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最强的漫长夏日》 1. 社畜时代 零 伏黑惠首先接受了事实。 “......没办法了。”他沉默了一会,说。 “什么?在说什么啊,伏黑?”虎杖悠仁说,“我们要去......我们要去把老师救出来啊?” 伏黑惠叹了一口气,“怎么想如今的形势只凭我们两个也无能为力吧?追上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虎杖悠仁沉默了。 “回高专吧,”伏黑惠喃喃说,“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帮手。” 伏黑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仍然在因为脱力而轻微地抽搐。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联系人列表里下滑,找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嘟......嘟...... 电话那边传来了刺啦一声接通的脆响。惠睁大了眼睛,正要说话,就听见那边传来了答录机录音背景一般的沙啦沙啦的白噪音声。 “你好,这里是榧野尊。我现在不在,暗杀事务请按1,咨询业务请按2,私人事务请按3。” 声音虽然温柔又好听,但听起来发闷,又有那种仿佛磁带机运行的杂音,一听就是预先录制好的答复用录音。 伏黑惠感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无力感,不合时宜地有一点想笑,但无可奈何感更多。是从哪里来的呢?哦,是和五条老师在一起时常常感受到的那种无力感。他看了一眼凑过来歪头听着电话那边的虎杖悠仁,没有推开对方的脑袋,叹了口气,却带着一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放松。 “别玩了,前辈。”伏黑惠说,“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哎?哎?”虎杖悠仁豆豆眼,“不是录音吗?” 明明听起来是以假乱真的录音......? “啊呀。”电话里传来了“咔”的一声脆响,白噪音的声音消失。但电话里清爽带笑的声音微妙地变换了一点音色,不知为何听起来和刚刚有不小的不同。这会听起来确实是电话那头的人在和他直接说话了。“惠酱真是不好糊弄呀,明明每次这样孔先生都会上当。” 伏黑惠虚着眼,“这种程度连五条老师那个笨蛋都不会相信的啊,还有不要叫我惠酱。” “欸——是这样吗?”电话那边的人拉长了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撒娇,非常自然地忽略的后半句要求,并没有否认称当今的最强特级五条悟为笨蛋那一点。明明是一米八的成年男性,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少年一样,比起五条老师那种巨猫冲撞全靠脸撑着的撒娇倒是不知道要自然多少。想到这里,伏黑惠下意识回想了一下几年前年年节参拜时和这位前辈见面时高出他一头多的身高。嗯,也是个大只巨兽。 “前辈......能来东京高专一趟吗?” “我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啦,”那边没问为什么,直接答应了。电话那边传来了模模糊糊有点距离的撕纸袋的声音,但对于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两位能靠咒力强化身体的咒术师来说听起来还是过于清晰。然后是啪的一声扎破什么纸膜的脆响,咕噜咕噜的声音,“夜蛾校长那边没关系吗?”叼着什么东西的含含混混声音传来。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吧,前辈。”伏黑惠手指微微地用力,他垂下了眼睛,不安地抿了抿嘴唇,“拜托了。” “好啊,既然是小惠真心的请求的话。”那边倒是完全没有纠结,乌鲁乌鲁地爽快答应。 伏黑惠......伏黑惠又叹了一口气。错觉么?和这位前辈恢复联系之后叹气的次数就变多了。 “前辈......又在喝珍珠奶茶吗?”虎杖悠仁在旁边瞪大了眼睛。 “是呀。”对方说,然后又是一声嘬吸管的声音,吞咽的声音,“小惠要我带去一杯吗?安全屋附近就有店面,很方便的哦。” “......不,还是算了。”伏黑惠无语扶额,无法想象对方拎着一大袋的奶茶来高专外送的景象,不知为何联想到了不靠谱教师。虽然心里知道对方是个任务完成率接近100%的雇佣兵,但还是没忍住叮嘱道。“前辈你......记得带咒具过来。” “我知道的。那高专见,小惠。”榧野尊声音温柔地说。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回到高专的时候,看见站在高专入口台阶顶端的禅院真希和魇歌姬。虽然魇歌姬身为京都咒术高专的教师,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五条派。 “惠,悠仁。”禅院真希看见他们两个,松了一口气。“没事吗?” “嗯。”伏黑惠点头。他知道禅院真希的能力,走到近前基本上就能够判断出对方有没有受伤,此时问出口也只是图一个心安而已。 “真希前辈和歌姬老师都没事吗?”虎杖悠仁打招呼。 几人寒暄了几句,伏黑惠问,“钉崎怎么样了?” 真希和歌姬对视了一眼,最后魇歌姬说,“硝子已经在全力运转反转术式了,那孩子大概一会就会醒过来了吧?” 虎杖悠仁松了口气,这一晚太多的负罪感已经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太好了。” “有人来了。”禅院真希突然说。 什么?明明没有脚步声......? 禅院真希话音刚落,硬底鞋与砖石地面敲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嗒......嗒...... 仿佛听见了几十米之外的人们的交谈,脚步声突兀地响起,一个漆黑的影子从石阶转弯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几人下意识地戒备起来。树林里除了树叶被吹拂的刷拉声音,就只剩下那清脆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过石阶,稳定地向他们靠近。除了脚步声和树叶声之外什么都没有,一种无声的压迫感弥漫在空气里。 等等......魇歌姬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这种作风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从高专的石头长阶下缘走过来的是一个很高的男人,至少有一米八。从树林的阴影之间走出来,歌姬首先注意到的是对方踏出阴影的穿着茶色的工装长裤和黑色短靴的下半身,黑色的工装外套包裹住了上身,里头是白色的打底。耳朵上戴着四棱锥形状的银色耳钉,头发修剪得非常整齐,稍微盖住了眼睛,下缘微微地褪色发灰,其余的部分全部用推子推光,看起来非常时髦。 伏黑惠在看清了这人之后就隐隐放松了下来,虎杖悠仁和禅院真希不明所以地保持着警惕。而魇歌姬......魇歌姬睁大了眼睛。 “晚上好。”男人说,那双铁灰色的眼睛轮流看过几个人,很讲礼貌地挨个问好,“高专的......后辈们,小惠,还有歌姬前辈。” 虽然用了敬语,声音也柔和好听,但对声音非常敏感的歌姬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浑身发毛。 歌姬猛地抬头,“你小子,居然还敢回来啊!!!” 夜蛾正道轮流地看着几个人,最后目光停留在魇歌姬身上。“所以为什么把榧野放进来了?” “我们需要人手嘛。”魇歌姬叹了一口气,已经平静了下来,“毕竟五条被封印,我们有大量的乱摊子要处理,尊虽然立场灰色但也勉强能用吧。” 夜蛾正道威严的目光转向了家入硝子身上,对方正靠在敞开的床边抽烟。家入硝子摊了摊手,“别看我,这可是五条的学生。” “哎?哎?”钉崎野蔷薇发出震惊的声音,“居然是那个失德教师的学生吗?” 钉崎野蔷薇的伤治好了之后,听说来了个编外帅哥,就跟着家入硝子混进了校长办公室。两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夜蛾正道正双手交叉地坐在桌子后头,榧野尊泰然自若地站在对方面前,整个人沐浴在夜蛾能让小儿止啼的目光之中。 夜蛾的目光最后落到榧野尊本人身上。“那么,一级诅咒师榧野尊,你这回来高专,是为了什么?” “诅咒师?!” “因爱生恨吧,总感觉在五条老师身上发生是很正常的事。” 钉崎野蔷薇与虎杖悠仁两人窃窃私语完毕,转向伏黑惠,“说起来,伏黑是认识榧野先生吗?” “对那家伙叫什么先生啊......?”伏黑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吐槽,“是啊,榧野前辈是五条老师正式带的第一届学生......”他小声透露,还没等到他再说下去,就听见榧野尊说话了。 “哈哈,因为难得听说五条先生吃瘪到这个程度,忍不住就想亲自过来看看笑话。”榧野尊一脸爽朗地说出了糟糕至极的话。 哎?虎杖悠仁豆豆眼。前辈是这种性格吗? “一不小心说出了实话啊,前辈。”伏黑惠冷静评价。 “啊?是吗?”榧野尊笑,但没有解释的意思。 夜蛾正道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这个理由......算了,欢迎回来,尊。” “嗯。”榧野尊笑了笑,“夜蛾老师。” 家入硝子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烟。 “怎么忽然想着回来了?”沉默的走了一路之后,家入硝子冷不丁问。 “也没有规定禁止诅咒师回母校探亲吧?不过比起这个晦气名字我更喜欢把自己的工作称为是拿钱干活的雇佣兵哦。”榧野尊笑着说。 “唔......”家入硝子说,“你这家伙跟夏油还真是不一样啊。” “夏油先生吗?”榧野尊若有所思,“我和那种较真的人合不来啦。” “明明自己列着十米长的计划清单却说别人较真吗......”家入硝子吐槽,转头看着后辈。 “哈哈,列清单只是习惯啦。”榧野尊笑着说。 十年多过去了,距离家入硝子第一次见到榧野尊,对方的身高已经长了不少,整个人被催长起来,脸上带着得体柔和的微笑,任谁看了都会评价说是个性格很好的圆滑社会人。但家入硝子看着他,总觉得看到了那个刘海长过眼睛的,总是用没藏好的阴沉沉目光攻击所有人的DK。 发现了家入硝子的目光,幼稚地用牙齿咬着纸质糖棍的男人转过来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榧野尊长着一张纯良的童颜,眼角微微下垂,是清纯的狗狗眼,大概是到了三十岁也会被误认为是高中生的程度。对方刻意地收敛气势的时候,那张小奶狗一样的脸确实会让人心动一瞬,是个非常讨年上喜欢的年下盐系池面。但在那一瞬之后,回想起对方在诅咒师之间的名声和通缉令上那个长长的清单列表,就会意识到这是怎样的一个危险的男人,于是瞬间羊尾。 “唉。”家入硝子叹气,走上前两步把榧野尊的脸推开,发出了一声有些不合时宜的感叹,“为什么我周围的男人都是这种类型啊。” “欸——”榧野尊拉长了声音追上去,声音不满,“硝子前辈把我和人渣前辈归为一类了吗?” “你好歹有点自知之明吧。”家入硝子用手指点了点他。 为您提供 蟹行横道 的《与最强的漫长夏日》最快更新 1. 社畜时代 零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2. 学生时代 一 2012年,秋。 “不想......上班......不想,不要......上班......” 榧野尊目不斜视地低着头查看本子上的计划列表,脚步不停地沿着原定的路线前行。盘踞在小巷角落的怪物露出死白的板齿冲着他嘶声啸叫,阴暗的臭味从那东西身上传来。 路人从怪物身边走过,那怪物就伸长了粘稠泥浆一般的东西组成的身躯,缓慢地爬行着缠到了对方的身上。那是一个穿着廉价灰色西装的上班族,虽然榧野尊对西装牌子没什么了解,但也足够从那轻飘飘的布料上判断出那东西大约的价值所在。他余光判断出了这些,看见怪物伸长了脑袋,向着这边望过来,榧野尊脚下不停,拐过了街角。 从小就能看到的怪物,他已经非常习惯了。 榧野尊没有什么助人情结,因此也不会因为无法帮助他人而痛苦。不如说,这个人本质上就是一个相当无情的人,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人很少投以关注,也很少会与他人共情。情商是有的,但也只是为了自己活得更加轻松,更少人来打乱他的计划罢了。 然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涩谷十字街头更多的拥挤人头。上班族和腐烂的怪物缠绕在一起,丝丝缕缕的淡灰色雾气飘在空气里。站在人行道上的时候,榧野尊下意识地远远确认了一下几个怪物的位置。 正是下班晚高峰,榧野尊刚下了电车,这会要步行去几个街区外的酒吧打工。为了赚取额外的生活费,榧野尊好不容易找到一份不需要证件的工作,也顾不得什么未成年不良场合了。上班的时候就干脆带上口罩遮住稚气过头的脸,有机关来检查就在其他员工的掩护下从后门偷偷溜走,然后和其他的未满雇工年龄的员工一起站在巷子里抽烟打发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常。 此时正是红灯,人们拥挤地站在人行道上,如同被堤坝拦起的湖水。在远远的马路那边,许多脑袋上方,红色的光闪了闪,转为绿色。榧野尊吐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塞到耳朵里。 人潮如同水流,面向行走的人们自然地在他两侧分开,随着人们走近,蜷曲地盘踞在人们肩头的漆黑生物发出喃喃的自语。 那是一个很长的长蛇一般的怪物,身子一部分盘踞在路人身上,更大部份的躯体环形地漂浮在周围。 榧野尊的手揣在口袋里,下意识地捏紧了随身听。庞大的压迫感随着路人宿主的靠近而逐渐蔓延,那怪物比他曾经见过的所有东西都要强! 冷汗刷地从他的额角流下,他该选择绕开的。但此时最佳策略不该是逃走,逃走只会反而吸引怪物的注意力。他深吸一口气,强迫着自己迈开双腿,另外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把随身听声音调大盖住怪物的呢喃声。在错身的一瞬间,他余光看见那些黄色的转动着的眼球们一下子都盯死了他。 榧野尊一向对于自己的视线收束得很好,很少面对怪物集中的恶意。那一瞬间他几乎要僵直地停下脚步了。 不行。他对自己说。必须假装。他强迫自己冷静,必须假装看不见,假装成一般人。他低下头来迈开脚步。他已经听不清耳机里的男歌手喃喃唱的是什么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另一只没有带着耳机的耳朵里那些风声和噪音,如果假装的策略失败,他必须在怪物发起攻击的一瞬间逃走。 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头发雪白的带着奇怪小墨镜的人微微弯着腰站在他面前。 “嗯……你能看到吧?”墨镜怪人问。 榧野尊愣住了。 不知道是为了对方不合日本人习惯的毫无距离感,还是这句突兀问话。毫无缘由地,榧野尊下意识地就理解为对方指的是那些巨大怪物。 “什么?”他张口结舌。 两个人像是对峙的猫咪,在涩谷人流量最大的十字路口相对着站住了。 人潮仿佛变成了灰色、影子或者什么其他一切无所谓的背景,在深黑色的柏油路和雪白的斑马线上面,榧野尊只看得到对面人在日暮中鲜亮如雪的头发和从圆片小墨镜下露出的天空一般明亮的蓝色双眼。 只见那怪人微微一笑,一巴掌按在榧野尊的脑袋上。“很好很好,看来我运气很好嘛。说什么第一年没有学生,都是胡扯的。”他走出两步,然后转过头来,冲着榧野尊说,“如果你好奇你身上发生了什么的话,就站在人行道那边等我。”对方理所当然地说。 榧野尊看见怪人的墨镜顺着鼻梁微微地滑下来,完全地露出那双雪白眼睫下清澈明亮的天空一般的蓝色眼睛来。 如同天空或是大海,或是一切无边无际的蓝色。 很难形容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榧野尊最后像个等着家长来接的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地站在交通灯灯柱旁边等那男人。 但是请假还是要的,不该让酒吧那边白等。榧野尊打电话给酒吧那边,在老板的抱怨中请了假。所幸他先前没有怎么缺勤,所以还算是顺利地请下了假来。耳机里的歌又放过了五首,表盘上的分针快转了大半圈,他才看见男人手里提着袋子姗姗来迟。 “哎呀,你还在啊?”男人说。 “......那是什么?”沉默了一下,榧野尊决定不计较对方手里提着的伴手礼纸袋子是哪里来的,也无视了被差点放了鸽子之后心里开始蹭蹭冒起的邪火,直截了当地问,“你杀死它是怎么做到的?我能做到吗?” “问题好多。”男人笑着说,完全没介意榧野尊跳过了礼节性寒暄的无礼行为。对方从纸袋子里摸出一只磅蛋糕,刷啦刷啦拆开袋子吃了起来,迈步向前走去。榧野尊眯了眯眼睛,小跑着跟了上去。 榧野尊今年十四岁,单亲家庭,父亲是一个会社的普通职员,母亲不知道是谁,但他也没什么探究对方身份的心思。父亲和他的关系相当冷淡,且对方工作繁忙早出晚归,常常不见人影,只有每个月出现在茶几上的生活费能昭示着这个家里不是仅仅只有他一个。 作为一个国中生,他非常幸运地找到了一个不追究他年龄的打工场所。当然,他远较同龄人高挑的身形也算是老板答应他打工的一部分原因。日本人身高均值不算高,戴上口罩之后完全可以假装是身高稍矮的成年人。 而那自顾自地打扰了他的打工日常的陌生人走在前面,吃完一只又拆开了另外一个袋子。榧野尊跟着男人穿过窄窄的小巷,看见对方头也不回地一扬手把揉成一团的包装袋丢了出去。透明的塑料包装袋在垃圾桶边缘弹了两下,险险地落进垃圾桶里去了。榧野尊路过的时候盯着垃圾桶看了一会,收回了视线。 两人一前一后地沿着巷子走着,最后男人七拐八拐在一家甜点店门口停下了。榧野尊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对方熟门熟路推开门走了进去。 玻璃推拉门上挂着黄铜制的风铃,被推开后,黄铜风铃撞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店里的人很多,甜品店门口的点单柜台排了长长的队。而在另一边窗户那边摆着的一排铺着碎花桌布的小桌子边坐着的穿着短裙的女孩子们听到声音好奇地回头。榧野尊顿了一下,还是跟上了男生的脚步在队伍末尾排了起来。两个男生在JK们的注视下走进店里。 榧野尊大致扫了一圈,店里顾客是年轻女孩子为主,也有少数的情侣坐在同一个桌子旁边。穿着短裙校服的女孩子们轻声地交谈着。他抬头看了看前面穿着黑色制服的高个子男生,对方正在低头看着手机。 他从小听力就相当敏锐,能听到女孩子们小声的交谈。 “......好帅,两个人都是......” “欸——前面的男生就算了,后面的男生年纪还小吧?” “是这样吗?明明长着一张漂亮的盐系帅哥脸?” 榧野尊抿了抿嘴,用手机戳了戳男生的后背。“喂。” “啊啊等下等下,”对方没回头,伸出一只手来阻止,“糟糕,要死了!” 榧野尊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伸出脑袋试图去看对方到底在干什么。对方身高大约有一米九以上,榧野尊一米七的身高也只不过足够从侧面伸出头去看。只见对方手里正端着一个psp正在打格斗游戏打得入神。 就排队这一会功夫,这家伙居然在psp线上对战! 榧野尊怒从心起,下意识捏紧拳头想给他一拳。 拇指攥进拳头里,肩膀送出大臂,只是一般的直拳,这一点榧野尊早已烂熟于心。但不同的是,这一次自然而然地,一股无形无声的力量从胸腹的某个地方如臂使指递送而出,滚热的电流从腹部上行,顺着手臂打出,每一个毛孔都爽快地发颤,那种快乐的电流直到指尖,骨骼噼啪发出只有他自己听见的爆响。 无形的风在小小的甜点店被掀起,他下意识想去寻找风的来源,最后发现是自己的这一记直拳。 能中!而且说不定对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 学生时代 二 因为第二天是日曜日,所以两个人在Line上敲定了第二天就去东京都立咒术高级专门学校。 “没关系吗?是休息日哦?”榧野尊问正噼里啪啦在手机上打字的五条悟。 “没关系哦,”对方头也不抬地说,“夜蛾离婚之后就一直住在学校哦。” 什么?夜蛾是谁?什么离婚?休息日也要在工作单位?这是可以说的吗?这是我能听的吗?诸如此类的问题一瞬间充满了榧野尊的脑袋。他张了张嘴,最后喝了一口珍珠奶茶。 从涩谷到东京都立咒术高专要坐一个小时的电车,下了电车之后要再坐一小段的出租车。外观上看只是一个铺设了石阶的荒凉山头,红色的鸟居设立在苍翠的树木之间。 司机满脸带着介于惊恐和担忧之间的神情开走了,但是一句话都没问。虽然大约是有日本人的不给别人添麻烦信条在内,另一方面大约也是和榧野尊一上车就带上了耳机的冷淡表现有关系。 望着出租车开走的影子,榧野尊漠不关心地想,对方不会报警吧? 算了。他紧了紧背包袋子,开始爬台阶。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这所学校真的有那样的特殊能力的话,能够解决这种问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而站在石阶顶端的,是一个双手插兜的白毛。对方的头发都被一个黑色眼罩拢了起来,不知道为何呈现为反重力的羽毛球脑袋。榧野尊认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这居然是改变了外观的五条悟。 “你这是什么造型?”他随口问。“好没品味。” “哎——”五条悟如同JK一般拉长了声音,像是要撒娇,不知道为什么又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好过分,尊酱这么说老师吗?”但手上还是一把把眼罩拽了下来,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墨镜来戴上了。 榧野尊嘴角抽搐几下,“我还没有答应要入学。另外,容我提醒,就算我要入学也要等到明年六月份国中毕业之后吧?” “哎?是这样吗?”五条悟大惊失色,“我以为尊酱能很快解决我没有学生的问题呢!不如尊酱退学来高专吧?” “不......”怎么想都不能在国中三年级退学吧?作为老师怎么会没有学生带的?榧野尊扶额。真的靠谱吗这个人? 他忽地顿住,上下打量五条悟,对方表演一般做完表情之后,嘴角就带上了微弯的弧度。 “你是在演吧?”榧野尊眯起眼睛,“昨天之后你没有去调过我的档案吗?” “唔唔,”对方嘟起嘴弯下腰来睁大了那双天空一样漂亮的眼睛从下往上看榧野尊,雪白的眼睫如同鸽羽,有点可爱的过分。“人家太忙了嘛,就是那个啦那个,007啦。” 榧野尊低下头来盯着蹲着的白毛大猫一眼,然后往旁边走了两步绕过对方。 五条悟大概是愣了一下,然后一下子扑上来,比榧野尊想像得要迅速得多,一步跳了两三米挂到榧野尊背在背上的背包上。 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背上,手臂绕过榧野尊的脖子一把揽住,热乎乎的淡淡暖甜气味一下子扑到榧野尊的脸上。是类似白麝香和奶油混合的气味。榧野尊强行压抑住了把身上这家伙掀出去的冲动,负重往前走。 这只猫还在捏着嗓子假哭,不知道学着什么电视剧里的台词,“还没有入学就如此冷漠,我与榧野桑的感情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吗?” “就这么叫。”榧野尊突然说。 “什么?”五条悟不解。 “以后就叫我榧野先生好了,”榧野尊微笑,“既然悟喜欢的话,那每天都要好好地叫敬语哦。” 五条悟顿了一下,然后直起身来缓缓地把手臂收了回来。“好糟糕啊,你这个人。” “彼此彼此吧。”榧野尊说。 五条悟口中的“夜蛾”是一个一米八还多的男人,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剃着极道大哥一样的寸头,戴着一副墨镜,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榧野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同样戴着墨镜的五条悟伸手啪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榧野尊沉默了一下。总觉得像是被骗到什么不妙的□□组织里了。但是他前一天晚上睡前有科学上网,也因此获得了不少关于咒术高专的信息。例如说日本的咒术高专其实分为两所,一所在东京,一所在京都。又比如说五条悟,这个男人其实是咒术界如今货真价实的最强。 “榧野尊,你来高专上学的理由是什么?”夜蛾问。 榧野尊下意识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但在此之前,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轻微的破空声,如同一只梭子轻轻穿过细细的丝线。他往后小跳一步,一个黑色的戴着拳击手套的熊玩偶一拳砸到了他原先站在的地方,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声。一个小小的凹坑碰地一下出现在地板上。 “夜蛾老师!”五条悟还在后面毫无帮助地大喊大叫,试图通过扰乱他的听觉谋杀他,“地板要碎掉了哦!” 榧野尊又错身闪过另外一个玩偶的攻击,熊玩偶出拳,榧野尊侧身闪过打出直拳!玩偶的腹部凹陷下去,只是在空中翻滚一圈,就稳稳地屈膝,人类一样地落地了,没花什么时间调整中心,短腿一蹬地板再次冲上前来。 “这样是不行的哦,虽然姿势很帅气。”五条悟懒洋洋地说。榧野尊侧身躲过又一次攻击的时候,余光看见对方正姿势随意地靠在墙边。“要试着使用咒力,把咒力提取出来强化身体。顺带一提,咒灵只能用咒力和术式才能拔除哦。” “哈?”榧野尊火大地问,“你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谁会懂啊?” “来自五条老师的温馨小贴士~”榧野尊看见五条悟双手拢在嘴边做少女大喊状,“运转咒力强化拳头能够帅气地破坏咒骸的防御哦!” 榧野尊啧了一声。 “你是不耐烦的对我啧了吧?!老师好伤心的哦!”五条悟反应很大地开始嘤嘤。 榧野尊再次侧身闪过两次攻击,这一回击退了两个咒骸之后,无语地看了五条悟一眼。 “闭嘴,悟。”夜蛾说。榧野尊和咒骸们拉开距离,回头看见夜蛾一脸平静,大约是已经相当习惯了五条悟的作风了。 听说对方是五条悟在校五年的班主任。辛苦了,夜蛾先生。 “理由呢?”夜蛾追问,自然地进入下一个话题,“如果不说出理由的话,咒骸会持续发动攻击的。” 对方平静地叙述着事实。 榧野尊躲过攻击,这一回没再全然闪开,手肘弯曲穿过玩偶熊伸直的手臂,抓住破绽一把抓住玩偶熊的脖子,手指攥紧。 “我喜欢平静有序的生活。”榧野尊说,后面的话虽然未经考虑,但就如同水向下流一般顺畅。 “我每天都要制定计划,我不能忍受在我计划之外的多余事情发生在我的生活里。” “我脾气很差,耐性也很差,为此我需要掌握更多的能力来排除那些碍眼的东西。” “我需要力量,更多的,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力量。” 这样的话语说出口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有什么声音在身体里发出了回应。但还差一点什么,这不是我的东西,大脑说。 先于大脑反应的,手将熊型咒骸高高抛出,另一只手飞快地摸进口袋掏出了一个东西。 银白色的东西在指间闪了一下,咒力如臂指使一般从□□流入金属,那金属仿佛成为了他的第六根手指一般自然,滴溜溜在他手指之间转了一圈,风从第六根手指表面划过,震颤的喜悦在手指之间发出回应。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咒骸被击破那一瞬间身体的所作所为。 唯一真实的只是自己的躯体。 唯一需要听从的是肌肉记忆。 学习过的技巧在每一条神经之中发出呼喊,而他需要做的只是发出回应这般简单。 非常......爽快,非常自如。 听从躯体的声音只是非常自然的、本能一般的事情,不如说,他甚至开始纳闷为什么之前没有领悟那些诀窍。 只是把存储于每一条肌肉之中的技艺运用在对咒骸的实战之中而已。 然后他再次恢复听力的瞬间,袭来了一声几乎击穿脑袋的清脆响声。 “喂,醒醒。”蓝眼睛的白猫任性地要求。 “......嗯?” “嗯什么啊?”不是白猫,而是五条悟在说话,摄人心魄的蓝色眼睛靠得很近,“测试结束了。” 榧野尊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的周围雪白的棉絮和深色的破碎布料铺了一地。五条悟正站在他的面前,跃跃欲试想要再来一个脑瓜崩的样子。他无视了对方,低下头来望向手指,银色的钥匙无声地从指间滑到了掌心里,金属表面亮着的银白色的光慢慢地消散了。 “你合格了。”夜蛾说。 “我入学了?”榧野尊问。 “你通过了入学测验啊?”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 “我答应过要入学高专吗?”榧野尊反问。 “啊嘞?”五条悟撅起嘴巴转移视线眼珠转来转去,“你没有吗?我以为你答应了参加入学测验就是同意入学的意思呢?” 榧野尊没说话。他正蹲着身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 学生时代 三 放学的时候,榧野尊背着书包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对面写字楼窗户玻璃倒映的夕阳晃了一下他的眼睛,他眯了眯眼睛,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听见有人很大声地在叫他的名字。 “尊酱!在这里——在这里哦!” 榧野尊眨了眨眼睛,看见一个闪闪发光的白毛正站在校门旁边冲着这边挥手。旁边还围着一圈穿着他们学校制服的女孩子们。 他很想掉头就走,但是想也知道那家伙会做出一些让事情变得更麻烦的行动。所幸那一圈里头没有同班同学,榧野尊还是硬着头皮沐浴着女孩子们的目光走过去了。 “怎么了,五条老师。”榧野尊勉强叫了出口。 “欸——??” “这么年轻已经是老师了吗?” “好厉害——” 穿着制服裙的少女们纷纷露出了惊讶又崇拜的神情。 无视了女孩子们,五条悟用很新奇的目光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像是猫一样睁圆。“第一次听见有人叫我老师欸,再叫一次。” “哈?”榧野尊无语,“你真的是正经老师吗?”这种不值得人尊敬的家伙都能做老师,这个世界是完蛋了吧? “因为我是Great Teacher Gojo嘛~”五条悟大言不惭地摇摇手指说,“前两届学生都是直接叫我悟的。” “欸——好厉害啊。”榧野尊于是毫无灵魂地、礼节性地棒读回应。 两个人摆脱了人群,慢慢沿着街道往前走。夕阳已经有点散开了。榧野尊提前把今天轮值的事情发消息告诉了五条悟,倒是对方意料之外地只发了个ok的emoji,没有在Line上短信轰炸,和预先的印象不符,相当有耐性地等着。对方今天和他约定时间的名义是入学前的咒术补习。 “什么......是某种师生cosplay游戏是吗?” 前一天入学仪式结束之后,五条悟送他上车。在高专的院子里时,对方提出了这个提议。榧野尊还是没忍住一时嘴快问出了口。 总觉得这家伙是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耍着学生玩的那种失德教师。 五条悟噗嗤噗嗤笑个不停,“什么,当然是正经的咒术补习啊。” 两人路过了一家便利店时,榧野尊伸出胳膊拽了拽五条悟的衣服。 “怎么了?”五条悟问。 “晚饭。”榧野尊说,“我饿了,要去便利店买东西吃。” 五条悟挑了挑眉,然后两手揣着口袋,跟在国中生的身后进了便利店。 “欢迎光临,啊......”店员熟练地招呼顾客,不知为何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进门愣了一下。 此时是傍晚,昏黄的夕阳从窗户外面透进来,一天的工作到此时已经基本上宣告尾声。下课的年轻学生们和早归的工薪族们装满了整个便利店,以打折便当区域最为拥挤。榧野尊推开门之后就熟门熟路地钻进了店里,往冷柜一边走。而五条悟慢吞吞两手插兜跟在后面。 榧野尊绕过了一个对着便当犹豫不决的上班族,从放置速食饭团和三明治的隔层里摸走了三个习惯吃的饭团口味,又去顺手摸了一瓶冷藏的乌龙茶,到了门口结账。五条悟正站在门边,一只手插兜,低头看着手机。榧野尊走过来的时候,对方非常自然地说,“好了吗?买完了就走吧。” “五条老师不吃东西吗?”结完账之后,两人走出便利店,榧野尊还是好心问了一句,姑且是用了老师的敬语称呼。 “不啊,”五条悟眨了眨眼睛,爽朗地笑着,“因为今天要带你去认识的人家里蹭饭啦。” 榧野尊低头看看提在手里的饭团,“我以为我们一会直接上课......?” “上课也要吃饱饭嘛,”对方如此地坦然说了,“难得推掉了几个任务。” “这就是我冒昧来访的原因。”榧野尊对着面前警惕地盯着他看的臭脸小孩鞠了一躬,“打搅了。” 而那个毫无距离感的白毛早已经绕过了黑发的小孩进了客厅。榧野尊和黑发的小孩站在门口,两个人面面相觑,屋子里传来了女孩子惊讶的问好声。 “晚上好,五条先生。今天过来的这么快吗?” “因为涩谷离这里很近嘛。”五条悟懒洋洋地说了。 “咦?从涩谷过来吗?五条先生今天没有工作吗?”女孩子的声音如此地进行着寒暄,伴随着少女的清脆声音的,是笃笃的切菜声。榧野尊再次低下头来,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头发毛刺刺的黑发小孩身上穿着的绀色长袖T恤也挽起了袖子,被咒力强化的视野里可以看见对方手上带着的一些水珠,大约是之前还在忙着做饭,听见了门铃声才匆匆忙忙过来开门。 “那个麻烦的家伙。”榧野尊清晰地听见了面前的小孩不良一样的啧了一下,然后那双绿眼睛抬起头来看着他,表情很臭但是意外地很有礼貌。“嘛,算了,你也进来吧。” 榧野尊换上了室内拖鞋,把手里的装着饭团的塑料袋放到玄关处的小桌上,习惯性地打量了一下整个屋子。 屋子不算太大,是普通公寓楼里很平常的两居室。整个屋子的色调浅淡,东西不算太多。摆设都以实用性为主,大都摆在身高不高的小孩能随手够到的低处。客厅另一端是两个合着的门,一个门上挂着的门牌上用片假名写着めぐみ,另一个门上写的是つみき。两个看起来都是女名。 黑发男孩关上了门之后就踏踏踏地回了厨房,大约是帮另一个女孩子一起做饭去了。榧野尊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然后走到了安然坐在沙发里的五条悟旁边坐下。对方正在安定地摊在沙发上,手臂舒展地搁在沙发靠背上,面前的电视机里正在播着综艺节目。 “是你收养的孩子?”榧野尊低声问。电视里发出了一阵夸张的笑声,厨房的门也是拉着的,足以隔绝两边的小小谈话。 “嘛,算是吧。”五条悟随意地说,“惠可是我用十亿买来的孩子哦。” “人口贩卖?”榧野尊随口说。 “不不,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啦。”五条悟说,“涉及到一些尊最好不要知道的大家族的隐秘事件哦。” “欸——”榧野尊发出了礼节性的感叹。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沉默了一会,榧野尊又说,“冒昧地问一下,你说的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めぐみ虽然在日语里常用于女名,但也不是没有作为男名的可能。至少榧野尊就有见过一个人高马大的倒霉蛋顶着一个娇娇怯怯的女名。 五条悟扑哧一下笑了,“是男孩子啦,男孩子。来开门的那个头发海胆一样的男孩子。是他的人渣父亲起的名字哦。” 榧野尊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臭脸小孩惠拉开厨房的门走了出来。 “我的父亲是个人渣还真是抱歉啊。”惠没好气地说。 完全看不见当面听见亲生父亲被说是人渣的局促感,大约是已经非常习惯这种事情了。榧野尊看着小孩端着手里的盘子到了餐桌旁边摆了上去。 “五条先生,还请不要这样说伏黑先生比较好吧?”黑色长发的女孩子也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头发扎成一束马尾辫,身上还穿着有点大的淡黄色围裙。女孩子放好了盘子,转过身来,两手叉腰表情不满地说。 “有什么关系,他自己都承认了......”五条悟不满的辩驳在女孩子的注视下渐渐消声,“啊啊,我知道我知道了。” 居然意外地会听人劝。榧野尊想,然后站起了身来。“有什么东西是我能帮忙拿的吗?” 最后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了。 “你好,我的名字是伏黑津美纪,这是我的弟弟伏黑惠。”女孩子很有长姊模样地承担了自我介绍的责任。坐在她旁边的黑发男孩也很配合地点头。“五条先生现在是我们两个的监护人。” “你好。”榧野尊也微微弯腰,“我叫榧野尊,五条老师现在负责我的课外指导。抱歉今天打扰了。” “没关系。”津美纪笑着说,“我和惠也很高兴有人来拜访。今天只做了简单的家常菜,招待不周。” “啊啊,”五条悟说,打断了两人的寒暄,“可以吃了吗?我好饿。” “好的。”津美纪脾气很好地微笑。 “我开动了。”几人纷纷说。 晚饭是日常的咖喱,配上了米饭。咖喱块大约也是对方精心选过的,味道尝起来相当地不错。土豆稍微有点硬,但胡萝卜吃起来则还好。榧野尊用公共勺子把咖喱汁浇到了米饭上。汤汁缓缓地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 学生时代 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和惠还有津美纪三人围坐在茶几旁边写作业的时候,榧野尊情不自禁地问自己。 “因为我不会辅导小学作业,所以惠和津美纪就暂且拜托尊了哦!”这样说了之后,五条悟就非常自然地开始摊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津美纪相当熟练地道歉。惠已经把作业本在茶几上摊平,低头写了起来。 “不,没事。”榧野尊也从书包里摸出习题。“我刚好在这里可以把作业写完。” “平时很忙吗?”津美纪问。 “平时放学要去打工,难得今天有空多做一些习题。”榧野尊把习题册翻到了下午课间没做完的部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问我问题,姑且自夸一句,我成绩还算不错。” 姐弟两个乖乖地点头,然后就开始低下头做自己的作业。榧野尊利用做习题休息的时间看了两人放在一边的作业本,完成的都相当不错。 给惠讲完一道习题之后,榧野尊低下头来看着练习册,发现今天的进度倒是相当不错,这周结束之前,这部分的习题大约是能从头到尾捋一遍了。 因为理想是要考东大,所以榧野尊本打算进入本地的一所私立中学读高中,然后练习绘画,以美术特长生的身份作为跳板入学东大的室内设计专业。虽然于美术一道上他可能没什么天分,但钻研一下考官的偏好,应该能够做得到。 从目前来看,可能未来的升学路线会有一些出入,但榧野尊还是依照习惯刷完了计划之内的习题。数学题熟悉的有序和唯一解相当地让人安心。 “尊,”五条悟探头进来,“结束了吗?我们出去上课。” “咦?现在吗?”榧野尊收拾起自己的习题。 “是啊是啊。”五条悟摸出手机看看,“现在过去的话时间刚好。” 榧野尊背上书包在门口玄关换了鞋,装了饭团和乌龙茶的袋子被他提在手里。两人下了楼走到住宅楼前的空地上。 “很好。”五条悟说着伸手抓住了他的后脖领。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之中一瞬间拉紧了。榧野尊敏锐地感到。从昨天术式被唤醒开始,咒力流淌在每一丝肌肉之中,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被强化的五感和□□。也因此敏锐地察觉到了,就在那根无形的弦拉紧的瞬间,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固执地留在原地,试图拒绝那种上帝之手一般的庞大力量的挪动。 然后透明的弦在他后颈处拉得更紧,一瞬间刮过耳边的仿佛是幻觉一般的飓风。 榧野尊眨了眨眼睛,面前已经不是住宅区深处的巷子,他们已经在一瞬间到了另一个地方。面前的沙坑里安置着两个铁索秋千,和一些涂成彩色的跷跷板。路灯照亮了沙坑里淡色的沙砾。 “唉?还蛮有趣的啊,你的术式。”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松开手,“它在拒绝我对你状态的改变,所以稍微多用了些力气呢。” “这是什么?”榧野尊问。 “你知道芝诺的乌龟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五条悟自顾自地走到秋千上坐下,“我的术式是基于阿基里斯悖论的无下限术式。将虚拟的无限带入现实,我的术式开启时到我身边的东西速度会无限趋近于零。这种程度的瞬移只是术式的一种应用哦。” 对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通过应用吸引力苍将两个空间点相互吸引,让二者的距离趋近于零,于是折叠空间,就完成了瞬间移动。” 榧野尊想了想,“就像是虫洞?” “大正解!”五条悟啪地打了个响指,戏剧性地指向榧野尊,“榧野尊选手加十分!” 在空间上的折叠吗?术式居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榧野尊若有所思。 他背着背包站着,就看见坐在秋千上的五条悟冲着他挥手。 “过来过来。”五条悟像是招呼小狗一样地随意挥挥手。在他旁边,另外一个秋千在微微地晃动。 榧野尊犹豫了一下,在他旁边空着的秋千上坐下了,背包背在背上,两条腿微微地岔开。 “咒力是咒术的最基本应用。普通人身上也会溢出咒力,溢出的咒力过多会聚集形成咒灵。而咒术师能够很好地控制咒力使用咒力,咒力就像是指纹,每个人都有所不同,通过发现残秽能够辨认出咒术师的身份。”对方相当熟练地开始科普。 “术式一般分为两类。一种是与血缘有关的家传术式,这一种一般会出现在咒术师家族里,比如说我的无下限术式;另一种就是像你这种野生咒术师觉醒的术式,术式的作用效果一般与个人的人格相关。” “来,对这个秋千使用你的术式。”五条悟说。 榧野尊抓住秋千的铁索感受了一下,冰冷的金属犹如死物,咒力投入的瞬间就沉入了内部,并没有那天入学测验时有另一个声音在身体之外发出回应的、如臂指使一般的舒畅感。 于是他摇摇头。“不,我觉得似乎做不到。” “还是需要前置条件么……”五条悟若有所思,“你记得入学测试那天的经历吗?那个钥匙特别之处在哪?” “你刚刚说术式除了与血缘之外,还和个人的人格有关?”榧野尊问。 五条悟点头肯定。 “或许前提是,它是''我的''东西。”榧野尊若有所思,“当时我试着对夜蛾校长的咒骸使用术式,结果失败了。” “欸——”五条悟说,“相当霸道的术式哎。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行么?” “不,我觉得还是有操作空间的。”榧野尊犹豫了一下,弯下腰来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一些沙子顺着指缝缓缓地流了下去,在沙坑里形成了几个圆圆的小包。 他把手掌展平,从沙池之中抓取的沙子在路灯的照射下看起来是淡黄的颜色。榧野尊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手掌上方的一层薄薄沙子与其下的□□视为一体。一点银白色的光在整个手掌表面微微地亮起,与此同时,那咒力运转的光照亮了某个在阴影之中的镜面里凝望着他的身影。榧野尊缓缓地低下头去,看见秋千铁索的表面倒映着的他的脸庞被照亮了。明明是扭曲的弧形反射面,镜中与他穿着相同衣物的倒影却毫无变形的痕迹。他与那张相当熟悉的脸对视,然后倒影扯了扯嘴角发出了笑声。 如同打开了闸门一般,咒力呼地顺着掌心被放出,银白色的光均匀地占据了每一颗沙砾。和先前外放咒力的感受不同,咒力进入了小小的沙尘之后就形成了一股圆融的漩涡,在内部进行没有消耗的回转。榧野尊听到每一粒沙砾都在手中发出回应的尖细喊声。 “好厉害啊。”五条悟说,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已经被取了下来。对方蓝色的眼睛不知为何看起来相当地明亮,漂亮的蓝色如同尖锐的宝石一般,有什么银白色的光点如同星子一样点亮了他的眼睛。 “每一颗沙砾之中都存在着咒力的回路哦,相当均匀的效果。”对方说。 榧野尊没说话,只是低头感受着掌心的沙尘。 每一粒沙尘都像是自己的......不,感性上他已经不能将之视作是沙尘了。虽然是沙尘的外观,且取自于普通的沙堆,但自从咒力进入沙尘的一刻起,它们就被区别于其他的沙子。在他的感性视野之中,它们几乎与他皮肤无异,就如同他的手指或者头发一般属于他的身体一样,看起来相当地亲切。 只有理性在头脑之中发出了声音,这是沙子,是咒力在之中运转的普通沙子。 榧野尊抿了抿唇,意识到有些不妙,停止了维持咒力。 就如同潮水退去那样,在他手掌上旋转着的一粒一粒的微小银白色漩涡旋转着散去了光芒,咒力流回身体,它们又成为了普通的沙尘。榧野尊倾斜着翻动手掌,沙子慢慢地落到了其他的沙子之中。 “沙子变少了。”五条悟突兀地说。 榧野尊望向五条悟,发现对方正在低头看着沙地上那一滩小小的鼓起的沙堆。然后对方抬起头,向前倾斜身体,一把抓过他的手掌,拉了过去。 “......咦?”榧野尊被拽得身体一歪,差点从秋千上翻下去,他刚想发火,就看见五条悟完全没注意他的情绪,那双蓝色的眼睛正低头看着榧野尊的手掌。 对方的手指轻轻落到他的掌心,温热的触感顺着他手掌的轮廓划了一圈,一点微小却相当明亮的冰蓝色咒力在他的指尖亮起来,如同某种探测仪器一样地画了一圈。 榧野尊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轮廓内是被咒力激活的沙子先前所在的范围。 “是我草率了。”半晌,对方收回手挠了挠头,“有点危险啊,你的术式。” “......嗯?”榧野尊把手抽回来,有点不自在地握拳又松开。那一点轻微的触感似乎仍然残留在掌心的某处似的。 “嗯……这个危险指的是对你自己危险吧?”五条悟想了想,伸出手比了一个一的手势,“首先,结论一,你术式的使用会在一定程度上吞食被导入你咒力的外物。有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榧野尊迟疑地攥了攥拳,手指似乎存在着一些微妙的粘滞感,不太多,但确实存在。这种感觉更类似于打满气的轮胎反倒会变得不那么灵巧一样,浑浊的排斥感停留在掌心,仅在手掌之中流转,一些不和谐的尖锐杂音在手掌部的□□之中回响。 “......总觉得手掌部分里的杂质咒力好像变多了了。”他说。 “是吗?”五条悟捏着下巴思忖,“那么结论二,无生命外物会以有杂质的咒力形式存在于施加术式的局部部位。” “啊......”榧野尊慢慢活动着手指,那种奇怪的粘滞感相当地让人难以忍受,大脑发出命令之后,神经慢一步才能够操纵着手动作,就好像使用的不是自己的手一样。 “相当不快吧?这种身体里混着有杂质的咒力的感觉?”五条悟问,“能够外放出来消耗掉吗?” “不......”榧野尊咬着牙试图将咒力外放,努力了半天最终还是宣告失败,“它堵住了。” “那刚才那个呢?试一下像是开闸一样''biu''地一下外放咒力的那个?”五条悟伸出拇指和食指做出打枪的手势。 榧野尊犹豫了一下,感觉有一点不自在的暴露感。他摸出手机,以暗着的屏幕作为镜面,深吸了一口气在五条悟的目光中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用右手食指点了点同侧太阳穴。 与前两次使用术式不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6. 学生时代 五 “我回来了。”对着空空荡荡的房子,榧野尊轻声地说。 意料之中的没有什么声音回应,他轻轻把门在身后关上了。 今天酒吧那边刚好轮休,又赶上五条悟晚间有任务,于是今天的咒术补习小课堂就暂时取消,榧野尊也闲了下来。 在玄关处脱下皮鞋,只穿着袜子在地板上行走,把路上便利店买的饭团丢到微波炉里简单加热就足够填饱肚子。榧野尊又从冰箱里摸出了盒装橙汁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没开电视也没看手机,就只是一个人拉开了餐桌前的椅子在渐渐漆黑的宅子里坐着。昏黄的夕阳慢慢地在墙上移动,他摸黑一点一点把手里的食物吃完。他又喝了一口橙汁,这时候突然门铃响了。 榧野尊过去开门,刚一开门,就被一个饼干塞住了要说出口的话语,他睁大了眼睛。 “晚上好!尊酱!”相当元气满满的声音。 来人梳着麻花辫,碎发有点微微地卷翘。对方穿着看起来相当舒适的长袖居家服T恤和中筒裤,对上了他的视线之后,还可爱的眨了眨眼睛。“我新烤了曲奇饼干,不请我进去吗?”对方如此欢快地发问了。 “晚上好,芹泽姐。”榧野尊鼓着脸嚼完饼干,给对方开了门。女生就熟门熟路地从玄关处拉出了一双客用拖鞋换上,哒哒哒地进门了。 芹泽千枝实似乎和同她一起合住的男人是一对,对方是几个月前搬过来涩谷和邻居合住的,凭借着开朗活泼的性格和一手相当不错的厨艺很快地和周边的邻居打好了关系。榧野尊也经常吃到对方的小饼干投喂。 虽然看起来不如何亲密,但邻居两人站在一起那种气势,想也知道没有第二种可能了吧? “欸——尊酱晚饭就吃这些吗?”芹泽千枝实端着饼干盘子在一片漆黑之中毫无障碍地走到了餐桌之前。除了这种异于常人的五感之外,有时候对方会显现出一种危险的气势,说实话,榧野尊已经对对方显而易见的异常之处相当麻木了。 “嗯。”榧野尊点了点头。 “那,要不然来我和阳明的房子吧?刚好今天阳明刚刚交了稿,说要吃和牛庆祝。买的肉有多余。一起来庆祝下?”芹泽千枝实发出了邀请。 “千枝实酱,啊......”穿着相当随便的男人光着脚从关着的书房门里出来,抬头看见正在换拖鞋的榧野尊啊了一声。“又来了啊?榧野。” 邻居先生是他生活里少有的,会正儿八经用平语以称呼平辈大人的称呼好好叫他的姓氏的成年人,这一点榧野尊还是相当地感激。 “是,芹泽姐请我来蹭饭。”榧野尊非常直白地说了。 芹泽千枝实已经转身又去了厨房,没过一会厨房里头就飘来了非常香甜的牛肉油脂的气味。 “啊啊,和牛。”对方以一个相当没有形象的姿势仰着脖子摊在沙发上,“截稿之后的和牛牛排最棒了。” “是啊。”榧野尊从背包里摸出习题册,摊平在茶几上。 邻居先生看着他做了一会题,突然开口问,“榧野想考东大吗?” “......大概?”榧野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提自己国中毕业之后可能要去高专上学的事情。 他想了想,问,“你听说过咒术这样的东西吗?” “咒术?”邻居重复了一下这个拗口的词汇,“是像降神术巫术那种东西吗?那个,完全没有听过呢。” “真的吗?”榧野尊放下笔来抬起头。 邻居先生在他的注视之中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口茶。“或许平时收集素材的什么时候有无意之中看过也说不定......”对方看起来有点苦恼地用手指挠挠脸颊,“那个,我大概是不记得了。” “说起来,为什么榧野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只是''喂''啊,''你''啊这样地叫啊?那个,我可是有点伤心的哦。”邻居先生说。 “反正也只是假名吧?”榧野尊一边低下头来写作业,一边分心说,“叫这个名字也不能代表你本人吧?如果不报出真名的话我还是会这样叫的。” “欸?”邻居先生说,并不否认假名的事情,“意外地有原则?我以为你是那种掌控之内对于其他事情完全无所谓的类型呢?” “不......完全不是。在说你自己吧?你这个抖M大人。”榧野尊对对方理直气壮地利用自己性格缺陷的事情感到相当地不爽,并且由于联想到了某个失德教师而感到加倍地不爽。居然在这一点上和对方被联系在了一起吗? 邻居挑起眉毛,是看起来有点风流的帅气。对方在家只穿着白色T恤和灰色的家居长裤,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对方染成茶色的头发发顶相当完美地没有露出一点黑色的发根来,皮肤白皙光滑,身材也相当不错,对于东京的年轻女孩子们来说是非常理想的男朋友形象。虽然是个宅男小说家,但对自己的形象管理意外地关注。大约是日本少见的那种会每天认认真真和女朋友一起敷面膜保养的类型。 但榧野尊相当清楚,这个看起来相当清秀无害的男人其实是个撒谎成性、没什么道德感的糟糕家伙。房石阳明这一名字,也只是他诸多笔名之中使用较多的一个。就如同克苏鲁神话设定里的奈亚拉托提普一般,暂时称呼自己为房石阳明的这个男人,大约曾经以千百个不同的名字走过这个世界。 榧野尊毫不怀疑,作为女友的芹泽千枝实可能都不清楚他的真名。而他能认清这家伙的原因,大概是某种程度上的同类相吸。 “比起这个,榧野你是不是有点S得过头了?控制欲太强了也是心理不健康的表现哦。”邻居潇洒地摇摇手指,“如果暴露了本性的话,真的会有女孩子愿意和你相处吗?”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榧野尊随口说,“恋爱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很有趣哦,恋爱这种事情,尤其是在年轻时候的恋爱。”对方沿用了榧野尊的叫法,“和危险的人恋爱更有趣哦。推荐你尝试一下。” “在和尊酱说什么啊?”芹泽千枝实一只手端着一只盘子从厨房里出来,“阳明你啊,不要把糟糕的知识早早交给小孩子啊。” “不,”榧野尊不服气,“恋爱什么的我还是懂的。” 芹泽千枝实用一种意味不明的、让榧野尊有点毛骨悚然的怜爱眼神看着他,放下盘子之后摸了摸他的头。“尊酱就好好做自己就好了。” 和牛相当地美味,只是简单的用黄油煎一下就会有非常惊人的美味口感。奶香的黄油能够完美地将和牛肌理之中的雪白色脂肪香味激发出来,稍微撒一点盐和干莳萝,就是丰盛的一道主菜。 正式开饭之前,三人围坐在饭桌旁边的时候,邻居这样说了,不知道又是哪里看来的美食评论。芹泽千枝实只是一脸宠溺的“是,是”的表情听着对方发表美食评论,一边从放置在旁边的电饭锅里盛饭。 “好像个软饭男啊,你。”榧野尊看着芹泽千枝实熟练地为几人布菜,真情实感地说。 “千枝实酱做饭,我负责洗碗嘛。”邻居说,完全没有被指责了的羞愧感,从芹泽千枝实的手里接过米饭饭碗。“倒是你,经常来我家蹭吃蹭喝,是要干活还债的哦。” “......一会我来洗碗。” “很好哦。”邻居泰然地说。 * “网代,今天前面就拜托你了,可以吧?” “好!”少年年纪的服务生高声地应答,在门帘被推开的时候对着进入店内的顾客微笑着问好。 这又是一个平常的工作日,此时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不少放学后的学生们会选择在回家的路上随便找一家店面应付晚餐。 但这家店不同,这是一家在整个东京也算是相当有名气的炸猪排店面,堂食的小菜也做得相当不错,不少人都会在下班放学后特地搭乘电车来这里吃饭,人气一直很高。也因此,帮厨少年选择来这里学习一阵子。 “欢迎光临,咦?”扎着丸子头的帮厨少年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随口招呼,而来人走了几步,站到了他的面前。 少年抬起头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尊?” “晚上好,慎平。”榧野尊把书包丢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看了看店面墙上贴着的菜单。“一份炸猪排。” “好。”网代慎平认真记下,“主食是要米饭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网代慎平就转身向后厨去报餐。 榧野尊坐了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7. 学生时代 六 “欸——”榧野尊说。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网代慎平哭笑不得。“我可是相当认真的哦?” “听起来有点可怕,感觉是会到产生什么奇怪的诅咒的地步。”榧野尊实话实说。“很难想象我会因为没有谁而活不下去。” “唔,因为尊是相当理性的人吧?”明明自己也相当冷静理性的少年人若有所思地说。 “理性的人就不会恋爱吗?”榧野尊问。 “不,”网代慎平斟酌着措辞说,“或许可以说是,会考虑到一切然后,最终还是会选择对方,这样的感觉吧?”他苦恼地挠了挠额角,“我是不太懂这个啦。对我来说,我和潮在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对方自然而然地开始叙述的神情相当的温柔。 “从小的时候开始就和对方一同生活,人生中每一个成长的阶段、每一次重大的选择都有对方的参与,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度过着同样的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她不行了。所谓幼驯染发展的恋爱关系,就是这样了吧?”网代慎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耳根在路灯下有些微微地发红。 “明白了,”榧野尊点头,“是纯爱啊。” 网代慎平一个趔趄,才稳住了身体,脸颊上有一点羞赧的红色。“什......!” “我很早就想说了,尊你都是哪里学来的这些词啊?”他没好气地说。 “上网。”榧野尊说。“互联网上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少上网看奇怪的东西啊。”网代慎平说。 沿着巷子步行大约十分钟,两人就到了最近的书店。工作日的晚上七点,书店里已经没有太多人了。书店内昏黄的灯光从玻璃推拉门里透出来,将门口贴着的海报照得透亮。两人从门口往里逛。这是一家二手书店,出售的书都带着不少使用过的痕迹。有人会用中性笔在读过的书上画线,有人会随手在书页的空白处写一些读过的感想。两人都不是很喜欢看别人读过的书,是对自己书有着相当的独占欲的类型。但想着或许能淘到几本旧版书,所以还是来了。 “果然还是要去B&B吧。”网代慎平叹气,低头谷歌地图,“感觉淘旧版书完全是看运气的事情啊。”然后他抬头看到榧野尊提着一个纸包出来了,就探头问道,“买了什么?” “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榧野尊把书抽出来给他看。“似乎是有点年头的精装本,打算买来收藏。” “不是很意外。”网代慎平笑,“总觉得三岛由纪夫会是尊喜欢的作家类型。” “嗯?是吗?”榧野尊问。 “读他的书的时候就觉得了,总觉得尊会相当地和他共鸣。”网代慎平说。 两人到了B&B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店内相当地安静,钢琴曲在书架上方回荡。只是在路过几个书架后面能看见零星几个靠着墙壁读书的人。榧野尊在店内的几排书架之间转了转,最后拿了一本《荒原狼》。 两人在附近的几家书店逛了一大圈,最后对方带着一袋子新人赏的科幻小说和悬疑小说回去了,倒是榧野尊少有地拿了两本很少涉猎的近代文学书。 他坐电车回了自己的家,在车上的时候,Gorillaz的歌在耳机里放过了三首。 日常是网站的维护。榧野尊嗦着乌龙茶,一边慢吞吞地打开电脑登陆了论坛的网址,这是一个灰色领域的邀请制灵异都市论坛。隔间里的花子、如月车站、裂口女之类的都市传说也都有人在这里整理出了专门的帖子,于是渐渐地就成了国内主流的灵异论坛。与历史相当悠久的文字交流网站2ch不同,网站是一个专门的灵异论坛。在追求独特的平成年轻人之间还算是相当地有名气。 论坛分为私人即时聊天室,公共悬赏区,和个人委托区。有些灵异相关的悬赏会发布在悬赏区和委托区,例如现场拍照调查和取物。聊天室里也大都聊的是灵异相关的东西,总之是沉迷都市传说的年轻人会聚集的地方。榧野尊在国小的时候被熟人邀请加入了这个网站,现在算是这里的管理员之一。 榧野尊上线之后点击更改了在线状态,页面左侧的管理列表亮了一下,一个私人聊天室亮了起来。 私人聊天室[3/6] [HANABI:难得这么早看见SAKU酱上线呢ww] 榧野尊喝了一口乌龙茶,单手敲键盘。 [SAKU:只是今天刚好有空闲,所以上来看一下。] 榧野尊打完这行字,就切出了聊天室进入到审核界面看,点击了一下时间顺序排序筛选,从上往下一个个看过去。不算是非常有趣的工作,不如说,有些时候榧野尊甚至是强逼着自己坚持下去的。虽然枯燥无味的重复工作多,但有些时候,灵异论坛对于里世界就如同老鼠之于地震,确实能得到一些第一手的消息和流向。 他连续打回了两个灌水贴,然后继续往后翻。 [HANABI:SS酱都不来聊天] [HANABI:SAKU酱也是的......ぴえん*] 聊天窗口一阵狂跳,昵称为HANABI的那家伙又在疯狂的刷屏。明明是一个横滨人,却经常24小时地在东京地区的专栏混迹,相当地莫名其妙。榧野尊无视了对方,继续往下看帖子。 由于正式接触到了咒术的事情,榧野尊对于提及“诅咒”、“除灵”、“宗教”一类的帖子都看得相当认真。他翻过几个看起来似乎有点东西的帖子,点击收藏了网址。 [S.S:稍微有点吵,能不要刷屏了吗?] 就在HANABI刷屏的这会,聊天室跳出来了一个新的名字。榧野尊鼠标一顿,点进聊天室。 [SAKU:晚上好:P] [S.S:晚上好0.0] [SAKU:七星最近在忙着工作吗?] S.S的皮下是网红JK灵媒兼小说家冴之木七星,这差不多已经是在论坛里半公开的事情了。虽然是业界的网络名人,但对方很少在这个论坛里发言,只是潜水搜集信息,然后去现场调查,整理成文章发布在自己的BLOG里面。 两人非常自然地无视了刷屏的HANABI,顺畅地交流了起来。 [S.S:最近刚刚结束日都神社的神明崇拜调查] [SAKU:日都神社,是日都岛的日都神社吗?] 榧野尊还有一些印象,网代慎平就出身于和歌山市海岸边的日都岛。给他送女友一家邮寄来的特产八朔柑的时候,对方顺带和他讲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日都岛的古名为淤能碁呂岛,在一些传说里,伊邪那歧命与伊邪那美命就是在这座岛屿上结合产下了水蛭命。而水蛭命的传说流传到外地,成为了更为正统的福神惠比寿被人们崇拜着。 此时冴之木七星提起了这些,无端地就让榧野尊想起了那个故事。 [S.S:是啊,明明是有着相当特别的产土神信仰,以为能有点什么可以作为素材呢。] [S.S:可惜了] 没有理会对方突如其来的屑言屑语,榧野尊迅速打字追问。 [SAKU:神明的名字是?] [S.S:突然问起这个?] [S.S:是水蛭命,或者蛭子命,两种称呼都有。] [SAKU:谢谢。] [S.S:不用。] 不是很好的答案。榧野尊想。 他摸出手机来给刚刚分开的网代慎平打电话。电话那边响了两声,啪地一下接通了。 “慎平。”榧野尊在对面接了电话的一瞬间张口问。 “是?怎么了?尊。”网代慎平那边传来沙啦沙啦的翻书声,对方接电话之前大约是在读新买的小说。 “我记得你之前给我讲过日都岛的水蛭命传说?”榧野尊问。 “是啊,”对方听起来有点迷惑,“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在论坛上看到了点东西,稍微有点好奇。”榧野尊说,“我记得你之前有讲过水蛭命是伊邪那歧与伊邪那美的孩子?” “嗯。”那边传来了一声摩擦声和一点放置东西的声音,大约是对方把手上的书本放了下来。“除了那天讲的部分,江户时期也有这样的传说,享保年间的□□时候,人们都要饿死了,这时候神明显灵,影子从海中带回了丰饶的鱼群,靠着这些海鲜,人们才得以度过饥荒。从那个时候起,蛭子神才开始正式地作为神明被崇拜起来。为了纪念蛭子神化身为人,于是有人把岛屿改名为\''人岛\''。最后因为同音,在记录里被记载为了\''日都\''。是这样的传说。”对方相当熟稔地说。“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拜托潮帮忙查找一下岛上的大事记录。” “好。”榧野尊说,另一只手最后在本子上草草写下的笔记下方记下了\''日都-人\''这样的话语。 挂掉了电话,榧野尊想了想,点开了S.S的个人界面,通过私聊窗口发出了消息。 [SAKU:虽然有点冒昧,但是能请七星把水蛭命的资料发给我一份吗?] [S.S:我这边只能发送可以公开的部分。] [S.S:【文件】] [SAKU:谢谢。] 接收了冴之木七星传来的文件,榧野尊在自己的电脑上解压缩。里面是一些日都岛的照片、看起来相当古老的记录照片、和一些居民访谈记录。标注为“小舟”的文件夹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小舟......小舟潮?网代慎平的女朋友? 于是榧野尊诚实地首先点开了这个文件夹。 把文件大体读完一遍,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榧野尊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地活动了一下肩膀。 可以确认的事实是,日都岛确实有着一些看起来相当诡异和离奇的传说故事,但不知为何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都不了了之。 或许没什么危险,榧野尊暂且下了结论。但还是需要关注调查。 他摸出手机来翻看通讯录,快速划过了A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8. 学生时代 七 小小年纪撑起了这个家的,是年仅九岁的伏黑惠小朋友。 在去往和歌山的站台上看到一个人拖着一个大行李箱的伏黑惠的时候,榧野尊无端地这样想到。 但严格来讲也不是一个人。黑色和白色的两只玉犬在轮流地用毛茸茸地脑袋往前顶箱子,伏黑惠只需要做出推的动作,不要被路人发现不对劲就可以了。整个画面看起来相当地可爱,玉犬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晕。 非常看不下去这样的画面,榧野尊伸手接过了箱子,把身上背着的装着换洗衣物的背包搁到了箱子上一起往前推着。箱子很大,榧野尊估计着大约有二十七八英寸,他来推的话也快要到了他的腰部了。“五条老师呢?” “他去买甜点了。”伏黑惠臭着脸说。 毫不意外的答案。 “那,我们先去找车厢?”榧野尊用手搭着凉棚往前看,虽然带了鸭舌帽,但太阳还是有些过于耀眼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是5车厢,前面3、4的数字写在地面上,后面是6和7。三人买的车票是在4车厢,只要稍微往前走一点就到了。榧野尊眯了眯眼睛,低头望向伏黑惠。伏黑惠抬头和他对视,两条玉犬也跟着主人仰着脸,哈哈地吐着舌头。 “好的,那我们走吧,榧野前辈。”伏黑惠也跟着压了压帽檐。 榧野尊不喜欢小孩子,也不是很喜欢童年时的自己,但他倒是不怎么讨厌伏黑惠。对方相当地有自知之明,也安静有礼,算是省心的孩子。这样看起来,在与五条悟的亲子关系中,不靠谱的一方应该是监护人才对。 两个小孩推着箱子走了一段,在4车厢候车的地方找了张长椅坐下了。银白色的行李箱放在两个小孩前头,二十八寸,几乎就比伏黑惠的个头矮上那么一点。路过的游客大都会好奇的看两人一眼,然后四处找找带着两个孩子的大人。十四岁的榧野尊个子在日本人里也算是高挑的,但脸长得嫩,不戴口罩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个长得高的小孩子。 敷衍送走了第四批过来问两个人是不是和大人走散了的好心旅客后,榧野尊沉默了一会,问伏黑惠。“我们两个看起来很像兄弟吗?惠酱。” 伏黑惠抬起眼睛,恹恹地说,“没有吧,除了都是黑色头发,还有什么一样的地方?” “说的也是呢。”榧野尊赞同,“啊啊,真不知道那些愚蠢的大人哪里觉得像了。” 伏黑惠满脸黑线地看着他,“喂,有些话是不是不要在我这种小孩子面前说比较好。” “啊?”榧野尊睁大了眼睛。 “......你在装傻吧?”伏黑惠指出。 两人确实长得不太像。伏黑惠的头发相当地卷翘,头发和睫毛都乌黑,眼睛是很漂亮的丹凤眼眼型。瞳孔是非常漂亮的苍翠绿色。脸长得秀气,还带着一点肉肉的婴儿肥,哪怕臭着脸也是会让女孩子们惊呼好可爱好可爱的可爱小孩。 而榧野尊虽然也是黑头发,但头发相当垂顺,稍微地留长,鬓角和后脑勺的碎发都被推子推掉了,打理得相当整齐。眼睛是看起来有点冷色调的铁灰色,有点狗狗眼的眼睛形状冲淡了瞳色的冰冷气息。虽然身上有种凛然的气势,但表情柔和放松的时候看起来就相当地无害。 “这就是说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吧?”五条悟出现的时候自然地接道,“算大家有眼光呢。”对方手里提着几个伴手礼袋子悠哉地回来了,顺手丢给两人一人一罐草莓牛奶。 “是,是。你回来了。”榧野尊一把接住牛奶罐揣在外套口袋里,伸手把书包从行李箱上拿下来,用膝盖顶着把行李箱往五条悟那边一推。“喏,五条老师,你的箱子自己拿。” 伏黑惠也两只手抓着自己背包的背包带抬头看着五条悟。两只玉犬蹲坐在地上。 五条悟看着在长椅上并排坐着的两个,啧了一声,“我发现你们两个在一起真是越来越缺乏对老师的尊重了。 “刚刚有好多人过来问我们两个是不是走丢了的小朋友。”伏黑惠仰着头说。 “是啊,毕竟我们两个还是小孩子嘛。如果不是走丢就只能是被不负责任的大人都在这里了吧?”榧野尊随口接话,“不知道谁是那个不负责任的大人呢。” “欸?惠就不说了。尊你这么高的身高看起来应该相当地有安全感嘛?"五条悟不负责任地说,把行李箱又推了回来,在伏黑惠和榧野尊之间坐下了。被挤到边上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往旁边让了让。 榧野尊低头默默地插上草莓牛奶的吸管。坐在另一边的伏黑惠在旁边发呆。 五条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才恍然大悟,“你们两个在排挤我!” “是啊。”或是发呆或是喝牛奶的两人即答。 把两个人都揪过来狠狠揉了脑袋之后,大龄儿童终于哄好了自己。 列车从远处驶过来,雪白的流线型列车慢慢停在了站台旁边。站在队列里等待上车的功夫,榧野尊对着站台上的镜子恨恨地整理自己的头发。 “超在意形象啊,尊。”五条悟嘴里塞着草莓大福,乌鲁乌鲁地说。 “你也没资格说我吧。”榧野尊看了一眼五条悟。对方今天穿着一件黑白的棒球服,后背上黑色的底面还有着非常精细的粉色紫色和白色的成簇花朵绣工。随意搭配的深色牛仔裤显得腿非常地长,和黑色切尔西靴一起营造出了一种非常随意的时尚感。在阳光下雪白的如同透明的头发和相当特别的几乎不透光的黑色圆型墨镜,看起来像是什么出街的模特。 榧野尊也确实听见有人这么小声议论了。 “好高!” “超帅气啊,是哪家公司的模特吗?” “不知道能不能要到line呢......” 很显然,刚刚觉醒术式没多久的榧野尊都能够听清楚的,对方是也是能听清楚的,因此相当臭屁地翘起了尾巴。大概对方就是所谓的那种“帅而自知的类型”,在人们的小声讨论之中不自觉地孔雀开屏了起来。 榧野尊盯着对方捏着墨镜凹造型的手看了两眼,受不了地移开了视线。 座位是三连座,因为照顾小朋友的缘故,伏黑惠坐在了里面靠窗一侧,榧野尊非常自觉地坐在了外面,把中间的座位留给了五条悟。 伏黑惠有点抗拒地说,“不如你们两个换一下吧?” “惠酱好嫌弃老师。但是不行哦,小朋友出门要和家长在一起,不然会被狼叼走的。”五条悟摇摇手指意有所指地说。 满脸写着“你这个动不动就把我不负责任丢下的监护人在说什么啊”的伏黑惠扭过脸去对着车窗偷偷撇了撇嘴。 “嘛,五条老师也是比较担心惠嘛。”榧野尊一脸开朗地笑着说,“鸡妈妈类型的家长,这个世界上也有哦?” 伏黑惠小小的脸上露出了恶寒的表情。 “欸?是在不满吗?尊。”五条悟把墨镜往下拉了拉,蓝色的眼睛望向榧野尊。“觉得寂寞了,想要老师的特别对待?” 榧野尊沉默了一下,然后遵从内心地露出了被恶心到的表情。 列车发车没多久之后,五条悟就把前方座位上的桌板放了下来,伴手礼袋子被放到桌子上。光是榧野尊看到的,就有三四种不同花纹的袋子。但他对甜食没什么偏好,也因此对粗点心没什么了解,于是只是简单记下了这几种袋子上的纹样和名字。榧野尊看着对方掏了掏袋子,递给自己和惠一人一个纸袋子。 “锵锵!亲子出行必备!大福!”对方如此揭秘。 榧野尊和伏黑惠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无语。 