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店主不是人?!》 1. 夏末秋初 初秋的霜气沉重而华丽,巷子末端正悄悄地酝酿着一场初见。 - “叮当——”清脆的门铃随着玻璃门的开启而作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细长绵软的猫叫。 “喵呜~” 少年倏地推门而入,并没有注意到门后躺着的大橘猫。玻璃门反光很强烈,大橘被这位不速之客开门推到了一边,没有如愿晒饱太阳的它不满地“抱怨”着。 “对不起啊。”他小心翼翼地钻进门内,松开门把手,吱呀呀地门缓缓合上。 他无暇顾及,只能蹲下来逮着猫头揉了一把:“抱歉,我没看见你在这儿晒太阳。” 少年紧张得要死,被人追着打,眼见着就要被追上了,慌忙之间就随便找了家店拱了进去。 今年的秋老虎有点猛,枝头蝉奋力地叫,到处都是这种“咿咿呀呀”的声音。 夏以赪起了大早去买的糖包,因为一时兴起想找到某盘颜料,耽搁了没吃,现在已经冷了。 他的三只猫比他还勤快,一大早被打开笼子就下到一楼躺着晒太阳。 夏以赪干脆地扎起有些长的发尾,他叼着那只冷掉的糖包子,从阁楼最乱的房间里摸摸索索找了大半天,端着一盘饱和度较高的丙烯颜料心满意足地下楼。 木质楼梯吱吱呀呀地发出细响,在夏以赪下楼的过程中,清晰地听到突如其来的拉门声音,他在台阶最后一阶站住脚,吞下最后一口包子,看着门口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少年趴在玻璃门上慌乱地左顾右盼,一看就是惹了人,落荒而逃的。 夏以赪懒得探究他到底要干什么,却突然起了坏心思,他故作神秘地站在楼梯口说:“你好,欢迎光临云梢画室。” 夏以赪假装试探性地问候把少年吓了一跳,他飞快地转过身面向夏以赪,心有余悸地看了瞟了一眼玻璃门,接着又略带警惕地看着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哎哟!你、你是谁?” “我是画室的馆主。” 这位馆主看上去不大,二十岁出头的少年。 灰色的衬衫和他很搭,头发留有长发尾,额前碎发的发尾带着小弯钩。睫毛打下的阴影覆盖着眼底的温凉,光路勾勒出他高挑的五官线条,为他镶嵌暖烘烘的光圈。 他对少年的反应很满意,甚至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对方。 室内光线不足,少年的眉眼被覆盖了阴影,五官的大致轮廓柔和。穿着的校服正是附近四中学生的校服,湖蓝色打底,肩膀到后背这一块是白色的,像一块裁剪地规矩的云肩。 夏以赪挑了下眉,问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他校服上的校徽是紫色的,四中校服上的校徽可以用来区别年级。自然卷发发尾乱蓬蓬地立着,手心贴着裤子手指尖挠着裤缝,他嗫嚅道:“不、不需要,谢谢。” 话音刚落,楼梯上的感应灯熄灭了。 看的出来,他是真的有些窘迫,他也是真的没有把这位馆主放在眼里。 这位同学频频回头看向玻璃门外,背后乌泱泱地,一群比他高半个脑袋的男生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一个个都不带好意面色不善,“要搞事”三个大字标记在了他们的头上。 夏以赪觑着眼,外面的人也是毫不客气地直接闯入画室。 “吱呀——”门开了。 那几位进了嬉嬉笑笑地进了画室。 “哟,唐习雨,平常没看出来,你还会画画,还是挺有情操的嘛。”这位说话的语气一股火药味。 另外几位迎合着笑了笑,夏以赪平静自若地看着这场戏。楼梯上的感应灯早就熄灭了,那几位眼神也不太好,完全没有注意到画室末端的楼梯上还站着个人。 画室没开灯,单凭玻璃门穿过的光仅能看见几个少年的身形。 唐习雨抓着衣角,小声地说:“我……我画画又没有挡着你走路。” 尾音渐渐弱小,他咬牙切齿地在克制自己。 另外几位变本加厉地推搡他,直接动手动脚:“你说话声音大一点啊,是没有吃饭吗?” 没吃饭的那位无辜地抬起眼。 “你说话呀。”戏谑地笑声穿透他的耳膜,其中一位嬉皮少年把唐习雨推向一遍,画架和画具零零散散掉落一地。 色彩丰富的颜料溅到了白花花的地板上,连茶几下面的地毯也染得花花绿绿。五彩斑驳的颜料沾了他白色校服一大片,尖声细语听得人无比厌烦。 别的夏以赪管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动了颜料和画具,那就是抓着一个画师的底线拉扯。 那些颜料很贵,用在画上完全不会心疼。那如果恣意洒在地上浪费…… 他一直都不喜欢任何年龄阶段的孩子,这种幼稚至极的学生以为店主不在,闯进来大肆宣扬闹事,夏以赪也难以站住脚。 “说话!” 夏以赪的颜料太冤屈了。 “你说……” “他说他画画没有挡着你的轮回路。” 夏以赪走下最后一步台阶,暖色的感应灯复又亮起:“听清楚了吗,少年?” 他冲几位笑笑,慢步走上前去,扶起倒在地上的画架。 “你有病啊?你谁啊?” 夏以赪干笑一声:“这两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我这些颜料不怎么便宜,你们将我颜料糟粕了,想一想,改怎么结算吧。” 他将扶起来的画架靠放在墙角,略带懒散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揪起其中一位胸前的名扎:“我一直认为给你们这届高一的做这么一个设计是个败笔呢,又贵又容易掉。啧,你难得让我觉得这东西很有用。” 其余几位是怂的,见状不妙便各自逃之夭夭,仓皇跑走。 “高一(12)班,佑德。” 佑德……有德?夏以赪看他缺德。 这位佑同学听到夏以赪冷气森森地叫他名字,他不免颤动了身躯。夏以赪发尾的头发扎了起来,留在额角的头发杂乱地翘在空中,干冷的语气以及眼光的寒意,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不像是一个好惹的人。 夏以赪咧上嘴角,笑眼弯弯地说:“佑德同学,请不要怕,咱们这里从来不会冤枉人,天网联防。”说着,他指了指天花板角落处正对着他们闪着红点的监控,“明天上学之前来结算,我会清点一下我店里东西的受损程度,到时候会给你列一份清单,只接受现金。” 佑德越听抖得越凶,夏以赪松开他的名扎,手即将搭在他的肩膀上时,他反应过来,转身推开门飞快地跑出去。 见他跑出门就没了影子,夏以赪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我笑起来很吓人吗?这样一笑就把人吓跑了?” 他咕哝着转头看看唐习雨,这孩子像是被吓着了,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这边……” 夏以赪本来想问唐习雨需不需要调取证据报警,没想到这个小子说了个谢谢就推门而去。 他茫然地看着地上那滩淆乱的颜料,惹事的家伙跑地无影无踪,被欺负的孩子也是头也不回地奋力跑走,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残局还是要自己收拾。 - 张韶到店时,店里没人,估计画室的主人在别处忙。 张韶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店内,像这种线下画室一般来说很少见。 店面不大,在进门右手边有一条小过道,过道有一个贴窗的小台面,几把高脚凳规矩地摆放整齐。 台面后一整面墙都画着被丁达尔效应光柱所穿透的树林。 直走到店面中央,不规则玻璃拼接的茶几边围着一个落地沙发和几个小马扎,在沙发的正对方有一扇玻璃窗,顺着窗口看进去那是一片漆黑。 小店的最末端有一个小吧台,上面放置了一排调制饮品的小东西。吧台边木质楼梯深得看不见,张韶站在楼梯口,环顾店面。 整个店面都充斥着艺术和缱绻的气息。 “你好。” 伴随着声音的响起,室内的灯也齐齐亮开,那深黑地木质楼梯点上一排暖黄的地灯。 张韶转过身去,正对刚去丢完垃圾的馆主。 她直接开篇点题:“你好,我来找您画画。” “我叫夏以赪,幸识。” “你好,我叫张韶。” 夏以赪走到画室中央,在茶几边放下才买的糖包说:“张女士,您想要咖啡还是茶?” “咖啡可以。” “您稍作休息,马上。” 她选了靠橱窗的台面,一脚踩上高脚凳坐了上去。 没一会儿,夏以赪端着一个白色的小托盘,白瓷杯口悠悠扬扬地飘出一点白烟。 她接过小托盘,莞尔道谢。 夏以赪把高脚凳往后方拉了一些,胳膊肘搭在白花花的台面上,显得他越发柔和。 “您是从川宁来的?”夏以赪看着她说。 “是。” 张韶赶的最早一班的高铁来的。 先前她是从网上看到夏以赪发表的一幅名为《春草》的作品,了解之后,她来到线下想请夏以赪帮忙画幅画。 不止是她喜欢夏以赪的画风,她想她的女儿也应该很喜欢。 “您在来之前我就向您说过的,我的画作收费标准不高,而且是一个价位。但画作具有的特性也希望您熟知,我的画作通常是委托为主,而委托画作会以动态的形式呈现出画中人物的某一段时光的某个状态。” 如果说对这段动态演绎不接受,那么拿到的话将会是空白。 张韶坐在动车上也想到过这个,只不过这特性有点玄乎了,确实令常人难以接受。 “我理解您的心情,这也只是一个条件,不过是过去的东西。” 是了,过去的东西。 “需要我……描述一下我女儿的面貌特征吗?” 夏以赪道:“不用的,以故事的形式来描述吧,我更乐于倾听故事。” 张韶觉得这里是真的挺玄乎的,奈何店主表现出特别的亲和力,以及这种环境□□现的神秘感趋势着好奇心,她抬眼望了望橱窗外,熙熙攘攘,全是背着书包去学校的高中生。 “我女儿也和他们一样大。”她朝窗外扬了扬下巴。 他不语,静待讲故事的人接出下文。 “今天就满十八岁了,是个漂亮的小丫头。” 张韶的鼻音加重了些,说话时有些含混不清。半晌,他的指尖敲着白瓷杯口,深吸一口气:“2008年,5月12日,那天是我父亲的生日。” “我们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刚吃完午饭,我女儿楠楠正兴高采烈地给外公唱生日快乐歌。”张韶在凳子一旁比划了一下,“才五岁,就这么点高。” 本来谁也不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直到那天汶川带动着全国人民的心都颤动了,以后每一年的这一天才会有隽永的纪念意义。 “我们当时离震源没有多远,地震发生时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剧烈地摇晃,酒店的灯摇摇晃晃地砸碎在地上。” 光是在周边就被波及造成大幅度伤亡,难以想象,位于地震中心的汶川该是怎样一片狼藉。 张韶:“震感出现约莫五分钟以后,我和我丈夫分别接到了医院和消防队的来电,那边急需增援,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但那天的楠楠格外地闹腾,说什么都不去我一个正在待产的同事那里。” 楠楠的爷爷奶奶在沿海地区,外婆去世了,外公这两天还要回医院做手术。没有办法,情况紧急,暂时只能跟着外公一起,拖医院的同事帮忙照料着点。 张韶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一不小心露出了她斑白的鬓角,她说:“在老人那里呆了一天,老爷子突然脑出血。” 张父过完最后一个生日,在一个闷湿的夜里离开了人间。 父亲走了,人世间的白衣天使也没父母了,她错过了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后来我朋友说,那天楠楠在盖着白布的外公边喊着‘外公,妈妈回来了’。” 妈妈回来了,你快醒来啊。 那一年,楠楠五岁,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张韶便让她的同事把她带了过来。 张韶在所在的临时医院在汶川边陲,那边建筑虽然较高,但是分布稀疏,张韶觉得如果孩子听话是不会出问题的。 “这是我一辈子中最坏的决定。” 在楠楠来的第二天,也就是地震发生的第三天,最大的一场余震爆发了。 - “我知道了,妈妈我不会乱跑的,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吧。”小女孩拽着妈妈的白色外褂央求道。 张韶忙得不可开交,紧张的气氛中她鬼使神差地就把孩子打发开了,于是楠楠就离开了妈妈的视线。 “楠楠出去半个小时左右,救灾帐篷里的灯突然熄灭,帐篷里我和我的同事都屏息凝神,不过几十秒后电又来了,我们都松了口气,但在这时,一阵闷沉沉的声音传过来。” 在警报拉响的同时,脚下也左右晃动。剧烈地余震开始了。 当妈的也不顾外面是否危险,冲出去就要找女儿。 可外面摇摇晃晃全是一片张牙舞爪的废墟,哪里还有五岁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身影。 张韶看着窗外嬉笑打闹着的少年,轻轻笑了一下说:“余震差不多停后,我和我丈夫一起去找了,找到了。” “在一块巨石下,我听见了敲击声,是那种有节奏地敲击。” 张韶马上叫来人,不远处拿着铲子的消防队员闻声赶来,等待他们到来的空隙,她听到石块下发出嗡嗡地细语:“妈妈……”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1. 夏末秋初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 妈妈晚安 她的脑子空了一瞬。 “是妈妈,楠楠,是妈妈来了。” 孩子仍是叫着妈妈,声音微乎其微。 她的脸上泪影绰绰,多年以前的影子和现实交融。 “我当时在石头上面问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听起来像是在责备孩子的不懂事,其实是在对自己的责备和反省。” 原来,楠楠走出帐篷以后看到一个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座废墟前,哭着叫喊着妈妈,上前问询一番,那小孩子也没有表述清楚,直接就拉着楠楠围着废墟找他的家人。 围着找了好久,他的母亲刚从废墟中逃出。 余震偏偏挑好了时间,偏要在人们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降下死令。 很快,他们身下松动,猛然坍塌,身为母亲收到本能支持护住了两位稚子,自己却在石板深处,被埋藏于地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失,救援的时间已经耗费了很多,楠楠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儿!这里有人。”不远处有人招手大喊。 在同一块巨石下的另外一边,也有两个孩子。 人力和时间都不够,压在楠楠身上的石头太大也太重了,移开所需要的能力消耗太大,然而在另外那边,移开重物要容易地多。 也就是说,另外两个孩子更有机会生还。 拿着铁锹的消防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对张韶摇摇头。张韶的希望彻底破灭,她呆呆地望着那堆石块,半晌,她听得石块底下传来一句:“妈妈,不要走好吗……” 但别的小朋友也想回去找他们的爸爸妈妈。 她的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眼泪随着干涩地泣声爆发而下。 “爸爸妈妈,不要丢下我。”孩子微弱地哀求道。 对于张韶来说,无疑是残忍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困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是救人的,但是却无能为力救出自己的孩子。 来来往往奔走地少年也在橱窗外渐渐消失身影,店里的氛围温馨静谧。 张韶:“后来我是被人拖走的,可我自己又找回去了。”那块巨石上七零八落横亘着钢筋碎石,张韶围着废墟转了一圈,没有听到孩子再叫“妈妈”了。她激动地上前跪着,像发了疯,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刨开。 一位穿着白衣大褂的母亲在漫天飞沙碎石中呢喃着: “楠楠。” 那是她女儿的小名。 这个名字是有魔法的,以前每次叫这个名字都可以听到一个甜丝丝地回答:“我在这里,妈妈!” 张韶的手胡乱地挖,口齿含糊只剩下这一个名字在她的嘴边。 她多希望啊,魔法咒语能在这个时候再一次生效。 慢慢地,沙土裹挟着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影,张韶是医生,但她也不过是个妈妈,她只是想要自己的女儿回来,她破败不堪地嗓音嘶吼着:“我只想要我的孩子回来。” 手指尖已经被磨损地不成样子,鲜红的血液爬满双手。泥土、碎石……只有这些,就只是微不足道地东西,却可以将一个人藏的不露半点风声。 那些扭曲的、支离破碎地声音中,只剩下“楠楠”这么一个词。 “楠楠”仅能作个词语了。 张韶的下巴挂着一条长长的水迹,气若游丝地说:“我的楠楠,你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不说话呀。对不起……” 对不起,爸爸妈妈把你弄丢了。 沾了血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液,灰尘和血色斑驳交错着挡住了她脸上惨不忍睹的表情。 指甲壳到后面已经没了形态,交错的碎石终于看见了一双稚嫩的小手,小手探出的指尖已经毫无余温。 一双小手,那其实不是楠楠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也是个孩子。 张韶一愣,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埋藏的麻药失效了,痛觉瞬间释放,她的喉咙痛到流血。她呜咽了半天,咽不下去、哭不出来,像是堵着一块石头要将她也藏匿在这里。 就这样,楠楠被永远留在了08年的汶川。 - 鸟鸣多了几声,雾气散得很快,已经完全淡去了。 杯中的咖啡已经变得温凉,张韶一饮而尽。 “其实之后的每年我都去了汶川,带着另外两个救出来的孩子。” 在她记忆深处有关于楠楠的一切她都会记得,到后来她整理楠楠东西的时候,发现一个楠楠的本子,上面是楠楠写的小作文,楠楠要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早上小学,她五岁半在读小学一年级。 小孩子的作文稚嫩真诚,上面出现最多的,就是希望爸爸妈妈能多回来陪陪她。 张韶每每看到这些东西痛定思痛,那是她后来无论如何都补不回来的空缺,即便是和那些幸存的孩子再怎么表里相依。 “楠楠她说,她五岁生日礼物想要一套公主裙,我一直记得,可她生日那天我没能回来。后面我也没能补给她。” 所以每年的5月12日,她都去汶川,在汶川大地震纪念碑旁边放下一束鲜花,还有一套公主裙。 她说:“妈妈来了,来给你补上生日礼物了。” 那你能不能回到人间来看看妈妈啊。 张韶之后也没能再生孩子,因为工作原因和身体条件不允许。 夏以赪抽了几张纸给她,她笑了一下,说声谢谢。 张韶:“今天楠楠成年了,我很想念她。” “张女士,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下午您就可以来取画了。” “好。”她点点头,复又问:“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下午没事去转转。” 夏以赪笑笑,给她推荐了几个消暑的地方。 见张韶远去,他叹了一下气,走上那条感应灯楼梯上了楼,不一会又踩着拖鞋扛着画架下来。 这下好了,刚刚找到的那盘颜料马上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手机突然响了,夏以赪看都没有看,一边走向洗手间一边摁下接通,一开口就给对方一声散漫的“喂”。 电话那头慢条斯理地问:“哟,赪赪还没有起床呢?” 一听是熟悉的女声,夏以赪提起肩膀,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上有条不紊的拿出洗涤剂洗毛巾:“咦,我受够你了啊,有事快交代。” “想请你帮个忙,我昨天出差去了。学校就那么几个美术老师,都挺忙的,之前找了他们那么多次,我也不好意思再找了,就想请帮我带一下午的课。” 夏以赪拧干毛巾,无济于事道:“蹇老师,不行啊,我对小孩子过敏。” 蹇晶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说:“高三了,他们又不是小孩子。教材都是基础的东西,你把那些学术性、理论性的东西给他们讲一下就行了。” “不,我拒绝。任何还在学校的都是孩子,任何年龄阶段的孩子我都不喜欢,况且让我讲学术性的东西我也不会啊。” “你自己还不是从孩子变成大人的。”蹇晶情不自禁地噗嗤一笑,“教材也有现成的,照着书上讲就行了。” “啊,没办法,我现在已经升级了,学生时代学到的学术性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蹇晶无语至极:“你少给我装蒜,就一句话,行不还是不行。” 蹇晶别无他法,这届高三的孩子要学考,音体美、信息技术还有心理安全都要考试。四中这个普高为了拉高升学率,高一高二这些课都拿去给了主课,高三要考才临时抱佛脚,恶补这几科。 “帮个忙。”蹇晶难得温和地说话,“主要是平时还有别的科目的老师占课,还有两个多月他们就上战场了,我还任重道远呢。” 电话那头的夏以赪默不作声。 蹇晶知道他动摇不定,于是趁热打铁说道:“高三压力又这么大,挂科了明年就还要再战。现在分秒必争,一些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不好,被这样一个挂科分了心挺可惜的。” 确实挺可惜的。 夏以赪觉得这些孩子真的挺不容易,自从新高考改革后,全科都要考,考不过还要补考。都高三了,每天都是堆积如山的作业,学业压力大到没边。 要是学考没过影响了后期学习心态,难免令人喟然而叹。 夏以赪稍加思索,最后答道:“行。” 蹇晶心情一下子提高,兴高采烈地说:“回来了我请你吃烤肉。” “别再给我画大饼了,你还欠我一顿火锅呢,上次来我画室蹭我颜料。”夏以赪笑着调侃她。 “好好好,高三(8)班下午第三节课,不要忘了啊。我一会儿给学校保安打电话,你直接在那里登记就行。” 两人结束通话,夏以赪把颜料简单收拾了一下,时间还早,也不用特别着急。 画师的情绪很稳定,刚刚收拾着地毯时发现,其实这个地毯单调了,可以改造一下。他根本不恼怒,小孩子嘛,也不打算计较。 那个叫唐习雨的孩子,这样被欺负都不还手,夏以赪想不明白,这孩子是怎么想的。有本事闹事,没本事还手? 夏以赪指间架着铅笔,盯着寥寥几笔构成的线稿,一副貌合神离的样子。 但其实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像是会惹事的…… 心里左右斗争了大半天,最后他有些泄气地说着:“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各扫门前雪,休管他人霜。” 自作聪明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自己那点事情还应接不暇。 夏以赪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开始画画。 小女孩面部轮廓没有多么清晰,画面更加注重的是色彩。 大概画了两个多小时,一个上午加上午休时间,终于上完了颜色。夏以赪去洗洗手,突然想起来还有些黄油没有用,再不用新的就要到了。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2. 妈妈晚安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3. 妈妈晚安(完) 夏以赪做的饼干很可爱,是小熊形状的,烤出来自己也不怎么吃,像田螺姑娘一样,到处给人送。 整个画室都飘荡着淡淡的奶香。刚想下楼去调杯柠檬水,张韶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手上玩弄着一个布老虎,估计是去某条古街游玩时瞧上的一只。 “张女士,柠檬水需要加冰吗?” “不用了,我不渴,谢谢啊。” 夏以赪调好了柠檬水,晃着杯中的冰块在沙发的另外一方坐下,面带温和地问道:“张女士,旅途怎样?” “挺好的,我很喜欢这里的建筑风格。” 他微笑了一下,握着玻璃杯送到嘴边呡了一下,随后皱眉咂咂嘴说:“忘了加果蜜了。” 复又去了楼梯边的小吧台,舀了勺果蜜放在杯子里搅了搅。 张韶坐在沙发上有些漫不经心,指尖拨弄着布老虎的小短腿,心中若有所思。 夏以赪又试探地喝了一小口,他把杯子搁置在吧台上,随即摊出手朝向小画室:“张女士,请随我来。” 他把张韶带到了一楼的小画室,关上门,小画室中央放着夏以赪一中午的创作。 张韶看到画后感到很惊喜。虽然画作朦朦胧胧,画上的色彩交汇,暧昧不清的色彩感却也很有味道。 “如果在观看画面呈现雾像的过程中,您闭上眼睛长达10秒及以上,则代表您不接受画作上出现的东西,那么之后空白画作您也要负责带走。” 张韶点点头,视线放在了五彩的画作上。 夏以赪:“张女士,准备好了吗?” 她把手放在心口上,微微颔首。 夏以赪的指尖抵在画板上,画面周围出现了一团莫名的水汽,渐渐的,扩散飘荡在整个房间。 “张女士,我一直在您的身边,您不用害怕。” 张韶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忽而,听得一个稚气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画室里传开: “妈妈。” 云雾迷蒙的画面迅速勾勒出一个小小的身形,雾气凝结在一起,呈现了一个立体的人物,画面开始缓缓跃动。 张韶惊奇万分,那一声轻唤使得她往前走了两步,她的手抬起来,悄无声息地靠近悬浮在空中的水汽。 她顺着那细腻的轮廓摸了摸分别十四年的女儿。 张韶眼中流光奕奕,眼尾难能可贵地扬起了皱纹。 “妈妈……” 她正要答应,猛然一下,四周发出震耳发聩的响动! 画面变得飘忽不定左右晃动,雾飘散着也被荡开,张韶冲上去欲要抓住小女孩,却一下子扑个空。 现在这个场景发生在十四年前,困住楠楠的那场余震。 周围的一切在小女孩一声惊心动魄地惨叫声后变成黑暗。 半晌,一丝微光飘在远方。 楠楠的眼睛大睁着,灰扑扑的脸上挂着多条长长的泪痕,她的翕张却毫无声响。 瞬间,她嘶哑地尖叫起来。 一根竖着尖刺的钢筋横亘整个画面,从小姑娘的腿上横穿而过。 血水顺着锈迹斑驳的钢筋流入废墟的石头缝里。 她这条腿去过很多地方。 小女孩抽噎着,试图将腿拔出来。 张韶眼睛睁大,她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那条钢筋的位置很偏,近看才能看见楠楠腿部鲜血淋漓,让人触目惊心。 她拖着沉重地步伐,走到小孩的腿边,对着她凌空吹了一下,颤抖着嗓音说:“妈妈吹、吹吹就不疼了。” 声音支离破碎,和她的心一样。 画中的那个女孩缓慢地蠕动着身躯,单单是纹丝不动都可以痛到翻来滚去,更别说是想要凭借自己将腿从中抽出来。 她安慰自己不哭,然后双手扶着大腿根部猛然用力,腿还是丝毫未动。 空间太小了,楠楠卡在里面动弹不得,濒临崩溃还是吞声饮泣。 “妈妈怎么还没来?”楠楠一说话,哭声就克制不住了,声泪俱下。 张韶看着心疼地要命,椎心泣血。 她真的在这里面等了好久,眼眶里的泪水像是一滴不剩,目光呆滞空洞地看着废墟那丝罅隙。 旁边的腿似乎是麻了,她颤颤巍巍地挪动着腿,小范围的移动只会带来更煎熬的痛楚,她以扭曲的姿态挪动着,嘴巴张着却哑然无声。 她抬起手,想要向外面求救,用拳头敲出来的声音微乎其微,外面的人根本无法发现。 四周都是硕大无比的巨石,她摸索了半天,身下压着一些碎石,尺寸之地,这种小石头也会成为一个支点。 支点抽离,楠楠往下掉了一些,腿也卡在了钢筋更深处。 她白色的纱裙垂在沾血的石头上,把那件很漂亮的裙子染成了猩红。 她蜷缩成一团。 楠楠也不过是一个五岁半的小女孩。 她还在上一年级呢。 “爸爸妈妈,我真的,好疼啊!” 张韶咬着唇,哭得泣不成声。 他们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楠楠一开始敲地很响,后面声音微弱无比。 “这里、这里有声音……” 废墟下的人听到了外面闷闷沉沉地声响,缓缓睁开眼,叫了声妈妈。 接着,水泥板上传来动静。 画上的小女孩甜甜地展开笑容,她知道是妈妈来了。 可是过了好久、好久,直到她觉得保持笑容有点累时,便听见:“这里有人……” 那条圩隙透了点光,她看见有人在摇头,她看见妈妈也在不可置信地摇头。 那时,她忽而明白,她不能被救了。 她真的好舍不得啊,于是她问道:“妈妈,你要丢下我吗?” 张韶钻心剜骨般痛楚。 妈妈没有不要你。 没有哪个为人父母的不要自己的孩子。 可是没有办法。 张韶已经在心底道了无数次歉了,可她的每一声言辞恳切地道歉都是在转移自己悲痛无比、无处安放的心。 她没有留下也没有坚持救下自己的孩子。 “爸爸妈妈,不要丢下我。” 求求你们了,楠楠还在这里等你们。 待到外面张韶惨绝地叫声远离后,楠楠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突然觉得笑容也可以变得释怀和显得轻松。 楠楠靠在一旁的巨石,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另外一只手,像妈妈哄她睡觉一样。 “楠楠的爸爸妈妈去救别的小朋友了,那,楠楠的爸爸妈妈是英雄吧……我的爸爸妈妈是别人的小英雄,但不是我的最好的爸爸妈妈。” 因为他们不要我了。 张韶哭得头痛欲裂,她低声呢喃着:“不是,不是爸爸妈妈不要你了。” 她的脸特别的脏,灰尘和血迹黑红交织着,张韶走上前去抚着她的脸,脸上那些花斑地污渍怎么都擦不掉。 原来已经是过去的东西了。 一道稚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孩子的心声展露: “楠楠没有不要爸爸妈妈。” 痛心入骨的感触瞬间将张韶反扑,她断断续续地嘶吼着:“我的、楠楠啊!”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她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拍动着,哼的曲子不成曲调。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 她一遍又一遍地哼唱着,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昏昏欲睡。 小女孩浅浅地打了一个哈欠。 张韶睁大了眼,目光水光泛动。 女孩的呼吸慢慢变得沉重绵长,呼吸困难就张开嘴,用嘴大口大口地吸气,她喘着气艰难地说:“妈妈,我困了。” 你别睡,孩子不要睡! 妈妈来接你了…… “我不怪你,妈妈。” “妈妈,晚安。” 晚安…… 雾气慢慢散去,孩子的面庞映在画上,她还保持着蜷缩的姿态,不过周围灰黑的水泥废墟变成了各种色彩的碎片。 似小孩子五彩斑斓暧昧不清的梦境一样。 她闭眼侧听着什么,或许是在等妈妈。 她阖着眼,还笑着,像是梦里梦见多吃了一颗糖,她后来没有怪妈妈。 每每逢年过节,张韶会回老家吃团圆饭时,总是会在饭桌上碰到当母亲的给自己的孩子碗里夹菜,孩子会兴高采烈地把碗挪过去,甜甜地对妈妈说:谢谢妈妈。 亲戚之间谈天的时候,也有家长侃侃而谈自己的孩子在这一年又学会了什么新的技能,总是会毫无保留地夸赞自己的孩子很乖巧很乖巧。 也会听到孩子和妈妈对话说:“妈妈我爱你!”“宝贝,妈妈也爱你。” 张韶这种能力的使用早就被埋葬在了08年,汶川的地底。 在楠楠的生命历程中,她缺席了太多次。 但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孩子缺失了一辈子。 一切重归原样,画室仍是画室。夏以赪画的画却变了色彩,而且在画面的右下方凭空出现一个闪着熠熠金光的图案,那是夏以赪的印记。 夏以赪扶着张韶的胳膊肘,给她一个借力点,塞给她几张纸后让她缓了缓,接着说:“张女士,这幅画是您的了。” 两人分别,夏以赪给画室上了锁,巷口的张韶怅然若失地抬头,被秋日的光线照得睁不开眼,安安静静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颠了颠怀中的画,缓缓地,迈开步子,走向远处。 夏以赪若有所思了半晌,这不是一言半语能说完的心绪,他也只是笑笑,锁上了画室的门。 在屋檐下对着天看了半天,天蓝得像童话,白云像失手点在其中的颜料。 阳光密织,故事开始。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3. 妈妈晚安(完)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4. 代课老师 “嘿,”向明理推了推唐习雨的胳膊肘,“上课了,美术课,你说了要带我上分的。” “哎呀,不开。” “为什么?” 唐习雨从臂弯里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我要补觉。” 接着,“啪叽”一下重新倒在桌子上。 向明理就开始无理取闹了:“你大前天答应我了的,你是什么牌子的‘鸽子精’?”“午休一个多小时你睡不够,你再睡我就告老师了。” 打着浅盹没有午休的人心说,巴不得你去告老师。 越是败坏一点就越容易被劝退学吧。他其实挺不想在这里读书的,但也真的只敢想一想。 夏以赪一路小跑着,四中教学楼有四栋,问了好大一圈才找到高三的教学楼在哪里。 才到三楼楼梯口,教室里嬉嬉笑笑哄闹的声音就传到了整个过道中,好几个男生几声鬼叫更是吵上了天。 他站地远远地,看了一眼班牌,高三(8)班。 还没有进去眉心就不知不觉地紧缩。毕竟是临时代课的,表情还是不能太臭。 夏以赪深吸一口气,收敛神情,做出老师一般进教室时的严肃表情。 迈进教室,安静了一瞬,随即更大分贝的起哄声振耳发溃。 “哇!” “代课老师吗?挺帅啊。” “我去,代课老师质量都这么高的,美术老师果然都是帅哥美女。” “我以后要去美院!!!” 更有甚者直呼:“老师,你好帅!” 夏以赪扶着额角,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唐习雨就是被这么一声给轰醒的,他骂骂咧咧地抬起头,睡眼惺忪看着讲台上的老师。 咦,好像是个好看的老师。 “好了,安静了。” 教室里的喧闹渐渐减弱,仅剩一些喁喁私语还停留在代课老师的相貌上。 唐习雨觉得这个声音熟悉,人好像也有点印象,他揉了揉眼角,慢慢的,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 确实有点眼熟,毕竟上午才见到,阴差阳错躲人跑到这个画室里去,他好像是那个画室的馆主,画室叫什么……云梢画室。 缘分就是这么微妙。 上午还去画室捣乱来着,下午就到他班上来代课了,唐习雨心想完了,不会这个馆主要借这代课老师这个名义把他调查清楚打一顿吧? 不能不能,他上午只叫佑德去他那里,没有叫自己。 夏以赪:“同学们,把书拿出来,先上课,上完课了再和你们唠。” 讲台下的同学都来了精气神,齐刷刷地在桌肚里找书。 