山贼说道:“这货郎倒是有几分本事,兄弟们可看见对岸的火把,划船靠过去。” 五条三丈的小船也没有扯上帆,一众山贼个个操桨朝着那火把挥舞的对岸划去。五条小船打碎了江面上的粼粼月光,像五条黑色的大鱼快速地穿过了江面。 “这,这……”冉安国挥舞着火把,招呼着山贼登岸。 胡大眼提着朴刀跳上岸来,看着冉安国沉声问道:“货在哪?” “就在前面,跟我来。”冉安国回答道,顺手把火把插在了地上。“走”冉安国带着胡大眼等一干山贼,顺着墙垛子边上一个空隙,转进了城里。 冉安国领着胡大眼左转右绕来到了一处矮墙旁,指着对面一处院子说:“这造好的神火炮都放在这里面,我白天来看了,有五尊。”说完,提着杆短枪就要过去。 胡大眼一把拉住冉安国,“不对啊?这等要地怎么门口就四个兵卒,莫不是你搞错了?” 冉安国回头看着胡大眼,把心中早就编好的话说了一遍,“当家的,这一尊最小的炮都有两千斤,大的四五千斤,这运炮必须要有大车,大车要进出城不得过城门,哪里躲得开外面大营那上万官军。这里自然不需要很多人把守,没有车来两个人你也抬不出去啊。” 胡大眼也没有见过这神火炮什么样子的,这一听有几千斤,这东弯西绕的自己如何搬到船上去,便也急眼了,“这玩意几千斤,我们怎么弄上船啊?”。 “哎,大当家莫急。”冉安国指着院子前面一大堆木料说:“我都准备好了,这两日里我陆陆续续在前面木料堆里藏了十几根抬杠,几捆棕绳,我们合力抬走便是。” 胡大眼一听立马高兴得笑了,一巴掌拍在冉安国肩上:“嘿,你这厮倒是有几分脑子,我等杀将过去,你去取抬杠来。”回头又指着两个拿着短刀的喽啰说:“你俩跟着他去。” 胡大眼站起身来,一挥手中朴刀说道:“兄弟们,杀啊!” “杀啊!” …… 矮墙之后冲出一百多人朝着那院子冲去。院门口看守的四个兵卒,见状吓了一跳,把手中的刀枪一扔,撒腿就跑了。 待胡大眼冲到院中,这院墙里搭了个草棚,棚子下面放了三小二大五个头小屁股大的圆铁柱子,铁柱子当中有个黑乎乎的空洞,料想这便是那神火炮了。 身后一个喽啰走了过来笑道:“大当家,我说的吧,这群没鸟的狗,哪里敢和我们交手。哈哈哈……” 胡大眼也是很高兴,这夺炮的买卖也太顺利了。现在为难的就是这五根神火炮,怎么弄到船上去。 第34章 夜袭2 胡大眼望着那神火炮叫道:“快点,把抬杠拿上来。麻利些,抬了就走。” “嘿嘿,这抬杠没有,枷铐倒是有几付。” 胡大眼等山贼一惊,转身望去,只见冉安国提着杆短枪,浑身是血举着个火把站在院门外。 胡大眼心知同去的两个喽啰是凶多吉少了,便破口骂道:“直娘贼,依仗谁的势要,敢来害我,看我手里这朴刀认不认得你。”说罢,便要上前厮杀。哪知这冉安国突然往后一退,院门口火光大亮,四五排个官兵举着根烧火棍子堵住了出口。 一个军官模样的军汉提着把腰刀,穿过士卒从后面走到门前。火光照耀下,那军汉脸上一片蚯蚓滚球般的火燎疤,咧着嘴笑着仿佛那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 “嘿嘿嘿,你便是那胡大眼?还不跪下降了!” 胡大眼何曾吃过这样的亏,那日里在宁远大牢一样被他杀了出来,怎会怕这区区上百个兵丁,看着来人也不怵,挥刀喝到:“我当这冉安国恁的谁的依势,就凭你这撮鸟也敢拦爷爷的去路?让开这鸟门,便佛眼相看;若嘴里放出个屁来,爷爷我放一把鸟火,把这小皇帝的新城烧成一片白地!” 刘成勇听了也不恼,一阵怪笑道:“嘿嘿嘿,放枪。” “呯呯呯……” 一阵密集的枪声过后,宽大的院门上飘起了一层白烟。站在城墙上的赵昰望着枪声传来的地方,对身边的冯松说:“这刘成勇搞个啥,怎么开那么多枪。山贼都要被他打死了,你速速前去叫他停手抓活的。这山贼我还有大用,真是特么的瞎搞!” 这院门的排枪离着胡大眼他们也就三四丈距离,这四排火枪手等于是把枪管怼在敌人脸上一起开火。 刘成勇那些火枪兵是快活了,这院里的山贼们可是倒了血霉了。特别是前排那些个,一个个都快成了冒血的葫芦,运气好的身上两三个窟窿,运气差的身上的血洞都数不过来。这刘成勇也是手黑,这次用的全是铁弹,四排六十发铁弹,那么近的距离,有的脑壳都被打碎了,有的胳膊也废了肚子上往外冒着血。 那胡大眼倒是机灵,听得放枪二字,拉了个人挡在了面前,只是耳朵连根被打掉了一个,身上倒是囫囵个没事。这挡枪的胸膛上多了两个血窟窿显然是活不成了。小说 胡大眼推开身前那个还有个气的倒霉鬼,举起朴刀大声叫道:“兄弟们,这突火枪只能一发,跟我冲出去寻条活路!” 这边脚还没迈出去,门口那四排兵丁齐齐往后一退,又换了四排举着个烧火棍子对着他们。 胡大眼这下傻眼了,这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不知所措之时,那刘成勇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预备,放!” 呯呯呯……又是一阵白烟冒起,城墙上的赵昰听见这密集的枪声,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对着城下就骂:“赛连木!刘成勇内个死扑街!” 城墙上的赵昰火冒三丈,院中的山贼哭爹喊娘。 受伤的没受伤的都丢了武器瘫坐在地上哇哇叫着:“我等愿降。”,只有那已经断了气的山贼情绪稳定地躺在地上,到死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只得做了个糊涂鬼。 胡大眼终究是有些绿林好汉的运气,右手的手臂被弹丸射了个对穿显然是废了,身上倒也没有其他的伤。朴刀是丢在了地上,人却是站得笔直,肾上腺素的分泌使他现在还感觉不到疼痛,看着倒了一地的手下,对着院外喊道:“休要放枪,我等降了。” 这刘成勇可能是有点兴奋了,早把赵昰吩咐的抓俘虏的事情给忘记了。又换上四排火枪手打算再来一轮。 也该这群山贼命不该绝,这冯松飞一般地跑到了近前,大声喊道:“刘指挥使,住手!官家的吩咐你都忘了不成。” 刘成勇见到冯松跑来,一下想起来赵昰的吩咐,脸色刷地就变了,对着手下的火枪兵叫道:“卧槽,快住手,别开枪了,抓活的!” 这句卧槽,现在已经在海口大营流传开来了。大家都知道当今的皇帝,冷不丁地总会说这两个字,于是乎如同90年代的内地一样成为了时尚用语,在军民中很快也流行了起来。 正所谓:开口不先说我茻,便做太尉也枉然。 一群火枪兵在院门口装上了刺刀,提着枪就冲了进去。一旁的冉安国也提着短枪冲了进来,一脚踢翻胡大眼,大声喝到:“直娘贼,看你如今个鸟样。厮们丢了器械都跪好了,若有半点不服,我便乱枪戳死他。” 刘成勇见得冉安国抢在前头说话抢了他的风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一脚踹开冉安国:“官家办事,你这厮滚一边去。” 冉安国被踹了一个踉跄,也不敢言语,提着短枪站到了一边。 二十来个军士压着七八个捆成粽子的山贼从外面走了进来,胡大眼一看这几个便是他留在黎母水边看船的喽啰,这下是一个也没跑了。唉,这买卖是折了。 胡大眼伸出手任由官军把他绑了个结实,手臂这时钻心的疼,愣是咬牙忍住没吭一声。 这黎母山上大碗喝酒、大称分金的绿林好汉们,被绑成一串押走了。地上丢下了五十多具尸体,有些原本伤得太重的,也被刺刀送上了黄泉路。短短一个字(一字约五分钟)的时间,这一百来条好汉就没了一半。 等那些山贼都看押好了,那刘成勇哭丧着脸,点了点人数,就抓到五十八个,被打死捅死的比抓到的还多。这抓到的五十八个山贼,包括匪首胡大眼在内有十九个四肢残疾了,还有三个肚子上中了枪可能也活不过今晚了。轻伤加没受伤的也就三十二个,等他来到赵昰跟前汇报的时候,赵昰的脸都气歪了。 赵昰原本指望着靠这些囚犯去弄雷银,就五分钟被这刘成勇弄死了三分之二,这雷管大计显然是危险了。 赵昰指着刘成勇的鼻子骂道:“我下午是怎么和你说的?我让你尽量抓活的,我有大用处。你倒好,这枪放得快活啊,还换了铁丸!还放两次!要不是我让冯松跑过去,你还打算放第三次是吧?你这坑货,上哪里再去抓这许多囚犯?” “我怕这铅弹打不死这帮撮鸟,所以换了。”刘成勇支支吾吾地说道。 赵昰气得肺都疼了,“好好好,要给你个原子弹,你怕也给丢出去了!” 刘成勇也是个傻楞,抬头应道:“官家放心,我是断然不会把这圆的子弹丢出去的,弹丸得塞枪管里才有用,丢出去砸人都不疼。” 赵昰这听得他胡搅蛮缠的,再也忍不住了,“你这腌臜混沌,给我绕城跑三圈,滚!” 看着刘成勇这坑货退走了,赵昰的身体仿佛被抽了气一般瘫倒在交椅上。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这下只能指望江钲给我多抓点海盗了。” 第35章 夜袭3 江钲的船队,正由黄之杰带着从离岸远处插向澄迈海外。 船队一直行进到酉时才到了海贼原本躲藏的沙岛,不过沙岛附近已经片帆皆无,想来是都去了澄迈海边的接头地点。 江钲叫来黄之杰问道:“此处去那贼人接头的河口需要多久?” 黄之杰一抬手:“回大人,差不多两个时辰。不过詹麻子历来谨慎,这时候未必就靠岸下锚,可能还在海岸附近游弋。” 江钲点了点头,“传令下去,着孙益、钱俊两部船只从东西两侧绕行距河口十里外埋伏,以炮声为令,围堵海盗。其余各船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遵命。” 号令用灯光传了下去,最外侧的两艘大战船各自带着六艘小战船,趁着月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船队,没多久就融入了夜色之中再也看不到一丝影子。 任澄迈巡检的王其昌,带着五百步卒正躲在红树林里献血。 王其昌从腿上拔下一根蚂蟥丢了出去,“没你娘鸟性!这破地方不是人待的。这一晚上被这蚂蟥蚊子喝了两碗血去。” 旁边一个都头见状在黑夜里露出了一口白牙,:“爷,来时让你绑了护腿你嫌热偏不愿意,这下倒是便宜了这些马鳖了。” 王其昌听了更火大了,啐了一口:“呸!现在还说这鸟事有甚用,这海盗什么时候才来,你爷爷都快要憋死了。” “嘿嘿,且再等等。这才子时,按理说要丑时才会靠岸。” “直娘贼,把你那香囊拿来你爷爷用用。”王其昌被蚊子叮得烦躁了,忍不住骂道。 “爷不是说香囊是婆娘才用的玩意,怎地又要用了?这香囊是我婆娘给的,万万想借不得。” “你这泼才,再不拿来,我老大耳刮子打你!”王其昌作势要上去硬抢。 “哎哟,爷爷摸动手,我这有个好东西给你。”那都头从怀里掏出根绳来,递给了王其昌。 “你这撮鸟,给我根绳作甚?这般长短,系个裤头还差一半。”王其昌拿着一截草绳不明所以。 “爷,这叫火绳,点燃便可驱这蚊虫鼠蚁。” “你这含鸟的杀才,早些不拿来。我看你是皮痒,这钵斗大的拳头总要让你这厮尝尝咸淡。” “嘿嘿,我以为爷是好汉,自然不怕这蚊叮虫咬。这就给点上。”那都头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吹了吹,把那草绳点着了。这草绳是艾草蒿草编制的里面还掺杂了些雄黄,点起来味道有些上头,但是驱蚊效果还是不错的,在二十世纪下半叶,我国很多地方的农村还在使用驱蚊火绳。这红树林里密不透风,也不怕味道散了出去。 谢明谢富两兄弟坐在海滩上,身边放着几个陶制坛子,正等着人来取酒。月光皎洁,看看月亮已经偏西,可这海面上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没一会。一条小船从河道里划了出来,船上那人点了个灯笼,朝着海滩上喊:“那边可是酿酒的店家。” 谢家兄弟闻得后面有人呼喊,便回头应道“正是送酒来的。” “来来来,都搬上船来。”来人在船上喊着。 谢家兄弟把坛子上的草绳挂在扁担上,晃晃悠悠地抬到了河边。这河边也不知谁用树干搭建了个小码头,小船便停在了此处。 两人把酒坛搬上了小船,只见那船上满满当当的都是各色物品,吃的用的不一而足。那人点了点数,从怀中摸出几小吊钱递给了兄弟二人,“这钱货两讫,去吧。” 谢明拿起钱一数不由骂道:“那贼驴,谈好的是一陌两坛。我这八坛就当给四陌铜钱,此间四陌还少十个子,这一陌也就七五之数。我这酿酒非是卖米卖鱼,这一陌当有七七之数,你还短我十六个铜子。” (注:宋代律法是一千文一贯,但是实际上官方民间都短斤缺两。最后约定俗成心照不宣地通用了短贯,一贯官家是七百七十,民间七百五,一贯等于十陌。这一陌便是七十五到七十七个铜钱。) “哎,你这店家好端端地怎得骂人!我向来给的都是七五。”船上的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叫你们两个三家村的撮鸟知道,你爷爷我是詹海主的采买,若再聒噪,等海主来了怕是要丢了性命,夹了皮燕子快滚!” 谢家兄弟倒是演戏演十成。 谢明举起扁担骂到:“你这厮敢来我这讨野火!是会的将钱来还我,佛眼相看。你若不还,我叫你目前流血。” 谢富赶忙一把手拉住谢明就往后拽,嘴里陪着不是:“爷爷,莫要和着混沌一般见识。我们这就走。” “走甚走,这还短了十六个铜钱!”谢明被谢富拽着就往回走,嘴里却还不依不饶。 谢富使劲拉着自家兄弟,嘴里骂道:“你这糊突桶,再多嘴便要这棒子打你。” “哼哼,两个没鸟的乞丐。晚走半步,便叫你知道爷爷的刀快不快。”船上那采买的海贼放了句狠话,把船系好。来到海滩上捡了些枯枝干海草什么的,又拉来一根浮海木,在河口处点了个火堆。小说 谢家兄弟绕了一圈也来到了红树林,找到王其昌说:“官爷,这消息没错,那贼人拉了满满一船吃喝用度。又在滩涂上点了火堆,应当是在此等船队。” 王其昌嗯了一声:“嗯,你俩兄弟干得不错。可带有兵器?” “回官爷,我俩各有一柄两股叉。” “行,就在此处候着。到时候随我奋勇杀贼,总少不了你们好处。” “遵命。” 那海摊上的火堆,在夜里犹如一座灯塔,为海面上的詹麻子船队指引了方向。也就过了半个时辰,海面上突兀地出现了四个光点。不多时四条小船点着火把便进了河口。船上下来几十个海盗,领头正是林阿弟。 林阿弟上了那小码头,对那采买物资的海盗说:“酒可买到?” “买到了。这琼崖现在粮食不够吃,酒就不好买了。” “周围可有异样?” “回船首,我一路沿河下来,并无异常。” “好,你且把东西运上大船。”林阿弟朝身后做了个手势,身后的海贼举着火把在空中挥舞。不一会海面上便出现了一排星星点点的火光。 在灯笼和火把的照射下,一条十丈桨船挂着帆停在远处的海面上,四周还分散着四条五丈的三桅船和十来条条各色小船。船头都插了几只火把,帆下还点了几个灯笼。 那采买的海盗带着两个海盗,解开船绳朝着海面划去。 王其昌也是第一次剿匪,透过树林的缝隙望着海面的海盗船,“嘿,这帮海盗心眼子真多那,大船停在海里,这是随时要扯呼啊。” 谢明望着那远处的海盗船说:“官爷,你有所不知。这詹麻子为祸琼崖已久,官府几次也抓他不到,奈何他不得。” 王其昌恶狠狠地说道:“直娘贼,等江将军大船一到,便要了这帮鸟贼的性命。” 第36章 夜袭4 三条四桅大战船和十八条小战船,没有举任何灯火,只凭着月光和星空在海面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着澄迈海岸前进。 江钲正靠在船楼中的椅子上假寐,一个军汉推门进来,“启禀将军,战船前方三里外见船火八九点。”。 江钲闻言,立刻惊醒,“可是澄迈海岸方向?”。 “正是。” 江钲走出船舱,望着远处海面依稀可见的几点灯火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填装火炮,各船噤声,停了轮桨。一切以我坐船举火为号。” 海上的风浪很小,虽然停止了踩动轮桨,但是对于宋朝船队来说不算问题。芦苇竹叶编制的硬帆可以吃八面来风,无非是速度慢了一些。 江钲转头问向在船头站了一夜的黄之杰,“此处离岸还有多远?” 黄之杰叉手应道:“回将军,大约五六里吧。” 江钲呵呵一笑:“这詹麻子倒也是小心,这船都停在海里。这也好,免得上了岸还被他们逃走了些。” 钱俊和孙益的战船编队,也已经到位,正望着漆黑的海面上那几点依稀可见的火光。所有的埋伏都在等待,等待江钲打出的第一发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海盗们正忙着把小船上满载的吃喝用度搬运到大桨船上。火把的照耀下,桨船一侧的放下了一面大网,十来个不同人种的海盗正爬在网上,往上传递着货物。 “这撮鸟小心些,这东西要是掉海里了,明早便割了你的舌头来下酒。” “du 哭喊声才起,又是一颗铁弹打碎船尾的桅杆,余势不减继续在甲板上飞行,带走了三个正在操帆的海盗的一部分身体,最后直直撞上了主桅杆。 “咔嚓,嗙……”桨船的尾部桅杆笔直地砸在了主桅杆上。主桅杆的帆已经升了一半,原本就被24磅铁球砸伤的粗壮圆木,再被尾部桅杆砸了个准,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轰地一下倒在了甲板上,甲板上的两个火盆被砸个稀碎,点燃了芦苇竹叶编织的船帆和刚刚搬上船的各色吃用杂物,一瞬间桨船甲板上变做了一片火海。 还有一枚炮弹,消失在黑夜之中,并不知道落去了哪里。 站在火炮旁的水师军官,眼见炮弹飞入了漆黑的海面不知去向。气的双脚直跳。对着负责瞄准的军士破口大骂:“你个瞎眼的杀才,这一炮打去了哪里?