榧野尊昨天晚上熬夜了,早上起的也晚,只来得及在便利店买一个饭团就匆匆忙忙来车站集合。本来想着礼貌一点早到,结果反倒是在站台上等买伴手礼的五条悟。在站台上默默吃掉了饭团的榧野尊这会又有点饿了,于是毫不客气地拆开袋子闷声吃了起来。 “欸——也太冷淡了吧?这就是那个吗?盐对应吗?难得我还照顾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9. 学生时代 八 和歌山市,正如wiki百科里所叙述的那样,是靠海的城市。有着非常漂亮的白色沙滩海岸线和庄重肃穆的寺庙。是一个相当有灵气的城市。 下了火车就能清晰地感受到湿润凉爽的海风,空气里带着咸咸的气味。 “......除了甘草麻薯和盐辛乌贼外,此处的柿子产量居日本之首,分为以刀根早生为代表的涩柿子和以富有柿为代表的的甜柿子两类。在秋季,用新鲜的刀根早生精心制作的甜品水果大福也相当美味,值得一试。” 榧野尊低头看手机念wiki百科,没注意到脚下,被台阶绊了一下。靠谱的国小生伏黑惠拉了他一把,榧野尊站住了。 “谢谢。”榧野尊冲着伏黑惠点点头,完全没有被一个小学生帮了的不好意思样子,又低下了头去。 “看路啊,你。”伏黑惠无奈地说。但手没松开,还是诚实地抓着榧野尊的衣角替他盯着脚下的路。 “念百科没有旅行的气氛啦,”五条悟说,慢吞吞推着箱子走在前面。轮子轱辘轱辘地滑行在地面上。 这会三个人刚刚从和歌山市的加太港到日都岛的轮渡上下来,走在码头前方的一条倾斜的上坡路上。这条路其实坡度相当大,对于长居东京缺乏运动量的上班族来说,可能有些困难。但三个人里,一个是每天007的社畜咒术师,一个是从小被无良监护人胖揍对练长大的国小生,另外一个也是从小练习拳击和棒球的国中生,三个人体力都相当不错,因此走得呼哧带喘的这样狼狈事情并未发生。五条悟甚至还偷偷地小范围用术式给自己的行李箱减重。 骑着自行车的少女从他们旁边经过,扬起了一阵凉爽的风。落在地上的金黄色树叶被卷着飞了起来。 “是秋天了啊。”五条悟发出了一声感慨。 “是啊。”榧野尊应道。 伏黑惠没有应声,安静地跟着两人走。一黑一白两只玉犬相当活泼地撒着欢在水泥路面上跑来跑去,爪子踩在树叶上,发出普通人无法听见的啪沙啪沙声音。 “说起来,尊和同龄人秋游过吗?这可是青春的重要组成部分哦?”五条悟问。 “我没有呢。”榧野尊收起手机,语气平淡地说出了听起来相当可悲的话。但在场的三个人都没在意这一点,脚步声顺次落在水泥路面上。 “......我也是。”伏黑惠小声承认。“如果不算是和津美纪出去的话。” “那,我有和高专同学一起哎。”五条悟语气爽朗地戳着两个小朋友的肺管子,“那就由五条老师带着惠小朋友和尊小朋友一起秋游吧!” 五条悟定的是两室的家庭套房,一共三张床,一张稍大,有一米五,两张稍小,是普通单人床的大小。 两张单人床在外间,稍大的那张在里间。 “惠睡在里面吧。”五条悟相当自然地说,一把捞过榧野尊的脖子,“尊和我睡在外面?” “无所谓。”榧野尊把他的手掀下去,懒得去思考为什么不让个子最大的人睡最大的床,弯腰从背包里掏出洗漱套装。 “惠——”大龄虚假JK又拉长了声音试图祸害小孩子,推开了门进了里屋。 榧野尊把洗漱用品放在漱洗台上,又掏了掏书包,把装着换洗衣物的小包拿出来放在枕头旁边。五条悟进了屋自然地把行李箱推到了靠门的床旁边,于是榧野尊就自然地占用了靠窗的单人床。那边甚至还有一个飘窗。 榧野尊收拾好之后,站到窗口旁边推开窗子往外望了望。这是一个二层的房间,窗户是那种非常老式的斜上推拉款式。他费了点劲把窗户推开,外面是青翠欲滴的树林,从树林里吹来的风是潮湿而冷的叶子味。树木是淡米灰色,松散地围绕着旅店的和式木屋,氛围相当宁静。往远处看还能隐隐约约看到蓝色的海岸线、高高的椰子树和雪白的沙滩。 咯嚓一声,门合上的声音。榧野尊抬头望过去,五条悟还穿着那件相当花哨的绣花棒球服,伏黑惠在外套里多围了个有点花的小方巾,看起来不太像是他的品味。五条悟站在门边冲着他挥了挥手。 “走了,尊。先去吃饭。” 定的旅店是在镇子边缘靠近树林的位置,风景很好也很安静。房间干净整洁,带着淡淡的室内熏香,大约是店主人费了大力气维护的。 因为离着镇子中心稍远,于是三个人步行去镇子中心那边的餐馆吃饭。处于镇子中心的正是末端为渡口的那条上坡路。向回走的时候上坡路变成了下坡路,路的两边,横向的叶脉一般的巷子向着远处延伸而去。探头向巷子里望过去的时候,可以看到一些各式各样的家庭餐馆的牌子。 并无花哨的彩色灯管装饰,只是朴素的蒙布灯箱和随风飘动的彩色旗子。日都岛看起来确实如同资料里所说,是个人口不到500人的小型离岛。三人一路顺着小路向下,看见了不少穿着舒适神情闲散的岛上居民,还有少数推着行李箱的,不知道是游客还是游子。 这会开着的餐馆就只有几家,三人一路走过来,零零散散路过了不少合着的门。 “那,就这家吧。”五条悟随手一指。 于是最后三个人在路边的洋食馆坐下了。 是非常朴素的洋食馆,店主人是一位看起来相当慈祥的金发外国男人,三人进门的时候得到了对方“欢迎光临”一声招呼。店主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点面熟。墙壁上贴着一面照片墙。榧野尊往那边望了望,还没来得及细看,金色长发的女侍者就走了过来。 “欢迎光临,请问你们要点什么?”侍者似乎还是少女年纪,长而直的金发显露出与厨师的父女关系。对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非常可爱的关西口音。 “甜味咖喱饭。”五条悟率先下单。“要加很多糖哦。” “哎?”侍者发出惊讶的声音,手底下倒是很天然地刷刷记个不停。“好特别的口味啊?客人。”然后自然转向了两个小朋友,“那么,你们呢?” “生姜烧肉饭。”伏黑惠盯着墙上贴着的菜单看了看,“请多放一点姜。” “好~”少女也记了下来,蓝色的眼睛望向了榧野尊。 ......不知道为何相当熟悉的蓝色眼睛。 榧野尊无端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总觉得在不知道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睛,不是一双,而是一黑一蓝的样子。在那双眼周围的细碎发丝也不是金色,而是如墨的黑色。 但那种幻觉一般的即视感一瞬间消失。他眨了眨眼睛,听见面前的少女歪歪头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潮!来点餐啦!”餐馆另一边刚进门的客人大喊。 “耐心等下啦!凸村先生。”女孩冲着那边大声喊了回去,说话稍微有点吞音,有种蛮横的可爱。 ......潮,小舟潮? 榧野尊不自觉地问出了声,“你是小舟潮?” “哎?是呀。”女孩疑惑地睁大眼睛看他,“我没在岛上见过你啊,你是?” “慎平和我提起过你。”榧野尊说。 金发少女皱着眉鼓起脸来狐疑地上下打量,看起来相当青春可爱,手指点在脸颊上面露出回忆的表情。有一种大都市女孩少有的直率感。 “啊!我想起来了。”金发少女以拳击掌,露出恍然的神色,“你是慎平常常提到的那个尊!” “是我。”榧野尊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你好,我是榧野尊。” “那,尊要点什么吗?”小舟潮相当自然地叫了榧野尊的名字,手里抱着点餐的板子,“慎平很喜欢吃我们家的炸虾天妇罗咖喱饭哦!” “好,那就点这个吧。”面对着这种程度的自来熟,榧野尊不知为何感到了一点窘迫。 明明五条悟其人也相当地自来熟来着。 “啊,对了。”走在回到店主那边的路上,小舟潮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 “像慎平说的一样,很时尚呢,尊先生。”小舟潮促狭可爱地笑,指了指他的银色四棱锥耳钉。很少被女孩子直率地夸奖自己的品味,榧野尊的脸有点热,或许有点红了。伏黑惠不自觉地看了他几眼。 那个笨蛋书呆子,居然是会对女朋友说这些的人吗? “认识的人?”五条悟难得会读空气地,等到了小舟潮离开桌边的时候才问出了口。 “是朋友的女朋友。”榧野尊拗口地说。 “是这样啊。”五条悟发出ky精的声音,“我以为尊和我一样,没什么同龄人朋友呢。” “太过分了,五条先生。”伏黑惠瞪他。 比起被diss说是没朋友的事情,榧野尊更在意另一件事情,于是没好气地看他。“ ......你早就知道了吧?既然七星发来的资料你都看过了的话。” 小舟洋食馆一带,正是冴之木七星在资料里重点标记过的,强灵场地区。 “眼见为实嘛,”五条悟没有否认自己的有意为之,把墨镜往下拉了拉,打量着整个店面。对方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催动了六眼。榧野尊注意到,咒力注入的同时六眼很明显地变亮了,发出摄人的蓝色光芒。他向四周望了望,店里面这会没什么人。唯一的客人也只是在他们进来的时候看了这三个生客一眼,就低下头吃饭了。 “有你这个熟人在的话,套话也更容易吧?” 对方如此自然地说出了很屑的大人发言,引得伏黑惠虚着眼看他。 “看到了什么吗?”没有什么事情好做,榧野尊摸出手机来,一边刷SNS一边问。 “很干净啊……太干净了。”五条悟皱了皱眉,推了推墨镜,“没有残秽......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学生时代 九 五条悟心情好的时候看起来持续了很久。 对方甚至在淋浴的时候都在唱歌。唱的是宝可梦主题曲,榧野尊也很喜欢宝可梦系列,因此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唱的居然意外地还挺好听的。对方湿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和榧野尊的视线对上了。 “怎么,被老师的歌喉迷住了吗?”五条悟如此大言不惭地说。 好听确实是好听,平心而论五条悟有一把好嗓子,不愧是各方面的最强。对方如此洋洋得意的说话,蓝色的眼睛懒洋洋眯着,有点像是满足的摇着尾巴的猫。 “好听。”榧野尊干巴巴地夸奖。 “哎——”对方懒洋洋拉长了声音,坐在床上擦头发,“尊好敷衍——” 榧野尊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去画画。 “在干嘛?” 没过一会,五条悟又像好奇猫猫一样蹭过来了。温热的身体擦着榧野尊的腿坐下,床面狠狠地一沉。早在对方坐下之前,榧野尊就做好了被砸歪身子的准备,很快调整了重心,没一头栽到五条悟的怀里。 那样也太逊了。 “日常练习。”榧野尊往窗外看了看,看起来相当从容地又画了几笔。 “尊想考美术学校吗?”五条悟看了一会,问。 “因为之前想考美院的设计系嘛。”榧野尊如此说了。 “可是尊没什么艺术天赋呢。”五条悟探头仔细看了看,实话实说。在此情此景下,听起来相当嘲讽。这人就好像不知道如何委婉措辞似的。 “唔,这种事情我知道的。”榧野尊平淡地说,并未停下手里的画笔。 在他刚开始学绘画的时候,他的老师就不止一次地对他这样说过。 但相较于其他类型的按部就班的工作,美术相关的东西倒是更能引起他的兴趣。绘画,雕塑,建筑,诸如此类,将无形无序的感性美感注入实体的工作。因为难以预测、无法捕捉,所以对他来说非常有趣。就连策划展览这样相当消耗精力的费神工作都连同其内部蕴含的意义一起,成为了有趣的事情。 因此对于自己才能的质疑变为了其次的事务,更多的精力和注意消耗在了如何弥补能力的缺失。相较于客观存在的不足,自怜自哀的那些情绪都被放在了后面。——他并非内核强大不会觉得挫败的类型,只不过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罢了。 也因此,绘画一直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足以消遣的事情。在决定告别了普通人的未来、决定去高专学习之后,他再一次拿起画笔,确实地在沙沙的画笔与纸摩擦的细碎声音之中得到了一些让他回忆起那种寒凉的静默慰藉。 “那么是爱好吗?”猫慢吞吞地问。 “......嘛,算是吧。”榧野尊想了想,回答道,低下头对照着窗外的景色稍微修改了一下形。“起码,从现在开始是了。” 五条悟得到了答案之后安静了一会,然后问他。“会后悔吗?选择来这边。” 对方语气如常,却不知为何地听起来像是有点犹豫的吞吞吐吐。 最强也会有责任心吗?他想。 “会不会呢?”榧野尊若有所思地用铅笔顶着脸颊,“我大概是很少为自己做过的选择后悔的那种人,因为到了那一步的话,再怎么后悔都无济于事吧?” 对方看起来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一点,并且有点高兴。榧野尊难得耐心等了一会,发现对方没有后话了,于是继续低下头来画画。 过了一会,对方突然说,要去看看月亮吗? 榧野尊看了看对方身上穿着的宽松家居服,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宽松的T恤短裤。 “已经洗完澡了。”言下之意是拒绝。 “走嘛走嘛。”对方语气黏黏糊糊地说,五条悟凑过来,像是不知道距离感为何物一般地相当熟练地拉住榧野尊的手撒娇。 很难想象对方是在什么样的场合熟练这些撒娇小技巧的。榧野尊被猫摇晃着肩膀的时候想。难道对方在自己家里也是这样对家族里的长老说话吗? 他很少接触到一般的同龄女孩子,反倒是身边每天接触到的性格和三观都不太正常的年长者居多。但以他对JK们粗浅的了解来看,对方的撒娇技巧连真正的JK也要相形见绌了。 确实可爱。非常尖锐的具有冲击感的美貌和珍珠鸽羽一样雪白的睫毛和发丝,无边天空一般的苍色眼眸。比起现实中真正存在的具体人物,更接近于某种个人色彩浓烈的醒脾堆叠而成的聚合物。是类似某种娃娃一样的设定。 对方似乎非常习惯于展示并利用自己的美貌,于是将可爱的含糖量过高的外在像是炫耀一般明晃晃摆在架子上。那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非人感于是在此场景之内看起来更接近于:路边遇到了超绝美貌心选小猫这种程度的,无害得恰到好处的人外感。甚至掉到眼睛里都不会受伤。 “好熟练啊,五条老师。”榧野尊说。 “......嗯?”对方像是撒娇撒的乐在其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在说什么?” “在说你撒娇的事。”榧野尊把手指从对方相较于少年人更加宽大的手掌中抽了出来,“错位了吧,在我们两个之间你该是接受撒娇的一方吧。”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可以哦。我很期待尊向我撒娇哦。” 若说没有预想到对方会如此反应是骗人的,但真正面对着此情此景,榧野尊还是觉得无语。 “所以出门是为了什么啊?不要再说看月亮什么这种风雅的借口了,和你不适合。”他说。 “是课后补习哦。”五条悟把手指按到嘴唇前方,做出嘘的姿态,“是特别给尊开的小灶。” 榧野尊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那惠呢?他怎么办,就在旅店等着?” “没关系的哦。”五条悟说,“现在很安全。”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上一秒皮肤还暴露在凉爽湿润的空气之中,下一秒,小腿就浸在了冰凉的海水里。榧野尊没忍住狠狠抖了一下。五条悟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大笑,无下限术式在对方身周圈出一块空场来。 “五条老师!”榧野尊冲着他大喊。 “哎呀,人家只是好心想让尊清醒一下哦。”对方这样说了。 “是你的恶趣味吧?”榧野尊瞪了他一眼,然后往岸边走去。 五条悟是直接使用了瞬移把两人的位置从旅店室外挪到了海中。此处海水的深度还很浅,只浅浅没过小腿肚,靠近岸边。于是榧野尊想走到岸上去。 □□的脚踩在潮汐以下的沙堆里,如同淤泥一般与海水糅合的沙子从脚趾之间挤出来。榧野尊两步走到五条悟跟前,对方伸出只手拦住了他。 “水是很好的扩散媒介哦,可以通过水面的波纹辅助判断咒力释放的情况,在这里试着使用一下术式吧。”对方说着,指了指下方的水面,看起来难得是有一点老师的样子了。 榧野尊看了看他。对方虽然正站在海里,但身周的无下限隔出了一圈空空的范围,在月光下雪白的小腿裸露在空气里。看见他没有行动望过来,对方还疑惑地歪歪头。五条悟晚上出门只带了个墨镜,微微滑下来,露出了那双看起来有点冰冷的眼睛。 “很冷哎。”榧野尊无语道,没忍住蜷缩了一下脚趾。海中的潮汐一下一下推向岸边,从他背向岸边的小腿肚冰凉的掠过皮肤。对方很显然的通过六眼看到了,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现在可是十月份。”他抱怨道。 “好啦好啦,”对方不走心地安抚,“回到东京请你吃五条老师吃过最好吃的可丽饼哦!” “不......”榧野尊否认道,难得有宰对方一笔的机会,他拒绝吃甜食。正考虑着开个什么价的时候,五条悟可怜兮兮地睁大眼睛看过来,对方的表情更像是“为什么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喜欢”的逢场作戏版本。 “我要吃寿喜烧。”榧野尊想了想,说。看见对方一脸“什么啊就这”的表情伸出手指加重了语气。 “我要吃你吃过最好吃的和牛寿喜烧!” “好吧。”对方想了想,看起来非常勉强地点头答应了。“我知道一家还不错的寿喜烧。” 讨价还价谈妥了条件。五条悟就乖乖地揣手等着。有一瞬间榧野尊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 他深吸一口气。 秋日夜里的海水的凉意顺着皮肤渗入身体。荡起的涟漪已经逐渐平静下来,黑色的海如同镜面一般。并无夏日祭海滩上璀璨热烈的烟火,明亮的雪白月亮从天空上投下了漠然的视线。 这一天是满月。 非常圆满的整个的雪白的月亮。 受制于眼球和实际存在的人类视觉,月球在眼球上也只不过倒影为一个白色的纸一样的平面。余光里白色的人影也只不过映射为一个刻板的平面。 人类,永远只能理解自己眼中的事物。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畏惧二重身的存在,因为其本质为从高处投下视线的神性自我,脱胎于凡体之中的神。 榧野尊垂下视线,在漆黑的如镜一般的水中回望过来的是一个完全相同的人形。那如同诅咒一般的二重身。 “很自然地就释放出了第二种术式哦?”有人毫无界限感地凑了过来,到来之前没有掀起一点涟漪。对方探头向下看着镜面里的另一个影子。榧野尊非常确信自己没有露出任何不恰当的表情,但海里的二重身露出了非常嫌弃的冷漠表情。 “之前听窗说,以为是咒灵一样的存在,但这不是术式嘛!”对方似乎非常乐在其中,探头探脑地,“是有独立思想的类型吗?” “......看起来是的。”榧野尊无语地看着二重身远远地绕开了五条悟倒影所在的位置。 “能以实体形式存在吗?”五条悟问,伸手探进水中,海水慢慢绕开了他手指周围的无下限,如同滑过无形的石头。水面依然平静如镜。 “......不。”榧野尊试着模拟咒力自然而然运行的轨迹。但在那第一次之外,咒力在回路之中每一寸的流动,都带来如同刀割神经一般的痛感。如同火点燃在神经末梢,又如撕扯肌肉。爆裂的疼痛在每一寸躯体之中流动。超过一秒的持续释放使得那痛苦缓缓地顺着回路游走起来,他被活活地施以酷刑。 大约是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出渗血一般的痛感。他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浸在海水中的皮肤仿佛是被泡在酸液里,裸露在空气之中的皮肤也有如刀割。令不应该存在的不祥的二重身降临于世,切身之苦痛是施加给发出命令之人的束缚。 “凡存在之物,必有其代价。” 第一次试着激发术式反转之时,穿着五条袈裟的神棍说道。 对方用那种悠然的、如同传教一般的飘忽口吻和古雅用词在和室的那边慢吞吞的说话。可恶可恨可憎得要命。他不想在对方面前露出很逊的样子,但是从未体验过的剧烈疼痛飞快的传遍了全身。那种凌迟一般的疼痛让他摔倒在地。 剧烈的喘息之中,他听到对方在木质地板上行进时,轻轻的笃笃声。 “很痛吧?可怜的孩子。”对方轻飘飘地说,带着熏香气味的大袖轻轻擦过他正被千刀万剐血流成河的躯体。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并未感觉到信徒们常常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学生时代 十 以寿喜烧约…… “好的。”榧野尊语气平淡地答应了。 “哎?反应好平淡。”五条悟伸出手来戳戳榧野尊的脸颊,被榧野尊一把拍开。对方这会又藏起了自己捕食者的真面目,变回那个游刃有余的最强了,“尊不应该觉得超级受到冒犯所以火冒三站想要痛扁我一顿吗?” “那你会站着让我揍吗?五条老师。”末了用相当严格的敬语压抑自己的火大。 “不会哦。”对方爽朗地笑着。“但是老师很欣赏你这份想要挑战最强的心情啦。” “为什么?”榧野尊忽视了心里的不爽,转而问道。“最强不应该是永远最强才好吗?” “总是保护弱者也是很累的,我也想要有人帮我分担工作嘛。”五条悟把手插回口袋,懒散地站在海水里。“所以要努力哦,尊。” “真是现实啊,五条老师。”榧野尊真诚地说,“不愧是最强,打工也是最强。”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然后伸手去捏榧野尊的脸。“......总觉得听你这样说很火大。” “我要吃和牛寿喜烧!”榧野尊被他捏着脸乌鲁乌鲁,十个手指都伸出来,“回去东京我就要吃!要吃肉和乌冬面到撑!” 最后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回去房间,发现小学生已经醒了,整个人昏昏欲睡地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 “你们去哪里了?”伏黑惠揉着眼睛,声音因为困倦听起来软乎乎的,“被五条先生的咒力给吵醒了。” 榧野尊看五条悟,对方假装无事发生地移开了视线。 “哎呀,一不小心动静搞得太大了。”对方毫无悔意地说。“明明没什么声音的,所以果然还是惠睡眠太浅吧?” “不,那种程度的残秽任谁都不能忽视吧。”伏黑惠无语。 原来最强饱含杀意的气势是如此显眼的东西吗?榧野尊若有所思。 五条悟挠挠头,不耐烦咂舌,“好烦啊,出差回去又要被老橘子揪住错处唠唠叨叨。” “不要这么说比较好吧,五条老师。”榧野尊说,“如果习惯了这样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敌人的眼耳出现在旁边捉住痛处的哦。” 伏黑惠听着前半句刚想点头,就听见了对方的后半句,要点下去的脑袋僵住了。 “没办法嘛,”五条悟挠头,“最强是这样的性格的话,高层也会放心一点哦。” “是这样呢。”榧野尊点头赞同,注意到了旁边僵硬的伏黑惠,“怎么了,惠酱。” 迎着两个危险发言的不靠谱年长者的注视,伏黑惠面无表情地说,“我还是去睡觉吧。” “五条老师?”榧野尊看着伏黑惠咔嚓一下把门关上,拉了拉五条悟的袖子。 “唔?”对方慢悠悠地抬眼睛望过来。 “原来你杀意的残秽也是这样明显的吗?” “是啊,因为每个人的咒力不一样嘛,我又是最强。”对方理所当然地说。 “对哦,还没有告诉过你怎么看咒力残秽。”五条悟一拍脑袋。“那么如果这次任务里有机会的话。” “那么是不是你想杀我的事情咒术界的大家都会一清二楚?”榧野尊语气平板地问他。 大麻烦。很大的麻烦。他敏锐地意识到。咒术界的最强做事怎么这么随心所欲不考虑后果的啊?完全没有考虑过行动的后果吗?难怪那个神棍听了他入学高专的决定之后,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 在看笑话吧?可恶的家伙*。 “好像不止呢。”满足了他的不好预感,五条悟用手指指向榧野尊,“作为野生咒术师,你的咒力残秽也算是相当有特点的类型,闪闪的像是夜里的霓虹灯一样呢。大概最晚明天就会在咒术师论坛诅咒师论坛里流传起最强追杀野生咒术师这样的事情吧?大概等到你入学之后,就会变成类似,最强与野生术师大打出手最终对方却被最强的人格魅力折服选择入学高专这样的故事了。”对方如此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胡言乱语。 榧野尊觉得这件事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但是想想又不会有人找到他的头上所以好像也没什么影响,于是干脆叹了口气。 “你这个最强的头衔,完全没有什么便利在啊。” 抛去了情绪的存在,单纯地阐述当下的事实,就能暂且隔绝怒气。 一个控制情绪的小技巧。 “唔......还是有的吧?”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想,打了个响指,“比如说上面的老橘子只能怕我,在旁边叽叽喳喳,而不敢真正地做什么哦!” 榧野尊这回是真心的想叹气了,“你是最强,但你身边的人也是最强吗?”他说,缓缓用手指指向关闭的房门,“就比如说,惠呢?” “如果有人用你身边的人威胁你、打压你,要怎么办?”榧野尊看着不知为何沉默下来的五条悟,敏锐地意识到。 “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是吗?” “啊啊,”五条悟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头,那种尖锐的微妙杀意又若有若无地从他身上泄露出来,像是冰或者薄荷,“不如说,我的现状就是之前事件的后续效应罢了。” 夏油杰,前特级咒术师,六眼的同级,于2007年九月宣布叛逃。榧野尊无端想起。 和论坛上的信息印证了。榧野尊想。会被夏油杰的安危给牵制,看起来夏油杰对五条悟不仅仅是同级的同学和同路人,大约是会到朋友的地步? 又回想起听说自己要来入学高专后,特地挑了个阴间时间打来电话威胁的某个阴阳怪气的大人。 非常默契。榧野尊阴暗地想,祝愿你们早结连理。 因为对两个人都有着相当的意见,他本意没想听两个特级之间纠纠缠缠恨海情天的故事,但某个不庄重大人自顾自地开始了。 “我和杰......夏油在他叛逃之前大吵了一架哦。”对方轻飘飘地说,“对方说是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哦。” 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语。 啊啊,不要自顾自地就开始向别人散发负能啊。 “明明一直抱持着强者保护弱者这样的正论,一直践行着这样的信条。”五条悟轻声说,看起来有一点悲伤。 “该说还好没有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吗?虽然是有着''咒术师以外的人类都是猴子''这样糟糕的新信条的家伙,对方的普通人双亲都还健在呢*。” “......”榧野尊吐槽,“那这可不能算是全身心地践行自己的信条啊。” “是吗?”五条悟自嘲地笑笑,“虽然对杰很抱歉,但对我这边来说是件好事呢。” 他看着榧野尊,榧野尊也看着他。两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五条悟的眼睛眨啊眨地看着榧野尊。 最后榧野尊说话了,“不要把自己处理得一团乱麻的人际关系困境丢给后辈和学生,五条老师。” 五条悟双手交叉撑在椅背上看着他,蓝色的漂亮六眼藏在柔软的雪白额发下,对方相当童颜的脸上看起来毫无阴霾。对方蓦地笑了笑。 “我其实早就知道你了哦,榧野尊(KayanoMikoto)。”五条悟突兀地叫了他的全名,“与特级诅咒师夏油杰正面遭遇后仍然生存的普通人。当时你还没觉醒术式吧?” “那么,是什么促使当时心境已经走向崩溃的特级诅咒师夏油杰放弃了杀死双亲的行动呢?在六眼的视野下,对方充满杀意的咒力残秽可是溢出得到处都是呢。” 失算了。六眼居然能够探测到这么久的咒力残秽......不对,夏油杰那家伙和六眼做了这么久的同学,应该是清楚的吧? 被算计了。 榧野尊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夏油杰利用了自己对于咒术界的信息差,是故意把自己这个不定因素推到五条悟面前的。 真够暧昧的,居然在分道扬镳之后也相信对方的能力,能看好一个立场不定的危险分子吗? 所以为什么,五条悟是在这个时机才找上门来呢?这个疑问突然出现在他脑子里。 “我去查了当时的监控录像。虽然咒术会的老橘子们相当瞧不起新型科技,但是最强的脑子还是很灵活的。”五条悟潇洒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于是发现了当时还是国小生的榧野尊同学!”对方向着榧野尊双手张开,比比划划。“很难以想象吧?尊。一个普通的国小生是怎样从对普通人来说几乎等同于恐怖分子的人手下逃生的呢?” “或许,我是说或许,”对方推了推墨镜,目光锐利如刀,“或许有人对对方来说并不是要被灭杀的对象呢?” “或者,是突然成为的同类。”对方拇指食指展开向上,指向榧野尊。“我让伊地知去查了附近的医院,虽然谨慎地使用了被野狗攻击作为就诊原因,但是也不是查不到哦?所以,你在被攻击后觉醒了术式。”对方笃定道。 “是术式反转的二重身术式吧?”相当体贴地沿用了榧野尊对自己术式的称呼。“和顺转的熟练度明显不同,这双六眼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哦。”五条悟轻佻地眨了眨眼睛,相当肆意地抛撒魅力。 “好糟糕的脸色啊,尊。”五条悟依然坚持轻佻亲昵地如此称呼,在此情此景下听起来相当地嘲讽,“是计划败露了吗?” “......”榧野尊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笑。 “所以呢?我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接受有罪推定哦?”他反问对方。“在不清楚我的目的我的手段的情况下,你,几乎不杀未成年人的最强,能对我怎么样呢?” 其实并不确定,但可以推测。毕竟,打着教育改革旗号的强者,总是拉不下面子来为难孩子的。很多时候,年龄恰恰是最好的挡箭牌。 “啊啊,还真是被看得一清二楚啊。”五条悟向前倾趴在椅背上,脸上仍然带着从容的笑意,一点故作的苦恼思考姿态令人生厌地出现在他漂亮的脸上。 “那,我就只能亲自盯着你了,用这双六眼。” 对方用手指向下扒拉了一下墨镜,那双相当漂亮的眼睛如同镜面一般,倒映出了从容微笑的自己。榧野尊一时之间感受到的居然是无与伦比的,兴奋和被监视的愤怒。 于是本没打算透露的话语也不由自主地,伴随着砰砰跳动着的血管,从忍不住露出了凶狠微笑的双唇之间露出。 “不愧是挚友呢,你们两位。” 注视着最强陡然凛冽的神色,榧野尊没有忍住自己胸中龇牙咆哮着的愤怒。鬣狗嘶声发出了尖锐的嘲笑。 “夏油先生听说了我入学高专的打算,可是亲自打电话过来这边警告了呢。”榧野尊发现自己几乎是享受地注视着最强的脸,慢条斯理地自由品尝着逐渐凝固的空气。以那双几乎要将他扼杀而死的蓝色双眼作为镜面,二重身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但他无法停下来。榧野尊很清楚自己在将自己置于险地,但他无法克制住自己想要挑衅最强的冲动。 非常糟糕的选择,我(boku)。二重身在他脑子里说。不要挑衅五条悟。 “和敌人这么藕断丝连心有灵犀的话,不如干脆一点睡在一起哦?”无礼的鬣狗无视了二重身,在人面后向着面前之人露出了獠牙。 先到来的是不知何处陡然掀起的风,然后是接踵而至的黑色闪光和爆裂轰鸣。五条悟的拳头在他脸前方一点稳稳的停住了,威慑恐吓的作用大于实际作用。 虽然相当清楚自己不会被杀死的事实,但一瞬间的濒死感让他寒毛直竖,他毫不怀疑他会死于最强的雷霆一击。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住了,然后飞快地冲刷血管回流大脑,带来一种近乎是巅峰一般的激烈快感。 榧野尊稍微蓄长了的刘海被风掀了起来,露出了那双毫无笑意的冰冷的铁灰色双眼。 “在说什么啊?”五条悟嘴角微笑着,额头却爆出了狂怒的青筋。“是没有过朋友吗?” “跟你没什么关系吧。”榧野尊也假笑。 两人对视。比起两个人的对峙,更接近于两头野生动物的僵持。首先移开视线的一方会是斗争中的输家,成为对面的食物。 榧野尊注意到使得那张洋娃娃一般充满各种类型客体凝视美感的脸没有成为全然的花瓶的,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等待进入网审 等待进入网审 发生的各式各样的恶作剧几乎持续了一整天。 到了最后,榧野尊几乎能只凭借着听力躲开五条悟的偷袭了。甚至靠谱未成年人伏黑惠都知趣地远远躲开了。 “哎——很厉害嘛。”又一次失败之后,五条悟发出如此的黏糊糊声音。 “你也没有很用心的在恶作剧吧?”榧野尊无语道,“还是说,又是什么训练?” “......宾博!正解!”五条悟用手一指。 “所以其实只是你的恶趣味发作了是吗?”从先前对方故意留存的沉默,榧野尊理解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他已经很清楚了。对于五条悟用心去做的事情,对方可以做得很好不留破绽,也有不少时候是对方故意留下破绽随意敷衍,毫不在意是否露陷,对于他人的困扰置若罔闻的时候,比如说对方天然ky烂到爆的性格。因此可以很便利地解读对方的隐藏话语。清晰得就像是阅读猫咪在身后左右摇摆的尾巴一样,读猫是一项技能。 某种意义上还挺单纯的,这家伙。 十四岁的国中生对二十二岁的成年人做出了如此评价,不知道诅咒师们听到了这一评价会不会为此而哭泣。 “日都神社吗?”手里端着餐盘的小舟潮疑惑地重复,“我对这个了解不是很多哦?” “不,没关系。就只要讲一讲你作为本地人知道的情报就好。”榧野尊说。 此时刚刚过了早餐时间,小舟洋食馆里的第一波客人已经撤下。榧野尊被毫不留情的五条悟丢到了这里,对方还带着伏黑惠拍拍屁股走了,美其名曰更好他发挥套话。 “结束之后在我们早上路过的那家和果子店集合哦。”对方摆着手离开了。 五条悟所说的那家和果子店并不是专门的店铺,只是一家家庭餐厅式的甜点店。并不专门对外出售邮寄,但可以上门购买新鲜制作的大福品尝。打理得相当漂亮整齐的花园院子门口支着一块写着“秋日赏味限定”的板子,底下用橘色和绿色的粉笔画着一颗圆滚滚的柿子。其他的常规口味用白色的粉笔整齐地写在下方,和歌山特产的甘草麻薯在此也有出售。 五条悟当时捏着下巴看了半天,然后向着院子里望了望,最后打了个响指,“决定了,午饭就来这边吃大福吧!” 结果遭到了两个小朋友的激烈反对。 所以果然会变成这样啊,某种意义上完全不出所料。被不负责大人独自丢在了洋食店的榧野尊忍了又忍。 “嗯……就算你这么说也......”小舟潮把盘子放下,用拳头轻轻地敲击自己的额头。“我们这边的神社里供着的就都是普通的天照大神哦?如果要说这个的话,应该是要去问神社那边的人更了解一些吧?那个......或者是菱形家的人,他们和管理神社的雁切家关系相当亲密哦。” 刚好挂在门上的风铃响了一声,小舟潮向那边望过去,眼前一亮。 “哦!窗!”小舟潮冲那边挥手。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看起来相当舒适清爽的运动套装的男生,大约有将近一米八,比榧野尊自己要高上不少。栗色的头发有点不服帖的乱翘着,眼睛是普通的灰褐色。 “怎么了,潮?”对方自然地走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榧野尊。“有客人?” “尊是慎平的朋友,他是来......啊......”小舟潮突然转向榧野尊,“一直忘了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老师带队的宗教专科学校的社会实践活动,内容是民俗调查。”榧野尊面不改色地说着。 “哦哦。那来日都岛不是刚好吗!和歌山市那边也有很多神社可以研究哦。”男生有点天然地恍然大悟,“我是菱形窗,岛上的医院是我家开设的。如果有需要的话跟我说就好。” 榧野尊回想起了张贴在入岛的道路两边的写着菱形医院的海报。那些海报带着点相当自然的褪色做旧感,看起来像是被雨淋湿后又干燥,大约有几十年的年头了,和这种人口稀少的岛屿相当地和称。 “喂!窗!哪有这样和客人说话的啊!”小舟潮冲着他喊。“这不是在咒人生病吗?” “啊?啊,抱歉。”对方这会才回过味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我只是想帮忙,没有别的意思啊。” “没事。”榧野尊摇了摇头,“菱形先生方便的话能给我讲讲日都岛这边水蛭命的传说吗?” “没问题。”对方拍着胸脯这样保证了,相当地热情,“我大概可能是岛上最了解这些的年轻辈哦!” “又在吹牛了。”小舟潮瘪嘴,但还是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站在旁边听着。能看得出两人关系其实相当地好。 “哎?我和窗?”听见榧野尊的话后,小舟潮做了个鬼脸。“不,完全不哦。” “哎??”菱形窗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潮,你这样讲我会伤心的,慎平也会哦?” “慎平和你才不一样呢。”小舟潮吐了吐舌头。 两人如此相当自然地吵闹起来了。年轻男孩和女孩的声音回响在空空的洋食馆里,阳光暖呼呼地从窗户外面投在地板上,影子在淡色的地板上晃来晃去。虽然有人在旁边相当吵闹地拌嘴,但不知为何气氛相当地安宁,稍微让榧野尊感到一点昏昏欲睡。 原来慎平是在这样的气氛中长大的吗?榧野尊忍不住想。 菱形窗所讲述的传说和网代慎平所说的几乎没有什么出入。开始于《古事记》中伊邪那美和伊邪那歧的结合,结束于享保□□之中被水蛭命带来的丰饶鱼群。 “那水蛭命呢?”榧野尊问,“神在饥荒后去哪里了?” “没有这样的传说哦?”菱形窗说,“或许是离开小岛继续漂流了吧?总之这样的记载是没有的哦?” “那最开始宣称是水蛭命带来了鱼群的人呢?既然有这样的说法流传,这个人应该是接触过水蛭命的吧?这个人也没有记录了吗?” “好像是一个神官还是记录员什么的吧?”菱形窗摸着下巴回忆,“没有哦,这个人大约是面见过神明,但是最终不知所踪了哦?大概是被神隐了吧?”对方如此猜测。 “哎——”榧野尊随口感叹,在手机的备忘录里记下注意这个记录员的事项。 “那么这个人的名字是?” “菱形直垂.....菱形纸垂彦*?”菱形窗努力回忆,“但是就算是在我们菱形家的记录里,这个人在修建医院之后就没有留下后代,所以如果去图书馆查找家族记录也是找不到的哦?”对方提醒道。 “好的。”榧野尊依言记下,“那么其他的事情呢?任何你觉得相关的都好。” 于是对方这下怀着相当的热情跟他讲述了一堆诸如位于山上的废旧医院偶尔会发出孩童的笑声,岛屿下方的下水道经常会有尖锐的呼啸声传出来的这一类琐碎鬼故事。 “笨蛋!”小舟潮听得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桌边的两个人都不由自主抖了抖。“不要把什么都当作有用的东西啊!” “......没事。”榧野尊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点了点屏幕上简单记下的只言片语,“菱形先生说的下水道在哪里?能在地图上指给我看吗?”这样说着,他打开了谷歌地图,把手机推了过去。 对方伸脖子凑过来看手机,在上面标了个点。 “好。”榧野尊把手机拿回来看了两眼,一边认真记录一边点头,“那么还有其他能记起来的吗?” “对了,”对方突然回想起来,“在某个记录本里提到,□□时期有一个关于漆黑的巨大鲸鱼的传说。” “鲸鱼?”榧野尊抬起眼睛。 “有人远远见过,说是非常非常巨大的鲸鱼,随着海水和鱼群一起被冲上了岸边。”菱形窗说,“说是漆黑得像是影子一样的、山的影子一样巨大的鲸鱼。” “那,这个说法是谁说的?”榧野尊继续提问。 “啊,这么说来好像就是我们家的记录?”菱形窗挠了挠头。 “是么?”榧野尊想了想,说,“那么这条鲸鱼有可能是水蛭命的化身吗?” “我也有过这样的怀疑啦。”菱形窗挠了挠头,“水蛭命会不会是随着鱼群上岸的什么的,比如说鱼群其实是被水蛭命巨大的身体惊吓而跳上岸搁浅的。但是没有佐证啊?岛上的记录就到鱼群为止了,水蛭命在那之后就不知所踪。”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在白沙滩那边的峭壁上的洞穴里有一个当时菱形家修建的神龛,我也只是听说啦。”菱形窗补充说,“似乎是在岩壁上向内挖掘出的。如果你们有办法过去那边的话,我建议你们带上登山绳。” 榧野尊自然地低头把碟子拽到手边,另一只手挡住了五条悟试图向他的柿子大福上撒盐的罪恶的手,继续讲完了上午收集到的消息。 这会三人正坐在和果子店里。大甜党五条悟点了店内所有带了奶油的大福和糯米团子,白色的团子大大小小在他面前圆滚滚摆了一排,对方一次捏着一个从左到右顺次吃下去,雪白的团子在对方修长的手指之间显得相当地袖珍。 咸党伏黑惠和榧野尊两个坐在他对面,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只点了和歌山市相当有名的涩柿子大福和黄油柿饼。店员小姐几次看着这边欲言又止,但是还是没说什么。 虽然在旁人看起来像是被虐待的儿童,榧野尊也无意替五条悟解释这件事,反正这家伙干出的离谱事比这只多不少,而且看起来还对别人困扰的目光乐在其中似的。于是他只是捏着叉子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学生时代 十二 如同花朵盛…… 这是一个凹陷于垂直岩壁之上的山洞。榧野尊向外望去。 在山洞洞口的下方是灰白色如同向下的笔直刀刃一般的悬崖,再往下,是灰白色的沙滩,正是传说中那条神秘的影子鲸鱼漂流到日都岛岸边的那片沙滩。 影子鲸鱼是水蛭命的化身吗?这一点暂且存疑。 海是如同扎染布匹一般的蓝色。雪白色的浪花如同其上的流动的精细白色浮世绘绣工。下午这会,有几朵云彩遮住了太阳,于是天空呈现为有点发灰的蓝色。榧野尊谨慎地向前几步,探头往下看,海水顺着灰白色的沙砾慢慢渗入地面,又被抽吸着回到了海中。风有点大了。 榧野尊身体被海上吹来的大风吹得稍微晃了晃,就有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后领,有点粗暴地把他往后拉了拉。他抬头望过去,看见五条悟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沉闷的蓝色双眼。 “想自杀吗?”五条悟轻飘飘地说,“如果是真心的话,要记得避着未成年人哦。” “喂,笨蛋,说得太过了。”伏黑惠指责道。 “不。”榧野尊并没有感到冒犯。“只是想看清楚下面而已。”他向下指了指,“不觉得那里的沙滩颜色和其他部分不太一样吗?” 五条悟看了他一会,然后抬腿走到他的旁边和他一起向下看。 “是吗?” “有一点深色,对吧?”榧野尊说,“虽然在下面或许看不出来,但在这里看起来就很清楚了。” “像是一条鱼。”伏黑惠也走到两人旁边,歪着头往下看。五条悟伸出一只手拉着伏黑惠的衣服帮他在大风之中稳住身体。榧野尊看了他的手一眼,又把目光投了下去。 “鲸鱼。”五条悟说,然后转头望向身后的洞穴。 “很可疑对吧?”榧野尊把伏黑惠往里推了推,伏黑惠也顺从地往里站了站。 这个岩洞距离海面和上方的悬崖都有着相当的距离,如果没有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又或者长了翅膀能飞,就只能笨兮兮地垂条绳子下来一路爬下来。很难想象前人在没有超能力的情况下是如何到达这个位置的。 五条悟一手拎着伏黑惠,一手拎着榧野尊,从悬崖上方翻下来。 无下限护住了由对方双手相连的三个人。三个个体经由此处成为一个整体。和榧野尊的术式效果不同,对方的应用为将无下限推到个人身体外的物质上,就像把膜覆盖在物体上,而其本身的咒力回路还在身体之中运作。榧野尊下意识思考。 他尚且没有完全理解自己术式顺转的使用方式。目前来看,他的自我驭使则更接近于以认知混乱为代价的,可以赋予外物咒力回路并且通晓其作为武器的一切用法。在这个层面上来说,说是武器精通也没错。 与普通的赋予咒具以咒力又有所不同,将咒力注入咒具的这一普通咒术师都能完成的操作更接近于一次性的工作,停止注入之后咒具中储存的咒力则会随着时间缓慢消退。比起榧野尊术式赋予的、可以自行循环运转的回路相比,看起来倒是要稍逊一筹了。但起码对面不会有认知混乱的副作用。 榧野尊随着对自己的术式顺转的更多使用,逐渐体会到了自己术式的本质。 率先学会的术式反转可以大致概括为排出。将本身的东西割裂出去,成为另外一个个体。如果做到了精细切割的极致,产生的效果即为镜像一般的影子,二重身。 夏油先生似乎对驾驭这类存在相当地有心得,于是在被暴打之中,榧野尊的术式反转比起顺转来说不知道熟练到哪去了。也因为这个熟练度的巨大差异被五条悟当场抓包。 夏油杰,榧野尊分出神来咬牙切齿。这个传销人渣绝对是故意的。并不提自己对对方的大业的破坏。 除此之外,术式顺转可以粗略认定为将外界之物拿来。 或简单概括为:同化。 给外物注入具有个人特质的咒力来唤醒与身体内同源的咒力回路,等同于延展身体于外物上。或许他的灵魂也有一部分拓展到了那些东西是也说不定。对他来说,某种意义上注视着那些被注入了回路的东西与注视着自己本身无异。 这大约也是五条悟说他的术式是相当危险类型的原因。如果不仔细控制的话,会因为无意识地吞入了太多的杂质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就像是那部以南极洲为背景的克系cult片《怪形》一样。 虽然不清楚无生命物质是否有着自己的灵魂,但变成那种形态的东西之后,作为术式载体的他自己也很难保存自我吧。 榧野尊想了很多。但那其实在现实之中只一瞬间,五条悟就如同鸟一样轻盈地落地了。 对方落地的一瞬间,伏黑惠和榧野尊不约而同地从他揪着两个人后脖领的手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榧野尊余光看见五条悟表情遗憾地攥了攥拳。 无需向山体内部走出多远,出现在三人面前的就是一个端坐在地面上,打磨得相当精细的无头石像。 在尽头墙壁的凹陷之中端坐着的便是穿着褶皱衣物的长脖子神像,远远地望着洞穴开口外的海面。如同花园鳗一般的长长脖子从层层叠叠的褶皱内伸出来,鳞片或是花瓣一般的纹路左右对称,向上延伸在长长的头部上,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显得相当的阴森可怖。那看起来像是人形的东西只是一个柱体上接了五个稍小的柱体,却如同人类一样端坐着。 平心而论,很难将这东西视为神明。名为恐怖谷的效应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眼睛。 “更接近于魔鬼吧,这东西。”五条悟毫无敬畏之心地指着神像说,“是什么邪典的神明啊?” 伏黑惠皱了皱眉,有点不适地移开了视线,这掉san的东西对小孩子来说还是有点刺激过头了。 榧野尊摸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分别用LINE和论坛传给了网代慎平和冴之木七星,一边问他,“五条老师在做咒术师的时候没见过这样类型的产土神吗?” “怎么说呢?”对方挠了挠头,“虽然日本三千神明,万事万物都可成神,但能长成这个样子的还是太超过了吧?” “说的也是呢。”榧野尊点头赞同,伸出手指摸了摸神像。触感稍微有点粗糙,相当的寒意顺着指腹传上来。“真是超前的艺术长相。” 伏黑惠本来看着榧野尊没轻没重地伸手去摸神像正准备拦,到了后来听到他的话,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变成了无语。 这个家没我得散吧。国小生的脸上写着这样的话。 是唯一靠谱未成年呢,惠酱。 “至少领先了现代艺术界五十年吧。”五条悟也跟着附和,“有种异形的美感呢。” “完——全不一样吧?”榧野尊反应很大地回头,相当不满地维护道,“异形可是超越时代的太空艺术!科幻恐怖片绝对的王者!你问谁我都会这样宣称的!” “哎——?”五条悟眨眨眼睛,“尊喜欢这种猎奇类型的东西啊?那高专生活说不定真的很适合你哦?” “不要了吧,”榧野尊说,“给别人收拾烂摊子不是我的工作目标呢。” “也不是我的呢。”五条悟撇嘴。 “但是身体很诚实的在干活啊,五条老师。”榧野尊挤兑他。 虽然做工不甚精细,但看得出雕塑神像之人是怀着相当的敬畏和崇拜心情。虽然只简单刻画,却有一种微妙的阴森恐怖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神明的气质问题还是作者的雕工问题。榧野尊更倾向于前者。 比起模仿人类的四肢形体来说,在这具雕像上看得更清晰的是一种腔肠动物一样的令人作呕的微妙肉感,如同用手指去触摸海肠。甚至恍惚之间隐隐能共感闻到海底泥沙的腥味。 “虽然是神像,但很特别呢,这个。”五条悟抱着臂站在岩壁神社之中打量着面前的长脖子无头神像。“就算是神的话也考虑一下信徒的审美啊?” 榧野尊仔细地仰头看着这座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相当的异常的塑像。 “传说中说顺水而来的一切漂流物即为惠比寿。这个岛又有着相当的漂流物崇拜情节。”榧野尊说。“从这个说法来看,影子鲸鱼就是惠比寿,即水蛭命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是这样的等式吗?”五条悟撇嘴,“让人完全没有去年节祈福的意愿了。” “五条老师真的会认真祈福吗?”榧野尊无语。“总感觉老师是那种强烈自信到比起神明更相信自己的类型。” “唔——很相信老师嘛,尊。”五条悟用相当新奇的眼神看着他。 “没在夸你哦?”榧野尊随口说。 五条悟哼笑了一声,“这种事我知道的。” 这个洞穴里除了神像之外再无他物。榧野尊绕着神像转了两圈,打磨得相当光滑的石面被雕出了如同褶皱一样的层层皮肤样子,仔细看就看得出那并非衣物的堆叠,而是堆积的皮肤。石头与石头之间藏着阴影,突起的褶皱在摇曳的灯光下投出了摇摆的影子,如同布匹被海风吹起。 神像似乎是直接在岩壁内部雕刻而成的,底部整个连在洞穴的地面上,就如同从地面上长出来的一样。有种与沙中的海虫类似的潮湿阴暗感。没有面目的样子也加重了这种阴湿感觉。在神像脚下的地面前方,刻着一行短短的小字,几乎与地面粗糙凸起的凹凸类似,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视掉。刻痕内部的一线阴影在电筒下轻轻地摇动着。 “不要晃手机啊,五条老师。”榧野尊说,蹲下身来轻轻用手抚过刻痕确认内容。 “好好——”五条悟像是小孩子一样刻意夹着嗓子拉长了声音讲话,拿着开了手电筒的手机在他旁边也蹲了下来,两只手架在腿上,“所以呢?这是谁的名字?”对方随意地用手指点了点地面。 五条悟蹲下来的时候,榧野尊下意识向旁边让了一下。对日本人来说相当离谱的一米九个头蹲下来就像是猫咪折叠了一样变成了尚可接受的一小团。相当具有压迫感的身形一下子就蜷了起来。 为着这离奇的空间折叠术走神了一瞬间,他用手指顺着刻痕行走确认字迹。 “菱形......纸垂彦。” 榧野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留作记录。 “菱形吗?”五条悟说,“菱形医院的菱形?” 不知道六眼的一般视觉有多强力,但多半对方的六眼已经能看清楚地上的字迹了,对方却非要问上一句,完全不知道对方从这样的师生游戏中得到了什么乐趣。 拿出哄孩子的耐心,榧野尊说。 “是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学生时代 十三 作为宗教…… 虽然地处以神社闻名的和歌山市,但修建在日都岛上的日都神社却人迹罕至。 或许是因为供奉的只是在日本本土相当普遍的天照大神的缘故,一般的游客也都只是在神社外围简单参拜之后就回去了。没有夏日祭的平日里,本地人似乎也很少会来到这里。 然而神社里的神官神态却相当平和,虽然看起来还是神官之中相当年轻的年纪,但却很沉得住气。沙沙地低着头握着扫把清扫地上的落叶。寥寥的游人,行人从他身边走过,有如走过一棵树木。 日都神社位于整座日都岛的最高点。需要从沙滩向上走过长长一段向上的石制参道,再越过赤红的鸟居,才算正式进入神社的范围之内。 站在阶梯顶端时,一阵风从身后吹来,微微地吹起榧野尊的头发。他回头望去,看见了向着天空伸展的灰白色枝杈和淡黄色枝叶掩映下碧蓝如洗的大海。 与相当清澈明亮的天空不同,大海是非常非常明艳且美丽的蓝色,如同梦境或者摇篮,湛蓝得几乎要将人的眼睛刺痛。 网代慎平那家伙在童年时候每天就是看着这样的景象。榧野尊忍不住如此地想到。走在海上吹来的风中,走在海上的落日里,走在从海中浮上来的沙子之上。 然后他看了一眼大海,跟着前面两人进入了神社区域内。 净心,摇铃,行拜礼。 虽然参拜的是相当传统的天照大神,此时也并非年节,榧野尊还是认真完成了整套参拜流程。 拜两次,拍手两次,再拜一次。 身处于神社之中,即使是无信仰之人大约也会自然地在心中默默祈愿。榧野尊没有什么宗教信仰,非要说的话,他更相信事在人为。 也因此他并未在内心许下什么心愿,就只是平心静气地完成了参拜。 “没有咒力的残秽。”参拜结束后,三个人在神社里散开,五条悟摘下了墨镜仔细看了一圈。 “是吗?”榧野尊说,低头看着手机。 七星仍然没有回消息,在工作吗? “是哦。”对方把墨镜向上推了推,四处望望。“修建的真是不错呢,这个神社。” “毕竟是以神社闻名的和歌山市呢。”榧野尊随口说,把手机锁屏塞进口袋。 修建于日都岛山上的日都神社大约有三四百年的历史。在享保年间的□□后被修建了起来。当时随着海水被送来的大量鱼群填饱了灾民们的肚子,也使得人们在那场大灾之中活了下来。鱼群被当时的人们视为了天照大神的恩赐,于是被岛民们供奉于神龛之上的也正是天照大神。逻辑上很通顺,但顺着这个逻辑来看,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最基本的比如说:为什么如日都岛这样的地方,没有产生对应的特定土地神信仰? 明明是有着相当的漂流物崇拜情结,又处于小岛这样一个与内陆割离、容易产生异端神明的地方。没有任何异常信仰的产生此事,才是最异常的事情吧?更不用说正对着万年青海滩的岩壁内塑的异端神像,和那个人们口口相传的奇怪鲸鱼传说。 虽然有点微妙的不对劲,但神社内的神官是如此介绍着历史。对方将这传说平静地叙述。或许对方少年时候就是听着这样的传说长大的,就像是常在一个地方生活,就感受不到这里的异常一样。但这点微妙的异常就如同白纸上的黑点,对外来人相当地明显。榧野尊和五条悟对视了一眼,然后对方眨了眨眼,向着立在一边手里握着扫把的神官提问了。 意外地,五条悟这个人居然会好好地沟通。 榧野尊听着对方证明了自己宗教学校老师的身份,并且提出了想好好了解神社的修建历史的事情,神官爽快地答应了,领着三人到了放置岛上历史记录的和室。 “除了主殿*之外,请随意参观。”对方说着,就拉上门出去了。 神社的记录正是开始于1734年,享保□□结束,神社建成之时。岛民感念于天照大神的恩赐,于是自发地在岛上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修建了日都神社,并从此将''人岛''改名为日都,即“太阳居住之处”。榧野尊凑到五条悟正在翻着脆弱典籍的手旁边,探头看过去。 他曾经听隔壁的小说家房石阳明讲过这样的故事。关于东京周边的一个小山村里的奇异祭祀风俗和当地相当特别的山神信仰。 山即黑暗,黑暗即黄泉,黄泉即梦境,梦境即山*。 从人们的信仰之中诞生而出的狼神篡夺了脱胎于对山的崇拜和这一文字的回环之中的黑暗的古神信仰,成为了山中新的神明,而古神也被逐渐遗忘失去权柄,在一些传说之中甚至沦为了新神的仆役。虽然听起来更像是房石阳明取材时候精神失常写下的志怪故事,但也不难从中窥见神明世界的一隅。 日本的传说中正是存在着许多如此的咬文嚼字的微妙衍变。正确的事实与人们杜撰的话语交缠在一起,音借和训借*杂糅于一处,于是神明在传说中的存在变得晦涩而模糊不清,甚至神明的本名都会在一次一次口口相传之中丢失,因此失去信仰成为流浪神明的也不在少数。于文本量不多的记录之中寻找神明存在的整体无异于大海捞针。 有些发黄的纸张薄而脆,翻动时会发出很响的咔啦咔啦声。纸张被捏在手指之间,在和室纸窗外面透过的光里看来,简直是糯米纸一般的透明。 五条悟以看起来明显是训练过的的贵族姿态跪坐在桌子前,虽然还穿着花哨时髦的休闲装,是随意的坐姿,仍然带着一种相当古雅的风流意味来。 “是刻意的吗?”榧野尊指了指他,问道。 “什么?”五条悟心不在焉地抬头。 “你的礼仪。”榧野尊说。 五条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然后换成了更舒适的盘腿坐的姿势。尽管如此,对方看起来也更像是一个潇洒的公子,而非街溜子。“啊啊,习惯了。小的时候练习过很多次,肌肉都已经记住了。” “唔,”榧野尊想了想,“毕竟是五条家的少爷呢。”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五条悟毫无恶意地瞥了他一眼,手腕在膝盖上放松下垂。另一只手捏着纸张,轻轻地翻了一页。 “因为有好好调查过。”榧野尊语气平淡地说,“再怎么说,也是要进入一个一般法律无法涉猎的新世界,了解势力的分布是最基本的吧?” “挺不错的呢。”五条悟轻声说,“要是所有人在进入咒术界之前都能有这样的觉悟的话,会少去不少的牺牲吧?” “在说夏油先生吗?五条老师。”榧野尊相当无所顾忌地在他面前提起了夏油杰。 五条悟撑着下巴转头,挑眉看了他一会,然后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唔......!” 用的力气不大,但是声音很响。至少那一瞬间传遍整个颅骨的脆响相当地振聋发聩。 “每天都在想什么啊?”对方看起来并没生气。 大概是被说了,所以伏黑惠相当积极地参与这一部分的神社调查。从偏殿出来之后,雪白的脱兔在寥寥几人的神社之中跑来跑去,一地雪白的毛茸茸团子。黑白玉犬也被放出来,在地上跟着看起来相当严肃的伏黑惠走来走去。虽然对方工作得相当认真,但是也忍不住让人觉得好像是迪??尼公主出街的画面。 榧野尊弯下腰来一把捞住一只无辜路过兔,抱在怀里rua了rua。兔子在他怀里蹬了蹬腿,被压着后颈皮制住了。他恶趣味地看着兔子试图逃跑半天,未果。或许是发现实在是无法解决,兔子最后仰起头,用红色的眼睛和榧野尊对视。 两个脸对着脸僵持着看了半天。最后被伏黑惠发现了这边。 “不要像五条先生一样随便把脱兔抓过来玩啊。”虽然抱怨着,但是手上还是好好发出了指令,索敌模式的脱兔转化为了一般模式,老老实实地在榧野尊的怀里趴着。 稍微有点索然无味了。榧野尊看了看怀里的兔子,但还是没有违背后辈的好意,把兔子抱在怀里。 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从他怀里捞走了兔子,榧野尊手心一空。然后脑袋顶上一重,沉甸甸热乎乎的毛茸茸被人放到了他的头上。兔子的耳朵慢慢地垂下来,毛茸茸的擦过榧野尊的脸颊。四个稍硬的地方是兔子揣着的四个爪子,热乎乎稍软的地方是披着柔软皮毛的肚皮。 榧野尊呆愣地抬起头,正看见五条悟举着手机咔嚓了一下。 “......” “很好哦,非常可爱。”五条悟拍完了还津津有味地点评。“尊确实适合可爱风格的东西呢,说不定可以尝试一下地雷系DK穿搭。” “......” “生气了吗?”五条悟探头过来看看,墨镜夹在鼻梁靠下的位置,蓝色的眼睛露出来,像是猫咪一样慢慢地眨。对方脸上带着兴致盎然的微笑。一点带着凉意的呼吸轻轻扑到他的脸上。 相当没有距离感的无礼行为和随随便便插手别人的日常造型。日常生活中少有人能活着踩完榧野尊的这两个雷点。抱持着绝不原谅破坏自己造型的人的这种心态,榧野尊刷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折叠刀啪一下展开指向五条悟。 “你这个无德教师!” 咯吱咯吱地咬着牙齿。 被刀指着的人却还是笑嘻嘻的。“哎呀,糟糕,生气了呢。” 对方相当配合的闪躲,这边榧野尊也追了上去。伏黑惠睁大了眼睛站在旁边,不知道要不要阻止。所幸这会神社前院里没什么客人,也因此没引起什么特别的注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章 学生时代 十四 课外咒术…… 因为白天定下的计划,所以在入夜之后,榧野尊又和五条悟一起回到了神社。 夜晚的日都神社一带因为位于岛屿的最高处,所以相当地寒冷,海风从已经完全冷下来的大海上吹到陆地上,带来了非常的彻骨寒意。毕竟是九月末的秋天,站在参道尽头的地方,榧野尊没忍住裹了裹自己的外套。 “冷了吗?”五条悟问,然后把围巾取下来很自然地绕了两圈,像是绑绳子一样围到了他的脖子上。柔软的织物上有着非常暖和的甜香气味,大约是由于对方对甜食的情有独钟,那种奶油和糖分的气味甚至渗入到了与对方皮肤相贴的织物里。 “......谢谢。”榧野尊低头看了看围巾,是看起来和五条悟本人相当不搭的稳重的藏蓝纯色花色。他伸手理了理围巾,把堆叠的褶皱向上拉了拉,遮住了下巴和小半张脸。 五条悟并没在意这边的窸窸窣窣,只是把手揣在口袋里,向着神社里走去。 夜晚时分,大约神官也在休息了,神社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在头顶照明。 相当清冽的月光从他们的头顶洒下来,把走在前面的五条悟的头发照亮,银白色如同月辉一般。对方的影子一步迈过两个灰黑色的石砖缝隙,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上午路过的宝物殿。 从外观上看起来是一间不大的和屋。五条悟轻轻伸手推开屋子的门,推拉门的门轴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大约是不太经常被人打开,榧野尊也伸出只手轻轻地帮忙向旁边推。 把外穿的鞋子脱在房间外面,两个人进入了漆黑的和室。房间里不大,进门后走几步就是供奉着宝物的神龛。榧野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了手电筒。 供奉在神龛之内的是枪杆漆黑,尖端银亮的长枪,刀刃在电筒的照明下反射着银白色的光。整支长枪看起来大约有一米六七的长度,几乎赶上了榧野尊的身高。枪杆上缠绕着一些绘着奇异文字的米黄色布条。五条悟进入房间之后,就摘下了墨镜自顾自地凑过去看。 “尊,把手电筒举过来一点。”对方向后招了招手。 榧野尊依言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把手机举了过去。长枪的影子在草席上游移。 五条悟用手指顺着布条缠绕的方向游走指点。 “这是相当经典的基本气息封印法哦,制作这个封印的人手法相当的纯熟。”对方说,指了指布条上几处绘着的长条形字符,“这里、这里和这里,都是最基本的收敛符文,不是常用组合,来自许多个被拆分的符文,但是最高效的组合。基本含义都类似于‘容纳’,这里补充了一个''消解'',大约是针对着天逆鉾的咒力消散特性,量身定做的封印符文,所以总体组合在这里可以指代封印的含义。” “......” “你没听懂吗?”五条悟惊讶地睁大眼睛,蓝色的漂亮眼睛在雪白的睫毛下眨呀眨地,“哪里没听懂?” “或许你清楚我是咒术完全0基础吗?”榧野尊无语道。 “是吗?”五条悟眨了眨眼睛,“夏油......杰没有教过你?” “没有哦,那个人完全就是在雇佣童工。只教给了我足够应付工作的基本术式使用,”榧野尊撇了撇嘴。“完全是无德教师呢。” “成为了糟糕大人呢,杰。”五条悟很惊奇地笑道,“满口都是正论的那种正经家伙,他高专时期是这种人物哦?”毫不留情地揭自己挚友的短。 “欸——那不是很了不起的设定嘛。”榧野尊说。“从一板一眼的好学生变成□□头子,听起来像是少年Jump里那种反派呢。” “就是呢。”五条悟深以为然,“就连术式都像是ACG作品设定的宝可梦召唤系哦。” 榧野尊露出了被恶心到的表情。 “不,还是不要用宝可梦比喻了。想到这个人是连宝可梦都玩不下去的地步了。” “欸?有这么讨厌吗?”五条悟一边低着头拆着封印一边扑哧扑哧的笑,“过的好失败啊,那家伙。” “你觉得你很受欢迎吗?难道。”榧野尊反问。 “是哦,毕竟我是各方面的最强嘛。怎么会有人讨厌呢?”五条悟相当理所当然地说。 “?” 榧野尊探头过去看看他的神情,发现这家伙居然是认真的。 真的假的。这种程度的自我感觉良好。真的二十二岁了吗?是什么深闺大小姐吗这家伙?回想了一下这人口中人见人爱的自己,榧野尊不由自主撇了撇嘴。 六眼,人际关系状态存疑呢。 “要试咒具效果了吗?”看见五条悟将天沼矛抽出,榧野尊问,低头捡起来刚刚拆下的写着符文的布条,是有点粗糙的手感。放在鼻端闻起来是带着一点淡淡的灰尘气味和某种药水气味。 他抬头,看见五条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饶有兴趣的神情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咒术师,一般不会去用鼻子闻封印的味道。”五条悟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指出。“所以你闻到什么了吗?” “非常平常的灰尘味道和有点发苦的药水气味。”榧野尊说,“绘画封印的墨水有什么要求吗?” “一般就是使用朱砂哦。”五条悟说,“很不错嘛,你的思路。” “因为能力有限所以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嘛。”榧野尊相当自然地说。 “是这样呢。”五条悟点头,也不知道这个最强是在以什么立场赞同弱者的生存智慧。对方拎着天沼矛站起来,递给榧野尊。 “嗯?”榧野尊不明所以地接过长矛。看起来相当肃穆的天沼矛落在手中是和外观匹配的沉甸甸的手感,被打磨光滑的矛杆被漆上了黑色的涂料,摸起来有一点微微的冷意。长矛握在手里有种微妙的平衡感,大约是精心设计过,枪刃部分和枪杆部分的重量相当均匀。榧野尊没忍住让它在手里转了个花。 握在手里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把武器对于咒力的容纳性相当地不错,说不定也是个咒具。 “欸——?有专门练习过?”五条悟有点好奇地歪头抱臂看他。 “没有呢。”榧野尊说,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摸了摸长枪的枪刃,没有感受到咒力被吸走的感觉,“但是这不就跟转笔一个道理吗?” 五条悟一下子笑出了声来,片刻才正色说,“或许长矛类型的武器意外地适合尊也说不定。” “没有考虑过......”榧野尊侧过脸看看手中的长矛,“这种东西很不方便......上不了地铁吧?” “优先考虑的是实用性吗?尊。”五条悟两只手插着口袋说,向着和室外走过去。榧野尊也拎着长矛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上鞋子出了和屋。五条悟张望了一下,就领着榧野尊往树林之间走过去。 他们从神社铺设的灰白色地砖区域出来,离开了神社的院墙范围,外面是一片相当茂密的树林。五条悟又辨认了一下方向,伸手提起榧野尊的后脖领子,轻轻松松像是拎起一只猫一样让他双脚悬空了。 “喂。”榧野尊说。 “连老师都不叫了吗?”五条悟笑嘻嘻地说。 然后那种丝线绷紧的感受再次出现,一条直线从这边到了那边。五条悟用瞬移穿过了树木与树木之间的缝隙,带着他一瞬间移动到了树林深处相当远的位置。这片有一块不知为何没有长着树木的空地,于是在这里停了下来。 “嘿咻,”最强发出了对他这个年龄来说过于可爱的声音,用手在墨镜的上方搭着凉棚,踮起脚回头往远处看。“应该够远了吧?闹出大动静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然后他向前两步,走到了空地的中央回头。月光从树叶之间的缝隙透进来雪白的轮廓,对方的头发雪白,皮肤也一般无二的雪白。墨镜被取下来,很随便地夹在了内搭的领口。榧野尊被那双苍蓝的如同宝石一般的双眼刺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对方已经用咒力激活了六眼。 “来,攻击我。”对方掌心向上冲着榧野尊招了招手。 毋须思考,榧野尊缓慢地调整呼吸,将注意力投向了对方的双眼。明亮的蓝色眼睛如同池水散开涟漪,然后被雪白的如同鸽羽一般的睫毛盖住了一瞬,然后那双如同冷月一般的双眼再次出现在了视野里。 他的术式限制太大了,需要满足两个条件才能够发动。 条件一:镜面。榧野尊注视着枪刃上自己的倒影。满足。 条件二:需要自我催眠或者进入心流状态。 前者的催眠是他已经数次练习过的基本操作,后者就是他新发现的思路。让咒力回路在躯体之内循环加强,然后从中间断开,将接触武器的部分也纳入这一回路范围,再重新建立回路。虽然还是相当不便,但是比起对于外物的用法来说,已经算是便捷逃课用法了。 因此在通晓了自己术式的本质之后,榧野尊就在有意识地训练自己快速地进入心流状态。 每天早起练习冥想,睡前练习瑜伽半个小时。虽然使用起来仍然不是非常灵活,但是聊胜于无。 下意识将咒力注入了手中的枪杆,自然而然地听到了从那无机的枪体之中发出的回应一般的呼喊。咒力回路从手掌打开一节,然后从中断开的通路就触手一般顺理成章地向着枪身之中延伸,在枪刃之前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进入了枪刃部分。 “还以为你会谨慎一点呢。”五条悟在对面慢吞吞地说,他伸出只手指了指,六眼很显然地对于他断开再构建回路的操作看得一清二楚。 “回路构建相当不容易吧?使用作用不明的咒具不太推荐这样做哦?” “在面对强大的敌人的时候适当的冒险是值得的。”榧野尊说,转了一下枪让枪刃朝下,倒着提起。“况且我能隐约感知到。” 被提前术式逆转释放出来的二重身在枪刃的亮面上露出了身形。 “欸——居然作弊——”五条悟拉长了声音。 “最多算是取巧吧?”榧野尊不为所动,“而且这种程度的准备在你面前几乎是没什么优势吧?” “这倒是呢。”对方毫不谦虚地应下了。“但是尊,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间哦?” “说的也是。”榧野尊说,然后不再回应对方的骚扰。 当顺转的回路完全在体内运行时,对□□施加的,是对躯体的每一条肌纤维,每一个神经细胞都能完美控制的精密感受。如果说大脑是提线的偶师,那么此时对于这具身体每一个角落的偶线,都提在了自己的手中。 人体平时存在着大量的天生反射,在意识运作之前,身体常常会自己动起来,是一种天生的保护机制。例如失去平衡时人体内存在的对侧伸肢反射。但他使用术式顺转时,这些姿态的改变、上一个动作到下一个动作的衔接、动作幅度的大小、力度的强弱这些需要肌肉如何配合产生,全部都需要自己有意识地进行操纵。 打个比方来说,就是平时一般人类的躯体是处于机器半托管状态,而榧野尊现在处于术式顺转-自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章 学生时代 十五 瑕疵品的…… “回去了哦。”五条悟提着天沼矛转身,看见榧野尊的表情愣了一下,“......怎么了?” 榧野尊身体抖了抖,身体向前扑去,被五条悟一把伸手接住了。 他刚刚取消了术式,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了,于是又手忙脚乱地恢复了术式使用。胸口的瘀伤就不提了。身体的每一条肌肉都相当酸痛,乳酸堆积过多发出了用力过度的哀嚎。先前发力的右脚也不知为何痛的要命,如同有一块空洞,稍微挪动一寸都牵拉着肌腱。 “肌肉完全脱力了呢,”五条悟蹲下来用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脚踝也脱臼了。我说,你这术式也太难搞了吧?” 说着,对方蹲了下来,六眼从下往上看他,明亮的尖锐蓝色氤氲在那双天空一般的瞳仁里,“真是弱小又凄惨啊。” “你说什......!”听了他的话榧野尊怒从心起。在那一瞬间,脚踝发出咔啦一声爆响,被对方复位了。 大脑因为陡然爆裂的疼痛空白了一瞬,酸软褪去之后是脚踝恢复正常用力的舒畅感。榧野尊低下头来用脱臼过的脚踩了踩地,感受相当正常。 他看了看五条悟,对方仍然蹲着看他,像只仰头看人的猫。视线敏锐而柔和,手指的热度微微地透过中筒袜,烙印在脚踝之上。 对方仰头看了看他,最后拍了拍裤腿站起身来。“好,那我们回去吧。”说着对方就要拎起榧野尊的后脖领再次瞬移。榧野尊手忙脚乱地护住后领。 在把天沼矛送回神社之后,榧野尊是被五条悟拎着回旅店的。 旅店的房间里相当地安静,毕竟已经是深夜了。海的那边微微发亮,榧野尊慢吞吞地把自己挪到床上,费力地伸出手把窗户关上。五条悟咔嚓一下合上了门,房间里的夜灯发出了柔和的光。对方在相当昏暗的房间里摘下墨镜随手放到玄关的桌子上,手指轻轻从玄关的木头桌面上划过·。榧野尊盯着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轻声收拾洗漱。意外的会在一些地方相当的贴心。 过了不到十分钟,五条悟湿哒哒地出来了,带着沐浴露香味的热气被带出了淋浴间。对方在他面前相当无所顾忌地露出上半身,换下来的外出衣物被搭在对方的臂弯上,出来的时候被顺手丢到了沙发上。然后对方就只穿着睡裤打开行李箱蹲下来开始翻找换洗衣物。 “你是暴露狂吗?”忍了又忍,榧野尊开口问。 “......唔?”五条悟这个人居然还愣了一下,像是刚刚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个人似的。 