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笛》 1. 第 1 章 八月底,诺中市。 还不到下午六点,太阳一点下班的迹象也没有,室外的温度依旧是能把人烤化的程度。 屋里静静的,薄纱窗帘半拉下来,遮住一部分橘红的日光,朦胧描绘着床上人的轮廓。 整个卧室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就只在墙根处放了一小盆不知名多肉,不像是个住人的地方,空的很,有些过于静了。 轰—— 毫无预兆地,随着一声闷雷劈下,屋内外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打在床侧白墙上的影子缓缓变形、拉长,逐渐显出一个修长劲瘦的身影。 张忝录眯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看向窗外,耳垂上的珍珠耳扣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了一下。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大滴大滴的雨点闷声砸向玻璃了。屋里好像蒙了一层红纱,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也落在干涩的嘴角边。 他抬手扒拉开一个多月没剪,已经开始挡视线的额发,露出一双眼角微钝的眼睛。 然后掏出手机,点开弹出的微信消息框: 早:【在干什么?over.】 消息是今天中午发的,人是昨天才分离的,正是最稀罕对方的时候。只可惜这种亲切的问候最多只能持续到今天晚上。 再多就不礼貌了。 看在新鲜劲还没过的份上,张忝录点了点屏幕:想你,over. 他放下手机,走到阳台。刚拉下门窗把手,一股土腥味就混着水汽带着余温扑面冲了进来。 他下意识憋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还有雨水与大地淅沥有节奏的碰撞声,包裹着的热气逐渐被冲散,留下沁心的凉爽。即便这只是一场短暂的太阳雨。 张忝录打量了会儿楼下院里整齐有序的小菜地,目光上移,看向远处的一排排老旧楼房和附近清一色的自建房,无一例外,均墙皮掉落,早已褪色。 这是这个低饱和度城市的基调,平时给人的感觉除了平就是蔫儿,不过现在透过雨帘这么一瞧,却也别有一番让人平静的意味。他就这么靠在窗框上,直到雨停,天边的昏黄逐渐放肆蔓延开来。 “醒了?” 楼下有人往上看了一眼,拉伸锻炼的动作不停,吩咐道,“东西收拾完了吗,一会儿下来帮炒个菜?” 张忝录应了一声,扭头拧开门锁去了走廊。 这栋楼从外面看,无疑是这附近最亮眼也最前卫的小别墅,精致大气,宽敞。所有人都知道,住这儿的是个老爷子,老爷子有福气,儿女有出息,就是一个人寂寞了点。 而这块地的前身,其实是奶奶的嫁妆,这里也是奶奶的故乡。自从她嫁人后,人跟着爷爷一块儿去了苏市,这里的房子便空了下来。 直到十年前奶奶去世,爷爷退了下来,他重新回到诺中,把房子随便收拾了一下直接住了进来。 后来,他爸张俊杰不顾爷爷反对坚持要翻新旧房,信誓旦旦跟他爹保证肯定盖的跟以前差不多,结果一通下来空有其表室内装潢的像个暴发户,他爷爷气得只能挑了个一楼最隐蔽的屋住了进去。 张忝录来这儿不是为了看望他生龙活虎的爷爷,而是他学籍在这儿,明年得在诺中的高中参加高考。由于他爸妈一直懒得回来迁学籍,每次都是省事糊弄过去,导致他这么多年在苏市上学上的好好的,临高考了,却得去另一个地方上满一年学,才能正常高考。 不是没想过亡羊补牢,但政策不是儿戏,过了这个村就不一定还有这个店了,他爸妈本着这地方分儿肯定比苏市低和在哪儿考不是考的想法,一致决定就不费那个劲去折腾了,干脆就回来读,这不还有他亲爷爷在呢么,受不了虐待。 说实话,张忝录本人没什么意见,在发现这地方连个滑雪场都没有之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张忝录把堆在走廊的木桌和几个架子挨个擦干净摆进房间,又推来行李箱,刚想打开,才想起来衣柜还没送过来,便又合上了。 他下楼穿过客厅,走出院子,从车里后备箱拿出两个黑色长方形盒子。再次路过客厅,林秀云正好从厨房出来,她开口叫住他,“给你爸打个电话,怎么这么慢。” “他去哪儿了?”他腾不出手,看向在躺椅上摇啊摇的老头子,“爷爷。” 老头闭着眼睛,“孙子。” 张忝录:“……” 林秀云:“打针,去半天了。” “我上去问。” 等再下来的时候,张俊杰已经回来了。他站在冰箱前次次啦啦地翻来翻去,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张林生忍不住敲向他背,“想好拿什么东西了再开冰箱!年纪大了活回去了!” 张俊杰没躲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嘴上一边敷衍着知道了,一边在他爹发火之前终于成功找到了一把蒜苗。 突然脚踝被轻轻地撞了一下,张忝录低头看去,一只肥且毛多的白色狗熊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巴巴望向他。 张忝录弯腰把它抱起来,两个月的萨摩耶外表看起来跟只小北极熊一样,四肢短粗,圆润的耳朵耷拉在脑袋顶上,鼻头湿漉,眼神迷茫无辜。这么一副样子,打针的人下手都得轻两分。 他安慰性地拍了拍它的屁股,换来了嗷的一声撒娇。 “晚上有消夏晚会,就差你的菜了,吃完都出去转转。”爷爷走过来,“去洗手。” “我不去,你们去吧。”一边说着,张忝录放下狗走向厨房,“尖椒肉丝?” “才多大就不愿意出门了,都行。” “他不爱看这些,我跟秀云去。”张俊杰插话。 “小孩子多了去了,不去玩玩儿?我把老赵家孙子给你叫上你们一块儿。”老头又问。 “不用。”张忝录摇头。 “朋友慢慢就交上了,不用急。”林秀云示意众人准备开饭,“爸,喝点儿?” “约了老赵出去,今天不喝了,”老头摆摆手,然后吩咐儿子,“把我那瓶干红开了,给秀云跟六六倒点。” “我今天不开车。”张俊杰说。 “哦。”张林生沏了壶茶。 “跟赵叔去看歌舞?”林秀云问。 老头“嗯”了一声,张忝录端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尖椒肉丝从厨房出来,摆在桌上,这是他除西红柿刺身之外最擅长的一个菜。 “唔,不错,”张林生夹起一筷子,咂摸着点点头,“比你爸强多了,饿不死了。” 林秀云无情拆穿,“他就会个这个。” 张忝录拿了三个玻璃杯,看了眼林秀云,林秀云比了个耶,他便顺势放下一个。 张俊杰倒了点狗粮,冲沙发那儿招手,“小白,来。” 一脸慈爱地看着小白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埋头吃饭,张俊杰安下心来,起身去拿酒。 几分钟后,他抱着酒回到餐厅,打眼一看,发现除了自己都有杯子,正准备直接往碗里倒酒,林秀云压住碗,“开车去,懒得走。” “啊?又不远,而且肯定不好停车…” “那不去了。” “……离咱们家真不远!”张俊杰再三建议,“这点路就当锻炼了。” “人挤人看完都累死了我还得走着回来?”她扭头问。 “哎呀不累,别矫情么。” “不去了。” “走吧。” “不去。” “去吧。” “我就是矫情。”林秀云说。 “你不矫情,你是真性情。” “我矫情,都怪我男人太惯着我了,一点苦都吃不了。” “开车走。”张俊杰低沉稳重地吐出三个字,郑重将酒瓶推远。 张忝录颇为习惯地低头扒米饭,忽略他爷爷一言难尽的目光。 晚上九点半,夜幕深沉,虫鸣鸟静。 柔色灯光无声地照在卧室木地板上,张忝录收拾完最后一件东西,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便进了浴室。 十分钟后,顶着一头微长的半干黑发,他换了身衣服,拿起钱包朝楼下走去。 手刚扶上客厅的门把手,身后便“咚咚咚”跟过来一个矮小的身影,张忝录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眼那个亦步亦趋的真诚白熊,和它身后漆黑安静的空旷客厅,终究还是从茶几上拿了绳子。 可能是晚会的缘故,今晚的诺中市直至将近十点,道路上都依旧亮堂,偶尔还有三三两两的聊天声从巷子里传来。 一人一狗基本上两眼一抹黑,张忝录从小学毕业以后回来这儿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几年的发展又日新月异,出了这附近的几条巷子,他几乎是哪哪儿都不认识。 走出主路,他根据光亮和人声挑了条向左拐的路,好在运气不错,走了二百米,一转弯就看到了一片小型商业街。 这地方人多店杂,却热闹有趣,各种食物香味绕着夏夜的晚风穿梭过街道,烧烤店前坐着一桌又一桌的男男女女,卖水果的店主跟旁边卖文具的老板娘关着店门在桌前谈天侃地。 他穿过这一处的烟火,继续往里走去。 这小东西一点不怕生,一路上甩着尾巴屁颠屁颠跟着他,也不乱跑乱叫,走到人多的地方也只是眨着眼睛四处张望,嗅来嗅去。张忝录笑了笑,在一家烧烤摊前停下。 “老板,五串土豆,三串鱿鱼,一个面包片,再拿份小龙虾吧,微辣。” “好嘞!打包吗?”老板吆喝一声,“你在这坐会儿,一会儿就好!” “嗯,谢谢。”张忝录看了眼那个他说的被盘包浆了的塑料凳子,抽出钱包递过去一张红色纸币。 “等会儿吧,老婆去看歌舞了,就我一个,腾不出手找零。”老板笑着看过来一眼,手上动作不停。 张忝录收回手,刚想看眼脚下,就听见一阵嘬嘬声忽然从几米远的隔壁店门口传了过来,手上的绳子跟着一紧,他转头看去。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弯腰冲着这边手心朝上勾起手指,见他看过来愣了一下,“呃,我就是看它可爱……” 张忝录转回头,绳子没再动,女孩进了店里。 不一会儿,三四个人从隔壁店里结伴走了出来,有男有女,几人一出店门便直直看向这边,咋咋呼呼地拉扯起来,大有准备来个近距离观察的意思。 张忝录无奈地看了眼疯狂朝那边甩尾巴的缺心眼呆狗,有些后悔。正想问问老板什么时候好,手上的绳子一阵拉扯,然后乍然一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坨白色挣开绳子,撒腿冲进了隔壁人堆里。 那几人也没想到这狗会突然钻出绳子冲过来,尽管可爱的紧,但一时间除了面面相觑没人动作。 它绕着几人转了一圈后便狗鼻子嗅了嗅钻进了隔壁店里,张忝录眉心动了动,只能团起手上的绳子绕过众人掀开门帘跟了进去。 店里只有一桌,正开着风扇呼呼吹着,倒也不热,只是他一进门,这桌人便都循着声音看了过来。 张忝录一进门便快速扫了一遍地下,竟然没发现这呆狗在哪儿!他向前走了两步,确定除了后厨就只可能在那桌人的桌子底下了。但从他进来到现在怎么也有十几秒了,那桌还没人说过话。 微微瞥了一眼,成山的啤酒签子摞满整张桌子,腾云驾雾下看得人有些发晕,有几个明显都喝歪了还在继续往嘴里灌,没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来自正常人的善意。这估计是个黑店,笨狗有随时被做掉的风险。 “有……”他刚开口。 一声亮而短促的口哨声从桌子对面传来,接着是一声稚嫩的“汪!”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1. 第 1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 第 2 章 “找这个?” 一道清冽却有点哑的嗓音从桌子对面响起,是一个穿着白色速干短袖的女生。 她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下半遮着的眼睛看不清神色。话落,修长的双指重新夹起一支燃到一半的细烟放到唇边,素白的下巴动了动,烟气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一下,示意他狗在她那儿。 “过来。”张忝录蹲下身才瞅见窝在她脚边的那坨白色,正撅着屁股在吃什么东西。 “它不能吃烧烤。”他看向那纹丝不动的女生。 “不能吃肉?狗不能吃肉?这什么道理?”说话的是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寸头男生。 “不能。”张忝录懒得解释,只想抓起地上的笨狗现在就飞奔回去当着他爸妈的面狠狠谴责。 “啧,这什么语气?” 另一个男生单手搭在椅子靠背上,扭过身体看向他,“我们荣哥喂你狗吃块儿肉怎么了,你倒吃上亏了?” “看着像品种狗,只能吃狗粮的那种。”跟在身后走进来的那个马尾女生说。 又有一道带着醉意的男声响起,“不就是条狗么,毛长得白点儿就是高贵了?我特么就没见过不能吃肉的狗,更何况你看这狗馋的,别不是没吃过肉吧。” 众人哄笑起来,吵吵嚷嚷的,张忝录扯出一个笑,“我这狗天天刷牙,别的不说,起码是比你清新多了。” 他这话说完,那人当即一拍桌子,瞪着眼就要往过走,边走边问他是不是活腻了,被叫荣哥的那个寸头男生让他得了,都喝成陀螺了还想着找事儿,众人又一阵哄笑。 这种闹哄哄的不良青年爱装逼氛围让张忝录一阵烦躁,他直接绕到桌对面,走到那没再出声的女生旁边。 周御就这么看着他径直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向自己投来一个“让让”的眼神。 她无声地哼笑,低头看了眼脚下,一把提起还在亮着眼睛舔舌头的小肥狗,多看了两眼,也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 她伸手捏了下那对粉白色的小尖耳朵,小肥狗顿时抖了抖,呲起牙要舔她的手。 “这什么狗?”她盯着爪子上的肉垫问。 张忝录瞥了眼她捏耳朵的手,回,“萨摩耶。” “怎么狗的品种那么多,人就光分个男跟女呢,”段荣搓了搓脸,有感而发道,“人也应该各种各样的多来点儿啊,那才有意思。” “现在也挺有意思的,”周御伸长胳膊往后一递,语气带笑,“把你跟金城武往狗身上一套,你是土狗,他是德牧,这么算下来人的品种可是比狗丰富多了。” 段荣:“……” 众人大笑起来,指着段荣闹作一团。 有病。 张忝录拎着脖子从她手上接过狗,躲开乱攀的爪子,无视耳边的笑声径直出了门。 “这哪个学校的啊,你们谁认识?”何诺莱坐下问。 喝成陀螺的董硕抬手拍了拍脑门,“不认识。” “没见过。” “哎你们看到没,耳环,”角落一个男生大大咧咧地说,“卧槽他戴的还是珍珠耳环,你们见过哪个男的戴珍珠耳环吗笑死我了!” “没见过,别说男的,女的我也没见过几个。” 几人乐了,“绝了,该不会是个娘炮吧!” “就你爷们儿!”何诺莱嫌弃地扶着凳子躲远了点。 手肘搭着椅背的男生,也就是边凯,他寻思了一会儿,“肯定不是这片儿的。” 段荣擦了擦嘴,“没走远呢,跑两步出去,说不定还能来个二次邂逅。” “有病啊!”董硕眯着眼嚷。 “回去了,”周御拎起一旁的双肩包,掐灭手上的烟,拍了下段荣的肩膀,“结账。” “走了!回家睡觉!”众人纷纷起身。 董硕大着舌头:“御姐我送你,我顺路。” “走吧大家一块儿走!” “别,”周御侧头看了一眼,“我要去干点儿见不得人的事儿,不适合有目击证人。” 所有人:“……” 门口,韵柯恩和邢星一人骑了一辆电动车停在门口。 见人出来,韵柯恩将把手交给段荣,自己坐上邢星的车。周御背着包坐到后座,疲惫地闭了闭眼。 “好玩儿么渡前山?”行驶中,韵柯恩扭头问了一句。 “刚差点儿睡着。” “那就是玩儿爽了,”韵柯恩跟前面说,“下次咱俩去一趟?不走野路,走景区。” “好,国庆?”邢星问。 “OK!” 段荣没忍住嗤了一声,“国庆去下饺子?” “记得带水,那儿矿泉水五块钱一瓶,吃撑了容易噎死。”周御说。 韵柯恩:“……” “其实我俩想去云滇。”邢星叹了口气。 “我还想上天呢。”段荣也叹了口气。 诺中市说起来是个市,实际上规模比起城镇也没强上多少,近年来各地迅速发展,唯独这地方既不占山又不靠水,特产没有,矿物资源也稀缺,政府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发展的好门道。 诺中人民也就在这种不温不火的经济下慢悠悠过着自己的日子,简而言之,这地方是真穷。 “抠搜一个学期,怎么也够去一趟了。”韵柯恩架起手臂。 “小心掉下去。”邢星出声提醒。 周御:“我打掩护也是要付费的。” “当然是咱们一块儿走啊!光我俩去有什么意思,周末咱们去广场上假唱,赚点儿路费,完美。”她巴拉巴拉说着,段荣听完嘎嘎笑起来: “卖艺?还是假卖艺,你看在座的各位哪个头上写了''我是艺术家’这几个大字儿?你缺鸡蛋吃也不能去那儿拿吧。要不我给邢星搬张桌子让他坐广场上写题吧,诶我当老师也行啊,我俩搞个情景剧,你俩客串一下女同学。” “滚!!!”韵柯恩吼了一嗓子。 邢星操控着车往段荣的方向作势一撞,段荣急着躲,车头向右猛地一偏,差点把周御甩地上。 “操。” 周御骂了一声,一手扶稳背包,两腿把车顺势踩停,趁着段荣还在骂骂咧咧地摆弄车头,她探手握住油门把手一个加速就把懵逼的段荣从座椅上震了下来,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上车座,拧开油门,“嗡”的一声,车身便向前冲去。 只留下身后大张着嘴还没反应过来的段荣。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韵柯恩丧心病狂的笑声下,段荣暴跳如雷,指着三人的背影怒吼,“不回来接我,开学就曝光你们三个的真面目!!!”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邢星跟韵柯恩沉浸地对唱起来,灌了一肚子的夜风,段荣坎坷地追在后面大骂狗男女女。周御绕了一大圈后才转头回去找人,她捏住刹车,停在段荣面前,“我拍视频了,一包黄鹤楼,上车。” 段荣:“……为什么不去讹他俩!” “人小两口儿约会压马路呢,多幸福啊,”她说,“你一个人就是发疯了。” “……” 微凉夜色下,两辆电动车一前一后,逐渐隐入路的尽头,驰向远处。 ———— 九月一日。 诺中市第十六中学门口。 临近开学的日子总是眨眼便至,尽管学生们哀嚎声遍地,但还是纷纷脚步打着晃迈进了学校。 十六中门口车来人往,喧嚣吵闹。 彼时的少年少女们,尽管对繁重的学业望而却步,烦闷愁苦,但青春奋进的校园生活和一块笑闹的伙伴依然对他们非常有吸引力。 张忝录背着包,顺着人流朝校门口走去,他今天按停了闹钟无数次,堪堪赶在最后一次响的时候才爬起来。 他叼着一袋酸奶,边走边观察这座灰色调的陌生校园。占地面积不小,树多花少路干净,楼名个个都起得很有文化。 顺着校园导图走到高三教学楼,张忝录找到办公室,上前敲门: “请问常州老师在吗?” 零散落座的几位老师正打着哈欠吃早餐,闻言纷纷抬头看向他,其中一位爆炸头的中年男人应道:“你找我?哦!你就是这学期转来的那个同学?” “您好,我叫张忝录。” 爆炸头老师收起桌上的报纸,从座位上起来,“对,是叫这个名来的。” “一会你跟我去班里,咱学校开学第一天上午不上课,主要就是自习,打扫卫生,你们补补作业,适应一下,你也能慢慢跟同学熟悉一下。” 说完他又补充,“有问题可以直接来问我,咱们班同学都不错,慢慢来就好。” “谢谢老师。” 他很想问一句没别的了?比如校服校卡学生卡或者其他的必要品,但一想到那五颜六色百花齐放的校门口,还是闭了嘴。 八点多,高三三班的教室还没老师光顾,闹哄哄的抄作业声此起彼伏。 一本写完的作业在这会儿就是抢手货,一旦借出去了就别再想找得到它的尸体。大多数人都在抓紧一切时间擦假期留下的屁股。 当然也有少部分干脆就不写的。 董硕作为三班的运动担当,一直秉持着买菜又不用学函数的人生宗旨,坚持走四肢发达道路。 他桌上没放作业,摆着一部手机,玩了会儿觉得没意思,踢了踢前桌的凳子,“祥子,拿ps了没?” 程梦祥回过头,蔫蔫地说:“没,硕哥。” 董硕瞅着他这一副低血糖的样子,皱眉,“你他妈咋了,抽脂了?” 程梦祥扯了扯嘴角,指着自己苗条的身材,“我?填充玻尿酸还来不及呢!” “那你咋了?”董硕不耐烦地说。 “昨天没睡,今天没吃。” 董硕忍了忍,朝隔壁过道的郭鹏喊了一声:“郭子!吃的有没?” 郭鹏从作业堆里抬起头,“没,咋了硕哥你没吃饭?” 董硕指了指前面的程梦祥。 郭子无语,“…等着,我问问别人。” 最后,郭鹏几经辗转,从物理课代表那儿赊了袋饼干扔给了程梦祥。 程梦祥感动地擦擦干燥的苹果肌,略微艰难地吞咽着,“要是…要是有水就更好了。” 众人:“滚。” 哐叽一声,教室门被推开了。 众人顿时撅着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往自己的座位冲去,不到两秒便各归各位危襟正坐,整间教室一时间落针可闻。 常州板着脸停在门口,向内扫了一圈,等人都没动静了,他才继续向讲台走去,露出了落后几步的张忝录。 整个班级的视线霎时间都聚集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纯黑T,深蓝色直筒牛仔裤,和一双黑面白底的帆布鞋。眼睫下垂,面容沉静,肩背挺直,最打眼的是耳垂上的那对珍珠耳扣。 几秒后,教室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 老常介绍道:“这是张忝录,这个学期刚转来,以后就是咱们三班的一份子了!大家欢迎!” 教室里响起巨大的鼓掌声,张忝录抬起眼皮囫囵扫了一眼,向前倾了倾身。 老常:“你个子高,坐后排吧。对了你不近视吧?” 他摇摇头,走向班里唯一没人的空位。 早上的阳光还不太烈,柔柔地打在他棕黑色的头发上,单眼皮,鼻根处碎发轻扫,气质冷淡,身形笔直挺拔。 每走一步,都有更多的视线扫过来。 董硕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自己的旁边,拉凳子,坐下。 呦,熟人。 突然他就觉得有点儿不爽,看什么?看什么看?平时不见你们往这边瞅,现在眼珠子都他妈要掉了! 他不忿地拉开拼在一块的桌子,手动划出一道三八线,支着头斜了一眼张忝录。 张忝录看着他这一通动作,懒得计较,没作反应——前天晚上喝飘了的其中一个,他的校园生活开了个好头。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2. 第 2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3. 第 3 章 一上午,他把包里唯二的两本音乐赏析杂志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没离开教室一步。不是他不想活动上厕所,实在是非常不方便—— 从常州把他安顿到这个班上开始,他前脚刚走,后脚教室门就被一层层源源不断的观众围了起来,现在已经蔓延到窗户上了。 张忝录怀疑他是第一个转到这个学校来的转学生,这些人可能就没见过转校生。 结合这学校开学第一天就光明正大给时间补作业的离奇安排来看,别说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学生卡,他觉得这个课估计也够呛能上的明白。 一片惨淡。 那个叫董硕的新同桌早就不知道去了哪儿,张忝录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整,他揉了揉眼睛,趴在桌上闭起眼。 作为一个新同学,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学校的校园网能在开学第一天疯狂(闲)成什么样。 这边刚闭上眼睛还不到一分钟,那边教室门就被一行人从外边冲开了。 一堆脚步声在他桌子前停下,声音从头顶传来: “嗨同学,有没有兴趣进国旗班?” “没有。”他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 “你想好了再说。” “……” “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 “你叫什么名字?李庆宇,给他介绍介绍咱们国旗班。”女声喋喋不休不依不饶。 张忝录不再装睡,迅速把桌上的书扔进抽屉然后起身越过众人,礼貌地拒绝,“不好意思,我不加入。” 但没等他过去,那叫做李庆宇的人就一脸惊奇地拦住了他,“我靠你别走啊!” “身高可以,没问题,可以可以……”那个絮絮叨叨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评头论足之意。 张忝录压下火气,绕过李庆宇朝门口走去,却再一次碰壁,这次是个女的。 一个个子特别高,气势特别强的女的。 她迎面看了看张忝录,接着皱眉对他身后的一帮人不满地斥责,“国旗班进人要让霄铭看了再决定,你们直接过来是什么意思?” “冯俏?”李庆宇跟她掰扯,“要不是铭哥太挑,咱国旗班至于来一个走一个,每回有活动都凑不齐人吗?” “霄铭是提前为校庆训练队伍,否则一个个都吊儿郎当的,怎么有脸出去!”冯俏冷声反驳。 李庆宇:“得,这不就是个……” 他妈的挑柿子呢。 张忝录没兴趣听他们在这狗咬狗,扫了眼挡着教室门看好戏的无关群众一眼,从他们让出的过道里穿过走廊出了教学楼。 这个时间出校门不太现实,他看了一圈周围的楼名,挑了个顺眼的走了进去。楼道里人不多,都在关着门可劲肆意折腾,放飞自我。 二楼厕所。 洛飞无力地蹲在隔间的门板后,浑身湿漉漉的,发丝还在淌水,上半身光着,短袖被扔在不远处的隔板顶上。不是很高,但他刚好够不到。 他双手捂着脸,身体因为恐惧和懊恼而微微颤抖,一声微不可察的“啊”从嗓子里溢了出来。 厕所很安静,从他们走了之后就一直很安静。 他怕安静,却也怵吵闹。 忽然,有脚步声从隔板外传了进来,听声音就一个人,一步步踩在空寂的卫生间地板上,清晰极了。 洛飞瞬间绷紧了身体,尽力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不管外面的是谁,他都不想被发现。 张忝录走进卫生间,扫了眼明显水渍脏乱的地板,平静地上完了厕所。 洗手时,他瞅了一眼对面镜子里自己平静的脸,正待他收回视线,无意之间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转过身朝后一瞥,静静地看了那东西几秒,周围安静极了,除他之外完全没有第二个人的动静。 “滴答——” 本来听到水龙头关停的声音而松了一口气的洛飞,忽然被隔壁门板上短袖被扯下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他一急,发麻的腿动了动,鞋尖碰到了隔板,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响声。但在这种环境下,这声“嘭”却仿佛响在了卫生间里两个人的耳膜边上。 张忝录停下动作,朝发出声响的隔间看了一眼,脑中思绪万千,最后说了句,“不能穿了。” 等了能有两分钟,他才等来了一句很轻很轻的回答:“我…有校服,我出去换。” 听到他这话,张忝录第一反应是这学校居然是有人穿校服的么。又是一阵思绪万千,他问,“校服在哪儿?” 隔板后沉默下来,张忝录把沾了异味的衣服放在洗手池边的台子上,提醒他,“一会儿来人了。” ………… 高二二班。 何诺莱捧着本刚买的漫画书支着头翻页,前桌和他的同桌时不时地打闹在一起,手肘刚碰到她的桌子,何诺莱便一脚踹翻了前桌的凳子,并回以一个微笑。 前几排聚在一起对卷子答案,为了一道物理题正吵的不可开交,后排男生翘着二郎腿忙着打游戏骂人,一派生龙活虎的景象。这一切都从张忝录进门后开始暂停。 他一进门便直直走到一张干净的课桌前,伸手翻开桌上的笔记本看了眼上面的名字,然后拉开桌边挂着的书包拉链,拽出件校服。 旁若无人地干完这一切后,他拉上拉链,转身离开。 何诺莱从头看到尾,在张忝录路过桌旁时她问,“你找…洛飞?” 张忝录脚步不停,点了下头。 何诺莱扔下手里的漫画书追了上去,几秒后,教室里才重新恢复了喧闹。 “你有事儿?”张忝录没回头。 “洛飞怎么了?” 张忝录不知道她问这话有什么意义,他步子迈地大了点,回了句,“没事儿,别跟过来。” 何诺莱看着他的背影,小跑着跟上,心里叹了口气,“你是转学生吧?你认识洛飞?” 张忝录不答。 转过拐角,离厕所只有几步之遥,一个身影乍然进入视线,张忝录下意识一个顿步,差点和来人撞上,对方也反应极快地往旁边撤了一步,然后抬眼看向他。 双眼狭长,鼻直唇薄,整张脸只有三分属于少女的柔和,剩下的更多偏向于冷厉,尤其是现在面无表情望过来的时候。 张忝录在这个学校遇上的第一个穿校服的人,是坐在啤酒堆后吞云吐雾的那个。 “…御姐?” 何诺莱刚跟上来就冷不丁地看到了周御,她愣了一下,笑问,“怎么来我们楼了?” “嗯,”周御收回视线,看向她,“找老于。” “他今天居然来了吗?”何诺莱“哈”了一声,“平时上课人都抓不住。” “来了。” “抱歉,刚才我走太快了。”张忝录冲她点了下头。 周御嗓子里嗯了一声,绕过他走了。 何诺莱还想再说什么,张忝录已经直接进了厕所。 没看到人,他皱了下眉,走到那个隔间前伸手一拉,没拉开。他有些上火,喊了声,“洛飞。” “门好像被卡住了,我刚才试过了。”门后的洛飞为自己为什么呆在里面不出来作出了解释。 张忝录低头往把手那儿一瞟,发现从外面卡着一块不明显的硬片儿。他抽出,敲了下门板,然后便转过身没了声响。 张忝录盯着水龙头看了会儿,听到身后转开把手,门板被推开的声音时,背着身把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 “……谢谢。” 不多时,洛飞的声音在这间逼仄的卫生间里清晰起来。 肤白音轻,瘦弱,敏感内向,和支棱杂乱的头发,这些是洛飞,也是无数沉默的缩影。 “嗯。”匆匆看了一眼,张忝录便闷头出了厕所,他径直走到楼下,向校门走去。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压根就没保安,他一路畅通出了学校。 ……… “这么早?”张林生正拉着根水管子在院里浇西红柿,听到开门声愣了一下,“这才十一点。” “第一天,放的早。” 张忝录接过水管,冲着那颗绿油油的西红柿翻来覆去地浇。 “诶诶诶,再浇活不了了!” “哦。” “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 “再来个西红柿炒鸡蛋,”老头拍板道,“找三个红的,洗干净皮扒了送进来。” “昂。”他懒懒地应了一声。 下午两点一刻。 张忝录顶着太阳朝学校走去,短短十分钟的路程晒得他直皱眉,走进教室才稍微缓了口气。 但还没等这口气缓完,他就看见了让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一幕。 书包头朝下掉在凳子旁边,音乐赏析四个大字仰面朝天摊在地上,一只明晃晃的脚印晃得他面无表情,心平气和。 他扭头环视了安静如鸡的教室一圈,又看向空无一人的同桌,定了定神,没管那一摊东西,直接坐了下来,一动不动直到形同虚设的上课铃响起。 后门走进来三个人,祥子跟郭子心虚地看了眼地上还摊着的书,小心绕过走向座位,整个教室分外地安静。 董硕坐了下来,张忝录视线随意盯着一处,没看他,但话却是对着他说的,“你干的?” “什么我干的?”董硕停下动作,向下瞟了一眼,“傻逼吧,别他妈给我扣帽子。”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个话这么费劲?”张忝录扭头看他。 “操?”董硕一阵脸皮发热,直接站起来拖着凳子往桌子边一撞,“给你脸了?会不会说话?就算是老子弄得又怎么样?” “给我还原,别让我说第二遍。”他没什么起伏地开口。 越来越多的视线跃跃欲试看向这边,被一个新来的搞得这么下不来台,董硕直接火了,也不管什么上不上课,张口就骂:“给你…” 没等他说第三个字,张忝录直接抓起他桌上的那堆书就朝楼道里扔去。 一堆书顿时天女散花般啪啦啪啦散了一后门,还有几本滑到了隔壁四班门口。 教室里氛围停滞了一瞬,随后一阵桌椅响动,众人纷纷朝后张望过来,教室门因为刚才的动静立马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卧槽!你他妈干嘛呢!” 程梦祥震惊地瞪着张忝录,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转学第一天过来就敢惹他硕哥,他硕哥可一看就是他们班最头铁的那个! “你他妈的找抽!”董硕一脚踢开凳子,就要往前扑。 “干嘛呢!” 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拔地而起,董硕被这声音吼得整个人抖了一下,右手撑了一下桌子才勉强没摔倒。 张忝录扭头看向被突破重围的门口,是一大早就来催过作业的一个老师,叫宇文老师,不是语文老师,是宇文,老师,英语老师宇文老师。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3. 第 3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4. 第 4 章 宇文…英语老师肩上挂着一个帆布包,她站在后门一动不动,瞪着一双杏眼看向这边: “中午吃太饱了是吧?热死人的天儿还有力气打架,行,你俩过来,”她抬手指着两人,“过来!” 董硕“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张忝录盯着地上的书包眉头动了动,心情非常地不美妙。 “趴下,”英语老师把包往讲台上一扔,对着他俩说,“先来三十个俯卧撑。” “多少?”董硕震惊地抬起头。 “四十。”她看着他。 “不是,我…” “五十。” “操!”他小声地抱怨了一句,然后趴下开始做。 “我没反驳,我还是三十个,”张忝录看着她,“对么老师。” “卧槽?”董硕一听这话气得声音都变调了,“凭什么!” 他直接爬了起来,指着张忝录的脸,“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凭什么你三十个我就五十个!” “别他妈指我。”张忝录看着他的手指皱了皱眉。 “你……” “都闭嘴,”英语老师冲下面招了招手,“课代表过来,你数着数,一人做一百个。”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有意见?”她面色平淡地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那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询问一下。” “……没意见。”说完张忝录就直接撑在了地上,他不想第一天都还没过去,就被班主任提着耳朵训,很麻烦。 董硕看他一眼,也一咬牙跟着撑了下去,最后还不忘嘀咕一句:“操他妈的,真晦气。” 张忝录也这么觉得,于是他直接撑起身一脚踹了过去,接着走过去一把提起捂着腰发懵的董硕对着那张脸就开始猛揍,第一拳揍得他口水流了出来,第二拳把鼻血揍了出来,第三拳…… “哎哎哎!!干嘛呢!!!” 宇文老师震怒,在她的眼皮底下竟然敢如此放肆,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底下冲上来一堆男生,拉扯着张忝录往后退,又有一部分人去按住挣扎着吼叫的董硕不让他往上冲,短短几秒,教室内外就乱成了一锅粥。 教室内拉架,教室外起哄看热闹。 最终还是常州顶着爆炸头风驰电掣地赶来才驱散了一门口的闲人,他指着一脸平静的张忝录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又转向快要气死的董硕,憋出个,“把你脸擦干净。” 接着说了句,“我现在不跟你们多说,不代表你们这架打的就风平浪静一点事儿没有,相反!有事儿的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两个就等着刘主任的处分吧!打架!好好打!” 他狠狠地点了点二人,大有盼着他们直接被退学的意思。 刘主任不负所望,在董硕刚擦干净鼻血的同一时间,领着三个学生,笼起能夹晕苍蝇的眉心一脸严肃地迈进了这间躁动的高三三班。 “什么情况。” 地动山摇的低沉男音十分符合他教导主任的身份。 只可惜两个当事人没一个吭声的,宇文老师已经被气到去办公室休息了,作为高三三班的班长,史计琛只能一马当先,勇敢地站了出来。 “是这样的,主任,老师,”他认真回忆每一处情节,侃侃道来,“董硕扔了张忝录的书,张忝录扔了董硕的书,两人差点打起来,但没成功打起来,恰逢宇文老师正好来了,阻止了他们。而宇文老师的出现,虽然让这一切纷争暂时偃旗息鼓,但它矛盾仍在,于是在宇文老师的俯卧撑惩罚下,两人终于成功地扭打在了一起。” “而根据战况,是张忝录先动的手,他先是一脚踹飞了董硕,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揍董硕两拳,关于这个细节,我其实并不能肯定是张忝录太过狡猾还是董硕单纯打不过他。” 说完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副还在思考的表情。 刘主任:“………” 常州:“………” 所有人:“………” 董硕看着像是准备要站起来给班长一点颜色的样子,常州赶在刘主任开口前一人给了他们一脚。 “这么幼稚的矛盾也能打起来!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初中生一样一点就炸!刘主任每天那么忙还要麻烦主任来给你们这点破事擦屁股,害不害臊!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今天回去一人写一份一千字的检查,明天交给刘主任过目,好好反省!都滚回座位去上课!” “这件事影响恶劣,这才开学第一天!而且……”刘主任皱眉要长篇大论,他不是来和稀泥的,他是出了名的…… “哎刘主任来来来,我跟您说,”常州虚虚半搂着刘主任走到一旁,“天天对着这一群不省心的,我也可发愁了!您看我这头发,看起来多,其实风一吹啊,就没啦!” “也多亏了您平时威严在,这些不安分的兔崽子碍于您的面子都只敢淘气不敢打架逃课,这次啊,纯属是个意外!还有您培养的这些学生会骨干,哪一个拎出来不是能顶事儿的!”常州出口成章,丝毫不给他张口的机会,“我一会儿就开班会,好好把校园安全和同学之间怎么相处这些方面给他们认真讲讲!” “你……” “欸!您放心,我还有一个小助手呢!就是刚才戴眼镜的班长,脑袋瓜聪明着呢!” 刘主任三番五次想要张口都被打了回来,最后直接被烦地不想再扯皮了,他朝后摆摆手,“把班级分给他们扣了,记得……记得把检查收起来,一个字都不能少!” “知道了,刘主任。”陈霄铭点头目送刘主任憋气的背影逐渐走远。 张忝录被常州和他的小助手史计琛同学口若悬河一浪更比一浪强的语言艺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直到陈霄铭对着身后那俩同学说出扣十分德育分,董硕气的直接喷出口水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董硕:“十分儿?陈霄铭你有病吧!给老师当狗就那么爽?包青天的人设你是一辈子放不下了是吧!” “你打架的时候一定更爽吧。”陈霄铭不阴不阳地嘲讽了一句,“现在嫌扣分多了?想让我少扣点儿?你配么。” 董硕盯着他,“你妈个蛋!” “明天早上,来学生会交检讨,不认识路可以问问同学。”他后一句话是对着张忝录说的,但张忝录没感觉到这句话有多好心,那语气仿佛在说:这新来的也是一路货色,一窝爱惹事的蠢蛋。 “十分很多?”他问。 “一个班一个学期总共就十分。”史计琛沉痛地说。 “……” “嗤。” 董硕一脸不在意地走回座位,高三三班开始了漫长的班会——放电影。 属于两名当事人的班会在三班门口进行着,常州一改演讲家的人设,只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 “我能说的道理很多,但你们这种脑细胞跟毛一样没长全的半成品傻子听不明白,我就不浪费唾沫了。就是一点,做事儿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事儿,脑子里想个三遍,第一遍,这件事儿对自己有没有好处,第二遍,这事儿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第三遍……” 常州看一眼沉默不语的两人,补充道,“问问自己的能耐,问问你爸妈的能耐,问问法律的能耐。” “检查不用拿来给我看。”他一边摆手,一边越过两人头也不回地朝办公室走去。 两人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各自回了教室。 一下午过得很快,放学铃响起,张忝录出了校门,去生鲜市场买了点肉才回家。 一进西巷就看到他家大门前停着辆方圆二百里都难找一辆的紫色磨砂面顶装奔驰。 拉风且个性过头的座驾预示着它的主人必然不会是一个简单人物。 张忝录一进客厅就看到了它的主人:一头烈焰红卷发,黑裙瘦腰,细高跟,妩媚又煽情。 “六六宝贝回来了,新学校怎么样啊,有没有跟同学好好相处啊,上了一天学累了吧,来,洗手休息一会儿准备吃饭了。”听到开门声,她笑眯眯地回头走过来摘下他的双肩包,亲切问候。 张律女士,也就是他的小姑,他爸张俊杰的亲妹妹。 至于为什么这俩名字听起如此互不相干甚至隐隐差了辈儿呢,这要从他的奶奶说起。 他爸跟林俊杰没关系,长得也不像,唱歌更是天差地别不能细听,之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奶奶对俊这个字有十分大的执念。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十分看脸的小美女,她觉得爷爷一点儿也不帅,整个人方方正正的皮肤也不白,跟爷爷结婚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为了下一代的颜值考虑,她决定从名字上下手,并且坚信人叫着叫着就会往名字那边靠。 杰是随便乱凑的。 可能是奶奶的言灵秘术起了作用,张俊杰大了果真长得一表人才。俊杰还有个妹妹,也就是他小姑,一家人给起的名叫张俊兰。 张俊兰早熟,她从上小学开始就发现自己的名字特别难听特别土,于是死乞白赖地磨了爷爷奶奶一个月,去派出所改了名字。 她现在叫张律,关于这个名字的寓意,爷爷说是因为小姑的梦想是当一名律师,但奶奶说是派出所的写岔了,小姑说的是率,多音字的那个率,因为有两个读法,很帅。 张忝录为派出所同志的大局观干杯。 张律丝毫不觉得她的侄子即将高中毕业,已经不适合再用这种开场白了。 张忝录跟着她走进客厅,看了眼茶几上熟悉的堆成山的旺仔大礼包,无语地回,“姑,今年过年我都要十八了。” “十八,这么快?!”她惊讶地瞪起一双桃花眼,完全不敢置信,“这么说你爹都三十四加……四十三了??” 张忝录:“……” “还好侄儿随姑,长得随我,越长越俊了,就是你这头发都遮眼睛了怎么不剪剪,是不是没钱,我……”说着她就要抽出一沓通红的钞票递过来,张忝录赶紧阻止,“有,我有!小姑你自己花,过两天周末了我就去剪。” “还知道心疼我了,你小姑我啥都缺,就是不缺钱,”她搂过人来揉了揉头,“追你的小姑娘挺多的吧嘿嘿嘿嘿。” “小姑你最近在干嘛?”他拆了一袋雪饼吃。 “最近啊,认识了个小博士,挺有意思的,就是太爱撒娇了,粘人的很。”被岔开话题,张律状似苦恼道。 “…哦,国外认识的吗?” “中国人,在外留学。说起这个,你怎么不出国非要留在这儿高考?国外的教育模式跟国内不一样,我是建议你都去体会体会,人的心境就会变得不一样,”张律说,“而且国内的高考现象我不太看好,偏激了,本来人口就大,这样下去只会考学压力越来越大。” “嗯,以后去吧,过日子还是国内舒服。” “外面安全倒是个大问题,你真出去了我们也不放心,算了,过得开心就好了,哪儿也不如我们自己国家。” “过来拿碗,准备吃饭,”张林生从厨房探出头,“也好意思让你爹伺候你,还得给你做饭。” “来了!”张律应道,“我爸心疼我没办法。” 张忝录跳起来,“我炒个尖椒肉丝。” “呦,露一手啊。”张林生揶揄道。 “我们六六就是招人稀罕。”张律翘着腿笑。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4. 第 4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5. 第 5 章 晚饭过后。 张律临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那堆旺仔里翻腾半天翻出一个盒子扔给了张忝录,“新产品,研究着玩儿吧,据说功能挺有意思的。” 张忝录打开盒子,是一块LED屏幕的手表,他合上盖子,“谢谢小姑。” “爸,走了啊,有空了再过来。”她提起肩包,“六六在这儿高考也挺好,你爷孙俩也不至于闷。” “走吧走吧。”爷爷挥手。 张忝录把人送到门外,看着她上了车,然后马达轰鸣,一骑绝尘消失在西巷尽头。 他转身朝大门走去,手还没碰上把手,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忽然从大门左边的一条小巷子里响起。接着一道漆黑修长的身影踩着迅捷的步伐冲了出来,肩上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舞着飘起,下一刻人便灵活转过了路口。 黑色口罩上一双狭长冷静的双眼几不可见地朝这边一瞥,然后便无声地迈开长腿钻进了浓黑的夜色里,朝他右手边跑去。 张忝录怔在原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到又一波杂乱的脚步声顺着左边那条小巷传出,越来越清晰,眨眼间人便拐了出来。 一行四五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停在路口匆匆左右巡视,看到一旁那亮着灯开着大门的房子前站着个人,便开口问道: “那边那个,刚才看到什么人过来没有?” 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他们愣了一下,随即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欸是不是你们家狗跑了?我说呢我家狗刚才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声音,撒腿就追过去了!” “往哪儿追了?” “那边!”他走下台阶,抬起右手指向闪着零星路灯的巷口,“你们一会儿找到狗了能不能帮我把我家狗也顺路送回来?一条黑色的……” 几人看一眼这单纯无邪的学生仔,对着他纯真的眼神嗤笑一声,“傻逼。” “脑残。” “智障。” “追!” 看着他们的身影义无反顾跑远后,张忝录虚掩住大门,朝左边漆黑如墨的巷口飞速奔去。 没人,他甚至压着声音喊了好几遍,确认没人,这地方黑的让人发怵,又静的没有一丝响动,他朝那栋正常人看一眼都要做噩梦的的五层烂尾楼望了一眼,摸黑回了家。 翌日。 张忝录顶着黑眼圈晃晃悠悠进了学校,路上差点撞倒两家早点摊。熬夜对每一个正在发育的青少年都是十分泯灭人性的存在! 他刚坐到凳子上,班长小助手史计琛同学就赶来提醒他了: “张忝录,一会儿早自习下了有五分钟时间,到时候你跟董硕一起去学生会交检讨吧,我跟他说好了。” “五分钟……”他喃喃道,也顾不上质疑他是如何说服董硕跟他一起,便趴桌上闭了眼。 史计琛看着他一秒入睡的样子,不好再打扰,顺手帮董硕乱的跟叙利亚一样没人管的课桌随意整理了一下便离开了。 ……… “叮铃铃铃——叮铃铃——” “张……” “知道了。”我爱五分钟。 早自习刚下的楼道到处是目不斜视飞奔着的课代表和学习委员,这学校运动会应该挺精彩的。 但是很遗憾,他光找地方就花了三分钟,等站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第一节课迟到是板上钉钉了。 学生会办公室很大,两个字敞亮,三个字有格调,四个字非常装逼。跟这学校自由地有些过头的风气格格不入,正规极了,当然,是看起来。 “大姑娘上花轿呢,上课了就来了。”消失一整个早自习的董硕此时正在一把转椅上坐着,身前的办公桌上除了一个玻璃杯外再无其他,干净的好像随时能走人。 但张忝录能肯定那张桌子绝对有人且绝对不是董硕的——因为那把椅子是白色的。 “陈霄铭呢?”他随便找了个人问,没理董硕。 “不知道,你急吗?我打个电话问问。”那人作势要掏出手机。 “不用,”张忝录阻止了他的动作,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我不急。” “呦,装那么像,我还说是个好东西呢,结果躲这儿逃课。”董硕嘲讽道。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张忝录掏出手机回复群消息。 “你特么说什么?” 董硕又炸了,本来要拍桌子的手硬生生拐了个弯直直地指向他,“你再说一遍!” 这时陈霄铭正好走进来,但没人顾上理他。 “知道怎么弄废一个人最快么?”张忝录抬眼问。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几个写东西的都停了下来,董硕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 张忝录直视着他的眼睛,靠着沙发背一字一句道,“用他最喜欢对待人的方式,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复刻,从身到心,让他从愤怒到羞耻,从恐惧到麻木,从习惯到爱上,然后再也不敢独自面对善意,只能乞求他所习惯的痛意再一次降临,最终在沉沦中死去。” “你听起来像个变态。”陈霄铭说。 “变态无处不在,你们学生会喜欢吃干饭的话,说不准十六中就是其中一个发源地呢。”他说。 有人轻笑了一声。 “可学生会这三个字只是教育规则下的一个笑话,你把它跟所谓的育人挂上钩也是挺好笑的。”周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她斜斜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张忝录,手臂折起,双腿虚拢支着,姿态随意,神情不明。 董硕:“御姐!” “御姐。” “御姐早。” 办公室的氛围随之一松,众人听到这句“学生会是个笑话”的“大逆不道”发言不敢有什么表示,打完招呼后跑的跑散的散,一刻也没多停留。 “御姐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一早上!”董硕看着来人喊出声,掩饰住自己不太自然的脸色,恢复了一贯的表情。 “等我干什么。”周御走向那个只放了一个玻璃杯的座位。 “我来交检查,顺便坐坐。” “吃早饭了吗?”陈霄铭走过来问她。 “没,不饿。” 张忝录看着她坐上椅子,单腿翘起,接过董硕给倒的温水笑着看了他一眼,董硕嘿嘿乐的样子。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她昨天打扮成那个样子是去干了什么。 总之危险地不像是一个高中生该干的事。 “有权利就有义务。”他说着这话,想的是昨天的洛飞。 “学校负责不了学生的身心健康,你应该清楚,”陈霄铭说,“谁也管不了谁的行为。” “你要真相信教育管理那一套,就不会以暴制暴了,只不过还是得看人用,放在董硕身上,”周御喝了口水,“他估计是不会斯德哥尔摩,只会同归于尽。” “斯德哥尔摩是什么?”董硕问。 “是你的爱。” “……” “我可不爱什么摩,”他嘀咕道,然后对周御解释,“我昨天就是扔了他两本儿书,那书包是自己掉下来的,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结果呢,他不光扔了我十几本儿书还趁人不备偷袭我!” 董硕越说越气,深觉自己吃了大亏。张忝录冷声道,“你不扔我书什么事儿也没有,惯犯就别给自己抹白了,不嫌恶心么。” “卧槽谁特么是惯犯!” 陈霄铭眼疾手快地拉住董硕,一通撕扯下衣服都被董硕抓了个洞,他忍无可忍地喊,“你要打架我把你们班下学期的分也扣光!!” “行了,”周御不耐烦地踢了脚桌子腿,警告地看了眼董硕,“董硕犯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遇上好欺负的,他就偷着爽,遇上不好欺负的,就吃个哑巴亏,他就这么点儿素质,觉得烦就躲他远点儿,检查放下回去吧。” 董硕被‘躲他远点儿’这一句“偏袒”哄得头晕眼花,安静下来,斜着眼瞅了眼面无表情的张忝录,骄傲地昂起下巴没插嘴。 “她会给刘主任的。” 陈霄铭甩了甩膀子,张忝录从兜里掏出两张A4纸放到桌上,没再看董硕的嘴脸,跟陈霄铭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张忝录回头问,“你们都是学生会的?” “你说周御?你认识她?”陈霄铭看过来,“你不知道她是副主席?” “今天九月二号。” “哦。我叫来的,不然除了周御,谁能压的住那火炮?”陈霄铭反问,充满了对董硕的嫌弃和对周御能忍受他的不解,“你不用多想,我单纯看见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过了一会儿,张忝录问,“旷课怎么说?” “?”一个对视,陈霄铭明白了他的意思,缓缓点头,“扫操场一周。” 上午课间操,全校喇叭循环播放: “高三三班董硕同学,无故缺课早自习与第一节课,态度恶劣,情节严重,罚打扫操场一周!高三三班董硕同学,无故缺课早自习与第一节课,态度恶劣,情节严重,罚打扫操场一周!高三……” “董硕!”常州一把拧住董硕的耳朵,“你一天到晚干什么吃的!脸皮厚的消毒液也不管用了是不是?!” “常…常…常老师!下次不敢了!” 当天下午,董硕一个人拿着扫帚打扫完整个操场后又跑了整整三千米,其体力惊为天人,叹为观止。最后是颤抖着垫起水泡的粗糙大手和打摆的双腿被程梦祥跟郭鹏抬回教室的。 “硕哥,这已经是你今年第七次跑三千米了。”程梦祥说。 “御,姐,呢?” 程梦祥跟郭鹏对视一眼,努力斟酌语气,“御姐很着急地回去了,她温柔地说你再干没脑子事儿就别说认识她了。” “呜呜呜呜———” “………” 晚上九点。 张忝录出门扔垃圾。 这天星夜灿烂,月满光清,蝉鸣规律而有节奏,轻柔的夜风吹的人放松极了,他仰头望向头顶,不自觉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 “哒哒哒哒——” 张忝录:“?” “哒哒哒……快,快到了,前面转个弯儿,五百米…加油兄弟们!” “这傻逼们都追了一路了,怎么咬这么紧啊妈的!” “要不是…要不是他们带着家伙…我肯定……” “回去我请各位吃饭。” “不不不,不用,你跟幺儿好,幺儿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 “就是!” 谦让,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张忝录真想给他们颁个中华美德奖——在看到这帮人的真面目之前。 两秒后,他静立在轻柔的夜风中,沉默地透过气喘吁吁的众人看向他们的末尾,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进入了平行空间,如果不是她穿的衣服跟昨天不一样的话。 电光火石间,那个喂他狗吃烧烤致使笨狗白挨一针拉了一晚上肚子并以此为荣的男生激动地压着声音看向他,“欸欸!熟人,熟人!我们见过!” 张忝录看着他。 “哥们儿江湖救急!有狗追我们!避个险行吗?”他急着问。 来不及细想,耳边又一波脚步声来袭,仿佛回到了昨天。他下意识看了眼身后漆黑的小路,开口道: “进来。”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5. 第 5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6. 第 6 章 张忝录靠在门后,耳朵贴近门缝,一丝声音也没发出。 门外是一群戴着金链子穿着小皮鞋的黄发苗条小混混,怪不得追不上。 几人一刻不停,转过弯直接就朝左边漆黑的深巷里跑去,显然对这地方很是熟悉,比昨天那拨人专业多了。 “谢谢。” 周御听着外面的动静逐渐走远,低声说了一句。 张忝录想了想,“你晚上还挺忙?” “你晚上还挺闲。”她回。 “…跟昨天那拨人一块儿的?”他压低声音问。 周御摇了摇头,但没解释更多。 “哥们儿,够意思!”段荣喘着气在院子里的水泥地面上瘫坐下来。 张忝录转身看向一院子东倒西歪的几个人:一个正好奇打量他的女生,一个戒备着周围环境的女生,还有一个看到他顺不过气来的董硕,以及对他赞赏有加的缺心眼男生和周御。 “谢谢,孙义。”公主切女孩冲他点点头,清纯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不好惹。 “张忝录。”他说。 “你这张脸我认识,久仰大名,我叫韵柯恩。”韵柯恩笑着说。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解,韵柯恩恍然补充道,“你不知道么?空间里都传遍了,昨天的新闻是新晋转学生竟然是个大帅哥!偷拍!舔屏!今天是#变态#人不可貌相#校草榜更新。” 张忝录:“……………………” 周御暼了眼旁边凝固的身影,嘴角翘了一下又放下,“再等一会儿我们走。” “嗯,明天我就把徐思萌解决了。”孙义脸上闪过一丝狠意。 张忝录不得去不怀疑,她的这个“解决”很有可能会引来警察。 周御找了个石台坐下,淡声说道,“早躲起来了,不用找她了,不解决她后面的人,总还会有下一个徐思萌。” 几人没再说话,显然这个后面的人不是个善茬。张忝录不知道在学校担任副主席,交友广泛,董硕视若偶像,人人喊一句“御姐”的周御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想来学校里根本没人敢惹她。 让她没辙的人能是什么人,昨天的那种社会人?今天的不良混混? “咦?”张林生听到动静推开门,看着多出来的一院子人诧异道,“六六?” “爷爷,他们是……” “爷爷好!我们是六六的同学!”段荣一囫囵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十分有礼貌地回。 张忝录:“……”呕。 “你好……你不昨天才上的学?”张林生十分诧异,似乎没想到孙子的交友能力竟如此不同凡响。 “…嗯,我们是同学。” “那进来坐,都进来,在院子里喂蚊子么?”他招呼道,“快,蚊子都飞进来了。” 听到蚊子要飞进屋里了,众人只能鱼贯而入。 一进去,几人就被眼前装修地无比财大气粗金碧辉煌的巨大客厅震惊住了。 短短几秒,几人心中只剩下了两个字,有钱。 如果说刚才站在外面,从过高的院墙根本看不出什么,那进来院子后就已经能看出这地方格格不入的不一般了。等他们真正走进房子,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们实实在在地震惊了一下。 很难想象这就是那个一个人住着一个大别墅的老头每天过的生活,而张忝录就是这个老头的孙子。 “不用换鞋,坐吧,六六去给你同学们倒点果汁。” “嗯。” 段荣挪到沙发边上,看着眼前比他单人床还要宽大的精美沙发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屁股,不确定上边还有没有灰。周御弹了下他的肩膀,率先坐了下来,段荣跟着她坐下。 董硕抢在韵柯恩之前抢占了周御旁边的另一个位置,看的韵柯恩翻了个白眼,转头跟孙义坐在了另一个沙发上。 “打扰了,我们一会儿就走。”周御浅浅笑了一下,对张林生说。 “不打扰,平时就我跟孙子两个,你们可以经常来玩儿。” “爷爷,张忝录以前不在我们这儿念书吗?”韵柯恩问。 “他从小跟他爸妈在外面生活,节假日才偶尔会回来。” “他高三怎么转学了?高三这么重要,我们老师都说高中能不转学就不转学,影响还挺大的。”段荣疑惑地问,韵柯恩无语至极地看向他,哪有人这么聊天的? 张林生笑了笑,“他要参加高考,学籍在这儿。你们都是一个班的?” “呃……”这可把众人问愣了,董硕试探着举了举手,“我,我跟他是……是,是同桌。” “同桌啊,”爷爷看过来,“我家这小子不爱说话,我看你挺活泼的,互补,挺好。” 所有人:“……” 张忝录迎着微妙的气氛端来几杯葡萄汁,他放到几人面前,示意他们自己拿。 “都说时间过得快呢,都这么大了,同龄人也出落地一表人才,”张林生忍不住感叹了一下,“女同学都认识了三个。” 张忝录再一次凝固,周御笑笑没说话。 韵柯恩:“可不呢,张忝录在我们学校受欢迎着呢,是吧董硕?” “嗯?啊,哦,嗨呀,确实,自从他跟我坐了同桌,平时看都不往这边看的那些人现在恨不得把眼珠子贴过来。”董硕实话实说。 “嗯?”张林生看过来,话题断了几秒,接着他无意地说了一句,“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走好自己的路才能让自己发光发亮。” 韵柯恩心里一紧,想说点什么,周御笑笑,接道,“成长必然会经历风雨,我们都是朋友,朋友之间,情义为重。” 张忝录被他爷爷的话吓了一跳,这老头看似慈祥和蔼,实则护短有原则极了,缺心眼的董硕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估计是唬大的。 他刚想着怎么打趣过去,就听到了周御充满深意的一段话,这才跟着松了口气。 张林生有趣地看了一圈几人的表情,没再说什么。 十分钟后,张忝录把一行人送到门口,临走,他悄悄走到周御旁边问了一句,“明天晚上还忙么?” 周御挑眉看向他。 “…我意思是你这活动天天都这么来一次不安全。” “嗯,明天不来了。” “……” “行,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他对几人道别,转身回去。 孙义察觉到说悄悄话的两人,疑惑地看向周御,周御歪头看了回去。 走出大门,韵柯恩望着天空感叹了一句,“还好邢星脑子长得比较全,不然还真是会让人头疼呢。” 段荣不明所以,以为是她看上张忝录了,“这就见异思迁了姓韵的?” “你跟董硕,两坨烂泥,”韵柯恩指向两人,“尤其是你董硕,我他妈让你趁此机会消除隔阂呢你倒好,直接把篓子捅到人爷爷那儿去了,牛逼!无敌!” “什么呀,我都这么不顾面子夸他帅了!”董硕不服气。 孙义扶住翻着白眼掐人中的韵柯恩,给她一下下顺背。 “都闭嘴,”周御走过来打断众人,“这段时间都别惹事儿,徐思萌的事先让它消停一会儿,等风声过去了再把她揪出来收拾。” “嗯,让她先钻几天鼠洞,松桉的人是越来越烂了。”孙义说。 “要毕业了,觉得该为自己的后事打算了。”段荣嘲意十足地扯了扯嘴角。 “这些蠢货,为了那一点儿甜头就往火坑里扑,还玩儿起收钱卖人那一套了,也不看看自己打交道的都是些什么人。”韵柯恩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不干净的地方,能出来什么干净人?”周御摸出一包烟,刚想打火,又放了回去。 “等咱们这批人毕业了也不知道这地方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儿。”董硕感叹了一句。 几人沉默下来,周御咬着蓝色的烟嘴提了提嘴角,“你管它什么样儿,往出爬就对了。” 董硕点头,“嗯!我跟着你!” “跟着我干嘛,告你跟踪。” “以后开个店也行,做买卖也行,你不用找服务员,我来当!管吃管住就行,下了班还能一块儿喝酒!”董硕乐的不行。 韵柯恩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打断他宏大的畅想,段荣说他想进NBA,孙义说那她要当中央财政部部长,管全中国的钞票,众人哈哈大笑,脚步穿过昏黄的路灯,身影逐渐融进夜色。 ………… 第二天早上张忝录刚进教室,就被他前桌洪亮的嗓音吸引了注意力: “松桉的那些杂毛怎么可能敢惹御姐,你去隔壁问问,御姐今天来没来学校!” “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大张旗鼓地非要拉咱们学校蹚浑水,给御姐扣个聚众打架的帽子。肯定是庞峰那孙子使的阴招,他追人追不到就要显摆存在感!” 有人说他也就敢背后叫叫松桉一哥孙子,见了面庞峰能把他吓得尿出来。 他坐下问了一句,“松桉是什么?” “啊?”前桌回过头来,刚想说你这两年过了个屁时才想起来这是个崭新的转学生,“松桉是职高,就在咱学校东南那块儿。” “有过节?” “过节?”前桌重复一遍,“普高跟职高没过节那才是离了谱,而且我们两家是邻居,大人都互看不顺眼小孩儿怎么可能玩到一块去,而且啊……” 他快速地左右扫了一遍,小声道,“松桉鱼龙混杂,有单纯不念书混日子的,有想当鸡头发光发亮结果被撬了灯管儿的,还有稀里糊涂想早早学门手艺去打工的,咱们这片儿的混混基本都聚在那儿了。还有真黑的,不是长得黑,是□□,涉黑的黑,你要不熟悉可躲远点儿啊,你同桌你打就打了,他撑死也就给你使点儿绊子让你不爽,但那些人是要折腾人的,他们人多又杂,警察都没辙儿,吃亏了也是个白搭!” “你叫什么名字?”张忝录问。 “啊?”前桌愣了一下,“我的名字…你不知道我叫什么?!我昨天才跟你自我介绍了的!” 他一副受伤的表情,张忝录想了想,“你的文采和语言表达能力非常突出。” “我叫朱子路。”前桌认可地点点头,再次自我介绍道,“有事儿你可以问我,毕竟我的口才是公认的突出。” “好的。” “去不去国旗班?”陈霄铭从后门摸进来,走到他桌前问。 “不去。” “很好。”他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陈大部长有点儿奇怪。”朱子路看向门口。 “说不定这才是他的本性。” “有件事儿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应该不知道。” “咱学校今年五十周年校庆,要求所有人参加,也就是每个人必须出节目或者参加集体活动,由组织部跟文艺部一块儿弄。你要是没参加任何一个集体活动,比如合唱团国旗班礼仪队啊之类的,又没过人的才艺,那可能到时候就得去文艺部服从安排了。” “文艺部什么安排?” “不知道欸,唱歌跳舞拉拉队?” 张忝录:“……”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6. 第 6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7. 第 7 章 不到一个上午,周御聚众在校外打架的消息就被传了个遍,不论真假,俱传的有声有色,有鼻子有眼的。 但十六中众师生对此的反应无一例外,均十分的平淡,就仿佛这事只是他们在这个学校所经历的家常便饭一般。 等张忝录知道这通消息的时候,流言已经变成了: 松桉来堵人,周御直接摇了一帮人去堵庞峰,孙义知道后去找周御,两人新仇旧恨一块儿算,见面就打了起来。因为庞峰追周御不成,现在跟孙义在一块了,两人共同对外,跟周御进行了殊死搏斗。 张忝录听到这儿恍惚了一下,被这娓娓道来的故事弄得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但接下来的几天一直风平浪静,众人猜测的后续也没发生,故事的主人公一开学就行踪不定,导致这股八卦的热浪逐渐被消减。 转眼便至周末。 天气渐渐没那么炎热了,躲过中午最热的那段时间,上午和下午在外闲逛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张忝录推门从音像店里出来,接起电话,“是,到了么?好,你们稍等一下我马上回去。” 十分钟后,他匆匆赶回家里,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货车,跑上二楼。 商家正在走廊组装木板,见他回来笑了笑,“你爷爷在烤鱼,让我们等你回来再进去装。那香气,他老人家以前不会是个厨师吧?” 张忝录拧开门,笑,“不是。” “真重啊,订做的就是质感不一样哈。”几人把大件抬进屋里,看了一圈,“放哪儿?” 他指了个地方,那人打量着他的卧室,感叹道,“有我家两个客厅大。” 另一个帮工说,“自己盖的就是宽敞舒坦,不像楼房,挤死了。” “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没钱啊,白搭!”几人边说边装,很快便装好了衣柜,临走还收拾走了纸板,“小伙子,再订家具还是找我就行,质量一点问题没有,你就放心用吧!” 张忝录点了点头,送几人下楼。 林秀云女士寄过来两条鱼,充了氧气,送过来的时候还是活的,张林生烤了一条,剩下那条冻了下次吃。 “来剥点儿蒜。”厨房里传来声音。 “来了。” “爷爷?”张忝录走过去叫了一声。 “嗯?” “您平时就没什么活动?除了做饭。” “你以为做饭是个清闲营生?”张林生睨了他一眼。 “不是,我是说玩儿,休闲活动。” “多了去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守着这么大个空房,搁谁能一个人在里头坐住?” “那,您平时都做些什么啊?” “参加一些净山活动啊,老年比赛啊,文艺汇演啊,商业活动啊。” “还有商业活动呢?”张忝录乐出声。 “你以为呢,”张林生在碳火前将鱼翻了个面,露出呲呲冒油被烤的焦黄的那一面,“丰富到你想象不到。” “那您下午去干嘛,我跟您一块儿去吧。” “你没作业?” “有啊。” “我去念经你也去?” “走呗,您生活那么丰富,我也去长长见识。” “嘁。”张林生笑笑不说话,往嫩乎乎的鱼肉上撒了一把调味。 张忝录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他一旦睡着了,没三个小时醒不来,关着门拨了一中午的琴,等爷爷醒了他才换了身衣服下楼。 “下午变天,去拿件外套。”爷爷看了眼他露着的胳膊,朝门口走去。 “准么?” “不准不吃亏,准就吃亏了。”老头慢悠悠地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张忝录觉得他爷爷是个有大智慧的老头,于是回去拿了件薄外套。 下来见老头在菜地里摘了两个西红柿,递给他一个,“塞兜里,解渴顶饱。” 张忝录一想,还真是,一路上捧着个西红柿左看右看,直到进了公园他才塞进了胳膊上挂着的外套兜里。 这还是他头一回进来这里,之前下午放了学路过的时候,每天都是一地的孩子跑来跑去,人满为患的。 公园外边是一个宽阔小广场,支着几个玩具和小吃摊位,过了小广场就是绿油油的公园,看起来清新又舒适。 结果等他进去了,才发现这其实是个特别特别小的公园。 有多小呢,整个公园里面除了路就是挤在一起的灌木丛,外加几个痕迹斑驳,受尽风霜摧残的健身器材。张忝录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单杠的影子,这么看下来这个公园还没外面的广场大。 越过一棵不认识品种的树,往里一看,这公园的尽头竟然还藏着一块运动场地!场地不大,中间拉了一道网,刚好够打羽毛球的,只是这会儿场地上没人,而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打高尔夫! 他震惊地看着不远处那位头发花白,充耳不闻窗外事,一派悠然自得的老太太熟练地挥出一杆,球便扬起一道漂亮的弧线掉进了洞里。 视觉冲击有点儿大,他也是头一回见这个爱好的老太太,特别有个性。 真让人热血啊。 “到了。”张林生带着他穿过老太太的地盘走进一间防盗门,门里空间不小,深处还有几个隔间,此时已经来了零星几个人。 张忝录打眼一看,桌球快闪,英语角,太极,陶艺团练,象棋,甚至还有个格斗快闪。 深藏不露,卧虎藏龙啊。 “老张来了,呦,这是谁?” “我孙子。”张林生说。 “你家孙子?这么大了都!上几年级了?”对面的老头惊讶地看着张忝录。 “哎呦这大高个子,随你哈哈,长得也像你。” “还有的长,小呢。上高三了。”张林生显摆着。 “他爸妈没回来?” “没,跟我住呢。” 