给我夹着皮燕子滚!” 一众水手拿着灭火杆,炮刷清理完炮膛,装填好弹药。那军官举起右手大拇指,测量了一下,指挥军士调整角度瞄准了正在燃烧的大桨船,想要一炮打中那尾部的船身,让桨船失去船舵。 “看好了,你们这群瞎眼的撮鸟。”军官点燃引火绳,短暂的斯斯声后,引火门冒出一尺多高的火焰,嘭地一声,一阵白烟飘起,大铁弹带着附着在上的火药,拉着一条白烟,朝着200来米外的海盗船队飞去。 理想和现实总是会有一些差距的,那射出的铁球并没有按着军官预想的那样直扑大桨船船尾,看这轨迹似乎是要擦着桨船边而去,终究还是差了几尺。点炮的军官脸色越发难看了,自己这船首轮两炮都是落空,这接下来再落空怕是要成为他人的笑料了。 这时一艘反应迅速的五丈三桅船,已经拉帆摇橹,脱离船队向外逃去。三桅船上的海盗们在占婆已经听闻了官军海师的神炮威力,一个个拼了命奋力地摇动着大船橹,想要夺路而去。 好巧不巧,这原本就要落空的24磅炮弹,遇上了从大桨船前面急速绕过的三桅船,在船身吃水线上凿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黑漆漆的海水瞬间涌进了船舱。 “哈哈哈……”军官指着那被击中的三桅船笑道:“这厮们都看好了,本将军那是料敌先机,弹无虚发,都给我好好学学!”说完把点火棍递给一旁的军士,又去另外一门火炮边督战了。 海盗们现在都已经反应过来了,大桨船上正灭着火,二层甲板已经人员到位,正用脚踩着还能运作的船桨。一众能动的大小船只,纷纷杨帆操桨沿着海岸线分头逃窜。 可前后近海,等待他们的是一排六艘战船,用黑洞洞的炮口指着他们。一众海贼在又被轰沉了几条船后,除了几条靠岸登陆的小船,其他的船只在只能被动挨打的前提下,纷纷落帆投降。 第37章 夜袭5 河口处的林阿弟,在第一轮炮响之后,就已经放弃了回船逃命的念头。对着手下几十个海贼叫道:“孩儿们,这胡大眼把我们卖了。如今中了官军的圈套,这海上是回不去了,跟着我往岛上跑!” 几十个海贼举着火把,跟着林阿弟就往岸边的红树林跑。这就快到树林子了,嗖嗖嗖一阵声响,跑在最前头的林阿弟连同七八个海贼,倒在了地上,身上插着好几支箭矢,眼见是已经死透了。 “嘿嘿……让你爷爷一阵好等。”王其昌提着一柄几十斤的劈阵斧,领着谢家兄弟和五百军士从红树林中走了出来。手里举着那蒲扇大的斧子往前一指:“厮们见了爷爷还不跪地投降!,哪个敢动一下,我叫他今日里一个添做俩。” 剩下的二十来个海贼,看着树林里转出乌压压几百上千个官军,地上躺着的船首身上插满了箭矢,心都凉了。对面那个身高六尺半、面如黑炭、头大如斗、一脸大胡子犹如那阎王殿里钟馗般的军官,这手中的大斧看看就不是对手,纷纷丢了兵器跪地求饶。 “官爷明鉴,我等只是来这打鱼的。” “官爷,小的来此就是抓几只螃蟹。” …… 王其昌眼睛一瞪,手中劈阵斧往前一挥,骂道:“闭了鸟嘴!再胡鸟罗唣,全都砍了,绑起来。” 海面上炮声隆隆,王其昌望着海面上燃烧着的桨船羡慕到:“甚时候也给俺发两门神火炮打打,到如今这火枪也没有给一条,就一人给了两掌心雷。这金砖儿何厚,泥瓦儿何薄。” 前面那个给他火绳的都头笑道:“爷爷莫急,官家说了要多抓活的,这抓着了去领赏时再向官家开口,立了功总不能不给咱们步卒配上几门,听说那大营里有马拉的神火炮。” 王其昌点了点头:“嗯,这回不能都让水师吃了好处,不然这一夜的蚊子白喂了。” 那都头一指海面:“爷瞧,这送上门的神火炮它不是来了嘛。” 王其昌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几条小船正扯着翻划着桨朝岸边冲来,显然是想登陆逃命。王其昌手中斧子一挥:“小的们,留一都人马看守警戒,其余的跟我去抢神火炮啊!” 王其昌扛着斧子就往前跑,谢家兄弟也随着王其昌朝海边冲了过去,身后乌压压四百来个军士各持刀枪劲弩,口中哇呀呀地呼乱喊着跟着跑了起来。 四条单桅三丈小船,在滩涂上搁浅了,五六十个海盗纷纷跳下船来,趟着齐腰深的海水,正朝着海滩艰难地走来。这眼看离岸还有几丈远了,这海岸上的树林边乌压压地冲出来一大群官兵,举着火把持着弩箭,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 “这胡大眼把我们卖了啊!” “快退,回船上。”有人转身就要往回走。 “退个屁,回船上你能顶得住这神火炮?岸上这些没鸟的杀才,拦不住我们这许多人。大家不要怕跟我冲,只要逃进树林,就能活命!”一个小头目大声喝止了向往回跑的众贼。 那坐滩的四艘小船里就有那采买的船只,那负责采买的海贼说道:“我们上船往河道里跑!” “跑你个鸟,这帮撮鸟既然设了埋伏,河道肯定被封了,去了就是死。只有冲进山林,才有活路。想活命的跟我冲!”小头目一招手,这跟着的海贼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哇呀呀地跟着跑了起来。 虽然是有人鼓气壮了胆色,这毕竟是在海水里,水凉沙软的跑了一半路就跑不快了。等来到海滩上整个队伍已经七零八落,面前还有几百个军士持着火把望着他们,那股子血勇之气,一下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先上岸的几个海贼心里暗骂自己跑得太快,现在几个人对几百人肯定是送死,退也没有退路了,只能持械在那里虚张声势地和官军对峙。 王其昌哈哈一乐,把劈阵斧往沙子里一插,“怎地还想与爷爷过过手?” 那几个先上岸的海贼也不吱声,就站那不时回头看着身后的同伴怎么还不过来。 王其昌自然也不着急,不想把没上岸的海贼又吓跑了,平白少了几分功劳,也就站在那里等着。 等这一干海贼都上了岸,摆好了阵势。那海贼小头目,提着一把短刀嘴里哇呀呀地就领着人冲了上来。没跑几步,就看见对面那个丑陋的炭头军官开口说道:“再不跪下投降,那就是死。”。手一抬,上百把强弩齐刷刷地对准了自己。 这小头目原本就是犯了死罪的,心知被抓断无活理,一边低头向前冲,一边口中高喊道:“横竖是个死,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 话还没说完,这位冲锋的好汉就被弩箭扎成了个刺猬球,倒在了海滩上。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同伴,身边却没有一个身影。他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扭头看去,那些原本要跟着他一起冲的海盗们,全都丢了器械跪在离他两丈远的海滩上。 “没鸟的畜生。”小头目怀着满腔的恨意投胎去了。 谢明谢富拿着两股叉跟着官军一起上来绑人,一眼便看见了那个采买的海贼,冲上前一脚把他踹翻。 谢明抡起鱼叉,一杆子拍在了那采买的背上,“直娘贼,你的刀呢?拿起来让爷爷尝尝咸淡!”。又丢了鱼叉,骑在那海贼身上一顿胖揍,嘴里骂道:“让你使短陌,让你短我十六个铜子。” 那海贼吃痛,抱着头大喊道:“爷爷饶命,不敢了。我这再给你一陌便是,莫打了。” “直娘贼,爷爷我是乞丐不成。” 这五百官兵在红树林里给蚊子蚂蟥献了大半夜的血,看见谢家兄弟在殴打海贼,也气不打一处来,踢翻捉到的海贼就是一顿胖揍,一时间海滩上一片鬼哭狼嚎。 天色微微有些发亮,宋军的战船已经将海盗船团团围住,江钲指挥着坐船缓缓地向那艘大桨船靠近。甲板上着火的主帆已经被丢到了海里,甲板上的火已经基本被扑灭。几十个海盗整整齐齐地跪在甲板上,原本拿在手中的各种武器被放在了膝盖前的甲板上。 江钲站在船楼上看着左侧的桨船,这是标准的泉州船舶司造的战船,二层甲板配有十八只脚踩大桨,四桅大帆,在海面上不比他坐下的轮桨大战船慢。一个校尉站在船边大声喊道:“这厮们还不自绑,莫不是还要吃一发炮子!” 桨船上一干海贼只是跪着并不言语,只一个带着独眼罩的秃子应道:“回官爷,我等双脚发软,两手无力,已经是动不了了。” 第38章 夜袭6 江钲闻言冷冷一笑,低声吩咐了几句。身边的将官立刻下了船楼,来到船舷边上,指挥士兵把一门五寸臼炮推出炮口对着前面的海面,大声喊道:“你们这群杀不死的囚徒,还想要跳帮不成?厮们且看好了!” 那将官拿起点火绳,引燃了臼炮。嘭地一声巨响,无数的铁钉铁片从炮口喷出,把海面打出无数的小水柱。 那将官冷冷一笑:“嘿嘿,一字之内若不自綁双臂,便要厮们尝尝这一窝蜂的滋味。到时候怕是要肉片片儿飞。” 海贼原本是想等官船来了跳帮抢船,可如今被识破了计划,又见识了臼炮的威力,个个脸色惨白,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站起身来,口中大喊:“我等真心归降。” 一个个跑去扯那船帆的缆绳,你捆我绑的不一时便成了一串。 待官兵把这一个个都被自己人捆结实的海贼钩上战船,重新又绑了一回。上船搜查的兵卒没有再发现任何藏匿的海盗,才把这桨船用缆绳绑了,栓在了战船的尾部。 除了这桨船是詹麻子的嫡系,其他几艘小船都是各个船首的,原本人就不多,也没有遭遇什么反抗,倒是非常顺利。 等到天已大亮,才把海面上的残局收拾好了。一共击沉三桅船两艘,杂色小船四条。捕获海盗船只七条,其中十丈桨船一条,三桅五丈船三条,各色小船三条。俘虏海盗两百余人,其中除了汉人另有占婆、真蜡、寮国各色杂蛮和一批杂乱武器。 等江钲再派小船上岸联系,那王其昌早就带着缴获的七八条小船和俘虏沿着河道跑了,显然是怕水师独吞了功劳。 江钲也是了解这王其昌,听闻了也只是笑笑不语。不一会,负责审问的军士回来禀告,这詹麻子并未随船而来,只不过是派了一条桨船来运物资,其他的都是临时让各个船首前来运人的。据负责掌管桨船的小头目说,他也是被临时任命的,原本的船长和几个首领都在占婆海外的小岛处,并未一同前来。 江钲扼腕叹息:“唉,这詹麻子看来不是泛泛之辈,这次倒是被他逃过一劫。”转头对着属下说道:“也罢,既然此件事了。传我号令,调转航向回白沙寨。” 三十五条战船毫发无损,拖着七条战利品乘着西南风往海口新城而去。 海口大营中的赵昰正在琢磨面前的大号串天猴,他很后悔当初没有仔细看看这串天猴的具体数据,现在完全只能一点点实验了。 冯松依旧站在一边护卫着赵昰,只不过换了新的行头。原先那虽然破旧但还算威武的内殿直服饰,被赵昰给换成了一身渔民般的短打,除了他自己十几个内殿直现在都是这般寒酸打扮。 这身衣服也没有个袍子,就一条裤子和一件上衣,还用颜料染了黄一块绿一块的斑点,虽然凉快是凉快了,但穿在身上都走不出去见人。可赵昰坚持说不穿这衣服就不配发新造的维中二式膛线火枪,几个人最后忍不住诱惑,慑于赵昰的淫威纷纷也就从了。 冯松虽然对于这乞丐般的衣服百般嫌弃,但是背后的火枪那是真的喜欢。装弹迅速,火药和圆锥形的弹头用纸包在了一起,只要整个放入枪管用通条轻轻一推便可发射,射程和准头比原先的维中一式强了何止一倍,一百丈都能指哪打哪,堪称神兵。 冯松看着赵昰在那发愁,便开口说道:“官家,这火箭做那么大个搬运也不方便啊,而且原先在船上少用火箭是因为根本打不中对方,这东西没有准头。” “这火箭的确没什么准头,可我要做的是让它飞得更远,一次几百几千的射出去,就算没有准头也能让对手抗不过一轮齐射。这叫地毯式轰炸,你不懂。” 冯松听了笑了笑,“俺是个粗人,斗大的字不认得一箩筐,自然不明白官家说的什么地毯什么的。” 赵昰也不摆弄了,这闭门造车不是办法,还得去外面实验才行。便放下东西,站了起来看着冯松问道:“你们内殿直这个枪法练得如何了?” 一谈起这个火枪,冯松就高兴了,“回禀官家,百丈之外可中七八之数。” 赵昰听了也是高兴得很,“我屮艸芔茻,那你相当可以啊!以后可以当个狙击手。” 冯松对这个新的名词完全不理解,便问道:“狙击手?” 赵昰应道:“嗯,狙击就是远远地躲着,呯地一枪,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来日那叛贼蒲寿庚的性命你要帮我取来。” 冯松一听立马来劲了,叉手唱喏道:“官家,不但这逆贼蒲寿庚的性命,就是那阿里海牙若是见着了,也定打碎了这鸟人的脑袋!” “好!”赵昰笑了笑,手指着门口站岗的几个内殿直说:“你们十几个人,是我最可靠放心的自己人。你和伴当们轮流执勤,休息的时候多练练枪法。以后我是打算建立一支真正的无敌小队,枪口所指弹无虚发。” “愿为官家效死!” “呸,我要你们好好活着。到时候不止收复山河,我还要带着你们把这世界来走一遭。现在先吧这火箭和这木架子给我扛上,我们去海边试试。” 几个内殿直刚走进准备搬运,门外一个不当班的内殿直,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大捷,大捷,官家,大捷!” 冯松上前一脚踹到了他,开口骂道:“姜达,你这厮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姜达在地上一滚也不介意,朝着赵昰叉手唱喏:“官家,大捷!出征占婆和围剿海盗的战船都回来了,一条都没少。” 赵昰闻言大喜,喜的不是得胜归来,这武器代差放在那里,这还吃败仗,那是只能收集船只,大家一起去找莫图鲁尼岛的莫阿娜算了。他心喜的是这一回来,总该有不少俘虏了,这火帽大计就有希望了。 赵昰连忙开口问道:“抓了多少俘虏?” “回官家,只看到后面拖着十几条大大小小的船,其他还没看到。这船队都往白沙水寨去了。” 赵昰手一挥,“这火箭不弄了,准备小船我们去白沙水寨迎接凯旋之师。” 第39章 俘虏的价值 白沙水寨的码头上一片忙乱,水寨码头原本就不大,这一下来了许多船,显然有些拥挤。待得赵昰的黄鹞船到了,这俘虏已经都被集中在了海滩上,除了官兵看守,不知道谁又推了两门臼炮过来,架在一旁的山崖上对着下面的这帮俘虏。 这些俘虏看这那黑黝黝的粗短炮身瑟瑟发抖,特别是那些占婆运来的黑皮猴子,几乎都亲眼看见过臼炮的威力,更是一个个跪在沙滩上如同木雕一般,丝毫不敢动弹。 赵昰刚一上码头,林保便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对着赵昰一揖到底:“官家在上,林保不负所托,把粮食带回来了。” 赵昰双眼一阵喜色,“运回多少粮食?” 林保喜笑颜开地回到,“启禀官家,一万九千石,其中大米一万七千石,稻谷两千石。” “卧槽!”赵昰听了一惊,:“有那么多吗?一千一百多吨啊!” 林保听得赵昰说什么一千一百多吨,自然是不懂的,以为赵昰说的是一千一百石。便急着说:“启禀官家,是一万五千石,不是一千一。” “对对对,我刚才一急说错了。”赵昰心中暗恨自己又胡说,连忙扯开话题:“那么多怎么运回来的?” 林保笑道:“回官家的话,我们把压仓的东西全丢了,还差一点。后来又在占婆找了两条五百料的小船,勉勉强强装下了粮食和俘虏。后来在澄迈遇见了江将军,这便一起回来了。” 林保去的时候赵昰要他带一万石大米回来。三条大船都是两千料的,总共就是六千石,原本是打算三条大船各装一千五百石,还有五千五百石分装在十五条一千料的小船上。留点余量以抗风浪,没想到这林保给全装满了。 赵昰心中大快,这一千一百多吨的粮食,足够支持这琼崖小朝廷一段时间了。抬手拍了拍林保的肩膀,“武经郎真是立了大功一件,擢升你为武功郎吧。”(注:虽然还是从七品,但是阶官上是连升五阶,已经属于中级军官了相当于现在的校尉军衔。而且还领了临川巡检) “谢官家恩典。”林保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指着沙滩那里的俘虏说道:“此战歼灭占婆叛军两千,捕获俘虏两千余。另还有占婆上贡沉香象牙万斤有余,和稻米一起还在船上。” 赵昰点点头说:“这粮食货物就不要卸在这里了,直接开船回新城海面,运往新城。另外你抓那么许多黑皮猴子有何用处,这猴子如此之蠢,言语不通,我要之何用?” 林保笑了笑:“官家,这些猴子没人赎买。我想着官家无用,我有大用。” 赵昰听得此话也没搞懂,便开口问道:“林保你要这些猴子作甚?” “嘿嘿,挖矿。” 赵昰一听大喜,心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俘虏囚犯在古代不就是干这个的嘛,哪怕二战时期的毛子抓了鬼子,也都是送到西伯利亚去干苦力的,不禁赞叹道:“妙!你特娘真是个人才!” “嘿嘿……”林保被这么一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时江钲也走了过来,看见赵昰连忙问道:“官家可好?” 赵昰笑了笑:“这也不过一日未见,好得很。江将军如何?” “哈哈哈……”江钲大笑道:“这船上装了火炮,那仗打起来真是好不快活。” 那李凯此时也凑了过来吹嘘到:“官家不知,那日我等在占婆连刀都没出鞘便打得那帮猴子死伤大半,这神火炮真乃海战无敌之重器。那日在岸上只发了一响五斤炮子,那群猴子贵族全都吓得屎尿横流,从今往后那蒙元不过插标卖首之徒尔。” 赵昰嘿嘿一笑:“忠训郎那日不是说,这船上装炮无用吗?海战自古只有火钩撞拍四法不是?” 李凯被赵昰那么一调侃,这脸涨得和猪肝一般,连忙作揖俯首说道:“那日是末将胡鸟说,望官家赎罪。” “哎,开个玩笑罢了。忠训郎这次护藩有功,擢升忠训郎为从义郎。”赵昰摆摆手:“这火炮上船,以炮破敌之法,是我梦中所见。