但是毫无悔意地说话,“啊,抱歉抱歉,因为尊太安静了没有存在感所以下意识就忽略了尊的存在呢。” “......喂。”榧野尊死鱼眼看他。“你是没有分寸感的人吗?” 眨了眨眼睛,依然没穿上上衣。五条悟微微撅起嘴移开了视线,脸上带着那种类似猫咪装傻的表情。 相当古怪的分寸感也好,类似野兽一样出现的尖锐视线也好,经常玩闹中展示出杀意的作风也好,在相当程度上佐证了五条悟其人是种类似猫科动物的存在。 “五条老师其实是猫变的,是吗?”榧野尊用手撑着身体,懒洋洋地坐在床上。身体里剧烈运动分泌的肾上腺素萦绕在他的脑子里,让他的精神处于一种柔和的欣悦恍惚之中,发言有些轻率地不过脑。“那种ky的作风也好,非常恶劣的玩弄猎物的行为也好。” “欸?尊是这样看待老师的吗?”五条悟倒是没有生气,有点古怪地兴致勃勃参与讨论,“不过真的有到恶劣的程度吗?我觉得还好哎。” “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啊,五条老师。”榧野尊说。 “是吗?”听了榧野尊的推论,五条悟一边套上从行李箱里翻出素的白色T恤,一边反问。“那,尊是猫派吗?” “算是吧?”榧野尊愣了一下,不明白话题为什么飞快地跳到了猫派狗派的日常讨论板块。 “欸——”对方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笑了一声。 榧野尊在床上坐了一会,就勉强挪动自己去卫生间洗澡。 “要五条老师帮你洗澡吗?榧野尊同学?”那家伙居然还小声敲敲门问话,行为是礼貌的,话语却让人火大。 “有点距离感吧,五条老师。”清楚对方多半只是口嗨,但不太肯定对方会不会啪嚓一下推门进来,榧野尊一边靠在门上脱下了内搭的T恤,一边慢吞吞地说。 结果脱裤子的时候还是靠着二重身的帮助了。 榧野尊把脱下来的T恤搭到了毛巾架子上,对着氤氲着水汽的镜子打量自己胸口的伤。被当胸踹的那一脚已经留下了淡青紫的淤痕,边缘微微地发红,他的皮肤又白,于是看起来相当地明显。大约到了明天就会变成看起来相当可怕,应该以虐待未成年人的名义报警的青黑色淤青。 看起来最强确实不太擅长指导赛。留下的痕迹甚至比他平时和别人拳击对连和打棒球时候受的伤还要重。榧野尊轻轻用手指按了按淤青边缘的部分,微微的刺痛在指腹按下的那里随着心跳一起砰砰跳动。 镜子里的自己是表情柔和面目清秀的优等生样子。然后他轻轻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脸,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放松表情。虽然还是那张有点婴儿肥的娃娃脸,但面无表情的自己看起来相当地危险,甚至有一点陌生。大概是会被房石阳明当作嫌疑人取材写进小说里的程度。微微有些长的刘海盖过眉毛,稍微垂到睫毛上方的位置。他伸手拨乱了打理的很好的刘海分缝,铁灰色的眼睛在刘海下面瞥过去,露出了一点尖锐的审视意味。 脚踝上的脱臼伤虽然已经被五条悟眼疾手快地归位,但仍然留下了淡红色的淤青,说不定明天也会变成相当可怕的青紫色。榧野尊抬腿迈进淋浴间,脚踝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 热水从头顶缓缓淋下来。因为出了汗而有些发凉的皮肤被热水轻微地刺痛,有种柔和的爽快。榧野尊不自觉地轻轻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皮肤上汗液凝结的微微黏滑的膜被热水冲下,顺着水漏流走。 五条悟洗完并没有把他带来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拿出淋浴间。榧野尊盯着那看起来相当高级的外包装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旁边摆着的酒店自带的小包便携装洗发水,为了自己的头发着想,最后还是把手伸向了对方看起来非常高级的洗发水。 况且最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洗发水是闻起来非常高级的木香,和平时闻见最强身上的气味非常相近。气味被空气里浮动的蒸汽水珠裹挟,充满了整个淋浴间。榧野尊伸手抹开淋浴间门上的雾气,水珠顺着手指擦过的透明痕迹向下滑去,在盈满乳白色雾气的玻璃上划出长长的水痕。 把头发上的泡沫冲掉之后,再打上放在旁边的护发素。然后想着用都用了,于是榧野尊又顺理成章地将手伸向了摆在一边的沐浴露。 沐浴露是闻起来像是盐或者奶的白麝香气味,和洗发水两个味道组合起来的一瞬间,五条悟的形象就势不可挡地出现在了榧野尊的脑子里。 不该这么用的。他捂住脸,将头埋在倾泻而下的水流之中的时候想。 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睫毛,白色的皮肤。白色的羽毛。 低下头来的时候,雪白的泡沫被水流裹挟着慢吞吞冲走,如同一朵水母或者一团游鱼,在水漏的地方被割裂成一缕一缕冲散下去。水漏发出轻微的咯咯声音。他盯着那里看,泡沫被长条形铁片切开冲下去之后,水波纹在长条形的水漏上形成透明的小坡样突起。 大约只是盯着水漏发呆了一小会功夫,但是很显然在浴室里呆的时间有一点长了,于是听见猫开始在门口挠门。 “是晕倒在浴室里面了吗?尊。要老师背你出来吗?” “......不。”榧野尊伸手关上淋浴喷头,抬腿迈出淋浴间。皮肤上的水珠在空气中飞快地冷却了,顺着皮肤蛇一样蜿蜒着滑下去。“我马上出去了。” 用干燥的毛巾擦干净身体,再换上带进了浴室的黑色宽松家居服。想着为了避免尴尬,于是榧野尊干脆洗完脸刷完牙,直到全套洗漱工作都做完了才拉开了房门。 推开门的时候,五条悟正扒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见他出来,眨了眨蓝色的眼睛。 “还好吗?” “嗯嗯。”榧野尊不明所以地擦着头发,“大概......?” “回到东京之后,我可以拜托硝子给你治好哦?身上的伤。”对方指着榧野尊的胸口说。 榧野尊下意识跟随他的动作低头看看,然后才意识到对方话语里的意思。“反转术式?” “对。”对方打了个不太响的响指。“很神奇哦?啪沙一下就全都好了。” “欸——”榧野尊发出声感叹,擦着头发走了两步坐到床上,抬头看五条悟。“五条老师做不到吗?反转术式。” “虽然我是最强,但用反转术式治疗别人这种事情我姑且还是做不到的呢。”对方有点遗憾地说,“虽然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章 学生时代 十六 三人份共…… 在苏醒之前,首先嗅到的是一点咸咸的大豆和味增香味,然后是稍稍有点甜的米饭味道。盐味的鱼的味道跟随在二者之后。刷拉一声拉开窗帘的声音之后,榧野尊睁开了眼睛。看见伏黑惠正放下手转过身来,身上还穿着淡蓝色的相当清爽可爱的家居服。 “早上好。”伏黑惠说。 “早上好,惠酱。”榧野尊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五条老师呢?” “他把早饭端进来就出去了,”伏黑惠在卫生间里说,声音稍微回荡在窄窄的房间里,“快点起床,前辈,早饭要冷了。” “不等五条老师吗?”榧野尊在床边找到了拖鞋踩了上去,随口问道。 “不知道五条先生什么时候回来。走的时候也说过让我们先吃了。”伏黑惠叼着牙刷说。 走进卫生间站在镜子前面。伏黑惠一边刷牙,一边向着旁边让了让。 榧野尊低着头打哈欠,一只手扒拉着自己睡乱的头发,另一只手去拿牙筒。 “前辈?”伏黑惠欲言又止。 “嗯?”榧野尊低头望向国小生。 “晚上没睡好吗?眼睛......肿起来了。”靠谱未成年人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委婉提醒道。 “......啊。” 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感叹,榧野尊贴近镜子仔细去看。 “真的啊.......”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睛。 眼球微微有一点酸涩。平心而论,肿得其实不算明显,只是双眼皮看起来稍微深了一点,眼角微微有点发红。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揉了揉眼皮,恢复了一瞬,然后又向内卷了起来。 “是因为昨天睡前喝水了吧?”榧野尊如此不走心地找了个借口,“我是稍微有点容易水肿的体质哦。” “是这样啊。”社会经验尚且短浅的伏黑惠轻易地接受了狡猾的打工人的借口,有点天然地点了点头。 用冷水稍微处理了一下肿起来的眼睛,在卫生间里洗漱完毕之后换好了衣服,用背包里带着的便携夹板处理了睡得顽固得翘起的碎发,榧野尊换上了出门的衣服,和同样也换好了衣服的伏黑惠一起坐到桌子前面。 早餐是旅店老板做的和式早餐,三人份。扣着盖子的汤碗被装在深色的木制盘子里。不同大小的雪白碗碟被整齐地垒在旁边。榧野尊伸手去拿汤碗,按照顺序把味增汤分别盛到了三个人的碗里。伏黑惠把三个人分别的菜碟和饭碗放到位子上。 “我开动了。”两个人合掌说。 意外地,榧野尊和伏黑惠两人独处都没有很多话,于是只是安静地吃早饭。毕竟也是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也有互相请教过不少问题,聊天说话的机会不在少数,要说是生疏倒也谈不上,只是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多话的个性罢了。 榧野尊相当适应并且喜欢这样的气氛。他慢条斯理地剔出一块青花鱼鱼肉放到饭上,朴素的盐烤青花鱼和米饭就足以品尝出相当纯粹的鱼肉香味。纳豆和腌渍的梅子摆在旁边的小碟子里。味增汤还是热的,榧野尊小口小口地抿汤,稍微有点烫的有着豆制品香味的咸咸汤水顺着食道滑进肚子里,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于是房间里一时之间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咀嚼的声音。五条悟拉开门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早饭已经吃了大半。 面对着突然推门进来的监护人,伏黑惠只是抬了抬眼睛,用手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早饭已经盛好了。” “好,谢谢。”五条悟拉开椅子坐下,“已经给你们两个的学校请好假了哦,我们大概还要在这里再呆上两三天。” “谢谢五条老师。”榧野尊说。 “毕竟被学生好好拜托了嘛。”五条悟笑着说,“我可是GreatTeacherGojo哦!” “好,好。”榧野尊伸手把汤碗推过去,像哄小孩子一样说话,“感谢你,伟大的五条老师。” 因为有着五条悟的途中加入,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像是活起来了一样。 并不是说榧野尊和伏黑惠两人相处时气氛不融洽,恰恰相反,两人都是相当不符合年纪的沉稳着,擅长独处的类型。不如说,正是因为五条悟的存在才显得屋子里相当......吵闹...... “那么今天的行程是?”榧野尊把剩下的一点纳豆搅了搅拌到饭里,又淋上了一些酱油。 五条悟放下了喝了一口的汤碗,眨了眨眼睛。对方今天出门时带着的黑色的眼罩被他拉到脖子上,看起来更像是个保暖护颈。 “今天要去菱形医院哦?顺便探索医院的秘密!”对方兴致勃勃地、像是儿童节目主持人一样伸出一只手指卖关子。 只可惜在场两位听众都不是擅长热情捧场的类型。伏黑惠看着他点了点头,嘴巴里嚼着玉子烧。榧野尊想了想,放下筷子鼓了鼓掌。 “哎——好冷淡。”最强咒术师如同JK一样拉长了声音,以一个成年男人来说可爱过头的表情瘪了瘪嘴嘟囔,“我一定要收一个超——擅长捧场的学生。”对方如此发誓。 两个未成年人对视了一眼。 “不是你想要的擅长捧场的学生还真是抱歉啊。”榧野尊说。 三人都吃完了早餐,就出了门。 菱形医院在这座日都岛上有两所,一所是近些年才修建的新菱形医院,一所是位于山上的荒废旧址。 五条悟领着两个小孩先去往了位于山上的菱形医院旧址。 要穿过大片的灌木和树林才能找到掩映在树林之间的窄窄人行土道。浅褐色的窄道如同丝带延伸到远方去。小路倾斜向上,在耳边划过的是风声和虫鸣。 五条悟今天带了眼罩,遮住了那双相当漂亮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点莫测。对方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一直翘着嘴角轻轻哼歌,手随意地插在夹克口袋里。三个人呈一条直线在小路上行走。榧野尊跟在对方后面听了半天,才从对方不小心唱出的一句歌词听出来是椎名林檎的《浴室》。他顿时好心情地弯了弯嘴角,就听见五条悟哼歌的声音一顿,又换了一首歌哼了起来。 ......还是挺好听。 榧野尊没忍住又开始竖着耳朵辨认对方哼着的歌。 伏黑惠老早就警惕地放出了两只玉犬,这会正跟在三人腿边。看见两个年长者的行为,伏黑惠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菱形医院的旧址是微微发黄的破旧小楼模样。站在楼下往上望去时,看见的是如同黑洞一般黑洞洞的窗户。 到了门口的时候,五条悟伸出手拉了拉门把手,门发出咯咯的声音,被锁起来了。榧野尊和伏黑惠都看着他。 五条悟吐了吐舌头,露出了有点可爱的恍然大悟表情,“糟糕,忘记去借钥匙了。” “五条先生!”伏黑惠忍不住发出了责备的声音。 “等一下。”榧野尊说,拦了伏黑惠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发卡,在中间稍微折了折。“我来试一下。” 五条悟眨了眨眼,非常配合地让开了位置。榧野尊盯着被掰直的发卡看了看,又用牙齿咬了咬发卡尖端的位置,把它咬得更细。然后他把铁丝慢慢的伸进锁头,耳朵贴近锁头凝神听着。 在他手里咔啦咔啦地撬锁的时候,五条悟一直用相当新奇的眼神看着,对方甚至还提出了操作建议。 “要向反方向试试吗?” “要这样转一转才对吧?”对方甚至伸出手指在锁头上比比划划。 对于这些行为,榧野尊只是简单地回答,“闭嘴*,听不见锁舌转动的声音了。” 结果是五条悟很大声的咂舌,“什么嘛,明明一发苍可以解决的锈锁。” 榧野尊手底下咔咔地拨动锁舌,一边转过来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五条悟。 “明明最遵守一般规则的是你才对吧?”他指出,“咒具也好,调查任务也好。” 叮铃,叮铃。 围在菱形医院院门边的三人一起回头,看见一只红色的印花手鞠从树丛之间滚了过来。如同从影子和梦境之中出现,穿着红色无纹和服的女孩从森林之中走出来,款式是有些朴素复古的意味,看起来是日常装打扮。对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鬼鬼祟祟的三个人。 在那相当纯稚的视线之中,已经逐渐开始麻木的伏黑惠难得的找回了自己的羞耻心。 “你们是......?” 如同稚龄的雀鸟,女孩发出的疑问声也清脆细嫩。成串的红色小花被别在发辫里,女孩梳着的黑色单马尾在她的后脑摇摇晃晃。 不知为何,榧野尊眼前恍惚地出现了白色长发的异瞳红衣女孩形象,嘴角带着血,被鲜红的舌头一卷消失了。然后他眨了眨眼睛,那画面消失了。 他看见黑色头发的女孩正试探着往三个人这边走,镜片后面的黑色眼睛一眼一眼瞥向看起来相当精致漂亮的手鞠,看起来像是想把球捡回来。 伏黑惠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躺在他们之间的精致手鞠,走上前两步把球捡了起来。随着他直起身的动作,手鞠内的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站在男孩旁边的两条玉犬都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尾巴,黑色的眼睛盯着男孩手里的球看。 女孩看了看他,然后脸上露出了相当可爱的笑容,伸出两只白嫩的手掌接过。这孩子说话也有着岛上一般的和歌山口音,“谢谢!” “波稻!”看起来有点冒冒失失的年轻男人从树丛里钻出来,“你跑到这里来......”然后他抬头看到看起来不像好人的鬼鬼祟祟三人,一下子摆出了格斗的手势,一边大喊,“波稻!到爸爸这里来!” 小女孩捧着手鞠回头看了看男人,做了个鬼脸。“龙之介是笨蛋!”女孩转过身来一边向着男人的方向走,一边向上叮铃叮铃地抛接手鞠。 男人看起来有点紧张,伸出手护住了女孩,一边紧张地用眼睛看着这边看起来像是在撬锁的三个人。 “不许动,我报警了!”男人一只手举起手机,虚张声势地大喊。“岛上的凸村警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章 学生时代 十七 和成为女…… 吃完了点心,波稻拉了拉南方龙之介的衣服。 “龙之介。”女孩说。 “怎么了?”南方龙之介自然地转头问。 “我也要去。”波稻说,用手指指着医院旧址,认真地看着南方龙之介。 “是吗?波稻很好奇吗?”南方龙之介问。 女孩用那双黑色的眼睛仰头望向漆黑的窗口,穿着木屐的小腿晃来晃去,“总觉得很熟悉。” “......是吗。”南方龙之介也仰头望向医院旧址,“我也是。”他喃喃道,“总觉得在这里以什么角度仰望过红色的天空。”他用手捂住一只眼睛仰头望向天空,“我竟然会感到害怕,很奇怪吧,波稻?” 波稻用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红色的成串小花在女孩的发辫之中摇曳。雪白的幼嫩手掌从绛红色和服宽袖之中伸出来,捧住南方龙之介的脸。 女孩严肃道,“不要怕,龙之介。” 先前就注意到了,这对父女的关系相当的有趣,比起父女更像是朋友。两个人相互陪伴也相互支撑。龙之介和波稻小声商量的时候,另外三个人就闭目塞听地一心一意吃着零食。三个人都是耳聪目明的咒术师,另外两个人的交谈再清晰不过地进入他们的耳朵。 所以其实还是有一些东西的。榧野尊想,但现在并不是提问的时机,于是一口一口喝着伏黑惠递给他的黑咖啡,伏黑惠低头认真研究着膨化食品包装袋,五条悟则坐在两人旁边,翘着腿叼着棒棒糖哼歌。 他余光注意到两个人又低声嘀咕着什么,然后波稻又摇了摇南方龙之介的袖子,龙之介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榧野尊也轻轻拉了拉五条悟的袖子。五条悟转了过来,虽然脸上还带着眼罩,但榧野尊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正在注视着自己。 不过与其说是感受到注视,不如说是一种直觉。对方的视线轻而柔和,和对方打架上头时候相当尖锐侵略感的视线非常不同,是如同风中的羽毛轻轻划过脸颊的感受。 他想了想,又拉了拉五条悟,这会对方相当顺从地屈下身来凑近了,摆出了听悄悄话的姿态。伏黑惠注意到了两人的动作,懂事地装作没有注意到,还侧过身替两个人挡了挡。 松木,奶油,白麝香。 气味从领口飘出。 先于一切其他,首先占据了榧野尊思绪的,是相当程度上宣誓着其所有者存在的气味,从对方领口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逸散。按理来说,他也用了同样的洗漱用品,合该是早已适应了这味道。人的嗅觉会变钝,但是五条悟其人的存在感不会。 “嗯?”对方催促道。 “五条老师能看到残秽吗?”他轻轻瞥了瞥那边的两人。 五条悟的嘴角扬起了一点,也用悄悄话的音量小声说话,“没有哦,都是普通人类的咒力模式。但两个人之间有着很深的因果哦。” “六眼能看到这种东西吗?”榧野尊眨了眨眼睛。 “与其说是因果,不如说也是一种残秽的类型吧?”五条悟说,“很淡,但是很深刻。” “这说明?”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死有关系哦,说不定。” “哎?”榧野尊愣了愣。 “话说回来,杰和你身上也有类似的东西哦。”对方轻柔地说。 榧野尊接受了这点,想了想,“可是他们都活着,那么是未来吗?” “是过去也说不定。”想了想,五条悟说。 “是吗......”榧野尊说,若有所思望向波稻。 加上了波稻和南云龙之介,五个人一同进了菱形病院的旧址。除了一些生锈的台子和掉渣的布料,奇怪的柜子立在墙边。五个人进去转了一圈,发现这地方更像是个鬼屋。 五条悟两手揣着兜,相当悠闲地在前面走。伏黑惠在后面跟着,两只玉犬都跟在他后面警惕地左右打量。五个人呈一排行走在菱形医院旧址的走廊里。每一步落在地上都激起雪白的飞尘,如同雪花一样。 进了医院大门之后,波稻就松开了南方龙之介的手,跟榧野尊并排走在最后。 废弃的菱形医院旧址是一栋不高的三层长条形建筑,笔直的走廊两边是根须一般散出的病房。几人一路从一楼搜索上去,每间病房都推开看了看。 只是普通的建筑物。没有暗门,没有神像,只是废弃的沉船一般的废墟沉默地静立在雪白的日光和灰烬之中。 再次搜索过了一件病房,几人鱼贯而出。榧野尊想要跟上走在前面的三人时,注意到波稻正站在窗户前面,想了想,也走了过去。 只是相当普通的景象。站在透明的凝结了尘土的窗前隐隐可以看到病院前方的空地,从远处延伸而来的小路如同树林裸露的皮肤。波稻站在窗前向下望去,眼睛里有一点闪烁的水光。 榧野尊想了想,还是决定装作没有注意到。 “走了哦,波稻。”他说。 “榧野先生知道吗?时间是会丢下赃物的小偷。”波稻说。 很少听到这样古怪的比喻,榧野尊愣了一下。 他们在先前已经交换过了名字。 “即使是最完美的时间重启也会在现世留下痕迹,或者是在观测者的记忆里,或者是在实际的事物上。” 说着这话的女孩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肃穆和苍老感,正和她身上肃穆的暗红色无纹和服相称。观测者这一相当现代感的词汇并不像是不满十岁的女孩会说出的话,不清楚对方指的是量子力学还是纯粹的字面含义,总而言之,在这荒废的病院之中听起来相当地古怪。 她站在窗口落进来的日光里,皮肤雪白得透明,发辫上编织着的红色小花轻轻摇摆地和黑色长发纠缠。女孩的虹膜有一瞬间变浅,透明的发红,再看去的时候又变回了普通的黑色。 “榧野先生也有这样的时候吗?”波稻转过脸来看着他,发问,“觉得什么东西很熟悉,像是见过相似但不同的另一个样子。” 榧野尊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是突然想起了小舟潮那双让他相当熟悉的蓝色双眼,和面对着波稻时候常常会出现在眼前的那个白发红眼的她。他说不出话来。 从他微变的脸色中看出了答案,波稻认真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此时她说话用了相当古怪的语法和用词,比起现世的日都岛人,更接近于古时候京都的那种慢吞吞的优雅腔调。 “共时性*?”榧野尊发问。 “那是什么?”波稻歪着头看他。 “是看起来毫无关系、但实际上有隐秘联系的两个事物同时发生的现象。”榧野尊下意识回答,看见波稻有点困惑的神色,补充道,“或者可以理解为预知梦那样的东西。” 所以不是量子力学的观测者?纯粹的字面含义? 波稻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那样吧。” “我啊,经常会梦到哦。”以此宣告发言的开始,女孩古怪地笑了笑,“梦见我其实是一个神明,想要吞食岛上其他人的生命回到故乡那样的事情。” “是这样吗?”榧野尊低下头来陷入了思考。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女孩正站在他的面前,两只手在身后交叉,相当可爱地歪着头打量他的神色。 “啊,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哎。”波稻说,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容。这会那种微妙的苍老感又从她身上消退了,波稻又变回了那个稚龄的女孩。“我很高兴哦!不愧是能和慎平先生做朋友的大人!” “唉?”榧野尊愣了一下,“慎平?网代慎平?波稻认识他吗?” “唔......”波稻说,“算是熟悉吧?慎平先生经常回来岛上看大家哦!还有日鹤!我最喜欢日鹤了!” 日鹤,南方日鹤?榧野尊下意识地望向在走廊上打电话的南方龙之介。南方龙之介的在东京的姐姐? “决定了!尊先生是我除了日鹤、龙之介、慎平先生和潮之外最喜欢的第五个大人哦!”女孩说。相当自如地更换了称呼。 你们日都岛人都是这样自来熟的吗? “最喜欢还能有第五个的吗……?”榧野尊笑了笑。 “是哦。”波稻睁大了眼睛,“比喜欢还要更喜欢,那不就是最喜欢吗?我也很喜欢岛上的大家,但是只有最喜欢的人才会相信我的故事哦。” “关系错了吧,波稻。”榧野尊蹲下身来,“虽然被你喜欢很荣幸,但是不要因为这种原因就轻易地喜欢别人啊。” 波稻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正是因为有想要相信的事情,才化身成为幼童的模样。众所周知,幼童是最轻信的事物,给她一碗毒药都会睁着信任的双眼喝下去。” 波稻说。 “南云龙之介老师的《沼男》。”榧野尊想起来了这句台词的来源。 网代慎平相当喜欢这一部小说,虽然对方是南云龙之介的狂热粉,但对方对于这部作品的热情也太超过了,甚至到了能够将里面大部分台词背诵出来的程度。耳濡目染地,榧野尊也对里面的大部分内容都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章 学生时代 十八 在小舟洋…… “有缘再见,尊先生。”波稻高高举起手摆了摆。绛红色的宽袖微微地滑下来露出了一截手臂,然后被站在旁边的南方龙之介给拉上去了。 这个成年男人用一种相当紧张兮兮的神情看待其实心理年纪相当成熟的波稻。 “再见,波稻。”榧野尊说。 目送着两人离开,三个人站在菱形医院旧址的前面。榧野尊摸出手机勾掉了菱形医院旧址的待办。 “所以接下来呢?去新菱形医院看看吗?” 半天没有听到回答,他疑惑地抬头。五条悟似乎正在特地等着,于是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捧着脸,用一种自己家内向过头的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的欣慰语气说。 “尊交到了好朋友呢。” 语气很可爱,动作也可爱,可惜脸上黑色的眼罩破坏了这份完美,漂亮的脸被遮住大半,只露出了部分鼻梁和弯起的嘴唇,让这家伙看起来倒更像是个不怀好意的诱拐犯。 伏黑惠默默地扭过头去。 榧野尊满脸问号地转过身来,“哈?这是什么幼稚园老师的语气?” “老师很为你感到高兴啊。”五条悟语气亲昵地靠过来,手掌顺畅地摸上他的脑袋,指腹贴着头发根部轻轻揉了揉。 ......有点舒服。 不对。 但是五条悟已经兴致勃勃地把脸凑过来了,被眼罩罩住的脸上带着清晰可辨的捉到人小辫子的兴高采烈神情。头发上木质的气味和皮肤上沙沙的甜香混合在一起。 “欸——?尊是喜欢被摸头的类型吗?”对方笑嘻嘻地说,“好哦,宽容的五条老师会满足学生的小愿望的。”说着就伸手过来。最强的手掌修长而宽大,有种成年人的游刃有余感,手指却显得纤细。 “不是!你别...!”榧野尊大声拒绝,护住了脑袋。 “惠酱!”大喊着伏黑惠的名字,榧野尊就要往对方身后躲。 靠谱的国小生往旁边一闪,“恕我拒绝。” “欸——” 叮铃。 听到门铃的声音,穿着小周洋食店围裙的短发女孩停下了和友人的对话,回过头来,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欢迎光临!” 榧野尊推门进来。站在短发女孩旁边的两人都跟着回过头来望向他。其中一个是先前见过的菱形窗。除了拥有运动少女一样的麦色皮肤的黑色短发的女孩之外,站在菱形窗另一边的,是将樱色长发编成长长辫子,习惯性眯起眼睛露出微笑的狐狸一样气质的女孩。 三人站的距离相当近,从社交距离上来判断的话,这三个人大约是关系很好的亲人和朋友。 世界上大部分人与人的关系都适用于这种判断方式,除了五条悟,那家伙的距离感和心理距离感就好像是完全割裂开的一样。 “啊,是你。调查进度怎么样了?”菱形窗发问。 “很不错哦,还要谢谢菱形先生的建议。老师对我们的调查结果很满意呢。”榧野尊客套说,仍然没有忘记自己宗教学校学生的设定。 敏锐地稍微歪了歪头,樱色的发辫顺着肩膀下滑了一点,狐狸一样的女孩发问,“这位客人,你是来日都岛做社会调查的学生吗?”她将脸转向榧野尊,那种若有若无的打量感和相当谨慎端庄的用词,以及几乎听不出关西和歌山口音的腔调,有一瞬间让榧野尊想起了京都的那些穿着和服木屐的大小姐们。 “是的。和老师一起来的。”榧野尊谨慎地说。女孩身上有种针对着他的若有若无的尖锐审视,从一进门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虽然说不上是大麻烦,但是他还是决定谨慎发言。 “榧野尊是对日都岛的蛭子神和影子鲸鱼传说很感兴趣的宗教学校学生。”菱形窗如此介绍道,插入了两人无声的对峙。菱形窗被女孩瞪了一眼。短发的蓝色眼睛女孩也在旁边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 “怎么了?”被女孩瞪了一眼,菱形窗不明所以地挠头,“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是笨蛋吧,你。”女孩指责说。 “啊!” 一声翻开帘子的啪啦声,然后是少女的一声惊呼。 四人循声望去,掀开帘子出来的是金色长发的小舟潮。榧野尊下意识望向那边,然后又意识到了什么,再次望向了黑色短发麦色皮肤的女孩。两人眼睛的颜色非常相似,都是日本少见的、海一样蓝色的眼睛,五官虽然有些不同,但是举手投足中有种相似的气氛,那种相当野生感的漂亮和可爱。 “尊!”小舟潮很高兴地招呼, “我来介绍一下哦,”快步地走上前来,小舟潮说,“这位是菱形窗的妹妹菱形朱鹭子*。”她伸手指向狐狸样把发辫垂在肩上的女孩。虽然还是警惕地望着榧野尊,女孩还是向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她一步跳到有着漂亮麦色皮肤的短发女孩旁边。这样两张相当相似的脸摆在一起,很显然地就看得出双方的姐妹关系。 被榧野尊注视着,短发女孩的脸有点微微的红意。按理来说,女孩的皮肤是非常漂亮的麦色,脸红的时候应该不是很明显。但是对方低下头稍微羞赧的神色和一点可爱的红色显得整张面孔相当地漂亮,如同花朵一样柔软。与姐姐漂亮大气的长相不同,女孩的五官相当灵动可爱,蓝色的眼眸清澈如水,和她的姐姐一样。眼睫很长,蝴蝶一样翩跹。 “这是我的妹妹,小舟澪*。”小舟潮双手按着妹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金色和黑色的发丝缠绕着落下女孩的肩膀。“怎么样,超级可爱吧?”她捏了捏小舟澪的肩膀,用的是一种相当自豪的,和新朋友炫耀很棒的家里人的语气。 “姐姐......”小舟澪红着脸低声地抱怨,但没有拒绝,只是轻轻按了按肩膀上姐姐的手。 “潮小姐......”菱形朱鹭子叹气,“这位先生你们都认识吗?” “啊,是啊。我好像没有和你们提起过。”小舟潮眨了眨眼睛,“尊是慎平在东京的朋友哦,关系相当地不错哦?我们通电话的时候有聊起过。昨天我们还打过电话说起这件事情呢。” “好,好。”菱形朱鹭子说,放松了身上那种尖锐的气势,向着榧野尊点头,“抱歉,榧野先生。是我不了解情况了。” 非常清楚对方的意思,榧野尊也从善如流地回礼,“不,没关系,想保护家人和朋友的心情我理解的。” 在场的另外三个天然的笨蛋都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 “你们之间在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吗?”菱形窗问。 “哥哥也太缺乏警惕心了。”菱形朱鹭子摆出了一副相当惊人的气势教训兄长,“好在榧野先生是认识的人,要是之后有不怀好意的家伙来岛上怎么办?” “问我怎么办......”菱形窗说,神经大条地挠了挠头,“是因为是慎平认识的人所以我才相信啊。” 菱形朱鹭子又叹了一口气。 “要回去了吗?”从妹妹小舟澪的身后走出,小舟潮问。 “是的。”榧野尊说,“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回东京的时候帮忙带给慎平吗?” “嗯......刚刚才给慎平寄过八溯柑......”小舟潮苦思冥想,最后一拍手掌得出结论,天然道,“没有呢!” 不好和异性把那些话再仔细说明,榧野尊在心里默默叹气。 “潮小姐,”菱形朱鹭子叹气,说出了榧野尊想说的话,“榧野先生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信或者礼物作为女朋友的身份带给东京的慎平先生吧?” “欸?欸??”小舟潮睁大了眼睛,脸上有点泛红,但是蓝色的眼睛还是坚强地望向榧野尊,“是这个意思吗?” “是哦。”榧野尊也叹气,“潮小姐真的是笨蛋呢,忽然不奇怪为什么你们两个能冷战一年多不通电话了。” “喂,对美少女说什么呢!太失礼了吧你这家伙!”小舟潮嚷嚷,“慎平连这种事情都要告诉你吗?” 后仰躲过小舟潮的拳头,榧野尊让开一步退到菱形窗旁边,“不然的话,男子高中生平时都会聊什么啊?” “其实相当不意外吧?”菱形窗小声耳语道。“这两个恋爱笨蛋。” “是啊。”榧野尊点头赞同。 和被脸红的小舟潮一起追杀的菱形窗躲过了小舟潮又一记进攻,榧野尊说,“慎平之前说了好多烦恼哦,和青梅竹马闹了别扭,很久没有联系,这样的话。”他想了想,补充道,“还说非常想念,之类的事情。” 小舟潮脸一下子红了,“我!我这就上楼去写、写、写信!”然后女孩连围裙都没摘下,噔噔噔地顺着店侧面的台阶飞快地跑上楼去了。 榧野尊望着女孩跑远,回过头来,发现另外三人都相当敬畏地看着他。 “怎么了?”榧野尊疑惑地问。 “不......总觉得......”菱形窗缓缓说,“好厉害啊......” “?”榧野尊望向小舟澪,女孩红着脸拼命摇头。 “是说你相当擅长直球吧,榧野先生。”菱形朱鹭子抿着嘴笑,“太好了,帮大忙了。不然不知道这两个笨蛋要继续把心意藏到什么时候,明明都是男女朋友了呢。” 把女孩的信收好,榧野尊就被小舟潮赶出了小舟洋食店。 “快,快走吧!记得让慎平读完信给我打电话!”气势汹汹地拦在门口喊完,小舟潮红着脸转身回了小舟洋食店。榧野尊笑了笑,冲着向玻璃门外招手告别的三个人也挥了挥手。 转过身来的时候,看见五条悟和伏黑惠正靠着围墙站着,伏黑惠正手里捏着木棍逗玉犬,玉犬光滑的黑色鼻子追随着木棍。五条悟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看样子两个人在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0章 学生时代 十九 回归日常…… [-如何?] [-......被潮狠狠骂了。]备注为慎平的人在那边回复。 [-就是说呢,傲娇已经不流行了吧ww] [-......真是不想被你这么说啊......说起来,为什么尊隔着网线说话就变得这么刻薄??] 快速浏览了短信内容,榧野尊把手放在课桌下面盲打。 [-错觉desu!:D] [-总觉得好熟练啊......] 对面回,过了一会,又发了一条。 [-这种微妙的JK感是怎么回事......] 哈?榧野尊向上翻翻聊天记录。JK感?我? 退出LINE的当前聊天窗口,榧野尊找到了罪魁祸首。正是自作主张地在他的LINE备注上加上樱花emoji的五条悟。榧野尊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突然感觉到前桌手肘推了推他的桌子。 他谨慎地把手机一号无声推进桌洞,抬起头来。发现老师正在看着他。 “榧野同学,请上台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老师说。 榧野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穿过桌子与桌子之间的空隙,走到讲桌前拿了一根粉笔。是一道不算太难的向量题。盯着题干读了一下就大体知道该如何构建坐标系了。 就在他心里默算答案的时候,手机二号在口袋里微微震动了一下。榧野尊借着在黑板上再次写上结果的功夫,用手肘把二号往口袋里推了推。 新消息......? 好好回答了问题,榧野尊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用湿纸巾擦了擦沾上粉笔灰的手指。耐心等待老师的视线落到了另一位同学身上,榧野尊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另一只和手机一号一模一样的手机。 手机二号。 为了避免别人意识到自己有两台手机的事实,榧野尊特意又挑了一个完全相同款式的手机,手机壳也是一样的款式。但是手机壳锁屏键的手感上稍微用砂纸处理出了细微的差别,因此只要摸到锁屏键就不会在慌忙之中拿错手机。 无视了前桌的好心同学回过头来欲言又止的神情,榧野尊低下头来借着书本的遮掩看手机。 震动的是手机二号工作机,或者说,是他用来进行非常规事务沟通的手机。 先前的手机一号主要进行男子国中生榧野尊的日常常规交往的线上聊天。二号则一般用于联系一些与日常割裂的位于暗面的人或者事务,比如说这一台手机就常常被他用来登录论坛和接收委托。二号震动就说明...... 榧野尊解锁手机,关掉在后台开着的论坛和其他的全部程序,这才点进了短信信箱。一条红色未读正躺在那里。 [-放学之后请过来教里。] 短信没有标注落款。虽然用的是敬语,但字里行间莫名带着一种让人感觉火大的意味。 完全就是其主人口吻的缩写。 明明是傲慢得要死的家伙,却偏偏总是做出一副做作的宽厚姿态来。 但是没办法,这家伙也算是他的雇主和半个老师。 [-OK] 于是榧野尊回。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榧野尊把摆在桌面上的习题集和笔盒都收到了书包里,拎起包就要走,结果被前桌叫住了。 “有什么事吗?”榧野尊看着他,问。 “不......其实没什么。”对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此时教室里已经充满了国中生们的欢笑声。在这欢快的气氛之中,对方继续说道,“总觉得榧野同学相当的有距离感......” 莫名其妙。和你没有关系吧? 榧野尊耐心等了会,发现对方要说的只有这个,皱了皱眉头感觉有点迷惑。 他对这个同学有印象,对方体育和头脑都相当擅长,性格很好,就是稍微有点啰嗦爱管事。在班级里的男生团体里大约是小团体的比较中心的部分,大约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对方总是会以一种奇怪的热情照顾别人。 榧野尊不着痕迹地向周围打量,没有发现小团体的其他人在两人附近等待。 走廊上也没有。 是特意创造的谈话机会?他想。 “不,并没有哦?”榧野尊说,熟练做出疑惑的表情,“我只是单纯的回家部而已……原来大家会这样想吗?” “不不,”对方慌张摆手,“只是想来问一下榧野同学要不要一起放学去踢球。” “唉?”榧野尊眨眨眼睛,“虽然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是我今天放学还有其他事情,非常抱歉。” “我这边才是。”对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么下次再约定吧?” 不明白对方的意图,榧野尊迟疑答应。“......好的。” 背着书包避开前来朝拜的民众,榧野尊相当熟练地走在盘星教设施墙壁之间的阴影中。因为已经来过了太多次,因此对于大多数教徒们常常行走的路线都了如指掌,再加上他还有术式反转作为辅助,于是像个影子一样潜入了盘星教。 被释放出去的二重身在前方探听到了人声,榧野尊远远地接收着那边二重身传来的情报,然后走出了阴影。 术式反转目前的即时信息传送范围是半径十米的球体。在十米的球型范围之外,被本体意识压制的二重身会随着距离增加而逐渐苏醒自我意识,他暂时还不敢冒这个风险让二重身完全脱离他的控制。天知道从他的脑子里切出来的另一个意识会是怎样的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晚上好,”榧野尊说。“菜菜酱,美美酱。” 被吓了一跳之后红着脸恼怒地盯着他看的,是身穿着国小制服的金发女孩枷场菜菜子。站在她旁边看起来更冷静一点的是黑发的、对方的孪生姐妹枷场美美子。虽然身上穿着合适的制服,但是榧野尊相当清楚,对面两个完全就是每天只以盘星教为中心活动的辍学少女。 “榧野!”枷场菜菜子叉腰恼怒地说,“你别以为夏油大人给你任务了,我就不敢揍你了!” “菜菜子......”枷场美美子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制止。 “不,我并没有这样认为。”榧野尊说。 “夏油大人在屋子里等你。”美美子说,插入了两人之间的对峙。 “为什么夏油大人要单独见你啊?”菜菜子不满地说。 三个小孩都在走廊上行走。三个都穿着校服,然而真正的国中生只有榧野尊一个。另外两个是国小生的年纪,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完全没去上学。 “因为有事情需要我去做吧。”榧野尊低头翻着诅咒师论坛。 “我也可以啊……”菜菜子小声说,“为什么夏油大人不愿意让我和美美子帮他工作呢?” “因为菜菜酱和美美酱是夏油先生重要的家人吧?”榧野尊随口说。 半天没听到回应,榧野尊转过头来,看见菜菜子脸颊绯红地盯着他看,嘴巴张张合合,看见他望过来的目光之后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榧野尊不明所以地望向美美子。 “不要总是这样讲话啊,榧野先生。”美美子也有点脸红。 “好。”榧野尊眨了眨眼睛。 推开了房门,是扑面而来的熏香气味。菜菜子和美美子都留在了门口没有进来。榧野尊弯腰把鞋子脱在门口,只穿着袜子走进了和室。两个女孩一人伸了一只手把推拉门缓缓地拉上了。 一点轻轻的倒水声在和室之中响起,然后顿了一下,又一声。 榧野尊向着房间的中心走过去,穿着袜子的脚在竹席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音。摇曳的烛火点亮了坐在桌前的男人身影。 从容地伸手扶住袖口将茶壶放下,端坐在上位的,是长发僧侣模样的年轻男人。五条袈裟被宽阔的肩膀撑起来,分明的骨节在藏青色的大袖之中露出。对方听到榧野尊走近的声音,依然没有抬起头,而是从容地两手端起茶杯放到了自己的对面,就在榧野尊正要坐下的位置,然后才抬起头来冲着他笑了一下。 茶盏中的茶水泛起微微的涟漪。面相慈和的成年男人抬起头来看着他。和室温暖的温度和熏香气味让人有些昏昏欲睡。一种温和的困倦恍惚状态笼罩了他。 一瞬间的混沌之后,下意识在躯体中运转而起了咒术顺转。仿佛冬日里寒冷的空气猛地涌入鼻腔,寒冷的针从太阳穴刺入,咒力在每一根神经之中涌动,如同冰冷的潮水一般覆盖他的身体,像是被丢入冻海。榧野尊清醒过来,重新望向这个危险的男人。对方眯了眯眼睛,托着下巴有点感兴趣地望过来。 特级诅咒师,夏油杰。 榧野尊在他对面正座*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最近你这一套练得不错,是拿来糊弄客户的吗?” “区区猴子。”夏油杰笑了一下,也端起了茶杯。 “真是资本家啊,夏油先生。”榧野尊说。“既然我不是你的客户的话,把化身玉藻前收起来如何?” “啊呀。”夏油杰笑着发出了做作的惊讶声音,“尊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对方招了招手,榧野尊看到一股淡淡的黑色气流被对方纳入掌中,黑色球体在对方掌心旋转了几圈,然后被对方轻轻一握消失了。和室里的熏香气味淡了下来。 虽然并不能完全看清楚,不清楚是哪个,基本上只是纯粹猜测。但是对于这个人的了解足够他做出猜测。对方绝对不会毫无防备地和自己共处一室,尤其是在五年前败于术师杀手的一战后,这个掌握着咒灵操术的男人只会给自己留下更多的后手。 玉藻前,日本传说中美貌而才华横溢的大妖。说不定气味会有诱导人吐出真言的作用。 榧野尊想,面上正座着,两手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茶是相当不错的茶叶,入口温热,带着相当醇厚的糯米香气。他不太懂茶,但是大致上喝的出红茶绿茶还是黑茶,总之大约是发酵茶茶砖泡出来的茶。在两人之间的碟子里摆放着一碟圆圆的和果子。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五条悟。 “可以吃吗?”榧野尊问,手已经自作主张地伸向了和果子。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动作相当优雅地端起茶杯喝茶,衣袖摩擦发出舒适的沙沙声音。“可以。” 这一碟和果子什么颜色都有。榧野尊挑了一粒粉色的塞到嘴里,樱花被裹在染了色的糯米中,里面包着的是相当传统的红豆沙馅料,白色的奶油和沙沙口感的红豆沙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奇妙的微甜口感。 “红豆沙?”榧野尊捏着团子嚼,伸手把包装纸丢进垃圾桶。“好传统的口味,在哪里买的?” 他抬起头来,夏油杰端着茶杯,细长漂亮的丹凤眼微眯地看着他不说话。那种若有所思但是就是不加以说明的眼神让榧野尊有点胃疼,相当高档的和果子吃起来都不香了。总觉得对方比起上一次见面时候看起来更加阴暗了。 有时候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夏油杰就会露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1章 学生时代 二十 藏污纳垢(…… [] “悟就比我强那么多吗?” 再次在桌前坐下的时候,夏油杰问。 “?”疑惑于对方突如其来的狗血剧发言,榧野尊抬头看他,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相当认真。 身上的伤还很酸痛,榧野尊用手按住前胸缓缓地揉。夏油杰此人和他的挚友一个德行,在美其名曰为教学的揍人之后,完全不进行善后工作。这两个人偏偏还巧合地都打到了一个地方,榧野尊按住胸口缓慢调整呼吸,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这样看来,对方学生时期关于不放帐的厚厚一叠恶劣的检查大约是真实的。与其说是不良,不如说是因为太强,站得太高,才会忽略一些藏污纳垢之处。 “......你是认真地在考虑这个问题吗?”他费解地问,“所以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好比的吗?” “很重要啊?”对方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毕竟曾经是并称的最强。” 榧野尊注意到了对方的用词是“曾经”。 “你现在也很强啊。”榧野尊说,“特级诅咒师,这还不够吗?” “是因为我先是特级咒术师,所以成为了诅咒师之后才成为了特级诅咒师。”对方突如其来地较起真来,把下巴放到手臂上看榧野尊,黑色的头发从手背上卷起来一点,“这不还是说明我的工作做的不够多不够好吗?” “五条老师不也是先成为了特级咒术师,然后才当的教师吗?”榧野尊感到迷惑,“老实说你们两个的教学水平半斤八两,进步不大完全是因为你没打算好好教我的缘故在吧?” “因为尊的术式很强嘛,术式反转就完全足够大部分工作场合了。”恶劣的大人眨眨眼睛狡猾地说。 “完全可以理解你们为什么是挚友。”榧野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是不同方向的恶劣,臭味相投罢了。” “嗯?”对方笑眯眯地说,“尊已经修整好了吗?想再对练一次吗?” “对不起,恕我拒绝。”榧野尊说。 “那真是可惜。”夏油杰坐直了身体,伸手端起了茶壶。相当优雅地用手拢住袖子,给榧野尊面前见底的茶杯添了茶水。 “怎么样?悟最近还好吗?”夏油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们是完全不联系吗?”榧野尊也端起茶杯,微微发烫的热茶滚在刚刚发过汗的火辣的喉咙里,茶水入腹,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关系是需要维护的哦?”他说。 “以我们现在的立场关系,到现在这一步也没有什么联系对方的必要了吧?”夏油杰轻飘飘地说,茶杯的下缘盖住了对方的双唇。 “唔......”榧野尊托着下巴盯着他看了一会,“搞不懂你们成年人。为什么不好好谈谈?” “为什么......”夏油杰若有所思地重复,“大概是觉得,悟无法理解我这种软弱的心情吧?”对方自嘲地笑了笑,“明明说着自己是最强这种话,却轻易地就被恶意击败了呢。这样也能叫做最强吗?” “在你心里真的觉得五条老师很厉害呢。”榧野尊说,“是觉得他连犹豫都不会有吗?” “悟就是那样的人呢。”夏油杰叹气一般地说道,“不会迷茫,不会犹豫,决定好了就一心去做。” “傲慢过头了吧?夏油先生。”榧野尊说,“甚至连被认为是挚友的五条老师都不愿意求助吗?” 榧野尊眨了眨眼睛,“这就是凡人啊。”他说,“如果以此定义的话,从不会迷茫的五条老师大概就是神吧?但是真的不会吗?”榧野尊问他。 “嗯……是哪边呢?”夏油杰沉吟,“虽然说悟对我还是缺乏一些理解,但是我对悟也是如此吧?” 其实并不难理解。童年时候接受的教育和见到的环境会在身体里烙下痕迹。再怎么想,出身于咒术界御三家顶端中顶端的五条悟和出身于普通人中产家庭的夏油杰都不可能达到完美的互相理解。隔阂从一开始已经存在于此了。 关系的开始,夏油杰自认为普通人中强者的咒术师,五条悟自认为咒术师顶端,这份站立于人群顶端的骄傲倒是两人合拍的起始。但之后,无数的分歧就于无声处彰显。 因此与其说是两人互相的缺乏理解导致了夏油杰叛逃,不如说,畸形的咒术界社会诞生畸形的人群,畸形的人群扭曲了正常的人。也正因如此,出身于正常家庭的夏油杰在真正面对了咒术和咒力带来的恶意之后,叛逃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因为骄傲立于顶端,但又因为这份骄傲放弃了求助。 所以究其根本有什么好说的呢?造化弄人罢了。 “不愧是心心相印的挚友。”刨去了前因后果,榧野尊没忍住讽刺。 皮肤轻轻摩擦过茶杯微微粗糙的表面,细微的沙沙声在沉闷得声音都能吞噬的和室的黑暗之中震耳欲聋。双方都不说话了之后,房间里几乎只剩下蜡烛烛芯火焰跳动的、幻觉一般的细碎噼啪声。茶杯杯底和矮几的木头桌面碰撞一声,然后是巨大的、无声的、漩涡一般的空洞。如同将全部的视线和光全部吞噬,是黑洞一般的巨大无力感。又一声。 只是轻微的沙沙的声响,然而榧野尊的心跳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起来。指腹沁出一点微微的凉意,他将手掌轻轻撑在铺在地面的微微粗糙的草席上,触感被汗水浸透微微地滑腻。手指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冷静,我(ぼく)。二重身说。 “尊,”夏油杰低声叹息,“最近我对你是太好了点吧?”对方把茶杯放在桌面上。陶瓷的杯底和木制的桌面在安静的和室之中发出咯嗒一声最后的轻响,夏油杰站起身来。宽大的袖口哗啦地擦过矮桌,如同蚂蚁啃噬一般的细微的沙沙声刺入榧野尊的耳朵。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是膝盖处酸痛的空白从那里抽走了他的力气。 冷静。 已经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了。二重身倒映在手指上银色戒面上的脸也模糊。对面的声音已经混乱成为一片空洞。 手指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 冷静。 嘴唇仿佛蠕动而出了这个词汇,又好像没有。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双唇之中含住的声音,还是二重身在头脑里的回响。什么都分不清楚。什么都想不明白。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头脑已经混沌得无法思考。然后他只听得到那个人的声音。 “站起来。” 相当冷酷的命令。他抬起头来。从高处俯视着榧野尊,夏油杰的神情看得不清楚,隐匿与背后投映的漆黑烛影之中。 成年人宽阔的肩膀撑着五条袈裟,在昏暗的和室之中成为巨大的影子。如同脖颈被扣上锁链长大的小象一样,榧野尊恍惚之间望见的还是九岁时候在血红的暮色之中,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巨大的、崩溃的、邪恶的、践行恶行、带来鲜血和痛苦的成年男人的影子。疼痛和恐惧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然后是无处可退的愤怒和焦虑。鬣狗站在角落里,露出牙齿,发出了嘶声的咆哮。 冷静。 肩膀幻觉一般地剧烈地疼痛起来,如同过去五年的那许多次一样。榧野尊很清楚,那里并没有伤口。 线香的气味如同蚊蝇一般钻入他的口鼻。巨大的黑暗在穿着五条袈裟的恶魔身后展开。伸展开的成年人非常有力的手指握住了他的肩膀。 大汗淋漓地推开门,榧野尊正看见枷场菜菜子探头探脑的向着这边望过来。 与榧野尊双目对视,菜菜子脸刷一下红了,正要指责榧野尊,愣了一下。榧野尊下意识循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慢半拍地看到左侧肩膀上一条狭长的伤口慢慢地透过校服衬衫,渗出血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脆弱,和夏油大人在一起还会受伤的!”枷场菜菜子说,伸出手来拉住榧野尊没有伤口的另一边右手手臂的手指。手指被轻轻拉直,只是柔嫩的花瓣一般的少女的力气,却一瞬间拉直了他右臂之中疼痛抽搐着的神经,被拉扯到没有伤口的幻痛一侧的手臂,榧野尊的呼吸停顿了一瞬,然后才强迫着呼吸继续。 裂开的是在和五条悟打架时候的伤口。榧野尊意识到。 “夏油大人!我带着榧野去处理一下伤口!”菜菜子扬声冲着身后大喊。 “可以哦。”恶魔拿腔拿调地说,“我允许了哦。” 听见夏油杰的声音的一瞬,榧野尊的肩膀下意识抽搐了一下,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放松下来。 向后望去的时候,看见神佛一般慈和面孔的夏油教主身上黑暗的袈裟从影子之中浮现。 如同从黑暗之中浮出的串珠,其他的线索在他脑子里顺次亮起。 黑色,线香气味,五条袈裟,手。 疼痛。 与线索的那一头维系的是纤细的铁丝一般的尖锐疼痛。产生疼痛并不需要制造伤口,在肩膀上流血的只是旧伤。 世界上的咒灵有许多种。而术式为咒灵操术的特级诅咒师夏油杰手中更是有各种奇怪的咒灵。 要是想要驯养一种动物,除了巴普洛夫式的摇铃喂食之外,疼痛是所有物种共通解读的一种信号类型。感受疼痛是活着的生物的本能。对疼痛天然的回避足以让一种生物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对于人类也是如此。 诞生于对疼痛的恐惧的咒灵也分为各种类型。牙痛、头痛、腰痛、腹痛。因为恐惧的对象过于繁杂和具体,因此诞生于疼痛的咒灵力量相当分散。 夏油杰在叛逃之前,无意间接手了一个一级咒灵。其内涵为,对于断肢的恐惧。其根源来自于一个被砍断了肩膀的工人的都市传说,因为编撰了故事,因此生成了对应的假想咒灵。甚至因为恐惧的集中,甚至是少见的达到了一级的此类咒灵。 不是状态的改变,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也因此进行了术式顺转试图固定自己的状态也没有什么用,只引得成年人一声轻轻的哼笑。夏油杰手指捏成对应的手诀,其影子在榧野尊的眼中模糊成烛火一般摇动着的一片。 “你该知道的吧,尊?”恶魔问。“会发生什么。” “......” 菜菜子拉来了美美子。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榧野尊去教中的医务室处理伤口。夏油杰就插着袖子在后面慢慢跟着。 没有反转术式,只是普通的清创和包扎。 菜菜子和医生要求想要亲手给榧野尊裹绷带,于是医生小姐就相当心大的在卸掉旧的被血污染的纱布、做好了清创工作和最内层包扎就不管了。任由菜菜子在榧野尊的肩膀上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榧野尊张张嘴欲言又止,但是最后还是在美美子睁大了眼睛的注视下把嘴闭上了。 “可以了,可以了。”医生小姐制止道,“到了这一步就差不多足够保护伤口了。”然后对方轻巧地接手了包扎,在绷带的接头处打了个节。 “哎——?”菜菜子意犹未尽地捏着系好的绷带扣,手指垫在下巴下面,趴在榧野尊裸露在外的肩膀上,小声嘀咕,“我还想玩。”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榧野尊推了推菜菜子的脑袋,一松手对方又倒了下来。他顺手捏了捏对方的脸...... 被一把抽在了手臂上。榧野尊“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略。”菜菜子做了个鬼脸,然后躲到了美美子身后。美美子冲着榧野尊无奈地笑。 夏油杰双手抱着臂站在门边相当柔和地看着几个人。医生小姐的脸因为大笑而有点发红。对方轻轻地收拾着医疗箱里的工具,细微的碰撞声音轻轻响在医务室里。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个轻巧地从床上跳下去,围在夏油杰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医生小姐的脸上露出了非常柔和温暖的微笑,与榧野尊对上了视线之后,对方也冲着他轻轻笑了笑。 如同花朵一样的柔和笑容。 虽然还是很讨厌夏油杰这个人,但是盘星教大体上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地方。 因为两边肩膀都受伤,没有办法再背上书包,榧野尊用手提着书包出了盘星教。在巷子里七绕八绕到了公交站台,准备等车回家。等车的时候耳机插在耳朵里,榧野尊开始选歌。 抬头的时候,看见了雪白的头发,鸽羽一般飘在空气里。 五条悟正站在逐渐黑沉了的天空下面,红色的日暮在天空远处沉淀为深紫。对方站在马路对面往这边看。榧野尊试探地向那边挥了挥手,得到了招了招手的回应。他想了想,走斑马线到了马路对面。 五条悟正揣着兜站在马路边,在榧野尊到了这边人行道的时候就一直盯着他走过来。便利店的袋子挂在对方的小臂上。 在那里还有一辆黑色的车。开车的是一个看起来相当沧桑的青年男性。 “五条老师。”榧野尊说。 22. 学生时代 二十一 拨云见月…… [] 家入硝子是一名非常可敬的女性。榧野尊坐在她对面的时候想。 毕竟对方能和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人同学,甚至还能血压状况良好的毕业。 虽然身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烟味,仍然无法掩盖住对方身上的,不知道是来自乳液还是沐浴露的柔和花香味。 苍白漂亮的年轻女性,眼睛下方有很重的黑眼圈,泪痣点缀在眼角下,眼神有点没精打采的。五条悟推门进入的时候,榧野尊就看到女性靠在敞开着的窗边,皮肤雪白得透明,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手指稍微张开地放在脸颊前方,隐约是个抽烟的姿态。 “硝子!”五条悟如此说道,“我把我未来的学生带来了哦,硝子帮尊治疗一下吧?” “又是被你给揍了的吧?”家入硝子转过脸来说,“不要随随便便给医生增加工作量啊。” “有什么关系,反正硝子要一直加班。”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了。 他真的说了。榧野尊敬畏地看着五条悟。这已经不是用简单的ky可以形容的了,对着还在加班的人说这种话,这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该说幸亏对方是最强,才能好好活到今天吧? 家入硝子用麻木且带着杀气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后无视了对方,转头对着榧野尊招了招手。“尊......对吧?过来坐下。” “上衣脱掉。”对方以一种相当麻木的社畜医生口吻说话了。正是那种一天检查上百个病人,异性的裸露身体在她眼中已经和猪肉没什么区别的老练医生。完全没有被异性注视的感觉,非常让人有安全感。 榧野尊用绑了绷带的一边单手脱掉了外套,然后用僵硬的慢吞吞地解开校服衬衫的扣子,解开一半正打算脱下来,然后他回头看了看已经坐在靠门的椅子上若无其事地哗啦哗啦地吃着甜食的五条悟。家入硝子也跟着看过去。 面对着两人的注视,五条悟居然还理直气壮地愣了一下,“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五条老师,能回避一下吗?”榧野尊说。 “五条,你不要在这里呆着。”家入硝子也说。 “我也很想知道尊受了多重的伤嘛。”对方说,笑嘻嘻的,“再说,除了硝子这里的都是男生,有什么好回避的?” 家入硝子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哗啦一下把桌子周围的小帘子拉上了。 “欸——”隔着一层布帘,五条悟在外面发出了拉长的遗憾声音。 “很烦人吧,这家伙。”家入硝子说,戴上了手套和口罩。 “嘛......有的时候,大体上是这样的。”榧野尊最后承认说。 “我会生气的哦!我真的会生气的哦!”五条悟不满地嚷嚷。 “谁管你啊。”榧野尊听见家入硝子小声地说。 非常轻巧的如同猫掌一般的力道,轻轻地揭开了被缠绕得稍显粗糙的绷带。隔着一层薄薄的聚乙烯薄膜,指腹与肩膀的皮肤相贴,甚至没有让裂开的伤口感到疼痛。家入硝子只是简单地检查了左边的裂开伤口,就暂且放开了这边,转而检查胸口的瘀伤。 胸口上的淤青已经深紫发黑,边缘稍微的泛出绿色,看起来已经到了相当恐怖的地步。家入硝子啧了一声,然后用指腹轻轻地触摸检查淤青周围的肋骨。 “这里按下去肋骨会痛吗?”家入硝子问,像是对着野猫说话,声音很温柔。榧野尊摇了摇头。 “这里呢?”手指移到了另外一个位置,女医生漂亮的棕色眼睛注视着榧野尊脸上的神情。榧野尊眨了眨眼睛,感觉耳根稍微地热了起来。 按顺序检查了周围的肋骨,家入硝子让榧野尊暂且先把衬衫披上,然后才对着外面喊。 “喂,五条。你到底会不会教学生啊?” “怎么了?” 手指扒着帘子的边缘,五条悟如同一只猫咪一样探头进来,蓝色的眼睛露出来,眼罩的上缘垂在下巴上,遮住了一点下巴。 “是尊太弱了啊。”对方不知悔改地说。 家入硝子头疼地扶额,“我说你啊,虽然是咒术师,但是人体是很脆弱的啊。要教学生也不要这样啊。” “我知道啊。”五条悟眨着眼睛说,大大方方站到了帘子的里侧,用手扒拉榧野尊正要系上扣子的手。“让我看看。” 榧野尊稍微往两边拉了拉领口,让对方看清楚。 其实是相当大片的淤青,浮在苍白的皮肤和青春期的微凸肋骨上的是乌黑近墨的痕迹。 “啊,对了,硝子。”五条悟说,“检查一下他的右边肩膀。” “嗯?”家入硝子把他推到旁边,滑着椅子过来,轻轻地拉下榧野尊右边肩膀的衬衫。手指轻轻碰到皮肤边缘的时候,榧野尊不由自主地激灵了一下。 两个成年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反应,眼神凛冽了起来。 “没有表皮伤口。”家入硝子很轻地注意着没有碰到右肩的皮肤。 “有杰的残秽在,一直没有消散的迹象。”五条悟坚持说,“再检查一下。” “......是吗......”家入硝子低声说,“还是做出了这种事情啊,夏油。”她用手指轻轻地按在皮肤上面,这一回榧野尊反应很大地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带着相当淡然的冷静神情,家入硝子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榧野尊下意识青筋暴起的手背。 “抱歉。”他低声说,然后慢慢松开了手,转而用手指扣住了椅子的边缘。 “不用这样。”家入硝子说,“你可以抓住点什么,”然后她向着抿着嘴唇站在旁边的五条悟扬了扬下巴,“或者抓着你这个无德老师的手也可以,他现在也就这一点用处了。” 下意识地望向五条悟,在榧野尊的目光之中,对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站过来了一点,伸出了手。榧野尊眨了眨眼睛。 “要握住吗?五条老师的手可以借给你一下哦?”与眼睛里有点严肃的神情相反,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地柔和,有一瞬间让他回想起来在日都岛的旅舍里,对方轻轻揉着他的头发的手。 榧野尊想了想,低下头轻轻抓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指。 “再抓紧一点也没关系哦?”对方半开玩笑地说。 在家入硝子手指检查的同时,伴随着肩膀上剧烈的令皮肤抽搐的锐痛,一时之间鲜明的只有手指之间的另一只手的清晰触感。稍微粗糙带着薄茧,手掌宽大手指却很细长,榧野尊稍微地用手指摩擦对方的手。五条悟什么也没说,弯了弯手指轻轻钩住榧野尊的掌心。 “如何?”家入硝子摘下了手套。五条悟让榧野尊在门外等着,自己留在了屋子里。 “是那个二年级时候夏油捉到的那个模拟断臂痛觉的咒灵吧?”家入硝子说,“我还记得那个,他当时还有炫耀过。症状也对得上。” “是吗?”五条悟说。 “你应该最清楚这个了。”家入硝子轻声地说。“要去找夏油吗?” 沉默了一会,五条悟摇了摇头。 “真是搞不懂你,你们。”家入硝子叹了一口气。 “我也只能拯救主动向我求助的人。”五条悟没什么表情地说。“如果被拯救者不伸出手的话,我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最强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真意外啊,听见你说出这种认输一样的话。”家入硝子说,点了支烟。 “最强也不是什么都会的吧。”五条悟说,“况且尊在杰那边,应该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在的。” “嗯?”家入硝子意外地挑眉,“真意外啊,明明那孩子长着一张容易被诱拐的脸。” “但是实际上尊是会去诱拐别人的人呢。”五条悟说,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和杰......大约双方都很清楚对方的目的不纯吧?” “欸——真厉害啊,现在的孩子。”家入硝子想了想,“那么你要怎么办?两个都盯着吗?” “也只能这样了吧。”五条悟说。 五条悟推开门出去,看见榧野尊正背对着窗户站在走廊靠窗的那边。背后窗外的暮色炽烈如血,高专周围的山上生长得高而茂盛的的树林在傍晚看起来如同摇动的鬼影。 他仔细地看着榧野尊。多年挚友的夏油杰的残秽还稍微停留在对方的肩膀处,他闭上眼睛都认得出。残秽从敞开的衬衫衣领之中慢慢的黑色云雾一样的渗出来。应该是还在痛的,对方的右手手指一直在轻微地抽搐。但从对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这一点来。那么这种抽搐是否也是对方的一种博取同情的伪装呢?五条悟忍不住地去想。 很想让对方感受到痛苦,看看对方还能如何利用这样的场景,说出怎样的谎言来。 如此不符合教师理念的想法从他的脑中一闪而过。然后他看见榧野尊抬起头来,从刘海下方安静地投过来的,是铁灰色双眼之中的阴暗尖锐神色。一种警惕的野猫一样的目光在注视着他,大约不是有意的,只是纯粹的本能流露。但是那目光让他想要恶趣味地微笑了。 就如同人类总是想要摸摸野猫之中最警惕最不亲人的那只一样,一种蠢蠢欲动的心情产生。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如同往常一样收好了自己的情绪,戴上轻浮的面具笑着,尝试着用着一种诱骗猫咪的语气说话,捕食者从六眼之后继续发出窥伺,“五条老师谈好了哦,硝子会用反转术式治好你的哦?” 用自称加强了身份在对方心中的可靠印象,在这个 23. 等待进入网审 等待进入网审 [] 匆匆忙忙下了电车,榧野尊用了点力把书包甩到背上。 在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治疗后,肩膀已经能够自如的活动了。但是那游走在手臂之中的剧烈痛感仍然让他心有余悸,因此活动的时候总是非常小心。 低下头来对照着消息列表之中发的地址,聊天窗口的底部还在不断弹出一条一条新消息的提醒,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一条一条的骚扰信息。无视了新弹出的红色圆点,榧野尊再次抬头确认了门牌,这才推门进入。 这是一家相当高级的咖啡店,Ktré咖啡厅*。除了和冴之木七星的约定见面,榧野尊很少会来到这种场合。 因为在东京还算中上的甜点手艺、相当不错的服务和安静的环境。这家咖啡厅在东京的年轻女性之间有着相当的人气。卡座和卡座之间都有屏风和茂密的绿植之类的东西隔着,隐私性很好,头顶的灯光也柔和,很轻易地能就能让人放松下来。 榧野尊对着迎过来的侍者报了七星的名字,因为冴之木算是相当少见的姓氏,而冴之木七星*这个名字也算是个网络名人。因此由对方来约定见面地点的时候,常常只留下名字作为记录。侍者低头查询了一下,很有涵养地没有露出打量的神情。 榧野尊按照侍者的指引,绕过了呈直角的屏风。 面对着这边的走廊坐着的,是穿着紫红色西装外套的短发少女。娇小的身形被卡座的单人棕色沙发完全包裹着,对方的面前摆着一台手提电脑。听到了声音,对方托着下巴抬头望过来,眼睛稍微眯了眯,露出了一点差不多可以解读为放松的微妙表情。 “太慢了,尊。”对方说。 “我是提前了十分钟到的这里。”榧野尊把书包放在旁边的地上,在少女对面坐了下来,“过分的是提前半小时就到这边的,还不停地发骚扰信息的七星吧?”他摸了摸手机掏出来转过去,上面是冴之木七星发来的一连串的催促emoji。 对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最后不良少女一样地扭过头去啧了一声。 榧野尊点了一杯奶茶和几只水果大福,然后把菜单交给等在旁边的侍者。 冴之木七星就坐在他的对面,用手托着下巴看着他。鬓角的碎发上缀着绛红的珠子,五芒星的发卡别在头发上。白皙纤细的手指并拢推了推红色镜框的框架眼镜,那双矢车菊一般蓝色的、专注而稍显空洞的双眼凝视着他。咖啡厅暖黄色的灯光在对方的镜片上一闪而过。 虽然看起来是个电波系的普通美少女,但是榧野尊相当清楚对方的难搞。不仅是一个龟毛的处女座,而且性格还很烂,心里只有自己的老师鬼碑忌浩和灵异故事,为了写出好的作品完全罔顾一般的社会规则,行事相当地随心所欲。朋友在对方的心里大约也只是利用的东西,很难说对方凭借着自己在灵能和写作上的才华在年轻人之间爆红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没有鬼碑忌先生的教导,这家伙迟早要成为一个法外狂徒。虽然才能平庸,但是鬼碑忌浩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名好老师。 话又说回来,本质上榧野尊也是像冴之木七星这样的,相当自我的人。并不是不能这样做,只是很多时候都卡在不这样做也可以的境地上,所以勉勉强强还算是个正直的人。 “又在喝珍珠奶茶吗?好无聊。”冴之木七星说,用勺子切下一块布丁。米白色的布丁稍微地摇晃了一下,铺在布丁顶端的一个巧克力做的星星装饰刚好地落在对方的勺子上。七星露出了有点得意的可爱微笑。 与口味更接近于咸党的榧野尊不同,冴之木七星是一个大甜党。这家的星星牛奶布丁特供版*榧野尊也好奇尝试过一次。搭配了香草荚的牛奶布丁确实是非常香甜的味道,但说实话,过于馥郁的奶味让人两口之后就开始发腻了。过头的甜香味只会给味蕾带来负担。 说起来,五条老师倒是说不定会喜欢这些。 “七星才是吧,又是星星牛奶布丁配柠檬红茶吗?”向着前来送餐的侍者道了谢,榧野尊把装着奶茶的瓷杯挪到自己的左手边,大福则是放在右边。“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哦?” 朦胧的蓝色双眼注视着榧野尊摆放餐盘的位置,冴之木七星冷不丁地说,“你身上比前一次见面又多了一个影子。” “嗯?”非常清楚对方的才能不仅限于灵异故事的创作上,对方在灵场的观测上也是相当地有心得。榧野尊看着她。 所谓灵场,大约就是类似于电磁场的,超能力形成的领域一样,与咒力残秽类似但又有所不同的东西,是一种持续的视野。但灵媒之中,具有灵场观测能力的也是少之又少。