老头儿们有些酸溜溜的,“哎呦老张是活出来了,儿女这么出息,孙子还这么孝顺,这地方除了居委会的哪个年轻人来过呦!” “欸我孙子也来过!”有人说。 “那是你陪着你家小孙孙!”一个老太太纠正道。 大家打趣过后该干嘛的干嘛,张林生指着那间写着陶艺的隔间说,“进去么?要不你出去随便转转?” “走,我拉胚的手艺还是在的。”张忝录笑笑。 话说的倒是挺满,等他坐到那儿的时候才发现他那所谓的手艺,有,但是不多。 拉了半天断断续续的也不成形,顾头不顾腚,东倒西歪,反观他爷爷倒是老僧入定般不急不躁地,细细打磨着细节和底盘,见他都快把泥溅脸上了才扔给他一块儿海绵,“上些水,别弄那么复杂。” 那海绵果真好使,说是神器也不为过,他静下心来,全神贯注对着那团陶土细细描绘。二十分钟后,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水杯总算是完工了。 又是二十分钟,张忝录盯着眼前那奇丑无比的杯子叹了口气,“我的不用烧了。” “烧了呗,烧了看看能有多丑。”张林生说。 “……” 他起身,“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回来。” 他朝隔壁围了一堆人的象棋摊子看了一眼,老头们下棋噼里啪啦的气势很足,前后脚走棋根本思索不超过两秒,完全分不清是胸有成竹还是停不下来,那木头质量也是真好,他听着耳朵都疼。 推开防盗门走进公园,张忝录伸了伸胳膊,学着刚看的太极操照猫画虎学起来。走着走着,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略微熟悉的人影,正背对着马路蹲在路边。 那人面前是一个坐着马扎手摇草扇的中年男人,身边围着三个路人大汉,正指着地上随意铺开的棋盘一边比划,一边对着她讲解。 她也不知道是全神贯注还是在走神发呆,背影都不带挪动一下。 张忝录迈着步子走近,在距离她斜身后一米远站定。 放眼一看,摆的是份残棋,那摆局的男人老神在在地晃着手里的扇子,不时悄咪咪往她那儿瞅一眼。旁边的大叔拉着周御还在研究: “我觉得就得炮将,再平車过去,不然这后边儿没法走了,红方必输,和棋都没可能!”他自以为隐晦地比划着大概走向,像是一边防着其他人,一边又试图让周御顺着他的想法去理解。 “哎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钱不够。”另一个胡子大叔说。 “怎么可能,这小美女这么漂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看不出来人家就是对象棋感兴趣吗?肯定是懂棋,就是还没想好要不要玩儿。”稍年轻一点的那个反驳。 “嗯。”不管他们说什么,周御都是这个回答,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枚棋看着。 “你看起来像会的,看这么久了要不要试试?”老板看向周御,“一局200,你赢了我给你400,输了这400就是我的,你只用出200,黑方红方随便选,你可以慢慢下。” “也就是说你出200,她出200,谁赢了这钱就是谁的?”那个胡子大叔又翻译确认了一遍。 “是啊。” 张忝录快听笑了,看了眼周御的后脑勺,摸不准她被说动了没,于是向前走近了点儿,结果她直接站了起来,一个不妨,张忝录差点因为惯性朝后栽地上。 他闷哼一声,极力保持住前后晃动的身形,周御回头看过来,看到是他,意外地挑了挑眉。 表情倒是挺轻松的。 “小伙子有兴趣?来看看,能看懂么?”老板问。 张忝录摇摇头。 那个会讲棋的大叔一看来了劲儿,几步走过来,“小伙子我有办法赢,就是我出门急身上没带够钱,咱俩凑上一把,到时候赢了一人一半!400呢!翻倍!” “怎么赢啊?”他问。 “这样,我说一步你走一步,铁定能赢!我在这儿看半天了早就把它研究透了!” “哎哎哎,不能这样啊,你们这样玩儿我以后还怎么弄?”老板皱眉打断他们。 年轻大叔帮腔道,“你也没规定啊,而且人家都说好了,你也不至于对自己摆的谱这么不自信吧?赌棋可不能玩儿不起。” “我没规定也不能这么玩儿啊……”老板说话的气势十分不强势,对自己的规则漏洞眼看就要妥协。 “就是,你让他们试试呗。”胡子大叔说,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话毕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张忝录,周御也看他,张忝录朝那残棋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抬手伸向裤兜。 “啧。” 周御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率先向远处走去,“等你半天了,快点儿的吧,要迟到了。” 张忝录空手从兜里伸出来,迈腿跟了上去。 “哎!哎!不是要玩儿么小伙子!哎我没说不行啊!”老板一愣,挥着草扇冲他喊。 “说好了一人一半啊!”大叔怒喊一声。 “不好意思啊,电影要开始了,下次吧!”他倒走着朝几人挥了挥手。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7. 第 7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8. 第 8 章 骂骂咧咧的声音被两人扔在身后,直到消失。周御停在仰卧起坐的健身器材边上,掏出烟盒蹲了下去,“二手烟。” “嗯。” 一秒都没过,一声“咔哒”响起,火起又熄灭,白色烟卷尾端便燃了起来。她偏头吐出白烟,“不挣钱了?” “算了。” “你还打算跟那人一人一半儿?”她又问。 “不打算,我全出。” 听到这话,周御没忍住笑了出来,脸上是纯粹被逗得不行的表情,连带夹着烟的手指都在发抖,张忝录也跟着笑出声。 过了一会儿,她仰起脖子顺了顺头发,平复情绪,“那几个一伙儿的,唱双簧呢这位同学。” “嗯,我给钱是觉得那局确实有办法赢。”他说。 “嚯,”她意味不明地吐出一个字,“然后呢?” “往警察局走。” “既然你都想到了就算赢钱也会被抢,那还费那个劲儿干什么。” “最后你不是良心发现了么?”他反问。 “人傻钱多的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 “……那你是在那儿听相声呢?” “你不觉得除了骗子,很难再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么真诚的奉承话了么?”她昂头问。 “……” “你那小白熊呢?”周御问。 张忝录发现他真的是完全跟不上周御的逻辑,对她的言行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跟我爸妈走了。” “可惜了。” “可惜什么?” “没事。”她捻灭烟头,起身朝垃圾桶走去,张忝录身体跟着她偏了偏,“它有名字。” “什么?”废话,这年头连颗路边的石头都有人给起名字。 “日月人。” “…什么人?” “太阳月亮人。” 周御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缓缓点头,“好名字。” “不人不狗不鬼的好名字。” 张忝录:“……” “你…”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从手臂上挂着的外套兜里掏出一个硕大的西红柿,“别太缺德。” 周御看着那颗通红的西红柿无言了一阵,半晌问,“不然呢,砸死我?” “……堵你的嘴。” “您这是……来这破地方秋游?”周御左右看了看。 “来摆摊卖西红柿,这是最后一个没人要的。” 周御:“……” 回去的路上,张忝录拿着手里除了丑还是丑的杯子犹豫了一路要不要扔垃圾桶,最后临近门口,还是揣了回去。 周一。 升国旗仪式。 秋高气爽,鸟语花香,碧空如洗的一天。 张忝录早上走进校门才发现,校服这东西,人家不是不穿,是挑日子穿。 像今天,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大家就都老老实实穿上了压箱底的校服。十六中的校服是紫白色的polo衫跟加了两条白杠的紫色运动裤,加在一起还行,凑合能看,将就能称得上一句青春有活力,分开看就有点儿丑得往乡村非主流那儿靠了。 本来以为可以放飞自我,任心穿搭的张忝录此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故而对此毫不知情,在一众紫色里穿着一身纯黑色运动套装的他实在是说不上低调两个字。 其实这一切都是小事,别说他根本没校服,就是有了忘了穿又怎么样,上了这么多年学了这点小事实在是不值一提。 直到他在隔壁四班的队列里看到连周御都一反常态地穿了一身校服,且平时散着的头发都绑成马尾的时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周御察觉到视线,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平静的转了回去,没有丝毫的异样。 但张忝录很确定他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 每周一纪检部检查仪容仪表,不合格者当场请到国旗下面壁思过,被校领导凝视。等领导演讲完再站到所有人解散后回教室的必经道路上,以供各年级师生瞻仰。 一个每礼拜都有幸运儿上榜且所有人都喜欢看的丢脸至极环节。 毫无意外地,校领导刚发表完国旗下的演讲,他就被幽灵一般招人恨的纪检部逮住了。 “不穿校服,头发过长,开怀敞肚,佩戴装饰品。”纪检部部长陈霄铭无视他压根没发校服的抗议,一项一项数着,“一会儿去国旗台下站到下节课打铃。” 距离下节课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课间休息,这意味着他需要跟猴儿一样被人看上半个小时且不能有什么怨言。否则就会被领到训导主任的办公室里亲切问候。 不是教导主任刘主任,是能把人骂到痛哭流涕的训导主任。十六中没人喜欢在这个恶名远扬的梁主任眼皮底下待一分一秒,哪怕是最混的那个。 “这衣服就这设计,不是外套,是卫衣。”他将耳扣摘下来,耐心地介绍。 “我看不懂,在我眼里它长得就是件外套。” 张忝录咬牙。 “明天去把头发理到眉毛上边。” “?”张忝录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脑中迅速想象了一下自己变成瓜皮的样子,“哪儿?” “校规规定男生发型不能长过耳朵,且要露出眉毛。”陈霄铭示意他走出队列。 “校长对眉毛是有什么癖好么?” 周围一阵压抑的笑声此起彼伏响起。 “应该没有。” “你眉毛呢?我怎么看不见。”他盯着他问。 陈霄铭闻言抬起一根手指将刘海往右整齐一拨,并建议道,“你头发看起来挺软的,学我的话可能得用定型水。” 张忝录吸了口气,跟着他走到空旷的队尾,试图扭转局面,“我这头发吧,它是刚需,因为我要攒头发捐假发套,现在还不能动,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陈霄铭做纪检部部长两年,听过的各种千奇百怪的解释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但还是第一个人为了不动发型跟他说是因为要做假发套,还是个男的。 荒谬之余,他甚至觉出了点恍惚,大家的想象力这么丰富,比他强多了,听说想象力丰富的人更容易发财。 “捐假发套做什么?”但本着职业原则,他还是耐心问。 “捐给肿瘤医院啊。”张忝录说。 这一瞬间,陈霄铭脑中忽然一片空白,被他这句真诚的回答击中了心脏。竟然,是为了……他根本没有想到,他只以为张忝录是在找借口,他甚至把他的心意完全当成了玩笑话,陈霄铭一阵羞愧。 “你……”他张了张口,“这得长多久?” “半年吧。”张忝录算了算,抛去放假的时间差不多,中间稍微修剪修剪也没人会去注意他头发为什么长得慢。 “那你会有捐献赠书吗?” “赠书?”他迟疑了一会儿,“有这东西吗?” “我觉得你的这个行为非常好,非常值得提倡,我决定把你的作为上报给校领导,”陈霄铭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郑重地说道,“校领导也一定会这么认为的,我们这一代人都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尽管……” 后面的话张忝录已经听不清了,事情的发展貌似有点超出预料了,他脑子都在发懵,“等等,这是我…我的私事,你不能把它公布出去。” “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事,在你之前我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这些,你说的话启发了我,而且真的非常有社会意义,我去找领导,你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不用站着了。”陈霄铭一脸认真。 还要再拒绝的张忝录听到这儿卡了个壳,他看了一眼陈青天,确认道,“那我回了?” “嗯。”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意思我要不捐头发还不能走了?” “你不捐了?”陈霄铭盯着他。 “……我捐。” 张忝录恍惚地走进教室,前面的程梦祥看到他惊了一下,“啊?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你给我扎小人儿了?”他转了下眼珠子。 “…硕哥都跟你没事了我扎你哪门子小人?” 张忝录回想起今天早自习的时候,董硕悄悄趁他不注意在他练习册上画的那只红色乌龟,不置可否。 “哎张忝录,听硕哥说……”程梦祥扭过半边身体,想问什么,但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一道喊声打断了。 “张忝录,有人找!”刚上完厕所回来的同班同学站在班门口喊道。 张忝录站起来往出走,程梦祥好奇地跟着探头,“谁啊?” “高二的!女生!”有前排的人看到了。 “诶诶诶,拿手机出来了!”还有报点的。 “我靠这么猛!”程梦祥喊了一嗓子,“还主动过来要企鹅号,长得帅就是不一样,还是女生主动!” “说啥呢能听清吗?” “这儿怎么可能听得到?!” “我会唇语让我来!” “滚滚滚,滚开!你会个屁!” “……他怎么没输啊?人都把手机给他让他输账号了!”这人急得不行。 “没输?拒绝了?!”程梦祥竖起耳朵。 “嘘嘘嘘——” “咳咳咳!”众人迅速收起表情,该干嘛的干嘛,只留下一双双眼睛在朝座位走的张忝录身上滴溜溜转去。 酝酿了会儿,程梦祥又扭过身子靠在董硕的桌沿上跟张忝录搭话,“你认识高二的何诺莱?” “不认识。” “不认识?”他八卦地哦了一声,懂了,“那咱俩加个好友吧?” 张忝录写了一串数字给他。 程梦祥捏着那张纸红光满面地打量了一会儿,最后感叹了一句,“井水跟楼房先得月的感觉,真爽!” “……”张忝录提醒他,“输完撕了。” “嗯嗯嗯。” 当天下午,不仅升完国旗没被当街示众的张忝录反而还被全校通报表扬了,表扬内容如下: “我校高三三班张忝录同学,坚持蓄发半年为肿瘤医院生病的病友们提供假发套,觉悟之高,行为之善,学校深感动容,特此表扬,以资鼓励。并为高三三班加五分德育分,望各位同学都向张忝录同学的思想学习!” 听完这通广播,张忝录当场吐了一口血。 他把头钻进抽屉,一副装作在找东西的忙碌样子,实则手都要捏碎了。 一开始此起彼伏的“咦”和“哇偶”还能忍受,朱子路传来喜报:教学楼大门顶上的LED屏幕开始重复滚动播报的时候,也可以深呼吸挺过去,常州专程进班级提名表扬并表示校服明天就可以拿到的时候他甚至摆出了波澜不惊不值一提的虚伪表情。 直到董硕单纯地瞪着两只眼睛看着他说:“卧槽你这么牛逼呢?”的时候,张忝录迅速把早已收拾好的包挂在肩膀上一口气冲出了教室。 跟他一同冲出教室的还有一位——隔壁四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御同学。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8. 第 8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9. 第 9 章 两人余光相撞,然后同时讶异地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复杂的急切。 上这么多天课了,他在隔壁班见过周御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整天来无影去无踪居无定所的,仿佛这人来教室就是挂个名。 这就导致现在过于正常的碰面他反而有点不适应。不过很快,两人在对视一眼之后就各奔东西,匆匆走了,一个躲风声,一个躲人。 “周御,周御!” 身后的人紧追不止,势必要让所经之处都听到他的呼喊,“等会儿!我真有事情!” 周御拐进一间没人的美术教室,靠墙站定,“放吧,我听听这次能有多响。” 严泽礼笑起来,“哎呦。” “我太喜欢听你说话了,”他找了个凳子坐下,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我来给你提供情报,你绝对爱听。” 周御看着他,没说话。 “这次是动真的,力度很大,管靠谱,相关的人员都是从上面调过来的,现在已经开始动了。”严泽礼又说。 “不容易。”周御扯了扯嘴角。 “总归一步一步来了不是?”他摊摊手,随即认真道,“我告诉你就是想说,狗急了会跳墙,疯狗绝对不要惹,在这个节点,我们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离得越远越好,反正他们的结局跑不了,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至于能查出多少,那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儿了。但要是你一旦起了掺一脚的心思,就有可能被他们反手拉下水。” “为了些蠢货,我至于不顾一切跑过去就为了加把火?” “你这是真话还是反话?”他问。 “我真心实意地希望这些杂碎都滚去挨枪子儿,”周御说,“但我更希望那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懦夫们能跟姓杨的一块儿,在牢房里坐到死。祝那些心还没瞎的老头儿们都加把劲儿吧。” “嗯,不过到那时候我们也就要毕业了。” “毕业了,又不是要升天了。” “也是,想想毕业还有点儿激动,”严泽礼笑了半天,把腿搭在桌子上头靠在后桌,“到了我们孩子那一代,肯定生活水平也会更好。” “也行啊,不过我结婚有几个要求。”周御对这种模棱两可的文字游戏向来是直接拆穿。 “什么?什么要求!” “第一,入赘,第二,孩子跟我姓,第三,我要给她找几个顺眼的后爸一块儿过日子。你老严家要是能接受,我可以浅浅考虑一下。”周御皮笑肉不笑地说。 “可以啊!我能接受!” “是么,严大公子,”她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说,“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得我喜欢。” ………… 放学铃响。 张忝录压着铃声出了校门,向附近的公交站牌走去,结果路上遇到了比他出来更早的段荣、韵柯恩跟邢星。 “张忝录?你怎么出来这么早?”段荣眼尖认出人。 “这儿还有别的门?”张忝录狐疑地看着一派悠闲姿态的三人,“我去坐公交。” 段荣:“有啊,但是早退不好,我们一般不早退。” 哦。 “这我男朋友,邢星,我俩在二班。”韵柯恩说。 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韵柯恩笑着对邢星说,“我说什么来着,你俩见了肯定会握个手然后说你好。” 邢星乐了,“啊。” 张忝录:“我跟别人也没握手这套流程吧?” “你俩身上有种类似的感觉,说不上来,”韵柯恩说,“仪式感?” 有么,张忝录想了想,他确实有时候会把他爸见人待客的那一套流程下意识拿出来用。邢星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眼神清亮,说话也不紧不慢的,是个很温和的人,他自然而然地就想跟他握个手。 “我们去市中心吃饭,你坐公交回家?”韵柯恩问。 “我不回家,市中心有……理发店么?” “理发店有啊,不是,你,”韵柯恩没忍住笑出了声,“你那什么捐头发的事儿,合着还真是真的啊?” “你头发再长也就不到个二十厘米吧,你就是剃了光头也捐不出头发来,校领导怎么就能信了你的邪?”段荣不解。 “不是,”张忝录满脸憔悴地按了按脑门儿,“我真是怕了陈青……陈霄铭了,就随便扯了个捐头发他能给抖成那样儿,我现在总有种不把我这头剪了就对不起病友们的感觉。” 几人一通笑,段荣说陈霄铭明天要看到他头发没了准比校领导也急,邢星提议一会儿买顶男士假发,明天给了陈霄铭就说这是连夜编的。 韵柯恩笑的声音都没了,强烈表示要去看张忝录剪头,并要参与假发的挑选。 于是一行四人坐着公交咿咿呀呀来了市中心。 某不知名理发店。 镜子前,张忝录守着最后的底线吩咐理发师,“刘海剪到眉毛以下,稍微修修就行。” “稍微修点儿就行是吧?好的!”烫着梨花烫的大姐姐握着两把剪刀看向镜子里的小伙子,笑的挺开心,“保准给你修的帅帅的!你这脸什么发型都丑不了,放心!” “别太短。”他再次提醒。 “好!” 十五分钟后。 张忝录顶着一头从他五岁起就没再留过的短碎盖蹒跚地站了起来,颤抖着手指从钱包里扯出一张纸币递给梨花烫女人,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说了声谢谢。 “多帅气,你们看看!”梨花烫女人指着张忝录让三人看,“是不是比他之前那个发型精神多了!” 三人看了眼脸色莫测的张忝录,忙附和是是是。 “请问你这儿有假发吗?”他打起精神,虽然感觉天灵盖儿都在窜风,“有多少?” 梨花烫女人一愣,随即说,“有啊,你要什么发型的?” “我先看看质量。” ………… “这些你都要?确定?”女人看了眼面前的少年,有些不太确定,“你买这么多假发做什么用呀?” “麻烦帮我一个一个装起来,送到红十字会。这是我的电话,送到之后请他们给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数量,谢谢。”张忝录有条不紊地说着,写下一串号码递给她,“价格多少?” 女人说了个数,他抽出钱包直接把里面的红色纸币全部拿了出来,也没数,“差不多。” 几人从店里出来,韵柯恩感叹了一句,“你平时还真挺低调的。” 段荣想起那个无比舒适的大沙发,有点怀念了。 “总不能白占个名头,我没头发只能买别人的捐了。”张忝录解释道,“吃什么?我请。” “但是你没钱了。”段荣提醒他,“虽然我挺想宰你一顿的。” 张忝录笑笑,“有卡,吃什么,你们说吧。” “江家汤包好像…没有pos机。”邢星仔细想了想。 所有人:“……” ———— “小姐你好,几位?”热情漂亮的迎宾款款走上前来,柔声询问。 周御扫了一圈眼前处处透露着奢靡风气的酒店前厅,抬起手里的手机确认了一眼,尝试回道,“白鹤包厢。” “好的这边,请跟我来,我带您上去。” 不知道这几个是傍上哪个人傻钱多的主儿了,周御怀疑他们吃完这顿可能得在这儿洗碗洗到天亮。 不太想洗碗的周御刚想转头出去吃汤包,手机就响了,她接起:“你确定是这儿?” “跟谁在一块儿呢?” “装什么神秘,傻逼。”她扣掉电话,抬腿走了上去。 跟着迎宾停在一间包厢前,厚重的大门缓缓推开,周御见到了那个两天前还在否认自己人傻钱多的西红柿贩子。 偌大的桌子就坐了他们几个人,桌上龙虾螃蟹特色菜点了一堆,还开了一瓶看不懂价格的酒。 周御吸了口气,边朝里走边看向从忧郁少年转型到不良少年的冤大头。 鬓角剃得干净,碎而软的刘海在眉心处垂着,后颈头发也没了,只剩下短短的发茬,劲瘦的脖子露出一截,随着他偏头的动作绷出一条筋来。 “怎么样!”段荣激动地看向她。 “被绑架了?还是有什么黑料。”周御拉开椅子坐下,看向旁边的张忝录。 “刚卖完西红柿,手上有点儿小钱。”他说。 三人异口同声:“西红柿?” “我爷爷种的。” “你家做农产品的?”邢星问。 “他家好像确实有一片挺大的地。”段荣回想了一下。 韵柯恩抱着个龙虾钳子笑得头都快戳碗里了,邢星扶着她的肩膀往后掰,跟着笑,“干嘛呀。” “你那个大番茄……”她还在笑,拿钳子戳了戳周御,“不会就是他给的吧?” 周御的原话是:路上救了个失足少年,结果是个西红柿精,拿回来吃了算了。 “光吃呢,都端起酒敬我们的西红柿大亨一杯啊。”周御打趣道。 张忝录:“……” “来来来!干杯!”韵柯恩端起酒。 “干杯!命运让我们今天跟灌汤包无缘!” “是金钱。”邢星说。 张忝录笑着跟了一杯。 “段荣你点的?”周御放下杯子,看向桌上的菜。 段荣:“我脸皮有那么厚吗?张忝录自己点的。” 周御:“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这是晚餐。”张忝录说,“我剪头发,碰上你们要吃饭,这顿我请,如果有下顿,你们请。” “你确定你进过那种苍蝇小店?”周御问。 “我找狗进的不就是。”张忝录端起杯子喝了口酒。 周御笑了笑,“那是那片儿规模最大的一家大排档,因为好吃,贵,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就我们一桌儿?” 张忝录一时没说话,段荣还跟着附和了一句,“那天要不是凯子生日,我们还不去那儿呢,串儿贵死了。” 韵柯恩手里的钳子肉都不香了,她看了眼仍旧吃的很香的段荣,叹了口气。 “如果我有什么目的,或者说有意要接近什么人,”张忝录靠上椅背,淡淡地笑,“高效的办法有的是,吃饭就是吃饭,那家隔壁的路边摊,味道也不错。” 周御端起杯子看了会儿里面清凌凌的酒液,斜着杯口碰了下张忝录放在桌上的酒杯,然后仰头倒进嘴里。 张忝录看了眼她仰起头的样子,也端起来干了。 “哎你俩没吃东西喝那么猛干嘛,可不兴拼酒啊。”韵柯恩开口打断这稍显怪异的氛围,看了眼邢星。 “上次咱们不是说要去云滇,我研究了下攻略,已经划出一条路线来了。”邢星说。 段荣:“卧槽这么迅速,说实话我已经忘了这回事儿了哈哈哈哈。” ………… 饭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几人走出酒店,站在路边打车。周御手揣在兜里,一下一下摩挲着什么,最后从地上摸了块儿石头在手里打起转来。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回头看去,许梦乐跟沈冰打着把伞正朝她看来。 她仰头感受了一会儿,等了七八秒才在她胳膊上降临了第一滴雨,“未雨绸缪?” “雷阵雨,快的很。”许梦乐说,“你们在这里吃饭?” “嗯,准备回了。” “注意安全。” “嗯。” 出租车前,张忝录往那儿看了一眼,“我们学校的?” “嗯,很微妙的关系哦。”段荣说。 张忝录瞥了眼他那贱了嗖的样子没说话。 “走啦!许大美女明天见!”韵柯恩更阴阳怪气。 许梦乐笑着挥手。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9. 第 9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0. 第 10 章 第二天一早。 张忝录拿着顶昨天专门剩的假发塞进了陈霄铭的抽屉里,并附纸一张: 请帮我捐了,勿声张。 临走随意地视线一晃,靠窗位置,一个干净的桌面上摆着一份还在冒热气的早餐,包装精致熨帖,只是周围冷清安静的气氛表示着桌子的主人还没到。 从四班出来回到三班,他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 中午放学,沈冰拦住了他,并金口玉言地说了五个字: “许梦乐找你。” 声音挺好听的,又冷又脆。 张忝录认出这是昨天的打伞沉默男,所以他口中八竿子打不着的许梦乐找他干什么。 “有事儿直接说,我要回去了。” “去了就知道了。” 张忝录指着自己,“要不你绑我过去?” 沈冰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如此真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但他仍然无动于衷,“打个电话问问,不问我走了。” 沈冰又沉默了。 “拜拜。”张忝录朝外走去。 “饭点好了,一桌子菜。”这人憋了半天结果就憋出来个这?什么意思,他不去那桌菜就浪费了,就得算在他身上,然后道德上谴责他浪费粮食? “那你快回去吃。”他说。 “你也去。” 派个如此让人无言以对的主儿来,这个许梦乐其实不是有事儿找他而是想拖住他不让吃午饭饿死他吧。 行吧,他今天必须去看看这桌菜。 两人一言不发,一前一后从学校出来走了七八分钟,最后走进一个二层私房粤菜馆。 包间里,许梦乐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上,听到动静,浅浅笑起来迎上来人的视线: “坐,刚上齐。” 张忝录随便坐了个靠门的位置,沈冰掰开根一次性筷子坐下埋头就吃。 见他不说话,许梦乐直接开门见山,“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我刚转来半个月。” “这不重要。” 张忝录示意她说。 她笑的开心了些,如果以貌取人的话,她就是典型的黑长直文静乖乖女,但很显然,乖乖女可不会笑得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我希望你可以追我一段时间。” 张忝录脑子里想起昨天韵柯恩对她的形容:有点儿病,不好说。 准确。 他回了一个微笑,“我先走了。” “等等。”她口上拦人,身体却没动作,“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本来他看沈冰吃的挺香,他也想尝尝的,但现在这饭没法吃了,他怕被下药。 “你和周御认识,那你知道我跟她的关系吗?”许梦乐不紧不慢地夹了块鸡肉。 张忝录不说话,但也没走。 “我的人设是她的情敌。”她自顾说道。 “人设?”果然有病。 “她的前男友,是我的家族预备结婚对象。” 张忝录要走人了,这饭是吃不了一点。 “但是现在,我们三人的关系冲突已经逐渐没那么有戏剧性了,我需要一个第三者来插足我的感情状况,将我的这种状态继续维持下去。” 张忝录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思念感,对刘早大碎嘴子的思念。他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在这之前,他问了一句: “认识周御的人多了去了,你挑我是为什么?” 许梦乐:“就外形而言,起码要能跟严泽礼平起平坐,昨天见你第一面,我就很满意。” “起码平起平坐?”张忝录重复一遍,按下通话键。 “喂,六儿。” 刘早一接起电话就开始谴责,“舍得想起我了?这么久了就这一通电话?你几个意思?有……” “有人邀请我当小三儿。”他打断那边喋喋不休的问候。 果然,那边立马没了声音,张忝录打开免提,下一秒,“卧槽!邀请你当小三儿?!怎么当,对方有老公的那种吗?” “人就在旁边,”他提示道,“你帮我问问。” 那边沉寂几秒,成功接收到信号。 然后一通能跟七大姑八大姨一点不重复唠上整整一宿的扯天问地的念叨便瀑布一般传了过来,许梦乐盯着眼前盘子里的那块鸡肉久久不动,整个包间除了刘早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全程没一个脏话,但连沈冰都停下了筷子,可见有多见效。 张忝录关掉免提,礼貌地把门关上走出包间,扬长而去。 然而女人心计,防不胜防。 当天下午还没上课,学校里就传出了张忝录和许梦乐中午在校外粤菜馆约会的消息。 传播之迅速,内容之震惊。 就连张忝录这个不关注校园网的“当事人”都被动知道了。 他刚进教室门就被朱子路用卷子黏成的纸话筒戳在了脸上,“哥,哥,能不能把第一手消息给我发表?” “起开。” “别这么无情,到时候卖了钱你七我三,我一分不多拿!” “你在哪儿发表?”张忝录看了他一眼。 “空间啊,表白墙也行。” “行,撰稿吧,”张忝录坐下吩咐道,“张忝录和许梦乐纯陌生人,张忝录不吃粤菜,张忝录中午吃了西红柿炒鸡蛋和大白米饭。” “啊?”朱子路睁着双大眼不信,“真的假的?” “当事人的话你都不信,你信什么,信佛?” 朱子路乐了半天,然后匿名投稿了表白墙。上课铃响起,董硕伸手戳了戳前面的程梦祥,迷迷糊糊问,“上什么课啊?” “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今天下午第三节体育课。” 董硕来了精神,双目清醒多了,“下午打球儿!” 张忝录正在回复段荣跟韵柯恩的八卦问候,前头程梦祥忽然扔过来一个纸团,他打开: 【你跟许梦乐在一起了?】 他揉成一团砸了回去。 几秒后,那团纸又被扔到了桌子上,他抬眼一看,程梦祥立起书挡住脑袋,缩着脖子回头朝他挤眼睛。 他画了个周御、许梦乐跟严泽礼的循环箭头图,然后旁边写了三个大字:三角恋。 他正看着,董硕忽然一把抢过那团纸,瞟了一眼后嗤笑一声,抓起桌上的笔就开始加工。 完事后他又把纸团起,扔到了张忝录桌上。 张忝录一看,董硕在严泽礼的名字后边写了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在许梦乐的名字后边写了个假。 朱子路伸过来两根手指,勾着指甲在桌子面上划来划去,无声地表达着他的急切。张忝录把纸塞给他。 不一会儿,那张纸又回到了张忝录桌上。 张忝录小心地扒开已经快要被揉散架的作业纸,朱子路在那个循环圈上打了个叉,又在角落写了一串从左到右依次是: 沈冰,许梦乐,严泽礼,周御的右单向剪头,旁边写了三个字,食物恋。 这几个人对八卦的了如指掌程度真是让人闻者落泪。 冰这个字,倒是符合那个寡言少语的大胃王,就是张忝录实在是没看出来,沈冰到底喜不喜欢许梦乐。 毕竟在许梦乐说出拜托他插足一下她的感情状况的时候,他那吃西蓝花的嘴是一个磕巴都没停啊。 “看半天了你们几个,都给我起来滚楼道站着去!” 台上侃侃而谈的中年政治老师忽然爆发,瞪向后门坐着的那一窝不上进的东西,“坐着太舒服了是吧?都别听了!你们四个全出去!” 四人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地拿起政治书往楼道走去,政治老师忽然又把人叫住,“把你们传的纸条拿过来!” 四人同时停住,迅速地脑电波交流过后,三人打着哈哈掩护住张忝录,张忝录单手一通乱扯,作业纸便天女散花般静静地躺在了他的裤兜里。 “老师我们没传纸条,那是橡皮!”朱子路说。 “你当我在这儿什么也看不见?我看得一清二楚!拿过来!” “真是橡皮,”董硕头铁地拉了一把程梦祥,“快,把橡皮拿给老师。” 程梦祥抓起张忝录桌子上中午刚拆封的新鲜橡皮跑着上了讲台,“老师,给。” 然后一刻不停留地返身冲向后门,三人紧跟其后。 政治老师努力平复情绪,看了眼时间,决定还是不把剩下的时间浪费在这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身上。 第三节体育课上,董硕硬是把段荣拉出来逃了一节课,跟他一块儿逃课的还有边凯。 “数学课上个屁啊,你又听不懂,还是出来打球儿有意思,是吧凯子。”他勾住边凯的脖子问。 边凯躲开他的爪子,“热死了!” “没打呢热什么热。” 段荣一眼看到闭着眼睛在看台上睡觉的张忝录,他嘿了一声,直接跑过去,“六六张忝录,球球打不打?” “…不打。” “啧,”段荣没听到一样,催促,“快点儿的,你怎么蔫儿了吧唧的,是不是男人?” “你硬挺。” 段荣乐了,抱着球往地上一弹,“那必须啊,这不肯定的么!” 张忝录翘起嘴角,十七八岁的男生,不开点儿段子才不正常。他翻了个身,胳膊垫在脑袋下,“懒得下去,热。” 董硕跟边凯走过来,董硕习惯性地嘲了一句,“一般这么说的,都是菜。” “比起我的其他运动水平,篮球确实是最菜的一个。”张忝录淡淡说道。 呦,嚣张。 这是边凯第二次见张忝录,第一次他在喝酒,张忝录进来找狗,那时候他穿着一身白色衣服,头发挺长,长得又是最招女生的那模样,看起来就像个花花公子,干净的跟他们这地方的环境格格不入。 第二次是现在,坦然地躺着,嘴里说着嚣张的话,低调,又没那么低调。 “来比,”董硕不多逼逼,直接转身往球场走去,“一会儿被遛傻了,我看你还狂不狂。” 张忝录睁开眼,“校门对面那家便利店,绿豆沙冰,谁输谁去买。” “可以。” 段荣三个都是校队的,董硕把程梦祥那几个拉过来凑了个半场,段荣跟张忝录一队,边凯跟董硕配合。 董硕别的不说,打篮球是有真本事的。 他一手前锋打的异常凶猛,跟中锋的边凯配合又十分有一套,张忝录这边的防守经常漏球,被抢篮板。 他打的是后卫,每次球传出去在自己人手上运不过三个来回,要么是被截了,要么就是急着出手,被扣了。对方的攻防太难突破,段荣带了几个从篮下抢回来的球之后直接把球传给了张忝录,张忝录趁着那边的防守还来不及反应,就地扔了个三分球。 近的不好打,就只能想办法打远的了。 张忝录跟段荣对视一眼,段荣个子有优势,被边凯防的死紧都扣了一个篮。他们队伍里还有个叫柴总的,跑步速度特别快,两人配合着张忝录过人的命中率稳稳拿了几个三分,最后比赛结束,他们以两分的微弱优势赢了这场球。 九月金风,几人却一个个热的都在冒火,像洗了个桑拿浴一样。边凯瘫在地上牛喘,“他妈的跑死我了。” “你个傻逼踩了我两次脚了!”段荣吼他。 “我他妈的都眼冒金星了还顾得上踩没踩你?董硕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我遭不住了。”边凯说,“哎张忝录可以,没把牛皮吹破。” “还是你们配合好,我单人项目玩儿惯了。”张忝录摸了摸头发,突然觉得头发短点儿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凉快。 “你平时玩儿啥?”边凯问。 “羽毛球那些。” “行,”董硕忽然坐起来,“我去买。” “算了,小卖部矿泉水喝点儿得了,别翻墙被抓了把我抖出来。”张忝录故意说。 “那墙都快被他翻地磨抛光了,熟悉的就跟他家一样。”边凯忍不住说。 听他这么说,董硕的表情还挺自豪。 “别去了走走走我带你们吹空调去!”段荣跳起来。 五分钟后。 包括程梦祥跟柴总在内的六个人做贼一样在空无一人的学生会办公室里坐下来,关门打开空调,闭上眼睛缓缓享受。 其他人都委婉拒绝了这个要命的提议。 “你们谁是学生会的?”张忝录问。 “不重要,学校的财产就应该被学生们充分利用。”段荣一动不动。 那就是没有了。 资历不到一个月的转学生张忝录还是个新人选手,对学校里哪些事儿能干,哪些事儿舔着脸将就能干,哪些不能干还没有一个笼统的概念。 但空调太舒服,他根本不想离开。 “咔。” 一屋子惊恐的眼睛同时睁开,然后互相对视。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10. 第 10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1. 第 11 章 “哒——哒——”办公室门被打开,一道脚步踩进办公室,然后停止。 众人乖巧地看过去。 ——学生会主席庄伊灵拿着一摞资料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口。 中头等奖了。 段荣从沙发上一轱辘滚下来,笑容满面地看向她,“呵呵呵呵,来了。” 所有人:“……” 伴随着轻浅的空调发动机的声音,在人家的地盘上不打招呼就来占便宜的众人此刻跟鹌鹑一样不敢吭声,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结果庄伊灵只是淡淡笑着越过几人走向了墙边的资料柜,将资料放好后才回头看向他们,“今天是挺热的,没关系,坐着吧。” 大气,温柔,张忝录都能听到身边这几个人芳心暗许的心跳声了。 他把剩下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放到桌子上推过去,“抱歉。” “生面孔。”庄伊灵温和地看向他。 这话题不就打开了嘛!段荣主动给她介绍,“张忝录,三班的,这学期刚转我们学校。” “唔,那个转学生,”她点头,“看到过照片,发型变了?” “剪头发了,昨天刚剪。”段荣抢着回答,张忝录想说你不用这样,这样显得我像你儿子。 “你们坐,我先走了。” 她打了个招呼便头也不回走出了办公室。 众人心头一松,纷纷关了空调跑了出来。 “吓死我了!”程梦祥拍拍心脏,“好温柔啊庄伊灵!又美又温柔!” 边凯:“我的女神。” 外号柴总的那个男生冷静地说,“越美越无害的东西,越危险。” “你他妈说谁是东西呢!” “难不成不是东西?” “我他妈的,是!你!大!爷!” “我是你二大爷!!” ………… 几人乱哄哄地打闹在了一起。 周末一早。 张忝录慢悠悠地吃完早餐便拿上包要出门。 “最近应酬挺多。”张林生看他一眼。 “潇洒不了几天了。”张忝录叹了口气。 老头笑了笑,嘱咐道,“外套拿上,天不热了。” “嗯。” 今天松桉有运动会,为期一天,张忝录本来打算去找个场子打羽毛球,球拍都拿出来了,孙义打电话过来要他一块儿去看运动会,这女孩直来直往,一是一二是二的,开口喊人都带着一种“我喊你,你就得来”的霸道,张忝录没说出拒绝的话。 没人知道松桉的校领导为什么要在周末举办运动会,但显然,即使是在周末,心甘情愿来参加的人也非常多,因为他们允许任何外来人员前来观看,大门敞开,随意。 这就导致比起运动会,这反而更像是个大型交友活动,鱼龙混杂,精彩极了。 张忝录跟段荣几个在松桉门口碰面,然后一块儿等孙义出来接人。 松桉是职高,学生人口和占地面积没有十六中那么多,但它胜在新,宿舍楼是新盖的,操场是新铺的,甚至上面种的假草都比十六中的高。 “为什么咱学校穷的叮当响,他们就这么富?”段荣心理不平衡。 几人默契地无视他的牢骚,孙义穿着件灰色运动衣朝他们走来。她今天把瞩目的公主切绑起来了,此时顶着张清纯脸看起来就和领家妹妹一样。 “走吧,占个位置去,一会儿人多了。” 孙义挥手,周御走到她身边,又向后往韵柯恩的方向看了一眼,韵柯恩走了过去,三人有意与身后拉开一截距离,像是在聊小姐妹的话题。 邢星朝那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夏末微凉的细韧秋风里,周御只穿了一件T恤,细白的胳膊毫不在意地裸露在外,一点不怕冷的样子。 今天周御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虽然她平时话也不多,但遇上有意思的话题,还是会跟着随便扯两句的。她今天好像格外的寡言。 韵柯恩最后好像说了句什么,周御摇摇头,孙义皱了皱眉。 张忝录顺着看台往下面操场张望了一眼,要参加的运动员不少,准备开幕式的学生忙碌地跑来跑去,热闹有活力,但最数嘈杂的还是观众区。 此时看台周围已经几乎坐满了人,露天环境下风吹雨打晒得掉色掉渣的塑料椅子也没人嫌弃,都在抢位置。 ——一拳头抡过去再指着对方骂一句“滚”的抢法。 几人跟着孙义绕来绕去,终于在一个位置视野都顶好的地方安顿了下来,帮他们占位置的那几个人见人来了,站起来喊了声“义姐”就离开了。 旁边还坐了一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混混的混混,头发染的红黄相间不说,那二郎腿都要翘到前面人的天灵盖上去了,前面的人还一声不敢吭。 几人排着队往里挨个坐下,还剩最外面的两个座位,周御站着不动,张忝录侧身挡住旁边明目张胆的火热视线,对她摇了摇头。 周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指了指靠里的那个位置,张忝录暼了那根修长的手指一眼,说,“你坐里面。” 周御大步走过来,一把拉近张忝录的领子压低声音道,“别碍事儿。” 张忝录向下瞭一眼,“碍着你钓混混了?” “知道就好。”周御缓慢地弯了下嘴角。 “哎呦妹妹这是怎么了?” 还没开始钓,旁边一群不安分的就上钩了,“是不是不愿意坐那儿啊,来,坐这边,这边视野好,宽敞!” 附近的一窝黄毛顿时跟着起哄,“来这边坐,别怕。” 周御松开手里的领子,一脸嫌弃地转头看向那边,开口嘲讽,“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坐。” 嚯,小辣椒。 那边不怒反笑,闻言全都感兴趣地看了过来。 张忝录挑了挑眉,这是什么路子,欲擒故纵? 有人吹上了口哨,有人在喊美女,有人犯贱地抖了抖腰,人群中腿架地最高的那个红毛把腿一收,叼着根烟站了起来。 他饶有兴趣地把周御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然后一笑,“美女来聊聊天?” “不聊。”周御斜了一眼。 这一眼把红毛看得直接愣了,过了几秒之后,他才清了清嗓子,把烟掐灭,“那我过去,我跟你聊。” “你还没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周御较真地皱了皱眉,一副任性的火爆脾气样子。 红毛乐出声,示意身后的起哄声闭嘴,然后朝周御走过去,“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晓烨,在霍尔斯当主管,霍尔斯你知道吧,这片儿应该没人不知道。” 他停在周御面前,随意地瞅了一眼旁边没眼色的张忝录。周御思考了一下,恍然,“哦。” “在给刘禹当狗啊。” 马晓烨:“……” “你认识禹哥?”他表情不定。 “刘禹这些年废得也跟狗没两样儿了。”周御表情有点遗憾,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夹了根烟,她反手放到嘴边,打火,“不过我跟你的狗爷爷,也就是杨朋朋,还有点儿没完的事儿。” 马晓烨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纪不大,却靓眼地过分的女孩,眯着眼问,“你叫什么?” 窜起的烟雾遮住了她的神情,周御慢条斯理道,“是挺久没见了,让刘禹来见见他的老朋友吧。” “你叫什么?”马晓烨又问了一遍。 “跳跳糖味道不错。”周御忽然笑着说了一句。 马晓烨面色一变,紧紧盯住眼前的人,在她白皙淡然的面容上扫了好几遍,接着又朝她柔亮的头发看了一眼,然后掏出手机转身走了。 周御无所谓地回头朝座位走去,在靠里的位置坐下。张忝录站了会儿,才靠着她缓缓坐下。 邢星忽然说了句:”周御,玩火自焚。” 周御的面色有点白,除此之外看不出在想什么,韵柯恩拧起眉头看邢星,“你他妈别管。” 邢星沉默,段荣一脸着急地伸手扒拉周御,“幺儿,你要干啥?你们仨合计好了?瞒着我们啥也不说,不是说好了不理这些人么!” “我不做什么。”周御说。 “人一会儿要是来了,你还能继续不做什么?!”段荣喊。 韵柯恩:“办完事儿就撤。” “一会儿我去跟。”孙义冷冷地说。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在一块儿,能把戏台子砸了。 张忝录一言不发,开幕式什么时候结束的,操场上现在进行到哪一项了,他通通不知道,而现在这些人一个劲地打哑谜的话他也真是听够了。 他直接问,“那天晚上谁追的你们,跟这些人一伙儿的?” 几人沉默不语,张忝录一股无名火快窜上脑子了,但语气听起来还是平静的,“十二个人,兜里揣着指虎跟折叠刀,他们随时可以站起来跟人火拼,然后把人送进急诊。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有什么事儿,非得去招他们,但要是没把握控制局面,就赶紧走。” 周御转头看来,“你确实该走,免得一会儿真被连累。” 四周哄闹的呐喊声被此处一道无形的氛围隔绝在外,张忝录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韵柯恩推了周御一把,朝张忝录解释,“那个叫刘禹的,跟周御和孙义有点事儿,我知道你不是个怕事儿的,只是不想我们跟这些人扯上关系,她俩也没有要把你掺和进来的意思,就单纯叫你来看运动会的。“ “这些人是混,还烂,我们知道,有分寸。” 最后一句是对着邢星说的,邢星无奈地叹了口气。 张忝录松开紧按着食指关节的大拇指,摸出手机不再说话,旁边也没再发出动静。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马晓烨回来了,跟在一个身形略微消瘦的男人后面。 男人面色暗淡,隐隐有些发黑,周身气质阴郁,表情狠辣无畏,他一步一步,散漫地走上看台。 途中马晓烨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转动脖子,扭向这边,缓慢地将这几个学生仔扫一遍后,才动了动眼珠,抬手打了个哈欠,扬声说: “周御妹妹,这么想我?” 粗沉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意味,他又暼了眼旁边眼里带着恨的孙义,说,“上次跟着周御跑了,没关系,我们还有下次,你爹可是比我都急呢。” “孙罗军的烂摊子,你们去找他擦,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别来恶心我。”孙义抱起胳膊冷声说。 “好,好,”刘禹哄人一般笑着答应,“那就等你上了大学,嗯?” “哈哈哈哈哈。” 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响起,刘禹哼笑一声,看了眼孙义捏紧的拳头。 “刘禹,”周御迎向他的视线,说,“最近什么动向,你应该清楚,我手里有当时的证据,一旦我不要命了非要跟着掺进去,你猜,你还有没有机会继续潇洒?” “当时动手的是你,他们两个,完全可以轻易脱身,而他们,也完全有那个本事脱身。你就不一样了,拖着这副任人宰割的身体,你不当靶子,谁当靶子?”周御盯着他的脸。 刘禹阴晴不定地听着,等她说完,才歪头问,“我怎么了?我做什么了?” 周御轻笑,“你就这么肯定,这次的风吹不到你身上?” “嚯,跟严家那小子还在一块儿呢?”刘禹转了转眼珠,有些惊讶,随即笑嘻嘻地说,“行啊,你多吹吹枕边风。” 周御不管他的嘴硬,继续道,“孙罗军的事,你有的是办法解决,他随你怎么折腾,但你别把主意打到孙义身上。你不再动歪心思,我就把那事儿烂肚子里,保管不再挖出来。” “你说你有证据,周御妹妹,我怎么能知道……你是不是在唬我呢?” 周御:“你可以不信我有证据,但严家的势力,你可以掂量掂量。当时严泽礼也在场,你说,如果他现在追究,杨朋朋会不会因为这次的大动作,主动回去讨好严家呢。” “周御啊,你就这么自信严家那小子会为了你回来惹上一身腥?” “重点不是我,是你们在自己的地盘上下了他的面子,以他的性格,当时不追究只是因为时机不对。” 张忝录看着周御平静对峙的样子,想起来九月一号的那天晚上,她二话不说冲进无边夜色的身影。 胆大,冷静。 他觉得现在还能再加一条爱刺激不要命。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11. 第 11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2. 第 12 章 “刘禹,自己是个什么定位,自己心里得有数,刀尖上舔血,有时候舔的,更多的是自己的血,孰轻孰重,弃车保帅,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连个馬都不是呢。” 周御慢悠悠地说,“别最后因为不信邪,在我这阴沟里翻了船,那可就不划算了。” “啪啪啪——” 刘禹笑容满面地拍起手,阴沉的面相都仿佛开朗了许多,他忍不住笑起来,“妹妹,算盘打的挺响,但是你威胁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刘禹混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吓大的?” “没关系,我怎么也得让你看看我的诚意不是?”周御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看了眼,然后转身朝身后看去。 严泽礼插兜贴着看台在操场边缘走着,旁边还跟着许梦乐和沈冰,沈冰边走边朝不远处正在跳高的那堆人望了几眼。 严泽礼朝这边挥了挥手。 刘禹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朝身后的马晓烨示意,马晓烨抽出根烟递过来点上。 严泽礼一脸笑容走上来跟刘禹打起招呼,“哎呦,这不是刘禹大哥么,好久不见,你们也是闲来无事来看运动会?” 接着不等刘禹说话,他便转头对坐着的几人笑了笑:“我来晚了,不好意思啊各位。” 韵柯恩扯了扯嘴角。 许梦乐对周御笑笑,“今天天气不错。” 韵柯恩翻了个白眼。 沈冰一脸冰冷,站着不动,邢星若有所思地说,“严叔叔刚给周御打了电话,你怎么来了,是叔叔不放心吗?” 严泽礼笑容不变,“嗯。” “刘禹哥也知道,我爸这人,凡事都要个有始有终,非要我来自己跟刘禹哥说一句。”他说,“刘禹哥,既然小御都不在意了,我也不能硬记着不放,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大气。只要小御不说什么,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们也没办法。你说呢,刘禹哥?” “呵呵,”刘禹颇觉有趣地吐出一口烟,“是么?” “你们多大了?” “嗯?”严泽礼一愣,看了周御一眼,“我们十八。” 刘禹意味深长地说:“还有四年,你们结婚的时候可记得请我,别忘了。” 四周气氛一阵凝固,人人都是副一脸空白的表情,一直没出声的张忝录这时候忽然开口: “霍尔斯的人,是吧。” 刘禹闻言看过去,想了想,挑眉,“怎么呢,小子?” 张忝录稳稳坐着,自下而上微微抬眼过去,轻笑一声,“名字不错,苏市也有一家霍尔斯,只不过一个月前刚刚易主。” 他叹了声气,“可惜了,戴总的最后一杯酒也没喝上。” 周围一时静极了,张忝录无视众人看过来的眼神,只盯着刘禹。 刘禹却没什么表情,略微凹陷的脸颊动了动,恍惚地感叹了句,“十八岁…还真是,有意思……” 严泽礼听他这语气不对,想说什么,结果张忝录还没完,他用揶揄的目光看着刘禹,仿佛聊天一般: “听说戴总的情人是个男人,有意思的是…这个男人在他出事的前一天凭空消失了,而警察的桌子上,”他笑了一下,“收获颇丰。” 刘禹的脸色终于变了,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张忝录,嘴唇动了动,又抿起,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周御忽然开口: “我的话随时可以收回,就看你怎么选了,刘禹。” 刘禹看过来。 “阿御?” 周御一顿,诧异地望向正沿着看台朝这边走来的庄伊灵,“伊灵?” 庄伊灵笑得更深了些,她拢起肩膀上散落的长发,一眨不眨地看着周御,直到走到她身边,才轻声问,“天都变冷了,还穿着T恤?” “白天不冷。”周御笑笑。 忽然严泽礼大惊小怪地惊呼一声,“庄姐,庄叔叔今天没去局里吗?” 庄伊灵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去了。” 严泽礼悲伤极了,“什么?他又蒙我!我都求了他好久了,他一次都不同意带我去参观一下!” “你不适合。” “你怎么知道我不适合当警察!” “你心黑,适合当商人。” 严泽礼:“……” 周御算是明白为什么庄伊灵会出现在这儿了,严泽礼确实适合做个商人,不放过任何一点狐假虎威的机会。 刘禹神色不明地看了众人几眼,随手扔掉手上的烟头,半晌后头也不回地带着那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严泽礼张开手臂舒展,朝张忝录那边无声地看了一眼,手指叩了叩前面周御的椅背,“没把我忘了,我很满意。” 周御:“你还有利用价值,不用妄自菲薄。” 许梦乐看出了点什么,不过她没说别的,只是问严泽礼,“严叔叔知道周御的存在吗?” “当然他妈的不知道。”韵柯恩替他回答,“周御为什么要让你严叔叔知道她。” 许梦乐“嗯哼”一声,不说话,严泽礼苦着脸让她们别再折磨他了。 “阿御,那些人找你麻烦还是有什么事?”庄伊灵问。 “没事伊灵,一些不相干的人。”周御摇头,然后看向孙义,孙义点头,起身离开座位,同时离开的还有张忝录。 他包都没拿,直接跟上孙义走下了看台。 坐在孙义旁边的段荣也站了起来,周御拦住他,“别去。” “他俩去干什么?”段荣问。 “我怎么知道张忝录去干什么?”周御反问。 “哎哎,他就是张忝录?”严泽礼看着那二人离开的背影问。 没人回答,他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废话,又转向许梦乐,“你不说他跟你在约会么?怎么现在又追那个美女去了?” 许梦乐微笑道,“约会而已,不代表什么。” “哦呦。”韵柯恩嘴角向下。 “周御,中午一起吃个饭吗?”许梦乐问。 “嗯?”周御心不在焉地回,“随便。” “那好,大家一起吧。”她说。 几分钟后,孙义回来了。她无视众人八卦的神情,一屁股坐在张忝录的位置上,低声说,“他把东西拿走了。” 说完她抬眼观察,发现周御眉头都没动一下,孙义迟疑地问,“把他掺和进来不好吧,万一被发现了……” “他在哪儿?” “还在校门口等车,那些人还没走,不知道要去哪儿。” ………… 张忝录站在树下,看着不远处东倒西歪的一帮人,手里轻轻摩挲着一张纸,他刚看过,纸上写着: 张胜,枯落寨。 孙义要把这张纸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刘禹的眼前,或者说,周御要让刘禹去枯落寨找张胜。这其中的目的是什么张忝录不知道,但选择用这种不暴露自己的方式来冒险传递信息,只有一种原因,这个地方沾不得,否则会引火烧身。 还是一场规模不小的戏。 不远处停下几辆出租车,刘禹一行人开门上车,张忝录低头走了出去。 他拦下一辆出租,二话不说扔给司机一张红钞,然后打开后门坐下,“跟上前面那几辆车。” “啊?”司机大哥愣了一下,扭头看他,“搞跟踪?” 不待张忝录再次开口,后座另一侧车门忽然被一把拉开,一个年轻的女孩径直坐上来,说道: “开车。” “呃,美女,有人坐了,他先来的。”司机有点尴尬。 “一块儿的,开车。”她说。 “行嘞!”司机看了眼张忝录,发现他没反应,于是松手刹,挂挡,松离合踩油门一气呵成,“跟上前面那辆是吧,懂了!” “呜嗡——” “哎美女你俩确定是一块儿的哈?”司机大哥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看了一眼后视镜,确认道。 “嗯。” 半晌后,周御开口:“拿来。“ “下了车给你。” 周御耐着性子,“这是我私自决定要做的事,后果我会自己负责,你不用因为觉得做这种事不安全就主动参与进来。” “嗯。” 两人没再说话。 车内又恢复了冷场。 片刻后,出租车缓缓停下,跟目标车辆隔了刚刚好的距离,司机大哥挺骄傲。 那一大帮人走了有一半,剩下的一半跟着刘禹进了一栋酒楼,张忝录和周御跟着进了里面。 松桉职高。 留下的几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段荣憋不住了,“那还吃不吃啊这饭?” “吃呀,”许梦乐已经在看地方了,“沈冰说他饿了。” 段荣看了一眼她旁边安静的沈冰,无语住了,韵柯恩接道,“行啊,那得你出。” 沈冰这个人在外是一坐冰山的形象,但在这些知道内情的人眼里,沈冰此人,又称沉默的大胃王。 五个韵柯恩也吃不到一个沈冰的量,这单由整天跟沈冰形影不离的许梦乐来买一点也不过分。 被周御吩咐了要照顾庄伊灵的孙义有些心神不宁,她随口问庄伊灵,“去么?” “阿御一会儿还回来吗?”庄伊灵问。 “回来。”其实孙义也不确定。 “那就走吧。” 严泽礼拧起眉头,“什么意思,她不是要我今天装装大头就行么?意思是她还有别的计划?” “没有。”韵柯恩说。 “那她干嘛去了?” “我怎么知道?” “那那个叫张忝录的呢?” “我特么的现场给你算上一卦?”韵柯恩看着他。 “你别蒙我,韵柯恩,你就直说他俩干嘛去了。” “滚。” “邢星,你不管管?”严泽礼转头,“我好言好语地问,她就这么跟我说话?” “你不如直接去问周御。”邢星不为所动。 “关机了,你们谁有张忝录的电话?”严泽礼有些焦躁。 “他也关机了。”孙义说。 严泽礼:“……” ———— 远滨大酒店。 “两位里面请,”服务员把人请进包间,“两位吃点什么?” “一壶茶,谢谢。” 张忝录把人打发走,起身朝包间门走去。 “站住,”周御站起来,“张忝录。” 张忝录停下脚步,回头。周御一手扶着椅背,一手不自觉地按在腹部,细看,才发现她出了点冷汗。 “你怎么了?”他走回座位。 “你把东西给我。”她坚持道。 张忝录掏出那张纸递给她,“是肚子疼吗?” 周御接过纸,随口说,“痛经而已,我去趟厕所。” 她朝门口走去,张忝录注视着她的动作,忽然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李叔叔,中午好。” “嗯,我在远滨吃饭,没关系,不用照顾我。” 周御转过来看他。 “您和兰姨吃了吗?嗯,您和兰姨一定要来,我爷爷已经开始看我碍眼了,你们过来正好让他洗洗眼睛。”张忝录声音带笑,松快地说。 “我有件事想跟经理商量一下,李叔叔您能帮我联系一下吗?”他说出目的,“好,谢谢李叔叔。” 周御靠在门框上静静地听完,很快,经理跟主管便推开包间门匆匆赶了过来。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12. 第 12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3. 第 13 章 “您好,您就是李总的侄子吧?”经理笑着问。 “你好,怎么称呼?”张忝录主动伸手。 经理连忙回握,“我姓阮。” “阮经理,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不麻烦不麻烦,您说就是了。李总吩咐过了,一会儿就给您…跟这位小姐准备咱们酒店新出的特色菜。” 张忝录笑了笑,“李叔就怕我吃少了。” 经理跟主管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他抬腿走到周御身边,伸出手,周御瞭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里的纸扔了过去。 “我们跟朋友在玩儿剧本杀,”张忝录接过纸,扫了眼她苍白的面庞,“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为了赢他,只能耍点儿不入流的小手段了,你们见笑。” 阮经理接过纸,一点打开来看的意思也没有,至于张忝录说了什么,这些富家子弟的爱好一般人根本理解不了,他也不想去理解。 “不会不会,我把这个给谁?” “棉鸟包间一个叫刘禹的人,要他亲手拿到东西,不可以被别人看到内容。”张忝录说,“至于是谁给他的,你只说不知道就好了。” “好的,明白了。”阮经理点头应是,退出了包间。 张忝录看向周御,“不是上厕所?需要什么,跟服务员要就行,你回来了我们就走。” 周御开门出去。 张忝录盯着那道门看了会儿,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周御刚上完厕所从里面出来,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张忝录,他递过来一板药,“止痛的。” “过敏。”周御没接。 两人出了酒楼大门,张忝录问,“吃什么?” 第一天的感觉尤其猛烈,加上一上午的紧凑,周御这会儿已经头晕眼花浑身没力气了,她走了两步又找了棵树靠上,“不想吃。” 张忝录捏了捏手里的药片,抬头看向这附近的餐馆,“馄饨?” 几分钟后,两人走进这附近唯一的一家馄饨店,张忝录去前台点餐,周御胳膊支着头闭眼缩在椅子上。 “噔——” 张忝录在桌上放下一杯水,“放肚子上捂捂。” 周御看着那杯水,说,“这次我欠你一回。” “你跟他这事儿,现在算完了没有?”张忝录问。 “嗯。” 周御应地敷衍,张忝录也没信。 “所以你把一个瘾君子引过来,表面上是利用严家的权势威胁他,用自己的遭遇换孙义的平安,在外人看来,你们达成协议,已经不存在冲突了。实际上你是要引他出来下心理暗示,然后匿名把他不知道的关于张胜的消息交到他手上,这样即使他们任何一个人排查这条消息的来源,也不会往你身上想。” “枯落寨有什么,毒品?”张忝录看着她的眼睛,“周御,你把他们闹到狗咬狗之后呢,毒贩心狠手辣没有良知,你自己的退路呢?” “张忝录,你别他妈在这儿教育我,知道你脑子好使了行了吗?”周御按了按眉心。 “你告诉我你之后的打算。” “告诉你我的打算?”周御重复一遍,发笑,“别说我惜命的很,就算我真要继续往里冲,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要做什么?” “我没有命令你的意思,那些人不是普通的混混,是毒贩,你……”张忝录无奈道。 “我他妈的知道他是毒贩子,不仅是毒贩子,他后边儿还有一个大到我想象不到的势力!” 周御说:“他一个混到那种程度的人,会看不出来严泽礼狐假虎威的把戏?但他还是没拆穿,不是给他严泽礼面子,而是他确实顾忌他背后的严家。他们怕什么,我就得抓住什么,我一个普通人,没有你们那样一句话就能解决事儿的能耐,我们遇见事儿了,要么咽下去,要么挣扎着被毁掉,我不出手等谁出手,等一个奇迹?” 周御一改往日冷静的情绪,压着火质问道,苍白的脸颊甚至流下了一道冷汗。 他们说了这么多,却没有把那个最重要的点包括进来—— 他没有问周御她经历过什么,周御也不打算告诉他她的真实想法。 所以张忝录只是无情地让她不要再去涉险,而周御觉得这个认识短到还不超一个月的同学,没资格指点她的决定。 “对不起,”张忝录只能这么说,“我说的多了。” 这时店家正好上菜,两碗馄饨,一份汤包。 他们沉默地吃完了两个人的第一顿饭,打车回了松桉。 张忝录跟周御一前一后地走,一前一后地回,不同的是,走之前两人的脸色还算正常,回来的时候却都是冷的。 “你俩咋了?拉着个脸。”韵柯恩悄悄拉过周御问。 “没事儿。” “你跟我说说能死?” “我已经快死了。” “咋了,白天还疼呢?”韵柯恩严肃起来,“不是平时最多就下午疼个半天左右么?” “人总是会变得。” “那咱回吧,不看了。” “看呗,你们也下去玩玩儿。”周御笑了。 “玩儿屁,我看他们不顺眼。那个许梦乐老问段荣篮球怎么打,问了一中午,结果她压根儿球都没碰一个,就沈冰跟着段荣满球场的跑,你说她是不是改口味了?之前不是还在钓张忝录呢么。”韵柯恩一脸纠结。 周御的笑淡了点,“谁知道。” “你要办的事儿,办了没?” “嗯。” “行了赶紧回吧,话都说不动了。”韵柯恩站起来,把人一个个都喊了回来,“我们先回去了,你们谁要回?” 段荣问怎么了。 韵柯恩做了个肚子痛的动作,他扔下篮球跑过来,“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接着转头就问张忝录,“你给她吃什么了?” 韵柯恩:“……” “大宝贝,来,你过来。”她把人叫到一边,“我们累了,先回,你等玩儿累了再回来,懂了吗?” 段荣迟疑地回头看了看球框下虽然沉默但是明显求知若渴的沈冰,“但是……” 韵柯恩:“没关系,去吧。” 走着走着,段荣忽然反应过来,“别叫我大宝贝!恶心!” “滚!!!” “伊灵呢?”周御四周看了看。 “孙义不知道带着去哪儿了,咱们庄大小姐对一群散发着臭汗的蠢男生没兴趣。”韵柯恩摊手。 周御低头发了个消息,便起身,“走吧。” 张忝录背着包和她擦肩而过,走出去一段又停下来,头微微往后一偏,“她中午就吃了三个馄饨。” “嗯?啊,哦。”韵柯恩起初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几秒后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得,出去了一趟直接连交流都成问题了。 韵柯恩跟邢星对视一眼。 因为上了个厕所而错过全程的严泽礼一回来便发现少了几个人,他呼哧呼哧地跑到在场唯一勉强能正常交流的许梦乐身边,问,“邢星跟她的野蛮女友呢?” “回家了。”许梦乐举着手机在给沈冰跟段荣拍照,“周御跟张忝录也走了。” “你怎么不叫我?!” “我怎么叫你?”许梦乐礼貌地问。 “打电话啊,我还有事跟周御说呢!” “关我什么事呢,我名义上的未婚夫?”许梦乐微笑地看着他。 “……” 严泽礼愤怒地打车回家。 ———— 转眼又是一周。 这天,张忝录刚写完一套化学卷子,周末要月考,这一个礼拜除了卷子就是卷子,每天一沓一沓数不清的卷子从办公室里流出来,又被各科目课代表发下来,每个人都是一副双眼无神神情麻木的脸色。 本来自由活动的大课间也已经被各科目老师占据,数学老师最兢兢业业,每天都在三班跟四班之间各待半个大课间,以供大家有不会的题目好及时提问。 大家都非常感动。 但没人主动过去提问,因为数学老师是一名年轻的女人,一名讲话十分懂得委婉的年轻女人。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自从她发现同学们不会主动来问她问题后,她就从守着讲桌等人来问改成了巡视走道,主动找事儿的模式。 “诶呦,这根辅助线画的不错嘛,”她停在一名埋头苦写的男生旁边,瞅着他的卷子,“还是绿色儿的,那条黑的呢,怎么不用,是不喜欢吗?” “噗嗤———” “噗噗噗噗……” 没一会儿,她又走到一个女生旁边站着不动了,女生紧张地脑子都不转了,握着笔半天也下不去手,赵镜一愣,“你写你的,不用管我。” “…哦。” 女生提笔写了两个字,赵镜叹了口气,“真是个老实孩子,语文老师该有多稀罕你呀。” 女生写作文的手卡了个壳。 “老师她就是语文课代表!”女生的同桌说。 “我的课代表呢?”赵镜抬头张望。 数学课代表举手:“老师。” 赵镜指指女生,对他说,“学习学习。” 数学课代表老实点头,“好的老师。” 没几分钟,她又走到笑得最欢的程梦祥旁边,左看右看,看了有三分钟看地旁边的朱子路呼吸都不均匀了,她才疑惑地问,“程梦祥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等你问问题,你直接CCDD胡诌了一堆是不是有点不尊重我?” 程梦祥摇头解释:“不是老师,我得靠自己的能力做题,科学研究表明,C和D是正确率最高的选项!” “哦这样啊,老师误会你了。”她点点头,“老师给你道个歉,你不用学了,去把后面的垃圾倒了吧,叫上你同桌一起,他喜欢选A和B,你俩一块儿去成功倒掉垃圾的概率比较高。” 董硕憋的脸通红,死死咬住牙关不松口,生怕泄露一点声响。 张忝录捏着笔朝他横膈肌那儿一捅,董硕懵逼中溢出一丝清晰可见的“嘤~”,然后抬头跟赵镜对上了视线。 “董硕怎么了,最近娇俏不少啊,没听你惹事儿,”赵镜看过来,忽然问,“哎我听说你俩刚开学就打了一架。” 她看向张忝录,“张忝录给我看看你每天上课看的杂志呗?我好奇挺久了。” 张忝录:“销毁了,老师。” “行,那聊聊你俩为什么打架?” 董硕:“好汉不提当年勇。” “提,怎么不能提,我不就经常给你们讲我上学的时候把我们校草追到手的事儿?”赵镜不同意。 董硕拍马屁,“您数学这么好,肯定能追到手啊。” “你说的真对,我数学确实好。”赵镜点头,看向桌子上摊开的卷子,“张忝录把你那一卡一卡的破笔芯换一根儿!想让我瞅瞎了吗?” 董硕看了眼正在四处翻找笔芯的张忝录,幸灾乐祸。 她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问,“你一天跟在周御后头,也没学到点儿她阳奉阴违的本事?” 董硕不明所以,“御姐没有啊。” “OK,那我去隔壁看看你御姐。”赵镜摆手走向后门,“看看她今天违了没有。” 高三年级办公室。 除了格外年轻有活力的数学老师赵镜,其他老师要么趁着大课间躲办公室里忙里偷闲,要么趴办公桌上奋笔疾书改卷子挑重点。 