夏以赪礼貌地问了问第一排同学,老师把教材放到哪里的,第一排同学指了指讲台,他对那位同学笑了笑,道了谢。 唐习雨支着下巴发呆,讲台上的夏以赪晃眼一瞟,两人目光短暂地相触一瞬。 出于不认真的同学总是怕老师和他对视的心理,唐习雨假装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在柜子里翻翻找找,心下觉得缘分这个东西实在是微妙。 夏以赪睫毛翊动,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有些意料之外,不过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触动,泰然自若地挪开目光,在讲台柜子下翻找出教材。 美术书平摊在讲台上,夏以赪突然想到什么,说:“啧,我怎么就忘了问你们的蹇老师,她给你们上到哪里了。” “第三节,108页!” 比较外向的同学大着胆子回答。 “谢了啊。” 夏以赪莞尔笑道,下面也跟着嬉笑。 书页刷刷翻动,齐刷刷的声响莫名其妙地让人觉得有些舒服。 唐习雨找了半天,就只差把桌子倒过来撬开看了,美术书一点那是一点影子都没有。 “来,看到书本最上面一段。”夏以赪捧着书往讲台下走,唐习雨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建筑是由不同材质结合特定的空间形式搭建起来的。” 走到唐习雨这条过道来了,唐习雨也不好像只抓耳挠腮的猴一样,只能中规中矩双手乖乖地叠放在桌子上。 向明理瞥见他桌面上空无一物,低声细语地问他:“桌子上比我脸都还干净,你书呢?” “废话,我书早丢了。” 去年开校运会的时候,学校根本没有给高二的配置看台,都是各自带本书,在跑到周边随便找块地,顶着大太阳看运动员们进行激烈的体育竞技。 唐习雨这样没收拾的,运动会把音美书两本都丢在了操场上。 见夏以赪越走越近,唐习雨咬牙切齿地对向明理说:“兄弟,给我看点呗。” 向明理也是服气了,上上节课一下课就叫唐习雨去找高一的借书,看吧,这个兄弟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夏以赪也没有带过高中的课,之前只带过培训班。培训班不需要怎样走动,教室就巴掌大块地,拖着一个板凳就可以逛完整个教室。 高中教室不一样,他已经在画室坐了一个早上了,再规规矩矩地坐在讲台上讲四十五分钟,那这条腿可能是要退化了。 本来也没打算看下面同学是否真的拿出书来,唐习雨坐在靠过道这边,坐姿规矩地有点过分拘谨了,夏以赪情不自禁地瞟了眼他的课桌。 没有书,和同桌看的一本。 唐习雨似乎是感受到夏以赪脚步放慢,正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大气不敢出,雷打不动地钉在那个位置。 上课不带书,是个脾气不好的老师都会怒气冲冲地把他劈头盖脸骂一顿。 夏以赪看了他一眼,接着讲书上的东西。 唐习雨松了一口气,之后的大半节课老师都没有从讲台上下来。 “好了,我的讲授任务完成。”夏以赪抬手看了看时间,“还剩十来分钟,同学们可以来和我唠一唠,想自习的可以抓紧时间写作业。” 讲台下传来一片欢喜声,一位男同学在收到唠嗑指令后第一个站起来说:“老师,你多少岁了?” “噗。”夏以赪没绷住,失笑一声,“一上来就问这么致命的问题。我么,今年27了吧。” “哇,那老师看起来像十八岁的。”一个女生说。 他笑笑,说:“这话对我很管用,至少会使我觉得我那些抗初老的护肤品用了还是见效的。” 底下的哈哈笑成一片。 “老师,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夏以赪,因丹霞以赪楣,附碧云以翠椽。谢灵运《山居赋》里的。” 下面的同学一团雾水,夏以赪无可奈何地笑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写上了这句诗。 唐习雨无所事事地支着下巴,看夏以赪在黑板上写下诗句。夏以赪的字很飘逸,看上去是练过的行书,但又不像通常行书那样,他更多是加了自己习惯的笔锋。 同学们小声默念了一遍黑板上的诗句,知道了老师名字的出处茅塞顿开。 夏以赪拍拍自己手上的粉笔灰说:“还有什么问题么?” “还有还有。”一个女孩子略带羞涩地站起来,“夏老师,你、你有女朋友了吗?” “喔——”讲台下一片意味深长的哗然。 夏以赪莞尔失笑,看了看讲台上的座位表,对照着座位表,指尖点在女孩所在位置的名字:“孙钰涵若同学,这个问题确实引人深思。” 被叫名字的女孩抬头看了眼老师,脸上的红晕不知不觉添加了几分。 “怎么说呢,我还没有计划过恋爱。”夏以赪泰然自若地说,“我不打算结婚,更不会把别人的终生掠夺过来,和我在一起后规束对方的自由。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在这个碎片化的时代,人们对于生活质量的要求越来越高,爱情是大部分人情感必然存在的东西,不过,在我没有遇到愿意和我一起守护相伴一生的人以前,我对爱情不抱有多么大的渴望。” 同学们发出一片唏嘘和哗然,一位男同学嘟哝着嘴,怏怏不乐地吐槽了一句:“老师,那你浪费资源,长得这么帅,人家小姑娘却追不着你。” 唐习雨突然开口说:“老师你暴殄天物!” 这一句实在不算大声,不过是周围的人都停下来,他刚好找着安静的空子说出了这句。 平时安安静静的唐习雨才察觉自己刚刚的声音是多么撼天动地,在所有人目光转来的一瞬间,他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自觉地低下头。 自己不是挺怂的吗?老师叫回答问题明明自己会的也不敢答。见到有人被欺负了还逞英雄挺身而出,到最后被欺负的成了自己,另外一个人为了独善其身后来还跟着他们一起扬眉吐气,自己见到对方都要绕道几十米远。 向明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同桌面色通红、脸都快埋到桌肚里的样子。 唐习雨,你长胆子也不应该长在这个地方啊。 夏以赪闻言哑然自笑,郑重其事地看着唐习雨回答道:“同学,你也长得很帅。” 出乎意料。 哪有被人损了“暴殄天物”还顺道夸人的?这是一定是一种新型的回击方式。 唐习雨刚抬起头就对上夏以赪的目光。夏以赪看着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让人联想到松林,温沉入水的目光和轻柔的嗓音,越是这样温柔的状态越好把唐习雨打败。 “这位叫唐习雨的同学,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一首诗,是东汉班固写的《灵台诗》,其中有两句,我很喜欢,‘习习祥凤,祁祁甘雨’,你的名字也涵盖在里面。” 班上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唐习雨久违的觉得这样被点名也没有不好意思,老师的情商很高,为他缓解了尴尬,还给他的名字找了一个出处。 虽然只是短暂的关注,唐习雨觉得这种感觉非常良好。 “下课了,休息吧各位。” 夏以赪话声刚落,几个女生成群结队地跟在老师后面,拿着笔和纸条找老师要联系方式。 第一个要到的女生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中的纸条,其他几个女生一窝蜂地挤上前去,像看一个稀有宝物一样推推搡搡着看那张纸条。 唐习雨路过去接水,避开那些叽叽喳喳的女生,心中有些忽忽不乐。 有什么好嘚瑟的。 接着,被甩在身后的女生长叹一声,听得其中一位女生说:“切,不给就不给嘛,在纸条上写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还在后面加了个笑脸。真的是,唉。” 说了嘛,有什么好嘚瑟的。 夏以赪走出教学楼有些距离,乍然想起来,本来可以问问唐习雨需不需要找他调取证据的,怎么和这些学生聊起来就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呢。 其实这些孩子也没有那么不好交流,大部分孩子都很听话,也有他们那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朝气。 极少部分的,会因为很多周边和自身因素,选择将那些朝气藏起来,或者是泯灭掉。 不过这少之又少的一部分,总是会对周边的人不怀好意,暴力霸凌经常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直接的宣泄和倾诉。 一个人的扭曲和心理的缺憾总是会强加给别人,那这种人就是极端可耻的。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4. 代课老师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5. 喜欢猫 “喔唷,说起十班那个姓唐的小子,我看他就是没有爱心。” “怎么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夏以赪得到里面人的允许后进到办公室,那两位正在窃窃私语地看了眼夏以赪,面面相觑地说:“这谁啊?新来的老师?” “不是吧。” 夏以赪:“老师您好,我问问蹇晶老师的办公桌在哪里?” “哦哦,蹇晶的位置在那里。”其中一位扎着高马尾的老师指到。 “谢谢。” 高马尾老师答道不谢,继而转过头和自己那位同事说:“我继续给你讲,我那天下晚自习,路过那个服装店的时候,他蹲在那里,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 那老师故作神秘地说:“我看见他在用钢筋扎一只猫的腿。” “哎哟,这孩子的心是怎么长的。”另外一位老师还很捧场。 “天呐我当时看着,血淋淋的,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下得去手的。” 夏以赪把教材放在蹇晶办公桌面,办公室空荡荡的没有别人,这也没什么故意或是有意听到一说。 他听到后确实顿了一下。 进办公室前他为了确认这是高三的教师办公室,专门站在门口给蹇晶拍张照片确认。办公室门没有关紧,他听到了的。 放下东西后也没有管那么多,笑着向他们道谢后开门远去。 他挺缺少对别人口中秘密的好奇心的。 夏以赪从书店里出来,洋洋洒洒地散着步回画室。 门吱呀呀地开了,夏以赪拨开电闸,暖黄的灯光亮起,眼前瞬间一片清明。几只猫猫如狼似虎地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喵喵地叫着扒拉他的裤管。 “哎哟,我怎么忘了。”夏以赪笑着拍拍自己的额头,“不好意思呀,走的时候忘记给你们添饭了。” 夏以赪下午离开画室时有点急,忘了给三只猫投放猫粮了,那三只毛孩子对着空盆喵喵叫了一个晚上。 为了补偿这三小只,他给它们每个都多加了一根猫条。 看着猫猫进食是一个很治愈的过程,夏以赪的三只猫都是不同品种。一只布偶猫叫煎饼,另外一只田园猫和英国短毛猫分别叫煎包和煎饺。 夏以赪抬起指尖轻轻挠了挠煎饺的头,煎饺略带不满地抬起头对他叫了一声,夏以赪嗤笑道:“各自不大,脾气不小。” 他走到茶几边,把刚刚买回来的风铃小心翼翼地从包装袋里拿出来,捏着风铃的圆环挂钩仔细端详。风铃放在室内更好看了,老板还配送了一个圆形小卡,上面可以写东西,挂在风铃末端,被风一吹就会叮叮当当地响。 挂在橱窗那边的小窗上不错,这边风不多,所以吹起来也不会叽叽喳喳响得乱七八糟。 夏以赪转动窗户把手,推出窗户时,在不远处的巷口,有一个小小的影子蹲在路灯下。 影子一晃一晃的,夏以赪先放下了铃铛,轻手轻脚地推门看了一下,是个学生,夜间风大,这个学生也只穿了件单薄的短袖校服。 他的眼神没有那么好,还要稍微走近一点才能看见。摇曳的影子也不是那个学生,是只白猫被学生逗着玩,猫儿跑跳起来是一瘸一拐的,很明显受过伤。 夏以赪了然,为了能靠近猫,看看猫受伤程度和位置,他又蹑手蹑脚地回了画室,拿了一个小铁盆装满了猫粮。 在靠近那位同学时,他扭头看了夏以赪,随即倏地一下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夏、夏老师好。” 夏以赪走到光圈下才看清楚,这位同学是唐习雨。 “嗯。”夏以赪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自顾自地问出自己心里想的问题:“猫的腿怎么受伤的?” “被钢筋刺穿的。” 夏以赪撇扫过去,唐习雨紧张兮兮地抓着自己的衣角,他不自觉地“嗯?”了一声。 “我是在校门那边发现的,那边有家店在翻修。” 紧接着他又说:“我发现后就马上带他去宠物医院了,已经处理过伤口了。” 夏以赪默不作声,而是蹲下来,把猫粮放在靠墙的那边。小白猫也很有灵性,放下吃的,不用招手就会过来。 唐习雨也畏畏缩缩地蹲下来,静静地看小猫吃饭。 感觉到身边的人蹲下来,夏以赪看了眼他,他又慢慢吞吞地站起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我很可怕吗?” 唐习雨摇头。 “那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唐习雨闷不做声地又蹲下,怀里抱着的是白天沾了颜料的校服外套,那双手极不安分地揪着怀里的衣服。他似乎很喜欢做小动作,这些小动作在适当环境中会暴露他的心理状态。 “你不用怕我,我不是什么坏人。” 唐习雨:“我知道,你是老师。” 他失笑一声说:“只是临时代节课,我就只是一个画画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 终身为父的话,那夏以赪不就年纪轻轻多认了一堆孩子吗?况且这也答非所问。 他“为”了半天,最后干巴巴地说出一个:“终生也为师。” 夏以赪情不自禁地噗嗤一笑,说:“我现在没有教学了。也得亏我略通美术,不然教起来你们来,那些专业术语都解释不清,你们都得笑话我。” 夏以赪这么一笑,唐习雨也渐渐放松下来,他说:“不是的,夏老师教得很好。” “哦,”夏以赪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攀比劲,“那我和你们蹇晶老师谁教的好?” 被问到的同学回答:“蹇老师吧,因为她带我们的时间长一些,对我们知识的掌握程度有所了解,教学也有针对性些。” 唐习雨认认真真回答着,夏以赪揉了揉猫头,猫猫乖巧地过来蹭他的手心,他笑了一瞬,没由来地问了句:“你需要调取监控保留证据吗?” 氛围一下子陷入了悄寂,他没有回答。 夏以赪给他出了一个方法:“你可以加一个我的联系方式,我发给你回去备份着,真的有需要的那天就无所顾忌地拿出来,暴露在日光下。” 当夏末最后的一声蝉鸣停止,温和的秋风悄悄地吹过来。 又一个秋天来了。 “好。”唐习雨看着他,眼尾微微翘起,带了一个好看的小钩子,他说:“谢谢。” “不客气。” 通过好友申请,唐习雨站在巷口将走不走,夏以赪指了指他怀里的衣服:“回去用家里能洗的都试一遍吧,如果实在是洗不掉就只能用漂白剂漂了。” “好的。” “早点回去休息吧。”夏以赪朝他招招手,“拜拜。” “嗯,夏老师再见。” 夏老师站在巷口的光圈下哑然自笑:“路上注意安全。” 他把白猫的小铁盆带走,回到画室把画室大致收拾了一通。 煎饺跟着夏以赪进了小画室,他找到机会逮住它摸了一把,不过煎饺似乎是嗅到他手上一股别的崽的气味,在夏以赪伸出手准备抱它的时候转头就跑。 “喂,你要不要这么不给我面子。”夏以赪笑着,煎饺却只给他留了一个傲然的背影。 他把笔刷收拾起来洗干净,收起颜料。 收整了一半工程他突然想起来下午烤的小饼干还没有吃,他用一个小罐子装着的,本来可以给唐习雨投喂一点的,怎么就没想起来。 他坐在小板凳上,指端转着铅笔。 一个创作者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可以是灵感,灵感源于生活,随意却又深刻。 夏以赪画了一幅素描,是唐习雨在巷口暖黄的灯下,蹲成小小的一团,光影笼罩在白猫身上,少年的指尖轻柔地放在猫儿的头顶。 素描没有颜色,但整幅画显得温暖又柔和。 在纸张的左下方,留有一个签名,上面写着:cheng,2020.10.12。 夏以赪第二天没有太早起床,他故意的,昨天晚上没有等到佑德的来找他,来晚一点,看看这个孩子讲不讲信用。 到了画室门口,一个人影在画室门口踱来踱去,时不时还往玻璃门里瞧瞧,除了能看到被太阳光照射到的一角,其他地方全是黑黢黢一片。 这个馆主再不来就要上早读了,早读吃到可是要扣班级分的。 “早。” 夏以赪在他背后懒散地喊了一声,佑德刷的一下就把头转过来。 “进来吧,”夏以赪走过去解开锁,“我们一起来算算。” 佑德心急如焚,这种赶着上课的急切被夏以赪尽收眼底。 佑德:“你快点。” 诶,我偏不。夏以赪心里想着,他偏要好生把他捉弄一下。 夏以赪嗯了一声,充耳不闻。接着慢条斯理地走过厅堂,他站在楼梯口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计算机。” “搞快点吧,我手机上有,用我的。”佑德翻翻找找,拿出手机。 佑德第一次感受到说话被人当成耳旁风是什么感觉了。 他继续装聋,不管不顾地上了楼梯。不过走出去两步,夏以赪又顿下脚步,站在最后几步台阶上说道:“我突然觉得,用你的手机也挺不错的。” “……” 佑德要死了。 他被注视着不紧不慢地下楼,佑德递上手机,他开始算:“嗯,首先是笔刷。不知道是你们哪位,一不小心把我靠在画架上的笔刷碰掉了,然后在你们撤退的时候,又一个不小心,把笔刷头的毛踩地乱七八糟。” 就这样的语速,树懒到他面前都觉得自愧不如。 夏以赪优游不迫地和他算着,什么画架的受损状态、颜料浪费了多少、地毯被损坏成了什么样子、改造地毯需要多少颜料等等,那叫一个精打细算。 直到听见不远处学校八分钟预备上课铃响起,夏以赪才说:“好了,一共算下来,五十。” 佑德从书包的夹层里摸出五十块钱,迫不及待地交给他。 “好了谢谢,你可以走了。下次可以换种方式照顾我的生意。” 话声刚落,佑德就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只留下一句“有病”被风吹散在空中。 夏以赪看了眼时间,还剩五分钟,刚刚好,用全力跑能卡上上课铃 虽然是闲的,不过解气成分还是很高。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5. 喜欢猫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6. 阿婆 早上八点半,夏以赪到了云梢画室。 他转了转脖子,做晚上睡得不怎么好,自己去冲杯冰咖啡醒醒神。 早上的太阳不大,晒起来很舒服。夏以赪把猫猫从二楼的笼子里放出来,撵到一楼来晒太阳。 煎饼在太阳下懒洋洋地伸懒腰,爪心伸出,爪子绽开成一朵花。 太阳一点点偏离,逐渐退出画室,他给三小只换了猫粮、水和猫砂,想起来自己也还没有过早,这时候也不想做早餐,于是打算去王阿婆的摊子去看看。 王阿婆善良,年轻的时候收留了夏以赪,之后终身未嫁。 几下给画室落下锁,他迅速地赶到小吃街,叫王阿婆先给他下了馄饨,自己又去另外一个小摊前买了两个钵仔糕。 两根竹签穿在水晶糕点上,他给自己挑了一个荔枝味的,另外一个塞给了煮馄饨的阿婆。 “阿婆,蜜桃味的好不好吃?”夏以赪略带笑意地问。 阿婆乐呵着口齿含混不清道:“好吃,好吃。小赪啊,馄饨加不加辣子啊?” “加,谢谢阿婆。” 不过一会儿,老阿婆佝偻着背笑盈盈地端上馄饨。阿婆很会做生意,用大碗盛着,分量一点都不少。 馄饨汤底是早上现熬的大骨汤,骨汤奶白,舀上一点红油漂在上面,油亮亮的红色从碗中央晕染,渐渐地融在奶白色的汤里,这时候再撒上葱花和椒盐粉,给馄饨提上最后的味道,一切都恰到好处。 王阿婆笑眼弯弯地说:“有点烫,慢点吃啊。” “好,阿婆你去忙吧。” “我哪里忙了,已经九点多了,这个点没有什么人的。”她笑眯眯地回答道。 夏以赪被阿婆捡到时,看起来已经有十岁左右了。她那时候也三十好几,为了不被家里请的媒人安排结婚,当时她上下嘴皮子一碰,直接就说夏以赪是她生的,男的已经跑了。 王阿婆叫王秋咨。“昨日看摇落,惊秋方怨咨。”出自唐朝诗人独孤及的《登后湖》。 而夏以赪这个名字来源纯粹就是个巧合,当年说夏以赪是自己的私生子,家里人说她完全是胡闹,必须要把孩子丢出去。 那三十几岁的人,怎么不犟呢?一气之下,她就离家出走,什么钱都没带,带了几本古籍就出门。 家里那时候本来是书生门第,后来不知道怎的就落魄了。 那本还不完全的《山居赋》,她就觉得那句“因丹霞以赪楣,附碧云以翠椽”有意境,刚好那时候是夏天,于是就给他取了个夏以赪。 夏以赪那时候看起来都有十来岁了,也还没有读过书上过学,不会哭不会闹,话也不会说。 她刚捡到夏以赪那会儿差点就以为自己捡到了小傻子,那小傻子还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每次在她煮馄饨的时候,小傻子就蹲在火旁看着,等到馄饨被端上桌上时,他直勾勾地盯着碗,又看看她,直到她点点头他就会迅速拿起勺子开动。 那小孩子也不怕烫,一口一个,天口地口的往嘴里塞。 “想起那时候,刚送你去上学,回来就你就问我,阿婆,为什么我要叫你阿婆,为什么不能叫你阿妈。当时我就觉得好笑,我就说,阿婆听起来老气一些,阿妈年轻了。” 夏以赪也不自觉笑着说:“我当时蛮不服气的,就对您说:不,你很年轻,就和我一样。” 阿婆冁然一笑说:“诶呦,当时真是要笑死我。” “阿婆,下下个周天气好点,咱们去秋游,好不好?” “不不不,”阿婆摇摇头,“秋游哪有我买馄饨有意思啊。” 夏以赪耐心地给外婆做心理疏通:“阿婆,秋游可以去涧山,那上面很凉快的。” “不去不去。” “可以去散散步,看看风景什么的。” “那风景有什么好看的?”她撅撅嘴。 夏以赪:“山上开有彼岸花,阿婆你不是最喜欢这种花了嘛?” 王阿婆一时语塞。 这招果然有用,王秋咨年轻的时候很喜欢花,爱花也养得好花。彼岸花是石蒜科里观赏性较好的一种,不过比较难养,也一直没有出花来。 她都打算好老了就去种一院子花了,做梦都想的是门前屋后种满彼岸花。 当真年老时,她却煮起了馄饨。 “阿婆就一起去吧,这种花这些年见得少了。” 夏以赪放下筷子,从手腕上取下皮筋扎起头发。 阿婆呵呵笑道:“行行行,去吧。” 两人相视一笑。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老板,煮碗馄饨。” 夏以赪说:“阿婆,你先去忙。” “好好好,来了来了。” 阿婆掀开锅盖,往锅里舀了瓢水。 夏以赪碗里还剩几个馄饨,他不紧不慢地吃着。 那男人越过夏以赪到另外一桌去坐着,阿婆问:“小伙子要不要辣椒啊。” “要。” 王阿婆转身看到男人坐得远,她赶忙说:“诶,小伙子,那里不能坐,那不是我的摊位。来来来,你要坐在这。” 她指了指夏以赪那桌。 男人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做到了夏以赪正对面,和他一桌。 十月份的天气,南方的温度还没有完全降下去,街上大片的人都还穿着短袖。 这男人很奇怪,他裹着一身严实的黑色,只留了两个深不见底的眼眶。 夏以赪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大概几十秒后,他察觉到夏以赪的目光了。 目光交汇,男人马上垂下头,把连帽衫的帽子拉得更低了一些。 眼神相触的瞬间,他很是惊异,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常态,继续用勺子舀着碗中的馄饨。 “阿婆,我先走了,没事多来画室坐坐。”夏以赪和王秋咨道别。 “好,好。小赪慢些走啊。” 夏以赪笑着嗯了一声,眼神瞟了一眼埋头吃东西的黑衣男人。男人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几乎是非常刻意地用手压低自己头顶的帽子。 下午夏以赪和猫懒懒地摊在沙发上,他这两天很闲。 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猫被他翻身而起惊动,倏地跑到一边,警觉地看着他,一脸不满地喵喵叫着。 对呀,他可以去找份零工消磨一下。 找到之前培训班老板的联系方式,大致和老板商量了一下,老板却说:“没开了,培训班开垮了。” 夏以赪以前带过学生,不过熟人的画室开垮了,今年也不能再到那里去消磨时间了。 唉,还是要自己出去找。 “你是从哪里毕业的?” 培训班的老师是个女老师,姓李,她的自然卷发很蓬松,说话激动时头发一动一动地跟着动作。 李老师拿着他的简历一脸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意大利罗马美术学院,本科毕业。” 老师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我去,你有这个简历,完全可以去小初高学校里当老师啊,那样你还好拿工资。” “老师,我时间不够,学校的课安排地太死板了,时间规划不过来。像培训班之类的,每个周就只有一两节课,特别适合我。” 这面试老师难以理解夏以赪这种随性惯了的,现在这边缺老师,夏以赪这种虽然是临时“暑假工”,不过这种资历的培训班老师捞到一个就是宝。 “行,这个周六就来。每个周有三节课,分别是周六上午下午,周天上午,加个好友,我把课程时间发给你。” “好。”夏以赪应下。 安顿好后期的工作后,时间也差不多了,画室的猫还需要照料一下,画室没有空调,毛孩子们估计热坏了。 走到巷口,夏以赪远远地看见画室门口有一位老者坐在台阶上。太阳粗暴地炙烤着,门口打下的阴影正好用来乘凉。 “您要不来里面坐坐吧,里面凉快一些。”夏以赪弯下腰对老人说。 老人摆摆手说:“我就在这儿坐坐。” 夏以赪看了一眼老人,走到老人背后开了画室的门,画室的猫懒洋洋地摊在猫爬架上,见到主人回来就抬起脑袋瞄一下,继续摊着。 他走上二楼,去冰箱冷冻层里拿了几根冷冻了的猫条,下楼的时候,一撕开塑料袋,猫咪都闻声而来。 “别的不积极,听到塑料袋撕开就一窝蜂地围上来。”夏以赪笑道,“诶,不急不急。” 老人还坐在门口,从背后抽出来一个蒲扇,呼呼地扇着风。 夏以赪喂完猫条,去吧台那边鼓捣了半天,不一会儿端着两杯水出来。 “爷爷,天气挺热的,不知道您是愿意喝冷饮还是茶,索性都给您冲了。” 老人接过其中一杯泛着热气的:“茶,喝茶就行。人上了年纪啊,年轻人喝的冰的、刺激的都喝不了咯。” 夏以赪笑笑,挨着老人坐下,喝下另外一杯调制冷饮。 “诶,”老人转过头朝画室里努了努嘴,“小伙子,那些画都是你画的啊?” 夏以赪说:“是,不过都是好几年前画的了。” “画的挺好啊。” 老人点点头以表示肯定。 “你这是培训班吗?我找个时间送我孙女来学学。” 夏以赪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算哦,我这里不是培训班,我可开不起。想学可以去香山南路,那个培训班是我一个熟人开的,我在那里面教。” 老人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笑着说自己的孙女对这个很感兴趣,就送来试试课。 他端起水杯吹了吹,然后小口喝下,咂咂嘴说:“小伙子,你这是好茶啊。” 夏以赪不以为是,自己对茶艺这方面没有解析:“是嘛?您觉着好喝就行。” “小伙子,”老人把杯子放在地上,扇着蒲扇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好啊,您说,我尽可能帮您。” 老人放下蒲扇,从斜挎包里找出来个皮质钱包,可能是年代久远,皮质包的外皮已经起了褶子,分成一块块的,随时都会脱落。他从其中一个夹层里找出一张泛黄模糊的照片,指着说:“这是我老伴。” 夏以赪偏过头去看:“这是您老伴?” 照片年代久远,上面又没有覆膜,因为受到长期磨损,照片上的颜色已经褪去大半,只剩一点点颜色模模糊糊的,基本上看不清人脸。 “嗯,这就是我老伴,她年轻的时候那可漂亮了。我还记得,当时在队里,可讨人喜了呢,特别是一头柔亮的长发,风一吹,吹得人思绪飘得老高。” “嘿嘿,只不过我当年运气好,笨鸟先飞,老老实实地把人追到了。”老人笑道,脸上不自觉地就红润上了。 夏以赪:“那我猜您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帅。” 老人笑着摆摆手,说;“我年轻的时候挺浑的,那时候家里人穷,我又不听话,学也不上,天天逃课。直到后来遇见我老伴了,我才收心。” “那您和您老伴是这边人吗?” “我和我老伴都不是江州的。我老伴是北方人,我是西南那边的。我们家在没解放之前是佃户,为别人当牛做马耕了一辈子的田,是累死的。母亲嘛,想着,不论家里多么贫寒,也要出一个读过书的。” 其实家里还有个弟弟,但小的身体不好,一直体弱多病,于是家里就送了大的上学。 “这时候我想起来那才觉得一个惭愧啊,要是我当年书读得多一点,母亲可能就不会给人欠债被打死了。” 老人又小口呡着茶,夏以赪拍拍老人的肩,摊手向着画室里:“爷爷,您请这边坐。” “不啰不啰。”老人摇头,“我孙女还等着我回去给她做粉蒸肉呢。” 老人脸上的沟壑里藏满了幸福。 夏以赪也笑了一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这样吧小伙子,我姓关,后天下午,明天我约了人去钓鱼,没时间。后天下午,还是这个点,我来找你画画儿。” “行,关爷爷。我叫夏以赪,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等着您。” 老人乐呵呵地诶了一声,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融进暮光里。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6. 阿婆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7. 轮回 “您好,一共12块。” 夏以赪点开支付码,“滴”的一声支付完成。 下午准备在新到的油纸伞上提字来着,不过转了一圈,发现画室的洗洁精没了。他拖着人字拖,“哐叽哐叽”地去买了洗洁精。 这几天晚上挺凉快的,夏以赪白天穿的无袖衫也被换了下来,换成了七分袖的T恤衫。 云层很厚,天上的星帘子也被遮挡住了,月色若隐若现,路灯不太给力,忽明忽暗地压地很黑,这一路的路况不好看。 夏以赪故意加快步子,身后的脚步声也明显地跟着加快。 这个频率的步伐从他出超市门就有所察觉,到现在,果然是被跟踪了。 这种情况也只能装着若无其事,夏以赪倒也没什么波动,只是……别太快暴露了就好。 过了第一个路口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对方步履匆忙地亦步亦趋紧跟在身后。 倏忽,一声不重不轻的响动打断脚步声! 夏以赪松手丢下手中的洗洁精,瓶身重重地摔落在地。响动之后夏以赪飞快蹲下,手用力向上一抓,却只抓到一截冰冷的布。 这惊悚的一幕让夏以赪都觉得冷汗涔涔。那其实是衣服的袖子,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悬在他的头顶,这一截袖子冷的吓人,粗糙的布料膈应不已。 夏以赪反手一扳,把后面的“人”拉到自己跟前。 是昨天上午遇到的那个黑衣男人。 男人被拽过来后,发出了一声惊呼,仓促地收回了那节袖子,手忙脚乱地整理披在身上的连帽衫。 “藏什么,还需要耶耶藏藏什么?”夏以赪站起来,定定地看着那深黑的眼窝。 “我……” 男人的动作乱的可笑,先是在遮遮掩掩地盖住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下一瞬于是口齿含糊地不停念叨着“我”,外衣像褪掉的蛇皮,倒在地上皱缩成一团,男人歪歪扭扭地从里面钻出来。 他里面穿了一件深灰色的T恤衫,露出来的胳膊只剩下上半截,下半截小臂若隐若现,就像是雾,模模糊糊地一团,没有确切的形态。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手”,说:“我是……序号,100805。我叫……”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叫这两个字卡了几十秒。 夏以赪极有耐性地等他说。 “我、我叫,仇天明。” 夏以赪低垂眸光,说:“序号2110314,夏以赪。” 仇天明空洞的双眼动了一下,络腮胡又乱又长,一看就是许久没有打理的状态,那颓废的模样令人发毛。 他在这空荡荡的人间停留了很久,迟迟不肯散去,他还有心愿没有完成。 “你的三滴泪都用完了吧?”夏以赪抬起眼皮,没有温度地问道。 男人的反应有些迟钝,大概过了五六秒,他愣愣地掰着手指头数:“一、二……三。” “三次,用完了。” 夏以赪了然。 他们这个群体要相当坚强,一生只有三次落泪的机会。当这三滴泪用完,很快就会消亡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仇天明现在所保持的形态,全靠他生前留下的“痕迹”。 也就是在某些物体上,刻下他自生来就有的编号以及人类赋予他名字的标记。在完成人们所给予的委托后,他就可以在某件具有明显意义的东西上留下痕迹,如此以来,得以延长自己的寿命。 而眼泪是他们生命的底线。 仇天明动了动唇角,嘴一张一合:“夏以赪,可以,帮忙吗……” 他又卡住了,陷入了沉默。 夏以赪耐性地等他。 “能不能拜托你,到涧山景区售票口,找一个叫田瑶瑶的姑娘,告诉她……” 他往下坠落着。 仇天明的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告诉她什么?”夏以赪终于没办法再细细慢慢地等他了。 他的时间不够了。 “告诉她,我喜欢你,我爱你。还有……” T恤衫下的手臂彻底消失了,仇天明的身体消失地飞快。 “快,还有呢?” 仇天明:“还有……” 还有。 “请你告诉她。”仇天明抬起头,居然在他无神的眼球里看到过一闪而过的光,他说:“对不起,我骗你了。” 男人的脸在昏黄的路灯下渐渐透明,最后时刻看见了他艰难扯出的笑容。 从他的发丝开始,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凝集成一颗颗水珠,顺着路灯的光柱向上。他本来的形态早就没有了,成为水汽徘徊缠绵于空气中,留念他到过的人间。 周围的水珠闪着光,慢慢飘上空中,成为黑色画卷里、漫天星光其中一颗也会泛着光的星星点点。 其中一粒很小的光点掉落在夏以赪的手腕处,在上面点了一颗极小的痣。 “序号100805,再会。”夏以赪看着腕骨上的痣说。 或许他们下一次重逢还会是在那个巷口。 他们也可能在下一个街巷路口里重新见到对方笑得最灿烂的笑脸。 夏以赪捡起地上的衣服,折好,和洗洁精一起带回去。 他是第一次见到和他同样的人消散,一生只有这么一次,他未来也要将这样的消散过程展示在后辈眼前。 这是让他们记住三滴泪都贡献给人间的后果,一生一次,一脉相承。 他们从来不会死,也不惧怕死亡,但当他们凝成泪滴时,一切归零。 - 培训班今天要上课,夏以赪专门早起了一点。 天边隐隐约约还有些昏黑,云梢画室的门吱呀呀地开了。 推上电闸,画室的灯一齐亮开,暖色调的气息温柔地拨开清晨雾霜的裹挟,在巷子末端划出阳光的颜色。 轻手轻脚地走上二楼,猫咪们都还在笼子里熟睡,沙沙的鼾声荡在二楼。夏以赪依次抓了抓它们的小脑袋,煎包和煎饺无动于衷,煎饺用肉垫扒拉他的手,傲娇地叫了两声后继续睡下。 