这也是同时具有相当的写作才能的冴之木七星轻而易举崭露头角的原因之一。 “冷蓝色的月亮一样的影子。”美少女灵媒眯了眯眼睛,用雪白的纤细手指点了点自己猩红色的眼镜镜腿,声音冷冽而飘忽,“真是刺眼啊。和那个紫黑色的影子倒是相似的要命,都是强力而且傲慢的场的类型。最近新认识了很糟糕的家伙吧,尊?” “是吗?”榧野尊低头捏起一粒大福,雪白的糯米团子在手指间是肉肉的口感。“真是厉害啊,你的灵视野。” “只不过是特异能力的一种罢了,这双眼睛也没有让生活变得多么便利。”七星说,端起了红茶杯,修剪得圆润的涂着透粉色指甲油的指甲整齐地排列在雪白的瓷杯上。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榧野尊注视着对方花瓣一般的指甲,“非要说的话,也就是捕捉灵异故事要更容易一些吧?” “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好奇你的能力。”喝了一口红茶,对方说,“整个人身上的场都变化了哦?”向下拉了拉镜框,JK从眼镜上方仔细地看他,“身上黑色的能量变重了。最近负面情绪很多吗?” “算是吧。”榧野尊说,稍微转换了一下说辞大方承认,“最近在进行类似冥想的修行,主题是让负面情绪遍布全身。” 听着榧野尊的形容,冴之木七星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听着就很糟糕,糟糕得不行,糟糕得要死。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需要活人进行这样的修行啊?”冴之木七星不客气地点评。“你身上的灵场都快和死者都差不多了,最好是别因为这个死掉了。” “七星会很在意吗?”他轻声问。 用猫咪一样的警惕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榧野尊,冴之木七星撇了撇嘴,“姑且还是觉得你活着比较好吧?” “是吗?”榧野尊低声说,手机二号在手里转了两圈,然后才下定决心地问。 “七星最近在做什么?” 他抬起眼睛,注视着冴之木七星的脸。稍微留长的刘海从脸颊两边垂下来,铁灰色的眼睛露出来,榧野尊少有地主动发出了尖锐的探知信号,“又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是新的取材哦。”在相当尖锐的注视下,冴之木七星面不改色地说,“之前日都岛的材料已经作废,我这边还要尽快赶出一份新的更新稿件。” “是这样吗......”榧野尊把手机又转了两圈,然后解锁屏幕,滑到了后台一直开着的论坛界面,手机沿着桌子推过去,把和另外一名网友的私聊窗口展示给冴之木七星看,上面赫然是论坛ID为HANABI的人的私信窗口。 看着冴之木七星垂下眼睛从上到下顺次地读着聊天记录,榧野尊攥了攥拳,问她。 “HANABI说你最近在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他指的是什么?”话语出口的一瞬间,他久违地感到了焦虑。 冴之木七星是三年前,他相当浑浑噩噩的那段日子里认识的人。那时候对方还没有成为如今这个在年轻人流行趋势中相当有名气的网红JK灵媒。 三年前的少年走过小巷,他从长过眼睛的刘海底下望过去,看见的是穿着宽大外套和裤子环抱膝盖坐在方形垃圾桶盖上的短发女孩。 这一片没有什么人居住,房子大都是出于某些原因出于出售、出租或者单纯闲置的状态里。榧野尊如同亡魂一样一路游荡到了这边,一路上没见过几个人。在这边街道上游走的,似乎除了乌鸦就只剩下了流浪猫。 然后他看见那双空洞而茫然的蓝色眼睛,如同凝望他双眼的倒影。只觉得一瞬间看到了同样不知何去何从的自己。茫然的、软弱的眼神只存在了一瞬,女孩狠狠瞪过来,如同野猫一样。 “喂,你他X的在看什么啊?”对方相当粗鲁地说着恶口,然而声音却很细,有一点鼻音,像是刚刚哭过,但是在榧野尊的视线里,对方的脸上有着淤青、有着脏污的灰尘,却没有一点泪痕。 榧野尊微微抬起头和垃圾桶上的女孩对视。两个人都慢慢地眨着眼睛。女孩撇了撇嘴,首先把目光移开了。 榧野尊走上前两步,看了女孩两眼,然后也曲起膝盖跳上垃圾桶桶盖,挨着她坐下了。 垃圾桶是对一个九岁孩子来说稍微有点高的高度,榧野尊借着旁边的台阶跳到了垃圾桶盖子上坐下。视野就陡然宽阔了起来,从矮矮的砖墙上方透过的夕阳非常漂亮。如同满溢着鲜血,残酷地美丽着。傍晚的风有一点冷,女孩在他旁边吸了吸鼻子。榧野尊垂下头来看了看对方袖口露出的稍微有点发红的指节,什么也没说,只是稍微往那边靠了靠,挺直了一点腰背。 女孩的呼吸顿了一下,然后有一双手轻轻推了推他。 “喂,你这样是要被我告性骚扰的。”对方说。 “怎样都好,随便你吧。”榧野尊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低低的沙哑。 女孩侧过脸看了看他,矢车菊一般蓝色的眼睛在夕阳之中看起来是非常美丽的紫色,榧野尊也侧过了脸来。很难忘记那样的氤氲紫色,带着浅白的朦胧雾气。她哼了一声,然后也往榧野尊那边挤了挤。 好像是相互倚靠在一起就不会感到寒冷。两个小孩消瘦的肩膀在风里相贴,如同两只依偎的流浪猫崽。 然而他们都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们,冴之木七星也好,榧野尊自己也好。 固然有着曾经作为着无能为力的暴行的接受者存在的过去,两个人如今都已经成长为了足以成为施暴者的年纪。 抬头打量了一下榧野尊脸上的神色,七星把手指蜷在掌心,举到脸侧做出了猫爪一样的动作。 “喵?” 她歪过了头来,涂着粉色润唇膏的双唇弯成猫咪一样的形状。对方稍微向上地注视着榧野尊,缓慢地眨眼,正如同猫咪表达亲密一样,冴之木七星很擅长这种装傻的把戏。 “我没兴趣像大上沙耶香一样和你玩什么猫咪饲主扮演游戏。”榧野尊冷静地说。手指在桌面下捏紧。 稍微挑了一下眉毛,冴之木七星再次推了推眼镜,这回缓缓地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一瞬间从那双双眼之中流露出的是带着一点嘲弄的尖锐笑容。 没有一点迟疑焦虑和羞愧。榧野尊毫不意外地发现。 冴之木七星就是如此,下定了决心之后就坚定得令人发指。 是那种,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师鬼碑忌浩的一切都可以为了她的目的让路的、自私至极的人。 但同时也是他的朋友。 “哎呀,被那个家伙发现了啊。”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话,冴之木七星看起来完全没有悔过之心。“果然是讨厌的苍蝇呢,HANABI那家伙。明明尊可以不用知道的。”对方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缀在耳边的珠子,纤细的手指划过光滑的红色圆珠表面,眼中流露出一种惊人的冷漠和无情来。 “是吗?”榧野尊轻声说,“七星不想我知道吗?” “因为你肯定不会赞同的啦。”冴之木七星撇了撇嘴,蓝色的眼睛垂下来望向桌面。“你也是,老师也是。虽然说着我们都是同类这样的话,但是尊心里也知道的吧?你和我,并不是一类人哦?”对方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 学生时代 二十三 [] “是吗......七星是这样想的啊?”榧野尊轻声说。 眨了眨眼,脸上带着调皮的笑。那笑容使得七星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但是那在榧野尊的眼里却是毁灭将至的最后的花朵盛放。 冴之木七星是清爽秀气的长相,平时总是没什么表情,相当冷漠沉静的样子,配上整齐的短发、成套的红色小装饰和板正的西装小外套,看起来总是显得不近人情。但此刻她脸上浮现了一种喜悦的、快乐的、如同罂粟一般的美丽笑容。认识了三年之久,榧野尊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地高兴着。 咖啡厅里有轻轻的瓷杯、茶碟碰撞的声音和客人们低声的交谈声。侍者在木地板上行走的,皮鞋和地板碰撞的踏踏声有规律地响着。七星垂下头来,白皙纤细的手指并拢捏着调羹。榧野尊也低着头望向对方的指尖,被捏在手指之中的小勺轻轻地在红茶之中漂浮着的柠檬片旁边打转,随着对方的搅动,柠檬片啪沙一下整个翻了个面。茶杯之中掀起了圆形的涟漪。 冴之木七星笑了笑,把调羹放到小碟子上。整个世界在那一声清脆的响声之中旋转下陷,以那一声为中心,世界在坍塌。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的术式。恍惚之间意识到,自己也是作为这样的人存在着。名为自我使役的术式正是将自己和一切外物都视为可以利用之物的、相当傲慢的术式。而作为术式反转存在着的二重身,究竟是更深的傲慢,还是形而上的自我审视呢? 他想不出。 树上的鸟类发出清脆的鸣叫。榧野尊抬起头来,发现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他不知不觉地行走在家门前的路上。隔壁没挂着门牌的房子里还是黑着。正是他的邻居,悬疑小说家房石阳明和他的女朋友芹泽千枝实所住的房子。 没有回来吗?他想。又出去摩托车旅行了? 房石阳明在灵感枯竭的时候是有这样的习惯的,骑着摩托车出门采风寻找灵感,把手机关机的话顺便还能逃避编辑的催稿。但被现代科技和网络荼毒的榧野尊就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生活方式。芹泽千枝实搬来之后,对方就更喜欢了,两个人一个月大约会如此结伴出门至少两次。 榧野尊拍了张照片用彩信发给房石阳明。对方是不用LINE的,因为躲避编辑,连手机也时常联系不上。所以也没想着立即联系到对方,只是随手一发。 路过了挂着空白门牌的房石阳明的房子,榧野尊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挂着写着“榧野”的门牌的院子的大门。 榧野尊推开门,毫不意外地发现父亲还是没有回来。 门牌上写着“榧野”的这个家庭暂时由他和他的父亲两个人构成。在榧野尊九岁那年,父母正式分居了。母亲因为无法忍受父亲作为警察常年在外工作,而决定离开了这个家。她本来是打算把两个孩子都带走的。但榧野尊被母亲拉着手,抬头看了看在母亲怀里睡着的年幼的妹妹,回头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尊?”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柔和的鼻音。 “看见我们都走了,父亲会伤心的吧。”榧野尊背着书包,安静地说。 母亲蹲下了身来,编成长辫子垂在肩膀的长发散下来几缕碎发,柔和的淡淡花香飘过来。而随着那柔和的香味飘过来的,是母亲轻柔的声音。 “我也不能没有你啊,尊。” 母亲那时候的表情他已经记不清了,氤氲在他仰起头来时看到的门廊的柔和灯光下。对方是那样温柔好脾气的一般家庭主妇,手很柔软却稍微有一点粗糙,不擅长叠东西,总是穿着碎花的长裙,做的饭很好吃,身上总是带着干净柔和的花香味道。他确实地爱着这样的母亲,但同时也为了这爱感到痛苦。 他听见妹妹的呼吸细弱轻柔,如同幼猫一般贴在母亲的颈侧轻微地呼噜呼噜。他被柔和的花香包裹着。他感受到自己被母亲殷切地注视着,对方是如此地期待着得到他肯定的答案。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想着,一边脱下了皮鞋一边顺手合上了门。然后在门外路灯的光完全消失在一线之间的时候,榧野尊看见了安静地摸黑坐在他家饭桌前面的白毛教师,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的光照亮了对方的白发,他甚至都没有发现家里多了个人。 对方的存在感几近于无,蓝色的眼睛像是猫一样安静地无言望过来。大约最强咒术师收敛气息的能力也是相当厉害的。在对方故意显现自己的存在之前,榧野尊几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晚上好。”不请自来的人冲着他挥了挥手。 “晚上好。”心脏狠狠地跳动着,榧野尊完全下意识地回答着。 反手关上了房门,榧野尊弯腰把鞋子收到柜子里,又从鞋柜里摸出拖鞋。“你从哪里进来的?” 五条悟表情无辜地指了指楼梯的方向。 “你忘记关卧室的窗户了。”对方说。 “我忘记......”榧野尊没好气地重复了一遍,背着书包到了餐桌前面。然后回想起来,好像临走的时候确实没有关窗户的印象了。 “是这样吗?”榧野尊陷入了回忆。然后就看见五条悟凑了过来,六眼在黑暗里看起来相当明亮。 “骗你的哦——”五条悟眨了眨眼睛,手指上挂着便利店的袋子,里面装着几瓶饮料。对方手边的桌子上摆着几个还没开封过的三明治和塑封甜点。“看!五条老师给尊带的可尔必思。” 已经懒得去追究前一个问题,榧野尊仔细看了看对方手里的袋子,认出是附近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又是便利店吧?”榧野尊说。 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五条悟把装着可尔必思的袋子丢进榧野尊的怀里,然后拆开手边桌面上摆着的三明治。“礼轻情意重嘛。” 榧野尊叹了口气,把五条悟抓着三明治的手按了下去。“等我一会,我现在做饭。”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好哦,我等着。” 虽然夸下了海口,但榧野尊本人也是常常糊弄饮食的类型。大部分时候就靠着便利店便当和饭团三明治解决一餐,佐餐的一般是便利店咖啡或者三得利乌龙茶。说到料理,他倒是不像非常精于厨艺的好友网代慎平那样擅长。 咖喱、寿喜锅。这是他会做的唯二的菜式。 二者的共通之处就在于,都是做完一顿可以热好几次,放在冰箱里吃许多天的类型,非常方便。大约今天晚上也会根据冰箱里的食材二选一。 榧野尊回头望望客厅那边,五条悟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视里放着综艺节目,嘉宾们的讨论和大笑声填满了房间。五条悟倒是意外地安静。 然后他回过头来翻冰箱。土豆没有了,胡萝卜也只剩下一根,要说做寿喜烧的量是足够的,但要是做咖喱的话算是相当缺乏材料。榧野尊弯下腰来在冷藏柜里翻翻找找,找出了超市打折时候买的一大包魔芋结、柜子里的白洋葱、稍微有点蔫了的白菜和黑木耳。上周五买的和牛肉片还有剩,寿喜烧酱汁和味淋存货也相当充足。榧野尊把材料放到料理台上点了点,发现还缺少一点主食。 “五条老师,你是喜欢吃乌冬面还是米饭?” “......嗯?”五条悟慢半拍地抬起头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过来说,“......什么乌冬......和饭?” “配寿喜烧的主食。”榧野尊手里拿着刚刚在柜子里翻出来的速食乌冬面包。“你喜欢哪个?” “哎?吃寿喜烧吗?我都可以......”话没说完,对方就又打了个哈欠。五条悟伸出只手慢慢揉着眉心,然后眨了眨眼睛,露出个调皮的笑容来,“我可以两边都选吗?” “乌冬面配米饭?”榧野尊意外地挑眉,弯下腰来从放着乌冬面的箱子里继续拿速食面料理包,“可以倒是可以。” 足足在桌面上放了六包的乌冬面,榧野尊又把收在柜子里的电饭煲拿了出来,一边问他,“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糖!”五条悟反应很快地竖起一根手指,“可以多加一点糖吗?” “不行。”榧野尊冷酷拒绝。 “欸——”五条悟发出失望的声音。 “要加往自己的碗里加啊!你这家伙。”榧野尊已经对对方的饮食品味不抱期望了,“至少给我对寿喜烧之神尊重一点啊!” 五条悟挑眉看他一眼,然后笑。 “怎么了?”榧野尊一边洗胡萝卜,一边有点不爽地问。 “完全没用敬语了,尊。”五条悟一只手托着下巴,漂亮的蓝色眼睛慢慢地眨,像是非常名贵的白色长毛猫咪。 “欸?”榧野尊愣了一下,向五条悟求证,“真的假的?” “真的,说的完全是平语哦。虽然我不是很介意就是了。”五条悟说,把墨镜从鼻梁上取下来,用指腹顶着眼睛的鼻梁架。漆黑的墨镜在对方白皙的手指尖轻微地转动。榧野尊盯着对方转着墨镜的手指看了一眼,低下头来把胡萝卜片切成樱花形。 “对了。”五条悟突发奇想说,“用你的术式注入菜刀,尝试着在胡萝卜上雕花怎么样?”、 “不要。”榧野尊二连拒绝,“那样子做出来的东西还能吃吗?再者,那样的话吃到饭不知道要到几点了。” “说的也是呢。”五条悟把墨镜放到桌面上,脸趴在手臂上,脸颊的肉被挤了起来。对方就这样趴了一会,然后又眯着眼睛抬起头来看着榧野尊做饭。 这会榧野尊正把和牛肉片在锅里和黄油以及少许的寿喜烧酱汁一起煎熟。刺啦刺啦的声音回响在厨房里,牛肉和黄油的油脂香气和寿喜烧微甜的酱汁味道混合在一起,成为了非常馥郁的甜美气味。 “真好啊。”五条悟喃喃说。 “嗯?” 等待进入网审 [] 两人吃饭的时候,电视里仍然放着综艺节目。客厅里除了碗筷的碰撞声,就是综艺嘉宾们高声的议论声和笑声。 五条悟背对着电视吃饭,榧野尊坐在他的正对面,刚好能够看到屏幕。刚刚对方在看的有一个号称“有着绝对不走光才能的男人”的搞笑综艺结束了,这会在放的是一个关于寻访传说中的“天蛾人”的节目。 榧野尊听了两耳朵,没忍住说话,“这也太假了吧?” “嗯?”五条悟正低着头忙着给肉片裹上加了白糖的蛋液,“你说什么?” “那个啦,天蛾人。” “唔,”五条悟头也没回,很显然六眼是能够看到背后放着的节目,对方轻轻笑了两声,很清楚榧野尊想要吐槽的地方。 “这不是很有趣嘛。”然后对方把裹着蛋液的肉片一口塞到嘴里,然后开始小声地吸气。 榧野尊收回了视线,正看到五条悟正在小口小口地嘶嘶吸气,稍微有点发红的舌尖从对方的双唇之间探出来。就算是最强也会有被滚烫的肉烫到的时候。 想不到最强不仅在外貌上有种猫样,也是有着猫舌头的男人。不愧是表里如一的最强。 “水水,尊,把杯子递给我。” “五条老师这不是也在用平语嘛。”把杯子又加满了可尔必思,冰块在杯子里被坠入杯中的乳饮料轻微地碰响。榧野尊把杯子推过去小声说,“自己的平语和敬语都用得乱七八糟。” “这种事情没有关系吧。”喝下了一口饮料,五条悟又活力满满了,“对小辈没有必要,对弱者和下属没有必要。说到底,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需要我用敬语面对的人嘛。”对方理所当然地说。 “夜蛾校长呢?”榧野尊指出。 五条悟挠了挠头,“对夜蛾我会用敬语的啦。因为被教育过了。” “夜蛾老师?”榧野尊猜测道。 “是杰啦。”五条悟说,捏着筷子夹起一小块沾上了金黄色蛋液的米饭。“因为不说敬语被狠狠骂了。” “欸——”榧野尊眨了眨眼,“夏油先生还有这样的时候啊?” “是哦,之前说过吧,那家伙是很在意正论和规矩的类型。”五条悟说。 “这样啊。”榧野尊若有所思地说。 “不如说,我倒是很好奇他在你面前是怎样的形象?”五条悟提问。 “唔......”榧野尊说,“唔......无可奉告。” “哈?”如同猫一样地睁大了眼睛,五条悟露出了看起来有点天真的难以置信表情,“我可是连被同龄人骂了这种糗事都告诉你了。” “明明就是这样做的五条老师不对吧?”榧野尊完全不吃这一套,避重就轻无情指出,“夏油先生会说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唉——”对方用筷子在饭碗里搅来搅去,“以为能和尊交换秘密拉近距离来着。”如此小声地嘟嘟囔囔。 “是手拉手去卫生间的JK吗?你。”榧野尊毫不留情地吐槽。 吃完了饭之后,五条悟又毫不见外地跟着他上楼回了房间,让本来想直接送客的话语都有点说不出口了。榧野尊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好,余光里就看见白色巨猫盘腿坐在地毯上,眼珠转来转去地看榧野尊的房间。 基本上就是一般男生的房间风格,以深浅不一的灰为主题颜色。书桌旁边摆着高高的一个书架,上面从上到下素描教材、现代流行小说、文学书籍、塔罗牌教学手册、再到心理学书籍,什么类型的书本都有。书桌和它并排放着。摆在对面的是一米五的窄床,地毯则铺在卧室中央。五条悟无视了房间里看起来非常舒适的豆袋椅,坐在了地毯上。对方几乎是坐在榧野尊的正后方,非常强烈的存在感让榧野尊有点后背发毛。 他其实是不喜欢别人站在他身后的类型,尤其是比他身高要高的居高临下类型。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相当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但五条悟又是坐在比椅子低的平面,所以还勉强能够忍受。 在榧野尊从书包里掏出练习册准备做功课的功夫,再回头就看见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纸盒子,正兴致勃勃地打开往里看。 “唉?床底的纸箱发现!”对方带着一脸兴高采烈的神情,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让老师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青春期男孩的小秘密。” 因为完全记不清楚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了,所以榧野尊没有阻止。如果是他不接受的东西是不会往卧室里面放的,所以既然没有印象了的话,大概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小黄书那种东西他确实是从来没有买过的,他的房间除了这位常常不请自来的家伙之外,大概也不会有人进入,他非常确信这一点。 但是他还是转过了椅子,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着看五条悟在箱子里哗啦哗啦地翻找。就见对方拿出了一个塑料小盒子。 “《恶魔战士编年史*》?”五条悟兴致勃勃地对着光看盒子上的标签,“好老派的品味啊,我记得这是2008年发售的游戏吧?” “嗯?”看着五条悟手里拿着的游戏机手柄和卡带盒子,榧野尊愣了一下,才从脑海里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点隐约的印象。 漆黑的房子,台灯的暖黄色光圈,光着的脚下吸走热气的冰凉地板,父亲稍微带着汗意的结实的手,和稍微刺鼻的崭新塑料和橡胶制品气味。 “好像是国小时候父亲送的生日礼物来着。”稍微恍惚了一瞬,他说,“我没怎么玩过哦?” 眨了眨眼睛,五条悟问,“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可以一起玩吧?”榧野尊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叙述事实,“父亲工作很忙,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要好到可以带回家的朋友。” “唉——”五条悟发出了遗憾的声音,“还以为尊也很擅长游戏呢……这不是完全没有青春感嘛?”对方毫不留情地吐槽。 “完全不像个现代男孩子嘛。”五条悟说。 “那还真是抱歉啊。”榧野尊托着下巴说。 “这是父母分居之前的最后一个生日,父亲送给我的礼物。”把一条腿曲起踩在椅子上,榧野尊轻声说。 “是这样吗?”五条悟轻声说,然后很突然地说,“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难得翻出来了,那今天来一起玩这个吧!”对方说这话还眨了眨漂亮的蓝色眼睛,“老师为尊来补齐错过的青春回忆怎么样?” “不要吧。”榧野尊转过身去,发出了拒绝的声音,椅子的滚轮在地面滑动发出了轻微的轱辘声音,“我还有功课要做。” “那种东西什么时候做都好啦,早自习抄抄同学的作业就好了。”五条悟发出了相当可恶的、头脑很好的人的发言。“不做也是可以的吧?如果是你的话。” 好像被不明显地夸了。 “啊啊,随你吧。”于是榧野尊妥协,“等我做完这一页。” “你知道吗?看一个人的游戏品味能对一个人有所了解哦?”对方一边把卡带插到游戏机里,一边说。 “你自己编的吧?”托着下巴转笔,榧野尊的视线停留在练习册上。只要稍稍动动脑子,这道题的答案就浮现出来了。他动笔把使用的公式和结果写在了练习册空白处。多亏了课余的大量练习,于是不用仔细动脑子就能得出答案,就有余力分出一半脑子去想对方说的话。 “不是哦?”五条悟啪啦啪啦地按着手柄按钮,一点很轻的游戏音乐声从那边传过来。“就像是根据看人喜欢的文学作品和动漫作品一样可以剖析一个人,有时候喜欢玩的游戏反倒更能体现人的性格哦?或者反过来,根据人的性格爱好分析对方喜欢的游戏类型也成立哦。” “是这样吗?”榧野尊沉思了一下,继续在练习册上写字。是脑力被咒力加强了吗?他甚至没有尝试着释放术式反转,大脑就自顾自地同时开始思考两个问题了。 说起来,他平时似乎是很少玩游戏,或者至少可以说,他记忆里是没有的。非要说的话,有时候为了锻炼头脑和手指会玩国际象棋数独扫雷,或者是音乐游戏。 “是这样的。”自顾自地点头,五条悟在他身后说,“所以我猜按照尊的性格来看的话,应该有玩过格斗游戏吧?” 眨了眨眼睛,榧野尊说,“大概吧,时间太久了,忘记了。” 五条悟发出很大的啧声,“这种事情怎么还能够忘记啊?明明是超好玩的游戏来着。快给我想起来啊。” “抱歉?”榧野尊说,把笔放下。 “算了,过来和我对战。”五条悟相当任性地要求,“你的作业也做完了吧?” “我真的没怎么打过游戏唉……”把练习册合上,慢吞吞走过去,榧野尊也盘腿在五条悟旁边坐下,坐在地毯上,从他手里接过了手柄。手指交错的时候,有一点柔和干燥的热气,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试探着用了用手柄摇杆,因为实在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礼物了,因此在对战开始之前首先适应了一下器材。手柄稍微有点卡,大约是放了太久没有用过了,闻起来有一点很淡的灰尘气味。 游戏机停在了选人的界面,五条悟正在百无聊赖地扒拉摇杆,选人指针在界面上跳来跳去。 “快点决定啦,因为尊是新手,所以让你先选哦?”对方托着下巴说。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榧野尊按照顺序轮流看角色看下来。恶魔战士的选人界面就像是许多其他街机格斗游戏一样,在只有动图和头像的情况下,完全没办法提前了解人物的技能。一轮看下来,榧野尊选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 “咦?猫女唉。好H啊,你。”五条悟看着榧野尊人物选择框里圈住的蓝色长发的猫女。 “哈?”其实完全没有往那边想过的榧野尊说。 猫女菲莉西亚*是恶魔战士系列游戏里人气相当高的角色。手臂和腿部都是雪白的猫爪,白色的毛发覆盖了大片的麦色皮肤,但其余的身体敏感部分是被白色的纤细毛毛条纹覆盖,露肤度很大。猫耳猫尾猫爪,再加上大胸细腰丰臀和恰到好处的肌肉感,总之是对于男性来说相当刺激的要素堆 学生时代 二十五 [] 如此你来我往地玩了几局,虽然榧野尊还是一直在输,但是逐渐地在五条悟手下撑的时间变长了。 又输了一轮之后,五条悟理所当然地指使榧野尊下楼去取饮料。 “要可尔必思哦。”对方说。 “好,好。”榧野尊说,推开了卧室的门,“要加冰吗?” “要。”五条悟说,“谢谢。” 走下了楼梯,榧野尊摸黑到了厨房,拉开了冰箱冷藏库。冷藏库里的灯亮起来,照亮了他身前的一小片区域,于是干脆把冷藏库的门敞着,借着光拿过干净的新杯子,蹲下身来给杯子里加冰块。 然后漆黑的客厅被人啪地一下点亮,榧野尊循声望去,发现站在门廊里正在换下外出的鞋子的,是他日常生活中难得早归的父亲。 榧野先生身高很高,大概有将近一米九。肩膀宽阔,有一副相当健壮的体格,在瘦削为主流的日本男性之中,算是相当不主流的身材。对方穿在外面的夹克有了不少的划痕,穿在里面的衬衫也有着过多的褶皱,看起来就是一副家里没有女主人、独身生活着的中年男人样子。但是对方脸长得还不错,所以也不会显得特别邋遢。 “你回来了。”只是向那边看了一眼,榧野尊就低下头来,望着可尔必思从塑料瓶里流出到手中的玻璃杯里。澄清的乳白色饮料一层一层从透明的冰块之间渗下去,落到杯子底部。 “晚上不要喝太冰的饮料比较好吧?”父亲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挂上,走到厨房这边来。“看到便携气炉被翻出来了,晚上吃了寿喜烧吗?” “是的。”榧野尊说,“和熟人一起吃的,因为不知道你今天这么早回来所以没有留你的份。” “是吗?”男人说,探头往冷藏柜里看了看,指着里面的裹上保鲜膜的碗,“那是什么?” “剩饭。”榧野尊说。 “欸——嘴巴这么毒的话是不会受欢迎的,尊。”榧野先生说。 “无所谓吧,那种事情。”榧野尊等着对方从冷藏柜里把装着寿喜烧的汤碗拿出来,才关上了冷藏柜。把两个饮料杯放到木头托盘上,榧野尊就打算回到楼上去。 “客人还在楼上吗?”站在微波炉前面的榧野先生问。微波炉嗡嗡地运转着,寿喜烧的甜甜的汤汁气味再次充满了整个房间。对方身上穿着的衬衫被从扎得整齐的裤子里面掀出来一点,深色的咖啡渍留在蓝色衬衫的袖口。 “看就知道了吧?”榧野尊一只脚踩在台阶上扭头说,“我不相信你这个警察先生没有发现鞋柜那里多出来的另一双鞋。” “说的也是呢。”榧野先生啪地拉开微波炉,把基本上热好的寿喜烧端了出来。“但是那是成年人的鞋吧?就算爸爸我很少管尊生活上的事,有时候也会感到有点担心呢。” “微波炉倒计时还没清零吧?”榧野尊看着对方的动作,冷不丁地说。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榧野先生沿用了榧野尊的话,手里拿着汤勺舀了一勺汤送到嘴里,咂了咂嘴,“好吃!” “会损伤微波炉的使用寿命,”继续先前的话题,榧野尊责备道,“用完记得把微波炉关掉,吃完饭之后把用过的碗筷都刷干净。”榧野尊说。“我不会再替你刷碗了。自己弄脏的东西自己收拾。” “好,好。”榧野先生点头,又把榧野尊扯开的话题拉了回去,“说起来,需要我上楼打个招呼吗?”等待回答的时候,对方放下了筷子,用着那双和他非常相似的铁灰色眼睛鹰隼一般地看着他。 犹豫了一下,榧野尊还没来得及回答,榧野先生就放下了汤勺。“那么,我还是上楼一趟吧。毕竟来的是客人。” “尊,好慢啊……”看见了跟在榧野尊身后进来的榧野先生,五条悟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看了榧野尊一眼。 真的没有发现有人一起过来了吗?榧野尊也回看他。你那是什么眼神? 然后他转过头去看父亲,发现本来姿态相当放松的榧野先生的神情一下子变了,双眼稍微地眯起,那副下班后颓废大叔的样子一下子消失不见,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转而成为了那种老警察一般的目光。至少榧野尊在生活中很少看见榧野先生用这样的看待危险分子的眼神注视着别人。 “尊,我需要和五条先生谈一谈。”榧野先生说,“单独地。” 意识到他还没来得及向双方介绍对方的身份,榧野尊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作为警察的父亲大概也是能够接触到咒术界的人的。 五条悟也毫无紧张感地露出了笑容,“在担心吗?尊。” 听到五条悟的话后,榧野尊撇了撇嘴,把手里托盘上的饮料杯放到桌子上。然后对榧野先生说,“你不许喝,之前肠胃不好。我一会给你拿热茶上来。” “好,我知道了。”转向了榧野尊那边,榧野先生的面目表情变得柔和。“我会好好等着的。” 门被合上了。 房间的主人离开,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了起来。五条悟脸上的笑意仍未退去,相当舒适地盘腿坐在地毯上。而与之对应的,是榧野先生正坐在对方的侧面,脸上带着可以说是严厉的神情。游戏机的音效叮咚地响在房间里,榧野先生循声向那边看过去,看见了游戏的页面,愣了一下。但是很快调整好了表情。 “不知道咒术界御三家五条家的家主来这里有何贵干?”相当谨慎地使用了大量的敬语,榧野先生率先开口。 “我不是以那样的身份过来的哦,”五条悟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亲自招徕新生的高专教师。” 五条家家主?普通教师?别搞笑了。但是高专教师?榧野先生很快捕捉到了对方的说话重点。 “尊他是有这方面的才能的是吗?”榧野先生急促地问。 “是的,而且在非世家出身的学生之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五条悟肯定道,“从我个人的角度,是希望尊能够在国中毕业之后来到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就读。但是升学这一点上还是要参考一下父亲您的意见吧?”对方打量了一下榧野先生,继续,“既然榧野先生您对于咒术界也有一定的了解,大约也是清楚咒术师平时都是做着怎样的工作的吧?” “是啊。”榧野先生有点苦涩地说,“咒术师在某种程度上和警察一样危险,甚至说要更加危险,这种事情我是知道的。在面对那些东西时候不慎死亡的咒术师案例,我在工作的时候也有见过不少。” 顿了顿,他继续说,“尊这个孩子从小自我意识就非常强,他决定要去做的事情很少能够被他人动摇的。再者说,我也说不上是一个好父亲,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左右尊的决定吧?” “但是您的意见仍然非常重要。”五条悟坚持说。 “是这样吗?”榧野先生弯起嘴角勉力笑了笑,“我没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吧?”他再次重复了一边先前的话,“尊是一个心理相当成熟的孩子。” “即使这样,”五条悟说,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如同钻石一般明亮,对方相当认真地看着榧野先生。“尊也还是个孩子,总会有考虑不周的时候。我们大人的责任,就是引导对方做出自己的选择。” “......稍后我会和尊谈谈的。”沉默了一下,榧野先生说。 敲了敲门,榧野尊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的木制托盘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瓷茶杯。“我进来了。” “红茶。”榧野尊把茶杯放到了父亲的面前,然后转身就打算出去,“那么我先走了。” “没关系,坐下吧。”榧野先生说,“我和五条先生已经聊完了。” “是吗?”榧野尊手里拎着托盘说,“那么我去把托盘收回去。” “等一下,我也出去了。晚饭还没有吃完。”榧野先生手里拿着茶杯站起身,“尊,一会回来再招待一下五条先生吧?” “好的。”眨了眨眼,榧野尊说。 把托盘放回厨房原位,榧野尊就把榧野先生一个人留在厨房吃晚饭,自己上了楼去。 五条悟这会已经自娱自乐地打起了恶魔战士的混沌之塔,现在在魅魔莫莉卡对面的是长得像是弗兰肯斯坦的科学怪人。魅魔莫莉卡在五条悟的操作下灵活地闪躲着,然后反手上勾拳,深紫灰色的刺从地面出现,击飞了对手。等待对方落地起身之后,莫莉卡打出了大招的光炮,一发终结了对手。 这一轮战斗结束之后,五条悟伸手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饮料,这才转头看着榧野尊在他旁边盘腿坐下。 “回来了啊?”对方说。 也跟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先前放进去的冰块已经化了不少。杯子中可尔必思的上层被冲淡到稍微有点透明,酸甜的味道也变得很淡。榧野尊皱了皱眉,放下了杯子。在冷凝水形成的水雾之中被按出透明的指印,水珠顺着杯壁滑到桌子上。 “刚刚都说了什么?”榧野尊直截了当地问。 五条悟眨了眨眼,手指按着手柄开了下一关关卡,“别装的好像你没有站在门口偷听一样哦。” 榧野尊撇了撇嘴。虽然借着去倒茶水的名义在敲门之前偷偷听了好一会,但毕竟也不能确保对方在最前面的谈话之中没有谈到他比较好奇的地方。 “为什么不用术式呢?”五条悟突然地发问,“毕竟你父亲是看不到咒力的对吧?” “为什么......术式......”榧野尊恍然之间刚刚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是的。确实是可以使用术式反转偷听对话的,毕竟二重身以镜面作为媒介,在这个普通男子国中生的房间里, 学生时代 二十六 [] 放学后的时间,即使是设立在离涩谷下北泽偏僻角落的猪排饭店铺也有不少人到来。舒适温暖的环境、火候刚好的炸得酥脆可口的炸猪排,炸猪排套餐里配的新鲜白菜丝和优秀的饭量,吧台那边帅气的帮厨少年或许也是JK们来到这里吃饭的原因之一。 客人一波一波地到来,人数不少。穿着西服的上班族和穿着校服的学生都有。 日本已经是深秋时候了。JK们仍然露着漂亮的腿,膝盖冻得微微发红,在脖子上缠上厚厚的围巾,冲进猪排定食店之后聚在一起因为寒冷而很可爱的蹦跳。在东京已经打工了近四年,网代慎平已经能够相当游刃有余地应付餐时到来的人潮,但此时让他相当烦恼着的并不是这些。 坐在他面前的,是他交往两年有余的好友榧野尊。虽然是比他还要小上四岁的年纪。但是头脑很好,人也靠谱。除了不靠谱的时间之外。 对方脖子上围着一条深灰色的格子围巾,身上穿着国中的制服外套。一边嚼着炸猪排,一边向他讲述自己和他的那个“课外补习老师”的事情。 虽然这个补习的说法怎么听起来都很奇怪就是了吧。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相当感激对方替自己和潮牵线搭桥的。为了回报对方的努力,也因此付出了比每天更多的精力去尝试着理解榧野尊和他口中的五条老师的事情。 “就是这样。”榧野尊结束了自己的叙述,“很奇怪吧,那家伙?” “该说是奇怪吗?还是,”站在他对面的友人迟疑着发言,“听起来在日常交往上,你们两个都谈不上正常到哪去吧?” “是这样吗?”榧野尊眨着眼看网代慎平。 “稍微有点自觉啊,尊。”一般男子DK叹了口气。网代慎平回过头去取茶壶,给自己和榧野尊面前的茶杯里都添上一点还冒着热气的乌龙茶。 “我大概能懂一点,那位五条先生的心理。”网代慎平慢吞吞地一边说话一边把先前坐在榧野尊另一边的社畜大叔用过的猪排饭的盘子收掉,低着头擦着桌子。 “唔?”咔嚓咔嚓地咀嚼着猪排,榧野尊抬头听着。“说什么都没关系,给我一个参考观点。”是如此强硬地要求道。 网代慎平倒并不会因为这个感到反感,对于他个人而言,倒是相当适应与这样有点蛮横态度,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率直可爱的人交往。 咦?为什么。 暂且忽略掉了那一点微妙的不和谐感,网代慎平慢吞吞地回复着对方。 “尊有时候会说出一些过于直率的帅气发言,有的时候反倒是让我们这种自诩年长的人没面子啊。” “唉?是会这样的吗?”榧野尊很快找到了重点。“原来还有这种原因啊?” “你这一副第一次听说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网代慎平走到水池边洗抹布,自来水很冷,寒意顺着手指爬上来。他稍微有点刻意地避开了对方的注视。“很多时候明明就是故意的吧?” 非常微妙。他突然意识到了那微妙的不和谐感在哪里。如果忽视了种种对方的外在,那种与他相处的蛮横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和他青梅竹马的女友小舟潮有一点类似。 半天没听到对方的回应,他抬起头来,发现榧野尊眨了眨眼睛,正用那双相当可爱的狗狗眼看着他。 呜,又来了。网代慎平有点不自在的转身。 与其在他这里用这种东西博取他的同情心,倒是好好地和想要打好关系的那个“课外补习老师”沟通啊! 虽然清楚地指出来的话,对方是一定会炸毛否认就对了。但是榧野尊身边奇怪的事情和东西也不止这一件两件,在他和榧野尊交往的这两年之间他也多少有一些了解了。 他很清楚榧野尊本质上其实是一个相当无情的青少年。就算在以冷漠为主色调的现代人之中也是其中佼佼者。对方的那种无情和一般人想要少惹麻烦的冷漠还不太一样,更接近于懒惰于与常人共情的冷漠,某种意义上甚至到了精神病态的地步了。但话又说回来,他自己也不是那种很在意自己身边的人是否心理健康的类型,只要相处愉快就好。 所以考虑到对方还很经常地主动来找他聊天交流烦恼这一点,还是有点让人高兴的,就像是楼下那只相当警惕怕生的野猫唯独愿意过来让他摸摸一样。 ......总觉得好像被那家伙给PUA了。网代慎平陷入沉思。尊他不会是利用了自己的这份包容的心态吧? 对方常常拿着一些一般人约定俗成的问题来问他,有的是对方确实搞不清楚,但大部分都是对方随便地找个由头听听他的观点而已。而前者一类的问题往往藏在数量繁多的后者之中,有时候网代慎平自己也搞不清吹对方到底是想来找他聊天,还是想来试探向他这样的一般人的底线了。 榧野尊正在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猪排定食,碗里的白米饭被筷子相当整齐地切成了一个直直的断面,对方正在嚼着猪排,塞的鼓鼓的嘴里不断地传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对方的筷子正在扒拉着另外半边碗里剩余的饭粒让它们聚成一小堆。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对方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网代慎平摇了摇头,这小子就冷酷地继续低头吃饭了。 总觉得跟喂了只野猫也差不多。 他叹了一口气,走出柜台收拾另外一名客人留下的桌面。 其实不太能理解。很多时候网代慎平都感觉得到榧野尊生活的世界和他生活的世界之中有着某种信息差。那种相似的断裂感他是曾经感受过的,他后来回忆起来。 在每年日都岛夏日祭前后几天,他总会做的那些关于日都岛的旧梦中。 拿着菜刀的义理妹妹,四只手的黄眼怪物,刺穿脏腑的长枪和少女外貌的古怪神明。 而近来这种感觉更加清楚。大约就是从对方第一次提到“一个奇怪的高专老师主动要求做我的课外补习老师”开始的时候。 出于“某种原因”,网代慎平发现自己对于一些非日常的事务相当地敏感。因此就算是在事故频发的东京这样的地方,也总是能刚好地避开一些麻烦。有的时候是短暂的既视感,有的时候则更接近于一些微妙的直觉。然后那之后他的右眼眼眶总会滚烫地突突跳动,有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第二天的新闻之后,才会意识到,啊,那种预知能力又发作了。 他也曾经给南方日鹤,就是在推理界相当有名的南云龙之介老师发过短信询问。毕竟对方为了取材也有接触到各式各样的奇闻轶事。 “啊,是会有这样的人呢?” 虽然因为取材而奔波于日本各地,但南方日鹤也有在等车的间隙认真地给他回电,电话那边还传来沙沙的书写声,“比如说很有名的那个灵媒小说家冴之木七星。我会特别关注一下这方面的信息的。” 于是断断续续地在这几年之间对方给他传来了各式各样的真假参半的小报文章。除了其中编造得相当过分的部分,读起来倒是挺有趣的。 ......跑题了。 网代慎平端着堆叠起来的餐盘回到后厨放到水池旁边,这才回到了前面。 榧野尊这会已经吃完了炸猪排、腌菜和大半的米饭,正在皱着眉头吃猪排定时里的白菜丝。网代慎平感觉有一点可爱,于是转身回后厨又给他加了一碟腌萝卜。 “给。”他没忍住调侃道,“要好好吃蔬菜才能长高啊。” 榧野尊仍然保持着皱眉的表情,不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会店里的客人们的餐时大都已经端了上去,于是这会网代慎平得以坐下来休息一会。于是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乌龙茶,坐在榧野尊对面看他吃饭。 最近对方询问的问题关于一般的社会交往常识变少了,大都是关于那个相当奇怪的课外补习老师。他倒不会觉得这是榧野尊和他疏远了的表现。不如说,两个人本来也就只是在工作学习之余随便地聊天作伴而已。不过如果某一天失去联系的话,他还是会感到有一点伤心。 人与人的交往很多时候都是这样阶段性的,有着共同话题的时候往往会进展相当神速。网代慎平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放在两人的关系之中,反倒是看起来对外人更加冷淡的榧野尊主动联系这边的时候更多。不过说起来,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特殊,只是一个喜欢读悬疑推理和科幻小说的厨师少年而已。 为什么呢?为什么榧野尊要和他维持这段友谊呢?网代慎平一边喝茶一边漫无边际地想。不合时宜的好奇心。 那么,要俯瞰一下吗?网代慎平想。像是如同无数次解决问题那样,跳出自己的视角,居高临下地纵览全局。 手在自己行动着,精神却已经游离在躯壳之外一样了。 网代慎平问自己,为什么,榧野尊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对方主动开口询问的问题一定是有其内在含义的。或者是真心好奇的问题,或者是出于谨慎而掩饰目的的问题。但是可以确定地刨去一些有明确指向的问题。对方最近关注的重心大都是在于对方和对方的老师之间的关系身上,这一点已经不用怀疑了。 除此之外,和他交流的问题大都是关于一些日常交往的问题,常常会询问他在一些社交情况下的选择。为什么? 然后他再次回想起对方那种微妙的态度。 因为对方在模仿。网代慎平恍然大悟一般地想到。 模仿自己的态度,模仿自己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态度。 因为不清楚一般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于是以他作为模版,来衡量自己的决定。网代慎平一瞬间感觉相当复杂。被年轻的后辈看作是模仿对象这种事情,该说是感到羞耻好呢?还是荣幸好呢? 他倒不会觉得这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因为他非常崇拜的老师南方日鹤南云龙之介老师和他的好友菱形窗的妹妹菱形朱鹭子也是那种感觉是有种微妙的抽离异常感的人。网代慎平一向对于自己周围的人的异常相当宽容。 或者说是,条件下的宽容。 只要对方还没有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只要对方还在某个场合被需要,他就能暂且容忍对方的存在。 比起这个,他倒是更在意对方是如何习得与自己相处的态度这一点。潮和尊之前是有见过的吗?他发散地想。 太多信息的缺失了。他意识到。 由于某些原因,对方和自己并没有站在同一信息量起点的平面上。出于某个原因,对方在和歌山市与自己第一次见面,然后到了东京之后又巧合一般地在签售会上认识了。他感受得到,对方其实对于悬疑推理小说并没有自己这样的热衷,那么当时对方是因为什么会去那场签售会的呢?他下意识地延伸了思考。 然后他与那双铁灰色的眼睛对视了。如同静电一般的战栗感从后颈跳起,刺啦刺啦地刺痛他的后背。冷酷的审视目光只是一瞬,然后那双他一直觉得相当可爱的狗狗眼弯了起来微微地一笑。 非常可爱无害的笑容。 但是,网代慎平举着杯子停在空中。在看到了对方的真实之后,他真的还能如往常一样面对他吗? 玻璃门上的风铃叮铃叮铃地响。有一瞬间店内的空气都紧张地凝滞了起来。轻轻的咔嗒一声,是对方把筷子放下的声音。 网代慎平思考了一瞬,然后站起身来,拎起茶壶,“还要添一点乌龙茶吗?” 榧野尊托着下巴,脸上带着那种微妙的笑容看了他一会,这才点了点头,“谢谢,慎平。” “还在忙着啊,笨蛋。”网代慎平伸手弹了对方的脑门,“是故意的吧,你。” “嗯……是怎样的呢?”对方居然装腔作势起来了。 “给我认真一点反省啊。”网代慎平说,不知为何稍稍松了一口气。 和网代慎平在店门口告别之后,榧野尊就到了最近的电车站等车。 已经很清楚了,网代 28. 学生时代 二十七 [] 向老师鞠了一躬推门出了办公室,榧野尊背着书包向门外走去。路过教室的时候,榧野尊进去转了一圈。 此时正是课间时间,学生们都四散在了教室内。榧野尊推门进来的时候,教室里稍微静了一下,然后像是为了掩饰这一瞬,教室里愈发的气氛热烈起来。 榧野尊从后门进入教室,顺着教室后部的清洁角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自己的座位是位于靠窗一侧的倒数第四排,非常舒适的位置。榧野尊伸手到课桌桌洞里摸了两本练习册放到书包里,又把做过的练习册放回到桌洞里。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前桌跃跃欲试地搭话了。 话说回来这家伙叫什么?铃木?三木? “哟,下午好。最近几天怎么没有来上学?”对方干巴巴地以此作为开始。 太差劲的搭讪了。 “不,最近身体稍微有点......”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榧野尊熟练地装作欲言又止地样子。话语说一半留一半更给人以补足的余地。无需费尽心机编造谎言,只需要让对方认为自己有难言之隐即可。 “啊啊,抱歉!”对方意料之中地慌乱了起来,“不是想要打听你的隐私的意思,只是关心......”对方话语说到一半,脸先红起来了。明明平时是非常善谈的体育生那样的角色。 “啊,感谢你的关心。”微微弯腰,双手合十作出歉意的模样,虽然脸上还带着口罩,但是稍微弯起的眼睛足以让人脑补出笑颜。这样就很好。 “最近几天会好好休息的。”如此回答。 完美。 榧野尊冷静地注视着对方的反应,对方对这一番表演的反响看起来倒不是很热烈,更像是欲言又止。 “那个......如果有需要的话......”对方挠了挠头,“我可以为榧野同学课后补习!”对方相当大声地喊出来了。班级里安静了一瞬,学生们都纷纷惊奇地向这边望过来。 “......” 啊,烦死了。 陡然被几乎全班的人投以注视,榧野尊一下子烦躁了起来。本来他没打算来学校请假的,只是打算让房石阳明假装家长请一个假,结果遭到了对方的拒绝。 “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对方装腔作势地说,“再说,我的声音也没有老到能装作榧野你的父亲的地步吧?” 骗子,明明后一句才是你更在意的地方吧?榧野尊无言地注视了房石阳明一会,然后转身就走。算了。 知道房石阳明绝不可能被他说服改变主意,又不想让五条悟知道七星这边的事情,于是榧野尊还是趁着下午教室里人最少的时候来学校请一个假顺便取些练习册。 但是站在这里转念想想,如果决定了要升学高专之后,偏差值好像就没有多重要了。为了几本没什么价值的练习册陷入这个境地是完全不必要的事情。 啊啊,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啊?榧野尊忍不住这样想到。 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榧野尊敷衍了对方一下,留了一句“不如下次吧”这类的社交言辞,就背着书包转身出去了。 不知道是叫铃木还是三木的对方还想追上来解释,榧野尊就在走廊上站住了脚步。他注意到许多视线正在向这边投过来,不知为何似乎都在相当关注这边的进展。 “抱歉,我还有事。”稍微有点冷脸地看着对方,就让对方在门口有点敬畏地站住了。榧野尊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还要去跟踪冴之木七星,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榧野尊回家一趟把书包放下,换上了一套方便活动的帽衫,外面套了一个挡风的夹克外套,又在头上带了一个棒球帽,这才出了门。四点一刻的时候,他已经在桐章高等中学*的门口等着了。 这是一所私立中学,在整个东京都也算是相当有名。就读在这里的学生们家里也都非富即贵。尽管如此,冴之木七星也是这所学校的名人。 作为十七岁的美少女灵能师和小说家,冴之木七星在两年前还是个国中生的时候就受赏了“XX奖”。不仅在年轻人之中,在更有文学资历的人眼中也是非常有才华的小说家。 但说实话,那种才能更像是一种诅咒。并非咒术界的这种直接意义上的诅咒,而是命运上的诅咒。 按照对方的说法,与强大的怨灵接触后,像是她一样的灵能师会比常人更容易被诅咒甚至咒杀。对于灵能师来说,这份能力既赋予了他们观测、发现、改变的权限,也更容易让他们死亡。 “尊知道吗?灵能师被怨灵咒杀的概率,是一般人的数十倍哦?”他们认识了一年之后,冴之木七星某天带着轻飘飘的笑容说道。 那时候的榧野尊已经觉醒了术式。在夏油杰的教导下已经对诅咒师的行业有了些了解。所谓的诅咒师,就是那样一个仿佛活在原始时代的,与没有理智的野兽搏命,与其他咒术师搏命的行业。 “那七星为什么还要做这一行呢?”明知道问题大概得不到什么像样的答案,榧野尊还是问了出来。 “为了鬼碑祭老师啊。”对方矢车菊一般的蓝色眼睛里像是闪闪发光,最近对方这种如坠梦幻的少女神色越来越常见地出现在那双平日里相当冷静和冷酷的眼睛里。“为了老师,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明明是有着那样的强烈自我主义主张的人,居然也会想要为别人奉献的时刻吗? 榧野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稍微有一点羡慕。虽然是如此浅薄虚幻的原因。 他们曾经是一样的。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停止地在黑暗里的钢丝上行走的人。然后对方发现了一个光点,于是不计一切代价地加快了脚步。榧野尊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身影被黑暗吞没。 会得到幸福的结局吗?如此浅薄的原因,会得到幸福的结局吗?这样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叮铃地茶勺碰撞茶杯的声音,从回忆和身边同时传来。榧野尊如梦初醒地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位黑色长发的少女把茶勺放到了碟子上。伸出手去摸向咖啡杯的时候,发现面前的黑咖啡已经凉了。榧野尊端起杯子的时候,与对方紫色的双眼对视了一瞬。 他低下头来皱着眉喝冷了的咖啡。他不算是甜党,但是对于咖啡也说不上喜欢,完全不能理解七星对于咖啡的热衷。 四点半。咖啡厅对面,悠扬的下课铃声在桐章高等中学的校园之中响起。坐在那边的少女也在此时站起了身来。 奇怪。对方穿着的似乎也是七星他们学校的校服,但是有用各种花哨精致的小物件改造过,是看起来相当高傲的御姐类型女生。榧野尊下意识地望过去。不良? 对方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再次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样。黄铜门铃叮铃地敲打着玻璃门,然后女生眯了眯眼睛,转身出去了。 他又耐心地等了一会,才看到冴之木七星和大上沙耶香从校门里走了出来。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女有说有笑地结伴走着。榧野尊站起身来结了账,远远地跟上了两个人。 大上沙耶香,冴之木七星在桐章高等中学的好友。 同时在做声优和电台主持人的网红少女,在某种意义上,对方和冴之木七星是处境相似的公众人物。关系更亲近也不奇怪。榧野尊很早就翻到了对方的博客,看到对方前几天语焉不详地发送了一条关于求了好友很久的事情终于被答应了的事情。 这个好友就是冴之木七星吧?得出这样的结论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 对方最近正在主持的电台正在做特别节目。前些日子电台官方以sns上向听众公开投票的形式选定下一期的互动主题,最后以高票数当选的是“讲述观众投稿的鬼故事”。因为对方在主持之中透露过自己和当红灵能师小说家冴之木七星私交甚笃的事情,也有不少观众投稿希望冴之木七星也能够参与主持。对方所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吧? 那么接下来,榧野尊打开谷歌地图。只需要导航向录音室所在的地点就可以了。这一点也并不难查到,虽然没有公开信息,在东京都范围内可以承接这样的电台直播录制的地点不算很多,只要稍微排除几个工作室的预约使用时间,就可以得到答案。 虽然如此,榧野尊还是远远跟在两人后面。虽然冴之木七星提起过,在白天的时候对方的灵场观测能力并不是非常清晰,此时还没有天黑。但谨慎起见,还是保持了一段距离跟着。 天神小学。榧野尊的思绪游离到了对方正在调查中的案子上。 最早可以查证到的凶杀案是近六十年前,1953年7月19日,在学校之中从楼梯上失足跌落死于非命的保健室老师篠崎芳惠。24小时后,对方的女儿篠崎幸子被邻居上报失踪。 失踪?还是死亡?在此画一个问号。 考虑到这个女孩与“幸子小姐”的咒语同名,不排除是同一人变 29. 等待进入网审 [] 事情是怎么变成了这样的呢?大上沙耶香不由自主地想。 勉强能够辨认出人形的怪物缓慢而沉重地行走在壁橱之外。呼哧呼哧的喘气、锐器刺入柔软之处的喷溅声音、少女的悲鸣和腥臭的血腥气味一同在头脑之中成为混乱的杂音。但唯一清楚地存在着的却是站在他身后的少年的身形。 少年人的手轻轻按住了她无法遏制的发出颤抖声音的口部。瘦削却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扣住了她颤抖发软,几乎要瘫软在地的身体。 “冷静。”低低的耳语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甚至荒唐地注意到了对方身上的清爽的柠檬味洗衣液的气味。 一直到怪物沉重地喘着气走出了这个房间,对方才松开了她。一瞬间失去支撑的身体几乎要瘫倒在地上。大上沙耶香抓着柜子门上的把手跌跌撞撞稳住身体,回过头来看见少年也从柜子里爬了出来。 想要大口大口地喘气,但是被凝如实质的腥臭的血腥和腐烂气味噎了回去。她一把用校服的袖口捂住口鼻大口地呼吸,衣物上留存的淡淡洗涤剂气味短暂地覆盖了呛人的血腥气味。轻声咳嗽了几下调整好呼吸,她才慢慢抬起了头来。 大上沙耶香注意到少年正在谨慎地打量着整个房间,从成群蠕动着的蛆虫,到装在铁桶中烂肉里的腐烂的人类手臂,最后到了解剖台上微弱地呼吸着的少女的破碎的身体。看起来有点时髦的银色菱形耳坠在少年侧过脸的时候,在黑色的鬓角碎发之间闪闪发光。 在他们进入天神小学之前,七星因为发现她的老师鬼碑忌先生独自进入了天神小学的灵场,崩溃地哭泣着请求自己来帮助她。两人再次在七星那边集合的时候,对方又打了一通电话。 “拜托了,等我一下吧。”七星可怜地哀求着,蓝色的双眼猫咪一样眨巴眨巴,“让我问一下我的另一个朋友愿不愿意过来吧?” 说实话大上沙耶香松了一口气,有一瞬间甚至卑劣地想着不如就你们两个去好了这样的事情。但是那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对友人的担心还是让她留了下来。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听筒里的声音不大,只能听得出对面是个男声。 “尊,你能来帮帮我吗?” 她很少听到七星那样的声音。七星是用那样的可爱声音请求着。平时用来应对常人的冷淡面具完全不在,如同一只猫咪一样可怜可爱地,像是她们私下里玩猫咪饲主游戏一样喵喵请求着。对于一个男性直呼其名,有一瞬间她甚至为此而感到嫉妒*。 大上沙耶香听不清楚对面的回应,只是知道电话很快就挂断了。男生很快出现在了她们旁边。鸭舌帽扣在对方的脑袋上,对方还微微地急促喘着气。 或许是因为对方穿着的一身黑色,看起来是稍微有点冷漠的一张脸,修剪整齐的黑色头发搭配上银色的耳钉像是那种不好接近的冷面不良帅哥。 但对方的眼神看到七星之后会有一瞬间的柔和。对方似乎是有点无礼地无视了大上沙耶香,只是稍微喘着气首先确认了七星的安全。听着七星叙述了鬼碑祭先生的事情之后,对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虽然因为要去往未知的天神小学感到害怕,但看着对方相当专注地凝视着七星的时候,有一瞬间大上沙耶香还是八卦地以为对方像是七星的男朋友。但不管怎么说,握住幸子小姐的纸人的时候,在场的人员之中有一个男生这一点还是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安慰。 然后就是裂开的地面,坠落,挂在低低的洞窟头顶咯咯摇晃着的煤油灯,逃跑,被腐肉、蛆虫和污血覆盖着的解剖室。在最后一部分像是乙女游戏里一样,变成了被同样逃跑着的对方拉着躲进了那个狭小的橱柜里这样的展开。 “你,你能打倒他吗?”颤抖着声音发出了这样不切实际的询问。 少年摇了摇头,声音柔和地说,“做不到的。” 虽然问出问题的时候是不抱希望的,但明确地听到对方给出的否定答复的时候,仍然有一瞬间感到失望。或许是对方看起来相当镇定和冷静的神情带给了她一份并不现实的希冀。 出于职业病,大上沙耶香情不自禁地注意到对方似乎没有经过变声期,声音听起来和那些操着公鸭嗓的DK们完全不同,是音调稍微有点高的柔和声音。 有点特别,而且非常好听。 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不知为何恐惧着颤抖的身体就慢慢恢复了平静。她上前几步靠近了对方,再次闻到了被血腥气味埋住的,清冽安静的柠檬和薄荷气味。 已经有了数年社会经验的她清楚,在这样的地方对另外一个陌生人产生依赖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在和平的外界,一个男性杀死一名女性的手段尚且有成千上万种。如今坠入了这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的天神小学,更是让人伦完全沦陷破碎的场合。 但是,稍微依赖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她注视着少年伸出手小心地推开了房间的门,看起来生了厚厚铁锈的大门只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音。对方小心地挪动脚步向外探出一点视线,谨慎地观察了一会,这才回过头来。 “看起来那家伙不在这里了。”对方低声说。那双铁灰色的眼睛安静地望过来,沉静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入她的心脏。“还能走吗?” “可......可以的!”她听见自己说,稍微有点踉跄地迈出了一步。膝盖仍然在微微地发软,但是已经能够努力迈出步伐了。对方站在门边,向这边望过来,然后侧过脸去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再次确认了安全之后,这才把目光再度投到她的身上。 对方冷静的目光之中不知为何有着某种让人心脏砰砰直跳的东西。大上沙耶香两步走到了对方的身边。在确认了她好好跟上之后,对方走在后面,把那扇人间地狱一般的门轻轻合上了。 从解剖室逃出之后,两人就肩并着肩行走在走廊里。本来沙耶香为了安全起见,是想要跟在对方的身后的。 “这样如果有其中一个人陷入了麻烦的话,另一个人可以立即采取措施。”对方相当冷静地说。 并没有说明是采取怎样的“行动”。逃跑也好,互助也好。大上沙耶香沐浴在了对方平静的目光之中,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卑劣的只要活下去怎样都好的求生意志已经被完全看穿了。 于是最后变成了这样肩并着肩的行走姿态。 他们行走的这处看起来像是学校走廊的设施,但头顶吱呀摇晃着的煤油灯、脚下嶙峋的碎石和崎岖的土路,无一不显示着这里更接近于是一个...... “防空洞。”少年轻声说。 “欸?”沙耶香下意识地向那边投以注视,“你知道吗?” “在七星那边看到过这样的资料。”对方简短地说。“天神小学的地下留存着一个被封闭的秘密防空洞,后来因为地震坍塌了。在地震之前,1950年前后,这里也有发生过案件。” 大上沙耶香已经不会感受到吃惊了。她甚至很感激对方说得相当简洁。 解剖室那巨量的鲜血和腐肉,无止境地蠕动繁殖的蛆虫,总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堆砌而成的吧? 在这种自身难保的境地,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想要活下去,想要找到七星,想要离开这里。没有什么多余的余力去探究天神小学的根本了。尽管如此,她还是下意识注意到对方提到了在七星那里阅读资料的事情。 “你是灵能师吗?”作为灵能师小说家冴之木七星的好友,并且也算是七星亲口认证过有一些灵能天赋的人,大上沙耶香多多少少是对灵能界有一点了解的。说不定对方是七星在业内认识的灵能师,手中有这逃离天神小学的方法也说不定!于是一瞬间燃起了希望。 “不。”对方弯下腰来捡起一根还算笔直的方形木棍,那比起棍子来说,更像是一条椅子腿。少年试探地挥了挥,木棒在空气中发出飒飒的风声,然后提在了手里,迈步走过废墟。“只是一个学过一点搏击的普通人。” 虽然比不得灵能师,但是聊胜于无。尽管理智上清楚如此,一瞬间浮现在脸上的失望神色也难以掩饰。少年目光轻飘飘地从她的脸上掠过。 啊......好像被发现了。 “嘛......”想着绝对不能在这样的场景下和对方产生隔阂,就这样糊弄过去好了。 沙耶香撩了撩长发,下意识地使用了相当自满的声音作为武器,甚至可以说是使用了□□那样的卑鄙成年人手段,向着对方提议道。“这样的话,不如我们互帮互助,一起找到七星,然后逃出这里吧?” 毕竟自己也依然是JK之间的idol啊。 结果被对方用看傻子的冷淡目光注视了。 哈??这小鬼不会还是个未成年吧? 好在对方没有提出诸如“你刚刚是想要干嘛”这样的相当伤人自尊的问题,只是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 “你进入这里之后,见过七星了吗?”对方直截了当地询问道。 “不......”大上沙耶香说,拍拍脸颊,稍微镇定了一点,“进入这里之后我一直是一个人。” 对了,七星!七星一定知道逃出这里的方法!只要找到七星!就能一起逃出这里了! “......这样啊。”对方喃喃地说,“我要去找七星,或许还要帮她救鬼碑忌先生。你要一起吗?”少年侧过脸来望着他,头顶煤油灯摇曳的灯光将对方的脸照亮了。沙耶香一下子真正地看清了对方鸭舌帽下的脸,其实是还带着点婴儿肥的非常盐系的清秀长相。 这不会真是个未成年吧!七星你在干什么啊!沙耶香在内心尖叫。 不不,冷静,沙耶香。七星才不会做那种事情。她的思维再次回到了好友的请求上。 虽然仍然无法忘却沉重地行走在解剖室里畸形庞大身形的怪异男人,但是友人的请求仍然回响在脑海里。 “拜托了,沙耶香。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了。”七星是这样柔软可怜地说着。 冷彻的力量一下子充盈了全身,从砰砰直跳的心脏输送到了全身各处。身体上的疼痛仿佛消失了。明明在看见解剖室的惨状之后,想要不顾一切地逃走的,但是却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呐喊。 “好......好的!我要一起去!” 小一点声音啊。榧野尊想。那东西不知道还在不在附近。 其实使用术式的话说不定是有一搏之力的,平时教导他战斗的可是咒术界的两位最强。但是毕竟对于灵能的这种力量体系并不熟悉,关于祛除怨灵的手段也只知道骇进七星手提电脑里得到的那些。确实好好地记在脑子里了。 “死于非命的幸子小姐”的召唤咒也好,所谓的可以从灵场之中逃出的“逆打法”也好。但面对灵场,经验是缺乏的。况且,根据七星的备注,这个所谓的逆打法是凭借着纸人碎片直接回到表世界的类型,对于他找到七星的所在并没有什么帮助。 天神小学是一个结构复杂的时空上闭锁的嵌套灵场。他回忆起了七星的笔记。说不定,他们所在的这层“防空洞”也是这嵌套着的时空场的一环。 在先前他们躲在柜子里的时候,二重身已经摸透了这一整层。如同叶脉一样延伸的走廊尽头全部都是被碎石或者沙土封死的,这是一个被完全封闭着的空间。建筑和设施都是至少五十年之前的风格,但是解剖室内的尸块有新有旧。腐肉上蛆虫的繁殖说明至少在这个空间之中,时间是在流动着的,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而另一个坏消息是,这里说不定是完全独立着存在的一层。 从设施的陈旧程度上大致可以推断得出,这里,防空洞,就是1953年儿童诱拐案件的天神小学地下。考虑到灵场的制造大多是依 30. 等待进入网审 [] “抱歉,抱歉。”笑过之后,对方好好地道了歉。 “为什么尊是这样的人物设定啊?”大上沙耶香擦着笑出的眼泪,说。 “条件反射......吧。”榧野尊提着椅子腿迟疑道,“打过不少工。” “尊很缺钱吗?” 明明不是自来熟的设定,对方却相当反常地叫着他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异性的名字。两个人顺着隧道慢慢地前进,脚步声此起彼伏地细碎响在隧道里。 “没有,只是兴趣爱好。”靠着术式反转产生的二重身确定了柳掘义雄的位置,离他们还有相当的距离,目前还算是安全。榧野尊一边分神注意着那边的动向,一边非常简单地回答了。 “唔唔,不如来和我一起当模特怎么样?”大上沙耶香发出了这样的邀请。 “嗯?”榧野尊侧过脸去望着女生。对方染成亚麻色的长发整齐地垂在肩头,这一会对方已经恢复成了相当整洁的样子了。在橱柜里藏身时候弄乱的头发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理好,碎发也用小夹子好好地夹了起来。少女稍微有点期待地望过来,黑色的眼睛如同琉璃一样闪闪发光。 榧野尊叹了一口气。 “稍微有点紧张感啊,你。”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如此说道。 “抱歉抱歉。”大上沙耶香轻巧地以相当俏皮的姿态双手合十道了歉,“因为太害怕了嘛。想着稍微闲聊的话能放松一点心情也说不定。”榧野尊低下头来,注意到对方的裙摆被捏得稍微有一点皱起来。 对方这一会就很快地调整好了状态,起码面上完全看不出什么。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相当不得了的心理素质。从头到脚都收拾得整洁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有点闪闪发光了。 大上沙耶香看起来姿态相当轻巧从容地在防空洞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行走,像是在走台步一样。有种相当了不得的从容感。看样子已经从遭遇怪物和血腥场景的冲击之下缓了过来,已经完全地拾起了作为专业声优和模特的姿态。 过于了不起了,完全搞不懂这个女人。职业女性都是这样的可怕的生物吗? “幸子小姐的纸片还在吗?”榧野尊问。 “在的。”说着话,大上沙耶香就从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了学生证晃了晃,白色的纸片在合着的学生证之间露出一角,“因为想着说不定有什么用处,就好好收好了。” 榧野尊盯着对方的学生证看了一眼,确认纸片还在,这才转过了头去,用相当平淡的语气说话。 “保存好你的纸片,之后找到了七星和鬼碑祭先生之后我们要用逆打法离开天神小学。这个纸片是仪式的必需品。” “啊,是这样吗?”大上沙耶香用两根手指把纸片拎了出来,呈锯齿状的断面在空气之中颤了颤,隐约可以辨认出纸人的手脚形状。“那这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丢掉了就出不去了哦。”榧野尊轻飘飘地提醒。 “啊啊!”手指稍微地松开,大上沙耶香手忙脚乱地抓住了纸片。纸张被捏得微微皱起。 “真是的!”对方稍微有点娇嗔地瞪过来,微微红润的脸颊鼓起,是有点可爱的、足以激起人的保护心的姿态。 但是出现在榧野尊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在干什么啊,这个人。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这样的相当不解风情的想法。 对方侧过脸来看了看他的神情,就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去了。 榧野尊这才感到奇怪,稍微有点疑惑地转头看她。 “?” “我说你啊,”大上沙耶香背着手说话,“明明是打过工的人,怎么这么不会读空气啊?” “唉?为什么这么说?”确实地感到了疑惑,榧野尊发问道。 “一般来说女性说出这种话是在期待着你的安慰什么的,怎么完全没有反应啊?”对方相当直率地抱怨,“很没有女人缘吧?