一二班的地理任课老师捏着根红笔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怒目圆睁,手下的一沓卷子被他翻得哗哗作响。 “老马,淡定,淡定,莫生气,生气容易出毛病。”他对面的一班班主任喝着茶叶水劝慰道。 “胡老师,我对你们班的人是彻底无语了,就这么一道选择题,整个一班全军覆没!没一个选对的,我就不理解了,有这么难吗?二班好歹还剩邢星这根独苗填对了,一班是完全打了光棍了!”老马拿笔敲向面前的卷子。 二三五班的英语老师宇文小雪闻言探头,“什么题啊,这么难?”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13. 第 13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4. 第 14 章 一班班主任胡老师咂摸一口茶,说,“老马,爱莫能助,我这个班主任当的,现在已经快出家了,但凡我较真一点,现在都得提前退休。” “问晋地人在十二月份的中午最有可能做什么? A.立冬包饺子 B.立冬下馆子 C.去打醋 D.睡一觉 ”老马对着卷子念了一遍。 “包饺子吧,北方人不都讲究过节吃饺子,A?”宇文小雪想了想。 “题目是晋地人,他们那儿吃醋跟喝醋一样,中午吃饭发现没醋了肯定要出去先打醋,地理这种题目不能往正常方向去想,应该是B。”二班班主任肯定道,有些骄傲,“邢星这小子脑子还是好使。” “邢星的地理比他的班主任可是强多了。”老马头也不抬说了一句,“你们两个人也没猜对一个。” “不对?”二班班主任惊讶地直起身,也不在意他的直言直语,“那,下馆子啊?谁天天下馆子。” 三四五班的地理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头,他摇头否定道,“选D。” “睡一觉?”宇文小雪问,“不是问最可能做什么吗,中午最可能做的不是吃饭是睡觉?这什么逻辑?” “晋地人一年四季狗都要睡午觉,这就是最现实的逻辑。”老头慢悠悠道。 宇文小雪跟二班班主任无语地对上一眼,对出这题目人的精神状态感到堪忧。 “你们班卷子发下去做了吗?”老马问。 “没呢,明天再发。”老头说。 常州:“发迟了这卷子一晚上就能被传个明明白白了。” 老头笑起来,“他们的水平我有数,估计就刚才老马说的这道题,我那几个班除了周御也没人能答出来了。” “诶呦,您就对周御这么自信?!”刚回到办公室的赵镜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反驳了,“整个大课间连个人影也找不见,快月考了还不知道在哪儿瞎混呢。” “别看我,我也逮不住。”四班班主任蒋平摆摆手。 老马稀罕道:“要不把周御分一班来吧,我天天盯着她。” 胡老师一听这话,茶也喝不进去了,“天啊老马,你是铁了心的想去ICU看我!” “周御比那个高二的街溜子孟朝都难管,你让她来一班就是要我的命!而且她除了地理跟英语,其他都是在及格线上摩擦,你不能因为私心就害我老马!”他激动道。 “这确实,周御偏科偏的厉害,我的历史她是一点儿也不看。”蒋平同意。 “她不是偏科,她是偏心眼儿!”常州拍大腿,“专挑自己想学的学,不想学的是一点都不肯下功!化学口诀倒是背的挺溜,再一问,除了口诀屁都憋不出来一个!” “常老师,你懂我!”蒋平一脸酸楚,“我前天还问她一天到晚往那个乐队跑是要干什么,还上不上课了,除了地理老师跟英语老师,其他老师就那么缺乏魅力吗!” 数学老师赵镜表示她魅力依旧。 地理老头:“周御这孩子脑子灵光,就是主意太正,一般人的建议她根本听不进去。” “结果她说,学地理跟英语是为了去非洲探索古老部落,我说探索部落那不得学点儿历史知识?她说可以电脑查。我是没辙了,各位老师,我这个班主任也是人,也会无助。”蒋平摊手。 所有人:“……” 常州表示理解,探身问地理老头,“怎么说过两天也要月考了,要不把人弄回来,让多做点儿题也算,老待在那儿算怎么个事儿,不过还是得以您的名义去叫,我们使唤不动。” “行,还有三套卷子没做呢。”地理老头点头。 只是现在办公室也没学生来送卷子问题目,常州暂时按下心思,准备泡点枸杞喝。 “报告。” “进。” 常州抬头一看来人,放下手里的枸杞挥手,“跑腿的来了,来。” 张忝录:“?” 他走过去,“老师我跟你说个事儿。” “等会儿,先去隔壁楼帮你们地理老师叫个人,”常州说,“把周御叫过来。” 张忝录“嗯?”了一声。 “三楼的那个大训练室,知道吧?” “高二那栋楼?” “对。” 常州看着张忝录久久不挪步的样子,问,“干嘛,使唤不动你了?” “我用什么理由?”他问。 “你们地理老师想她了,行不行?” “…行。” “欸对了,你近视?”常州看向他鼻梁上的那副银色细框眼镜。 “散光。” 他出门,下楼,踏进隔壁教学楼。路过二班门口时他有意走慢了点儿,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没看到洛飞。 张忝录脚步不停,朝三楼走去。 高二三楼是一溜的活动教室,临近月考,没什么人待着,整条走廊安静冷清,只有尽头一间半透明窗户的教室里隐隐有几段木吉他的声音传出来。 越走近,越听的真切,是一段民谣旋律,只是没人唱。 张忝录走到百叶窗前,半遮着的窗叶后,一个白衣男生专注地拨着手下的木吉他,身前是一副麦架,四周是一堆乐器环绕,他低着脖子,沉浸其中。 而一旁的软座黑皮沙发上,有人架着双腿搭着木桌,耳朵里塞着副红色耳机,闭眼假寐。 一直到清脆的吉他声停,张忝录才抬起手背叩门。 “进。” 成橙抬头看向门口,“你是?” “我找周御。”张忝录说。 “起了,”成橙视线移向沙发,“找你呢。” “没空。” 成橙看了张忝录一眼,又低头开始摸琴,张忝录转身朝门口走去,“地理老师有事叫你。” “什么事儿。”周御拽下耳机。 “想你了。” 周御闻言睁开眼,成橙也往这边看了一眼,张忝录回头又说了一句,“常老师说的。” 起初周御听到声音,本也没在意为什么张忝录会找到这儿来,此时睁眼一看,却差点没认出来。 张忝录的骨相实际很硬朗,侧脸棱角分明,鼻梁直挺。且他是个单眼皮,加在一起应该是生人勿近的感觉,但他的眼角又不似一般的单眼皮那般尖锐,反而有些钝,这让他整体给人的感觉内敛多了。 他这会儿鼻梁上架一副眼镜,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一种“不装了”的感觉,耳垂上的珍珠耳扣也没压住这股锋利的冷漠感。 张忝录率先出了门,周御从沙发上起身,说,“不回来了。” “哦,我一会儿关门。”成橙看她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朝楼下走去,初秋的阳光穿过走廊,落在楼梯拐角处,张忝录掏出振动不停的手机,按下接听: “爷爷。” 他换了只手,“我下学去拿。” 走下一层楼梯,隐约的几句声音从二楼走廊出口传来,张忝录脚步一顿,站着又听了几句,周御看一眼二楼的走廊栏杆,张忝录已经转身朝那边去了。 三个男生趴在栏杆上嘻嘻哈哈,中间被围着一个浑身僵硬的男生,正头朝下半个身体挂在栏杆外面,两个人拉着他的腿,一个人拽着他的上衣。何诺莱站在一边骂人: “孟朝,你别他妈这样整人,有没有点儿数了!” “烦不烦啊你,逼逼叨叨半天了,别指挥我!”拽着上衣的男生不耐烦吐槽,“多管闲事!” “我烦?”何诺莱一阵莫名其妙,“你们把他吊这里也不怕真摔下去了,他摔下去你就完了我告诉你!” “哎你别说了行不行,我们就是玩玩儿,又没……”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身后快速逼近一道气息,接着一只手臂越过他一把拽住被倒挂出去的洛飞,猛地将人提回了栏杆里侧。 洛飞浑身僵硬地抖着身体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抬头看去。 张忝录抡起一拳狠狠砸向孟朝的脸侧,然后单手使力,直接拉着衣领把人提到半空,把孟朝的头按在铁栏杆上撞了一下才继续往下放。 孟朝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经被头朝下挂在了栏杆边上,比洛飞刚才挂着的位置还要靠下。 何诺莱一声惊呼:“张忝录小心!” 那两人一左一右扑过来,张忝录抬腿踹开一个,又把孟朝对着栏杆条撞了一下,“咚”的一声,响极了。 他暼了眼另一个,“你也想试试?” 那人停下了脚步。 “啊操!——” 孟朝呼呼地喘着气,栏杆到现在还有被撞击过的回音,他不敢动又气地牙痒,“操你妈的你他妈谁?放开老子!老子弄死你!” “咚。” “啊!我他妈的弄死你!” “咚。” “卧槽!!” 张忝录伸在外面的那条胳膊肌肉绷到极致,面上却淡淡的,“喜欢这个角度是么,以后去高三三班找我,我满足你。” “我日你大爷!” 楼下已经堆满了好看热闹的观众,孟朝血气乱涌,整个头跟脖子都是红的,他还要再骂,却一阵失重感袭来,下一刻,他被扔回了走廊地上。 张忝录走上前去,镜片后冰冷的眼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他凛声道,“记住了,再被我看到一次,把你挂校长室。” 孟朝不住地喘着气,恶狠狠地瞪向张忝录,他悄悄地握拳攒力,调整姿势。 下一刻,即将暴起的身形一顿,他视线一动,朝他身后无意地一瞟,顿时愣住了,一时忘了自己即将出口的脏话。 周御冲躲在教室门后的一个女生招了招手,女生一愣,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周御点头。 “去把田一刀叫过来。”她说。 “刀子哥?” “嗯。” 女生不敢不去,埋头冲向四班。 孟朝听到他们的对话,脸色五彩缤纷变了又变,最终嘶哑地嘲道,“御姐,我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好像没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吧?” 周御直接无视了他。 她不认识自己,或者说对自己这张脸没什么印象,孟朝脸色发狠,想起一年前的那次大乱斗来。 那时候他刚上高一,正逢十六中和松桉结盟,跟七中的一帮狗眼看人低的富家子弟起了冲突,两方说干就干,在一处不知名烂尾楼里打了个通宵。 那时候的周御还没进学生会,对收敛这俩字也没什么兴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敢来犯贱,小命留下。 她下手死狠,那一身功夫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尤其是腿法,不留情面的一脚能直接把人踹晕过去,连对方二百多斤上课凳子都得坐两个的那种身高块头都在她手里讨不到好,被她踢脱臼了一根小拇指骨。 她虽然不拉帮结派,但想跟着她混的人太多了,他那时候也想,但他不乐意热脸贴冷屁股,不像董硕,对着周御那张冷脸还能恬不知耻地拍马屁。 但他好歹也在她跟前混了一个星期的脸熟,这才多久过去,她就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孟朝难道是什么籍籍无名的透明人吗?! 孟朝不信邪,阴晴不定地盯着周御。 冲突是什么他不知道,上一届的那些人闭口不谈,孟朝也没兴趣去知道,他现在就想看看这摇身一变披了层学生会皮的前混混,到底想怎么“处置”他。 田一刀是冲过来的,传话的女生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他一站定,看着眼前这乱七八糟的一摊就愣了,“这什么情况?”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14. 第 14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5. 第 15 章 “忙什么呢?”周御转头看他。 “哦,我在教务处弄资料呢。”田一刀看向她,压低声音问,“御姐,孟朝惹你了?” 周御比了个“嘘”的手势,“他叫什么我没兴趣听,把人送到梁主任那儿。” “梁主任吗?”田一刀确认道。 “干什么?!你什么意思?你们学生会没事干了是吧一天就逮着我不放,走狗!教务处的狗腿子!”孟朝一听梁主任三个字就忍不住神色激动,回手指着张忝录叫喊起来,“这傻逼刚才打了我一拳,他也跑不了!有种你把他也弄过去!不然我一定告发你滥用职权!” “你在跟我叫板?” 周御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来喜怒,孟朝喘着气抖了抖下颌,就听她说道,“我是不喜欢多管闲事,但你现在上赶着来我眼前蹦跶,我也只能不得不公事公办了。” “辱骂老师,霸凌同学,损坏学校公共财产,拉帮结派,逃课,抽烟,打架,停课处分半个月,记大过一次,再有下次直接劝退,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我什么时……”孟朝瞪着眼。 她摸出手机划了两下放到耳边,三秒后,朝电话那边吐出几个字: “高二二班,来一趟。” 孟朝惊疑不定地盯着她把手机放回兜里,走到栏杆处朝下一瞥,冷声喊了一句,“回去上你们的课。” 话音刚落,热闹的楼底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她无视楼道里围着的好事人员,转身看向蹲在地上的洛飞,将他看了个遍后,周御语气寡淡地说了句: “兔子急了还咬人,你那一身的胳膊腿是摆设么。” 洛飞脸色一白,嘴唇抿地死紧。 “周御。”张忝录出声拦道。 “御姐,”何诺莱嗫嚅一声,明白周御其实已经说的尽量委婉容易让人接受了,但对于洛飞来说,不管是精神的反抗还是身体的反抗,他都很难去做到,她瞅了眼张忝录,“其实……” 周御给了个眼神,示意何诺莱先别说话,转而看向张忝录,“你想说什么。” 她这样一问,张忝录就知道自己碰上她那个点了。 但他喊她的名字没别的意思,仅仅是他不想看到洛飞露出那副脆弱受伤的表情。他觉得不舒服,他讨厌那副样子,会让他有种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撕扯的错觉。 那东西仿佛在告诉他:永远有人在孜孜不倦地彰显自己的“强大”,也总有人从始如一的贯彻懦弱。 美好的青春和美丽的校园只存在于一些虚伪的人口中,不用再看了,现实生活就是你所看到的这样。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沉着嗓音说:“没事。” 周御没追着他不放。 陈霄铭三分钟不到便赶了过来,他气息不匀地穿过楼道里围着的无关群众,看到张忝录时愣了一秒,很快,他回过神来,看向旁边靠在栏杆上的周御和她旁边的田一刀。 两年丰富的纪检部部长经验,让他一眼便锁定了罪魁祸首,并初步完成了对现场的分析,陈霄定了定神,看向周御,“怎么解决?” “你们三个进来,别等我去请。”周御视线掠过孟朝三人,抬腿走向对面的教室,她停在门口,头微微往后撇了点,“门开着,不用关。” 田一刀把门完全推开,余光瞟了一眼门外不远处暗戳戳看戏的众人。 孟朝碾了下鞋尖,暗骂一声,想走没敢走,迟疑片刻后还是进了教室,身后两人只能跟上。 周御走进教室,在讲台下站定,旁边立着田一刀跟陈霄铭,底下个个危襟正坐,静悄悄的没人发出一点动静。 ——从张忝录把洛飞拽上来,到周御带人进来的这么长时间里,这间教室除了从外面回来的,没见一个人往出走。 “班长哪个?” 她抬眼扫了一圈,一个身高体瘦的男生站了起来,默默举了下手,周御投去一眼,忽然笑了下,“人倒是挺齐的,不过都是一窝孬货,还个个都是哑巴,这四个是你们同班同学吧,他们在杆子上搓麻将你们就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坐班里干看着?这带头的小子叫什么来着?” 她转头看向田一刀,田一刀回道:“孟朝。” “啊,孟朝,”她点头,“这三个蠢货要是一个没拽住,那人就那么头朝下砸下边儿了,你们在座的各位,这辈子都忘不了,懂么,一辈子。” 她走到贴着教室门不动的孟朝三人跟前,撩着眼皮打量了一番,不解道,“就这么副除了膘还是膘,有个子没脑子,要胆子没良心的吊样,你们是怎么舔着个脸好意思到处宣传自己的。” 话落,孟朝还没什么反应,他身后的其中一个人便率先忍不住了,那人一脸怒色地盯着周御,伸手就要狠推。 周御看也不看,钳住他的一根手指往上一掰,抬腿朝他膝盖踹去,那人一声惨叫,第二口气没喘上来,顿时跪在地上抱着腿发不出声音了。 陈霄铭手抬了抬又放下,无声地叹了口气撇开视线当作没看到。 “你呢,”她转向孟朝,“他比你有种,敢推我,你要不要也来试试,成了,以后你想挂谁挂谁,没人敢说一个不字,还可以骂我走狗。” “…你就是多管闲事!”孟朝愤愤道,却不接她这句茬,“我碍着你什么了,你们两个高三的不上课来我们高二闲逛,到底是谁逃课,谁拉帮结派打架斗殴,我能跟你比么你打的架比我多多了你怎么没去停课处分记大过!你就是走后门!背后讨好梁主任!” 周御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练习册,扬手便抽在他脸上,孟朝头被打得一偏,脸上瞬间留下了一道显目的红印子。 “你应该感谢这个狗屁‘副主席’的前缀,不然,”周御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就冲你刚才编排我的这两句,你现在已经躺地上了。” 孟朝恼怒地一阵发抖,在全班面前被这么下面子,这是第一次,他脸色一阵红黑相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暴起身形就要往上冲。 张忝录一直在门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从周御把练习册抽在他脸上而孟朝第一时间却没什么明显反应的时候他就动身朝班里走去了。 孟朝暴起,周御卷起手上的练习册就要朝着他的太阳穴抽,张忝录快步过去抬手架住孟朝的胳膊,接着往后一折,伸腿勾着他的膝窝把人放倒,将孟朝死死按趴在桌子上后。 他淡声对周御说,“你动手,性质就不一样了。” 周御把练习册摊开抚平,放回桌子上,也没去看孟朝的表情,不置可否,“无所谓,不过你给我省了不少事儿,要不今天又得浪费时间不能准点儿下学了。” 周御就差脸上写着:确实不能因为这么个东西影响我下学时间。她嘱咐陈霄铭把他们送到梁主任办公室后便打算离开了。 她走到门口,想起来又加了一句,“给他们班这学期的德育分全扣光。” 接着她回扫一眼孟朝,一脸混样,“滥用职权,学会了没。” 孟朝趴着一动不动。 全班静默,直到周御离开后的半分钟里,都没人打破这份安静。 张忝录松开手,出了教室。 他捏着眼镜腿摘掉眼镜,路过洛飞时看了他一眼,洛飞小声地对他说了句: “谢谢。” 张忝录看着他没说话。 何诺莱一眨不眨地盯着张忝录,“学长。” “洛飞,”张忝录蹲下来,“这是最后一次。” 洛飞愣愣地看着他。 张忝录起身朝楼梯口走去,何诺莱扭头跟上,“你跟他说这些没用,他要敢动手早动手了。” “嗯。” 何诺莱想了想,“我以后尽量看着他点儿。” “你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我什么意思你知道。” 何诺莱突然停下来,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颤声大喊:“你管我!” 张忝录不紧不慢地朝高三楼走着,一下一下甩着手里的眼镜,思绪飘远。 他原以为周御对这种学生之间的“摩擦”会是漠视的态度,毕竟这些在她眼里确实是小打小闹,菜地里撒欢,就连董硕跟她说自己挨了偷袭被揍,她也没想着把他锁办公室里私下回馈一下,而是习以为常的不耐烦。 但转头一想,以董硕的性格,挨了他两拳以后还能不嚷嚷着要打回来,只暗戳戳地时不时恶心他一下,多半是被周御“教训”过了。 看不上洛飞的软弱是真,大张旗鼓的下马威也是真,她对看不顺眼的事物做到了一视同仁。 他们之间的区别在于,张忝录只会找罪魁祸首开刀,而周御不管这个,她会把整件事情的相关人员一块儿算上,不管是施暴者还是受害者,或者旁观者,在她眼里没两样,都是废物。 她真的非常有一套,张忝录想。 高三办公室。 周御站在地理老师的桌前翻看试卷,张忝录推门进来,拦住要去上厕所的常州: “老师,接下来两个月我要备战统考,下午可能没时间来学校了,跟您说一声。” 常州一愣,“你要艺考?” “嗯,如果需要,您可以联系我父母确认一下。” ………… 周御抱着一沓卷子走出办公室。 放学铃响起,她从车棚出来,骑车回家。九月末的天气,大概是诺中市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了,微风不燥也不冷,隔着一层外套吹在人的身上,刚刚好。 路过小卖部,她停车进去买了两根小布丁,一个塞嘴里,另一个捏手上。 自行车缓缓拐进巷子,一个爬山虎挂满整座墙的居民院安静的坐落在不远处。夕阳散散得淋在上面,一派生机盎然。 周御在门口停下,推着车走进大开的院门。 院里墙根处的躺椅上,躺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长发男人。他听见动静,没睁眼,只懒懒地张口:“回来了。” 没人回他。 有什么东西扔了过来,他盲手一把接住,摸了摸形状翘起嘴角,叹道,“每天一个小布丁,日子过得越来越有盼头了。”说完喜滋滋地拆开塞进了嘴里。 “晚上吃什么?”周御踢了踢他乱放的腿,问。 “唔,鸡腿、猪蹄、烤鸭、烤鱼,再来袋辣条吧!”他睁开眼,掰着手指头,凑够了一只手。 周御一巴掌拍散他颤颤巍巍的手,指着院子:“把你挖的土打扫干净。” 然后走进屋里拐进厨房,拆开一包方便面。 周瑞最近不知道犯了什么抽,非要种草莓,说是要榨草莓酒,结果他刨了几处浅浅的坑把籽扔进去,就不管了。 周瑞在院里晃着扫把转悠间,忽然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 他神色一震,不可置信地朝屋里喊道:“周御,方便面?方便面??” 周御把碗端到桌上,拆开一根火腿肠扔了进去,周瑞探头,“周御你一个女孩子,瞎将就的本事比我一个男的都熟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方便面怎么了,你做的饭还没方便面配火腿好吃,你不应该好好反省反省么?”周御反问。 周瑞:“人不能太完美,我负责赚钱你负责做饭,你总得占一样儿吧。” “咱俩一个妈生的,你凭什么觉得你不会做我就能会做了?”周御说,“你搁家呆着吧,我去电子厂上班养你。” “我呸!”周瑞回到院子里,声音远远地传来,“我等着你给我买四合院住呢。” 周御:“四合院的地下室行不行啊?我去练练打洞的手艺,争取这辈子咽气之前让你钻进去。” “转错性别了吧你周御,混没边儿简直,”周瑞受不了了,“你听听你说的那话,真是白跟着你师父学五年戏了!” 周御没忍住笑了,“我师傅他说话更没谱儿,我够文明礼貌了。” 周瑞想起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先生,下意识嘴角动了动。 周御吃完方便面看了会儿手机就去洗澡了,等她出来的时候周瑞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抬手给周瑞发了条信息: 【鱼丸两串。】 这时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 “在家。” “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别管。” “……”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15. 第 15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6. 第 16 章 文体中心。 露天篮球场。 段荣把手机塞进兜里,跑回球场。 球场上,一帮混混样的男生对面,张忝录抱着球跟他们对上视线。 庞峰随意地暼了眼朝这边张望的一众不相关人员,收回视线,一把烟嗓沉沉地从口中传出: “张,忝,录。” “不好意思啊兄弟,收钱办事儿,没办法,虽然我跟你无冤无仇,但你今天只有趴下,我这事儿才能算完。”他随口说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和结实肌肉。 张忝录松开球扔到一边,“四个人,倒是自信。” “唔,”庞峰失笑,“少了?” “你这活儿,他给你多少钱?”张忝录挺好奇。 “我都来了,你说呢?”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庞峰“哦?”了一声。 段荣捡起球跑过来,“自己人,庞峰,你这业务散的也真是广,孟朝那小瘪三儿你都管。” “你这‘自己人’可是刚说了不认识我。”庞峰看他。 “他刚转十六中一个月,认识你这个松桉的才奇怪吧,”段荣笑了笑,“孟朝那小子欺负同学,张忝录完全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荣啊,你知道我的,我办事儿不问原因,那跟我没关系,我只要钱。”庞峰拍拍他肩膀。 段荣又说,“今天他们那事儿周御也在,最后还是周御结了的。”他赶紧把周御扯出来,生怕张忝录不明情况虎上去,这一旦虎上去,以后就是没完没了的麻烦了。 “你说周御护着他?你逗我呢?”庞峰不耐烦了。 “既然你是做这行生意的,开个价吧,”张忝录看着庞峰说,“谁让你来堵的我,你去堵他一个月,天天堵,不用动手,人越多越好。” “这小子有钱?”庞峰转头问。 “呃……”段荣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一阵轮胎摩擦声响起,一辆银色死飞在球场旁边的休息区停下,一个头戴卫衣兜帽的人迈着长腿撑住车身,朝这边看了一眼。 段荣一喜。 周御踢下脚撑,朝球场走来。段荣松了口气,给张忝录使了个眼色,却发现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御站定将几人扫了一眼,开门见山直接冲庞峰说:“没他的事儿,你让那小子以后勒紧裤腰带,别让我逮着他犯贱。” “欠你个人情,下次给你介绍个钱多的。”她看着庞峰。 “你还真护着他?”庞峰一看到周御就笑了,说,“人本来还准备破财消灾,反收买我呢。” 刚想说护个屁的周御一听到破财消灾顿时抬手摘下帽子,皱眉看向段荣,“你他妈的玩儿我呢,嗯?” “我怎么可能算到这个发展!我给你打电话那会儿那状态可是蓄势待发!”段荣看到她那一头湿发,有些心虚,“张忝录!都是你!你不早说!” 周御不想再听,直接转身要走,她最烦自作多情,尤其是自己上赶着还人情对方却根本不需要她就解决了的时候。 傻逼段荣。 张忝录看着她的背影,“谢谢。” 周御忽然停下脚步,偏过头对庞峰说,“多要点儿,别说我有好事儿不记得你。” 庞峰左右看了看,“御啊,我看你跟这小子也不像是很熟的样子啊,被拿住把柄了?” “拿个勾八。” 所有人:“……” 从周御专程赶过来开始,今天这活儿就注定是接不了了,一会儿不管捞的是钱还是周御的人情,庞峰都挺高兴的。 但他一定得习惯性地追着周御继续抖机灵,“御啊,我不要钱了,我还是稀罕你的人情。” “滚。” “我说认真的!” 周御跨上车,庞峰挡在前轮处不走,周御直接一蹬,对着他的□□撞了过去。 “嗷!——” 庞峰早有准备,周御刚踩上脚踏他就往旁边一蹿,让她撞了个空,他装模作样地大声痛呼,周御嗓子里“哼”出一声,翻了个白眼。 她想了想,决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人就喜欢锄强扶弱,发散爱心,我也没那个本事奉陪。我把欠他的人情还了,换成欠你的,也行,你确定了,不要他这钱?” “嘶…还好我躲开了,”庞峰龇牙咧嘴了半天,“行啊,你的面子我肯定给。” “行,躲开吧,我骑车不长眼。”周御绕过他,作势要走。 “你的人情就这么不值钱?” 张忝录抓住车把手,看着周御,“谁想来找我的麻烦,让他来找,你不用拿自己的人情还,你也不欠我的人情。” “什么意思?我很便宜喽?”庞峰一眯眼。 周御垂下眼皮看了眼那只手,“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我要做什么,也跟你没关系。” “你说我便宜?你有几个子儿我看看?”庞峰问。 张忝录吸了口气,“我插手你的事儿确实是我冲动了,至于别的,我不问了,我也没多管闲事的爱好。” “嗯。”周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你也不用惦记那个小忙了,顺手而已,”张忝录继续说,“换孙义在那儿,我也会那么做。” “嗯,懂。”周御点头,“不过你不用往你身上揽,是我默认了走你给的捷径,当时就说了,我欠你一次。” 她不欲多说,话锋一转,“今天当我没来,你们继续。” 张忝录嗓子动了动,手心里的金属车杠又冷又硬,他松开手,周御骑车走了。 “你刚是不是说我便宜?”庞峰还在问。 段荣拽着他的胳膊往后拉,“庞峰同志,你比我还要没眼色啊!” 庞峰看过来,低声问,“你有眼色,你看出什么了?” “这瞎了都能看出来,他俩说通了呗,一致决定拿钱打发你,”段荣说,“你也别老插嘴打断,多没素质啊。” 庞峰:“……谁教你这么总结的?” “喂。”他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对张忝录说,“五千,一分不能少。” 张忝录转过来,抬眼,“一起上吧,使点劲儿,别让我对松桉的印象烂到泥里。” 段荣:“?” 庞峰:“?”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庞峰神色不明地看了看他,笑了,“行。” “诶诶诶!你们什么情况啊!”段荣傻眼了,“是不是有病啊?周御一走就都疯啦!” ………… 周御刚进门,就看到周瑞不知道从哪儿搬了一箱葡萄回来,她捏了一颗扔进嘴里,酸的她差点哭出来。 “客户给的,”周瑞走过来,一看她的表情就笑了,“哎呦哎呦,好吃的都哭出来了。” 没理会他的阴阳,周御搬起箱子就往院子里走。 “你搬个箱子上哪儿去?”周瑞站在屋里喊。 “卖了。”周御随手在院里找了块布扔到箱子上,朝街上走,“看见它我就倒牙。” “…谁买啊!”周瑞无语了,“回来!你卖给谁啊这大晚上的天马上就要黑了!” “愿者上钩,晚上不用等我吃饭。”周御的声音越来越小,人已经头也不回地坚定走远了。 想一出是一出,周瑞冲着大门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晚上七点。 小广场上。 张忝录站在冰饮摊子前买了杯绿油油的“鲜榨果汁”,贴在下巴处消肿。 摊主阿姨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脸,啧啧两声,“打架去了吧小伙子,一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看看,脸肿了不说,手上皮都擦破了,血呼啦擦的,怎么回去交代你爸妈呀!” “哪儿有那么夸张,破了点皮而已。”张忝录失笑。 “好好的孩子怎么非得打架,”阿姨摇了摇头,继续调配她五颜六色的鲜榨果汁,“以后可不敢打架喽,打架不好,你看看你那手,没一个星期好不了的。” “不打了。” 他随口一说,闻着旁边喷香的烤火腿味,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老板,拿一串。”他走到旁边,吸了口味儿,“孜然辣椒都要。” “好嘞,两块。”大叔头也不抬地说,娴熟地撒料捏着签子递过来。 张忝录一手举着火腿,一手按着冰饮敷下巴,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没等他走出摊位几步,就余光暼到不远处,一个抱着纸箱子的人正朝小广场走来。 来人穿着卫衣,披散着头发,嘴里叼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一脸的散漫随意。张忝录腮帮子动啊动,双腿定在原地盯着她。 看着她随便找了块干净地面把箱子放下,然后抖开一块形状不规则看起来像是遮雨布料的薄布摊在地上,从箱子里拽出五六七八串黑紫色的大葡萄摆成一排。 还没完,她又给转头从灌木丛里给自己翻了块平整的石头,随意地抹了两把便当凳子坐下了。 不嫌咯人不嫌冷。 一切准备就绪,周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把烟头掐灭扔掉,转头跟旁边卖棉花糖的大爷聊上了天,“叔,你这棉花糖卖多少钱啊?” “五块!”大爷一瞅搭话的是个年轻小姑娘,顿时话匣子打开了,“哎呦我都在这儿摆多少年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个价,一分没涨!” “五块可以啊,五块大家愿意买。”我当然知道,你三年前就卖这么贵了,周御笑容不变,“今天卖了不少吧?” “还行吧,小孩子没有周末多,将就,”大爷谦虚了一下,看到那一摊葡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这是…来卖葡萄?” “是啊,家里种的葡萄熟了,大家都说好吃,我来赚点儿零花钱。”周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哎呦了不得了不得!”大爷看着她,“小姑娘挺闯荡啊,敢一个人出来摆摊,打算卖多少钱一斤啊?” “26一斤。”周御说。 “26一斤啊,”大爷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看向那堆葡萄,“你这什么品种啊?” “杂交的,您尝一个,”周御掐了一小串起身送到大爷手上,笑眯眯地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大爷也没推辞,接过来扔了一个进嘴,咬肌一使力,汁水四溅在口腔,紧接着大爷脸色一僵,腮帮子好悬没炸开。 为了不抹小姑娘的勇气,大爷硬是挺住了这股酸爽,没敢再来一下,咕咚一声连籽吞了下去。 大爷连牙窝都没敢舔,清了清嗓子赶紧说,“唔,还行…就是……价格高了点儿。” 周御看着他的反应,想了想,“那13块一斤好了。” “…对半儿啊?”大爷腮帮子都在痉挛,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你拿称了吗一会儿怎么称斤。” “没拿。”这难不倒周御,她侃侃道来,“您看,这一箱是十斤,总共有八串,他们差不多大,平均下来一串就是1.25斤。” “哦……”大爷吐出一个字。 正好有人来买棉花糖,大爷赶紧收神,吭哧吭哧地动了起来。 周御重新回到石头上坐下,撑着下巴思索要不要来个大甩卖,直接打八折,不然猴年马月才能等到她心仪的两个13。 旁边的大爷欲言又止,几次看过来想说什么又止住,手下的棉花糖都因为心不在焉而卷飞了好几个。 大爷一阵心疼。 她正考虑要不要站起来喊两声招招客,前方就落下了一片阴影,她一喜,抬眼看去。 没过两秒,周御便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 张忝录咬着半根火腿在摊位前蹲下,看着她也不说话,就那么边嚼边看,直到咽下最后一口。 周御被这股味道刺激地有点心烦,语气不耐烦地催促,“不买赶紧走,别影响我做生意。” “你这能吃么。”张忝录问她,低头瞥了眼。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周御说。 张忝录笑了一声,伸手摘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下一刻,他皱着脸“唔”出一声,然后猛地捂住半张脸颤抖着嘴唇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 周御欣赏着他的表情,抱着臂勾了勾嘴角,“你吃了我0.25斤葡萄,一共六块五,现金还是扫码。”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16. 第 16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7. 第 17 章 “我吐给你。” 张忝录缓了半天才开口,嗓子都被扎哑了,“你先证明我吃了0.25斤。” “你都吃你嘴里了我上哪儿证明去。” “证明不了就说明没吃。” 周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过来,我给你证明,不过要加20块钱的证明费。” “…我不证明。” “是你让我证明的,既然你说不证明,那就不证明,直接给钱好了。”她说。 张忝录差点被她给绕进去,“你得靠自己的本事证明,是你在跟我要钱。” “所以我说你过来,我给你证明,只不过你需要付一点儿证明费而已。”周御八风不动。 “……”又绕回来了,张忝录索性站起来走到她旁边蹲下,“过来了,开始吧。” 他微微仰头,看着近在咫尺明显神色有些意外的周御。 “证明啊。”他故意催促。 “张嘴。”周御说。 张忝录看着她。 “张啊。” 张忝录不动。 “你不张我怎么给你证明?”周御问。 “你先说你要……唔!”张忝录瞪大眼,下巴被周御整个捏住,她一使力,他的脸就被挤了个变形。 周御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顺势将牙关打开了个口子,然后低头凑近了一点,张忝录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脖子后仰从她手里脱离出来,神色复杂地回不过神来,“…男女授受不亲,你有没有点儿边界了。” 周御甩了下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嗤笑一声,“躲什么,自作多情。” 张忝录:“……” 故意的,他以自己的人格担保,她绝对是故意的。 他忍不住摸了摸发青的下巴,“嘶”了一声,“你碰着我伤口了。” “哪儿?”周御看向他下巴,“哎我怎么摸着你没胡茬呢,滑溜溜的,还没开始长?” “……” 张忝录躲得她远了点儿,从书包侧兜拿出那瓶绿油油遮在下巴上,“我说手,你刚动作太大了。” “动作不大能甩开?你爪子多大我胳膊多细,”周御更有理,“你怎么这么矫情呢,这也能怪着我,庞峰现在这么拉了就破了你一层皮。” 本想找个正当理由谴责她的张忝录此时被怼得哑口无言,一时没想到反驳的话。 他憋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个,“你给弄流血了,赔我两张创口贴。” 周御瞅了眼他那不争气的血小板,“我一把葡萄没卖还得赔你四毛钱的创口贴,你就不能反省反省自己给别人都带来了多少麻烦?” “四毛钱?”张忝录抓住重点。 “两毛一张,怎么了,配不上你?” “…我就不能贴个云南白药?” “你不会以为三毛钱就能买的着云南白药吧,”周御嘲笑道,“我用的都是一毛的,照样长得一点儿毛病没有。” 张忝录:“……” 一毛钱的创口贴,确定不是胶带上粘块卫生纸? “行,把你那一毛的给我两张,”他说,“我替你守着摊子,你去拿吧。” “你是说让我现在走一千六百米去给你拿两毛钱的创口贴过来?”周御难以置信,“你想死直说,我其实挺善解人意的。” “……”张忝录觉得他总有一天会被周御噎到挂急诊,“你搬着十斤葡萄走了八百米?” “你怎么知道它有十斤。”她反问。 “箱子上写了。” “哪儿。”周御看着他。 张忝录只能承认,“我耳朵好,听见你跟卖棉花糖的聊天了。” 周御一脸的我就知道,轻轻瞥了他一眼,“装的人五人六的,实际上…呵。” 张忝录一噎,解释道,“顺便听到的,又不是故意要听。” “我又没说你故意听。”她反将一军,张忝录认输,说不过她,“你继续,我先走了。” “站住,”周御看着他的背影说,”六块五加二十的证明费,还有你跟我聊天的误工费,加起来粗略…我算你个整数吧,五十,接受现金扫码。” “你是不是没人讹了?”张忝录回过头问,“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 晚上八点,夜色擦黑。 张忝录疲惫地推开客厅门,单手扶在玄幻柜子上换鞋,张林生朝门口看了一眼,纳闷,“怎么买了一箱葡萄回来,那么多怎么吃的完。” “哦,”张忝录说,“买回来…做葡萄酒。” “你没事吧,”张林生闻言不乐意了,“你爷爷我看起来很闲吗?” “那我榨汁喝。”张忝录弯腰搬起箱子朝餐厅走去,“天天喝。” 张林生怪异地看了眼他,试探道,“最近学习压力很大?” “还好。” “哦。”张林生决定明天把冰箱里冻的那条鱼做了,给张忝录补补脑子。 月考眨眼便至。 两天时间急急匆匆很快过去,张忝录考完最后一门便提前离了校。 今天要去提前摸排好的艺考机构看一眼,地方是他选的,怎么学,怎么安排时间,都由他来决定。 张俊杰跟林秀云在学习这方面,对他跟放养没两样,从来不过多干涉他的学习计划,上次来开家长会还是三年前的中考百日誓师大会。 当时他们学校请了个催人泪下的教育演说家,把那背了不知道多少家学校的演讲稿声情并茂地一念,就把周围基本上所有的家长都给听地抹眼泪了,老师们也不例外。 就剩下一群尴尬得满地数蚂蚁的学生还在坚韧地维持自己叛逆期的成熟高冷。 其中最动情的还是当属林秀云,张忝录不想再回忆当时的细节,就盼那个感天动地的大演讲家千万别扩展业务,比如跨地区高三誓师大会。 他去到培训地点,跟负责老师聊了聊他的情况,确认好上课时间后,便出了写字楼。 忙完正事后他进超市买了些日常用品。 昨晚刘早发来信息,问张忝录哪天回苏市,张忝录半天没回复,不是没想好,而是他发现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想过回苏市这件事。 这要是让远在苏市的任何一位知道了,都得指着他的脑袋骂一句没良心。 于是张忝录决定邀请刘早来诺中玩儿两天,并破天荒主动揽下了置办日用品的活儿。 刘早反正是挺开心的,他巴不得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躲的他爸妈越远越好,好让自己能潇洒快活两天。 只是现实可能要让刘早同学失望了,据张忝录这一个月的观察,这地方最繁华的地段就是市中心的美食街和夜市的地摊了,压根就没有他期待的那些卡丁车跟滑雪俱乐部。 翌日。 国庆假期第一天。 床头柜的手机振动不停,嗡嗡烦人,一双手伸过来滑动屏幕将它按停,下一秒,那头便传来了刘早轻快有活力的声音: “宝贝我已经进市区了,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了!” “……” “记得下来接我!” “……” “嘟嘟嘟——” 刘早愤怒地看着手里一声不吭被挂断的手机,骂了一句“畜生。” 张忝录又眯了十分钟才爬起来洗漱,下楼后从茶几抽屉里撕了两袋仙贝垫了垫肚子,正好一瓶旺仔牛奶刚喝完,门口就传来了汽车轮胎的摩擦声和车门开关的声音。 躺椅上听广播的张林生睁开眼,“到喽。” 张忝录推门而出,迎面一条肥而润的白色导弹冲着他的大腿奋力奔来,他赶紧后退一步,还是被抓了一腿的狗爪子印。 “嘤嘤嘤嘤嘤————” 日月人兴奋地抖着耳朵在他脚边转来转去,尾巴上的毛被抖掉了不少,高兴地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张忝录抱起来掂了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整只狗已经肥了不止一圈。 “六儿——” 刘早从出租车后备箱里拽下一个小行李箱,撒开腿张着手臂跑过来,“过得好吗宝贝!” 张忝录速度极快地回抱了一下,把怀里的狗扔到他身上,去接箱子,“钱给了吗?” “没呢!”刘早下巴被踹了一脚。 “那给啊!” “你替我给!” “那你回吧。” “张爷爷——”刘早冲着屋里喊了一声,“我来看您了!” “不要脸。”张忝录骂了一句,给司机付了钱拉上箱子进了屋。 “小枣儿,”张林生笑着给了刘早一个拍肩,上下打量他一眼,“呦,行,一个个的都朝着天花板长呢。” “身高这玩意儿,还是得靠基因,”刘早拖过行李箱咔嚓打开,拿出一大盒子猪油渣,“我妈昨天炸的,您当零嘴儿吃。” “怎么没给我买一堆茶叶保健品啊。”张林生故意说。 “那些啊,没意思,又不稀罕,我有三年没见您了吧,三年前您还骑着山地车玩儿越野呢,我怕我买保健品给您,您揍我一顿。”刘早笑嘻嘻地说。 张林生哈哈笑起来,笑骂一句,“油嘴滑舌的小子,你爸妈看见你都发愁吧。” “还成,虽说儿大不中留,但我比较讨喜,我爸妈骂完我,还有我姥爷安慰我啊。” 刘早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拆了罐茶几上的旺仔牛奶一口气干了,气愤地说,“我这一路舟车劳顿就不说了,张忝录还非要我把他的狗给送过来,害得我本来一趟飞机的事儿活生生在出租车上窝了四个小时!屁股都散架了,再不到我都要寻思跳车了!” “你们切磋,我去看看炖的排骨。”张林生悠悠离开。 刘早转头看向张忝录,张忝录看着他,两人对视五秒,然后同时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安排好我这几天的行程了么?”刘早提着箱子朝楼上走去。 “建议您先去车站雇个导游。”张忝录靠在沙发上。 “所以你这一个月呆了个寂寞?” “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本地人,是活儿就接有钱就干。” 刘早听着他这一通奇怪的形容,点头,“行,我跟导游去,你在家独守空房吧。” 刘早直接把东西扔进张忝录的房间,打量了一圈儿就又下了楼。 张林生做了四个菜,糖醋排骨,毛血旺,海鲜一锅焖,红烧鸡翅,老头做的饭味儿特别正,刘早吃了两大碗饭才停了筷子。 老头做菜,不负责洗碗,张忝录收拾完桌子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打开门走进院子,拖了把躺椅闭眼躺了上去。 天不见白,树已落黄,柔和的日光散在头顶,中午时分的温度轻快又舒服。 “你们爷孙俩还真是一个屋住不出两种人,搁躺椅上的姿势都一模一样。”刘早路过吐槽了一句,把飞盘扔的老高,满院子遛狗,“狗都比你有活力!” “你给它穿的什么东西。”张忝录抬起眼皮扫了一眼。 刘早拍手指挥日月人原地转圈,闻言回答,“高级货懂吗,带GPS定位的兜帽。” 日月人顶着脖子上的绿色卡通围脖欢实地在地上打滚,粉色的爪子肉垫已经变地黢黑,四脚朝天吐舌头的样子简直像个智障。 “狗贩子都嫌它吃的太娇气,谁要?”张忝录不以为然。 “我说你这么嫌弃它还让我大老远给你送过来,诚心折磨我呢是吧!” “注意言辞,它能听懂,下次不跟你玩儿了。”张忝录招手晃了晃,日月人跑过来跳到他身上踩来踩去,“别离间我们的关系。” “贱不贱?”刘早把飞盘扔到他身上。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17. 第 17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8. 第 18 章 下午两人去店里提了辆摩托,刘早非要蓝色的,张忝录挑了辆银白色的,刘早想把蓝色的那辆也骑回去,又怕他一走张忝录就给他卖了二手。 最后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辱负重坐上了银白摩托的后座。 “上哪儿去?”声音闷在头盔里,他扬声问。 “钓鱼。” “……我他妈十七岁,不是七十岁!我要去你们市中心!” “那你滚下去坐公交去吧。”张忝录作势要停车。 “王八蛋!法西斯!斯大林!”刘早扯着嗓子骂。 张忝录笑着拧大油门,一路驰骋向前,刘早呜呼叫个没完,“好爽啊——” 到地方租了两杆鱼竿和一些鱼饵,两人提着凳子跟桶沿河挑位置,刘早一路上左看右看,他指着河对面的几个人说,“我说什么来着?都是老头儿才来钓鱼,我跟你在这儿就是两朵奇葩,还是一条都钓不上来的那种丢脸的奇葩。” 张忝录往那边看了一眼,“别嗷嗷叫,鱼都被你吓跑了。” “我不钓了,”刘早忽然停住步子,“我有病才来跟你钓鱼,钥匙给我。” “做梦。” 刘早愤怒地看向他,想掏出手机打出租又想起自己不知道号码,把手里的杆子扔到张忝录身上后扛起小凳子转身就朝小树林走去,“钓吧你,我看你能钓出个什么东西来,哥不奉陪了!” 张忝录:“这儿附近有蛇。” 刘早一僵。 “蛇怎么了,你怕蛇?”他反问。 “怕。”张忝录点头。 “蛇有什么好怕的,胆小鬼。”刘早硬着头皮继续走。 他谨慎又好奇地走进那片小树林,四处张望着头顶参天的茂密树林。在那儿静坐几个小时等鱼上钩,不如让他去跑个马拉松。 不过他没忘了这里边有蛇的可能性,就绕着树林边边小心地逛了逛。大概过了有二十分钟,他看了眼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寂静丛林,腿肚子有些发软,毅然决定还是返回水边去嘲笑一下张忝录。 就这么“原路返回”走了有五分钟,刘早没忍住停下骂了一声“卧槽”。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静,原本高大稀松的杨树走着走着换成了一种奇形怪状的低矮树木,照进来的阳光更多了,身上却更冷了。 整个林子只有他呼呼的喘气声和脚底踩着枯叶的清脆声响。 他哆嗦着看向手机里自带的指南针,跟着这东西原地胡乱一通转,转了半天把自己给转晕头了也没想明白该朝哪边走。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这玩意儿,也就是说,他找不到进来的路了。 我是个没有方向感的路痴,刘早在心里给自己扎小人,面上还是咽了咽口水淡定地挑了一个直觉上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男人的面子,有时候重如泰山。 过了大概有一刻钟,刘早一路上心惊胆战地,警惕着会有什么不明生物袭击,眼珠子已经瞪得快要流眼泪了,才终于看到正前方远远一束阳光照进了这不见天日的恐怖小树林。 他喜极而泣,奋力朝着那束光冲去。 脚踏上黄土地的那一刻,刘早哈哈大笑,仰头面向天空,自豪地大喊:“出来了!出来了!!啊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挥舞着小凳子一边跳了段霹雳舞,整个人兴奋到不行。 周御转过头,食指拉下鼻梁上的墨镜,默默地看着,不太确定这个人现在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她没出声。 刘早向前定睛一看,又是一条河,就是小了点儿,他猜测这条“河”跟刚才那条河是连着的。 这并不能说明他身后的那片树林其实挺小的,只能说这是一条十分曲折悠长的河,刘早在心里点点头,准备拉开背了一路的小板凳休息一会儿。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走近河边,左右看了看,手里的板凳还没撑开,下一刻,他就跟观看了全程的周御对上了视线。 长发,墨镜,皮夹克,翘着二郎腿钓鱼的女人。 刘早立在原地,腿往旁边无意识地一迈—— “扑通!” “…嗷啊——救命!咕嘟咕嘟……” “呜什么东西啊?!别碰我!起开起开!——” 周御:“……” 张忝录带着耳机微微仰头闭眼坐在折叠椅上,手中的杆子风平浪静,旁边的水桶空空如也。 旁边新来了一个提着桶的中年男人,默默拉开凳子挂饵扔杆,轻微的鱼饵落水声传来,耳朵里的歌忽然转换成了手机铃声,张忝录按了下耳机线上的按钮,懒懒地张口: “喂。” 那边第一时间没说话,张忝录等了两秒,才有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顺着那片树林一直朝南走,有一个水塘,你朋友掉进去了。” 张忝录睁开眼,被水里波光粼粼的反射光晃了下眼,他动了动手里的杆子,确认道,“周御?” “快点儿的。” “知道了。” 周御挂了电话,看向一旁失足落水后又在一米深的小池塘里成功自救的不知名人士,没有丝毫的同情。 “电话帮你打了,我先走了。”她转身要走。 “哎等会儿!”刘早急着说,“你确定他能找到这儿?” “你都走出来了,这屁大点儿的地方能有多难找。”周御说。 “哦,这儿有鱼吗?这么…浅的水里能有鱼?” “没有,”周御指了指他的后背,“但有小龙虾。” “啊啊!!”刘早大惊失色,跳起来狂甩外套,“别趴我身上别咬我!!” “…我指的是你背后的池子。” 刘早:“……” 两人心情复杂地看向别处,刘早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是…因为没想到这里会有人才一下子……而且你像个特工!哪儿有这么年轻的女孩儿一个人来这荒郊野岭的地方钓鱼啊!” 特工。 周御不知道这个人眼神是有什么毛病,不过没讹上她就行,她点点头,走到旁边收杆子。 刘早拖着一身水探头看了看她的桶,惊呼一声: “卧槽还真有!你钓了这得有……我去好多啊!这么牛!” “唔。” “六儿…就我哥们儿,你刚打电话的那个,他肯定钓不上鱼,我敢保证,他就是喜欢这种夕阳红活动。”刘早一溜嘴说完,才想起来自己把这个钓小龙虾的高手也包括进夕阳红里了,他顿时摆手解释,“我没说你啊,没说你。” 却没想到这女生竟然附和了他,“你说的对。”然后从桶里捏起一只小龙虾扔给他,和善地说,“压压惊。” “……” 张忝录瞅了眼刘早浑身湿漉漉的样子,问,“她人呢?” “哎呀又不怪人家,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刘早说,“手机我怕一开机给报废了,一会儿去买件衣服完了顺便看看能不能修。” 张忝录朝旁边看了看,没说话。 “卧槽可惜了,你刚没见到那个人,真好看!真的好看!比咱们学校那几个校花好看多了!而且她还很帅,卧槽真的,绝了,声音也好听。就是不知道多大了,我也没好意思问。”刘早挺高兴的。 “你捧着个小龙虾干什么。”张忝录走过去暼了眼池塘。 “刚才那个女孩儿给的呀,说给我压惊。”刘早晃了晃,抬起胳膊放到阳光下歪头欣赏,“好漂亮好可爱的小龙虾,你看这钳子,手舞足蹈的多有劲。” “呵呵。”张忝录笑了笑。 他夺过那只小龙虾,朝树林走去,“走吧,给你炖了压惊。” “哎你钓着鱼没?”刘早跟上去。 “没。” “啧,我就说!” “怎么?” “人家那女孩儿钓了有半桶的小龙虾,牛逼吧,我说你肯定钓不上鱼,她也这么觉得,这可是来自高手的判断!” 张忝录又笑了一下。 “其实吧,”刘早神秘兮兮地低下声来,“我刚是故意让她给你打电话的。” 张忝录侧目暼了他一眼。 刘早一拍手,“我这招儿怎么样,无懈可击吧!我可真是个天才,你把她电话给我发过来。” 张忝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在刘早的注视下把最新通话的最顶上那一排数字抬手给删掉。 刘早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他娘的。” “想我娘了?一会儿给你买张票,你娘肯定也想你了。” “……” 十分钟后。 刘早:“你能不能走慢点儿,我鞋跟个石头一样,重死了!” 张忝录:“我着急啊,我怕你着凉发烧烧成傻逼瘫痪在床讹上我。” 刘早:“……” 贱人。 当晚,刘早捧着刚修好的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真是丰富多彩的一天。 配图是那只小龙虾。 它还活着,张忝录找了个水缸把它养起来了,说是要给他辟邪。 没两分钟,张忝录就给他的那条朋友圈评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雷鑫在后面也跟了一个微笑,有他俩开头,刘早的这条朋友圈评论区突然就变成了一长串的微笑长龙,看起来阴阳怪气极了。 刘早抬头看向桌子前逗龙虾的张忝录,问,“你是不是有病?” “明天我要去趟医院。” “你还是有自知之……” “买点儿狗粮。” “……” 刘早:“卧槽你把我气死有什么好处张忝录?” 张忝录叹了口气,“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刘早愤怒地删掉那条朋友圈,怒吼,“我明天就回家!”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18. 第 18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9. 第 19 章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窝在房间打了整整两天的游戏,连张林生都忍不住上来了,“都快长在一起了,年纪轻轻的能不能有点儿活力了?!” 老头眼不见心为静呆了没一分钟就走了。 张忝录扔下手柄看了眼时间,“走了,出门。” “把你衣服给我穿件儿。”刘早脸对着屏幕头也不回地说。 “你就是打扮成黄花大闺女雷鑫也看不出来你哪儿打扮过。”张忝录说。 “帅哥就是要打扮。” “喂。”张忝录边拉衣柜边接起电话。 “六哥我们快到了,发个地址!”电话那头是雷鑫的声音,背景音里还有震天的汽车音响声。 “你带了几个人?” “没谁,就二开跟祁阳他们。” “他们,”张忝录重复一遍,“你省略了几个人?” “宋二开!”雷鑫扬声喊了一嗓子,“来出个声儿,你六哥不信我。” “六哥!”宋开冉喊道,“还有雷鑫的妞儿!啊别打别打!婷姐我错了!” “雷鑫有女朋友了?!”刘早闻言扔下手柄朝这边看来,“他也配有女朋友?” 雷鑫:“别太嫉妒,早儿。” “挂了挂了,赶紧挂了。”刘早抢过手机一把按掉,“嘴脸!” 张忝录按下嘴里没说完的话,瞥了眼刘早,走进洗手间。 晚上八点。 霍尔斯娱乐会所。 一辆黑色的迈凯伦一个甩尾,轮胎刺啦一声,在路上留下一道醒目的黑痕,接着嚣张地在路边站停。 车门推开,宋开冉跳下车,接着是两个穿着短裙的女孩儿,张扬性感,一下车就开始骂: “雷鑫你什么烂手艺,颠的我中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雷鑫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宝贝,能来了就不错了!你们一群人在后边儿叽叽喳喳的,想没想过我这个司机的感受!” 祁阳揉着太阳穴从副驾下来,抬头将周围打量了一圈,然后看向雷鑫,“人呢?” “路上了。” 赵知轩打着哈欠最后才从后座走下来,闻言一撇嘴,“这么慢。” “你他妈懂我冒了多大险才答应捎带上你的吗?”雷鑫指着他的鼻子,“敢惹事儿你就完了,我说真的。” “张忝录对我有偏见,要不是菲菲偏要来,我还不想看他那张脸呢。”赵知轩说。 “哎孟婷,”宋开冉喊了一声,“你东西不拿啦,就放车里?” “拿,我忘了,”孟婷放开李寅菲的手,转头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菲菲你外套拿不拿?” 李寅菲回头看了一眼,“不拿了,里面也不冷。” 雷鑫看过来,“拿着呗,这地方比咱们那儿冷,别感冒了。” “不想拿了,没地方放。”李寅菲穿着件薄衬衫,下身是短裙皮鞋,这一套将就能抗住苏市的天气,在诺中就有点儿吃力了。 “婷,你必须穿上,感冒了净折腾我。”雷鑫说。 “折腾你还不好?”宋开冉问。 “滚。” “我换个人折腾也行。”孟婷说。 祁阳低头看着手机,没参与他们没营养的话题,听到马达轰鸣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时,他抬眼望去。 一辆银白色的赛科龙闪着前车灯在路边停下,一条腿顺势踩在马路牙子上,张忝录解开头盔扣子,推开黑色的防风镜,朝众人看来。 刘早从后座跳下来,顶着脑袋上的头盔冲着雷鑫的脑门儿就磕了上去。 “嘭!” “卧槽你大爷!”雷鑫捂着头后退一步,张口骂道。 刘早摘下头盔,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地问,“姓赵的怎么也来了?” “他死皮赖脸跟来的,他要不上车我这车都发动不了!” “不要脸。”刘早说。 赵知轩嗤笑一声,“姓张的有种别老钓着菲菲不放,又不给个说法,我看他这种人才是不要脸。” 李寅菲皱眉,“赵知轩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干涉我的事,你总是跟着我已经很影响我了。” “我不跟着你难不成这大老远的让你一个人来见他?”赵知轩问。 宋开冉:“我说赵大少,你说话真的很影响我的心情,什么叫她一个人来见六哥,我们这么多人是死了还是怎么着?” “嘀———” 张忝录按了声喇叭,推下防风镜,拧开油门从众人中间穿过,向车库驶去。 刘早朝门口走去,雷鑫看了眼头上的招牌,问,“怎么这地方还有霍尔斯,全国连锁?” “你有证据吗?”刘早意有所指道。 “证据?”雷鑫一愣,“全国那么大,这地方又偏,除了名字跟行当一样,这个霍尔斯跟苏市的规模差多了,假冒伪劣的吧。” “这就是个ktv吧,”雷鑫看了一路,“还安个会所的名头,这里边怎么乌漆嘛黑的。” 雷鑫在一边嘀嘀咕咕,祁阳不着痕迹地看着,一行人走进一个包间,孟婷坐到沙发上舒了口气,“饿死了。” “服务员!” 雷鑫抬手喊道,“菜单拿过来看看。” “早儿,你选的地儿?”宋开冉问。 “唔。”刘早含糊地应了一声。 “什么眼光。” 刘早瞪向他,“你出去瞅瞅,这地方还有比这儿更大的场子没。” 宋开冉叹了口气:“六哥不容易。” 包间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张忝录往里扫了一眼,走到沙发上坐下,“这儿饭还行,就不挪窝了。” “忝录哥,”李寅菲朝他看过来,“阿姨说你要参加统考,这地方的集训班水平够吗?” “够。” “只剩两个月了,回苏市上课你肯定能过,但在这儿……” “姐,菲菲姐,”刘早打断她,“你管他呢,他妈都不操心,你让他自生自灭得了。” 李寅菲没出声。 “菲菲,”孟婷拿着菜单靠过来,“点个这个?” 李寅菲看了一眼上面的价格,对上孟婷的眼神,没忍住笑了起来。 “没事儿你们随便点,”雷鑫说,“东道主跑不了。” 刘早拉着宋开冉摇骰子,雷鑫在旁边起哄之余还不忘盯着孟婷喝没喝多,赵知轩一个人坐在角落猛喝酒,不时抬头看一眼李寅菲,李寅菲没吃两口就抱着话筒开始唱,唱英文歌。 很好听,李寅菲的声线十分适合轻快的歌,而她本人是学民族音乐的,唱起流行歌来自有一番味道。 她几次朝张忝录那边看去,都没得到一丝一毫的反应,她知道他看到了,但他眼里没有她,即使是一个月未见,她满心忐忑地厚着脸皮来看他,他也依然和以前一样,无动于衷。 祁阳浅浅抿了两口,在李寅菲的歌声下开口道: “你确定这地方跟戴民国的那家有关系?” 张忝录拿着两个玻璃杯反复倒腾着那一点酒,“确定。” “戴民国差点被个卧底掀了老底,可就是那种不设防的紧急情况,都没被查出东西来,最后按涉黄处理了。”祁阳摇了摇酒杯,“要真是你说的他们可能不止一条线,那就难办了,要么是后面坐着的人太不一般,要么就是上头有硬人。” 他做了个向上指的动作。 张忝录:“警察手里肯定还有东西咬着没放,只是老东西太谨慎,不好弄,何况后面还有人保他。但这儿不一样,天高皇帝远,早就黑的白的揉一块儿分不清了,他们的警惕自然也就没戴民国那么高,你回去放出点儿风去,把警察的视线引过来。” “就怕打草惊蛇,浑水里藏起来可就看不清了。”祁阳说。 “我查过了,诺中最近下来了一批骨干,”张忝录靠着沙发背,随意地看向门口,“只要他们动,就代表苏市的风声他们这边能收到,他们一有动作,警方自然会觉察。把这儿跟戴总绑在一起,借着这股东风,干脆往大了闹,到时候,别说这儿,戴民国也不能再保,再不济,也总得丢一个出来。” 祁阳思索了一会儿,颔首,“重点是证据。” “暂时没证据,只有捕风捉影。” 祁阳看着他,“这地方怎么恶心你了,捕风捉影也要弄他。” “黄赌毒,雨露均沾一个不落,我一个热心市民,顺手为人民警察拉点儿业绩而已。”张忝录笑了笑,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三张照片。 “是吗,”祁阳也笑,他接过照片一看,是三个男人,其中一个面色发黑,形容憔悴,还有一个神色过于警惕,不同寻常,最后一个人是在饭局被拍下的,与其一块儿吃饭的是个一看就是当官儿的人,三张均是偷拍。祁阳捏着相纸抖了抖,揶揄道,“你跑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来倒是变成正义之士了。” 张忝录比了个数字,“苏市的情况你负责盯着,我要你那儿的一手消息。” 祁阳看着他的手眨了眨眼,“你就这么信我?不告诉我为什么针对他吗,我好奇心还挺重的。” 张忝录看了眼装蒜的祁阳,放下杯子起身朝门口走去,“我对你为什么一去霍尔斯就盯着人戴总的情人看也挺好奇。” 说完他也没去看祁阳的表情,直接出了门。 祁阳愣怔了一会儿,随即低头失笑。 洗手间。 张忝录捧着水在洗手台前一下一下地冲着脸,直到心头那股有些心烦意乱的感觉散了些才关掉水龙头走了出去。 门外走廊,两个喝大了的男人互相搀扶着朝卫生间走去,临到门口实在坚持不住了,拉扯着直接朝着门框撞了上去,张忝录往旁边躲了一下。 “妈的,”那人喘着气骂道,“老袁不在,都没人抗我去厕所了,你别压我,我要吐了。” “老袁都来了,傻逼了吧你,一会儿别回去了,严哥听到这俩字儿能当场跟你翻脸。”另一个说。 “翻!”他面色迷离,是真喝懵了,“好好的兄弟,为个女人说翻脸就翻脸,我他妈还翻脸呢!” “卧槽你别说了,”另一个还算清醒,他阻止道,“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这张嘴我真是服了!” 醉的那个光听到了“服了”两个字,顿时咧着嘴笑起来,“哎我□□头嘶…严哥太无情了……” “还不是老袁,”略清醒的那个说,“他不地道!” “是姓杨的那傻逼不地道好不好,跟老袁没关系好不好!是那女的不让,严哥还上赶着舍不得我真是吐了!又没怎么着,说分就分了,我看就是找借口想把人甩了!女人!哼!” “唔,最惨的还是严哥。”两人磕磕巴巴地点头,“女人没了,兄弟也没了。” “不行…我不能说吐这个字呕……不能…呕———”两人挤着冲进厕所,水声响起,张忝录看了眼身后窄而长的走廊,抬腿离开。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19. 第 19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0. 第 20 章 “忝录哥。” 包间门口,李寅菲虚虚靠在墙上,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看去。 张忝录脚步一顿,停在原地看向她。 李寅菲无言片刻,静静地看着眼前头发短了,眉眼帅了,却还是一样爱穿立领运动服的少年,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我有时候真的是拿你没办法……” “喜欢在你这里,似乎是一件不存在的事,我想你,就只能追着你的背影,你甚至不会像别人那样似是而非地给我一点希望,你太……”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干干脆脆地不再看你,”她红了眼眶,“但你就那么一个人潇洒地过着日子,我一想起,就总是忍不住又想靠近再试一试,太折磨人了,太不像我了。” 她一步步走近,仰着头望向张忝录的眼睛,“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但我觉得,我如果得到你的身心,我就永远离不开你了。” 李寅菲伸手拉住张忝录的衣摆,一字一句地问,“我还是想问你,我跟你,有可能吗?” “寅菲,”张忝录退了一步,拉开她的手,轻轻笑了一下,“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儿,值得真心喜欢你的人认真对待,但我不是那个人,我们都清楚。” 张忝录不常笑,李寅菲看着他的笑容,忽然落下一滴泪来,“我要开始讨厌你了,忝录哥。” “你叫我一声哥,我就记着你这个妹妹,以后见了,我们依然是朋友。”张忝录看着她控制不住的眼泪,低声说。 “嘭——” 包间门忽然被一股大力从内推开,震得李寅菲被吓了一跳,她回过头去,看到一脸怒色的赵知轩。 赵知轩看到李寅菲的样子更生气了,他直接挥拳朝着张忝录的脸砸了过来,张忝录握住他的拳头顺着力道向后一拽,提膝撞向赵知轩的腹部。 “唔……”赵知轩面色一变,弓着背缩起身体,咬牙抽气。 “赵知轩你……”李寅菲伸了伸手又放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姓赵的你干什么?!”宋开冉第一个跑出来,左右看了看,“六哥没事儿吧?” “怎么了?”雷鑫抓着一手牌探出头,不明所以,“怎么了,什么情况?” 刘早坐在沙发上没动,遥遥地瞥了眼地上的赵知轩,没作声。 “张忝录,你给我记住!别让我发现你打着无情无欲的样子最后背地里交了女朋友!”赵知轩盯着他说。 张忝录笑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迟早有一天,我弄了你!”赵知轩站起来转身朝走廊走去。 “哎我操?” 洗手间门口互相搀扶二人组跟蒙头往前冲的赵知轩撞了个满怀,双方在走廊上互看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爽,“卧槽哪个不长眼的瞎了是不是!” “喝了两口尿就狂上了,也不看看你他妈在跟谁横!”赵知轩火了。 下一刻,三个人便扭打在了一起,那两人吃了还没清醒的亏,二打一对上赵知轩也没占优势,反而打了个不分上下难分难解。 赵知轩吼着侧过身体撞向二人,二人抱住他就往墙上推,三个人混作一团,走廊已经逐渐有了围观的人。 宋开冉跟雷鑫对视一眼,继续看戏,张忝录推开包间门,拽着后衣领一手扯过一个扔到地上,剩下的那个抬脚踹的,没两秒,刚才还热火朝天的三个人便一个不落地被他弄进了包间。 “?”刘早看向他,“干啥啊?” “进来。”张忝录看向门口不明所以的几个人。 众人鱼贯而入,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张忝录在茶几边沿伸长腿坐下,众人一头雾水,只能坐下继续看戏,三人换了个地方也没停,还在打,越打越上头,已经发展到开始抓头发用指甲扣了。 孟婷“嘶”了一声,问雷鑫,“不管?” 雷鑫摇头,剥了个虾堵住她的嘴,李寅菲几次想拉架,奈何局势混乱,她根本近不了身。 ”忝录哥,再打要出事了!”她喊道,“赵知轩根本没打过架!” 祁阳也说,“差不多了,车里多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伤员很烦。” 张忝录看着门口,不说话。 刘早扔了个苹果到那个醉酒的人身上,“没完了,再打报警了。” 他又抓起一个苹果,对着另一个醉鬼扔去,“嘿!” 张忝录起身踹开一个趴在赵知轩身上的男人,看也不看把赵知轩提溜到一边,露出最下边的那个。 终于停了下来,赵知轩坐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烂了,那两人捂着翻腾的胃像是又要吐的样子。 “你们认识杨朋朋。” 张忝录看着两人,缓缓开口,“怎么认识的。” 刘早跟祁阳看了过来。 “什么玩意儿?”被压在最底下的那个大着舌头甩了甩脑袋,在发火和回答问题之间下意识选了轻松的,“姓杨的怎么了?” 醉鬼二号嚷嚷着,“他说我们跟姓杨的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醉鬼一号摆手,“我们不认识,就严哥跟老袁认识。” 包间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一进门先是看向地上的两个醉鬼,确认脸之后才抬头看向沙发上打量他的众人,他快速地扫了一遍,最后停在张忝录的脸上。 严泽礼低头看去,“你说什么?” “嗝,严哥来了,喏,你问严哥,他认识。”醉鬼一号向后一指。 严泽礼跟张忝录对上视线,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均神色不明。 “我都说了不要在严哥面前提他们不要提他们!你就是不听!你是不是脑子有坑!”醉鬼二号爬过来软软地挥了一拳。 “都多久了,严哥早忘了,小事,小事,”醉鬼一号顺着那拳头躺在地上半眯起眼睛,“说不准人家还能复合呢。” “哈?