他突然想起来,三只毛孩子已经陪了他三年了。 二楼有三间房,一间是夏以赪的小厨房,一间是平常用来存放画具的。 最后一间在走道的最末端,是二楼唯一一间有窗户的闲置房间,说是闲置的房间,里面整整齐齐全是新家具。 有床有衣柜,还有一个大的柜子。 挺像一个小家的,但房间里的东西全是单一的白色。一成不变的白色清冷得过分,平时猫都不会往里面窜。 夏以赪找了个鸡毛掸子,用掸子掸了掸柜子顶部的灰尘。他会定期打扫这个房间,曾经有段时间他住在这个里面,大概这里已经成了他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直到后来,夏以赪读了大学,在国外读的美院,学校的宿舍人也不多,四人间还挺大的。国外读大学的那些日子他也靠卖画挣了些钱,大学回来就在这边租了一间小公寓。 大柜子上布着密密麻麻不大不小的柜子。夏以赪擦了擦那些抽屉上已经褪了色的拉柄,其中有个柜子,在抽屉于柜子之间的缝隙中冒出来一个东西,是一张夹在其中的纸。 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抵进去,折腾了一会儿也没能塞进去。这一角纸在众多整齐规矩的抽屉中旁逸斜出,夏以赪看着确实不好受。 “嘶啦——”小抽屉被拉开,那张纸软乎乎地就掉落在地。 夏以赪蹲下来,抓住纸张翘起的角落翻了个面,晃眼一瞟,他也没太看清楚,但是他清楚上面的内容。 “诊断证明:自闭症二期复查。建议治疗手段:动物陪伴……” 下方本来还有患者署名和时间日期的,不过被参差不齐的撕痕给掩盖了,或许是患者自己也不愿意看到,想起那段难堪的回忆。 夏以赪也快不记得这些抽屉里有多少这样的病例单了,这些抽屉里全是这样的病历单。 这个柜子里全是这样的抽屉。 收拾好这个书柜,夏以赪在门后的软木板上贴了一张便利贴:2020.10.29. 上午九点的课,大概八点四十就要到培训班待命了。 夏以赪给猫的饭碗里加了一点猫粮,又给猫的碗里换了干净的水。 夏以赪即便是匆匆忙忙地到了培训班,也终于还是赶在八点四十到了校。 “是时候招个看店的了。”夏以赪心想。 那天面试的老师啰里啰嗦的,在给他强调要怎样怎样,孩子要怎样教,要用什么样的语气,不会的孩子要怎样鼓励…… 夏以赪心里的小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唉声叹气在说:夏以赪,你这么一个不喜欢小孩子的人,偏偏来当了和孩子打交道的差当。 “诶,”那老师说,“你得会儿记得去把教材抱到教室里去,不要忘了啊。” “哦,好。” 罗里吧嗦的老师终于走了,夏以赪扎起头发,略微动了动脖子要开始干活了。 这几天天气还是异常的热,夏以赪穿了件衬衫,卷起袖子也还是没觉得办公室凉快。 走出办公室,随便叫住一个学生问道:“同学,你知道教材室在那里吗?” “我、我不知道。” 这语气,这模样。 也难怪夏以赪眼神不好,这位随机被抓的“同学”是唐习雨。 “你怎么在这里?”夏以赪带着惊异下意识的问。 唐习雨拉了拉手边的小孩说:“我来送我表妹上画画课。” 小女孩的性格倒是和唐习雨截然不同,直接伸出手拉着唐习雨和夏以赪就走:“我知道教材室在哪里,哥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呀。” 唐习雨向夏以赪投过求助的目光。这孩子浑然不觉这样左手拉自家哥哥、右手也拉着一个好看的哥哥,一排走在过道上是件影响不太好的事,就连过路的人看到了都会指指点点,更有甚者直接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惊呼。 夏以赪看到他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也没有帮他,任由女孩带着他去了教材室。 唐习雨无奈地被小孩拉着去了。 在教材室门口,夏以赪还是被小孩拉着手,他以为是小女孩怕他还不记得路,只好就着小丫头拉手蹲下,平视女孩的眼睛说:“谢谢你,小朋友,我已经记得来教材室的路了,下次我就不会忘了。” “不是,我不怕你忘记。”小姑娘摇摇头,“是我觉得,哥哥你长得很帅气。我哥哥想找你学习一下怎样变帅。” 夏以赪莫名其妙地看看唐习雨。 后者被背上突如其来的锅,满脸震惊。着急忙慌地摆摆手说不是,他威胁小女孩说:“刘程妍,你乱说我就告诉你妈妈。” “每次都说给我妈妈讲,你哪次讲了?” 唐习雨一时语塞,吞吞吐吐到:“你……你、你别以为我不敢。” 刘程妍抬起头,留给他一个白眼:“大哥,你去告吧,我妈已经有三天没有打我了。” 夏以赪看着这兄妹俩,一个畏畏缩缩,一个理直气壮,觉得有些好笑:“好了,同学,快要上课了,快去自己教室吧。至于你哥,他长得挺帅的,你要对自家的哥哥抱有信心。根本不用我授予他秘诀。” “嗯,对对对,你赶紧去上课吧。” 唐习雨从女孩身后推着,女孩不情不愿地被推走,最后转头朝夏以赪说:“哥哥!你下次记得写本秘籍!” “诶呀,快走!”唐习雨咬牙切齿地说,还不忘给夏以赪道别:“夏老师再见。” 他无可奈何地笑笑,转身进到门内取教材。 进到教室,刚开门就听到那些小孩子尖声打闹着,夏以赪努力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避免第一节课一副臭脸把小孩子吓到了。 “小朋友们,请安静。” 夏以赪手上抱着教材,单手推开教室门。 老师一进到教室,这节课的小朋友倒是听话,等到他把教材放到进教室旁的小桌子上,女孩的声音穿透教室短暂的安静:“是有变帅秘诀的哥哥!” 循着声音看过去,是唐习雨那个社交能力很强的妹妹。 夏以赪突然就理解了唐习雨。 没办法,人家还小,没有特别过于还是要哄着。 “上课咯,刘小朋友。” 夏以赪耐心哄到,在嘴边收拢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关上拉链”的手势。 刘程妍点点头。 他简单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然后介绍了一下孩子们周边的画具,解释了一下这些画具的用途。 其实也还好,培训班的孩子也没有那么难打交道。 一节课下来,夏以赪也没有太费精力,这些孩子有自己的思维,小孩子的油画很简单,笔交给他们,让他们画秋天。 随随便便画,怎么画都行。 夏以赪只是看看,也不添油加醋地把他们的思路截断了,只教了他们怎么用笔,怎样把颜色调好。 下课的时候小孩子仔仔细细地收起自己的画作,兴高采烈地和夏以赪告别: “老师再见。” 夏以赪:“小朋友再见。” “夏老师拜拜。” “拜拜哦。” “有变帅秘籍的哥哥再见!” 刘程妍神色飞扬地和夏以赪击掌。 唐习雨一把把她拉过来:“你没大没小的。” “啪!” 夏以赪和她击掌,他倒显得无所谓,说:“没事,小丫头有创造力的,回去多培养一下。 “那夏老师再见。”唐习雨给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他笑着回应了他。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7. 轮回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8. 茵睆将远行 夏以赪下午回到画室,刚开了门,还没有歇下一口气,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夏小伙子。” 前者闻声转过头,关爷爷如期而至,手里还提了一个老旧的皮质手提箱。 “关爷爷,下午好啊。”夏以赪有些疲累地咧开嘴角打招呼。 老人同样问好。 两人进了画室,夏以赪没有开灯,任凭余晖行橱窗里爬进来,缱绻地照着画室那面画有丁达尔效应树林的墙上。风沙沙地垂着,风铃时不时地被吹得叮叮当当一串响。 关爷爷把皮箱子轻轻放在玻璃桌上,嘿嘿笑道:“小伙子,我把我老伴的照片带来了。” 他拨开皮箱上的锁扣,像打开一件珍品一样,小心翼翼地展开他爱人的风霜。 皮箱里不只有他老伴的照片。 还有他们一起为祖国奋斗而获得的荣誉。 夏以赪暂时的疲惫一扫而光,那些金灿灿的勋章挂在皮箱上层的防尘布上。夏以赪有些震惊地说:“这么多项荣誉。” 关爷爷倒是满不在乎的:“不重要不重要,赶紧的,来看看我老伴的照片。” 老人兴致盎然,夏以赪也没好多问那些无关紧要的来源,只好专心致志地听关爷爷津津乐道那些照片后的故事:“我老伴姓黎,叫黎茵睆。” “黎茵睆……”夏以赪口中低声呢喃道。 “嗯!是不是很好听?”关爷爷啧啧道:“帘炉茵帟,文椸睆榻。是刘禹锡的《汴州郑门新亭记》。” 夏以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关爷爷在箱子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相册,翻开的第一页便是一张百人大合照,照片表层已经泛了黄,微微受损的照片边缘是被岁月□□过的痕迹。 他轻轻揭开相册上的覆盖保护膜,轻柔地捻起照片一角,指着上面两小块淡淡的痕迹说:“这个是我,这个是茵睆。这是咱们中学毕业时拍的毕业照,我在几百人当中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才挤到一块儿呢。” “您不是说黎奶奶是一头长发吗?” 夏以赪大致看得出来照片上的女性都是清一色的齐肩短发,黎奶奶也不例外。 “唉。”关爷爷叹了口气,“我也只见过我老伴流过一次长发,那时候我还在少先队。拍中学毕业照的时候她早就剪了短发。” 他和茵睆是在队里初见的。 少女长发拦腰,自然的浅色青丝被风恣意地撩拨着,留下的背影让关将行终身难忘。 那之后,两人正式的见面就是在中学了,那时黎茵睆就已经剪了一头短发。 “这里,齐耳后。”关爷爷比划了一下,“这是他之后一直保持的发型。” “那您之后有没有再问过黎奶奶为什么不留长发了吗?” “问过啊,不过她的理比我多,我绕不过她,也一直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关将行莫可奈何地摇头。 夏以赪很轻松地问他:“黎奶奶毕业后,是和您从事的一样的职业吗?” “刚毕业那阵子,我们服从学校调配,到了西北做了知情,跟着搞西部大开发。” 说完,他又向后翻了两页,相册上方那张仍是黑白照,不过这张要比前面几张清晰的多。 图上的短发姑娘一手叉着腰,一手擦着鬓角的汗,明明照片没有什么颜色,却给人带来了夏日农忙时的热烈场景,田地被晒得热烘烘的,汗水在阳光下大颗大颗的落下,流窜着光芒。 “就是这张,当时是来了北京的记者,队里的人推推搡搡把她给供出来去参加采访了。这张照片很难得的,我找那些举着大相机的记者在太阳底下拌了一个小时的嘴,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去单独给我洗了一张。” 老人皱起眉头,噘着嘴,有些顽皮地讲述着当年往事。 夏以赪觉得这小老头还有些风趣。 关爷爷接着说:“后面茵睆又去当了小学老师,在讲台上一教就是四十年,直到六十二岁退休。” 黎茵睆老师在讲台上裹着厚棉衣绘声绘色地讲着,她低头专心地读着课本上的东西,在照片右下方还有一团虚影,这应该是偷拍的。 夏以赪失笑一声道:“这不会是您偷拍的吧?” “哎哟,”关将行一拍大腿,“说起这个我就来气。” 老人指尖轻点在照片的阴影处:“这个小学的保安,可凶啦!当时在拍照的时候,那个保安一把从背后揪住我的衣领,直直地把我拎到安保室,然后叫来他们学校的领导来审问我。最后还是茵睆把我接回去的。” 相册当中有很多纪念着他们彼此在一起的时光。 比如最具有纪念意义的结婚照。 他们结婚的时候已经有了彩照。 “你看她呀,穿着婚纱的样子真美。这张照片是当时在礼堂进行婚礼时的。” 老人脸上满是风霜吹过的沟壑,现在却是怀念般的笑容。 夏以赪看着他,他的眼睛是亮闪闪的。 关将行:“娶她黎茵睆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以后到了地府都可以吹好久呢。” 关爷爷调侃,一老一少在余光下放声笑了。 “那黎奶奶也一定会这样以为的吧,嫁给您,也一定是她交到了好运。”夏以赪微微勾起嘴角。 他嘿嘿一笑,老成的脸上难得有一丝羞红。 那些定格下来的画面都是一个个生动的故事,是两位老人相濡以沫数十载的见证。 照片在一片枫叶红林里戛然而止,五角枫叶挂在树上,躺在地上,深秋暮冬的景象中,两位白发老人站在路的尽头,握紧了彼此的手。 “没有了。”夏以赪往后翻了几页,都是空白的。 老人笑着摇摇头:“没有了,去年她就走了。” 是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就是在最后一张照片拍下后的那个冬日。 “挺好的,我们在春天见到彼此,在最后一个冬日,我在人间和她告了别。” 夏以赪看着他笑着笑着,眼里就泛起了泪光。夏以赪没有再问下去了。 关老爷子猛吸一下鼻子,哑声道:“是白细胞癌化。” 癌化之后就要接受化疗,他心心念念了一辈子他爱人的长发,永远都长不出来了。 “挺遗憾的。” 她倒下去的前两天,他们还规划了要去她北方的家乡玩雪。 茵睆走得早了,那时候北方的雪刚下起来。 “真好,她陪了我人生中最好的五十年,她比我先走。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我先走后留她一个人的生活了。” 我们从流水知音成为风花雪月,从青丝交错到暮雪白头。 直至…… 那年枫红落了满林,白发破碎了一地。 夏以赪轻轻合上相册,双手郑重其事地递给关将行:“关爷爷,我能让您再看见黎奶奶长发的模样,就是当年您见到她的第一面。” 关爷爷用指腹揩了揩眼泪,缓缓笑道:“小伙子呀,你可别骗我哟,我老了,经不起骗。” 夏以赪哑然失笑。 “爷爷,我不骗您。如果有时间,您明天上午就可以来取画了。” 他咯咯笑着,说好。 两人又聊了些家常,直到星帘子披在不远处房顶上时,关将行才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夏以赪:“那好,关爷爷,那就明天再见。” “好,明天见!” 老人佝偻着背,提着那被红叶白雪四季轮转吹洗过的皮箱,推开门。 这次不是从落日中走远了,而是在路灯长长的影子下,走向归途。 - 夏以赪抱着画板下楼时,在楼梯上就看见了玻璃窗上趴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三只猫儿好奇地对着玻璃门叫,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到了,脑袋还一齐一上一下。 有人在故意逗猫。 他放轻脚步,把画板靠放在梯子上,走进一瞧…… 是唐习雨。 杉木巷是条小巷子,但这边从这边穿过去可以直达靠近江边的主路,那边是城市新区住宅区,家里有学生的大部分都把房子买在了那里。平时也有人走,画室在这个时间大多数都是亮着灯的,不过少数人会停下来驻足逗猫。 夏以赪敲了敲玻璃门,“唰拉”一下拉开玻璃门。门受惯这样的拉扯,吱呀呀地被迅速拉开,趴在门上逗猫的唐习雨突然一下被吓了一跳。 本来就是蹲着的,重心又不稳,一瞬间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摆。脑子当即就空缺了一拍,心想着,完蛋了,这下肯定要摔一个重重的屁股蹲。 就这么一下,夏以赪啧了一声,随后伸出手迅速抓住他。 唐习雨向后倒的时候手下意识地伸出来,夏以赪一把逮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回带。 “谢谢。”唐习雨闷声闷气的说。 夏以赪扶起他,拍拍自己的手心,不轻不重地回答:“不谢。” 唐习雨红折耳根子垂下头,手指紧紧贴着腿放着,指甲又在不自觉地抠挖着裤缝。 今天是周末休息,不上课就不用穿校服。唐习雨夜间出来有些怕冷,于是上衣穿了一件灰色的棒球衫,裤子有些短,但是这个季节可以拿来当七分裤穿。 “你可以进来摸他们。” 夏以赪看出来他的窘迫,他没有拆穿他。 “嗯?啊?”他有些无所适从,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一步也没有迈出。 夏以赪:“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 他比唐习雨高大半个脑袋,此刻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唐习雨的神色。 见唐习雨呆呆的模样,觉得好笑,胸腔闷闷地发出来一声笑,只见他伸出手,在唐习雨的眼前打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响指。 “我说,你可以进来摸猫。” “真的吗?”随即唐习雨带着期许的眼神说,“需要给钱吗?” 夏以赪失笑一声说:“不需要,我只是开画室的,没打算压榨猫咪来赚取外快。”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进画室,进了画室他也没敢蹲下去撸猫,垂着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夏以赪有一瞬间的失神。那天办公室老师说的那些,和他眼前的唐习雨不一样。 恍然回神后,夏以赪走在他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不要驼背。” 被拍打的一瞬间唐习雨神经立刻紧绷,缓过那阵劲以后他小声的嘶嘶吐气。 “你……我打疼你了吗?” 唐习雨摇摇头又立刻点点头。即使他知道夏以赪根本没怎么用劲,昨天被撞到的地方也好得没有那么快。 夏以赪:“你怎么了?” “没事,昨天不小心撞到了。” 他护着背翼翼小心地站直,缓缓地抬起头。 夏以赪清楚自己的手劲,不过通常来说,撞到自己很少能把背撞到的。看着他痛苦不堪的表情,夏以赪说:“你被打了。” “没事。” 夏以赪深吸一口气,问他:“怎么还没有告诉老师家长?” 他一时语塞。 “上次你加我好友,我发给你视频时就只剩个红色感叹好了。刚加上我就删掉,你这有点不负责啊。” “不、不是。”唐习雨垂头说道,“是因为我家里人把我手机没收了。” “那你为什么不给你家人说清楚,这件事情你还能自己解决不成?”夏以赪的语气带了点责备。 他半晌没有答话,夏以赪看着,情绪有点复杂。 过了一会儿,唐习雨似乎有些委屈,说话尾音都带了点颤颤巍巍的哭腔:“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怎么还要哭了呢? 他睨了眼他,看着垂头耷脑,顺着毛茸茸的头发看下去,翘起来的鼻尖带了点红红的,一副可怜的模样。 这件事要怎么处理的决定权在他手上,没有办法,夏以赪也不了解事情的起因经过,也没有帮得到他的地方。 所以根本不应该凶他。 夏以赪绕到他的跟前,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从下方看着唐习雨的眼睛,他看唐习雨的眼尾真的有些红了,于是柔声道:“好了,对不起,不应该凶你的。微信的话,下次再加回来就好了。” 他弯腰和他平视才发现,他的唇珠很圆润,唇形不薄不厚,是个…… 很好接吻的唇形。 唐习雨略微一抬眼就对上了夏以赪那双狭长的眼睛,眼位微微向下,随时都给人一副柔和的姿态。 唐习雨收回了心里那股委屈,心跳不由加快,一种另外的想法油然而生。 他就是这样哄小朋友的吗? 唐习雨有些紧张,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这一个小动作尽收夏以赪眼底,饱满的唇珠被润得亮晶晶的,他的眸光一暗,垂眼站直。 “你等一会儿,我上去给你拿药,嗯?” 唐习雨乖巧地点点头,猛吸了一下鼻子。 接着听见夏以赪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8. 茵睆将远行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9. 哥哥 唐习雨听着他的脚步声淡去后,缓缓地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这个画室,和他一直以为的一样,画室内部也是暖色调的,很有艺术气息。 想到刚刚,夏以赪真的好温柔。他很少见到有人对他用这种姿态说话。 三只小猫儿翘起尾巴好奇地跑过来,见到这位焉了吧唧的小客人进到店,用小鼻子轻轻嗅着他的味道。 木质梯子吱吱响动,它们的主人下来了。 夏以赪上去拿了几张膏药。之前他画给人家画壁画的时候,为了给单主赶单,加班加点的给人家画一大面墙,胳膊肘还有肩膀没少出过毛病。 膏药是托人找的一位老中医开的,夏以赪用过,效果不错。 “你去那边坐下吧,把外套脱下来,背露出来。”夏以赪朝沙发那边望了望。 他坐下,磨磨蹭蹭地拖了外衣。夏以赪也不催,耐心地等着他整理衣领,把受伤的地方露出来。 唐习雨的皮肤很白,像是用手轻轻一掐就能起一个红印,一大块不均匀的淤青占了背部大部分皮肤,光是看着就疼。 膏药包装一打开就溢出来一股酸爽的味道,夏以赪撕开上面的覆膜,小心地贴在他的背部。 夏以赪轻轻问:“疼么?” 他摇摇头。 唐习雨背后感受到冰冷的药膏覆上背部,紧接着一阵温热传导,夏以赪用手将膏药覆严实了一些。 “好了。”夏以赪拍拍他没有受伤的肩,“可以了,记得不要沾水,如果两天之后还是没有得到缓解,那就叫你的家人带你去医院看看。” 唐习雨边穿外套边说::“好的,谢谢夏老师。” 有点奇怪。 每一次听到唐习雨叫他“夏老师”都很奇怪。 他本质上就只是一个画师,只是临时帮朋友带了一节课,就这样让一个小朋友一直叫他老师,怎么有点哄骗的意味了呢? “你还是不要叫我夏老师了,听起来怪拘谨的。”夏以赪抱起放在楼梯口的画板,走向小画室。 “不叫老师……” “喵——”小猫在他腿边叫,立刻阻断他的思绪。 黄白相间的大橘一点都不认生,扒着唐习雨的裤管就往上攀。这种毛茸茸、软乎乎的小东西,正在用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你,光是被看看,你就会觉得幸福感爆棚,更别说是它用它粉红色的小爪子扒拉你,还不时的可怜兮兮地对你叫一两声。 唐习雨的心都化成一滩水了。 他其实不太会抱猫,提着猫的两只前腿往肩上搂时,手背被猫儿的后抓踹了好几下,最后腾手来兜住了猫的屁股,轻轻拍了两下后总算是老实了。 他抱着猫一颠一颠的,像哄着小孩睡觉一样。 小画室上有扇玻璃,正对着沙发,一般人都会以为这个窗口就是用来监工的,其实不然。最开始夏以赪这样设计的目的很简单,纯纯是为了透个气。 后来也难怪,店里养了小猫,小孩子喜欢光顾店里逗猫,有时候吵吵嚷嚷地,实在是不喜欢有人来打扰他独立的创作空间,于是干脆就换成一面玻璃,打不开就吵不到他了。 夏以赪这时候没有灵感他咬着笔对着画板发呆,唐习雨抱着猫在外面瞧着他。 画室里的墙很花,是各种颜料交错留下的色彩。 唐习雨突然想起来件事情,他来这里其实是来给夏以赪道谢和解释的! 大橘还没有被抱够就放到了地上,它很不高兴,叫了一声,摇着尾巴头也不回的小跑到一边去。 那天来到店里一不小心给夏以赪的画室添了麻烦,一直寻思着,但唐习雨等了好久好久,每次来下晚自习来画室都已经锁了门。 他想解释一下那天的事很抱歉,并且没有下次。也谢谢夏以赪,唐习雨不需要帮助,不需要管他…… 唐习雨想到刚刚夏以赪凶巴巴的语气,后面的话在这个时候好像不太好说出口,要是不说出来的话,之后发生的事情更麻烦,他不想要和他无关紧要的人牵扯上这些。 唉,空手去道歉显得也太没有诚意了些,就趁着夏以赪这时候没有注意到他,他去学校周边的一个小店里买了两盒奶。 不是纯牛奶,是调制乳。 这种乳茶他只喝过几次,自己平时很少喝饮料的,这种饮料一瓶也不便宜,但是确实好喝。 八块一瓶,他入手了三瓶。 不知道夏以赪挑不挑口味,干脆把店里有的口味都买了一瓶。 唐习雨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站在小画室门口。这时候难免有些紧张,他怀里抱着乳茶,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他迟迟没有开门,手上已经浮起一层薄薄的虚汗,心里一直在彩排默念着接下来即将和夏以赪说的话,他怕待会儿一紧张就说错了。 深呼吸,唐习雨,你怕什么啊?大不了说个对不起告诉他别管闲事马上就跑,立刻撒丫子跑、头也不回地跑。反正以后也难得再见面了。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手心往裤子上一抹,把那层薄汗给蹭没了。 “笃笃……” 他先敲了门。 煎包煎饼还有煎饺都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小客人要去开小画室的门了,啪嗒啪嗒地跑过来,蹲在他的脚下,等着唐习雨这个两脚兽开门。 “请进。” 得到夏以赪允许后,唐习雨先是小心翼翼地掀了条门缝,探头探脑地往里一瞧,他拿着笔在纸上勾线呢。 小猫儿在自己的地倒是不拘束,门刚刚开了一点,争先恐后地挤开门缝,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小画室。 “哥……哥哥。” 话音刚落,唐习雨立刻后悔。 他没有兄弟姐妹,他天真般的认为,现实中也是这样叫的。当他真的叫出来才发觉多么别扭 都怪这张嘴,都不过过脑子就瓢了。叫哥就叫哥,干嘛叫还要舌头打结叫个哥哥?! 他的耳根子泛了热。 夏以赪没有看他,关注着笔飞快地在纸上跃动,不深不浅地回了一个:“嗯。” 其实刚刚他的笔顿了一瞬。 叫哥就叫哥,干嘛要…… 要叫…… 哥哥?! 常人这样叫起来肉麻的要死,唐习雨没有刻意拐弯抹角,就像是手抖一样,一不小心把刚洗干净的笔刷上面的水点到了画上,然后画上的颜料荡漾着被晕染开。 那一团颜料变得暧昧模糊。 唐习雨低着头以掩饰自己耳廓的红光,脚步磨磨蹭蹭。 背后隐隐约约的痛意似乎是在提醒他:就在不到十分钟以前,画板前面这个人才叫你把背挺直。 他动了动肩,缓缓抬起头来。 三只猫排成一排,齐齐地坐在夏以赪的身后,像是在欣赏一位画手灵魂深处的静谧。 很乖。 “哥哥,你的三只猫,都有名字吗?”唐习雨问。 “从左往右,布偶叫煎饼,大橘叫煎包,煎饺是后面那只英短。” 夏以赪回答的时候都没有回头,唐习雨不禁暗自叹到,该有怎样的熟悉和敏感程度才会头也不回就知道身后分别坐的是哪只毛孩子了。 唐习雨:“那,哥哥是不是很喜欢吃煎制的吃的啊?” “不是,是因为捡到它们的时候刚好路过了包子店。” 本来捡到煎包的时候没有再包子铺钱,但鉴于它的大哥和二哥都和“煎”有关系,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嘛,那就叫它煎包吧。 夏以赪取名的随意性不由分说,那天在高三(8)班解释自己名字的时候显得极有文采,怎么自己的毛孩子就像抓阄似的取了名。 线稿起的很快,夏以赪在唐习雨沉思的空当放下笔,抽了张纸擦擦手说:“你要喝点什么吗?” 唐习雨啊了两声。 “我……” 他“我”了半天,夏以赪站起来一转身,略微一瞟便看见了他胳膊肘里抱着的三瓶乳茶。 唐习雨伸出胳膊,其中一瓶钻到空子,趁机从他怀里滑溜溜地逃走。瓶身摔倒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好几圈,到夏以赪脚边缓缓的停下。 “给我的?” 夏以赪捡起地上的“逃犯”,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包装。 “嗯。”唐习雨走上前去一骨碌地把手上剩下的两瓶塞到他手里,“都是给你的。” 夏以赪饶有趣味地嗤笑一声,目光如镜地看着他说:“给我这么多干嘛?” 唐习雨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混不自在,刚抬上去的头又焉焉地垂下来。 “怎么又低下头了?”夏以赪走上前去,“我没说不要。” “不是。” 唐习雨嘟嘟哝哝说:“怕有你不喜欢的口味。” 闻言,夏以赪失笑一声,然后随意拧开其中一瓶,喝了一口说:“嗯,还不错。” 他的眉眼长得很不错,笑起来眼尾会微微上扬,眼睛像是两泓甘泉,清澈温润。 “哥哥,那天来你店里不小心给你添了麻烦。对不起。” 夏以赪笑了笑,说:“没关系,已经处理好了,不用太上心。” 见他似乎是缓和了,他紧接着又说:“也谢谢哥哥,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也不需要……不用操心了。” 夏以赪微微收敛神情,虚着眼睛打量他。 还是不准备告诉家长,准备瞒着。 人长得多标志啊,那脑瓜怎么就不好使呢? “告诉你家人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基本的处理方式。我不怕你们给我添乱,要是每一个被施暴者都像你这样,那么施暴者就只会越来越多,只会变本加厉的对你施行暴力。” 他看着唐习雨,他还很小,这些事情不能一味忍让,使其发酵下去。施暴者永远都有理由对你暴力,你只有强大起来,反扑他们才行。 夏以赪:“证据一直会在我这里,你需要时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拿。” 唐习雨垂着脑袋,像是委委屈屈的小孩子,努力憋着泪水。 夏以赪上前去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说:“没关系。”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两个人的距离不远,夏以赪的香水喷在手腕上,一抬手碰到唐习雨脑袋时就能闻到。 不像平常市面上的香水,甜的发腻,而是像夏天,沙滩边激起的海浪,是清爽的。 很好闻的气味,给人一种很安心的干净。 “喜欢吃葡萄么?我下午做了芋圆,可以做葡萄果茶。” 他不挑水果,果茶对于他来说相当可以,他点了点头,随即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夏以赪闷闷地发出了笑声。 - “你的芋圆葡萄,请慢用。” 夏以赪把玻璃杯推过去,上面的冰块还摇摇晃晃地打着转,杯身上淌着雾气,小水珠顺着杯身滑下,葡萄的浅紫色很有夏天的意味。 虽然已经过了霜降了。 唐习雨捧着杯子送到嘴边,试了一小口。 夏以赪很认真地看着他喝,期待他的反馈。 谁知,他刚喝了一口,脸就皱出包子褶。 夏以赪:“怎么了?” “……酸。”唐习雨咂嘴。 夏以赪一拍额头,哑然失笑道:“我怎么又忘了加蜜糖了。” 他端着杯子去加了点蜜,搅了搅。 “这下应该差不多了。” 玻璃杯递过去,夏以赪一只腿往后一收,坐上了高脚凳。 “嗯!”唐习雨扬起嘴角,笑眼弯弯的说:“好喝。” 夏以赪单手倚在吧台边,手心支着头笑了一下,望着橱窗外星河密布,路灯灯光轻柔。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9. 哥哥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0. 茵睆将远行 今天天气可真棒啊。 夏以赪躺在小出租屋的床上,窗帘布漏出来一小寸光不偏不倚地照到他的脸上,让他不得不产生今天的第一个感想。 闹钟还没响,今天的太阳亮的未免有些早。 收拾一通去培训班代课去,夏以赪久违的感受到了充实,之前没有人限制他,对于生活品质一直没有什么追求。 说实话,他就认定这辈子就这样随意的过去了。 夏以赪年少的时候也考上了名校,念完了本科,他现在也只用照顾每一年一次的画展就够了。 因为约了关将行今天来取画,他也不能耽搁,一下课就立刻回到画室。 画室门口空无一人,夏以赪松下一口气。 他“吭哧吭哧”地把地板拖得锃亮的,笼子里的猫也成功得到了解放,他专门把小画室也收拾的规矩,避免关爷爷待会儿来了嘲笑他一大小伙子,东西摆的乱七八糟。 一切就绪,就等老人家来。 夏以赪也不着急,下午没有课,他一大把时间等人。 于是去二楼杂物间找了本书,他很认真地看起来。 …… “小伙子,你醒醒。” 夏以赪迷迷糊糊被一个男声叫醒,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捧着本书。 他缓缓坐直身子,哑声问道:“你好,找哪位?” “我是关将行的儿子,他叫我来找一个姓夏的取画。” 夏以赪觉得这位男士的语气很莫名其妙,但又没好说什么,只是问:“关爷爷本人呢?” 关延还穿着西装,满不在乎的说:“住进加护病房了,你快点去把画拿过来啊,我还有事。” “他老人家怎么了?”夏以赪对关延的指令置之不理。 关延不耐烦道:“人年纪大了呗,要生那么几个病。” 这个人的态度……用粗俗一点的形容,那就像坨狗屎一样。 当然,尽量避免麻烦,夏以赪继续问:“那大概多久能出院,或者是好转?” “不好说。哎呀,你把画给我吧。他倒在地上抽搐的时候还念叨着你的画,画给我,我给你钱。”关延说着,从西装内衬掏出自己的夹克包,“多少钱?”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拿出一百块,夏以赪没有接,于是自以为是的又掏出来一百。 夏以赪冷下眸光,他从来没有那一时刻比这一个瞬间厌恶这些钱。 关延一脸不屑样,他点点头说:“三百块都买不下你的画?你那是什么破画,一幅画这个价格,你怎么不去抢啊?” “画你带不走,这也不是钱的问题。” “哦,不是钱的问题。那是怎么?是你觉得你的画拿不出手?” 夏以赪不免冷笑一声:“画是早画好了,我的意思是,我的画,需要单主本人来取。” 关延才觉得奇怪:“我是他儿子……” “我知道。”夏以赪不禁打断他说话,“但您也要尊重一位画师的作品。” 关延:“稀了奇了,还尊重画师的作品。诶,你说我来取画,我给你钱,你说你不要钱。你又说什么,你的画要单主本人来拿,我是他儿子我怎么就。” 夏以赪努力保持笑容:“你当然不行,你不是他,也成为不了他。” 他这句话里有话。 “我的画除了我自己或者单主可以带走,其他任何人一旦触碰,画面即刻变成空白。” 关延的表情扭曲着,不可置信的模样在他脸上尤为怪异:“你拿去骗几岁小孩可以,看起来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拿这种手段来糊弄人。你以为你糊弄谁呢?” “你当然可以不信,出门左右转都可以走出这条巷子。” “你放屁!” 关延是个急性子,被夏以赪一激,他顶不住,当即红了脸就破口大骂。 夏以赪还稳得住:“是,随便你怎么说。” “煎包煎饺煎饼,出来送客,有位客人迷了路。” 丢下话音,他头也不回的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三个人,转眼就挡在了关延跟前。 关延追进画室,眼见着一步之遥就要抓到夏以赪的胳膊了,瞬间,夏以赪从胳膊到整个身体都都消失了! 画室变得雾气蒙蒙,三个人也眯着眼睛朝着门,对他摊出手。 “先生,请走这边。”其中一个眼睛是蓝色的人对他说。 但是关延看见了,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张嘴,让人头皮发麻。 可、可能是腹语,对,是腹语。 那三个人领着关延走了一小段路,突然他们同时停下脚步,直直往后退去。关延看到不远处就是马路,前面的雾越来越淡。 回头看去,三个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再转头看,一个推着小车的老太婆马上就要撞上他了,他赶忙让开。 他已经到了另外一条街! 青天化日之下……玄、玄乎。 太玄乎了。 “妈的!” 他破口而骂,然后像个受了屈辱的夹尾巴狼仓皇跑走,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夏以赪坐在沙发上,看见了他瑟瑟发抖、心有余悸的模样就好笑,他勾勾手指,画室的灯又重新亮开。 