那日换做我,我也是不信的。如今你们可都喜欢上来这火炮否?” “谢官家!这火炮我是喜欢得很。” 江钲接话道:“等这战船都装了火炮,拒敌与海上轻而易举。” “不,这远远不够。这火炮的准头你们心中有数,一半是打不中的。”赵昰摇里摇头,“接下来要改造战船,把轮桨拆了,在大战船二层甲板处左右各安置十门二十斤炮,小战船两侧各安置五门十斤火炮。还要把我那王船改了,里面的舱室拆了,下面两层甲板全部安置火炮。以后对敌海战,至少几百门火炮齐发,只要数量够多,就能灭敌于数百丈之外。” “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李凯大笑道:“这蒲寿庚不来便罢,来了便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赵昰看了李凯一眼,摇摇头:“从义郎,为人要有大格局。我要的不是死守琼崖,我要你们驾着巨舸去把那泉州港口夷为平地!可能做到?” 李凯叉手弯腰,双目通红,大声喝到:“臣原为官家效死!” 江钲和林保闻言也大声说道:“臣原为官家效死!” “不要天天死死死的,你们拿炮轰他娘的,如何个死法?我要你们都好好活着,到时候我们要一起去大都,摘了那忽必烈的脑袋。” “哈哈哈……” 众人一时间豪气干云,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整个码头。 林保在旁一叉手说道:“官家我有一事禀告。” “你有何事?”赵昰问道。 林保从腰包上取出一颗手流弹说:“禀官家,这掌心雷的引线未免时间也太久了。将来用得多了,早晚会被人捡起来丢回来,伤了我们自己。” 赵昰点点头:“这纸捻引线,做短了容易在手中爆炸,做长了也是麻烦。不过这麻烦就快要解决了。” 赵昰望向江钲问道:“江将军,这次抓回多少俘虏?” 江钲指着岸边那群俘虏说:“回官家,两百余人,其中还有三十余占婆、真蜡、寮国各色杂蛮。” 赵昰听完一脸失望:“怎么海贼就来那么点人,詹麻子不是有战船上百吗?他没来?” 江钲点了点头,把事情经过和赵昰说了说。 赵昰轻叹一声,“可惜了,这詹麻子倒是精明,他一开始就不相信这胡大眼能抢到火炮,所以才派了那么点人来。如此说来,那澄迈的步卒也抓了些海贼,怎么没一起送来?” 江钲笑道:“官家有所不知,这王其昌一直想要一架四斤的火炮,几次三番找我,我哪里有多余的给他,便把他赶走了。这次遇见个机会,抓了俘虏想来和你邀功。自然是不肯交于我手,趁我还在清点战场,他就坐小船从河里回澄迈了。估计这下午就会来大营。” 赵昰听了哈哈一笑:“无妨,他真抓住了俘虏我给他一门又如何,早晚这步兵也是要换上枪炮的。就怕这厮脾气起来了,那海贼都被他杀去一半了。” “这些猴子全部由林保拉去田独挖矿去,剩下的都给我关起来,我有大用。这火器研发之事就全都要靠他们了。”赵昰回头望向冯松,“冯松,你差人去把那炼丹的丁拱辰找来,我回海口大营见他。” 赵昰看这江钲等几位将领说道:“几位先在此料理,我且回大营。我晚上在大营摆宴,为诸将军庆功!” 第40章 雷银 丁拱辰正在赵昰的营帐外焦急地等待着,心神不定地走来走去。眼见赵昰带着穿得稀奇古怪的护卫回来了,赶忙迎了上去。 张口就问:“官家找我何事?” 赵昰也不回答,只是开口笑道:“丁药师,近来可好?这一去炼药,也不来大营禀报了?” 丁拱辰听得心中一慌,以为小皇帝要责罚他,连忙辩解道:“回官家,这连日来一直忙于炼药,这手下的囚徒又大多粗手粗脚,折损了许多。这油脂混酸的甘油,神火司的赵大人又催得紧,下官实在是分身乏术,这家都许久未回了,还请官家赎罪。” 赵昰一把扶起作揖的丁拱辰,安抚道:“你这家还是要回的,我不是把身边的太监都派给你了吗?那孙福海是极为可靠的,你大可放心回家,杂事交由他帮你照顾便可。” 丁拱辰低头答道:“那孙宦官哪里有得闲,天天就在那里管着囚犯。这杂务他也管不过来的。” 赵昰听得莫名其妙:“啊?他是我身边老人,我是看他心细让他来辅佐你的,怎么去你那里变成了个牢头?” 丁拱辰双手一叉,“官家有所不知,这囚犯原本见了调制甘油会死人,便都不愿下水制药。幸好官家派了孙福海来帮手,他又对炼丹毫无兴趣,便揽下了调教囚犯的差事。他一来便把那些杀才治理得服服帖帖,囚犯们现在宁可下水制药,也不愿意落在孙福海手中。” 赵昰脑中回忆着那慈眉善目的中年太监平时的一举一动,怎么也无法和那搞酷刑的联系在一起。心中总感觉这事也太莫名其妙了,便开口又问了一次:“孙福海在丹坊就是管理囚徒,没有和你一起炼药?” “回官家,正是。” “噢”赵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算了随他去吧,电影里明朝的东西两厂头子不都是太监,这管理犯人也是个技术活,找个他爱干的活也没什么不好的。 赵昰定了定神,望着丁拱辰说道:“我今日宣你来,是要炼制一种新药,过程很危险。” 丁拱辰看着赵昰,脸色不禁难看了起来:“官家,我这里没有多少囚徒了。再下去,我就要自己去水里制药了。” 赵昰轻笑一声,“我今日叫你来,便是要给你个好消息。如今又捕获了两百多山贼海盗,今日一并都发给你使用,不过还是要节省些。” 丁拱辰一听喜笑颜开,“这囚徒现在甚是缺少,官家解了我燃眉之急啊!不知道官家要的新药如何炼制?” “此物叫雷银,你且听我为你细细道来。那掌心雷你是知道的,就是用那甘油配比的,但是依靠纸捻引线,要么时间太久敌人捡了丢了回来,要么时间太短在手里炸了。所以要做了一个下雨天也能点燃的小部件,我叫他雷管。包括那火枪要改进也需要制作火帽。这都要用到这个雷银。”赵昰先把用途给丁拱辰说了一下。 丁拱辰问道:“那这雷银是用银子做的?” 赵昰点点头:“原本我想要用水银制作雷工水,可是琼崖不产朱砂,只能先用白银替代一下了。” “你且仔细听好,这秘术不可落入他人之耳。”赵昰嘱咐道。 丁拱辰点了点头,“官家放心,我仔细听着。” 赵昰把当年年聂老总在晋察冀搞的纸靁银的具体步骤和丁拱辰详细地介绍了一下: 先把银子磨成粉末,在一个极度潮湿的房间里,把银粉放进陶罐,再加石肖酸。把陶罐至于一口大锅中,锅中煮水,水至六成热,每隔一会轻轻晃动陶罐,致使银粉溶解。等待三刻之后,便能得道石肖酸银溶液。 取两次蒸馏后得到的高度酒精至于另一个陶罐中,放入大水锅中预热,水至八九成热,加入前面制得的硝银酸溶液,每次只可加入少许,等罐底有白色小针状结晶出现,便能获得靁酸银结晶。 靁银结晶制作出后在水中清洗,用装满水的罐子少量存放,移至空旷处,慢慢倒出,晾干即可。晾干后以一钱为单位用草纸包为一包,不可挤压碰撞,每箱不超过五十包,分散露天存放即可。 其制作过程中排出的烟雾无毒,但是结晶本身极度灵敏,所以每次制作石肖酸银,使用一斤银粉添加石肖酸后获得的混合溶解溶液,需分二十次投入酒精中制备,每次含量不超过五钱银粉,应可得六钱结晶。成品结晶微溶于二十度以下冷水,可在八十度以上热水再次结晶。不受潮,在水中也可激发。白银相对于水银来说溶解过程中无毒,还可以结合氮氧化物进行氨反应获得,这个需要大量玻璃器皿,赵昰自然就不选择了。 目前主要问题是没有温度计,这测温只能由人工凭借经验去完成了。制作精准的温度计显然是不现实的,更没有可能手搓一个出来。想来想去这俘虏也是重要的生产资源,都糟蹋没了,目前也没有地方去抓了。 于是赵昰又对丁拱辰说道:“你且领人去少量试制,这观测水热几成的问题,我过几日帮你解决,总靠这帮囚徒自己去看水热几成也不是办法。你今日先去左丞相处领一些工匠砖瓦等,把炼药锅造起来。另外再支取十斤白银,等我制作了测量水热之器再找人给你送去。” “回官家,属下都记住了。我这就回去试做一些。”丁拱辰转身就要走。 赵昰急忙喊住他:“站着,溶解银粉你可以自行操作,但是那往酒精中加酸银之事你切切不可为之!” 丁拱辰自然明白这是皇帝爱护他,转身一揖说道:“官家放心,属下自会小心。日后还要向官家多学习这炼丹之法,属下先行告退了。”话一说完,转身就跑得没影了。 赵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叹息道:“唉,可惜了。这野生化学家要是能系统地学习一下,靠这份执迷也能做出一番成就来。这丁拱辰真是生不逢时。” 赵昰收起情绪想了想前面说的温度计,这玩意要做还要先搞玻璃窑,自己上次去三亚倒是挖了些石英砂,可这回来就给忘记了。连忙到门口找到冯松让他去寻那日运回来的十几袋沙子来。 第41章 王其昌的步炮协同 不多时那冯松回来禀报,说这些沙子都运往了铸炮坊堆放了,那日运回以为是要炼铁铸炮所用,便都运了过去。 赵昰心想既然如此那就走一趟吧,正好去黎母水边找一块地方差人搭建玻璃作坊。 赵昰领着冯松和几个内殿直刚刚走出营帐,只见帅帐的辕门外站着个六尺多高的魁梧军汉,笆斗大的头上也没带个军帽,乱发连着络腮胡子,脸色乌黑同个烧煤的火工差不多。身上军服倒也算是整齐,一边的武器架上靠着一把三尺半长的劈阵斧,这不是旁人,正是那澄迈巡检使王其昌。 王其昌远远地见着了赵昰领着内殿直朝这里走来,便想上前迎接,被守在辕门外的内殿直呵斥了一句,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低头站在门前。 赵昰见了王其昌自然知道他是来邀功的,故意装作不知开口问道:“武义郎所来何事啊?” 王其昌作揖答道:“回官家,臣自从去了澄迈,未曾回到过大营。久日不见官家,心中甚是想念。”说到这里抬头朝着赵昰一笑。 赵昰看着那锅底般的丑脸,心想你不笑便罢,这笑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那王其昌见赵昰没搭话,便又继续说道:“臣昨夜在澄迈围剿海贼,那日官家差人吩咐,要多抓活的,我便抓了些送来了大营。” 赵昰笑着问:“呵呵,在你手上过了,还有活的?怕是十不存一吧?” 王其昌一脸焦急,连忙叉手说道:“官家这次冤枉俺了。这回只杀了九个贼人,俘获了七十六个贼人,全都是囫囵整的。” 赵昰一听心中倒是喜欢,这王其昌是为了搞个火炮性子都变了,居然没有乱杀一通。这囚徒对于现在来说可是急需的稀缺资源,要搞雷鸣银一天不死个两三个都对不起赛先生。 赵昰看看这天色也不早了,黎母河就不去了,便对王其昌说道:“你这次干的不错,进来说话吧。” 赵昰转身走到了一边,坐到了日日研究的大号串天猴旁。望着王其昌说:“来吧,你也坐。都走了那么多路也是辛苦你了。” “哎,不辛苦。”冯松给王其昌搬来个木墩子,他便坐了下来。 赵昰朝着王其昌微微一笑:“你今日来得正好,晚上在大营办庆功宴,你可是赶上了。我听江将军说你想问我讨赏?” “下官不敢。”王其昌没料到赵昰上来就开门见山,一下子脸就有些烫了。至于红不红是看不出来的,这脸太黑了。 “哎,赏罚分明嘛。你这次立了功,要些赏赐也是应当的”赵昰笑了笑,“只是我听闻你想要门五斤炮,你驻守澄迈要炮来作甚?就算有些许山贼流寇来犯,以武义郎手中这五十斤的劈阵斧还有那一营士卒还对付不了?我这新得了些象牙沉香等物,你难道不要一些?” 王其昌叉手应道:“官家俺要那象牙沉香又有何用,此等阿堵物俺是不要的。俺就想要一门五斤神火炮,若是有那五寸臼炮我也想要两门。” “噢,你还想要啥不?”赵昰心中一乐,面上也不做表现。 “那火枪营的火枪若能再给俺两百条就更好了。”王其昌干脆扯下脸皮开始狮子大开口了。 赵昰眼神冷冽地望着王其昌,“你要这些火器作何用?” “我练兵啊!”王其昌搞不懂这小皇帝为何突然脸就冷下来了。 “练兵?你一个澄迈县巡检下辖一个营,平日里也无战事,就算入冬遇上蒙元来袭,也是这海口新城御敌。你练的什么兵?”赵昰盯着王其昌追问到。 “哎,官家此言差矣。”王其昌摇了摇头。 “噢,那你且说与我听。” 王其昌站起身来,伸手遥指北面,“我们不能一味地坐等蒙元打上琼崖,这对面的马成旺还在固守,还有无数的百姓义军还在与蒙人厮杀。我那日见了官家试炮,便认定这神火炮并非固守之物,当可用于两军对垒厮杀。回去琢磨了几日,我想出一个火炮配合火枪、强弩、长枪和掌心雷的混合战术,只要战法熟练,这蒙元骑兵及各路叛军不过是土鸡瓦狗之辈,我等何须在此苦守。” 王其昌转头看向赵昰,正色说道:“所以我想问官家要火器,回去练一练这个新战法。” 赵昰听了心中一惊,这五大三粗长得和个张飞似的军汉还能自创战法?连忙问道:“武义郎请坐,可否与我仔细说说。” “喏”王其昌在木墩上坐了下来,“臣下这战法只是闭门造车,还未与人提及。若有错漏,官家莫笑。” 王其昌从地上捡了根赵昰做串天猴留下的小木棍,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两军对垒之前,火炮进行准备,此时委派民夫前去开路垫土,为火炮马车通过铺平道路。同时在火炮准备完成之后,整个步卒部队向前推进,大盾手,长枪手,弓弩手依次前推,直至火炮可以覆盖敌方部队。步卒依旧向前保持队形缓步前进。待到两军相隔五十丈,整个步卒方阵停止前进,火炮开炮轰击敌方阵营。” “敌方必定大乱,若是敌方骑兵来袭以大盾长枪抵抗,配合弓弩杀敌。若是敌方慌乱败退,则可向前掩杀。” 赵昰虽然自己不懂军事,见过的也就只有影视作品里的步坦协同。但这王其昌所说的,听起来果然是有些东西的,便开口问道:“若是敌方,两翼布置骑兵,等待我方步卒和火炮脱离时攻击火炮你该如何应对?” 王其昌答道:“既为埋伏,那么两翼骑兵不会太多,以我一营抵挡两个步骑营来说,对方正面若是五百数,那么左右翼各为二百五。其中骑兵不过一百之数,我有近百火枪手可以护卫火炮,毙敌于途中。火炮所在以山坡高地为佳,即可增加射程,又可减缓骑兵冲锋的速度。夫战者,士气也。两翼之骑兵遭遇火枪折损一些;再进遭遇掌心雷,则人仰马翻又折损一些;再进则有臼炮发射之铁钉,避无可避。则士气大衰,必败退。” 赵昰点了点头,这王其昌的战法若是枪炮都拉了膛线,倒是可以。但是目前的火炮和火枪速度和准头来说,未免也太难了些。 赵昰想了想便说:“听起来是有些道理的。但是这一门火炮并无多大用处,这需要火炮数量多,且发射葡萄弹和爆炸弹丸才有伤敌效果。单单一颗铁球杀伤十数人了不起了,只要敌方将领统兵有方,是不会乱的。何况敌人不是傻子,见过一回之后便会分散站立,这铁弹的威力就大大折扣了。况且这火炮现在的准头也差些,你这步卒都推进到了距敌五十丈处,怕是要被自己人打死。” 赵昰接着又说:“这陆军并非水师,海上无险可守,也无处躲藏埋伏,可以远距离一战毕功。这步卒战法,目前来说还是需要排队枪毙战术,这个你应该去刘成勇的火器营看看。” 王其昌到底是自己凭空想想,知道这战法对火器的依赖,便答道:“官家说的是,这战法还需要多磨练。” “这战法还是不错的,那个五斤火炮我可以给你两门,火枪也可给你一百条。另外臼炮过于沉重,不适合陆战。我等下画一新炮,着铸炮坊铸造,到时候专供步卒陆战和小船使用。” 王其昌闻言大喜,立刻起身行礼:“多谢官家。” “不用谢我,你这原本也是为朝廷办事。你且去刘成勇处多看,晚些与他一同来大营庆功。去吧。” 赵昰打发走了王其昌,对于王其昌的战法还是要等操练了之后再说。不过这最小的六磅滑膛炮也重达一吨,运动起来着实不便。造三磅的阿姆斯特朗膛线炮,这成本太高,工艺也难,损耗率也大,目前这层面上的敌人没有资格享受那么好的待遇。 想来想去,那就是戚继光那著名的虎蹲炮了。 第42章 军制改革 明末倭寇横行,流毒沿海。为了打击倭寇,戚继光便研究了几种当时的轻型火炮。为了克服发射时容易产生后坐造成自伤的缺点,在炮口安装了支撑架,因形似虎蹲而得名。 该炮用熟铁制造,长不足六十厘米,重约两百公斤。炮筒外加五道铁箍,使用时不易炸裂。发射时前身加铁爪钉,后身加铁绊,将其固定于地,有点像迫击炮的三角架。虎蹲炮炮身短,射程不远,但发射散弹,具有较大的杀伤面,而且体轻,机动性好,也可船载作战。 这是接敌近战的最佳武器,不似臼炮那么沉重。可以对于集团冲锋的敌人,近距离造成面的打击伤害。若是能用青铜铸炮就更好了,安全性将大大提升。可是作为这个时空铜是具有货币价值的金属,除非能收复河山用纸币代替铜钱,不然这大规模造炮的成本,赵昰是负担不起的。 先不管了,这炮有铁箍,至少炸膛也不会死太多人,节约成本还是得用熟铁浇铸。 这东西也没有什么科技含量,赵昰随手画了张图纸让人送去了铸炮厂。这种小型轻型火炮还是很适合这个年代的战争的,的确是需要研制一些,总不能推着36磅的加农炮去打蒙元的骑兵。 赵昰看了看天色不早,这晚上还要参加庆功宴,今天这一天也就这样了。 月影婆娑,长河贯空 海口的大营里,热闹非凡,华灯初上是没有的,火把灯笼倒是点了许多。从占婆运来的大米还没从船上卸完,明日还要用鹞船和小战船把船上的粮食拿出一部分送往琼崖各地府衙。成堆的粮食堆积在临时搭建的几十个大草棚下,草棚外聚满了无数的民众。在海口的每个人今天都可以领到两斤大米(注:宋斤为640克)和一块半斤左右的鱼鲊。 虽然东西不多,但每个人都兴奋不已。第一是大家多年都没有吃上一碗正经米饭了。第二是朝廷连打了两次胜仗,人们现在对于太祖托梦一事再也没有任何怀疑。到处都传扬这赵昰小皇帝是仙人下凡,新造出的神火炮十里之外便将占婆一万象兵尽数轰成齑粉。 流离失所的宋人这次是真的看见了收复河山的希望,只要这炮造得多了,那蒙元的骑兵也无甚可怕的。整个海口包括澄迈,琼州,临川现在除了流行的卧槽以外,又多了一句流行词:大炮轰他娘。 