扯淡!” “没扯着蛋!” “我说你扯淡!不可能!” 一屋子人神色各异,却默契地谁都没有打断两个醉鬼的醉话。 醉鬼二号摆摆手,“绝对不可能!” “嘿!”醉鬼一号来了劲儿,“打赌!敢不敢!严哥那心思我能不知道?” 严泽礼上前一步,张忝录扔了个空瓶子在他脚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空瓶在地毯上滚了两圈,没发出动静。 那两人脸对着脸,旁若无人地对赌:“那也得那女的愿意啊,搁,嗝——搁谁遇上那事儿能不膈应,你要是个女的,你能接受?” “这事儿我觉得还是杨朋朋缺德,本来老袁要给下点儿药也没什么,反正两个人也在一块儿了,那姓杨的……” “磅!——” “噼里磅啷…咔嚓———” 整间屋子霎时一静,没了声音,众人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僵硬地顺着地毯上碎裂一地的烟灰缸看向始作俑者。 张忝录缓缓收回胳膊,从茶几上站起来,直直地走向严泽礼。 “六儿……”刘早张了张嘴。 他越过呆愣住的二人,一步步走到严泽礼的面前,看了会儿他的表情,压着嗓音开口: “再到她跟前晃一下,宰了你。” 严泽礼冷着脸回,“你没资格跟我说这些,离她远点儿。” “我从不开玩笑,要不你就试试。”他阴沉着脸色说。 张忝录说完便径直推门走了,留下一屋子情绪复杂却欲言又止的人。 十月份。 夜晚十一点的公路上,张忝录拧通油门,沉默地向没有尽头的前方驰骋着。 两边是疯狂倒退的车灯与呼呼冷风,吹的他身上的衣服鼓着簌簌作响。银白色的摩托像一道带着火星的流星,正飞向没有目的地的落点。 刘早拿着张忝录的手机在地下车库转了一圈后皱眉骂道,“卧槽又他妈甩下哥。” 他抡起手里的头盔当杠铃使了半天,叹了口气朝出口走去,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刘早拿出来看了眼上面陌生的备注,接起: “喂。” “张忝录明天有空没?” “?”刘早又重新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备注,然后放到耳边,“张忝录失踪了。” ”?”韵柯恩下意识确认了一遍拨出去的名字,手里的三筒一时没打出去,“你谁啊。” “我是他爹,如果一会儿我没在晚间新闻上看到他的话,我会转告他的。” “……”韵柯恩一脸蛋疼地问,“张忝录他爹,那这么说你儿子是被绑架撕票了?” “他飙车去了。” 韵柯恩把手机放到桌上,打开免提,“碰!西风。” 刘早:“你是他同学?” “嗯呢,叔叔。” 听到这个声音,周御码牌的手顿了顿,抬眼扫了一下桌上的手机。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yan哥的男的?”刘早试探地问,“跟张忝录差不多高。” “yan哥?”韵柯恩想了想,“哪个yan,差不多高的倒是有个姓严的。” “那就是那个了!”刘早一拍大腿,“张忝录跟他说了没两句话就跑出去飙车了,手机都没带。” “……是吗?”韵柯恩一头雾水,看向对面的周御,“他俩认识吗?” “他上哪儿飙车了?下次能不能带我一个?”段荣问。 周御摇头。 “不认识吗?他俩那副样子可不像是不认识的啊,六儿还砸了一个烟灰缸,我都好久没看他发火了。” 刘早边说边停下脚步,“兄弟你喜欢本田还是赛科龙?我看上一辆蓝色的本田,但是张忝录不要,我就没买。我怕买了停他那儿,等我一走他就给我卖了二手,要不我停你那儿?等我再来诺中的时候去找你骑,你平时帮我养护养护。” “卧槽!”段荣猛地站起来,冲着手机喊,“行啊兄弟!” “他俩咋了?”韵柯恩问。 “不知道啊,我们在霍尔斯喝酒,他拖进来两个喝多了的,那俩人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听不懂的,过了一会儿那个严哥就进来了。兄弟你靠谱儿不?别我回来了一看发动机都打不着了。” “那不能,你放心存,存一辈子也行。”段荣拍拍胸脯。 韵柯恩:“……” 她伸手摸了张发财打掉,“那你记得问,就说请他吃饭,有空就来。” “哦,我能去么?” “能啊!”段荣抢着说,“什么时候来?” 刘早笑起来,“什么时候也行,咱们吃什么?” 韵柯恩:“火锅。” “OK!” 韵柯恩挂了电话,咬着牛肉干的周瑞这时开口,“你们上哪儿认识的这不靠谱富二代?” 段荣看向他,“老周,人不可貌相,做人不能太肤浅!” “呦呵,”周瑞乐了,“这句话没人比我更深有体会了,周御就是实打实的例子。” 周御:“听。” 周瑞赶紧朝自己的牌看去,韵柯恩刚想说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眼名字,滑动按了免提: “张忝录他爹,还有什么事儿吗?” 张忝录:“……” 韵柯恩看了眼半天没吭声的手机,问,“怎么,手机也失踪了?” “…是我,”张忝录蹲在路边,抬手对着那一小块儿屏幕说道,“刚才打电话了?” 韵柯恩奇怪,“这么快就飙完回去了?打电话喊你明天来吃饭。” “我拿手表给你打的。” 周瑞忍不住问,“手表怎么打电话?” 张忝录顿了顿,回,“插张电话副卡就能打。” 韵柯恩解释,“周御他哥,我们搓麻将呢,腾不开手,放的免提。” “嗯,刘早说什么了?”他问。 “他说要把摩托存我这儿,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开,”段荣试探道,“哎张忝录,你说……合适吗?” 听着段荣明明很开心却带着些迟疑的语气,张忝录笑了下,“他的东西四海为家,摩托进不了他家的门,放你那儿你开就是了。” 段荣松了口气,高兴地不行:“我俩都没见过他就这么信我,肯定是他相信你交朋友的眼光!” 张忝录笑着咳嗽了一声,韵柯恩问,“你跟严泽礼怎么在霍尔斯?” “恰好碰上的,”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开始哑了,又轻轻地咳了几声。过了一会儿后,他说,“小白熊回来了,明天看看?” “什么熊?”韵柯恩问。 段荣灵机一动,“你那条狗的名字吗?” 周御摩挲着手上的那块糊牌,狭长的眼睫轻轻眨了一下,她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字,“糊。” 修长的手指把牌推到桌子中央,张忝录咳嗽一声,低低地“嗯”了一下,“挂了。”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20. 第 20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1. 第 21 章 早上十点一刻。 段荣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周御家,惊天动地地敲响大门,“幺儿!起了没?开门!” “老周?开门!” “哐哐哐——” 半天没人应声,段荣还要再敲,忽然一把钥匙从天而降,被人从院子里扔了出来,正好砸在他的脚边。 随之而来的还有周御的一声怒吼,“闭他妈的嘴!” 段荣捡起钥匙开门,径直穿过院子朝着周御的房间跑去,“跟我去骑摩托,走!” 周御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顶着一脸洗到一半的泡沫,看向段荣拍卧室门的背影,“这儿。” 段荣回过头催促,“快点儿收拾,刘早刚打电话说车弄回去了,你收拾完跟我去看看。” “那你去啊,”周御走回洗手间,“跑来催我收拾,有病?” 段荣跟过去堵在门口,“你跟我去,我一个人有点儿虚,主要没见过刘早,不好意思。” 周御“呵”了一声,“我见过,我好意思。” “两个人不一样,壮胆,”段荣说,“你跟我一起去我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周御冲掉脸上的泡沫,懒得擦,等它自然风干,她进厨房找了片吐司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我没那功能,你找张忝录给你壮吧,他朋友。” “不行周御,”段荣又跟了过来,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咱俩一伙儿的,不一样,咱俩能说悄悄话。” “你放过我吧,我真没兴趣在旁边看你蹒跚学步,”周御点开手机上的僵尸图标,熟悉的背景音传来,她盯着手机,“他那朋友也不是个耍心眼儿的,你要去就去,别在我这儿磨蹭。” “唔,我怕尴尬,你陪我去。” 周御抬头看了眼冲她眨巴着眼睛的段荣,忽然一阵恶寒。 “…去哪儿。”她发愁地问。 “张忝录家!” ………… 刘早骑着车把周围两条街来回绕了三遍才回来,整条路都是马达的回音,惹得路过的人频频朝他身上看去。 刘早得意地把车开进院里,摘下头盔,冲楼上的张忝录喊,“我回来了!” 二楼阳台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听到。 刘早跑进客厅,接了杯水一口气喝完,然后便瘫在沙发上不动了。 “虎了吧唧的。”张林生路过看了他一眼。 刘早转动眼珠子,问,“爷爷中午咱们吃什么?” “白糖拌大米。” “啊?” “想吃什么菜自己开车去打包,冰箱没菜了,”张林生说,“你跟张忝录一个德行,光管吃不管产,就会问吃什么,不买我能给你们变出来?” “哦……”刘早心虚地吸了吸鼻子。 正巧这时候门口传来了车停开门的声音,刘早坐起来探头一望,隐约看到一个男生开门下车的侧影。 正寻思该怎么礼貌又不失风度地打招呼建立这份友谊呢,刘早略带忐忑地出门迎去,段荣正好转头看向大门,两人对上了视线。 个高,寸头,英俊。 刘早刚要说“哈喽,你就是段荣吧,来来来,张忝录赖在屋里不下来,不用管他,咱俩出去兜一圈儿”,话都已经在嘴边打圈了,这时候出租车正好开走,露出了站在车另一侧的周御。 周御看向门口,段荣即将脱口而出的“嗨”也没能成功说出来——被刘早震惊的表情和不敢置信的语气打断了。 “你你你……小龙虾!”刘早瞪大眼睛看着周御,“你还记得我吗,我扑通,你帮我打电话……你跟六儿认识?不对,你是段荣的……嗯?” 段荣:“?” 刘早跟段荣风中凌乱一头雾水,齐齐朝周御看了过去。 “你掉小龙虾池子里跟我没关系,我跟段荣的关系就和你跟小龙虾一样,”周御淡淡地说,“看多了就烦。” 段荣:“……” 刘早:“……” 张林生走到大门口,看一眼三人,“这不是六六的同学吗,进来呀,怎么站在门口不动了。” 段荣跟刘早这才恢复了正常打招呼流程,两个人经过刚才的刺激直接跳过了尴尬期,相谈甚欢起来。 “帅啊。”段荣围着车转了一圈。 “超爽!超级猛!”刘早叉着腰说,“你看这车头……”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赞美的词汇。 “这么牛!”段荣伸手摸了摸油箱,满眼放光。 “可不!你骑过没,很好上手的,你个子高……”刘早鼓动着让他感受感受,像个分享玩具的小孩子。 段荣迈腿跨了上去。 张林生出言叮嘱道,“别去人多的地方骑,别骑太快,就在附近转转得了。” “知道知道,”刘早指挥着段荣把车往出推,回头看周御,“小姐姐一起呀,我教你骑,保证你的安全!” 周御婉拒,“不了,谢谢。” “我那是意外,”刘早觉得周御之所以不乐意是因为第一次见面自己没有给她留下一个可靠的印象,于是试图挽救,“十年难遇的一次意外,平时我还是很稳重的。” 周御微笑地看着那死沉死沉,一个没把控住就快把段荣压趴下的摩托,对刘早说,“祝你们平安回来。” “……” 张林生打发人,“要走赶紧走,别拉着别人跟你们疯。闺女叫什么名字?上次来也没来得及问你。” “我叫周御。” “周御啊,哪个yu?”他把人领进屋里,笑着说,“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刘早那小子整天楼上楼下地蹿,我就喜欢不见外的。” 周御笑了笑,“御书房的御。您不用特意招呼我,我在家也很随意。” “你爸爸妈妈一定很开明,才能教育出这么大大方方的女孩儿,”张林生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家里就你一个孩子?” 周御接过,说了声谢谢,“还有个哥哥。” “哥哥好,年长的那个总是要承担更多,还是兄妹最让父母放心。” “嗯。”周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一阵爪子与地面频繁摩擦的声音快速逼近,伴随着咚咚咚的响声,一个溜圆的白色炮弹横冲直撞,朝着周御冲了过来。 周御低头看去,日月人吐着舌头对她抬起前爪,一下下蹭着她的腿试图撅起屁股跳到她身上,只可惜它还太小,身上看着紧实,其实都是虚毛,后腿使了半天劲儿也没跳上来。 周御伸手揉了揉它的头,日月人昂头舔了一口,然后眨着眼睛望向她。 “小白,”张林生喊了一声,“张忝录管管你的狗。” 周御转头看去,张忝录湿着头发从楼上走下来,看了眼她,又看了眼狗,然后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拉开茶几抽屉从里面掏出两罐旺仔牛奶,还有一盒摇摇果冻。 日月人探头嗅了嗅,吐着舌头看向张忝录。 张忝录把东西推到周御跟前,自己开了一罐牛奶喝,“爷爷,中午吃什么?” “冰箱没菜了,”张林生瞧着他这一通动作,随口道,“你们两个,我刚跟那个说完你俩一个德行,光管吃不管产,你现在就张开嘴等着喂饭了,真给我面子。” 张忝录笑了起来,“那我去买。” “已经出去两个了,你打个电话让买点儿回来。” 张忝录点头,转向旁边,“那打包几个,想吃什么?” “嗯?”周御一愣,摸狗的手顿住,“不用,我一会儿要回去。” “段荣跟着刘早出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周御在心里把段荣骂了个底朝天,面上还是一派平静礼貌,“既然他们舍不得回来,那我就不等了。” 她站起来,“我先走了。” “周御。” 张忝录把果冻拆开,料包倒进去,晃了晃,“吃个果冻再走吧。” “?”张林生想说你这是什么屁话,留人吃饭刚开了个头就没后续了,又让人吃完你那个破果冻再走,什么毛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只能亲自留人,“闺女不回去了啊,留下一块儿吃午饭,我给你做个糖醋排骨,张忝录他可爱吃这个了,你等会儿尝尝好不好吃。” “爷爷,”周御看了眼那个果冻,“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有事,我…吃完就走。” 张林生看向那个以退为进的果冻,瞥了眼张忝录,含混其词道,“你们聊,我去院里看看白菜。” 说完他便出门拿了把铁锹走向菜地,周御收回视线,看向张忝录,“我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有礼貌。” “好吃,”张忝录非要把那个果冻递给她,“你尝尝。” “呜呜呜——” 日月人绕着周御转来转去,周御重新坐回沙发上,端起纸筒叉起一个果冻塞进嘴里。 张忝录看了眼她的表情,说,“那天你在那儿看他们赌棋,是会象棋吗?” “张忝录,”周御咽下果冻,抬眼看他,“绕圈子最低级了。” “不绕,”他说,“想下棋了,找不到人下。” “找你爷爷。” “我爷爷不下棋,他喜欢手工。” “我不会。” 张忝录从周御手上抽走纸筒,起身朝楼上走去。 “?”人无语到极致就会无语,周御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压下暴跳的额角,浅浅吸了一口气。 她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什么时候能失足摔下来。 走到一半,张忝录回头看她,“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屑说谎呢。” “你端着个我吃了一半儿的果冻上哪儿去。”她十分耐心地问。 “跟我爷爷聊天,还是上来躲清净?” “我就非得在你家待着?” 张忝录点头,看了眼手里被咬碎一半的果冻,“你说吃完就走,没吃完呢。” 周御笑了,终于说,“你他妈的脑子有病?” “我比较有原则。” 周御这人,没什么怕的东西,只有她想不想应付,有没有兴趣。 她直接站起来,朝楼梯走去,“我赢了,就算我还了你在酒楼帮我传消息的人情,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件事儿,仅限在学校。” 日月人甩着尾巴跟上她。 “行。”张忝录说。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21. 第 21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2. 第 22 章 张忝录走进卧室,走到储物柜前翻棋盘,周御站在门口朝里面扫了一眼,“在这儿?” “去楼下,有棋牌室。” 那你他妈的看着我上来也不吭气儿? 王八犊子。周御咽下喷薄的火气,转身下楼。 棋牌室里。 周御抓起一根台球杆伏在台球桌上,瞄准白球,右手手腕一动,开球。 棋盘很快摆好,张忝录也不催,就看着她专注地找角度,挥杆,进洞。日月人跟着她的脚步,走哪儿它就趴哪儿。 他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又关屏收起,周御放下杆子坐到桌子对面,冲他抬了抬下巴,“来。” 张忝录执黑子先走。 两人常规开局,当头炮屏风馬再出車,出棋速度不快,也不慢,井然有序,张忝录出中卒,周御再进車。 过了不知道多久,棋牌室里除了棋与棋盘的偶尔碰撞声外,再无其他声音,清脆、亢长,偶然急促,偶然慢吞吞。 周御忽然靠进椅背,不走棋了。 张忝录抬眼看她,周御也不说话,迎上他的视线看回去。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棋盘上是一攻一守两种极端的走法。 一道大大咧咧的闯入声打断了此刻的对峙,刘早走进来,看了一圈,“你俩有够舒服的。” “歌也不放一个,无聊死。”他按开墙上的音响,随便切了一个,“下完没,下完吃饭走了,周御小姐姐,你怎么跟他下棋啊,玩儿别的呀,他下棋不知道怜香惜玉的。” 周御打了半个钟头的“太极”,已经累了,闻言她看了眼时间,问,“段荣回来了?” “回来了,帮爷爷洗杯子呢,”刘早说,“要不是张忝录催我俩,我俩还能再去绕一圈,算了,下午去吧。” “你们待着,我去看看。”张忝录起身出门。 “都是打包好的,不用管,”刘早一屁股坐下,对周御说,“哎,你俩就躲这儿下了一个小时的棋?” “嗯。” “真行,”刘早咂舌,“我坐十五分钟都头晕,就是我有好几件事儿挺好奇的,我能不能问问你?” 周御看他,“好奇我?” “是,也不是,”他笑了笑,“你俩分明认识,那天我掉水里让你帮忙打电话,你俩那反应,让谁看也不像是认识的,装的都挺像啊。” “装?我一不认识你,二不认识他的手机号,我装什么了?”周御问。 “?”刘早愣了下,眨眼睛拖长调调,“哦……不熟啊。” 随即他又直起身子来,压低声音,“我问你个事儿,就是,张忝录谈对象了没?” “想知道,我去帮你问问他。”周御朝门口走去,刘早赶紧跳起来拦住她,“别别,我这猜测呢,问不了!” 他转了转眼珠子,“确实是不太像……那他昨天晚上砸什么烟灰缸啊,还对着那个严哥放狠话。” “他说什么了。” “他说……”刘早看向她,“不会是韵柯恩吧?就昨天打电话给他的那个女生,你别说,还真挺像,主动给他打电话的女生那绝对是凤毛麟角!而且还是叫吃饭,关键是她也认识那个严哥。” “我不说,”周御点头,“你说说你们在霍尔斯干什么了。” “吃饭喝酒啊,昨天来了几个朋友,六儿的情敌…也不是情敌,就是他喜欢的女孩儿喜欢六儿,那傻逼跟俩喝多了的打起来了,六儿就把人拖进包间了,打着打着六儿就问他俩认不认识杨朋朋,那俩人就开始胡言乱语,什么老袁严哥的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舌头都喝大了,那说的话能听么,后来那个严哥就来了。” 刘早挤眼睛,“哎你帮我分析分析,是不是……” “幺儿!” 段荣开门走进来,看着两人,“吃饭走。” 刘早“啧”了一声。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周御?走呀。” “嗯。” 饭桌上。 张林生按住他们要帮忙摆碗筷,端菜的心思,自己把东西挨个摆上桌坐下,“什么规矩也没有,敞开了吃,敞开了说,不用拘束。” “六儿呢?”刘早左右看了看。 “炒菜呢。” “?”段荣震惊了,“他还会炒菜?” “稀奇了,”刘早疑惑,“我活了十八年还没吃过他做的菜呢,能吃吗?” “你们一会儿尝尝,”张林生笑眯眯地说,“闺女,倒点儿饮料喝,刚买的青提榨的。” “好,”周御应声。 张忝录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随便放了个位置,拉开凳子坐下。 刘早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看张忝录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怨念。 段荣尝了一口,比了个大拇指,“绝了,跟饭店里打包的一样。” 张林生:“闺女也尝尝。” 周御握着筷子夹了根肉丝,迎着三双眼睛,点点头,“嗯。” “以后多做,啊!”刘早说,“别藏着掖着,我能吃你几顿啊!” “看我心情吧。”张忝录说。 “摆上谱了。”张林生“呦”了一声,“你们别太给他面子。” 张忝录笑了笑,伸手拿过饮料瓶要给张林生倒,张林生堵住杯口,“酸,倒牙。” 他顺手把瓶口移向周御的杯子,边倒边说,“您口味儿不适合喝饮料了,来杯茶?” “泡上了,没好呢。” “嗯。”他最后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放下瓶子推远,“打包的谁家的饭?” “就跟前那家……那家,叫什么来着?”刘早扭头看向段荣。 段荣叼着排骨跟他对上视线,腮帮子动了动,“叫什么?” 刘早:“……” 饭后。 周御坐在院里看刘早遛狗,软乎乎的耳朵跟着身体的动作一跳一跳,洁白的毛发朝后飞扬,日月人咧着嘴摇尾巴撒欢。 开心快乐没烦恼,只管撒丫子跑。 “小白!”刘早指了个方向,一把扔出手里的飞盘,“追!” “嗷嗷嗷呜呜————” “周御,”他走过来,坐到藤椅上,“晚上上哪儿吃啊?” “我家。” “好嘞!咱们继续上午那个话题,你帮我分析分析……哎,哎!” 刘早盯着周御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转头移向院子。 周御走进影音室,随便挑了个文艺片,按低音量,缩在沙发上渐渐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上搭了一件薄毯,她坐起来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半。 墙上的投屏已经自动播放到了第二季,她起身关掉,叠起薄毯走出房间。 一直到客厅的这段路,整个一楼都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沙发上,张忝录翘着腿在看平板,听到动静后他抬眼看来,接着又很快垂下视线。 “他们出去了。”他说。 周御走的慢了点。 “姜撞奶。”等她在沙发另一侧坐下,张忝录才把茶几上的那碗东西推过去。 她盯着那盘黄澄澄的固体看了会儿,问,“你做的?” “现成品,我只会炒尖椒肉丝。” 周御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我不吃姜。” 张忝录没说什么,站起来,“那走吧。” “干什么。” “吃火锅,不用买东西吗。” 周御站在大门外,脚边是毫不知情自己即将独守空房的日月人,张忝录关上大门,递给她一顶鸭舌帽。 “把它带上吧。”周御弯腰把狗抱起来,躲开它的舌头,张忝录发动车,回头看了一眼,“那天我去买烧烤,也是被这个楚楚可怜的眼神给欺骗了。” 周御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带上帽子跨上后座,对怀里的狗严肃叮嘱,“别乱动。” 被捏住耳朵的日月人咧嘴“汪”了一声。 七点一刻。 韵柯恩打来电话: “人呢?” 周御看着张忝录把狗装进塑料袋,日月人高兴地探出头看她的样子,压下笑意,说,“买东西,准备回了。” “他们带了些肉,我们在你家门口了。” “马上。” 十分钟后。 一辆银白色的赛科龙稳稳停下,在一行七人的目光中,周御从车后座跨下来,手里的白色透明塑料袋哗啦啦动了动,探出一个吐着舌头的白色狗头。 “汪!” 张忝录摘下头盔,把车上的东西解下来递向邢星,邢星罕见地愣了下,过了两秒才走过去把东西接到手里。 周御拧开门走进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众人,“进啊。” 众人面面相觑:“哦。” 一帮人心思百转间跟着她走进院里,周御摘下帽子,“不是说八点,来这么早。” “御姐。”董硕开口。 周御看向他。 “你怎么跟他回来的?”董硕指向张忝录。 “顺路。” “来收拾东西,”韵柯恩率先朝屋里走去,“边凯问问段荣到哪儿了,带点儿酒回来。” “哦。”边凯摸出手机。 “我去吧。”张忝录车都没下,闻言朝院里看了一眼,带上头盔拧油门走了。 何诺莱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有橙汁吗?”庄伊灵问。 邢星翻了翻,“没有。” 孙义:“我想吃面藕。” “早不说,”韵柯恩叹了口气,看周御,“给张忝录打个电话。” 周御:“没他手机号。” 韵柯恩:“……” 她是绝对相信周御那句“顺路”的,因为她的记忆现在还停留在运动会这两个人互相视而不见冷战不说话。 花了二十几分钟收拾菜,董硕刚把锅端上桌,大门外就传来了“突突突”的摩托轰鸣声,他抬头看去。 一辆蓝色的摩托直接冲进院里,刺眼的前灯晃得董硕捂眼直流泪,“卧槽!妈的有病啊!” “硕儿!”段荣关了前灯摘下头盔咧嘴一笑,“看!” 董硕眯着眼皱着走过去,忽然后座上跳下来一个人,他一个没准备,直接被吓得叫了起来,“啊——卧槽!!” “啊啊!!”刘早被这吼声吓了一大跳。 何诺莱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傻逼。” “你他妈谁啊!” 董硕拍着胸脯顺气,段荣走下来嘲笑他,“刘早!张忝录哥们儿,也是我哥们儿。” “我他妈你大爷!”刘早喊了回去。 “张忝录?”董硕瞪眼,一脸不爽地看向刘早,“真服了。” 段荣推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硕儿。” 刘早差点气笑了,“哪儿来的蠢货,张忝录疯了能跟你吃得下同一锅饭,张忝录呢?张忝录!” 韵柯恩从屋里出来,揉着耳朵走向刘早,“哎你俩别喊行不行,刘早,走,进去吃饭。” 刘早转身看她,问,“张忝录人呢?” “买酒去了。” 刘早点头,不再看董硕,跟着韵柯恩进了屋。一进屋,孙义就过来打招呼,“孙义,你好。” “啊,你好,刘早。”刘早愣了下。 “这我男朋友,邢星。”韵柯恩说。 “你好。”邢星笑着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炸酥肉,他递给刘早一块,“刚炸的。” “唔!”刘早眼睛一亮,接过来扔进嘴里,“这么好吃!” 邢星笑了笑,又拿了一块喂到韵柯恩嘴边。 刘早怀疑地看向韵柯恩,“我不会是试验品吧?” 韵柯恩:“那你吐出来。” “……” 边凯跟庄伊灵冲刘早点了下头,刘早心情变好了,转了两圈后他问,“周御怎么不在?” “御姐在她屋里。”何诺莱说。 “哦。” 又一阵低沉的咆哮声响起,刘早耳朵一动,趴门框上探头看去。 张忝录踢下脚撑坐在车上拔钥匙,然后把车把上挂着的袋子提在手里,何诺莱从屋里出来要去接他手里的东西,他摇摇头,径直提着袋子朝屋里走来。 “刚才有个叫硕儿的惹我了。”他说。 张忝录路过门框瞥了他一眼,“爹给你惹回来?”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22. 第 22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3. 第 23 章 “不用了儿子,爹已经不在意了,邢星炸的小酥肉真好吃!”刘早喜滋滋地说。 “那你多吃,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你学学,你不是会做饭么。” “我会做饭做给你吃?”张忝录问。 “怎么,中午那盘肉不是一半儿都进了我的肚子?”刘早看着他。 张忝录扒拉开他,把东西从袋里掏出来放桌上,庄伊灵拿起橙汁看了看,“我还挺怕你给我买个三块钱的‘橙汁’回来。” “这个好喝。” “好喝不便宜,”她问,“你们买东西怎么算的,A给谁?” “不用A,”张忝录扭头问韵柯恩,“开瓶器在哪儿?” “牙咬。”韵柯恩说。 庄伊灵:“他买的红酒。” “……”韵柯恩走过来,看了看那瓶子,“这你得问周御。” “她不在?” “闭门思过呢。”韵柯恩指了指房间门。 “那一会儿开吧。” “你去问呗,她不搞闺房那一套。” 张忝录看了眼韵柯恩的表情,笑了。 “御姐吃饭了,御姐。”董硕站在房间门口喊道。 几秒后,把手拧开,日月人甩着尾巴跑了出来,董硕顺着它跑的轨迹看了两眼,周御从门后走出来。 她穿了件黑色的无帽卫衣,下面是白色长裤,长发散在肩上,慵懒,柔软。 董硕看着她说,“来了个叫刘早的。” “嗯。” “你知道?” “可能不知道么?”周御瞟了他一眼,“你脑子每天都在思考什么?” 董硕:“思考咱学校到底什么时候保送我去念体育大学。” 周御笑着越过他走到桌前,随便拖了把凳子坐下,夹起一块酥肉,然后比了个大拇指,扬声朝厨房喊:“肯。” 邢星笑,“不是应该夸我么?” “走大运了你。”周御又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是邢星走大运了,”韵柯恩坐下,说,“不是遇上了我,他上哪儿找这么美丽动人聪明可爱的女朋友?” “呦呦。”段荣撇嘴。 董硕挨着周御坐下来,“御姐你会做饭么?” “她会个屁。”韵柯恩说。 “她会啊,”段荣开始放菜,“她会煮方便面,煮挂面,煮饺子煮馄饨。” 边凯抱着酒问,“开瓶器有吗?” 周御转过头,看着他手上的红酒,“橱柜最上面。” “张忝录呢?”庄伊灵问,“他朋友怎么也没看到。” “张忝录在打电话,刘早追狗去了。”何诺莱说。 “跑出去了?”周御皱眉,“谁给开的门。” “自己顶开的,那狗别看小,猴精猴精的。”段荣说,“而且还会装瘸我天,简直大开眼界,我就吓唬了它一下不能偷肉吃,它就伸着腿开始唧唧叫。” 众人笑了半天,这时刘早正好喘着气进门,他胳膊夹着狗,视线找了一圈,看向周御,“我靠周御,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你不嫌它烦啊。” 董硕:“难不成让它呆屋里祸害?” 刘早看向他,“我跟周御说话,你插什么嘴。我问的是她跟张忝录下午出发的时候怎么连狗也带着出来了,你说的是什么?” 董硕看着他不说话,周围一时静静的,也没人说话。 “还吃不吃了,”周御坐在桌前,抬眼看向刘早,“门关上。” 边凯拧着眉头从厨房走出来,舞弄着手上的塞子,“这怎么这么紧?” 邢星起身看了看,“插歪了,慢点弄,别把塞子弄裂了。” “啊?”边凯看向他,“我觉着是顺的呀。” “你放那儿,让六儿回来开,他熟悉。”刘早说。 “六儿?”何诺莱问,“因为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录’吗?” “嗯哼。” “什么电话这么久?肉都熟了,”韵柯恩嘀咕道,“煲电话粥呢。” “好像是正事儿,我刚才不小心听到警察了。”孙义想了想,说。 “哈?”段荣被呛了一下,“警察?” “哎淡定淡定,”刘早挥了挥手,顺着这个话题虚张声势,“送几个不顺眼的进去住两天,不是很正常么,只不过他现在不常这么做了,以前啊,害不提了,年少轻狂。” 众人沉默下来,也不知信没信。 刘早瞅了眼董硕,哼了一声。 待众人下第二轮肉时,张忝录才推开门走了进来。 “快快,”边凯站起来,“六哥给开个酒,光看不能喝,快憋死了。” 张忝录脱下风衣,走到桌前,那酒瓶刚被孙义研究了一会儿,正好顺手放在了周御手边。他拿起瓶子看了会儿,拔出开瓶器,重新找了个角度一下下拧到底,然后卡住开瓶器往上提,半分钟后,瓶塞就被顺利带了出来。 他放下酒瓶,握着几近碎裂的木塞扔进垃圾桶,走向唯一空着的一个座位,旁边的何诺莱递给他一双筷子。 “谢谢。” 边凯给众人倒酒,“红酒后劲儿大,这酒度数不低,悠着点儿喝啊,那儿还有两瓶红的,一箱啤的。” “别废话。” “磨磨唧唧的。” “别手抖啊你!” “满上!” 酒过三巡,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热气,第七次生菜叶子刚放进去就空锅后,段荣撂下筷子,问:“大帝还没来学校?” “没。”边凯摇头。 “他什么情况啊?我上次问他,他跟我东扯西扯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网恋吹了,在家闹绝食呢。”韵柯恩说,“我们班主任愁地天天叹气,前几天还想让学委跟着他去劝人,学委死活不去,说南宫小明刚失恋我去算怎么个事儿啊,万一他脑子一抽惦记上我了那不完了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成一团,刘早纳闷:“他为啥叫大帝?” “神兵小将看过吧,”段荣看着他,“他跟人男主一个姓,所以我们叫他南宫答地,大帝!多霸气!” 刘早:“……” 段荣看刘早的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于是又说,“大帝超级逗,改天开视频让你见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刘早不理解,“你笑啥?” 他抬头看了一圈,发现除了他跟孙义,还有埋头吃饭的张忝录,所有人都在笑。 “???” 段荣解释:“我一想到他就想笑,周御那儿有他的视频,你看看就知道了。” 周御点开相册,翻出南宫小明的视频递给刘早。 ——“呵呃呵呃呵呃呵呃别拍啦,啊呵呃呵呃呵呃呵呃……”视频里的大帝同学捂着脸笑地停不下来,周围是几个被他逗地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到捶墙的同学。 ——“话筒戳鼻子上了。”是周御带着笑的声音。 “卧槽!”刘早一听那格外销魂有特点的笑声就忍不住想跟着笑,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段荣一想到这人就想笑了,这种笑声谁遭得住啊。他眼泪都出来了,“这哥们儿真……哎你看。” 他把手机递给张忝录,自己笑得筷子都拿不住了。 张忝录就着他的手往手机屏幕上看去,视频是坐着拍的,里面的主角在讲台上一手举着一个大包子,对着学校的劣质话筒止不住地笑,独特的笑声透过一层放大处理,变得更有穿透力和喜剧性了。 确实很有感染力,他没忍住跟着笑了一声。 “去年冬天的时候,我们还在一个班,大帝给那几个住校生带早餐,”说到这儿,段荣一想起当时那个场景就开始笑,他缓了一会儿后才继续说,“倒了血霉,进校门的时候被梁主任给查住问话了,哎呦卧槽那一身的韭菜味儿,梁主任让他掏出来,他把书包倒了个空,端出他妈给他做的的韭菜炒鸡蛋在校门口站了一个早自习才吃完,后来又拉了一节课的肚子,本来大家都不指望他那份儿饭了,结果大帝回来教室后从肩膀上掏出来两个粘了胶带的包子。” 周御作为当时的一线观众,这时候已经趴桌上笑得没声音了。 “大帝说:梁主任把我身上都搜遍了,肚子上的跟大腿上的都牺牲了,就剩了两个,我跟梁主任说那是我的富贵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荣笑得从凳子上挪到了沙发上,刘早点开摄像头对着周御的手机开始录制,说要留一份儿回去经常看。 边凯擦了擦眼泪,“玩儿点别的,刚吃完老笑对胃不好。” 董硕:“来来来,转瓶子。” 刘早:“妥!” “真心话大冒险吗?”庄伊灵问。 “哎呦他们问的很脏的,”韵柯恩撇了撇嘴,“有秘密的赶紧退出啊!” “不行!”段荣吼了一嗓子,“谁都跑不掉!” 刘早去厨房把酒都拿了过来,周御拦住他,“我手机呢。” “桌子上,我忘了,”他说,“六儿,手机。” 张忝录卷起一截衬衫袖子,把手机给她递了过去。 “我看看你那表,”何诺莱忽然出声。 “嗯?”张忝录转过头。 “它刚才自动亮了,是电子表吗?” “嗯,”他摘下,放到何诺莱手上。 清理出一块桌面后,所有人石头剪刀布,最后邢星赢了,邢星第一个转。 众人盯着瓶子,半晌后瓶口在孙义面前停下,孙义已经提前扣开了一罐啤酒。 邢星想了想,看着那提啤酒,“十秒两罐?多一秒加一罐。” “哇偶!”所有人都以为,以邢星的性格肯定会放水,随便问个问题混过去,结果他直接来了个十分符合孙义性格的大冒险,不问问题,干就完了。 孙义二话不说,仰头就干。那对瓶吹的架势行云流水,熟练至极,仿佛倒在嘴里的根本不是什么酒精,而是水,一罐喝完一个嗝都不带打,紧接着下一罐就进了嘴。 如果说在座的各位哪个是见面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什么好学生,那当属从小就在街坊里混到大的孙义,她是二话不说就能开干的性格,松桉大姐大的位置从她上高中起就没在她身上下来过。 董硕举起大拇指:“牛逼。” 五秒一罐,刚刚好。孙义放下空易拉罐,抬起手背抹了抹嘴角,庄伊灵皱眉看了一会儿,抽了张纸递过去,“阿御又不缺你张纸,拿什么手擦。” “我又没洁癖。”孙义接过来搁嘴上意思了一下。 这跟有没有洁癖有什么关系,庄伊灵撇开脸不再说话。 接着孙义转,瓶口转向了韵柯恩。 “我靠!” “出老千了吧!”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到了还回来的时候了!” 韵柯恩失笑,“来,随便问。” 孙义:“你俩上过床没?” 韵柯恩瞬间凝固。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23. 第 23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4. 第 24 章 场面寂静了不知道多少秒,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起哄声直接掀翻了房顶,刘早一连串的卧槽脱口而出,段荣满面红光指着孙义说不出话来。 孙义认真道,“这没什么不能问的吧,他们都老夫老妻了。” 邢星盯着眼前那盘豆腐不做声,整个头都是红的,韵柯恩张了张口,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口水,“没有。” 接着她又忍不住吐槽,“孙义你来的时候脑子被驴踹了?生猛地一点儿不像个没谈过对象的,是不是天天背着人偷看小电影呢!” “我想看呢,”孙义说,“但我没找着合口味的,都是些……” “哎哎,”周御忍着笑救场,“我们不是那种游戏节目,你俩私下交流。” 韵柯恩深吸两口气,转动瓶子,瓶口指向了何诺莱。何诺莱停下研究手表的动作,抬起头笑,“韵姐,手下留情。” “ok,你挑一个,大冒险还是真心话。” “真心话吧。” 韵柯恩思索半天,问了个常规问题:“谈过几个对象?” “没谈过。”她说。 “哦?”韵柯恩一挑眉,“真假?” “真的啊。” 何诺莱转,转到了刘早,刘早已经迫不及待了,越过张忝录看着她。 “你跟张忝录在苏市都有女朋友吗?”何诺莱也转身看向他。 “?”刘早抽了抽嘴角,“没。” 有人挪了挪自己的凳子,有人又夹了一筷子菜吃,还有人仍在喝酒。为了不让场面变得尴尬,众人都默契地没吱声多余起哄。 因为另一个主人公低头吃菜的动作从始至终都没停,脸上更没多余的表情。 “该你了。”何诺莱示意刘早。刘早转起瓶子,瓶口对上了周御。 “咳咳,”刘早嘿嘿一乐,清了清嗓子,“周御,找过几个对象?” 周御放下杯子,“一个。” 刘早压抑住自己想要追问的心情,对她说,“喏。” 周御手腕一动,随便拨了下瓶身,瓶口指向了庄伊灵。庄伊灵笑起来,“这么巧。” “大冒险,”周御说,“伊灵把卷子拿给我抄抄。” 庄伊灵失笑。 “?”段荣不乐意了,“赖皮,哪儿有你这么冒的。” 周御:“女人的事少管。” “……” 庄伊灵收回手,看向瓶口停下的方向,犹豫了一下,“问问题我不太擅长,大冒险?” 张忝录点头,“嗯。” “净问了,还没真正动弹过呢,就大冒险,但是不能跟周御一样。”段荣说。 庄伊灵:“那你们帮我想一个。” 孙义跟何诺莱同时开口: “五秒两罐啤酒。” “唱首歌呗。” 众人默契地略过了孙义的提议,看向何诺莱,何诺莱支着头看向旁边,“你五音不全吗?” 张忝录没看她,“换一个。” “为什么?” “他唱歌就不算大冒险了,不行,”刘早说,“换一个。” 边凯:“看看浏览器记录也行。” 段荣非常没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建议直接让张忝录现在去街上抓一个异性表白,然后录下来放到他结婚的VCR上面。” “万一街上没人呢,”董硕提出了异议,“直接打电话多好,闭着眼翻一个,开免提。” “曝光浏览器记录没用,翻不出东西来,他通讯录存了名字的异性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其中三个是长辈,”刘早很有经验,他摆摆手,“干脆让他发朋友圈。” 孙义有些好奇:“你们有私人恩怨?” 庄伊灵:“他们只是沉迷于恶趣味无法自拔,犯了每个人的通病而已。” “发什么朋友圈?”何诺莱问。 “要来就来实际的,发什么朋友圈,过家家呢,”韵柯恩“嗤”了一声对张忝录说,“直接给你爸妈打电话,说女朋友怀孕了。” 众人齐齐愣了一瞬,接着刘早腾地一声站起来,嘴唇动了半天,眼睛瞪得像铜铃,对韵柯恩佩服的五体投地: “卧槽,卧槽,卧槽,你真牛逼,这么绝的点子……太绝了!我同意!!” 众人激动地像是中了大额彩票,一致同意:“就这个就这个!” “张忝录你要打了这个电话我敬你是条真汉子!”董硕激将道。 “别喝别喝求你了,我想听!”边凯双手合十,脸都激动的有点变形了。 孙义:“免提。” 张忝录:“…………” 韵柯恩贴心安慰道,“放心,我们会帮你解释的。” “你们随便问个问题就完了,我就得压上清白?”张忝录挑眉问。 “大家都同意,没办法,”韵柯恩状似为难道,“要是不敢就换一个。” 众人忐忑地盯着张忝录的神情,生怕他一个能屈能伸少了他们今天的乐子看。张忝录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他今天没碰酒,也没壮胆。 直接摸出手机,划到林女士的名字,按下拨通,免提。 “嘟——” “卧槽真打啊!”段荣惊呼一声,危襟正坐。 众人屏息凝神,视线在张忝录的脸上跟手机上来回打转,无形的认真让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连续响了五声后,电话被接通,一道女声传来: “喂。” 年轻,正经,甜美。 张忝录表情没变化,“赵小姐,我妈在忙么?” “六少,”电话那头的赵秘书语气平稳地答道,“林总在开视屏会议,还有十分钟结束,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 “有一件。” 心虚感和紧张感在众人心中反复横跳,他们耳朵竖起,就听张忝录说: “帮我问问她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喜欢些什么。” “?”赵秘书眨了眨眼,“您是想问…林总喜欢什么,还是年轻女孩喜欢什么?” 张忝录笑了下,“看来这通电话由赵秘书来接再合适不过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赵秘书愣了下,下意识朝身后紧闭的会议室看了一眼,斟酌道:“衣服,鞋子,首饰,花?” 张忝录打量着眼前透明的玻璃杯,说,“她大概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赵秘书回忆起老板儿子的那身段,疑惑道,“你们学校的的吗?她有男朋友了?还是她不喜欢男的?” 不然凭老板儿子的那张脸,什么小姑娘拿不下。 所有人:“……” “…她只是爱好有点剑走偏锋。”张忝录说道。 “哦,”赵秘书点了点头,“六少,女人心海底针,我只能说我在上高中的时候生活里除了追星就是跟闺蜜聊帅哥,一般情况下一个眼神就能知道自己跟对方有没有戏,你觉得对方喜欢你吗?” 张忝录斩钉截铁:“不喜欢。” 这可就难办了,赵秘书思索着皱了皱眉,在劝老板儿子放弃和死缠烂打两个选项里挑了一个折中的,“这样,用爱感化她,包容她,用真诚打动她,让她感受到你的真心。” 段荣快听不下去了,他现在头皮尬地发麻,身上仿佛有蚂蚁在爬,也难为张忝录能跟他家的赵秘书胡邹这么半天。 “我让小坤出一份调查问卷,征集一下大家的意见,然后做成表格发给您?”赵秘书提议道。 段荣:“……” 张忝录:“不用了,你忙,我挂了。” 没等来赵秘书的回答,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晰的开关门的声音,接着是赵秘书一板一眼的声音: “林总,六少的电话。” 林秀云看过来,抚了下身上的西装下摆,迈着步子上前,“他说什么了?” 赵秘书一句话总结:“六少在追女孩儿。” 林秀云闻言接手机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讶异。 她对着电话“喂”了一声,这边一屋子人顿时聚精会神起来,正主来了。 张忝录顶着一屋子的眼神,回道,“没追。” “追谁呢,菲菲?”林秀云同时开门见山地问,声音带笑。 “不是。” “菲菲是不是去你那儿找你了,”踩着高跟鞋的走路声有节奏地响起,林秀云问,“他爸还跟我要人呢,我可真冤。” “没来找我,没追她。”张忝录又说了一遍。 “那你干嘛呢,这也不承认那也不承认的。” “我跟赵秘聊完了,没事了。” 林秀云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斜后方,“你追我秘书呢?” 张忝录:“……” 赵秘书瞪着眼:“……” 所有人:“……” “妈您想什么呢,我挂了,吃饭呢。”张忝录一把按了电话,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安静的空间下,众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边凯挤出来个,“故事刚编到追人就没了?后边儿的追到手跟意外怀孕呢?烂尾啦?” 张忝录懒得解释如果他今天敢“高中未婚先孕”,明天全苏市就能传个遍。他只说,“这种过于夸张的笑话我妈用脚指头想也不会信。” “你拿起电话就打,我还以为你答应了呢,”边凯泄了气,“那你打了个寂寞!” “跟我妈唠唠家常,怎么寂寞了。”张忝录不紧不慢地说。 边凯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觉得自己还是被他给耍了。 最后张忝录被灌了三罐酒才勉强算他过了。 段荣没忍住好奇,问他:“菲菲是谁?” “哎说起她,”刘早坐直身体,“那天你走了之后,她哭了多久孟婷就骂了我跟雷鑫多久,我俩冤啊,冤死了!你倒是拍屁股走人了,她不敢骂你就骂我,我就是个冤大头!你把我本田报销了我就不跟你追究了。” 很显然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的目的。 张忝录起身推开门走向院子,刘早喊了两声他也没回头。刘早一摊手,“渣男。” “能详细说说么?”段荣试探道。 刘早:“说不了。” 张忝录没再参与后面的游戏,他跨上摩托朝后一倒,仰面朝天躺在了座椅上,胳膊撑起后脑勺,静静地看向漆黑夜空。 屋里灯火通明仍旧吵闹,甚至放起了音乐,透过玻璃窗,他余光看到周御进了洗手间。脸色倒是没差,甚至比之前红润了些,她喝酒不像孙义那么猛,是一口一口抿的,细水长流,但总会最后一个才放杯子。 吃东西也是,一口一口地慢慢嚼,有种就是天塌下来,她也会先吃完再说的劲儿。 冷风轻轻地裹住身体,从指尖开始蔓延,一路流淌。近在咫尺的嬉闹声中带着一丝柔软和吸引,他眼里印着隐隐的星辰,身体暖烘烘的。 “御姐你看,”何诺莱走向沙发,坐到周御边上,晃了晃手里的表,“它居然能记录走了多少步,还有打电话收信息的功能。” 周御靠着沙发瞥了一眼,“手机不都有。” 何诺莱调出一个界面,“这个还能测量心率,真神奇,确实,跟个手机一样。” “嗯。” 何诺莱没声了,过了半晌,她又问,“御姐,你去过张忝录家吗,他家是做什么的?” 周御:“刘早。” 刘早回头一看,走过来,“怎么了?” “问吧。”周御对何诺莱说。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24. 第 24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5. 第 25 章 刘早看向何诺莱,摆了个疑惑脸,何诺莱沉默了半天,刘早都要走了她才说了一句: “没事。” “?”刘早欲言又止,忍下差点脱口而出的不满回了桌上。 刚从韵柯恩的魔爪中逃脱出来的模特日月人耷拉着耳朵走向周御,团成一圈缩在她脚边,周御捏了捏它的耳朵。 何诺莱摸着手下柔软的毛发,低着头说,“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就想摸了,没好意思。白白的,软软的,真招人。” 周御没说话。 何诺莱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周御笑了笑,“我去把手表还给张忝录。” “嗯。” 何诺莱推门而出,韵柯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势横躺下来,头顶上周御的腿,眼睛看着她,“她跟你说啥呢?” 日月人哼唧两声,往沙发底下缩了缩,周御弯腰将它抓出来,放在沙发上顺了顺毛。 “问我能不能把你跟邢星的私密照卖给她。”周御低头看她。 “……”韵柯恩瞪大眼,“滚!” 周御笑个不停,韵柯恩也忍不住跟着笑,她喘了口气,说,“何诺莱够勇的,试探不成就来直的,这是真喜欢啊。” “唔,不会是你传授的吧?” “我对邢星出手是因为我直觉有戏,我能感觉到他其实早就想勾搭我了,就是装正经呢。张忝录不一样啊,他那样一看就是没戏,段荣都能感觉出来,不然他们几个早开始起哄了,哪儿能放过这个机会。就算是女追男隔层纱,那也得看人。”韵柯恩说。 “这个年纪的喜欢和誓言,还没有一声屁来的响亮。有空寻思这个,不如多写两张卷子来的实在。” 韵柯恩无语地问,“你写呢?你都不写你还让别人写!” 周御:“这说明我有做老师的潜力。” “…你能当什么老师,来我听听。” “语文老师吧,我喜欢那种我说这个阅读理解这么理解,你就不能那么理解的感觉,特别好。” “……” 何诺莱手往前伸了伸,张忝录接过塞进兜里,她问:“不戴吗?” 张忝录躺着回道,“没电了。” “我还以为你有洁癖呢。”何诺莱笑着说。 “没有。” 何诺莱仰头看向天空,轻声道,“一个人最敏感的时候,其实是最在乎的一样事物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说的那些是真的,我也能感觉到你说的是谁。” “但无所谓,”她笑了笑,“千变万化,心意最难变,也最难控制,我已经决定放任自己了,青春只有一次,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她说完便扭头走了,张忝录看向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过了不知道多久,《死了都要爱》和《后来》轮流被嘶喊了无数遍后,屋里的音量终于消停了一点,周御走到院里,靠着栏杆点了一支烟。 灰白色的烟气丝丝绕向空中,周御无声地眯了眯眼,看向停在三米外的银白色摩托,“花了多少。” 张忝录一动不动,几秒后,他说,“不记得了。” 周御视线扫了他两遍,语气认真了些,“我问你多少。” “没多少,算我请了。” ”啪!——” 张忝录缩了下腰,手在肚子上摸索着抓住一块东西,他直起身低头看去,是一盒烟。 他扭头看向周御。 “我不管你以前跟人吃饭什么吃法,在这儿就得A,人多了就得挨个掏,谁也不占谁的便宜,都一帮学生,哪儿来那么多钱这么请客,”周御看着他说,“这儿跟你以前的圈子不一样,你得入乡随俗。” 张忝录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等周御说完,他说了个数字,然后问,“你抽烟多久了?” 周御偏了偏耳朵,“多少?” 张忝录又把那个数字说了一遍,接着补充道,“红酒1200一瓶,我拿了三瓶,附近超市只有那种比较好喝,柔。” 周御一时没说话,手指夹着烟一动不动烧了有一分钟,她才又送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迎上张忝录的视线,“三千多的酒你一口不喝对着几根菜叶子和假肥牛吃了一晚上?” 张忝录抬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没喝?” “一桌子数你在那儿吃的认真,我也没瞎。” “你倒是吃了挺多炸酥肉的,”张忝录说,“有那么好吃?” “废话好吃,”周御捻灭烟头,“刘早吃喝了挺多的,让他抵两瓶酒不过分吧。” “唔,不过分。”张忝录想了想,“剩下那瓶让邢星抵了吧,让他教一下我怎么炸酥肉。” 周御叹了口气,“韵柯恩这小子,有福气。” 张忝录笑了,“会做饭的男朋友就是有福气?”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会做数学附加题能抵一千块的红酒,被人起哄还会脸红,你懂这种男人的含金量吗?”周御眼神平静地看向他。 张忝录:“……” 周御推门走进屋里,热气霎时裹满全身,吹散了沾染的湿冷,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看向一桌子的碗筷和凝固的红油,扫了一眼茶几附近: “一会儿把你们的狗碗打包带回去。” “洗呢,等会儿!” “打完这把,马上。” 周御坐到桌前,不紧不慢地说,“他买的那红酒1200一瓶,我已经谈好了,刘早值两瓶,邢星的小酥肉值一瓶,剩下的各位自觉一点儿,排队进厨房。” 众人闻言扭头看向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刘早“哈”了一声,“我就值两千?” 周御点头:“我也觉得太少了。” “你也来啊,你喝了起码有五杯子!”韵柯恩喊道。 “知道我为了给你们省钱浪费了多少唾沫么,好意思让我这个东道主洗碗。”周御边说边在群里发了个数字,“东西都他买的,钱发给他。” “你这发的不是4000么?”刘早狐疑地看向她的屏幕。 周御:“不是今天人多,我发的就是400了。” “……”他确实信,但他还是得说,“他既然买这个酒,就是没打算收这个钱,他出就出了呗,你们以后还有的处呢,没必要分这么清。” 刘早一脸单纯地眨了眨眼,周御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两眼。 段荣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空瓶子左右端详,“真的假的,真1200?” “来我搜搜,什么牌子的?”董硕凑过来。 一帮人连洗带擦,十分钟就收拾完事了,韵柯恩没忍住吐槽,“张忝录就这么喜欢你家院子啊,别在外边儿冻成人干了吧。” 何诺莱拿起挂在墙上的风衣,说,“我去给他。” 刘早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你们快劝劝,别让好好的人堕落成失足少女了。” “为什么要劝?我很欣赏她的勇气。”孙义问。 “因为不想她一棵树上吊死啊!”刘早说,“不瞒你们说,我以前觉得张忝录喜欢男的。” 所有人:“……” “这,这是能说的吗?”段荣捂着嘴,细看他的耳朵都是红的。 刘早暼了他一眼,“怎么不能说,你这么老古板呢?” “不是,不是,我就是没听人这么直接的说起过。”段荣摆手解释。 刘早:“你们看着,一会儿就抱着衣服进来了。” “冻死也要跟女人保持距离,”周御偏头看向韵柯恩,“你说这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 韵柯恩若有所思,“有可能。” 刘早张了张口,“…周御,我现在特好奇你跟你那位前对象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相处的。” “好奇就对了,好奇我的男男女女能从十六中排到松桉,多你一个不多。”周御说。 刘早:“……” 请问段荣是怎么跟这两个女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打麻将的,他兜里还健康吗。刘早默默看向还没从一句“喜欢男人”里缓过来的段荣,内心沉重地叹了口气。 门忽然从外被推开,张忝录手里拿着外套,看向刘早,“回了,明天赶飞机。” 刘早一拍脑袋,一脸痛苦地说,“我恨你们的机场,一天就两趟航班不说,还是早上七点跟凌晨两点,不干人事儿!” “你明天就走了?”段荣愣了一下。 “嗯,”刘早回去拿衣服,边走边穿,“苏市那边有事儿。” 临到门口,他迟疑了一下,回头笑着说,“走了啊各位,以后有空再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说话,见面和分离都来得太过突然,一晚上的笑闹仿佛一场空梦,现在终于要酒终人散了。 段荣跟着他走出屋子,看着他跟张忝录坐上一辆车,搜刮了一遍肚子,“我给你开视频看大帝啊。” 刘早忍不住笑,“行。” “开黑喊你啊。”边凯说。 众人乱说一通,刘早都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他只是笑着挥手,最后看向段荣,“车我留下了,下次见。” 段荣眼睛都红了,“嗯!” 张忝录发动车,油门轰起,还没出院子,忽然听周御喊了一声:“张忝录!” 他一把捏住刹车,推下头盔挡风镜回头看去。 周御抱着一头吐舌头的无辜白熊皱眉看向他,“你他妈托孤也找个好地方,我看着像是能养了狗的样子?” 张忝录:“……” 美好的氛围被打破,周御走过去把狗塞到刘早身上,“慢走不送,下次来别去钓鱼了,鱼钓不到还多余搭上一条裤子。” 刘早:“……” 张忝录:“……” 两人十分庆幸现在戴着头盔,只漏出了眼睛,否则他们脸上的表情一定五彩缤纷,不忍直视。 “好的御姐,您回吧,别着凉了。”刘早恭敬地说。 “诺莱呢?”周御看向张忝录。 “她回去了,他爸来接的。” “嗯。” 轰鸣声远去,两人一狗扬长而去,一帮人也陆陆续续走的走,散的散,最后连邢星都被韵柯恩赶走了。她自己留下来走进周御房间,径直往床上一躺,呼出一口气,“爽。” 周御没理她,关上卧室门推开窗站在窗边点烟。 “哦,你不在人跟前抽是不想别人吸二手烟,我吸就没事儿了?”韵柯恩眼珠子转向她。 “你不走,我就默认你想吸。” “…怎么改抽这个了?”韵柯恩看向她手里的红嘴烟。 “那个没了。” “你哥多会儿回来。” “不回,出差去了。” 韵柯恩捧着手机叹了声气,“你跟张忝录连个微信也没有,还得我代转,你俩真逗,比高冷呢。” “没联系的事儿,加什么。” “哎对了,”韵柯恩忽然想起来,“你没问问他昨天在霍尔斯跟严泽礼说了什么?” 周御沉默半晌,靠着墙说,“没有。”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25. 第 25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6. 第 26 章 翌日早上八点半,被窗帘遮住的卧室昏暗沉静,屋外是高照的艳阳天,屋内是温暖的床铺。 “嗡!——” “嗡————” 一只细白的胳膊一巴掌拍在手机上,摸索着按到开机键,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嗡——” 周御皱眉睁开一只眼睛,扫向屏幕上的一串陌生号码,点了接听: “谁。” 短短的一个字,乍一听沙哑又平静,实则怒气冲天。张忝录哽了一下,“昨天忘了还你烟盒了,你…我放你门口?” “……” “别挂!”张忝录意有所感提前喊了一句,然后问,“你们这儿哪儿有靠谱的宠物医院?” “没有。”周御闷着嗓子说。 “狗得打疫苗了,上了学没时间去,要集训,你帮我找个地方?” “操。” “?” “我说姓张的。” “你说。” “你他妈没长嘴,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问不行非他妈的吵我睡觉!操!” 周御越说越清醒,语速越来越快,说到最后已经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姓张的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还挺严重,他叹了口气,“你是第一个这么骂我的。” “?”周御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大早上的情绪,“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 “嗯?”张忝录说,“我就是陈述事实,敢这么骂我的确实很少。” “打扰我睡觉的除了推销电话都被我抽过,市长打扰我睡觉,我也这么骂,你比市长也牛逼?” “没,我正在入乡随俗,习惯御姐的统治。” “…别恶心我。” “来,吱两声,让你御姐带你去打针。”张忝录把电话放在日月人面前,它就势伸舌头舔了一口。 “市中心有一家,叫什么忘了,去了自己问。”周御重新闭眼躺下。 张忝录擦干净手机放到耳边,“带个路。” “滚。” “回来!”张忝录拿远手机喊了一声。 周御皱眉睁开眼。 几秒后,那头传来张忝录无可奈何的语气,“门底下有缝它钻进去了,叫不出来。” “…你在我家门口?”周御彻底清醒了,因为她已经听到爪子在刨门的声音了。 “送完刘早顺路来给你送烟。” “……” 张忝录靠在车上等了十五分钟,门终于开了,他朝门口看了一眼,周御一身棒球服破洞裤,手上拿着昨天他给的那顶帽子,身后跟着屁颠屁颠的日月人。 她锁上门,走过来,”正好,跟人吃个饭,走吧。” “跟谁。” “十六中前校草□□嘉,也算是你学长。”她站定,一手戴帽子,一手掌心向上,张忝录把烟盒递过去,“行。” 他跨上车,周御把狗放进宠物背包,坐上后座,发动机轰鸣一声,迎着日光朝市中心疾驰而去。 欣欣宠物店。 ——等候区。 张忝录交完费回到大厅,一眼就看到蹲在地上对着一头哈士奇幼崽伸指头的周御,她逗得投入,长发搭在肩上,别在耳后,漏出浅浅笑着的侧脸和耳朵。 日月人咬着她的衣服下摆使劲往后扯,她头也不回摸头安抚了一下转眼又看向旁边的边牧幼崽。 张忝录走过去,蹲下,“吃什么?” “面包,水。” “没了?” “没了。” 五分钟后,张忝录提着一个纸袋回来了,周御瞅了一眼,“吃不完。” “那吃半个。”张忝录把三明治顺着中间掰了一半,然后把纸袋里的红枣豆浆递过去。 “还有几个轮上?” “一个。” 他们座位旁边是一个小男孩,怀里抱着一只比熊,一人一狗好奇地看过来,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哥哥。” 张忝录转头看去,小男孩仰头嫩声说,“你怎么不上班?” “我退休了。” “啊?”小男孩惊讶地看着他,看了半天又转向周御,“姐姐,妈妈说,男子汉要勤奋肯吃苦,才有女孩子愿意和他生小孩,哥哥这么懒,你就别要他了吧?” 张忝录看着他,他还在说,“我大哥就没有退休,他每天都要上班的。” “嗯?”周御笑着转头,“放心,姐姐不生小孩儿。” 小男孩先是松了口气,但没过一会儿他又提了口气,“但是姐姐,你不要小宝宝吗?” “不要哦。” “哥哥,”他转头,“姐姐不要小宝宝哦。” 张忝录:“不要就不要。” “好吧,”他耷拉下头,仿佛很失落,“我想要个妹妹,但是我家没有妹妹,姐姐来我家的话,我就能有妹妹了,斯托克也能有伙伴了,但是姐姐不要妹妹。” 他看向怀里的比熊,又遗憾地看了眼日月人,站起来朝厕所走去。 周御擦了下嘴,“男的不管大小,都觉得生个孩子跟尿个尿一样简单,什么时候人类进化能把男人的脑子也进化一下。” “七号,日…日,日月人,可以打疫苗了。”戴口罩的护士走到大厅扫了一圈。 “来了。”张忝录应了一声。 日月人一见到针头就呜呜呜地叫,撅着屁股要往起爬,周御摸了半天头也没用,张忝录出去买了根零食奶酪才给骗住,医生眼疾手快地捏住脖子一针到位,他扔掉注射器,说,“第一次养狗吧,你们是…大学生?” “唔。”张忝录含糊点头。 “大学生同居养狗也不是不行,不过学业繁忙的同时也要注意狗狗的身心健康,每天出去遛一遛,狗不像猫,狗狗们是非常需要陪伴的。” 周御懒得理那些没营养的猜测,她挑重点听了两句,问,“这就能走了?” “可以了。”医生点头,扬声问,“后面还有吗?” 两人从店里出来,张忝录边给日月人拴绳子边问,“什么时候见你们前校草,我回避一下?” 周御看了眼时间,“中午。” “那先把狗放我姑那儿,我送你过去。” “迟点儿我打个车就过去了,用不着你跑一趟。” “上车。” “没跟你客气。” “那儿有休息的地方,上车。” 周御翻了个白眼,“以后少看点儿霸道总裁小说。” “你这么了解,其实是你看得多吧。”张忝录看向她。 “我看啊,”周御爽快承认,“不看怎么拆穿你。” “那女主这时候一般会怎么说?” 周御:“心砰砰直跳,然后羞涩地坐上车偷偷搂住你紧实的腰。” “……”张忝录调整了下表情,重新看她,“所以你比较喜欢什么情节。” 周御还真仔细想了想,她说,“女主死也不上车,正好男主妈来了,摇下车窗冷漠地一看,扔下一千万的支票让女主离开他儿子,女主拿着这钱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男主痛不欲生,败光家产。” 周御这人,只有相处的多了才能发现她高冷外表下嘴里没谱儿的本质。 “…没了?”张忝录问。 周御跨上车,吸了口豆浆,“你小姑干什么的。” “工作室,搞设计的。” “走吧,累了。” “路上别喝东西,灌风。” 写字楼下。 张忝录将车停在车库,到物业那儿拿钥匙,两人走上十三楼,踏进楼道,拧开一间门。 “这间分公司的团队近期在国外有项目,出差去了,”张忝录推开门,“我姑在这里有套房间,可以休息。” 周御扫了一眼,办公区十分宽敞空旷,装修走的是简洁风,座位倒是没几个,但每个都整洁干净,还有一整面的白板墙,上面贴着无数的设计稿和笔记。 她跟着张忝录穿过办公区,走进生活区,这里休闲设施一应俱全,饮品机和零食堆满了一整个柜子,甚至还有跑步机和棋牌桌。张忝录指了个方向,“那间。” “一个人都没有,我跟你这么进来合适?”周御收回视线。 “没事,她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我要过来。”他把‘我’咬的格外重。 周御扭头进了房间,没碰床,躺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她有个毛病,只要醒的时候不是自然醒,总会头疼半天,昨天睡得又迟,她几乎是一沾沙发就眯了过去。 张忝录从屋里拖出日月人把门关上,拿出手机看祁阳发来的文件。 周御是被拱醒的,她迷瞪地睁开一条缝,一个狗头在她肚子上拱来拱去,见她动了,登时激动地“汪”了一声。 她走出房间,就见张忝录开着台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她醒了,站起来,“走吧。” 把日月人无情地关到杂物间后,他拿起钥匙朝门口走去,“地址在哪儿?” 周御说了个餐厅名字,张忝录拿出导航看了下路线,周御瞅着他看了没几秒就放回兜里的动作,悠悠地说,“方向感挺好。”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率先一步进了电梯。张忝录脚步一顿,跟了上去。 早上还是艳阳天,中午却变得有些阴了,街上有股潮冷的气息,行人的脚步也不自觉变得匆忙起来。 周御下车,看了眼张忝录,“你去哪儿吃。” “随便吃点儿。” “怎么还随便吃点儿,认真吃点儿不行?”她说。 “你不回了?”他笑了下,“吃完我来接你,下午一块儿回。” “吃完再说。” “行,走了。”张忝录点了下头,拧油门走了。 周御走进餐厅,一眼就看到了对面角落里的人。 那人笑着看过来,看着她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刚才那个不是咱们学校的吧,没见过。” “物是人非了老刘,你一个毕业了的,就不要太好奇母校了,”周御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温的,“人呢,不是带来碰个面。” “洗手间呢,哎别叫我老刘,我现在是我们系的系草,这个称呼不符合我的身份。” “自封的?我叫一头猪张忝录,那也改变不了它是一头猪的事实,我喊你老猪,也改变不了你是人的事实,称呼不是重点,称呼后的东西才是重点,做人别那么肤浅。” □□嘉帅气的脸庞一裂:“……” 他就不该多这个嘴!两年了,还是一点记性也不长□□嘉! “…你好?” 一道清澈的男音在身后响起,周御转头看去,人也挺清澈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多不少刚好好。 “你好,周御。”她起身礼貌点头。 “你好你好,我叫王淼。”清澈男生立马九十度鞠躬,漏出通红的耳廓,“在实验中学上高三,二班的。” 周御瞅了眼□□嘉,微笑着看向王淼,“坐,我们聊聊。” “嗯,好。”王淼危襟正坐。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26. 第 26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7. 第 27 章 “十六中下个月有个校庆,我们乐队有场节目,挺重要的,但老刘走了以后我们就断了条腿,成了哑巴乐队,你在地下有个乐队是担任主唱是吗?”周御问。 “嗯是,我是主唱,还会一点吉他。”王淼点头如捣蒜。 “我看过几个你们乐队的视频,你音色挺好的,也有爆发,要不等下周有空我带人跟你碰个面,我们试着磨合一下?”周御把撬墙角说得委婉至极。 “好!没问题,”王淼掏出手机,“我加你?” 周御看着杵在脸上的手机,缓缓地说,“行。” 王淼扫码的手抖得□□嘉抽了抽嘴角,他看向周御的表情,盯着桌上的菜赶紧吃了几口。 周御收起手机,问,“我跟老刘说两句,你先回避一下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们聊,我出去转转再回来。”王淼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 □□嘉:“……” “老刘。”周御扭头看向他。 “…他实力你也看过,你都认可了的!”□□嘉说,“人小伙子不错的,你别要求太高了,你不能因为人看见你脸红就……” “他要是来了乐队一天跟个射灯一样盯着我不放,还排个屁的练,心思都不在这上面了。我给自己找麻烦呢,嫌过得太舒服了是吧。” “谁让你装的人模人样的,迷惑无知少年!”□□嘉斥责道。 “?”周御纳闷,“你明知道我名声在外这张脸又长得不错,还不把花痴挑出来?毕业了就不用管了是吧,飞黄腾达了是吧,我也懒得管了,直接扔给成橙吧。” □□嘉:“……” 他头疼欲裂,他哑口无言,他伸筷子夹了一口辣子鸡,吃在嘴里都发苦,“那你都加了人家了,要不就磨合试试?” “没通过呢,”周御站起来,“你俩共进午餐吧,我先走了。” “哎哎哎,”他一把拉住人,“你确定?” “最后的体面了,这顿饭我要是吃了,下午就得去烧伤科报道。”她说完便挥手告别,“下次回来再一块儿吃饭。” □□嘉看着她的背影走出餐厅,消失在路边,笑了笑,“还不让人脸红了,有几个碰上你能不脸红的。” “喂。”张忝录把车停在路边,接起电话。 “哪儿呢。” “路上。” “调个头吧。” 他看了眼马路,“嗯。” 车停,周御坐到后座,“走吧,随便吃点儿。” “还是认真吃点儿吧。” 