煎饼迈开傲娇的步子,走道夏以赪胳膊边趴下,夏以赪挠了挠他的下巴说:“我下次不会乱用了。” 小猫转过头去,无声地抗议着他的讨好。 夏以赪本来没想这样做的,关延不理解也就算了,奈何他还要咄咄相逼。 没有办法咯,既然不识趣,就只好用点别的方法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夏以赪想,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把画尽快交给委托人。 人老了,身体机能一旦受损退化很快,对于还在加护病房的关将行,他醒着的每一分钟都是弥足珍贵的。 所以要抓住关爷爷醒着的时候把画送过去。 可是…… 也是冲动了,夏以赪都不清楚老人家到底是个什么病,也没办法实时关注他的病况。 先前该留个联系方式的。 那这个委托只能弃掉吗? 放弃委托对于夏以赪没有多大的影响,最多不过是消亡几率变大一点点而已。 关将行只是想再看一眼爱人长发长发的模样而已。 他心心念念了好久好久,连生病时都还记得。 夏以赪越想越觉得懊恼,为什么关爷爷的儿子是这么一副德行。 他可以不理解夏以赪,也可以不理解那些线条不分明的画。 但他需要尊重。 这是他父亲的委托,算是一门遗憾,关将行希望了结这门遗憾,想看清遗憾背面的缘由。 关延应当竭尽全力用最合理的方式将画带到关将行面前。 夏以赪可以在那时开启雾象。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到小画室,夏以赪敲开灯的开关,明亮的白光打在画架周围,他看了一眼,上楼去拿了一个大小合适的画框,把画装在里面防止受潮。 这个周末没怎么过好,下午早早就关了门,回到出租屋从日落睡到第二天天明。 - “哎哟,你说你怎么搞的?” “我没事。”蹇晶的声音虚弱地很。 夏以赪接到电话着急忙慌地赶到医院,到医院蹇晶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蹇妈妈端着洗了的水果来:“小赪啊,来吃水果。” 夏以赪:“谢谢阿姨,您放那儿就可以了。” “诶,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 蹇阿姨一出去,夏以赪马上翻脸:“哎哟喂,你这,吓死人!那司机是眼睛长在天上的吗,你这么大块活生生的人,是装瞎吗就撞上你。” 他的血压已经上去了。 周四晚上,蹇晶下晚自习出校。周五早上,夏以赪就接到蹇阿姨电话说蹇晶出车祸了。 蹇晶裹了一身的石膏,脸上还咧开几条血红的大口子说:“我没事啊,不用担心。” 夏以赪摇摇头说:“你这样要住多久院?” 蹇晶缓缓抬起手,手指比出一个“四”的手势:“四个月的软禁。” “那你不得无聊疯。就你这样的,连笔都拿不起来,唯一能消遣的就只能对着天花板数点滴瓶。” 夏以赪:“肇事司机怎样处理了?” “是酒驾,交警还在调解。” “开车的人都知道酒驾是犯法的,怎么就是……长着脑袋不用脑袋想事。” 蹇晶被逗笑了,气氛活跃。 “哦,对了。”蹇晶指了指床头的手机,“我问了好几个老师,没时间。还是需要你带两个月的课,最后一个月我可以扛着石膏上。” 就连躺在病床上都心系学生的学业工作。夏以赪都快要被蹇晶的敬业精神感动了:“行行行,帮你带。安心养病,不用你操心。” “诶赪赪,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想当美术老师吗?”蹇晶气若游丝的说道。 他直截了当:“休息时间多。” 蹇晶轻轻笑,缓缓的摇摇头,说:“是因为我看到那些,没有机会接触美术的、却对美术很感兴趣的孩子,一辈子都困在大山中。有时候,困住他们的囹圄不是大山,是没有人告诉他们,画画存在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更没有人告诉他们,你们可以追求。” 夏以赪说:“他们的成长环境中,极少有人能得到周边群体的支持,所以自然而然,他们会习以成俗地以为,没有学习的条件,这一辈子都不能接触,就会理所应当的以为,自己是没有那个命。” 蹇晶:“谁信那个命啊。我就不信,我不信,我就要带着他们也不信。” 命是我自己的。 她在大山中教了六年,带完了那个学校第一届有美术课的小学生。 前年上级又把她调回来了,说是高考好像要改革。 她又在四中教了三年。 他若有所思的说:“你多大参加工作的?” “22吧。” 22参加工作……带了一届小学,带了一届高中。 “你都奔三了?”夏以赪有些震惊。 “嗯。”蹇晶闭上眼说,“我不想结婚。赪赪,其实有时候我还蛮羡慕你的。” 不用愁这个年纪该成家立业了,也不用担心工作,开一个画室,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生活是自己的,而不是现实压制的。 蹇晶:“真的挺好的。” 随遇而安是大部分人都为之羡慕的生活态度。 “不煽情了啊,为了感谢你,等我出院了,我再补你一顿、一顿……再补你一顿烤肉吧。”蹇晶笑嘻嘻道。 夏以赪:“算了算了,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赪赪呐,我前段时间是真的很忙。” “不接受狡辩。等你出院了,我一定会监督你把你画的大饼圆回来的。” 蹇晶:“好的,夏老师,保证完成任务。”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10. 茵睆将远行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1. 茵睆将远行 蹇晶在学校的一切工作都交给了他,还要持续两个月,最后一个月蹇晶可以架着石膏来上课。 今天周一,夏以赪接下来的两个月,每个周一都不能睡到自然醒了。学校每周一早上要开早会,会议内容是对本周各科目老师教学进度的监督。 夏以赪一整个星期都托人管住这关将行的状态,直到周六医院那边给他通了信说关将行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 近些时间他挺充实的。 “晶姐,你说我这,多认真啊。今天早上开会内容我都给你做笔记了。”夏以赪给蹇晶发过去一条语音。 他边走边把本子随手往沙发上一丢。 不一会儿,蹇晶就回了他:“哎哟,辛苦我们赪赪了。” “虚假。”夏以赪丢给蹇晶一个表情包。 表情包甩过去后,马上来了一个陌生号码,夏以赪也没辨认,摁下接通后就放在耳边:“喂。” “喂,关将行醒了,你把画带过来……:关延打来的电话。 夏以赪把手机拿开,看了看电话号码,接着就听到电话那头有别的声音:“你好好说话……” 听出来是关将行的声音了,他的嗓音沙哑,这句话略带怒气,很具有威慑力。 “知道了……你能不能别管……”后面的说话内容断断续续,是刻意捂住不让电话这头听见。 电话这头的人默不作声。 “你抽空把画带来吧。” 可能是因为老人在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这时候他的语气才稍微好些了。 下午也没有课,夏以赪应下,挂了电话收拾好东西前往医院。 “关爷爷。”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点缝隙,夏以赪在门口喊了一声才敲门。 一听是姓夏的小伙子,老人马上从病房里传出呵呵笑声:“夏小子来啦,快快快,进来坐吧。” 关将行还戴着氧气罩,大口大口地吸着氧,能听出来,他的情况也还没有完全好转。 病房里还有个关延,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脸恐惧的盯着夏以赪。 夏以赪撇扫过去,西装已经皱皱巴巴,新长出来的青色胡渣密匝匝的,局促的眼神和浑浑噩噩的模样,被人瞧见了极其可笑。 “关爷爷,我把画给您带来了。”夏以赪说着取下背上的包。 画从黑色的大包里抽拿出来的时候,关将行就叫关延把床摇起来。 画上人物的轮廓不明显,但色彩却是很丰富的,如烈烈夏日,暖色调为主。画中央的少女似乎是在回头,长发被风吹得飘扬,她应该是笑着的。 氧气罩上布着水珠,老人伸出手来,欲要去触碰这画。 夏以赪把画支起来,用椅子垫着,靠在墙角。 “关爷爷,雾象过程中如果闭眼了,闭眼时间超过十秒就代表您不接受这幅画。” 关延接着问道:“不接受会怎样?” 他乜斜着眼看过去,指了指画:“变成空白。” 关延紧张兮兮的哦了一声。 很明显,这个人不信,又出于那天属实被吓到了,所以还没开启雾象,他就已经不接受了。 病床上的老人点点头:“那夏小子呀,你这个……雾象什么的,别人能看见吗?” “不是的爷爷。通常来说,委托人可以自行决定,如果是默认不限定范围,那么一般来说方圆五米以内是能看见的。” “如果有人打扰怎么办。”关延问。 夏以赪:“雾象整个过程在正常世界就只有三秒。” 关将行微微偏头,朝关延那边看看说:“你也留下来看吧。” 关延转了转眼珠,没说话。 他垂下眸光问:“关爷爷,您准备好了吗?” “嗯。” 关延眉头紧锁,双手抱臂定在床边。 夏以赪长长的叹出鼻息,指尖伸出触到画面。 顿时,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腾腾雾气在画前凝成一团,渐渐地,勾勒出一个妙龄少女的模样。 长发散下,如砚台上刚研出来的墨,带有光泽的青丝从关将行的眼前拂过,他伸出手抓了一下。、 抓不住。 因为那是雾象,是过去的东西,只会从他的手心流过、穿透。 突然,少女一声刺耳地喊叫,四周瞬间变得黑压压。 半晌,耳边听得少女的泣声。 一束灰光照在远处,她坐在石阶上,显得很渺小。 她的衣服凌乱了,头发缠得乱七八糟。 周围还有讽刺的男声猥琐且餍足地笑着。 老人的瞳孔陡然放大。 那头乌黑如绸缎般润秀的头发,被人□□摧残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是我的头发。” 是少女时候的黎茵睆,她正无力的哽咽着。 那是一个混乱的年代。 黎茵睆只会天真的觉得留长发很好看。 但她没有想到过,在那个时候,头发有一天也会成为毁了她一生的利器。 这是把尖刀利刃,划开的伤口,那是一辈子深刻的痛楚。 画面一转,转到一盏煤油灯旁,少女后面站着一个高高的人,那个人高到看不到脸。只见那个人拿着一把剪刀,一手握住乌黑的长发。 她的眼神空洞。 “这把头发,留不得。” 话毕,那一豆煤油灯忽然闪了一下,黎茵睆闭上眼,只听得唰拉一声。 长发发尾断在了说话人手中。 刀刃起落,发丝垂垂。 关将行呼吸深长,目光飘忽不定。 “不是我的错。” “我的头发没有错……” 关延问过黎茵睆,为什么没有见过她留长发。 慈爱的母亲笑而不答。 关将行问她的长发去哪里了。 温柔的爱人笑而不语。 夏以赪指着照片问,怎么没留长发了…… 照片上的短发少女抹着汗。 只是甜甜的笑着。 …… 所有人都曾问过她这个问题。 但她的答复发不出声音。 她的长发是埋葬她过往的罪魁祸首。 那些刻在她脸上疲惫的笑容,盖过了她刻骨的伤痕。 噼里啪啦的声音远远响起,有点吵人。 关延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叮铃——” 年轻的关将行穿着中山服,胸口处别了朵大红花,他的手扶着自行车把手。脚下奋力蹬着自行车踏板。 身后搂着他腰身的,是年轻的黎茵睆。她穿着水红色的呢子衣,胸前也别了朵亮眼的红花,脸上是娇羞的笑容,烈焰红唇,周边的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他们结婚了。 关将行回头看着黎茵睆,幸福地笑着,他们笑得那样开怀。 他们如愿留在了自己所爱人的身边。 是一辈子。 “小心!” 黎茵睆花容失色地喊他一声。 关将行手里的车龙头晃悠了一下,车身稳不住重心,变得摇摇晃晃起来,眼见着就要撞上前面的电车杆子。 “诶诶。”关将行恍然回神。 紧急之下,关将行回过头,把把手往旁边一打,险些擦过杆子避让开,惊险刺激的感受许久未消,他傻乎乎的笑着。 她锤了一下他的背,嗤笑道:“你小心一点。” 老人躺在病床上,笑了。 他们相处的细碎日常中,有快乐也有不顺,雾象都将他们的一点一滴串联,展现在现在他的眼前。 关延也终于知道了,他不是他们亲生的。 他是被领养的。 当黎茵睆颓丧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和关将行颤抖着手拿着一张报告单时,他什么都知道了。 她那天抹了胭脂,有些期待地去了医院做检查,她以为自己是怀孕了,没想到,拿到的报告单说她此生不孕不育。 胭脂都被哭花了,关将行用手心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常年劳作的手已经生了厚厚的老茧,擦在她脸上一点都不难受,但是难受已经从心底发芽了。 关将行:“没事,我关家不需要没有王位,不传宗接代也没事。” 画面一转,转到一个小院子里,那一堆堆稚嫩天真的脸,看着黎茵睆目不转睛。 他们都渴望有一个家。 “将行,就他吧。” 幼小的关延被福利院的院长牵着手出来,他抬头眨着圆溜溜的眼睛。 黎茵睆摸着他的脸。 “他的眼睛像你。” 画面转黑,关将行的声音从四周传来:“你以后叫关延,从此你就是我的儿子。” “关延,你有家了。” “嗯!” 小关延应答。 关将行一直都是一个严格的父亲,说一不二,孩子生日的时候从来没有给他祝福。妈妈最好了,会在新年给他买别人小孩也有的玩具,也会在他生日时,带他去游乐园玩。 成年的他和父亲的关系很紧张,父亲总是喜欢将他自己的思想强加给他。 关延长大了。 他有自己的见解了。 但其实不是。 “明天就是孩子生日了,打听了没,孩子想要什么?” 关将行搭着板凳,在衣柜顶上找到一个铁盒子。 他打开铁盒子,里面是整十整百的钱。 黎茵睆:“问了他同学,说是想去什么,游园乐?” “什么游园乐,那是游乐园。孩子想去就去吧,你明天带他去。” 他从铁盒子拿出了两百。 那个年头,两百块多难挣到。 关延生日是在冬天,要过年那两天。 “要过年了,两百块,多的给孩子买套好的衣服,过个新年。” 黎茵睆笑着瘪瘪嘴:“是谁还下午还冷气嗖嗖地说,过什么生日啊,过生日浪费?” 原来关将行不是没送过礼物,不是没有送给他祝福。 父亲的爱都是投沙射影献给孩子。 他只是不善表达。 此刻的关延不可置信,他还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真相。 他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那块揪了的肉掉了下来,摔得血淋淋的。 雾象还在继续,那些碎片化的美好中,能清晰的看见,他们发间的白发渐渐增多。 由一缕到两缕。 由银丝斑驳到白发全头。 “将行,将行。” 苍老的黎茵睆拍拍床上拢起来的被褥。 画面上隆起的一团,那是正在生闷气的关将行。 “起来吃饭了,将行。” 她柔声道。 可他不理人。 茵睆无奈地摇摇头,出去了。 她看着那一桌子没了热气的菜,无言。 过了一小会儿,她出门了。 她走到了银行,指尖颤抖着,从绣花荷包里拿出几张印红的人民币,她捻着纸币,慢慢的、一晃一晃的数着。 一共1500. “小伙子,我问问啊,在哪个窗口可以寄钱啊?” 工作人员带着她去处理了业务,她佝偻着背,在银行门口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喂,诶,延延,是我。筱筱感冒好了吗?哦……已经退烧了,退烧了就好、退烧了就好。妈给你卡上打了1500,你记得看看啊。害,妈不用,妈和你爸日子过得挺好的,你爸每年还有退休金供着呢……” 关延一声不吭。 “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啊。” “端午不回来了啊?那妈给你包点粽子寄给你吧……” 电话这头的人好失落啊。 电话那头因为忙碌,切断了她对儿女的牵肠挂肚。 “记得……” 嘟嘟嘟…… 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关延的嘴唇打着颤,他哭了,他忍不住。 白色短发的老人步履蹒跚,在小区门口的文体店停住了脚。 她出来时,手上拿了一摞信纸。 之后她在这些信纸上写下了很多,是留给她爱的人的牵挂。 “给儿子关延……给儿媳思敏,给孙女筱筱,给丈夫关将行。”在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11. 茵睆将远行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2. 茵睆将远行(完) 那些可以称得上是琐碎的生活常事,被她的关怀浸没得无比妥帖。 但似乎少了什么。 她暂时没有想起来。 她又去把桌上的菜热了一遍,又去叫关将行不要生气了。又出门去银行,往孩子的卡上打钱…… 又去买了信纸。 …… 这是日复一日,无论风霜雪雨,都在做的。 可是她少了什么呢? 为人妻母也是女孩。 她忘了她自己了。 忘了给她自己做好吃的了。 忘了给她自己也买件好看的衣服了。 忘了给她自己快乐了。 忘了她自己也有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黎茵睆是真的老了,她把所有的爱都毫无保留地给了自己的家人。 这些信最终都没有被寄出去。 “滴滴……滴滴……滴滴……” 她躺着,身上插满了管子。 那是她最后一点时间了。 关将行突然觉得心脏一阵绞痛。 黎茵睆粗喘着气,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可她周边的仪器越响越快。 那种像是呛了水的呼吸更迭很痛苦,但黎茵睆嘴唇翕张,像是还有话没有说完,她那一口气吊在那里,强撑着。 “滴——” 最后一声长鸣。 周围的呼吸声像是贴在耳边的,那是沉重的、痛苦的喘息。 画面以外的人都觉得呼吸变得困难了。 “刷”的一下,周围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周遭悄寂。 关将行心脏那块痛得厉害,五脏六腑似乎也跟着翻搅着痛。 “将行啊,快起来吃饭吧。” 猛地一瞬间,光亮聚焦在画上,像舞台上的灯一样,灯光都堆在一起,照亮一个平凡人的一生。 她的一生那么平凡。 却又不平凡。 因为年少的阴影,给她一生都笼罩上了灰。 爱又给她打上光。 出生,成长,结婚,就业,抚养子女,老去,死亡。 这是大部分的人生。 被爱照耀的一生将是璀璨的。 画面上的东西突然飞速运转,从黎茵睆的最后时光开始倒流。 死亡、老去、抚养子女、就业、结婚、成长、出生…… …… 她还在继续。 夏以赪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既然是雾象,也就是画中人物的回忆,那是他们自行选择的保存在心底,最珍贵的记忆。 病床上的老人忽然剧烈挣扎起来,现实中围在他身边的仪器快速作响。 就和黎茵睆最后一点时光的一样。 关延立刻跪倒关将行旁边,摇着老人的手臂:“爸!” 雾象还在继续。 关将行还没有闭眼,他舍不得关闭雾象,他还想再看看…… 再看看他爱人的一生。 “你快停啊!”关延很激动,“你是个什么妖怪,我他妈叫你停。” 夏以赪不为所动。 关延冲到夏以赪面前,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他:“停下!!” “我停不了。”他垂眸,平静如水,“能让雾象停止的,就只有关将行他自己。” 他扬起手,丑陋的脸和他瞪圆的眼让夏以赪有些犯恶心。 他要动手。 夏以赪抬手一闪,闪现到了关将行身旁,他在关将行耳边低语了一句:“关将行,是否结束雾象?” 关延打了个空气,看到夏以赪一下子到了关将行身边,他怒气攻心,抓狂着就要再一次动手动脚。 还没等到老人回答,他的脚就朝夏以赪伸了过来。 不长记性。 雾象是他的世界,他的世界他才是定义者。 夏以赪消失移到画前,指尖从腿边一划,带出的雾捻成一条如绳子一般的东西,飘扬着,捆住了朝这边奔来的关延。 “放开!!你个妖怪!”关延挣扎着。 他的指尖向上一挑,绳子收紧,关延被裹成了花卷。 “安静,”夏以赪从他旁边走过,“吵死了。” 关延呜呜叫着,本来要骂出“妖怪”,却突然发不出声音,他被消了音。 夏以赪不在乎别人对他的定义是个什么,他现在要去完成委托,要去问询委托人的决定。 “关将行,你是否决定结束委托?” 老人抽搐着,睁大眼睛,从眼角划过一颗亮晶晶的水珠。他缓缓偏过头,泪珠从颧骨划到耳后。 老人看着夏以赪,说: “否。” 关将行的牙齿打着颤,这是他最后一次坚持。 雾象还是黑暗一片。 关延还支支吾吾的挣扎着。 关将行的身体都在颤动。 夏以赪一声不响地看着。 …… “将行啊,以后记得,好好吃饭。” 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少女一头长发站在有光的远方。 她的发丝被月光沾湿了,成了银白色。 黎茵睆甜蜜的笑着。 “还有延延,不要怪爸爸,也请不要怪妈妈。” 还有思敏要照顾好自己身体。 还有筱筱。 还有…… 她自己。 “茵睆啊,”她呼唤她自己的名字,就像是在和一位故友叙旧,“你舍不得的太多了,你太累了。” “你是真的老了,你要走了。” “你可以忘了你存在过,但请你不要忘了,你爱过的一切。” …… 雾象淡去,伴随着一声长鸣,一切复原。 画上的黎茵睆回过了头,佝偻着背,头上披着月华,走进了一个人的寒冬,在画的右下方,夏以赪的印记留在那。 这代表委托结束。 夏以赪整理画,准备把画收起来交给关将行,突然,脸上传来一阵钝痛。 “啊!”关延从后面猛然冲过来,带着惯性往他脸上抡了一拳。 他茫然无措的抱着画,往后一个趔趄。 长鸣没有消失。 医生疾步冲进病房,在床边围成了各种仪器。 “病人呼吸脉搏停止,实施CPR!” 一位医生叫到。 关延扭曲的脸对着他,充血的眼球燃烧着可怖的怒火。 眼见着关延就要冲上来打他,他也不躲,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关键时刻,两位医生上前拦住了他:“病人家属请冷静。” 病房里乱作一锅粥。 “他就是在杀人!” 你个妖怪!你就是在杀人,你杀死了人。 夏以赪呆愣在原地,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的情绪里产生了迷惘。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吗?偏要动手。”其中一位拦着关延的医生说。 被拦着的人回过头,凶狠的说道:“我他妈要怎么说?!说这个妖怪会妖法吗?这他妈给我七岁的女儿说她都不信。” 医生看了眼夏以赪,他手里拿着一幅画,穿着干净利落,头发有些长,眼神里有点茫然。 这么一个大帅哥会妖法? 说出去确实不可信。 “患者发生室颤!” 一位男医生严肃道:“准备除颤。” “除颤仪单向波三百焦准备。” 夏以赪放下画,把画靠在墙边。 他要走了。 “你别走!!”关延大声呵斥。 几个医生睨了他一眼,叫他安静。 这里的确很吵,他待不下去。 夏以赪捞起地上的黑色画包,背过身把它背在身上。 关延:“你是不是要走!?” 夏以赪回头,阴寒的目光刺了关延一下。 “诶诶诶,”关延指着他,“你们都看见了吧?他瞪我。” 他瞪你怎么了?是我的话,我就直接明着给你翻个白眼。人家帅哥又没招惹你……就冲着他们所看到的关延的状态,他才像是做妖法的。 活该被瞪。 这个地方夏以赪久留不得,脚下的地板似乎都在溶蚀,或许在某个下一瞬,地面则会彻底塌陷,到那时,他就真的跑不动了。 夏以赪扯了扯画具包的肩带,迈开步子往门口走。 关延挣扎开两位护士的束缚,一把抓住夏以赪的臂膀:“你往哪里去?” “松手。”夏以赪冷言道。 “你敢走,你走个试试!” 这点恐吓掀不起夏以赪一点波澜。 他正要开口,便听得病床那边医生叫道:“病人家属,病人家属在吗?” 病人家属快步走过去。 “我们……尽力了。” “……” 下一个瞬间到来了。 夏以赪感到心口被惊恐冲刷着,罪恶感在心底堆砌。 他撒开步子,逃离这个静得吓人的地方。 关爷爷没挺住。 关将行死了。 是被他害死的。 夏以赪惶惶不安,脚步尽力迈开,把关延和医生的哄闹声甩在了病房里。 这种莫名的情绪占据了头脑,他飞奔穿梭在医院的长廊里,在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跌来撞去,以至于他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到的出租车,有是怎样回到画室里的。 画室没开灯,夏以赪面色沉郁地坐在沙发上。 煎饺察觉到主人不太对劲,一下子跳到沙发上,喵喵叫着,一步步靠近主人。它用它的鼻子拱了拱夏以赪的手,没有得到如平常一样的回应。 “喵。” 怎么会这样? 夏以赪他惊慌、他恐惧。 为什么? 他做了件错事。 他害了人,他杀死了人。 因为他没有及时停止雾象。 雾象的停止需要他的眼泪,只需要一颗就可以。 可他就只有三颗泪。 没有人会不吝用生命去救一个大限将至的老人。 有人会这样,但即便是有人也不会是他! 夏以赪不会不怕消失。 关延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所以会想到,就是他杀的人。 只会有跟多如关延一样的人,说他是个妖怪。 他不是。 “我不是。” 沙发上的人收回退,抱着小腿,头埋进了膝盖窝里。 这时候他都没办法哭。 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委屈了有泪水宣泄。他的难过只有自己消化,心脏那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那感觉很别扭。 他们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时刻,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为遗憾画上句号。 这是他们的使命,他们先天就被定义了。 “对不起。”夏以赪只能在这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无休止的道歉。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12. 茵睆将远行(完)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3. 我可以每天来画室撸猫啦! “哥哥、哥哥……” 夏以赪听见了有人叫他,但他像是被闷在水里,像是岸上的人呼喊着在救他。 “哥哥?” 唐习雨已经叫了第三遍了,夏以赪躺在沙发上还没有醒。 他蹑手蹑脚走进店里,刚进门,煎饺就跑过来勾住他的裤子,唐习雨轻轻用手抛开猫:“煎饺乖,不要闹。” 煎饺不屈不挠。 “唉呀。”他只能任由它抓着裤管,拖着步子过去。 “喵——”伏在夏以赪腿边的煎饼懒懒的叫了出来。 夏以赪翻了个身:“嗯?” 接着他缓缓坐直身体,睁开眼瞟了眼唐习雨:“时候不早了,你来做什么?” “我、我看你店门没关,就进来了。” 唐习雨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夏以赪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眼神对不上焦,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后者被盯得头皮发麻,嗫嚅道:“已经十点了,画室的灯还亮着,我喊了你好几声,也没人答应,我就进来了。” “我也是担心你不在里面,怕店里的东西被偷。” 夏以赪看他紧张又有副坦白从宽的模样,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可爱。 怕店里的东西被偷。 这是个好笑的“怕”。 他不免失笑一声道:“难得见有人看得起我店里东西的。我自己都不担心被偷东西,你倒是担忧不已。” “不怕,我店里没什么东西值钱,甚至店面还很寒碜。再说,天眼联防也不是假的。” 虽然夏以赪的眉心舒缓,唐习雨尴尬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从楼上下来的煎包一边叫着一边跑过来,围在唐习雨腿边转了一圈。 他以为煎包要来蹭他。 然而煎包围着他转了一圈后,蹦到沙发上,趴在夏以赪腿边。 什么鬼,猫都懒得理他了? 上个星期还喵喵叫着在他怀里玩呢。 虚假的人猫情。 他抱煎包一个空,坐在沙发上的夏以赪觉着搞笑,指关节抵在嘴边,他轻笑了一瞬。 随后说道:“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唐习雨听到后半天没动,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夏以赪:“嗯?还有事?” 他摇摇头,略有沮丧地拖着步子走到门口,大概过了两三秒钟,他转过头,闷闷地说:“我能每天来摸猫吗?” “什么?”夏以赪没听清。 “我说……哥哥,我能每天都来撸猫吗?” 他虽然是背过身说的,但听着咬牙切齿的语气,他的脸一定很红。 夏以赪突然来了趣味。 “可以。” 话音刚落,唐习雨飞速转过身面向夏以赪,带着脸上未消下的红晕,眼里亮晶晶的问:“真的吗?” 夏以赪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诶,等等。猫你可以摸,能不能每天摸就很难说定了。 云梢画室的营业时间一直是个谜,开门或是歇业全来自于馆主的意志,馆主夏以赪有空就全天开放,没空就中午和下午来一趟,给猫加点粮。 夏以赪住的出租屋有点小,东西排列也挺杂乱的,把猫儿养在家里,还要日日心惊胆战他们会不会碰到什么东西吧自己给弄伤了。 放在画室里养还好些,空间又大,也不担心把画室弄乱。 唐习雨听到后垂眸,失望道:“啊。那、那你这里还缺人不?看店或者是打扫卫生都可以。” 夏以赪忍俊不禁,就有那么喜欢猫么?都高三了还抽得出空来这里关照猫。 “我这儿,暂时不需要。” 他听后,低下了头,手心紧紧抓着衣角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夏以赪下午那种强烈的罪恶感似乎没有那么压抑了。 一种奇奇怪怪的恶劣心让夏以赪觉得他的反应很可爱。 他想再逗逗唐习雨。 “你高三了吧,要高考了。”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夏以赪:“校排多少名?” “上次周考六百多名。”他的声音很小。 夏以赪先前是有意想招一个小员工来看店的,但唐习雨这种高三“学生党”,时间挺赶的,他这样的也不在夏以赪的招聘范围内。 唐习雨低头杵在那里,他能感受到夏以赪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他背后的鸡皮疙瘩竖起来,脸色绯红。 “六百多名,这个排名……”夏以赪喃喃低语。 唐习雨连忙接上话:“我能上个本科的。” “那就等你上了本科再招吧。” 他一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焉了吧唧的。他哦了一声,声音小的微不可查。 唐习雨抬脚,转身准备踏出门口。 “回来。”夏以赪失笑一声,“钥匙。” 被叫到的人脚步一顿,懵懵地看着夏以赪从兜里掏出钥匙放在茶几上。 “不拿钥匙你怎么自己进来?” 唐习雨踏出去的脚步一下子收回来。 他的心里像是有一朵小花,刚刚好似被风吹雨打了,焉焉的垂在泥土里。就这一句话,那朵躺在泥里的小花瞬间活了起来。 小花满脸欢欣的说:“真的吗?” “那也不能是煮的呀。” 唐习雨被夏以赪这个“蒸”的谐音梗逗笑了,问:“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吗?比如打整一下店……” “嗯,打整店倒不需要,只需要你好好学习就够了,学考不挂科足矣。” 只需要这样?唐习雨是真没想到。 他问:“那这样的话,你不怕我犯规吗?” 犯规。夏以赪好笑,他是怎么想出来这个词的? “不怕你犯规,我会安排监督员的。” 唐习雨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这个可爱的小朋友把夏以赪的话重复了一遍,忧心忡忡地问:“除了向明理和我玩得好,班上没有和我玩。向明理他很容易被收买,我只要带他打游戏就行。” “嗯?在学校玩手机?” “不不不,我不在学校打,只是偶尔在家里玩玩。” 夏以赪明白他在忧虑什么,于是说:“不会安排别人,相信你自己最好。” “钥匙记着拿,不要弄掉咯,除了我家里的备用钥匙就只有这一把了。”夏以赪拍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得会儿记得关灯锁门。” 唐习雨呆呆地站在茶几前,夏以赪直到走到门口了想起来一个,不慌不忙的补充道:“哦对了,我还要做一个硬性规定,晚上十点以前,必须关店,猫也要回到笼子里。猫笼子在二楼,楼梯转角处。” “好的,谢谢哥哥。” “嗯,走了。” - 街道上都还有背着书包,穿着四中校服来来往往的学生,他们成群结队地前往学校。 少年就是这样,明明他们才分别一个晚上,每次见面却又有谈不完的新鲜事。 人行道上铺满了枯黄的梧桐叶,像蜷起来的手指头,握住清凉的秋风,顺着这一路走到杉木巷巷口,拐进巷子能看到云梢画室。 夏以赪今天早上专门来得早些,昨晚上画室的猫砂没有换,他这个铲屎官当得不合格,所以今天早上专门来早点,给几只毛孩子加餐。 “啪嗒。” 锁扣弹开,夏以赪拨开电闸,灯光骤然亮开。 ——真的是稀了奇了。 画室的地板被拖得锃亮锃亮的,昨晚上放在茶几上没来得及收拾的水杯不见了,桌面也被擦拭过。 他走去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东西没少,也没什么变动,几只猫还睡着,但是他们的猫砂盆已经被处理干净。 估计是没找到新的猫砂,原来的猫砂也用得见了底,所以就只加了一点。 夏以赪情不自禁想到昨晚那个小朋友红着脸问他能不能来每天吸猫的样子。 这么乖巧的孩子,怎么不可以呢? “小朋友还挺勤快。”夏以赪笑笑。 他上午还有课,要去学校打卡,给猫加了点猫粮和冻干,又换了水,不紧不慢的前往学校。 这可是他第二次来这个学校帮人代课呢,接下来两个月都是如此。 唐习雨到校这么早本来是要补觉的,奈何没补一会儿,一个老师从后门进来拍了拍他的桌面:“叫你们班的人去油印室抱美术资料。” 被人叫醒是很不耐烦的,唐习雨虚着眼睛问了问:“有人愿去抱美术资料的吗?” 过了好一会儿,班上寥寥无几的人每一个答应,甚至都没有人转过来看他。 唐习雨泄了气,认命似地从位置站起来,自己只身一人去抱资料。 他一个人来来回回了两趟,第二趟来办公室的时候碰到了夏以赪。 “诶,你怎么还不去上早读课啊?” 夏以赪在不远处看到他,一个人抱着一摞高高的复印资料,连忙走上去帮他接手。 唐习雨看到他也挺意外的:“哥哥,早上好。” “嗯,早上好。这些要放到哪,我帮你放过去,你赶快去上早读。” 唐习雨指了指办公楼,说:“放在蹇老师的办公桌上,这是我们班的美术资料。” “好,我知道了。”夏以赪点点头,“赶快去上早读。” “那我先走了,哥哥再见。” 话毕,唐习雨风一般地冲向教学楼。 看着他飞奔的背影,夏以赪不自觉地笑了一瞬,然后哼着歌到办公室。 “你好,你是新招的美术老师吗?” 夏以赪也不知道蹇晶的同事都这么热情,美术老师大部分都是女老师,八卦之心都挺重的,一时半会儿有点难以招架。 夏以赪:“我不是新来的老师,我只是一个代课老师。” “晶晶怎么了,几天前给她打电话一个都没接。” 