整个大营喜气洋洋,这临时搭建的大帐之中更是如此。所有有品阶的文武官员哪怕是冗官,只要路不远的都被叫了过来。 这庆功宴菜品是极其简单并不奢华,酒当然也是没有的,琼崖能买到的酒都被丁拱辰买去蒸馏酒精去了,大营里原本粮食就不够吃,更不可能拿来酿酒。 在座的每人都是一盘鱼鲊鸡蛋和一块煮鹿肉配上一碟咸豆子拌石花菜,另外米饭管饱。在场的基本都是在海上漂泊了许多年,到了琼崖也是每日吃点山药芋头糙米粥,有些时候里面还要掺些野菜谷糠才能勉强度日。 这今日里米饭管够,不知是谁吃着吃着就小声哭了起来。慢慢地整个营帐里便没了谈笑声,连江钲、陆秀夫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赵昰望着手中的半碗黄色糙米饭,心情也难受了起来。来这时空小半年了,这米饭管饱他自己都是头一回,这日子过得实在是不怎么如何。 赵昰喝了口水,举起饭碗站了起来,“各位大多是看着我长大的,也和我一同在这海上漂泊了七年。这七年吃的苦我就不必细说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到了琼崖之后,这颠沛流离的日子便结束了。大家看我手中这碗米饭,这数日之前都是不可想象之物,如今我们不也是唾手可得。这便是苦尽甘来了,此间无酒,我便以这碗中米饭敬各位,祝我们君臣来年在泉州举杯畅饮!” 江钲闻言蹭地站了起来,抹了下眼角也举起饭碗,大声说道:“好!我们君臣明年定要在泉州举杯畅饮!” 一干武将也跟着纷纷站起,端着饭碗叫道:“官家威武!” 陆秀夫情绪可能太过激动了,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摇摇晃晃,“官家真乃不世之材,这发兵护藩便运回了这两万石粮食,这火炮之术更是惊为天人。那蛮夷蒲寿庚在这巨舸神炮之下也不过土鸡瓦狗而!我等来年当随官家同往泉州,以蒲寿庚之头颅饮酒!今日这碗,老夫先干为敬!” 陆秀夫对这吃大宋饭砸大宋碗的大食人是恨之入骨,可能是气急了,话一说完举起碗就往嘴里送,被旁边的赵与珞一把拉住。 “左相,这可使不得,你手里的是一碗米饭,不是酒啊!” “啊……”陆秀夫看了一眼缓过神来,哈哈大笑起来:“就随官家意,我等先吃了这碗米饭,来年去泉州痛饮!” 众多文臣也跟着陆秀夫说道:“我等来年随官家同去泉州痛饮!” 赵昰哈哈大笑:“来吧,今日米饭管饱,不吃个两碗不许停著。” “哈哈……老夫今日必定要吃上三碗不可。” “再来一碗!” …… 一阵碗筷交响曲之后,在场的文官们在吃了两三碗后纷纷停了下来,这是真吃不动了。只有武官还在吃,那王其昌如同吃冤家一般直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还在吃。面前的菜是早就没有了,赵昰又让人给他上了一小碟盐豆子,又就着豆子吃了两碗这才作罢。 大帐里一百来个大小官员,一个个撑得连水都喝不下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坐在上首正偷偷揉着肚子的赵昰,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咳咳”赵昰清了下喉咙说道:“今日请诸位来,除了为出征占婆剿灭海贼的将士们庆功,我还有一要事与诸位相商。” 一众官员见赵昰要说正题了便也都垂足端坐,陆秀夫望着赵昰心中奇怪,这怎么事先也没有和自己说过,便开口问道:“官家有何要事?” 赵昰忘了一眼陆秀夫说道:“我想改兵制!” “啊!” “什么?” “官家这是为何?” …… 场中一片惊呼,赵昰看着这些一脸惊慌的面孔说道:“我有一问,诸位谁能答我?我朝士卒自伐夏以来为何百战不胜,尔等可知?” 江钲站了起来答道:“皆为少战马所致。” “哦”赵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蒲寿庚两万不到水师,追了我等七年,我们一仗未胜,这是船不够还是马不够?” 江钲闻言脸刷地一下红了,“这是积年累败导致军心涣散,士气全无所致。如今官家造出了这火枪火炮毙敌与百丈之外,断然不会重蹈覆辙。” 赵昰轻轻摇了摇头说:“其实你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只是不愿意说出口。今日我却偏要把这事情说清楚了。就是因为有效用、军兵的区别,军职、内职的差异。所谓将门之中必有将之说我认为是不一定的,种谔、高遵裕、刘昌祚之流(注:神宗伐夏的五路主帅皆为名将之后)就是典范。故开闽侯(注:江万载死后追封)也以武选出仕,而后屡立奇功。这效用、军兵、军职、内职我看从今日起便要废除。从今往后出征之军由武职统领,枢密院委可派内职转武职为参谋辅佐。这将从中御从今往后须有武职方可!”小说 这大帐中又是一阵惊呼。 第43章 军制改革2 大帐之内听闻这赵昰惊人之语,这明显抬高了武官的地位,内职这些文官可就不干了,纷纷乱作一团。 陆秀夫站起来叉手说道:“官家,此事万不可为。这兵制乃太祖所定,三百年来未变。为何今日突然要改了这祖制?” 赵昰走到了陆秀夫面前问道:“我并没有要改祖制,只是这将从中御,须任过武职之人。不然兵不识将,将不知兵这如何能打得赢?太祖当年立此兵制,所为何事左相可知?” 陆秀夫沉着脸一语不发。 赵昰又转头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众人问道:“尔等有知否?” 在场之人顿时鸦雀无声,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应声。 “是啊,杯酒释兵权。你们其实都知道,但是不敢说。”赵昰苦笑了一下,“那换一个问法。我大宋不可谓不富,兵甲不可谓不足,可为什么一直打败仗?” 赵昰看了看江钲,江钲有点欲言又止,显然他不方便说。 赵昰又转头看了看陆秀夫,问道:“左相可能为我解惑?” 陆秀夫长叹一声:“唉……无非是——将从中御、兵势不合、以守代攻这三项。” 赵昰笑了笑:“左相所言极是。这兵制在太祖而言是极好的,太祖原本就是不世的用兵奇才。而太宗开始已经初见弊端,就现在而言对于我来说毫无裨益。这朝廷还有什么?只有这远垂海外的弹丸之地,只有与我同生共死的诸位。这朝廷这天下,不是我赵昰一人的,是在座各位和无数百姓的。我难道还怕谁来篡位不成?若是在座谁愿意坐这个位置,我可以让出来,这皇帝交由他去做好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个个起身作揖道:“官家言重,臣诚惶诚恐,臣忠于官家,万无此等心思。” “我知道你们没有这心思,所以这改制之事势在必行。今日诸位都在,大家都可畅所欲言,为这光复河山出谋划策。我若有讲得不对的地方,皆可直言。” 赵昰又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噤声,“从今往后所募军士只有军兵一种,募兵身高下调至五尺五寸。既然这黥面刺字早已形容虚设,那从今往后这条律法便取消了吧。所有营副指挥使由从九品以上內职转军职任差遣,为营参谋。军副都指挥使由举人或各科及第出身的內职转军职充任,阶官一律相应擢升,为军中参谋之事。” 这话一出,座下武将一片哗然,这不是又变成了以文御武了?以前最多就是文官下到军,现在这还要任命到营一级更是剥夺了武将的权利。 江钲倒是无所谓的,他已经是得了广南东西两路节度使、殿前司都指挥使,左武大夫的横行官阶,可那些营指挥使就着急了。 这一旦涉及切身利益了,林保也忍不住跳了出来:“这行伍之事,从九品內职任这营副指挥使可妥当?很多营指挥使都是无品阶的校尉。” “你说错了!”赵昰指着林保说道:“何来內职?既为军中小使臣自然就是军职。何况你身为武经郎未去临川之时不也是下辖一营而已,这原有的营指挥使、准备将、正将以后立功皆可擢升为从九品小使臣,这拿着火枪火炮还怕没有军功吗?做个大使臣、诸司正副使也并非难事。只要你屡立战功,这横行十三阶未必没有你林保的位置。” 赵昰从桌后走了出来:“军士不肯效力,募兵皆为流民。我朝南渡后,这军士便成了一份活计,流民参军无非是为了吃口饭,不知为何而战。将领忙着回易(注:做买卖),这军士自然也无暇训练,食而无肉,衣不遮体。各部曲皆为将校私物,这结果就是有了那靖康之耻!” “要想整顿军务,第一冗兵冗官要彻底清理,冗兵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已经几乎是没有了,再通过改制又能解决大部分冗官,如果有不愿转军职的也可以提出来。第二,南渡之后俸钱发放军中层层克扣,步卒卖马鬻发以求一餐,这军饷军纪监管之事便由副指挥使兼任。其三,南渡之后士卒不肯用命,所以这副指挥使并不是负责操练,而是教导军士明白为何而战。” 赵昰的话说到这里,江钲便答道:“我等自然是为了官家而战。” 赵昰摇摇头“非为我而战,而是为他们自己而战。光复河山驱逐鞑虏,这是其一;功而必赏,这是其二;为国家天下后世子孙而战才是根本,步卒大多目不识丁自然是不懂得这些道理,这便是我要派举人为副指挥使的道理。” 赵昰接着说:“之所以要现在改制,是因为目前军队规模小,自然要方便些。这大好河山我们终究是要打回去的,到时候军纪不严,兵过如梳,这百姓可会喜迎王师?怕是要闻风而逃了。我久闻岳飞只部军纪严明,即日起执岳飞当年之军纪军规,一应伙食俸钱由朝廷支出,各级军营不再行回易之事。 “各营指挥使每日负责操练之事,其他一干钱粮杂事由副指挥使操办。主将持操练主征伐,副将执军纪安军心,各取所长并无不妥。一切军中号令以正将为先,副将辅之。以后枢密院只授进攻方略,临阵应变由各指挥使自行决断,断不受內职节制。倘若军功卓然,这武职亦可穿得朱紫,封个万户侯。自福州起可有将从中御之事?到琼崖后,尔等可见我有这扬文抑武之事否?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在座无论文武皆为我朝肱股之臣缺一不可,都当是一视同仁,没有孰轻孰重之分。” 赵昰说罢望向江钲道:“募兵之事迫在眉睫,这改制之事先从俸钱统一开始,且提高伙食标准。” 江钲接口道:“此事也不急于一时。” 赵昰望着江钲问道:“我且问你,这火炮坊现在规模如此之大,现今你可知这每日可造炮几门?” 江钲摇摇头:“臣不知。” 赵昰望向赵与珞说道:“神火司请告诉诸位,如今每日可造多少枪炮。” 赵与珞起身作了个揖:“回官家,现在每日可铸十八斤炮(24磅)十门,维中一式火枪一百七十余杆,掌心雷六百颗,其他官家嘱咐的东西也有制造。如果需要的话,掌心雷最高一日可产两千颗,维中一式也可以增加到两百杆,只是火炮用铁太多增加不了,目前田独送来的生铁锭还是不够。” “那么多啊!” “这维中枪怎么还有个一式?难不成还有二式?” “不知道啊,我也不是神火司的。” ……这不是神火司的人都不清楚现在的产能已经如此之大了。 江钲也并不清楚,他听了之后也是一惊,但随即又说:“官家这和改变军制有何关系?” “不募强兵,这些枪炮造出来给谁用呢?这军制改动诸位谁还有意见?”赵昰反问道,然后四顾了下群臣,陆秀夫听了赵昰这一圈话原来是要把低阶那些內职冗官全部塞进军队去,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这低阶文官们绝大多数现在也就干点杂事,实际上就是冗官。若是不去转军职,这冗官终日无所事事,一旦北伐成功,自己势必被排挤出权利集团,这肯定不是好事。而且目前来说,文武分治是势在必行了,只有领兵方能凸显才能,自己未必不如那王韶、宗泽,也许同那武侯也可一较高低,便也就没了什么意见。 这些武职以前长期被文官系统欺压惯了,但朝廷流亡之后武将的地位便被提高了。现在虽然是塞了文官进来,到底也是转了武职的。而且按赵昰刚才的意思,这就是文武分治了,以后也不会随便找个文官挂上军职就来指挥了,想来也是好事。况且这赵昰所言也是事实,他的确热衷于武事,这武官地位低下的问题看来是不会再发生了。 何况现在这琼崖也无回易可做,很多人也就手里一两营士卒连个军都凑不上。这大军大部分营级指挥使还是无品阶的校尉,连这大帐都没资格进来,也便不再作声。 “今日王其昌来找我,谈了一下他构思的新战术。我受其启发,又让神火司新铸一炮,重三百斤,不日便要配备至各个步卒营。以后的战术一定是火枪火炮和刀枪盾的混合战术。王其昌,你把你构思的新的战术和大家说一说。” 王其昌把自己构思的战术又加上了赵昰所说的便于搬运的小炮,在大厅里说了一遍。这文臣武将听了都议论纷纷,叽里呱啦又喧闹了起来。 赵昰也不言语只是看着大家在争论,这群臣也是很识相,自己扯开话题他们也就顺着去了,这改制之事至少这明面上没有阻碍了。 主要原因是目前朝廷各种阶官派遣实际上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有效管辖就个琼崖几十万臣民,这广南西路雷州、邕州各地也都是朝不保夕。这虽然有了火炮,但是对战蒙元到底能不能熬得过去还是个未知数。场面话虽然是说得漂亮,但是真的能不能光复山河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没底,所以也不太计较这些。 若是临安未失,这些读书人就是打死他也不会愿意转军职的,当年宋仁宗命范仲淹转武职观察使,范是这样上表请辞的“观察使班待制下,臣守边数年,羌人颇亲爱臣,呼臣为‘龙图老子’。今退而与王兴、朱观(二人均为观察使衔带兵将领)为伍,第恐为贼所轻。”你看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都是如此,更不要谈其他人了。 至于这王其昌的新战法,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意见,若不参与讨论岂不是显得自己毫无见地。这战阵之法总是要讨论演练才会有用,闭门造车的战法和太宗神宗的阵图一样的可笑。 宋朝皇帝有个特点,因为自己的祖宗赵匡胤就是靠兵变坐的龙椅,自然是非常害怕武将集权。 所以从太宗开始就喜欢把兵力拆得七零八落,二十万大军可以拆成好几路分批进军,然后被对手以集中兵力逐个消灭。明明没有战略才能,又自诩神算无敌仿诸葛孔明的锦囊妙计,喜欢在事先画好阵图,交由内职带去军中。 不管敌人如何,必须按阵图行兵布阵,按阵图的吃了败仗也无错。不按阵图对敌的就算得胜也要处罚。加上频繁空降,造成将不识兵、兵不识将,依靠阵图对敌。这能打得赢才怪。 赵昰如今这是效仿三湾改编,这大宋的军队永远都不可能凝聚起来。文官治军这是必然的历史规律,在这个没有军校的时空里。这些举人进士还可以通过读兵书史书积累经验,加上在军队磨炼,其可塑性要远远超过那些文盲或半文盲的军官。将来收复河山之后要办士官学校,这都一级都要下派培训过的士官下去,每日灌输儒家忠君爱国之思想。 军人嘛,天职就是服从命令。那些丘八所需要的只要服从命令即可,士卒和基层军官还是以职业化专业化来得妥当。 第44章 玻璃窑 这军制改变之事顺利推动,赵昰单独找了陆秀夫,把这儒学思想深入军队的事情说了个透彻。陆秀夫听完大喜,虽然那些內职转成了武官,实际上等于是文人治军。便把手中的冗官一一甄选,然后找来面谈。 原本这些人都是逼不得已,心底里愿意文转武职的是一个都没有的,更何况是教那些武夫圣人的道理,心底里是极度抵触的。可当陆秀夫和他们一说,这将来还可以凭军功转內职时,改为地方大员时,便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去了。 等着一通人员调配下来,赵昰又宣了阮安国等人,赐了几十贯后,有赏了他个进义副尉的无品阶尉勇,给了谢明谢富黄之杰一个最末等的无品阶守阙进勇副使。让他们四个去琼崖各地募兵,招得到人便让他们做个副都头、队将、押正之流,招不到便只能去做个伍长十将虞候之流了。这四兄弟似乎是有些人脉名气,接了封赏欢天喜地地去了。 等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弄完,赵昰便要给丁拱辰造温度计了,再不造这俘虏的宝贵资源糟蹋完了,也造不出多少靁银来。 这温度计肯定是要玻璃的,要造玻璃这原料也是不缺的,可是这玻璃窑炉就要再搭建一个了。 熔炼玻璃的池窑目前没有大规模制造的需求,而且池窑需要大量不同种类的耐火砖和钢制构件,现在也没有这个条件,只能选择最简单的坩埚窑。 现代常见的小型手工玻璃的坩埚窑结构异常简单。但是赵昰不能照葫芦画瓢,因为现代手工玻璃窑用的都是电力和煤气,海南岛这时空没有电力公司上门给你装电表拉电线,也没有煤气公司给你铺管线或是送钢瓶。 以琼崖现在的条件,目前能烧的只有焦炭。所以只能把坩埚窑分成前中后三个窑室。前面为溶结窑室放置坩埚,中间为燃料室,在窑口顶部做一个蓄热室,并开一个小口连接最后面的窑室。这个窑室不与燃料室连接,只靠蓄热室来的热风作为热量,侧面有一个可关闭的耐火砖窑门,这个窑室是作为退火窑建造的。 在前窑室内可放置单只或多只坩埚。坩埚窑中玻璃制作中的的熔化、澄清、均化、冷却四个阶段在同一坩埚中随时间推移依次进行,窑内温度制度随时间推移变动。