周御笑了一声,没说话。 张忝录拿出手机打开软件,递到后面,“你挑一个。” “AA吗。” “我请。”他又说了一句,“没得商量。” “行,你有种请一……”周御及时刹车,改了个口,“砂锅串串。” 张忝录沉默了一会儿,侧过脸视线下移看向后座,“你怕吃垮我?” 周御抬眼看向他的脖子,因为侧头的动作绷出了一道线条,隐入衣领。这人套装大概有整整一屋子,至今她还没见他穿过重样的套装,“砂锅串串怎么了,不是本地人都找不到这种好吃的老店,别看不起。” “你什么时候成本地人了。” 周御一顿,半晌后问,“什么?” “油碟,喜欢酥肉,幺儿,你是川渝人吧。”张忝录随意地说,“但你儿化音说得比有些北方人都顺溜。” “唔,被你发现了,”周御低头重新看向手机,“我是隐姓埋名想吞并诺中市的川渝卧底。” 张忝录笑得不行,“行,卧底小姐,确定吃哪个了么?” “砂锅串串啊。” 下一秒,“嗡!————” “狗呢?”周御喊。 “有狗粮!”张忝录说。 ……………… 车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门店路边前停下,摩托轰鸣声引来了几个小孩儿,向这边伸头张望着。 周御:“停到门口,能看到的地方。” “嗯。” 两人走进店里,一人点了一份招牌,张忝录也没看凳子干不干净,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上次面对面吃饭的回忆实在算不上和谐,这次两人都没说那些有的没的,就单纯认真吃了一顿饭。 饭后他们直接回了工作室,放出委屈的日月人后,两人一个看电脑,一个研究抓娃娃机,轻调的音乐回荡在整个休息区,午后的宁静贯穿着,一派祥和舒适。 “啧,”周御看着角落的耿鬼,不甘心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没抓上来。 “旁边第二层柜子里有钥匙,你要哪个打开拿就行。”张忝录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地说。 周御承认,她听到有钥匙的那一刻,发自内心的有点儿爽,但转念一想,那岂不是证明她连一个娃娃也抓不上来。周御死死地盯着那只耿鬼,吸了口气。 十分钟后,张忝录关了电脑,视线一扫,发现周御还在那儿抓,他无声地笑了下,走过去一看,那个紫色玩偶在爪子下滚来滚去,就是不上钩。 他偏头一瞧,周御拉着一张脸抿唇不语。 “我试试。” 周御没反应,她盯着爪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后,她挪开位置,做了个“请”的动作。 张忝录甩了两下爪子,对准方向直接放了下去,爪子勾上玩偶的屁股,随着上升,玩偶也被带到了空中,周御看地忘了呼吸,下一秒,爪子不堪重量,玩偶掉了下来,周御喘了口气,缓了缓咚咚跳的心脏。 爪子再次甩动,这次弧度大了点,趁着惯性,张忝录看准方向,松了爪子,欢乐的音乐声响起。 “呜——” 爪子准确地勾住玩偶的胳膊和头,以一个卡着的角度,把玩偶再次带上了空中,周御紧紧地盯着上面的轨道,直到爪子升到最高处,机械握爪不轻不重地震了一下,玩偶都没有掉下来,接着轨道移动到出口上方,爪子一松,紫色玩偶应声掉了进去。 张忝录转头看向周御,周御还在发愣,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种又激动又虚浮的感觉在心口来回冲撞,她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出口,缓缓弯腰把玩偶抓在手上看了看,又看向张忝录,脱口而出,“卧槽。” “我现在原谅你大早上把我吵醒的死罪了。” 张忝录失笑。 她抓着玩偶左看右看,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我出去一趟。” “做什么。” “抽根烟。” “……” 周御重新回到休息区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看了眼打开投影仪的张忝录,平静地问,“干什么。” “看电影啊。” “多会儿回。” “看完。” “看什么。” “你挑也行。” “枪战片。” “什么名字?” “《五个铁血女子》” 张忝录握着遥控的手顿了顿,“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你对铁血女子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张忝录一时不知道是刚才悄悄激动的周御正常还是现在的周御正常。 周御:“公平起见,你也挑一个。” “不用了,我对这个剧很感兴趣。” 周御暼了他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坐下,静静地观看起来。 看了两集后,天空忽然轰隆一声炸响,紧接着一道闪电霹过,天色迅速地阴沉了下去。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淡定地把视线转回投影。 又过了一个小时,屋里肉眼可见地迅速暗了下来,天边暗沉沉黑压压的,雨势丝毫不见转小。 张忝录起身打开灯,室内顿时亮堂了许多,但夜晚来临的感觉更强烈了,周御按停投影,起身去窗边望了一眼。 “等雨小点儿了我们打车回。”张忝录说。 周御看了眼时间,走到投影前点了开始,“嗯。” 晚上九点半,雨不仅没有半点减小的架势,甚至还有隐隐越下越大的趋势,张忝录从冰箱里翻出一袋冷冻鱼排,看了眼保质期,“煎个鱼排,吃吗?” 周御转头看过来,“你确定你会煎,119今天可能来不及时。” 张忝录指向头顶,“有灭火装置。” 周御看了眼一屋子的东西,再次看向他,“那盘尖椒肉丝是你炒的。” “是的。” “行,煎吧,”她找了一顶最大的锅盖,走到燃气灶旁做好准备,“油少点儿,多了容易盖不住火。” “……” 两人站在灶台前,一眨不眨地盯着油锅里雪白的两片鱼肉,听着滋滋作响但稳定的油珠爆裂声,心里同时松了口气。 张忝录拿铲子将鱼翻了个面,漏出了另一边黢黑焦硬的背面。 张忝录:“……” 周御:“……” 两人无声地看向那两个黑块,周御拿了根筷子戳了戳,“咔吧”一声脆响,焦皮被戳了个口子。 “…熟了没?”周御盯着锅问。 “不知道。”张忝录说完便一铲子把两个黑块铲进了盘子里。 “?”周御放下锅盖,“把筷子递过去,“你尝尝?” 张忝录抬起头,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试了半天入嘴的角度,终于咬下一口。 “咔嚓。” 周御视线从黑块转移,盯着他被染黑的嘴唇,张忝录尝试着牙关动了动,嚼了两下后他忽然停住,周御对上他的视线。 沉默一秒后,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爆笑,张忝录捂着嘴转头找纸,周御笑地撑在灶台上直不起身,余光一瞟见那两个黑块就笑地不行,还老想看。 张忝录漱了口本来都不想笑了,结果一扭头周御还在盯着那两块鱼排看,他顿时憋不住又乐了。 两人乐了半天,笑到最后,本来没太饿的肚子忽然变空了,周御躺到单人沙发上抹了抹眼泪,骂了一声,“妈的,你不折腾还不饿呢,一折腾感觉马上要饿死了。” 躺着缓了一会儿,收拾完锅跟灶台,张忝录提着垃圾下了楼,周御电视看得入迷,也没听到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等她随口问了一句“雨停了没”,没人应的时候,她才发现张忝录不知道去了哪里。 “咔。” 门把手被拉开,张忝录裹挟着一身湿冷走了进来,“底下被淹了。” “路上有车走没?”周御看着他。 “没看到,这边可能地势低,”张忝录摇头,“不好打车。” 周御关掉投影,“狗能进酒店么。” “在这儿也行。” “那你在这儿吧,我走了。” 张忝录把狗塞进宠物背包,找了两把伞,“走吧。” 在这样的大雨天,伞的用处几近于无,周御撑了一会儿便收了起来,小腿以下整个被水没过,路边停着的车被淹了大半个轮胎,有一辆空出租车路过,她招了下手也没停。 她说:“随便找个近的,你别挑。” 她现在一碰上花钱的事儿,就有些烦躁,张忝录脑子里全是我钱多我请,她一点儿花钱的机会都没有。 搁别人可能挺乐意跟他出来的,但周御不喜欢这种不平衡的相处模式,一次两次还行,多了她受不了。 张忝录把伞扣在背包上面,一步一步地淌水,“身份证你带了?” 周御整个人僵在水里,张忝录笑了一下,越过她,“走吧,我带了。” 走了两步,身后没人跟上来,他回过头,“怎么了?” 周御抬手按了按眉心,“你成年没。” “成了。” 她松了半口气,“我没拿身份证,你只能开一间。” “开个套间。” 望了眼前方一百米开外的大酒店,周御吸了口气,感觉有点发晕,还不如就在工作室沙发上睡一觉,合不合适个屁啊。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张忝录走过来,“周御。” “你人是我喊出来的,回不去也是因为我下午非要看电影,请吃饭是因为我也吃,你总不可能吃的比我多吧,你其实挺好安顿的,什么也不讲究。但我有时候不仅讲究还要求多,比你烦人多了。” 他慢慢地说着,任凭风雨吹打在身上,“付出包含的不仅仅是钱,更多的是将心比心,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好吗。” 周御冷的抖了一下,心里却松了不少,“行,你有理,听你的。”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27. 第 27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8. 第 28 章 张忝录进去开房,周御在外面等着。 不是她想泡在水里,实在是一个刚成年的男的带个同龄女生在这种天气出现在酒店大厅,她怕直接流落街头。 手机震了一声,周御没看,转身进了大厅,直奔电梯。走进电梯,她才拿出手机看了眼房间号,衣服冰冷潮湿,重重地挂在身上,她扯了扯外套,捋了把头发。 视线无意地往下一扫,一个白色的桶静静地放在角落,桶有一人腿高,粗粗的,底下还有一圈蓝色光,周御走近看了一眼,桶的头顶是封闭的,上面还有一个显示屏。 “?” 她伸手点了一下。 “你不要动我哦。” 一道稚嫩的合成音从桶里发出,在狭小的电梯里像是在闹鬼,语气却霸道地认真。 周御:“……” 她还要再碰,这时电梯门正好打开,原本一动不动的桶忽然马力全开撞向周御,“我要下电梯喽。” 它径直从电梯里开了出来,周御躲开后看到了等在门外的张忝录,白桶直接压着张忝录的脚拐进了走廊。 张忝录:“……” 周御笑出声,追上白桶,拍了拍它的头,“你去哪儿?” “请不要打扰我,我正在工作。” 它停在一道门前,张忝录把人拉走,“送餐机器人,一会儿你也让它送一下。” “行,”两人进了房间,周御直奔座机,“吃什么?” “它就能送个水跟外卖。” 打电话要了两瓶水后,周御打量了下周围,她脱掉外套,走进一间房间,衣服已经全湿了,她换上睡袍,正寻思是先等机器人还是先洗澡,张忝录敲了下门,“衣服给我,我去烘干。” 周御捏着胸罩看了半天,扔到衣服上递了出去,张忝录看也没看,一股脑塞进袋子,“你洗澡吧,我去跟前台说一下一会儿再送。” 脚步声走远,门打开又关上,等她洗完澡出来,就见一个袋子挂在门把手上,里面的衣服还带着点烘干后的余温。 周御裹了裹身上的睡袍,拿起茶几上的菜单翻了翻,一时间整个房间,除了手下的纸张翻动声,就只剩门后浴室里发出的若隐若现的水声了。 “嗡——” 她看向沙发上扔着的手机,等它屏幕自动熄灭,不再有声响后,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菜单。 忽然,周御抬起头,快速左右看了一遍,接着扔下菜单起身将每间房挨个找了一遍,她皱眉回忆了一会儿,最后看向张忝录的房间。 “张忝录。”她敲了敲门,“狗呢?” 没人回应,周御又回忆了一遍,发现她压根就没留意张忝录进屋的时候到底放没放包。日月人不爱叫,乍然看不到它的身影她也一下没反应过来,周御心虚地推开一条门缝,往里扫了一眼。 没有,她愣在门口,又把门推开了点,包也不在,她看了眼浴室,正准备关门等他洗完再问,浴室门突然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拧开,张忝录湿着头发只腰上围了条浴巾,他往外走了一步,无意间一抬头,跟正要关门的周御撞上了视线。 “磅!——” “啪!——” 卧室门和浴室门同时被两股大力摔上,周御被自己气得翻了个白眼,明天得买点脑白金回去补一补脑子了。 “狗呢。”她镇定地问。 门后一时没传来声音,过了半晌,张忝录才回答,“在前台玩儿。” 周御坐回沙发,搓了把脸。 “叮咚。” 门铃响起,周御起身去开门,门外服务员推着餐车微笑道,“您好,您点的餐。” 她侧过身体,“谢谢。” “不用谢。”服务员将东西一样一样放下,扶着车走向门口,“祝您用餐愉快。” 张忝录穿着件短袖长裤从屋里出来,坐下扫了一眼茶几,“太迟了,就这些了。” “嗯,”周御在另一侧坐下,“刚有人给你打电话。” 张忝录拿起手机直接回拨了过去,“喂。” “六哥你在哪儿?菲菲跟赵知轩在你们那儿那什么渡前还是渡后山被困在沟里了,刚才还能打电话,现在都打不通了!”孟婷情绪激动地大声说。 张忝录拿筷子的手一顿,“就他们两个,你们没一块儿回去?” “菲菲不想回,赵知轩就跟着留下来了,我也不知道他俩怎么就去了山里边,谁知道那山有多大,他俩又在哪儿呢,我真是…我真是服了这大晚上的还下着雨!”孟婷急得都有哭腔了。 “他们跟团去的还是自己去的,最后地点是在哪儿,叫救援队了么?”张忝录朝窗边走去,拉开窗伸手感受了一下又关上,“电话最后说什么了。” 孟婷理了理思路,“他们应该是自己顺着景点走的,白天还拍了坐缆车的照片给我看,但刚才菲菲打电话说是晚上发生泥石流了,他们的帐篷跟睡袋都被冲走了,信号断断续续的,我也没听清她又说了什么,再打就没打通了。” “赵知轩的电话呢。” “他的完全没人接,打好几个了,这大晚上的就是找人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啊,怎么办六哥,你……” 周御伸手,张忝录看了她一眼,把手机递过去,她直接问,“两个人没跟团,在渡前山的石头沟过夜,是不是?” “啊?”孟婷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懵了一下,“…反正就是在沟里,又下大雨,冲散了什么东西……” “石头沟在下游,临河,靠着一处溶洞,他们可能是在洞里扎了帐篷,水势涨起来后洞里进了水,他们便顺着最近的土坡跑,那块儿地土质松软,但雨天除了不太好走之外没什么危险,山里信号不稳定正常。” 周御快速分析着,“那地方一般人看两眼也就走了,没看头,资深驴友也不会选在那儿扎营,他们可能是觉得洞里有安全感,能挡风遮雨,但不清楚地形。” 孟婷听的一愣一愣的,“有…有道理,我觉得他们也是这么想的,那他们现在会在哪儿,会不会有危险?” “还下么?”周御问。 张忝录:“不下了。” “他们东西丢了在外过夜不安全,我跟张忝录去看看,你不用担心。她如果联系你,你第一时间打过来。” 孟婷差点就要哭了,这是她活这么大头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感觉到安全感,她高兴地使劲点了半天头,“嗯!你,你们一定注意安全!” 周御拿下把手上挂着的袋子走进房间,两分钟后,她穿戴整齐扣上帽子出来,张忝录在看导航,两人碰了个视线,朝楼下走去。 把日月人托付给前台后张忝录借了件雨衣给周御披上,“车后轮会溅泥。” 周御由着他给自己扣上扣子,手指点点停停,定了条最近的路线。 凌晨两点。 银白色的赛科龙划过盘山公路,轮胎带起污浊的雨水,打在车身和两人的身上,周御没戴头盔,只能把帽子反戴,额头抵在张忝录后背,才不会被呛人的冷风顺着口和脖子灌到身上。 良久后,车熄灭,停在一棵树旁。周御将四周寂静无边的黑暗扫了一遍,调出路线。 张忝录把李寅菲跟赵知轩的电话挨个打了一遍,等了半天没人接,他皱了皱眉,不太正常,雨停信号就会稳定,现在两部手机都能打通,却没人接。李寅菲一开始还和孟婷通了电话,说明她在帐篷被淹后手机还是在身上的,但现在却没人接。 “从景区进太远了,我们走小路,直接穿过那个庙进天坑,接着过了断桥就是仙人岛,他们可能在附近。”周御低着头最后确认道。 张忝录递给她一只借来的手电筒,自己拿着另一只,“好。” 还好雨停了,排水系统在慢慢恢复,不然他们根本过不来,更别说进山了。夜晚进山的危险程度跟盲人摸象一样,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脚下踩实了没有,前方又是什么路,安全不安全。 “你经常来爬山?”张忝录在泥里踩下一个稀泥脚印,周御照着他的脚印走上去,“这儿离市区近,放假了偶尔会过来。” “一个人吗?” “嗯。” “晚上你不害怕?”刚问完,张忝录就回想起了那晚周御义无反顾跑进烂尾楼的壮举。 “这地方没野生动物,最多在步道那儿住着些松鼠,没鬼没神的,怕什么。” 张忝录看向两边半人高的黑色草影,脚下泥水的吸力吞噬着过路人的力气,他调整了下呼吸,“这地方成年男性走一遭都发慌,你找刺激也不能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还是没人接?”周御岔开话题,“他们会看地图么。” 张忝录语气凝重,“他们手机可能不在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附近会有驴友在么?” “说不好,”周御摇头,“驴友来了一般会在断桥一带扎营,那儿地理位置好,视野也广,从石头沟按导航穿过仙人岛去断桥,下雨起码要一个多小时,他们应该不会走那么远。” “不太对劲,”张忝录加快脚步,掰了根粗树枝握在手心,“寅菲不是会在危险环境下不小心丢掉手机的人,他们第一次来,没手机根本走不出去,只能是人为。” 周御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放在耳边,“那就报警。” 山林静默,死寂无声的窒息感蔓延在两人身上,越往里走,恐惧感和抗拒感便越强烈。黑暗吞噬着人的理智,手电筒雪白的光束每照亮一处地方,都显得周围更暗了。 半小时后,穿过天坑,张忝录停下来再次拨了一遍电话,然后打给孟婷: “我们报警了,一会儿你要是联系不上我就打给周御,”他念了一串数字,“以防万一。” “报警?发生什么事了?!”孟婷本来都快眯过去了,听到这话直接眼睛睁了老大,“别别别,你们别激动!” “没发生什么,提前跟你说一声,找到人了再打给你。” 他收起手机,周御举着手电筒在脚下晃了晃,“别人还没找到先把自己吓死了,还是跑地丢了手机的可能性比较大。” 张忝录刚要说话,忽然一道微不可察的光亮在眼尾处扫了一下,像是强光手电在距离很远的位置上随意划过的光线。他顿时屏息,快速凝神往远处看去,但四周漆黑一片,刚才的光影就像是他的错觉。 他回过头压低声音,“有人。” “哪儿?”周御问。 “刚才有光晃了一下。” “我晃的。” “不是,”张忝录说,“角度不对,亮度也不对,光源不是从你手里发出的。” 周御看向他,“你确定没看错。” 四周二十米之内他们可以确定没人,而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灯光穿透性不会这么强,李寅菲和赵知轩在那种情况下带了手电筒并且临走还拿上了手电筒的概率又有多大呢。 张忝录把手里的棍子递给周御,自己重新折了一根,“手电筒关掉,我们走慢点。” “嗯。”周御眉目定了定,对张忝录如临大敌的样子没什么意见。 在这种环境下,任何的未知都应该被警惕,即使他看错了或者对面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也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他们只有两个人。 两人仍然保持一前一后的队形,但这次是周御走在前面,张忝录在后。黑暗下,周御比张忝录更熟悉地形,且她体重轻,身形灵活,遇到突发状况也能更好应对,隐匿身形。 原本干枯的叶片被水泡过后变得软哒哒的,发出的声响微乎其微,湿软的土地虽然打滑,但对行进速度很慢的张忝录跟周御来说,却没什么影响。 终于,又一束明显清晰的光亮扫了过来,周御整个人停住,眯着眼确定对面的方位。 她回手拉住张忝录的手腕,把他拖到一棵树后面缓缓蹲下来,朝来人的方向打了个手势。 张忝录看着她的眼睛,无声点头。两人把手机关了静音,便放轻了呼吸一动不动。 不多时,鞋底与泥水反复挤压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杂乱无序,沉重地踩在人的心头。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28. 第 28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9. 第 29 章 一个身穿蓝色冲锋衣的男人拄着一根登山杖,躬着腰一深一浅地踩过泥泞,突然被旁边草丛里伸出的枝条戳了一下大腿,他烦躁地停下,一脚踹断树枝,“妈的黑灯瞎火的差点儿戳着老子的蛋!你能不能把光往我这儿照照,上下左右地晃啥呢!” “我晃晃你的蛋碎了没!” 红色冲锋衣头戴遮阳帽的男人闻言吼了回去,拿着手电筒在蓝色冲锋衣男人的□□处一阵扫射,“我特么让没让你也带一个,让没让!”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手抖!不照路怼着树叶子一通照,能照出来个屁啊!” “真照出屁来吓死你!”红色冲锋衣拽了拽帽檐,“现在嫌麻烦啦?谁让你上赶着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的,活该!” 蓝色冲锋衣“哈?”了一声,“卧槽孙大壮,刚才看到那女孩儿迷路直接把人带回帐篷的可是你啊孙大壮!你现在给我装什么不乐意,不认账了是吧?!” “我带回去的咋了,你不也同意了?”红色冲锋衣踢开一块挡路的石头,“我说的是出来找他们的手机这事儿,这可是你答应的,我一句话没吭声,要不是怕你眼瞎成不了事儿我还懒得走这一趟呢!” “滚蛋!”蓝色冲锋衣向后挥了挥登山杖,“那俩落汤鸡都快吓哭了,我行行好不行?” “□□差点儿杵我嘴上!”孙大壮一脚踹出去,在蓝色冲锋衣的屁股上留下一个43码的泥印子,蓝色冲锋衣向前一个趔趄,差点儿没一头扎到树桩上,他愤怒地狠狠一回头,冲着孙大壮扑了过去,“我他妈杵你杵你杵你杵你!” 他抢过手电筒对着孙大壮的嘴就往里塞,孙大壮被怼得不住翻白眼,牙龈都被磕出血了,“呕!——” “服不服?!” “呕!——无!糊!糊!” ………… 孙大壮捂着脸被蓝色冲锋衣掺着一拐一拐地走了。 树后,张忝录拉上外套拉链,抬手看了眼时间,对还在盯着那俩人动静的周御悄声说,“我跟上他们,你在这儿等救援队的电话,我手机你拿着,上面能定位我的手表位置,密码0608。” 他把手机往周御膝盖上一放,就要抓起棍子起身离开。 周御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使了点力,张忝录屈着腿看向她,漆黑夜色下周御的表情不甚明朗,压在肩上的手却非常稳。 “你以为……别人叫我一声御姐,是因为我这张脸么?”她收着嗓音说完,从兜里一掏,摸出一串钥匙。 她解开钥匙扣,从上面拆下来一柄折叠刀。 接着轻轻一甩,细长的刀刃弹出,周御将刀柄反手握在掌心,横在张忝录胸前,昂头对上他的眼睛,轻缓地说,“刀,我一般不掏,掏了,就要见血。” 张忝录看着她灵巧地将刀刃收回刀柄缩进袖口,喉结不受控制地动了动,脑子里一时想不出任何反驳她的话。 周御把膝盖上的手机扔回他身上,转身跟上红蓝冲锋衣。 营地。 孙大壮臭着一张脸,站在一块石头前磕着鞋上的泥,他越磕越使劲,越磕越觉得嘴疼,磕到把腿踢麻了都还在磕,蓝色冲锋衣掀开一顶蓝色帐篷,弯腰走了出来,一看孙大壮扭曲的脸,顿时叉着腰冲他喊,“哎哎哎行了,鞋要烂了!过来吧!” “完事儿了?”孙大壮收回腿问,“我进去看看。” “看屁啊,有什么好看的,睡觉了,”蓝色冲锋衣打了个哈欠,解开衣服钻进旁边的红色帐篷,“过来睡觉,明天还得带着人下山呢。” “你别指挥我!”孙大壮炸毛,看了眼毫无动静,只有微弱光芒的蓝色帐篷,朝红帐篷走去,“傻逼!” 两分钟后,红色帐篷灯光熄灭,附近一大片空旷平坦的地面顿时陷入了宁静。蓝色帐篷的微弱光线一直没有灭掉,但也没发出动静。 二十分钟后。 随着此起彼伏的鼾声从红色帐篷里传来,两道弓起背的黑影迅速无声地朝着帐篷逼近。 转眼,他们便站在了帐篷前,张忝录侧耳听了一会儿,尝试着伸手拉下一截拉链,透过缝隙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对周御点了下头。 救援队什么时候能找过来未知,为防生变,他们原本打算直接去蓝色帐篷确认,然后悄悄带人离开,但蓝色帐篷的灯光一直没被熄灭,他们不确定里面的人是不是醒的,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如果他们贸然现身,万一对方太过激动发出动静,把这两个人吵醒,后果就不能控制了。 所以两人一合计,还是简单粗暴,保险一点,直接趁着冲锋衣睡着一棍子把人敲晕,再去解救人。 当然,决定这么行动的重要原因是对方只有两个人,在可控风险内。 张忝录一眨不眨地盯着拉链,缓缓往下拉,没发出一丝声音。周御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鼾声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变化,她紧了紧手里的棍子。 “呲啦。” 拉链被拉到底,张忝录撑开两边,一脚迈了进去。 一阵冷风顺着蓝色冲锋衣的天灵盖不停地朝脖子里蹿来,他张着嘴无意识地动了动头,想躲开孙大壮泼过来的冷水,却怎么也躲不过,他气得咬断了孙大壮的脚筋,却发现孙大壮的脚卡在牙缝里怎么也扣不出来,他拽掉自己的门牙,直接把脚吞进了肚子里。 蓝色冲锋衣拧着眉头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舌头伸出一截极力想往外吐出点什么。 周御面无表情地看着蓝色冲锋衣张嘴探出舌头,越伸越长,脖子都快悬浮了,她抬手直接朝着他头挥了一棍子。 蓝色冲锋衣一个歪头,右手痉挛了一下,对着孙大壮的肚脐眼给了一拳。 孙大壮一个激灵,眼睛还没聚焦便被迫一下瞪开,正好跟挥棍子挥到一半的张忝录对上了视线。 孙大壮顿时肾上腺素飙升,以一个极限速度灵活翻滚,避开了死穴,只后脑勺被余力敲出了一个包。 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卧槽卧槽卧槽谁啊啊啊!!” 孙大壮嗓音劈叉,被吓得差点儿失了声。 裸睡的孙大壮一身白花花肉好似会反光,张忝录一拳砸向他的下巴,同时提膝顶去,孙大壮蹬蹬蹬后退两步,浑身发软,他一脚踩上蓝色冲锋衣的右胳膊,整个人顿时向后仰去,正好躲开了张忝录的攻击。 同时一屁股坐塌了帐篷。 红色帐篷淹没了三人,周御抬手将帐篷划开,张忝录扣住孙大壮的后脖子将人从口子里拽了出来,孙大壮被扔出帐篷,还没站稳,周御抬起一脚就朝着他的太阳穴踢了过来。 “卧槽变态!你们谁啊?!”孙大壮在冷风里节节后退,绝望地呐喊:“救命啊!!!” 孙大壮的头异常的耐实,挨了周御两脚后,前后左右都分不清了却还能继续说话,“杀,杀人了……” “咚。” 张忝录松开拳头,看了眼地上一动不动的白花花□□,朝蓝色帐篷走去。 李寅菲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来,看了眼旁边死猪一样的赵知轩,推了推,“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啊?” “嗯?”赵知轩勉强睁开一只眼,他刚进入深度睡眠,提心吊胆奔波了一晚上,整个人都很困,但他还是跟着坐起来,“什么声音。” “我听到有人在喊变态。” “…真的吗?”赵知轩精神了点儿,仔细听了听,除了脚步声没有人喊啊……脚步声? 他一个激灵,扭头看向拉链。 “呲啦!——” 帐篷拉链被哗地拉开,张忝录探身朝里一看,跟瞪着眼坐起身的李寅菲和赵知轩对上了眼。 “忝,忝,忝,忝录哥?!”李寅菲目瞪口呆地迎着夜色看向张忝录。 张忝录无言看向帐篷里裹着睡袋,点着露营灯,旁边放着一地吃剩的罐头跟水和明显刚睡醒,两张迷茫震惊的脸孔,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收拾东西出来。”里面太过温暖舒适了,他放下帐篷,走向周御,“快点儿。” 周御在打着手电检查红帐篷,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没事儿吧。” 张忝录欲言又止,看着坍塌的红帐篷吐出一句,“咱俩现在跑还来得及。” 周御:“?” 赵知轩掀开帐篷帘,一头雾水地寻找张忝录的身影,哦找到了,他旁边是…他身后…… 赵知轩整个人一僵,接着拔腿冲过来目瞪口呆地看向地上白花花的孙大壮跟“和衣而睡”的蓝色冲锋衣,以及撕裂倒塌的帐篷,脸色霎时间白的像鬼。 他颤抖着牙关张了好几次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死死死死了?” “孙哥~丰哥?”他“噗通”一声趴到地上,却不敢上前,“孙哥你衣服呢?丰哥?丰哥你睁眼看看……我的个老天爷张忝录你干什么了?!你杀人啦?!” 李寅菲听到动静赶紧提着灯跑出来,看到这一地的景象也呆了,整个人抖如糠筛,“杀杀杀杀杀……” 周御瘪了瘪嘴,撇开头从帐篷下拉出防潮垫坐了下来。 “没死。”张忝录头疼地问,“你们怎么跟他们在一块儿?” “忝录哥你是来找我们的?是不是婷婷跟你说的我们在这里,我手机摔坏了屏幕动不了了,赵知轩的丢了。”李寅菲一听张忝录的语气就松了口气,“我的还是……孙哥跟丰哥帮忙好不容易找回来的。” 她心虚地看了眼地上的两人,有点急,“怎么办呀现在?” “不是,”赵知轩理了理脑子,反应过来,他看了眼周御,“你们以为他们绑架了我们,所以一棍子把人敲晕了?” 张忝录拨通孟婷的电话递给李寅菲,跟赵知轩把孙哥和丰哥抬进了帐篷。 “医疗费跟后续的工作你来解决,我俩留在这儿不合适,”张忝录对他说,“就当我们没来过,你们当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天等人醒了好好安抚一下。” “?”赵知轩表情裂开,“你俩给人头上打了那么大的包,还拆了帐篷,当你们没来过?我们咋解释,说他俩自己撞的?” 周御给他支招,“你就说你俩睡觉梦游,不小心动作大了点儿,误伤了,反正黑灯瞎火的他们也没看清我俩的脸,或者推给山匪,我是肯定不会背这个锅的。” 赵知轩:“……” 李寅菲:“……” 这不是不小心,是完全没有心。 “忝录哥,”李寅菲握了握拳,看着他,“谢谢你过来找我们。” “明天赶紧回去。”张忝录说。 “救援队过来了,正准备进山。”周御接了个电话,她看向两人,“差点儿让人白跑一趟,还好,现在派上用场了。” “……”赵知轩一脸复杂地看着她,转头问张忝录,“她是谁?” 像真正的山匪。 “我人不是在这儿?你问我啊问他干什么?”周御挑了下眉,“懂不懂礼貌。” 赵知轩:“…那请问你是谁?” 李寅菲也看向她。 “知道这山上以前是干嘛的吗?”周御问。 张忝录握拳揉了揉鼻子,别开头。 “渡前山,一直都是景区。”李寅菲说。 “那是表面,”周御摇头,忽然低下音量,“这里从古到今,其实一直都是为贵族储藏嘎巴拉的地方。”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29. 第 29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30. 第 30 章 “嘎巴拉是什么?” 周御不答,问,“你们是从仙人岛过来的吧。” 李寅菲跟赵知轩惊疑不定地点头,又摇头,“我们也不确定,石头沟被河淹了后我们顺着高处一直走,走的太急了什么东西也没带,天又黑,胡乱走了半天后看到一只…呃,丰哥说是松鼠,我们以为是什么野兽,就赶紧跑,丰哥听到我们的声音后出来找到了我们,把我们带回了他们的营地。” “仙人岛怎么了?”赵知轩问。 “没事儿,反正你们也没碰上,”周御摆手,安慰道,“一会儿救援队上来了你们就跟他们走。” 她那明显话说一半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李寅菲更忐忑了,“那里有嘎巴拉?” “嘘。”周御竖起食指,“出了这儿就要保密。” 张忝录伸手拉了下她,“走吧,一会儿来人了就解释不清了。” 周御捡起作案工具,对凌乱的两人笑了下,“你俩运气不错,建议继续积德。” 赵知轩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感觉浑身都在漏风,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看向旁边还在发愣的李寅菲,“菲菲?” “嗯?” “我们进去看看他们吧。” “哦,好。” 撕破黑暗,迎来朝阳。 他们顺着光亮走到开阔的石台边上,俯瞰远方。 地平线上仿佛被血染了一般,殷红色的光芒散落在大地,越来越亮,朝阳露了个橘红色的头,带来了新的一天。 它升得说慢,却也快,只是人眨眼间的功夫,便变成了一个半圆。 周御拇指跟中指捏着一根烟反手放到嘴边,嘴唇抿了一下,摸出打火机遮着风点上。 烟气和发丝在微风中缠绕着飞舞,在她的脸颊上扫来扫去。 敞开的外套下摆处,拉链被吹地碰上手腕,她怔怔地望着远方,任由风穿过指尖,将烟缓慢地燃尽。 很冷,周御被冻得整个人都在打摆,她一边“嘶嘶”地轻喘气一边盯着远处的血红色朝阳,头往后偏了偏,张忝录拿衣服罩着头,躲在石桩后面一动不动,风吹着他的额发摇来摇去,像只鹌鹑。 “你那耳钉,”她笑了下,“挺有意思的。” “回吧,姐,”张忝录闷着声音无奈道,“真的,你是第一个让我真心实意喊出姐的人,别人都是逢场做戏,你是绝对的人格压制。” 周御笑得停不下来,一边抖一边笑,心脏都在哐哐往肋骨上撞,她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在朝着猝死的边缘狂奔。 “是日出,也是夕阳。”张忝录拉下衣服走过来,拿起手机对着前面拍了张照,“吃点儿硬菜走?” 周御将手插进外套兜,透过他的手机看了一眼,“大早上的,再硬能有多硬。” 接着她停顿了一下,“别想太多。” 下一秒,平静的两双眼睛突然一个对视,两人顿时齐齐没绷住,同时无语地笑了起来,张忝录叹了口气,“天。” “昨天的那盘天妇罗差点儿就吃上了,”周御说,“算了,下次请你住一星级酒店吧。” “…有吗?长什么样儿?” “这天气刚刚好,穿上军大衣裹张毯子,去天桥底下睡一宿,一觉醒来既没蚊子包也没冻疮,最多脑仁儿有点儿疼,”她说,“你要想体验我可以给你推荐个风水宝地,绝对的人生必体验项目之一。” “……你去过?” 张忝录的表情有点发木,也不知道是冻得面瘫了还是发自内心的情绪。 “刚做卧底的那两年,为了不暴露身份,顺便调查一起抛尸杀人案,我在桥洞下住了整整一个月。”周御惆怅道,一脸的怀念。 “那您调查出什么了吗,线人小姐。”张忝录顺着她的话问。 “当然,那儿的信息量甚至比……” “甚至比渡前山的嘎巴拉都多?”张忝录接过话头笑着说,“你怎么那么吓人啊。” “给他们长长记性,以后出门记得长点儿心。” “你说完他们回去一查,吓得以后都不敢爬山了。” “那就不关我事儿了。”周御不负责任道。 他们下山回了市区,直奔粤菜馆,只可惜现在刚到六点,没有哪家正经菜馆会这个点儿开门,没办法,他们只能调头去了早点摊,狼吞虎咽吃了整整十抽屉小笼包两碗胡辣汤两碗丸子汤外加四根油条。 摊主奇怪地看了他们好几眼,脸色复杂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年轻啊,整晚整晚的通宵,一点都不注意健康! 回了酒店,把借来的东西还给前台,接上刚睡醒的日月人,周御专门跟机器人点了瓶水才上楼。 这一觉,两人直接从太阳升起睡到了太阳落山。张忝录洗了脸从房间出来,一眼看到沙发上的周御,她一脸餍足地撑着头侧躺着,身上穿的是睡袍,电视里播放的是《五个铁血女子》。 沙发下日月人在追着自己的尾巴咬。 她看得津津有味,张忝录整个人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才慢慢回过神来。 周御抽出视线暼了他一眼,“趁现在外面风和日丽风平浪静,也是时候回了。” “嗯。”他应了一声。 今天已经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早上两人回酒店收拾东西,本来还想回家再休息的心在看到床的那一刻立马动摇,并一致决定倒头就睡。 事实证明,过日子,别想太多,想什么就去做什么,这样活的舒服多了。 周御说:“我的耿鬼还在工作室。” “我去拿吧,一会儿给你打电话你再下来。”张忝录披上衣服出了门。 周御视线动了动,把电视机柜上的一盆多肉里里外外上下左右东南西北看了个遍。 拔青街。 周瑞关上皮卡车门,展臂活动了下肩膀,走到门前推了一下,没推开。他一手提着烤鸭,一手摸兜,半晌小拇指勾出一串钥匙,正要往锁孔里插。 一阵摩托轰鸣声由远及近,在街口响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摩托车在他身后刹车停住,骑车的人踢下脚撑,抬手推开头盔防风镜,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后座上的人拧腰跨下来,摘下头盔往出一递。 “放你那儿,下次坐车戴。”带头盔的说。 周御收回手,也不纠结,一手抓着头盔一手抓着个玩偶朝周瑞走去,“买的什么,晚上吃这个?” 周瑞保持着下半身朝着门上半身跟头朝着路的姿势,眼珠子随着周御动了动,“you go to where了?” “To eat跟老刘,”周御拿过他手里的钥匙拧门锁,“回挺早,就买了一样儿?” “这是你说的老刘?” “这是小张,”周御说,“老刘现在应该已经拉着行李箱到宿舍了。” 周御说完,张忝录摘下头盔冲周瑞点了下头,“你好,我叫张忝录,周御同学。” “你好。”周瑞点头。 “我先走了。”张忝录重新戴上头盔,踢起脚撑,一拧油门绝尘而去。 周御开门进去,虽然心心念念都是周瑞买的烤鸭,但她还是人文关怀了一下,“你那上周刚出炉的假货卖出去了?” “…你是不是有病,”周瑞无语地看向她,“想砸我招牌直说。” “你顶多也就有个二百块钱买来的牌匾,说招牌也太不谦虚了,”周御说,“跟我还要装,活该你赚大钱。” 周瑞定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该骂人还是该乐,他瞅了眼周御,拿出碗加热鸭肉,“今年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必须许愿考上大学,考不上就该祸害我了,我可遭不住你。” “我,正值壮年,”周御闻言指向自己,“考个大学我还得许愿?我许愿世界末日,促进人类文明发展。” 周瑞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注定是个缺德的商人,而周御,注定是个缺德预备役,也不知道他爸妈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换来了这么一对儿女。 当然,这话他没说,周御脑子里有一百种怼他的缺德话等着他呢,他只是个三十岁的普通男人,跟“正值壮年”的周御实在耗不动。 “行,世界末日吧,”他点头,“明天我去买两把剔骨刀,你出门儿就别在腰上。对了,还得定做刀套,你要什么颜色的?黑色吧,溅上血不明显,双刀流女战士非你莫属,到时候你一定是末日里最闪亮的丧尸。” 周御:“……” 她对最后一句话非常不满意。 周瑞又叹了口气,“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顿烤鸭了,珍惜吧,以后啊,就都变成丧尸鸭了!” 周御:“滚。” 国庆假期后开学如约而至,同时月考成绩也悬在了每个人的头顶上。 高三年级办公室此刻被笼罩在了一种低迷的气氛里,有人捏着成绩表唉声叹气,有人怼着一沓卷子翻来覆去地看,还有的人把卷子远远地推到一边,自顾自地喝茶静心,为接下来的保留节目保存体力。 这个时候相较于理科老师,语文老师一般都是准备大显身手的,三四班的语文老师是一位严肃的中年女人,名叫楚华年,最擅长的是将不管好话赖话全部都说成赖话。 无框眼镜下,一双鹰目微微一动,她将手下的那张卷子单独抽了出来,然后毫不意外地往姓名那一栏瞄了一眼。楚华年折起所有卷子,夹在腰侧,离开座位虎虎生风地走向门口。 “楚老师没打铃呢。”常州搭了个腔。 “还有四分半钟,”楚华年准确地说出时间,眼镜片折射出的光晃了一下常州的眼睛,“他们还有四分钟的时间用来反省自己的错误,这样方便上课后我高效率讲题。” “……”常州干巴巴地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没话找话,“楚老师不做数学老师可惜了哈,这么严谨。” 赵镜视线飘向他,“常老师,虽然这次我们班的数学成绩一塌糊涂惨不忍睹,但我觉得如果由楚老师来教他们的数学,您现在就应该住在心理辅导室了。” 常州:“……” 他是班主任,而班主任是社畜中最社畜的,他一直坚信这个真理。 “哒哒哒——” “快快快,老师来了!” “让让,让让!我得回教室了!” “嘘!——” 楚华年花了半分钟一步一步穿过走廊,走进高三四班。 进门后,她往黑板上落了一秒的视线,下一刻,值日生飞奔到讲台,使出吃奶的速度将黑板擦得焕然一新,然后从第一排的班长桌上抽出两张纸巾,在讲台上一通抹,最后把脏纸巾往兜里一塞,一刻不带停地飞奔回自己的座位坐好。 班长眼神坚定,对他的行为没有丝毫不满。 楚华年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一会儿,然后迎着落针可闻的气氛走向椅子,坐下。 “离上课还有不到三分钟,”她语气平静地说,“课代表上来把卷子发下去。” 整个班顿时松了口气,活动筋骨的活动筋骨,拍胸脯顺气的顺气,轻轻发出了点动静,课代表目不斜视地拿过卷子,分了七八个人一起分发。 不到两分钟,卷子就被发完了,丁艺目光扫向同桌干净空白的桌面,忍不住“欸”了一声。 周御从桌子里抬起头,拧魔方的手不停,侧目看他。 “你没发卷子。”他小声地说。 “哦。” 丁艺叹了口气。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30. 第 30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31. 第 31 章 “叮铃铃铃———” 楚华年抚了抚手下的两张“演讲稿”,将整个教室环视了一圈,“这次月考的语文卷子难度一般,但仍然有人擦过的屁股还要再拉,很简单常规的一些题目,反反复复做不明白,我建议你们这些人回去检查一下海马体是否发育完全,这可能会影响到你们的下一代。” 众人唯唯诺诺地不敢出声。 她继续道,“背,背不明白,理解,理解不了。大家都是人,白纸黑字的阅读理解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往非人类的方向去理解,杨涛。” 周御眼睁睁地看着被点到名的男生忽然整个人剧烈一抖,接着桌兜被震得掉出一袋辣条跟一袋干脆面。 他面如死灰,使劲咽了咽口水,僵硬地站起来朝讲台挪去。 杨涛恍惚地凭借着本能从他的同桌身后往出走,结果走了半天也没走出去。 周围响起一阵阵的噗嗤声,他拉回了点理智,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同桌已经被他挤得人都快趴桌子上了,却仍然默默承受,大概是怕惊扰了他吧。 楚华年斜了一眼他的表情,抽出最上面的那张卷子,递给他。 杨涛伸出十根手指接过。 第一时间没等到预想中的骂声,他一时有些愣住,连忙反应过来看向卷子上的分数:60。下一秒,他整个人松了一大口气,虚脱般抬手撑住第一排班长的桌子,一掌按塌了桌上的抽纸。 班长毫无怨言,甚至目光更严肃了些。 众人听着那仿佛肺痨病人般的巨大喘气声,下意识屁股肌肉一抽,人人危襟正坐起来。 旁边的丁艺死死按着两片嘴唇,整个人憋的一直在抽气,仿佛随时下一秒就会倒地上哮喘发作一般。 “……”周御踢了一脚他的凳子。 丁艺泪流满面地抬起头。 “你的阅读理解思维没人能够拯救,已经刻入你的每一个脑细胞了,我不说这个,”楚华年蹙眉道,“你的作文,杨涛,我认为你应该有基本的语言表达能力,而不是像辣条一样吃进去是什么样拉出来还是什么样。” “题目让你根据当代年轻人的生活现状展望一下未来,你写的什么?” “你给大家念念。” 底下响起一阵摆桌子的声音。 杨涛扭捏半天,捏住试卷的边开始酝酿。 “作为一个……” 楚华年淡淡道,“刚才地上掉了不少东西,我觉得你的音量应该比干脆面包装袋的声音大一点。” “……”他嘴唇动了动,深吸一口气,索性放开声音: “作为一个当代社会年轻人,我认为,也不能说是我认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成年男人预备役,一个普通的男高中生,一个普通的儿子,一个普通的……” “噗嗤——” “噗噗噗噗————” 他继续道:“我作为一个未成年人,虽然我只是一个暂时还没有成年的人类,但我依然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这个看法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是高明还是愚蠢,是合适还是不合适,是……总之,这只是我一个人,一个普通未成年人类的看法,说出来有点可笑,但确实就是我的看法。” “那么具体的看法,我认为还是需要好好说一下的,不然不够具体。” “因为一件事要有始有终,有零有整,有……” 杨涛还在念,他越念越顺口,楚华年听到这儿已经把眼镜摘下来了,她张口评价道: “一坨狗屎。” “关于作文,还有一个人,”她忽然转头,眼神锁定了一个位置,眯了眯眼,“杨涛虽然屁放的又长又晕,但他努力在凑字数了,而你,周御…你先上来。” 楚华年缓了口气。 杨涛:“……” “老师,”周御举手,“骂我能不涉及到下水吗?我一般不吃内脏跟下水,我怕听多了胃部痉挛。” 所有人:“……” 丁艺低下头双手抱拳,放在头顶作出诚心祷告的样子,实则嘴咧的一刻也没合上,口水已经止不住了。 周御走上讲台,接过卷子暼了眼分数,然后翻到背面。 她余光看向下面坐的板直的众人,再一次加深了自己以后也要当语文老师的梦想。 不用楚华年催促,她就清了清嗓子,主动念了起来:“……首先,我认为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这就好比询问:人类的未来将会如何、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觉得没有意义,人终有一死,犹如被收割的韭菜,一波又一波,一茬又一茬。” 所有人:“……” “人类在地球上顽强地存在了数万年,未知的地球谜团与宇宙谜团仍没有解开,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许直到人类灭绝的那一天我们也解不开。地球上已经灭绝的物种何其多,谁也不知道人类会不会是下一个,一次小小的疫病可以要了我们的命,一颗原子弹也能,一个………” “阿嚏!——” 丁艺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周御抬眼瞟了一下,觉得丁艺一定把鼻涕甩到自己桌上了,她捏卷子的手使了点力。 “周御,”楚华年问,“请问你除了不背古诗词,不解析名词,只会写‘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体现了作者复杂的心理活动’,和作文永远跑题之外还能有什么让我刮目相看的地方吗?” 周御挺想问问她:那您有没有从我的作文里体会到什么呢? 但她很理智地没有这么做,而是诚恳地低头,“对不起老师,我今天回去读十本儿《作文精选》,下次考试,我一定争取及格。” “你上次说的是五本《作文素材与解析大全》,你那五本读完了吗?” “还差一点。”她实话实说。 跟刚才杨涛演讲的时候不同,周御读的时候没人敢“噗嗤”出来,就是把这口气憋成屁放了,他们也不敢公然嘲笑周御的写作能力。 楚华年:“读完能让你在写作的时候放弃思考人类地球和宇宙的关系吗?” “虽然这有点儿强人所难,”周御说,“但我会尽力的。” “希望下次考试,你能够突破五十大关,”楚华年皮笑肉不笑地说,“否则我就要把你送给一二班的语文老师了。” “好的老师。”周御认真点头。 她回到座位,眼神询问丁艺有没有弄脏她的凳子,丁艺疯狂摇头,她才坐下。 “三班的张忝录,大家应该都认识,他转学过来仅仅一个月,这次语文考试得了年级第一,总分年级第二,和第一名的庄伊灵只差了一道选择题的分数。”她环视着鸦雀无声的众人,说,“下节课我会把他的卷子借过来让大家挨个传阅,看看他的卷子是怎么做的,作文是怎么写的。” “希望大家都有点高考生的自觉,不要三年过去了,还在荒废度日,吊儿郎当,等坐在高考考场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 中午放学,周御一打铃就卡着点骑车出了校门,然后直奔周瑞的古董店。 大中午,一整条古董街的店面都静悄悄的,她推门进去,周瑞正在躺椅上窝着看《三个千金睡醒了》,两人也不打招呼,周御径直走到后面的休息室,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圈备用的弦。 她掏出手机看外卖,“吃什么?” “凉面。”周瑞立马说。 “我点的这家没凉面,重挑一个。” “我就要凉面。” “你自己点。” “你分两家点不行。” “一碗凉面谁给你送,你是工商管理局的吗?烤肉拌饭爱吃不吃。” 周瑞咬了咬牙,看电视里的渣男更不爽了。 周御一边等外卖,一边皱着眉疯狂换歌,挑了一中午都没挑着个满意的。 下午,她给自己安排了两节体育课和一个段荣,用来找灵感。 段荣愁着一张脸,心不在焉地跟着她满球场跑,一脚踢开一个直球后,他撒开腿跑向教学楼,“这节课不上,我们物理老师会宰了我的!” “一会儿下了课我就去你们班先宰了你!”周御骂了一声,找到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摆手拒绝,“不不不周御,要是让你们老师看见我在上课时间跟你踢足球,我会被孤立的!” 行,周御把球放回器材室,翻墙出了学校,去旱冰场滑了一下午的轮滑。 她靠在墙边的栏杆处仰头喝水,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个不停,扫了一眼备注,她按下接听: “喂。” “哎你人在哪儿呢,”不等周御说话,韵柯恩就一通输出,“你先别出校门,有人找你呢,一个boy。” “谁。” “不认识,抓住一个人就问:你认识周御吗?”她学地有模有样地,把对方的语气也仿了过来,“就一个人,你上哪儿惹得桃花债啊?” “外校的?”周御想了想,“过去揍他一顿让他滚。” 韵柯恩失笑,“行,我去把董硕叫过来。” 周御走着回家,刚拐进拔青街,就看到张忝录背着包站在墙边,一手拎着瓶酒,一手提着个塑料袋,听到脚步声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周御视线一收,无视他的存在,走到门口开门,张忝录注视着她拧钥匙的动作,开口道: “请我吃顿饭吧。” “闲着没事儿干可以去捡垃圾,”周御推门走进院里,头也不回地说,“捡完往秦记面馆一坐,老板免费请你吃面。” 张忝录不理她,抬腿跟着走了进去,“你晚上吃什么?” “吃饭。” “我爷爷旅游去了,今天这顿饭我非在你家吃不可。” “?”周御惊奇地回过头将他上上下下扫射几次,然后指向自己的头,“我建议你去挂个号检查一下脑子里的海马体健不健康,小心遗传给你下一代。” “你一根烟五口就抽完了,我痴呆的概率还没你得肺癌的概率大。” 周御:“……” 这是她今年听过的最贱的话。 她一脚踩在门框上,截住他的路,“我什么时候答应请你吃饭了,你就是带瓶八二年的拉菲也没用,毕竟我肺都黑了,怎么也得预防一下胃别再穿孔吧。” “没事儿,肺黑了还有肝呢,”他瞅了眼横在身前的腿,抖了下手里的塑料袋,“刚买的瘦肉,一会儿你多吃点儿,说不定还能救回来。” “不用了,”周御要笑不笑地说,“二手烟可比一手烟危害大多了,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这块儿肉补补。” “所以为了咱们能多活几年,你少抽两根,我也少吸几口。” “我让你闻了?你才吸了几口就讹上我了?你脸怎么那么大呢,以后自觉点儿,见我掏烟就麻溜的滚,别把您一个不小心给吸痴呆了。” 张忝录笑得不行,一看周御臭着张脸更想笑了,他把酒瓶强行放周御怀里,抬起膝盖把她腿顶开,跨进屋里摘书包,“我就会做尖椒肉丝,其他的只能你请我吃了。” “咚。” 周御把酒放到桌上,闻言“呵”了一声,“那你做一盆儿尖椒肉丝不完了,你还要几个菜。肉丝就馒头,香得直冒油,正好冰箱有袋馒头,都不用出门儿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馒头扔到桌上,“就这条件,哦对了,最好挑个大点儿的盆,一会儿周瑞那头猪也回来,得把他也捎带上。” 张忝录:“……” “不是,你每天就热俩馒头将就一下?”他问,“然后再就点儿咸菜?” “你是没吃过馒头还是没吃过咸菜,惊讶什么,照你的意思那做馒头跟做咸菜的厂子都得塌了是吗?” “…长身体的时候多少也得注意点儿营养吧,瘦成杆儿了你。” 周御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调电视,“那都是虚的,重点是基因,每天随便吃点儿不也长这么大了么。” 她扔下遥控器,张忝录刚要说什么,余光掠过她的动作,电光火石间,他卡了下壳,眼珠转向电视屏幕,一时没搭话。 任由气氛静了几秒。 周御也没再说,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动物世界看着。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31. 第 31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32. 第 32 章 “周御!” 门口传来了周瑞的呼喊声,他一路进门一路喊,“热上仨馒头,我买下酒菜了,咱爷俩整一个!” 他一脚踹开门,视线锁定沙发上的周御,“你爱吃的炸蘑菇卖完了,我就买了点儿我爱吃的卤鸭脚,你闻闻味儿得了。” “谁他妈跟你爷俩,婚也不结就想白认个女儿,要不要脸。”周御一动不动,嫌弃地说,“你别把鸡爪子放我跟前,我看见瘆得慌。” “是鸭爪!鸡爪子跟鸭爪子能一样么文盲!这是什么味儿啊,你买什么了?”他吸了吸鼻子。 “文盲她哥,”周御一点不生气,“洗洗手准备吃饭吧,馒头我是热好了,你就抱着你的鸡爪子啃吧。” 她站起来找到开瓶器把酒塞子撬开,直接倒了一杯尝了一口,“醒酒呢我是不懂,也没耐心等,让它直接进肚里自己清醒吧。” “唔,”张忝录分开端了两盘尖椒肉丝从厨房走出来,朝她那边望了一眼,“有道理。” 他看向一脸懵的周瑞,笑了笑,把盘子放下后说,“瑞哥好,我家里没人,来你家蹭顿饭,打扰了。” “啊?”周瑞反应过来,端庄地笑了下,“不打扰啊,就我俩有什么打扰的,柯恩跟小段不也经常过来么,这是你做的?” “嗯,我做的菜暂时只有这个能吃,”张忝录说,“其他的一直不太擅长。” “嗨呀,谦虚了,”周瑞进厨房拿了双筷子,“起码我就做不出来这种卖相,我尝尝。” 他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腮帮子停了一瞬后嚼的快了不少,“嗯!嗯,好吃!这味道刚刚好,像饭店里做的,真的,你能开饭店去了。” “别冷落了你的鸡爪子,”周御提醒他,“文盲她哥。” 周瑞跟没听见一样,招呼张忝录拿筷子上桌,自己去微波炉把馒头拿出来,“小张儿,来个鸭爪尝尝,卤的,好吃着呢。” “你吃吧瑞哥,我不会啃,”张忝录给他倒了杯酒,“我看冰箱里有豆腐,我去拌份儿凉豆腐你们吃吗?” 周瑞想起来,“哦,那块儿豆腐啊,一二……加上今天已经放了四天了,应该不能吃了。冷冻里有馄饨饺子黑椒烤肠奥尔良鸡排鱼丸鱼饼鸡块鸡柳鱼排牛排羊腿……你吃哪个自己去拿,你不吃你做的菜吗?我觉得挺好吃的呀,而且你做了这么多,指望周御跟猫一样的饭量,压根儿吃不完。” 张忝录:“……”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周御能健康地长大,周瑞挑速食的本事一定占了很大的功劳。 确实是应有尽有,就个馒头也能长大。 他捂着嘴轻咳一声,委婉拒绝了周瑞的推荐。周瑞抿了一口酒,咂摸了会儿,“欸这酒哪儿买的,味道很正啊,跟周御13块4买的柔丁香完全不一样。” “家里拿的,前段时间聚餐没喝完。”张忝录说。 周御瞥了眼瓶身上明显跟上次的1200一模一样的牌子,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张忝录。 “欸你家在哪儿住啊,”听了这话,周瑞果然没产生一点心理负担,他问,“你俩一个学校但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是没碰上么?” “我住雨巷37号,之前在苏市念书,今年回来高考,”张忝录挨个回答,“年底参加统考。” “还要艺考吗?”周瑞问,“学的什么?” “长笛跟钢琴。” “你这手确实是弹钢琴的料,”周瑞眼睛挪到他手上,“周御也爱舞弄这些,不过她弹钢琴坐不住,就喜欢抱着把声儿都听不见的吉他拨来拨去。” “看来文盲她哥也是个文盲,”周御嘲讽道,“听不见声儿是因为插着音响跟耳机,还有,我那把不叫吉他,那叫贝斯,博欸贝,斯!” “我又不懂这些,你不要故意找茬儿好不好?” “装沈蘑?”周御皱起眉,“你就是嫌我那贝斯嗡嗡嗡地吵着你睡觉了故意阴阳,装什么三十岁的单纯大男孩儿呢笑死人了。” 周瑞不认账:“行,十八岁的花季少女说的都对,你能把你那天籁之音弹给街上的人听听吗,看看有没有人剜你。” “你懂花季少女的含金量吗单纯大男孩儿?” “我单纯,不懂。” “不懂就别不懂装懂,什么声音进了你那耳朵,也跟驴拉磨一个声儿。” “我一直有个疑问,”周瑞疑惑地拧头看向默默忍着笑啃馒头的张忝录,“你们学校有多少人见识过她这张真面目呢?不会都还被蒙在鼓里呢吧?” “不行,我得去揭发她,”他忽然站起来,“没天理了。” “哎瑞哥,”张忝录笑着拉住他,“你揭发了也白搭,周御是我们学生会副主席,没人敢背后编排她。” “副主席?就是挂个名吧,”周瑞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他好奇地问,“你管啥呢?” “管我们校领导贪污没贪污。”周御淡淡道。 周瑞:“……” 一顿饭在瞎掰扯中终于吃完了,今天轮到周瑞洗碗,他一个人在厨房收拾,周御问旁边,“麻将会不会?” “不会。” “不会赶紧撤,一会儿周瑞出来了得拉你打麻将。” 张忝录笑了下,“行,那我撤。” “撤啊。”周御斜着瞟了他一眼。 “在撤了。”张忝录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拍立得和一盒相纸,“买了俩,给你玩儿。” “不玩儿。” 张忝录跟没听见一样,起身把书包挂在肩上就要往出走。 “快点儿拿走,”周御冲着他背影说,“不拿放周瑞店里给你卖了。” “卖。” “嘶,”周御不乐意了,“你……” 她刚开了个头,兜里的手机就疯狂振动起来,她摸出来一看,接起: “……在哪儿呢?” “你等我十分钟。” 她按熄屏幕把手机塞进兜里,快步走到衣架旁扯下外套,一边朝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扬声喊,“我出去一趟!” 张忝录注视着她这一通动作,跟着她出了门。 “去哪儿啊?”周瑞关掉水龙头,探头往客厅瞅了一眼,只看到了门被带上的尾巴,“别跑太远!” 周御直接出了大门,在昏暗的街坊里左拐右拐,张忝录看向她面无表情的侧脸,问,“咱就这么走着去?” 她停在一家朱红色大门前,轻车熟路地拧开插锁,推门进去径直走向屋里。 在客厅中央做俯卧撑的段荣一听门被打开的动静就转头看了过去,乍一看到是周御,他一个脱力,直接脸朝地杵了下去,接着像没事人一般迅速爬起来冲向卧室,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张忝录:“?” 周御没理他,看到玄幻处放着的钥匙,冲屋里说,“温姨我骑下电动车。” 一个瘦高瘦高的男人闻声从杂物间里出来,他拿着根拖把往这边看了一眼,“小御?你温姨没回来呢,骑呗,钥匙就在门口自己拿!” 周御喊了声“叔”,推门要走,“我回来没个准儿,明天我再让段荣骑回来。” “不着急,在你家扔着也行。” 张忝录自觉坐上后座,周御回头瞅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周御车开的很快,油门几乎是一路拧到底,张忝录也没问她要去哪儿,只是看着路两边逐渐没了门市,没了路灯,到最后车拐进了一处静悄悄的危楼区。 这片楼不少屋都还亮着灯,旁边还有打着“拆”的墙面被人在上面涂鸦遮盖,墙根处一堆不明物体,有的还在蠕动,像死鱼,又有点像人的胳膊。 臭的人鼻腔涨疼,恨不得把腿抬到肩膀上飞过去。 大概推土机来了都得掉一层皮,才能从这儿安然无恙地出去。 周御还在往深处开,她看都没看那些臭的人发昏的东西一眼,直到开到一栋楼底下,推开一扇半开防盗门后,她把车停在里面,一边弯腰锁车,一边说,“都是些破事儿,一会儿你别掺和。” “行,我看戏,”张忝录颔首,“你提前跟我聊聊前情回顾?” “徐思萌,孙义逮了一个月逮着了,”她朝一个方向走去,“那天上你家躲人,就是拜她所赐。” 张忝录朝四周看了看,“你俩要杀人灭口?” “我倒想,人护花使者在呢,”周御开玩笑,“留一口气好了。” 张忝录听朱子路和程梦祥说起过不少周御以前跟人火拼的故事,不确定的地方董硕还会纠正。那些故事里,她的形象无疑是一个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刺头。 不过这么久了,他其实还没正经见过周御打架的样子,但在他看来,周御这人,不高兴的时候谁都不理,一个字都不搭腔,心情还不错的时候,能把人调侃的无地自容,急眼的不行。 她算得上是个开朗的人,假开朗。 但说周御脾气大这件事,不太准确,她会冷脸,会一言不发的看着你,但不会无缘无故指着你的鼻子骂街。 除了那次在远滨酒店,她有点儿较真之外。张忝录觉得那时候周御其实并不算是生气,她只是有点儿烦躁——对于自己既定好的计划被人横插一杠又自以为是地被建议。 也或许,她以前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一方校霸吧。 张忝录走得慢了点,借着月光看了会儿眼前人。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32. 第 32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33. 第 33 章 矮小杂乱的砖房后,一盏将熄不熄的路灯滋滋作响,路面上,一男两女互不相让对峙着。 孙义抱着手臂冷眼看向躲在一来就报了大名的项克燃身后的徐思萌,语气嘲讽道,“忙乱一个月,就钓了个丑逼富二代,挺出息的,就是不知道你这门神抗不抗揍,皮够不够厚。” 项克燃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他妈说我丑?我丑?你瞎了吗你没戴眼镜吗!” “干嘛老追着我不放!孙义你没事儿干了吗天天去我家楼下堵我!”徐思萌探出头喊,“我惹你了吗?!” “你们等会儿,”孙义手心朝下往下按了按,“我战友还没来呢,四片儿嘴唇看得我头晕,等会儿再继续。” “……你个女的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从来不动手打女人,你脑子要还在脖子上就赶紧滚,别等我真发火了……” “喂?”他说到一半突然接了个电话,四处张望了半天,“你到哪儿了,哪条街?这儿黑灯瞎火的臭的要死,我也分不清路,我给你发个位置吧。哎呦你别不来啊,我等会儿还有事儿要找你说呢。” “嗯,没什么事儿,就思萌跟她同学有点儿误会我陪她解决一下…行,等你。” 项克燃一边低头发定位一边说,“你俩到底有什么事儿,赶紧说,我还有事儿,没工夫在这鸟不拉屎的敌方耗。” “你家萌萌小可爱在霍尔斯帮着刘禹那杂种催收高利贷这事儿,你这个提款机不会不知道吧?”孙义问,“刘禹不会是快倒台了吧,你这么急着找下家,真聪明呢。” “胡说八道!”徐思萌气得发抖,“孙义你胡说八道!我只是认识刘禹哥,什么高利贷我根本不知道!你别血口喷人!这是犯法的知道吗!” “还你他娘的刘禹哥呢!也不回头看看你情哥哥的臭脸!老子忍你一个月了,你他娘的敢带那些人把老子堵巷子里!你纯活腻了!老子今天要不把你大卸八块了老子不姓孙!”孙义吼了回去,“操你妈的!” 徐思萌被吼懵了,项克燃还在分辨孙义的话的真实性,一时没来得及反驳她的那句“提款机”。 “孙义!”一道干脆的声音突然在砖房后响起,紧接着是忽然加快的脚步声。 孙义一个激灵,下一秒的反应就是抬腿朝项克燃踢去,项克燃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反应慢了一拍,但还是在最后一刻躲开了这一脚。 孙义一脚踢出去后直接拧身朝被暴露的徐思萌冲去,徐思萌大惊失色,站在原地哆嗦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哪儿知道孙义这么虎,对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也能下得去手。 项克燃扭头看去,以最快的动作去扯孙义的衣服,试图围魏救赵。 不过他没扯着,因为身后突然有人逼近,他迫不得已停下了动作,然后朝后看去。 他瞪着眼回过头,一条长腿对着他的脸直直踹了过来,他净身高一米八二,很少能在这个角度看到别人的鞋底。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鞋底的主人: 一个长发女生,非常漂亮的…… 张忝录头疼地喊:“周御!” 在她那声脱口而出的“孙义”出去后,周御就已经飞也似地冲了出去,他连片衣服角都没挨着。 “…周御?!” 捧着手机刚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的严泽礼正打算对十几米开外的项克燃发火,一抬头,就看到周御飞起一脚踹在了项克燃的脸上,项克燃整个人一扭,被这一脚的惯性踢得整个人趔趄了一下,歪着跪在了地上。 严泽礼张了张嘴,“周……” 周御握拳狠狠一拳砸在项克燃的侧脸,项克燃痛苦地“唔!”出一声,吐出一口血水。周御刚才那一脚把人踢得有点懵了,她看了眼地上掉出来的牙齿,朝着他膝盖碾了一脚后便没再看他,朝徐思萌走去了。 项克燃毫无还手之力,就被一通打懵了。 严泽礼回神冲过去,掰着项克燃的嘴看了看,项克燃躺在地上抱着头,胡乱地哼出一声,看样子是脑震荡了。 他朦胧地睁开眼看向严泽礼:“…牙,牙……报仇……” “你惹她干嘛?!”严泽礼压低声音喊,“啊?还有孙义,你女朋友不是松桉的么你就没打听打听她惹得是谁?!你瞅瞅她踢你那一脚,我怎么给你报仇?你还学过跆拳道呢,你打得过?” 项克燃头一歪,气晕了。 “行了行了,两位,”张忝录看着她们差不多了,走过去把人拉开,“她可没地上那个抗揍,别把人吓傻了。” 徐思萌缩在墙根痛哭流涕,疯狂地重复着:“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别打我呜呜呜呜……” 但事实上从孙义一开始那轻飘飘一脚,徐思萌一屁股瘫在地上之外,就没人再碰过她了。 孙义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头,“又怂又贱,你好恶心,徐思萌,你这种人,就适合去金三角做□□,特别适合你。” 她一巴掌把徐思萌的脸抽歪,轻轻地说,“以后把握不住的事儿就别揽,不然就以你这小身板儿,遭得住什么啊?你有多大能耐啊敢玩儿火,蠢得跟猪一样。” 孙义起身借着路灯的光线看着她,又忍不住抡了一下她的头,“赶紧滚啊!真不顺眼!” 说完,她忽然扭头看向张忝录,“晚上好。” “…晚上好。”张忝录“啊”了一声。 “…周御,这什么情况?”严泽礼干巴巴地仰起头问。 孙义这才看到蹲在项克燃身边的严泽礼,她想了想,对周御说,“吃饭了没?” 周御:“吃了。” “我没吃呢,”孙义说,“想吃饺子。” “走吧。” “等会儿周御,你……” 孙义走到垃圾桶跟前,朝里瞅了瞅,翻出半瓶矿泉水,她拧开瓶盖闻了闻,走到项克燃身边,顺着他的头顶浇了下去,然后对严泽礼示意,“不用谢。” 项克燃咳嗽着皱眉转醒,被头顶虚弱的路灯晃了一下,然后他脸色一变,歪过头就朝着地一通干呕。 严泽礼:“……” 他撇开头叹了口气,孙义蹲下来欣赏了一会儿,才说,“你相好的走了。” 项克燃吐掉一口血水,不理她这句话,一眼盯向周御,咬牙…他疼得翻了个白眼,“你他妈的是………” 项克燃转头看向严泽礼,一字一句吐出,“你,对,象?” 他没见过周御本人,但在别人那儿看过她的照片,当初严泽礼跟袁文掰了那事儿轰动挺大的,他还问过好几个人原因,他们没说太清楚,只说是为了个女人。 他还嗤之以鼻过。 孙义:“瞎了你的狗眼了,这才是她对象。” 她抬手指向张忝录,不顾在场众人的目光,意有所指道,“拉过两天手而已,还打算记一辈子呢,土不土啊。” “你…”她没想起名字来,“想不想咳嗽的我不管,以后出门在外长点儿眼色,别装逼,那牙我们不负责,医药费没门儿。” 怒火攻心,奇耻大辱!项克燃试图爬起来继续战斗。 严泽礼稀里糊涂地松开项克燃站起来,看向周御,“你手没事吧?以后有事情可以叫我,这么晚了来这种地方不安全,你跟我说一声我找人解决就是了。我送他去补个牙,放心,他以后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项克燃瞪着眼抽搐着气晕了过去。 周御觑了他一眼,“免了,我更喜欢亲自动手。” 严泽礼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打了架不好收拾,容易没完没了,还搞得自己也受伤,以后还是少打架。” “啰嗦。”张忝录“啧”了一声,懒懒地说,“分寸这种东西,你没有,不代表她也没有,崩颗牙而已,什么人都敢护着,就该有为自己的眼光买单的觉悟。我还没死呢,托底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跟你说的话别忘了,省的到时候场面不好看。” 孙义在心底喊了声卧槽。 严泽礼握紧拳头,恶狠狠地盯着他,就在他忍不住即将爆发的时候,周御忽然冷不丁地问,“你说什么了?” “他……”严泽礼刚开了个头就被张忝录打断,“我说下回评选三好学生的时候别跟我抢,我老稀罕奖状了。” 严泽礼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他,潜意识里却没有拆穿他的打算。 周御也没说信不信,只是扫了眼张忝录的脸色。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吧?”孙义确认了一句,率先转身离开,招手示意两人跟上,忽然身后的严泽礼大声喊道: “周御!我记一辈子!” 孙义:“……” 张忝录说:“记性真好。” 周御扯了下嘴角,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走去。 孙义挑了家面食店,走进去熟练地点了一盘猪肉大葱的饺子。 “你俩确定不吃?” 张忝录:“吃过了。” “他家剁椒面很好吃,白天都做不过来,也就这时候人少不用挤。”孙义说。 周御果断地说,“那来一碗小的。” 孙义转头跟师傅吩咐,张忝录好整以暇地看她,“一碗面下去,你晚上得撑到两三点。” “一人一半,两个人一小碗还吃不完?”