反应过来她们口中的“晶晶”就是蹇晶后夏以赪答道:“蹇晶老师出了车祸,在住院。”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夏以赪。” “你和晶晶是什么关系啊?” “朋友。” “你多大了?结婚了没?” “27,未婚。” 这一连串像审问一样的,给夏以赪整的很无措,他笑着打断大家:“我只是代课老师,教材我不熟悉,还要再看看,大家赶快忙自己的吧。” “啧啧,这个敬业精神,校长看了都要感动。” 八卦的老师们哄闹着散开。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13. 我可以每天来画室撸猫啦!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4. 秋天快乐 “上课了上课了。” 铃声叮铃铃的响。 又是一周两次的美术。 唐习雨拍拍自己的脸,努力醒神。他答应夏以赪了的,要好好学习,争取不挂科。 不知道他安排了谁当“卧底”呢。他百无聊赖的观察着周围人的行为状态,周围人好像都在忙自己的事,谁都不像卧底。 他叹了一口气,从柜子里找出上节课去借的书,规规矩矩的坐好等老师来。 “上课铃声响过了吧?” 班上的同学都带着疑惑往门口望去。 唐习雨觉得在门口说话的男声好熟悉,由于坐在最后一排,根本看不见。 还不等他左顾右盼站起来看清,夏以赪就已经进来了。 “既然上课了怎么还不安静?” 面对同学的起哄,他不若第一次代课一般好说话了,正式做出了老师一样的严肃模样。 “你们的蹇晶老师在医院里,接下来的两个月都由我来代课教学。”夏以赪的视线向唐习雨那个角落望过去,刚好和他对上眼,“希望有的同学好好学习,不要挂科。” 他收回视线,说:“不然我怎么对得起蹇老师两个月的软禁。” 和夏以赪对视的瞬间唐习雨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说的卧底……是他自己吗? 唐习雨一下子提起了神。既然他愿意亲自来监督,那自己就一定不能怠惰,虽然这些年有的习惯确实不好,但他的课程从来没有落下。 平时考差点都是专门的,该考好的时候他能考好。 昨天夏以赪问他的时候是因为紧张,也没有解释考好的时候能考到校排前一百。 这两天气温终于降下来了,学校里的那些枯枝败叶又要垫上一层。四中的绿化做的比较好,学校背后有很大一片小树林,每逢这种季节,树叶纷纷泛起黄边。 夏以赪和唐习雨游走在环树林的小路上。 “今天早上是你一个人领完的资料?” “嗯。” 夏以赪一猜便是,资料其实不多,多来一两个人一口气就可以领完,于是问道:“怎么不叫其他人一起?” 唐习雨抱怨似的说:“叫了他们的,没人理我,就自己去领了。” “你呀。”夏以赪嗤笑他,“好事你没沾上边,哑巴亏你倒是争着吃。” “又不是我想。”他咕哝着说。 “我给你出个法子,下次叫你去领的时候,你就说,老师说找几个力气大的男生去抱试卷,绝对有效。” 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出风头,加上“老师说”和“力气大”这两个附加条件,让其他人积极参与领取卷子活动绰绰有余。 唐习雨被夏以赪这个鬼点子逗笑了。 夏以赪转头看他笑得灿烂,发间夹了一片枯黄色的落叶。 夏以赪停下脚步抬手:“你不要动。” “怎么了?” 唐习雨一动不动,看着夏以赪伸手放到自己的头顶。夏以赪穿焦糖色很好看,今天就是穿的一件焦糖色的风衣,在秋天就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 他的腕骨骨骼分明,抬上来的时候手腕上有一根黑色的皮筋。 好久之前唐习雨就知道,男孩子手上绑着皮筋都是有女朋友的象征。 他不是……没谈恋爱吗? 心里有种无名的失落,来得莫名其妙。 夏以赪把他头上的落叶挑下来说:“就是一片叶子,眷顾你,落在了你的头上。”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半晌,他说道:“那你拿走了落叶的眷顾,以后就没有人再这样了。” 夏以赪有些错愕,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孩子这么敏感。 随后失笑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就换我来。” 换我来眷恋你,不论秋冬春夏。 话毕,唐习雨有点上头。脑子空拍,心跳地飞快,从脊骨处上升到全身的热,目光都有些难以聚焦。 太奇怪了。 心脏里像是烧了一壶水,到烧开了就嗡嗡嗡地疯狂作响。 见他呆呆地,小脸红扑扑的,以为是自己冒犯了人家小朋友,忙解释道:“我开玩笑的呢,以后等你长大了,会有人对你惺惺相惜的。” “哦。”唐习雨闷闷不乐道。 为了防止露出自己不正常的端倪,他找了个理由说:“午休要结束了,我要回去上课了,夏老师再见。” 还没等他回应,唐习雨就撒开步子跑了。 他觉得好笑,然后摊开手。 刚刚从他头上取下来的叶子没有被丢掉,而是在他微微出汗的手心里藏着。 - 十一月第一个周周五。 “你带这么多东西啊?” 向明理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唐习雨一路上看他累的气喘吁吁,不由得说他一句。 向明理:“两天一夜,要过夜诶,你不多带点东西?” 两天一夜也不用这么夸张啊。 涧山在江州最郊区,是一个自然地质公园。 江州地处温带季风气候区,地貌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地表景观可能不明显,地下景观很有特色。 涧山耳朵溶洞分为旱洞和湿洞,旱洞里冬春温暖,夏秋凉爽,开发管理挺好的,学校有序组织学生来参观是个不错的选择。 学校计划第一天去溶洞,第二天去爬山。 如夏以赪所说的那样,山腰上开了曼珠沙华,学校旨在陶冶学生的情操,为高三决战高考放放松。 个屁。 爬山是夏以赪提议的,半个月前他就计划了要去涧山带阿婆去看彼岸花的,跟着学校一起去,学校还能报个销。 其他老师也觉得不错,纷纷同意去涧山。 “来,阿婆。”夏以赪先下车,在汽车台阶的最后一阶停下,扶着王阿婆下了台阶。 今天上午飘了点小雨,现在那些小水珠都凝在半山腰,形成了一条雾丝带,像是漫不经心挂在山间的绸带,若隐若现山上殷红的花。 学校这次活动只带了高三的,学生们下车也没乱秩序,都规规矩矩地站好,等着班主任来清点人数。 像夏以赪这样带家属的副科老师,直接回到民宿就可以。 他扶着王阿婆路过学生队伍时,偶然听得以为女生和她的同伴窃窃私语说:“这个老师长得好帅。” 夏以赪低头闷闷的笑了一下,阿婆问他笑什么。 “没什么。” 等到他再把头抬起来,视线与十班队末的唐习雨来了个对撞。 四目相对。 唐习雨的眉眼很干净,眉峰缓和,配上那双溜圆的杏眼,像是把皎洁的月光盛了进去,透出一股清澈的气息。 这明明是很讨人喜的样貌。 夏以赪对他笑了一刹,浅浅的勾起嘴角,微微颔首。 好敷衍的打招呼方式。 “敷衍。”唐习雨小声嘀咕。 身旁的向明理还没弄清楚情况,耳朵也失了灵:“啥烧烤店?” 唐习雨就没见过听力退化成这样的,稍微大声的说:“没什么!” “哦哦。” 十分钟后,涧山溶洞售票处。 夏以赪还记得仇天明的委托。 其实他也觉得挺巧合的,自己早就做了打算要来涧山,特殊委托也在涧山。 缘分这个东西妙不可言。 “啊,没有这个人……” 夏以赪报了“田瑶瑶”的名字,问了三遍,那位售票员甩这长长的马尾辫,头摇成了拨浪鼓。 “你去山上那个售票口看看撒。”那姑娘带着广西口音说普通话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夏以赪说了谢谢,回头看王阿婆此时正眯着眼睛对着手机屏幕指指点点,不知道又对着手机倒腾什么。 “小赪啊,”王阿婆见夏以赪走来,把手机递给他,“这个叫什么……朋友圈,怎么发呀?” 夏以赪失笑一声,结果阿婆的手机:“来,阿婆我教您。” “您看,这样,嗯,就算是发出去了。”夏以赪把手机递回给阿婆。 她老人家自己有划拉了一下手机,不过半晌,她眯着眼睛说:“小赪啊,我为什么看不见你朋友圈啊?” 发朋友圈? 他的通讯录没什么人,有新鲜事发与不发没有差异。 夏以赪现在每天都很充实,但他的充实不需要给每个人分享。 分享欲过大会显得他很矫情。 “可能是忘了。”随后他笑道,“没有什么人愿看,索性就没发了。” 王阿婆啧啧两声说:“要多交朋友啊。” 夏以赪哭笑不得,怎么又和交朋友扯上关系了? 王阿婆把他不发朋友圈的原因归结到没朋友上。 学生陆陆续续到景区前的广场集合了,他们轻松的谈论着这次令人兴奋的出行。 唐习雨看着他们其乐融融洽谈的样子出了神。不一会儿,听到一个甜甜的女声在远处叫到:“老师。” 他看过去,一位女生正向着夏以赪走过去,手上正挥舞着手机,对他招手。 夏以赪露出礼貌性的笑容,朝她招招手。 就在不远处的唐习雨看得有些牙痒痒。 凭什么给他就是点点头,给那个女孩就是招手? 他不服。 那位女孩走过去就大大方方的说:“老师,您是教美术的吧?” 他点点头。 “我就说嘛,怪不得您衣品好。” 夏以赪听后也没有表现出急促,他也只是笑着,谦虚道:“没有没有,同学谬赞了。” 女孩子特挺坦诚的,点开手机划拉三两下:“那,老师,我能加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说着,她把手机添加好友二维码亮到夏以赪眼前。 “您就加一下吧,我觉得您这上衣很好看,您能把您上衣的链接发给我吗?”女孩补充道。 夏以赪泰然自若地从外衣兜里拿出手机。 “加上了。”夏以赪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加上了!!! 唐习雨有点想要炸毛。 不知道为什么。 他酸个屁。 学生加老师联系方式讨论衣着美学不是挺正常吗?这样还可以提升学生的美学鉴赏能力。 唐习雨这样想就觉得好多了。 自己也加了的,只不过换手机了,之前那个号搞丢了。 他也要重新去加回来。 他才不会用这么拙劣的理由去加哥哥的好友呢。 “习雨,来,看我。” 向明理举着手机对着他一顿咔嚓。 他很少拍照,看到向明理举着手机镜头怼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局促地将手揣到卫衣的兜里。 夏以赪抬眼撇扫过人群,唐习雨站在满墙黄花前最是显眼,向明理挑了个好地方拍照,人少,黄色的小花又明丽。 最好衬托唐习雨今天穿的米白色卫衣。 “唉呀,你不要站的那么拘谨嘛,拍照就大方一点。”向明理一脸恨铁不成钢。 他似乎往夏以赪这边瞟了一眼,看到了他,动作就更加不灵活。 向明理直接过来上手给他摆动作了,夏以赪从他们前面走过,就在这时,向明理抓拍。 “来来来,”他招手示意唐习雨过来,“就这张,是你注意力最集中在镜头的瞬间,快夸我,这么短暂的一瞬我都能给你拍下来。” 唐习雨随意敷衍道:“是是是,你最厉害了,你就是一个高超的摄影师,以后专门到摄影棚里工作去吧。” 这张照片确实好看,少年和那面灿烂的花墙融为一体,柔缓的侧颜和停留在空中松弛的手。 缱绻的秋意被他染成了光亮的春日。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14. 秋天快乐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5. 工资 溶洞口很大,木板铺的小路被浸的潮湿,落水洞飞瀑悬垂,水花打在突出的大石块上,被拍打成一滴滴小水珠,溅到过路的老师同学们身上,他们欢笑打闹着,从这里离开。 进到旱洞里,气温骤然降下来,虽然外面也不热,但是洞里面冷得出奇。洞里有些黑,光线不太强,洞顶还时不时滴下两滴水来,顺着行人的后颈钻到衣领里去。 总之,很适合在这时候吓人。 前面的老师戴着“小蜜蜂”绘声绘色的讲着这些地质景貌的形成原因,后面的学生玩得起劲。 “我草,你有病是不是?!” “你个怂的,这都能把你吓到。” 唐习雨倒还好,这环境还挺好适应的,一旁的向明理被吓得瑟缩不已,蒙着眼睛说:“习雨,到有光的地方叫我。” “哥们儿,你还是看看路吧,万一有坑我没看见呢?” “……那你就坑我吧,反正他们吓谁都可以,但不要吓我。” 他直言道:“都是心理作用,听老师讲课才是真理,你要相信科学。” 越说向明理的鸡皮疙瘩越是消不下去。 他的兄弟有些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拉他往前走,同时还要竖着耳朵听老师讲的东西。 老师的扩音器一点都不给力,说话传出来断断续续的。 忽然,洞里瞬间安静。 唐习雨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一一双手搭在唐习雨的肩上,背后出现了一声:“你带手机了吗?”他被吓了一跳。 “我天!” 这样幽暗的环境,到底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吓人吓到他头上了! 还不算什么,更加炸裂的是向明理那个逼,他就像一个点着了引火线的鞭炮,唐习雨一有反应他就跟着一连串爆炸。 “卧槽卧槽!不要过来不要沾边我身上带了我太奶给我的玉佛你抓了我你永世不得超生你上天庭了要被判官打死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抓我没有好处我没洗澡一点都不好吃……唔唔……唐咦唔你。”放开我。 周遭悄寂时候他俩闹出这么大动静,实在是尴尬的紧,唐习雨捂着他的嘴,为了缓解被四面八方各种意味深长目光围观的尴尬,他支支吾吾说:“洞里的水坑,有点深,一不小心……鞋子进水了。” 前面戴扩音器的老师打趣:“那记得看路,当心掉进地下河里。” 这时候的扩音器相当地配合,传出来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不明亮的洞里,引得一阵哗然。 气氛轻松。 大部队终于继续前行。 唐习雨早就放开了向明理,转身和那个“幕后黑手”对峙。 “幕后黑手”夏以赪自己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我看你先前带了手机,就想问问你手机在身上没。” “首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手机现在在我身上。接着,我问你,你问我手机在哪里干什么?” 唐习雨要抬头看他,对峙时步步紧逼,夏以赪配合着没有向后退:“我问问你能不能加回我好友了。” “你!” 他本来想要“凶狠”一点的,奈何夏以赪温沉如水,就像一颗子弹打在一团棉花里,一点都没有威慑力。 于是他败下阵来,嘀咕道:“那你换一个场景不行嘛,这里很黑,全体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你来和我说话,我能不被吓到吗?” 夏以赪揉了揉他的头发,哄着他说:“人多闹起来说话很难听见。” “那我就能听见向明理说话,哥哥,以后在嘈杂的环境中,请你以后都用向明理同款分贝说话。” “好的,唐同学。” 唐同学似乎又感受到自己扳回一把,乐滋滋地从兜里拿出手机,和夏以赪加上了好友。 “下次记得不要删我了。”夏以赪加上他。 唐习雨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事实上他自己都没办法保证自己什么时候会得到手机,什么时候手机里面的东西一扫而光被格式化。 他没有自己的手机,都是舅妈丢给他用旧了的。 唐习雨谁的联系方式都不记,只记个奶奶的电话号码。 晚饭后,唐习雨躺在床上,手边的手机响了一下。 c:【红包】 c:十月工资。 这是夏以赪,唐习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会不会是发错了? -:哥哥,你是不是发错消息了?o(* ̄︶ ̄*)o c:不是,就是给你的。总不可能让你白给画室打扫一个月的卫生吧。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钱没办法收,就是打扫一个卫生而已。 -:哥哥,不用了,我就是顺手清理了一下而已。再说,你不也给了我画室的钥匙。 c:行吧。 c:哦对了,我问问,你们中午,学校不是没有学生食堂嘛,你中午一般怎么解决的? 唐习雨平常都是早上多买两个饭团,中午就将就着饭团吃了,实在是噎着了就喝点水。 其实回想起来,高中四年,留了一年级,都是这样过来的。但他不矮,身高在这个年纪的男生当中算鹤立鸡群的,也着实是运气好,营养虽然不均衡身高却也还够格。 -:保密,这里面暗藏着我长高的秘诀。 夏以赪看到这条消息不觉莞尔,还秘诀呢,被他那个表妹带偏了风。 c:近段时间我要代课,中午会在画室解决一下,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来我这里解决一下午餐。 -:这会不会很麻烦? c:和你一样,顺手。 他不得不感叹夏以赪的回怼能力,但同时,他又有点小雀跃。 因为自己收拾了一个月的画室,之后就可以每天在画室见到夏以赪了。在学校见到也不错,就是但是在学校要叫夏老师,就不能叫哥哥了。 唐习雨最近这段时间好奇怪,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总是不知不觉地偏向夏以赪,总是会莫名的感到醋意。 太奇怪了。 他自从没有这样多愁善感过。 “没事没事,就是这段时间太太平了。” 这种状态不是最好的吗? 就是最好的。 突然,他的手机熄了火。 敲了两下屏幕没有反应,又摁了摁开关键还是没有动静,他给手机插上电,摔在床上。 向明理和他住一个标间,他瞧见唐习雨有些不满地把手机放一边,有些哀怨说:“唉呀,你舅妈也是,这手机都泡了水不能用了,哪怕给你重新配置一个儿童电话手表也好。”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没心思去找她要。” 家里的房间都没给他配置一个,睡了十几年的杂物间,那架窄小的沙发装载了他无数个梦。梦里爸爸妈妈会问他的学习怎么样,生活怎样,他都会撒谎骗他们。 所以他宁愿继续一如既往地做着那些圆满虚假的梦,在梦里欺骗自己的父母自己很好,也绝对不会去找舅妈和舅舅要一点东西。 “来吧,我借你一个备用机。”向明理从包里拿出一部手机,递给他。 “谢谢。” “没事儿啊,我妈说了,只要我期末考进校前八百,她就给我换新的。” “全年级统共就才八百五十左右,你妈妈对你要求低了。” 向明理翻上白眼:“对你是容易,对我这种垫了底的,那还是需要下点功夫的。” 备用机没有充电,热心市民小向又给唐习雨提供了充电宝。 “快,谢主隆恩。”向明理故作高傲。 “不客气,爱卿快快平身吧。” “去你的!” 向明理岔开话题:“我看你最近挺忙的,每天一下晚自习就飞奔,怎么着,是有情况了?” “你别乱说啊。”唐习雨叹道,“我最近找到一个可以撸猫的地方,开放时间随时都可以,钥匙在我手上。” 说道后面唐习雨不自觉地就嘚瑟了起来。 “瞧你那个耀武扬威的样。都不介绍给我去吸吸猫。” 唐习雨当即拒绝。 向明理:“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向明理太吵,会把三只猫吓走。 但这个理由又太损了,唐习雨难得地将兄弟情放到了前排,他随便编了个理由:“这是夏以赪老师开的画室。” “……” 那向明理还真是不想去了。 “我上次不是被班头叫到办公室挨批,我路过综合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特惊悚的一幕,你猜我看到啥了?” 向明理故作神秘地说,关键是唐习雨还一脸配合:“啥呀?” “他喝水居然不用手!” “你喝水用手喝的?你喝水不是用嘴吗?” 向明理盘腿坐在床上,唐习雨没理解到意思,他激动地挪动了腿:“啧,是他喝水的时候,没有用手端杯子,就那种……悬浮,懂吧?” 听起来是挺玄乎的。 唐习雨挑起眉头,显然是不相信,但他依然配合到:“啊,还有这样的事啊?” “昂,当时我一眼看过去,差点把我吓死了。“ “哦。”唐习雨聚精会神,听得特别认真,“我不信。” “就你那眼神,一眼看过去,有的都变成没的,没的也看成有的。” “我那天戴了眼镜的,真的。” 唐习雨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 “那我还煮的呢,你‘蒸’的。” “你别不信。” 他像在看一位弱智一样,那位弱智还滔滔不绝地为他解释。 “千真万确,你别不信。” “信信信。”唐习雨将就他。 他要是再不信,向明理估计就要没休没止地叨叨一个晚上,直到他信为止。 嘴上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信与不信都没有多大关系。 就算是夏以赪有魔法又怎样? 也没关系。 看吧看吧,唐习雨又感到奇怪了。 他又偏向了他。 “他们在一楼开黑,走,一起去。”向明理穿上拖鞋说。 “不去。” “下面有甜品店。”向明理嬉皮笑脸道:“走啊,爸爸给你买甜品。” 唐习雨马上穿好拖鞋,追着他打:“好啊,我就先谢谢你这个大孝子了!”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15. 工资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6. 宵夜 一楼的甜品店还没有打烊,店里甜丝丝的味道填满嗅觉,唐习雨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 向明理一进门就看到他约的人围在一堆,每个人都抱着手机皱紧眉头,正玩得热火朝天呢。 “这儿。” 一位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和向明理招手。 向明理带着唐习雨 “走过去,拉过来两把椅子说:“这局打完了拉我俩。” “你和谁俩……喂喂喂,中路看着点!”男同学的语速很快。 等到唐习雨中规中矩坐下后,那位男同学才瞥到他,一开口就透露着满不在乎:“稀客啊,唐习雨。” 另外两位也闻声抬起头,只是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自顾自地操作手机。 “你们好啊,玩的几个人的?” 唐习雨地问题丢的不是时候,他们正在经历激战,拿着麦狂喊,根本听不见唐习雨说的什么,显得他更加格格不入。 向明理赶紧救场:“你们先打啊,我们去看看蛋糕、饮料这些,你们看看需要什么吗?” “我要可乐,谢了。”说话的那位叫龚周。 “杨贺、杨喜,你俩呢?” 杨贺杨喜是对双胞胎兄弟,前者是哥哥,后者是弟弟,两人的相貌不相径庭,性格却迥然不同。 杨喜:“我要阿萨姆奶茶!哥你要什么?” “我不要。” 向明理清点道:“那就一听可乐,一瓶阿萨姆。” “是的,谢谢啦。”杨喜抬头笑笑,露出两颗漂亮的小虎牙。 向明理扯了扯唐习雨的衣服:“走吧,请你吃甜品去。” “哦。” 唐习雨下了桌子还是觉得混不自在,围着甜品柜绕了一圈,什么都没能挑出来。 “小赪啊,阿婆就先上去了,别忙太晚……” “好,您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就行。” 进店抬眼的瞬间,夏以赪和站在冰柜前的唐习雨来了个对视。 都十二月初了,少年穿着民宿里的凉拖鞋,脚脖子露出很大一截,白的晃眼。 看着就冷,夏以赪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 唐习雨:“哥哥,巧啊。” 他点点头,看他手里端着个盘子,指尖勾着甜品柜上的凹隙,问道:“来买点面包?” “就,看看。”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拉开冰柜随意夹了一个放在盘子上,他干笑一下,宛若无事道:“哥哥也是来买蛋糕的吗?” 夏以赪晃晃手里的iPad:“接了点稿子,在上面半天没有灵感,出来宵夜看看会不会冒出点思路。” “哦。” 唐习雨其实是在捱时间,以掩饰自己刚刚因“不合群”而紧张的窘态。 希望哥哥不要问他还有没有别人。 “就你一个人来么?”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吞吞吐吐地说:“是——只有我……” “唐习雨!你挑了十分钟的蛋糕,你是准备。” 把蛋糕店搬空吗? ? ??? 向明理从冰柜后怒气冲冲地冒出来,在见到夏以赪的那一刻,声音骤然收住。 应该大概也许……是一个人吧? 唐习雨心想,向明理可不可以不算人。 “我去!”龚周这大嗓门由远及近,“向明理你是去买可乐了还是……”去从易拉罐做起了。 龚周话头紧急刹车。 杨喜:“向明理,咱们去吃烧烤呗。” 双胞胎兄弟从冰柜的另一边探出头,见到夏以赪,杨喜也怔愣住了。 妙啊,五个大傻子同时呆住。 夏以赪先是轻飘飘的看了眼唐习雨。 你说的你一个人呢。 唐习雨:别看我,他们可能都不是人。 半晌,夏以赪先发打破尴尬,莞尔笑道:“你们玩就是,我没意见。” “夏老师好。” 除了唐习雨,其他几个人后知后觉想起来打招呼,异口同声说。 不论是在校外还是校内,碰到自己的老师大部分都会觉得不太自在,更何况在场的几位都没怎么好好听过这位老师的课,面对他突如其来温柔的笑,让人更加的无所适从。 向明理比在站的几位感受更不好,头皮都是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唐习雨尴尬之际,脚趾头蜷起来,都快给他鞋底抓穿了。 看着他们的反应越发拘谨,夏以赪说:“你们真的不用紧张,我也是从你们这里过来的。只要不打架闹事,我不会干涉你们。” “老师。”|“要不和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吧?” 向明理和杨喜同时开口。 “嗯?” 向明理本来想说,他们先走了,没想到杨喜这个坑逼抢先了上风,咧开嘴露出两颗亮亮的虎牙说:“夏老师要不然和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吧,我们也打算去宵夜。” 向明理目瞪口呆地看向杨喜。 哥们儿你是哪里来的勇气? What are you thinking about ? “唐习雨也跟着一起去吧?” 我不仅有胆识,还要带上你一起。 我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龚周心中暗骂杨喜,还嫌人不够?是我请客,不是你请! 唐习雨有点期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有直觉夏以赪会给人极大地安全感,或许是比他大十岁的年龄差,凡事都是在他眼里显得平静,缱绻慵懒的处事方法令这个年纪的唐习雨感到敬佩。 那他去还是不去呢? “和你们去你们习惯吗?” 唐习雨:“习惯!” 他几乎是抢答。 夏以赪笑眼弯弯地看着唐习雨期待的小眼神,说道:“那好,就跟你们一起去。” 他的高兴从心尖尖上冒出来,这种高兴又像是被狗尾巴草扫了一下,痒痒的。 除了唐习雨和双胞胎两兄弟,剩下的两位不约而同地从唇缝里挤出一个“操”,唐习雨充耳不闻。 夏以赪举起手,像是上课回答问题的学生:“我请客,你们定地点。” 龚周:“可以可以。” 龚周心说太可以了,连忙走上前去说:“我带路。” 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的。 但只有向明理一个人不是。 其中情绪最复杂的就是向明理了,他无可奈何,脸上是呵呵灿笑,心里对着问候了一万次别人的妈妈。 涧山附近的烧烤店很多,他们走在路上,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他们一些平凡又有趣的事。过路的烧烤架上冒着烟火,一旁的大风扇一吹,行路人被沾得满身烟火气。 “老板,菜单拿来。”龚周嘿嘿笑道,搬来凳子拍了拍说:“夏老师,你快坐。” 龚周对夏以赪这样满心热忱,唐习雨突然间有点想要抬杠,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说:“你怎么不请我坐呢?” 向明理本来有点缺少兴致,听到他这一番话突然忍俊不禁起来。 “来,您坐。”龚周一脸僵硬的笑道。 “谢谢。” 龚周硬着头皮给他拖来凳子,他却出其不意地道谢坐了下来。 他的后槽牙快要磨出声了。 夏以赪见这两位少年暗自较劲,觉得好笑:“好了好了,先点菜。” 杨喜拿到菜单:“来吧,我先点咯。” 唐习雨的社交能力不怎么好,面对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多数时候低着头捱过去就好了,实在不行就故意磨磨蹭蹭,把人家磨走。 自从高中以来就是这样的,不是没有人来找过他玩,是有座围墙不知不觉在他身边立起来。 他挺想去翻越的,但是总有人在加固加高这堵墙。 向明理小时候就一直和他玩得好,两人又从同一个初中升入同一个高中。向明理去年高考失利,回来复读又正好和复学的唐习雨分到一个班。 他和外界又像是隔了层透明的绢布,也是因为这一层,使他无论放在任何地方都是透明的。 依照顺序,唐习雨最后一个拿到菜单,中间直接跳过了夏以赪。 “给你挑,你看着选吧。”夏以赪对他说。 唐习雨点点头,问:“哥哥,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后者摇摇头。 但是话毕没过多久,他感到了周围稀奇古怪的眼神。 向明理:“唐习雨?” 杨喜:“叫。” 杨贺:“夏老师。” 龚周:“哥……诶不是,你们是商量好让我说最后一个词的吧?” 他们天真无邪地摇摇头。 唐习雨还感到莫名其妙,夏以赪就只是看着他笑,无言。 理论上,叫哥哥没有问题,关键是夏以赪现在是他们的长期代课老师了,出来玩也是用着副科老师的名义出来的。 完了…… 他是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露馅。 露馅的人向夏以赪投去求助的目光。 后者爱莫能助。 “咳、咳咳,夏老师这么年轻,叫他哥哥有问题吗?” 不仅是有问题,问题大得很! 夏以赪故作若无其事的说:“你们也可以这样叫。” “不行!” 唐习雨坚定的拒绝。 “咋地,你还搞□□□□啊?”龚周拆台。 “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垄断!你搞垄断。” 向明理被这个学灰伤到脑筋了,他无话可说。 夏以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这下不好解释了,看你怎么发挥。 他心想,怎么越绕越乱? “对,就是垄断。” 噗。 这小朋友是哪里来的这样理所应当的气概的? 唐习雨:“反正就是,你们叫他一声,看他答不答应你们。” 龚周本来没想去细细争辩这个称呼的,实在是太小学生做法了,不过就唐习雨这个耀武扬威的模样,莫名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叫就叫。 现场最辛苦的应该是当事人“夏老师”了,夏老师被两个“小学生”抵着叫哥。 龚周磨磨唧唧半天卡不出来,唐小学生就摇头晃脑地激进他:“叫呗,夏老师听着呢。” 向明理和双胞胎几个感到尴尬得紧,默默无闻地喝着可乐看戏。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他像是嘴巴刹不住车,颤颤巍巍地也没能憋出来,最终溃不成军道:“我叫不出来我认输了行吧?” 在旁边的几个笑傻了,向明理直接说:“笑不活了,哈哈哈哈哈,你哥哥哥哥哥哥哥一直叫像只母鸡。” “去去去,去你的。” 杨喜在这个时候一脸看好戏说道:“但是唐习雨刚刚问夏老师能不能吃辣的时候,夏老师也只是摇摇头并没有答应呢,唐习雨再叫,夏老师会不会真的答应。” 那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让唐习雨很头疼,这几个人怎么就揪着这个称呼不放了呢? “当然不能放过!” 他们异口同声道。 反正就是你快叫,叫了看人家答不答应。 这活脱脱被他们完成了认亲环节。 有点不一样。 面对他们叫夏以赪确实不一样,如果夏以赪答应了,就相当于他正式得到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但是这个哥哥承认了自己。 夏以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他怀着忐忑的心思,说了一句:“哥哥,你能吃辣的吗?” 怦怦……怦怦。 他在手心捏了一把汗。 夏以赪面不改色:“嗯。” “我能吃一点,不过比较晚了,不要吃太多了,当心伤胃。” “嗯嗯,好!” 唐习雨脸上都快笑出花了,另外几个人一脸不稀罕地咦了一声,不屑一顾。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16. 宵夜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7. 你很厉害 几人正等着菜上桌,龚周的手机忽然响起。 “喂。”他摁了免提。 “哥们儿,你是不是忘了你和五中的比赛啦?” 龚周顿时回想起,上一次和五中交手的时候,对方口嗨说要和他们对战PUBG,龚周一伙脑子一热也就答应了。 “卧槽卧槽,马上!” 龚周马上解开手机锁屏,打开游戏,他恍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说:“还差人。余今和朱颉的手机被缴了。” 夏以赪问道:“是什么?” “PUBG,和五中联赛,今天最后一场,决一死战。” “赢了的好处呢?” “可以认儿子了。” 唐习雨思索一番,举起手,说:“我会打一点点,用来顶替应该不是问题。” “哦对对对,他会。”向明理说道,转头捶捶他的胳膊,“你别装蒜啊。” 杨喜勾勾嘴角:“先加个好友,我拉你。” “还差一个。” 夏以赪说:“我试试。” 龚周有些动摇。 “是怕我不会玩?” “不会不会。”龚周及时打断,“夏老师,我们带你。” 此话有些引人笑话,一群黄毛小子带着自己的老师打游戏,还和别的学校的学生对打。确实有点炸裂。 “人够了那就来。”夏以赪说。 龚周:“我先说一下啊,咱们是一局定胜负,对方也是几个痞子,硬刚咱们肯定不行,那咱就耗着。” “论持久战?”向明理提上一嘴。 杨贺开口:“就是持久战。” 一路沉默寡言的杨贺突然发出了声,弄得几人面面相觑。 “看手机,别看我。” 他们相视而笑。 刚联机,五中那边的就掐着麦放骚话:“四中的好学生们,你们平时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吧?难得你们挤出时间来争夺这场‘父子局’。” 对方的麦中传来了戏谑的哄笑声。 这边的龚周也不屑一笑:“那是,毕竟进化了脑子的和只会用手脚的还是要高级一点,只好挤点时间来陪你们练练脑力咯。” 嘲讽技能被龚周拉满。 “那还不得了了,是你们提议的父子局,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忘了认我们。”那边语气不善。 唐习雨脑瓜子突然转的很快,立马说出:“好的,我失散多年的好大儿们。” 那个们字还特别加强了语气,他转头看向夏以赪,和他来了个对视。唐习雨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点不可思议。 在自己老师兼半道上认的一个哥哥眼皮子底下放骚话,这是个人都会觉得有些尴尬。唐习雨匆忙的移开视线。 龚周直接对他竖起大拇指,口型上说:骚,真的骚。 他彻底将“人不可貌相”这个观念种植到夏以赪心底了,他脑瓜子灵活在这个地方,确实挺好笑的。 游戏开始。 