你。” “欸——”稍微有点迷惑的拉长了声音,因为是第一次听到被如此直白表达的这样的说法,“是这样的吗?” “真是的。”大上沙耶香有点不满地鼓了鼓脸颊,“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讨好你哎?” 榧野尊眨了眨眼问,“那么这种直率的说法也是策略的一种吗?”意识到对方想听一些直白的观点,于是他也转换了策略。 “是哦!”对方以非常可爱的姿态竖起一根手指,“因为尊看起来是那种情商不足、习惯于直白沟通的人嘛。于是就想着干脆把话挑明说出来效果说不定会更好,是这样的观点。” 对方如此明确地说出来的一瞬间反倒感觉有点被刺伤了…… “很少和女性接触吧?你这个人。”大上沙耶香用俏皮的语气说出了让人感到相当刺痛的话,“没有姐妹吗?” “嘛......其实也算是有的,但是后来父母分居了,很久没有和妹妹见过面了。”榧野尊挠了挠头。“类似于义理姐妹关系的妹妹也是有的,完全搞不懂她们在想什么。” “是被讨厌了吧?” “喂。”榧野尊说,“刚刚还是正常程度的吐槽,这会就是在徇私报复了吧?我伤到你的自尊心了?” “嘛,是不是呢?”对方用手指点点脸颊,做出了稍微做作的思考姿态。 “算了。”榧野尊说,无视了对方的装傻,进入了下一个话题,“我们接下来是要去找到柳掘义雄。如果对方是以为天神小学清理外来者这样的作用存在于这里的话,那么我们跟着他,大概就能离开这个空间。” “你是怎么......算了,”大上沙耶香叹了一口气,“还是别告诉我你是怎样得出这样的推论了,对于那些案件我并不想知道。只要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就好。” 榧野尊转头看着她,虽然这样对他而言是减少了很多麻烦没错,“没问题吗?这样子轻信下去说不定会死的哦?” “我不是做灵能师的那块料啦。”对方非常坦然地摆了摆手,“虽然对于灵异事件有一些直觉,但是真正见到了可怕的东西就会浑身发软无法行动。如果保持着一无所知的状态说不定还能帮到你,假如对事情的可怕真相了解一星半点的话,会变成你的拖累也说不定。” “这样吗?”榧野尊若有所思,“那么我也承诺,在找到七星之前会一直尽力保护你的。” “如果你不加上前面半句的限制的话,我听到会更感动一些的。”大上沙耶香指出。 “因为我们在此之前并不认识,不是吗?”榧野尊相当冷酷地说,“这种情况下说出''我会一直保护你的''这样的承诺也太虚伪了。” “况且,你也没有完全信任我,是吧?”榧野尊凝视着对方看起来相当柔弱的脸。 “嘛,嘛。”被如此地突然地戳穿,大上沙耶香把鬓角的碎发向后别到耳后,露出了毫无悔意的元气笑容,“女孩子独自在外打拼总要有一点心机嘛。尊真是坏心眼啊,非要在这个时候揭穿我。” 对方以一种非常娇嗔的柔软语气轻声地抱怨着。 果然还是很可怕啊,这个女人。 ......不愧是能成为人气JK声优,并且和七星那个女人交朋友的人。 “接下来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吧?”榧野尊说,“闲聊就到此为止吧。” “好。”大上沙耶香快活地答应,非常自说自话地无视了他几乎算是有点警告的语气。对方非常自如地找到了让自己相当舒适的理解角度,有种成熟职场人的游刃有余在。 因为有着七星为借口,二重身得到的一切消息都可以以此作为理由传达出去,非常方便。 理论上来说,榧野尊现在是个有着信息优势的普通人,不能有任何超规模的表现。所以仅仅是将二重身外放在身体外面用于警戒,两人还是好好地在地面凹凸不平的防空洞土路里绕了一通路。 使用二重身的优势在于,在完成术式的释放之后,二重身并不会像很多常规术式一样,释放到体外的操纵类型术式仍然与本体有着咒力的连接,而是作为一个完全独立的单位存在。这也就意味着能自由游走于镜面之间的二重身作为情报位来说,有着相当的隐蔽性。除此之外,作为底牌的下下策是,如果被有咒力的人群观测到了,也可以伪装成为影子的咒灵。 无论怎样前行,在前方的,后方的道路尽头都是崎岖的土堆、碎石和用木板封死的墙壁。沉闷和腐烂气味以及隐晦的腐臭血腥味几乎是存在于每一寸的空气里。任何生物都具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而真正地进入了天神小学之后,才能够切身地体会到的则是极度的恐惧感。被腐朽的木板斜斜固定的墙壁,稍微逼仄的木制吊顶,行走数十米才会有一盏的微弱煤油灯。大片的黑暗蔓延在狭窄的隧道之中,如果向前看去大约只能看到前方十米,十米开外便是目不能视的黑暗。哪怕榧野尊尝试着用咒力加强视觉也是如此。大约是天神小学固有的某种灵场的作用。 总之是足以让任何一个生活在表世界的普通人逐渐崩溃的场所。更不用说那种若有若无的,被什么存在充满恶意地扫视的恐怖感。榧野尊这样没有什么灵能天赋的人都尚且能够感受到不少。 但是稍微让人有点意外的是,从背景调查来看是养尊处优地长大的大上沙耶香意外地能忍耐。险些从石阶上上摔下来崴了脚之后,对方还是笑着活动活动脚踝确保能够正常行动,就继续一如往常地坚持前进了。问到对方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还被拒绝了。 “又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不是吗?”对方说。“等到我行动都会受到影响的时候,尊再来帮助我就好了。”大上沙耶香眨了眨眼睛,看起来非常地俏皮可爱。 “真的吗?这种时候就不要勉强了。”榧野尊说。 “嗯。尊还要去帮七星吧?那么就更不能在这种地方消耗多余体力了。”对方坚持道。 搞不清楚对方是有意地再次试图卖好,还是真心地认为没有必要。总之榧野尊暂且承了这个情,毕竟天神小学确实是个过分异常的地点。在给夏油杰打工时候接到的一些咒灵案之中的生得领域甚至都比不上这边。 在时间和空间的多个维度嵌套的闭合空间,需要媒介才能够往来于各个层级之间。进入了天神小学的人就如同被关进了封闭猎场的无处可逃的猎物。虽然榧野尊不具有灵场观测这样的能力,但是根据七星收集到的资料也能够稍微推断。天神小学的主人是在五十余年前的少女篠崎幸子的可能性非常大。在1953年时候的天神小学儿童诱拐案的报纸版面上,甚至还刊登了当时已经失踪三个月的红衣女孩的正面照片。 明明看起来只是稍微苍白的秀丽少女面貌,但不知为何看起来让人背后发凉。 不论是在灵能界,或者是更传统的神道理念里,红衣都是相当凶险的标志。那个时候对方就已经惨死化身为鬼了也说不定。 从1953年到2012年,在1953年就化身为红衣的篠崎幸子在之后近六十年的时间里,天神小学天神小学传说在世上流传着的期间不知道吞食过多少灵魂。更不用说就直接建校在天神小学废墟之上的,正是有着许多年轻灵魂的如月学院。长达六十年的传说,一部分堆砌出了解剖室之中如山的血肉,一部分被分散地消化在了整座学院的各个角落。榧野尊面无表情地路过一具瘫软在路边的骷髅骨架。 甚至在七星这样一个网络名人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下,对方博客的日访客量之中不知道会多出多少的牺牲者,篠崎幸子也会由此成为多么强大的怨灵。 推动他进行如此思考的倒不是多么强大的正义感。客观存在的事实是,篠崎幸子和她的天神小学已经成为极度危险的存在了。 七星......真的能够在一手豢养的这样的怨灵手下活下来吗?局面已经开始失控了吧? 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如此的颤抖怀疑。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大上沙耶香气声发问。 稍微攥了攥拳遏制住心中随着时间逐渐蓬勃的不安感,榧野尊冷静地注意到了投在他们前方的影子。准确的来说,是存在于在煤油灯玻璃之间跳跃的二重身视野下的影子。 自上而下地俯视着的二重身视角与向前凝视黑暗的本体视野同时地覆盖在他的眼前。存在于笔直的清晰的二重身视野之内,是呼哧呼哧地红着眼睛行进的柳掘义雄的身影,以及自己本体和大上沙耶香在隧道之中前进着的身影。 一瞬间冷汗就渗了出来。他们已经和柳掘义雄处在同一条直线上了。 于是一把抓住了大上沙耶香的手腕,稍微有点粗暴地拉 31. 学生时代 三十 [] 如此搜寻了数日......还是数年呢? 在天神小学之中的时间仿佛被无限的拉长了。如同不吃不喝地行走了数日,然而手机的时间上只显示度过了两个小时。 大上沙耶香稍微急促地喘气,头发已经稍微地凌乱,这会没有什么精力去理。榧野尊靠着墙壁支撑身体,稍微闭上眼睛削弱了这边的信息,努力倾听着二重身那边,但是没有传来新的消息。他们已经地毯式地搜索了整座天神小学的下两层,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是最后的第三层。 如果仍然没有收获的话,他们只能再次搜索去往下一层的方法。 或者是再次找到柳掘义雄,或者是等待着传说之中天神小学里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的“地震”。 在日本,地震差不多算是人们的日常了,但这种相当正常的现象出现在天神小学这种超自然场合就显得相当奇怪。 不规律时间产生的地震会让天神小学内部嵌套的时空之间打开一个缺口,处在地震中的人会被这样的震荡带到另一个地点,就可以往来于天神小学内部不同时间线的空间之间。 以上内容也是榧野尊从冴之木七星手提电脑里的笔记之中得到的信息。在笔记最后,七星还按照习惯标注了情报的来源:丹羽亚衣子。 这个名字很少出现在七星的调查记录之中,至少在日都岛的那一部分记录,和天神小学的其他相关记录之中都没有出现。但稍微按照日期筛选七星的日志,就能够发现关于天神小学的第一篇调查记录之中,出现的就是这个名字。在后续日期很近的调查记录之中,这个名字也再次出现过数次。也因此可以得出结论,天神小学的传说很大概率就是这个人透露给七星的。 如果再用天神小学作为关键词筛选的话,只剩下关于天神小学传说的叙述相当模糊的第一篇。但如果更换关键词,改为“篠崎”,或者“柳掘”的话,就可以得到了似乎是可以刚好地拼合在其他日志缺失信息的空白的几片拼图。 对方似乎是在有意地推进七星的调查,却相当吝啬地只出现在了几处的文档之中。 对比一下冴之木七星前前后后小半年整理的一长串的调查报告,这个人提供的信息可以说是相当少的一部分了,但常常正是七星这一阶段的调查的盲点。而冴之木七星却也相当自然地将对方提供的信息纳入了考虑之内。 是什么让七星这样信任对方?是在现实之中有接触的关系? 丹羽亚衣子......如果再次思考这个名字,直觉地一瞬跳入脑海中的便是同样在放学前出现在学校对面咖啡馆的,身穿着校服的扎着马尾的黑发JK。对方有着一双相当绮丽的紫色双眼,却看起来高傲地目中无人。 与看起来同龄的,闪闪发光精致漂亮的idol型美少女艺人大上沙耶香完全不同的,是对方身上那种几乎可以用完美形容的、无死角的、神女一样的冷漠气势。 对于丹羽亚衣子这个人的正体的猜测告一段落,榧野尊的思路又回到了对方的情报之中提到的关于天神小学的地震之上。 不知道对方的情报来源,但是相当肯定地提到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天神小学会产生一种类似地震一样的现象。 强灵场引导的时空不稳定波动?七星在后面用粗体字这样地标注道。 对于灵能,榧野尊只是稍微有些涉猎。真正的专家七星既然用默认的态度考虑了这个方案,于是榧野尊就暂且将其作为方案之一纳入考虑。 百分之百进入下一层的柳掘义雄自然从实践上来看,是更加稳妥的方法。但是柳掘义雄在他们落下来之后就无影无踪了,不知道是落到了另一层,还是因为落下的时间差,单纯地在空间上错开了。他和大上沙耶香的体力问题暂且不提,七星那边也未必能支撑那么久。 如此地思索着,榧野尊用手臂稍微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但是当重心回到双脚上的时候,是再次回到身体之中的,那种仿佛骨骼被什么东西蛀空了一般的无力感。 自从他们落入天神小学第一层已经有一阵子了。由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地震,为了防止两人分开之后分别落入不同的层级,无法再次集合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和大上沙耶香暂且是一起行动。 在数小时的搜索后,瘫软的身体几乎挤占了大脑运行的空间,已经快要疲惫到不能思考。 本来是不应该疲惫到如此程度的,毕竟榧野尊平时有好好锻炼身体,再加上术式觉醒之后,咒力日复一日对于□□的强化。 但有什么东西将他浑身的气力顺着身体向下抽走了。 落入天神小学地上层之后,被突然出现的鬼魂一样的,可能为篠崎幸子正体的小女孩抓住了脚踝。他落下天神小学一层之后,也已经稍微地把袜子褪下去看过,在踝骨那里确实地留下了一个乌黑的孩童掌印。 脚踝上烙印着的手印似乎在逐渐地抽走他身上的力气,如果仔细地去看的话,能够看到什么灰蒙蒙的光从那里不断地流失,就算是进行术式顺转也没有什么作用。 说起来,记忆里好像确实在各种都市传说之中都有着这样一种说法。具有接近于神明意志的灵魂具有通过触摸烙印下印记的能力。虽然印记的具体能力根据灵魂正体的权能有所不同,但大体上都可以归类为,对于猎物的标记。 ......糟透了。榧野尊稍微向上撸了一把汗湿的碎发。 虽然灵能师一般情况下会因为更强大的灵感而更容易地受到怨灵的影响导致被死亡灵魂的怨念侵蚀。但反过来,经过有意识训练的灵能师对于怨灵的能力也比一般人有着更强大的抵御能力。在这个场合之中,七星说不定要比他可靠。 大概帮助七星的这个决定是做下的稍微有点草率了。榧野尊昏昏沉沉地想。 已经没有余力让二重身远离本体进行探索了,只是单纯地维持着身体的行动就几乎要耗尽他的全部精神。 对方这个标记的权能大约在于,放弃了对□□强度的影响,以如同咒术之中束缚一类的原理,从而换取完全作用于精神的更强大的作用力。那么柳掘义雄存在的价值也可以得到结论,正是为了补足幸子在肉身上不足的杀伤力。 如果不是他在进入天神小学之后就一直在暗地里持续地运转着的术式反转,对于灵能力几乎没有抵抗能力的他这会大概已经昏过去了。因为先前很少接触灵能界的东西,也并不清楚自己竟然是这种相当无法抵御这类针对精神的灵能攻击的人。 不,他稍微迟疑地意识到。夏油杰的直接针对精神攻击的咒灵似乎也很轻易地就能影响他。 仅仅能够通过二重身反向地操作□□而勉强地得到喘息的余地和足够维持神志清醒的力气。榧野尊稍微吃力地喘气,休息了一会,甩了甩头试着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后这时候才意识到冷汗一阵一阵地顺着皮肤滑下去,贴着身体的卫衣几乎湿透了。在这阴森寒冷的天神小学之中,整个身体都如同被投入冰水,指尖几乎是冷透了。那种虚脱一般的困顿感正从头脑逐渐地向下蔓延,从脚踝的标记流出的仿佛正是无形的某种精神一样的物质。是那种如同几天几夜没有睡觉的只想让人沉入黑暗的疲倦感。 无视了术式顺转的固定,那种标记带来的脱力感似乎更接近于某种因果律武器。被标记了的人最终都会达到被施加以影响的结果。作用于常人身上可能是精神污染程度,作用于他的身上,则是被抽走的精力。 维持思考的精力,维持理智的精力。 他甚至能够感受得到自己日常之中勉力维系着的一般人面具正在脸上摇摇欲坠,因为持续的高压带来的危机感,鬣狗在他的脑海之中发出了焦躁的咆哮。 情况很糟糕。榧野尊喘着气思考。 或许与被影响个体的程度相关的是个体固有的□□强度。但是此时没有对照组,大上沙耶香也似乎完全没有表露出被影响的迹象,所以无法排除其原因。他擦了擦流到了下巴上的冷汗。然后对上了也在一旁休息着的大上沙耶香担忧的目光。 “你还好吗?我们可以再休息一会。”对方说,“你看起来苍白得像是要死了。” 大上沙耶香没有说出来的是,榧野尊的皮肤这会看起来几乎没什么血色,黑眼圈也跟着浮起在对方的皮肤上。像是连续熬了一周的夜没有好好休息过。她同时作为声优和模特往来于许多拍摄录音场地的通告最多的那段日子里,素颜的她看起来都没有这种程度的憔悴。 对方看起来出了很多汗,连他们这种程度的社交距离,她都能够注意到对方那种几近于虚脱的神情。 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吗?大上沙耶香试图回忆。 大概一半是出于对自己命运共同体的担忧,一半是真心的担心。她并不希望对方这样死去,她会在这里崩溃也说不定。于是轻声地发出了关心的疑问。 “稍微有一点麻烦。”她听见对方低声说,“但是还可以坚持。” 然后对方用一种稍微有一点忍耐的神情望过来,“一会搜索三层的时候,能拜托你多留意一下七星的踪迹吗?” 面对着这样的脆弱恳求,不由自主地用力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啊?沙耶香,你该选择抛下对方的。这只是你活下去的拖累而已。有这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但是她走近了两步,再次闻到了对方身上那种相当干净的柠檬气味。对方听见声音稍微地抬起头来,仍然在轻微地喘息着。闭上嘴巴吞咽了一下,低低的一声咕噜声伴随着喉结滚动的姿态产生。 在天神小学闪烁的灯管下,她突然地发现对方是眼角稍微下垂的狗狗眼。如果忽略了对方一直保持的冷静靠谱的气势,其实看起来有点可爱。睫毛很密很长,是相当乌黑的颜色,低垂着视线的时候,稍微颤动的睫毛如同蝴蝶振翅一样翩跹。 非常让人怜爱的破碎感。 “再五分钟......”对方似乎是在皱着眉极力地压制着忍耐的喘息,若有若无断断续续地吸气吐气,“五分钟之后就叫我起来。” 虽然周围的环境相当恐怖,就在他们身边靠着墙壁的就有几具看起来并不完整的尸骨。但是她还是感到了一种稍微让人心脏砰砰直跳的的诡异怜爱感。 < 32. 学生时代 三十一 [] 他开始不断地不断地梦见那一天。 在闪烁的灯管下,篠崎幸子的脸上露出了恶意的微笑。那是不该出现在十岁女孩脸上的邪恶表情。 职员室是一个修建在走廊角落的,没有窗子的房间。冴之木七星跪坐在房间那头,在少女跪坐的身后,橱柜的门稍微地敞开着,从漆黑的黑暗之中伸出来的,是一只没有血色的成年人的手,向外柔软地摊开。那大概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从七星的表情上不难推断得出,那究竟是谁的尸体这一事实。 鬼碑忌浩这个平庸的人,却是以这样一种浓墨重彩的方式死在了这里。 连同七星一向珍爱的鬼碑忌浩送给她的五芒星发夹都被随意地丢在地上,红色的五芒星在地板上留下了黑色的影子。 虽然虚弱的汗水在顺着皮肤慢慢流下,身体也几乎就要委顿在地,榧野尊仍然在试图分析。 已经死去近六十年的怨灵少女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皮肤青黑色,黑色的长发披散着垂在肩膀上。对方身上的裙子是鲜血一般的猩红色。只是那样盯着他看,嘴里发出了嘻嘻的笑声。榧野尊感受到了进入天神小学以来一直附骨之疽一般的恶意凝视,正是来自于面前的这位稚龄女孩。 让他浑身僵硬得无法动弹的并非全然是因为对方身上的那种邪恶气势,更有就跪坐在他面前的冴之木七星。 看起来灵魂已经完全地离开了身体似的,就算稍微地外放了二重身探测,也只能绝望地得出对方的身体比起他这个人类来说,其本质已经更接近于构成天神小学的邪恶灵场这样的结论。 那么,七星在看到他身上的灵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是来自天神小学的同化,榧野尊意识到。在对方亲眼目睹了自己老师惨死的身体的时候,对方已经不可避免地面临着被天神小学污染同化的结局了。 如此说来,他的术式顺转也是同理。将外物注入咒力,通过自我催眠加以辅助,最终也是达成同化的结局。如果好好地利用术式顺转的话,说不定能够达到救回对方的目的。 但是五条悟的话同时地跳回到他的脑子里。会被同化成怪形*那样的东西也说不定。 那么,术式反转的治疗效果是可用的吗? 虽然一般来说,术式反转的一般最终结果是如同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那样的治愈结局。但是达成这一结果的过程也会根据术式的效果有所不同。 根据目前他对于自己术式的浅薄理解,他的术式反转的极限就只是与从本体分裂出二重身时刻的自己的身体状态同调,并且进行了一次同调之后,二重身的状态会再次与身体的当下状况同步。 简单来说,就是等同于只能使用一次的save/load操作。 仅此而已,是相当具有局限性的,仅针对某一时刻的自己的治愈术式。 由于篠崎幸子的诅咒影响,如果进行同调之后,躯体状态与二重身同步。优点是能够暂时恢复身体的正常活动,但其缺陷在于,最后的术式反转也即将失去作用。在诅咒逐渐进展的同时,他甚至连身体活动能力都会失去。如果不能够及时地从天神小学脱逃的话,底牌尽失的他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要这样赌这一把吗?虽然生机不能说为零,但是几乎接近于零。 况且,被天神小学同化的绝望着的七星会不会做出阻碍他逃走的行动,也是未知数。如果七星状况尚且良好的话,在此状况下或许他们和篠崎幸子还能有着一搏之力。 绝望感。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榧野尊其实是不太容易感到绝望的类型。平心而论,他本人其实算是稍微有点笨拙的,不太会读空气的类型。比起对气氛变化相当敏感的那类人来说,大多数时候,经常地只是单纯地感到困惑和压力。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地向着他表露出敌意来了。于是下意识地表露出了利齿,但是一般人是不会这样去做的,这一点他也很清楚。 对于自己的这些缺陷来说,与其说是适应,不如说是以相当笨拙的方式面对着。无法适应人类社会微妙而繁杂的规则,正是如同野兽一般行走在人群之间。 无计可施。无处可藏。 榧野尊下意识地摸向了口袋,折叠刀还按照惯例放在那里。而篠崎幸子只是注视着这边,幼童白色死气沉沉的牙齿之间不断地发出嘻嘻的笑声。 无力感。 手中的折叠刀刀刃似乎已经在啪的一声之中弹出来了。但无法信任。无法信任自己的身体,无法信任自己的大脑。相当熟悉的那块木头刀柄握在手里,也几乎要从颤抖着的手指之间滑下去。 自从他开始练习拳击,开始掌握术式之后,已经很少感到这种程度的无力感了。就算暂时处于劣势的境地,但常常会想到自己还存在着底牌,于是就不会陷入绝望。虽然没到想要掌控一切的那种控制狂程度,但手里捏着底牌,有着翻盘的希望总要好过没有。哪怕是在面对着夏油杰的时候,他也没有如此绝望过。 在少女模样的怨灵面前,有一瞬榧野尊感到了那种无数次从黄昏之时梦中惊醒的不断累积叠加着的震颤刺痛。 理智的某一处知道他正在经历那种同化,但情绪仍然向着黑洞不断地落下。术式顺转是没有用的,术式反转又不能用。汗水从指腹慢慢地沁出,深入刀柄。如同利刃将心脏刺穿的,正是不断的不断的焦躁和不安。胸中的鬣狗嘶声咆哮着。 他该如何逃走?除此之外,甚至没有一点理性的余裕去思考七星的事情。 每一寸□□都在痛苦地酸痛。过量的乳酸充盈在每一条肌肉之中,只是勉强地通过二重身支配身体,勉勉强强地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歪歪斜斜地站着。 “你,错位了呢。”篠崎幸子咯咯笑着,笑声清脆而阴森。少女稍微在眼前晃动手指,想了想,然后又竖起一根手指。 “同时有两个你哦?怎么回事呢?” 她稍微地歪过头来,漆黑的瞳仁从长长的刘海之间望过来。咔嚓咔嚓地响在对方青黑色的、死人一般的手指之间的,是不断开合着的银色锋利剪刀。 “啊。”她抬起一只手捂住了下半张脸颊,仍然有阴森的话语从那少女的纤细指缝之中流出,“真想看看啊,用这把剪刀把你拆开。” 咔嚓,剪刀合上。 咔嚓,剪刀张开。 “嗯嗯,从哪里开始好呢?”少女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发出天真而残忍的咯咯笑声。 ......感受不到杀意。榧野尊意识到。对方完全没有将杀人视作是一件单独的事情,只是以那样纯粹玩乐的心态,如同扯掉蝴蝶翅膀一般地,将虐杀视作平常地做着再残忍不过的事情。 假如杀死他人只需要用掉将娃娃的头颅扭掉的力气的话,大概任谁都会就这样扭曲下去吧?1953年儿童诱拐案中三名国小生惨死的调查报告跳回到他的脑中,甚至一名少女的上半个头颅都被从中剪断。放在柳掘义雄这个看起来在日本人之中体型也算是相当健壮的成年人身上倒是不奇怪,只是一旦放在少女体型的篠崎幸子身上,就感觉相当恐怖了起来。 最后对方不知为何地消失了。 好像是被放过了。 但是脚踝上的印记还没有消失。无声地说明了他没有改善的处境。 不能在这里久留,这样想着。榧野尊走上前去轻轻按住七星的肩膀。不知为何有无声而缓慢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 “......尊?”恍惚地抬起头,漆黑近墨的双眼凝固着望向榧野尊。那双苍白皮肤上的一双被污染同化到一片漆黑的蓝色双眼,迟疑地上下扫视榧野尊。然后下一刻,七星冰凉的双手抓住了他勉力握着刀的手掌。 “七星?” 抓住他的手的手指一下子收紧了,如同绞紧的绳索。有一瞬间七星的力气几乎要将他的掌骨捏到骨折。 “放......放开......” 被那双甚至会让人感到恐怖的遍布死气的双眼注视着,榧野尊甚至觉得自己在向着地狱下坠。被少女手掌包裹着的双手一寸一寸地向着对方的脖颈移去。 完全没有办法。榧野尊绝望地意识到。 感到恐怖。对于显而易见将要发生的事情。 他好像已经无数次地经历了这样的闪回,真正的记忆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一瞬间头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但是手指之间,刀刃深入肌肉的阻滞感受缓慢地流过他手掌的每一寸皮肤。榧野尊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滚烫的鲜血如同生长的藤蔓,瞬间顺着他和七星交握的双手攀爬而上,顺着手臂蔓延生长。一粒血珠溅到了他的眼球上,下意识地眨了眼,于是一边的视野被猩红色给蒙住。在那地狱一般的景像之中,七星拉着他的双手继续深入,张开的双唇是猩红色的,粘稠的热流汩汩流出来,将他引入地狱。 喉咙已经无法发出成型的话语。只要一张嘴似乎就要被滚烫的鲜血灌满。呜呜直叫着的,是牙齿之间流下涎水的鬣狗。 在这梦境里穿着的仍然是那天去天神小学时候的黑色户外外套,顺着衣角滴滴答答的在地面碎裂的,是还留着余温的鲜血。 七星的身体也像是碎裂了,但是抓住他双手的手就像是绑带那样紧。对方的身体咚地一声瘫软在木地板上,拉扯着榧野尊也跪在了对方逐渐死去的身体上方。 蓝色的头发,逐渐褪去黑色的蓝色的眼睛。猩红的鲜血在七星苍白的逐渐失去温度的皮肤上流淌。 那双眼空洞而恍惚地凝视着就在她面孔上方的榧野尊的脸。冴之木七星的苍白双唇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是沉沉睡着的赫尔米娜*。 她是死于朋友和共犯刀下的赫尔米娜。 他像是被淹没在了那无边的红色的滚烫海水之中。甚至闻不到什么特别的铁锈气味,他就是铁锈。是鲜血。是如此红色凝塑而出的人形。 是梦境剧场之中迷失的荒原狼*。 是刺杀了至交知己的荒原狼。 “为什么......不早点来呢?”从被割断的喉管之中,咕噜咕噜着伴随血沫涌出的,是这样的轻声话语。 榧野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了解。不清楚。不明白。 在张开的指缝之间睁开双眼 33. 学生时代 三十二 [] “好,收工!”摄影师最后检查了一下照片,冲着在场的工作人员们比了个“OK”。 宣布结束的瞬间,戴着口罩的少年就离开了被聚光灯照着的那一圈,走到了旁边坐了下来。穿着看起来相当时髦的黑白横纹毛衣,少年有点懒洋洋地像只猫一样地坐在了黑色的沙发上。鼻梁和眉毛上的穿刺圆钉闪闪发光。是稍微有点目中无人的气势,但并不是特别让人讨厌,反而因为那种有点阴郁的气质有点让人怜爱的感觉。 是特意塑造的形象吗?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出于职业病,片场助理这样想到。 在旁边的场地上先完成了拍摄的大上沙耶香有点无奈地笑笑,代替这边走了过来和工作人员们寒暄。 “大家辛苦了!”大上沙耶香开朗地笑着说,“我拜托助理给大家买了热奶茶。” 大上沙耶香不愧是少年时就成名的成熟声优和模特,为人处世之上相当地得体。对方的助理提着满手的奶茶外带走进来,工作人员们都说说笑笑地挤过去拿。 而大上沙耶香从另外一名助手手里接过了两杯奶茶,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戴着黑色口罩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少年。 低着头把口罩从下部掀起来一点,少年给奶茶插上了吸管之后,就鼓着脸慢吞吞地喝了起来。助理看到对方下唇上,一个唇钉在反光。 对方是被大上沙耶香带来的,说是工作室的后辈。业内消息听说对方这阵子被大上沙耶香带着一起进行了不少杂志的拍摄。虽然是个新人,但是意外地镜头感相当不错,有传言说是大上沙耶香的工作室将要主推的新签约模特。虽然不太经常地和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沟通,但对方在大上沙耶香这样的前辈带领下也很快地上手了模特拍摄。 真好啊,有一个前辈带着。片场助理想。关系应该是挺不错的吧? 坐在那边的黑色漆皮沙发的,正是穿着相当朋克系的新人模特和业内评价相当出彩的JK声优兼模特大上沙耶香。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坐在那边,身形都相当漂亮,一人手里端着一杯奶茶,在低声地说话。 大上沙耶香的奶茶只是端在手里,毕竟女性模特嘛,要更加注意身材管理。让人稍微有点意外的是,那个穿衣暗黑风的少年倒是在认认真真地喝奶茶。 说起来,喜欢甜食的暗黑系这种恰到好处的反差感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人设卖点。 这样想着,他走过去到两个人面前。 两个人都抬头看着他。 与少年那双黑色眼睛对视的一瞬间,下意识地差点结巴了,他抱着手里的平板电脑说,“打扰了,导演那边说需要登记一下这位老师的真名。” “真名?”大上沙耶香眨了眨眼,“可是他只是这阵子暂时陪我工作,不一定会进入模特圈的。”少年也在旁边无声点头。 “那......真名不能说的话,总要有个艺名吧。”他折衷道,“粉丝都在官方账号下面问了。看。”他向着两个人展示平板上显示着的评论区。两个脑袋都有点好奇地凑过来。 “啊......还真是。”大上沙耶香若有所思。“艺名?”大上沙耶香转头去问少年。少年向着大上沙耶香那边挪了挪,低声耳语。两人在那边低声交谈了几句,大上沙耶香得到了回复之后又转身回来,“是灰鵲(kasasagi)哦!” “是怎样写的?”他把平板切到手写屏递过去,少年伸出手来,用稍微有点潦草的笔迹写了两个汉字。 “如果真的要模特出道的话,你的签名还要练习哦。”看了少年写的这两个字,大上沙耶香下意识地吐槽。少年眨了眨眼睛,冲着她耸了耸肩。 灰鵲,他也是第一次听见对方的可以称得上是名字的称呼。但是想想对方的外形,好像也不难理解对方为什么起这样一个艺名。 灰喜鹊是和喜鹊同属于鸦科的鸟类,比起喜鹊黑、白、金属蓝三色相间的羽毛和更大的身形,灰喜鹊则是以黑色、灰色和浅蓝色为主要色调的鸟类。并不像是乌鸦一样在日本被视为吉祥的鸟,喜鹊和灰喜鹊在日本都算是相当稀少的鸟类。 灰喜鹊是无法适应日本的鸟类,因为食物和生活环境并不适应而在日本相当稀少,又不像是被视为神使的乌鸦那样受到保护。但本性又是群居的鸟类,所以它们格外孤独。 而少年的头发发尾被染成了稍浅的灰色,碎发被推平。是和灰喜鹊羽毛有点相似的黑色与灰色相间配色。只是如此一来的话,就微妙的给人一种,这个名字仅仅指代如此打扮的这个人这样的感觉了。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这个人只是存在于作为模特进行拍摄的这一点时间里似的。 叫做灰鵲的少年是近几个月突然地在青少年们之间火起来的模特。 阴郁的气质,露出来皮肤上大量的穿刺,漆黑的阴郁双眼,有点特别的灰色发尾挑染,总是恰到好处搭配的五金饰品,和稍微有点过头的黑色纹身。虽然从来不露脸,不知道为什么在受到了相当一部分千禧年前后出生的年轻人的好评。 或许是因为这是一个相当追求个性化的包容世代,对方在几个月前第一次被大上沙耶香带上合拍了杂志之后,对方就在sns上的亚文化时尚圈子里小范围地火了一阵子。那种猫一样相当自我的气质倒是意外地能惹人恋爱。 比起同一个工作室的前辈大上沙耶香那样相对平易近人一些的idol类型美少女,这位后辈看起来走的是更加小众的路线。今天对方作为新人模特拍摄了和前辈模特同期的一个杂志内页。这一期是以千禧年代的年轻模特,选择了网络投票最高的主题,再进行具体模特的拍摄邀请。大上沙耶香被选择作为idol风格的代表登上杂志的主推外页,而灰鵲则是作为朋克风的代表被杂志邀请进行了拍摄。在妆造期间对方甚至还被要求涂了黑色的指甲,倒是没有像很多男性模特那样露出什么反感的神色,只是相当平静地接受了拍摄导演的提案。 把手从紫外烤灯里拿出来的时候,纯黑的指甲油被涂在相当纤细漂亮的手指上,搭配上黑色的露指漆面皮革手套。化妆师稍微低头捏住他的手吹了吹,对着光看了看。 “这不是很酷嘛。”化妆师笑着说。 阴郁暗黑系的朋克系新人少年模特。在作为灰鵲存在着的这段模特生活之中,榧野尊逐渐地在网上有了这样的评价。 倒不是说有意地将这种生活与一般生活切割而开,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管是表世界也好,还是里世界也好,做模特被认出来大概会是有点麻烦的事情。况且这段时间他暂且是处于休学中。 虽然在国三这一年休学并不算是什么明智之举,但一来他也在利用时间做题练习,二来国中毕业之后他大概是要去就读高专的,所以偏差值这种东西应该也无所谓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此时他并不想回到往常习惯了的生活中去。 无法再面对往日习惯了的日常,无法面对内涵名为同化的自己的顺转术式,无法面对就这样过着令人作呕的平静生活的自己。 令人作呕的究竟是心安理得地生活着的自己,还是因为自己灵魂而产生的术式,已经分不清楚了。 只是那无数梦回之际,七星在黑雾之中腐烂枯槁,如同凋谢的花一样只剩下了焦黑的骨架的场景无数次无数次地在意识之中流淌。或者有那么一刻他认为自己是造成七星死亡的原因也说不定。 虽然直接杀死对方的原因是天神小学的同化,但那本质上与自己的术式无异。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也与握着自己的手用自己的刀杀死的对方也没有什么区别。 倒也说不上是痛苦,只是前所未有地厌恶着自己的存在。某一个瞬间连同正视了这样存在着的自己的五条悟也想要逃避。 于是大上沙耶香向他发出了工作的邀请之后,很快地就答应了。 因为要作为模特去工作,榧野尊被大上沙耶香拉出去进行了相当的外形改造,从头发开始。 “这种色系的挑染怎么样?” 两个人这会坐在理发店的沙发上,看着理发店的作品手册,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在两人的手边。大上沙耶香指着放在膝盖上宣传册上的示意图,用手在自己的头发旁边比划了一下,“尊的头发发梢还是修剪得挺整齐的,把发尾染成黄色,你的头发再留长一点就是那种布丁头。有那种涩谷味道了,如何?拍照也会很好看哦?” “......不,我要这种灰色。”榧野尊指了指手里拿着的染发色卡,“只染发梢,然后把侧面和后面的碎发都推掉。” “欸——这不还是锅盖头嘛......尊为什么喜欢这种风格啊?”大上沙耶香鼓了鼓脸,“你相信我啊,我的时尚品味超赞的。” “不要。”果断地拒绝了,“黄色太高调了,我更喜欢灰色。” 但是这样一来灰色也没有低调到哪里去吧?大上沙耶香看着完成了头发造型的对方。 纯黑的头发发梢被漂白后染上了深灰色,漂染成更浅颜色的发梢并不是那种显眼的时髦,反倒是起到了微妙的点亮效果,不知为何让对方稍微阴郁的气质减少了一些。稍微有点杂乱的刘海也被修剪得整齐,铁灰色的双眼搭配上耳垂的银色四棱锥耳钉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种闪闪发光的感觉。是什么穿着都能适配的刚刚好的日常时尚感。 “......意外的,审美还不错呢。”大上沙耶香评价道。“ 34. 等待进入网审 [] 这似乎是一个晴朗的夜晚。 云朵稍微地散开了,月亮露了出来。如同实质一般的银白色光辉从一边滑到另外一边。从床边缓慢地移动到榧野尊椅子旁边的,是一条明亮与影子的分界线。 五条悟稍微仰着脸看他,那双蓝色眼睛因为注入咒力燃起的灼人光芒尚且没有完全地退去。在雪白的眼睫下显得更加摄人心魄。在那双明亮的眼睛之中,榧野尊注视着自己的倒影,有点狼狈地移开了目光。 双唇之间的冰棍冻得嘴唇发僵,下意识地咔嚓一下咬了下去,酸甜的冰块咔嚓一下滑到了口中。化开的冰水流入喉咙,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踩在地板上的脚踝不知为何稍微有一些发凉,夜里地板上的寒意丝丝缕缕地顺着脚底蔓延到身体之中。出门打工之前,将脚踝上尚未消去的黑色手掌印仔细地用绷带缠上了,又严严实实地裹在黑色的中筒袜里。 虽然藏了起来,但那黑色的掌印每时每刻地随着心脏和血管也一起跳动,如同某种癌细胞一般的汲取着鲜血的奇怪赘生物一般。 女孩清脆的嘲弄笑声咯咯地响在耳边,如同过去几个月的每一天一样——他甚至快要开始习惯这些了。弥漫在天神小学每个角落的腐朽木头和肉类腐烂气味仿佛再次充满了肺部。然后倒带一般回到眼前的,是从枯骨变为眼神空洞的人偶一般的七星。 是发出轻声责备的七星,是握住他双手中的刀刃的七星,是喉咙那里流出的血流织成鲜红色人形的七星。 七星向他张开了怀抱。痛苦的黑色和愤怒的红色交织在一起。名为篠崎幸子的少女怨灵在他头脑的某处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然后那人型再次化开,如同鲜血一般顺着大腿向下流淌着的是红色的浓浆,灵魂也要一同被重力拉扯着流淌到地心。 接下来是一瞬间让人寒毛直竖的脚踝处的冰冷触感、下落的失重感和怨灵冰凉的手指,当啷当啷的锁链声音,和僵尸一般行走着的身上缠绕着铁链的男人,解剖室腐烂发臭的□□气味。 然后,七星再一次回到他的眼前。这一回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之中闪动的,正是与天神小学的同化没什么两样的,内涵同样为同化的、银白色的咒力漩涡。 如同他的术式顺转那样的咒力漩涡。 超能力能够非常轻易地带给人、尤其是青少年们一种被神明或者什么东西选中的幸运小孩的错觉。但是在咒术界之中,具有着这样的能力未必是幸事。不如说,如果有咒术之神这种东西存在的话,那么被选中了的具有“超能力”的这些人,也是在被神所诅咒着的吧? 虽然在更早的、仅仅掌握术式反转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地意识到了,那种需要以自身□□疼痛为代价交换而来的术式必定不会是一种jump热血漫画式的向上的神赐力量。 夏油杰作为一个半吊子的老师,更是半点没有教过他这方面的东西。也有试探着和对方提起,但似乎对方也是抱持着如同五条悟一样的观点,将这痛苦视为理所应当之事。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改变的力量是给己身增加了痛苦的事情,但因为各种原因,又不能不用。有的时候看着夏油杰露出的仿佛是无人能够理解的、孤独的阴暗表情的时候,就会大概得出结论。啊,对方大约也是在承担着某个“代价”。 如此一来,持续能够运用的力量就等同于持续地向神索取,按照咒术界基本的等价交换法则,咒术师或者诅咒师也是这样持续终生地被神所诅咒的存在。 然后,就是在天神小学之中,榧野尊突然意识到的事情。 倒不是说对于冴之木七星的死感到如何的无法接受,不如说在看到对方的目光的一瞬间就已经在心里冷酷地接受对方已经死去的事实了。 只是那种天神小学之中的同化力量,或者用七星笔记之中所记载的“黑化”一词来描述的能力,本质上都是将完全不同的东西通过某种作用力完成了同化、吸纳这样的事情。如同不断地吞食着灵魂的天神小学和幸子一样,术式顺转,或者说术式EGO——自我使役的本质,也是这样的存在。 傲慢的碾碎一切挡在前路上的其他灵魂,裂解吸纳成为自己的力量。 无论对象是物体,还是生物。或者是具体的某一个人。 这力量的本质居然与那尸山血海一般的地狱一致。 无法接受。无法理解。无法面对。 假如说术式的本质是刻印在灵魂之中的素质的话,他的灵魂该是怎样令人作呕的存在啊? 幸子咯咯笑着抓住他的脚踝,少女青黑色的脸如同潮湿霉菌一样从地板上的木头缝里渗出来。青灰色的手指撑在地板上,将残余的身体从地下拖拽出来。 她阴森森地歪了歪头,漆黑的、海藻一般的长发如同混沌的梦魇一样垂在他的膝盖上。幸子握住他的脚踝向上攀爬,从那混沌的标记为起点,在地板之间一点一点地拔出自己的瘦削身体。发乌的双唇弯出了可怖的笑容。 “ミ、コ、ト*。”她一字一顿地说,如同幼儿牙牙学语一般,声音轻而阴森,带着如同地狱一般的音色,“我记住了。”她说。 榧野尊注视着女孩的脸颊。那张阴森的青灰色的脸几乎要贴到他的胸前,手指之间沾染着稚龄的女孩细细发丝的,凉而粘稠的触感。呼吸之间尽是天神小□□湿木板、泥土和血液的腥臭气味。 从利用逆打法脱离了天神小学后就清楚的事实是,哪怕离开了天神小学的范围,他还是没能完全地摆脱那里。从大上沙耶香借给他的七星的笔记之中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篠崎幸子本体是一个格外强大的,能完全独立出现的怨灵。被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烙下的手印,大约就意味着他是在被幸子持续地关注着吧。 所以这是真实吗?还是又是幻影? 在过去的数月已经无数次地发作过了。在过去几个月作为模特打工时,在休息室突然晕倒也是常常发生的事情。无数次在昏睡和清醒的狭窄间隙之中闪回到眼前的天神小学之中的地狱景象已经几乎被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回到永夜的天神小学。腐烂的有机质,惨白的尸骨,在肉泥和排泄物之中扭动着的蛆虫,那便是天神小学的构成成分。 倒是要感谢半个知情者大上沙耶香的掩护,对方甚至认为自己是因为悲伤过度而患上了PTSD,对他一直相当照顾。总而言之,在对方的掩护下,被其他的工作人员当成体弱多病所以追求疼痛的朋克青年看了,倒是省去了他思考灰鵲人物设定的时间。 在公共场合的失态已经成为了次一等要关注的东西。并不是完全地不在意,只是刚好是有用的东西,所以可以忍耐。 然后如同那许多次一样,意识似乎是一瞬间地从身体里抽离了,脚也不听使唤。身体似乎是在慢慢地顺着椅子滑了下去,就像是从脚踝那里为起点融化了一般。只是灵魂似乎还留在原地没有跟上身体,好像还是留在椅子上坐着,有一瞬间以一种非常奇异的遥远视角看着自己的身体瘫软在地。 唯独不想给五条悟看到。这份罪恶的能力。就是以那样的奇怪视角同时注视着坐在地毯上的五条悟和自己的身体。 有一点类似于二重身存在之时的旁侧观察视角。 但此时他并未使用术式反转,他也没来得及使用术式反转。 穿着黑色衬衫的身体前倾着倒了下去。五条悟本来整个人坐在地毯上,看见他突然地倒下的时候愣了一下,但是飞快地站起身来拦腰接住了。 是梦吗?还是发生在此刻的事实? 榧野尊在躯壳之外的椅子上注视着五条悟揽着自己身体的腰背紧紧地固定在胸前,对方稍微迟疑地注视着自己瘫软的身体。蓝色的眼睛眨了眨。那是在迷惑吗? 太不像话了。 耳边还是听见七星遥远的责备呓语。但是抽离出身体之外的意识缓慢地消散了,或者说,是被吸入到身体之中了。 意识缓慢地恢复的时候,榧野尊发现自己的身体恰到好处地瘫软着嵌进成年人的怀抱之中。并不是公主抱,只是像抱萝卜一样竖着的那样。自己的身体完全前倾地与对方的皮肤,肌肉甚至骨骼相贴。双腿跨坐在对方交叠的大腿上,有种诡异的亲密。榧野尊震惊地在对方颈窝那里吸了一口气,对方黑色的高专外套被他的呼吸吹出一个小窝。 “醒了?”从胸骨传来了微微的低沉震动感。 “唔......”身体仍然无法动弹,但是眼睛能够睁开了。榧野尊越过对方的肩头,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离得很近的是书柜,《荒原狼》的书脊几乎顶到了他的脸上。这里是他习惯放置新买来准备阅读的书和正在阅读的书的位置,周末坐在豆袋椅上抬手就能够到的位置。虽然让房间显得稍微有点拥挤,但是他很喜欢被豆袋椅包裹着的感觉。这个位置...... “我的豆袋椅......”榧野尊闷闷地说。 神奇地飞快get了榧野尊对自己东西的占有欲,尽管如此,五条悟挪都没挪动一丁点。 “老师一直抱着你也是很累的啊。”五条悟说,“给我坐一下又不会死。” 可恶。 "你可以把我放在床上。"榧野尊指出。 "但是尊这种时候会更想要的是老师的拥抱安慰吧?"五条悟懒洋洋地说,震动着的胸腔顺着相贴地身体传过来。榧野尊觉得自己耳朵在因为对方的呼吸稍微地发烫,可能是红了。他稍微地感受着自己手指的存在,然后尝试着捏了捏。 "虽然傲娇在动漫和漫画里很流行是没错,但是这一点放在现实中的男人身上一点也不可爱哦?"五条悟说。 可恶。 “冰棍......?”榧野尊想起来昏迷之前在手指之间滑出去的木头粗糙触感。被掐住后颈稍微地把脸掰了过去,顺着对方的动作,榧野尊看到了地板上那一小摊白色的水。 “冰棍化了。”五条悟说。 “啊......”榧野尊说,身体完全没动,“我一会去擦一下。” “现在去啦。”五条悟懒洋洋说,也一动不动。话音在末尾拉长,好像有一条长长的雪白猫咪尾巴在空气里懒洋洋地甩一样。比起催促,更接近于亲近地抱怨。 “身体动不了了。”榧野尊坦率地叙述着事实。 “好弱!”五条悟大声说。 “是老师的错啦,老师!如果老师不提的话也不会是这样子。”榧野尊闷闷地说,给脸换了个方向,一下子冲入鼻腔的是对方衣物摩擦之间溢出的很温暖的淡淡白麝香气味。 "这不是很勉强嘛。"五条悟说,"有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勉强自己去做,好好地求助老师啊。" "......不要。"如此拒绝着,榧野尊慢慢地积攒了些力气,用手撑着地板坐直了。在离开对方怀里的时候,有一瞬间每一缕肌肉都在尖叫着怀念。然后把重心慢慢地挪到了脚上。 在很近的距离下,那双蓝色眼睛弯了弯,五条悟轻轻地笑了一声。 并没有主动询问为什么身上多了这样的伤口,五条悟只是说,"随便你吧,但是我会一直盯着的。" 被这样说了。榧野尊沉默了一下,然后后退了两步,扶起椅子站直了。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与那双蓝色眼睛的主人对视。虽然是站着,但是完全没有在那样的透彻目光之中感受到居高临下的优势。 最后等到身体逐渐恢复了力气之后,还是好好地擦了地板。 榧野尊把擦好地板的抹布洗干净送回到杂物间,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就听见五条悟说,“既然明天不上学的话,和我一起去工作如何?” “哈?”榧野尊说,把打扫卫生挽上去的袖子拉下来。在他打扫地板的时间里,这家伙还是懒洋洋地在他的豆袋椅里坐着。对于对方理直气壮的态度感到讶异,他委婉拒绝,“我还在请病假。” “那不是借口嘛。”对方说。 “但是我最近是真的身体不好。”榧野尊说。 “是吗?”眨了眨眼睛,五条悟问,“要我去拜托硝子吗?” “又是临时把我拉过去吧?”榧野尊说,“家入老师很忙的,你不要给她添麻烦。” “怎么提前叫硝子为老师啊?”五条悟问。 “这是表示尊敬。”榧野尊说。 “硝子又不在这里,想要讨好她骗免费医疗是没有用的哦?”五条悟说。 “哈,这么说你很熟练咯?”榧野尊无语道。五条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不要装傻。” “嗯嗯,尊的咒术知识也掌握得七七八八了,所以说,”从容又刻意地转移了话题,五条悟说,“明天是为了让尊提前适应高专的生活的特别课外补习哦!”他竖起一根手指,“作为尊明年开始的老师,要讨好我哦?” “还没到睡觉时间就已经开始做梦了呢,五条老师。”榧野尊说,手撑着椅背爬了起来。肚子在此时咕噜咕噜地稍微叫了起来。 “饿了吗?没吃晚饭?”五条悟问,“要五条老师给你展示一下厨艺吗?” 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听见是对 35. 学生时代 三十四 [] 相当熟练地,五条悟把做好的米饭从锅里盛出来之后,就放到锅里和预先切好的胡萝卜丁和青豆玉米一起翻炒。米饭和食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慢慢地顺着平底锅中刺啦升腾起的白烟飘了出来。榧野尊趴在五条悟上一次趴在的地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形势倒转了。 指腹下是稍微粗糙的木板,微妙的凸起感手掌下方是家里熟悉的桌面。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木质桌面稍微粗糙的质感。 在闭合的眼睑之外,是如同白噪音一般存在着的、热油在铁锅上沸腾着的刺啦刺啦声音。速冻什锦菜稍微发甜的气味充满在了他的鼻腔,难得地稍微有一点发酸的饥饿感灼烧在了胃部了。 轻微的刷啦声,衣物的摩擦声,锅铲与平底锅碰撞的声音,胡萝卜粒和速冻冷菜被热锅快速去掉水分的声音。除此之外,五条悟本人发出的声音倒是意外地少。完全没想着使用术式反转,身体也因为数月来积累的疲倦感而难以动弹,榧野尊就是这样安静地伸出意识的触须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就如同踏雪留痕一样,其他物品发出的声音勾勒出了一个空白的无声地带。在那些空气之中扰的褶皱在无声宣示着对方的存在。哪怕是目不能视,也能通过其他的事物证实对方是确实存在的。 声音。气味。触感。味觉。 除了视觉之外,确定一个人的存在方式仍有很多种。如果有意识地限制了视觉,其他的四感则会填补上其中的空缺。这一点在战斗中尤其好用。 榧野尊安静地趴在桌子上感受着这有序的交响曲,在各种各样混杂的讯息之中抽出想要知道的东西。那些混杂在一起的讯息正是如同五条悟其人的存在,看起来的凌乱,深层次的有序。 甚至不需要术式,只是用从二重身和本体得到的大量混杂噪音之中抽出抓取有效信息类似的方法,任由思绪抓着信息游离在大脑之外。 稍微有点沉迷了。 然后是锅铲与瓷盘子碰撞的声音,接着,鸡蛋在锅边被打碎的清脆声音,蛋液掉在碗里的啪嗒声,筷子,然后是生鸡蛋在锅上加热的刺啦声音。同时飘出来的是热油煎鸡蛋的气味。 就如同在空白的素描纸上用铅笔一点一点勾勒,将藏在空白之中的形体从虚空之中挖掘出来一般,那种安定的存在感可以印证,能够契合。有序的。世界与对方如同咬合的齿轮一般在无声处接合,甚至无需术式的辅助,五感就足够了。 在一段短暂而清脆的碰撞声之后,其他的声音稍微停了下来,衣物的沙沙声。然后是稍微覆盖了面前的阴影,然后...... “......唔!” 鼻子被捏住了。 睁开眼睛看的时候,正看见五条悟稍微弯着眼睛,手撑在桌子上。蓝色的眼睛望过来,如同两弯海上之月,愉快地笑着。没有听见对方靠近的声音。家里的地板是稍微老旧了的木头材质,踩在上面的时候,本来应该发出轻微的吱吱响声。 对方稍微地松开了手指站直了身体,一瞬间包围了他的对方身上的白麝香气味稍微地退去了一点。在榧野尊的注视下,对方转过身来,把盛着蛋包饭的盘子咔嗒一下放在了他的手边。 看起来卖相相当完美的蛋包饭。金黄色的火候恰到好处的微微湿润的蛋皮,画上了行走的猫咪轮廓的番茄酱。五条悟松手,勺子咔哒一声落在瓷盘子粒。然后对方转过身去,转过身来的时候,手里也端着一盘。 “怎么了?”五条悟迎着榧野尊的视线眨了眨眼睛,“我刚下飞机就过来了,我也没吃嘛。”他捏着勺子,脸颊有点鼓鼓地咀嚼着。 “我开动了。”榧野尊双手合十,然后才捏着勺子顺着蛋包饭的边缘切下去。 从中间稍微用力地直线划下,蛋皮就向着两边花瓣一样地绽开,露出来里面更加湿润的蛋皮。将蛋包切下,就露出来底部的彩色菜丁的炒饭。在两下勺子碰撞的声音之后,将炒饭连同蛋皮一起送到嘴里。 炒饭的部分有着稍微的甜味和一点不太明显的辣味,香菇的特殊气味没有喧宾夺主,反倒是恰到好处地和微甜的杂菜融合在了一起。光是里面的炒饭部分就是相当惊艳的作品了。 大概是稍微多用了一些油制作蛋包部分,和鸡蛋接触的米饭部分都散发着一点淡淡的鸡蛋焦香味。米饭稍微干燥有嚼劲,而蛋皮是稍微湿润的口感,轻飘飘地裹在米饭的外面,像是有些水分残留在上面,和炒饭部分相当地互补。 画成猫咪形状的番茄酱是点睛之笔,稍微酸甜的口味刚好地在可能会对蛋包饭有些腻味的地方加以了补充。光是吃着第一口就知道应该是相当惊艳的作品。 “怎么样怎么样?”五条悟相当期待地眨着眼睛。 与其说是好吃,不如说是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的蛋包饭。大约会是会有人愿意花几万円品尝的地步。 榧野尊眨了眨眼睛,然后两个圆印吧嗒吧嗒地印在了木头的桌面上。 咦? “有那么感动吗?”五条悟看起来有点费解,一只手捏着勺子,歪着头像是疑惑的猫咪一样看着他。“虽然我做的饭确实很好吃就是了。” “都哭了唉。”对方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榧野尊的眼睛下方点了一下,然后给榧野尊看亮闪闪的指尖。 咦? 榧野尊用左手摸了摸脸。脸上倒是没有湿哒哒的泪痕什么的,仍然相当地干爽,只是眼睑稍微的湿润了。然后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慢慢地浸湿了指纹。 甚至大脑还没有意识到已经哭了,眼睛就自顾自地哭起来了。那种精神稍微迟滞于□□的感觉,过载了的沉重的情感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我哭了吗?”榧野尊眨了眨眼睛说,有点茫然地望向五条悟。“骗人。” 五条悟露出了相当无辜的表情。 “你在骗我吧?”榧野尊捻了捻微微湿润的手指,眯起眼睛问五条悟。 “我骗你这种事情干什么啊?”五条悟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有点受伤的表情。 不理解。 不理解为什么突然哭了出来。明明在七星死之后只是被茫然的白色空洞吞没了。甚至都说不上是悲伤,甚至一瞬间会有“啊,我果然还是个怪物吧”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子里。 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身体会自顾自地对已经显而易见尘埃落定的事情感到悲伤。明明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这样的结果,在七星第一次闪烁着恋慕的眼神诉说着无声的对老师的爱意,在对方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一心只想要帮助老师重振事业。 他确实是清楚的。七星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的事实。 逐渐苍白的皮肤,用遮瑕膏和粉底好好盖住但仍然在咒力强化的敏锐视野之中相当明显的黑眼圈,闻起来越来越明显的异常的对方身体上的淡淡的血腥气味。 七星在慢慢地,如同凋谢的花朵一样地死去。 只是因为想要得到一个有所改变的结局。 这是错误的吗? 为什么? 明明在看到了HANABI的消息的更早之前,就已经察觉了对方的异常。没有劝说,也没有阻止,装聋作哑地放任七星走到那一步的也正是你自己,不是吗?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语气平淡地评论道。 只是鳄鱼的眼泪而已。 你这恶劣的,总是藏在人后暗自观察着的鬣狗。 轻轻的笑声回响在耳边,比起幸子那样的纤细少女声线,倒更像是榧野尊自己的声音。 嘻嘻。幸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手稍微僵硬地悬在盘子上方,榧野尊垂着头,刘海稍微地盖过了眼睛,这一会稍微有点感激为了造型而留长的刘海了。 眼珠稍微转了转,在眼前垂下的发梢被理发师漂染成了浅色,而厨房暖色调的灯光正从前方照过来,于是发丝如同纤细的垂柳在日光中一般,透着澄澈的金色光芒。 在这样的透亮背景之下,五条悟一只手托着下巴坐在他的对面,另一只手捏着勺子柄晃来晃去。雪白的发丝在暖色的灯光下呈现为很淡的金色。 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对方也舀了一勺饭塞到嘴里。微微弯弯眼睛点了点头,五条悟看起来相当满意于自己的厨艺。看起来甚至有一点可爱了。 榧野尊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来又舀了一勺饭。 唔。不愧是最强。 各方面的最强。 轻轻的勺子和碟子碰撞的声音响在厨房里。两个人有好一会没有说话。榧野尊甚至一度认为那个话题已经过去了。 “尊总是在我面前哭哎。”隔了一会,对方突然地开口,就是这样假装无辜地恶劣戳着别人的伤口,笑眯眯地说,“这么说起来,稍微有点骄傲呢。” “是吗?”榧野尊问。 “是哦!”五条悟高高兴兴地回答,像是完全读不懂空气的猫咪一样,兴致勃勃地摇晃着手指,“就像是超级努力地攻略了galgame里的那种隐藏款心机深沉的阴角一样......痛!” 榧野尊收回了拳头。 ......不知道是该对对方对自己有了一些了解而感动,还是对对方的毒舌评价感到生气。 “所以说一定是因为我给了尊足够的安全感吧!” 对面不知为何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低声叹了一口气,榧野尊用勺子轻轻地拨弄碟子里的饭粒,然后把一勺带着蛋皮的炒饭放到了嘴里。 36. 等待进入网审 [] 与房石阳明的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榧野尊恍然大悟。 是故意的。 虽然不清楚房石阳明用这种方式想要见到五条悟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根据对方一贯的做事风格可以推测。毕竟对方是那种永远由利益驱动的男人。 房石阳明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假模假式的柔和无辜笑容。 出于礼节,他又不可能完全不让这两个人见面。既不可能把五条老师拦在房子外面留房石阳明一个人在屋子里,更不可能让房石阳明到自己的房间暂时回避。 啧。 稍微有点烦躁了。但还是好好地去开了门。这回站在门外的是戴着眼罩的白发男人了。 “早上好哦!”伴随着非常健气的招呼声,五条悟稍微低了点头,从门口迈进来,嘴角微微地翘起,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虽然根据今天早上从暗网上查到的的对方的任务清单来看,对方大约又过了一个一晚上没睡,在整个东京前跑后跑的生活。 最强咒术师的任务列表在诅咒师的暗网论坛上大约是很容易得到的东西,多一点的也只要50个论坛点。虽然对于新人来说算是难以获得的点数,但是对于榧野尊来说,在这种非法论坛稍微用一点违规手段获取点数也没什么。反正这边也是完全不清白,就算用些卑鄙手段也没什么能指摘的。 论坛网址是从盘星教那边的诅咒师套出来的,作为一个咒术界的局外人,用来监视咒术界内部的动向倒是意外地好用。 而作为诅咒师最大敌人的五条悟的消息贴倒是在论坛里比比皆是,也有不少打着经验贴的名号骗取点数的。而其中的不少精华都到了能够即时更新的地步。虽然无法完全的预测对方的轨迹,但也能够从中了解得七七八八。 作为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就是这样,无时无刻地被通过筛网一般的窗的情报漏洞的老鼠们那样暗地窥伺着。 稍微有一点烦躁。 最近几年咒术界有种微妙的暗流涌动的感觉,在看到了HANABI帮忙整理的大事动向之后,感受到了有个无形的推手一直在背后推动事情的发展。很多事情都发生得太巧合了,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原因,恰到好处地将事情进展推动了一步。他甚至毫不意外地看到夏油杰叛逃前处理的最后一个枷场村事件之中,也有咒术界的人插手。尝试着向上追溯,但是只会追查到已死之人,相当奇怪。 或许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是被利用的一环吗?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了脑海里。 一瞬间回想起了的是两个女孩可爱的笑脸。但是很快被手机那边的滴滴新消息提醒给打断了。 [HANABI:帮了你好大的忙,要怎么谢我?] [HANABI:顺便说一句,就算是一顿雪蟹火锅也无法收买我哦?] 榧野尊想了想,坏心眼地这样回复了。 [SAKU:咦?不是维护世界和平的义务劳动吗?] [SAKU:主动的可不是我这边哦?] [HANABI:唉唉唉?SAKU酱好过分/哭泣/哭泣] HANABI那家伙好用是好用的,但是也是真的烦人。最后索性干脆地给对方打了钱请他去吃蟹肉火锅。回了一个可爱的害羞表情,HANABI爽快地下线了。 虽然咒术界那种暗潮的敌人正体还并不清楚,但要是想利用五条悟的行程做出一些规划是很轻易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容易过头了。 不知道该说是最强的余裕呢?还是说力量上的强者常有的傲慢大意呢? 总而言之虽然是作为名义上的最强,五条悟并不是那样地无懈可击。即使也背靠着五条家,也仅此而已了。以五条悟为中心结成的五条派虽然说不上是多么脆弱的组织,但也远远说不上是紧密。能够和作为中心的五条悟接触的人员相当有限,其他人就只是被稀薄的引力牵引着。而那些人,即间接接受了五条悟帮助的咒术界大部分群体,也是最容易因为五条悟力所不能及的客观事实反倒对其心生怨恨的大多数。 不如说人类就是这样。 比起强大的无法战胜的敌人,去憎恨己方的强者总是更容易做到。 “啊,你好。请问你是?” 打断了他的思考的,是男人清爽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起身的房石阳明站到了他的身后,清爽的剃须水气味从背后飘过来。榧野尊回过头去看看,房石阳明这会露出了假惺惺的靠谱大人表情,摆出了一副主人的姿态。 对方这回倒是记得不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这回事了,上一回对方和他说着话顺手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的时候,榧野尊下意识地给了对方一个狠狠的过肩摔。 一向对房石阳明有着相当的保护欲的芹泽千枝实倒是没生气,满眼惊奇地愉快咯咯笑着。 “啊呀,自作自受呀,阳明。” “啊,你好。”五条悟这会看起来也相当的正经,伸出手来和房石阳明握了握,也摆出了一副靠谱成年人的表情。虽然对方身上仍然穿着看起来相当奇怪的高□□服配着眼罩。“我是五条悟,尊未来三年的的老师。” “这么说您是高中老师咯?请问是哪所高校的老师呢?”房石阳明彬彬有礼地说着听起来相当微妙的话。 五条悟倒是看起来并没生气,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是高专老师哦。” “我们尊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吧?毕竟从小就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呢。”用相当优越的主人口吻自顾自地把榧野尊划入了自己的范围,房石阳明相当少见地用着一种话里带刺的口吻说着话。如果不是在两人之间确实认识房石阳明比较久,他甚至配合都不想配合。 等等......这一点不会也在他的预料之内吧? “不不,尊帮了我很多哦。倒是请问您和尊的关系是?我之前和榧野先生也有见过,他没有提起过您呢?”不知道为什么另一边也开始夹枪带棒起来了。 “虽然只是邻居,但是尊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的半个弟弟哦?”房石阳明笑眯眯地说,“兄长照顾弟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是吧,尊?”他笑眯眯地看过来。并不想配合,但榧野尊还是点了点头。 那副不怀好意的笑眯眯表情明明就写满了“如果不配合的话之后有你好果子吃”这样的和善话语。 “唉?是这样啊。”五条悟微微歪了歪头,“今天有学校的实践活动,我会和尊一起在东京地区活动,如果不放心的话,交换一下联络方式吧。” 五条悟和房石阳明低着头交换联络方式的画面不知为何显得相当奇怪。榧野尊眨了眨眼睛。 在装什么呢都。明明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平时不靠谱惯了的人。 “我送你们吧。”这会房石阳明又古怪地显得相当和善了,“刚好我也要回去赶稿了。” “您是小说家吗?”榧野尊回头锁门的时候,五条悟在他后面很感兴趣地问。 “只是写了几部还算受欢迎的推理小说而已。”房石阳明这会倒是谦虚的要命。明明骨子里是个相当倨傲的人,却常常做出一副温和谦虚没脾气的虚伪模样。 “唉——那么有时间请务必让我拜读一下。”五条悟也不知为何配合地寒暄道。 早早等在榧野宅前马路上的,依然是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低着头看手机的司机先生仍然是那个眼熟的,看起来就是一副社畜模样的偏分眼镜男。 “啊,五条先生。”眼镜男说。 “这位是伊地知洁高。也是东京高专的毕业生,我的学弟。现在作为高专的辅助监督在为我工作着。”五条悟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 正微笑着向榧野尊点头打招呼的伊地知洁高听到一半,正点头的姿态僵住了。 “五条先生!我是作为高专的辅助监督工作着!不是你的私人辅助监督!”这样抗议着,伊地知还是靠谱地发动了车子,“给我发工资的也并不是五条先生你吧?” 随意地挥了挥手靠在椅背上,五条悟懒散地说,“就算是在咒术界或者东京高专的资金流里,五条家也都承担的是大头吧?有什么区别?给咒术会打工和给我打工又有什么区别?” 不满地撇起嘴来,伊地知洁高小声地嘟嘟囔囔。 “再说些有的没的给你一拳哦?”五条悟懒洋洋地说。 “唉——”伊地知洁高说,“会死的吧?绝对会死的吧?” “真厉害啊。”向着车窗外向这边望着的房石阳明挥了挥手,榧野尊没忍住小声说。 “什么?”五条悟问。 “原来老师对后辈也都是这种态度啊。”榧野尊眨了眨眼睛。 “什么态度?”五条悟本人完全没有自觉地发问。 “那种不良的态度。”榧野尊挑了挑眉,“五条老师在学生时期也一定是个混蛋不良,是吧?”转向了看起来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的伊地知洁高。 “唔......是怎样的呢?”一边做出不管怎么看起来都是刻意的沉吟姿态,一边稍稍地小心瞥向五条悟这边。 “......我明白了。”榧野尊说。 这幅不敢直说暗地阴阳的亲切姿态......是打工人啊! “哈?”瞪了伊地知洁高一眼,五条悟掐住榧野尊的脸,“你又明白了什么啊?” “唔唔!”脸颊被捏住稍微有点疼痛,榧野尊反手扒住五条悟的手指向两边掰。“放手!” “不放!”恶劣地咧嘴笑着,五条悟说,“敢嘲笑老师就要做出被惩罚的觉悟!” “咳,五条先生。”驾驶座的打工人发出刻意的打断声音,“接下来是按照今天待处理的任务安排行程吗?” “是啊。”松开了手环抱着手臂,五条悟没好气地说,“难得今天剩余的任务都是在东京这边吧?” “是的。”几乎不用掏出本子确认,成熟打工人伊地知洁高一板一眼地说,“涉谷一处一级,两处二级咒灵,新宿一个调查任务。” “以上。”结束了报告,伊地知洁高目不斜视地开车。 “啊,啊。”五条悟很没形象地瘫坐在轿车后座上,“真想把那群发任务的老橘子挨个杀掉啊。” “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这样会让我很难做。”毫不意外地被制止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那群老橘子也不会意外就是了。”五条悟有气无力地说,“揍谁一顿也好,骂谁一顿也好,杀了哪个也好,不就是认定了我不会对他们的集体有什么威胁,才做出这种理所当然的压榨最强的事吗?” “啊啊,想吃下北泽的andria可丽饼。”一边说着丧气话,一边微微地侧过头来向着榧野尊这边,嘴角弯出个轻松的可爱笑容来。 “不知道一会有没有人愿意请老师吃呢?”这样夹着嗓子故作可爱地说话。 仿佛看到了蓬松的雪白猫尾巴摇来摇去。 因为两人之间的相处一向是针锋相对和任性要求为主,反倒是没被这样地撒娇对待。稍微有点脸红了。 “哈?是要没有收入的 37. 学生时代 三十六 [] 独身一人排在叽叽喳喳的年轻女孩们之间,榧野尊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这家可丽饼店在年轻人之中相当地有人气,正是五条悟点名要吃的andria。整个上午榧野尊都在跟着五条悟在东京跑来跑去做任务,甚至有数次窗那边打电话来,临时加派任务这种事情发生。等到终于将涩谷一带的任务清理得七七八八的时候,上午已经过去了。 虽然很早就了解了最强的工作强度,但真实体验之后只觉得让人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还是早点去死吧,这个压榨劳动力的咒术界。 如此的想法在无数次往返于东京街头的时候出现在了榧野尊的脑海里。 这一会总算没有了新的任务追加,于是也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买点东西吃。于是五条悟又相当任性地要求伊地知开车去下北泽吃可丽饼。 “涩谷没有你喜欢的店吗?”榧野尊问。 “但毕竟都不是andria*嘛。”五条悟这样拉长了声音说,“而且工作这么辛苦,应该奖励一下自己。” “不要给伊地知先生添麻烦啊。”嘴上如此说着,榧野尊却也没有再制止五条悟的要求。尽管如此,伊地知先生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相当感动的神情。 “啊啊,五条先生如果也能这样善解人意就好了。”像是故意的一样用车内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音量说着抱怨的话。 “我可是给你发工资的老板,再抱怨的话揍你哦。”五条悟玩闹一般地随口说。 尽管被这样不轻不重地说了,伊地知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点笑容,他用一种一般社畜绝不会对待老板的冒犯态度说,“五条先生不会这样做的吧?” “嘛,毕竟伊地知弱的要死。”五条悟撇了撇嘴,然后转过头来,咧开嘴巴露出了牙齿微笑着,一把按到榧野尊的脑袋上揉了揉,“但是像尊这种不听话又抗打的孩子就可以放开手来了。” 榧野尊一把拍开他的手,用手指稍微梳理头发。 手托着下巴,五条悟嘴里发出很大声的啧啧声。 “怎么一个男孩子活得这么讲究啊?” “五条先生不也是。”伊地知插话说,“明明衣服只穿几个固定的奢侈品牌,洗发水和沐浴露每次都买一样的味道,价格也贵的要命。” “真的揍你哦。”被揭了老底之后,五条悟这样发出了威胁。 “好,好。”伊地知告饶,“我不说了。” 车开到了可丽饼店的对面,伊地知去找地方停车,把两个人在路边放了下来。于是榧野尊和五条悟一起站在街道对面,看着对面长长的队伍从店门口一直排到了马路旁边,又s形地拐了过去。 “我要吃奶油草莓可丽饼再加双份奶油和巧克力豆哦!”五条悟兴高采烈地宣布。 “......好。”榧野尊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那么就拜托尊帮我排队啦!老师要去取预定的粗点心啦!” 被按着肩膀站到了队伍的末尾,手里被塞了张大额纸币,榧野尊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发出抗议,五条悟就一溜烟地跑了。 “老师!”榧野尊回头向着那边大喊。 双手合十摇了摇,五条悟回头笑了一下,先斩后奏地做出讨饶的表情,人就猫咪一样轻巧地钻进下北泽的人群之中消失不见了。 “要点什么吗?”站到点单柜台前面的时候,店员小姐问。 就是这样余怒未消地排了半个小时有余的队伍,前后都是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或者是和女孩子一起来的男朋友。独身一人排队的榧野尊看起来相当显眼。被明里暗里打量了数次,榧野尊从口袋里掏出了口罩戴上了,低下头来玩手机。 