成型时,用人工从坩埚口取料,再进行吹制、压制、拉引、浇注等。 开口坩埚的坩埚口朝向窑膛,能直接得到窑墙及热源辐射和传递的热能。因为有隔层的保护,燃烧室的煤灰杂物并不会掉落到坩埚室。 坩埚窑材质简单一般由耐火砖,粘土搭建,最外面由耐火保温材料包裹,赵昰自然没地方去弄什么保温材料,便用硅藻土砖覆盖保温。 主要的难点在于坩埚,玻璃坩埚的耐火要求比炼铁的高出许多,需要在制作坩埚的过程中使用氯化镁为主要材料。 电解法人人都会,可是这里没有电。自然界有时候是可以得到絮凝状氢氧化镁,但是其结构本身来说却是非常容易吸附、夹带杂质的。 幸好海南岛有马袅盐场,盐场有的是苦卤,可以使用日晒法从苦卤中制取氯化镁晶须。而氯化镁晶须表面力场呈高度对称分布且比表面积小,因而不易吸附杂质。 首先过滤盐田里晒制的高浓度卤水中的杂质,将过滤后的苦卤再引入至盐田于太阳光下暴晒到30度左右。往暴晒后的浓卤水中加入比重1:30的烧碱溶液,于太阳光下暴晒2~4天,再过滤溶液,即可得到碱式氯化镁晶须。两者比例约为1:2.5即可。 有了纯净的氯化镁,这烧制坩埚的事情自然有专门的工匠去做。 过几日这玻璃窑和坩埚都造好了,那本时空第一次试制玻璃的实验便开始了。制造玻璃在现代几乎人人都懂,无非是烧制二氧化硅,但那些所谓的铲几锹河沙造玻璃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烧制玻璃需要高纯度石英砂、石灰和纯碱,石英砂这个矿物在海南的沙岛上多的是,先前去三亚,赵昰已经挖了一些回来。石灰的话原本烧贝壳的工作一直没有停下。难点就在于纯碱了,纯碱虽然可以通过芒硝制取但是未免也太麻烦了。最后还是决定用最古老的草木灰替代,反正欧洲的玻璃制造历史上这草木灰是一直作为主要材料使用了几百年的。 玻璃窑就建在了铸炮厂的旁边,也立了一个大水车用来带动水排鼓风,众多的官员已经对赵昰日新月异的想法习惯了,这次开炉并没有什么人来围观。 这天的中午时分,临时找来的工匠站在这被刻意用颜料装饰过的玻璃窑炉前,把三只按6:1:1石英砂等材料的坩埚放了进去。燃烧室与坩埚室只间的耐火砖被烧得通红,赵昰吩咐工人用粘土封住窑门。接下来就是漫长的五六个时辰的等待了。 铸炮厂按时把赵昰要求浇铸的铁范取了过来,这是两套极小的铁范,一套是赵昰打算用来制作伽利略温度计的模具,一套是玻璃杯的模具。都是在浇铸火炮时用余料顺带做的。 制作伽利略温度计的铁范就是两块一尺长的铁范合起来,当中有个手指粗细的洞。伽利略温度计是一种不封口的气体温度计,长玻璃管的一头是一个近似球形的玻璃泡,当玻璃泡受热后,其中的空气膨胀,从而带动玻璃管中的液体上升或下降。 等模具拿到手赵昰才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这伽利略温度计无法倒卧使用,根本不能用于测量水温。不过转念想想也无妨,反正是吹玻璃,只要吹出了一头封闭的玻璃管,等退火之后往里面加点酒精添加一些红色颜料,再用融化的玻璃封口便是了。和一般的温度计没有什么差别,无非是大一些罢了,要吹出现代工业那么细小的玻璃管,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只有走傻大粗路线。 赵昰看了看铁范还有些粗糙,便吩咐工人进行打磨。再看看那杯子的模具,就是一个最简单的普通圆形水杯的样子,赵昰也不想搞什么图案花样,这能不能成还不知道。若是做出来,以后倒是可以作为和外来的海商贸易之用。 赵昰叮嘱了一下工匠,便离开了作坊,回去继续研究他的大号串天猴了。 第二天早上,内侍给赵昰端来了他亲自制定的营养早餐,一大碗糙米饭一个咸鸭蛋一块鱼鲊和一小勺咸水煮豆子。这糙米饭虽然难以下咽,但是吃了那么久的山药糙米粥,这纯糙米煮的饭加上鱼鲊咸豆子也吃起来特别美味。 整个宋军和朝廷一干官员,每个人都吃上了大米饭和鱼鲊,只是赵昰比他们多了一个咸鸭蛋罢了。 军士们也有些额外的高档蛋白质,比如自己用盐腌制的捣烂螃蟹糊糊,还有捕获的海鸟野鹿什么的。像文昌司户何时上贡的那种琼崖特产鱼饭,在当地人的影响下居然也打出了市场,只不过在赵昰发现之后,下令严禁在大营和新城享用这种美食。 现在每日多出来的鱼获已经大量制作成鱼鲊,目前虽然粮食充足,但是也不可能拿来酿酒,因为没有米酒封存,鱼鲊只能腌制好了就吃。少了一道工序的鱼鲊虽然有些不是太好的气味,但还是在能接受的范围里,咸鲜味的鱼鲊蒸煮之后吃起来还是很有一番风味的。 这基本的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如果长期能够得道保障,那么军士的体质就会得到进一步的增强,将来面对蒙元的白刃战也有更多获胜的希望。 吃完了这美味的一餐,赵昰在冯松的陪同下朝着玻璃作坊走去。 第45章 吹玻璃 赵昰站在离玻璃窑炉一丈之外,都觉得酷热难耐,问了问时辰心中估算了一下应该也差不多了,便让工匠去掉了窑门封口泥。 窑门打开一股强烈的热气直冲了出来,用铁杆叉出一只坩埚来看,里面红色的玻璃液体如同麦芽糖一般粘稠,这玻璃看起来是烧制成功了。 接下来便要澄清脱色和均化了,赵昰吩咐工匠不再往炉中添加焦炭,随即往坩埚中添加少量石肖酸盐,并让工匠用一根干净的铁棍反复搅拌。 这个澄清的步骤是为了让原本的玻璃溶液的粘稠度降低,使化学反应所产生的气泡,易于逸出而澄清。如果不添加石肖酸盐,那么成品的玻璃将会很难吹制,并且布满大小不一的气泡。铁棒的反复搅拌可以使玻璃中原本的气液包体得到释放破碎,从而减少玻璃中的气泡。 因为窑炉温度实在太高,四个工人反复搅拌了将近一个小时,玻璃液才逐渐澄清,挑出的玻璃液体中已经没有肉眼可见的气液包体,之后就来到了脱色环节。 一般常见的天然玻璃比如捷克陨石都是深绿色,火山玻璃大部分为蓝色,里面还会有各种白色絮状物和其他物体杂质。这是各种天然氧化物所造成的。原料中不可避免的会掺杂各种其他氧化金属物质如氧化铁等,添加白砒或纯碱和碳酸钠是玻璃制作中脱色的主要辅料。 除了砒霜其他两样东西赵昰是没有的。可砒霜加热产生的气体是致命的,可能玻璃没造出来,人就死光了,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好在马袅盐田的地面上原本就有许多天然碱,天然碱的成分主要就是碳酸钠。现在也不讲究什么提纯了,直接让工人往坩埚里添加少量的天然碱和草木灰继续搅拌均制。 前前后后弄了一个时辰,赵昰看看玻璃液弄得差不多了,成不成的总要吹制了才知道。便取来一根五尺长的铁管,挑出一些红得发亮的玻璃液,放在预先擦干净的一块大铁板上,将玻璃料滚搓成一个球形。这本时空的第一次玻璃吹制便要开始了。 赵昰深呼一口气,对着管子猛吹,铁管那头的玻璃液只起了一个很小的气泡。赵昰脸上有些难看,这玩意是真难吹啊,又猛吸了一大口气用力吹去,这次的气泡稍微大了一些。赵昰心想这十四岁的身体肺活量未免也太差了。 一旁的冯松看见小皇帝,吹了两下满头大汗,便上前问道:“官家这吹气甚是有趣,能否让俺试试?” 赵昰眼中一阵赞许,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人,这眼力劲没说的。便把铁管递了过去,“那给你试试。” 冯松到底是习武之人,接过铁棒用力一吹,那玻璃泡便变得如同拳头般大小。 赵昰在一旁指挥到:“举起来,朝上吹。” 冯松闻言便把铁管举了起来继续吹,这样做是避免粘稠的玻璃液全部堆积在底部,造成整个玻璃制品厚薄差距太大。 “可以了可以了,快放在铁板上。”赵昰眼见这玻璃泡已经变得不小了,便让冯松把玻璃泡放在了制作玻璃管的铁范上。铁范内部预先涂抹了用锡粉和草木灰加桐油混合而成的脱模剂。自己拿了一把钳子把玻璃泡拉长放入模具中,对着旁边叫道:“快来把铁范合拢。” 一旁上来个工人,把另一块铁范盖了上去又用铜制的紧固件合拢,用预先做好带槽的大木条按住铁模。 赵昰激动地看着目前至少还没破的玻璃泡,大声叫着“冯松,你吹慢点,一边吹一边转动铁管。” 铁范外的玻璃泡逐渐变大变薄,眼看这是成功了。 “停!”赵昰喊住了吹气的冯松,取来钳子将成品和铁管断开。指挥工人把铁模中的玻璃管用冷水降温取下。一个底部鸡蛋般大小的球形连接着一根一尺长管装的玻璃器皿便做成了。赵昰看着这个自制的温度计玻璃管,怎么看都像一个奇怪的圆底烧瓶,算了,能用就行。 冯松看得这奇奇怪怪的东西,开口问道:”官家,这是做成了?” “嗯,这等到时候装了水然后封口就成了。”赵昰点点头,又招呼一旁的工匠:“你们且把整个小心夹起,放入最后的退火窑中。” 工坊里实在太热了,赵昰领着冯松和工匠来到了室外,望着一个个衣衫湿透的工匠说道:“你们可都学会了这玻璃吹制之法?” “回官家,我等学会了。”一众工人应道。 这吹玻璃原本也就没什么难的,自己吹不动不代表这些吃力气饭的汉子也不行。 赵昰点了点头说道:“那制作杯子之法也如同这制管之法,但是这杯口要用油砖仔细打磨。尔等好生做工,这一应酬劳等同铸炮所。” “谢官家恩典!”那群工人大多都是从炒铁坊铸炮坊调遣而来的,原本想着来了此处工钱可能会少,没想到和原先一样,自然也是心中欢喜。 赵昰按照二十一世纪时空做法,对于危险和高温的岗位额外增加了一部分粮饷,另外作为工部工匠按等级还配发了新城的住宅,这条件不可不谓不好。要知道从古至今除了二十世纪下半叶有过福利分房,这几千年来是从未有过的好事。 这些活虽然辛苦危险,但是在高福利下,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来工坊做工的。当然愿意去琼崖腹地开荒种地的人更多,国人从骨子里就有对于土地的执念,这个是很难被改变的。 赵昰望着这黎母水边一排排的工坊,巨大的水车在河水的带动下旋转,通过曲轴拉动牛皮缝制的巨大水排,水排又把风送入一个个高炉,高大烟囱冒出的呛人黑烟笼罩天空。 这世间没有比这更美的风景了,去他娘的环保,老子要在把这烟囱竖满这海口城! 第46章 海口新城 赵昰领着冯松、姜达等几个内殿直,沿着规划的道路在城中行走着。整个新城内部分为了东西南北四个区域。 城中共规划有四条主干道,主干道宽四丈,便于以后车马通行,军队调遣。每个城区里有有许多两丈宽的支路和更小的一丈小路。 五个区域都建有一丈高的夯土墙作为分隔,类似唐时长安城的坊市,互为隔断完全是出于防守的需要。北城为军营,东城自然是工业区。西城为平民住宅区,占地最大,全部由土水泥和砖瓦搭建的二层小楼,楼板用的是竹子为骨架的混凝土预制板,这个工艺在解放后因为缺乏钢材,曾经大面积提倡,至今有些农村的晒谷场还依旧使用竹子作为框架来代替水泥。这个强度住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小楼屋顶暂时还是茅草顶,等以后轮窑有时间制作瓦片了,再让民众自行去购买。西城的居民小楼全部为连体式,形制分两种,一种是面对普通民众的,面宽一丈进深三丈,层高一丈二尺,设前后门,后门有一小灶间,以供平日饮食之用。每十间连成一排,每三排设置一个茅厕。之所以不建造中式传统房屋,第一是土地面积不够,第二是变相把传统宗族大家庭拆分为一个个小家庭。反正那些劳工基本也都是家破人亡了,成规模的家族群体只有富商官宦才有留存。 另一种是供给给工头和八九品官员家眷居住的房屋。面宽二丈二尺,进深六丈,底层高一丈五尺,一样的前后门。底层分割为两半,前面是堂屋,后面设置厨房和仆人杂物房。二层高一丈二,也是茅草顶,瓦片需要自购。 南城空地很多,因为都是给官员准备的住所,目前这朝廷也没剩下多少人了,所以只建造了小一半区域。均为传统中式房屋,只是一切从简所以规制较小。南北两进东西厢房带个五十多平的小院子,个别院落和房屋较大,那是供给特殊人群居住的,比如江钲陆秀夫等朝廷重臣,也作为身份区别的象征。 城中央是个不大的城中城,外面用砖石垒起了两丈高的围墙,应急之时也可作为最后的防御阵地。城中里面便是这朝廷办公之地,中间是一座两层小楼,也就四丈深宽这便是赵昰给自己设计的居所,行宫是谈不上的,更像是一个堡垒。建筑材料都是以石料为主,坚固异常。 西城近中心地带还建了不少商铺,又留下一大块空地作为储备。西城和南城交界处用碎石夯土铺设了三十丈见方的地基,架设了整整齐齐的一排排草棚,在规划里这里便是海口新城的交易市场。反正现在也没有多少民间自制商品和货物,先这样对付着再说了。 赵昰自己是对这个新城非常满意的,整个内部整齐划一毫无美感的建筑风格如同六七十年代的工人新村,狭小的居室使这新城能够容纳更多的士卒和工人。至于工人的家眷人少的尚可凑合,人多的也可以自行在西城购买房屋或迁居岛内各处开荒,或是挤一挤打个地铺这一套房也能住上十几口人,再不济总比睡茅草屋要强一些。 那些有钱的家族也可以在城外自行买地建造房屋,当然万一蒙元打上岛来,这个外面就保护不到了。而且也无工匠砖瓦供他们修建住所,更何况这琼崖也不过是临时居住,总也是要回去的,在没得选的情况下只能掏钱问赵昰买了许多西城所谓的大房子。 商铺据说也租出去了一些,不过赵昰对这些事情也不在意,这南宋时商贾之风盛行,就算他不管也自然会有人把买卖做起来的。 整个新城已经初具规模,陆秀夫已经从琼州府衙搬回了新城,一应內职现在都在新城办公。所有的大木材都需要造船,所以这大部分房屋也是现代格局,除了陆秀夫和各部司的稍微大些,其他基本都是一丈五尺乘两丈五尺的一间间小房间,內职都戏称这是在贡院办公。 最大的一间所谓的殿也就二十丈见方,因为没有合用的木材,只是造了圈围墙,砖砌的柱子,又用茅草竹子搭了个顶棚,一切也都是因陋就简。虽然除了赵昰自己外,每个人都觉得海口新城从里到外就是丑到了极致,这居室还没有牢房大,但也没有别的去处,总比住在滩涂海岸的帐篷茅屋里要强上许多。 赵昰现在要去的就是全城最大的一个房子,这房子造在南城边上,由三间十丈宽进深二十丈砖瓦结构的连体平房组成。砖砌的柱子顶上还铺了目前很稀缺的瓦片,四面都布满了窗户只是还没有糊上纸。在赵昰的计划里这些窗户以后都是要装上玻璃的,只是现在还没有时间去造那平板玻璃的锡池。小说 房子里面整齐地放了许许多多又椰树杂木做的长条凳和长案,里面坐满了七八岁到十多岁的孩子,正跟着夫子念着百家姓。这就是赵昰给所有军士和匠人子弟另一项福利,所有在官坊和从军的子弟皆可免费入学,还管早稀午干两顿饭食,请了赵与珞挂名做了山长。 大门外挂着陆秀夫提的牌匾《海口小学》,这陆秀夫原本是不愿写小学二字,耐不住赵昰强烈要求说蒙学二字会有歧义,也便从了。 海口小学教授的和一般的蒙学不同,除了启蒙三书《三百千》之外,最重要的就历史课,由一干进士从《孔孟》《史记》《汉书》《新唐书》等史书中找了几十段,然后编撰了一册满是儒家忠君爱国,君尊臣卑思想的启蒙教材。这本被赵昰命名为《史镜》的书籍,也将作为军队思想品德教育的教材。把《史镜》学习的成绩,作为官员士卒晋升的硬性条件。 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赵昰,心里是极其明白这东西的威力的,在这个文化不普及,信息闭塞的环境里,就必须让所有人或绝大多数人有一个共同的人生价值观。 当然也有赵昰自己编撰的小学数学,也就二十一世纪两年级水平,到了三位数的加减和两位数的乘除便也没了。不过也符合当时大多数宋朝工匠小吏所掌握的数学应用标准了,除了船匠司户以外基本用不上什么难一些的数学公式。 宋代的数学虽然有过突飞猛进,但是南渡之后贾宪的《九章算经》等著作便泯灭无传了,只有民间版本的《皇帝九章》,这些算经最后都杨辉被归纳为《详解九章算法》中,这些算经包括秦九韶的《数书九章》,起步就是面积计算,这对于连个位数加减都搞不明白的文盲孩子来说就太难了些。 至于那些官宦子弟,是不需要来海口小学的。他们原本就识字断文,只要送去琼州府学即可。 第47章 武学 赵昰在学堂里看了一会便走了,海口小学执行的是考核制。每半个月一次考核,连续两次考核不通过,即被除名。这些孩子哪怕是为了两顿饭食也是读得极其认真的,当然实在是学不会也就不要浪费朝廷宝贵的粮食了,还不如去捡贝壳多少挣几个铁钱。 一转身赵昰又向北城军营走去,军营现在还没有正式启用。但早已被荒废的武学如今已在海口新城的兵营里被办了起来。武学的教材依旧是武学七书:兵家的《孙子》、《吴子》;道家的《六韬》、《三略》;法家的《司马法》、《尉缭子》和儒家的《李靖问对》。 武学里传统的弓马步操自然还是学的,只是被大量缩减,不用赵昰来强调,所有的武官都明白了这弓马之术很快就要被淘汰了。主要组织学习研讨的还是各种阵法谋略和政治道德水平。 对于武学赵昰就更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了,除了前几日提出个每日十里武装越野,还遭到了大部分武官的反对。勉勉强强是通过了,也改成了先由十里轻装越野开始。 赵昰来到武学时,武学里这些武官们正在校场围着一门6磅滑膛炮车和两门虎蹲炮,讨论着王其昌的步炮协同战法。赵昰便站在一旁的树荫下旁听着。 各级由內职转军职的副指挥使基本都是有功名的,至少也是读过几年书的,想法就比较多。 一个一看就是才转军职的校尉说道:“这虎蹲炮只能用于掩护神火炮所用,射程太短只适合短程接敌,海战小船用尚可,然并不适合野战。