五中那边的跳伞跳的零零散散,也不知道他们玩的什么战术。 等到龚周这边跳伞下去,捡到零零散散的武器,那边就逮住就是一顿射击,火力猛地很。 杨贺和杨喜开着车和火力前锋周旋。 杨喜狂妄自得,仗着杨贺甩了把AKM给他,就胡乱扫射。 “我去!”杨喜放下手机,“我他妈被人狙了!” 他噘着嘴哼了一声,复又咧开嘴露出虎牙,往杨贺身上靠:“哥,你车技不好,不然我也不会开局就掉。” 杨贺见着他靠上来也没有躲,而是偏头看着他说:“你今晚上自己睡吧。” 他用只有他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话,杨喜嬉笑着死皮赖脸道:“我错了,哥。” 杨贺没理他,只是专心致志地操纵着手机,他泄了气,恹恹的在一旁观战。 龚周和向明理带着夏以赪清场,碰着几声枪响后几人动作迅速,马上趴下找到掩护。 “对面还剩几个?” 杨贺接到另外一个队员后回答龚周:“八个。” “麻蛋,对面一个都没死。” 自己队里已经掉了两个,现在场上是0:2. 龚周暗骂一声,现在局势相当不利。 “唐习雨呢?” 被叫到的人说出自己的方位,他这边听得游戏提醒附近有敌人,举着倍镜环视。 倏忽,枯树旁有条若隐若现的影子,他手指点了两三下。 “砰砰砰!”三声响亮的枪响。 游戏提醒:您的队友花椒锅巴被击败。 对方的场上剩余人数终于有所变动。 “我去,谁崩的?”龚周问。 杨喜在一旁灿烂地笑着:”唐习雨,挺会啊。“ 埋头苦干的几位一齐抬头,视线统一聚焦唐习雨,眼神都透出了心声:我去,这三枪牛逼。 他笑笑,接着看看手机说:“毒刷过来了,你们看着一点啊。” 烧烤已经上齐了战局进入了相持阶段,两队的场上人数5:4. 夏以赪一点就通,相比之下,他比这些孩子要成熟稳重地多,场上的形式他能冷静的判断。 “杨贺,去接唐习雨,带他去找个制高点。”夏以赪说,“向明理和龚周同学,辛苦一趟,把对面的人引到唐习雨的射击范围内。” 几人听得安排,纷纷实行任务。 向明理的路线骚得一批,虽然他的路线没能保住龚周被雷轰死,但他至少保证了狙击手唐习雨的行动路线顺畅。 “杨贺注意,隐藏狙击手位置。” “是。” 游戏氛围越发紧张,向明理抽了张纸擦拭手心的汗。 就是这一两秒钟的事! 游戏提醒:您的队友是条狗被击败。 向明理成盒了。 “我……天?” 他的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场上4:4。 唐习雨找好位置,看了一下周围的状况,对方的狙击手不差,找了一个好位置,将向明理一击毙命。 “我们被围住了。” 夏以赪头往唐习雨那边偏了一点,问:“你能看到什么?” “三点钟方向北偏东104°,有人,但是他太远了,我打不到。” “我去吧。”杨贺说。 夏以赪:“嗯,那我先把这里躲着点一个解决掉。” 小同学,我已经看见你了。 半分钟后。 游戏提醒:您的队友李子树被击败。 游戏提醒:您的队友乔乔林北击败。 游戏提醒:您的队友贺喜被击败。 场上2:1。 这边还剩夏以赪恶和唐习雨,杨贺刚刚和对面的同归于尽。 对面现在应该只剩一位狙击手了。 听起来像是夏以赪他们乘胜追击,但由于他替夏以赪开了一枪淆乱了对方,他的狙击手位置也被暴露得一览无余。 一旁的龚周唉声叹气说:“完了,这下完了。” 夏以赪:“还有转机,别丧气。” 下了的几位都专心致志地盯着夏以赪和唐习雨的游戏视角,旁观者替他们捏了把汗。 “诶,等等。”杨喜指了一下手机屏幕,“习雨,一点钟方向有个点。” 那里高度是够了,但视线不够宽阔。 “这样,我往东边走,从山上绕过去,如果对方注意到我他一定不会第一时间开枪,另一边应该也在想引出我们的狙。” “但如果,”夏以赪转言道,“再多一个狙击手呢?” 杨贺:“你的意思是,去混淆对面?” “差不多,我很少玩射击游戏,对狙击手这个概念不大。如果我能做到用足够拙劣的演技去引出对方呢?” 他这个想法属实胆大,不过既然留下了他俩,这一把也是赌。 “记得看好方向,胜利终将属于你。” 夏以赪说话时离得很近,声音不易为外界察觉,像是一层暧昧的泡泡将两人包裹起来。夏以赪的音色带着成熟的磁性,温柔和坚定突然把唐习雨反扑。 他呆呆的点点头。 龚周从他对面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说:“兄弟,咱们赌一把,就看你了。” “只有一次机会,赌赢了认儿子,赌输了你的哥哥也要跟着一起认个亲戚。”杨喜说。 夏以赪无可奈何地笑笑。 我的……哥哥。 那就赌一把。 三分钟后。 “习雨!东南方135°左右!” 他们激动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上那一团烟雾中穿梭的火光,像是开了0.8倍速,顺着光路,在那座高塔上,狙击手的脑袋露出了一角。 就现在! “碰——” 为了不给四中丢面子! 为了不认五中的人爹。 为了不让夏以赪认亲戚。 …… 游戏提醒:您的队友珍爱生命被击败。 唐习雨赢了。 唐习雨赢了! “我草,我习雨牛逼!” “哥,唐习雨你是我哥!”龚周吼道。 杨喜:“你那一枪爆头帅我一脸!沃日!” 胜利包围他,周围人兴高采烈地对他夸赞。 原来他也可以被簇拥着,也能被掌声包围。 唐习雨视线不知不觉就看向了身边的夏以赪,他微微扬起眼尾,也看着他。 “你很厉害。”夏以赪笑看他。 这一夜的晚风突然变得温柔热烈,他变得有些紧张,心里那壶开水又在嗡嗡嗡的叫嚣着。这种心乱如麻的感觉很陌生,夏以赪老是容易触碰到这个开关。 气氛正热烈,龚周兴致上头,直接喊道:“老板,拿三瓶啤酒来!” 杨贺:“咳。” 向明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杨喜:“哎哟,咳咳咳,嗓子有点难受。” 他才意识到。 龚周兴奋过头,忽然就忽视了夏以赪夏老师,他畏畏缩缩地看看夏以赪,对方没有看他,而是专注地看着手机上的东西。 半晌,他抬起头正对少年们围着他一圈期待的目光:“夏老师,我们能不能……” “你们都成年了吧?” 他们乖巧的齐齐点头。 他朝他们扬了扬下巴:“少喝一点,别上头。我去接个电话。” 欧耶!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17. 你很厉害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8. 难缠鬼 夏以赪走开,到了一个安静的环境里,点了支烟。 没有电话,他只是想抽烟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这次出来摸到口袋里揣了烟盒就莫名其妙很想抽。 可能唐习雨自己都不知道当他直勾勾看着夏以赪并问他能吃辣的时候到底有多么的…… 他赢了的那一刻先是转过头看了眼他,然后又被他人的夸赞包围着,直到他对他说“你很厉害”时,他清晰地看见他耳朵红了。 本来心里已经很乱了,现在更乱了。 夏以赪抽了一口烟,吐出来的烟圈模模糊糊,暧昧不明。 他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 从一个插曲式的开场到现在成了他们的代课老师。 挺奇妙的。 不过已经十一月了,还剩不到一个月时间,夏以赪教完就与他没有任何别的关系了。 他要搬家了,画室的猫后面要转到新公寓里。 把猫养在家里这个打算还是因为他自己的疏忽,想留个心眼。 上个周因为每天早上要去监督学生早读美术学术性资料,他到画室得早,以为自家的猫一定乖,绝对不会乱跑。结果就那一个早上没有关门,三只猫都跑出去了,直到晚上他们三才摇着尾巴回来。 夏以赪不怕他们遭遇不测,怕的就是他们给陌生人添加麻烦。 所以将画室的三只猫关在家里后,他和唐习雨的关系彻底解绑。 也许只会在某天在街上碰到时笑着点点头。 仅此而已。 尼古丁和焦油进到呼吸道,微微呛口的微妙感觉堵住了心里那一锅乱麻,慢慢的归于平静。 他丢下烟头回去。 “唐习雨,你清醒一点!”龚周说道。 才出去抽根烟的功夫,怎么就有人喝醉了? 夏以赪微微撇眉,走上前去看。 向明理摇摇他旁边的唐习雨,后者不理他,蒙着脑袋趴在桌子上。 “怎么了?” 杨喜说:“他自己要喝的,就才一杯。” 向明理无辜道:“不是,我劝了他的,他之前跟我说他一杯倒,我虽然没见识过,但我也没见到过他这么实诚的啊,说一杯倒就一杯倒。” 原来是醉了。 他不免松了神经。 夏以赪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不早了,明天还要爬山,账我已经结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们见夏以赪眼色不太好,也不多啰嗦,灰溜溜的就赶回去了。 “唐习雨,回去!” 向明理拉着唐习雨的胳膊,但这人死活不松手。 他向夏以赪投去求救的目光。 “你先走吧,我把他带回去。”夏以赪说。 “好,谢谢夏老师。” 待到向明理走了一些距离,夏以赪蹲下来,揉了揉唐习雨的头发:“走了。” “嗯~不走。” 唐习雨软乎乎地撒娇。 “可是他们都走了。” “啊?他们都走了……哥哥是不是也走了!” 他这样一惊一乍的,夏以赪实在是绷不住:“没有,哥哥还在这里。” 唐习雨小声咕哝:“那哥哥在就行了。” “不行,要回去休息,总不可能睡在大街上把?” “我要哥哥!!” 他突然喊出来。 好凶。 夏以赪拉了拉他的胳膊肘,他坚贞不屈,拉都拉不动,他就是要哥哥。 他无奈地叹气:“你抬头,是我。” 半晌,毛茸茸的脑袋抬起来一点,看清是夏以赪,他模模糊糊地说:“你怎么才来。” “什么?”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才来?” 语气略带责备,夏以赪失笑一声说:“对不起,我来迟了。” “你要赔偿!” “噗,赔偿你什么?” “唔,我腿有点软,你要背我回去。” 一双温热的手覆在了夏以赪的脸上,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唐习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突然一下把手放到夏以赪脸上,夏以赪退后一步,他还有些不明所以。 “为什么不许我摸?” 夏以赪心想你这是醉了还是傻了,他一只手钳制住唐习雨乱摸的手,警告他:“手不要乱放,要不然我就走了。” “不要不要不要,我错了,哥哥。” 尾音轻颤,像是隐隐约约的哭腔,他的眼尾泛红,双手紧紧抓着他的小臂。 这个样子他还是恶劣心作祟,想要欺负欺负他。 他没有等到夏以赪回答,于是自顾自地就哀求道:“你不要走。” 夏以赪感到自己心里像是塌陷了一块。 要命了。 真的是要命了。 他本来都没打算走,只是吓吓他,谁知道小朋友经不起吓,当了真。 “我不走,”他哄道,“我带着你一起走,好不好?” 醉了酒的孩子反应有点慢,过了小半天,他点点头。 夏以赪架起唐习雨的双臂,把他拖着走。 这和唐习雨说的背着走不一样。 “酒疯子”于是又耍起了无理取闹:“哥哥!你说要背着我的!” “我可没说。” “那你答应我了的。” 夏以赪:“也没有。” 唐习雨瘪瘪嘴,毛茸茸的脑袋往他脖子周围钻,夏以赪用手挡了一下,唐习雨这个无赖,蹭了蹭他的手。 本来没有敏感到蹭手心会痒的,夏以赪就是受不了了,收回了手,警告他:“你再蹭,就自己爬回去。” “我不乱蹭了。” “乖一点。” 他就乖了一小会儿,直到回了民宿上电梯的时候又开始作。 夏以赪:“你房间在几楼?” “不知道。” “你还记得和谁住在一起的么?” “不记得。” 他站在电梯门前,在群里找到向明理,没过一会儿,就加上了他。 c:你在哪个房间? 无理:5014. c:好。 向明理趴在床上莫名其妙,不过他很快的反应过来,应该是他把唐习雨治服了,现在在运输途中。 等待电梯下来的时候唐习雨开始造,终于转向对夏以赪后脖颈的攻击,他拱来拱去,像是煎饼在他午休的时候在他围着他的脑袋转来转去。 直到唐习雨的鼻尖贴到夏以赪的耳垂时,他倒抽一口冷气。 肇事者还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电梯门打开,夏以赪扶着他进去。 他腾出手按楼层,电梯门缓缓关上,唐习雨突然说了一句:“哥哥,你好香好香。” “窣——”电梯门合拢。 这个小朋友一点也不听话。 唐习雨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双手被钳制在胸前,一点也使不上劲。 迷迷糊糊地,看见夏以赪目光炙热地看着他,呼吸局促。 夏以赪一只手握住他双手,另外一只手垫在他的后脑,他把他堵在电梯角落,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注视他。 两人的距离压缩,呼吸急促地交错在一起。 唐习雨的脸红的很,像晚秋的柿子,透露着诱人的颜色和香气。 “我说了,乖一点。唐习雨小朋友,你听不懂话么?” 他好像有点凶,小朋友被唬住了,睫毛一颤一颤的。 但不出一会儿,他又老老实实的摇头。 之前唐习雨一直都挺老实巴交的,怎么喝了酒就是这幅德行? 夏以赪是真的无奈了。 要是真是他的弟弟,他现在保准给他屁股上来几巴掌。 “叮!” 电梯门打开,电梯门外的向明理瞬间凝固。 夏以赪还不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什么,转头的刹那,他的表情也凝固了。 唐习雨不明所以,没看见夏以赪那张帅脸让他挺不适应的,于是挣脱手上的束缚,一把把他的脸扳回来,面向他。 向明理二次震惊。 电梯门还没关,夏以赪刚想要解释,但是脸被唐习雨死死扒住了。 下一瞬,唐习雨凑近,贴在他耳边吐着热气说:“哥哥,你要到哪里去?” 向明理三次震惊。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活生生把人劈成了两半。 “我……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被劈了的向明理落荒而逃。 完了,彻底解释不清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 夏以赪长舒一口气,开始处理唐习雨:“乖,松手。” 两人离得近,几乎是说话都能感受到彼此胸腔震动的频率。 “嗯~”唐习雨摇头,“我松手了你就要看别人。” “这里没人了。” 他半信半疑地探头看了看,松了口气,电梯门关上了。 “现在我们都不清不白了,你赶紧回去,一觉睡到天明就没事了。”夏以赪语重心长地说。 谁知道他根本不吃这招:“反正都不清不白了,早一点晚一点回去都没有关系。” 他的眼神迷离,上面笼罩了一层水汽,捂着夏以赪脸颊的双手手心滚热。 夏以赪看着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唇色绯红。 应该也是炽热的吧。 他突然感到有点口干舌燥。心里现在好乱,胸腔里像是被捅了马蜂窝,蜜蜂嗡嗡吵得他毛躁极了。 这个酒疯子,喝醉了说话就这么开脱的? 他怒骂一句:“够了!” 酒疯子突然正经,有些畏缩的站着。 “我、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哥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不要你清白了,我、我会乖的。”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就他现在这个样子,夏以赪琢磨着是真的把他吓到了,揉了揉他的头说:“你回去吧。” “嗯嗯。” 他像小鸡啄米般点头。 夏以赪帮他摁了电梯开门,他飞快地跑走了,活脱脱像是干了坏事仓皇逃走一般。 他在电梯里舒了一口气,缓了一会,摁了电梯下到四楼。 - “你真的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向明理不可思议道。 唐.一杯倒.第二天不记得昨夜事.习雨答:“真的不记得。” 那么炸裂的事,他不记得? “怎么啦?我昨晚上喝酒后有没有做出什么很过于的事?” “那你可做得太过于了。”向明理摇头拍手,“你昨晚上非礼了你哥哥。” 他的表情不亚于昨天向明理站在电梯口看到那一幕时的样子:“什、什么?” 唉,还是不告诉他了吧。 “算了算了,就是你是被夏老师领回来的。” “哦哦,”他将信不信地说,“真的吗?” 向明理:“当时你像头牛一样,拉都拉不走。” 唐习雨:“那他是怎么把我拉走的?” 我哪知道?!向明理快要吐血了。 “反正你待会儿记得给他说个谢谢吧,你昨晚上回来的时候确实挺难缠的。” 难缠鬼点点头。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18. 难缠鬼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19. 遥望 “田瑶瑶,田瑶瑶?有人找你。” 工作人员将夏以赪领到员工休息区,他低声向对方说了声谢谢便敲了敲虚掩着的门。 工作人员本来还多想问些什么的,这位游客古里古怪的,从财务部找到经理,又几经转折找到她来带路,此番大费周章就只为了一个小售票员。 可对方已经道谢过了,她该做的也都做了,再多留也不好意思。 田瑶瑶在塑料板凳上摊成一条,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手机屏幕,她刚被换下班。 早上是在售票窗口的,可上级又说要查什么账务,她火急火燎地送去,为领导跑腿,后来还没喝口水,就又被叫到去站检票口了。 她一个清晨忙得不可开交。 “你找我?” 跑了一早上的人了,现在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嗯,我是受人委托,来给你带句话。” “这年头,谁带话还需要捎口信的。” 夏以赪默不作声,想着接下来要怎样描述。 田瑶瑶恹恹的说:“那你说呗,是谁还用得着大老远拖个人来给我带信的。”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是喜欢你的人?” 田瑶瑶乜斜着眼看了看夏以赪,好似终于来了点兴致,然而她思索一番说:“喜欢的人没有,喜欢我的……我还想让上天支配我一个呢。” 他不太确定她是不是把仇天明忘记了。按照常理,他们在消散的时,和他三滴泪有关的人都会忘记他,并且带有他们留下的特定标记都会消散掉。 除了传承委托人,此后在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了。 夏以赪只能再打探一下:“那你前段时间,有没有见到过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然后把自己遮得特别严实的一个……怪人?” 他想,用怪人来形容,会更加贴切一些,印象也多多少少会有一点。 田瑶瑶举着手机,眼睛看向天花板的斜上方,若有所思道:“还真有。” “那他……”|“他就是个小偷,后来被警察带走了。” 意识到自己抢先了别人说话,她连忙说:“你说你说。” 夏以赪扯了扯嘴角:“没、没什么。” “那你有没有感到前段时间有人在试图靠近你?”夏以赪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老板算吗?他今天上午就叫了我十几次去跑腿了。” 她漫不经心地答到,语气或多或少有些不耐烦的意味了。 这个委托确实很勉强。 夏以赪今天也有些不在状态,估计是昨晚上没太休息好。 他思索了一下,以田瑶瑶现在这个状态,是没办法把仇天明的话交给她的,毕竟,基本判断她已经忘了他了。 只能一步步引导者她往找夏以赪委托这个方向靠近:“你的一个朋友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可以到我的画室来看看他的留言。” 田瑶瑶放下手机,疲惫不堪地轻蔑笑笑:“这位男士,你从进门就说有人给我带话来着,可不知道你到底是何居心,旁敲侧击来打听我的生活,现在你又说是我的一个朋友的某些留言,要我去你画室。” 她的语速很快,夏以赪闷不做声地听着,站在一旁冷静着。 “所以这位男游客,您到底是要干什么?我的休息时间少得可怜,我要养活我自己和我的家人,我没时间在这儿和你胡拉乱扯。” 他一时半会儿被堵得哑口无言。 今天夏以赪的状态相当差劲,站在这里都感到有些迷迷糊糊的。 “如果这是一场无聊的骗局,请你再不要因为百无聊赖而去随便戏耍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夏以赪一下子就失去了判断能力。 昨晚不应该抽烟抽到半夜的。 他最开始便没想好怎样去完成这个特殊的委托,他习惯了兴致勃勃地听别人讲解自己的故事,悠然自得地完成别人下达的任务。 或许他是真的不太记得了。 他始于雾里,填云雾之中的空白。 ——我始于雾里,画云雾消散之际的遗憾。 那些空白的需要填补的遗憾,都需要夏以赪去面对,这是他的使命。 “他姓仇。” “我结实过太多姓仇的人了。” 话音刚落,夏以赪背后的门笃笃响起,从门后钻出来个人:“田瑶瑶,早饭休息时间到了,赶紧去坐班吧。” 夏以赪欲言又止,田瑶瑶站直身子及时打断他:“如你所见,我很忙,抱歉你的话题必须终止了。” “你等一等。”夏以赪有点恍恍惚惚。 田瑶瑶等了他十几秒,可他硬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他有点可笑。 她自己也不理解是自己是怎么想的,面对这样一个古里古怪的人,她居然还毫无缘由地听完了对方的胡言乱语,自己的耐心也让她大吃一惊。 放在平时都懒得理会这样无缘无故的人。 “好了,”田瑶瑶拖着步子走到门口,“借过一下。” 当她与夏以赪擦肩而过时,夏以赪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只是不记得了,有个人在远处还爱着你。” 田瑶瑶滞留了一步,复而不带任何温度的说:“那或许只会是因为我并不爱他。” 因为不爱他。 我才会忘了他。 所以他在远方,还在等。 夏以赪没有久留,今天是周六,培训班上午有课,将阿婆安顿好和其他老师一起去看花,自己就率先回到培训班上课。 “夏老师早上好。” 刘程妍今天早上是被妈妈送过来的,家长送来的时候特别老实,规规矩矩地叫的夏老师。 夏以赪眯着眼睛回答:“早上好。” 等到孩子进去了,孩子妈妈把夏以赪拉出来,问道:“老师,我女儿怎么样。” “您女儿想象力很不错,画画还可以。” 家长问老师自己孩子的情况,通常来说,在家长面前都是保守着说。 刘程妍的妈妈点点头,笑着给夏老师说:“那就谢谢老师了,您多关照着她一下。” 他点点头,没有答应。 等着家长走远,夏以赪转头进入教室,一进教室,刘程妍就从门后冒出来说:“夏老师,我妈她又给你交代什么了?” “小姑娘哪里来得那么大好奇心。” 小姑娘叹了口气,说:“这两天她老凶了。就在前天晚上,我表哥,就是第一天上课带我来的那个,他一回去就被我和我爸爸吵了一架,吵完架了他就走了。这两天家里人在收拾他的东西,妈妈说是以后不让他在家里住了。” “你说她不高兴就算了,迁怒我干嘛啊?”她嘟哝着嘴说。 夏以赪笑道:“妈妈哪是迁怒你啊,她可能这几天比较烦躁。” 小丫头瘪瘪嘴说:“你怎么和我表哥一样。” 他指了指教室墙上挂的钟:“上课了,快进去上课。” 进到教室,这节课是素描课,夏以赪让小朋友们围着石膏体坐着,每个人的角度都不同,就让他们照着自己视角看到的画。 他们在前面画,夏以赪坐在后面放空。 刘程妍说不让唐习雨在家里住了。 那他以后住哪里? 吵完架的那天他大概率是去向明理家,但他总不可能一直住在他那里吧?他后面还要高考,还要上大学,以后呢,怎么办。 夏以赪心烦意乱极了,一个个忧虑从心底钻出来。 他突然有点怀念烟草的滋味了。 昨天晚上直到回了酒店,他打开窗户,让暖气流露出去,大概抽了五六根。 怎么烟瘾说犯就犯。之前他戒了的,没有完全戒断,但也相当节制了,一个月只抽三支烟。 他这两天把今年最后一个月的烟量给抽完了。 放空大脑,不去想了。 夏以赪又想到王阿婆现在在干什么,应该拍了很多彼岸花的照片,下午就能看到老人家发了朋友圈。 不知道阿婆跟着那些老师和学生能不能高兴起来。 昨晚上喝了酒的那几个孩子休息的怎么样了,唐习雨昨天喝醉了给他送了药不知道他吃没吃,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精神气玩…… 啧,怎么又想到唐习雨了? 好烦。 他烦躁地站起来,专心工作,在学生画板后面走来走去。 唐习雨这边在涧山山腰上。 “哇,习雨!这是什么花结的果,这么多。”向明理说。 唐习雨敷衍道:“我也不知道。你看到夏老师了吗?” 他拉着向明理在大部队指尖穿梭着,长阶乌泱泱全是人头,一千人里面要找到夏以赪刚还真有些不好找。 “这是西府海棠,海棠品种里最娇气的。”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人闻声转头,以为是学校里的老师,立马说了一句:“谢谢老师。”没想到那位老人却笑笑说道:“我可不是什么老师。” 唐习雨定睛一看,这是昨天和夏以赪一起来的那位老人,或许她知道夏以赪在哪里呢?于是问道:“奶奶,您知道夏以赪夏老师吗?” “小赪啊,他上午就回去了,今天早上他培训班那边有课。”王阿婆嗤道,“原来我说吧,干嘛偏要选择周末干活,平时工作日给你们上上课不就好了。你瞧,他说着陪我一块儿看花,自己就先回去了,净喜欢放人鸽子。” 闻言,唐习雨跟着老人一块笑了。 老人前面是连续台阶,比较陡,他赶忙走上前去扶着老人。 “谢谢你啊,小同学。”王秋咨笑眯眯的说。 唐习雨扶着她说:“不客气,奶奶您小心脚下。” 原来是先回去了啊,怪不得找大半圈没有影子。 向明理也过来扶着老人的另外一边:“奶奶,您怎么看出来这是海棠的啊?我看着就是一大串红色的果子。” 王秋咨笑道:“多看看就知道了。” “小同学啊,你找小赪怎么啦?” 老人见唐习雨乖巧,语气也很和蔼。 “昨天晚上有点事,麻烦了他一下,想着今天早上给他道谢。” “哦,”老人若有所思说,“他今天一整天都有课,可能晚上得空了会去一趟他的画室。” 那晚上再去画室看看吧。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19. 遥望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0. 我能住在这里吗? “你知不知道,他已经被抓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要把他留在家里,你是不记得你大儿子现在要专升本了吗?” 唐习雨才走到老居民楼下,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女人尖锐的声音。 他没有犹豫,马上上楼敲门。 挺奇怪的,自己的家,从来没有钥匙。 拖鞋哐哐唧唧地走到门前,歘一下子掀开门。 来开门的是舅舅。 “习雨回来了啊。” 他背着书包,刚从涧山回来。 “唐程宣!”舅妈刘凡气冲冲地走过来,“你不许他进来!” 唐程宣也默不作声。 看到唐习雨后刘凡愤怒地转身走去杂物间把他的东西丢出来。 “滚,滚!带着你的东西滚,晦气!” 他的书、衣服就连背子也都被丢出来了。 把正在上楼的邻居给吓了一跳,忙走上来劝说,把唐习雨护在身后:“干嘛呀这是,他就是个孩子啊。” 刘凡怒目瞪眼,她指着唐程宣的心口说:“他的父亲是个什么东西?!你说他的父亲是个什么东西,是个杀人犯!” 邻居听后也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那、那也是孩子的父亲犯的事啊,无关孩子。” “无关孩子……你看到过吗?他被人打的一点手都不敢还。”她颤抖着指尖指着门,“门口上这些红颜料都是讨他债的做的,家里人都被p了遗照!就连小丫头都不放过。” “你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就这样僵持着,唐习雨拍了拍楼上邻居的手臂说:“吴姨,给您添麻烦了,您先上去吧,没事的。” 吴姨瞅着刘凡眼球充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没事,我们自己家里的事。” 吴姨心疼这孩子啊,家里事情从孩子还小就闹个不明不白,他也懂事,从来都是一声不吭。他也才成年,他明年又要高考。 待到吴姨上楼关了门,唐习雨站在门口向他们鞠了一躬。 刘凡:“滚!不需要你给我们……” “你够了,还嫌事情不够丢人吗!”唐程宣打断刘凡。 半晌后,刘凡颤抖着声音问:“你吼谁,你吼谁?他可是……” “闭嘴。” “对不起,给你们添乱了。”唐习雨鞠躬,直起身。 他拾起地上的书和衣服,装进自己背后的背包里。 唐习雨:“请你让开一下,我要去看我奶奶。” 刘凡欲要挡住他,却被唐程宣拉开。 奶奶房间开了一条门缝,她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外面的状况。见唐习雨进来了,缓缓给门拉开。 奶奶拉着唐习雨缓缓坐在床边,眼里含着泪水满面心疼说:“孩子,你受委屈了。” 她摸摸孩子的脸。 唐习雨好想哭。 但他更怕奶奶担心,努力憋下那口委屈。 “奶奶,以后我还是会回来看您的,不用担心,我去我同学那里住。” 他背起书包,奶奶站起来抱了抱他。 “不怕,奶奶等你。” 一开门就对上唐程宣,他正要开门。 “对不起,舅舅,给你们添麻烦了。” 话毕,他绕过唐程宣,径直走向门口,顺带把门猛地关拢。 这是他十几年来唯一一次最用力的合上这扇门。 说实话,他现在挺迷茫的。 总不可能还去向明理家里住几天吧。 唐习雨抱着书包蹲在楼梯背后,心里想了好多事。 小时候也是这样,妈妈走的时候很用力的关了门,但是妈妈看了他一眼的。他忘了当时是被谁拦住的,因为他才六岁。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他从早上到现在,一口热饭都没吃。十一月份,天气转凉的快,他还穿着卫衣,幸好早上爬山以前里面多穿了一件高领打底衫。 不过裤子有些单薄,他还是走走,以至于不会太冷。 他低着头一直走,大概快要走到学校门口了,碰到了那次他救下的白猫,白猫对着他喵喵叫,一路翘起尾巴跟着他。 不知不觉中,他逛到了云梢画室前。 画室门上扣着锁,他明明有钥匙的,却没有进去。不是他的家,但他有这个地方的钥匙。 其实他很钦佩夏以赪,他开了一个画室,养了三只猫。因为一个他教过的学生喜欢猫,他把他画室的钥匙给了他,让他想来就来,不想来怎样都可以。 还或许是唐习雨本来就羡慕他的那种自由自在。 他就坐在画室前面的台阶,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和一些单薄的衣服,看着太阳的位置一点点偏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大脑还在放空,却听到有人脚步声离近。 他抬头,看到了夏以赪。 今天的落日余晖被云层挡住了,夏以赪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面飘散着热气。 灰色针织毛衣外套袖口有点大,被夏以赪挽起来了。 “五点二十。”夏以赪看了眼手机,“冷不冷?怎么不进去?” 唐习雨抬着头看他,半晌说不出话。 “怎么了,是钥匙不见了吗?”见他没有反应,他走上前去,把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没事的,先进去。” 说着,夏以赪向他伸出手。 唐习雨迟疑着,是自己站起来还是抓着他的手起来。 “地板上可不干净,我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了。”他笑笑说。 唐习雨伸出手,借他的力站起来。 听见啪嗒一声,画室里的灯瞬间亮起,暖黄色的灯无论一年四季哪个季节都很合适。 “先去坐着,你等一下。” 他叫唐习雨去坐着,放下烤红薯就上了二楼。不过两分钟,他又下来了,手里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唐习雨站起来就要帮他接,夏以赪让他坐好,把牛奶放到桌子上说:“有点烫,等一下。” 接着把烤红薯拿出来,在空气中翻滚的热气围着红薯转悠,夏以赪把红薯的皮剥掉,直接递给唐习雨。 “谢谢哥哥。” “不客气,你冷吗?” 唐习雨摇摇头,他站起来看着夏以赪,说:“哥哥,我能暂住在画室里吗?” 夏以赪大概猜到了,刘程妍上午说的不错,他已经不属于那个家了。 “我、我不会白住的。”唐习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唐习雨要是不说还好,说了有关于“有偿借住”这一点后,夏以赪突然来了打趣的兴致。 “哦,那你是准备现金还是微信?” ……啊? 给钱吗……那就只能等一段时间了。 “哥哥,”唐习雨小声道,“我没有钱。” 他的神情可怜极了,夏以赪没说话,唐习雨摸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转言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去向明理哪里住一段时间。” 完了,逗过了。 再不挽留就跑了。 夏以赪随意地咳嗽两声,说:“其实也可以不用……” “我可以来你这里打工吗?等我攒够了钱自己出去租房去。” 四中不是住读学校,之前学校有学生住读出过意外的,后来就不敢再让学生住校,全部都走读。 夏以赪心想,这个小朋友脑瓜怎么就那么不灵光呢?只要他稍微坚定一点,他绝对会让他住进来。 “或者是你……” “我会洗碗也会拖地扫地,会给猫换猫砂换水,需要打扫的活我都可以。我早中晚都来一次,我都有时间,工资不用开很高。” 夏以赪无可奈何地扶着额角摇头。 唐习雨:“哥哥,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哎哟,提醒都这么明显了。 “不用。” 唐习雨失落的啊了一声,但是没有垂下头,而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嘴角的小钩子都掉下去了。 他叹一口气,说:“你可以住进来,可以不用在我这里打工挣钱出去租房子。” “为什么?” 说完他就后悔了,问为什么干什么啊?现在有个安身之地就够了。 不过他又很期待夏以赪的回答。 唐习雨:“我能不能帮你打整画室,然后来抵我住在你这里的房租?” 一时半会夏以赪没有说话,直盯着他。 就这样盯着,唐习雨有些紧张,渐渐地感到脸上有点烫。 快回答啊。 再不回答唐习雨感觉下一秒他就能跑路了。 “行。” “谢谢哥哥!” 尾音都要比平常音量大一些,他高兴地快要冒泡泡了。 “我可以睡二楼的沙发吗?” 夏以赪本来想要把他安排到那个空房间的,思索一番觉得暂时不能,于是点点头说:“沙发上的抱枕是毛毯。” 唐习雨终于又坐在了沙发上,开始吃夏以赪给他的红薯,刚咬下一口,他突然叫住即将上楼的夏以赪:“哦对了,哥哥,昨晚上谢谢你把我带回酒店。” 他站在楼梯口,转头看了眼唐习雨。后者的眼神坦然地很,夏以赪猜都猜得到他丝毫不记得他喝醉酒有多么磨人。 “嗯,你赶快吃吧,红薯凉了就不好吃了。” - 夏以赪从书店里出来,洋洋散散地散着步回画室。 这条街晚上没有城管来搜摊子,马路边的小摊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夏以赪瞧上一个风铃,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说:“老板这个怎么卖?” 蹇晶在那头听得这么一个回答,无奈地问了一遍:“夏老板,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打听唐习雨的家庭关系。” “就,那孩子家里人把他赶了出来,现在在我画室里住着。” “我还以为是他惹了什么事,你要管呢。