想着就这样被五条悟丢下独自排队的自己,反正五条悟给的钱还有余,觉得不能白白地排了这个队,榧野尊毫不客气地也给自己点了菜单上最贵的一栏里的可丽饼。 “双重明治巧克力可丽饼。”店员小姐依言记下。 “和奶油草莓可丽饼,第二份里加一份巧克力豆再多加两份奶油。”如此面无表情地复述五条悟的点餐要求,榧野尊被咒力强化相当敏锐的听觉里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呐,那个男生好厉害的口味哎,会甜的要死吧?” “是给女孩子买的吧?” “欸?是这样吗?” “那个啊,明明是女孩子喜欢这款的比较多的对不对?” 服务员再次对着小票确认点单,榧野尊超大声的说,“是的,是给大甜党的笨蛋朋友带的。” “欸?尊是这样想老师的吗?”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消失了半个小时多的五条悟这一会悠悠然地出现了,站在了榧野尊旁边。一米九都多的个子在平均身高不超过一米七的充满女孩子的队伍里看起来相当显眼。雪白的头发、黑色的眼罩和深色近墨的高□□服组合看起来有种古怪的时髦感。虽然下北泽多的是摇滚乐队和打扮另类的年轻人在,但那一身看起来有点保守古板的制服却被优越的身高和宽阔的肩膀撑起来了。就如同太阳那样的引力中心,站在队伍里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向着那边看。 理所当然地无视了打量着这边的各色视线,五条悟从手腕上挂着的袋子里摸出一颗糖哗啦哗啦地拆开,然后隔着糖纸捏着塞到榧野尊的嘴里,“给,给听话的孩子的奖励。” 榧野尊下意识用舌头推了推糖球,入口时稍微酸而涩口的味道让人稍微有点流口水,然后就是清爽酸甜的苹果味道。 有点好吃。榧野尊把糖球卷到舌尖。 “怎么不是草莓味?”榧野尊侧过头去问。 “草莓味太甜了。”五条悟低着头又拨了一颗糖塞到嘴里,一阵馥郁的桃子味飘了过来。他没头没脑地说,“你又不喜欢甜食。” “唉?”稍微诧异地挑了挑眉头,榧野尊伸手扒住五条悟的胳膊探头探脑地往袋子里看,五条悟也耐心地拉开袋子展示。大的纸袋子里面装着杂七杂八的小袋子和纸盒,一眼望过去大约有六七种不同类型的包装,一看就是来自许多家店铺。两个雪白小纸袋的包装被打开了,一个里面是淡粉色的糖果包装,一个里面是绿色的包装。 “买了好多啊。”榧野尊调侃说,“把买到的甜点装到别人家的袋子里,没有被店员骂吗?” 不满地撅起了嘴巴,五条悟说,“我都是走出店铺之后才把甜点整理到一个袋子里的。可是很有礼貌的,我。”扬起了下巴,这位二十四岁成年男人的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态看起来居然有点可爱。 “虽然自己这么说听起来有点自我意识过剩,苹果硬糖是给我买的?”放下了揪住五条悟袖子的手,榧野尊问。 “不是哦。”五条悟又伸出手从袋子里摸出一个糖球抛过来,被榧野尊反应飞快的接住了。 对方笑嘻嘻地说,“只是刚好有点好奇没吃过的新口味啦。” 低下头来看了看糖纸,绿色的包装,是和先前一样的酸苹果口味,榧野尊把糖揣到了口袋里。 “两位是一起的吗?”店员小姐看着这边问道。 五条悟的个子在街头上看起来相当显眼,况且他没有站在队伍里,而是有点不太规矩地站在旁边。甚至听到了队伍里有些人些议论两人的窃窃私语声音。 “是哦!”五条悟说,一把揽住了榧野尊的脖子。“尊是我的学生哦。” “唉?!”睁大了眼睛,店员小姐说,“好厉害啊,您看起来真是年轻。” “是吧?”五条悟有点心满意足地扬起嘴唇,然后稍微向着榧野尊这边探了探头,“那个做好了的可丽饼是我的吗?” “欸?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店员小姐听到了五条悟的问话声惊讶地回头,从另一位店员手里接过了可丽饼和小票。 “奶油草莓再加双份奶油和巧克力豆?”稍微有点犹疑地低头念着小票,店员小姐问。 “是我的。”五条悟伸出手来去接。拿着可丽饼的双手在榧野尊面前掠过的时候,奶油和新鲜草莓混合的馥郁气味从他面前飘了过去。 “唔......”闻起来就是糖分超标了。 “那么您是双重明治巧克力*?”店员小姐接过另一个可丽饼,转向榧野尊这边。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榧野尊还是点了点头。 手里拿着个可丽饼,两个人肩并肩在路上走着。 与东京的新锐时髦集合地涩谷不同 38. 等待进入网审 [] 当再次完成了任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榧野尊打着哈欠和五条悟一起站在路边等着伊地知洁高和窗那边的人交接。 作为在咒术会注册的咒术师,在这一边工作的好处大概就是后续的流程完全不像是野生咒术师或者诅咒师那样,需要亲力亲为地处理,某种意义上可以完全丢给窗那边。只是那边能处理到什么程度就是不一定的事情了。 从便利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更好一些,但如果换个角度来看,交给窗处理后续必然是会存在一些隐患的。 因为还没入学,所以榧野尊此时的身份是作为野生咒术师存在着。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或许是将他作为一张好用的暗牌的考虑,夏油杰在作为雇主的期间,倒是意外地保护他作为雇佣诅咒师工作的那边身份。也因此大约在官方那边的视野里,他大约就是一个因为夏油杰这个叛逃的咒术师的缘故而没有被成功招揽的野生咒术师。 他和夏油杰在明面上的接触也就到此为止。大约也是有被现代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带在身边,又并不是咒术高专学生的缘故,他能感觉得到窗那边派来的人一直在用那种若有所思的评估眼神看着他。 看就看咯,他倒是没有很在乎这种事情。 作为一般国中生榧野尊存在着的这个身份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进入东京咒高读书,就必然要在咒术会那边过了明路。 借着这一回被五条悟带着完成任务而进入咒术界这一点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五条悟那边也说了他和夏油杰那边的录像后来大约是被盘星教那边处理掉了。做出这样指示的人,除了夏油杰本人也没有其他了吧? “是非常眼熟的咒灵残秽呢。”五条悟啧了一声,“总是在用这样的小手段。”语气里倒是流露出了一种微妙烦躁和亲近交杂的复杂情绪。 然后他稍微转过头来,冷蓝色的眼睛冷酷地盯着他看,流露出了相当的评估意味。 五条悟就这样若有所思地低声说,“杰他,倒是很照顾你啊。” 心脏稍微重重地跳了跳,榧野尊拣出和夏油杰一团乱麻一般的关系之中最不重要的一条说,“毕竟夏油先生也算是我的老师嘛。” “欸——”稍微带着点轻蔑的笑意,五条悟拉长了声音,看起来有点不满,像是有一条无形毛茸茸的尾巴在烦躁地甩来甩去。 窗那边的辅助监督头顶带着一定宽沿的麻灰色毛毡帽子,稍微长的帽檐盖住了前额,看起来相当地别致。跟着工作的这一天里,也见了不少各地的辅助监督。 似乎辅助监督之中,以伊地知洁高这样选择同时注重便利性和礼节的一般社畜黑西服打扮的人为大多数。在日本这种注重效率的社会,工作日中选择像是这一位这种有点微妙的大正风格打扮的倒是相当少见。 榧野尊自己也很关注时尚问题,也曾经有过想做室内设计师服装设计师的未来规划,因此他情不自禁地注意到这位在服装的搭配上倒是还挺有品味的。 正和窗那边的辅助监督谈话着的伊地知洁高稍微侧过了身,像是故意地把窗那边的辅助监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榧野尊的目光挡住了。 榧野尊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看见五条悟又在低着头拆点心。对方看见了榧野尊的视线之后,低下头来从袋子里又摸出来个小纸包放到榧野尊的手里。 榧野尊低头辨认袋子上贴着的标签,“抹茶馒头?”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想吃吗?” “......嘛。”闲着也是闲着,榧野尊就低下头来也拆开了糕点袋子,稍微抿了抿嘴试探着咬下了一口。 清爽微苦的抹茶内陷和清香为主调的稍微硬一点抹茶糕体融合得很好,是恰到好处地能够让人体验到吃甜食快乐的点心。 ......总觉得这又不是五条悟本人的口味。 “好像在投喂野猫哦?”五条悟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传过来。 “这是什么奇怪的联想......”榧野尊无语,舔了舔嘴唇上的点心渣子。 两个人站在路边慢吞吞地吃点心,像是两只蹲在路边发呆的猫。 稍微又等了一会,伊地知走了过来,“五条先生,我这边要下班了。” “好,好。我知道了。”五条悟摆了摆手,“你回去吧,今天也差不多结束了。” 伊地知洁高向五条悟鞠了一躬,然后又笑着冲着榧野尊挥了挥手。“再见。” “......再见。”完全没想到伊地知洁高会跟自己打招呼,榧野尊慢了半拍才挥了挥手回应。 稍微向着车那边走了两步,然后又回过头来,伊地知洁高问,“今天时间还很充足,要我开车送你们去哪里吗?” 榧野尊摇了摇头。这会电车还都没停运,换乘回家还是相当方便的。 五条悟倒是恍然大悟地打了个响指,说,“啊,不如送我们去东京芝那边吧。” “东京芝?东京芝公园?”伊地知洁高一头雾水地发动车子。 “是啊。”五条悟弯腰拉开车门,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榧野尊的后背让他进去。 “我也一起?”榧野尊顺着对方的力道进了车里,在车上坐好,问。 “这是五条老师课外教学的一部分哦!”得到了这样让人云里雾里的回复。 黑色轿车从停车位里开出去的时候,榧野尊从车窗注意到了那个穿着和服的男人正看向这边,与榧野尊的视线对上了,对方还笑着挥了挥手。 明明中间隔着防窥膜,对方就像是感受到了榧野尊的视线一般,恰到好处地弯起眼睛笑了。 这家伙姓什么来着?日车?三车?榧野尊回忆。 “是三车家的人。”听了他的问题,伊地知洁高说,露出了回忆的表情,“东京周边的一个相当有些历史的家族吧。虽然并不是传统的咒术师家族,但也有一些人进入了咒术界。” “是那个''蛇目''的三车吧?”五条悟说。 “是的。”伊地知洁高说,“据说是有着能够与山神沟通的通灵能力。” “但是已经失传了许多代了。据说蛇的能力是来源于蛇神的加护。有传说是会因为血缘加强,也是因为这个,那边的家族里的''长者''倒是和咒术界那堆烂橘子没什么两样。”五条悟一边慢吞吞地吃着大福,一边说。 “五条先生......”伊地知洁高说,“不要在学生面前说这些消极的话啊。” 摆了摆手,五条悟说,“总要知道的啊,尊。咒术界就是如此,说是腐朽也好,说是残酷也好。” 然后他转头过来,“咒术界就是这样的东西,你也早就知道了吧?我不相信杰没有和你提过一点。” 榧野尊和那双蓝色眼睛对视,点了点头。 伊地知洁高不安地在驾驶座上动了动。“那个......这里为什么会有夏油先生的名字?” “伊地知不知道吗?”五条悟扭过头去,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好像是没有和人说过,尊在入学之前是杰的学生哦!” “欸???!” 路上又在几个有名的和果子店停了数次,伊地知的表情已经从游刃有余到了频频低下头来看腕表。 “五条先生......”伊地知洁高欲言又止。 “你要去接妹妹嘛,我知道,我知道的。”五条悟相当随性地回复,“我把时间计算的超级好哦,送我们到这边再过去时间会是刚刚好的哦!” “虽然是这样,五条先生。”伊地知洁高露出了有点崩溃的表情,“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踩点的啊!” “欸——”五条悟像小孩子一样拉长了声音,露出了让人有点恼火的、没当回事一般的笑嘻嘻表情。“是这样啊......” “不要装傻啊!五条先生!” 一边露出了崩溃大叫的表情,手底下一边还能够稳稳地驾驶车辆。伊地知先生有点过于了不起了。榧野尊这样想到。 车子最后在东京芝公园的门口停下了。伊地知和五条悟交谈了几句,就把轿车开走了。 “走啊,带你去一个地方。”五条悟在前面走了几步,说。 看着面前的建筑,榧野尊回过头来说,“你说的地方就是东京塔。” “是哦。” “可是东京塔什么时候都能来的吧?” “所以五条老师今天要带你去的是秘密通道。”五条悟卖关子地摇着手指,“是老师的秘密基地哦!” 然后下一秒,五条悟仰头看了看东京塔,笑嘻嘻地把手搭在榧野尊的肩膀上,下一秒,两人就出现在了东京塔塔顶。 猛然袭来的大风吹过了无下限的表面。荡起了透明的涟漪。明明是不可见的东西,榧野尊却感受到了那种薄膜一样的东西颤动着、起伏着。 无穷级数明明是固有的、确定的、数学上客观事实化作的术式,如同二维世界向三维世界投射的虚幻的但却真实的倒影。正是如同五条悟这个人一般的存在。与其说是美好,不如说是虚幻。 像是假的东西、像是完美的东西、像是造物主的原型。正是这样奇怪的聚合体。 眨了眨眼睛,五条悟把眼罩拉了下来,橘红色的落日映在那双蓝色的、晴空一般的双眼之中,如同蓝色宝石一般客观存在、无法污染的色彩。红色的太阳影子与蓝色的虹膜泾渭分明。然后那双漂亮的宝石一般的眼睛被雪白羽毛一般的眼睫覆盖了一瞬,无机质一般的双眼转动了一下,锁住了榧野尊的视线。 一个小小的倒影,落在那双眼睛之中。 榧野尊眨了眨眼睛。 “看我干什么?”五条悟说,“看天空。” 榧野尊把目光投向了那轮正在落下的、逐渐变得猩红色的落日。整片天空都被那太阳染成浓烈的橘红色。像是染料落入大海,整片天空都成为了太阳的颜色。天空是二维的,然后夕照的影子落入到三维的、天空之下的世界里,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如同被血染红一般。 血腥味、窒息感、喘气、喘气、喘气、疼痛的小腿、夏油杰、鲜血、鲜血、尸体、夏油杰、母亲的背影、漆黑的客厅、地板、寒冷、虚弱感、五芒星发卡、七星。 一只手重重地落到了他的头上,但是揉着头发的手却很轻柔。榧野尊恍然地从闪回到他眼前的剧情之中惊醒,他转过头去,看见五条悟望着远处的脸。 “喂,这是不合法的吧?”榧野尊说。 “又不会有人知道。”很清楚对方指的是违规登上东京塔外侧这件事,五条悟笑嘻嘻地说,带着那种一贯恒定的悠然轻浮感,揉了揉他的头发才放下手,“我要解除术式了哦。” “什......!唔!” 无下限的术式散去之后,猛然袭来的大风吹得榧野尊趔趄了一下。 五条悟伸手在榧野尊背后扶了一下,等到他找到了重心,这才把手放开。 注视着慢慢落下的橘红色太阳,五条悟说,“尊看过eva吗?” “什么?” “eva,新世纪福音战士。” 榧野尊挑了挑眉毛,然后望向逐渐下沉的夕阳。“没有。” “很精彩的作品哦。”五条悟说,“残缺的心灵在相互接触之中彼此补全,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在宗教中寻求寄托、在性/爱中寻求寄托、在陪伴中寻求寄托。每个人都孤独地活着,在内心深处都或多或少地渴望回归于母亲。” “哈?”榧野尊说,“也太病态了吧 39. 等待进入网审 [] 在樱花盛开之时,就是毕业季的到来了。国中生们都换上了春季的制服,最后一次地走在了国中校园之中。 距离毕业典礼还有一阵子,学生们都聚集在教室里轻松地聊天。 数日之前毕业考已经结束,对于国中生们来说,最后一道坎已经过去。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参加毕业典礼,在成绩出来之后报名志愿学校,最后好好享受假期。 榧野尊一向不常和同龄人交际,于是在和其他同学一起等待着去参加毕业典礼的时候,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戴着耳机看动画。 “哎?榧野同学在看eva啊?” 榧野尊抬起头来,看见前座从教室后面走过来,从侧后方探头看着他的手机屏幕。对上了榧野尊的目光之后,对方稍微有点慌乱地解释,“抱歉,我只是看到你一个人在这边,稍微有点好奇......” “没关系。”这样说着,榧野尊低下了头。 对方在他前面侧过身坐下,扭过头看了看他,问,“榧野同学有想好高中去哪里读书吗?” “嗯。”榧野尊低着头盯着手机看,他还在看tv十四集,绫波丽的个人独白。 “榧野同学学习这么好,应该会去东大直属的高中吧?”对方笑了笑,“我大概会走体育生的路线直升高中吧。以后就很难见面了。”对方沉默了一会,说,“可以和榧野同学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不。” “啊,那,”对方稍微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那......榧野同学要保重身体啊。” “不,我是说我不会去普通高中读书。”这一会这一集刚好播完,榧野尊低着头点了下一集。eva居然有点好看。“我会去读专科。” “唉??为什么?”对方睁大了眼睛,“也不是说专科学校不好吧。明明榧野同学的成绩都足以去东大高中部了。” “因为有去高专读书学习技术的必要。”榧野尊抬起头来,想了想说,“或者说是后续的工作有这样的学历要求吧。” “啊,好厉害啊。”对方感叹,“不愧是榧野同学,感觉对很多事情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谢谢。”这一会片头曲播完了,榧野尊不知道该回对方什么,于是又低下头来开动画。 “其实我一直想和榧野同学做朋友呢。”本来以为对方没有话要说了,结果对方沉默了一会,这样说道。 “嗯?”榧野尊愣了一下,抬起了头。 “因为觉得榧野同学很厉害,很酷,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但却总是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这样的理由。”对方有点自嘲地笑了笑,“很厉害啊,对于我这种不清楚自己未来要做什么的人来说。” “不是要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子吗?”稍微回忆了一下对方提及的内容,榧野尊暂停了动画,想了想说。 “我啊,成绩也不是很优异,体育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可以走特长生的路线。做职业级大概还是要差上不少。”对方看起来相当低落,“作为家里的长子却无法为家里分担压力。很失格啊,我这个儿子和弟弟。” “柚木同学有姐姐啊?”榧野尊盯着对方校服胸口别着的名牌看了一眼,问道。 并没有发觉榧野尊其实并没有记住他名字的事实,柚木峡说,“是的,姐姐她很漂亮,成绩也很好,在桐章高等学校读书。” 桐章高等中学?七星和大上沙耶香的学校?榧野尊眼睫一颤。 桐章高等中学,在东京都算是偏差值比较高的精英学校之一,如果成绩并不是特别优秀的话,升学到那里应该算是相当困难吧? 稍微能够理解柚木峡的低落。但对于榧野尊来说,能够通过努力做到的事情并不值得低落。 “抱歉,和榧野同学说了奇怪的话。”柚木峡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又露出了笑脸。 “不,没关系。”稍微有点奇妙,这种被人当作榜样的感觉。 榧野尊眨了眨眼睛,然后退出了视频播放界面,“要加一下LINE吗?” 结束了毕业典礼,榧野尊顺着街道往家的方向走。这一天五条悟、夏油杰和大上沙耶香都没有联系这边,没有预定的工作,所以也有时间慢慢地顺着街道走回去。 走过公园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少年抱着膝盖蹲在一个铺着黑色烫金绒布的摊位后面,缩成了一小团。少年抬起头看着这边,樱花花瓣被风吹落从对方身后的樱花林飘过来。 是看不出年龄的可爱长相。头发很短,露出了一张可爱秀气的圆脸。对方面前的摊位上摆放着水晶柱、鼠尾草、圣木和塔罗牌。榧野尊稍微看一眼就知道是有点业余的塔罗占卜,他今天也没什么兴趣做街头占卜,于是只是从摊位旁边路过了。 少年一路抬着头,两只手扶在膝盖上像是猫咪一样用目光追随着他走过去。 也太奇怪了吧? 榧野尊稍微停下了脚步,少年那双棕色的眼睛有点像是玻璃珠,有种通透诡谲的非人感。而且对方微妙地不怎么眨眼睛,那种人外感更加地强烈。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然后榧野尊转过身去离开了。 “喂!前面的小哥!” 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按住了肩膀。榧野尊啧了一声回过头来。 本来以为是被街头占卜缠住了,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少年虽然身体很纤细,但身高比他还要高上一点,脸圆圆的,有种雌雄莫辨的可爱感。虽然身上穿着男款的学生制服,长相也是可爱挂的男生长相,却微妙地有种女子的纤细气质。 “你的走路姿势怪怪的哎?是被鬼捉住了脚吗?”以这样的无礼话语作为开场白,少年弯了弯眼睛笑起来。琥珀一样的瞳仁在阳光中看起来有种坚硬却黏稠的感觉。风飒飒地从樱花林中吹过来,卷起了压低了树枝的细小的樱花花瓣,带来了少年身上一种奇妙的花香味。 听到对方话语的一瞬间,榧野尊瞳孔惊异地收缩了一瞬,然后他很快地反应过来,放松了下意识防备地收紧的肩膀,“我不占卜。” “咦?我没有说要给你占卜哦?我也不会用塔罗牌。”少年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回头看向路边的占卜摊子,“你是说那个吧?是占卜的大叔说要去上厕所,所以抓过了路过的我帮忙看着摊子哦。” “你这样离开没关系吗?”榧野尊指了指那边,“虽然没什么贵重物品,但是既然被拜托了还是好好看着摊子比较好吧?”用这样的话语试图支走对方。 “有什么关系。”少年笑嘻嘻地说,“他既然拜托了我来看着摊子,就应该预想到我会走开的事实吧?是那边的责任,与我无关哦。” 这种微妙熟悉的不靠谱和火大感...... “比起那个,还是你比较让我感兴趣。”如此直白地说出了听起来相当奇怪地亲密的话语,少年摸了摸下巴,更近地凑过来,几乎要侵入到榧野尊的心理防线。于是榧野尊下意识地后仰身体。 “很奇怪呢,你这个人的感觉。明明在这里的是一个人,却有一种从中间分裂的感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掺在身上,这样的活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哦?” 对方竖起一个手指在那双琥珀一样的瞳仁前比划,那双圆圆的眼睛又不眨了,比起冷血动物,更像是鸟类,如同镜面一般冷酷平滑的眼珠。 “两半是一个一分为二......不,还有第三部分,像是影子一样藏在你的身体里。是兽类,是犬。啊,来源是一样的。你是三位一体的人类。”对方脸上露出了个微笑,眼睛瞪得很大,如同琥珀一样的黏稠琥珀,几乎要将榧野尊吸入之中。但魔性的话语却依旧不停地灌入脑海之中。 “会醒来吗?那个灵魂里的犬。不,暂时地被主导的两半压制住了。但是苏醒会是迟早的事情吧?没有了项圈的压制,狗会出来发疯也是必然的事情。要做好准备啊,那样一天的到来。” 然后对方露出了个微笑,悠然地退回到了社交距离,转头望向另一边的来路,冲着气势汹汹跑过来的少女招手,轻快地喊叫,“在这边哦!小春*。” 茶色头发的短发少女跑了过来。对方身上挂着不少五颜六色的小饰品,随着跑动的动作叮铃叮铃地清脆响着。和少年一样,样貌清秀的少女身上穿着的也是不知道哪里的改装校服,浑身上下的混搭风格有种奇妙的时髦味道。除此之外,与少年一看就是来自一个地方的,是少女远远看起来就相当鲜明的,山中走兽一般的空灵疏离感。但当对方开口说话,那种人外感就飞快地消失了。 对方叉着腰冲着少年责备道,“喂!望仔*!你怎么又走着走着丢掉了!” “可是这里的大叔叫我帮他看着摊子哎?”少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手指着远处那已经被三人快忘在脑后的占卜摊位。 “哈?”少女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这回只有我们两个人来东京,可不是在休水的时候了。泰长哥*自己过去没有和我们一起来,万一走散了怎么办?你这样子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房石那里啊?” 从少年先前的话语之中定了定神,榧野尊听见对方的话,问,“你说的房石是指......房石阳明?” 两张可爱的脸都盯着他看。 “对啊......不对!”少女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你怎么会认识房石阳明?是不是偷听了我和望仔的对话故意来骗我们的?” “不......如你所见我只是个路过的国中生。”榧野尊有点头痛。他对这种有点刁蛮的女性应付不来啊。 “小春,他只是个路过的学生而已哦。”被称作望仔的少年帮腔道。 “随便跑丢的人闭嘴!”少女的怒火一瞬之间转向了那边。 少年故作害怕地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然后冲着榧野尊摊了摊手。 “我真的 40. 等待进入网审 [] “今天走得这么早?”电话那边传来了大上沙耶香的质疑声音。“都不等等前辈我的吗?灰鵲先生?前阵子你那么忙,还想说难得有机会可以亲近一下的。”对方用着亲昵调笑的语气这样抱怨着。 但榧野尊和大上沙耶香相处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因此他非常清楚的事实是,这个人这样的表现完全是因为没有完全散去的吊桥效应再加上有意表演出的这样的亲近感。 本质上来讲,这个人和七星是两种类型的糟糕。 从清楚了榧野尊是不会轻易地把调侃的亲密话语当真类型的事实后,对方就开始在私底下用这样的暧昧话语表示亲近。因为觉得这样会让对方引火上身,影响对方的事业,所以也私底下警告过对方。 “哎?是这样吗?”对方做出思考的表演,露出了毫无悔意的开朗笑容,“抱歉抱歉,因为尊很明显是那样不会把这种玩笑话当真的同龄人嘛。” “如果面对着的是更小的孩子或者是工作场合的大人我才不会这样做的。那样子太失礼了。”大上沙耶香笑着说,“但是因为是尊嘛。” 所以你就可以这样地肆无忌惮吗? 虽然说着这样的暧昧话语,但是两人都非常清楚的是,某种意义上只是从对方身上汲取七星离开后的拼图试着补全。如果说其中有着一星半点的微妙情绪,也只是对着七星那个人的。 对于人类来说,常常在身边的人离开之后才会发觉的事实是,对方存在着的地方一下子变成一个巨大的空洞,需要剩下的人拉紧了手才能勉强地补全那一片巨大的空虚。 并不是暂时离开,而是彻底的从人生的剧目之中退场,那留下的空白席位,正是彻底的无。 所以某种意义上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在葬礼之后沉溺于□□这样的事实。 人类就是这样奇妙而连续的个体。如果说要为七星的死寻找一个凶手的话,那么他和大上沙耶香都是无形之中的推手。 过去行为造成的涟漪在空间上连贯地影响着人生后来的选择,过去扰动着未来,没有什么能完全独立地存在于这世间。 哪怕是拥有着隔绝于世外的超规格术式的五条悟也不行。 “抱歉,因为工作完成了嘛。”榧野尊这样说。 “虽然是这样啦......”对方用有点像是撒娇的语气抱怨,“做学生的话你也完全是归宅部的那一类吧?还想说结束工作之后一起去喝杯咖啡吃点甜点什么的呢。” 榧野尊沉默了一下,“不要把和七星的相处方式套到这边啊,前辈。” “......”那边陷入了沉默。 七星死后,两个人默契地都没再提起那些。就好像这样能让对方死去的事实不存在了一样。 “最近睡眠有好一些吗?”榧野尊说。面对着对方的时候,关心的话语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难以说出,通过电话那纤细的电波来表示关心倒是容易了不少。 “还是老样子,要靠安眠药才行。”对方难得褪去了完美的美少女的外衣,语气听起来有点烦躁,那边传来沙拉沙拉的声音。“总是会做噩梦,梦见那个该死的地方。大概到我死也永远不会停下来的吧?” 无法劝慰。因为自己这边也深受其扰。用主观的话语去劝说别人不要为此而困扰是不合理的。于是榧野尊沉默了一下。 “过几天约个时间吧,去喝咖啡。”榧野尊说。 “我说你啊,”大上沙耶香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表达关心的方式真是拐弯抹角啊。” “不......” “好啊。”那边一口答应下来,“一起去吃特别款的星星牛奶布丁吧。你请客。” 特别款的星星牛奶布丁,正是冴之木七星一直相当钟爱的那家咖啡厅的招牌。 刚想说出对方真是不客气啊这样的话,榧野尊看见了站在他对面张口结舌地背着书包的伏黑惠。白色的玉犬站在男孩的脚边,好奇地歪了歪头。黑色的玉犬已经雀跃地扑到他的腿边,抬起前爪扒到了他的胸口上,快乐地摇着尾巴。 榧野尊刚想打招呼,然后想起来自己这会刚刚从拍摄现场偷溜出来,妆还没卸还是一副朋克青年打扮,甚至这一回为了突出拍摄的戏剧效果,还描了眼线。如果是普通的行走在路上,他有自信一般的熟人都认不出他,但是对于有着玉犬式神的伏黑惠来说...... ......糟糕。 “喂喂?灰鵲先生?”大上沙耶香在电话那边催促,“喂—喂——” “抱歉我这边突然有事之后有时间LINE上再约再见。”这样语速爆发地挂了电话。 伏黑惠犹豫了一下,又下定决心一般地望向这边,“是榧野前辈对吧?我应该没有......打扰到你?” 不要在这种时候这么体贴......这不是更尴尬了吗? “不,没关系。我这边已经工作结束了。”榧野尊捂脸,“刚刚模特兼职结束。” 完全不想知道在伏黑惠瞳孔地震的几分钟之内都脑补了些什么,于是先下手为强地解释。 肉眼可见地,伏黑惠松了一口气。 ......这下子更不想知道对方都脑补了些什么了。 榧野尊从口袋里掏了掏,戴上了口罩,走到伏黑惠身边。“刚刚放学吗?” 伏黑惠仰着脸看了看他,翠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之下看起来相当鲜艳漂亮。他点了点头。 稍微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当个尽责的前辈。“那我送你回去吧。” “我自己回去没关系的。榧野前辈不忙吗?”伏黑惠眨了眨眼睛。 “没关系,现在是下班时间。”榧野尊把手揣到口袋里。还好离开拍摄现场就换上了常服,今天出门时候选择的衣服也是那种稍微有点时髦感又不会亚文化过头的利落款式,这下带上了口罩也不会显得过于显眼。 榧野尊看了看背着书包乖乖走在旁边的男孩。两只玉犬都快乐地在两人腿边跑来跑去。两人寒暄完毕之后,白玉犬也认出了榧野尊,亲昵地用头顶了顶榧野尊的小腿,就跑过去和黑玉犬玩闹了。 说起来,伏黑惠是不是长高了? “毕竟几个月没见了。”听了榧野尊的疑惑,伏黑惠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幽怨,“认识了就丢下这边不管,这一点上真像是五条老师的学生啊。” 如此听起来有点任性地抱怨着。倒是和一直以来榧野尊对于伏黑惠是个成熟体贴的孩子的印象相反了。 所以说......榧野尊眨了眨眼睛,“在撒娇吗?惠酱。” “哈啊?”伏黑惠一下子眼睛瞪圆了,总是有点眼神凶凶地耷拉着眼睛的男孩一下子看起来可爱了很多。瞪圆的眼睛也像是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在说什么啊!你!” 甚至连敬语都忘记用了。 感觉有点可爱,榧野尊有点新奇地看着脸颊红红的伏黑惠。男孩闹脾气地把头扭了过去,然后榧野尊就也跟着转到那边去。 “走开啊!你。”伏黑惠脸红道,用手把榧野尊的脸推到了旁边。 柔软的幸福感一下子填满了腹腔。榧野尊眯起眼睛来,一下子相当真心地笑出来了。 两只玉犬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 “我回来了。”伏黑惠走在前面,推开了公寓楼的门。 “欢迎回......啊!”津美纪从厨房里探出了头打招呼,看见在伏黑惠后面出现的榧野尊的时候愣了一下。 “暴走族?”她眨了眨眼睛说。 五条悟的爆笑声一下子充满了陡然陷入安静的房间里。对方今天没带墨镜,只是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和长裤,整个人,不,整条猫撑着门框往下滑,大笑到看起来快要断气了。 “不,津美纪。”伏黑惠一脸麻木地伸手介绍,“这是榧野前辈榧野尊先生。” “啊啊抱歉!”津美纪一下子捂住了脸,“对不起啊榧野先生!” “不,没关系。”榧野尊有点生无可恋地和对方对着鞠躬,“再次贸然来访,该道歉的是我这边才对。” 终于笑够了一样。五条悟揉着眼睛,蓝色的眼睛下面雪白的睫毛上亮晶晶的。 “没关系,津美纪,尊他不会在意这些的。”五条悟走到榧野尊旁边相当没有距离感地一把揽住了榧野尊的肩膀,“是吧,榧野前辈?”他调笑道。 和被大上沙耶香说了暧昧的话完全不同的感觉......是因为说着这话的是咒术界的最强吗?榧野尊眨了眨眼睛。 有点微妙,又有点爽感。甚至奇怪地想再听一听。 五条悟本来笑嘻嘻地和榧野尊对视,然后在榧野尊的注视之中表情逐渐地逐渐地收敛了起来。到了最后,五条悟慢吞吞地假装自然地收回了手,老老实实站直了身体。榧野尊眨了眨眼睛。 像是对自己有点不满似的,五条悟的嘴巴微微地撅了起来,然后一把按在了榧野尊的头顶,用力揉了揉。 “喂!”榧野尊望着转身回去电视前面的五条悟大叫。 在那边沙发上又坐回去的五条悟懒洋洋地回了头,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棒棒糖。对方蓝色的眼睛和雪白的眼睫在客厅的灯光下看起来清澈透亮,有种琉璃一般脆弱的美丽。然后下一秒那美丽的画面就被打碎。对方露出了一副相当恶劣的表情,对着榧野尊做了个鬼脸。 “上一次见这个表情还是在好几年之前五条先生还在上 41. 等待进入网审 []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是设立于东京郊区的咒术界中为教育平民出身的咒术师所创立的机构。独立于御三家和咒术会,在咒术事务的处理上,高专拥有着相当的自主权,差不多可以理解为咒术界的乌托邦那样的存在。当下在任的校长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夜蛾正道,同时也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位现代最强在学生时代的班主任。 但是这样和平的培养环境对于新生代咒术师真的是好事吗? 过度的保护会衍生出过于软弱的人格。广义来讲,在和平年代,教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新鲜血液的观念没错。但是,在当下的咒术界之中又另当别论。这是充满着污浊和腐败的世界、充满着世家和平民之分的腐朽观念的世界。 在一些高层的人的心里,优秀的平民咒术师说不定就是相当于种猪的存在。榧野尊无端想起了夏油杰阴郁的沉默神情。 在这样的世界之中,乌托邦的存在真的是好事吗? 黑色的商务车如同游鱼穿梭在东京早高峰的车流之中,阳光稍微地透过了防窥膜照进车中。行李箱被放在了后备箱里,只有一个随身携带的背包放在了榧野尊的大腿上。 这边是向郊区行驶的线路,车辆相对稀少。而对面一侧是向市中心行驶的线路,一个一个方形的金属小块一寸一寸地在黑色的公路上移动。高专的商务车就是这样,逆着早高峰的车流,驶向了远离人群的地方。 入学这一天,榧野尊收拾好了行李,就在门口那里一边看小说一边等着高专那边的人来。是网代慎平推荐的南云龙之介的新作,买来了之后一直没有读过,刚好趁着这段空闲时间翻一翻,为了下一次两人的交谈做些准备。 书还没有翻过几页,门铃就响了起来。榧野尊把手指夹在书页之间,从沙发上站起来开门。 所幸来的人是见过的、印象很好的伊地知洁高。 一脸靠谱成年打工人模样的对方伸手帮助榧野尊把行李箱丢到后备箱里,才绕到前面开车。很有成年人的感觉,和某位教师完全是两种人。听了榧野尊的夸奖之后,对方笑着这样说,“我还比七海前辈差得很远呢。” 七海。伊地知洁高是五条悟在高专隔了一个年级的学弟,作为咒术师接受了培养,但毕业后却转向了窗的岗位,一直到现在一直作为高专方的辅助监督,往来于高专和咒术会高层之中。而在两届学生中间的,是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两个男性咒术师的一届。那么这个七海前辈,就是指的前者吧。 榧野尊在后座坐下,顺手摸出了手机。刚好这时候手机一号叮咚地响了一声,榧野尊解锁屏幕去看,发现是一条LINE消息。 -拜托了伊地知去接你哦! 片刻,又有一条消息发送了过来。 -你应该还记得伊地知吧? 榧野尊挑了挑眉毛,低头打字回复。 -当然了,我可不是五条老师。 没管那边的回复,榧野尊手指滑了一下退出LINE界面。手机沉默了片刻,然后叮叮咚咚地响起来,伊地知洁高都没忍住从后视镜里向这边担忧地看了一眼。榧野尊冷静地把手机的静音拨片拨到一边设置了静音,这才专心地开始玩手机。 首先是信息的收集。 夏油杰那家伙在自己特地去请教的时候,完全没有提到多少进入了咒术界之后需要注意的事情,只是挥了挥手让他去问五条悟。 “哎呀,我忘了。”对方用拇指和食指关节捏着下巴,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尊是害怕被悟讨厌的坏孩子。” “这句话你可以不说的。”榧野尊吐槽。可恶的坏心眼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 “哈哈,抱歉抱歉。”夏油杰毫无悔意地说。 “这样一来,你就要正式进入咒术会的视野里了。”他若有所思地说,“之后就不好找你干活了......不,说不定等到你升到一级术师之后能混到高层周围去,会有更大的用处。”对方沉吟着,挪动了玉石雕琢的将棋。冰冷的石头与石头碰撞,发出啪的清脆响声。夏油杰的手指从宽阔的深色大袖中露出,在特别的黑色棋盘上轻轻一抹,看起来意外地苍白。 喂喂,完全把自己当做工具使用的话语说出口了。你这个无良大人。 看着对方走了这一步,榧野尊垂下眼睛,也跟着挪动了一枚棋子,“对我这么有信心吗?教主大人。” 二人正在使用的,是盘星教教众向着所谓的神明上贡的棋子,每一枚棋子都是被匠人手工雕琢而成,原料也是精心挑选的。却被夏油杰毫不在意地拆开使用,当作了打发时间的玩具。 这个人经常会把一些常人会相当避讳的事物视作常理,而反倒是相当珍惜一些大部分人都不会在意的观点之类的意志观念。榧野尊抬起头来,望着坐在对面的夏油杰。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不是很懂这个人。比起将情绪大都表演在表面的五条悟,夏油杰简直是对方的反面。大部分的情绪都沉在对方心里昏暗的河流之中,只是极偶然的时候能看到河面波纹的起伏。 一个深沉的人。 一个道貌岸然的亵渎者。 这就是作为盘星教教主的夏油杰的本质。 听了榧野尊的话,夏油杰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一边笑一边挪动棋子,像是他说了什么非常好笑的话一样。 说起来就是和五条悟相似的这点好像是在耍着人玩的傲慢,总是觉得相当让人火大。 “我说你啊,到底是对自己缺乏信心,还是对我和悟的能力缺乏认识啊?”夏油杰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说,向着榧野尊摊开手掌做出了请下棋的手势。 “是对你们的教学能力缺乏信心。”榧野尊指正,挪动了一枚棋子。 “欸?”对方仍然是那副懒洋洋的脸上带笑的表情,单从表情上来看,倒是完全看不出对方有多伤心。那种微妙的、深沉的、粘稠的浊流从他的情绪表面流过,夏油杰的脸上在笑,但是那表情相当浮于表面,就仿佛是深处有什么更加沉郁的东西在缓慢地涌动。正如这个人的术式一般,看起来光鲜亮丽、泛用性极佳的成长型术式,但其本质却是某种更加阴郁的东西。 “就算是重要的学生,尊这样说的话我也是会伤心的哦?”与对方做教主时候的那种包容宽厚的笑不同,此时对方的脸上带着一点更加轻浮调皮的微笑说。 “是,是。”榧野尊敷衍点头。 认识了五条悟之后,就很清楚地知道夏油杰有时候那种轻浮奇怪的距离感是怎么来的了。或者说,这家伙本身的骨子里就有那样的喜欢猫捉老鼠的恶劣脾性,和五条悟能成为好友的关系,大约也是因为两人臭味相投。 “要小心啊。” 如此你来我往地下了一会棋之后,夏油杰突然说,露出了相当严肃的表情,“有家系的咒术师有些手段是你难以想象的,咒术会的水很深。尊......” 特级诅咒师夏油杰少有地欲言又止,“入学高专......其实我不是很建议你这样做。如果说是进入咒术界的话,你完全可以直接进入悟的五条家家系那一边吧?省去了评级的功夫,也免去了接受任务死亡的可能性。以悟的性格,一定会替你摆平高层那一边的。” “那不是我想要的方式啊,夏油先生。”榧野尊说。 “是吗......”夏油杰说,然后抬眼望过来,玉石打磨的将棋捏在对方的手指间,“那么,因为诅咒师只会诅咒别人,我就不给你祝福了。” “你还相信那种东西吗?”榧野尊看了他一眼,说,“谢谢。” 棋子落下。 想到了这里,榧野尊发问道,“我没有同级吗?” 眨了眨眼睛,他望向了正在驾驶座上开着车的伊地知洁高。 “咒术高专每年的学生比较少。”沉默了一会之后,得到了这样的委婉答复。 懂了。就是没有的意思。 伊地知在后视镜里向着这边望了望,然后补充道,“学期中突然加入新生这种事情......偶尔也是有的。虽然不多见就是了。” 好了伊地知先生你不要再说了! 四月份,是毕业季,也是开学季。榧野尊托着下巴望向窗外。 是薄樱盛放的日子。淡粉色的樱花树从车旁飘过,卷着樱花花瓣的风从城市上空掠过,一直飘向红白相间的、伫立在视野尽头的东京塔。开往东京郊外的线路几乎是畅通无阻,而相反方向驶来的车辆在对面的马路上嘟嘟地按着喇叭。 数月之前,榧野尊已经来过一次东京咒高了。上一次是作为客人和预备入学学生,而这一次确实作为真正的高专学生来的。伊地知先生把车子在山下停好,就帮着榧野尊把行李箱一路提了上来。 “那边就是宿舍区了。”伊地知洁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指着远处的一排建筑物说。“门上没有挂着门牌的宿舍可以随便挑选,虽然那边暂时住着的也就只有几个快要毕业的高年级学生而已。” “最近几年的招生情况很差吗?”榧野尊问。 < 42. 等待进入网审 [] “喏。”五条悟说着,汗都没出一点,气息平静地像是刚刚随手往垃圾桶里丢了个垃圾。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冲着榧野尊那边丢了过去。 那东西甚至还在榧野尊胸前弹了一下,然后才咕噜咕噜地顺着腰腹的弧线滚到了地上。 “啊,掉下去了。”五条悟哗啦哗啦地拆着糖纸,头也不抬地声音平板道。 听见对方的话,手指动了动,甚至没能挪动酸痛的身体。榧野尊闭着眼睛伸出手,循着先前糖球落地的声音在地上胡乱地摸索。明亮微微灼热的阳光从闭合的眼皮里照下来,眼前都是雾蒙蒙的亮红色。榧野尊摸了好一会,手指才碰到了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的圆形。 圆球形状的头部,后边细细的杆子,糖纸被手指摩挲得划拉作响。是棒棒糖。 在强迫着人剧烈运动之后,给人一根棒棒糖。真有你的,五条悟。他想。 他就这样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剥开糖纸,手肘弯曲的时候从胸肌到腰腹和手臂都在发出酸痛的嘶鸣。稍微皱了皱眉头,他把棒棒糖塞到嘴里,一瞬之间在嘴里漫开的是馥郁甜美的白桃香气。虽然平时他不太喜欢这种甜食,但是剧烈运动后的糖分补充,不论口味,大加分。 头顶一块阴影落了下来。 榧野尊眼睛也没睁开,用舌头把糖球推到一边,让糖分充分地被吸收。没一会,就感受到脸被人戳了戳。 “好弱啊,尊。” 有人蹲在他旁边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声音也因为什么东西听起来含含混混。 “那是当然的吧。”榧野尊也咕咕哝哝地说,白桃味道的空气在唇齿之间流动,“这个咒术界和老师比起来真的有强者吗?” “嗯......唔......”对方发出思考的声音,“那应该,还是有的吧?”拉长了声音的做作回答。 “除了夜蛾校长和夏油先生呢?”榧野尊闭着眼睛给他排除选项。 “啊唔......” 完全不想从地上起来。起来大概也是只有下一波的痛殴。 除了被说出口或者用行为明确表达出的话语,五条悟就像是完全读不懂空气一样。大部分时候不知道他是在装傻,还是单纯地ky成精。 五条悟比夏油杰要好的一点是,对方似乎会稍微允许撒娇这种事情的存在。闭上眼睛装死就能争取到一些休息时间。从前在盘星教训练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好事,夏油杰完全就是个斯巴达拳击教练类型的老师。 “夏油先生就像是那个,经常会在酒后殴打孩子。然后醒酒之后痛哭流涕着忏悔的酒鬼父亲。”某一次对练之后无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也完全不经大脑地就这样说了出来。 “哦?是吗?”一如往常地这样微笑着,夏油杰完全是毫不留情地痛殴了他一顿。 阳光真是太好了。榧野尊闭着眼睛想。 微微发烫的阳光照在皮肤上,是非常温和舒适的感受。高专周围的绿化做的相当不错,可以听见沙沙的叶片摩擦声音。风仿佛就是这样地被赋予了形状。 五条悟好像就蹲在了他的旁边,手指划过手机屏幕的轻微的沙沙摩擦声几不可闻。如果不是两人靠的实在太近,连这一点声音都要被裹到了沙沙的风里去了。 “嗯?”五条悟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怎么了?”榧野尊懒洋洋地说。 “《魔法少女小圆叛逆的物语*》在十月份要上映了。” “嗯?什么...?啊。”榧野尊茫然了一瞬,然后把这个名字和脑子里留下的印象对上了号。有一名关系还不错的相当热爱R18蔷薇和百合向游戏和动漫的女性网友对这个魔法少女系列倒是相当推崇。 披着可爱少女动画皮的黑深残漫画。甜美的糖衣之下的少女苦涩的轮回。一切的努力挣扎都是命运的穿针引线。正是那份破除宿命的努力造就了人的最后痛苦。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 [kumo:不是很有趣嘛。] 屏幕抖了一下,网友在那边施施然地如此回复了。 一口气看完了十二集,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的榧野尊任由魔法少女小圆的ed在屏幕左侧播放,鼠标挪向了屏幕右边的论坛窗口打字。 [SAKU:......我可不敢苟同] [kumo:在轮回之中产生的不幸的结局,和在这一轮又一轮的轮回之中,纯粹的感情引动的火花!何等的美好啊!] [kumo:我以为SAKU桑你会更懂一些的。] 嗯?榧野尊在屏幕前面愣了一下。 [SAKU:为什么?] 榧野尊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SAKU:为什么这么说?] 屏幕对面只是意味深长地打了句“没什么”就下线了。榧野尊注视着屏幕上变灰的小熊头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人都开始当谜语人。 意味深长的神情,意味深长的话语。就好像他应该知道什么他还不清楚的事实一样。 就好像在什么他未曾察觉的时刻,世界已经循着某个轨迹运作过了一遍似的。 “某种残余印象”一直以来指引着他做事。 被某种模糊的预感推动着到了和歌山市和网代慎平认识也好,老老实实听从了当时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的夏油杰的指挥也好,又或者仓促地做出进入咒术界决定也好。 会有那样能够影响人意识的咒灵吗?灵场呢? 那种观点甚至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脑海里,只有在他又仔细复盘过一回之前的行动才得以发现。 想法产生的太突兀,又太自然了。像是什么东西在意识里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于是类似的事件再发生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被导向了那样的结果。 我的意识是在被什么控制着吗?我是自由的吗? 反对自由意志的人认为,人是不存在自由意志的。总会被生理的状况、过去的经历、当下的环境所塑造影响。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说人类是木偶一样的东西也没有错,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东西操纵着选择。 突入的意识是精神分裂症的症状。二重身意味深长地说。 不是你搞的鬼吗?榧野尊在心里问。 ......不是。无语了一瞬间,二重身说,在镜面里冲着他歪了歪头。 “所以,要一起去看吗?”意识回笼的时候,听见五条悟这样说着。 “到时候五条老师又会有工作吧?”榧野尊闭着眼睛说,糖水慢慢滑过舌尖,“说着什么道歉的话,然后把学生一个人丢在电影院里。” 熟练地装聋,五条悟自然跳过了这个话题,“答应我嘛,五条老师都认真给你开实战课小灶了。 “是一对一殴打才对吧?”榧野尊摊在地上吐槽。 这回没有再跳过话题,“你休息好了没?快点起来。实战中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磨蹭。” “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个死人了。”榧野尊无所谓道。 “唉——”五条悟不满地拉长声音,“怎么这样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之后,五条悟才开口。 “咒术会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慢一些啊。”五条悟旁若无人地说。“以为那群老头子会忙不迭地拉拢你到那边的。” “嗯?”榧野尊懒洋洋地应声。 “毕竟尊是还没有完全被五条派荼毒的新生代嘛。”五条悟说。 “啊。”榧野尊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所以老师指的是一直在旁边鬼鬼祟祟站着往这边看着的人吗?” 五条悟闷笑了两声,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站起了身来。 “那今天的实战课就到这里吧。” 伴随着那道影子的离开,榧野尊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稍微有点刺眼的蓝色天空。伸手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性眼泪,榧野尊慢慢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的高专校服还在制作中,所以今天的实战课也只是穿了普通的黑白运动服。把挽起的袖子拉下去一些,榧野尊又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白灰。仔细地打理好自己身上的灰尘,榧野尊这才走向了等候在场边的辅助监督,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穿着相当雅致的辅助监督。 对方在日本人之中算是瘦削修长的身形,对方穿着麻灰色的和服、皮靴,带着一顶黑色的毡帽。榧野尊在选择搭配的帽子上算是实用派,因此对对方这种美丽废物的帽子选择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打量了对方的穿着后,榧野尊下意识地开始寻找五条悟的踪迹。虽然知道对方大概接下来还要忙,因此在没找到对方的时候也没有多么意外,只是稍微有点失落。 “五条先生已经先行离开了,应该是又有了新的任务要忙吧?” 像是知道他在找什么一样,辅助监督轻柔地这样说道。 第一次正眼打量这名辅助监督,而不是对方身上的衣物。榧野尊发现对方的脸长得相当清秀,不是五条悟那种进攻性强的美丽面容,也并非夏油杰那种清爽疏朗的盐系帅哥。打理得很干净的面容配上雅致的和服,整个人都有种迥然于现代辅助监督黑西装的平安风味。 对方眨了眨眼睛,那双瞳仁很黑,在白净的脸上如同墨一样。 “怎么了?”说话的时候,对方脸上会露出笑容,恭敬而轻柔,带着一点 43. 高专时代 四十二 [] 榧野尊很快就明白了裕太先生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裕太先生把车子停到了高层楼下的停车位里,就冲着两人摆了摆手,“我去抽根烟,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好哦。”三车理笑眯眯地答应,理了理在车上坐出褶皱的和服,然后转头对榧野尊说,“我们也走吧。” 站到了写着#2tokyo的牌子前,榧野尊愣了一下,转头去看三车理。对方这样微笑着看着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不不不。这哪里看都是问题吧? 穿着西装、面容严肃的大块头墨镜保安站在黑色的推拉门两边,一副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的样子,检查了三车理从档案袋里掏出来的准入券后,就放两个人进去了。 门后面是长长的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墙面是光亮的黑色,倒映出了三车理和榧野尊两个人的奇怪搭配。穿着和服的青年和看起来还是个少年模样的穿着简单的休闲装的榧野尊。 望着从他们身边走过的穿着或精致或夸张的男性女性,有一瞬间榧野尊相当庆幸自己在上完了实战课之后,回宿舍简单冲了个澡换了套衣服。虽然穿着在这种场合仍然说不上是得体,但至少不会特别奇怪。 就是清爽的有点过于突出了。 虽然打着酒吧的招牌,这家酒吧却以女士免单的旗号宣传自己,看起来相当可疑,充满了大人你情我愿的暧昧意味。某种意义上在日本算是有点擦边的领域了。 从走廊路过的人很多都有意无意地从榧野尊的旁边很近距离地擦过,大约是误会了什么,把他当作干什么援|交的男学生了。那些戏谑暧昧的目光,陌生的带着热度身体接触透过薄薄的春装夹克透到皮肤上,有一种让人浑身发麻的不适感。他鼻子又灵,就在二人走过走廊的这一会,路过他身边的男香女香加在一起就不下十几种。 榧野尊有点慌乱地望向三车理,对方只是意味深长地悠然一笑。他快走几步,跟上了对方。 往前走一段是一个三岔路口,对方路过了前方传来隆隆音乐声的走廊,然后径直左拐。 这边的门里是听起来还算舒缓的蓝调音乐,化着精致舞台妆的歌手在聚光灯下浅吟低唱。三车理低声和等在门边的侍者说了两句,然后侍者领着两人到了小厅角落里的一个卡座上。 “要喝点什么吗?”对方翻开酒水单,这样悠然地问话。侍者垂着头站在旁边。 “气泡水。”榧野尊谨慎地点单。 虽然不确定这种地方有没有可乐雪碧或者果汁,但用来调酒的气泡水和可乐一定是有的。可乐又太黑,在这种昏暗灯光下也说不定会被加料。总而言之,选择无色的气泡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选项。 “一杯柠檬水,一杯气泡水。”意味深长地露出了恶劣的笑,三车理合上了酒水单。 喂!没有打算工作时喝酒就不要做出一副要点酒的样子啊! 在心里给对方贴上了“装模作样的可恶大人”的标签,榧野尊低下头去摸出手机不想搭理对方。 像是掐好了时间一样,对方掐着榧野尊刚刚点开LINE的时间开口了。 “今天的任务是......”他慢条斯理地拉长了声音,等到榧野尊下意识抬头看他,他才继续说了下去,“搜索并在不被一般民众发觉的情况下拔除产生于此处的二级咒灵。”榧野尊看着他,他微笑着不说话了。 “咒灵的活动范围呢?”榧野尊问,“术式类型是什么?产生的时间和场合呢?” “说了是要你自己搜索的哦?”三车理露出了可恶的悠然笑脸,“如果全部告诉了你的话,考核要扣除分数哦?” 交代了任务非常模糊的细节之后,对方就带着一副可恶的笑脸等着榧野尊完成任务。 完全没有画出范围的考试。差不多等同于给你丢一本砖头样的厚书让你复习考试。有一瞬间榧野尊想起了刚刚开始给夏油杰打工时候,对方随手丢出来一本厚厚的明显是自己书写的咒灵类型笔记复印件,说着什么接第一个任务之前要全文背诵之类的话。 对着露出了难以置信神色的榧野尊,对方想了想,补充道,“虽然是我强迫你帮我做事的,但是如果这里的东西不全部掌握的话,生命安全也很难保障哦?” 行吧。 于是就是这样掌握了大量的咒灵知识。 虽然对方的笔记之中很明显地经过了筛选删去了一些敏感内容,然而从笔记的详尽程度和书写笔迹上完全可以推断出了对方正面接触过哪些咒灵,收服了哪些咒灵,哪些咒灵对方大概用起来相当顺手,又有哪些咒灵仅仅是听说过。 恕他直言,有时候咒术界的大部分人的情报保护能力真的相当差劲。 “一个人下意识的用词之中往往能够透露出大量的信息。”房石阳明这样笑眯眯地说过,“掌握这些蛛丝马迹进行推断自己当前的处境,是成年人的必修课程。” 哪门子的成年人需要掌握这样的能力。当时的榧野尊这样腹诽。直到他遇见了夏油杰。 虽然三车理身上有种和夏油杰甚至是房石阳明非常相似的腹黑感,有些时候甚至会让他错觉般地看到了夏油杰。但完全不会让他把三人混淆的是,对方身上那种走一步算三步的,总是在若有所思的神情。 其实并不算太明显,换成另外一个人来看的话,只会觉得这是一个贵公子做派的总是穿着传统服饰的得体人物。但对于已经认识了夏油杰和房石阳明的榧野尊来说,那种被默默盘算着什么东西的感觉相当明显。 并不是做任务的时候遇见的很多大人那种掂量或者暧昧色|情的打量,而是一种持续被评估,被观察的毛骨悚然感。 榧野尊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 “时间限制是十二小时哦!超时两个小时以上评级下降一等!”对方在他背后扬声喊道。声音并不算很大,也就只有刚刚走出几步的榧野尊和周围的一两个卡座的人听得清楚。坐在卡座的人们有点好奇地冲着这边看了一眼。 榧野尊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黑色口罩戴了上去。 #2tokyo,是在整个东京都相当有名的一个酒吧。以女士酒水免单和分级的vip隐私服务制度,在东京的年轻男女之间广受好评。 榧野尊把夹克的帽子戴上,避开了不断有人望过来的视线。二重身也于静默之中被释放而出,游走于酒杯上浮动的流光之中。 本质上,这里就是一种年轻人找乐子和419的场所。道貌岸然的交谈掩饰着心中隐藏着的欲|望和目的。除了穿着清凉的、在卡座的黑色沙发上低声调笑着的青年男女之外,也有的是少女和中年男人这样的奇怪组合。虽然年龄差很大,有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甚至是能做少女父亲的年纪,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不同于寻常父女,而是更加暧昧亲昵的感觉。榧野尊朝那边望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那就是所谓的“爸爸活*”吧? 没有再对旁人加以关注,榧野尊转身进了卫生间,把马桶盖放下坐下,打开手机开始摸鱼。 要说到在酒吧产生的咒灵的话,在这样的场合因为恶性事件而产生咒灵的可能相当地大。那么问题就在于究竟是因为一起特定的恶性事件,还是长期的某种积累。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需要搜索这里的新闻了。榧野尊不抱期望地在搜索栏以酒吧的名字搜索了一下,没有消息。然后在诅咒师论坛里搜索了一圈,毫无所获。最后还是在金木犀论坛上发现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可疑的帖子。 【悬赏】六本木ROA失踪案件调查 榧野尊点了进去。 因为是新帖,所以回复的人还很少。审核通过人是Kumo。 啊,难得看到那个女人会看这种帖子。一般来说这种都是论坛ID为S.S.的七星负责审核通过的。 想到了冴之木七星,榧野尊沉默了一下,点了进去。 前后有几个上班族女性在这里失踪。跟同事约好了下班去喝酒,但当晚家人并没有看到对方返回,于是申报了失踪。前后也有不少私家侦探或者记者过来这边调查,但因为这边与□□有一些联系,所以这些新闻被酒吧方以这样那样的方式压了下来。 被偶然遇见的灵异爱好者发到了论坛里。有点想接下这个委托赚点外快,但也最多只是想想。并不打算把虚拟身份和这个身份联系在一起,所以刻意避免了做有交叉的事情。 情况有点复杂啊,这个案子。榧野尊沉默了一下。这真的是给咒术师新人准备的案子吗? 虽然说如果报出了咒术师的名号,这边的老板说不定会有配合工作的可能。但是联想到酒吧方对于之前的调查者的态度,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配合工作的。 这样想着。他向下划了划屏幕。 前后三个月在这里失踪的女性有三名,基本上都是上班族的年纪。他挨个扫过三人的资料,大约都是为了找乐子过来的。榧野尊啧了一声,从目前网络上的信息就只能看出这么多。剩下的大约还是要靠咒术的方式搜索了。虽然活动圆周有限,但二重身仍然是个相当不错的调查的术式。 这样想着,榧野尊站起来按了冲水键。 卫生间单间外站着两个人,榧野尊心不在焉地从他们旁边走过去。下一步就是要去员工休息室偷一套服务生的衣服,方便下一步的调查。 从卫生间那里明亮的灯光出来,外面一下子暗了下来,榧野尊打量了一下,然后利用二重身的视角辅助,在阴影之中如同游鱼一般越过了整个舞池。员工休息室设立在楼梯间附近的一个较短的走廊,监控探头就设置在走廊与其他走廊相接的地方。榧野尊远远看了一眼,琢磨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又让二重身到摄像头的位置看了一眼。这才拉下帽子挡住脸进了休息室。 希望一会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能好好地出去。 因为此时处于晚间高峰时期,因此员工休息室里这会没有人。储物柜大都是合上的,但是用的是老式的钥匙锁头,所以如果有需要的话,用发卡就能很方便地打开。休息室内部是一个狭长的方形,储物柜一排排地设置在房间之中。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张看起来相当舒适的沙发椅,上面堆满了厚厚的被子和抱枕,榧野尊往那边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墙上贴着酒吧服务生的排班表,因为员工人数相当庞大,因此整张排班表看起来也相当长。甚至底部因为又招来了不少的新员工而用黑色水笔写上了一些新的名字。其中用黑色打印体印在值班表上的名字倒是不少都是看起来相当雅致的形式:樱井、桃生、薄叶......与其相信是大量的有着好听姓氏的人都来这里打工,他更倾向于认定这是在这里工作的艺名。 如此看来,在这里工作的服务生的具体工作内容大概相当耐人寻味。 而下面用黑色水笔写的名字里有几个倒都是看起来相当普通的姓氏。虽然排班表上也好好地勾了上班打卡的对号。但是只要用手电稍微地照亮了排班表,就可以看出来这几行打卡的对号用的墨水和前面的完全不同。虽然刻意有作出像是每个人每天上班的时候随手打的勾的样子,字迹也都对得上,但是墨水完全不同。榧野尊记下了这几个名字:木村、香椎、森山和近江。而近江的名字大概是新加上去的,墨水在纸张之中渗入的程度和前面几个不太相同。排班表也是从上周三开始打对号,大约是新入职的员工。 除此之外,有一整面墙壁上都贴着员工的照片,都是穿着制服的证件照。照片里的人大都 44. 等待进入网审 [] “......怪人。” 门咔哒一下合上。榧野尊把外套脱下来叠好,把服务生制服穿在里面的内衬外头,顺手从旁边忘记关上的柜子里顺了一个黑框眼镜。对着镜子照了照,稍微弯腰含胸,完美。 镜子里是一个打扮稍微有点古板的年轻服务生。黑框眼镜完全足够遮挡自己锋利过头的眼睛。稍微大码的衣服也足够营造出不那么起眼的姿态。 那么接下来......榧野尊推开门,稍微整理袖口,回忆着镜子中自己的样子稍微调整身体的姿态。 很粗浅的伪装,但是应付这种员工数量众多的酒吧应该足够了。 肩膀再往前一点。二重身点评。 啰嗦。虽然这样说着,还是按照对方的意思调整了身体姿态。 自然地混入了人群,从吧台顺了一个圆形的托盘。榧野尊就开始搜索咒力残秽。 搜索咒力残秽算是咒术师的基本课程。尽管如此,他前后的两位不良教师也只是简单的描述了这一操作的原理,就放任他自己摸索。 该说是天才咒术师的角度吗?那两个人都完全没有这是一种基础教学的自觉,自顾自地就留给他独自摸索。 榧野尊腹诽着,低着头越过人群。 先前侧厅那边已经探查过一遍,接下来就是主厅。而主厅这边进门就是相当强劲的音乐。梳着脏辫的dj在台上煽动气氛,而舞池之中都是看起来有点陷入狂热的人群。 榧野尊皱了皱眉。除了过于强烈让人鼓膜都感到冲击的音乐之外,汗水味、香水味和烈酒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对于他相当灵敏的嗅觉也是一种冲击。他低下头来看了一眼手表,下午四点从东京咒高出发,车程一小时,到了这边之后和三车理以及那个怪人那里又消耗了一个小时,到了这会应该是晚上七点左右。尽管如此,酒吧里的气氛仍然显得有些狂热得异常。榧野尊摇了摇头,感觉不太能理解这种行为。绕着场地穿行一边用余光打量场地,用框架眼镜和稍微长的刘海挡住了视线的落点。 从走廊进门走几步就是凹陷的舞池部分,而dj台就在舞池的前方。在舞池后方的是阶梯状的卡座,被不太高的屏风围起来。从下到上,整个主厅是狭长的方形,估摸着这样形式的卡座有不下一百个。 卡座里坐着的有一看就是专门来消遣的富家公子小姐,穿着相当保守体面但又有种在这种场合下的从容感。感谢五条老师,那些人身上的衣服品牌榧野尊也能认出几个。也有的是穿着有点正式板正的西服套裙的职场女性,一桌几个女性,虽然有脱掉了西装外套散开头发露出里面精致首饰漂亮妆容的,大约是下了班约好过来放松的同事关系。还有一部分打扮有点亚文化的、身体周围烟雾缭绕的青年男女,其中有几人的服装搭配相当不错,榧野尊瞄了几眼。剩下的,就是一些穿着西装,看起来就是一副老板姿态的中年男性,几人身边坐着娇怯微笑着的年轻男孩女孩,大约有是一些你情我愿的交易关系。 榧野尊没兴趣关心这些,于是在里里外外地绕场一周之后,就打算去下一个场地探查。 从侧门出去的时候,不小心和另外一个人肩膀撞了一下。 “非常抱歉!”他反应很快地低下头,挡住了自己的脸,“给您添麻烦了真是非常抱歉!” 对方没说话也没让开,榧野尊保持着低着头的姿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举动。低着头摸着下巴,对方身上穿着三件套的西装,外套敞开着露出了有点富态的腹部。 中年男性,老板。榧野尊观察着对方的动作,手臂交叉,长时间的沉默,是那种上位者习惯于给下属施加压力的动作。 二人站着的位置是主厅门口,一直有人来往进出,但却没有人管气氛不太对劲的这里。 左手上带着戒指,已婚。对方身上有一股不太浓的酒味,但是行动却是相反。对方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就要过来抬起他的下巴。 于是他做出一副害怕的姿态,飞快地侧过脸躲开了对方的手。 没有进一步地扳起他的脸,对方笑了一声,听起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看你的样子......还是学生吧?在这边兼职?” “是学生的话......打算赚一点外快吗?”对方这样说着。 去你妈的。 在意识到对方在说些什么之前,勃然的怒火首先冲入了脑海。有一瞬间都无法自如思考,只想着把对方的爪子剁碎好了。 二重身默默浮现在了对方的身后,向着这边投来了视线。榧野尊眨了眨眼,二重身就移动到了更近的一根反光带表面。从对方的视角之中,榧野尊看到自己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要杀了他吗?二重身问。 榧野尊定定地和反光带中的自己对视。完全相同的面容之中,对方脸上露出的是完全的冷酷神色。 杀了他你的心里会觉得舒服很多吧?二重身歪了歪头,用他非常熟悉的脸露出了看起来有点可怖的凶狠笑容。说不定会中大奖哦? 不行。榧野尊说。 先不论这是法治社会所不允许的事情,这是他周围生活在正常社会的人都绝对无法接受的。一个地域文化有一个地域文化的信条,而这就是所谓的“正确性”。而他的正确性,就是在任何文化背景下都遵从背景的设定后手出招。 拨开了对方的手,榧野尊顺着走廊做出了惊慌的样子闪身离开。利用了二重身藏身到对方的视觉死角,榧野尊安静地向着那边远望,看到对方失望离开的身影才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这是......正论吗?二重身问。 不。榧野尊说。这是生而为人的正确性。 虽然很多时候对于房石阳明的为人处世方式不敢苟同,但这一点上,榧野尊还是相当赞同对方的。或许是对方自从几年之前从某次摩托车采风之路上回来后就开始唠唠叨叨地对着他说一些有的没的、洗脑一样的废话,个别的只言片语还是被他记在了脑子里。虽然那人是个说谎成性的骗子,但有些时候意外地有个靠谱的大人样子。 榧野尊理了理衣服,然后解开衬衫袖口,四处望了望找了个员工用卫生间钻了进去。 低着头用洗手液仔细地清洗手腕上被抓过的地方,榧野尊垂着眼睛,从指缝一直洗到小臂中下部,然后再往回,如此往复用七步洗手法来回洗了两三遍。有同样穿着服务生制服的人上完厕所洗手,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喂。” 榧野尊低着头继续洗手充耳不闻,眼角的余光里另外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服务生站在他的旁边,一只手支在洗手台台面,另一只手叉着腰,身体面向着自己这边的方向。 “喂!”那个声音加重了语气,听起来不太好。 向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别人,榧野尊抬起头来,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你是在叫我吗?” “不然呢?”对方没好气地说。“我问你,你的老板是谁?” “老板?你是说酒吧的老板吗?”榧野尊有点茫然,于是重复对方的话语。 小技巧,不了解情况的时候重复对方的关键词,对方大概率会仔细解说话语之中的含义。 对方翻了个白眼。明明是很清爽的男生长相,不知为何却显露出了一点与外貌截然相反的刻薄意味。胸口挂着写着桃井的牌子。对方上上下下,有点挑剔地打量着榧野尊,末了还露出了一点几不可见的尖酸。“看你这个样子,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专门对接的老板吧?” 懂了。这里的服务生会提供陪酒服务。 不过话又说回来,男孩子之间也会有这样的竞争的啊?不过想想倒也正常,因为本来就是靠外貌和话术来互相竞争的行业,所以竞争之中会涉及对对手的外貌评估这一点倒也算是合理。 看着他的茫然神色,对方带着一点高傲的神情,冲着他点了点头就告辞了。 榧野尊心平气和地抽了两张擦手纸,仔细把手擦干净,这才推门出了洗手间。从带着淡淡空气清新剂气味的空间又回到了空气沉闷的带着酒气和香水味的走廊,有一瞬间觉得外面甚至不如卫生间。 榧野尊走出两步。绿色的安全出口灯箱在卫生间外面几米的位置幽幽亮着。 嗯? 刚刚这里有这个消防通道吗? 在他沉默的注视之中,消防通道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灰色的门后是漆黑的走廊。在门保持关着的时候,气氛毫无异样,只是这一会门敞开了,阴郁的气氛从门后丝丝缕缕流出来,但是却感受不到丁点残秽。榧野尊转向了二重身,二重身也摇了摇头。 稍微迟疑了一下,榧野尊抬腿向着敞开的门走过去。 门在身后咔嚓一声关上,甚至来不及转身退出。周围的景象就如同展开的立体书一般瞬间展开。长方形的螺旋形楼梯如同蛇盘旋而上,以十三楼的消防通道为起点。高度为二十层,正是这栋大厦的安全通道的长度。安全通道墙壁上的灰色的推拉门缓缓消失,从螺旋楼梯底端的黑暗之中,咒灵浮现了出来。 咒力组成女性的身体,纤长的丝带一样的粉白色带子从小腹伸展出来连接在安全通道的墙壁上,咚咚地心跳一般地跳动着。榧野尊望着那咒灵,眼睫轻轻一颤。咒灵眼睛和嘴巴的部分都是平平的肉,只有鼻子的存在能让人看出这是一张人类的脸。那张空白的脸向上望着,粉白色的纤长带子围绕在咒灵身体周围。墙壁仿佛也在随着带子的轻微抽搐而有节奏地跳动着。 长 45. 高专时代 四十四 [] 站在消防通道的门外,三车理低下头来看了看腕表。 