周御说。 “哦,你尝个味儿,然后我把剩下的收拾了,”张忝录看穿她,“我是男的没错,但我不是饭桶。” “饭桶不吃那就垃圾桶吃。”周御“切”了一声,“让你多吃两口还不乐意了。” “算了,”张忝录叹了声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吃饱好上路。” “你这语言表达水平,”周御不满地说,“给你们楚老师灌了几斤迷魂汤啊,还要在我们班传阅你的语文卷子,作文抄的吧,记性不错。” “是我们楚老师,”他纠正道,“还行,我比较会编。” “哦,”周御笑了下,“看出来了,你这种男的,编故事技能肯定是点满的。到时候卷子传我手上我肯定得好好欣赏一番。” “不要以貌取人。”张忝录说。 “我没有啊。” “你在攻击我的人格。” “我没有啊。” “好吧,我以后作文不编故事了,”张忝录说,“认真写写算了。” 周御微笑看着他。 孙义撑着脸听他们没事人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半点尴尬拧巴的苗头都没有,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反而等的快睡着了。好在饺子煮的算快,刚端到桌上,她就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她抽出双一次性筷子掰开,夹起一个滚烫的饺子放到辣醋碟里淹死,然后塞进嘴里,“嗯,刚好,你俩来一个。” 张忝录跟周御很给面子,一人尝了一个,周御咬了一口,热汤汁烫得她差点把那被咬了个缝的饺子扔张忝录脸上去。 她灌了口凉水缓了缓,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还是把饺子给吃了。她抬头看向两人,“不烫?” “烫,”张忝录放下筷子,牙关还在冒热气,“忍住了。” “咬个口子放会儿热气啊,”孙义毫不在意地说,“吃个饺子还能把自己烫死。” “你什么时候放的。”周御盯着她的嘴问。 闻言孙义给她演示了一遍:先用虎牙撕开一道小口,然后吹一口气,最后塞进嘴里。 全程很快,在周御眼里,她就是直接塞进了铁嘴里。 她忍住骂人的冲动,看向刚上桌的剁椒面,挺有食欲的,色香味俱全,就是…… “这是小碗?你确定要的是小碗?”她看向孙义。 “唔,”孙义埋头苦吃,吃的挺快的,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她在急什么,“量大。“ 周御觉得现在有个词挺适合自己的心境的,抓耳挠腮。她想抓耳挠腮。 这时候,张忝录手里拿着个碗回来了,看到桌上的那一大碗面,罕见的沉默了。 他坐下,挑出两大筷子放到新拿的碗里,看向周御,周御沉默,盯着碗不出声,他又挑了两筷子,现在那一大碗面就剩个底了,还有一个卤蛋和肠儿。 新碗已经没地方堆了,满满一碗的裹着酱汁的面条已经溢出碗沿,张忝录把剩了个底的碗推到周御面前,“先吃,吃不完我再夹。” 周御盯着碗的轨迹,直到在自己眼前停下。 不知道怎么的,她有点想笑,而且她不能往张忝录那个碗里瞅,瞅一眼她就憋不住了。 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后,她拿起筷子开始吃,好在味道还不错,她心里的心虚感淡了很多。 “我先走了,”孙义放下筷子擦嘴,掏出钱放在桌上自顾自地说,“你俩吃完回吧。” “你上哪儿去?”周御看着她急匆匆的动作问。 “我跟庄伊灵借了她的笔记本,去拿一下。” “别逗,你认个α跟β都费劲,”周御不信,“别去骚扰我们学校第一。” “喏,学校第二,”她敲了敲张忝录附近的桌面,“就在你跟前,有什么问题就问。” “你认识α跟β就能骚扰你们学校第二了?”孙义反问,“咱俩彼此彼此。” “哎张忝录你知道我俩怎么认识的么?” 张忝录机智地摇摇头,埋头苦吃。 “初三暑假的时候……”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33. 第 33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34. 第 34 章 “吃饭呢!” “初三暑假的时候,”孙义不管她的打岔,继续说,“我去上网,旁边坐了一个二百五,打游戏骂的唾沫横飞,喷了我一屏幕,我提醒了他一声。” 周御补充:“她一键盘把人撂地上了。” “他耳朵不好使,我给他来点儿动静而已。”孙义辩解。 张忝录:”啊。” “然后他准备跟我大战三百回合,但一看我是个女的又改变了主意,指着我骂了两声,说我要是个男的他早揍我了,我也没生气,”孙义说,“我说我要是个男的现在就操了你。” 张忝录:“……” 他被面噎得狠狠咳嗽了半天,脸色涨了个通红。 周御在一旁笑得发抖。 她当时对孙义的印象就是一句话:这人是个彪子。 “接着他就生气了,猴子一样往过扑,我一躲…哦忘了说了,周御当时就坐我后边看戏,那人扑过来的时候没撞着我,直接把她的椅子掀翻了,她摔了个屁股蹲,滚了一身的烟灰。” 周御收了笑,指着孙义让她赶紧滚。 “她当时的表情就跟现在一样,”孙义一拍大腿,“爬起来拿着水瓶就往那人脑袋上抡,欸这回没我事儿了,轮到我看戏了。没看两秒,孙…就我那拿不出手的生物爹,掐着点找我来了,那男的一看我爹都骂我,顿时幸灾乐祸地指着我大笑,喷了周御一脸口水,我那生物爹还以为是在指他,边骂我边一脚过去把那人踹了个底朝天,最后我们仨一块儿把他揍了个哭爹喊娘。” “本来我们三个还互相看不顺眼呢。”她感叹了一句。 张忝录有点笑不出来,尽管孙义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在意,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但他还是觉得有些膈。 转眼看周御的表情,她脸色挺淡,像是在怀念。 “不打不相识呗你俩。”他说了一句,笑着揭过,“一般人说不过你俩那嘴,听了都让人发怵。” 孙义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了。” “看路。”周御懒洋洋地嘱咐。 孙义推开店门摆了摆手,走进夜色。 “她一个人没事儿?”张忝录收回视线。 “没事儿,”周御说,“这片儿她熟悉,现在这个点,就是让她回,她也不想回去。” “嗯。”他想起了那次在松桉的运动会上,刘禹说的那番话。 “刚停电动车的那栋楼,上面就是她家。”她补充道,“没多少人住了,拦了几次,迟早还是要拆。” “…不行了,”张忝录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艰难地说,”我不行了。” “吃不了就别吃了啊,你虎不虎啊,”周御看向他只剩了个底的碗,推过去一杯水,“几根面还把你脑子吃出毛病了。” “我怕你道德上谴责我。” “…我谴责你个屁。” 张忝录站起来缓了缓,喝了口水,“没事儿,几根面而已,走两步就好了。” “…不是,你就硬吃?打包这个选项是不在你的脑子里吗?”周御表情复杂地瞧着他,压根没留神他是什么时候吃完的,“光盘行动不会就是你提议的吧?” “我是忠实拥护者,”张忝录说,“能不剩就不剩。” “行,张光盘,”周御点头,“就冲你这份儿精神,今年学校评优秀三好学生的时候我投你一票。” “……”张忝录一个情绪激动,差点儿把刚顺下去的东西呕出来。他极力忍住笑,抬手撑住桌子平复情绪。 周御偏还要弯腰把头伸到他脸上,故意无辜地跟他对视,“怎么了,yue了?” 胃部的涨和反复来临的笑意把张忝录憋地脑子混乱。没作多想,他抬手捏住周御的整个下半张脸,就要往旁边挪。 周御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本来是个连一秒都不到的动作,但张忝录在捏上她脸的那一刻起动作就莫名止住了,没了后续。周御反应过来,拍开他的手,“别在狮子头上动土。” 莫名其妙的,这句话又戳中了张忝录的笑点,他一边弯腰安慰胃口,一边抽着气笑,“救命……” 两人出了店,慢悠悠地晃到孙义家楼下,年久失修的防盗门被人从里推开,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插着衣服兜,看也不看路迎面走了出来,头发杂乱,步伐左摇右摆。 路过两人时,周御迅速抬起脚绊了他一下,男人一个趔趄,往前俯冲了两三米才保持住平衡,他一脸怒气地回过头,眼神飘忽地寻找罪魁祸首。 周御惊讶地踢了脚刚被她从旁边草丛里扒拉出来的石块,忿忿道,“这谁在这儿扔石头啊真缺德!叔叔你没事儿吧?没摔倒吧?” 男人看向被她踢到路边的那个石块,脸色缓和了点,“没事。” 随后他又大声咒骂,“哪个杀千刀的瞎了眼了!在大门口放石头,干他娘的!幸亏老子反应快,差点就着了道了,个损货!” 周御“就是就是”地附和了半天后,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张忝录:“……” 胃都被周御刺激得蠕动地快了不少。 “孙义他爹。”周御弄开钥匙推出电动车,“有意思吧?” “……”他问,“你买保险了没?” “哪种保险?”她咧嘴笑了笑,“保险能保什么?命没了它给我来点儿临终关怀然后敲锣打鼓送我上路?还不如把那钱都吃了,省得我去了地府还得后悔钱没花干净。” 她坐上电动车,按了下喇叭,“走吧,该上路了。” “……” 回去的路上,向来不怕黑的张忝录总觉得有点凉嗖嗖的,大概是半夜的缘故,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闭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勾起嘴角。 隔天。 早上七点一刻。 高三整栋教学楼沉浸在早自习中,高三四班靠窗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同桌丁艺捧着本语文课本昏昏欲睡,眼珠乱飘,嘴巴无意识地一张一合,活像被抽干了脑浆。 五秒后,他保持着双手握书的姿势,在喧闹的晨读中面色平静地安然入睡,嘴角缓缓流下一道清澈的渴望。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婴儿般的睡眠被一道敲桌面的声音打断了。 他眯开还没聚焦起来的眼睛,下意识吸溜一声,借着这口气,丁艺哼哼唧唧地“嗯,嗯?”了几下,无意识地看向桌边。 张忝录又拿指背叩了下桌面,清脆的声音在耳边荡起,丁艺神魂归位,迷蒙地问,“嗯?怎么了?” “周御呢?”他问。 “周御…”丁艺扭头看了眼旁边,“她基本不来上早自习,这个点,可能还在睡觉吧。” 接受着张忝录沉默的注视,丁艺又想了想,“也可能在学生会,可能在操场,可能在体育馆,可能在排练室,总之在哪儿…都有可能。” 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张忝录斟酌了下,“她不来上早自习是有什么原因么?” 说着,他直接绕过丁艺坐在了周御的位置上。 丁艺顿时激动地“哎哎哎”比划起来,人完全清醒了:“哥,哥,别坐别坐,我要是没守住她的凳子让别人染指还让她知道了我就完了!你要是累了你坐我的就行,来!来!” 眼看他就要挪开屁股往起站,张忝录压住他的肩膀,“你知道我叫什么吧?” “啊?”丁艺被按到椅子上,听到这话愣了下,“知道啊。” “被发现了你跟她告我的状就行,”张忝录说,“她为什么不来上早自习。” “呃…”丁艺揉了揉鼻子,瞅了眼张忝录,“据说是…好像是…应该是……” “好好说。” 张忝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丁艺咳嗽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张忝录忽然凑近,视线落在他的面孔上,停留了大概五六秒,他才慢慢地远离,然后轻笑了一声,“唔,怪不得愿意跟你做同桌,是挺上道的。” 丁艺在他凑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停止了呼吸,努力绷着个脸表示自己的无辜,等张忝录躲开,他才遮掩着开始狂喘气,差点没憋死。 听到张忝录这么说,丁艺有点骄傲地想,那可不,要说机灵,整个四班,不,整个高三,非他莫属。 他斜眼瞅向跟周御前桌搭话的张忝录,抬起屁股悄悄凑近了些。 “辅助线画错了,这么算步骤太多,”张忝录暼向前面桌女生的数学卷子,说,“画下面那个。” 前桌女生的背影在他坐下的时候已经很僵硬了,此时听到这句话,更僵了。 但这样不太礼貌,她飞快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拘谨地回道,“谢谢,我再看一看。” 说完,她直接趴在了卷子上,把题目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道题超纲了,我帮你把算法写出来,你回答我个问题作交换,可以吗?”张忝录换了个说法。 前桌女生焦虑地动了动。 “如果我一会儿的问题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张忝录从丁艺的桌上扯过个本子和笔,“题目我再看一眼?” 女生迟疑地向后转了一点身子,“我对周御…不太了解。” “嗯,”张忝录表示没关系,“不过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前桌认识张忝录,从开学第一天就认识。不单单是隔壁班的原因,也不是他第一天就被围观两次,一个礼拜就绯闻满天飞,而是对方那天下午在操场打篮球,她被班里女生传纸条的动静给打扰,顺着她们的视线转头看向操场,一眼看到了他。 总之,他是个耀眼的人,在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之后,更是。 但不论是张忝录还是周御,跟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想掺和进去这些人的世界里。但张忝录说不想回答可以不说,或许是被对方温和的语气迷惑了,她打心眼里觉得这话能信。 女生踌躇了会儿,还是把卷子递到了身后。 几分钟后,张忝录停笔抬起头,一边把卷子还回去一边指着纸上被重点划出的那个步骤,“这类题型的重点是这儿,研究通了就会做了。” 女生将视线从他的手指移到潇洒的一长串数字上,眼睫动了动,“好,谢谢。” 她接过丁艺的本子,仔细看了看,才回头问,“你要问什么?” 张忝录抵着丁艺的凳子把他踢远了点,才低声开口问。 “?”丁艺瞪起眼,眼瞅着前桌说了什么,张忝录听完后从座位上站起来,朝教室门口走去。 “他问啥了?”丁艺屁股离开凳子,趴在桌子上问前面,“课代表?课代表?课……” “你的本子先借我一会儿。”前桌女生低头一步一步地计算张忝录写下的步骤,不答反说。 “给了你也行,”丁艺急得不行,人都快挂桌上去了,“你先跟我说说他问你什么了,我好跟我同桌交代,万一他问了什么敏感话题……” “他没有。” 丁艺有些晕,“不是,我说课代表,你不能因为不好意思拒绝就他说什么是什么啊,他一看就对御姐有些小九九,咱们四舍五入也算御姐的娘家人,他要是从我们这儿打探到什么不利于御姐的秘密,那不便宜他了吗。他不会是问桌兜里的早餐是谁给的吧?” 女生,也就是数学课代表,她眼含愤怒回头看向丁艺,往常柔和的声音此时有些严肃,“你说的这些,跟我没关系,他没问关于周御的秘密,我也不可能知道。至于问了什么,你没必要知道。” 丁艺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课代表很少生气,他有点震惊。 课代表将那串答案反复看了又看,最后把本子还给了丁艺。 高二三楼,排练室。 隔音良好的门反锁着,周御在沙发上盖着外套蒙头大睡,王念丁在旁边桌子上埋头抄作业,一手奋笔疾书一手抓着个茶叶蛋往嘴里塞。 训练室门被轻轻地敲响,第一声,她没听到,第二声,她边写边抬头看去,刚想出声,想起沙发上的人,她顿时闭嘴放下手里的笔朝门口走了过去。 “你好。” 门外的男生递过来一张潇洒的手写申请表,礼貌地问:“请问乐队缺新人吗?”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34. 第 34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35. 第 35 章 比韵柯恩的齐肩短发还要短的短发女生,社恐鼓手王念丁同学听到这话差点把门摔上,她强忍住焦躁抬头看了一眼来人。 男生肩背挺直,个高腿长,单眼皮,短碎盖,嘴角没笑,眼神却认真的很。 “……张…忝录?”王念丁下意识抬起手背摸了摸嘴角,回过神来,“加入我们乐队吗?呃,这个我不太清楚,那个你会什么乐器…呃算了,等她醒了你问她吧我不太懂怎么筛选这个你稍等。” 她语速越来越快,音量越来越低,人越来越急,说完这段话她已经退回了训练室,接着跑到沙发旁边对着一无所知的周御抓耳挠腮,来回皱眉踱步,满脸的焦虑。 “没事,我等会儿就行。” 张忝录轻声说完,视线在沙发上驻足一秒,关上门打量起训练室来。 王念丁松了口气,缩起来悄悄把剩下半个鸡蛋啃完,继续补作业。 直到早自习下课铃响,王念丁的作业总算是糊弄完了,她抹了把头上的汗,发愁地瞄了一眼张忝录,又瞄了一眼睡得纹丝不动的周御。就在她脑中疯狂取舍是直接装作着急上课冲出训练室还是艰难地打个招呼再走的时候,周御的手机响了。 “咔。” 周御一把按掉嗡嗡振动的手机,然后翻了个身不动了,王念丁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走过去往周御的脸跟沙发背的缝隙那儿探头望了望,伸出一根手指正要戳向她的肩膀。 “谁。” 周御哑着嗓子开口,把王念丁吓了个激灵。 “我,是我,我先走啦御,要上课了。”王念丁拍了拍胸脯,然后弯腰凑近她小声说,“来了个要加入我们乐队的。” 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也不知道眼睛睁开了没有,嗓子里哼了一声,“嗯?” “我应付不来,我先走了。”王念丁着急忙慌地冲出训练室。 “丁?” 没人回应,周御支着左胳膊撑起上半身,右手揉了揉额头,“嘶。”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清醒。 甫一睁开眼转头,金色的阳光倾泻进来,带着恰好干燥的舒适温度。窗边人的背影被勾勒地有点虚幻,衣服下摆处的拉链被光晃得一闪一闪,折射在周御的眼底。 “你考你的试集你的训,来这儿晃什么。”她移开视线说。 “你看对面,”张忝录望着外面,对她说,“你说他们像不像培养皿里的微生物。” 正值下课时间,对面的高三教学楼走廊充斥着朝各处奔走的学生,有的在打闹,有的在喊叫,有的待在教室里聊天,大家一边互相交流一边又各忙各的。 从远处看去,整座教学楼就像是一个被上了发条的实物模拟装置。 有种平常但又太过平常的感觉,一种微妙诡异的荒诞感。 “人是思维最复杂的生物,他们难以控制,且数量庞大,但人有一个致命的特点,他们是社会性群居动物,只有接触同类,融入集体,人才能比较顺利地成长。 人类忙着生存,忙着发展文明,促进经济,努力摸索着前进,可人类的头顶上又是什么呢?这几乎是作为一个人类本能会思考却又无法触碰到答案的问题。 人实际上渺小无力的很,不仅无法选择自己短暂的人生,还要面临充斥一生的磨难。” 张忝录有一搭没一搭地径自说着,视线在阳光和楼与人之间流转,他拉开纱窗,倾身捏住一片被风卷到空中的枯黄叶子之后,他推回纱窗,把那片叶子放到口袋,转身看向周御。 “以前我很喜欢想一些遥远缥缈的东西,想那些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包容度也会很高,就仿佛我随时都有可能脱离□□放下一切,成为另一种生命形式。”紧接着他说,“我的意思不是我想不开了,是想的太开了,太无所谓了。” 阳光照射着他的背影,将他的头发晒得发金,他慢慢地说,“但最近我想那些想的越来越少了,现实生活对我的吸引力在变大,有种每一步都踩到了地的踏实感。” 他说话间,上课铃声已经响起,但碍于这间训练室良好的隔音,聒噪的铃声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自白,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就跟没听到打铃了一样,半点着急上课的意思也没有。 听他说完,周御起身去角落的箱子里掏出两瓶酸奶,隔空扔给他一瓶后,她一边拧瓶盖一边状似遗憾道,“真该录下来让你们楚老师看看,她喜欢的学生都在思考些什么,她可最听不得这些什么人类啊灵魂的吃饱了撑得的迷惑发言了。” “你也不用找别人看病了,我给你直接确诊:富二代的基因病,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你什么时候把兜里那些卡都折了,什么时候这毛病就好了。” 张忝录笑得不行,看着她,“啊。” “一会儿别让人看到你从我这儿出去。”她说。 “为什么?”张忝录挑眉问。 “办公室那些老师们天天一闲了就消遣我,要再加上顶带头逃课的罪名,我后半学期日子还过不过了?”周御说,“尤其是你这种年级前十的稀罕物。” “加入社团不会影响我的成绩,”张忝录说,“我问过人了,你们乐队的主唱毕业了,这学期要从高一招新人,消息昨天才放出去,我来的应该不算晚。” “那你就没顺便问问,”周御咽下酸奶,嗓子舒服了点,她坐回沙发,抬腿翘到桌上,看着他说,”为什么我要从高一招人,而不去高二高三么。” 张忝录说:“高二高三有没有好苗子你心里肯定有数,高一相对来说一方面他们空闲时间比较多,再有他们是新生,说不定会有一些非常适合乐队的人。” “本来这个乐队今年夏天就要解散了,但老刘舍不得,死活要留,不仅要留,还要代代相传,让‘榛德玄’这个名字永远留在十六中。他哭的挺惨的,我脑子一抽答应了,”周御摊手,“没办法,架在这儿了,乐队也是要有活动资金的,这次校庆第一名的三万块就不错,本来还想省事点儿直接找个外援,也没找成,只能把招新提前了。” “我跟你闲的蛋疼在这儿说这么多,不是要跟你促膝长谈,是让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能读书就认真去读,我读不来,我就干我能干的事儿。虽然看起来你专业跟这个挺沾边儿的,也有可能你比我们几个加起来都要专业,但其实咱们是两条道儿的,我们就是业余爱好者,玩儿的。” 周御很少一次性说这么一大段话,上次这么耐心还是在一篮球砸到段荣脸上,她哄了人一下午的时候。她发现张忝录这人看起来挺好说话的,但其实决定了的事他特轴。 “道不同,不相为谋?”张忝录失笑,“既然你的目的是第一名,那就不要拒绝我,时间方面我可以调整。” 看他这么油盐不进,周御索性直言:“十一月下旬校庆,十二月统考,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有多自信头尾都能顾好,我都不会同意你加入。” “乐队的表演是要耗精力和时间去完成的,不单要有默契的配合,还要有炸场子的磁场。团体表演不是个人solo,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哪个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哪个是可有可无的,不用我说,你自己清楚。” 张忝录也没恼,他只是笑了笑,然后眼含笑意看着周御,“我知道,只是…兼顾补课和社团训练,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他接着说,“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只能去拉拉队凑数了,到时候可能会辣了你的眼睛。” “我会带墨镜的,相信韵部长会善待你的。”周御不吃这套。 张忝录不听,“你多会儿挑人?” “你不用来,我直接黑幕你。” “话别说的太早,你应该知道,表演,脸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张忝录看着她,“鱼跟熊掌,说白了一盘菜而已,我想怎么烧,就怎么烧。” 好赖话一个字不听,反而越来越嚣张了,周御差点笑出来。她忍住笑点点头,“行。”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专业硬。” 张忝录:“我嘴是软的。” “…从我的角度来说,你嘴梆硬。” “从我本人的生理角度和心理角度来说,我嘴肯定是软的,建议你调整一下自己的认知。” “我认知就这样,建议你不要随便建议别人。” “但你在污蔑我。” “我污蔑你什么了?你嘴不硬么?你不犟么?” “不硬。” “…行行行不硬,不硬。”周御闭上眼摆手,“软,软得很。” ………… 当天下午放学。 张忝录给周御发了条短信过去: ——下学先别走,有东西给你看。 他收拾好东西,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正常七点才下课,你怎么天天早退啊,这才来了两天。”老师有点不满。 “抱歉老师,剩下的理论课我会自己补上的。”张忝录说。 “不能懈怠啊,你本来就是中途快考试了才来的,跟其他同学比已经很吃亏了,剩下的这两个月一定要认真对待,我看你基础不差的,千万别荒废。”老师苦口婆心地劝道,生怕这个新来的是个烧钱混日子的主儿。 “好,谢谢老师。”张忝录微微鞠了下躬。 周御的信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过来: ——在开会,看什么。 饮品店里,张忝录接过店员递过来的两杯热奶茶,推开店门向外走去。 ——哪个会议室。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35. 第 35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36. 第 36 章 周御瞥了眼锁屏界面弹出的消息框,按熄了屏幕。 旁边的学生会秘书还在不知疲倦地侃侃而谈,说着亢长的校庆流程。周御支着头打了个哈欠,手上用来装模作样的本子已经被她用笔戳出了个大窟窿来,表示着她十分不满这个非要等到下了学才开会的安排。 天气逐渐转凉,月亮不等太阳完全落山,就已经急着高挂起来。黑蓝色的天空下,学生们早已走了个干干净净,整个校园空旷又安静,除了她们这一间映着暖白色灯光的会议室还在运作。 学生会秘书终于开始结尾了,他将整个流程表递给坐在首位的庄伊灵,自己又加了一句,“在往年的规模基础上再把高一到宿舍楼的这段路加上,正好连成一个Y形区域,清理一下可以用做接待外来人员。” “咱校领导跟上面的其他一堆领导不是定了在礼堂接待么?”体育部部长举手问道。 庄伊灵看着手里的内容,淡声说道:“校长要请市里的记者来拍摄,还有一些非官方的媒体,加上回校的优秀毕业生,和一部分来参观的家长,当天的外来人口不会少。校门口负责的同学要做好登记,引路的同学也要尽职尽责,人选和安全方面霄铭负责,包括可能发生的一切人为冲突和意外。” 陈霄铭:“明白。” “一切器材的调配和搭建,由体育部负责,安全第一。 体育部部长:“是!” “文艺部和组织部,关于这次校庆的装饰、宣传、排练、服装、节目单,由你们两个部配合完成,详细的细节和我们的白秘书一起商量,要求是做到不出差错,且内容丰富。” 韵柯恩跟田一刀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 庄伊灵笑了笑,“别发愁,到时候要人还是要东西,找阿御,还有卫生部,你们干活人不够了就去找她想办法,有她在,一般要求主任都会同意的。” 但周御不同意,“我不干这个,我跟你去给老头儿们倒茶。” “校长要‘一男一女搭配’的组合,如果你真的想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微笑着倒一天茶叶,我去帮你申请一下。”庄伊灵翘起唇角,果不其然,她的下一句就是:“暂定的那个男生是严泽礼。” “…辛苦了。”周御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 既然把严泽礼塞过去倒茶,那一定是市里的领导也会来,到时候阿谀奉承的,一天下来能把人的脸笑成面瘫。 这活儿还是适合从小耳濡目染的庄伊灵跟严泽礼来。 庄伊灵:“文艺部和组织部负责的部分,现在就可以动起来了,这次我们先大致分配一下工作,后面再开会详细解决具体问题。” “韦兵手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周御问。 白秘书:”他还是辅助庄姐,总不能日常事务扔一边不管了,现在都堆他身上了。” 副主席韦兵是个寡言的少年,他默默地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头到尾不发表任何意见。 “阿御别偷懒。”庄伊灵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五十周年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得上点儿心了,别又藏起来有事找不到你人在哪儿。” 放眼整个十六中,也就庄伊灵庄主席说出的话,周御能进耳朵了,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对上的眼缘,总之她们对彼此之外的人都挺双标的。 “上呢,我就差把五十刻在脸上了。”如果这样能得第一名的话。 一屋子人笑起来,韵柯恩压根儿没听周御胡扯,她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反复看来看去,整个人急得不行,“咱多会儿散会呀?饿不行了。” “说散就散。”周御帮腔道,“可别让邢星等的花儿都谢了。” 韵柯恩把笔扔到她身上,做了个“你等着”的口型,周御捂着胸口回了个“好痛”的表情。 庄伊灵示意众人散会,会议室门被打开,所有人陆续走出来,然后不约而同看向对面亮着灯的教室。 对面教室门半敞开着,明亮的灯光下,张忝录对着台笔记本电脑打字,邢星坐在他旁边安静看书。两个气质不同,却同样出众的男生,像是白炽灯下的一幅画。 听到动静,他们同时抬眼看了过来,然后视线很快寻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邢星合上书站起来,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向韵柯恩,伸手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背包,“走吧。” 他牵起韵柯恩的手,对众人笑了下,“我们先走了。” 韵柯恩由着他动作,只是血气有点不自觉地上涌,她尽量自然地笑了下,然后立马无视余光里周御的揶揄,拉着邢星朝门口冲去。 众人收回羡慕的目光,看向不紧不慢合上电脑的张忝录,陈霄铭自觉跟自己无关,跟着众人先走一步,最后只剩下了庄伊灵和周御还没走。 “这么晚了,找阿御吗?”庄伊灵问。 “嗯,找她。” 周御拖了把凳子坐下来:“伊灵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庄伊灵看了两人几眼,“嗯”了一声,“好,你们回的时候注意安全。” 张忝录:“嗯。” 等人都走远了,教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张忝录打开电脑推到周御眼前,按下空格键。 一段节奏感十分强的前奏直接抓住了周御的耳朵,紧接着是缓和的导入,很快,旋律再次紧凑,这次背景音加了点类似爵士乐的乐器音色。鼓点越来越清晰,进入副歌,一段人声自然地滑了进来,轻快而淳。 直到这儿,周御才听出了这首歌原本到底是什么。 一首歌放完,周御盯着电脑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话。张忝录指尖点了点键盘下的空白处,说,“明天我录个demo,到时候效果会更直观一点。” “半天时间你编了个曲?你下午没去上课。”周御看着他。 “去了,休息的时候弄得。” “那段和音不是你?”她又问。 “中午回去录的。” 周御感觉胸腔里的那团火就快要把自己给淹了,上午张忝录还在那儿想开想不开的,下午就把作品扔她脸上了,完完全全没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一意孤行的倔驴。 “你他妈课也不上弄了一下午这个?”她尽量压着火,只是嗓音明显低了很多,“别跟我说什么利用课余时间,我就算不会编曲我也知道这不是个把小时就能完成的东西,你能别……” 她闭着眼吐出口气,才继续说道,“你能别干这种让我不得劲的事儿么?你觉得你高兴,就乐意任性花时间干这些,我不这么觉得,我只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压力,跟是谁没关系,就算是周瑞在这儿说他什么也不干就为了我怎么怎么样我都觉得难受,我一点儿也不想接受,我就是个没良心的硬石头。你别废那功夫了,真的,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再来跟我说什么要加入乐队的屁话了,行吗张忝录。” “你说得对,我就是高兴花时间做这些。” 沉默几秒后,张忝录整个人绷得紧紧的,语调生硬地说,“别说我没误事儿,就是什么也不干光玩儿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统考我照样参加高考,没差。我就是想做,你别扭死我也要做,没别的,就是高兴,你哥听了你这话难不难受我不知道,我不难受,你城墙十米厚,我城墙不见得就比你的薄。” 周御舔唇点头:“是,你有资本,有退路,你可以张口闭口把我乐意挂在嘴边。我不行,我只能打个嘴炮,然后离你们这种人远点儿,我招惹不起,也承担不起你们任性的后果。” “你们?”张忝录把这两个字在嘴里滚了一遍,话锋一转,“别把严泽礼拉进来,他不配出现在这个话题里。” 周御差点气笑了,她直接一巴掌抽了过去,同时抬腿对着张忝录的□□就顶。张忝录架住她的腿,硬挨了一巴掌,脆响顿时传遍整间教室,周御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 “操你妈的,到底是谁要拉进来的。” 张忝录动了动发红的腮帮子,沉声道,“我拉进来的。” “但是,除了家里都有点儿臭钱跟性别相同之外,我跟他一点儿也不一样,这点你必须知道。”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一类人,没什么区别,别把自己抬的太高了。”周御无视他倔强的眼神。 “那你看上他什么了?” “你问我就得说?你算老几?” “脸?”张忝录不依不饶地追问,“放以前,一个宅子恐怕都不够你养面首的。” 周御被张忝录的脑回路拐得懵了一下,她捋了把头发,冷声道,“关你屁事,多管闲事。” “我管不着你的过去,你也不能管我以后要做什么,不能给我使绊子,公平对待……” “你是不是有病?!”周御拧眉看着他,浑身散发着不爽,“你不用讨价还价了,直接抱着你的电脑滚蛋!算了…我滚,你起开,别挡路!” 她就差咆哮了,心脏被情绪带得轰轰乱跳,四肢都有些发麻。张忝录提前一步甩上门,堵在门口,从包里掏出还带着点余温的奶茶,强行往周御手里塞。 “喝,嘴起皮了。” 周御拧身躲开,“蜕皮了也不喝。” 张忝录忍住笑,语气平淡地说,“你不就是在意我失心疯了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么。” “我脑子清醒的很,是你别扭的不行,而且…你对我不了解,”他弯腰沉吟道,“其实这次月考我只打算进个前五十的,但没估算好整体水平,考得稍微高了点儿,下次月考拿个第一名给你看。” 周御转开视线,拉着张脸“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 “本来一个下午是挺够呛的,但最近灵感特别满,激情特别足,改编起来自然也快。”他解释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校门口你的那个狂热追求者,不会就是你说的外援吧?抱着把吉他眼看人都走没了还在到处瞅。” 周御不吭声,张忝录主动说:“我报警把他拉走了。” “你脑子里是鸡爪子么,有……”她刚要骂。 “开个玩笑,”张忝录说,“我就是雇庞峰把他请走了。” “…你跟庞峰还有联系?”周御脑子里哄哄的。 “便宜又好用,挺方便的。” “……”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36. 第 36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37. 第 37 章 昏黄的路灯下,张忝录骑着银色死飞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一卡一卡的活像断了条腿一样,骑的比摩托起劲多了。 ——被扇了一巴掌后争取到的。 周御插着兜走在后面,不时剜一眼张忝录的背影,她算是今天才认识了这个王八羔子,以前都是装的,什么默默无闻勤勤恳恳低调内敛不争不抢礼貌待人……都是装的! 有点神奇,大吵一架后还能心平气和地一块儿回家,明明都上升到阶层高度了,周御脑子里复盘起刚才的对话,张忝录骑着车转了回来,在她身前响了下铃: “前面有家自助火锅,尝尝?” 周御看都没看,“你去,车给我。” “没到你家呢,”张忝录蹬得快了点,生怕周御反悔,他扬声问,“等我录完demo,你就同意我进乐队,好不好?” “怎么,唱你编的那首?” “啊,适合你。”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来唱,我给你打配合,”他说,“绝对无人能敌。” 周御皱了下眉:“我一搞贝斯的,你别想当然行么,乐队主唱不是谁都能上的。” “最后一次重要演出了,不要来点儿有意思的么?”张忝录笑着说,“你肯定行,我信你。” 今晚的张忝录好像磕了药一样,整个人不复平常稳重的样子,总是蹦出来一些嚣张的话和晕晕乎乎的词。 更贴近十八岁的少年了。 周御懒得跟他掰扯,带上耳机开始放歌。 张忝录没再出声,等两人晃到拔青街,周御还没来得及出口分道扬镳,就见他突然开始站起来狂蹬,飞一般掠过周御身旁,朝着远处冲去。 周御:“……” 半晌后,她铁青着脸拿出手机一看: +86189xxxxxxxx:明天给你骑过去。 她咬牙哐哐一通打字,把备注改成了:十米混凝土城墙。 第二天,周御破天荒起了个大早,不顾周瑞的灵魂拷问叼着片面包直接去了学校。 不过,意料之外的,除了当天中午在车棚见到的自行车外,她连着三天都没再碰着张忝录。 不是丁艺跟她告状张忝录“鸠占鹊巢”坐了她的凳子,她差点就要忘了这人其实是个厚脸皮神经病的事实。 星期五课间操。 周御被楚华年扣住背写古诗词,当然,其他人也没被放出去撒欢,只是比蹲在地上抱着凳子挠头的周御强了点,暂时还坐在凳子上安心啃书。 张忝录就是在这个时候犯病的。 他走到四班门口,堂而皇之地敲响敞着的教室门,打断了被楚华年征用的宝贵课间操,并礼貌地询问: “老师,我找周御有些事儿,你们什么时候下课呀?” 整个班级顿时停下了背诵,四十七双充满感激的目光齐齐照射在他身上,无一不在鼓励他多说一点。楚华年瞅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最近缺了很多课,课代表,给他张纸和笔,你过来把《赤壁赋》给我背写一遍。” 周御幸灾乐祸地暼了他一眼,顺便趁楚华年不注意,按住前排人敞着的课文飞快往纸上抄了一堆,跟便秘的人突然吃了泻药一样通顺。 张忝录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接过纸笔垫着墙就开始写,一看肠胃就十分健康。 周御脸不红心不跳地把纸递到楚华年跟前,搬起凳子往座位走去。楚华年拦住她,一边检查一边问,“他找你干什么?” “老师,这句话的主语是他,你得问他,我不知道呀。”她露出困惑的表情。 楚华年收起纸,状似无意道,“本来这种孔雀开屏的行为,我应该顺便劝一句要理智。但考虑到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就不多这个嘴了。” “…您考虑的真全面,不过您想多了,我们其实不太熟。” “哦?”楚华年也不纠缠,摆手让她回去,“那看来是最近的谣言太猖獗了,都传到我那儿了。” “老师。”张忝录走过来交作业。 周御怀疑他其实是个复读机,不然怎么可能随时随地说背写就能背写出来。 他把笔还回去,转头对周御说,“这两天弄了个初版,你看一眼?” “你发……”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了个弯,“等人齐了一块儿听吧。” “那去趟楼下的音乐教室,我听一下你的音域,看看用不用再调整一下,”张忝录说,“还有你的用嗓习惯,发音位置……” “停。”周御打断他,“听了再讨论其他的,我能不能唱了另说。” “你能不能唱我听听你的基本功就知道了,不用讨论。细节可以扣,但这首歌只有你唱才能有我想要的那种效果。”张忝录坚持自己的想法。 “人好好一首恢宏大气的情歌被你给改编的跟吞了几斤□□一样撕心裂肺爱而不得,我本人没这水平,还是您来吧,”周御微笑着说,“张老师。” 张忝录说:“原版对你来说味道不够,你得来点儿刺激有激情的感觉,最好再来点儿对自由的挣扎,就像鹰隼。” 周御的脸色有点奇怪,她对张忝录的创作思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羞耻,尤其是他坦然地说出来还被楚华年听到,这件事就更丢脸了。 旁听全程的楚华年脸色有些不易察觉的狰狞,就好像那几斤□□其实是她吞进去的一样。她不咸不淡地开口,“张忝录可以走了,周御你还欠我十六篇古诗词没背写完,在你还完之前,不好意思,你们只能暂时搁置老师和学生的游戏了。” 周御:“……” “十六篇?”张忝录看起来有点想笑,但他硬生生用意志力控制住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后,他赶在周御发火之前转身走向门口,“你先忙,再联系。” 统考要做的准备不少,张忝录上午去学校,下午上补习班,一天下来脑子里过得东西加上需要应付的作业,实在是算不上轻松。 编曲又是十分费精神的脑力活儿,虽然跟周御大话说得很漂亮,但他这整整一周,过得都很急,充实到每天不到后半夜躺不到床上,躺床上了又激动地满脑子乱想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觉。 整个人跟打了高浓度鸡血一样,张林生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菜,林秀云订的蔬菜水果生鲜都快把冰箱堆满了,张林生紧急叫停,减少了一半量并表示这么吃下去要成胖子。 张俊杰想省事直接雇个保姆,他爸终究上年纪了,每天这么劳累不是个事儿,而且不是短时间,到明年六月份呢,到时候别顾头不顾腚,老的再给累倒了。 但他想也知道这事没门儿,张林生可受不了别人来伺候他一日三餐,别说他身体好的很,就是拖着条腿,他也能把他孙子给喂饱了。什么保姆,做的菜能有他的合胃口么? 没看到俩月过去了,他大孙子又往高窜了一截儿吗? 周六一早,张林生遛弯回来,见张忝录坐在餐桌前对着个电脑一动不动,十指翻飞。 “上午好不容易能休息,不睡觉起这么早干什么,”他问,“吃饭了没?” 张忝录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吃了。” “吃什么了?” “吃了俩葡萄。” “你没见着我给你研究的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汉堡包?” “见着了,”张忝录笑出声,“夹了牛排的三明治。” “那是新鲜牛肉压成的肉饼,比那些假肉做的火腿好吃健康多了,别看了,一天盯着个电脑,去把汉堡包吃了。”张林生推了他一把。 “吃吃,我等会儿吃,”张忝录连声说道,看了眼时间,“我出去一趟,回来吃。” 他套上外套,合上电脑,抓起车钥匙往出走,“爷爷我妈寄回来的鱼到了没?” “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让拿了,我回来不顺路就没过去,正好你捎回来吧。”张林生摆摆手,“骑车慢点,注意路。” “昂——” 早上九点。 凌晨带来的冷意初消散,阳光抬上半空,潮湿的空气被融化,暖意逐渐回归大地。 张忝录停下车看了眼安静的大门,过去尝试推了一下,推开了。 轻轻敲响客厅的门,周瑞走过来给他开门,看到是他,很讶异,“小张?” “瑞哥。” 他跟着进屋,低声问,“周御没起?” “没呢,”周瑞坐回沙发翘起腿,动作跟周御如出一辙,“能睡到中午。” “…我下午有课,只能上午来找她,要不您帮我喊一下她?”张忝录斟酌语气,“我上次没经验,早上吵到她睡觉了,劈头盖脸给我骂了一顿。” 周瑞十分赞同他的谨慎,“不瞒你说,我去,我也挨骂。” “……” “急吗?”周瑞想了想,“主要她一惊醒就头疼,有个这毛病,我也就由着她睡懒觉了,睡不好能对着我拉上一天脸,一般人真遭不住。” “…神经衰弱吗?”张忝录愣了下,“还是偏头痛?” “不知道,缓过来就好了,她不肯去医院,我也没辙。”周瑞说,“以前…小点儿的时候总是做噩梦,大了后有什么事儿也不跟我说了,估计是神经衰弱吧。” “不急,等她醒了我再过来。”张忝录站起来,“我先走了。” “哦,那行。” 周瑞目送他走出院子,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37. 第 37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38. 第 38 章 上午十一点一刻。 周御穿着背心走进卫生间甩上门,拧开水龙头往脸上冲了把水,然后接水刷牙。 周瑞扬声问:“中午吃什么啊?” 凭着肌肉记忆刷牙中的周御充耳不闻,对着镜子里迷蒙的样子发呆。 忽然,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耳边隐约响起,她握着牙刷柄的手一顿,然后面无表情地吐了个泡泡。 张忝录推门而进,带着喷香的烤鱼味,他提着用锡纸保温盒装起来的烤鱼,轻车熟路地放在餐桌上,然后对没搞清楚状况的周瑞说: “瑞哥,我爷爷做的烤鱼,烤了两条,你们尝尝,肉比较鲜,辣椒没多放。” “啊?”周瑞从沙发上爬起来,鼻子忍不住嗅了嗅,“你爷爷做的啊,闻着就好吃,那什么…” 他走到冰箱前开始搜刮,“你等会儿,带瓶糟辣椒回去,我找找…咦?怎么不在冰箱?” “不用了瑞哥,下次吧,”张忝录一只脚跨出门,“我爷爷等我吃饭呢我得回去了。” 说着,他人已经出了屋子,周瑞冲院子里“哎”了一声,喊,“周御辣椒酱放哪儿了?小张你先别急着走你等会儿!周御你去把人叫住,来我找找放哪儿了…” 他兀自着急了半天,也没见周御踏出卫生间一步,而张忝录更是直接走没影了。 “哎周御?”周瑞站在卫生间门口瞪着她,“你懂不懂点儿礼貌了?礼尚往来!你还能不能表示表示谢意了!” “年纪轻轻的,人情世故倒是挺讲究,”周御有气无力地重新抹了把脸,“没听见下次这俩字儿么,你下次给不得了。” “说下次只是个客气!你白活这么多年了周御,”周瑞还在谴责,“人小张上次说是蹭饭,还带了瓶酒过来呢,而且菜也是他炒的,咱俩光吃喝了,这次送了条鱼过来……” 周瑞理智上觉得这个话题越说越奇怪了,但情感上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不行,礼尚往来,我下次出差给你带吃的给他也带一份儿吧,多少是个意思。” “随你。”她懒得掰扯,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烤鱼很好吃,而且刺少,配菜放了点冬瓜和茼蒿,微微辣。周御吃了不少,稍微出了些汗,整个人有精神了点。 “对了,”周瑞挑出块鱼肉夹到周御碗里,自己逮着鱼尾巴嗦,“早上小张来找你了,也没说什么事儿,我说你起床气太大,后来就没叫醒你。” “嗯。” 周御把那块鱼肉夹回他碗里,放下筷子喝了口水,“吃不下了。你干脆把脑子也嗦一遍得了,放着肉不吃演什么舍己为人无私奉献呢,这儿统共就俩人。” “我就好这口,你不懂。”周瑞不理她。 周御“啧”了一声撇开视线,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周瑞叼住活鱼头的样子,忍不住恶寒了下。 晚上八点。 夜色包围世界,拔青街路灯亮起,灯火通明的一排院落尽头,一处黑着灯的院子静静坐落着,显得格外的孤独。 漆黑的卧室里,周御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一条胳膊伸在外面,以一个趴着的姿势闭眼睡着,眉心不时地微微皱起。 “嗡——” “嗡————” 张忝录靠在车上,抬眼看向前方,耳边是平稳有规律的“嘟嘟”声,写字楼的出口走下来几个跟他挥手打招呼的同学,他冲对方点了下头。 临到快要自动挂断,他才从电话里听到了成功拨通的动静。 “你在家么?”他问。 “…嗯。” “周御?”张忝录声音大了些,“怎么了?” “没事。” 舌头都懒得卷了,还没事,张忝录发动着车,挂了电话。 周御迷糊间又睡了过去,这次她做了一些乱七八糟完全记不住内容的梦,梦境又乱又多,捉摸不透,像走进了迷宫里。她痛苦地呼吸着,躲开一段又一段被诡异笼罩着的熟悉画面,身体因为愤怒而无意识地微微挣扎。 直到卧室的门被反复敲响,声音闯进耳膜,周御才挣脱掉这一切,喘着气睁开了潮湿的眼睛。 她瘫软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上顶灯的影子,身上的肌肉没那么紧绷之后,她才坐起来开口:“别,敲,了……”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仿佛被钢刷刮过一样,沙哑的不成样子。 张忝录一把推开门,视线直直地撞在周御身上,借着被打开的走廊灯,他看到了周御刷白的脸色和柔和贴在脸侧的发丝。 她安静地靠在床头,眼睛虚虚地朝这儿看了一眼,便平静地垂了下去。微弱的光线顺着她脸的轮廓无声描下了一幅光影。 “发烧了?”张忝录站在门口问。 “没,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嘴有多硬。” “有屁就放。” “今天不放屁,体温计在哪儿?” 周御不耐烦地说,“没发烧。” 张忝录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神情,半晌后,他视线一顿,想起了什么,“…痛经吗?” “……”周御想说你可真是个高手啊,给了别人,不管男的女的,怎么也要委婉一下,问句是不是肚子疼,到你这儿就直接成了临床诊断。但她现在连做个表情的心情都没有,更何况说那么大段话了。 于是她干脆板着个脸不吭声。 张忝录也不管她什么反应,转身去厨房拿了个小碗上饮水机接了一碗温水,回到卧室走过去递到她嘴边。 周御转开脸,顶着破锣嗓子拒绝,“没残废,有事明天再说。” 意思就是你该走了。 张忝录放下手里的碗,搁在床头柜上,视线在她面孔上停了一会儿,“你哥呢?” 周御摆手让他赶紧走。 成功撵走张忝录后,周御抖着手腕端起那碗水一饮而尽,然后酝酿了半天爬起来走向卫生间。 短短一段路,冷汗便浮在了她的额头,她弓起腰顺着牙关调整呼吸,直到身上的痛意被压下去一部分,周御才抚开脸侧的头发,回手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她没顺便往镜子里看一眼自己的样子,上完厕所便挪了出来。 白天还能勉强当个人,一到晚上就跟个废人一样,周御不知道在心底骂了多少遍脏话,一到这时候,她就恨不得干脆把这烦人的器官给直接端了。 咬牙撑在门框上蹙眉半晌后,周御认命地扶墙而行。忽然,客厅的门锁扣被人拧开,“咔哒”一声脆响,周御绷着脸站直身体,手从墙上移开放在身侧,平静地回头看去。 张忝录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他走到茶几边上,从里面掏出一个四方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充上电后,他又摆了一桌子精致的小份蛋糕,挨个拆开介绍,“草莓,提子,巧克力。” 周御绷着的脸一裂,靠在墙上一字一句地吐出五个字: “这他妈你家?”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整间屋子暗乎乎的,只有一小段走廊灯开着,也就是周御头顶的那段,张忝录不答反问,“怎么站着不动?” 周御的表情看起来骂的很脏,尽管她什么都没说,张忝录还是感受到了。 他抬腿慢慢走近,不太确定地问,“要不要…去医院?你这种疼法好像不太正常,你真的止疼药过敏?” 周御:“很吵。” 一股冷意蹿进身体,她缩了下肩膀朝卧室走去,不理会身后的烦人玩意儿。 张忝录抬了抬胳膊,又放下,按住眉心叹了口气。 如果现在过去撑一下,他毫不怀疑,周御绝对会奋起一脚,踹飞他。 等周御重新躺回床上,暖宝宝也热好了,张忝录拔掉插头,捧着暖乎乎的黑白色熊猫暖宝宝走向卧室,不由分说地塞进她被子里,然后蹲在床边,抬眼问她,“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也能有力气应付你哥,你要吃哪个味道的,我给你拿过来。” 周御拖着暖宝宝放在冰凉的肚子上,闻言眼神下移,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错开视线,余光看到珍珠耳扣晃了晃,张忝录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空碗,接着神色如常地望向她,等她回答。 “提子。”她说。 张忝录跳起来,冲向茶几捞起那块蛋糕,又去厨房拿了把勺子,一路送到周御面前。 周御看向那把铁勺子,接过使力握住勺柄,另一只手托起蛋糕底,挖了一勺伸向紧抿的嘴唇。 清甜的提子味融化在口腔,冲击着味蕾和思绪,勉强吃了三勺后,便抵不过涌上来的强烈酸痛了。这感觉不知源头,带着混乱的眩晕感,蹦跶在身体各处,每每都能把周御折磨个够呛。 而她就跟渡劫一般,只能强忍过去,没有任何的捷径可走。 她捏着勺子停住动作,把手上的蛋糕不着痕迹地递回张忝录手上,想要赶在脱力之前撑着床躺回去。 张忝录连着蛋糕底拖住她的手腕,紧紧盯向她的脸色,周御把勺子“哐当”一声扔进旁边的碗里,牙关忍不住打了个颤。 “这是痛经吗周御?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谁痛经能这样?你告诉我你怎么了,哪种疼,哪儿疼,周御!” 张忝录抖着嗓音问,低头把蛋糕拿开,看向她无力苍白的手腕,“怎么这么冷……” 周御抽回手缩进被子,躺倒在枕头上闭起眼睛,冷漠地吐出一个字:“走。” 张忝录闭了闭眼,站起来出了卧室。 一分钟后,他端着一盆热水重新蹲回床边,探手从被子里拉出周御的胳膊,将热毛巾从她胳膊到手心的地方裹了一圈。 周御一动,张忝录就隔着毛巾使力,凛声出口,“别动!” 她对这种命令式的语句有条件反射,就算这会儿脑子跟浆糊一样,还是下意识反抗着又抽了一下胳膊。 张忝录把她另一只胳膊也拉了过来,换着胳膊敷了半天,又拿出手机看了会儿。 然后跟着记忆找到手上的穴位,也不知道有用没用,拉着周御的手胡乱按了一通,把两只掌心揉热之后,重新塞回了被子里。 活动了下发麻的腿,张忝录伸出手背碰了下周御的额头,还是冰冰凉。 他叹了口气,尝试着小声问了句,“睡着啦?” 周御眉心抖动,对这句话却没什么反应,张忝录出去换了盆水,再次重复着给她敷手心。 凌晨三点。 周御嗓子里“哼”出一声,缓缓转醒,她眨眼看向头顶的圆形顶灯,舔了下干涩的唇,感受到肚子上还温热的毛茸茸,她捏住熊猫耳朵拖到一旁,喘着气坐起身靠在床头。 屋里静的可怕,窗帘密不透风地将微弱月光遮挡完全,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任何影子。 周御按开床头灯,视线落在床头柜的保温杯和盖上盖子的缺口蛋糕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三点零九。 拧开保温杯感受了一下,温的,她抿了两口,拧上盖子,起身走到窗边,抬手拉开一半窗帘,月光流泻进屋,照在她的身上。 朝院子和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后,周御躺回床上,关掉床头灯,任由月光柔柔地降落。 然后呼吸平缓地沉沉睡了过去。 周日一早,张忝录打车去机场,踏上了回苏市的飞机。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38. 第 38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39. 第 39 章 十一点不到,飞机准时降落在机场,一段平稳的滑行后,舱门打开,乘客提着行李一拥而出。 张忝录解下眼罩,透过舷窗望向外面,晃眼的日光平和安宁,远处熟悉的建筑倒映在他看不清情绪的眼底。 他起身朝舱门走去,穿过长长的走廊和通道,一路走出大厅,来到停车场。拉开一辆黑色宾利的车门后,他矮身在副驾位坐下。 祁阳扶着方向盘递过来一瓶水,待他喝完半瓶,才一边打火一边看向后视镜开始倒车,“触景生情了没?” “三号出口的台阶什么时候缺了个角?”张忝录放下瓶子系上安全带。 “台阶?”祁阳失笑,一脚油门开上大道,“你比机场的工作人员都上心啊。” “碗大个豁口,路过的谁能不顺便瞅两眼,跟被炮轰了一样,”张忝录说,“也就最近的事儿。” 说到最近,祁阳思索一阵,想起来,“上个礼拜机场封了一下午,航班也停了,你别说,确实有可能是有人要出境被扣住了,还是手上有家伙的那种。” 张忝录笑了一声,“飞机出境?” “假身份?要么就是藏货了,”祁阳叹了口气,“斗智斗勇啊。” “咱们戴总最近过得怎么样?” “摇身一变现在成私人顾问咯,”祁阳咂舌道,“倒是安分多了,以前那帮人他也忍着不联系了,这次我找了挺多关系才把他给翻了出来,躲得真严实。” “查出是谁捞出来的了?” 祁阳说了个名字,张忝录食指敲了敲耳扣,“霄子没露面吧。” “没,霍霄做事儿挺黑的,雇了帮临郊的打手直接把人捋到他那儿了,刚饿了一晚上。现在咱俩过去正好能跟戴总共进一顿午餐,戴总这也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张忝录:“霄子乐意当狗,狗好啊,狗是人类的好朋友。” 两人对视一笑,背后打趣霍霄是挺乐的,当面就不好玩了,他得跟你急。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处私人别墅前停车熄火,祁阳跟张忝录下车,朝大门走去。 忽然二楼的一扇窗户被拉开一道十几公分的缝来,霍霄从窗户后探出头,晃了下手里举着的手机,接着“哐”一声重新合上窗户,消失不见。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张忝录瞅了眼手机上发过来的密码,抬手输入。 “张大少,祁大少,稀客呀,”霍霄捏着嗓子从楼梯上走下来,新做的发型打了不少发蜡,如果不是有脸撑着,他现在看起来跟火龙果大概也没什么两样,“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霍老板,久仰。”张忝录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脸上浮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打扰了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 “坐,坐,”张忝录引着他朝沙发移去,反客为主道,“别客气,自来水管够!” “欸好好好,不忙,你也坐。”霍霄沾了半块屁股,矜持地端坐在沙发上。 张忝录想了想,“喝点儿什么?” “水吧,自来水就行。” “行,你等着啊,我去找根水管子给你接过来,这样你就不用跑了。”张忝录作势要去找。 “好好,谢谢谢谢!” 祁阳默默地看着他们笑成一团,拿起一旁的靠垫扔了过去,提醒道,“饭点了啊。” 张忝录推开笑倒在身上的霍霄,“啊”了一声。 “早送过来了,餐厅放着呢,”霍霄整理了一下发型,爬起来招呼两人,“走,先去瞧瞧戴民国,我得好好跟民国聊聊,这可是个有真大腿的大人物啊。” 霍霄的嘲讽之意十足,张忝录却拉住他,“你别露面了,以防万一,我跟祁阳过去就行。” “怕什么,别说之前辉煌的时候了,现在他就一阴沟里垂死挣扎的臭老鼠,我有必要躲着他?”霍霄不解,“祁阳能去为啥我不能去?” 祁阳:“我跟他有点私人恩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防一手还是有必要的,到时候我跟祁阳被阴了你也能背后托一把。”张忝录故意把话说的严重了一点。 霍霄咽下了“他已经是个弃子”这话,不再要求强行参与。他停在一扇门前,转头示意两人。 张忝录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长大了。” 祁阳没忍住笑出了声,霍霄的脸色一时青白相间,他干脆扭头离开,“我吃起饭来可不等人。” 看着他走远,张忝录推门进去,空荡荡的房间里摆了一张床和桌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戴民国窝在单人床上一动不动,听到开门声也没任何反应。他穿着一身西装,本来就不多的头发现在跟被喷了除草剂的杂草一样,稀稀落落地散在头顶。微胖的身材倒是没变,看来这几个月的辗转并没有到能让他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祁阳冷眼靠在墙上看着他,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戴总,有段日子没见了,我这儿有笔生意想跟你谈谈,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张忝录将他全身打量了个遍,然后缓缓开口。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半晌后,戴民国顶着一双青黑的眼底朝两人看来,神色未动。 那眼神有平静,有探究,有沉思,却唯独没有颓废。 这还是一只阴狠的豹子。 张忝录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都在变热,他继续笑着寒暄,“一笔能让你彻底摆脱束缚,远走高飞的生意,有兴趣么戴总。” “…张家的小子。” 戴民国粗着嗓子开口,他整整一天食水未进,又被打了肌肉舒缓剂,完全提不起一点力气,但他对眼前的一切很有兴趣: 两个敢跟毒枭谈生意的小子,有意思。 就算他这个毒头子现在已经被折了条腿,他戴民国也从来不是个吃素的人。 “还有风凯的小子,”他哼笑一声,意有所指道,“诚意满满啊……什么生意说来听听。” “戴总性子烈,不用些非常的手段,怕是请不来您这尊大佛。”祁阳忽然出声,紧盯着他不放。 这话有些耳熟,但戴民国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听过,他索性直接问了回去。 “耳熟?”祁阳笑了一声,“过去的事就别怀念了,回不来了戴总。” 戴民国眯眼看着他不语。 张忝录也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诺中市有你的一条下线,负责人叫杨朋朋,把你手里关于他的东西给我,我帮你出境。” 戴民国不说话。 “以你背后那人的势力,与他谋合,对你来说既是靠山,也是能吞下你的老虎,分毫之间,全看你谨慎不谨慎,很可惜,你还是马失前蹄了。被人恐吓的滋味不好受吧戴总。” 张忝录说,“老虎捞个可能会乱说话的麻烦出来,他肯定不是怕了你,而是想放在自己爪子底下看着,等再有能用上的那天一到,他松松爪子,给块儿肉,戴总就只能继续鞍前马后出生入死了。” 他浅浅笑着,嘴里说着残忍的话,“他不倒,你就活不了,他倒了,你也活不了。戴总一代枭雄,却被个人模狗样的贪官绑了性命,半夜睡着了都得憋屈醒吧。” 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是戴民国向那人争取来的最大宽限,否则他早被严密监视起来了。但现在这个“自由”却被他们当成漏洞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捋了出来,让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戴民国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处境,非但拿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办法,还无法对这笔生意提出任何不满,他只能被动地合作,然后利用他们脱离那人,蛰伏着东山再起。 这确实也是个机会。 “既然你已经查到了诺中市那犄角旮旯地,就应该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上下线,”戴民国换了个面朝门的姿势,“换句话说,我并不算你说的诺中那条线的上线,真正有核心权利的,不是我,我最多算是个半公开的发言人。” “别跟我装,”张忝录走过去拽起他的衣领,将人提地离了床,又松手砸下去,“你戴民国手里不留点儿能咬死人的底牌,老虎会弄你出来?想清楚了,你在里边儿,他弄你可能还麻烦点儿,在外面就不一样了,真发生点儿什么那也是为民除害死得其所。你要真不想说,我这就去帮你撕破脸,嗯?” 戴民国的脸被猛地磕上床板,鼻梁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袭上脑海,他捂着鼻血狂喷的下半张脸嘶声抽气,心里将张忝录骂了一万遍。 “…我去你妈的……” “咱俩无冤无仇,单纯利用利用对方怎么了,多方便啊,”张忝录弯腰贴近他低语,“告诉我,你留在那儿的人叫什么名字,放心,我肯定快刀斩乱麻,让他没机会拖你下水,你可以继续安心过你的日子。到时候等他们内部一动荡,你也更好离开不是,我说话算数,你给我资料,我送你去过新生活。” “行不行来个痛快话,我耐心不多,软的不行我就来硬的,要不要吃这个苦你来选,我给你半分钟时间。”他看了眼表,开始计时。 “…我现在还算是他的人,你敢跟他作对,”戴民国喘着粗气侧躺,阴狠地盯着他,“你敢动我?” 张忝录扯出个冰冷的笑:“我现在把你的头拎过去,他说不定还会挽留我入伙呢,毕竟你现在的价值除了帮他稳定军心和干干脏事儿,也没别的了,我这么年轻,可还是个好苗子呢。” “你这条命是想留着跟我合作,还是想成为我的敲门砖呢戴总?”张忝录看了眼手表,“还有十秒钟。” “…你的目的是什么?”戴民国问,“你张家的生意可向来不碰这个。” “当然是钱啊,你不就是图那几个钱么。搭上大老板,我不仅有钱,权也不会少,很难理解么?”张忝录摊手问。 戴民国视线在眼前年轻人的身上细细扫过,猜测着他说这话的真实程度,张忝录笑容未变,戴民国确定他在这张脸上看到了一丝狠意。 “张胜…杨朋朋手下的经理,他是每次收货的负责人,”戴民国说的很慢,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我跟他有私下的合作,查过他,他乡下老家的地下室里,有所有,所有的来往记录,包括音频和一些视频文件。” “除了跟你的是吧,”张忝录帮他补充完整,“他那个制毒的寨子什么情况。” 戴民国也不惊讶他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心思百转间,他说,“那是用来研究新品的,主要货源还是从外面运,新品效果不稳定,数量也少,因为以前吃死过人,就没正式量产,现在还在改配方尝试。” “他们管新品叫什么?” “跳跳糖。” “跳跳糖?”张忝录面色一凝,语气骤然冷了下来,“跟一般的货效果有什么不同。” 戴民国眼珠子转向他,“有致幻成分,更纯,瘾更大,戒断反应也更大,外表像糖果,和水融化之后无色无味,就像普通的跳跳糖一样。” “为什么吃死人了。” “一开始纯度没控制好,太高了。” 张忝录冷笑一声,亲切地拍了两把戴民国的脸,“听起来戴总对这方面还是挺了解的,要不出了国以后去柬埔高就吧,你肯定喜欢那儿。”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39. 第 39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40. 第 40 章 祁阳关上身后的门,犹疑地看向走在前面的张忝录,“他就这么把消息给我们了,我总感觉会有后患。” “顺水推舟而已,”张忝录悠悠道,“诺中动静那么大,他不可能一点风声也不知道,戴民国能吐这么多东西出来,只能说明老虎压不下去那边了。到底是鞭长莫及,不取舍不行了。” “你那边行么?那边只怕是更乱吧,一滩浑水,还要防着狗急跳墙,”祁阳摇摇头,“他背后那人可是个大麻烦,你真有把握戴民国不会转头卖了我们?” “不会,出卖我们老虎也不会信任他,”张忝录笃定地说,“你俩把人给盯死了,别让他背后使别的心眼儿。”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他人还在苏市,动向我肯定能第一时间知道。” 午饭过后,霍霄拉着两人去城外新开的赛道跑了两圈,他对新得的跑车爱不释手,十分满意,还喷了个骚绿色的车漆。 相反张忝录一下午都坐在遮阳伞下睡觉,除了一开始熟悉车道跑的那趟,之后便兴致缺缺地没再上过路。 霍霄有点恨铁不成钢,“咱们有三个月没出来了吧,能别败兴么ZTL,你中午来下午就要走,总共就待的半天不到还不给我好好玩一玩,你什么意思啊!” “没意思,”张忝录脸上扣着墨镜,不为所动,“起开,挡着晒我太阳了。” “你等着,我叫几个妞儿来,”说着,霍霄就要掏出手机拨电话,“限量版KJ003你说没意思?!你真是疯了,山里边儿呆傻了吧你!” “滚,什么叫山里边儿?”张忝录一脸踹了过去,“别让我再听到这个词儿。” “我就说!”霍霄躲开这一脚,开始犯贱,“缺滋润了ZTL,你现在就缺个女人刺激一下,我给你找个妹妹你带回去,钱多给点儿啊别舍不得给,人家跟着你东奔西跑的……” “啊!————” 一道撕心裂肺的呐喊响彻整个休息区。 祁阳一转头,就看到张忝录正把霍霄按在地上猛揍,霍霄抱着头反抗,“你有火别往我身上撒啊!挑错对象了你!祁阳——人呢?快把他拉开啊出人命了要!” 祁阳:“……” 张忝录那股劲儿上来了,非要把霍霄绑到车顶上开出去遛一圈,霍霄嗓子都喊劈叉了,最后还是经理擦着汗赶来把他从车顶上解救下来,霍霄才腿软地松了口气。 张忝录不见得真会把他绑住,但他会把他扔上去然后直接一脚油门冲出去,到那时候他就只能抱着车顶的天线放声大哭了。 “畜…畜生!”霍霄痛心疾首,“赶紧走!过年之前别回来了!” “没事,这不还活着呢嘛。”祁阳不走心地安慰道。 张忝录朝基地大厅看了一眼,问旁边的经理,“糕点有现做的么?” “有,您要哪种的?” “老三样吧,再打包一份虾仁烧麦。” “好的,”经理点头,“现在就要带走吗?” “嗯,现在。” 经理去准备打包的东西,张忝录返回遮阳伞下看航班信息。 “你不回趟家?”祁阳问。 “五点半的飞机,不回了,”张忝录说,“没跟他们说我回来。” “我送你过去,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副驾,”霍霄跟上来,“一回去就解释不清了,还不如干脆就不回。” “那你送吧,我去趟超市,”祁阳朝停车场另一边走去,“六儿,走了啊,这边你不用操心,有事儿联系。” “嗯,小翔警官你熟,”张忝录打趣道,“能多跑两趟也值了。” “……”祁阳嘀咕一声,“都跑那么远了消息还这么灵通…” “我说…”霍霄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收回视线问,“你跟祁阳铁了心要跟戴民国作对的理由是什么啊?