装填时间过久,敌战马瞬息而到,一发竟全功显然是不可能的。” 王其昌点了点头:“这官家所制之小炮亦需要马匹牵引,单靠士卒恐怕不行。” 又一个副将接话道:“这陆战之法,一营仅有两门火炮显然不够。我等敌对蒙元以骑兵为最强,动辄数万步卒骑兵。战阵之上至少以一厢为界,倘若三军满编十五营之数,当有火炮百门分立两侧,火枪手八营之数,骑兵两营盾刀手一营左右护卫火炮,余下盾刀长枪手持鹿角与火枪手阵前保护。这弓弩兵无大用,只留与城防即可。每枪炮备弹百颗,方能正面对敌数万之众。所从不入队者也需一军之数,不然这火炮弹药搬运也是难题。” 又一个面白清瘦的四十来岁的军官说道:“嗯,这火枪营现在这个轮射之术也有些不妥。” 刘成勇听了不乐意了,指着鼻子骂道:“你这才来军营几日?也敢说我这火枪战术?这是官家亲授的。你这老学究莫不是要找打!” 赵昰在一旁眼见火药味上来了,连忙走过去叫道:“刘成勇,你要做什么?” 刘成勇一转头看见是赵昰领着内殿直走了过来,连忙叉手唱喏:“回官家,这老儿说你的排队枪毙法不好!” 其他一众武官看到了赵昰前来也纷纷叉手唱喏:“见过官家。” “刘成勇啊,你总是这样毛毛糙糙的。有空多读读书,去问一下什么叫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武学本就是大家互相学习的地方,怎地还不让人说话了?”赵昰指着刘成勇骂道:“你这混沌桶,下回若是再如此,这火枪营的指挥使就别当了,田独挖矿我看倒是缺几个有力气的。” 赵昰转脸看向那位四十来岁读书人模样的军官问道:“你是何人?” 那面白清瘦的中年人作揖答道:“回官家,下官王荣,德祐元年进士,原迪功郎转承节郎。现任火枪营副指挥使。” 赵昰听闻更有兴趣了,这龙虾兵的排队枪毙术网上是一直被人吹捧的,怎么到了这个最末一科进士口中便变得不好了,于是开口问道:“承节郎你且与我说说,这火枪之术有何缺陷?” 王荣头低得更甚了,“回官家,并无缺陷,只是尚有可以改良之处。” 赵昰笑了笑“这战阵之法总要大家研究探讨,所谓理不辩不明。探讨之事哪里有什么顾忌,你且说来听听。” “诺”王荣叉手唱喏:“一旦我们在雷州登陆反攻,这步卒尚可用这三轮射击退,一旦遇上蒙元骑兵,这三轮射就来不及了。不止是火枪,这火炮也来不及填装,最多也就两轮射击便也无用了。届时这神火炮虽然已是最小尺寸了,但是依旧移动不便。我军在人数上是要比蒙元及叛军要少得多的,如何保证这些军士免于伤亡是重中之重。” 赵昰点了点头,应道:“嗯,你说得有道理。我们本就兵少,经不起损耗。不知承节郎有何提议?” 王荣答道:“回官家,这面对步卒尚可三轮射以克制,那是必胜无疑。但是面对骑兵来去如风,当把三轮射改为六排一字阵。”回头指向前面那个说一营两门炮不够的副将说道:“如何兄所说,火炮立于两侧之法需要全军大部分装备火枪火炮才可行,而如今我们并无如此多的火枪火炮,而且火炮填装慢,只靠铁球砸人未免有些累赘。敌人若是见过一次,便会分开站立,这火炮除了攻城并无大用。” 赵昰点点头,这铁球砸人是用不了几下,便答道:“这神火炮装入类似震天雷的爆破弹也是可以做的,无非是麻烦一点。但是这炮可能还要更大才行,这搬运起来就更不方便了。另外这维中一式火枪就这个装填速度了,数量的话凑个一万支是可以的。” 王荣应道:“这火枪火炮需要绝对数量形成一片骑兵无法穿越的禁区,才可以有效歼灭敌人。昨日我见那新装了火炮甲板改造过的大战船,左右各有三十门火炮,那是横行与海上毫无质疑的。可这步卒如何携带如此多的火炮?所以我想当效仿汉朝与匈奴战斗中的车阵。” “汉车阵?”赵昰听得一头雾水,这玩意他也不知道啊。不止是赵昰,在场绝大部分军官都不知道,这战车早就在战国时期被抛弃了,怎么到了汉朝又用了? 王荣眼见赵昰一脸疑惑便开口说道:“当年汉武帝时,征西域多用战车架设巨弩,卫青以弩车等各种战车结圆阵,缓慢推进对敌,屡建奇功。这汉时的弩车不是和火炮车等同?仿卫青以车结阵,以抗骑兵。这火炮全部置于大车之上,结圆阵,火枪兵弓弩手一旁策应。长枪手盾刀手驻守车辆缝隙。当可防守反攻,我军士伤亡可以大大减少,毙敌与车阵之外。” 这话一说,大家恍然大悟,这就是用炮车做成一个圆形堡垒,这样骑兵的集团冲击将被有效遏制。 “此法甚妙!” “此阵可用,远近皆可兼顾。” “还可在阵外设鹿角挖陷马坑。” “这样火枪兵来不及装填的问题就解决了。” “可这火炮岂不是只能发射一子?” “哎,可以先把火炮卸下来。” “这得需要多少火炮?” …… 一群将官听了纷纷称赞,连那粗鄙的刘成勇听完之后也连连点头,厚着脸皮向王荣道了歉。王荣到底是知识分子,何况又和刘成勇一个料槽里吃饭食,笑一笑也就没有计较。 赵昰听了一笑,这王荣果然是有些本事,这两百年后的瓦根堡战术我熟啊。 第48章 胡斯战车 赵昰对于王荣这种依靠火器优势保存自己有生力量的战术大加赞赏,开口说道:“王荣不愧为进士出身,你们看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你不读史书如何知道这卫青曾经也用此法大破突厥的?加上广南两路乃至大江,整个江南多为丘陵地带,并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对垒,这种小规模的车垒之阵非常的有效。我们就那么些兵,这火器也并非一日便可学会的,这些士卒对于朝廷来说每一个都弥足珍贵。王荣此法甚秒!” 王荣虽是进士出身可也困顿多年,不然不会这八九年过去了还是个选人最末等的官阶。如今得了赵昰赏识自然是内心高兴得很,只是面上沉稳作揖谢道:“多谢官家赞许,为国出力乃是臣子的本分。” 赵昰这听了更高兴了,这是完全领会了我把你们塞到这军营的目的了,“你很好,我记得了。” 赵昰回头望向冯松,“你且去吧左武大夫找来。” “诺。”冯松领命去了。 这江钲原本就在这新军营中新造的白虎节堂中,闻得赵昰寻他便领着几个正在商讨海战的水师指挥使也来了。 赵昰让王荣先把那车垒和六轮射之术又对江钲说了一遍,江钲等人也颇为赞同只是对一些比如如何运输火炮,若是蒙元对阵骑射等问题有些无法解决。 赵昰看了看这海口的主要军官都到齐了,便开口说:“关于这车阵之事我有些想法,愿与诸位商讨。如有不当,诸位一定要指出。” 于是赵昰便把这个瓦根堡战术也叫车垒战术与这些军官详细地说了一说。 瓦根堡战术它的主要组成单位就是胡斯战车。 胡斯战车是十五世纪波西米亚战争中出现的一种战车。十五世纪初填装实心弹的滑膛火炮已经在欧洲战场上大放异彩,但是众所周知当时的青铜火炮体积大分量重,最少都是一吨起步,运输不便,机动能力差,而且实心弹的缘故,威力也有限。一般就是攻城战轰击城墙使用,野战几乎不会使用。 塔波尔派领袖扬·杰士卡在波西米亚战争中将小型火炮比如一磅炮和农场的四轮大车结合在了一起。为小型火炮和小型臼炮定制的战车可以摆放到四轮大车上,平时可以用马做快速移动,一旦发生战斗又可以把四轮大车摆出环形或方形车阵,用来抵御骑兵的集团冲击,车上的小型火炮便成为了抵近射击火力,依靠丘陵河流等地理优势,摇身一变成为了火力碉堡,是中世纪不可多得的天才设计,等同于陆地上行驶的战舰。 而且胡斯战车的设计非常好。四轮大车的侧面和车轮都加装了包铁,还配有可拆卸的厚木板。它的车顶是一扇可以收缩拆卸的防护板,平时可以用来遮风挡雨,战斗发生的时候可以放下,这就使得对敌的一面车身有了一个高于车身的坚固防护板。板上挖出四个三角形射击孔,射手可以安全的躲在后面用火枪、弓箭和小型火炮比如虎蹲炮对来敌进行攻击。 车辆和车辆之间的空隙可以用重盾或安置更大的滑膛炮。四轮大车的内侧方向的护板上开设一个供人员上下的小门,随车还特备一根长木板,战斗时候就塞在车底,避免敌人从下面爬进来。 车中配备一些工兵用具,比如砍木头的斧子,挖陷马坑的铲子灭火的水桶等等。这样的车垒阵,有点有面的火力投掷,骑兵的冲锋除了丢下战友的尸体仓皇撤退,没有其他选择。 众人听完,前面大家针对这车垒之术所说的那些缺点,这没多久就被这还不到弱冠之年的小皇帝给一一解决了,不就得大惊失色。 江钲是早已被赵昰的神奇所折服,不过也仅限于制作火器这方面的天赋。可今日赵昰这番惊人之语,显然是对战争之事也颇有研究,考虑得不可不谓仔细,不由得作揖说道:“官家真乃不世之材,这垒车阵经官家一说,几乎毫无破绽了。臣佩服!” 江钲一发言,这在场的军官发自内心的赞同,纷纷跟着拍了一阵马屁。 这站在八百年的历史肩膀上,这知识积累自然不是这些古人可以比拟的,这世间也便没有了胡斯战车只有他赵昰战车了。赵昰心中笑了笑,开口道:“我今日来找诸位,第一是想听听这战阵之法,王其昌的战法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这王荣的车垒之术也是可圈可点,至于如何演练还要仰仗诸位了。” 赵昰朝冯松招了招手,说道:“今日来还有第二件事,便是让各位看看两件新的火器。”。冯松走上前来从背后解下枪袋,拿出了一把崭新的火枪。 赵昰指了指着火枪说道:“这便是维中二式,因为产量少,所以一直没有对外展示过。今日便让你们看看这新火枪的威力。” 江钲见了新武器自然是心喜,连忙走上前问冯松要了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一看,不免有些失望,望着赵昰问道:“这二式和原先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啊?也是只有一根枪管,只不过这撞锤之处有了些许改变。从侧面移到了枪管尾部,可这如何加入引火药,却如何点火?” 赵昰听了也是一惊,这江钲居然还能自己构思个双管猎枪,你又不是刘华强难道也要搞一把五连发? 冯松见江钲一脸失望便笑道:“节度使,这火门是改做火帽了。”说完从斜跨的布包里掏出个木盒来,打开取出个纸做的小套子递给江钲。 江钲接过一看,更是搞不懂了,“这点火就用这小纸帽子?” 冯松点了点头,“回大人,正是此物。前日方才做得。” 江钲点了点头,把纸火帽递给了冯松,说:“哦,这的确是方便许多。” 冯松见赵昰不说话,自己也不好抢了皇帝的风头便也不再言语。 赵昰在一旁其实一句也没听到,他脑中正想着电视剧里的那些片段,压根就没把注意力放在冯松和江钲的谈话上。 赵昰发了会呆突然转脸望着江钲看了又看,冷不丁问道:“这瓜保熟吗?” “啊?”江钲听了更是莫名其妙,这小皇帝总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词,可这句还是第一次听到,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说你是如何想到两根枪管的?”赵昰盯着江钲的眼睛问道。 江钲答道:“这两根枪管一次可以两发,三根不是可以三发,官家说维中二式,我以为便是两根枪管。” “噢,原来如此。”赵昰笑了笑,他前面那一刹那还以为江钲也是个魂穿者,无缘无故地把自己吓了一跳。 赵昰看着江钲问道:“这一次两发,那不是要填装两次?两方对战哪里来的时间?就是有时间,这和单发有何区别?总不能把火枪也做成排炮那样,那要几个军士才能抬起来?”赵昰已经制作了几门六管的风琴炮,只是我国并没有这个乐器,便起了个简单直接的名字“排炮”。 江钲听了赵昰如此说,想了想这道理也是对的,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第49章 米尼步枪 赵昰环顾了一下在场的武官,笑着说:“诸位是觉得这维中二式不过尔尔?冯松。” 冯松上前一步叉手应道:“喏。” 赵昰左右看了看,指着远处的箭靶说道:“那个箭靶可有多远?” 冯松伸出右手的大拇指,用牛逼瞪眼法测量了一下,叉手回到:“回官家,大约八十丈。” 赵昰朝着冯松微微点头,冯松自然是明白小皇帝的意思,从挎包里取出纸壳定装的米尼弹,用通条塞了进去。装上雷银做的纸火帽,双手抬枪瞄了一会,呯地一声,一阵白烟从枪口冒出。 冯松也不去看箭靶,取出通条把枪管里未燃尽的纸屑清理干净。又取出一颗定装弹塞进枪管,装上纸火帽,瞄了一会又是一枪打出。 冯松也无家眷同来琼崖,一个单身汉日日就是陪着赵昰。换班的闲暇就在那里捣鼓着枪械,或是去无人处练习射击。加上原本就是习武之人又使得一手好飞镖,这整套射击动作极其熟练,不一会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打出了五发子弹。 五发打完,冯松朝着赵昰唱了个喏。站到一旁清理了枪管,把枪装入枪袋又背在了身后。 “走吧。”赵昰看了看江钲和一众军官,“都跟我去看看冯松的枪法如何。” 王其昌叉手说道:“官家,这如此之远,如何能打得到?何况内殿直冯松也没有装填弹丸。” “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赵昰拉着江钲便走了过去,江钲也是一头雾水,望着赵昰轻声问道:“这冯松连弹丸都未装填,这去看的什么?” 赵昰也不应答,放开手自顾自走去了靶场。冯松和几个内殿直急忙跟了过去,其他人见状也只能跟着走了过去。 这里走到箭靶也就两百多米,不多时便也走到了。 因为军士还没有搬入新城,靶场上都是崭新的箭靶。冯松快步走上前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低头不语。赵昰也走上前去看了看,回头对冯松说道:“你这枪法真不错,五发中四,还有两颗接近靶心,养由基也不过如此。这照门回去重新设计一下,要装个可移动的标尺。不然一旦超过三十丈就很难打准了,何况这八十丈距离太远了。” 身后的一干武将听得赵昰说五发中四,完全不知道说的什么。这弹丸都未见装填,这通条只塞了一个定装药包进去,哪里来的五中四?纷纷低声交头接耳,不知这赵昰是演得哪一出。 江钲自然也是弄不明白,便走上前看了看靶子。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面如土色,然后又满脸涨红,转身看着冯松就大叫起来:“卧槽,冯松速速把枪给我。” 冯松也不言语,解下枪袋拿出枪,又掏出一颗定装弹和一个底火递了过去。其他军官看到主将如此兴奋,便都围过去看箭靶,只见那箭靶当中红心边上有两个一指多粗的小洞,再往外还有两个小洞。这不凑近还真看不出来。 刘成勇望着靶子,换成他五发也未必能中一发,以神射手自居的刘成勇整个人都不好了。回头望着冯松喊道:“冯大人,你这弹丸是如何装填的?为何我等都未看见。为什么你能射中如此之远?” 冯松正拿着纸壳定装弹在和江钲说明如何使用,见刘成勇面如死灰地发问,也不作答,只是看了一眼江钲问道:“节度使可曾明白?” 江钲拿着定装弹,眼底满是疑惑,一脸不自信地问道:“如此简单?就两步?” 冯松点了点头,“就是如此,这弹丸和火药都放在了一起,哪怕没有通条,把这枪往地上一跺,便也能激发。” 整个纸壳定装的米尼弹因为弹头直径略微小于枪管内径,装填起来异常方便。整个定装弹使用的颗粒火药重新黏合起来,成为一个中心有一个孔洞,内部和表面布满细小空隙,类似藕节和蜂窝煤装的多孔洞的圆柱体也就是blackpowderpellets。用细线绑于弹头凹槽处,再用细纸和定型火药捆绑在一起。除了没有铜制外壳,底火在枪管之外,其他的已经和撞针激发的现代枪械弹药没有什么区别了。 blackpowderpellets米尼定装弹的细纸只不过是为了防止火药因为互相摩擦造成损耗,和传统意义上的纸壳定装弹为了避免颗粒火药散落是完全两个概念。因为细纸极易被点燃烧尽,所以在战斗中甚至可以把激发步骤从四根通条还原为一根通条,甚至紧急时可以不使用通条。发射完成后,因为细纸极易被燃烧殆尽,不再清理枪膛,直接从枪口塞入定装弹,将枪托砸向地面,利用惯性使定装弹到达枪管底部从而完成填装。 维中二式改动了火门位置,在枪管尾部预留一个小孔,将原来开放的引火门药仓改为黄铜制小圆管,并移动到枪管尾部。把原有的燧石夹换成撞锤,通过扳机释放簧片,簧片带动撞锤,撞锤击打火门外的雷银纸质底火。当雷银受到撞击便会燃烧,由于撞锤压制的关系,底火喷出的火焰大部分都会顺着小孔进入枪管,然后引燃定型火药外的细纸,整个定型火药因为布满密集细小的空隙,将被瞬间点燃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改良后的枪管,其气密性更好(只有引火口一个小孔)火药燃烧的气体,推动米尼弹尾部的软木塞向枪口射出。软木塞在强大的气体能量推动下,挤入铅制弹头的尾部凹陷,使弹头尾部变形,紧紧契合枪管膛线,从枪管底部沿膛线旋转并向外射出。 目前的维中二式严格来讲已经不是中世纪的米尼枪了,其结构原理虽然简单,但是传火孔后移和定型blackpowderpellets发射药的使用,实际上都是二十一世纪美制前装步枪才运用的新型技术。这已经是赵昰所知道的最先进的前装枪的构造了,虽然制作工艺上还远不如现代工业制品,但是有效射程也达到了了四百五十米以上,比中世纪的米尼枪的有效射程足足多了一百多米。 江钲听完冯松的介绍,随即便提着枪往校场跑去。身在靶场的众人,在冯松的驱赶下,全部散了开来躲在一旁。 江钲见靶场已经清空,便装上底火,走到当时冯松站的位置举起枪瞄准了好一会。