被五条悟看好的新人咒术师已经进去了两个小时。算上之前调查的三个多小时,在五小时之内就能搜索到咒灵的下落,对于新人咒术师来说倒是意外地高效率。 这个咒灵是精于藏匿的咒灵类型,大约是高层那边一些人仔细考量的结果。虽然咒力量不算太大,进攻性稍逊一筹,但对于新手来说相当难缠。 虽然是一级咒灵,但因为咒灵的产生原因和术式类型,却有着一般的特级咒灵才有的领域。同时,正如咒术界的公平法则一般,这个咒灵在领域上的强化对应着导致了咒灵的咒力量却仅仅与二级咒灵相当。比起单纯考验战斗能力,也对咒术师的推理能力有着相当的考验。虽然有点超纲,但作为新人的第一次任务倒也不算不合理。 实际战斗力上,这个咒灵确实是符合五条悟提前申报过的二级咒术师的能力水平。但因为它隐匿的特性,新人咒术师往往对于如何追踪残秽都不熟悉,在倒计时结束的时候也发现不了这个咒灵也是非常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偏偏这个咒灵又是窗新发现的咒灵,并没有留下其他咒术师的失败记录,也因此作为一个新手咒术师连第一个评级任务都通不过也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新发现、没有记录的、刚好卡在一级的超常识咒灵。高层在这回拐弯抹角地地制衡五条派的发展上,倒是意外地多花了心思。倒未必是对于新人咒术师的忌惮,多半只是单纯地想要给五条悟添堵。 不过多半这个意图会落空了。三车理的嘴角露出了一个讥讽的微笑。 他想起了少年那双从始至终冷静的铁灰色眼睛。虽然比不得五条悟闻名全咒术界的那双美丽到他都很想拥有的六眼,那双铁灰色的眼睛里却自有一种锋利的东西在。不太像是即将入学高专年级的男孩,那种警惕的眼神已经初步有了成年人般的警觉了。 是那种早熟的性格,再加上看起来似乎泛用性相当不错的术式,和能够合理利用一切的头脑。也难怪对方会被五条悟那种人所欣赏。说不定最多只要一个学年,对方就会开始在咒术界崭露头角。高层们的计划多半是要落空了。 一个非常有脑子的新人咒术师。他首先做出结论。术式和体能看起来都不错。那张看起来还不错的脸说不定在家族联姻上也有些利用价值。五条悟这一回说不定是抽到了一张好牌。 虽然三车理自己和高层的目标并不完全重合,但在一些事情上,又算是同类人。以五条悟为核心的五条派,或者说亲五条的革新派,很大程度上会对双方的谋划产生一些负面影响。虽然有着一个新生代加入五条那边算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状况,但总归对于保守派来说,是一种不妙的趋势。 这意味着咒术界的革新派开始发展起来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对高层和御三家之中占了大多数的保守派产生影响。有一瞬间,三车理甚至要对新人咒术师产生一丝怜悯了。 对方未来会面对的,相比就是更密集的监视、拉拢、打压、甚至是咒杀吧? 甚至不需要考虑对方会对他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他需要做的,只是顺水推舟地顺应高层的谋划,能杀死对方就杀,如果不能的话,偶尔给新人那边卖个人情也好。就这样虚情假意直到对方退出五条派或者死亡。 等待着这位充满希望地进入咒术界的新人的,只有这两个结局。 他提前看过新人的资料。和前特级咒术师夏油杰一样,是普通人出身的野生咒术师。在咒术界最早的记录是2007年,与当时已经叛逃的夏油杰狭路相逢时觉醒了术式,并且幸存。也因此被窗观测到了踪迹,当时的京都校校长认为这名野生术师的术式有利可图,于是派出了不少人前去招揽对方。 说是招揽,他作为保守派有着很多接触的人很清楚,大概打着的也就是把对方直接带走的主意。并不人道,但是对咒术界的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结果被派去的人都无功而返,在任务完成的一段时间陆陆续续地死亡。于是被认定为一般的对人诅咒类型术式,京都校校长大失所望,后续也没有再尝试着招揽。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对方拥有的很显然是作用于身体的攻击类型强化术式,虽然常规,但是对方却能够相当合理地运用术式。作为一个新人来说算是难得的资质。 然后他又想到了数小时之前去到东京咒高时目睹的画面。五条悟和新人一个蹲着,一个躺在地上。社交距离相当接近,肢体语言都指向对方。阳光暖融融地照射下来,比起师生关系,总觉得两个人看起来是朋友。 或许和五条悟的关系要比情报里了解到的更加亲近。他若有所思。但是,这就又让他想到。上一个和五条悟成为了朋友的人。 夏油杰。 他的计划中少不了利用到夏油杰的部分。那么,与夏油杰有着直接接触的新人,能否被利用着接近夏油杰呢?这样的思考进入了他的脑海中。 然后他身侧的门声音清脆地“咔嚓”一响。头发稍微有点凌乱的少年推开门走了出来。三车理谨慎仔细地打量着对方。 身上沾了一些灰尘,但是仪表还算是整齐。衬衫和外面的马甲上看起来有些被尖锐物体划开的豁口,看起来应对这个咒灵也并不算特别容易。折叠小刀在对方的手掌心转了几圈,就被收到了不知道哪里,锐利的银色光芒在对方指尖一闪而过就消失了。三车理记下了对方的残秽特征,抬头的时候看见少年正在用那双铁灰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对方姿态正常地问。虽然语气温和平静,但对方身上尚未平静下来的咒力回路仍然在安静地沸腾着。三车理的这具身体虽然咒术天赋相当一般、也没能继承家族中传说中的“蛇目”通灵天赋,但作为在咒术界独身一人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辅助监督,对于如何评判强者,三车理有着自己的一套标准。 错了。他战栗地想。 窗怎么废物到这种程度,这怎么可能是一般的身体强化类型术式。 从咒灵的领域脱出的好像并不是一个人,而更像是某种更加抽象的利刃一般的东西,恍惚之间甚至能看到那刀刃上闪过的锐利寒光。幼兽身上仍然残余着残酷的杀意,那身躯上甚至感受不到属于人类的星点温情,而近似于完全冷漠的什么更高维的神明。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甚至说他前后见过的现代三个特级之中,有着这样气质的也只有高专入学前的五条悟而已。 “五个小时四十三分钟。”所幸手机还握在手里,三车理咔一下按下了手机上正在倒计时的计时器,反转手腕去给他看,“你合格了。” “还要计时。这么严格啊?”对方挑了挑眉毛,那不知道被对方藏在哪里的小刀又蓦地在指尖露出了银白色的亮光,手指暧昧缓慢地抚摸过刀刃。 “是啊。”三车理面上笑眯眯地说,“正确评估新人咒术师也是在评价任务之中承担辅助监督的人的职责嘛。” “是吗?”榧野尊走了两步到三车理的旁边,两个人肩并着肩往外面走。 “我可是很认真负责的啊。”三车理玩笑道,“而且第一个评级任务就完成得这么快速,榧野同学应该至少也能拿到一级的评级吧?” “唉——是可以的吗?这样的评级。”对方也似乎顺着他的话接了下来,“明明是超规格的一级咒灵,某种意义上说是特级都没什么不行了。不给我评一级的话,也太过分了吧?”这样半开玩笑地说着。 尽管如此,三车理还是相当谨慎地选择言辞,心平气和地说,“评级的话还是要根据上面的标准来的。”这样不着痕迹地推卸责任,正是大人们的处世之道。更何况,咒术界都是疯子的这个道理,他还是深有体会的。 术式从觉醒的那一天起,就会持续地改造术师的身体。很显然这个身体里应该还包含着大脑,不然不会有这么多超规格的疯子聚集在咒术界。虽然还没有人为术师和普通人对照着做过核磁和脑电,但是生理上的改变应该是存在的。 三车理注视着走在他前面的少年人。 榧野尊。不太常见的姓氏和同样有点特别的名字。 mikoto。三个音节的名字。有同音的女名“美琴”、“御琴”,和在称呼大神时所用的敬称“命”。对方名字的汉语写法反倒是相当少见。 身体看起来倒是和看起来很大的名字相反地相当纤细,连同那看起来温和的表情一起,是比较能激起他人施虐欲的类型。特别是对方的身高在同龄人里偏高,看起来就更像是样貌纯良的成年人。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 虽然有着比肩一级术师的能力,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青春期的男孩子。可以操作的地方太多了。 通过什么手段对方心理崩溃也好。离间他与他的导师五条悟的关系也好。又或是如同高层一样单纯下发过多过重的任务也好。或者是单纯地用咒术控制对方也好。 对于长期淫浸于咒术之中的咒术师来说, 46. 等待进入网审 [] 早早在训练场等待着的榧野尊看见前些日子见过的日下部笃也提着两把木刀走了过来,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今天是我来给你上实战课......你那是什么表情?”本来看起来有点没精神的日下部笃也说着顿了一下,“五条悟那家伙不会没有告诉你吧?” “......没有。” “呃啊......”日下部笃也啧了一声,有点不耐烦地说,“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那个不靠谱的家伙。” 轻声嘀咕两句,日下部笃也还是好好地对着榧野尊认真解释,“五条老师今天被高层临时指派了调查任务,所以他发消息来让我来代他上一节课。我想着我们已经见过,就答应了。” 对方的脸上还用白色的医用胶带贴着纱布块,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眼睛下面也有些尚未消退的乌青,说话的声音也听起来很没有精气神。然而对方走路时的姿势仍然相当挺拔,有一种习武之人才会有的气势。榧野尊自己也练习过一段时间的拳击,所以大概能懂。 虽然剑道和拳击的道理上有些区别,但不论是怎样无害的长相,长期练习这些的人的气质会和一般人看起来不太相同。如果进一步来看的话,行走或者行动时候的发力方式也是与一般人有一些区别的。自从术式完全觉醒之后,榧野尊就能够更清楚地辨别出来经常进行身体淬炼的人们和一般人的气势区分。顺带一提,虽然身为特级咒术师、现代咒术界的最强,五条悟身上的气势仍然算是榧野尊见过的人里最强大的。 日下部笃也一把把木刀丢过来,榧野尊一把接住了。日下部笃也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转动手腕用木刀在手中挽了个花,才用木刀轻轻敲了敲操场的地面。 “听五条悟说你的术式会加强你使用武器的技巧,你可以先用术式和我对打一轮。”日下部笃也这样说道。 榧野尊抱着木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问,“日下部前辈身上的伤没关系吗?” 日下部笃也又啧了一声,这似乎是对方一个习惯性表达不耐烦的动作。“直接上就好了。怎么说我也是一直在练剑道的。” 倒没有提自己的术式反转甚至能偷袭到五条悟的事情,榧野尊只是笑了笑,“好啊。” 最后汗流浃背地被木刀抵住脖子的反倒是经常练习剑道的日下部笃也。 “我说......”日下部笃也坐在地上一边喘着气一边说,“你绝对是故意的吧?” 榧野尊露出了有点狡猾的微笑,收回木刀把手伸了过去。 日下部笃也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然后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榧野尊的手,用力一拉站了起来。榧野尊趔趄了一下,被日下部笃也扶住了。 “小心眼。”日下部笃也又啧了一声。“再来一轮,这回不许用术式,只能用咒力和体术。虽然我没有生得术式,但是自夸一句我的眼力还是挺好的。” “那前辈要手下留情啊。”榧野尊笑眯眯地说。 “知道了。”日下部笃也用木刀敲了敲地面,摆出架势,“你可以随时攻过来。” 日下部笃也,新阴流传人,入学时就取得了三级咒术师的资格。现在是二级咒术师,大约毕业前后就会升到一级咒术师。正如他自己所述,作为一个咒术师却并没有生得术式,而是完全地凭借着自己的体术走到了这一步。虽然咒术上的天赋一般,但是在武道上的天赋相当惊人。和一半一半倚仗着术式的便利走到这一步的榧野尊相反,日下部笃也是完全凭借着淬炼身体走到了这里。 也不是不能理解五条悟选择这个前辈给自己代课的原因。 虽然经常不好好穿着衣服,身上总是贴着创可贴和绷带,也长着一张脾气很差的暴走族一样的脸。摆出剑道姿态的日下部笃也身上却是全然的大师姿态。 第一轮的时候,榧野尊习惯性地用咒力强化了双眼和双腿。 “很不错的选择。”日下部笃也在把他打倒在地的时候点评,“但是你平时太依赖术式了吧?时机的选择上确实很不错,但是你的身体跟不上你的反应。”说到这里,对方用木刀敲了敲榧野尊的大臂。“臂力很不错,平时是有在锻炼?身体的使用也太笨拙了,你的核心是不是锁的有点太紧了?”日下部笃也眯了眯眼睛,一木刀戳到榧野尊的肚子上,“平时有练拳击那类的东西?” 榧野尊睁大了眼睛,“好厉害啊,日下部前辈。” “说好听话也没用。”这样无情地说着,日下部笃也用木刀敲了敲榧野尊的膝盖,“快点给我站起来。你们这种仰仗着术式的天才总是这个样子,因为太习惯于用术式战斗,所以身体远远跟不上精神,如果一旦被什么东西限制了术式就会变成废物。给我起来我们继续。”对方板着脸这样说道。 “......虽然我对于咒术的理解可能有些片面,但是能封住术式的咒具也是相当稀少吧?”榧野尊说。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日下部笃也说,“只能说是我们对于咒术的认知远远不足。日本平安时期咒术盛行,平安时期到现代的一千三百多年之中会产生什么样的术式,又会有人制造出什么样的咒具,你怎么说得清。所以说,”日下部笃也陡然出刀指向榧野尊的双眼。榧野尊向侧向一滚顺势站起,手里也不忘了顺手捡起被插在地上的木刀。 “为了未知的战斗尽可能地锻炼自己的身体永远是最可靠的。”日下部笃也缓缓地吸气,摆出了架势,吐出了后半句话。 “这一点上我确实很赞同前辈。”榧野尊点头,用运动服袖口擦了擦顺着下巴淌下来的汗,不太标准地握住木刀。 日下部笃也没忍住皱了皱眉,“你握刀的方式完全不对......算了,你又不是专门练剑道的。” 榧野尊眨了眨眼,“那么劳烦前辈赐教?” 日下部笃也下意识想啧一声,忍住了。“你还是用最习惯的方式来吧,本来就不太会用刀的样子。如果换了姿势说不定更菜。” “前辈总是这样啧啊啧啊的真的很像不良。”榧野尊认出了对方差一点啧出来的那个口型,笑着说。 “你少管!”日下部笃也说着,弧形出刀。 “哎呀,”虽然躲避得有点狼狈,榧野尊还是有点喋喋不休地,“是生气了吗?前辈。” “我说你啊,肯定是因为这张嘴被人打过吧?”日下部笃也骂骂咧咧,但是呼吸却一点不乱,下手也一如既往地精准平和,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欸——好过分啊,前辈。”这样笑眯眯地说着,榧野尊这一回重新分配了咒力,大约三成分给了手臂。 没有予以回应,日下部笃也这一回哼笑一声,反手格出榧野尊挥出的这一击。手臂一下子麻了,榧野尊咬了咬牙,用另一只手也握住刀柄稳住即将从手中滑落的木刀。 “咒力的输出倒是不错。有耍嘴皮子的功夫不如多想想该怎么躲过!这一击呢?!” 然后又是意料之中的输了。 “没有破绽啊,前辈。”榧野尊说。 “剑道可是我的主要武器啊。”日下部笃也面色平淡地说,“哪怕你是术式上的天才,在用刀上就这样轻易地打败我也是不可能的吧?毕竟再怎么说我也是从五岁开始就每天练习剑道了。”说着,日下部笃也用木刀轻轻敲了敲榧野尊酸痛的小腿,“站起来走走,毕竟刚刚剧烈活动过。” “痛——!”榧野尊咧了咧嘴,然后抓住日下部笃也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 日下部笃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拆开来塞到嘴里,然后和不由自主看过来的榧野尊对视,愣了一下。 “你看什么?”日下部面色平淡地叼着糖棍,“不可能分给你的。” “小气。”榧野尊说。 说起来,东京校的这些人是都喜欢在实战课后吃棒棒糖吗......? “去买饮料吧。”日下部转身,“今天的课程也差不多就到这里了。再说你也打不了了吧?” “真是毫不留情啊,前辈。”这样说着,榧野尊一瘸一拐地赶上了日下部笃也。 “油腔滑调的,你这小鬼。”日下部哼了一声,侧过脸看过来,“没有必要这么早就开始学习成年人的那些社交手段吧?听一个高中生这么说话真是奇怪。” “......这样会比较容易拉近距离?”榧野尊说。 日下部笃也笑了一声,走到售货机面前投了一枚硬币进去。“干出那种大事的人也好意思说这种话啊。”说着话锋又一转,“喝什么?” “......嗯?”榧野尊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说要橙汁汽水。 “不知道吗?你可是小范围的出名了啊。” 这样说着话,日下部笃也弯下腰来从自动售货机里取出两听冰镇汽水,把一罐递了过去。“第一个揍了内务府官员的未评级菜鸟咒术师,也是第一个因为政治原因被压了咒术师评级的菜鸟咒术师。”日下部咔地一下拉开汽水拉环,向着榧野尊敬了一下,然后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厉害。” “......”榧野尊眨了眨眼睛,拉开了汽水拉环。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 47. 高专时代 四十六 [] “啊,对了。”五条悟突然想起了什么。“给,你的学生证。”对方伸手摸了摸口袋,一抬手甩过来了一张卡片,榧野尊抬手接住。 学生证是一张稍硬的卡片,自己的照片贴在左侧。照片是入学之后的不久拍摄的。照片里的男孩有着深色的头发和米灰色的发尾。眼角稍微地下垂,是有点可爱的狗狗眼。配上颜色柔和的灰色眼睛和稍微扬起的嘴角看起来有点好欺负。耳垂上缀着亮亮的银色耳钉。照片的右下角用汉字写着二。 二级咒术师。榧野尊挑了挑眉。如果如同日下部笃也所说,他的真实评级应该是一级咒术师。 “比起老师我的话,有一点弱啊,尊。”五条悟还这样笑嘻嘻地说。“老师我可是一入学就是一级了哦。” 榧野尊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老师拿不到一级的咒术师证明才是有问题吧?” “也是呢。”五条悟爽快承认。“不过尊的实力我是清楚的,虽然出了那种事情,但是这一回被压评级拿到二级的证明大概也有我这边的问题在。”五条悟冷静地说,“虽然是我邀请尊的,但是如果选择投靠高层那边我也不会说什么的哦?晋升还会更快一点。” 五条悟没有摘下眼罩,嘴角保持着相当神秘的弧度。对方的脸朝向榧野尊。榧野尊尝试着阅读对方的脸,但是他从那张脸上什么也看不出。 ......总觉得这个时候说“不”会很危险。 榧野尊思考了一下,说,“但是比起给高层打工的话,我更想给老师打工。” “......”五条悟脸上保持着不变的笑容,然而身上的气势却下意识地柔和了许多。“是这样吗?尊有这么喜欢我啊?”他故意地曲解榧野尊的意思。 “既然是打工的话,给更熟悉一点的人打工总比给啰里吧嗦的老头子打工更好一点吧?”榧野尊说。 五条悟哼笑一声,不置可否,“随便你怎么说吧。不过这样的话,尊在被下发任务之前就要给老师我打工了哦?” 榧野尊把制服外套挂在椅背上,抱起双臂盯着他看。 五条悟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自顾自地摸出手机来看,“嗯嗯,给尊安排哪个任务比较合适呢?虽然只是二级,但是尊应付更复杂一点的一级也没什么问题吧?”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榧野尊叹了一口气,然后走了几步坐到了床上,偷偷伸直了有点酸痛的双腿。 “毕竟尊自己说了要给我打工嘛。”五条悟狡猾地说,“而且杰那种糟糕透顶的大人,尊都给他干了那么久的活了,给我打打工也不过分吧。” 榧野尊哼了一声,很想把这两个人统统拉黑。 这就是第二天他出现在东京羽田机场的原因。 青森县,位于日本本州岛最北。风景秀美,盛产苹果。而位于青森县的恐山,则是以“生命的终点”和“日本三大灵场之一”而闻名。 这一回五条悟给他的任务是调查青森恐山的咒灵。窗那边的评级是一级咒灵。有人形,但是似乎不具有人类的智力。从这一点上,五条悟交给他来处理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前一天刚刚答应了帮忙完成任务的请求,第二天就被安排着独自出差,还是去青森那种距离东京有点距离的地方,也需要为此收拾行李。要说一点怒气没有的话,完全是在说谎。 但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好好完成。于是榧野尊抱着自己装着换洗衣物和牙刷的一个双肩包、一个手提袋昏昏欲睡地坐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好在这一回出差可以报销。飞机和旅店都已经定好。途中的消费也可以暂时刷五条悟丢给他的一张卡。为了应对没有pos机的情况,五条悟甚至还难得贴心地丢给他几张大面值的钞票。 从东京飞到青森要一个半小时。榧野尊在飞机上坐下的时候,就戴上了耳机,调到了自己喜欢的虚拟乐队Gorillaz的歌,就准备闭上眼睛睡觉。闭上眼睛还没有五分钟,肩膀就被人轻轻地推了推。 “不好意思,我坐在里面,可以麻烦你站起来一下吗?” 榧野尊带着点不爽摘下一只耳机,就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棕色头发年轻人站在他的座位旁边。因为对方的语气相当礼貌,表情也非常得体,本来稍微的一点火气也没有办法放出。榧野尊稍微有点冷着脸解开了安全带,站了起来准备给年轻人让地方。 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年轻人还轻声地向着榧野尊道谢。榧野尊胡乱地向着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带上了耳机又睡过去。 ...... 烟花。 榧野尊模模糊糊地在眼前看到了烟花。 热闹的声音朦朦胧胧地响在耳边。自己被人群裹挟着向前。大约周围的人都是自己的熟人,走在他们中间会感受到一点轻微的安定。 有人在对他说话。下意识张嘴之前,在心底首先蔓延的是踟蹰的忧虑。他好像在下意识地忖度自己将说出去的话语。但那种感受只是一瞬间。他应该是张口说了什么。站在对面的人点了点头露出了一点笑意。他也跟着下意识地模仿着对方露出了微笑,自然而然地仔细揣测对方的神色。安全。大脑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然后他注意到走在周围的人都穿着和服。在他所在的这一个小团体之外,还有无数从他们周围穿行的、同样穿着和服的人们。 小串的淡黄色灯带。在灯光下闪烁着漂亮红色光泽的苹果糖。章鱼烧和炒面的灯牌。在亮闪闪水面之中摆动着纤长尾巴的金鱼。 如同万花筒一般朦胧梦幻的场景。灯和火的光线被鱼缸的水面和玻璃折射,在他眼前破碎成千万种难以辨识的色彩。 夏日祭。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一点淡淡的疑惑在心头涌动。 然后他注意到自己从宽大的和服袖口中露出来的双手。不是少年的纤细双手,而是稍微有点消瘦的、更宽大一点的、看起来像是成年人一样的手。 惊慌和茫然一下子涌上了心头。然后又是...... 烟花。 那雪白的在夜空中绽放的花束有着仿佛致盲一般的效果。如同一台巨大的照相机对着他们打了闪光灯一样,榧野尊的眼前陡然陷入了被强光刺激后的漆黑。 不......并不是完全的强光致盲。 身体在慢慢融化、或者渗入、或者被吞噬在影子之中。他的耳边听到了尖叫、哭喊、和没有停歇的烟花声。火焰在他的眼前晃动,身体被影子分解。巨大的影子从地底如同盘曲的根系蔓延而出,每一个人类的身体都是分开的枝杈。 身体在向着影子下沉,被什么东西分开肢解的感受逐渐地侵蚀整个身体。感受不到被侵蚀了的身体。他拼尽全力地向着外面、向着天空、向着烟花坠落的火星伸出手。 虽然活着很辛苦......但是我...... “澪!”残余的精神听见了少年崩溃的喊叫,那声音不知为什么听起来相当熟悉。 然后他全然地沉入了影子。如同关闭电视机时屏幕上绽放的银白色十字星一样,意识被陡然切断了。 榧野尊猛地坐起身,大口地喘着气。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脸,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一双手拿着纸巾递到了他的面前。榧野尊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年轻人有点担忧地看了过来。榧野尊低声向他道谢,接过了纸巾擦了擦脸。 “我这里还有纸巾。”年轻人轻声说。 榧野尊摇了摇头,“我没事了。” 年轻人眨了眨眼睛,榧野尊注意到他在黑色框架眼镜后,有一双颜色非常柔和的棕色眼睛。 “你是自己一个人去青森吗?”年轻人问。 榧野尊稍微地有点警惕了起来,只是谨慎点了点头。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年轻人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我是就读于东大民俗学和考古学的大学生,这一回去青森那边也是因为学校的课题调查。我只是想说,你看起来年纪很小,就一个人出门了吗?” 榧野尊眨了眨眼睛,“我是因为工作。” “工作?”年轻人看起来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是谁让你自己从东京去那边的?你还没成年吧?这样雇佣童工是不合法的,你可以起诉对方。” ......看起来是个有点滥好心的大学生。 “是因为行业问题。”榧野尊也换上了有点严肃的表情,“我在高专读书,现在在进行社会调研。我们学校的行业是比较看重天赋和早期进步的类型,所以为了成为优秀毕业生,我需要尽快拿到实习分。” 从对方放松下来,又多了一点好奇的表情,看起来是相信了。 “是行业内幕吗?这样子告诉我真的没关系吗?”对方笑着,有点轻松地开着玩笑。年轻人的面相上有一点成熟的气质,然而笑容看起来又相当温柔单纯,气质上有一点成熟又稚气的微妙矛盾感。他只能将之认定为是个人气质问题。 “那么我冒昧问一句,你们学校的教学内容是什么?”年轻人睁大了眼睛,用有点闪闪发光的好奇眼睛盯着他看。 48. 高专时代 四十七 [] 织部泰长确实是非常专业的民俗学学生。 据他自己说,他选□□俗学和考古学作为专业是因为故乡的文化氛围以及兴趣爱好。现在作为助手在帮助业内的前辈们进行前期的调查工作,已经有小半年的工作经验了。 “前辈有一家工作室,之前会写一些美食的评论文章,现在已经又转回了前辈最擅长的民俗学领域。”织部泰长眼睛明亮地说,“虽然现在工作室还处于转型的困难期,但是大家彼此帮助,一起做喜欢的事情是很有趣的。” “榧野现在还是学生吧?”互通了姓名之后,织部泰长就自然而然地用姓氏称呼榧野尊,“在工作上找到合拍的搭档、遇见不错的前辈可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哦?” 两人吃拉面的时候,对方甚至对于津轻拉面的由来传说都娓娓道来。榧野尊问起来的时候,对方弯起眼睛笑了笑,看起来相当阳光开朗。 “啊,因为喜欢的前辈有做过美食专栏,所以我也会对这些事情更注意一些。” “欸——?”榧野尊眨了眨眼睛,“你说的这个喜欢,是我想的那种喜欢吗?” “唔......”倒是没有流露出反感或者羞涩的神色,织部泰长相当认真地思考着,“比起男女之情的喜欢更接近于是对前辈的仰慕吧?不过如果想清楚了真的对前辈是那样的感情的话,我会认真地和前辈主动告白的。好了,”对方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了起来,“榧野这一回来恐山是出于什么原因?因为一些原因,山上很危险。如果上山是不必要的话,我还是建议榧野留在山下就好了。” 织部泰长顿了顿,说,“你知道青森恐山是日本三大灵场之一对吧?” 榧野尊想了想,为了减少一点麻烦决定稍微透露。他对着织部泰长招了招手,对方也配合地把头侧了过来,榧野尊小声地说,“我们学校除了进行日本传统宗教教育之外,对于灵场的辨认和怨灵的驱除有一些技术上的教学。” “是这样啊。”织部泰长若有所思,注意到了榧野尊的用词和语气,“所以是灵能师一类的职业教学吗?”对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脸,说,“并不是灵能相关,而是另一种能量体系?” 榧野尊看着他从包里掏出牛皮本子刷刷地记下。 棕色短发的年轻人正坐在他的对面,看起来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榧野尊用手托着下巴推理。 头发、皮肤和指甲都打理得很干净,大概是个非常有条理的人。好奇心旺盛,似乎是职业病,可能有个人特质的原因在内。 看起来头脑很好;似乎掌握了不少的民俗学知识;根据对方穿着的非常实用的户外装备来看,大概有一些户外经验; 会下意识照顾年少者,似乎在同辈人中承担着兄长的责任,可能有弟弟妹妹。 想了想,榧野尊补充。 似乎喜欢年上的女性。 “那么,”榧野尊轻轻用手指敲着木头桌面,引起了正在笔记上写字的织部泰长的注意。“我们来交换信息吧?” 织部泰长咔地一下把钢笔的笔帽按了回去,一只手按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灵活地转动着钢笔。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还是个守旧的传统钢笔派。 “好啊。”对方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但是希望你知道,因为我们这边的职业问题,我只能和你进行等价的信息交换。因为网络专栏的时效性,你懂的。”他表情有点无奈地摊手,“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这些信息大部分都是前辈们的工作成果。一般情况下,我不能越俎代庖地进行分享。” 榧野尊点了点头,因为冴之木七星的工作性质和织部泰长非常类似,所以完全能够理解。然后他摸出了手机点开了关于恐山的备忘录,“那么我们怎么开始?” 织部泰长想了想,竖起一根手指,“不如就用快问快答的方式好了。每人提问对方三个问题,提到的问题必须在五秒之内回答。不可以说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隐瞒,要说出想到的一切信息。” “这样的话很显然还是有着专栏记者工作经验的前辈会更占便宜吧?”榧野尊冷静指出。 “嘛,”织部泰长笑着摊了摊手,“那样的话,就要看榧野能从我这边套出多少信息了。虽然里面不少都是两位前辈收集整理的资料,但是由我总结的重要信息也有不少哦?我相信榧野和我交换信息的话,效率要比一家一家问过去更高哦?” 对方笑眯眯地扬了扬手里的牛皮笔记本,棕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狐狸一样的狡猾意味。 “真是狡猾啊,前辈。”榧野尊眯起眼睛,“这样不是让我没办法拒绝了吗?” 织部泰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用了成年人的卑鄙手段真是抱歉啊,但是这样对我们双方都要更好吧?” 榧野尊叹了口气,“那来吧。” “好啊。”织部泰长微笑着推了推眼镜。棕色眼睛闭上又睁开,露出了与先前柔和气质截然不同的锐利眼神。 “那么公平起见,榧野先来提问吧。”织部泰长说。 “第一个问题,你来恐山的原因是什么?”榧野尊问。 “是因为有一位来恐山看日出的登山客在博客中提到,在凌晨时分的恐山的赛河原*,会见到河滩上出现的孩童鬼影,虽然并没有见到怨灵的正体,但是对方也提供了照片佐证。”织部泰长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打印的相片递了过来。榧野尊接过,仔细地看着对方手指点下的位置。 “工作室的两位前辈认为这边有事情正在发生,所以让我来这里调查。”织部泰长说,“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他轻轻笑了笑,那随和的笑容看起来非常无害,“榧野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是学校相关的课题调查。”榧野尊也坦诚道,把看完的相片递了过去。 “学校那边的情报部门提出恐山这边可能有我们业务范畴之内的怨灵出没,所以老师把任务交给我让我来调查和除灵。” 听到这里,织部泰长扬了扬眉毛,抬手接过了相片。 “你还真是对于自己的来历完全不掩饰啊。”他说,“就这么相信我了解灵能界吗?” “在现在的趋势下大部分人对于灵能都有了解嘛,毕竟有那么多业内名人在。”榧野尊自然地说,“用流行趋势的灵能的说法会更方便理解。” 织部泰长笑了笑。 榧野尊看了他一眼,继续提问,“第二个问题,除了第一个问题提到的原因之外,你搜集到的,认为与这件事有关的信息还有什么?” “好大的问题啊。”织部泰长笑了笑,“一个问题就想把我这边都套走?” 榧野尊耸肩,“你说的,不能说谎。” “恐山这边一直有一个传说。”织部泰长想了想,说,“据说早夭的孩子要在赛河原的石滩上用石头堆出石头塔,堆满一百颗就可以赎自己未尽孝道之罪转生成佛。而妖怪地藏虐则会不断破坏孩子们堆起的石塔,让孩子们永世不得超生。而这边的在石滩上堆石塔、放小地藏和风车的习俗,则是为了赶走妖怪,保护孩子们的灵魂,让孩子们尽快转生。地藏菩萨是救苦救难的佛,以“大孝”和“大愿”为德业,济度罪苦众生。” “这个回答怎么样?”织部泰长转头看榧野尊。 榧野尊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么我的第二个问题,在我刚刚说的这些里面,你认为最重要的是哪一条?”织部泰长问。 榧野尊想了想,说,“是地藏菩萨和地藏虐的关系吧?地藏菩萨我是知道的,恐山这边也是以地藏信仰闻名。山上甚至还有六道轮回的六大地藏的石像。但是妖怪地藏虐的说法我在恐山以外的地方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概是这里本土的传说?用通灵界的说法,这样的特殊信仰加上地方传说会更加容易产生灵场吧?” 织部泰长打了个响指,眼神明亮,看起来相当兴奋,“正确!接下来又轮到你了。” 榧野尊想了想,说,“第三个问题,对于这个地藏虐你是怎么看的?” “根源。”织部泰长毫不犹豫,“或者说是现状的成因。无论使用怎样的说法,地藏虐都应该是目前情况的最大原因。总之从这边调查下去是没有错的,一般来说这样的地方非主流信仰诞生的产土神或者传统神明的衍生信仰大都问题很大。反而是正统佛教信仰的地藏菩萨那边的问题的可能性概率很小。那接下来轮到我了。” 织部泰长沉吟了一下。 “第三个问题,我这边是同样的问题。榧野对于地藏虐是怎么看的呢?” “因为和地藏菩萨有着相同的名字,所以不排除地藏虐是脱胎于地藏菩萨的物怪传说之类。地藏名号的''地''是比喻,比喻菩萨的处事如同大地安忍不动、坚毅不拔。”榧野尊回忆着之前搜索到的内容。 “''藏''的话则是指的是隐藏的含义。地藏菩萨静虑深密,有三德秘藏,无量妙法,济度众生。对于物品成神,名号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管怎样,地藏虐都是有部分脱胎于恐山的地藏菩萨信仰,如果说这种程度的神的话,我们面对的说不定是整座赛河原、甚至是整座恐山也说不定。” “我要指出一点,如果面对的是恐山的话,传说之中一定会相对明确地有线索指向恐山。”织部泰长冷静指出,“神明的力量来自信仰。只有在神明与山在传说中被相提并论的情况下,神明才能‘借’到山的力量,甚至是进一步地将之据为己有。” 他说,棕色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榧野尊的铁灰色双眼。“这就是神明的规则。” “但目前来看,传说的指向关键词是孩童怨灵、赛河原、石塔、地藏和地藏虐。我认为敌人并没有强大到那个地步。” 榧野尊眨了眨眼睛,反问,“听起来你很有经验啊?有直接接触过超自然事务?” “你问我答已经结束,这可是另外的价格了。”笑着摇了摇手指,织部泰长半开玩笑地说。 “你这不是很乐意向我分享吗?”榧野尊也指出,“也是有希望我这个专业人士来替你打头阵的想法吧?” 织部泰长轻轻笑了一声,然后眼睛弯弯不避不让地承认了。“是啊,毕竟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大学生嘛。” 你问我答三个问题结束,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反而相当随便地交谈。 “刚刚说,榧野还是高中生的年级?” “是的,现在在高专上学。今年是第一年入学。”榧野尊低下头来嗦面。 在两个人先前的一问一答之中,面已经稍微有点被泡胀了。榧野尊抬头看见织部泰长还是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轻敲桌面,就从旁边的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啪地一下敲了织部泰长的手背。 “快点吃面,要坨掉了。” “欸——好痛!”织部泰长被敲了手背,手一缩。 榧野尊把筷子塞到了对方的手里。织部泰长反倒是一反先前锐利的气势,低下头来乖乖地开始吃面了。 框架眼镜,修剪整齐的深棕色头发,夹克外套里面穿着的朴素格子衬衫。看起来说不上是老土还是老实的打扮。好在织部泰长脸长得白皙帅气,身材也不错,虽然说不上有多好,但是至少有着年轻人的瘦削挺拔,低下头来吃面的时候看起来也顶多让人觉得这人衣品不太行。不至于被他那一身实用远大于时髦的直男穿搭搞得土气过头。 吃完面之后,织部泰长按照约定结了账,两人一起走出了拉面馆。然后两人本来想约定一个地点,等到几个小时之后天黑下来碰头后一起去调查,这样也会安全一点。结果发现两个人住的是同一家旅馆,于是一道走回旅馆。 织部泰长到了恐山之后就直接去拉面馆吃饭了,于是这会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手提袋。榧野尊没忍住看了两眼,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么大的包,你都带了些什么啊?” “相机、笔记本电脑、笔记本、盖革计数器、对讲机、手电筒、便携式燃气炉、热水壶、咖啡壶。”织部泰长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换洗衣物。” “......你是带了多少东西,才让你把换洗衣服放到最后去提的啊?”榧野尊吐槽。 “因为工作时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要在荒山上之类的地方蹲点嘛 49. 高专时代 四十八 [] 凌晨四点的时候,旅店的门被人敲响了。 前台摇摇晃晃地从折叠床上坐起来,打着哈欠到门口开门。门一推开,就闻见了一股若有若无潮湿腥臭的味道,抬头一看,看见两个灰扑扑的人站在门口看着他。 前台磕巴了一秒,然后才结结巴巴地问,“请问两位是住在这里的客人吗?”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看起来矮一点的一个说,“是的。” 高一点的人轻轻推了推站在前面的矮个子,两个人都进到了旅店的门廊里。声控灯被一下子点亮,前台这才看清楚这是两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两人身上都穿着便于活动的登山服,背上背着包,一副登山客的打扮。前台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出声调侃道,“爬山这么早就回来啊。” 其中一个笑着应声,也跟着调侃,“是啊,本来想着看完日出才回的,弟弟就嚷嚷着累了。” 个子矮的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两个年轻人一高一矮,确实看起来像是兄弟。 个子高的“哎呦”一声,一只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抓住了住矮个子的手腕轻轻捏了捏,“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我们这就上楼去。” 咔哒一下反手把门关上,织部泰长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的时候,看见榧野尊有点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住外套脱下来丢在地上。织部泰长也跟着先把书包放在地上,然后才脱下了脏兮兮的溅满了泥巴的外套。 榧野尊小心地把身上的脏衣服都脱下来,然后带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我先去洗了。” 织部泰长点了点头,回身把鞋子脱在门口。反手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打算做一下调查记录。 笔帽在笔记本上轻轻敲了敲,织部泰长回想起了七小时前的事情。 “赛河原的方位就位于在这前面。”织部泰长蹲下来,把翻倒在路边的路牌翻了过来,然后转了个方向。他用手指摸了摸,木质的路牌一面有点潮湿,一面看起来要干燥一点。织部泰长想了想,把潮湿一面的路牌放在朝向小路外面。这样路牌的一侧就指向了他们正在前进的前方。 “谷歌地图上显示还有大概一公里的距离。”榧野尊说。 “谷歌地图?”织部泰长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来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地试着看榧野尊的手机屏幕。榧野尊把手机屏幕微微地转了过去。 “欸——”织部泰长发出了赞叹的声音,“触屏手机这么厉害啊,我现在还在用按键手机呢。”说着,对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台诺基亚的按键手机。榧野尊低头看看手机,又抬起头来看看织部泰长。 “怎么?我是不是看起来有点老土?”织部泰长问。 “不。”榧野尊想了想,说,“倒是意外地和你的个人气质合适。” “我到底是什么气质啊?”织部泰长笑着问。 “那种经常在山里跑来跑去调查研究,很少接触时尚新兴领域的考古民俗学家类型吧?”榧野尊说。 织部泰长摇了摇头,闷笑了两声。“我的朋友也是这么说的。” 正打算要收起手机的时候,手机的屏幕被按亮,锁屏壁纸在小小的黑色方块机器里亮了起来。榧野尊下意识想要回避视线,避免看见不该看的东西。然后他的大脑敏锐地意识到,壁纸上的两个人他都见过。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把织部泰长和前些阵子里遇见的那两个高中生口中的“泰长哥”联系在一起。 注意到了榧野尊的视线,织部泰长望了过来。 “怎么了?” 榧野尊下意识想摇摇头,但是又有点好奇,还是问了出来。“照片里的两个人,就是你说的朋友吗?” 织部泰长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嘴角无意识地流露出了笑容。“是啊。近望和小春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然后他抬头看到了榧野尊的视线,眯了眯眼睛,“怎么?你有见过他们?” 榧野尊犹豫了一下,诚实地点了点头,“之前有一个休息日见到过那位酿田近望,替别人看着占卜摆摊。” 织部泰长睁大了眼睛,然后捂着嘴笑了出来,“......听起来就像是望仔会干出来的事情。” “是吗?”榧野尊扬了扬眉毛,“然后我们就遇见了卷岛春。卷岛春同学还以为我是骗子。他们两个打算去房石阳明的家里,我就替他们带了路。” “欸?”织部泰长这一回看起来是真的惊讶,“榧野认识房石先生吗?” “是啊。”榧野尊也看着他。“房石阳明就住在我家隔壁。” “欸——”织部泰长说,转头看着他,“那真的挺巧的。不如我们交换一下联络方式吧。”他说。 “会不会有点太突然了?”榧野尊笑。尽管如此,手上还是诚实地和织部泰长互换了号码。 榧野尊低下头来给织部泰长的手机拨了一下号。很快织部泰长手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下,按了拒接。 “LINE呢?”一边填写着备注,榧野尊一边顺势问他。 “那是什么?”织部泰长看着他。 他看着织部泰长。 “......不,没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放在织部泰长身上居然不是特别离谱。因为对方的打扮就是那种说是复古的时髦风格,更接近于某种老土的实用主义的人。在那种探险电影里经常会看到织部泰长这种打扮的人。 冲锋衣,格子衬衫,牛仔裤,穿得很久的皮靴。 织部泰长最开始还绷着脸,对视着对视着,突然笑了出来。 “哈哈,骗你的,”织部泰长一遍笑着摇头一边说,“我可是做自媒体的人啊。我们工作室刚刚从纸质出版物专栏写作转向了互联网博客写作。当然要对最新的咨询非常了解了。” 榧野尊不由自主发出了磨牙的声音,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还是在织部泰长的手臂上锤了一拳。 “......痛!”织部泰长捂住胳膊嘶嘶地抽气,“你的力气也太大了一点吧?” 榧野尊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两步走到前面去。 两人顺着小路走了一阵子,很快平坦的滩涂就出现在两人面前。河水潺潺地在石滩边缘流淌。风裹住彩色的旗帜在空中漂浮。小地藏的石像和彩色的风车一起被放置在叠成塔状的扁圆石头上。这本该是非常美丽的景象——如果两人来到这里的时间点不是深夜的话。 手机的电筒缓缓顺着石滩移动,在漆黑的地面上照出圆圆的亮斑。夜深如墨。没有电筒灯光的地方,几乎是全然的漆黑。风卷着风车发出蚂蚁爬行一般的窸窸窣窣声音。光从小地藏浮凸的面部扫过,起伏的线条被打上了阴森的黑影。那些光亮的石像的眼睛仿佛在发出幽幽的光,沉默阴森地注视着深夜前来的两位不速之客。风陡然掀起,被卷进了旗帜里,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榧野尊感受到织部泰长在他身边不安地动了动。他低下头来,看见了遍布石滩上的漆黑脚印残秽。脚印呈现为均匀的椭圆形。 “织部。”榧野尊说。 “......嗯?”稍微过了一小会,织部泰长说,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几不可闻的颤抖。 “从现在开始,站在这里不要动了。”榧野尊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缓缓地弹出刀刃。咒力被注入到了刀刃之中,一点明亮的银色回路在刀刃之中折返。 “......什么?”织部泰长喃喃地说。“那是......什么......?” 榧野尊循声望去。被织部泰长颤抖的手拿着的电筒照亮的,是沉默地伫立在河滩上的圆形巨大地藏像,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双光影掩映之下的眼睛却仿佛死死地盯着两人。 织部泰长看不到咒力的丝线。但榧野尊看得清楚,那些漆黑浓稠的丝线从每一尊石堆上摆放着的小地藏如同蛛网一般延伸出来,被收拢在巨大的伪地藏像的头部。 森冷的恶意凝聚成成簇的线,如同佛光一般绕着伪地藏像幽幽地旋转。石像伪地藏轻轻地扭动着头部,在胸前结出佛印的手轻轻抬起,然后,无数只纤细细小的手臂在伸展出的两条手臂上如同寄生的根须一般生长而出。 织部泰长虽然身体在发抖,手却敬业地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连着拍摄了几张照片。 榧野尊有点无语地说,“拍不出来的,咒灵这种东西。” “咒灵?”织部泰长一面有点神经质地检查自己的相机,一面准确地重复出了榧野尊脱口而出的词语。 他愣了愣,然后敏锐地望向榧野尊,“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所以你的任务就是他!” “是的。”榧野尊反手握紧刀柄,将从腹部产生的一部分咒力按照比例分配给双腿,腰部和手臂。在先前和日下部的数次对练之中,榧野尊已经能不用术式反转,合理地在战斗中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咒力量的分配。“我们的工作,就是与这些东西搏斗,然后杀死它们。” 这样说完,没有等织部泰长回应,榧野尊就伸出一只手保护性地拦在织部泰长的身前,低声说。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在漆黑的黑暗之外,更深的黑暗从上而下笼罩了赛河原。毕竟精力有限,榧野尊的帐也只是粗略地学了皮毛,大约只能释放没有任何特殊效果,无差别阻止任何人进出,具有视觉隐蔽效果的最普通的帐。 他侧过头来确认一下织部泰长的状况。因为如果对方突然崩溃了的话他会很难办。咒术师要保护普通人的条例还写在咒术师守则里。 况且织部泰长是个好人,也算是他半个熟人,他不太想因为这个再被夜蛾校长罚抄咒术师守则了。 好在虽然织部泰长冷汗直冒,但是看起来非常冷静。在咒力强化的视野之中,榧野尊看到对方瞳孔恐惧地扩大,牙齿也在发抖,但是看起来相当理智。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样就很好。 榧野尊转过头去。咒灵伪地藏歪过头来看着两个人,然后嘴一咧,石头的喉咙之中发出了婴儿的尖细哭声。 术式顺转的效果是,将外物视为身体的一步分进行使用。 刀刃锐利的小刀在他手指之间轻快地转动着,无论如何,都无法从他的手心之中滑出去。就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在日下部笃也对他进行的不使用术式的武器训练之中,榧野尊已经慢慢地能够 50. 高专时代 四十九 [] 这是下午的四点五十分,房石阳明坐在咖啡店里看小说,手边的一杯黑咖啡缓缓蒸腾着雪白的雾气。 难得出门的宅男小说家这一回穿着倒是相当随便,身上随便披着一件格子外套,里面内搭着素面的黑色T恤,鼻梁上夹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好像是有点不修边幅的打扮,下半身搭配的牛仔裤和短靴显得有点随性的帅气。比起工作了的人,更像是大学生。 芹泽千枝实坐在他的旁边,两个人挨得很近。女人这一回难得没有穿运动装和户外装,而是选择了一套有点地雷系的裙子。淡粉色衬衫正衬托女人的活泼气质,黑色的裙褶在沙发上张开,修长漂亮的腿上穿着蕾丝的长袜。两个人的手肘在桌面上碰到一起。咖啡厅里放着优雅的音乐,芹泽千枝实一边轻轻地哼歌,一边把蛋糕切块轻轻切下来一角,用手护着送到了房石阳明的嘴边。 “?”房石阳明转头看着她。 芹泽千枝实嘿嘿笑着,然后把蛋糕又凑近了一点。房石阳明低下头咬住叉子叼走了一小块蛋糕。芹泽千枝实嘴角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哼着歌自己吃着蛋糕。 两个人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一对大学生情侣。在暗处观察了两个人半天的人终于走了上来,自然地到了两人面前坐下。 坐在对面的两个人都闻声看过去。来者嘴角带着一点悠然的微笑,轻轻地理着绀色巫女服的下摆,优雅地坐了下去。衣角的铃铛发出轻轻的摄人心魄的声音。雪白色的长发顺着绀色的光滑面料窸窸窣窣地滑下去,像是蜘蛛虫肢滑动发出的声音。 白发的巫女在对面坐下来之后,很快就有侍者掐好了时间过来送餐。 坐在对面的两人沉默地看着几名侍者按照次序在对面摆下了蛋糕切件、巴斯克蛋糕、焦糖布丁和超大杯的奶茶。没过一会,又有一名侍者提着一个大袋子走了进来,放到了沙发上。 “李花子。”芹泽千枝实一样样看过去,笑眯眯地打招呼。从面上倒是完全看不出这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嗯?”红色的眼睛从雪白的头发之间露出来,轻轻瞥过去的一眼如同冷血动物的凝视。巫女额前的头发修剪的相当整齐,穿着也是相当严谨的巫女装。尽管穿着肃穆如此的服饰,对方身上却有种缱绻暧昧的魔性美丽和阴森感。 但坐在她对面的两个人都像是习以为常。 然后气氛刚刚稍微有一点凝固的时候,巫女就伸出那双细嫩白皙、养尊处优的手,把摆的稍微有点远的超大杯珍珠奶茶端了过来,鼓起脸喝起了奶茶。 喝超大杯奶茶的巫女......有种奇妙的超现实感。 房石阳明无奈地和芹泽千枝实对视了一眼,伸手把小说放在了旁边,封面面向了桌面。 “李花子现在喜欢甜食啊?” 那双红色的眼睛低垂着,回末李花子轻轻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一缕银色的丝线从淡樱色的双唇之中拉扯出来。 “不要那样,李花子。”芹泽千枝实有点无奈地说,从旁边的纸巾盒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回末李花子认真地注视着芹泽千枝实,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魅惑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在对面并肩而坐的两个人。虽然身上穿着端庄古朴的深色巫女服,回末李花子一颦一笑之间总是流露出艺伎一般的风流韵味。 尽管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两个人都相当地习以为常了,一个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另一个喝着中杯的珍珠奶茶。 “最近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异常?”房石阳明把咖啡杯“咔哒”一声放下,两只手交叉在桌面上。 “......嗯?倒是都还好。”稍微停顿了一会,回末李花子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回过神来,眨了眨那双瑰丽透彻的红色眼睛。雪白的脸颊没有什么血色,美丽又如同出水芙蕖。 她的吐字听起来如同丝绸一般柔软,说完一句话便会端庄地停顿一下。从淡粉色柔软双唇之中吐出来的字句总是说不出的轻柔暧昧。 虽然说话有些慢,但总是让人忍不住耐心地听下去。身穿着端庄的传统巫女服,胸前的银月装饰又带着古朴的颜色,有种日本世家的优雅。但女人优雅魔魅的魅力又如同京都花街的女人。 尽管如此,这个端庄美丽的巫女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和京都的优雅全然不搭边。 “刚刚从秋叶原过来,买了不少新漫画和游戏。”巫女挥了挥手,向着对面的两个人展示自己手边的大袋子。虽然表情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差别,但他们已经这么熟了,房石阳明还是从那张雪白稠丽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有点可爱的自豪感。 芹泽千枝实在旁边咯咯地笑出了声。 “来到东京之后就没见了,李花子一点没变啊?” “是呢。”回末李花子也弯了弯眼睛露出了微笑。那种魔性的美丽散去,这个年轻女人身上流露出了孩子一般亮闪闪的眼神。“galgame真的超级有趣,不管是蔷薇向还是百合向我都很喜欢!”说着,她伸手到旁边的袋子里掏啊掏,然后在房石阳明震惊的注视之中,掏出来一个封面看起来就非常不适合出现在公众场合的蔷薇向R18游戏光碟。 房石阳明难得地失语。坐在他另一边的芹泽千枝实倒像是觉得现在的发展很有意思似的,一边吃着蛋糕切件一边咯咯地笑。 两个女人隔着桌子聊了起来。芹泽千枝实那个女人不见得真的是对回末李花子所说的galgame感兴趣,大概看房石阳明乐子的成分也挺大的。 房石阳明有点无语地喝了一口咖啡,听着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地交流来到东京生活的心得体会。这家咖啡店的咖啡豆相当不错,店里主推的星星牛奶布丁看起来也非常受欢迎。整间咖啡厅都萦绕着咖啡豆的焦糊气味和牛奶的甜香味。连回末李花子面前也摆着一碟。 ......说起来,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点欲望强过头了?房石阳明若有所思地挨个注视着回末李花子面前摆着的甜点碟子。 玩R18的galgame也好,吃东西过多过甜也好。那种对于生理欲求的过度渴求,总觉得是某种和性|欲类似的、土蜘蛛能力再次激发的副作用。 白发的巫女这会低下头来用小叉子切下一口蛋糕放到嘴里,很快就抿了抿嘴唇露出了幸福的表情。两个女人在他的旁边话题一转,又讨论起了这家甜点店甜点的优劣。说着说着,芹泽千枝实用手指轻轻把自己的蛋糕推了过去,回末李花子也把她刚刚吃过的推了回来,两个人交换了甜点,然后继续轻声地交谈着。 女人的轻巧谈笑声在他的周围萦绕。走进咖啡厅的人们大都会忍不住用羡慕嫉妒的眼神注视着咖啡厅这一角中唯一的男人。房石阳明为了隐蔽特意地选择了普通的衣服,谁知道芹泽千枝实却以没有尝试过为理由,选择了看起来有点高调的地雷系穿搭,头发也用黑色的丝带扎了起来。回末李花子倒是一如往常地穿着古朴的巫女服,尽管如此,对方有点特殊的雪白长发和没有血色但是相当美丽的脸也让她显得夺目。 房石阳明喝了一口咖啡,用杯子挡住了自己抽搐的嘴角。 谁又能知道在座的两个女人,一个是有着邪神土蜘蛛神明通灵回溯之力的回末家家主,一个是拿着□□和菜刀就能以一敌百的杀人狂。 女人纯洁美丽的脸庞和骨子里浸透的鲜血。在座的另外两个人都是以美丽女性外表作为欺诈的、真正的捕食者和杀人鬼。 房石阳明的咖啡杯放在嘴边就陷入了沉思。 ......如果以小千或者李花子作为反派设计一个小说的话...... 跟着回末李花子走进了店里的人压了压帽子,一直听到三人结伴出了咖啡厅后又过了一会,才起身结账。 咖啡厅外已经是深沉的夜色。结伴出门的三人已经走得看不见踪影。虽然已经晚上七点了,作为大城市的东京此时灯火通明。串流的车从行人们身边驶过,在刚刚从咖啡厅里出来的人的面前停了下来。 开车的人等到带着帽子的人拉开车门坐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之后才发动了汽车。出租车司机有点奇怪地看着晚上还是神秘兮兮地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而上了车的人说出了目的地之后就一语不发地盯着窗外。 出租车司机默默摇了摇头,想来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客人。为了不让车里的空气过于沉默尴尬,于是他伸出手来拧动了收音机的开关。 “......两名女性失踪,东京府警察厅表示......” 他知道这条新闻。最近东京六本木有女性失踪的报警。为什么这么不吉利。出租车司机摇了摇头,再次转动了电台。夜班出租听这些东西也还是有点渗人的。 咔。 “......警方提醒东京都民众,请注意出没于涩谷区的成年男性......” 咔。 “......嫌疑人的特征为身高1.7米左右,头戴鸭舌帽。请有相关线索的民众积极与警方联系.....” 咔。 51. 高专时代 五十 [] 车子停下之后,三车理坐在车里,慢条斯理地从和服的内袋里拿出了一盒烟,轻轻敲了敲盒底,又摸出了一只打火机。他眼神有点发直地盯着前方的一个点,用嘴叼住了烟的滤嘴,两只手拢住了香烟尾巴点燃了香烟。 一点亮星在火焰之中摇曳地点燃了。三车理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焦油和二氧化碳都深深地吸入肺里,然后再缓缓地呼出去。他夹住烟的右手无名指关节有一枚淡青色的痣,丝丝缕缕的烟雾从指缝之间流出,将那一枚小痣盖住了。三车理揉了揉眉心,眼睛垂下来,流露出有点疲倦的眼神。 清水裕太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来按下车窗按键,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 三车理无声地笑了笑。 “这么不想开会吗?”清水裕太低下头来点击商务车的屏幕,车里播放着的新闻转为日本流行live电台,女生轻声在有点失真的巨大背景音之中唱着。 三车理这回勉强地扯了扯嘴唇笑了笑。清水裕太侧头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把双手靠在椅背上,整个身体靠了上去。 身上的衬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地产生了褶皱。本来就是非常刚好尺码的衬衫,这一回更被他的动作绷紧的肌肉撑了起来。起着非常常规的日本男人名字,清水裕太却是有点夸张的强健体格,脸长得也不甚和善,比起司机,更像是□□。 而反观坐在他旁边的三车理,则是瘦削的肩膀和清秀的脸,总是穿着成套的和服,比起现代人来说,看起来更像是平安时期的文人。脸和手都白,但是那双眼睛却漆黑,垂下眼睛的时候根本无法猜测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清水裕太和三车理已经合作了三年之久。最开始合作的时候,三车理看起来还是个从东京乡下来的,有冲劲的年轻人。第二年的时候,他突然一改往常,穿上了成套的和服,从那个时候开始,露出的是没有瑕疵的笑容,眼睛垂下就掩藏了很多谋算。 清水裕太读不懂他。不过说到底他也只是出身小家族的咒力低微到无法评级的废物而已。三车理,是对方第一次给了他工作的机会,也是第一次给了不被视作为人的他一次为人的机会。 死士的存在是咒术师家之间存在着的默认的规则。虽然术式会随着血脉传递,但是对于已经确认了没有咒术天赋的那些人来说,不论出身于什么世家,都是废料。 沉默。安静。保密。 是他这种从废料中挑挑拣拣回收利用的这样的死士应该做到的事情,但是他不会这样处理和三车理之间的关系。 三车理在安静之中慢慢地抽完了一支烟。然后他把剩下的一点烟慢慢地在便携烟灰缸里按灭,拉开了前面的车斗丢了进去。 “你身上的烟味记得散掉了再进去,老头子们可不太喜欢。”清水裕太说。 三车理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下车理了理身上的褶皱。 腐朽。安静。潮湿。 无论再来到咒术会总部多少次,三车理都无法习惯这里的感觉。 他向着几个熟悉的辅助监督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房间下位的蒲团上。 三车理出身于上藤良的三车家,是藤良村能够掌管整个村庄经济命脉的长者家族。但是在咒术界,三车家也只不过是乡下的一个有着稀少术式的小家族而已。凭借着做他人不愿意做的脏活,三车理就是这样巴结着御三家走到了这里。尽管如此,五条家仍然在五条悟的率领下算是铁板一块。大约是因为这一回要讨论的事情和五条悟相关,所以在场的并没有五条家的人。 咒术会总部开会的大厅是一个环形的大厅。高层的人们坐在大厅前段台阶的上首,坐在台子下面的人很难看清楚上首的人们的脸。大门在身后缓缓地沉重地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大厅之中陡然陷入了昏暗。 熹微的亮光从大厅的和纸窗户透过星点。坐在高处的高层们背后是房间内唯一的光源。三车理向上望去,只看到无穷无尽的黑暗。 腐朽的烟尘气味。潮湿的木头气味。传统的和屋却有着一种被埋到了地下的感受。与其说是和屋,不如说是棺材一般的地方。 上首的主持者缓缓开口,“那么,会议开始。” 咒术会的议事大会自有一套传统的议程在。最初只是为了方便对于咒术界的各种大事进行裁决而定下的每年春季的卯月*在各个家族派出代表进行投票制的议事。因为是进行新一年的议事,因此最初的时候选择了万物生发的时机进行议事。据说最初的时候甚至会在樱花盛开的院子之中进行,由术式为祈福之舞的家族派出优秀的子弟来进行新一年的祈福舞蹈。 但是直到一百五十年前,作为极恶诅咒师的加茂宪伦出世。对于御三家极端不信任的高层开始以此为契机,开始慢慢地排出御三家。直到现在,慢慢参会的人都只有各个亲高层派的家族和个人。也因此,每年例行的会议,逐渐成为了咒术会高层向下层的人们宣扬新的决策的契机。 说到新的决策的话,大概会如同往常一样,还是照本宣科地打压五条家,拉拢加茂家以及禅院家吧。 上手的主持者念出新的决策,然后下位坐着的人们窸窸窣窣地举手表决。每达成三条决策后,就会进入茶歇。蒙着面的侍者将装在陶土茶盏的茶水奉上。一碗小小的滚烫的、施加了保密的术式的黑色茶水。然后再次进入议事的环节。会议按部就班地向前推进,尽管时间很漫长,从和纸透过的光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屏风后的大人们一如往常地沉默地听着、端坐着、不发一言。然后直到...... “下一条,关于二级咒术师榧野尊的处置事项。”上首的主持者念出这样的话语。 窸窸窣窣的蚊蚁爬行一般的声音在房间里产生,下位者们轻声地交头接耳起来。关于这个值得让人刻意考虑处置事项的人的来历。 主持者顿了一顿,然后继续,“榧野尊,1998年出生于新宿。术式觉醒时间不详。2007年,与特技诅咒师夏油杰遇见,重伤入院。2012年被五条悟引荐进入咒术界,上报的术式为武器精通,强化类型术式。2013年入学东京咒术高级专门学校,咒术初次评级为一级。”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厅里嗡嗡的议论声大了一些。“在评级任务之中,有对平民的过激暴力行为倾向,因此向下降级,实际下发等级为二级。由于有与诅咒师夏油杰遭遇的前科,因此考虑榧野尊有诅咒师倾向的可能。” “评议事项为,是否对二级咒术师榧野尊进行一级监管。”主持者在上首说,“那么,评议开始。” 一级监管,即对于具有危险咒术倾向的咒术师的监控手段。以穿上区分于一般咒术师的白色制服为基本,对于对象所接下的每一个任务,每一次会见都要留下记录存档。由高层进行辅助监督的调遣,将监控对象完全掌握在手下的监视措施。 在有记录以来的咒术的历史之中,使用此种监控措施的对象不超过十指之数。是否采用一级监管并不由咒术的天赋和初次评级的高低而决定,三车理猜测,虽然标准相当模糊,但是评议的关键应该在于术式类型和成为诅咒师的可能性。反例就是,拥有强力术式的五条悟,和高专时期的夏油杰都并没有被纳入一级监管。大约也是由于当初的他们并未达到那个模糊暧昧的标准。 但是为什么榧野尊就被高层纳入了考虑一级监管的范围内呢?考虑到对方的术式只是普通的强化类型,那么和夏油杰的遭遇就成为了评议的关键。 ......又或者,这其中有着他所不知道的内容在。汗水慢慢地从他的脊背皮肤渗出。这个评议是针对榧野尊的吗?还是说通过榧野尊针对五条悟一方?他自己作为榧野尊的评级考官会不会被牵连?汗水慢慢浸湿了三车理的衣服,三车理尝试着缓慢地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尽管如此,在掀起了议论的热潮之中,三车理稍微异常的表现并没有显得过头。主持者并没有说出三车理是主考官的事实,大约也是不想利用这件事情打压他这一边,所以他和三车家还是安全的。他飞快地做出判断。那么高层提出这一议题的原因,大概还是老生常谈的打压五条家。 ......稍微卑劣地安下了心。 作为五条派未来可能的新生代,被五条悟一手引荐的,初次评级的真实等级为一级的榧野尊非常有可能成为五条派的中坚力量,如果真正的让他成长起来,大概对于高层来说会是又一个大麻烦。虽然三车理这一边暂时地压下了榧野尊殴打了官员的这件事情,但是从高层的视角来看,多半成长起来又是一个不亚于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不安定因素。 大约其他人也是这样看的,三车理冷眼注视着坐在他周围的,高层的喉舌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发言。 “......支持!这种危险的分子就应该抓起来执行死刑!” “......但是暂时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为......” “......等到那个时候就晚了!你明白吗?”针锋相对地进行着的,是一幕早就写好的话剧。从这些人的态度上,就能看到高层的大体上态度。 “......虽然是这样,还是应该对新生代的咒术师多一点信心啊。”说话的是以慈和闻名的一名分家代表,对方的发言迎来了周围一群人的低声赞同声音。 “况且,如果能让这样的人才为我们咒术会所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对方如此继续道。 “尽管如此!也应该注意这种与诅咒师夏油杰正面接触过的不良种子!”另一人强硬地反驳,“不能放任一切诅咒师的存在!夏油杰只能成为唯一的例子!叛逃这样的风气不能再壮大下去!” 杀鸡儆猴。这大概是一部分人的观点。 “肃静!”尚未等到两方真正地争吵起来,上首的主持者就恰到好处地敲了梆子。他侧过身来,低声向着临近的一面屏风后的高层请示,然后转过了身来。 “那么接下来进行表决。”主持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板一眼的行为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认为应当对榧野尊进行一级监管的请举手。” 窸窸窣窣地,人群之中逐渐有手举了起来,在漆黑的大厅里如同摇动的树根。三车理攥了攥拳,然后把手放在了膝盖上。 如果要避嫌,此时举起手来无疑是最好的方式。尽管如此,从他的角度来看的话,也并没有将榧野尊视为危险的咒术师的原因。 三车理垂着头,手在跪坐的膝上放置着,手心微微地沁出冷汗。 片刻,主 52. 高专时代 五十一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 因为前一天刚刚通宵完成了任务,榧野尊在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没完全睡醒。 “喂?”他睡眼惺忪地说。甚至还没来的及看清楚来电的号码,手指就下意识地接通了电话。 “哎呀,尊,睡醒了吗?”电话那边的不良教师这样说,“任务完成了吗?” “是的。”榧野尊动作缓慢地翻身坐了起来,被子缓缓从身上滑了下去。少年人光裸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阳光很好,照亮了皮肤上左肩发白的狰狞伤疤。 虽然人已经坐起身来了,但是精神还睡着,他好像仔细地洗过澡之后还没睡上多久就被五条悟的一个电话叫了起来。并不像是拥有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那样能够持续地刷新自己的大脑状态,榧野尊是相反的,使用过这样需要计算的术式之后会更加需要大量睡眠补充的类型。 “又有新的任务了吗?”榧野尊闭着眼睛,杀气腾腾地咬牙说道。任谁来听,都会觉得电话那边不像是他的老师,而是他的仇人。 电话那边的人轻轻笑了两声,完全没有感受到榧野尊跨越电波的杀意似的。 “嗯,嗯,尊做得很好哦。等老师回来之后会有尊的奖励哦。”五条悟用这样轻浮的语气轻飘飘地说,“接下来的任务是在东京哦!很容易的,就像是辅导作业一样!”对面用哄孩子一般的柔和语气说着。 啪地一下挂掉了电话,榧野尊睁着无神的眼睛,趴在被子上缓缓地清醒。明亮的阳光昭示着现在仍然是中午时分的事实。 榧野尊这才想起来解锁了手机,上午十一点三十分。睡眠时间四小时整。 如果说因为睡眠不足会产生咒灵的话,榧野尊浑身上下的怨气大概是能够产生特级咒灵的地步。就在盯着手机的这一会,手机上连续收到了两条新短信。 一条是关于机票的预约成功通知。 另一条是五条悟用LINE发来的的任务说明。 榧野尊读完了第一条,上面说着已经预定了下午一点飞往东京的机票。然后不耐烦地划掉了新消息预览窗口上五条悟的絮絮叨叨。 下午一点的机票。榧野尊一边昏昏欲睡地刷着牙,脑子里下意识地计算着。 大巴换乘需要一小时,那么现在就应该尽快出发了。 他飞快地洗漱完毕,套上了一套新的衣服,把昨天的脏衣服装进了密封袋子里,就出门去。正准备下楼的时候,榧野尊犹豫了一下,转身敲了敲织部泰长房间的门。 “......谁?”听起来虽然反应有一点慢,但是却意外地清醒。 “榧野。”榧野尊说,站在门口等着。 没过一会,就听见房间里有个有点拖沓的脚步走了过来打开了门。虽然身上穿着睡衣,但是对方看起来完全没睡的样子,一双巨大的黑眼圈圈在对方的脸上。