你在那边是不是遇上事儿了,祁阳嘴太严实了,我就是在他跟前好奇死了他也不会给我解答的,你跟我说说呗。” “他不跟你说是对的,你要是知道了他为什么看戴民国不顺眼,估计会哇哇大叫。”张忝录上前接过经理打包好的东西,说了句谢,然后走向那辆骚绿色的跑车,“到时候他可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你这么一说我更想知道了!”霍霄拉开驾驶室的门,不死心地追问,“你跟我多少透露透露啊,看我这么难受你就爽了?或者你说说你的理由,戴民国以前那家霍尔斯做的风生水起的时候也没见你跟他有什么来往,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张忝录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荒野,心底有一丝对十几里地外的那个家的思念,但更多的却是对即将回到诺中的雀跃。他喃喃道: “理由很多,很多。” 霍霄抽空看了他一眼,脸上是一口闷了一大碗豆汁儿的难过表情,“你也变了很多,很多,真的。” 张忝录支着头笑了下。 “变得装了吧唧的,”霍霄补充道,“说话跟我那衣冠禽兽的表哥越来越像了。” 不出意外的,他收获了一个爆头。 候车厅里,张忝录虚搂了下霍霄,转身朝安检的队伍走去。 霍霄咚咚咚跑上前来,低着声音问,“戴民国我中午就放回去了,到现在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传出来,咱确定不用保险点给上点儿眼药?” “脏。”张忝录同样低声回,“他们忙着狗咬狗,我们坐山观虎斗就行了,真迈进去一条腿,一辈子也洗不干净。” “行,”霍霄放心了,“去吧皮卡丘。” 张忝录也不拆穿他依依不舍的表情,过了安检踏上了这趟即将贯穿黄昏和夜晚的航班。 等他下了飞机,打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抬手揉了揉眼眶,张忝录推开出租车门,提着手提盒走向开着一条缝的大门。 穿过院子,他走进亮着灯的客厅,把食盒放在玄关台面上弯腰换鞋。 下一秒,他整个人猛地一顿,视线落在了旁边的短靴上。手背上的青筋因为下垂不动的姿势越来越鼓,张忝录敛下眉头,慢吞吞地完成了换鞋的动作。 客厅没人,他寻着狗叫声穿过走廊往里走,半掩的磨砂玻璃门后,张林生充斥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这瓶是干什么用的,这么多字没一个是给人看的,小御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上面画了个狗头。” “这应该是护毛的吧,最后用的。”周御有些不太确定地回道。 张林生研究半天总算是明白了,“哦,先给它梳梳毛,再从下到上冲水,打沐浴露,再冲水,再抹护发素,再吹风机吹干,这还是在它乖乖配合的情况下。我那孙子真是吃饱了撑得弄了个祖宗回来,留他家养着多好,非要弄回来,到头来他是一天人影也见不着一个,这小东西吃喝拉撒是全落我身上了。” 说到最后,他很明显地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意的嫌弃。 “啊,”周御忍着笑,“护毛素。” “这种狗毛太长了,小小年纪还掉毛,你说拿推子推短点行不行,也省的护毛了。” “嗷呜!” “也行,就是可能会很丑。”周御认真想了想。 张林生将浴缸的水接满,试了试水温,回头看向拿零食把狗成功哄骗进浴室的周御,“不是今天下了点雨,门没关住让它遛出去撒泼打滚了一下午,把自己搞成个这模样,六六回来又没个迟早,我还不想给它洗澡呢,平时都是六六给洗。” 周御发现张忝录他爷爷特别有意思,为了不让她一个人待着尴尬无聊,硬是把狗拉出来提议要洗澡,还“麻烦”她帮忙一起。 她可以肯定,要不是她来了,这给狗洗澡的活儿肯定是等张忝录回来了自己干,这位可不像是个会溺爱孙子的爷爷,吃喝我可以顺带了,但既然这是你非要留在身边的,就应该主动负起责任来。 她顺着这话说了下去,“淋了雨那是得洗洗,张忝录没说他多会儿回来么?” “快了吧,”张林生逮住狗放进浴缸,日月人立马扑腾着死命嗷嗷叫,周御走过去把零食放在它嘴边,被它呲着牙一口咬住,但爪子还是不忘扑腾,疯狂地打水。张林生抹了把脸,感觉无从下手,“你自己游会儿算了,也算泡过水了,没事小御,不用捞,狗天生会游泳。” 周御给它后背淋了点水,刚要挤沐浴露,背后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听到脚步声,两人一狗同时回头,日月人咧着个嘴竖起耳朵朝他“汪”了一声,张林生看到是他,松了口气,“舍得回来了,赶紧,给洗刷洗刷捞出来擦干让它跑去吧,这活儿真费劲。” “小御我们先出去吧,等他洗完了你们再说事儿,这儿闷的慌。” “哦。”周御放下沐浴露起身跟上,张忝录拉住她的衣袖,转头朝张林生说,“爷爷,以后淋雨了给它吹吹就行,它洗澡太能折腾,一地水,再把你滑倒。” “浑身的泥点子还满屋子蹿,”张林生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洗澡还是你来吧,我看见它就发愁。” 等他的背影一从走廊消失,张忝录就低头问,“来找我不打电话问问我在不在?” “你爷爷说你学校有活动,跟同学吃完饭才回来,”周御看了回去,“什么活动,你们三班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单独活动吗。” “你没卖我吧。” “那不能,年轻人有点儿自己的隐私还是很正常的,”周御瞥了眼他身上笔挺的黑色长风衣,“理解。” “回了趟苏市。”张忝录脱下外套随手挂在门把手上,接着折起衣袖走过去把浴缸的水放了一半,拿起墙上的花洒调小了点,拖过一旁的矮凳坐下。 他按着日月人的后脖子将它除了头的全身毛发打湿,然后眼神示意周御。 周御挤了一管子沐浴露下去,张忝录轻轻揉开,打出泡沫,日月人被摸地舒服地直哼哼,尾巴一甩一甩地,跟个扫把一样时不时往张忝录裤腿上溅一点水。张忝录也不生气,抬起爪子耐心搓洗,最后淋上一遍水完事。 他不说后面的话,周御也就不问,片刻后,她扯回正题,“听一下你录的demo,找找感觉。” “每个月难受一天,第二天会好点儿,是吗?”张忝录拿着毛巾按住狗头擦毛。 “…你怎么不干脆去写篇关于女性生理期的论文?就这么好奇吗?”周御无语凝噎片刻。 “又开始讽刺我了,那就是好了,”张忝录平静地说,“一会儿上楼放给你听。” 周御抱着臂朝他头顶看了一眼,转身出了浴室。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40. 第 40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41. 第 41 章 二楼卧室。 张忝录刚把带她上去,就转身下了楼,周御扫了眼那只被挪到柜子上,生命力异常顽强的小龙虾,拉出椅子坐下看手机。 几分钟后,张忝录端着一屉烧麦上楼,见周御把这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了,转头去隔壁又拖了一把过来。 他把烧麦推过去,去开电脑,“本来打算明天早上给你,正好你来了,现在吃也一样。好吃,你尝尝。” 周御从手机上移开眼,看向桌上冒着热气的烧麦,也不矫情,“我尝一个,剩下的你吃。” “我飞机上吃过了,吃不完你待会儿拿回去,这东西吃不完不好放,就没多带。”张忝录找出文件,说完最后一句话,“好吃下次再买。” 不等周御说话,或者说张忝录知道接下来的话他肯定不爱听,于是话音刚落,他便点开了播放键。 周御咽下嘴里的话,神色不由认真了点。 很意外,张忝录出口便是低淳的厚嗓,音色很性感,这跟他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平日里,他的嗓音好像要更加清朗一点。 全程听下来,周御打心眼里觉得这歌被他唱下来是行的,再加上现场乐队的加持,和他修改后的几个爆点,就算是上一届的校园歌手冠军来,也不一定能打败。 张忝录说:“我唱这个Key到了高音有点费劲,你来肯定没问题,和音跟旋律吉他我来,你还是继续贝斯,弹唱肯定是比纯弹奏有难度,多练练就行了。” “有个问题,”周御看着电脑问,“这原本不是个男女对唱的歌么,你改成这样确定别人能接受?” “本质没变,它还是首情歌,只不过不是那种纠结酸涩的感觉了,编曲就是这样,在原本的基础上做一些变动,你就会得到一个焕然一新的东西。”张忝录说,“男女对唱怎么唱,我跟你么?” “客观地说,男女对唱那三万块钱上基本能先写一个‘周’了。”周御坐的离桌子近了点,“以前我跟老刘倒是试过一次,不过他嗓子太亮了,我俩合唱得挑歌的类型,那次市里的比赛也就半决赛试了一次,总决赛还是他主唱了。他那把嗓子是真不错,男生里少见的亮嗓,最后我们拿了个冠军。” 她说的还挺高兴。 “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张忝录说。 周御直接学着他刚才唱的那个调哼了一句: “叫人头晕的问题, 什么叫爱情, 它是那么的真实又很可疑——” 哼完,她侧目而视,随口问道,“还行么,张老师?” 张老师一时没回答她。 他挺想问问那位老刘,放着这么个杀器不用,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会被艳压群芳么? 或许比起唱歌,她更喜欢沉浸在贝斯的世界里吧,他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行,”张忝录谦虚地问,“周老师音准很好,天生的吗?”音色也特别好。 “吊过两天嗓子而已,我没什么天赋。”周御更谦虚。 “学过戏?”他倒是没想到过这茬,“那您这跨度挺大啊。” 周御不想逮着这个问题深入,主动岔开话题,“那合一句?你找找灵感。” 张忝录腿一伸,划着转椅到钢琴旁边,揭开盖子,十指走了个旋律,提醒道,“三,二,一……” 周御走过去单手撑在钢琴上,余光注意着他放在钢琴上的手,数着拍子准确进入。 张忝录弹奏旋律,接上下一段,副歌部分两人分别为对方和音,十指在黑白键上飞快地跳跃,进到最后一段,他们的音色一瞬间碰撞又很快彼此融合,这又是一种新的感受,两道声音意外的契合。 这段配合堪称默契,虽然其中有些地方情绪还不够到位,但第一次就能达到这种完成度,已经非常让人惊喜了。 张忝录拽过桌上的本子,低头批注,“还得再改一下,更甜一点。” “别太甜了,我装不出来,你也够呛,”周御把手机递给他,“把音源拷一份给我。” “这版还不行,你等两天。” “甲方总是对第一版情有独钟,这说明什么,说明总结下来,第一次的灵感是最清晰用心的。”周御说,“当然,我没有质疑你水平的意思,我是说你拷个文件很费劲么?非得浪费我这么多唾沫。” “……”张忝录接过已经被解开锁屏的手机,拿出数据线,“您稍等。” 等他磨蹭的功夫,周御吃了个烧麦,去窗边立了会儿。 透过玻璃窗,她能看到远处稀稀落落的灯光,和几个破损的霓虹广告牌,再远,就看不清是什么建筑物了,只囫囵凝成个光点落在视网膜上。 夜很黑,城市很暗,房间很静。 她正打算回桌子上继续吃烧麦,眼前的玻璃窗忽然落下一滴炸开的液体,接着又是一滴。 很快,这场雨便现出了原形,它来的又急又猛,玻璃窗很快就被雨水打了个模糊不清。虽然她站在屋里一点雨的声音也听不到,但能想象到,这场雨一定不小。 “下雨了?” 张忝录看了过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觉的,明明这窗户的隔音极好,周御怀疑就算他在这屋里敲锣打鼓外面都不一定能听着。 他问,“你作业写完了吗?” “?”周御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 “我没写完。”他说。 周御总觉得这种对话不应该出现在他俩之间,因为他们压根就没谈论过学习这么正常的话题,让人非常不适应。 “你没写完我也没办法。”她说。 看着她表面无所谓实则十分抗拒的样子,张忝录好笑地说,“你没写呢吧,一块儿做吧。” 周御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写作业。” “你英语跟地理能考那么高,怎么就不乐意匀点儿心思放别的科目上一些呢,”张忝录翻出卷子,收拾了片桌面出来,“认真点儿早都及格了。” “没意思。” “嗯?” “我说,你真没意思,”周御重复了一遍,“学习好的都喜欢问这种问题。” “周御。”张忝录语气忽然认真了起来,脸上也没有了随意,“你有时候说话很伤我。” 他骤然板起脸的表情是有点吓人,但周御的关注点却全在他说的话上,她知道他是真的在认真表达,但她就是觉得他说这话逗的不行。 为了表示自己对他这句话确实上心了,周御只能同样板着脸回,“那又怎样。” “你说我没意思,我跟你提了一句成绩你就觉得我烦。” 张忝录指出自己的不满,“我不是因为自己成绩高而站在你对面指点你或者怎么样,只是说出一件事实,你就把我归类到你不喜欢的那一类,不过分么?” 周御发现他确实是有点生气了,虽然她觉得张忝录有点反应过度了,但她还是耐心解释了一句,“没觉得你烦,你挺有意思的,跟一般的书呆子不一样。”精明多了。 也不知道她这话哪儿惹得张忝录应激了,那张脸一时间变得更臭了,他黑着脸扯过卷子低头开始做题,还不忘顺带吐槽一句,“你的话十句有九句半是反话。” “?” 周御脑袋上顶起个巨大的问号,更糊涂了,“你要非说自己呆我也没办法。” 张忝录冷笑一声,捏着笔的指腹都在微微泛白,他唰唰两声把中性笔的笔芯钢珠写飞,在卷子上划开一道沟壑。 周御盯着他写下的那个格外潦草的“abandon”看了一眼,心里想的却是: 这该死的好学生,生气都不影响他们写卷子。 嘴上说的又是另外一番,“你真想多了,我就是不爱写作业才那么说的,没有人身攻击你的意思。” 张忝录不搭理她,换了支笔弯着脖子继续写题。周御吸了口气,瞥了眼雨势不减的窗外,拖过椅子坐到他旁边,喊了声他的名字。 “你不写别影响我。”张忝录冷漠地说。 周御努力咽下嘴里骂人的话,膝盖碰了下他的大腿,“我知道你没这么较真,肯定是坐飞机坐累了,回来还得深更半夜地赶作业,一看我都没作业写心里就更不平衡了。理解,有点儿小情绪正常,谁还没点儿不高兴的时候了我……” 张忝录不着痕迹地往回收了收腿,嗓子动了动,正要问你冷不冷,周御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 “张忝录,我太给你脸了是吧?我说了这么多你一句都不吭声?我说什么了,我就说了句你没意思你就这么作?嗯?” 她踢开椅子,捞起桌上的手机就要往外走,“你把我这一个月的耐心都用光了!这个月月底之前别让我看见你!” 张忝录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向门口,拦住周御的去路,“正要说呢!你就不能多等一秒!” “等?我还等?”周御吼了回去,“我等你到地老天荒!起开,半夜了!” “错了,我以后肯定吭声!”张忝录堵着门不动,“下雨呢,一会儿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周御冷冷道,“我有腿。” “你别生气,冷么?下雨要降温了。”他毫无预兆地对着空气喊了一嗓子,“打开空调!” “正在打开空调,现在的温度是零上二十二摄氏度。” 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在房间里乍然凭空响起,周御被吓了一跳,脸上一时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 张忝录说:“加到二十七度。” “嘀——现在的温度是零上二十七摄氏度。” 空调低沉的机器运作声缓缓变得清晰,嗡嗡作响起来。张忝录快速地开门闪出去又关上,扬声说,“我把狗弄过来,你等会儿。” 周御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冷不防差点被蹦了一脸水,她一把拉上玻璃窗,走到旁边的小沙发上躺下,看着天花板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转头进了洗手间。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41. 第 41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42 章 隔日周一。 早上六点半,周御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嗡嗡个不停的手机按停,熟练地再次进入梦乡。 刚放下没过两秒,她重新把手机抓回手里,举到头顶眯着眼看去,壳儿没了,变薄了,壁纸…… 她皱起眉重新聚焦了一下视线,发现这玩意儿不是她的,这玩意儿后面的灯和天花板也不是她的。 她顿时瞪起眼,清醒了个底朝天,迅速撩起身上的被子一看,妈的,朝身上一看,他妈的,一轱辘坐起来,操他妈的。 周御坐在床上迷茫地环视一圈,脑子里迅速回忆起来: 给脸不要脸…沙发…摸狗…耳朵…软软的,热热的…… 行,她抱着狗耳朵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御眼神飘向旁边的沙发,和沙发上被叠起来的外套,又飘回身上的被子和囫囵的衣服,确定这屋里除了她跟那只小龙虾外再没别的能肉眼看到的生物了。 被无脑电视剧荼毒多了,她现在脑子跟被杵了一拳头一样,特别想去闻一口身上的被子什么味道。 周御拉着脸掀开被子走下地,冷静地上了个厕所,然后径直拉开门出了房间。 确定楼下没任何动静传上来,她凭着直觉挑了个隔壁屋,过去一把拉下门把手,也没去看这间屋长什么样,三下五除二把床上裹着被子正睡得无忧无虑的张忝录整醒。 第一句话就是: “去把你爷爷引开,我要回去。” 张忝录胳膊上挨了一巴掌,身体醒了,脑子还没归位,他翻了个身变成仰面朝天的姿势,茫然地睁眼看向面容平静的周御,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御垂下眼睛跟他对视,对他睁的比平时要大一倍的眼睛不予反应。 两秒后,张忝录穿着个背心从床上坐起来,眼神逐渐聚焦,低哑着嗓子回过神来,“昂——” “去啊?”周御看着他。 “…等会儿。”张忝录闭起眼,靠在床头调整呼吸。 “?”周御额角跳了跳,没忘了今天是星期一。见他一副不急不躁的拖拉样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她抬手掀起被子就要骂人:“你……” 腿上骤然一凉,张忝录反应堪称神速,他立马支起一条腿,同时面上尽力维持住了平静。但他很快发现,昨天穿了条白色运动裤,配上他欲盖弥彰后仍然显眼的轮廓,和周御短暂的注视,他现在除了想去大街上迎风蹬一段三轮儿之外,再无任何想法了。 张忝录:“……” 周御:“……” 两人同时感悟出一句话:什么叫沉默震耳欲聋。 周御松开手上的被子,让它回归原位,张忝录只觉得一座大山压了下来,砸的他四肢抽搐,扁桃体打架。 “你…” 他叫住沉默着转身往出走的周御,清了清嗓子,“这屋里有洗漱的东西,新的,一会儿直接回你家换件衣服就行了。” 周御拐了个弯,走向卫生间关门消失。 十分钟后,张忝录进张林生屋里关上门说话,周御趁机冲下楼换上鞋,打开大门一口气跑到大街上,无视旁边晨练的赵大爷投来的疑惑眼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雨巷。 上午第四节课。 汇演室。 榛德玄乐队的三名成员一字排开,坐在桌子后数念着: “报名的还挺多,海报上标明这次校庆的演出没名额了吗?” 成橙:“标了。” 王念丁插着耳机在听周御发给她的音频,她食指在桌上打着节拍,眼神亮亮的,“这段踩的是反拍。” 薛奕又问,“你们见过那个张忝录吗,人怎么样?” 他对这位被周御内定的临时成员颇感好奇。 成橙:“不知道。” 王念丁暂停住音乐想了想,“脾气挺好的,但是有点高冷,我前桌在表白墙上表白过他。” “你前桌不是男的吗?”薛奕惊悚地想起,“表白墙?你前桌不会就是那个‘想要哥哥抱’吧?!” “是的。” “额滴神……“薛奕一脸灰败喃喃道。 “他很可爱的,”王念丁认真强调,“你别说出去那是他哦,他说他只想默默暗恋,不想打扰到别人。” “哦。”薛奕机械地点点头。 “要开始了。”成橙整理了下资料,开口提醒道。 薛奕正色起来,“这次咱们要一个主唱一个贝斯,主唱最好会点吉他,不会可以学,唱的好最重要,等这次校庆完了御姐退出乐队…哎,她就是想撂摊子不干了,让橙儿顶上来她好去潇洒!” “我们高三了,当然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了,”王念丁有些低落地说,“我再坚持一学期,下学期可能也要退出了。” “她的精力放哪儿都不会放在课本上,”薛奕摇摇头,思绪飘远,“说不定御姐会加入地下乐队,然后去商演!她说过她喜欢自由职业,不用被束缚,工作和玩儿都由自己来决定。” “没那么简单,”成橙淡淡地说,“她其实没那么喜欢加入一个集体。” “我倒是觉得…”王念丁摘下耳机,说,“御要想考大学一定能考上,她记东西特别快,怎么说呢,我感觉她以前基础打的应该很扎实,不然也不会不听课都能随便考个快及格了。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很快便到了面试的时间。闻讯赶来的人不少,很多人一进来就开始左右打量,发现没看到想看到的人,都摆出了一副失望的表情。 三人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把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那些人统统刷了下来。 韵柯恩越过长长的队伍,走向那排桌子,意料之中没看到周御的人影,她开口朝那忙碌的三人问道,“周御哪儿去了?” 薛奕抬起头看了过来,“学姐?” 说起来,他们汇演室的钥匙还是跟韵副部长拿的,榛德玄乐队的社交担当薛奕立马指了个方向,“在后台打游戏呢!” 韵柯恩回了个微笑,抬脚走向他指的方向,“谢谢。” “不用谢!”薛奕扬声回道,希望韵柯恩能把他们不负责任的挂名队长揪出来干活。 “歪比巴卜——” 韵柯恩推开休息室的门,游戏音效从对面沙发上传来,她过去把胳膊搭在周御的肩膀上,顺势坐下来,“下节我们体育课,去我那儿看电影走?” “NO。” “这回不是文艺片,科幻片,”韵柯恩说,“看完正好去吃麻辣烫。” “就四十分钟,还没开始打就下课了。”周御捧着手机不动弹。 “下午接着看呗,要么看集综艺也行,反正我是不去跑步。” “等会儿我看看他们挑的人再说,去哪儿吃?” 韵柯恩说:“学校后面那家啊,他家的过桥米线我都感觉好久没吃过了,还有那个酥油饼嘶…不能说了,受不了了。对了大帝喊我们明天去他家过生日,十八岁的,别忘了啊,我刚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你们班找你去了,我都跟他说铁定会扑空他还不信,非过去亲自看看才行。” “明天多会儿。” “晚上,正好下了学给他挑个礼物去。” 周御应了一声,眼睛追着手机不放。 “哎对了问问张忝录去不去吃麻辣烫,他不一定吃过我们这边的麻辣烫,”韵柯恩忽然想起来,“说起来,我感觉好像有段日子没看到过他了,自从他下午不来学校之后更是人跟失踪了一样。” “是吗?”周御闻言扯了扯嘴角,“那天跟邢星手拉着手估计连开会说了些什么都忘了吧。” “是啊。”韵柯恩看着她收太阳,懒洋洋地说,“正好你现在问问他,中午去不去。” 周御手停都没停,“没加的。” “……”韵柯恩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又确认了一遍,“没加的他微信?” “嗯。” “认识两个月了你俩连个微信都没加?”韵柯恩被逗乐了,“你是不是想说不熟?” “两个月而已,当然不熟,”周御说,“你直接打不得了,掏个手机的事儿,废这个话干什么。” “得得得,我来打。”韵柯恩摸出手机滑动着找人,“真服了……” 她那边划拉着找人,这边周御正排兵布阵呢,手机就被一通视频通话占据了屏幕,她一拧眉,刚要拒接,余光往头像上一扫,手指停在半空,眉头动了动,有点眼熟。 她仔细瞅了两眼,越看越眼熟,韵柯恩手机放在耳边,奇怪地嘀咕了一句,“怎么打不通。” 周御盯着手机里萨摩耶对着镜头抬爪子的头像静默片刻,直到它自动挂断。没等她切回软件确认,那个头像再次跳了出来,还是视频通话。 对于张忝录的脸皮厚度,她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猜测,但通过这次,她觉得她多少有点数了。起码以她的道行,她现在还做不到一上午刚观看了两场升旗仪式,然后转头就跟对方开视频的程度。 周御点了接受,人总是要成长的。 “在哪儿呢?” 张忝录手机没拍脸,跟她一样开的后置摄像头,镜头正怼着桌子,这让周御多了一丝安慰。 “?”韵柯恩带着一脸的‘什么玩意?’转过头来,视线从周御的手机缓缓移到她脸上。 周御回:“关你屁事儿。” “我在你们班,”张忝录举着镜头晃了晃,桌子上忽然出现了一盒草莓,他拆开盒子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有人来找你参加生日party。” 周御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你在我座位上呢?” “坐你凳子不犯法吧。” “给你三秒,从我凳子上挪开,否则你明天将会在校长办公室里见到你的凳子。” “无所谓,学校还缺把凳子吗,你扔一把我拿一把。”张忝录满不在意地说,镜头往旁边移了一点,顺手把那盒草莓扔进了桌兜里,“喏,传说中的大帝同学。” 南宫小明非常配合地弯腰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御姐?hello?” “你离他远点儿,他不是个好东西,”周御对一脸纯真的大帝嘱咐道,“明天晚上我知道。” “哎御姐!”南宫小明刚准备说什么,张忝录就把镜头调成了前置,他露出脸来,头靠在窗台沿上对着手机笑,“周御,别挂。” 周御拧眉看着他那张脸,语气不明,“干什么。” “…算了,”张忝录叹了口气,“我本来想问问你许梦乐到底想干什么,老让沈冰过来叫我吃饭。我看她也不是单纯想让我追她然后弄出些绯闻来玩儿,但她想怎么样她也不说,没辙,我只能问问你了。” 周御转头看向韵柯恩,“看,人忙着呢,预约吃饭得排队。” 韵柯恩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周御。周御懂她意思,主动解释,“应该是昨天拷音频的时候他加上的。” 听到这话,张忝录插了句嘴,“以后给你传文件方便,电脑又不是老带着。” 韵柯恩自动过滤掉这句话,“哦”了一声,“什么音频?” “他编了个曲子,乐队要用。”周御言简意赅地说。 “副业啊张忝录,怪不得这段时间没见着你人,忙这个呢。”韵柯恩看着手机说。 张忝录:“分内之事,我已经是她乐队的人了。” “哦,队友啊。”韵柯恩表情不变,“许梦乐那事儿简单,张忝录,你去追,追着追着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怎么追?” 韵柯恩:“把你手上那盒草莓给她,天天下了课去她们班找她,这样瞎子也能看出来你对她有意思,然后你再问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样就够了?你们就没有什么…”张忝录想了想,“就没有什么明目张胆又比较有内涵一点,还不会引起反感的方式么?” “有啊,”韵柯恩点头,“广播室里喊一嗓子,广而告之,够浪漫么。” “容易猝死。”张忝录评价道。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第 42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43 章 还有一分钟上课,张忝录挂断视频,看向被他一盒葡萄收买,一边喜滋滋旁听一边分吃葡萄的南宫小明和丁艺,挑眉,“我相信你们不是断章取义的人。” 丁艺:“不是不是!” 南宫小明摆手:“我不会把你要追许梦乐的秘密说出去的。” 丁艺:“……” 张忝录没有对他太苛刻,起身朝教室门口走去。南宫小明追上来,问,“你要不要明天来我家吃饭?我明天十八岁生日。” “生日快乐。”张忝录看了他一眼,“但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谢谢。我刚吃了你半盒葡萄,那葡萄不便宜吧,正好明天请你吃顿饭,我生日嘛,当然怎么开心怎么来了,何况你跟御姐和柯恩看起来也挺熟的,来嘛,没关系!” 张忝录笑了下,“明天下课早的话,我就过去。” 南宫小明保守地短促笑了一声,“张忝录是吧,明天晚上八点哦。” 他这一声笑,顿时让张忝录想起了那个视频,他咳一下强忍回去,点头“嗯”了一声。 翌日中午。 下学铃响,所有人乌泱泱冲出教室,叫喊着打闹逃窜,复活去吃饭。程梦祥搂着郭鹏一跳一跳地从后门晃出来,一眼看到堵在四班门口的张忝录。 “干啥呢?” 程梦祥凑过去往里瞅了一眼,周御平静无波地跟他对上视线,程梦祥一僵,被郭鹏拖着往前挪了两寸。 “咳。”他抬头望天,装作很急的样子嘴里嘀咕起来,“不早了不早了,赶紧去吃饭,吃完饭还能打会儿游戏…那个,张忝录我们先走了啊,走走走郭子走!” 郭鹏被人挤得趔趄了一下,又被程梦祥推了一把,人差点没一头杵地上去,他“啪”的一掌拍向程梦祥的背,恼怒地喊,“干嘛!” 张忝录侧着身,在狭窄的教室门口留了个一人宽的口子,四班众人低头不语快速地经过两人,排着队从那道口子里穿出去。 周御看着立在身前的张忝录,心想她什么时候被人在班门口堵过,没有,很丢脸,他是爽了,她现在不爽透了。 但碍于正常人都挺着急吃饭的,她没有第一时间硬要推开他冲出去挡道。看吧,她比他有素质多了。 “哎,”她看向那两个眼熟,但叫不出名字来的连体儿,“董硕呢?” “御姐好。”程梦祥躲开郭鹏的二次攻击,十分正经地看过来,“硕哥翻墙出去上网了。” “御姐。”郭鹏听到这声音,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他俩被董硕洗脑洗的彻底,已经打心眼里觉得周御是个说一不二人狠讲义气的人了,他俩见了周御一般都绕道走的。 “给他打个电话,跟他说报仇的机会来了,赶紧过来,”周御说,“过时不候。” “啊……”程梦祥跟郭鹏对视一眼,视线移动到背着他们的张忝录身上,不确定地问,“真的要打吗?” 看着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张忝录把手臂横着撑在门框上,抽出视线微微往后递了一眼,“御姐跟你们开玩笑呢,去吃饭吧,再晚红烧肉要没有了。” “对!红烧肉!今天有红烧肉!”程梦祥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顿时后悔地不行,“哎呀早知道提前出来上厕所了!郭子你不提醒我!” “现在去应该还能赶上,我们快走,”郭鹏伸手推他,“快快快!” “哎走走走!” 他们勾肩搭背地冲下楼梯,很快便没了人影。走廊里也安静下来,只剩下了面对面的两个人。 “人多,”周御看向他,“张忝录,我今天给你这个面子,让你爽一把,下次你再试试。” “不试了,”张忝录轻笑一声,眼里带着笑意,“我怕我残废。” “躲开。” 他放下手臂,从兜里掏出钱包,往前递了递,“我下了课就不早了,你买什么礼物帮我也带一个。” “礼物。”周御没接。 “大帝同学叫我晚上去吃饭啊,十八岁生日。” 周御刺他,“你好意思去,你们认识么。” “大喜的日子,寿星都开口了,我能不给这个面子么。” “呵。” 周御绕过他往外走,“帮你带我是狗。” “求你了周御,”张忝录走在她后面,苦苦哀求道,“周御求你了,求求了,帮我带一份吧,周御,我求你了。” “求”字说了太多遍,快把周御脑子给听糊了,张忝录这个语气也挺新鲜,虽然明知道他是装的,并且装的还挺起劲,但她并没有阻止,也没有嫌麻烦就此答应。 “难搞。”见周御一直不说话,张忝录也不求了,他叹了口气,“心硬如铁啊周御,我平生头一回撒娇,竟然是对牛弹琴自作多情,你让我非常无地自容周御同学。” 周御讶异地回头,仿佛没想到他居然会把纠缠不清归结到撒娇那一类,当即问,“你见过什么叫撒娇么?” “你总不会是想听我嘤嘤嘤吧,”张忝录狐疑地看着她,“那你这个女人就太可怕了,我都这样了你都无动于衷。” “你这叫撒疯,”周御皮笑肉不笑地说,“现在知道我心硬如铁也不晚,我这种女人,沾上了少说也得带块儿肉下来。” “你不可怕,我开玩笑的,”听她这么说,张忝录语气软下来,“你就是小女孩儿,只不过定力比较高,武力值也高,颜值也高,格局也高。” 换了个策略,周御一眼看穿他,内心被这一通马屁拍的有些犯恶心,果不其然他下一句就是: “对于同学之间的这种小忙,肯定是不会拒绝的,我知道。” 说完,他还凑过来眨了下眼睛,周御一阵恶寒,伸出手去,张忝录眼睛一亮,立马把钱包放到她手上。 “大帝一直不舍得买的ps5,今天有着落了。”周御捏着钱包,故意说。 张忝录拉着书包背带,语气轻快道,“现金不够里面有银行卡,密码都是六个六,晚上我再联系你。” 他说完,两人已经下到了教学楼底下,周御扔下一句“给你卡刷爆”便朝着车棚走去,张忝录看了会儿她离开的方向,抬腿走向校门。 下午放学。 步行街。 周御跟韵柯恩把整条街转了不下三遍,还是没挑着称心如意的东西。这里要么是小饰品要么是花里胡哨实则一点用都没有的摆件,要么就是小学生跟周御钟爱的充斥着各种小玩意儿的文具店。 韵柯恩叉着腰看周御在一众小学生里沉浸地漫游,对着一些新奇小玩意儿好奇心爆棚的样子,忍不住骂娘。 已经进去十分钟了,周御纯属白嫖体验,一个没买,她站在外边都觉得丢脸。 老板的目光越来越亮,周御走到哪儿他盯到哪儿,心想现在的小偷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吗,人都换了几波了她还没挑好自己要偷什么。 就在他眼睛快要盯出泪的时候,周御终于走到收银台前,拿着一块手表,示意结账。 老板眼皮一垂,面皮抽动,死气沉沉地吐出两个字: “两块。” 周御掏出两块钱放在收银台上,抓起手表,昂首挺胸出了店门。 她边走边调整时间,对韵柯恩说,“我想到买什么了。” “合着您是进去找灵感去了?”韵柯恩问。 “西装五件套,”周御说,“上衣裤子衬衫领带鞋,正好一身,真是一套完美的成人礼。” “……”韵柯恩想象了一下大帝穿上西装的样子…想象不出来,“这是上班五件套吧,算了,还挺合适的,正好五份儿,凑一身。” 周御说:“承认我的机智很难吗?这么完美的点子一般人能想到么?” “滚。”韵柯恩一把抢过她手上的表,翻看了一会儿,面带嫌弃道,“进去这么久就买了个塑料壳子?还这么丑。” “丑?”周御不乐意了,抢过来扣在手上,“绿色和橙色如此绝妙又清新有活力的搭配,你还在哪儿看到过?这是独属于运动手表的设计。” “这就是你买儿童玩具手表的理由,”韵柯恩点头,“我赌过了今天,我不会再从你手上看到它。” 周御不以为然,心情颇为不错地举着胳膊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新战利品,拉着韵柯恩去了隔壁的服装街。 随便挑了一家男装店进去,售货员分别介绍了一套三位数和四位数的西装,两人指着那套三位数的西装,一锤定音:“就这个。” 售货员小姐面带微笑地询问还需不需要什么别的东西,韵柯恩转头看向顶上挂着的那排白衬衫,抬手指,“帮我把这件拿一个180的,那个拿个175的。” “好的。” 周御在鞋架子附近转了一遭,对眼前分明长得一模一样但价格又天上地下的皮鞋很是疑惑,“这有什么区别吗?” 韵柯恩过来看了两眼,摇头,“是不是价格标错了。” “……这个是人造皮的,这个是牛津皮,这个是鳄鱼皮,他们材质不一样,舒适程度也不一样的,”店员小姐保持微笑,“两位是给父亲挑吗,还是男朋友。” “都不是,”韵柯恩遗憾地说,“给一个陌生男人。” “呃…”店员小姐斟酌了一下用词,“他…年纪多大?脚肥吗?穿多大码?” “十八岁,41码,肥不肥未知。”周御刚问了鞋码。 “哦,跟衣服一样,是给同一个人买的,”店员小姐反应过来,五指并起,指向距离近的一双,“是男同学吗,年轻人我推荐穿这款,休闲风的,款式也比较俏皮。” 周御看了眼价格,摆头,“老一点儿也行。” “嗯…那这款呢?”她重新推荐了一个价位适中的款式。 韵柯恩走到旁边的运动鞋专区拿起一双板鞋打量,周御提起双她满意的价格,递给店员,认真地说,“穿脚上谁看呢,价格都是人嘴皮子碰出来的,鞋鞋平等,你说是不是。” 店员:“……” “是,有道理,”她扯出一抹笑,态度丝毫不变,“那就这双,加上那套西装,再加上两件衬衫,我给您算一下价格?” “那件180的衬衫另外算,”韵柯恩看过来,“还缺条领带。” “领带这边请。”店员引着她们走到另一个区域,指着架子上的领结跟领带说,“都在这里了。” 周御点豆豆点了一条,交给店员去算价格,又跟韵柯恩返回运动鞋区去看那双她心仪的蓝白色板鞋。 “你都给他买衬衫了,鞋就算了,男人不能太惯着,”周御觉得没必要,“邢星要是看着衬衫感动哭了,到时候可以考虑给他买双鞋。” “天,”韵柯恩扶额,“你是懂如何让男人死心塌地的。” 两人一个对视,没忍住笑了起来,边朝收银台走,周御边解释:“真心换真心,想对一个人好,任何时候都不晚。” “当代赵括就是你,”韵柯恩说,“理论上的巨人,实践中的废人。” 俩人对着收银台又是一通乐,店员从收银机后抬起头,微笑着看向两人: “打折之后一共是1673,那件衬衫也算到一起了,单价我们会打在发票上。” 两人同时收了笑,周御从兜里掏出钱包,随便抽了一张卡出来,往前一递,“好的。” 韵柯恩:“咳。” 收银员一通操作,片刻后递过来一支笔,指着POS机打出来的纸说,“请签字。” 周御龙飞凤舞地签下三个大字,接过手提袋,跟韵柯恩出了店门。 两人站在店门口对视一眼,韵柯恩说:“这种感觉真的……” 周御接过她的话,“太爽了。” 韵柯恩认可地点点头,有些好笑,“张忝录肯定以为咱们故意宰他呢,人跟大帝都不熟,买个礼物直接痛失了一千多,血亏。” “我说买ps5他都没反应,想多了你。”周御说。 “我能不多想么,人钱包又没交我手里,这钱我花的能踏实么。” “那是花他的钱么?那是刷卡省事儿,过后转账转的不是你的钱?”周御瞪她一眼。 韵柯恩点到为止,不再纠着这个话题不放,看了眼时间,路边打了辆车直奔目的地。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第 43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44 章 晚上八点。 夜幕罩下,冷空气开始肆虐,枯叶和树干在阴影中悄然扭动,对眼前这些人类旺盛的精力习以为常。 灯火通明的酒楼包厢里,喧闹的人声直冲天花板,年轻的男男女女分坐两桌,红光满面地互相开着玩笑。 楼下大厅,南宫小明缩着脖子在原地跳动摆臂,试图在短时间内将动能转变成热能,好抵御这深秋的寒冷。 一辆出租车在大厅门外停下,迎宾立马上前热情地招呼: “两位晚上好,参加聚会还是预定包厢?” 韵柯恩说:“聚会。” “好的里面请,”迎宾扬声问道,“包厢号是哪个?我带您二位上去。” 周御嘴角动了动,心说这么久过去了,台词都不变一下的,又恍惚想起来,其实也没多久,距离上次来这儿,也才过了一个月而已。 南宫小明听到动静,朝大厅门口看了一眼,接着他眼睛瞪大,挥手喊了一嗓子,跑过来埋怨道,“等你们半天了,快走,上面二楼。怎么就你俩?后面没人了?” 周御:“啊。” 迎宾识趣地退开,韵柯恩按住他朝她们身后张望的动作,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邢星跟段荣有事儿,张忝录……” 她看向周御,周御说,“不知道,可能没下课。” 韵柯恩转回来,补充道,“五份儿,凑了一套打工人套装。” 南宫小明接过袋子,也没看,边朝楼上走边伤心地问,“有什么事情啊都不来给我过生日。” “我俩来不行?她代表家属我代表长辈,少两张嘴别人还能多吃两口菜,”周御不爱听这些唧唧歪歪,“没来肯定是有重要事儿呗,好歹你十八岁生日,一般事儿早推了。” “行行,你俩必须来,不来不行。”南宫小明说不过她,也习惯了她直来直往的解释方式,笑着推开包厢门把人带了进去。 吵死了。 周御一时没准备,差点被这掀翻天的喊声给震碎了耳膜。 她毫不掩饰地摆了张嫌弃的表情,韵柯恩一肘子戳过去,示意她装一装。南宫小明带着她们坐到自己那桌,周御看了一眼,全是二班的,除了埋头倒酒的严泽礼。 大帝这人和善,人又有趣,异性缘比同性缘出彩多了,来的人里面,女生就占了一多半。 韵柯恩低声给她介绍,“对面这三个,八卦小分队,旁边是体委学委跟大帝同桌。还有个严泽礼,不是,他什么时候……哦对,以前我们跟他还有大帝,都是一个班的。” 从她们坐上桌起,这整个包厢里的音量就莫名减低了一半,她们这桌也从放肆交谈变成了说悄悄话。 韵柯恩不觉得他们是在排挤自己这个同班同学,完全是她旁边的这个学生会副主席恶名在外,正常人都有点怕她罢了。 南宫小明示意大家安静,他要激情演讲了,结果他刚开了个头,就被另一桌的人打断了。男生端着满满一杯白酒走过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灌他,南宫小明躲闪不及,一半进了他嘴里一半洗了衣服。 “卧槽我新买的衣服!”他心痛地怒吼一声,换来的是第二杯白酒。 包厢重新恢复了热闹,甚至比之前更吵了,周御揉了揉耳朵,闷声吃菜。 韵柯恩也不参与,拍了张他们哄闹的照片给邢星后,发现对面的那几个人已经趁着混乱转移阵地到另一个桌上了。她摇头失笑,看向周御,“托你的福,这桌菜我们全包了。” “把那盘虾端过来,”周御说,“我替你们把虾先吃回来。” 韵柯恩刚要伸手去端,一双手便先她一步捏住了盘子边,严泽礼面色淡然地将那盘虾放到周御面前,收回手不语。 韵柯恩透过周御剜了他一眼,没出声。 周御表情不变,戴着手套一个一个开始剥虾,将剥好的虾仁整齐地码在一边。 严泽礼仰头灌了一杯酒,用三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 “杨朋朋太狡猾了,每次突击检查都能提前收到消息成功避开,不知道他们把东西转移到哪里了,警方线索不够。督察那帮人里有内鬼,但藏的太深了,自查了两轮也没把人找出来,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自顾不暇了。” “刘禹可以把他按高利放贷和非法催收高利贷,并且作为吸毒人员给关起来。杨朋朋和张胜没碰毒,抓不到他们的尾巴,他们有的是办法脱身,这么多年他们扎根太深,我们…暂时只能一步一步瓦解,我怀疑他们后面有后台,但我没有证据,也没有线索。” 他又闷了一口,嘶哑着嗓音说,“周御,准备了这么久,查了这么久,我还是没能给你讨回来,对不起。”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 韵柯恩机械地夹着面前的一盘蒜末青菜,眼神思绪飘远。 周御脱下手套拿纸巾擦了擦手,给韵柯恩分了几个,剩下的全塞进了自己嘴里。她满足地嚼着腮帮子,全部咽下去之后喝了口饮料,单手支着下巴看向桌对面的那盘炸排骨。 “严泽礼啊,”她叹了一声,“我当初跟你找对象,找不下去的原因里确实也有我嫌袁文做那事儿膈应的因素在,但主要不是这个,是我没心思谈了。因为我发现我们生活的圈子不一样,接触的人不一样,对事情的看法也差的挺多,表面上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学生,但本质上,我们成不了一类人,或者说互相理解不了对方的一些想法。” “而这些原因里,不包括那个意外。”周御说,“意思就是,我不会把别人做的事儿加在你头上,因为你也不知情。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有公子哥儿的脾气和习惯,但你没有不把人当人的想法。你愿意为了我跑上跑下追查他们,是看在我们的情分上,我很感谢,你用不着说对不起。” “你还不如跟我大吵大闹让我死也要把他们送进去呢,”严泽礼苦笑一声,“你太冷静了周御,我没法跟你一样冷静,我恨透了杨朋朋跟张胜,他们毁了我们的平静,也伤害了你。虽然你说跟我没关系,但我知道,如果我不是书记的儿子,他们怎么会盯上你呢!” 他捂着脸不住地喘气,眼眶红了一圈,酒精的作用因为情绪而加速发作,严泽礼干脆抱起瓶子嘴对嘴直接灌了起来。 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进衣领,周御也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啃着排骨有些疑惑地问: “我说,咱俩满打满算也就找了半个月不到吧,嘴都没碰过一个你有必要这么要死要活的么?你这样显得我很渣。” 严泽礼已经头重脚轻坐不稳了,整个人散架一般就要往周御身上砸去。周御抵住他的肩膀,警告道,“敢靠过来,踢碎你的蛋。” 韵柯恩:“……” 可能是属于男性的自我保护机制被紧急触发了,严泽礼强行掉了个头,头朝下趴在桌上不动了。 “走吧渣女,”韵柯恩擦了擦嘴,起身穿衣服,“出去喝一杯,好好发泄一下。” “没吃完呢。”周御不动。 “这屋里数你吃了最多了,装什么。”韵柯恩拉起她,看向远处明显神智也不太清醒了的南宫小明,也没多余过去打招呼,直接推门出了包厢。 她们找了个清吧,一进去就点了七八杯特调,韵柯恩坐下就开始喝,活像失恋被人甩了。 “弄不死他我总能熬死他吧,”周御也挑了一杯尝,顺便安慰人,“到时候他办葬礼,我半夜叫上人去把他墓碑给铲了,过头七的时候再给他烧个散架的大花圈,实在不行把他从土里刨出来晾大街上,走过路过的都来看两眼,这就是我们诺中的毒瘤杨朋朋先生,今天是他的头七,你现在打个招呼他说不定还能听见,欢迎大家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免费啊免费。” “现在都火化呢什么从土里刨出来,”韵柯恩被逗笑,“犯法!” “一把年纪了,犯法就犯法,年轻没本事还不让老了嚣张一点啊,”周御开始胡说八道,“那我这辈子活什么呢,白活了!” “哎呦。” 韵柯恩笑得不行,“你还白活?妈的你御姐活的还不够潇洒的啊,你往那儿一坐我们班的著名八卦大喇叭都不敢吱声了,躲了你十万八千里,男神严泽礼都没把她给挽留住卧槽,她平时可是恨不得眼睛都长他身上呢懂不懂啊!” 周御摆了摆手,“这就属于她个人的问题了,我一没骂她二没打她,顺带一提,徐思萌我都没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可真是个温柔的女人啊操!那次因为她被刘禹的小瘪三儿追了一路,中途天太黑没看清路把脚崴了,当时差点儿给我疼昏过去,硬忍住了,第二天肿的跟馒头一样。” 韵柯恩转头看向吧台,果然,僵尸跟长岛冰茶见底了,两杯最猛的被周御两口灌进了肚子里。 不然她哪儿能听到周御喊疼啊,真是新鲜了,韵柯恩把剩下的几杯推到自己跟前,顺着她的话问: “那你不吭声?也不怕跑废了。” “张忝录开门了,我就想算了,本来以为他见了我跟段荣肯定没好印象,没想到还挺有良心的,”周御胳膊撑着头,脸上闪过丝笑,“之前边凯生日,日月人跑进店里来我们桌子底下找肉吃,他来找狗,被掰扯了几句,脸都黑了。” “哎说真的,他当时一身白,打着耳钉头发还那么长,我真以为是什么骚包在刷街呢。”周御拨开脸上的头发,眯了眯眼,“现在也是个骚包,小心思可多了。” 韵柯恩举着手机问,“那狗叫日月人?哪三个字啊,什么意思?” “三把破剑…你干嘛?”她看着韵柯恩皱了皱眉。 周御现在处于一个理智在线,但精神不是那么清醒的状态,脑子有点晕,但不多。 “我把你说张忝录骚包的视频拍下来发给他啊,”韵柯恩快速把手机放进外套兜里捂起来,“不想我发转账100。” “呵。” 周御拨了把头发,丝毫不慌,“你发,就是他本人在这儿,我也照说不误,讲的就是一个实话实说。” 一个不留神,又被周御顺走了一杯冰啤,韵柯恩没往回抢,这人喝啤酒跟喝水一样,只要不是洋酒或者混着喝,一般醉不了。 她端起吧台的最后一杯酒跟周御碰了下杯,左手拢起她耳边的头发往后一掖,笑着说,“向前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周御下意识拍开她的手,吐出句,“你怎么跟我妈……” 她忽然闭了嘴,嘴唇动了动,改口道,“怎么现在这么肉麻了,你变了。” “你他妈,”韵柯恩瞪眼,“我还不能碰你了?你长虱子了我不能碰你?碰你一下怎么了!” “哎!”周御躲开她张牙舞爪的手,笑着投降,“能!能碰!这周去玩儿碰碰车我请客,你碰个够。”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第 44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45 章 周御坚决不认为自己会被区区鸡尾酒的后劲给放倒,出租车送了韵柯恩后她索性下车,踩着昏黄的路灯朝拔青街走去。 从这儿到她家走的是一条直线大马路,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 周御裹着外套一边踩自己的影子,一边掏出烟盒滑出一根放在嘴边,手掌蜷起挡着细风点燃,青白色烟雾瞬间在她周身环绕。 她呼出口气,仰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就如这每天的日子一样,都是这么过来的,无所谓好坏,反正以后也不会记得今天心情如何这种细节。 一辈子多长啊,未知会让人有种我肯定会活很久的错觉,都说了是错觉了,别想一辈子那么远了,周御啊,向前看吧。 向前看。 周御跑了起来,迎着细风张开双臂迈开腿,指尖的烟雾被甩在身后,她喘着气笑了笑。 诺中的秋末跟冬天几乎是无缝衔接,前一天还在穿单衣,第二天就得穿棉衣,她跑了一百米就被冻得受不了了,停下来拉起外套捂了会儿耳朵才继续走。 一边走一边吐烟圈。 拔青街口。 张忝录站在路灯下,远远地望着周御生动孤单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心里软乎乎的。 如果她愿意,她会是最有氛围感的模特,只可惜这位模特一见到人就变脸了。 周御顿住脚步,举目望向一百米外的那个人影,肢体动作瞬间收敛。 走近了点,她才看清张忝录脸上架了副眼镜,身上的衣服比她还薄,由于站在十字街口的缘故,冷风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招呼着,吹的衣摆簌簌作响。 “摆pose呢,”周御掏出钱包,边走边隔空扔了过去,“你那眼镜装逼用的还是真近视。” “有一点闪光,晚上容易看不清。”张忝录伸手接住,转手塞进裤兜,提醒道,“烟快烧着手了。” 周御随手往墙上一摁,扔到身后的垃圾桶里,把手缩回衣袖,“你不会是刚下课吧?” “不是,刚去吃了碗馄饨。” “怎么没去酒店吃饭。”她在十字街的对面站定。 张忝录笑了下,“又不熟,去了反而尴尬。” 周御看着他:“你就没打算去。” “嗯。” 没话问了,周御穿过十字街口,经过他身边,朝尽头处的院落走去。 “周御。” 张忝录叫住她,周御停下来,听他说,“我最近课程太紧,这半个多月要抓紧时间复习,就不来找你了。” 周御朝后偏了偏头,“别说的好像我在跟你偷情一样,来不来找我都要报备一声。” 张忝录失笑,继续后面的话,“我发了你一份文件,是修改过的最终版,你们先练着,校庆之前我会匀出一个礼拜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合一下。” “嗯。” “还有……” 张忝录推了下镜框,看着她的影子,须臾后,他轻叹一声,“算了,慢慢来。” “晚上出门注意安全,别托大,烟少抽,酒少喝,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走了。”张忝录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背着包转身离开了。 “记得把钱收了,那一千多是五个人的份儿。”周御最后说了一句。 “好。” 他遥遥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张忝录果真一次面也没再露过,周御还是在一天升旗仪式的时候,无意中朝三班的队列瞥了一眼,才知道他这段时间压根就没来学校,全天都在外面备考。 但他人不在,流言蜚语却一点不少,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除了念书,左右不过就是些八卦情爱,崇拜追逐。 碍于这人那副人模狗样的外表和黑马般亮眼的成绩,学校里讨论他的人一直都不少。桌兜里的情书每天更新换代,都被董硕拿来当草稿纸了。 从开学到现在,张忝录待在学校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他又不拉帮结派出去“巡视”晃悠,所以即使空间里流传的他的偷拍照不少,但见过他本人的其实不多。 经过他那么几次大张旗鼓的来班里找人,找的还是周御,现在高三都在私下里传这俩人有一腿。 更多的就没了,毕竟现在这俩人一个不在,一个当耳旁风,这股风吹了一遍也没把更多的东西吹出来,大家也就渐渐的偃旗息鼓了。 对此,南宫小明义正言辞,“不是你们想的这回事,他们就是同学,你们不要乱说,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人家真实的想法其实不是那样,你们这样会害了人家的!” 有人再问他更多的,他却不说了,天气转冷,他的跑腿兼职再次红火了起来,每天都忙着斗智斗勇擦边赚快钱。 某天中午。 周御刚进教室,一个小学妹找到高三四班,给她送来了一包暖宝宝贴和热牛奶。 顶着周御眉头能夹死苍蝇的表情,学妹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门口有个单眼皮帅哥让我给你的,他还说以后上学戴…戴条围巾,衣服扣好,不要…不要生生生生病。” 学妹说得自己都脸红了,刚磕磕巴巴地说完,人便一溜烟跑了。 一教室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响起,第二天,这事就传遍了十六中。 说什么的都有,越传越没谱,眼见隔壁班班主任常州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周御当即黑着脸来了个杀鸡儆猴,把在走廊里就这件事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个不知名男生拖到学生会安了个散布谣言的名头,罚两人顶着寒风流着鼻涕扫了一个礼拜的操场。 于是活跃了不到一天,这股风就被浇了个干净。 日子过得飞快,高三的生活日复一日,转眼便是新的一周。 进入十一月,落叶被打扫了一批又一批,终于彻底枯萎消失,只剩下一年四季坚守的枝干。 天气愈来愈冷,天空开始变得浅淡灰蒙,户外活动的人越来越少,除了必要的活动,大多数人都选选择了待在屋里。 直到十一月中旬,羽绒衣棉鞋已经是非常常见的穿搭了,路人行色匆匆,将自己藏在厚实的衣服里,躲过这难熬的寒冬。 萧瑟的大街上,周御戴着顶白色冷帽,碎发包着脸颊,身上裹着白色长羽绒服,脚下是一双短靴,脸色有些发白,慢吞吞地走在大街上,整个人恹恹的。 她停在一家咖啡店门前,透过落地玻璃窗往里瞧了一眼,接着抬腿走了进去。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许梦乐朝门口看来,随即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视线随着周御的步伐移动,等她在对面的位置坐下,她推过去一张菜单,看向周御没什么情绪的脸庞: “来一杯?” “免了,对咖啡没兴趣。”周御扫了眼那张花里胡哨的菜单,抬起眼皮看向对方,“你年纪不大,这一套一套的精英社交倒是信手拈来,什么国家大事儿电话里不能说非得我顶着冷风走上十万八千里在这一屋子中药里跟你相会,你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 “……”许梦乐保持微笑,对周御的口才并没有十分习惯,“还是要正式一点的,毕竟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有点为难。” “你家司机在么?” “嗯?”许梦乐没反应过来,“在呢,怎么了?” “让他送我回去吧,我想睡觉了。”周御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 “…我还没开始说呢。”许梦乐挤出几个字。 “我的直觉告诉我没好事儿,你也不用酝酿了,”周御摊开了说,“咱俩上了三年学,除了去年差点儿被你宣传成小三儿,其他时间也没别的交集,你装你的乖乖女,我混我的小日子,你求我办事儿这听起来太诡异了。” 许梦乐招来服务员,给自己点了一杯拿铁,听她这么说也没别的反应,只是神色中有些怀念,她感叹了一句,“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周御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种脑回路是吃什么才变异成这样的。 许梦乐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白色毛衣边,轻声道: “我要出国了。” “你又不喜欢严泽礼,”周御不理解了,“跟我在这儿上眼药有什么用。” “我当然不喜欢他,”许梦乐说,“我怎么会喜欢一个从小到大一直拿虫子吓唬我的没眼色东西呢?” 周御礼貌地伸了伸手,示意继续。 “原本我的计划里,是可以安安心心顺利出国的,但现在发生了一个变数,”许梦乐坐直身体,停顿了一下,“我有点放心不下沈冰。” “小冰块儿怎么了?”周御耐心问。 许梦乐十分少见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的街景,缓缓说道,“他喜欢上段荣了。” 周御:“……” 她整个人宕机了一下,眼神清醒了个全乎,“段荣?你确定?” 许梦乐从周御的震惊里找到了些许安慰,她笑了笑,“他没说出来,但我了解他,眼神不会骗人,沈冰确实喜欢他。” “那你跟我说是什么意思,让我逼着段荣从了他?”周御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就搭上线了,更想象不到沈冰对着段荣脸红的样子,简直匪夷所思。 许梦乐拿起汤匙,轻轻地搅拌刚端上来的咖啡,低着头问,“段荣的性取向你知道吗?” 周御只能说,“他一床头贴的都是比基尼大眼美女。”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两人齐齐沉默下来,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周御没忍住问了句,“他喜欢段荣什么?” “不清楚,”许梦乐显然也很迷茫,“其实我找你的目的,是想让你在我出国之后关照一下沈冰。他不爱说话,人又内向,我怕段荣大大咧咧的说话中伤了他,我告诉你这个秘密,是想让你在必要时候调和一下他们的关系。” “你想当沈冰的妈可以,我不想当段荣的妈,”周御严词拒绝道,“这种事儿怎么调和,我又不是调料,怎么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缺德?你怕沈冰浪费感情可以把他也带出国,拴在你裤腰带上。” “我当然怕他会被伤害,毕竟对方是段荣那种缺心眼,”许梦乐胸口起伏不定,“他是沈家的小儿子,和我不一样,他爷爷舍不得他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上学。” “你们把个正常男的护的跟个巨婴一样,是不是有毛病,他乐意被这样插足人生吗,还有,段荣缺心眼儿不代表他会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相反,他比你想的敏感多了。” 周御被室内热烘烘的中央供暖熏得浑身发热,她解开外套拉链脱下羽绒服,撩起衬衫袖子散热。 “是吗,我没看出来,”许梦乐反问道,“有人护着不好吗,在这种大家族里,有人愿意真心实意地为你好,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勾心斗角才是常态。” “所以你是被勾到国外去了,那以后你们家家产还有你的份儿吗?”周御好奇地问。 “…我是主动到国外去的,”许梦乐一字一句地强调,表情格外认真,“避其锋芒,韬光养晦,明白吗?” “哦——”周御拉长调子,看着她眨了眨眼,“卧薪尝胆,扮猪吃老虎,高手啊,那这么说,你家里人肯定是不想你出国的,为什么现在又同意了?” “虽然过程很麻烦,但好在结果是好的。”闻言,许梦乐的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张忝录同意帮我了。”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第 45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46 章 “哦,”周御点点头,“张忝录同意帮你了。” “嗯。” 许梦乐也点头,一点都不担心跟周御聊这些会被她散播出去,对周御的人品迷之信任,“效率很高,他前几天才答应,现在我家里就已经在走手续了,可能下个礼拜,我就不去学校了。” “哦。”周御点点头,脑子一动,串起了她的打算,“去年那次,你是想让自己卷入三角恋里,把自己营造成一个受害者形象,但没想到还没开始点火我们就吹了,你的计划也泡汤了,自家乖乖女被渣男渣女欺负的风声也没成功进到该进的人耳朵里,你也就没了想离开这伤心地的借口。” “是的。” 被周御全盘托出自己的计划,许梦乐看起来还挺高兴的,终于有人看透自己了,这无聊的世界也不光都是蠢人。她轻快地说,“你举一反三的能力不错,比严泽礼聪明多了,他知道我这么做第一反应就是威胁我,而不是理性分析。” 周御看着她,吸了口气。 说实话,她当时是知道严泽礼跟许梦乐有这么个事儿的,但他们三个都知道,那所谓的订婚就是个狗屁,两个当事人没一个是自愿的。所以她就更不在意这个了,她坦荡啊。 但没想到许梦乐转头就变成白莲花,上演了一出好戏,她那时候以为这人纯粹闲的,觉得好玩儿,也没怎么在意,反正那些人说破了天也不敢当着她的面编排,流言么,时间长了就没了。 现在她知道了,许梦乐当初会那么做那是因为她打心底里就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本身就是个大问题,这个神经病。 周御一口陈年老气憋在心头,不上不下的,也不知道该往哪处使合适。 看着周御变幻莫测的面孔,许梦乐抿了口咖啡,“我知道我有点不择手段,但我没时间了,周御,你不知道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控制欲有多强,我尽心维持自己乖巧听话有多难,我那么做确实对不住你。” “私生子是我哥,好笑吗。”她苦笑一声,几秒后,她望着眼前的杯子低声落寞道: “不出国的话,几年后我大学一毕业,就会被当成联姻工具卖出去,我必须想办法脱离他们的管控,否则待在国内,就算不是严泽礼,也会是和别人订婚。” “远走高飞也挺好,”周御将桌上的菜单折成一个纸飞机,轻轻一扔,飞机落在许梦乐的手边,她看着飞机尾巴说,“办法一套一套的,你许大小姐在哪儿混不出来,以后活出人样了也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清白要还。” “周御,你真挺有意思的,”许梦乐笑着拣起桌上的纸飞机,打量起来,“不会忘的,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 周御“哼”了一声,“再说吧。” “你要帮我关照一下沈冰,拜托了,”许梦乐忽然牵起她摆在桌上的手,盯着她软语,“周御。” 周御面无表情地抽出胳膊,冷漠道:“别摸我。” 许梦乐:“……” 她什么时候摸她了?! 周御没坐许家的保姆车,目送许梦乐拿着纸飞机坐上车离开后,她转身打了一通电话。 “在家呢?” “你爸妈在不在。” “门开开,我一会儿过去。” 她决定去刺探一下情报。 十几分钟后。 周御走进段荣家,开门关门,脱下外套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开始换台。 段荣惊悚地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抬起屁股离得远了点,也没有要回换台权的意思。 “你不把帽子摘了?”他指了指她的头,试探地说。 周御盯着电视换台,“问你个事儿。” 段荣提了提嗓子,他就知道!她这架势绝对是有事儿!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问。” 终于找到了满意的台,周御放下遥控器,扭头看向他,“你最近怎么样?” “?”段荣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子,“什么怎么样?” “各方面,总的来说,大致地说,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周御盯着他问。 段荣从沙发上站起来,对上她的视线他忐忑的不行,他快速地想了想,摇头,“没有。” “没有?”周御好像有点失望,转回身摸了摸下巴,“你确定吗?” “你到底咋了?”段荣重新坐回去,茫然地看了眼她。 “没事儿。” 她陷入了思考。 段荣:“……” “着急忙慌地打电话过来,我就说了个“在”跟“不在”你就挂电话杀过来了,”段荣凑过来,眯起眼睛,“到底怎么了?” 周御:“关心关心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不是你问我那么多的嘛!”段荣很冤枉。 “你又不说!” “我说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后默契地转开视线。 “倒杯喝的,渴死了,”周御瘫倒在沙发上,下巴懒懒地动了下。 “喝什么啊,可乐?”段荣走到厨房,扬声问,“还是果粒橙?” “橙。” 他扔过来一瓶常温的饮料,周御拧开浅浅抿了一口,段荣看到“啧”了一声,“怎么,馊了?” “冰拔凉。” “橙汁儿还有热的?”段荣乐了,“你要喝热的有热水。” “算了。”周御躺着不动。 “哎你注意点儿形象,”段荣提醒她,“一会儿……” 随着他这句“一会儿”同时来的,还有一阵低沉的马达轰鸣声,那声音既熟悉又有点陌生,像是闲来无事突然翻到老照片一般。 轰鸣声消失,一双脚步朝门口走来,张忝录拧开门把手,站在玄关朝屋里喊了一声: “段荣。” “欸来了!” 段荣应了一声,“你进来!” 脚步声走近,张忝录带着一身冷气走进客厅,一眼看到沙发上横躺着的周御。 两道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撞在一起,张忝录瞳孔微缩,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指尖,直勾勾地盯了回去。 周御垂下眼帘,自下而上地巡了一遍,头发长了,瘦了,没变高,没变白,即使穿着厚皮衣也依旧盘靓条顺。 张忝录视线移向茶几上的果粒橙,用一如既往的音色和语调说出了第一句话: “怎么喝冷水?” “她说渴,又懒得去接热水,”段荣替她回答,“你等会儿,我去拿钥匙。” 他走进卧室去找钥匙,张忝录找了个杯子去饮水机前接水,兑成温水后走到沙发后伸手递到周御面前,“温的。” 周御嘴角动了动,浅浅吸了口气,“不用了。” 张忝录撑着沙发靠背倒着看她,轻声问,“怎么了?” “已经不渴了。”周御朝茶几那一边翻了个身,淡声道。 张忝录还要再问,段荣已经拿着钥匙从卧室出来了,他走过来拽住张忝录的胳膊往外拉,“走。” 拽了两下发现没拽动,段荣问:“咋了?” 没等来回答,张忝录绕过沙发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看着周御专心致志的表情笑了,“不渴也能喝。” 说完,他跟着段荣出了屋。 片刻后,院子里传来了段荣一头雾水的声音: “突然就打不着火了,油箱还有一大半,是不是天太冷了发动机冻上了?” 接着是张忝录的声音响起: “电瓶有电么?” “有啊,电还多呢,刘早说刚买的车不用急着充电,快没了再说。” 周御站起来走到窗边,望向院里的人影。 张忝录打开油箱看了一眼,接着抬腿跨坐在车上,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拧钥匙然后打火,打了几遍没反应,他又去查看把手上的离合线。 周御也看不懂他动了什么,捏着离合开关舞弄了一会儿之后再次去拧钥匙,然后捏住离合左脚踢了下档位,油门拧到底,再次打火。 一通“呜嗡呜嗡”的卡壳声之后,车猛地一声被轰起了火,油门声平地炸响起来。 他看了眼油表,从车上跨下来,“出去遛两圈儿,不然明天又打不着了。” “卧槽行了?”段荣走过去看了眼,“这什么毛病啊?” “天冷放着不骑,油没上来,”张忝录说,“下次打不着推两步试试,打火的时候给点儿油,记得捏住离合。” “好嘞懂了,我去拿个手套。”段荣跑进屋,出门的时候路过沙发,顺便对周御嘱咐了句,“我出去遛两圈儿啊,你俩自便。” 摩托声驶离了院子,张忝录关上门走进来,径直在沙发另一头坐下。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无形的氛围蔓延至整个客厅,连带着电视里的声音都小了两分,张忝录盯着那杯没动过的水,开口道: “下礼拜我就回学校了。” “哦。” 对于周御的性格,张忝录知道她一直都是冷言寡语的,于是他自然地将她现在满脸的“冷淡和不熟”也都归功于好久没见面的正常反应。 但不可控制的,他承认自己有些难受。 “你不喝热水,还是我倒的水你不喝?”他没忍住问。 周御说:“我一般只喝井水不犯河水。” “?”张忝录没搞明白自己哪儿惹着她了,明明快一个月不见,放哪个正常人身上都会给个好脸色吧,他揉了揉眉心,“怎么了就要跟我划清界限。” “没有啊,你还得跟我们乐队一块儿挣那三万块钱呢,我只是适当的跟你保持一点应有的距离。” 张忝录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大半个月我也就今天上午能休息一会儿,正好段荣说他车打不着火我趁有时间过来看看,明天就星期一了,我这也不算越过你先找别人吧。” “你太自作多情了张忝录,”周御严肃地看过来,“我这人最忌讳自作多情了。” 张忝录:“……” 他提了口气,“行,那你说说为什么突然看我不顺眼。胡说八道的我不听。” “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了,男人家家的怎么那么敏感呢,想说什……” 周御猛的闭了嘴。 张忝录左腿跨出一大步,顺势跪倒在沙发上,右腿跟着身体往左一迈,直直地踩着地,以一个面朝沙发靠背的姿势将右手撑在扶手上,直直地看向周御。 她是瘫着坐的,头斜斜地靠在扶手上,张忝录的这个动作直接把她给拢住了。 带着点侵略性,却又给猎物留了个口子,张忝录没俯身下去,只隔着距离沉声说出一句: “要听实话。” 幸亏戴着帽子,不然就压住自己头发了,周御跳脱地想到,余光瞥了眼脑袋旁边的那只手,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对视回去: “男女授受不亲,别逼我扇你。” “扇,你又不是没扇过,”张忝录笑了,“不说我就不起开。” 周御沉默了一瞬,心情突然毫无预兆地低落下来,她动了动嗓子,偏开头抿起嘴唇。 看着她这幅样子,张忝录心头一动,语气放轻,“肚子疼?” 周御不吭声。 张忝录没辙了,拿她没办法,“走吧回家睡觉。” “你躲开我。”她偏着头不看他。 “我……” “FBI,open the door!” 