呯地一声火枪被激发,紧接着躲在靶场旁边的人们听到啪的一声,好巧不巧江钲射出的子弹并没有击中箭靶,倒是打在了箭靶下的立柱上。椰树树干制作的立柱,顿时木屑飞溅,被打出了一个洞来。 这次众军官亲眼看到了子弹远距离射中目标,虽然失了些准头但是毕竟是江钲第一次使用,而且射击在立柱上的视觉效果远比击中稻草垛要强烈得多。 眼见江钲如此之远击中立柱,场中爆发出一阵“卧槽”之声。 第50章 窜天猴 江钲一枪打完,便提着枪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来到箭靶前眼见自己没有中靶,显然有些失落。 一旁的王荣抢先站了出来,“左武大夫真乃神技也,八十丈外一发便中。飞将军李广若在也当汗颜。” 江钲原本是有些尴尬的,但是经这王荣一说,面色瞬间便转了过来,举起手中火枪笑道:“诸位且看这木柱上的枪洞,官家造此维中二式百丈之外取敌将性命易如反掌。”回头把枪还给了冯松,又对赵昰作揖行礼道:“官家真乃神人也,此番改进这维中二式,装填便捷准头足射程远。比这原本的维中枪强了何止十倍。”。 赵昰笑了笑应道:“江将军言重了,这十倍是没有的两三倍还差不多。冯松,你且与诸位讲解一下这维中二式。” “喏”,冯松唱了个喏,走上几步来到一木桌前,把手中那把维中二式放在了上面,又掏出一颗弹药和一个底火,开始为这些军官讲解起来了。 王其昌、刘成勇等一干武将原本见了江钲试射也都跃跃欲试,却又不敢问冯松借枪。冯松虽然只是个内殿直的校尉差遣,但却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多次立功早就被封了正侍郎的从七品阶,离诸司正使的官阶也只差一步,远不是这些低阶军官可以比拟的。现在要讲解新枪,立刻乌拉一下围拢了过去,把冯松身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冯松到底是赵昰身边近臣,眼睛一瞪示意他们散开站好,看看这围观的军官基本都能看得见了,才拿起枪弹细细解说了一番。 赵昰看了一眼正在讲解冯松,转头对江钲说道:“这武将身先士卒上阵杀伐的事以后不再会有了,江将军以后临阵对敌,若是那敌将敢来阵前叫阵,将军一枪结果了他便是。” 江钲哈哈一笑,“这好似飞剑取人性命。这枪何时配发营中?” “营中不配发。”赵昰答道。 “啊”江钲听了张个老大嘴望着赵昰问道:“此等利器为何不配发?” 赵昰拉着江钲小声说道:“这枪管内刻有螺纹线,制作难度高,目前这刻制螺纹的膛线机是造好了不少,但是奈何没有好钢,刻不动这枪管。所以产量极低,一日也就十支上下。而这纸制的火帽你看起来简单,其实这纸里包着一种秘药,到前日死了六十多个囚犯,才做了一斤三两余。炸毁的炉灶锅釜,损耗的银钱物资更是不计其数。今日所来便是展示,不日即将给正副营指挥使配发。不过这火枪射击距离远,我回去还要加个标尺,也就三五日便可。” 江钲听了大吃一惊,“卧槽!这火帽如此危险会不会在身上炸了?” 赵昰拉住江钲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军官,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冯松讲解倒也没有在意这边。“你且小声些,这底火里装的秘药只有微毫不会爆炸,丢在地上也不过一缕青烟。一钱秘药便可做许多,将军安心。” 江钲神情松缓了下来,“噢,那就好。” 赵昰笑了笑,“现在全面配发这新式火枪是不可能的,先从营级军官配发,将来等有了好钢能多刻膛线了再换不迟。等打回雷州福州,自有忠义之士加入王师,到时再把维中一式配发给他们便是。” 那边的冯松已经讲解完毕,一群军官围着木桌把定装弹药、纸火帽和膛线火枪拿起来互相传递观看。那刘成勇自然是观察得最仔细,把枪管倒转过来问道:“这维中二式火枪射得如此之远是不是因为这枪管里刻着的所谓‘膛线’和这特质的弹丸?”。 冯松点点头回答:“正是,官家就是如此说的。而且这圆锥形的弹头是铅里加了锡的,官家已经让做了铁模,使用过的弹丸也可回收再熔制。哪怕我们自己拿着铁模也能做出这个弹丸。” 王其昌羡慕地摸着这维中二式,“有了这维中二式,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赵昰和江钲缓缓走了过来,听闻王其昌这样说便应道:“尔等从九品以上官阶及营正副指挥使不日即将每人配发一把维中二式,可要妥善保管爱惜使用。” 刘成勇、王其昌包括那王荣等一干才转军职的校尉们,听罢一脸喜色。有了这枪,哪怕是个书生又如何?也有了自保和杀敌的能力。纷纷向赵昰作揖道:“多谢官家恩赏!我等定当好生爱护。” 赵昰点了点头:“走吧,随我去海边。我今日来还要给你们看一样东西,看完了你们再商讨。” “噢”江钲闻言一喜:“官家,这还有维中三式?” 赵昰看了一眼江钲,心想你是要往三眼鸟铳的路上走到黑啊。随口应道:“哪里来的三式,是我一直在研究的窜天猴,今日第一次试射。都随我去看看。” “喏。” 一群几十人浩浩荡荡地上了北城墙,跟随赵昰的内殿直已经在这里树立了一个高大的木质三角架子,地上放着一根两丈来长的木棍,木棍的一头用棕绳绑着一个顶部圆锥形的铁皮圆筒,长约两尺。 众多将官看见了此物纷纷议论了起来,江钲看了看地上的这个长木杆绑着个铁筒的玩意,抬头望向赵昰,眉间尽是不解,开口问道:“官家,这不就是火箭吗?无非长一些大一些罢了。” “嗯”赵昰点了点头:“这就是火箭,但是经过我改良这就和以往你们用的那些大不一样咯,这不需要用弓射出了” 赵昰手一挥,内殿直姜达便和同僚把地上的火箭搬起来放到了木质发射架上,木质发射架前端有两个固定支撑脚,后面的支撑脚由一根挖有半圆形凹槽的大木板制作,凹槽下端部分还包裹有一层铁皮。地上的火箭金属部分恰好能安放在凹槽之中。长长的导火索从铁桶中垂落下来。 姜达回头看了一眼赵昰说道:“官家,窜天猴已准备完毕,请指示。” 赵昰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点头:“点火。” 姜达从一旁拿来一根火绳点燃了火箭引信,那长长的纸捻引信冒着火花呲呲地向上燃烧着。不多久便引燃了铁筒内部的黑火药,铁筒尾部冒出强烈的火焰和白烟,嗖地一下整根六米来长的大号窜天猴直射了出去。 一开始这的确是声势惊人,铁皮制作的火箭,喷出烈焰与白烟拉着尾迹,发出巨大尖锐的呼啸声,笔直朝着前方的滩涂上的天空而去。可是没多久就如同喝醉的酒徒一般,在空中毫无章法地胡乱飞了起来,最后插在了好几里外的滩涂上,如同一个孤独的斗士一般倔强地冒着白烟。 众人看着面面相觑,这无非就是做得更大了些,飞得更远了些,这飞起来毫无章法,看起来并没什么用。 第51章 火力覆盖 “咳咳”江钲为了不让赵昰落了面子便开口说道:“官家这窜天猴是要比原来军中的火箭飞得远多了,这至少都有四五里……。” 这话还没说完,插在滩涂上的火箭发出了一声巨响,再转眼看去整个滩涂被炸得一塌糊涂,到处冒着白烟。原先火箭掉落的地方露出一个大坑,那长长的火箭早已不见了踪影。 “卧槽!”城墙上包括赵昰在内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如何?”赵昰洋洋得意地指着远处那被炸得稀烂的滩涂。 “官家威武!”一干军官内殿直纷纷作揖行礼。 “哈哈哈,这弹头里装了和掌心雷一样的高爆药。里面还放了许多碎铁屑,这要是落在人群中,尔等可敢想想。”赵昰哈哈大笑。 “官家真乃仙人下凡。” “官家巧思妙想,所制火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官家在,这收复山河指日可待。” …… 一干人等纷纷称赞,都不愿意错过这拍马屁的机会。在一片歌颂中,有个突兀的声音传了出来,“官家这大号火箭的确厉害,可是没有准头要打中敌军恐怕困难,想来也无甚大用。” 众人心想谁那么不知趣,转头望去正是那在武学校场提出火炮放于两侧的何姓副指挥使。 赵昰自己当然知道这窜天猴是毫无准头的,便望向这姓何的官员。这官员怕也有四五十岁,军服穿着却毫无威风之感。反倒是像一名老农,身高也就一米六多一些,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皮肤黝黑一脸苦相,身材倒还不算太瘦弱。 “你是何人?”赵昰冷脸问道。 “回官家,下臣承节郎何梦龙。和王荣同科,亦为德祐元年进士。”何梦龙作揖回答道。 众人看着赵昰脸上阴冷,以为这何梦龙犯了龙怒怕是要倒霉了。那王荣和何梦龙是同科进士又都是江南西道同乡,便上前作揖为他讲起了好话:“官家息怒,这何梦龙向来不会说话。请官家念其跟随多年,也曾在福州手刃贼子,望宽恕一二。” 赵昰上前一步望着何梦龙那苍老的面庞问道:“你可有这稳固飞行之法?” 何梦龙此时已经因为自己多嘴后悔不已,连忙低头作揖应道:“启禀官家,臣不会这火器之法。” “那你如何说这大号火箭对于战阵无用呢?” “臣见这火箭飞上空中之后胡乱摇摆,想来是不能与火炮火枪相比,要射中海上船只怕是极难。”这何梦龙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汗。 赵昰点点头:“这火箭的确是没有准头,只能打个大概方向,落地可能和预设目标相差百丈之遥。你说得一点没错。” 赵昰转过身走到城墙边指着远处的一片滩涂说:“诸位请看,若是这大片滩涂皆是敌军或是船队,又或是城池码头又该如何?” 江钲叉手应道:“当能命中。” 赵昰摇了摇手:“未必,也许不知道飞去哪里了。你们都是如此想的吧?不过只是何梦龙说了出来。你们觉得这火箭该如何使用?”赵昰冷眼看着这几十个军官,包括江钲在内一个个面露难色,那王其昌略一思考叉手说道:“可以靠近了笔直发射。” “那不是把自己也炸死了?和掌心雷有什么区别?”赵昰的脸不再阴沉,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们啊,格局太小了!眼界要开阔,格局要打开。面对城池不降、敌人船队或是敌方数万兵马结阵而来之时,先打个一千发过去,箭如雨下还要什么准头。” “一千发不够就两千发,一切都给他炸个稀巴烂!”赵昰把手一挥,头做45度抬起,嘴里说道:“中距离火炮,近距离排枪,远距离火箭轰他娘。且试天下谁能敌!” “嘶……”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是整齐划一地齐声喊道:“官家天下无敌!” 赵昰这次是真的心满意足了,时至今日这大号窜天猴康格里夫火箭造了出来,总算是完美地装了一次逼。现代战争讲究的就是一个火力覆盖,这改良的火箭运输方便,发射条件宽松,威力大成本低,完全可以覆盖整个水陆两军。一发火箭用的铁加上火药等其他费用和一枚六磅实心弹差不多,其成本低廉早就应该在战场上大规模使用了。 只可惜我国古代的火药配比一直有问题,宋朝的火箭一种虽然是用弓射出去的引火物,另一种却是和这窜天猴差不多的,只是思路上是用箭头伤害对手。 再到后来的神火飞鸦其实就是最早的火箭弹,还做有两个平衡翼,多么牛逼的设计啊!可是一直没有往这方面发展,印度人拿火药去做了长枪一般大小的火箭把英军炸得苦不堪言,最后被英军学了去发扬光大。 玩过帝国三的童鞋对于这款武器一定不陌生,游戏里的英国就有这款大号窜天猴,也就是康格里夫火箭。滑铁卢战役中,英军几乎用火箭替代了传统的火炮,而战果也证明英军的战术是可行的。 如同美国国歌中写的那样“火箭的红光,炸弹在空中爆炸”。康格里夫火箭也随着英军来到了大洋彼岸,这些大杀器几乎参加了所有镇压民兵的战役,并给当时的独立战争中的美国人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当然康格里夫火箭也是有缺点的,有时候发射的士兵也许更危险。并且这个武器发射仰角过大的话,可能在空中转了一圈又朝自己飞回来了,参考过年时玩的窜天猴即可,其结构几乎是完全一致的。这些都是在可承受的损失范围之内,毕竟就是现代战争中枪支火炮也是会炸膛的。 赵昰也知道黒尔火箭或黒尔二型更为理想,命中率高指向性准确,但是目前没有这个技术条件去制作密封铁管,光是制作这简单的康格里夫火箭的铁皮外壳就需要先制作水力锤,不然光靠工匠一点点“八十”、“八十”地用锤子去敲击就需要很大的人力,而且速度也慢。 目前,也不可能制造轧钢设备,或其他动力设备,除了水力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幸好火箭的外壳很薄,很容易制作。只要用水力锤制作出薄铁片然后卷制,热焊接封边即可。要知道在十九世纪初英国的康克里夫火箭的外壳还是厚纸皮,如同我国的烟花一样。因为火箭一端的开口造成火箭内部没有多少压力,使用铁皮无非是为了增加射程罢了。 赵昰望着那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将官们说道:“这大号火箭虽然装了长木杆用来平衡,可飞行过程中经常会四处乱飞。但是你们要明白一个问题,这不是件坏事,就是因为有着不可预知的飞行轨迹,没人知道这东西会掉在谁头上爆炸,等改良了木质延时引信,这些火箭将会在低空爆炸。没有任何军队能抵抗住这样的恐惧,飘忽不定的轨迹、巨大的声响、密集的伤害,百发之内数万敌军将士气全无,做鸟兽散。” “火箭乃是我军制胜之重器。”赵昰望向江钲:“所以从今日起,大营需征调五千步卒,参与制作火箭的劳作。预计为期七天,锻打铁皮,制作一万五千只火箭外壳及长杆。火药填装之事由神火司完成。” 江钲闻言叉手称喏“喏,臣领命。” 第52章 爆兵发育 接下来的日子,赵昰动员了除了打鱼之外的几乎所有军士,又从琼州、澄迈、文昌等地征招了些农夫。再征徭役是不行了,这次征农夫许以了些钱粮,也招得些人前来新城和田独劳作。 田独已经修筑了六座高炉,由耐火砖、小卵石和粘土砌成的高炉,厚达四米。块炼法从第一座高炉竖起之后就不再使用,目前用的都是高炉生铁冶炼法,用持续加热的陶绳鼓风管送风,烧木炭的高炉中铁矿石被熔炼,融化的铁液从出料口流出,随后被坩埚收集浇铸成灰白色的铁锭。木炭熔炼的生铁,含碳量更低,所以送去海口炒铁的质量也就相对更高。 每个高炉理论上每日可产生铁一吨,只是这田独铁矿已经接近两万人在不停劳作,抓来的黑皮猴子,因为做的都是爆破等危险工作,差不多只剩下一半了。 不过源源不断的生铁锭被运往海口新城,火器的产量也被大大提升。同时也使得1284年的海口新城天空永远都是飘着黑色呛人的烟雾。赵昰和所有的官员自然是很开心的,官员们不懂什么是环境污染,赵昰是根本不在乎。 时间过长的火箭木质延时引信已经被改良,并且用在了滑膛炮的开花弹上。这种木质锥形引信管在南北战争中普遍使用于炮榴弹。 整个引信管以硬木制成,中间钻孔,泡醋后晾干再放入明矾溶液中浸泡,从而提高阻燃性。孔中塞入黑火药加入粘合剂,捣实压紧成药柱,以减缓燃烧速度。将火箭顶部制作成一个圆锥形密封空间,内部填装朱迪生高爆药和小铁子,塞入一个细小的锥形木质引信管。后部填充黑火药,当黑火药燃烧殆尽前会点燃引信管中的火药,火药燃烧引燃木质外层,随后火箭在推进药用尽之后若干时间内发生爆炸,从而造成杀伤。 滑膛炮的引信管就要大许多还有些不同,整个木质锥形引信管近顶部侧面钻四个小孔,作为排气孔,以便塞入引线和排放黑火药燃烧时产生的气体,避免闷烧加速引信管急速燃烧。 球形榴弹炮内填充朱迪生高爆药以及小铁珠,预留锥形引信管空间。当把木质锥形引信管装入炮弹后,把炮弹置于一块配合火炮口径略微小一些的木质弹托上,木托的作用除了矫正引信管正对炮口之外,还起到了缓冲和提高炮弹准确性的功能。 木托厚度为弹丸的0.65倍,底部和米尼弹一样刻有一条凹槽。在炮弹锥形管的开孔处,放上一个两条铁条焊接而成的十字铁条,铁条连接处预先凿出一个孔,孔径不小于引信管孔洞。砸入一个铜制或铁质密封件,封闭引信管开口,并将铁条和榴弹互相紧固成一体,如同我们日常捆绑酒坛等圆柱体类似。铁条末端用薄铁条嵌入木质弹托凹槽。 这样整个弹托和榴弹便成为一个整体,发射时点燃顶部引线装入炮管即可。木质弹托能很好的提高炮膛的气密性,更重要的是炮弹出膛后在空中飞行时弹托并不会和榴弹分离,这样整个开花弹因为前后质量的不同(铁和木头的密度不同),重心一直保持在前方。使得炮弹出膛后,呈现头重尾轻的飞行姿态,如同毽子,羽毛球或绑了红绸的飞刀一般,飞行姿态稳定,因此木托整装榴弹的精度比实心铁球的精度要大大提高,在历史上甚至超过一些初期的膛线炮。 整个海口城如同一台高速运作的机器一般,开足了马力。整个琼崖府募兵之后共有两万九千余名士卒,其中一万两千余人已经配发了维中一式燧发枪,各级军官及内殿直都配发了维中二式米尼膛线枪。原先仓促改装的战船都已经重新配置。四桅大战船因为木材短缺,并没有加装火炮甲板,只是把原先的四门24磅加农炮增加到了左右船舷各十五门24和12磅加农炮,尾部依旧是一门12磅炮,船首增加了两台装弹半斤的排炮,臼炮数量依旧是四门五寸。这样的大战船一共改装了四十余艘。 另外有十条大战船只安装了可移动的十门臼炮和几台排炮,船上甲板全摆满了大号窜天猴的三角发射架。每船装备了一千只窜天猴火箭。 改造过的一百来条小战船在考虑到进入狭小水域接敌的需要下,原有的臼炮两门,又添加了四门虎蹲炮,和三门轻型佛朗机炮。