其实不用管的。”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蹇晶复道,“他经常被打,每次都招惹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夏以赪眸光轻垂,闷不做声地听着。 蹇晶:“三番五次地惹事,对方家长关系也硬,学校根本没办法管。” “喂,喂喂,先生,这个风铃你还要吗?” 恍然回神,夏以赪笑着点点头,回答摊主:“要的,麻烦包起来。” 电话那头的蹇晶等他忙完,接着说:“学校实验楼没有顶楼没有监控,连一些高一的都欺负他,有的时候把他拖到实验楼楼顶给他打一顿,打的遍体鳞伤,连脸上都是青一团紫一团。” “其实这孩子也是可怜,妈妈走的早,是自杀的。好像他那时可能也才五六岁。” 五六岁,挺难想象,这么小一个孩子,在一天早上醒来,看到床边没有妈妈的影子。不久后,就不得不接受身边所有人灌输给他死亡这个观念。 “听人说,他爸爸是那种……那种……”蹇晶嗫嚅着。 夏以赪不带任何温度地问:“是什么?” 半晌,蹇晶艰难地开口:“是男娼妓。” 一时半会没有听到夏以赪回应,蹇晶着急忙慌地展开解释:“我也只是听人说的,道听途说,做不得依据的。” “你继续。” “虽然他父亲是做皮肉生意的,但是生活和上学需要的从来没有断过。” “那他现在是谁在照顾?”夏以赪难得丢出一个问题。 蹇晶:“家里还有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孩子就一直被奶奶带着的。” “那你刚刚叫不要管,仅仅是因为这些?” “唉,不是。”蹇晶唉声道,“是这孩子自己拖着血淋淋的腿,走到办公室,把班上的任课老师都集结起来一起说的。” 挺不解的一件事,明明高一学习名列全校前茅的好学生,突然一下子就要所有人都不要管他了。之后他上课睡觉,无故旷课,甚至是课上到一半一瘸一拐地进到教室来上课…… 都没有人管他。 或许会同情他。 夏以赪长舒一口气,说:“行,我知道了,挂了吧,我已经到画室了。” “好。”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20. 我能住在这里吗?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1. 小家 已经打铃了,老师还在讲台上神色飞扬的讲着题。 唐习雨手心用力握着画室的钥匙,手心都攒出了汗。 “怎么还不下课啊,我人都要急麻了。”唐习雨焦急地抖腿,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坐在一旁的向明理听到后接了句:“哥们儿,要我帮你举手请假吗?人有三急,不可……”延误。 话还没说完,讲台上的老师宣布下课,唐习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后门,像离弓之箭飞奔出去,留下一句回音:“不——用——了!” 向明理还疑惑,他到底是吃什么药了?这么急不可耐的冲回去。 画室没按卷帘门,夏以赪心眼子大得很,一把链条锁扣在玻璃门把上就完事儿。 唐习雨之前问过他,不怕东西被偷吗。 他自己却无所事事地说:“反正是法治社会,巴掌大块地,也没什么值钱的。” 唐习雨捏着钥匙,正要抬手开锁,环形锁扣一下子就松开了。他心想:完了,不会是早上走的时候没锁把? 他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桌上躺着夏以赪的美术书,他应该在店里。 猫儿也不见影子,小画室里黑黢黢的一片。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边,向上看了一下。楼梯上没亮,挺黑的。 他虚着眼睛瞧了好半天,唐习雨想要试探性地叫声“哥哥”,刚要开口—— 楼梯末端发出脚步声。 急促地脚步声使感应灯迅速亮开,夏以赪看到唐习雨站在楼梯口,木木的问:“你来了。” 夏以赪一只手掐着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唐习雨眼睛尖锐,一下子就看到他的手指上有些血迹。他赶忙走上楼梯,问道:“哥哥怎么弄的?” “没事,就是切菜时不小心。” 夏以赪把手背在后面,唐习雨上来了也不让看见。 “给我看看。”唐习雨伸手去抓他背后的手,“我看看。” 他避让开,说:“没事,真的没事……” 眼见着夏以赪避开他,楼道又只有这么窄,唐习雨问:“你这里有创可贴吗?” 夏以赪摇摇头。 创可贴都不备一个,小唐叹气。 “你的手不要沾水,我去买,等我啊。” 小唐飞奔出去,在巷口拐弯处的药店里买了一盒创可贴还有碘伏,回来时看到夏以赪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围着围裙,正端详着食指的裂口。 见唐习雨回来,他就又把手收了回去。 “手伸出来吧,哥哥。” 他也会磨磨蹭蹭地,以拙劣的演技掩饰自己的紧张。 摊出手时,左手食指还缓缓地溢出血来。 好长一条口子。 唐习雨处理夏以赪的伤口特别认真,脸离得很近,微微杂乱的自然卷毛发挡住了他的神情。 “疼吗?我、我不太能控制力道。”唐习雨吞吞吐吐道。 “不疼,没事儿,贴个创可贴就行了。” “哦哦。”他拿出一张创可贴,撕开上面的覆膜,“我会做饭的,要不然我来吧,你手不好沾水。” “不碍事,菜已经备好了,我赶快做了饭你快些吃,中午还是要午休一下。” 贴好了,夏以赪举起食指看了看,上面有图案,他有些哭笑不得:“小熊花纹?” “他就只有这种的了。” 唐习雨拧上碘伏瓶盖,委委屈屈地说。 夏以赪心想,还挺可爱的。 “谢谢。”他站起来,围着围裙,走向楼梯,“你等一下,很快就好。” 这是唐习雨来画室上班的第一天,这个班其实上的挺值的,老板既是自己的老师,也还包吃包住。 他收拾了一下茶几上的东西,把桌子上用过的杯子洗净。实在是无聊的紧,他还是上了二楼。 唐习雨总算是见到了夏以赪的小厨房。 夏以赪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察觉到唐习雨已经上来了,自顾自地忙活着。 厨房不大,但是五脏俱全。小冰柜、碗盘架都有、烤箱就靠在灶台边,厨房中间有个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是夏以赪备的菜。 不一会儿夏以赪就在焖菜走神的间隙看到他了,他调侃道:“站在那里当监工?” “才没有,我是来欣赏我老板的。”他撅撅嘴回答道。 “欣赏我什么?欣赏我穿着你们蹇老师送给我的围裙,在厨房里转来转去?” 唐习雨这才注意到他围裙上的印图,是一只猪,一只粉嫩嫩的小猪。他情不自禁地笑着说:“我记得蹇老师的品味挺好的啊。” “这和她审美无关,她这就是恶趣味!”夏以赪失笑道。 他看了眼锅里的东西:“差不多行了。我把碗给你拿出来,你盛一下饭。” 唐习雨端着两个小碗下去,夏以赪不出一会儿端了两个盘子放到茶几上,接着又上去端了一个瓷盆。 茶几边的白地毯已经被他收到杂物间了,等他某一天有时间了再改造。 “你先吃,”夏以赪把筷子递给他,“我去调点喝的。” 看他转身去了楼梯旁的小吧台,围着那些杯杯罐罐打转,唐习雨心说这个日子也太好过了。 他觉得这样的生活至少有了着落,至少不会三天两头地被人撵出来,然后大半夜被向明理骂骂咧咧地进了他家休息。 至少暂时有了家,还可以有他喜欢的小动物陪着他。 唐习雨的头顶上开满了开朗的小花。 夏以赪中午提前离校,虽然提前离校了,出门买菜和备菜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没有让唐习雨一回到画室就吃上饭。 夏以赪在厨艺这方面很不自信,他还觉得两菜一汤对这个第一天上岗的员工有些磕碜了。 在调奶茶的时候,他一直往中堂的桌子那边看,唐习雨吃得很欢快,而且一点都不挑食,每道菜都动了筷子。 “来,我自己试着调了一下,复刻你上次送来的乳茶,今天只做了一个味道,你尝一下,看看怎么样。” 他把磨砂高硼杯推到唐习雨手边,自己去搬了一个小马扎在唐习雨对面坐下。 “嗯!”唐习雨捧着杯子喝了一小口,“好喝,和那个一模一样。” 唐习雨总是由衷的夸赞,不带一点敷衍或者不耐烦,眼神亮晶晶地,傻乎乎地气息将他的真诚体现的淋漓尽致。 夏以赪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唐习雨突然有点暖暖的感觉,可能是握在手心温热的饮品给他传导了热量。 大部分时间,夏以赪带给他的感觉是不拘一格的,他好像又被温柔主导着,可以很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边人的情绪,他可以直接将他揭得体无完肤,他都在保护他的小心翼翼。 在夏以赪那种微不可查的细腻中,他渐渐感受到自在。 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快吃饭,”夏以赪拿起筷子,“吃完了可以就在小画室里午休,那里面有空调,午休不会冷。” 他连连点头。 两人风卷残云般把这几个盘子清空了,饭后也喝完了杯中的奶茶。唐习雨满足的拍拍肚子说:“快把我撑死了。” 夏以赪失笑道:“那还是别了,本来打算着以后午饭你都可以过来。” “真的吗?” “嗯。” “那我还没有被撑死。” 他噗嗤一笑。 这段时间还可以维持很久,夏以赪的画室开不垮,他的画室不是租的,而是不动产权。 唐习雨从沙发上站起来,端了桌上的空盘就准备上二楼,夏以赪及时拦下:“我来洗,你赶紧去午休。” “不不不,我其实可以不用午休来着,况且你的手……” “你们下个周五要月考,赶紧休息,休息好了才不会耽误课程。” 拉扯一番后,他最后还是乖乖地去了小画室。 小画室里已经是暖烘烘的了,中间铺了一张折叠躺椅,还有床太空被搭放在上面。 唐习雨躺上去,盖着被子,天花板的灯也不晃眼。 他的大脑开始放空。 原先他也在想,夏以赪一旦带完课其实就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了,他最后一点时间要冲刺,完全没有时间。 最后他们也只会在某一条街道上笑笑和彼此打声招呼。 仅此而已。 不过现在这样,至少不会在夏以赪不代课后陷入尴尬,他有了正规的名义——唐习雨借住在他的店里,而他为夏以赪提供微薄的劳动力。 洗碗的时候,夏以赪小心避开手上被刀划到的地方。 过段时间就要春节了,他也要开始筹备明年开春即将举办的画展。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这两天做事有点毛手毛脚的。仇天明的委托还没有完成,他打算之后再去一趟涧山。 画展现在也不急,平常无论多急的委托他都能从容不迫的面对,近些时间每次拿起笔来的时候,一种烦躁感急剧上升,就像是那天抽了很多烟一样。 但他一想到抽烟就会想到唐习雨。 “好烦。”夏以赪蹲在画室门前,摩挲着外衣口袋里的烟盒。 这时候,唐习雨醒了,打开小画室的门,往外一看,夏以赪蹲在门口,背影略显颓丧。 “哥哥。” 夏以赪蜷起手指,没有去摸那烟盒。 唐习雨也在他旁边蹲下,他看向夏以赪,问道:“哥哥在想什么?。” “在想,明年的画展能不能成功举办。” “哇。”唐习雨超级捧场,“哥哥你还能开画展呢。” 夏以赪转头看他那真挚的呆气,情不自禁地笑了,先前的烦躁也少了些。 “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哥哥,我相信你。” 他圆圆的杏眼笑起来成了一个小月牙,无论何时,唐习雨那双眼睛一定是闪着光的。 夏以赪揉了揉他的头,说:“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去上课了。”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21. 小家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2. 委屈 “这两天天气降温了,你有厚一点的衣服么?” 夏以赪走上楼梯,唐习雨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已经是十二月初,天气干冷,唐习雨离开家里的时候就只是简单的拿了两件衣服。 “没有。”他答道,“我可以回去拿。” 夏以赪点点头说:“画室里还好,一直开着暖气。不过既然是学生,学校里还是不如画室,这个天气很容易受寒,流感多发期,穿多点不要冷着。” 小猫趴在二楼楼梯上,懒洋洋地睡囫囵觉。 他带着唐习雨去了杂物间,拿了一床比较厚的棉被说:“盖这个棉被,毛毯就垫在沙发上。” 唐习雨环视了一圈杂物间,真的超级乱,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都是之前捡来的。”画室主人有些局促地瞥了一眼自己那些杂七杂八的零件,又看了看唐习雨怀里抱着的棉被:“这个不是捡的。” 他把棉被抱到二楼的沙发上,铺放平整。 周五,四中没有晚自习,他刚好可以回去看看奶奶,顺道拿一些厚衣服。想到可以偷偷摸摸地回去看看奶奶,唐习雨拖地也来了干劲。 拖完了一楼的地接着他就上来拖二楼,夏以赪在厨房鼓捣什么。 等到夏以赪从厨房出来拿着一个小玩意出来时,看到他吭哧吭哧地在拖杂物间的地板,接着又把厨房的地也拖了。 眼见着他走向过道最后一个房间,他赶忙拦下他:“最后一个房间不用你拖。” 唐习雨心中疑惑,嘴上说了个哦就下到一楼去洗拖把。 “天冷,只有一楼有热水,我把二楼厨房里的可伸缩的喷头取下来,先将就一段时间,过几天回请人来重新安装蓬头。” 夏以赪把喷头安在水龙头上,自己试了一下。 这个店主还真的是很好。 唐习雨挂起拖把,撑着洗脸台专心致志地看着夏以赪说:“谢谢哥哥!” 夏以赪闻声看了眼他,嘴角勾起弧度。 “嗯,我先走了,厨房里做好了菜,待会儿你记得吃。” 吃完饭差不多才七点,这个时候舅舅和舅妈应该还没有回去,趁着这个机会可以看看奶奶最近的情况。 冷飕飕的风直往脖颈里钻,夏以赪果然说得对,气温真的降得很快。他叠加的几件秋天穿的衣服已经挡不住低温了。 老式小区的路灯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的,很不给力。 走到小区最里面的步行楼,一眼看上去,各家亮着各色烟火,唯独他家那扇老旧的窗户,里面黑压压的看不见一点光亮。 好像一口深渊,压抑地,他暂时逃离了那里。 奶奶的房间在小区的后面,前面看不到奶奶房间亮没亮光。 只要客厅没有亮光,他大抵就可以高高兴兴地见到奶奶,告诉老人家不用担心。 “笃笃……笃笃笃。” 老人家腿脚不太方便,开门是挺慢的。 不过等了有好一会儿,唐习雨以为是奶奶没有听见,于是又急促地敲了两三声。 主要是舅妈舅舅就要下班了,如果说是等到他们下班回来看到唐习雨阴魂不散地在自家门口转悠,估计刘凡又要发疯。 小时候总有人说他们一家人都是疯子,舅妈也经常骂舅舅是个神经病,不过在唐习雨看来,刘凡才更胜一筹。 还没听到沙沙地脚步声出来,唐习雨不免有些紧张,用了点里敲门:“笃笃笃笃笃笃!” 不过一会儿,他终于听到了哐叽哐叽地声音,于是送了一口气。 “别敲了,”拖着拖鞋出来的邻居在上面喊了一声,“这家人早就搬走了。” 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唐习雨马上跑上楼,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楼上的是位独居的老头,老头有健忘症,膝下无子也就只请了一个保姆。 “早就走啦。”老头说道。 虚掩着的门里面传出来着急的声音:“郑军全!快回来吃饭。” 保姆看起来五十几岁了,追出来的时候郑军全飞快地跑出来,躲在唐习雨身后,保姆的脸上从着急转为愤怒。 “快点进去吃饭。”保姆从唐习雨身后一把把老头拽过去。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搬家了,那奶奶呢?奶奶有没有也被他们丢下。应该不会,舅舅是奶奶亲生的,即便是刘凡再怎么刻薄,他应该不会纵容刘凡对自己的母亲凶狠。 老头被保姆拉回屋子里,她一边推搡着郑军全回房间,一边对唐习雨说:“习雨,你等一下啊。” 唐习雨等了一小会儿,保姆吴姨出来,提了一个鼓囊囊的袋子。她递给唐习雨说:“他们一家半个月前走的,就是十一月中旬你回来后,没几天他们就搬走了。” “这里面是你的衣服。”吴姨拍拍唐习雨手中的袋子,“你奶奶交代了的,留在我这里,等你回来拿。” “谢谢吴姨。” “不客气。孩子啊,吴姨是看着你长大的,看着你从一点点大,长成一个大孩子。” 真的不应该。唐习雨这孩子一直很乖巧,和奶奶在一起被奶奶带的很好,亲戚邻居都夸他能干,有孝心。 唐习雨点点头说:“我知道。”他又笑笑说:“没事的,我现在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吴姨您知道我奶奶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吗?” 吴姨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说搬就搬了。你奶奶待你好,走之前还不忘给你留衣服。” “我知道了,谢谢吴姨。”他对吴姨招手,走下台阶,“吴姨再见。” 她家里还有人要照顾,就没有送唐习雨:“我就不送你了啊,习雨。你要小心一点,照顾好自己。” 唐习雨点点头,带着沉重的心情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到画室门口,坐在地上,抱着怀里的衣服。 就像那天他离开那天一样。 天已经很黑了,今天晚上没有星星,也有些冷。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奶奶打电话。上次秋游结束后,唐习雨把手机还给了向明理,即便是自己的好朋友,他也不太像麻烦。 手机老了耗电很快,点了半天,手机开机了又关机,往往复复几次,唐习雨不管了。他把头埋在袋子装着的厚棉衣里,后脑勺暴露在风中,□□冷的风吹刮着。 “唐习雨。” 熟悉的声音响起,他闻声抬头。 真的就和那天一样。 夏以赪被黑夜衬托着,他可能是跑过来的,鼻息急促,换出来的气息在光线下一卷一舒:“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这幅急切模样真的很少见。 “手机没电了。”唐习雨委屈道。 眼见着他的嘴角往下掉,嘴瘪起来越发委屈:“我就是、手机没有电了而已……” 唐习雨圆圆的杏眼眼眶渐渐红润,对光看他更加可怜。 “没事,”他走上前去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了,手机没电了一会儿充。” 夏以赪不说还好,直到他把温热的手放在他的头顶后,他彻底绷不住了。 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还有人给他温柔?为什么会感到委屈和难受? 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滚落出,夏以赪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显得手足无措。他立刻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摸摸他的头。 他哭起来没有声音,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比之前憋着委屈时要可怜太多了,哭的时候眼眶很红,眼尾下垂,鼻子就像一个小丑一样,两瓣唇因为鼻子堵住了透不过气,一张一合殷红的。 看他呼吸不过气的样子,像一条搁了浅的鱼,渴望着水源到来,夏以赪不知不觉就想要怜爱他。 他轻轻地顺着他头顶的毛发,给他安慰。 夏以赪就稀了奇了,怎么他的安抚起了反作用,不但没能让唐习雨停止哭泣,反倒是眼泪掉落速度更快了。 他赶紧一把把他后脑搂过来,肩膀垫在他的下巴处,让他不要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口袋哭了。 “不哭,唐小朋友。” 唐习雨心里像滚落了一地的玻璃珠,叮叮当当的细响把他的心脏都带动着颤抖了一下。 他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那种酸涩的情绪莫名其妙就得到了止痛药,慢慢地往回收敛。 “乖,我们不哭,没事了。” 夏以赪说话声音就在他耳后,即便是隔着夏以赪一层厚厚的羽绒服,他感觉两个人相贴的地方有些炽热。 磁性的音色通过胸腔共鸣传导,唐习雨的眼泪渐渐收住。 夏以赪继续拍着他的背,丝毫没有意识到怀里的唐习雨已经没哭了。 “哥哥,”他哑了嗓子,“我哭好了。” 夏以赪闻言松开手,唐习雨自觉地脱离他的怀抱。 哭好了是什么鬼? 夏以赪是真的不免失笑。 唐习雨以为是夏以赪在笑他哭,或者是他哭相太丑,把他哥逗笑了:“哥哥,你不要笑。” “不是,”夏以赪低着头笑了一会儿,“哭好了是什么?” 他呆呆地看着夏以赪笑,不自觉的,自己也笑起来了。 “因为我哭完了,你要松开我呀。” 他一本正经说。 夏以赪缓缓收敛放荡的笑意,变为缱绻的状态:“借你的怀抱你不需要了可以推开” 需要就是你的,不需要就不要。 唐习雨眼尾水盈盈的,眼睛更加亮晶晶了,他看着天,像是把天上的星星偷到了他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眶里。 刚刚委屈掉下去的嘴角也重新上扬了。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22. 委屈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3. 遥望 自从唐习雨搬进云梢画室后,夏以赪就给画室换了锁,连着门都一块换了。 门换成了两扇轻巧的木门,不变的还是那叮铃铃的铃铛响,还有开门吱呀呀的声音。进来了一个女人。 唐习雨端着水正准备送到嘴边,闻声抬头看向门口,夏以赪如无其事一样,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说:“欢迎光临云梢画室,请来这边坐吧。” 沙发上的人划着手机云淡风轻,茶几上一共有三杯水,一杯放在夏以赪面前,一杯在唐习雨左手边,还有一杯放在另外一个方位,椅子在茶几前摆的规规整整。 一切都显得是有备而来。 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还是唐习雨。刚刚夏以赪给他调冰糖雪梨茶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疑惑,他调了三杯,还亲自把凳子放好。 他问:“哥哥,是有什么人要来吗?” “可能吧。” 所以这大概是意料之内的。 说是女人,但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她走过来,坐到放好的板凳位置上,少女忐忑不安地动了动唇:“我是那个,田瑶瑶,就是上次来找到我的。 “我记得。”夏以赪这个时候才抬头,“你好,我叫夏以赪。” 唐习雨在做作业,他装作低头认真写,实际上是在旁听两人的对话。 “就是,你上次来找我,跟我说我有一个朋友有一个留言,我回去问了一圈,没有这样一位朋友给我留言。但我好像是觉得少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少了什么。” 所以出于好奇心,于是就来…… 夏以赪点点头。 田瑶瑶看他像是半信半疑,局促解释道:“我没有有意调查你的信息啊。” “我直到,”他放下手机,认真地看向田瑶瑶,“只不过我得向你声明一下,你不一定能接受你那位朋友的留言,而且你也不一定还记得他。” 少女听得云里雾里的,她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我是一位画师,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看看他的样子。” “那是不是要给钱?”田瑶瑶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么浅显的道理,田瑶瑶明白,也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不用给钱。” 夏以赪并没有提出条件:“如果到时候你觉得画得不错,你可以无条件带走,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留下。” 田瑶瑶疑信参半。 一方面是夏以赪给出了选项,另一方面她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 这项委托确实很特殊,甚至可以把画作留在画师的手里,并不需要委托人带走。 因为真正的委托人仇天明已经消散云烟了,田瑶瑶作为委托对象,可以选择性地保留夏以赪的画,那么夏以赪的最终目的也很明确了。 ——让仇天明回到田瑶瑶的记忆里,把他留给她的话带到。 用画作让一个人想起另一个人,有可能,但尤为考验画师的能力。 夏以赪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于是他早就把画作完成了。 “帮忙把杯子洗一下,晚上我给你做糖醋排骨吃。”夏以赪小声吩咐唐习雨。 他点点头,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说:“哥哥,你还记得我是来你这里打工的吗?” 他揉了揉唐习雨的头发:“乖。”又转身摊手带着田瑶瑶到了小画室:“这边请。” 田瑶瑶进到小画室,画摆在角落,她自己先走上前去看了眼,夏以赪亦步亦趋地跟在其后,没有说话和阻止她触碰画面。 为什么画面是灰色的? 她有些质疑夏以赪是不是在骗她,看到画后田瑶瑶反倒还有些茫然了。 “这幅画还没有作完,还差最后一点需要你的参与,才能让这幅画有他本来的颜色。”夏以赪说。 田瑶瑶疑惑不已,到底是他是画师还是自己是画师?可是这既然是别人的地方,也是别人自发地为自己画了一幅画,实在是用不着拆台或者是否认。 田瑶瑶:“需要我怎样做?” 他回答道:“很简单,你只需要看着画就可以。” 就这? “画面会是动态的,希望在画面动画的过程中,您能够代入自己。” 这个画师玄乎的紧,不过都已经进来了,临时举手说退出挺不好意思的。 她怀着忐忑的心点点头。 夏以赪走上前去,指尖触碰到画面的一瞬间,整个画室瞬间被黑暗笼罩。所有的灯全部熄灭,田瑶瑶环顾四周,她现在不知道自己身处哪个空间。 夏以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说:“田瑶瑶,你现在没法看见我,有问题你可以默念出来,我会为你解答。”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下一瞬,田瑶瑶就感觉到有人抓住自己的手,接着拉着她飞奔。 现在的她还处于懵逼状态,就这样不明所以地被拉着跑了好远。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甚至说,对方没有脸! 挺惊悚的一件事,一个没有脸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拉着她狂奔,还不知道这个东西会拉着自己到哪个地方去,田瑶瑶下意识地挣扎,对方也是立马松开了她的手,撑着膝盖,粗喘着气。 “终于甩掉了。” 是位男生,他随手拧开了一瓶“水”,接着递给田瑶瑶。 “不用了谢谢,你是谁啊?”\“我不要!你谁啊?” 前者是田瑶瑶说的,后者也是“田瑶瑶”说的。是大概三年前的田瑶瑶。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紧接着“田瑶瑶”说道:“你有病是不是?” “啊?我说小姑娘,你晚上十点钟来泳池游泳,很危险的。刚刚你知不知道,那个保安骂骂咧咧的,要是你被他抓找了要罚款的,一交就要交500块。” 田瑶瑶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哪个时候的自己,她那时有过这样的一段插曲? 少女烦不胜烦地说:“大叔,不需要你管!” 男生说:“喂,你看清楚了,我哪是大叔了?我才二十二岁。” 田瑶瑶的声音很有活力,连怼骂都有点傲娇的感觉:“你二十二?照你这样我就才十岁。” 周围还是乌漆嘛黑的,田瑶瑶一声不吭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她早就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了。 但当这段对话结束后,那位男生的眼睛显现了出来。 说实话,田瑶瑶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还真不觉得这是二十几岁的,跟像是十几岁少年带着水光的眼睛。像是小说里描写的一样,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勾起的眼角,无论何时都像是带着笑的。 田瑶瑶想要走进些看看,太熟悉了,好像又太陌生了。 “瞧!我就说了吧,这里的海棠都开了,你还不信我。” 她又被他拉着小跑,这一次田瑶瑶专注着他的背影。在常人看来,那些电视剧里对男主或者是女主的背影特写显得特别多余,殊不知,有些人真的会连对方的背影都观察细致。 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明,田瑶瑶觉得熟悉…… 这里不是涧山吗?! 涧山春天海棠花开得漫山遍野的时候,殷红一片。海棠品种是西府海棠,花瓣颜色是粉红渐变,和桃花很像,不过西府海棠是重瓣花。 “好不容易我妈今天不在家,好不容易才等到她有一天催我上班,你就把我带到这里来?”女孩走在他身后抱怨道。 男孩却说:“你不觉得,在水里呆久了,偶尔上岸一趟多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很好吗?” 田瑶瑶听到后身躯一颤抖,她一直以为这句话出自于某本书里的,但是在各大搜索引擎中都没有搜寻到这句话的来源。她虽然一直没有当回事,这句话却一直都被写在便利贴上,贴在家里最显眼的冰箱上。 原来是一个已经不记得的人对她说的。 “放屁,”田瑶瑶说道,“我还是觉得水里好一点,至少不用走路。我懒得走路。” “哎呀,既然都出来了,咱还是要玩个尽兴。要是下山下不去了,我背你也行啊。” “滚犊子,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一个趴菜?我自己可以。” 那时候的天一定很蓝很蓝。 直到男孩背着女孩下来时,出现了鼻子。 一张人脸只有一双眼睛和一个鼻子,剩下的全部是空白,属实是显得有些怪异。 乌压压地空间出现了一道白光,刺得田瑶瑶用力闭上眼皮,接着听见了叽叽喳喳的人语声。她缓了好半天睁开眼,看到的是在一座大桥上,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人。 看到那位只有眼睛和鼻子的男生拖了衣服,穿着专门的救生衣在大桥栏杆外,和周围的人做了一个手势,然后从桥上一跃而下。 扑通一声,水面跃起水花,周围的人迅速围上来,看着河面上荡起的水波纹。 田瑶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一下子有点紧张和焦急。 直到等了大概几分钟,男生从水面上浮起,摇了摇头,可是换完一口气后,他又潜入水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上上下下五六次,每次都摇摇头。 警察已经到了,周围过路人问这是什么情况,于是就有人解释:“一个小丫头片子想不开,一下子跳下去了。这个小伙子是学游泳的,应该可以把人救上来。” 那些人对少年的期许很高,田瑶瑶控制不住脚步,不知不觉地就跑到桥下的河岸边,等到男生又一次从水面浮起时,她对他摇摇头。 渐渐地,男孩的眼眶变得红彤彤的。 是啊,周围人对他的期许那么高,他不能放弃。 又一次一头扎进水里,这一次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田瑶瑶都想下水去帮忙一起找时,男生上来了,他说,他看到了。 接着,一滴滚热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 那是他的第一滴泪。 人被救上来了,他成了小英雄。 可是田瑶瑶像是一点都不高兴。 她心里冒出一个想法,那个人是用他的生命救上来的。 为了一个人,他拼了命。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23. 遥望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遥望(完) 转眼间,场景就变换了好几个,突然在一个雨天停下。 男生的嘴补全了。 他的五官补全了,但是田瑶瑶总感觉这个人还差点什么,因为差这一个东西,使她硬是没想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不要再用你的眼泪了好吗?你就只有三滴泪,两滴都没有了。”田瑶瑶的声音听起来很心疼。 男孩说:“对不起。” 颤抖的声音小声地说着:“对不起,瑶瑶,我害了人。” 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以为用自己的眼泪救了一个小孩。小孩有很严重的腿疾,只能在身下撑着一个小板子,用手支撑着自己移动。 街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没一个对他正眼相看,连怜悯的目光都没有。 一天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踩着小孩的手,不许他走,用自新车轮子压过垫在他身下的板子。 陌生的男生实在是太心软了,他把第二颗眼泪给了小孩。 小孩腿好了,最后被人打死了。 “不怪你。”田瑶瑶心疼的一塌糊涂。 世间善恶对错复杂多端,需要帮助的人也多了去了,他做不到面面俱到的。 他现在只剩一滴泪了。 最终还是将这一滴泪托付给了田瑶瑶。 田瑶瑶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发软,直直地跪在了地上,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听到他说:“田瑶瑶,你不会死,你一定不会死的。” 她在水里被人捞起来,面前的人似乎完整了,他的眼尾有一颗泪痣。 她看着他缓缓地落下泪,滴到她的鼻梁上。 田瑶瑶伸出手,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怎么也抓不住眼前的人。 “……你是谁?” “你是谁?” 田瑶瑶咬咬牙,使了一把劲! 她接力抓到了一个东西,可那只是一截袖子,田瑶瑶脱了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少年站在背光处笑着,“真的吗?” “我是……仇天明啊。” 仇天明。 那些记忆开始倒流,从见面的第一个片段开始,之前那些空缺的陌生的脸全部都有了模样和色彩。 