段荣一把推开门,大声地朝屋里喊了一嗓子,正要从玄关柜子上拿被遗忘的手机,余光中似乎瞟见了什么,他把头甩向客厅,张忝录压在周御身上,两个人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目瞪口呆地下意识把嘴张到最大,眼睛里全是三观被冲碎的震惊和不敢置信。段荣手朝后胡乱地摸索住门把手,然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飞也似地拉开门,张着嘴掉头冲进了冷风里。 周御:“……” 张忝录:“……” 他僵硬地直起身立在原地,面上一片空白,完全被段荣那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懵了。 周御深吸了好几口气,抚慰着差点被段荣吓出来的心脏。 缓过神来之后无边的尴尬迅速席卷了两人,但好在他们平日里装蒜装惯了,装起没事人来就跟真的一样。 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他们一言不发地四处瞅了瞅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关掉电视套上衣服朝门口走去。 “那个,我送你回去,顺路。”张忝录低头拧车钥匙。 “不用了,两步地。”周御拉上外套拉链,大步出了院子。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第 46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47 章 周一早晨。 段荣魂不守舍地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校门,差点一脚踩上正在执勤的陈霄铭。 陈霄铭把脚挪远了点,淡淡地提醒道,“星期一要穿校服。” 段荣缓慢地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I know!”他瞪眼呼出一口白雾,一把掀开层层叠叠的外套,露出里面的校服,“Say!Please!” 陈霄铭:“……” “这是夏天的校服,”他看着快要被臃肿卫衣撑爆的可怜短袖,冷静地指出,“你确定升旗的时候不会被冻死吗。” 段荣重新搂住外套,打了个寒颤,“起太迟没找到长袖的。” “再说了,”他忍不住呲了呲牙,“就那薄薄一件运动衣,冬天穿里面不还得套厚衣服么,学校就不能效仿效仿人家一中,做点儿冬天能穿的厚校服,要不说人家是一中呢,就是比这十六中高瞻远瞩,哼。” 陈霄铭默默地看着他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远,拉起身上的卫衣帽子缩了缩脖子。 高三一班门口。 段荣探头朝里扫了一眼,逮住一个正好要进门的男生,“沈冰没来呢?” 男生看了眼教室,“显而易见,是的。” “算了,下节课我再来吧。”段荣松开他,冷的直跺脚,“你跟他说一声啊。” 男生愣了,“说什么?” “说我下节课再来找他啊。” “那你下节课直接来不就行了?” 段荣张了张嘴,“…也是。” 目送他神经兮兮的背影逐渐走远,男生挠了挠头,心想这肯定是没吃早饭,脑细胞还嗷嗷待哺呢。 高三三班门口。 朱子路纳闷地看着教室后门鬼鬼祟祟的段荣,伸手扯了扯同桌,“欸那不是段荣吗,他干嘛呢,找人?” “给口吃的……”程梦祥有气无力地扒着桌子昂起头,“快,不行了……” “郭鹏郭鹏!”朱子路紧急扭头呼叫,“快!我同桌不行了!” 郭鹏见怪不怪地从桌兜里掏出一袋干脆面,隔着过道扔了过去。 “快吃快吃!”朱子路撕开袋子掰下一小块塞进程梦祥嘴里,接着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慢点吃别噎着没水啊。” 程梦祥翻着白眼,嗓子窝被卡得说不出来话,朱子路边给他拍背边回头看向后门,“咦?” 他伸长脖子往外瞅了瞅,“走了?” “哎哎哎!”董硕刚上来就被段荣一把薅住扯到了水房,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后董硕正了正歪歪扭扭的衣领,莫名其妙极了,“干啥?!” 段荣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水房外,然后一把关上门,靠在门上叹了口气,“哎——” “是不是有病?”董硕推了下他的胳膊,“啊?” “硕儿啊,”段荣顺势拉住董硕的手腕,一脸沧桑地看着他,“你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了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我究竟知道了什么!” 董硕:“……” “妈的!”他使劲抽回手,一脸狰狞地扒拉开段荣,伸手要去拉门,“段荣你有病!” 段荣再次握住他的胳膊,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措辞严谨地问,“你同桌,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动向吗?” 董硕再次抽回手,一把捧住段荣的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回道: “他他妈的快一个月没来学校了,我他妈怎么知道他的动向?!他就是在学校我也不会去关注他干了什么,我有病吗我盯着他!”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段荣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我们都对彼此不够关心,以至于忽略了太多的事,但事到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我们…哎,罢了。” 董硕:“???” “你跟张忝录生米煮成熟饭了?!”他震惊地扯住段荣领子,使劲地晃了晃,嗓音劈叉,“啊?419?!” “放你娘的什么罗马狗屁。”段荣皱着眉挥开他的爪子,“我跟他怎么煮,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比喻,比喻!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你是不是傻!” “你说啥了,你站这儿半天了你说了个啥?我上哪儿明白去操!” 董硕怒吼着扑过去砸到他身上,两人瞬间打作一团,后背把水房门撞的“咣咣咣”响个不停。门外正好路过的刘主任听到这动静,疑惑地走过来看了两眼,他尝试伸手敲了敲门,“谁在里面?” 话音刚落,里面瞬间就没了动静。 五秒后,段荣跟董硕勾肩搭背两脸阳光地开门从水房走出来,一人提着一杆拖布,说说笑笑地越过刘主任朝班里走去。 段荣:“哎呀这拖把该换了哈,上面这坨布老掉,每次都得狠狠地捅半天才能把棍子捅回去,真费劲。” 董硕:“是该换了,我手都握红了,大冬天的出了我一身汗。” 段荣:“诶,都是小事,先值日,值日最重要,保持校园环境卫生是最重要的!” 董硕:“走走走拖地去,赶紧,不要误了一会儿的早自习。” …… 刘主任暖心地叹了口气,背过手噙着一抹笑朝办公室走去。 距离校庆还有四天,校庆过后学校会有一个三天的小短假,因为这个假期,众人对校庆的期待度直线上升,干活都有劲了不少。 演播厅和大厅每天下午都人满为患,紧张地排练中。韵柯恩焦头烂额地挑选着几个大型节目几天后要穿的表演服,又去安排节目顺序和后台工作。 她这边正计算演出时间,好给校领导留出充分的时间来发表演讲,那边段荣就一步三回头地摸过来了。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遍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格外谨慎地对韵柯恩“喂”了一声。 韵柯恩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一堆流程单眉头夹得死紧。 “我得跟你说个巨大巨闪亮的消息,听着,这事儿我谁都没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段荣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低着声音招了招手,“你过来点儿,我怕别人听到。” “喂?” 韵柯恩拨通电话,对着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说过没有,跳热舞可以,但大屏不能用来播放他们剪辑的午夜场视频!为什么他们的申请表里还有这个?!你是想让我在下次的学生会会议上对庄伊灵解释为什么校庆舞台上会出现十八禁吗?!” “是!除非他们把那些□□喘气声全部换成喜羊羊美羊羊,否则他们跳舞的时候后面的大屏幕绝对不会亮!”韵柯恩怒吼道,“节目的细节我不会再跟你掰扯,如果当天出了什么岔子,你就自己站上边儿丢脸去吧!” “…打完了?”段荣重新凑过来,“是这样的,昨天……” “喂?” 韵柯恩肩膀夹着电话边翻看稿子边冲那头质问: “主持人的稿子谁给写的?” “送过来都几天了,你们就没人想起来去看看上边儿都写了些什么?”她闭着眼喘了口气,额角狂跳,“词儿土得跟婚礼致辞一样,什么叫‘让我们最后再看一眼自己亲爱的母校,从明天起,五十岁的母校就再也看不到了’,你是找婚庆司仪写的吗,啊?” “让他去改!马不停蹄地改!” 韵柯恩一把扣了电话,平复着起伏的胸口,段荣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问: “好…好了吗?” “你这么闲呢?”韵柯恩看过来,磨了磨牙,“别在我眼前晃,一边儿玩去!” 说完她便抱着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段荣:“……”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班里,支着下巴开始沉思,半晌后,他看着空旷的教室叹了口气,起身去找沈冰。 虽然他不能对沈冰说什么,但有人愿意听自己发牢骚总是好的,沈冰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段荣在最近的相处中发现,他其实是个格外单纯内向的人,也特别善良,而且不会撒谎,简直是个少有的大好人。 他特别喜欢跟他一块儿吃饭,比平时有胃口多了。 怎么前两年就没发现沈冰这人跟他这么合拍呢,他想起那次在松桉教他打球,就是因为那一次的接触,他们才开始逐渐熟了起来。 段荣是在合唱队找到沈冰的,说起来除了他这种在校篮球队挂名的不会被强制要求报名,剩下的人基本全参与到这次的校庆里了,非常热闹。 合唱队也是个浑水摸鱼的好地方,段荣本以为他会在角落里找到光张口不出声的沈冰,结果他刚进合唱队的训练室,一眼就看到了中心c位,被一堆女生围起来,依旧面无表情的沈冰。 他挥了挥手,朝沈冰咧嘴笑起来,做了个“哇偶”的口型。 沈冰微微翘了下嘴角,比了个“1”的手势。 段荣懂了,再排练一次就能休息。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也不管别人的目光,就静静地从头到尾看着他们开始排练。 可能有颜值的原因,但段荣觉得,沈冰肯定是唱的格外突出,才会被分到那个位置的。 如果是他来合唱,指定是在最后边站着,表演的时候来段rap都不一定有人能发现的那种位置。 段荣歪头看着,被眼前的表演带得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合唱团的魅力在于,声音的美丽。当各种层次的吟唱夹杂在一起,互相配合,随着音乐一起绽放的时候,男声和女声的澎湃力量感总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排练结束,沈冰走下来望向段荣,眼神露出一丝疑惑。 “哇,合唱团这么炸!”段荣激动地看着他,“跟我们以前那种凑人数的完全不一样欸!” “嗯。” 沈冰言简意赅,同意他的说法。 “你坐这儿,”段荣挪了下位置,把身旁的地方让出来拍了拍,“你们一会儿还要排练吗?” “要。” 沈冰犹豫片刻,还是挨着他坐了下去。 刚坐下他便不适地动了动,即便段荣是垫纸坐的,但冬天的地板依旧寒冷,他做不到段荣的那种稳如泰山。 段荣看着他坐下又站起来,询问道,“冻屁股呢?还好吧,我没感觉啊。” “太冷了。”沈冰说。 “那算了,蹲着吧。”段荣也换成了蹲姿,“来。” 沈冰跟他并排蹲下,望着热闹的远处习惯性发起呆来。 “你说,”段荣沉浸回自己的思考里,低头扣鞋玩,“他们两个怎么就搞到一块儿去了呢?多会儿开始搞的呢?认真的还是就是玩玩儿而已?我怎么觉得他们看起来都挺…会玩儿的呢。” 沈冰一言不发,盯着远处不出声。 段荣开始扣鞋带,“别以后新鲜感过了朋友都做不成了吧,哎肯定做不成了,她那脾气……” 沈冰视线落在他的手上,问,“谁?” “我不能说。”段荣闷闷地拿膝盖顶着下巴,在地上画圈圈,“谈恋爱太难了,没有回头路。” “你要谈恋爱吗?”沈冰问。 “我不谈。”段荣摇头。 “为什么?” “太复杂了,我不喜欢。” “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没有,”段荣说,“我大学才会找女朋友。” “为什么是大学?” “唔…”段荣想了想,“大学自由,到时候我们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呃,我不是说那些……” 他红了下脸,解释道,“我是说时间多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找一个有共同爱好的人,我们还可以一起做,老师都说大学是最好的年纪,不像高中,每天有那么多课跟作业要做。” 沈冰盯着自己的鞋尖没出声,正好对面在喊集合了,他站起来动了动发麻的腿,说,“我走了。” “我也要走了,”段荣也站起来,笑着说,“还是你有耐心,跟他们还没说上两句呢就没耐心听了,你排练吧,拜。” “嗯。” 沈冰看着他出了门,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了数不清第几次的排练。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第 47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48 章 喧天的鼓点演奏声从训练室里隐隐传来,周御站在麦架前单手捂着耳朵闭眼唱出一段歌词,漂亮的嗓音直直穿过背景音,落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乐器演奏的核心就是练,无休止地练,练到熟悉地不能再熟悉,形成肌肉记忆,有能力应付紧张感和一切意外因素之后,就成了。 接着就是合奏,乐器合奏除了自己的部分不能出差错外,还考验几个人的默契,总而言之,还是练,练到一首曲子下来基本没有失误,个人的节奏不会被对方随便带跑,且能松弛自如地加入一点自己的小设计之后,就能上台了。 而作为演唱者,也就是乐队的主场,观众可能听不懂你们的乐器有没有打对,节拍有没有乱掉,但你但凡唱炸一点,观众绝对听的出来。 主唱即是门面,在舞台上的嗓音和台风,以及应变能力爆发能力,是你这支乐队能否漂亮地完成这首歌的重中之重。 榛德玄乐队在缺失一名主唱的情况下,仍然不忘初心,日复一日刻苦地打磨着自己的技术,没别的,只因周御说了,拿下第一名,第二天就出发去西北三日游,三万可以花两万,剩下的一万用来压箱底。 社恐人士王念丁同学虽然没怎么表达自己的激动,但每天都是来的最早的那个,众人一上三楼就能听到她把鼓敲得震天响的动静,短短一个月,手下的鼓槌打废了两对。 成橙就佛系了,他本就醉心于吉他,且情绪稳定,基本功扎实,既然周御说了张忝录不会耽误乐队的训练,他便信,不仅从来不过问为什么马上就要到日子了,身为临时成员却一次都没来训练过,还经常劝大家要劳逸结合,不要过度练习,以免肌肉酸痛,影响健康。 只有一面都没见过,并且对张忝录有些微妙感觉(被男人喜欢)的薛奕,对此有些许的焦虑。 虽然他们要表演的这首歌是张忝录重新编曲的,他本人也挺喜欢这个风格,而且很有信心,但他对他们能否在短短几天时间之内顺利磨合到能上台演出的程度表示强烈的怀疑。 但大家都不急,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是周御算进来的,他相信周御比谁都想猛捞一笔然后甩下这个烂摊子去安心潇洒。 要是因为掉链子影响了比赛,导致她没捞到这笔钱,她铁定第一个拿张忝录开刀。 “这次没出现失误,”一遍排完,薛奕说,“差不多了,等咱们完全体进化,绝对没问题!” 几人正要休息,突然门把手动了一下,一只手握着把手将门推开,跟众人对上视线。 来人带着顶黑色渔夫帽,肩膀上挂着一个琴包,眉眼半遮,锋利的下颌跟耳垂上的珍珠耳扣十分扎眼,他往里走了两步,回手将门关上,接着微微笑起,主动开口道: “不好意思,现在才来。” 嗓音低醇亲和,跟传言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形象不太一样,薛奕回过神来,确实是见了面就知道了。 周御朝门口看了一眼,抬手给他们一指,算是介绍,“张忝录。” 张忝录摘下琴包,再次看向众人,“抱歉,接下来的几天我会把所有时间都放在排练上,今天训练结束我请吃饭,大家随便选。” 怎么说呢,只能说印象非常不错,道歉道得不卑不亢,请客请得干脆利落,真诚,薛奕挺喜欢的。 “没关系没关系,”社交担当薛奕再次站了出来,拯救自己的社恐队友,“我们都知道你在忙艺考,已经很累了,对了还没谢谢你的曲子呢。” 王念丁成功找到了切入点,“曲子很好。” 成橙也说,“很适合。” 张忝录松了口气,刚才那种不尴不尬的气氛还真是有些让人发愁,周御也没个救场的表示,他回了个笑,“谢谢。” 薛奕迟疑了下,还是决定直接问,“呃,时间不多了,那你先自己练练找找感觉?要兼顾弹和一部分唱的话,难度不小。” 他看了眼地上的琴包,“你自己的琴吗?我们这儿也有吉他。” “嗯,”张忝录拉开拉链,拿出里面蓝绿色的电吉他,直接背在身上,“我没问题,直接合吧。” “好,直接……”薛奕卡了个壳,“啊”了一声,“直接合吗?你私下练过了?没关系你不用着急,这还有几天时间呢,我们最后两天再合,你先练着。” “我自己练了,”张忝录说,“先合一遍,有问题再拿出来解决。” “…行吧。” 他都这么说了,众人只能重新走回去,摆开架势开始他们的第一次正式合奏。 周御收起手机,提起墙角的贝斯挂在身上,余光扫了眼旁边正在挪麦架的张忝录,扬声道:“准备!” 众人神色认真起来,王念丁抬起双手,交叉着鼓槌在头顶连敲三下,三声清脆的木棍撞击声后,她垂下手猛地发力,鼓槌撞在鼓面上。 “咚!” 前奏开始。 气氛猛然被拔高,十足抓耳的前奏在训练室里扩散开来,主音吉他的声音融入进来后,此刻众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终于对味了。 张忝录没来之前,一直是要么他那段空着,要么周御替他唱了,不过这首歌的歌词原本就是两个人对唱的,一个人全唱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接上周御的声音,张忝录开口就是十足的声压,加上那把厚嗓,惊喜地薛奕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果然肉耳比音频可听起来美妙的多多了! 就是…… 结束后,薛奕红光满面地给张忝录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说,“我说两位主唱,你们得来点儿互动啊,不能各唱各的一眼都不看对方啊,咱们这可是首情歌欸!要有那种微妙拉丝的感觉!” 周御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是不是傻,评分的会喜欢看两个学生在台上眉来眼去?!” 薛奕哑巴了。 他挠了挠头,努力组织语言,但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法反驳这句话,可这不就把他们这首歌的魅力大打折扣了吗? 薛奕急得皱眉,得想个办法怎么平替一下。 “实力最重要。”王念丁甩了下短发,手指间的鼓槌转来转去,耍的人眼花缭乱,“我也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互动。” 成橙:“我觉得……” 众人看过来,成橙沉思片刻,“他俩光站在那儿,就已经赢了一半了。” 这倒是,没法反驳。 薛奕的脸色好看多了,色相算是他们这次的大杀招之一,虽然走了点捷径,但谁让人都是视觉动物呢,他相信周御找人的时候肯定也考虑到了这一层。 “我现在非常自信!”他激动地说,“刚才那遍除了一点微乎其微的小瑕疵,简直惊喜,张忝录你真的给力!牛逼!全垒打!我们肯定绝对百分百能把场子给炸了!到时候给那些校领导们一点小小的青春风暴开开眼!” 王念丁被他说的捏紧拳头,抬手猛敲了一下擦片,一脸坚定,“对!” 除了张忝录,剩下的三人早有准备,在她抬手的那一刻就纷纷捂住了耳朵,张忝录被震得脑仁一颤,深吸了一口气。 正想转开头缓一缓,余光擦过门上的长条透明玻璃,段荣的脑袋正正好挤在那儿,见他看过来顿时速度极快地缩了下去。 “……” 操。 张忝录震惊到极点,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张忝录,张忝录?”薛奕喊了两声,“张……” “嗯,”他转回头来,看了眼周御,她在低头摸琴弦,应该是没看到段荣在这儿,否则她早扔下琴冲出去了。“怎么了?” 薛奕说:“咱们再来两遍?” “可以。” 放学时间。 一帮人从三楼下来,打算去市中心搓张忝录一顿。 下到一楼,他们迎面撞上了正在和一群女生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何诺莱。 何诺莱一看到张忝录就愣了,她磕磕巴巴地跟周御打了个招呼,然后眼睛便盯着张忝录不放了。 视线火热到不但那帮女生都察觉出了不对,就连这边的成橙都跟着她的视线扭头看了张忝录一眼。 “你……”她刚开口就红了眼眶,随即赶紧压下这股酸涩,眨了眨眼,勉强笑了笑,“来学校了啊。” “嗯。”张忝录点头,朝教学楼外走去。 何诺莱张了张口,看着他的背影直发愣,一副想叫住人又清楚这人不会被自己叫住的样子。 周围人都看不下去了,有个女生冲着他“喂!”了一声,“你等一下!” 张忝录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 “…你,”女生一僵,梗着脖子眼睛乱瞟,强行说了下去,“诺莱有话跟你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没了气势,张忝录视线转向何诺莱,“什么事。” “我…”何诺莱脸色一红,后面憋不出来了。 眼见气氛就要陷入僵局,周御轻轻拍了下何诺莱的肩膀,轻声跟她说:“找个地方慢慢说。” 说完这句话,她便跟前面的张忝录擦肩而过,冲着校门去了,三人跟上周御,薛奕留了句:“校门口等你”便默契地追上他们也先走一步了。 女生们互相拉扯着跑开,不过一会儿,这片地方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没等何诺莱尝试着开口,张忝录就回过头叹了口气,“何诺莱。”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全名,但何诺莱没高兴起来,她意识到了什么。 她无意识地握紧手,悄悄吸了口气,然后就听张忝录说: “对不起,你的验证我不会通过。” 他刚说完这话,何诺莱就忍不住了,顿时委屈地抹了把夺眶而出的眼泪。 张忝录看见了,没停,“我明白你的想法,如果我的做法不够明了,我现在可以再回复你一次。” 故意折磨自己一般,明明张忝录在这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就等她喊停,但她疯了一样偏不打断,就想听完,一字不差地听他对她说完。 张忝录说:“谢谢你的心意,但我无法回应,你收回去珍藏起来吧,会有人想要它的。” 何诺莱这回是真哭了,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再看一眼张忝录,只捂着嘴不停地呜咽,为自己没看错人,他确实值得。 值得自己喜欢他这么一遭。 张忝录不再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第 48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等待进入网审 等待进入网审 晚上七点半。 市中心某烤肉店。 店是王念丁选的,因为这家烤肉店还卖双皮奶,她一个人能吃两碗。 几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依次落座,两个女生坐一边,男生坐对面,好在座椅够宽敞,三个人坐一排也没觉得挤。 张忝录自然而然地在最外面的位置坐下,周御坐到了最里面。她一坐下就支着头看向窗外,给众人留下一张沉默的侧脸。 三人都挺习惯的,周御平时就这样,来训练室大多都是发呆,或者睡觉打游戏,话不多,不过没人会觉得她内向社恐,都默认那是在偷闲。 张忝录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向窗外。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从他们离开学校的时候,天就已经在开始变暗了。 透过店里的落地玻璃往外看,周边的建筑物和行人均被头顶的月光和各色的灯光照的忽明忽暗,光怪陆离。 怎么来形容高楼大厦下的夜晚呢——一种清晰的暗。 他眯着眼又仔细看了看,不远处还有一坐三角形的巨大水塔,在黑蓝色天空的衬托下,它宛如一坐遗世的宝塔,辉煌而又空洞。 周御就是在看它。 室内柔和的暖黄色吊灯仿佛有了温度,在这种光线下,把人都莫名衬得温和柔软了不少。 这本质上是一顿快速消除尴尬,让他跟乐队更容易磨合的饭局,也只得是这样的饭局,周御才不会拒绝,她有“公事公办”的觉悟。 他们随意地抛着话题,不温不淡地接着话,王念丁是个社恐,成橙话不多,薛奕还行,比他俩强点,可张忝录也不是个话多的,他对不熟的人基本上没话,但没办法,架在这儿了,他要是不说,那这顿饭真吃不下去了。 直到上了菜,肉烤熟,他才有了绝佳的“嘴被占着说不了话”的借口,认真吃起东西来。 周御尝了一口王念丁的双皮奶,被王念丁期待的眼神盯得没办法,说了句,“还行。” “姜撞奶也好吃,很有意思的味道,御你吃姜吗?”她问。 “不吃。”周御摇头。 “其实吃不出生姜味,你可以试试,保证眼前一亮。” “啊,下次试试。”她敷衍道,心里想的却是之前张忝录端过来的那一碗黄色固体,看着就倒牙,那跟干吃生姜有什么区别,一嘴的姜味儿。 张忝录也想起了那碗被沿着碗沿浅浅挖了一勺,后来晚上回去被自己吃光了的姜撞奶。 他低着头吃米饭,嘴角轻轻勾了下。 吃完饭,几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地舒缓轻松了不少,连王念丁都主动给张忝录递了张餐巾纸,他笑着说了句“谢谢”然后接过来。 王念丁其实特别想问问他跟那个女生说了什么,在一起了还是拒绝了,但她没好意思问。 薛奕其实也想问,何诺莱是他们那届出了名的难追,好几个人追她都□□脆拒绝了。结果到了张忝录这儿,成了何诺莱主动,而且看当时的情况,张忝录十有八九还不乐意。他真挺惊讶的。 等以后混熟了,他高低得好好八卦一下。 吃完饭,成橙拉着两人上了出租车,他们三个的小区离得不远,一条道顺路。 看着他们的车走远,周御点了根烟,站在马路边上看向来往的车流。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跟我井水不犯河水。” 一旦周御懒得插科打诨,说服她做一件事的难度比十一分钟跑完三千米都高。 张忝录索性直来直往,正面问她。 周御叼着烟任由烟雾四散,随口回他,“我跟邢星都避嫌,别说你了。” “避嫌?”张忝录理解了一下她这话的意思,“你是觉得我跟谁有一腿。” “无所谓,我不爱多管闲事儿,对这些也没兴趣。” “周御。”张忝录看着她,“我倒是想跟一个人有一腿,但她装聋作哑地,不但不把我当回事儿,还恨不得一脚踹开我跑去自己潇洒,没良心的很,你说,我怎么才能离她更近一点。” “说明你自作多情想多了,人家不想跟你有一腿。” “那既然她躲我那么远,我又是跟谁勾搭上了让你要跟我避嫌?别说何诺莱,我跟她怎么个事儿你心里门儿清。”张忝录问,“你要爱听流言的话,我回头搜刮搜刮,能给你打印出来一沓,听吗?” “什么叫我心里门儿清,我是你俩蛔虫我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周御拧了拧眉,“脑子长我身上,我判断应该跟你保持距离就保持,不需要从别人嘴里道听途说。” “那你就听我说!”张忝录的语气有点硬,人显然有点烦躁,“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没跟别人搞过暧昧,我他妈那么不值钱吗是个人都能跟我有点事儿!” “我他妈管你有事儿没事儿,少跟我阴阳怪气,就不能是我不想跟你走近吗?”周御已经不想去思考自己说的前后逻辑了。 扔下这句话后,她拦住一辆车,掐了烟要上车,张忝录扣住她的手腕不让走,一贯自持的面容此刻有些压抑不住的难受,他将她往回扯了扯,颤着嗓音挽留,“别走。” 手腕上的力道并不重,周御轻轻喘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放开,我不想跟你在这掰扯这些没用的。” 张忝录说,“只有你能跟我掰扯这些,你要是现在坐车走了,我就上你家去找你,门锁了可以翻墙,窗户锁了可以砸开,你想看我发神经你就走。” “吓唬谁呢你,去砸,我看是警察来的快还是你砸的快。”周御甩了下手,没甩开。 “警察不管这些。”张忝录拉着那截手腕走到她背后,将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上,然后略微偏了偏头,细细凝视向周御的侧脸,任由她的发丝拂过自己的鼻梁,同时低声道,“你可以一巴掌扇过来。” 周御没动,盯着前面的柏油马路不出声。 “不扇就是同意跟我去看电影了。”低柔又霸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震得周御一阵失神。 司机等得花儿都谢了也没见这俩人来拉车门,他不耐烦地降下门窗,刚想探头过去问问还走不走,就见这俩人直接抱在一块儿站着不动了。 他当即翻了个白眼升起车窗,一边心疼流失掉的暖气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周御被汽车的起步声惊醒,回过神来,她推开张忝录的脑袋咬了咬牙,“姓许的已经阴过我一次了,不管你们是演的还是真的,老子都不想不明不白地再当一回她的棋子。” 张忝录一下愣了,他刚想开口,手腕忽然呜呜地振动起来,接着是巨大的:“呜哇呜哇呜哇————” 他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吓了一跳,张忝录下意识甩了下手腕,抬起抽风的手表正要关机,上面醒目的一串心率警告差点逼得他想回炉重造一遍。 【您似乎处于非活跃状态,但从20:36分起的十分钟内,您的心率一直高于130次/分。】 张忝录:“……” 他很确定以周御的视力,绝对是看到那个130了,他现在只能祈祷夜色够黑,她没有看到自己通红的耳朵。 “那个……” 他清了清嗓子,找回神智,“许梦乐…我跟许梦乐?” 张忝录反应过来,“她是让我装成她的狂热追求者,碍她家里人的眼,好让她有借口去出国,但我没答应。” “我怎么可能答应她这个?” 张忝录看着她不吭声的样子,心里又好笑又软乎,“想出国办法多的是,让庞峰扮成变态把她绑仓库住一晚上,跟她家里勒索敲诈一通,她那种面子比天大的家庭肯定是死命往下压这种“丑闻”,给钱舍不得,不给钱又怕别人的指点。最后再意思意思让她靠自己的‘运气’逃回家,只要他们心虚,这事儿就成了。” “出了这种事儿,最省事的方法就是把人先送出国,等没风声了再弄回来,不过她一旦出去,就已经达到她的目的了。” 周御背过身去,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践踏,这些富家子弟们的做事风格和脑回路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 而她,就是站在最前面正在冲锋的小丑,就在刚刚,遗憾阵亡了。 “给你看看他俩的演技,”张忝录把手机放到她面前,“我给你发过去,你可以用来勒索他们。” “所以是你给出的主意。”周御说。 “啊。” “报酬是两份儿人情。” “吃水不忘挖井人。”张忝录眨了眨眼。 周御垂下视线,是一张庞峰戴着黑色歹徒面罩,把脚伸到被五花大绑头发凌乱的许梦乐脸边的图片。细看之下,许梦乐的表情真的非常的嫌弃,庞峰倒是挺来劲的,还专门穿了双锃亮的厚底皮靴。 她极力忍住想要上翘的嘴角,勉强答应了他的建议,“发过来。” 她承认这个建议确实深得她心。 张忝录无声地笑了下,给她发了过去。 他说,“看场电影再回去吧,最近有部热门的。” 周御再次承认了一件事实:女人确实善变。 她看着手机上发过来的照片,心情不错,“不好看我就回去了。” “行——”张忝录拉着调子答应。 到了电影院,张忝录去买票,顺便买了两杯热奶茶,路过收银台又买了一桶爆米花。 他拿着两手东西去找周御,不给她手里的东西,非让她去掏他的兜拿票。 行,周御伸手摸向他裤兜,一通暴力的翻找后成功拽出了两张电影票。 直接掏得他没了声。 新电影是部科幻片,3D的,挺过瘾,周御把整整一桶爆米花全吃完了,期间还好几次“拦住”了张忝录伸向爆米花的爪子。 看完电影打车回家,直到周御下车,他们都没说几句话。 凌晨一点。 张忝录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那只生命力格外顽强的龙虾兄弟: ——长高高。 刘早头一个回复:【!!!它居然还活着!!!!】 夜猫子二号雷鑫: 【养小龙虾当宠物吗,有格调[大拇指]。】 孟婷点了个赞。 祁阳:【在研究养殖技术?】 段荣点了个赞。 段荣取消了点赞。 宋开冉:【好想吃麻辣小龙虾!外卖安排!!】 王念丁点了个赞。 李寅菲点了个赞。 朱子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叠词词!![惊呆][惊呆]】 妈(林女士版):【你有点奇怪。】 韵柯恩点了个赞。 韵柯恩:【为什么不是日月人的照片。】 邢星:【失宠了。】 霍霄:【干什么,大晚上的暗示兄弟给你点一份麻小?】 小姑:【这宠溺的语气,这句话我刚跟我爱熬夜的小朋友说完。】 段荣点了个赞。 爸:【作业做不完就别做了,都这会儿了。】 爸回复小姑:【???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边凯:【我去这么多人都没睡,心理平衡了[开心]】 他挑着回复了几个,把热闹的朋友圈关掉,洗漱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白天忙,迟了点。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等待进入网审 等待进入网审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等待进入网审 等待进入网审 冬日暖阳起起伏伏,时间是抓不住的流沙,三日一晃而过,再回神,日子已经到了校庆前一天。 整个十六中,都充斥着一股蓄势待发的紧张感。 从一班走到四班再到五班,严泽礼一路上问了不下七个人,就是没一个人知道周御的动向,他焦躁地来回踱步,拿出手机又拨了一遍她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Sorry……” 他把手机扔回兜里,转身去了学生会办公室。 昔日整洁有序的办公室现在跟仓库一样,文件满天飞,扫地的跟拖地的因为路线相撞而在据理力争,他叫住一个正在默默擦桌子的开口询问: “周御在哪儿知道吗?” “不知道。”对方摇头。 “御姐现在应该在高一楼吧,她不是要去召集人手打扫楼道吗,高一闲人多。”旁边举着扫把的学生会成员闻言看向他,“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谢谢啊!”严泽礼一听完就急着跑出了办公室,扬声说了句谢。 高一一班门外,班长们相聚在此,站成一排。 周御笑着挨个嘱咐,“那就麻烦你们分别负责了,要检查到位哦,大家辛苦。” 几人红着脸连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百闻不如一见,周御本人多有礼貌多亲切多好看多温柔啊!跟学长学姐们说的完全不一样! 周御笑容不变,无视周围偷看凑热闹的人群,款款离去。 刚出楼,她就碰上了气喘吁吁来找人的严泽礼,他一看见周御就松了口气,放心的弯腰撑着膝盖开始狠狠喘气,“手机…手机…你手机怎么停机了……” “停机了吗,忘交费了吧。”周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我有事找你,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严泽礼缓缓站直身体。 “就这儿,说吧。” “正事,我没开玩笑,去广播室吧那里肯定没人。” “我先听听你要说什么。”周御插兜看着他。 严泽礼沉默了一瞬,才说:“杨朋朋包括整个霍尔斯,已经被端了,证据也很足,就在前天。” “引人入胜的的开头。”周御没太大的反应。 “线索来得很突然,也很蹊跷,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喂到警察嘴边一样。我也想过是不是杨朋朋招惹了什么人或者是他背后有人把他供出来了,但……” 严泽礼表情严肃了点,摇了摇头,“我顺着查了一下,消息来源不是本地,而是直接从上面通知下来然后立马实施抓捕的,效率很高,行动的参与人也严格筛查过,显然是抱着一击必中的决心。” “感动啊。”周御说,“结果不错,说明我们人民警察还是非常靠谱的。” 严泽礼知道周御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和微妙的政治关系不了解,于是他只能说,“有人在动袁文。 周御静静地看着他。 严泽礼说:“是张忝录。” ………… 广播室。 严泽礼率先进门,他径直走到窗边,双手撑在窗台边朝楼下看去,头也不回地问,“你跟张忝录在一起了?” 杂乱的心绪堵在心口,语气也跟着胡乱冲撞,带了一丝逼问的意味。 周御扶在门把上的手一顿,进屋的脚步也随之停下,她抬眼看向窗边几乎静止的身影,语气寡淡道: “我需要跟你介绍我的私生活?” 严泽礼嘴角微动,吸了口气,“他是个疯子,周御。” “他做这事儿完全没遮掩,所以我才能这么快查到是他做的,他把袁文家的几个政府项目全搅和了,指标已经落在了对家手里,损失…我不说这个,总之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袁家一定会有动作,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这样玩儿下去,会连累你的!” 周御下颚绷直,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你不是跟袁文分道扬镳了么。” “是,我们不联系了,”严泽礼说,“但都是一个圈子的,他的消息我这边能收到,这事儿闹得挺大的,袁家已经在查了,我能知道,袁家知道是迟早的事儿。” 他收回撑在阳台上的手,回头看着她:“告诉张忝录,过去发生了什么,他没资格插手,我会解决,不管是袁文还是杨朋朋,伤害过你的,我都会慢慢还回来,只是我需要时机,我这样的身份,掣肘太多,硬碰硬很难收场,这些你都知道,我…我当初对不起你,是我没护好你……” “严泽礼。”周御关上门,随便拖了把椅子坐在广播操作台前,侧过身说,“这种要替我还回来的话,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想跟张忝录说什么,也不要跟我说,自己去找他,我跟他没他妈的在一起。” 严泽礼神色黯淡,张了张口,不是滋味地看向周御的头顶,“小御。” “这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一件事,我明明是带你去唱歌去见我的朋友的,”他嘶哑道,“我们明明好好的,去之前你还买了关东煮给我,你不知道,我高兴死了。就因为我一个不留心……” 他说不下去了,眼眶涨得有些发红,整个人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段日子。 “没完了你?”周御皱眉,“我说过一句怪你还是怎么,人死了都得入土为安,事情都过去了老挖什么挖。” 严泽礼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低声道:对不起。” 周御直接起身,面目阴沉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掰开了道: “袁文想给我下□□,让我跟他的好哥们你春风一度,串通了霍尔斯的经理张胜,结果当天杨朋朋也在,他们刚交易完一批新货,最新型的无色无味糖果类高浓度毒品。” “一帮蠢学生,光有胆子,屁也不懂,被杨朋朋调包了药换成毒品下在我的酒里,也不是什么很冤的事儿,自找的。” “他们的动机是拿捏你也好,是一时兴起也罢,酒我喝了,当我上了,瘾我有了,是非对错我也不纠结了,没意思,咱俩也没缘分,你用不着老追着我对不起了,我真听累了。” “这些张忝录通通不知道,”周御扯了扯嘴角,“他顶多能拼凑出来个我被袁文跟霍尔斯的人合伙欺负了。他其实压根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他一个字都没问过我。” 这话说出来她其实没什么感觉,就像她说的一样,已经过去了,她已经学会了把不高兴又无能为力的事情揉碎了灌进肚子里,没必要再一次一次原原本本地提起,没什么意义。 “…所以,”良久后,严泽礼才说,“你也觉得很巧,你也觉得弄袁文的跟给警察提供证据的,是一个人,都是张忝录。” “我不知道。”周御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一声不响地搞了袁文,也不知道他表面装着没事人其实一直在背后咬着杨朋朋不放,又是怎么找到的证据,为这事欠了多少人情跑了多少关系,才能那么迅速利落地一击毙命。 为她出气。 只能是这个目的,周御冷静地想,他一个没瓜葛的外来人口,他能有什么目的,从两个月前看到那张纸条开始,他就在准备这么做了。 两个月。 “你不信我不知道。”周御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相信,“你觉得我对你没信心,于是做了两手准备,是我指使了张忝录,利用他的关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在事情了了,被你‘拆穿’了,我也就没必要跟他继续虚与委蛇了,是吗?” 她转身按开广播开关,也不管旁边严泽礼的反应,提起话筒放到嘴边,吐字清晰地说: “张忝录。” 礼堂。 一阵广播大喇叭特有的“刺啦”声响彻校园,随后是周御平静的声音,她喊了声张忝录的名字。 被韵柯恩拉来做壮丁,正站在梯子上挂东西的张忝录瞬间停住动作,抬眼看向头顶的广播。 周围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似有若无地看向张忝录。 周御在喇叭里说:“来广播室一趟。” 只有一句话,“刺啦”一声后广播被关闭,张忝录走下梯子,无视四周的视线,扔下手里的东西依言朝广播室走去。 后台正在喝水的韵柯恩听到这动静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拧上盖子不言语。 邢星问,“要去看看吗?周御有点反常。” 确实,周御很少会在学校大张旗鼓地去做一件事,尤其是这种会传出风言风语的方式。 在广播里喊异性的名字,又不说做什么,她已经能想象到别人会怎么猜测了。 周御关掉广播,没看严泽礼,兀自说了句,“正好我也挺想知道他做这么多又不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严泽礼张了张口,捏着手指撇开头。 三分钟后。 张忝录推门而入,看向里面背对着他坐在操作台前的周御和扭头看过来的严泽礼。 他站在门口,跟严泽礼对上视线,这一眼中包含了太多,一时之间他们没人先出声,只是沉默地看向对方。 “听说你搅黄了袁文家里的几个项目。”周御背对着他开口,也没多余问他知不知道袁文是谁。 张忝录视线落在她的头发上,利落承认,“嗯,准备把他搞破产。” 严泽礼倒抽了口冷气,盯着他问,“你当你是谁?破产?那么大个公司你说破产就破产?” “对,我说破产就破产。”张忝录短暂地瞥了他一眼,“区区一家物流公司,儿子的账老子来还,很公平。” “你……”严泽礼问,“杨朋朋的那些证据是你从上面递过去的?” “我说呢,告状来了。”张忝录笑叹一声。 “这地方我没基础,只能废时间绕了些圈子从别的地方下手,拖得有点久了,”张忝录回手将门关上,听起来是在回答他,实则眼睛是看着周御说的,“但就是再久,我也会让他们一个不落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看向严泽礼,“一帮吃里扒外的酒囊饭袋,在垃圾堆里住的还挺舒服,回去问问你爹他干不干净,不干净赶紧该躲就躲,免得一转头被当了典范杀鸡儆猴。” “你!”严泽礼拍桌而起,满脸怒气,“胡说八道什么!” “听不了别听。” 张忝录说,“你找她干什么,来告诉她我都背着她做了些什么?你觉得我需要你来替我告诉她吗,你不觉得自己挺多余的吗,你看不出来老子在追她吗?” 严泽礼快被气死了,见他还没怎么就承认了自己的目的,顿时反击,“都是男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拿这事儿把她绑住么,我告诉你!没用!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来插手我们的事情,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是,你本事大,我没给她报仇,你给报了,那又怎样!” 他越说越癫狂,一边比划一边指着张忝录持续叫骂,“你本事越大,周御越不可能接受你,她不喜欢我们这种公子哥儿!懂吗!你白干!你做再多也没用!懂吗张忝录!你凭什么抢在我前面把他们弄了,他们得我来弄!那是我的,得我来!我必须亲手把他们送进去,让周御看着他们罪有应得,我才能舒坦!” 严泽礼怒吼,“你他妈的凭什么!你弄了我干什么,啊?” 张忝录掏了掏耳朵,“说完了么,话真多,我做事儿就这样,她被欺负了前男友是个扭捏的怂货,我心疼。至于别的,你就没必要知道了,过去式。” 他说的话太扎心窝子了,严泽礼猛地把手里的凳子扔过去,眼见张忝录抓住飞过来的凳子腿就要开打,周御忽然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口走去。 张忝录架住扑过来的严泽礼,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推开严泽礼,转身要跟着她出去,但严泽礼拽住他的衣服不让走,周御已经走到了门口,对身后的一切事情都不关心。 “咣!” 她的手还没摸向把手,门就从外面被人一把推开了,周御抬起垂着的脖颈,韵柯恩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屋里一推,关上广播室的门。 严泽礼松开手,三人同时看向韵柯恩。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等待进入网审 等待进入网审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51 章 韵柯恩…… 韵柯恩冷着脸扫过张忝录和严泽礼,把周御按回凳子上,自己靠着操作台看她,“平时一张嘴就能噎死人,正经时候反倒哑巴了,还想着跑,跑哪儿去?” 周御头疼地叹了口气。 “你开口报仇闭口报仇的,出了那事儿你自责,是吗,”韵柯恩看向严泽礼,“你自责到哪儿了我问你,明知道她沾上毒了,你有陪着她哪怕一次去扛过毒瘾发作吗,关心过她身体怎么样了吗,问过她难不难受疼不疼吗?你在忙什么,忙着悔恨?你不是自责你是觉得兄弟没了女朋友没了丢面儿了!” 严泽礼刚要说话,韵柯恩就摆手打断,“闭嘴我不想听你张嘴说任何话。” 他讷讷地闭了嘴,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肯。” 周御闷声喊了下她,脸色发白轻声启唇,“不提了,过去很久了,我不在意了。” 她确实对严泽礼怎么样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能在她心里,那只是她心血来潮突然想感受一下的一段校园恋爱吧。他追的紧,她闲的慌,于是她就那么带着好奇跟他在一起了。 校园恋爱罢了,你能指望什么呢,她都不好意思说句自己当初有多喜欢严泽礼,因为没那么上心,所以才会不在意他的态度。不过她知道韵柯恩这么说是因为…… “在意!凭什么不在意?”韵柯恩一脸怒气,冷声冲她质问,“整整一个多月,你每天过得什么日子你忘了?每天不吃不喝走路都发飘,一发作就是几个小时浑身痉挛出冷汗发抖,牙都咬碎了也不吭一声,白天装没事人,晚上人不人鬼不鬼,一天又一天,怎么熬过来的?!” “怕被你哥发现,躲我那儿一次一次硬抗过来的!”韵柯恩抹掉眼尾的泪,使劲咽下喉头的颤抖,“周御我告诉你,你他妈的谁也不欠!你配得上任何人!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谁都管不着你!” “嗯,我知道,”周御站起来搂住她的肩膀,闭着眼将她往自己身上带了带,“你说了,向前看,我现在好了,往前看着呢。” 韵柯恩咽下嘴里的“后遗症就不算了是吗”,回抱了一下周御,“他都快自我感动死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绝世悲情大情圣呢,你还天天给他洗脑跟他没关系。” “本来也没关系,我讲理。” “是是是你讲理,数你理智,谁谈恋爱用脑子谈。” 韵柯恩没说太过分,她心里明白,其实严泽礼的人品算是不赖,她的那些话也有些夸大其词。但她必须得替周御把她都经历了些什么说出来,否则以她对周御的了解,她绝对以及肯定,不会跟任何人说出那一段经历。 她不是个会主动喊痛的人,而她这个唯一目击证人如果也不说,这人能带到坟里。 那她得憋死,亲眼看着一个好好的人被毒瘾折磨成那个样子,没人能不刻骨铭心,她不知道周御会不会梦到那段日子,她经常梦到,每次梦到她都气得牙痒。 韵柯恩不着痕迹地余光瞟了眼旁边一动不动的张忝录,搭上周御的肩膀往出走,“跟我去礼堂,邢星买了汉堡,走。” 身后那两人没一个吭声的,韵柯恩搭着周御出了门,叫上守在门外的邢星,朝礼堂走去。 在从周御和戴民国口中同时听到“跳跳糖”这个词的时候,其实张忝录已经隐约能猜到当时发生过什么了,杨朋朋喂她吃了新品。 然而周御的状态面貌完全不是一个瘾君子的样子,只有两种可能,她没沾上,或者她强行戒了。 可既然没沾上,她还自己偷偷跟踪霍尔斯的人干什么,她不是上赶着找事的人,只能是她当时确实中招了。 “除了下毒,当时还有什么事儿。”他问。 严泽礼垮下肩膀坐在椅子上发愣,闻言看了他一眼,“袁文要给周御下□□,被杨朋朋知道后,指使张胜把药调包换成了…他们弄出来的什么新型货,刘禹给上的酒。我发誓我不知情,交友不慎我认了,但你别在我这儿说什么事情发生后干什么吃的去了,我能做的都做了,你没我这个当事人难受。” “你慢慢难受,”张忝录甩门离去,“敢跟过来弄死你。” 严泽礼:“……” 他快步追上已经出了教学楼的三人,邢星回头看来,张忝录盯着周御的背影扬声喊: “周御!” “你不用回头,我就是想过来跟你说一声,你别有负担,我对付他们是我自愿的事儿,没想过要拿这事儿来感动你还是别的,你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做你自己。” 说完这段话,张忝录也没留恋,转身就要走。 “你俩先走,给我留盒儿薯条,”周御疲惫地按了按额头,转身走向张忝录,“我跟他说两句。” 韵柯恩眼看着张忝录立马停住,扭头看过来的眼睛都亮了。她瘪了瘪嘴,跟邢星一块儿走了。 寒风凛冽中,两人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五六米的距离,静默几秒后,周御按住耳边飘散的长发,微微张口,唇间呼出一缕白雾: “你想要的反应我现在一个也给不了你,我没有被感动哭,也没有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周御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状态,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到,身上很没劲,很困,很累,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就这么跟个死人一样……” “周御。”张忝录打断她,“我不需要你有什么反应给我,你累了就睡会儿,不用费心跟我说话,去睡吧。” “我现在是个什么感觉呢?”周御轻声反问自己,“我不踏实。” 她摩挲着僵硬生冷的指尖,微微抬起手,“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做这些,因为想泡我,所以要讨我欢心?” “你是能被这种事儿泡到的人吗?”张忝录无奈地说,“我看着很闲吗?” “我是应该高兴感动的。”周御对自己说,“我应该去探视一下他们,顺便落井下石,然后摆一桌,这才是正常反应。” “但我现在只想躲得你远远的,我可真是个没良心透了的人啊。”她说着笑了。 她明白自己的反应非常败兴,理智上也知道张忝录要做到这些其实并不容易,他一定废了跟多劲,想了很多办法,走了很多关系,甚至他可能迫不得已地因为这件事而触动到了那个圈子里的利益,他可能会因为她损失很多东西,也可能是人身安全,都有可能,后果她不敢去想,没勇气去想。 这离她太远了,太不真实了,以至于她到现在都对“杨朋朋那帮人进去了,是张忝录做的”没什么实感。 她就是个普通人,普通学生。 心里边好像有个地方在时不时地燃烧又凝固,磨得她浑身发软却不敢去看一眼那地方到底是被烧穿了还是熄灭了。 她打心眼里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全心全意不求回报地为另一个人做任何事,她不能接受自己被感性裹挟着去思考张忝录这个人,她承担不了那样的结果。 “我在认真喜欢你,”张忝录看着她,“你说你不喜欢自作多情,我也怕我在自作多情,所以不敢主动告诉你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我怕你会拒绝,会又要跟我井水不犯河水。” “谢谢。” 周御说,“我现在只能给你这个反应。” 藏在袖管里的手指关节被她攥得青白,面上却强忍着情绪,平静地说出这么不咸不淡,看起来极其自私冷漠的一句话。 张忝录却笑了笑,轻声回她,“周御,我说了,你还是做你自己,日子很长,我们慢慢认识。” 风刮在脸上生疼,心脏被过低的体表温度影响地疯狂抽紧,周御磕了磕发麻的脚尖,说,“走了。” “嗯。” 她转身走了两步,张忝录站在原地没动。 “好冷好冷好冷!——” 一道发着抖的声音从旁边的小路传出,两名裹着军大衣的陌生男子窜了出来,跑跳着骂娘,“冻死了这什么鬼天气啊! “小心机器!”后面扛着台摄像机的男人赶紧护住肩上的相机,拦住前面那人甩过来的胳膊,“你动作小点啊看着点后面。” 前面将大半个头紧紧缩在军大衣里的男人伸展胳膊做广播体操,闻言回道,“我脑袋后面没长眼睛,你就不能……” “欸?欸!”他瞟见了什么,眼睛顿时一亮,快步朝前走了一段,嘴上没忘了喊,“欸同学!两位同学,前面的两位同学!别走!对对对,我在叫你,哎还有前面那位女同学!回头看一下我!对对对就是你,来来来,帮哥哥…额不叔…帮大哥一个忙,别走!你真别走我不是坏人,我是记者!你们学校请过来的记者!” 军大衣一阵绿旋风似地敏捷追上周御,强力挽留,“同学帮我个忙,我做个采访,就占用你们一小会儿时间,一会会儿就够了,真的!” 周御侧目瞥了他一眼,来人臃肿的军大衣盖着头顶,棕褐色的领口围着脸紧紧裹成了一个水滴形状的出风口,正好露出眼睛鼻子嘴来。 他两手揣在军大衣里,弓着背斯哈斯哈地冲周御一再强调自己真的是记者,后面是摄影师,都是正经人。周御问,“采访他不行么。” 她指向后面的张忝录。 刚才在远处没看清,现在凑近一看,这一男一女两名学生的颜值颇高,简直是走大运了!军大衣压抑住自己狂喜的情绪,正经道: “得两个人一起,我俩是跟咱们市里边合作的个人新媒体,专门做学生采访的内容,一般都是两个人一起采访的,内容会丰富一点,也有看头,而且大家一个人对着镜头会不好意思。” 张忝录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他的手在哪块儿放着,出声问,“具体要问些什么?” 有戏!军大衣松了口气,“就问些关于学校啊上课啊这方面的事,不会涉及到你们隐私的。” 周御:“楼里都是学生,你可以随便问,他们会配合你。” 军大衣扭捏了一下,“这大冷天儿的我就只看见你们两个在外头晃,别人都躲教室呢,我社恐不好意思进你们教室,只能找找你们这种落单的。” “那边有人在打球,”张忝录指着操场的方向,“人不多不少,刚刚好。” “哎呀你们就让我采访吧!” 军大衣忽然一把扯开大衣,露出举着话筒的手然后跺了下脚,伸出小拇指抹了把眼尾,凄苦道,“现在的工作太难做了,每天风雨无阻地跑这跑那受尽别人的冷眼不说,做不好工作还要被老板和同事看不起,老板让我夸大其词跟风蹭热度,我不干,不干?,不干就是工资只能糊口!我是个实事求是的好记者又怎么样,根本没人买账!” 扛着摄像机的同事:“……”(习惯) 周御:“……” 张忝录:“……” “电影学院改行的?”他问旁边的摄像军大衣。 摄像军大衣咳嗽一声,“科学社会主义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专业改行的。” 张忝录:“……” 周御:“……”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第 51 章   韵柯恩……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52 章 找了间…… 找了间没人的空教室,两名记者脱下臃肿的军大衣现出原形,开始摆弄各自的设备,为接下来的采访做准备。 总算是有点正经记者的样子了。 周御进门扫了一眼,随便坐了个位置,张忝录刚要在她旁边坐下,中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拧身朝旁边挪了一步,在跟她隔着一个空位的地方坐了下来。 察觉到旁边的动静,周御对此置若罔闻,侧脸没掀起一点波澜。 三四分钟后,基础的摄像机和收音设备已经调试完毕,机器后的大哥探头比了个手势,举着话筒的大哥略微一点头,瞬间满面笑容地对着摄像头开始自我介绍: “Hello大家好!这里是《校园!知道你就说》,我是主持人鸡毛菜,大家好久不见!” 他笑着冲镜头挥了挥手,周御不自在地挪了下屁股,就听他继续热情十足地开始进入主题: “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诺中市第十六中学校,我们今天有幸作为校方特聘来带大家一起领略一下十六中的风采!十六中五十周年校庆即将到来,在这个皆大欢喜的日子里,我们请到了两位本校的优秀学生,让我们一起来聊一聊他们眼里的十六中吧!” “当当当当!——” 吐出一段音效后,他朝旁边迈开一步,露出背后面无表情的两个人来,鸡毛菜隆重地介绍:“就是他们!大家欢迎!——” 全场鸦雀无声,鸡毛菜看向纹丝不动的两个人,安慰道,“没关系,后期会剪的,到时候会有人工掌声,不过你们最好自己主动打个招呼,这样更亲切。” 两人同时:“不必了。” 鸡毛菜决定主动退一步,“那你们挥一下手吧,然后我就开始问问题,尽量多说一点哈。” 摄像大哥:“Action!” 鸡毛菜再次瞬间进入状态,“来两位,一起和我们的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吧!” 两人微笑着短暂挥了挥手。 “芜湖!”鸡毛菜独自欢呼一声,开始了今天的问话环节,“刚才了解到啊,两位是我们十六中的高三学生,那我有个问题想先问一下两位同学,就是两位学习怎么样啊?” 他期待地把话筒伸到周御嘴边,周御抽了下嘴角,“不怎么样。” “呃,那我们这位男同学呢?”他把话筒转了个方向。 张忝录:“一般。” “哦哈哈,没关系啊,两位虽然学习一般,但长相可不一般,做人也不能太完美哈哈。”鸡毛菜自圆其说,换了个话题,“那两位对自己的母校有什么想说的话吗,建议也行,意见也行。” 周御:“没有。” 张忝录:“挺好的。” “这是两位的真话吗?”鸡毛菜挤了挤眼,故意引导道,“没关系哦,我们是一个畅所欲言的节目,年轻人嘛就是要敢说!” “是。” “嗯。” 一个比一个高冷。 眼见节目就要陷入僵局,鸡毛菜凭借着自己丰富的采访经验力挽狂澜 ——换了个十分有争议和看点的话题: “你们觉得对方怎么样?” 周御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怎么样。” 鸡毛菜脸色一僵,卡住了。怎么这么难采访!他在心里哐哐撞墙。 张忝录扭头看了她一眼,说,“我私下关注她很久了。” “!!!”鸡毛菜仿佛找到了救星,赶紧把话筒杵到张忝录脸上,“哦?真的吗?为什么会私下关注她呢,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因为…”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我觉得她的写作水平很独到,想要学习一下她是怎么构思的。” “那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鸡毛菜掩饰住自己的失望,不懈地问。 “她是个不喜欢回答问题的人。” “……”鸡毛菜清了清嗓子,“两位是朋友吗?刚才我看到你们站在一起说话,能和我们说说你们在聊什么吗哈哈哈。” 周御冷起脸,“下一个问题。” 鸡毛菜猛地尴尬起来,没了他的声音,教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张忝录无奈一笑,接了句,“不能。” 鸡毛菜:“……” 他振作起精神来,深吸一口气,进入下一个环节,“接下来是一段快问快答,两位准备好了吗?” 没人回答。 “好,”鸡毛菜已经习惯了,他自己cue流程,“第一个问题,最近在听什么歌?” 张忝录:“云与海。” 周御:“云与海。” 鸡毛菜:“啊?,哦,身高多少?” 周御:“168。” 张忝录:“186。” 周御转头,恰好张忝录也朝她看了一眼,一秒后,两人分开视线,看回镜头。 “呃…”鸡毛菜转了转眼珠子,“火锅还是烤肉?” 周御:“小酥肉。” 张忝录:“煲仔饭。” 鸡毛菜:“…有喜欢或者暗恋的人吗?” 沉默。 鸡毛菜:“……理想型是什么?” 还是沉默。 鸡毛菜:“有心仪的大学吗?” 周御:“没有。” 张忝录:“都行。” 鸡毛菜抹了把汗,“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周御:“结束采访。” 张忝录:“明天的比赛得第一。” 鸡毛菜调整了一下坐姿,故意忽略周御的答案,“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吗?” 张忝录:“前几天去看了新出的电影。” 周御思考了一会儿,“有,但分享不了。” “不方便说吗?”鸡毛菜问。 “敏感词汇。” “没关系,你说,我们可以后期哔掉。”好不容易有个内容,姑奶奶你就说吧!鸡毛菜在内心嘶喊,面上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前两天仇人进局子了,我挺高兴的。”周御说。 鸡毛菜擦了擦鬓角的汗:“……” 哔掉!全部哔掉!!! “好最后一个问题!”他再次重新打起精神,努力展现出笑容,“两位对母校即将到来的五十周岁有什么真挚的祝福吗!” 周御:“取消早自习。” 张忝录:“楼道装几个监控吧,又不贵。” 鸡毛菜:“……” 他一脸苦大仇深地结束了今天的采访,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放他们离开了。 他有预感,本次采访将会是他职业生涯当中的一个巨大坎坷,跨过了他就能仰天长啸跨不过就只能去承受老板的狂风暴雨。 总之,难。 第二天上午。 寒风簌簌,也不影响十六中门口车水马龙,鸣笛声夹杂着人声穿梭交谈,西装革履或休闲运动服布满整个十六中大门,在学生们热情的欢迎声中一边打量一边说说笑笑地迈进校园。 校园干净整洁,学生礼貌乖巧,接待周到,气氛热闹,青春洋溢的校园为寒冬增添了一抹靓丽的色彩,衬得头顶暖阳都耀眼了几分。 一切都按照排练的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上午主要是一些大型表演,下午多是自发报名的节目,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多,整个校庆活动才会结束。 周御一上午在学生会里忙的脚不沾地,手机就没放下过片刻。庄伊灵和韦兵去跟着校领导招待教育局跟别的政府领导了,顾不上这边,所以今天一切后勤的事宜,她都得亲自盯着,以防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偏偏学生会的人大部分都有节目要上,就算错开时间,也没那么多精力两头跑。 像陈霄铭这种升旗手,更是一大早就去国旗班准备去了,压根指望不上。 随便出几件小事,就能把为数不多留守着的这几个人跑断腿。 学生会办公室里,周御口干舌燥地瘫坐在椅子里,扔掉手里的笔昂着头喘气,“他妈的…去,从高一随便找几个人过来,他们年轻,跑得快……” 一旁的干部“吨吨吨”灌了一杯水进肚,闻言抹了把嘴,“不行啊御姐,我去不顶用,我喊不动人,而且这个点,不是咱们学生会的,谁愿意放着表演不看来干活儿啊。” “算了,我打个电话。”周御拿起手机拨了个前段时间刚加的高一不知道哪个班的体委的电话。 “喂,帮我喊几个腿长跑得快废话少的人过来干点儿活。” 电话那头的体育委员本来看到周御的来电激动地都要飞起来了,一听她是来要人的,顿时有点犯难,“学姐,我过去行吗?他们都在看表演,可能不愿意离开。” “你先问问,来了请你们喝奶茶。”周御也不想硬干缺德事儿,别说他们,她早就想溜了,“不行就算了。” “好,我问问,我就说你请喝奶茶,先不告诉他们干什么,他们肯定都想来!”体育委员嘿嘿一笑。 周御心想这小子还挺精。 她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张忝录提着一袋奶茶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短暂打量了一眼,“嘴起皮了。” 周御匆匆挂了电话,也忘了自己本来要跟体育委员说什么,跟没听见他这四个字一样,翘起腿看着他,“这地方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吗?” “已经来了。”他抽出一杯奶茶抓了根吸管捅破塑料膜推到周御面前,剩下的给其余“留守儿童”分了,“你刚准备请谁喝奶茶呢?” 他拉了把空椅子过来,坐到周御旁边,周御伸腿蹬地,离得他远了点,“高一的,叫人来干活儿,我花点儿经费请他们喝杯奶茶怎么了。” “高一,”张忝录思索道,“我这现成的你放着不用去找高一的。” “高一的年轻有活力,好用又听话。”周御说。 “我这种年纪大点儿的入不了你的眼?”张忝录问,“你没用怎么知道我不好用。” “噗!——咳咳咳咳!!” 两人扭头朝发声源看去,干部同学捧着杯刚扎开的奶茶,脸色涨红地捂着嘴,面前地上是他刚喷出来的第一口奶茶。 面对一办公室人(虽然只有五个人)齐刷刷看来的视线,捂着的脸更红了。 旁边另一个成员默默递过来一张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他刚才也差点喷出来,只不过被他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憋住了。 周御嫌弃地收回视线,“成橙那边没问题?” “没问题,中午吃了饭再排练一遍,下午正式上场,我们的顺序排在中间靠后一点儿。” “嗯。”电话又来了,周御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起。 下午两点半。 礼堂后台鸡飞狗跳,乱成一团,榛德玄凭着周御的面子幸运获得了一个有门的小隔间,并抓过来一个化妆师学妹。 成橙正坐在化妆镜前郁闷地被学妹拍粉,旁边王念丁在央求周御给她画眉毛,周御一再强调,“我只会画眉毛,别的不会啊。” “嗯嗯,我喜欢你画的眉毛。”王念丁乖巧地坐在凳子上仰起头看着她。 周御没辙,只能给她画。 张忝录换完衣服回来,发现薛奕顶着个黑眼圈摇滚妆在镜子前搔首弄姿,角落里成橙正在偷偷拿卫生纸擦口红,他走向正在涂白白的王念丁问,“周御呢?” “换……”王念丁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猛地闭了嘴。 “换衣服去了?”张忝录问。 薛奕从镜子前挪开,回过头来,“是啊,你……” “卧槽。”他吐出两个字,瞪着眼睛反复上下打量张忝录,还是没忍住,“卧槽这衣服有这么帅吗?咱们明明穿的都是一个系列的衣服啊,怎么你穿就那么帅啊!呜呜呜——” 王念丁默默点头,心跳还没回笼。 成橙直起腰看了过来,转头问盯着张忝录脸色红彤彤的化妆师,“他需要涂口红吗?” “涂。”化妆师摸了摸鼻子,“涂点儿好。” “我要换衣服去了!人靠衣装马靠鞍,自信的男生最帅!”薛奕抓起手边的衣服冲向门外,差点跟换完衣服回来的周御迎面撞上。 薛奕快速跑开,躲过了周御踢过来腿。 为您提供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第 52 章   找了间……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55 章 周御探出头,看着他…… 为您提供大神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第 55 章   周御探出头,看着他……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56 章 “你好你…… 为您提供大神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第 56 章   “你好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57 章 “我以为…… 为您提供大神 一年磨 的《风笛》最快更新 第 57 章   “我以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