佛朗机炮也就是子母炮,一种铁制后装滑膛加农炮,整炮由三部分组成:炮管、炮腹、子炮。开炮时先将火药弹丸填入子炮中,然后把子炮装入炮腹中,引燃子炮火门进行射击。佛郎机的炮腹相当粗大,因为火药在子炮中燃烧爆炸,所以母炮的炮管不承受任何压力几乎不会损坏,而子炮一旦损坏,要替换一个也很方便。 炮身长五尺七寸,重八十斤,炮身上有准星和照门。每炮配有子炮五个,每个重十三斤余。使用定装药包和定装开花弹或实心弹,药包内装火药二两,定装弹重半斤。 佛朗机炮安装在船首和两侧船舷,用y字型铁架固定,尾部配有舵柄可以很方便地旋转方向。不过出于安全考虑,y型炮架只能做180度旋转,避免敌人跳帮后,攻击船上人员和甲板。佛朗机炮有很多优点,如发射速度快、散热快、更换快等。 当佛朗机炮发射过后,炮手可以在几十秒内取下发射过的子炮,换上新子炮,所以其发射速度远高于前装火炮。发射完的子炮由后面的填装手清理填装,可以理解为一种手动的后装弹滑膛机关炮。但是缺点也很明显,气密性差,自然准头和威力也差,不过恰恰是近战对敌的良好武器,无论是霰弹,实心弹还是小型开花弹都能对敌人带来快速的致命打击。 琼崖的小朝廷因为对战蒙元百战无胜,心中未免总是有些虚怕。上下异常默契地想把所有的军队武装到牙齿,才去登陆雷州反扑泉州福州。 可是天不遂人愿,这一天突然有人渡海来报,邕州守将马成旺突然投敌,并设计骗开了雷州海康城门,整个广南东西两路几乎全灭,已无宋军抵抗了。 整个雷州只有两个都头率部杀了出来,夺船逃到了琼崖,一行只剩六十四人,正在白沙水寨休养疗伤。 第53章 剑指雷州 “马成旺叛了?”赵昰坐在桌前翻看着琼崖各县上奏的文书。 “是,没想到他竟然也叛了。”陆秀夫叹息道。 “这也正常,他能苦守到现在也是不易。”赵昰毫不在意地继续看着文书,:“左相你看,这临高来报有大食海船十二艘昨日靠岸修整,不知他们有些什么?” 一旁的江钲听了来气,忍不住说道:“官家这海康丢了,蒙元南下琼崖只需半日即可。此乃危急存亡之时,你还有心思问着外藩海商的货物。” “唉……”赵昰放下手中的文书,看着江钲“左武大夫,这马成旺我了解过,也做过这琼安抚使,显然是对我发去的书信是一字不信的,也从未向琼崖发过战报奏章,也许是心中早想叛了。” 赵昰站起身指了指墙上的地图说:“这海康其实好打,这海康我们都去过,战船一轮炮击便也片甲不存了。这马成旺所部建武军,也就两营半人马,加上其他降蒙叛军最多也就六营之数。马成旺若敢迎战接敌,也无非就是土鸡瓦狗罢了。可这刚入八月,海面上雷暴狂风不定,这行船风险太大了。” 江钲听完叹口气:“唉……我也知道这天气去海康海路上有危险,雷州之名正是因为此地多雷暴。可总不能看他们占了海康。” 赵昰点了点头:“打是肯定要打的,现在正是南风从白沙水寨至海康不过小半日,但是海康并非良港,大船靠泊有一定风险。不知左武大夫和左相可有何良策?”。 陆秀夫沉吟了一会说道:“打败马成旺夺回海康不是难题,问题是要守住。官家且看这广南西路除了这琼崖,尚有二府十九州六十三县。现在不清楚阿里海牙的动向,总兵力不知几许。若是去的人少了,怕是不行。去的船多了,这季节里风多雷频,万一折损了些许也是不妥。” 江钲接话道:“我的意思是船队先攻下海康,着捧日军驻守海康,清缴雷州一带叛军。船队分两路,一路进攻合浦,一路直扑徐闻。歼灭蒙元水师战船,避免敌从海上来袭,造成雷州腹背受敌。随后水军撤回琼崖,以防广州、泉州水师来袭,再遣天武军北渡与捧日军兵合一处,我将亲自前往海康,由雷州出兵取化州,郁林洲、高州、廉州及容州一带。” 赵昰点点头:“广西南路降蒙不久,此次王师一至当有万民呼应。第一仗一定要打得漂亮。不过现在军士都在劳作,训练早已耽搁,我提议先修整十日,待中秋之后发动攻击。” 赵昰又说:“这战前动员,要安排各营副指挥使去好好安排。” “喏”江钲唱了个喏说道:“这中秋之后就怕那泉州的船队来犯。” 赵昰指着地图说:“呵呵,那张弘范、李庭、范文虎之流若敢来此,我便让他们全都留在这琼州海峡之间。泉州来犯必定要等到风信转变,海上风暴平息,那时候我亲率水军与其对战即可。你这陆战所用战车,可已备齐?” “回官家,捧日军已装备战车八十辆,天武军战车七十二辆,一应火器均已备齐。不过官家亲率水师迎敌过于冒险。” 陆秀夫也急忙说:“官家当坐镇海口,另遣良将前去迎战,万万不可亲自上阵。” “此事再议,这泉州也未必那么快就来了。”赵昰点了点头“这捧日军虽由骑兵改为火器军多日,但这几日还是要勤加操练,这战车组件在东城库房还有许多。届时一并送去广南西路组装即可,所用马匹只能就地自行筹措了。” “喏” 赵昰抬手说道:“那这军中之事就劳烦左武大夫了。陆相这几日辛苦,督办一下粮草事宜,这广南东西两路肯定是要夺回来的,原本想着九月发兵,现在也只能提前了。” 陆秀夫起身作揖唱喏便随江钲一起走了出去。 一道道命令从城中的枢密院和中书省被传达了下去,东城原本遮盖了半个天空的黑烟也慢慢散去了不少。 远在临川的林保也被调回了海口。各县巡检和部分战斗力强的营也被调回。原本的安防任务全部转交给了在海南新募的士卒,这些士卒大多由两广逃亡而来的宋人及少部分熟黎和琼崖各县镇的农夫渔民组成,虽然是一直都在训练,但是从未上过阵的新兵蛋子们,战斗力自然是要差一些的。 整个琼崖除去不入队人之外,包括新募的士卒各种番号加起来也不过三万。而这次北伐也不可能大军尽起,这琼崖各县特别是这新城总不能让人抄了老家,必定是要留下一部分人作为防守的。 这一切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有的人兴奋,有的人害怕。 王荣所在的火枪营,因为火枪的普及,并且改了战法,现在已经不再是独立营了,六百士卒被打散,划进了原本就缺员很多的捧日军。虽然按上四军的编制来说,捧日军应有两厢各十小军,总计一百个营共五万人,但是这上四军从来没有满员过。 因为对于兵源要求很高,身高都至少要有一米八,所以哪怕在宋神宗时期捧日军也只有八千多人。 而如今这流亡的小朝廷手下的上四军,除了捧日军和天武军不算不入队人各有四十个满编营也就是四千人,另外的龙卫军的番号已经给了水师。 剩下的神卫军倒是装备精良,个个都配备了维中二式,掷蛋筒等最新武器,可只有一个四百多人的不满编营,勉强留住了番号,成为了赵昰身边的禁卫军。 晚饭过后,军营里每日不变的娱乐活动开始了。王荣正站在军营的空地上对着手下的士兵们讲着故事,自从每个营里增添了一名副指挥使,这每晚听故事,是劳累了一天的军汉们最喜欢的活动了。 自从那日王荣提出新战法,那刘成勇就对王荣佩服得很,王荣又刻意让这他,两人关系现在也如同兄弟一般。这每日晚间听故事,刘成勇是都要抢在前排的。 第54章 故事会 “昨天说了这诸葛亮为汉室百姓鞠躬尽瘁,最后死在了五丈原。我今天便要给你们讲讲蜀地的事情。蜀地之中最富为益州,那可是个好地方啊。你们中可有人是四川路人士?” 有两个军汉站了起来叫道,“我等乃利州人士,我是剑州人。”。“我是来自巴州。” 王荣笑了笑:“利州也是好地方啊,你们可曾去过益州?” “回副指挥使,未曾去过,不过常有耳闻。益州土地肥沃,气候舒适,乃川峡四路最好的地界。” 王荣又笑着询问:“这巴蜀之地可好?” “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地方,不比两浙东西路差了分毫。” 王荣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怎么能不是个好地方呢?四川路土地狭而肥,一年可三四收。茶叶价廉如野菜,绢麻质优价廉,你这一月俸钱便可买上两匹上好的布料,找个小女子,啧啧……” “哈哈哈……”下面的军士听到这里纷纷大笑了起来。 “这糖霜你们可知?哎呀,那东西可是比蜜还甜,当年我也是中了进士有幸吃过指尖那么大一块。那是蒲扇大的巴掌扇在你脸上,你都不肯撒口啊!”王荣站在那里吧唧着嘴一脸的享受,众人听着纷纷咽起了口水。 “这糖霜呢,要数遂宁为天下第一。你若去了那里,掏个两陌买上一小包。回来找个小女子,啧啧……” 一干军士这是越听越难受,那刘成勇听得更是抓耳挠腮,从地上捡起个土块丢了过去:“你一个读书人,天天一讲话就是小女子。烦死了!” “嘿嘿……”王荣闪过土块朝着刘成勇笑道:“那四川路粮食多,多了怎么办?那就酿酒,你若是去了那几个酿酒的县镇,那河里淌着的水都有着酒味。那酒的滋味真是绝了,掏上几个铜钱打上一碗,再来碟木樨银鱼鲊,若是再有个小女子作陪,啧啧……”。 下面听着的军士咽口水的声音那就更甚了。 王荣也跟着咽了口口水问道:“这四川路人口稠密物产丰富,堪称天府。宋有十人川蜀占二。元丰二年计二百七十六万户,一千四百多万人啊!可为什么我们这一营五百之众却只有这两个川蜀人士呢?尔等可曾知晓?” 那两个四川路的军士听得此问双目通红,双手紧握说不出话来。 在座的其他军士也并不清楚,有人开口说道:“我幼年读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能是路不好走,走不出来。” 王荣摇了摇头指着那军方说:“你倒是还识得谪仙的诗句,肚子里倒也有几点墨水。不是路难走啊,你二人说与他们听听。” “益州路、梓州路、利州路和夔州路这四路,已经十室十空,百不存一,四川路的人都被蒙人杀完了。”那个军汉说到此处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天见可怜啊!我等在利州被屠戮了一次,全村便十不存一,逃亡路上又被蒙人屠了两次。我一家十二口,逃到福州只是剩我和幼子二人。” 另一个军汉已经泣不成声,强忍了几次才开口说道:“我原是利州路十将,随制置史张珏出战重庆府。却被那重庆守将赵安以城降元,把我们给卖了。我等随张史巷战数日,终是不敌。张大人饮鸩自尽,我等残军见事不可为,便一路败退。我失足落水,掉入大江(注:长江古称)后来辗转各地,最后才来到军中。家中乃至乡里宗人早已都是黄泉路上客,我蜀中之人誓死不降!此生尚有口气在,便与蒙人乃至卖国贼不同戴天!” 另一个军汉闻言也叫道:“我蜀中之人誓死不降!与蒙元不死不休!” 军中之人闻言纷纷泪下,虽然各地没有像四川路那样拼死抵抗了几十年,整个四川路原有一千四百万人被杀得只剩八十余万人。但也都经历过这两位军汉差不多的经历,家破人亡,战阵失利,被友军卖被长官卖,每个人都是一本行走的悲剧集。 王荣双目通红,找了个战车爬了上去,高声叫道:“我等宋人,生性谦逊与人为善。奈何这匈奴,杀我父母妻儿,毁我良田美舍,使我等流离失所尝尽这人间苦楚。《春秋左传正义》曰:“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官家说,自秦一统六合以来,我等便为一族,是为华夏族。左传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匈奴被发左衽,人而兽心,欲将我大宋华夏亡国灭种!国仇家恨,岂能不报?这大好河山,万顷良田是我等列祖列宗一点点开垦出来的,若是不夺回来,怎对得起那死去的数千万我族同胞?怎对得起我等的列祖列宗?” 王荣接着说道:“来日渡海伐狄,我王荣是一定要去的,我也要砍下颗蒙人的脑袋来做个酒杯。厮们莫笑我不善刀剑,有这官家给我们造的火枪火炮掌心雷,就算是八尺壮汉不也是一枪毙之!” 王荣顿了一顿大声问道:“厮们可有血海深仇?” “有……” 王荣又问道:“厮们的鸟还在在否?” “在……硬得很!” 王荣接着问道:“厮们可敢与我打上大都?” “敢……” “这要是遇上敌军数倍与我该如何?” 底下的刘成勇叫道:“按官家说的,大炮轰他娘的!” 王荣大喝一声:“要是一轮没轰死怎么办?” 底下军士一片哈哈大笑:“官家说了,一轮不够那就再轰一轮。” “好!厮们都是叮叮当当响的汉子,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得人!”王荣哈哈大笑起来,下了战车看着刘成勇说:“指挥使起个头吧。” 刘成勇听闻便站了起来,走到王荣身边,转身面对一营军士高声唱了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在场的军士听到这句也纷纷站起来跟着唱到: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整个北城军营里,每一个以营为单位的小部队都在指挥使的带领下,陆陆续续地唱起了这首满江红。 粗狂的歌声震彻云霄,驱散了那漫天浮云。 绛河清浅,皓月婵娟。 江钲、陆秀夫陪着赵昰站在城中城的城墙上,合着那响亮的歌声,也跟着一边流泪一边唱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第55章 军规军规 所有参与劳作的士卒都被叫回了军营,开始了为期十天的集训。除了早晚两顿干饭,中午又增加了一碗山药芋头糙米鱼糜粥,鱼是早上打来的一些小毛鱼和小虾水母之类有时候还会加一些贝肉。宋代乃至明朝是没有一日三餐的,考虑到本时空普遍缺乏蛋白质和油脂补充,赵昰便为每日操练的军士增加了一餐。 赵昰坐在交椅上喝着粥,呸地一声从嘴里吐出了个碎贝壳来,“靠,也不弄弄干净。”。一旁的冯松走了过来问道:“官家,要不要我去把这伙夫捉来? “捉甚,这又吃不死人。”赵昰放下碗,“走吧,去节堂转转。” 江钲正和林保等一干武将在沙盘上推兵,见了赵昰前来纷纷叉手行礼。 赵昰看了看沙盘上的推演,发现自己也看不懂。便开口问道:“这对方人马可打听清楚?” 江钲答道:“这还不知,按海康退来的都头所说,这阿里海牙就在广南西路。应在浔州桂平一带。昨夜已经派一都踏白渡海打探去了。” 赵昰点点头说:“哦,这军阵之事劳烦各位将军多多用心。我今日来是想要和你们商量一下新军纪。” 江钲一脸疑惑地问道:“这不是执行岳飞军规才两个月,怎地不妥?” 赵昰摇了摇头,说“我昨日想了想,应该简化一下。我这写了个事项,都指挥使看一看是否可行?”。 一旁的冯松从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江钲。江钲打开纸看了一看,又递给了新任的殿前司都,原礼部侍郎给事中翰林学士王应麟。(王应麟非进士科状元,乃博学宏辞科头筹,最著名的著作就是《三字经》) 这王应麟是个主战派,被贾似道、留梦炎、丁大全逼得辞官东归之后。不久就遇见赵昰在福州称帝,自己的学生文天祥又取得了赣南大捷,便起了心思领人跑去了福州勤王。 (注:史书上对其东归就写了一个字‘遁’,但是其并未回家。从其过往和十谏中很大可能加入了义军。) 可是时运不济,这福州的朝廷是由张世杰、陈宜中、陆秀夫说了算的。他去得晚了,还没有为朝廷做什么贡献,便开始在这舢板上飘来飘去。因为舢板上的朝廷也就忙着逃命了,加上年老,陆秀夫并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实质性的差遣。还没到琼崖,他就一病不起,好不容易上了岸,便一直在养病。 第56章 空城海康 “昨天说了这诸葛亮为汉室百姓鞠躬尽瘁,最后死在了五丈原。我今天便要给你们讲讲蜀地的事情。蜀地之中最富为益州,那可是个好地方啊。你们中可有人是四川路人士?” 有两个军汉站了起来叫道,“我等乃利州人士,我是剑州人。”。“我是来自巴州。” 王荣笑了笑:“利州也是好地方啊,你们可曾去过益州?” “回副指挥使,未曾去过,不过常有耳闻。益州土地肥沃,气候舒适,乃川峡四路最好的地界。” 王荣又笑着询问:“这巴蜀之地可好?” “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地方,不比两浙东西路差了分毫。” 王荣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怎么能不是个好地方呢?四川路土地狭而肥,一年可三四收。茶叶价廉如野菜,绢麻质优价廉,你这一月俸钱便可买上两匹上好的布料,找个小女子,啧啧……” “哈哈哈……”下面的军士听到这里纷纷大笑了起来。 “这糖霜你们可知?哎呀,那东西可是比蜜还甜,当年我也是中了进士有幸吃过指尖那么大一块。那是蒲扇大的巴掌扇在你脸上,你都不肯撒口啊!”王荣站在那里吧唧着嘴一脸的享受,众人听着纷纷咽起了口水。 “这糖霜呢,要数遂宁为天下第一。你若去了那里,掏个两陌买上一小包。回来找个小女子,啧啧……” 一干军士这是越听越难受,那刘成勇听得更是抓耳挠腮,从地上捡起个土块丢了过去:“你一个读书人,天天一讲话就是小女子。烦死了!” “嘿嘿……”王荣闪过土块朝着刘成勇笑道:“那四川路粮食多,多了怎么办?那就酿酒,你若是去了那几个酿酒的县镇,那河里淌着的水都有着酒味。那酒的滋味真是绝了,掏上几个铜钱打上一碗,再来碟木樨银鱼鲊,若是再有个小女子作陪,啧啧……”。 下面听着的军士咽口水的声音那就更甚了。 王荣也跟着咽了口口水问道:“这四川路人口稠密物产丰富,堪称天府。宋有十人川蜀占二。元丰二年计二百七十六万户,一千四百多万人啊!可为什么我们这一营五百之众却只有这两个川蜀人士呢?尔等可曾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