直到田瑶瑶听见一句: “田瑶瑶,我喜欢你,我爱你。” 周遭悄寂。 朦胧暧昧的声音由远及近。 田瑶瑶面带愠色地盯着仇天明说:“你是傻逼吗?我说了我喜欢你啊。” 仇天明的表情异常的冷淡,像是这场告白就是云淡风轻的玩笑。 “咱们不是朋友吗?” “这么久了你难道感受不到吗?!”她很愤怒。 他像是若无其事地笑笑,接着走上前去拍了拍田瑶瑶的肩膀,田瑶瑶一下子躲开,他接着说:“我是真的没想到。” “是没想到还是没有感受到!” 田瑶瑶的怒气上头,女孩的气势也被拿了出来。 他无可奈何地叹气:“没感受到。好了我们不闹了。” “谁跟你闹了?”田瑶瑶擦了擦泪水,委屈巴巴的说:“你反射弧可以绕地球一周了,怎么那么长?” 他被田瑶瑶这个抽象的比喻逗笑了,连忙拍拍她的头说:“没有。很抱歉让田瑶瑶大小姐伤心了,为了补偿您,我请您吃一顿烧烤您看成吗?” 田瑶瑶其实心里难过着呢,但为了给他找个台阶。于是回答说:“你还直到我心里难受,请一顿怎么能够?我要两顿。” 她抹了抹眼泪,一把勾住仇天明的脖子,就像是兄弟一样。 田瑶瑶以为一直都只有她自己变了质,谁知仇天明比她更早。 仇天明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没办法和她像对正常情侣一样生活。他到了一定的年龄容貌就不会发生变化,或许他会一直停留于二十几岁的模样。 田瑶瑶是正常人,她会变化,会变胖,变瘦或者是长高,亦或者是老去。 他陪不了她。 乍一下,田瑶瑶的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一阵钝痛排山倒海般涌来。 他当了哑巴。 所以他给她道说: 对不起。 没用了,没用了! 田瑶瑶吼叫着,眼见着她情绪过激,整个雾象都变得不稳定,夏以赪一只手点在田瑶瑶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摊出来,将仇天明之前留下痣的地方袒露出来。 雾象淡去,他扶着田瑶瑶慢慢走向中堂。 唐习雨见到这个样子有些疑惑,但还是乖巧地为田瑶瑶倒了一杯水。 她缓慢地喝下,夏以赪从二楼下来,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田瑶瑶:“这是仇天明的衣物。” 仇天明给自己留了最后的念想,给田瑶瑶写了一封信,来找到夏以赪的时候就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直到夏以赪收拾折叠衣物时,才发现这封信。 信纸没有被动过,田瑶瑶指尖微微颤抖,小心地打开信封。 根本没有什么华丽的语言,就是对她的祝福。 而他真正想承认的,已经交给委托亲口说出了。 “田瑶瑶,我知道你喜欢水,你喜欢水里的自由。可是山风也是自由的。在水里呆久了的人,时不时上岸也会有别样的轻松。” 田瑶瑶的家庭很压抑,单亲妈妈带着自己生活,两个人的生活不怎么好过,田妈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有出息,不要重蹈覆辙走她走过的老路。 不要因为爱情而放弃很多该拥有的东西。 所以田瑶瑶一只被严格要求。高中没有恋爱、大学没有恋爱,大学毕业以后也要找到工作存钱买下房再恋爱。 说实话,恋爱这个词,在家人的耳中总是晦涩又敏感的,总是在规划和牵涉自己孩子的恋爱或者是婚姻。他们认为自己走过老路,知道该怎样怎样的。 但是不是,有的错过是会后悔很久很久的。 高中时候最纯粹的喜欢被妈妈定义未恬不知耻。 她因为她的敏感脆弱错过了,大学时候有人找她恋爱,被母亲知道后也被迫分手了。 妈妈都是为了她好。 她自己也知道,她自己一定要变好。 可是碰到仇天明就不太一样了。 两个人是在深夜在游泳池见面的,说来也是巧合,自己在水里闷不做声的享受自由,仇天明下水后发现不对,水里还有别人。 反正就是觉得这个人打扰了清净,连忙哄骗着人家走了。 当他自己察觉到,从两个人的相处过程中情感开始了暧昧的偏向,他就向田瑶瑶说明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会有哪些能力,会有什么弊端。 仇天明本着田瑶瑶会被他吓到然后避让开他,但其实没有,田瑶瑶却说:“我去,那你不得给我一个带有你编号的东西啊!你太不义气了。” 原来双向暗恋也会崩结局。 他的三滴泪第一滴用来救人,第二滴害了人,第三滴给了爱人。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遥望(完)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躲避 自从那天晚上哭了以后,唐习雨觉得呼吸都舒畅了。 周六他打算去刘程妍美术培训班看一下,问问刘程妍他们现在搬到哪里去了、奶奶过得好不好…… 别的他不敢保证,就冲着刘凡那种参与了就绝不浪费的心,他们可以搬家,但是刘程妍的美术课还是在学。 唐习雨打整了一下画室,把画室里的猫喂了,铲屎后换了新的猫砂,大概十一点左右,刘程妍下课从教室里蹦蹦跳跳着出来。 “哥!”刘程妍一看到他就冲上前抱住。 “妍妍,”唐习雨拉着她的手往旁边走了一点,防止挡道,“我不是来接你的。我之后就不会和你们一起住了。” 小女孩啊了一声。 唐习雨:“你们搬家了对吗?” 即便是他真的有很多问题想问,面对小女孩他会把问题剔出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 刘程妍点点头。 “那你们搬到哪里去了呢?” 小女孩犹犹豫豫的,因为妈妈吩咐过的,不能给任何人讲自己搬家了。 “妍妍,姥姥年纪大了,而且生过病。如果你姥姥现在不知道我在哪里,我现在怎样,她会不会着急?” 后者点点头。 唐习雨面色柔和地说:“所以呀,她着急了就会复发疾病,姥姥复发后舅妈就会很烦躁。为了减少舅妈的烦恼,我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去看看你姥姥就好了。” 小丫头还小,也相当机敏:“你低下头,我悄悄给你说。” 她报出他们现在居住的地址,最后她还留下一个时间:“这个时间爸爸妈妈上晚班,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来。” “谢谢妍妍。”他笑盈盈地向小孩子道谢。 “唉,”刘程妍唉声叹气道,“你今天这个衣服挺好看的,只可惜夏老师没来。” “夏老师没来?怎么了?” “要是夏老师来看到你的穿搭有进步了他应该会高兴的。”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轴,说要他哥变帅“秘籍”就一定要要到。 小孩子的某些变异了的童心确实很好笑,不过唐习雨的注意点不在这里,侧重点在于夏以赪今天没来培训班上课。 这是怎么回事?上次去涧山宁愿舍弃陪阿婆上山看花的机会,也要大清早赶回来上课,今天是怎么了? 唐习雨今天在店里懒懒散散地过了一天,直到晚上从画室里面锁上门,也还没有听到夏以赪半点风声。 昨天晚上夏以赪急急忙忙地找到他,完全是因为听闻学校周边有多家店被抢劫了。下午走出店的时候就给唐习雨微信里转了工资,见他一直没收,所以才出来找人。 他到画室的时候店里黑的很,锁都没动。还以为是自己刚招来的“小员工”被人劫了,打了十几个电话都关机,到处都找,一时着急忙慌失了态。 地毯已经被夏以赪改造好了,做成了不规则拼接地毯。唐习雨坐在薄绒的地毯上,在玻璃茶几上边趴着。一只手垫在下巴下面,另外一只手划拉着手机屏幕上夏以赪发给他的信息。 从那些满篇的感叹号和问号中,唐习雨忽然觉得有点暖暖的。 暮色慢慢降临,唐习雨做了会儿作业,在店里呆了一天都没有等到夏以赪。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窝在沙发角落,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夏以赪今天没来,店里就他一个人,其实还是有点不太适应的。 他翻看了夏以赪的朋友圈,里面比他的脸还要干净,什么都没有。可能大家都以为画师的头像都是各种花哨,夏以赪的头像简单得就是一块白色背景上点了一个黑点。 作为一个店员,唐习雨不太敢问老板的行踪。 他烦躁地将手机丢到一旁,闭上眼睛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多想。 第二天周日早上,唐习雨九点钟才醒,昨晚上没怎么睡好是真的,不过画室还是要开门。 他的工作不仅仅是打整画室,还需要在夏以赪不在画室的时候稍微接待一下。 从早到晚,又没有见到夏以赪。 这几天夏以赪都不在店里,唐习雨依旧将店里打整地干净。 来约稿的他也都把夏以赪的联系方式都给了他们。 根据刘程妍所提供的时间,这个时候舅妈和舅舅正在上晚班,唐习雨要去看看奶奶怎么样了。 他们的新家搬到了城东,虽然是租房,但是比之前住的小区环境好的多。 唐习雨走到楼下,在楼脚站住看了看,房间没有亮灯,天气这么冷,奶奶应该在家吧。 他走上三楼,敲了敲门。 不过一会儿,拖鞋哐哐的声音响起。 开门见到的是位白发老人,这是唐习雨的奶奶。 奶奶年纪大了,见到唐习雨一脸不可思议,然后用力揉了揉眼眶,直到唐习雨叫出“奶奶”时,老人眼睛渐渐红润了。 “习雨啊,你、你怎么回来了?”奶奶摸着他的脸颊说。 唐习雨吸了一下鼻子,说:“奶奶,我回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奶奶过得挺好的,”唐奶奶拉开门,指着房间里面,“习雨进来坐。” 他摇摇头说:“不了,奶奶。我还要回去看店,奶奶您不用担心我,我住在我老师画室的店里。” 老人苍老的面庞微微笑了笑,眼里闪着泪光。 有人收留他,没有人不要唐习雨。 简简单单看了奶奶后他就走了,回到画室,一路上心情都比较沉重。 唐奶奶还有几天就要过生日了,心想要给奶奶一个生日礼物,走到画室橱窗前,看到夏以赪坐在橱窗后,正撇眉看着手机。 画室、夏以赪……对呀!可以找哥哥教他画画。 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他突然出现在橱窗中,唐习雨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他猛然开门。 夏以赪被吓了一跳,手下端着水杯冷不丁地一抖,他措不及防地被迅速冲进喉咙的水流呛了一下。 “哥哥!” 夏以赪:“怎么了?莽莽撞撞的。” 唐习雨喘着气,脸红着,半天没有憋出一句话,夏以赪耐心等待,端起杯子,缓缓地又喝了一口水。 “我想找你学画画。” “你说你要做什么?”夏以赪匆匆忙忙放下杯子,“咳咳咳!” 唐习雨赶快从旁边抽出两张纸递给他。 夏以赪有些长记性了,以后唐习雨给他讲话的时候不会边听边喝水了。 “我说,我想找你画画了。” 唐习雨低着头说。 他擦了擦嘴角,问:“你是怎么想学画画了?” “我就是突然想学了。” 他的理由找的很拙劣,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他添了一句嘴:“我会很认真学的。” “可这个东西需要时间,也需要一定的天赋。”夏以赪说。 唐习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夏以赪看着他,那垂下的脑袋又是一副可怜吧唧的模样。这小孩儿怎么就这么容易委屈? 夏以赪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后说:“给个合适的理由,我就教你。” 说实话,唐习雨这人特别固执,他就以为夏以赪这里只能约稿,但是不能协助他一起创作。 就这样固执的人,又蠢,又傻,连理由都没有想好。 “我就是想给我奶奶画幅画,她要过生日了,我想自己画画,送给她。” “行啊。” 夏以赪猜到了一大半。就他店里这个小朋友这个性格,要学画画也不会是什么大事,也找不到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 所以第二天,唐习雨早早地就打开了店门,把店里都打整干净,中规中矩地坐在沙发边写作业。 “早上好,哥哥。” 今天穿了个白色的外套,显得他特别干净。见到夏以赪时,眼睛也是亮亮的。 夏以赪点点头说:“嗯,早上好。吃早饭了么?” “还没有,我去买吧。” 说完,他站起身。 夏以赪:“帮我买一笼蒸饺。” 只见他围上围巾,嗯了一声,随后一阵风似的飞奔出去。 唐习雨今天特别有干劲,感觉走到路上的风都是顺心的。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从兜里摸出来,手机屏幕已经碎成蛛网状,碎得触目惊心,打开一看,新闻头条快速在他手机消息界面上刷屏。 可能是因为心情好,唐习雨不知道哪里来的闲心居然去刷评论,热度最高的一条有配图,是一个女孩的照片,配文是:我的女儿,我替你等到了正义。 下面的评论热火朝天,对罪犯深恶痛疾。 唐习雨划着手机屏幕,心里像是橱柜上的调料瓶被打翻了,心中五味杂陈。 “诶,习雨。” 他闻声望去,龚周兴高采烈地站在不远处对他招手。唐习雨笑着回应,刚要抬脚上前去打个招呼,看清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影后,脚上像是被灌了铅水。 佑德对他轻佻地挑了挑眉,说:“唐习雨,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你认识他啊,那就省的我给你介绍了。” 龚周的手搭在那个人的肩上,唐习雨顿感不妙,紧接着听见龚周说:“你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很厉害的狙不?” “记得啊。” “就是他。我去,他最后那一枪,直接一决胜负,一枪就给对方爆了。”龚周神采奕奕地对佑德说。 唐习雨僵在原地,龚周摆摆手:“别站那么远啊,狙神,过来一点嘛,让我朋友认识认识你。” 朋友也不是别人,都是用拳头和唐习雨打过招呼的人。 寒冬腊月,对面几人都裹着黑色长棉衣,周黑皮难得在此时显得肤色均匀。 场面僵持,唐习雨的白色棉外套和对面站在天桥楼梯上乌泱泱的男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除了唐习雨认识的,还有一个面生的。穿着和他们一样,都是黑色长棉衣,额头上包着一块纱布,嘴里叼着根烟,脸长得有些凶煞。 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站在台阶上的人看他的脸色各异,让人脊背生寒。 龚周热情地走上前攀住他的脖子,佑德在一旁冷冷一笑:“应该要学考了吧?好学生,怎么不回去复习啊。” “好学生”这三个字眼还被他特地加强了,气氛微妙。 “诶诶,你好好说话不行吗?”龚周大概是察觉到了情形的不对,搂着唐习雨的脖子晃了晃,“他们就这样,早上起床起早了,脾气不好。” 被搂着脖子的人强颜欢笑,什么都没说。 佑德故作轻松地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人:“他长得挺好的,是不是?” 旁边那位面生的人闻言睨了一眼唐习雨,随后皱着眉,视若无睹地又低下头。 “申译,别玩手机了!你仔细看,你不觉得他长得有点熟悉?” 申译看了眼佑德,又看了眼唐习雨,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粗大的嗓音说道:“不都一样,有鼻子有眼的。” 佑德有些服气,直接上手捂住了他闪烁着的手机屏幕。 “热搜上的杀人案结案了你知道的吧?” 当佑德提及这茬时,唐习雨的肩膀莫名一抖。 缠着他脖子的龚周说:“你也看到这个啦?我手机这几天都要被这个新闻轰炸了。” “那你知道这个杀人案中,被害人只有几岁吗?” 佑德不怀好意地笑着。 申译放下手机,低声骂了句傻逼,把手机收回到兜里。 龚周捧场得很,问:“几岁啊?” “四岁半,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呢。” “嫌疑犯不是被定罪判无期徒刑吗?我靠!畜生吗?这种人渣,让他死个千百回都不够的!” 佑德把目光转向了唐习雨,后者默不作声地盯着地面,龚周也终于松开了他的脖子。 他的脑子里浑浑噩噩。 龚周吐槽道:“哎哟,才四岁,是怎么下去手的。” “谁知道……” “你不会好好说话?”申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佑德,吐出一个烟圈。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躲避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他们 唐习雨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该走了。 这些话扇在他的脸上,是他自作聪明,还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回击呢。 比起拳头,他似乎更加难以反击。 佑德止了笑:“好好好,我好好说话。那你猜猜,这个杀人犯打哪儿来的?” 龚周:“我猜这个干嘛?” 佑德对龚周熟视无睹,若无其事道:“是从咱们江州来的。” 唐习雨的背上出了冷汗,鸡皮疙瘩直直地竖起来。 唐习雨你在磨蹭什么? 快跑,你怼不过他们的,你就只能逃避。 可你早晚都要面对不是吗? 这些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里翻来搅去,到后面,唐习雨有些想吐。 “我去!杀人犯离老子这么近。”龚周都快要炸起来了。 “唐习雨这是冷坏了吧?一直在抖。” 佑德泰然自若地提了一嘴,几人看向他。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发抖,嘴唇发白,冷汗将她的手心浸湿。 江州这几天天气不太好,天上总是压着几块灰蒙蒙的乌云,冬天又干又冷,唐习雨的鼻尖被冻得通红。 他在风中小心翼翼地颤抖。 佑德走下台阶,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烟,递给他:“会抽烟吧?” “不会。”唐习雨轻颤着嗓音回答他。 “那得学啊。啧,也不行,好学生家里管的紧。” “……” 他默不作声,心中那种惶惶不安越积越多。 而佑德是这群人当中最中二的一个,浑身上下都是中二的气息。他把烟夹在指间,冲好学生轻佻道:“来啊,接着。” 龚周没在跟着起哄,走过来一把夺过了他指间的烟:“啧,哪有你这样的?” 转头用双手递给唐习雨:“佑德的,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后者的心里抽了一下,他挺没必要占这便宜的。 见唐习雨半天没接,龚周直接扯过他的手塞到手心。 “虽然没有明确报道出来,但那些罪犯中的一个,我印象很深刻呢。” 唐习雨大概猜到佑德要说什么了,他猛然退后了一大步,他的头顶似乎有一根被棉线悬吊着摇摇欲坠的尖刺,在佑德意味深长的话语中,棉线飞快地崩裂。 佑德:“就是姓唐。唐习雨,和你同姓,你认识么?” 绳索断裂,尖锐的锥体朝下,将唐习雨刺穿,刺得他心口绞痛。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太自作聪明了。 申译抬眼,在栏杆上摁熄了烟头,烟蒂随意地丢在地上。 他丑恶的面庞上露出了寒凉。 快跑吧。 这个人注定只能做胆小鬼,他回击不了。 逃避。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习雨逃走了,跑了好远好远,他还心有余悸地转过头。 唐习雨不知道佑德会怎么给龚周灌输这些挥之不去的罪恶。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即将到来的流言蜚语,他什么都不知道! 路边有一根电线杆,头晕目眩时,他扶着电线杆子换了好一会儿。 全身都出了汗,他一点也不觉得热。 申译那张脸上的冷光就像冬日寒风,刮得他鼻头酸疼。 就应该装聋作哑的,装作没听见龚周打招呼,装作不认识这些人。 他自欺欺人,可心里已经裂开了一条丑陋的沟壑,像是一个饥不择食的深渊巨口,将唐习雨包裹进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冷汗顺着额头滑下鼻梁骨,他缓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唐习雨!” 被叫到的人错愕地抬起头,循声望去,夏以赪站在不远处,肩膀一上一下,似是急切奔跑过的样子。 “你跑哪里去了?”夏以赪气吁吁地大步走过来。 唐习雨没有说话。 夏以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一把抓起他的腕骨,掰开他的手心:“让你去买早餐,你去买了一堆烟丝,怎么,你是想把这些就着豆浆喝下去过早?” “我……” 唐习雨垂下头,看着夏以赪的马丁靴,忽然头上一沉,夏以赪揉着他的脑袋,说:“走吧,外面挺冷的,买了早餐回画室里吃吧。” 一路上夏以赪没问别的什么,基本上都是和他轻松地对话。 “你手机呢?”夏以赪问。 唐习雨从外衣口袋里摸出来,摁了摁,屏幕没有动静,他苦笑着说:“没电了吧。” “怪不得,本来还想让你顺道给我带把牙刷回来。”他瞥了一眼唐习雨的手机,“手机碎成这样,还有备用机么?” “没有了。” 夏以赪静默,唐习雨心里有些毛毛的。 “这个还能用吧,先坚持一段时间,学考之后就好了。” 唐习雨又不是傻子,知道没有必要拜托他:“不用不用,谢谢哥哥,我这个能用的,平时我不用手机,最多在学校附近的网吧上网。” “我家里一堆,不要的话就只能给收废品的。” 他默默闭上了嘴。 热乎乎的东西带回到画室,两个人吃饭时没有话题可以开启。 夏以赪终于问他:“刚刚你跑到天桥下去干什么?” 说?还是不说?唐习雨内心矛盾得很。申译丑恶的脸,还有佑德递烟时那个讽刺的眼神,不好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实在是有些不太好说。 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又没哟真的和对方起口角。可要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那就真的难以启齿了。 夏以赪见他脸上的表情犹如一场哑剧,一声不吭地表达了他内心的矛盾戏。 算了,小朋友不愿说那就不要问了。 “不问你了,赶紧吃早饭吧。” 唐习雨睁着圆圆的眼睛,嘴上还叼着一个小包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夏以赪。 有种“清澈的愚蠢”之感。夏以赪这么想,忽而觉得好笑。 “你怎么了?我可没有和你抢包子的心啊。” 唐习雨摇摇头,嘴里包着包子含混不清地回答道:“窝没有,不四则个意思。” “你怎么这么可爱?”他失笑一声说。 夏以赪的睫毛很长,像是眼前挂着一个小帘子一样,一睁开眼皮就能看见其中深邃的光。 只见他笑起来眼尾带了一个小钩子,眼睛里像是星星坠入了一汪甘泉。 夏以赪在夸他可爱。 虽然他个人实在是不能将“可爱”这个词与自己联系,放在他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怪异。夏以赪这样形容他时,他的心跳一不留意就空了一拍。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他们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怎么就不在店里呢? 早上很冷,外面白雪纷飞,整个小城像是被盖上了白色的厚棉被。 还有两天,后天就是唐习雨奶奶的生日,昨天就画了个线稿,明天又是周一,唐习雨没时间再画了,只能今天一天就把画画完。 他给奶奶画了幅向日葵,线稿是夏以赪指导着一起起的。 夏以赪帮他把笔刷洗干净擦干,递给他:“时间紧,不教你光感这些,你就直接上色就行了。” 他混不自然地接过笔,忐忑的问夏以赪:“哥哥,要是我把这个画毁了怎么办?” 那一盘花花绿绿的颜料让人无从下手,唐习雨显得有些局促。 能怎么办? “相信你自己能画好。很多事情的成败都决定于心理暗示,如果你自己始终都觉得自己不能行,那成功就必定离你而去。” 唐习雨醍醐灌顶,像是被猛灌了一大口鸡汤,提起笔就往颜料里戳进去,带出一大坨绿色颜料到调色盘。 在一旁的夏以赪都看呆了。 哪有这样使用颜料的! “弟弟,”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咱们的颜料不是大风刮来的,悠着点。” 唐习雨哦哦两声,又把笔刷上的颜料剐蹭到颜料盒子里。 站在旁边没有事做的夏以赪搬了把椅子,举着本书到唐习雨旁边坐下。 夏以赪也没有管他画成什么样子,反正美术色彩全部源于画者的想法,色彩分布没有什么硬性规定,好看与否都是唐习雨送给奶奶的生日礼物。 再不济,实在是没画好夏以赪会帮着他改的。 不知道唐习雨是从哪里学来的,丙烯颜料沾了点水,把黄色颜料稀释后加了一点赭石色。 夏以赪举着书,眼神默不作声地撇扫过去,调色盘上的明黄饱和度变低,画到纸上时,这种色彩相当贴切与现实里的向日葵。 他突然来了兴趣,随手把书合拢,放到不规则玻璃茶几上。 后者拿着画笔无所察觉,在纸上一笔一划涂着颜色。 直到画面画完,夏以赪都没有找到机会给他指导,一是夏以赪想看看唐习雨独立创作到底能画出什么水平。 二是,看到后面,他心里有了一个确数:唐习雨的色彩敏感度很高。 正常没有色盲症的人来说,对色彩都有不同程度的敏感度,少部分人能一气呵成调出相对贴切现实某种事物的颜色,基本上都是在自己意识控制下调出具有主观性的颜色。 抛去主观,能将颜色调的极其细致,这是很难得的。 本来以为唐习雨需要一整天来上色,事实上,不过一个上午他就完工了。 “画得挺好的嘛,看来你心态良好。” 夏以赪站起来拍拍他的肩,站起来说:“中午想吃什么?” 这个小家伙想吃点辣的,夏以赪不假思索地带他去了川菜馆。 桌上的菜都闪着亮眼的红色,夏以赪只是晃眼一瞟,口水便不自觉地吞也下去。 他平时吃的比较清淡,辣椒油最多不过是用来增加点颜色。 这种场合…… 实在是让吃不得辣的夏以赪畏葸不前。 “菜上齐了,二位请慢用。”服务员说完便离开。 唐习雨早就迫不及待了,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辣子小炒肉,眼睛都不带眨地放入口中。 看别人细嚼慢咽回味无穷的样子,夏以赪不由自主地问:“好吃么?” 唐习雨眼睛都在放光,说:“好吃呀,哥哥,你也快吃。” 环视桌子上红彤彤的一片,他的筷子犹犹豫豫实在是无从下手,最后只夹了一小筷子干煸四季豆。 品尝到的第一口味觉感受就是辣。 我靠,怎么会这么辣! 火烧般的辣味刮着味蕾,夏以赪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素菜会炒的这么呛人! 喉咙里像是烈火翻滚,他酝酿了一下,佯装无事地拿起水杯喝水,一杯喝完,丝毫没有作用。 怎么会这样? “下周就要学考了,你五科内容复习得怎么样?”夏以赪开口转移注意力。 “差不多了,考个及格应该不成问题。” “那就行,好好考,考完了过个好年。” 还有两个周就要元旦了,新岁和旧年又会准时迎来交接。 唐习雨这顿吃得兴高采烈,夏以赪没精打采的把面前的白米饭添了两碗。 吃得差不多时,夏以赪去结了账,回到位置上,唐习雨刚好放下筷子,他叫住夏以赪:“哥哥,我转你一半吧。” “不用,”夏以赪笑了一声说,“你的工资都是我发的,我还会请不起你这顿饭?” “可是……” “可是什么的,等到你高考后再说。” 在唐习雨眼里,夏以赪总是洒脱的,他做什么都像是有底,满不在乎却又极其认真对待做事过程。 洋洋洒洒,总是让这个年纪的少年仰慕。 自由和专注将这个人包裹的近乎完美。 回到画室收了画,夏以赪在门口,慢慢走出门说:“周二的时候代我向你奶奶问候一句生日快乐。” “哥哥你等一下!” “怎么了?”夏以赪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唐习雨:“我能高考后来找你学画画吗?我会付学费的。” 他说话的语气特别真挚,满眼都是星星的看着夏以赪,瞧他这期许的样子,夏以赪还真不舍得欺负他了。 但出于习惯性的,夏以赪又开始对他进行打量。 唐习雨心想怎么又这样看着他啊?似笑非笑地,感觉要把这个人看穿了似的。 眼神飘忽不定,唐习雨心里像是在打鼓一般。 再不回答红的就不只是耳朵了,可能就要红脸了! “行,高考后你的时间都是你的自由。” 夏以赪回答道,隔这么一段距离都能感到唐习雨轻轻的松了口气。 这孩子早就在做打算了,一直都不敢说。 他笑了一下,随后招招手,对唐习雨说:“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不是么?” “嗯!好的,哥哥再见。” 夏以赪冲他轻轻一笑,嗯了一声。 第二天夏以赪没有来上课。 英语老师进来的那一瞬间全班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哀怨。 “你们美术老师夏老师有事,我带一节课。” 有同学大着胆子问:“老师,你会还课不?” 照理说,要学考了,大部分老师不会擅自占课,英语老师性格好得很,和大部分老师都很好打交道,从来不会多占任何老师的课。 周静:“想什么呢?” 此话一出,在教室里听到的同学更焉了。 英语老师叫周静,学生平时私下都是叫的静静姐。 “……下节课打球去?” “不去……” 紧接着就看见向明理这个大嗓门出现在教室门口,身后唐习雨跟在后面。 向明理赶紧回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对唐习雨说:“我靠我靠!静静姐。” 后者一脸看傻逼的眼神看他,然后从他身侧绕过去,在门口喊了声: “报告。” 周静朝他们点了点头说:“进来。” 向明理跟在后面像是被门夹了脑袋似的,悻悻地跟在唐习雨后面回到座位。 坐回到位置上刚好敲上课铃,唐习雨规规矩矩坐着,看到讲台上的周静突然就有些松懈,拿着笔转来转去。 “习雨,我看了课表的啊,这节课分明就是美术,难道静静姐也跟着学坏了,学别的老师占课?”向明理窃窃私语道。 唐习雨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 都要学考了,怎么还找人来代课呢?一个周就只有这么一节课啊,让给别的老师了,后面复习不好怎么办? 一节课确实不会耽误多少,别人自然不会多心。 但唐习雨情不自禁地就会想,哥哥干嘛去了?课都来不及上? 太有好奇心了,他就是会胡思乱想。 向明理在上课二十分钟左右就打着上厕所的名义旷课去打球了,剩下的二十分钟课程唐习雨实在是太无聊了,索性就听了会儿课。 甚至一向比他脸还干净的书上居然有了笔记。 中午回到画室的时候也没有人,清清冷冷的,他一个人随便整了点东西解决午饭,午休开着空调睡了一觉。 这样下来这个人一整天都是恹恹的,直到晚上十点多,夏以赪也没有来过。 周二,唐习雨下午一下课就扯着书包肩带从后门跑。 教室后门乌泱泱地堵着一堆人,唐习雨眼皮一跳,他可没时间和他们耗,他要赶回画室把画取出来,偷偷摸摸地去给奶奶过个生日。 “唐习雨。”佑德叫住他。 他没有背书包,校服歪歪扭扭的挂在肩上,一脸恶相的看着唐习雨。 后者没管他,选择若无其事地从其身边擦肩而过。 随后,佑德把手机举起来,放到他的跟前。 他的语气不善:“唐习雨,我就想问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唐习雨肉眼可见的轻颤了一下,而后条件反射地把怀里的书包朝他们一丢,马上顺着人群往楼道下跑。 书包不重要,书包里面也没有装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 他没太看清手机上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是他们用来羞辱他的一种手段。 哄哄闹闹的声音响彻整个楼道,唐习雨跑到后面实在是太急了,从六阶台阶上一跃而下。 刹那间,膝盖处感到一阵刺痛,像是几十根针一齐扎到膝盖窝里。 他都不敢停,怕停了今天就要带着更严重的伤去见老人家了。 他不想让人太担心。 身后的喧闹声朦朦胧胧,唐习雨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画室门口一口气都没歇,颤抖着手把画室的门打开,冲到小画室把画拿出来。 一路上他一直都在跑,跑到后面实在是没有力气了,顾不得腿上的异样,走到舅舅家里。 开门的是舅舅,在唐习雨意料之内。 这至少还是他的母亲,他还不至于由于妻子而忘却了孝心。 “舅舅,我就来看看奶奶,给奶奶送个礼物,一点都不会打扰你们。”唐习雨压着嗓子气吁吁地说。 从舅舅身侧看过去,奶奶坐在圆桌的最角落里,眼睛里的泪光一闪一闪的。 闻声,奶奶步履蹒跚地走过来,舅舅识趣的往一旁挡住舅妈的视线。 “习雨啊,”奶奶牵着唐习雨的手,放在手心摩挲,“你怎么来啦?吃饭没有?” 他憋了憋眼泪,说:“奶奶生日快乐。” 奶奶心里清楚这孩子委屈,摸摸他的脸。唐习雨把画递给奶奶:“奶奶,这是我画的,老师教我画的,送给您的生日礼物。” “好,真好看,我习雨还会画画了。” 他用力点两下头,忍住泪。 “……还吃不吃饭了!” 舅妈尖锐的声音从房间的那头传到这个房子的房门口。 唐习雨清楚,不久留才不会留下矛盾和争吵,他轻轻推开奶奶的手,缓缓关上门说:“奶奶你快去吃饭吧,不用担心我。” 房门合上,唐习雨心里难过得要命。 回到画室画室门也是紧闭的。 整个世界都显得如此空荡荡。 那天夏以赪教唐习雨画画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时间,唐习雨觉得这几天实在是太没劲了。 明明平时那么闲散的一个人,突然忙起来。 唐习雨就是不由得要去想这个人到底在干嘛,这个店他到底还开不开了?就不怕他把这个店给造没了吗? 他苦笑一下,打开店门,自暴自弃般冲了个冷水澡随后把自己扔到二楼的小沙发上。 夜里静谧到什么都听不见,平时还能听到空调沙沙的运作声,今天什么都没有。 除了黑暗,什么都没剩。 躺在沙发上,唐习雨感觉自己是睡着的,可是人都睡着了,怎么还能感觉到自己睡没睡着呢? 他好像自嘲似地笑了一声。 左腿膝盖那一块好疼,他把腿伸到背子外,一动也不敢动。 明天可能有时间去看吧,明天要是没有时间呢?那就拖着,等到有时间了,或者是等到他们彻底把自己整到医院去了再说吧。 唐习雨不得不悲观地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也不是不能往乐观的方向想,你想啊,到底是该有多好的运气才一天内都这么倒霉。 半梦半醒之间,唐习雨觉得有点冷。 可能是刚刚作死冲了冷水澡吧。 也不算冷水,就是温度不高,可能是热水器出了问题。 他浑然不觉是空调的问题。 好冷。 …… “……脸怎么这么烫。” 模模糊糊朦胧之间,唐习雨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脸上有些微冷的质感,很舒服,于是用脸蹭了蹭,不过一会儿,凉凉的触感就消失了。 一道强光打在脸上,他奋力睁开眼。 夏以赪把光移开了一点,怕强光晃到他眼睛太难受。 为您提供 引里 的《我的店主不是人?!》最快更新 怎么就不在店里呢?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