榧野尊向对方身后看了看,看见了亮着的笔记本电脑和摞成一个小塔的能量饮料。 “......本来是想和你告别。”榧野尊说,“但是看起来我要先劝你小心猝死。” “......啊。”织部泰长两眼发直地说,然后才慢半拍地看到榧野尊提在手里的行李,“你要走了?” “新任务。”榧野尊简单地说。 “啊......”织部泰长挠了挠头,看起来清醒了一点,“本来还打算再请你吃一顿饭表示感谢......” “没关系的。”榧野尊说。 “那么之后LINE联系?”织部泰长笑了笑,说,“等到我回到东京之后,请你喝我自己做的手磨咖啡。” “好,我很期待。”榧野尊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身拉着自己的行李箱。 “一路顺风。”织部泰长在他身后说。 换乘了一个小时的公交,又坐了数小时的飞机。一路上都在补眠的榧野尊在羽田机场落地了之后,完成重启的大脑终于想起来要看一下任务的详情。 发脾气归发脾气,本质上来讲,五条悟给他的一切出差开销报销,也算是仁至义尽的上司了。更别提对方还好好地在一个任务之后才安排下一个任务。 ......是不是对于上司的要求也太低了? 榧野尊叹了一口气,点开了LINE。 怎么会如此自然地把自己放入被工作和上司PUA的立场之中呢。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榧野尊又与前来开门的伏黑惠大眼瞪小眼。 “......你来做什么?”穿着舒适的家居服的伏黑惠说,捏好手影的手缓缓地松开。 “五条老师让我来的。”榧野尊打了个哈欠,向里轻轻推了推伏黑惠。“让让,我困死了。” 嘴上不甘不愿地说着“这是我和津美纪的家可不是旅馆啊”,伏黑惠还是领着榧野尊进了屋子。正在写着作业的津美纪有点惊讶地看过来,然后认出是榧野尊,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榧野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津美纪。”榧野尊把行李丢在了地上,就坐在了沙发上,又打了个哈欠。“你们不用管我,五条老师让我来和你们住一段时间。” “住一段时间?”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的伏黑惠重复道,“为什么?住多久?为什么是你来?五条先生呢?” “等等等等,惠酱。”榧野尊捂住嘴又压抑住一个哈欠,“你问题这么多,我也不清楚啊。” “不要叫我惠酱!” “所以,榧野先生今天晚上是要住下来对吗?”津美纪迅速地从两人的话语中提取出了重点,“那我一会做完作业去铺床?” “给他用五条先生的床具就好了嘛,反正五条先生很少来这里过夜。”伏黑惠不满地嚷嚷,把热水杯放到榧野尊面前的桌子上。“话说为什么津美纪就这样接受了啊!” “欸?”津美纪眨了眨眼睛,“因为榧野先生和五条先生都是很好的人吧?” “唔,谢谢。”榧野尊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把热水杯端了过来,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这样不好哦,津美纪。”他皱了皱鼻子,强忍下下一个哈欠。 虽然被说了,但是津美纪还是因为榧野尊困得要死又要硬撑的表情有点想笑。 尽管是大人但是......好可爱。 “榧野先生是不是很困了啊?”津美纪合上了自己的作业本,“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吧?” “谢谢。”并没有更多的客气,榧野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我可以用一下浴室吗?” “可以哦。”津美纪笑着说,“一次性洗漱用品在镜子下面的抽屉里,直接用就好。毛巾也有一次性的,都是给五条先生准备的。” “......唔。”榧野尊低头洗了把脸稍微清醒了一点,然后才准备洗澡。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客房已经被收拾好了。大概是平时常常被收在柜子里的被子,上面还带着一些折叠的皱褶。一杯热牛奶放在了床头柜的上面。榧野尊在床边坐了下来,拿过杯子用舌头舔了舔。温度刚好的牛奶里面带着一点甜丝丝的味道。然后他才看清楚杯子下面压着的便签纸。 -记得喝完之后要漱口哦! 清秀的字迹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笑脸。 ......这么坦率可爱,一看就是津美纪的手笔。 榧野尊喝完了热牛奶,去卫生间漱完口之后又回到了床上。把床头灯关掉之后,就钻到被子里准备睡觉。 半梦半醒的时候,榧野尊听见了一声开门的吱嘎声,他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但是并没有敌人。门那边传来了两个孩子气声的小声交谈。 “......睡着了吗?” “看就知道了吧?” “惠为什么也跟过来了啊?” “......啰嗦!” 然后是轻轻的关门声,洗漱声和姐弟的低声交谈声音。那些如同柔软细小绒毛一样的谈话声慢慢地流过了他的耳朵,然后逐渐模糊。 然后再出现的时候,就是走路声,交谈声,和平底锅滋滋的声音。 榧野尊睁开了眼睛。 推开门的时候,煎肉的香气更加浓郁了起来。榧野尊揉了揉眼睛,然后向厨房那边望过去。看见扎着利落马尾辫的女孩正站在平底锅前面。三个盘子放在她的手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津美纪望了过来,然后很快,乌黑的眼睛弯出了柔和的笑意。 “早上好!” “早上好,津美纪。” “早饭很快就好了。榧野先生如果不困的话可以先和我们一起吃饭,等到我和惠去上学了的时候再睡觉哦。” 上学。这样的关键字一下子激活了榧野尊昏昏欲睡的大脑。榧野尊想起了五条悟在LINE上提出的要求。 “没关系,五条老师让我最近都送你们上学。” “欸?”津美纪眨了眨眼睛,“不会耽误您的工作吗?” “这对我来说就算是在工作了吧。”榧野尊打了个哈欠,转身去浴室洗漱。一拉开门,就看见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在认真地盯着他看。 “早上好,惠酱。”榧野尊自然地抬手打招呼。 “别叫我惠酱!”伏黑惠气鼓鼓地说。 “嗯嗯,惠酱。”榧野尊低下头来找昨天用过的一次性牙刷。 “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在榧野尊刷牙的时候,伏黑惠低下头一边整理洗手台一边冷静地低声说,厨房里碗碟与锅铲的碰撞声隔着一层墙壁听起来暧昧不清。 “不然五条老师也不会提出让你过来和我们一起住的要求。” 看见榧野尊的目光移了过来,吐掉泡沫正准备开口,伏黑惠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地瞪他。但 53. 高专时代 五十二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 当天稍晚的时候收到了五条悟的消息之后,榧野尊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伏黑惠。 “怎么了?”猫咪不出意料地因为对方奇怪的目光而不安地炸毛哈气了。 “原来你是御三家的少爷啊。”榧野尊歪了歪头,“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 出乎意料的是,伏黑惠在听到了这样的说法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表达抗拒,而是表露出了类似担忧的表情。 “不许告诉津美纪!你听到没有!”被小孩一把拉了过去,榧野尊听到了小孩用气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欸?为什么?”面前的年长者眨着铁灰色的眼睛,用非常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那双嘴唇一张一合,笑着说出了相当不近人情的话语。“如果惠酱是禅院家的少爷的话,津美纪也一定会跟着享受优待吧?虽然五条老师还担任着监护人的身份,但是我们都知道他的存在和不存在也没什么区别。有禅院家的支持的话,总比和津美纪两个人在东京这样生活下去要好吧?我看不出拒绝的道理。所以说。” 榧野尊笑着蹲下身来,铁灰色的眼球看起来非常冷酷。他歪了歪头,修剪得清爽的发丝从少年光滑的前额上轻轻滑过。对方的眼睛和嘴角都是笑着,在男孩颤抖的注视下,那样轻佻又残酷的神色有如戏耍猎物的鬣狗。“为什么惠酱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身份呢?” 伏黑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男孩纤细的手指攥紧了榧野尊的胸口衣襟。榧野尊的身体被男孩猛地一拽向前倾斜,但是被他很快地伸出手扶着地面稳住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有点扭曲的姿态,只是注视着男孩如同碧玉一般璀璨而美丽的绿色双眼。 “你根本不明白!”男孩声嘶力竭地喊出。 “那个地方是怎么样的一个地狱!非咒术师者非人可不是随便说一说的!就算我能够得到家族的支持!但是作为一个无能力的女孩,津美纪到了那样的家族里会有着怎样的遭遇!就算是你这样的外人也想得明白吧!” 那双碧绿的双眼之中喷薄而出的是灼热的火焰和光亮,如同刀锋一般锐利又温柔。 保护的欲望和冲动。 明明白白地从男孩的眼中读出的,是这样的强烈感情。 榧野尊睫毛一颤,然后嘴角流露出了真实的笑意。 “......欸?”伏黑惠愣住了。 “......你笑什么。”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也清楚地从榧野尊的眼中读出了柔和的笑意,伏黑惠有点脸红地松开了抓紧了榧野尊胸前衣服的手。榧野尊心情很好地低着头整理衣服,抬头的时候,看到男孩别扭地移开了目光。 “没什么。”榧野尊敛了敛笑意,仍然有真实的笑意从眼中流露出来。虽然看在伏黑惠的眼中是嘲笑的微笑,但是却又看起来亮闪闪地柔和。“惠酱有这样的心意,真的让我非常感动。” 榧野尊轻轻揉了揉伏黑惠的脑袋。稍微硬一些的发质让男孩翘起的短短发梢被手指压下来又翘起,摸起来如同黑色短毛猫的光滑毛皮,细腻地擦过他的手指。榧野尊有点沉迷地rua着伏黑惠的脑袋。 ......听说发质硬的人脾气也会比较倔强......?榧野尊若有所思地看了伏黑惠一眼,正看到男孩不满地又瞪了他一眼,尝试着用眼神表露出自己的不满,嘴里嘟嘟囔囔着“可恶”、“糟糕的前辈”这样的话。但最后还是冲着榧野尊招了招手。 “你过来一点。” “?” 虽然有点茫然,榧野尊还是依言稍微弯下了腰。十五岁的少年和十一岁的少年在身高上相差了一些。榧野尊比他们第一次遇见又蹿高了一点,而伏黑惠还没有正式地进入生长期,身高进一步地拉大了。但是两人的发根都是黑色,面容又都是男性中相对柔和秀气的长相,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样貌不太相似的兄弟。 伏黑惠轻轻地拉过榧野尊的胳膊,然后用手环过榧野尊的肩膀,给他整理外套的帽子里不引人注意的皱褶。 榧野尊有点惊讶地眨眼。伏黑惠很快收回了手,然后扭过头去。 “好了。” 男孩的脸颊上有一点别扭的红。榧野尊挠了挠头,后知后觉地有一点触动。 青春期的男孩子有时候会莫名地对于吐露自己的真实情绪感到害羞。榧野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然后他发现自己此时也被男孩这种莫名其妙的害羞包裹了,也古怪地沉默了下来。 “咔嚓”一声。 沉浸在害羞之中的两个人循声望过去。还举着手机的黑发女孩站在国中的校门旁边眨了眨眼睛,然后吐了吐舌头,白皙漂亮的脸上露出了调皮的笑意。 “津美纪......” “津美纪!”男孩一下子跳了起来,脸红红地扑了过去。 伏黑津美纪一边伸手把手机举高不让男孩够到,一边笑着。女孩子的生长期要比男孩子早一些,所以津美纪伸长了手臂的时候,伏黑惠只能绕着她跳来跳去,却总是够不到。 “因为太可爱了嘛。”她一边向着弟弟讨饶一边解释道,冲着榧野尊眨了眨眼睛,嘴角都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津美纪!” 女孩和男孩在国中的校门口打闹了两圈,然后女孩一下子雀鸟一样轻快地扑到榧野尊的身后。轻轻拉着榧野尊衣服的后襟,“救我呀!榧野先生。” 榧野尊倒是没有伏黑惠那种拘谨的害羞,不如说,他害羞的界限倒是有点奇怪。于是只是笑着把手插在口袋里,当一个没有感情的障碍物两不相帮。 男孩则气鼓鼓地试图绕过榧野尊的身体去拉长姊。津美纪只是咯咯笑着又换了一个方向。 伏黑惠出生于2002年,到了2013年的时候已经年满十一岁。 而津美纪比惠要年长两岁,已经进入了国中就读。因此榧野尊今天放学时间先选择接伏黑惠放学,然后两个人一起,再去接放学时间稍晚的津美纪。 打闹过后,两个孩子都规规矩矩地走在了榧野尊的旁边。榧野尊慢吞吞地拆出一根白桃味的棒棒糖,听着两个孩子在旁边交流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路过了一间超市的时候,两个孩子自然地裹着他走了进去。榧野尊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冷柜前面,挑选胡萝卜。 “榧野先生——?”津美纪手里提着另一个装着土豆的袋子走了过来,“你选好了吗?” 榧野尊低头看着袋子里的几根胡萝卜,手腕一翻,自然而然地把走神的时候拿在手里的另一根看起来有点蔫的胡萝卜塞回胡萝卜堆里。 “哎呀,榧野先生。你挑得太多了。”津美纪轻轻推了推榧野尊,把手里提着的袋子塞到榧野尊的怀里。少女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榧野尊手里的袋子,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榧野尊的手指。榧野尊抱着装着土豆的袋子,有点怔愣地望着少女的背影。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大概是他九岁之前的事情了。 父母还没有分开的时候。平凡又让人珍惜的日子。 一岁的妹妹坐在娃娃车里好奇地左看右看。强烈的思念让榧野尊和妹妹贴了贴脸。妹妹光滑的雪白皮肤就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和他相比稍微浅色的灰色眼睛如同澄明的琉璃。榧野尊撤回身体,妹妹浅灰色的眼睛睁大了,然后咯咯地笑出声来。可爱的酒窝漾在女孩的脸上。母亲站在他的身前,仔细地挑选料理的食材,偶尔侧过脸来和他的父亲说话。 在那梦境一般氤氲的暖色的灯光之中,榧野尊甚至难以看清自己。 然后一双手捉住了榧野尊垂下的手指。本来脸上带着不满神情的伏黑惠看清了榧野尊的表情,愣了一下。然后他有点不自在地又拉了拉榧野尊的手,“盯着津美纪看发什么呆呢?” 作为亲姐弟,伏黑惠无疑是对榧野尊这个突然插入他和津美纪的小家里的人非常警惕的。 虽然有五条悟作担保,但毕竟榧野尊是一个男性,更是一个比津美纪大一点的年龄相仿的男性。五条悟其人过分地粗枝大叶,津美纪又有点神经大条。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应当替津美纪看好周围的男人。 虽然榧野尊从目前来看帮了他们一些忙,但终究还是个说话轻浮的男性。 不,他才没有记恨榧野尊总是叫他惠酱的仇。 尽管如此,伏黑惠还是从榧野尊怔愣的目光之中意识到了什么。并不是将津美纪作为一个异性来看的目光,那种恍惚的神色,好像是透过她在怀念一个什么人。 津美纪挑好了胡萝卜,然后转过了身来。少女歪了歪头,有点疑惑地看着不知为何神色看起来都有点不自然的二人。 “怎么了?” “没什么。” “......” 一个沉默地摇头,一个弯了弯唇露出了看起来相当自然的微笑。 敏锐体贴如津美纪,虽然她并不太懂青春期男孩子们心里的弯弯绕绕,但是她认得出伏黑惠闹别扭的表情。———而在慢慢熟识的现在,也慢慢能读得懂榧野尊故作无事的微笑下的情绪。 伏黑津美纪很喜欢榧野尊。——不是那种男女意义上的,而是视作家人意义上的。 早慧的少女很清楚伏黑惠在生活中也努力地在体贴她。不去要过于昂贵的东西,不去奢求过于麻烦的事情。不去渴求更多的情感支持。 尽管已经尽可能地压抑自己的欲望,两个孩子在东京生活独自生活也并不容易。 钱固然是一个大问题,虽然在五条先生主动帮忙之后改善了许多。但除此之外,生活中缺失了大人的存在,对于孩子的创伤也是确实地存在的。 津美纪曾经听到过这样的广播。 “在童年中父母缺席的孩子,会比其他的孩子更容易焦虑、抑郁、缺失自信和自我价值感。在这样的留守儿童之中,成年后成为失败者、甚至选择自杀的概率比一般的成年人要大上很多。” 并不是像津美纪常常听到的那样的粉饰太平的字句,广播里的专家用这样残酷的话语揭露了这样的事实。 第一反应的,津美纪甚至没有为了自己而感到悲伤。于是在那一天的饭桌上这样脱口而出地问了这样的问题。 “惠.....会想去做......危险的事吗?” 这样支支吾吾地问出来了。 伏黑惠用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望过来,手里端着的碗筷嗒地一声放到了桌子上。 “在说什么啊,津美纪。”伏黑惠露出了无语的表情。“我怎么可能故意去做那种事情。” 当天稍晚的时候,伏黑惠倒是反常地跟着津美纪到了她的房门前。 “晚安?”穿着睡裙的津美纪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伏黑惠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口,细细的手指扭着衣角。“晚安津美纪......还有......” “不要东想西 54. 高专时代 五十三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巷子尽头的阴影摇晃了几下,从巷子尽头的影子里,慢慢走出来一个穿着怪里怪气的长袍的人。那宽大的影子在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下呈现为浓重的墨色。榧野尊仔细地打量着那边,手指轻轻地触摸暗袋上的拉链。另外两个有规律的呼吸声被二重身送到他的脑中。他眨了眨眼睛,□□的眼前的视野淡了下去,而二重身的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 对面有三个人。两个人很好地压抑着呼吸声,一个在隔着墙的侧面,津美纪所靠近的那一头。另一个在远远的后方。 二重身在高处电线杆上凸起的银色长钉之上现出身形。六个人,包括自己本身在内的身体分布在这条窄窄的巷子之中。 不太常用这样的视角来观察自己。榧野尊有点新奇地看了自己一眼,又看了看伏黑惠和津美纪两个人。他情不自禁地注意到当自己的视线投向了伏黑惠的时候,男孩敏锐地抬起头来,翠绿的眼珠睁大了,一副想要找到什么东西的姿态。 也太敏感了吧。榧野尊赞叹。伏黑惠的咒术天赋应该相当出众。 做出了如此的推理。 这条窄窄的巷子只是长巷子的一个分支。奇怪的男人站在巷子的那头。就算是有路过的人也被位于他们之后的同伙截住了,走向了另外的路线。榧野尊甚至能听到路人嘟嘟囔囔抱怨着离开的声音。 榧野尊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结果却反倒是让对面的人精神紧张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榧野尊摇了摇头,在对面男人的注视下轻松地拉开了暗袋的拉链。合金的折叠刀沉甸甸地压在手指上。 虽然高专有一些五条家借用给高专的咒具,但是对于日常携带来说,很显然还是一般的折叠刀更加便利。更不用说他术式的特殊性在,任何的普通器具都能成为咒具。 在五双眼睛的注视下,榧野尊慢条斯理地按住暗扣弹出了刀刃。他听见津美纪在身后不安地捏紧了衣角,而另外一只手很有长姊样子地拦在了伏黑惠的前方。 而伏黑惠身上的衣服发出不安的刷拉刷拉响声,大约对方也正在努力地寻找周围的敌人。黑色玉犬在三人周围转了两圈,然后挤到了津美纪和墙壁之间。 太清楚了。或者说,过于清楚了。 仅仅是声音就能够告诉他这样大量的信息。过多的信息鼓胀着太阳穴那里的皮肤,血管在皮肤下面突突跳动。微妙的挤压感却让他相当兴奋。 但是那些东西因为精神更加地靠向了二重身的这一边,而变得不太明显。 能够了解到的是,二重身是确实的咒力造物。当精神更加靠近这一边的时候,神经会更加不适配于□□。于是□□的疼痛和二重身的负面吸力全都会促使精神更加靠近这一面。 更倾向于咒术师的这一边,不太常规的这一边。 对面的男人背在身后的手打了几个手势,然后另外两个人不着痕迹地轻微变动着脚下的步伐。三个人形成了某种微妙的战斗姿态包夹了过来,然而这些全都被他尽收眼底。 五条悟向他下达的指令是保护。保护伏黑惠,保护伏黑津美纪。 但在这一瞬间,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厮杀。 胸中的鬣狗翘起了嘴唇低低地吼叫着。在他渐渐要因为高涨的情绪而发红的视野之内,对面男人的神情越发地谨慎了起来。 然后一只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伏黑惠担忧的神情。 然后逐渐滚烫的血液陡然冷了下来,榧野尊突然地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 “你很敏锐。”对方压着嗓子说话,但是很显然听起来是成年男人的声音。对方完全没有认清形势,用一种听起来像是施舍的语气说话,榧野尊差一点要笑出声来。 “交出那个男孩,禅院家会给你家臣的待遇。”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对方背在身后的手仍然打了另外几个手势。 暗处的两人配合地轻微地移动着。在远远的巷口的另外一个人不着痕迹地靠近,而站在津美纪侧面的人将手掌放在了墙壁之上。 鬣狗总要成群活动。这样的话语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二重身收回视线的同时,榧野尊眨了一下眼睛,视野切换回眼前的人们。 “谢谢。”榧野尊冲他点点头,没有看脸色陡然沉下来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伏黑惠。 “你比我想的还要值钱呢。”他眼珠转了转,忽然想起了似乎被他忘在脑海里的某个角落的御三家小知识。 禅院家......说到禅院家势在必得的就是......? 榧野尊望向了龇牙怒吼的两只玉犬,“十影法?” “你怎么......”伏黑惠睁大了翠绿色的眼睛,然后低下头来自暴自弃道,“是五条先生告诉你的吧?” 津美纪谨慎地没有说话,但是垂在身体侧面的手安抚地碰了碰伏黑惠的手背。伏黑惠的双唇一瞬间抿紧了,然后眼神坚定了起来。 很显然地可以看得出来男孩想要保护长姊的决心。 “不是哦。”将这些尽收眼底,榧野尊嘴角扬起了有点得意的笑容,但手臂将两个孩子护在了身后。 “猜的。”榧野尊睁着眼睛说瞎话。 只是安静了一瞬间,接踵而至的是接下来随之而来的爆裂声。榧野尊一把牵住了津美纪的手腕,带着她避开了轰然炸开的墙壁和碎砖。隐晦的咒力飘散在空气里,从爆开的砖块之间有人出手如钩,被榧野尊轻轻带了一下,刚好错过了津美纪的领口。看见了姐姐安然无恙,伏黑惠也向后跳了一步。从旁边破墙而出的男人一击不中,单膝跪地地面向着这边。 “失败了啊。”第一个男人说,扭了扭嘴唇露出了微笑,“本来想用这孩子的命来威胁十影的。” “但是捉住十影就好了吧?”第二个男人声音平淡地说,“不管用什么方式。” “说的也是。”第一个男人眯了眯眼睛,摆出了看起来非常古怪的作战姿态。 “您不打算招收我为家臣了吗?”榧野尊笑眯眯地说,轻轻放开了津美纪的手腕,把她向后推了推。“差一点被这位禅院先生杀死呢。” 第一个男人嗤笑了一声,“你是说真的吗?禅院家怎么可能和你这种猪猡为伍啊?不如说,”他相当无礼地上下打量着榧野尊的少年身形,“你这种猪猡做仆人都不配吧?说出那种话都让我想吐了。” “欸——?”榧野尊露出了微笑,“好失礼啊。被这么说我可是真的有点伤心了。” 提取咒力,灌注进入手中的刀刃,银白色的回路在刀刃之中流动。榧野尊抬起握住折刀的左手向前方伸出,臂弯稍微地弯曲。右手在后五指稍微伸展开来,摆出了格斗的架势。敏锐地注意到了后方的男人也在蠢蠢欲动,榧野尊张开双唇微笑着露出了牙齿。 “来吧,你们这群活在旧社会的猴子。”他说。 少女情不自禁地注意到了一个男人。 对方穿着宽大的深色长袍,似乎是佛教体系的僧袍。 那是一个成年男人。和一般僧侣不同的是,对方的头发留得很长,上面的部分被半扎起来形成一个丸子头。 像是注意到了少女的目光一般,僧侣转过头来,对着少女笑了笑。少女这才注意到僧侣有着一双狭长漂亮的丹凤眼。面容也白皙干净。耳垂上缀着的黑色耳玉让男人看起来有种典雅又叛逆的气质。 少女被男人这样微笑着注视了,一下子脸红了转过头去不敢再看,等到再回过头去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 “欸?” 少女下意识地向前追了几步,然后才失望地停了下来。 而僧侣,夏油杰则拐进了街口的一处巷子。那里有对他来说相当熟悉的咒力残秽。 巷子口横七竖八躺着一个男人,再向前走几步又是另外一个。夏油杰抬腿迈过两具失去意识的身体。木屐落在地上,敲在石砖上产生了咯咯的声音。 而在他的正前方,榧野尊正在抓着一个男人的脖子抵在墙上,拇指和食指掐住喉结的两侧轻轻一捏,对方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瘫倒了。但很显然对方还被留着一口气。夏油杰若有所思地扫视了一圈,想起来另外两个人的身上也没有什么露骨的血迹。 然后他的目光才落到了站在旁边的两个孩子身上。 大一点的看起来是个猴子,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身上泄露出来丝丝缕缕的微小咒力。夏油杰皱了皱眉,然后转向了另一边。而小一点的男孩身上很显然是存在着术式,大约是已经术式觉醒了,也因此身体上几乎没有咒力的溢出。夏油杰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了旁边想着这边露出森白牙齿威胁着怒吼的两只玉犬,想起来了高专时期从曾经的挚友那里听到的传说。 “十种影法术?”夏油杰重复了一下那个有点拗口的词汇。 “是啊。”当时还是少年模样的五条悟靠在身后的大树上,百无聊赖地说,“据说上一代的十影法和六眼在御前比武,同归于尽了。这也就是说十影法是唯一能与无下限术式抗衡的术式的说法来源。” “宿敌什么的。老橘子就是喜欢这一套。”五条悟厌恶地吐了吐舌头。 夏油杰想了想,还是觉得很难想象在现代社会、现实社会而非文娱作品里还存在着这种,唯一宿敌的设定。 “但是新兴术式也有不少吧?”夏油杰想了想,回忆着课上的内容提出反例,“比如说我的咒灵操术,不就是那种没有上限的术式类型吗?” “咒灵操术其实算是传统术式的类型。”五条悟竖起食指纠正,“有记载以来,历史上已经有至少三个咒灵操使存在了。” 所以咒灵操术其实是有记载的古典类型术式。那么相对应的,就如同五条家对于家传的无下限术式有着大量的记载一样,各个大家族应该也有咒灵操术对应的术式记录。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兀自陷入了沉思,眼珠一转就知道他大概在想些什么。 “但是咒灵操术一直以来都是被咒术会一方控制的哦?”五条悟枕着手臂百无聊赖地说,“最早有记录的一个咒灵操使甚至是咒术会建成的核心成员。所以不要想那些取巧的事情了。”他大大咧咧地伸手 55. 高专时代 五十四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省省吧。”榧野尊转过头来,“我是完全不吃您这套的。” 毕竟有房石阳明那个家伙珠玉在前,夏油杰这种程度的暧昧话语完全显得有点刻意的姿态。 “欸——被看穿了啊?”夏油杰笑眯眯地说,完全没有被拆穿的窘迫感。 榧野尊想了想,还是多嘴了一句,“就凭您这种程度的honeytrap,还是省省吧。不要变成油腻的大叔了。” 夏油杰想了想,欣然认可,“从年纪上来讲的话,说我快到大叔的年纪了也没什么问题。反过来说悟也是吧?尊不觉得和悟的社交距离有点太近了吗?” 榧野尊没说话。 夏油杰转过头来,看见少年铁灰色的瞳仁在头顶落下的路灯灯光下有一种透彻的琉璃感。对方的脸一半被灯光照亮,一半则完全被刘海的阴影笼罩着。明明是同一张脸,却诡异地有种仿佛从中间撕裂两半的异样感。 虽然夏油杰已经认识榧野尊五年之久了,但有些时候还是会为了对方身上的那种奇异的割裂和一些时刻展现出的偏执感到毛骨悚然。 夏油杰见过成百上千个咒灵,在任务之中也看见过各种各样丑恶嘴脸的人类。 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世界上大多数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东西,常常就出自看起来平凡没有什么异样的人类之中。而从异常的程度上来看,榧野尊是其中的佼佼者。 于是也就不难理解夏油杰有时候对榧野尊和五条悟之间的这段关系的两方均等的担忧。 无论是对五条悟的,还是对榧野尊的。 咒术师大多数都是疯子。而同时,这个问题之中的两方都不是蠢笨的人,于是也就能比常人更容易地在这段关系的一开始就看清楚对方的别有所图。一个迫切地需要一个看起来可疑的人来为他吸引高层的注意力,另一个希望借助另一方的地位为自己提供一个有利的庇护。 被盯上的人好整以暇反过来试图引诱试图猎杀他的人。而原本的猎人也在尝试着放下姿态示弱来勾引猎物。 两个人都心怀鬼胎,反倒促成了这场你进我退的探戈。——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夏油杰自认为自己是极恶的诅咒师,是盘星教教主,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监护人,是夏油帮的领导者。但绝不是教师,更不是幼教。 反倒是本该为人师表的那个人在饶有兴趣地配合着可恶的青春期小鬼在一板一眼地玩师生游戏。 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个女孩子虽然即将进入青春期,两个人加在一起都没有另外两个大龄儿童任何一个五分之一的让人操心。夏油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没有吧。”榧野尊眨了眨眼睛。那种微妙的异样感如同朝阳下的露水一般地,从少年的脸上飞快消退了。“五条老师的社交距离不就是那个样子吗?” 夏油杰这回真的叹气出来了。明知故问,榧野尊的社交恶习。这里就像是有人用记号笔标记上了一个大大的箭头一样,该是交谈的对方给他预留的吐槽时机。“那个人的社交距离才是所有人中最有问题的一个吧?不要用悟的标准来进行社交的学习啊。” “欸——好吧。”榧野尊这回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一样,假模假样地流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口中说着模棱两可的语气答应的爽快,但这家伙绝对不会改的。夏油杰很清楚这一点。 五条悟也好,榧野尊也好,两个人都是坚定自己意志,并不在乎旁人,固执得要命的类型。 说他们性格差劲也好,过于自我中心也罢。 从榧野尊口中吐出那样的、完全不假思索的话语,像是真心地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一样。垂下的眼睫抬了起来,那双澄澈的铁灰色眼睛又在无辜地注视着他。 对待社交的功利态度也有点让人感到恶心,会刻意地为谈话的对方预留出选好的话题的这一点也让人很不愉快。 算了,那是悟该操心的事情。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夏油杰转而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夜蛾老师为了管学生时代的他们掉了那么多头发,悟也该受一受为人师表的苦了。 想到这里,夏油杰有点愉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把揪住了抬腿开溜的榧野尊的后脖领。少年像只不情不愿的猫一样被揪了回来。 夏油杰满意地欣赏着这小鬼脸上的不满神色。奇怪的控制欲、可怖的独占欲都消退了下去,此刻出现在这小鬼脸上的是夏油杰二十多年人生之中最长从别人眼中见到的神色——不甘心。因为实力不足而不甘心、不想听从自己的命令却暂时无法反抗的不甘心。节奏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手里。于是夏油杰相当愉快地说,“很久没和你对练了,让我来检查一下你的功课。” 在榧野尊这里屡屡吃瘪的夏油杰难得地一转攻势。 “但是五条老师的要求是一直保护伏黑惠和津美纪。”榧野尊挣扎地说,没有错过夏油杰听到了某个名字后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之情。 “就在楼下,不用五分钟。”夏油杰微笑着压制榧野尊的反抗。“就是喝口水的功夫。” 伏黑惠缓缓地把茶水倒出在杯子里,抬头对上了难得地脸上没有维持着微笑,臭着一张脸的榧野尊。 微笑对于榧野尊来说是一种礼仪,也是一种伪装。和榧野尊相处了这么久的伏黑惠已经慢慢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如果对方脸上连微笑都没有了,那大概某方面的问题已经困扰他到了一个程度了。 榧野尊的衣服乱了,脸上有一块红红的,走路的姿势看起来也有一点奇怪。 于是他眨眨眼睛,选择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怎么了?” “被差劲的大人教育了。”榧野尊说。 伏黑惠眨了眨眼睛,想起了那个眼神让人不喜欢的扎着头发的假和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直白地表达出关心,只是把手边倒了茶水的杯子向着榧野尊的方向推了推。 榧野尊收到了五条悟说可以回去了的短信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榧野尊低着头给五条悟回消息再次确认,然后得到了“没问题全能的五条老师已经完美地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了”这样的回复。他皱着眉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总觉得那家伙会用钱摆平一切凭借他的实力和权势无法摆平的问题。 想到这里,榧野尊用手肘推了推盘膝坐在桌前写作业的伏黑惠的肋骨。伏黑惠不满地臭着脸扭了扭躲开了他的手,透绿的眼睛望向榧野尊。 “干嘛?” “五条老师有没有提过说要用钱买你......的监护人身份的事情?”榧野尊想了想,用了稍微温和的说法。 “没有。”伏黑惠幼稚地用手肘把榧野尊的手肘推走,“走开,你影响我写作业了。” 榧野尊点了点头,一边低着头给五条悟回消息,一边头一低,把额头沉甸甸地压在伏黑惠的肩膀上。伏黑惠不舒服地动了动,露出了忍耐的表情,但是还是任由他趴在他肩膀上哒哒哒打字。 津美纪偷偷地笑了笑,侧过头来看了看榧野尊。 “尊要走了吗?” 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榧野尊眨了眨眼睛向着方桌这边望过来。颜色稍浅的淡灰色眼睛像是水银或者镜子。津美纪喜欢自己黑色的眼睛,喜欢惠翠绿的眼睛,喜欢五条先生天空一样的湛蓝眼睛,也喜欢榧野尊如同水银或者镜子一样颜色浅淡的眼睛。 那双眼睛眨了眨,弯了弯,冲着津美纪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 在相处的几日之中,津美纪早已经从善如流地改用了更亲近的称呼。两个人本来就是年龄相近的平辈,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榧野尊也自然地接受了这一个解释。 榧野尊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留的太久会影响你们的生活。而且五条老师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听到这里,津美纪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担忧神情。榧野尊抬起头来看到了少女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靠谱的小学生伏黑惠正坐在他的旁边猛瞪他。 榧野尊挠了挠头,思考怎么措辞才能让津美纪放下心来。 “没关系的,五条老师他是一个咒术界的御三家的家主。因为实力,个人在咒术界的地位也很高。在他们家他可以全权代表他的家族。惠的事情交给他没关系的。” 津美纪看起来没有完全地放下心,但是还是露出了一个稍显紧绷的微笑。 惠越过桌子探身向前,一把拉住津美纪的手。孩子们的纤细的手指交缠在一起,虽然雪白脆弱,但有种无形的强大羁绊在。 “没关系的,津美纪。”伏黑惠磕磕绊绊地安慰长姊,“五条老师很可靠的。” ......这样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话语。伏黑惠的脸因为说着违心的话语鼓了起来。榧野尊没忍住弯了弯嘴角。但是津美纪很显然地从中得到了一些安慰。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看出五条老师的可靠的? 榧野尊尝试着回忆五条老师的靠谱时刻。昏暗房间之中无声的温柔触摸、塔尖上裹挟着寒意的晚风连同五条悟望着夕阳的眼神一同撞入了他的脑海。榧野尊顿了顿。 ......也不能说没有吧。 榧野尊托着下巴沉默地注视着姐弟从彼此的触碰之中得到力量,然后慢慢移开了目光。 作为普通人的津美纪就是这样偶然地目睹了咒术界的事务,也清楚了家中的另外三 56. 高专时代 五十五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为什么呢?为什么房石阳明会在这个时刻,说出这样的话呢? 在先前完全表现得像是对于咒术界毫无了解一样的房石阳明为什么会在此刻表露出对于咒术界的了解呢? 在短暂的背叛感后,榧野尊很快地冷静了下来,尝试着模拟房石阳明的行为模式思考。 卧室里没有开灯,月亮有点温柔地垂下眼睛。榧野尊坐在床边,光着脚踩在带着凉意的地板上,在漆黑的卧室里陷入了沉思。 关于认识了四五年的房石阳明为什么在此时突然说出了解咒术界这样的话。 房石阳明的身份是当红的推理小说家。表露于外的人生算是有点特殊、但是没有什么破绽的轨迹。 2007年的秋天,榧野尊首次见到了隔壁新搬来涩谷的房石阳明。当时的他的术式刚刚觉醒,再加上直面了夏油杰对于总监部派来的下属的屠杀,精神状态处于相当的异常之中。也因此回忆起来那段日子也是混混沌沌,没有什么记忆了。 大概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被母亲拜托了的房石阳明有的时候会在父母上班的时候稍微照应一下。房石阳明大概也不是非常擅长照顾孩子,但是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原因,对方答应了。 于是从之后的某一天开始,房石阳明每天都能准确地找到榧野尊的位置,然后也不说话,蹲在他的旁边吃光一盒布丁然后才离开。 就这样持续了一周之后,榧野尊实在是难以忍受男人持之以恒的决心,在男人哗啦哗啦地拆开布丁包装的时候出声喊他。 “......喂。” 声音有点沙哑,他已经太久没有开口说话过了。因此那声音一旦脱口而出就听起来有些奇怪,他很快地咽了咽口水尝试着调整声带。 “......” 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头耐心撕开盖在布丁碗上的塑料膜。布丁顶端的汁水稍微从紧紧的薄膜底下跑出来,危险地形成了一个弧形的鼓包。然而对方巧妙地抖了抖手腕,汁水就在杯子边缘停住了。榧野尊没忍住着迷地多看了一会,然后抬头就与房石阳明浅棕色的眼睛对视了。 男人的头发染成时髦的茶色,眉毛也是稍微浅淡的棕色。对方的眼睛在稍微有些昏暗的天空底下呈现为琥珀一样的柔和颜色。一辆车从巷子外面驶过,车前窗的玻璃上反射的日光一瞬间从房石阳明的眼睛上晃过去,浅淡的柔和金色一闪而没。有一瞬间,那双眼睛看起来像是什么非人类的双眼。 棕色的睫毛困扰地扑簌一下,然后榧野尊听见房石阳明轻声地笑了笑。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男人就垂下眼睛阻断了两人的对视,低着头把塑料勺子插入到淡黄色的布丁里面。榧野尊看到对方嘴角带着一缕让人相当不爽的狡猾微笑。 “喂。”榧野尊说。 “废柴布丁大叔……” 男人嘴里叼着勺子僵住了,那双颜色浅淡的棕色眼睛一下子从被挖出了几个坑的布丁上转向了他。 “废柴布丁大叔???”男人指着自己震惊地重复,两步凑近了榧野尊坐着的垃圾桶上面,“我???” 对方肆无忌惮地展示着颜色均匀的茶色染发和合身时髦的衣服,年轻男人保养得宜的皮肤看起来光滑闪亮。虽然并不清楚对方每天花在保养外观上的具体时间,但那一定不是个小数目。 ......像是孔雀或者展示光滑皮毛的狐狸一样...... 榧野尊眼睛睁大了,下意识地后仰身体。然后他眨了眨眼睛,哑着嗓子振振有词地说,“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然后他仰着头故意地做出打量着男人的姿态,无师自通地说出气人的话来,“而且大叔你的年纪明显就是大叔的样子吧?” “哈啊......”男人困扰地挠头,“说话真伤人啊,小子。你这张嘴和我认识的一个高中生也不遑多让了。” “嘛,不过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吧。”男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来,然后他露出了后来无数次被榧野尊腹诽为“骗子脸”的那种柔和的亲和表情。眼睑稍微向上收紧,嘴角轻轻上提,是一种介于微笑和关心之间的表情。 辨识其他同种的面部表情从而捕捉信息是哺乳动物基本的社交本能。对于人类来说,表情管理则是一种无言的绝妙骗术。演艺圈的爱豆和演员是靠这一门吃饭的职业。而恰巧,自称为房石阳明的这个男人也格外擅长于这门艺术。 “我叫房石阳明,是最近搬到你们家隔壁的邻居。”对方这样柔和地笑着说,“如果榧野遇到了什么困难的话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当时的他虽然稍微好骗了点,但是仍然本能地流露出了明显的狐疑警惕态度。“不,没有那个必要。”榧野尊说。 房石阳明耸了耸肩,把最后一点布丁送到嘴里,然后潇洒地抬手把垃圾扔到另一边敞着开口的垃圾桶里,“那随便你吧。” 然后他就双手插兜地离开了。 尽管谨慎地拒绝了房石阳明,从那之后,榧野尊还是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对方更加频繁地出现在他的日常生活之中。 去超市购买晚饭和早饭便当和饭团的时候会遇到恰好出门采购的男人——对方甚至会指点哪一个新出的口味更好吃,哪一个口味雷上加雷决不能尝试;放学回家的路上会看到男人骑着看起来相当帅气的摩托车潇洒地从马路上经过,惊起一片男孩女孩的惊呼声;去下北泽的中古店闲逛的时候会遇到背着相机街拍的男人,有时候对上了视线对方甚至会弯弯眼睛冲他挥手,或者在他死鱼眼的注视下把相机对准了这边拍摄。 芹泽千枝实也在数月后搬到隔壁之后,状况愈演愈烈。性格率性天然的女研究生带着房石阳明毫无界限感地敲开了他家的门,就这样爽朗地发出了晚餐的邀请。 站在对方后面的房石阳明在他无言的盯视下摊了摊手,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地姿态,甚至还在芹泽千枝实的背后偷偷打手势示意他不要去。榧野尊一瞬间叛逆心起,就跟着两个人到了隔壁蹭饭。于是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就这样一次一次地接受了邀请,不知为何,已经习惯了隔壁的两人经常带着各种小吃过来,或者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 现在想想,全都是房石阳明的阴谋。 榧野尊通过深呼吸慢慢地首先让身体冷静下来,然后有意识地通过冥想从上到下放松身体。 虽然头脑中持续的尖锐的白热耳鸣刺穿他的太阳穴,不请自来的小女鬼还在头脑之中发出轻声的窃笑,脚踝上的印记仍然在随着那笑声发出寒冷的脉动。太阳穴血管之中血流涌动的突突跳动也被有意识地推到一边,直到它们削弱到开始的百分之五十,然后再被意识退远,最后慢慢变成背景的白噪音。 他才尝试着回忆起先前的场景来。 榧野尊长久地凝视着就坐在他对面的房石阳明。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了,如果算上被夏油杰教育的、作为诅咒师的时间里,他大概已经是有着六年经验的成熟咒术师了。尽管如此,对方在这样的注视下仍然神情泰然自若地翻动着手里的丸子。榧野尊盯着他看了一会,感到了一点茫然。 面糊在黑色的圆形凹槽之中发出嘶嘶的响声,如同填补了沉默的房间一般,面糊膨胀的边缘也填满了圆形的凹槽。房石阳明动作轻巧地手腕一抖,把烤好的另一半放到了刚刚塞入了章鱼碎块的尚未凝固的面糊上方,两部分就这样自然地粘接在一起,两个在各自半圆凹槽之中形成的半球形就这样相互补全成为了一整个球形。 滋滋作响的雪白色热气从铁炉子上蒸腾而上,一瞬微妙的灵感划过了榧野尊的脑海。 ......唉? 得不出答案,于是只能继续向下推演。 说出那一句话之后,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房石阳明仍然坐在厨房的聚光灯下,就像是他什么也没有说过似的。但是不可视的裂隙并不能当作没有,说出的话更无法收回。听到了那句话的榧野尊更无法像是从前一样看待房石阳明。 房石阳明是什么人呢? 房石阳明应该是偶尔好心的邻居、怪大叔、以全身心践行骗术的行为艺术者、赶稿时候可以几天几夜靠着能量饮料和烟过活的推理小说家和......一般人。他和对方相处了这些年,对对方的恶劣性格早就有所了解,本不该对对方有所隐瞒这件事情感到诧异的。 但是微妙的不满就如同鞋里的尖锐石子,房石阳明从预先划定的凹槽里滑了出来,这让榧野尊感到微妙的恼怒。 “你知道......咒术?”榧野尊说。 “我就没有说过我不知道吧?”房石阳明狡猾地说。狐狸冲着榧野尊眨了眨眼睛,它茶色的皮毛在灯光下有着淡淡的金色光泽。房石阳明的浅棕色双眼注视着他,自上而下打下的灯光将他的双眼照得纤毫毕现,几乎呈现为动物一样的、透明的、甜蜜的琥珀色。 狐狸是用计谋捕猎的生物。虽然和鬣狗和狼同属犬科,但迥异于后二者,狐狸捕猎时是会狡猾地假装受伤、装死来引诱猎物上钩的生物。 房石阳明是骗术大师。榧野尊这样告诫自己。欺骗对于他来说是喝水吃饭那样自然的事情。 然后同一时刻回到大脑里的,是芹泽千枝实在敲开的门后露出的笑脸,是从没有人的黑暗冰冷的宅子里走到有着饭菜香气的灯火通明的房石宅,是吃饭时房石阳明的垃圾笑话。 他意识到与房石阳明这一名字联系在一起的全是温暖柔软的回忆,是甚至可以称之为精神支柱的东西。这种状况非常危险。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处 57. 高专时代 五十六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顿了一会,然后再次响起在这间安静的卧室里。 深色的被褥顺着床沿慢慢滑了下来,然后被少年颤抖的脊背再次推向床边。光裸的脚背缓慢地擦过深色的长毛地毯留下了一条冗长的凹痕。皮肤在月光之下与深色的地毯呈现为相互辉映的雪白质地。脚踝皮肤的下面是稍显尖锐的骨骼隆起。 这一具青春期的少年身体有着大部分发育期男孩都有的共同特点。孩童时期的身体被时间拉长,薄薄的肌肉附着在骨骼上面,呈现为一种瘦削却有力的质感。 有人提出说,青春期的人之所以会有着性情大变的叛逆表现,本质上是神经系统未完成再发育的缘故。身体增长得太快,过于急切地渴望靠近成年人。身体逐渐成熟,然而精神上却仍然残存着孩童的贪婪本质。追不上肉|体的飞速成长,人的精神还是在后面不断地不断地追逐着□□,直到二者相互匹配。 这个过程就叫做成年。 如此说来,灵魂的成长大约会稍微滞后于躯体。如此说来,到底是灵魂主动去适应□□的形状,还是灵魂促发了□□的生长。二者的关系就如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一样得不到解答。 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一直以来,二重身总是以与复制出□□的那一刻的身体状态相同的姿态出现。是真正的如同传说中的doppelganger*一般的复制态出现。 如此说来,二重身的姿态是通过术式对本体进行的拷贝吗? 然后某一瞬间灵感如同火花一样照亮了意识海。榧野尊低下头来,看见在那如同磷火一般摇曳的银白色亮光照亮了镜面一般的水面,漆黑的巨大鱼影在水面以下缓缓地摆动着尾巴。 影子鲸鱼。水蛭命。波稻。日都岛。和歌山。 影子的传说。他突然想起来,他大概是听说过的。比如说南云龙之介老师的悬疑推理作品之中备受争议的那一本《沼男》。 关于一个女人认为自己的朋友和家人被影子替换了的故事。或者再进一步,《沼男》其名字来由的沼泽人实验也非常值得思考。 所谓沼泽人,是1987年美国的一名哲学家提出的思考实验。其内容为,某个人出门散步时路过沼泽不幸被闪电劈死了,同时另一束闪电集中了沼泽,从而产生了另外一个形体还是质量都完全相同的生物,即沼泽人。 沼泽人在原子级别上与原来的人完全相同,不仅身体上完全相同,记忆和知识也完全一样。沼泽人按照死去的人的惯例散步后回家,继续进行没有做完的事情*。人们常常借用这个虚构命题来讨论自我的认证。但这里暂且不考虑这个。 榧野尊注意到了沼泽人,《沼男》,日都岛的影子传说,以及自己的术式二重身之中隐隐的关联。 他想,他应该再联系一下网代慎平。或者南云龙之介老师。 手上在忙活着,榧野尊的大脑却如此漫无边际地漂浮着。细微的酸涩热意顺着神经回流,慢慢的从身体之中升起,在腹部累积。血液在慢慢加速,心脏是那样地砰砰跳动着,不知道是因为一瞬间冲入大脑的假设,还是正在进行的行为。 男性本能想要急切地享用多巴胺的甜美快乐。如同渴望糖分和脂肪一般,是人类的最根本的诉求之一。但他仍然没有急切地推动到定点,而是持续着不紧不慢的节奏,按照自己的习惯选择稍微推迟那一刻的到来。暂时的忍耐后带来的成果总会更加甘美。 就这样继续着伴随着四肢百骸缓慢升起的温暖热意漫无目的地自由冥想。 房石阳明。这个名字进入了脑中一瞬,然后被他一下子顺着思绪的波纹推远。他继续无边无际地随心联想。有的时候潜意识会先意识一步地意识到两种看起来没有联系的事物的事实,而自由联想*恰恰是链接潜意识和意识的大门。 评级考核和三车理。虽然只是听过,但是三车应该就是藤良村的长者四家之首的那个三车。然后是出身于藤良村的四人,织部泰长、酿田近望、卷岛春以及就住在隔壁的芹泽千枝实。 然后他又回想起了数日前送酿田近望和卷岛春到房石宅的时候二人对待芹泽千枝实的熟稔态度,以及对房石阳明相对稍微生疏的态度。然后他再次对比了一下房石阳明对两个人的熟悉态度。这之中的反差相当微妙,大有文章。人下意识的态度是很难掩饰的,大概房石阳明很早就单方面认识两人了,而且并不是由于芹泽千枝实的缘故,这才有这种微妙的温度差存在。 因为信息大量缺失,于是只能凭借着一瞬的灵感大胆地猜测。银白色火花在意识海的上空不断地不断地亮起,火花和火花之间被银白色的弧线所连接。 榧野尊注视着摇曳着的火花碎屑缓缓坠入海中。 然后是下一个问题。为什么房石阳明要尝试着介入咒术界?咒术界有什么他会想要争取的东西吗? 如果说对于一个初入咒术界的人来说,一般人会首先想到的是咒术会、咒术高专和......五条悟。 这个名词落入大脑中的海。一缕缕涟漪顺着水面泛起,银白色的环形顺着海面绵延而去。榧野尊低头看看意识海里泛起涟漪的水面,任由思考继续在水面上方的虚无之中驰骋而去。 有点可笑又可悲的是,咒术界本质上是咒术会、御三家和后起之秀的咒术高专以及成分复杂的诅咒师方四方鼎立的构成。然而不论提起御三家一方,还是咒术高专方也好,首先让人想到的就是现代的咒术界“最强”、现三大特级之一、五条家家主、六眼,五条悟*。 咒术高专是咒术会打着“吸纳并教育年轻的野生咒术师”而建立的组织。那么本质上来讲,这是咒术会高层对于掌控新生咒术师力量的一次尝试。然而在五条悟率领的五条家介入的情况下,咒术高专逐渐演变为独立于咒术会和御三家的第三方中立组织。从咒术会吸纳信任的爪牙,逐渐变成了纯粹的教育机构。而五条悟以教师身份的加入,则进一步推动了这一过程的进行。在夜蛾正道上台成为东京高专的校长后,东京高专已经基本上脱离了咒术会的控制,这是咒术会不想看到的。 所以他们才会控制生源、拉拢新人,尝试着孤立五条悟,将之塑造为众矢之的。针对东京高专的新生,未必是因为咒术会瞧得起五条悟的过家家尝试。本质上是因为他们是畏惧的。畏惧着五条悟代表的这一方的新生力量,畏惧着新水进入死水。 然而随着榧野尊作为入学的二级咒术师进入高专,五条悟的教学过家家逐渐地走入了正轨,高层会坐不住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因此下一个被针对的多半是榧野尊自己,而隐晦地发出警告的日下部笃也大约是站在高专方和咒术会之间摇摆的野生咒术师,并不亲近于两方中的任意一方。那么三车理,这个有着上藤良长者家姓氏的辅助监督,又是属于哪一边的呢? 三车,日口,能里,回末是属于东京市郊村庄藤良村的长者四家。三车家则是村庄之中掌管政治和祭祀的家族。藤良村一带有着山神的传说。而榧野尊尝试着搜索有记载的任务记录,则发现藤良村一带很少有超过二级的咒灵诞生。是巧合吗? 如此说来,房石阳明数年前去到的那个地方是...... 如果说对于榧野尊这样一个野生咒术师都刻入脑海的知识点,那么对于近二十年世家出身的术师来说,更应该是刻在骨髓里的常识。 五条悟。榧野尊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这个名字上。各种各样的浓重的情感缠绕在最强的身上,咒术会的御三家的诅咒师的各方阴谋算计因为有了指向所以才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因为指向了最强,也无法杀死最强,因此才有着这样的平衡和稳定。假设如果能够杀死五条悟,咒术界歪歪扭扭的叠高高就会崩塌。失去了共同的憎恨的支撑的目标,咒术界毫无疑问会陷入混乱。 所以房石阳明会想要做这种事情吗?让咒术界陷入混乱? ......不。停顿了片刻,榧野尊在这个猜测上暗自画上了叉。 相反的,房石阳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性格恶劣,说谎成性。但按照他对于房石阳明的了解,本质上的他应该更乐于维持秩序才对。 因为处于和平的时代,才能更好地生活。房石阳明这样说过。 虽然说对方口中的“好好生活”的定义也值得商榷就是了。 尽管这个男人的真实目的不明,接触咒术界的意图也相当可疑,但按照他对于房石阳明的理解,他应该不会对高专方不利才对。榧野尊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将房石阳明的优先级下调。那么接下来要做的是。 第一,再次调查日都岛的影子传说与他的术式的关联。 第二,彻底解决天神小学和篠崎幸子。 第三,调查三车理和藤良村的长者四家。 第四,调查房石阳明。 第五......榧野尊犹豫了一下。 然后那双仿佛无时无刻不刻印在他脑海里的巨大的冰球一般的蓝色双眼从意识海的下层浮了上来。雪一样的纤细睫毛在圆润表面的边缘翘起来,如同藻荇一般轻轻在海面之下颤动。那双张开的眼睑之中盛着一轮蓝色的太阳。瞳孔是稍微发暗的深蓝色,向外是苍蓝的虹膜。巨大的眼睛向着海面上、向着榧野尊的意识体上浮。随着距离的缩短,那双仿佛能将他吞噬的眼睛向着中央他的身影会聚。苍蓝色虹膜上每一丝颜色稍深的肌纤维都看得分明。 他无法不在意这样的注视。雪白的睫毛轻轻地合上又张开,从具体的某个人的身上剥离了的这双眼睛看起来像是某种无机质的生物,如同巨大的海葵或是扇贝。 交错的睫毛又再次张开。 他低下头来,意识与海中的巨大的蓝色眼睛对视,再次感到了他与五条悟初次遇见的时候,那种身体内部都被照亮都被看透都被刺穿一般的 58. 高专时代 五十七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榧野尊读完了书封上的简介,把书放回到书架上。然后手指慢慢划过书架横梁,把另一本书抽了出来。 书店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有些顾客低声的交谈声。作为背景的音乐声朦朦胧胧地响在书架之间。店内的灯光是稍显昏暗的暖黄色,而窗外的夜色是下过雨后漂亮透彻的深蓝色。偶尔有一辆车开过刚下过雨的湿润路面,掀起一阵轻微的唰啦声。 榧野尊路过了用便签条写着现代文学的书架又走了两步,右手边就出现了一条没有什么装饰的窄道。他探头向里面看了看,墙壁上用纸贴着R18区,几步之外是一个花花绿绿的小门。他想了想,一脸坦然地走了过去。在门口整理货物的店员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R18区里漫画和小说各占一边,密密麻麻的薄册子摆在书架上。几排书架挨挨挤挤地排列在小屋里头,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分类标签每隔着一段就被放置在书架上。不大的屋子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拥挤。进门左手边是漫画,右手边是小说,每一个格子上都标注着对应的主角。榧野尊抽出一本看看,甚至是他看过的动漫的角色。画面里的两个男人的衬衫都解开一半,□□的胸膛暴露在外面。一个人的手放在另一个人的胸口。另一个人的脸是可疑的红色。 ......不对劲。 他震撼地把薄薄的册子塞回书架里面,一瞬间脑海里思绪万千。他情不自禁地注意到在这个屋子里的大都是女孩子,甚至有几个注意到了像是误入这里的榧野尊,眼睛看着这边捂嘴低声笑着说话。 “那个,这里是R18区哦?”一个JK被同伴们推了过来,有点好奇地盯着榧野尊看。“是走错了吗?” 榧野尊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被放在对方手提篮子里的,浑身沾满可疑粘液的裸|体男性封面吸引了一秒。 “......嗯。”他说。 ......好可怕。 现在的女孩子都是怎么了。 女孩子注意到了榧野尊迟疑的视线,也跟着低下头来看看,注意到了正面向上的异世界触手本子。 她出手如电,刷地一下把本子翻了过来。反面是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的看起来有点像章鱼的藤蔓怪物。上面用艺术字体写着:异世界的魔物邂逅! “总之,出口在那边。”脸还是有点红的女孩强自镇定地指了指榧野尊过来的方向。“不过这边也有很多男生会感兴趣的轻小说,你可以看看。” 然后女孩就溜走了,无声尖叫地一头扎进了朋友们之间。几个女孩都在笑,一个接着一个地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然后又头冲着头围在一起小声说话,又咯咯地笑了出来。 榧野尊镇定地绕着书架转了几圈。 同人区那边除了最近在sns上很火的热血番男主角和他上司*的同人本子,还有eva的男主角和男配角的本子。榧野尊把本子放了回去。除了各种架子上的同人本子之外,他甚至还看到几本网络上说即将动画化的作品。 抽出来试读本翻开看了几页,然后榧野尊瞳孔地震地把书塞回了书架上。这都能播?这样的问题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不是第一次为了日本的ACG文化感到震惊了。 榧野尊路过游戏碟片的架子的时候下意识注意到了一个声音。与几乎要被认为是白噪音的女孩子们的轻声谈话声、纸张翻动的摩擦声、和店员以及顾客的脚步声都不同的声音。像是铃铛的声音。 叮铃。 纤细的金属铃舌在空气之中轻轻颤动,如同琴弦振动发出的铮铮鸣响。一种难以形容的清淡花香无声地潜伏在店里浅淡的油墨气味里,正如同在阴影和丝线之中潜伏隐蔽的蜘蛛一般。 榧野尊抬起了头来。首先注意到的是几排书架之外,昏黄的灯光下一片刺眼的雪白。 穿着绀青色和服的巫女正顺着走廊走过。雪白的长发顺着深色的光滑面料垂坠下来。胸前古朴的半月形银饰闪动着朦胧的光泽,尖角处挂着的两颗铃铛随着走路的节奏轻轻地摇晃。出现在书咖的R18区倒是有种奇妙的超现实感。 叮铃。叮铃。 穿着和服的女人抬起头来,某一个瞬间,他只能看到那双雪白长睫下的魔魅的红色眼睛。如同鲜血、石榴石或者腐败的玫瑰花瓣。然后他才注意到女人洁白美丽的脸和端庄的姿态,从绀青色和服领口露出的脖颈处的皮肤白的像雪或者盐。虽然穿着端庄的和服,但那女人身上却散发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充满魔性的魅力。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如果简单说来就是,让人摄魂夺魄的香气。 有一瞬间他甚至为此失神了,然后寒冷的刺骨感受猛地刺穿了头颅,他猛地清醒过来。不自然的馥郁香气仍然存在于空气之中,榧野尊能够注意到这一点恰恰是因为二重身同步了五分钟之前的身体状态,再加上他相当敏锐的嗅觉。然后他明显地注意到在空气之中弥漫的那种奇妙的气味。作为男性的本能让他情不自禁地注意那边。 在这间小屋里的其他男性都在若有若无地看和服女人,而女性则相反。那种情不自禁让男性向此投出目光的吸引力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费洛蒙,或者更通俗一点的说法是信息素或者外激素。同种之间通过这样的化学物质达成信息的交换,或者行为的互相影响。而其中与性征与性行为相关的,则作为荷尔蒙被广为人知。 人类,或者说哺乳动物通过鼻中隔的犁鼻器吸收费洛蒙。虽然还没有证据显示人类能够从费洛蒙之中提取信息。 但这种气味是什么?他的一举一动也在被这些所影响着吗? 他听见女人轻轻笑了一声。长长的白色睫毛扇动,然后眼波流转之间,那双宝石一样的红色眼睛注视着这边。白皙的手指轻轻竖在女人淡粉色的似笑非笑的双唇之前。 嘘。女人扬起唇角。噤声。 窗外的电车滴滴响了两声,他下意识地心神不宁地向那边看过去,然后才猛地回过神来。却发现女人先前所在的地方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房间里微妙的气氛已然散去。刚刚还盯着女人看个不停的男人正在睁着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书看。瞳孔放大,脸色红润血流加速,看起来这会是正看到了什么激动人心的东西。榧野尊盯着那边看了半天,索然无味地收回了视线。 他若有所思地从R18的小屋里出来。看见了一双休闲鞋由远及近跑了过来停在他的跟前。他抬起头来。 从下往上是卡其色的休闲裤,白色长袖衬衫和深蓝色夹克,然后上面是一张清爽帅气的池面脸。网代慎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呼吸还没平稳。丸子头松松地扎在脑后坠着,几缕碎发从丸子里面跑了出来,垂在白衬衫的领口。网代慎平冲他勉强地笑了笑,看起来很努力地在平稳呼吸。 “抱......抱歉,今天店里的客人有点多。”网代慎平伸手扶住膝盖。 “不用这么着急也可以的。”榧野尊看着他,“我等一小会又没关系。” “欸......这......这是礼节。”对方这样喘着气回应。 榧野尊伸出只手推着网代慎平走到书咖的卡座上。他走在后面,没忍住轻轻拨了拨那一颗丸子。 “怎么了?”网代慎平回头小声问。 “你的头发有点散了。”榧野尊也小声说,顺手扒拉扒拉对方落下来的碎发。“你该重新梳一下了。” “是吗?”网代慎平反手摸了摸丸子,又伸手扫过从后脑的碎发。“确实是哦。” 问好了网代慎平要点的单后,榧野尊去前台点单。拿着桌牌回到了卡座上的时候就看见网代慎平正在重新绑头发。 比一般男生要长的头发垂到肩膀,然后被拇指和食指拢了起来。网代慎平叼着素的黑色发圈,另一只空着的手耐心地把鬓角的碎发捋好。嘴里叼着的发圈被取下来,网代慎平手腕翻了两下,就扎好了一个丸子。秀气的脸、留长的头发、细致的动作再加上与刻板印象相反的男性身份。网代慎平平时常常以温和无害的少年形象出现,但不说话的时候垂着的眼睛又很敏锐沉静,看起来莫名地有吸引力。 网代慎平在高中毕业之后就去了厨师专门学校学习,大概和榧野尊一样会是专科的文凭。榧野尊无端地这样想到。 网代慎平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榧野尊托着下巴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他笑了笑,“怎么了?” 榧野尊下意识想要摇摇头,想了想,说,“你的头发好像打理的特别好哎,为什么想要留长?” 网代慎平也跟着陷入沉思,“是来东京打工的时候看见有的乐队成员会把头发留长,觉得还挺帅气的,就也干脆留长了。”他伸手捋了捋额头和鬓角,捋出稍短的碎发让它们垂到脸侧,“慢慢的后来就习惯了,而且如果扎起来也很凉快。” “哎——可是你要做厨师唉,不会很不方便吗?”榧野尊拉长了声音感叹,看着对方细致地弄好了头发,然后抬头冲着他笑了笑。 “没有哦。”网代慎平弯弯眼睛,“哪怕早上起来睡乱了也只要扎起来就好,反倒是比之前的头发好打理一些。” 榧野尊也想起了网代慎平数年之前的中分妹妹头发型,挑了挑眉。 “打扰了。”服务生手里端着托盘走 59. 高专时代 五十八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好像很久没有在这里见到过五条老师了。”又一天结束了剑术对练之后,日下部笃也若有所思地说。 榧野尊就坐在他的旁边,什么也没说。他的一只手撑在干燥滚烫的砂石地面上,稍微沁出汗珠的掌心贴在微微发烫的地面上,带来一种桑拿一样舒适的感受。 前一天晚间的天气预报说从这一天开始东京地区的气温将大幅度上升。榧野尊站在昏暗的卧室,听着遥远的楼下客厅打开的电视机播报的声音。 东京已经缓慢步入夏日。 蝉鸣不止地在他们头顶的树梢之间响起,在地下深埋了十几年的昆虫终于爬上了地面上的树梢,用生命一般地嘶声歌唱。炽烈的阳光烤的地面滚烫。两个人挨着坐在训练沙地旁边的树下的阴影里。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卷走了皮肤上的微小汗珠。 虽然榧野尊已经早有预料地换上了更薄的短袖内搭,尽管如此,与日下部进行完高强度的剑术对练之后,他的短袖黑T恤已经要被浸透了,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而没有被衣服覆盖的地方,汗水顺着手臂涔涔落下。手臂屈伸之间,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肌肉仍然有些充血膨胀,漂亮的线条在有些苍白的皮肤下面随着动作起伏。 淡淡的酸痛弥漫在每一缕肌纤维之中。榧野尊揪起衣服的下摆,用衣服擦了擦仍然在缓缓渗出汗水的脖颈。肌肉与肌肉组成的腹肌线条在黑色的衣服下摆底下一闪而逝,很快又被黑T恤好好地盖住了。 肌肉仍然在缓缓作痛,但是比起刚刚结束对练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榧野尊能够明显地感受到随着这样榨干精力的练习后,体能在缓步地增加。比起刚刚接触咒术时几乎全靠术式带动身体的状况,现下近战能力和身体素质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日下部笃也看起来要更游刃有余一些。虽然两个人都浑身是汗灰头土脸,皮肤上也粘着在最后两人不约而同抛下竹刀近战格斗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时候身上成团的沙子,但大约是出于常年练习剑道的余裕,对方看起来要更轻松一些。 榧野尊注视着日下部笃也站起身来缓慢地以一种特定的频率调整呼吸,然后举起手中的竹刀,缓慢地摆出起势,闭上了眼睛。 蝉仍然在吱呀地鸣叫。有一阵风缓慢的吹过了这里。一片青翠的叶子缓慢地乘着风落了下来,日下部笃也瞬间睁开眼睛,反手上劈! 那刀势在一瞬间近乎于无声无形,甚至比出刀时搅动的空气更快。榧野尊用咒力强化的双眼注视到了透明的漩涡在竹刀的两边瞬间卷起,然后那一刀穿破了树叶才将将停住。空气的爆鸣声才慢一拍地传了出来。榧野尊注视着那小小的漩涡猛地在空气之中收缩,散开在了空气之中。树叶顺着刀的两边落了下来。一片变成了两片。 日下部笃也再次缓慢地吐息,然后顺势再次劈出一刀。 榧野尊注视着日下部在阴影之外又练了一轮刀法,手中的冰水水瓶表面凝结出的水珠顺着手指缓慢地流了下去。 他的体力已经基本上消耗殆尽了,但是从日下部笃也从容的姿态之中,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对方的游刃有余。 日下部笃也的实力比预计的还要强上一些。如果单纯谈论剑道技巧的话,甚至可以说他不逊色于当今的任何一位咒术师。虽然还是二级咒术师,但是晋升为一级也只是时间问题。 榧野尊拧开了水瓶轻轻抿了一口,冰凉的运动饮料顺着喉咙滑下食道,淡淡的甜味残余在口腔里。糖分让他稍微有些焦躁的内心安定了下来。带着凉意的风吹过潮湿的皮肤表面,疲惫过后的舒畅感受缓缓地在身体之中蔓延开来。他摊开了手掌把手伸到阳光下面,暖洋洋的感受在皮肤表面燃起。 搞不清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较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要和日下部笃也打好关系。 出身于普通人家庭的日下部笃也虽然在当下并不站在任何一方,但当局势真正发生变动的时候,时局绝不会允许这样立场模糊的人存在。没有绝对中立的站位。中立在这种局势下没有强大武力的支撑,与死亡无异。 榧野尊情不自禁地审视着对方。他到底会站在哪一边?是五条悟的这一边?还是高层的哪一边? 虽然某一瞬间对于房石阳明产生的怀疑和厌恶是真实的,但是很显然算是抚养他长大的房石阳明对于他思考方式的影响相当巨大。 对于局势的推断,对于人心的理解。房石阳明是谎言借着他的躯壳而生的男人。是诈欺犯、是阴谋家。而对方在他少年时的塑造在他的骨血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每个人的行动都有其自己的目的。大部分的行动是湖水中扰动的波纹,而抛去其他仅仅关注行动的起点和终点的结果,你就能够推断出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房石阳明说,“你甚至可以对这个人推测一二。” 对方说着这话的时候,还在一心二用地构思小说里新的案子。塑造故事和塑造角色也不会相差甚远。大部分时候,一个角色的设置尽可能详尽地固定下来了,他的故事在某种意义上就具有了唯一性。 日下部笃也。榧野尊看着缓缓吐气收刀的前辈,一份详尽的侧写缓慢地出现在了榧野尊的脑海里。 家里有四个人,父母双亲和一个妹妹。因为是家中的长男所以考虑问题要更加全面,似乎和父母关系不算热络。性格谨慎,不会轻易置身于派系的争斗之中,比起虚名更在意金钱,现实主义者。因此在高层眼中算是还有些价值的棋子。但是对方也并不是冷血无情的利益至上者,这一点从对方偷偷地提点自己就可以看得出来。 虽然会冷漠的审时度势,但是意外地有自己的原则。因此在不违背原则的基础上,对方大概率会站在更亲近的一边。榧野尊垂下眼睛。 利用感情把对方绑到自己的船上,说不定行得通。 虽然对于房石阳明利用人的情感这一点相当地不齿,但是到头来他也还是要利用这一点吗?他自嘲地轻轻笑了一声。 一把木刀刷地敲在他的膝盖上。榧野尊意识到了这一刀的存在,但是没有躲开。 “痛!”他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说。 “你那是什么表情,难看死了。看起来你是休息好了是吗?”日下部笃也收回木刀毫不客气地说。 “欸——”榧野尊撇撇嘴,“好冷酷啊前辈。” “我在任务之间抽出时间陪你对练,你就感恩戴德吧。”因为熟悉起来了,日下部笃也毒舌的本质就暴露了出来。“可恶的五条,没有时间上课就早点说啊。”他嘟嘟囔囔地说。 榧野尊没说话,抬手把另一瓶没开封的运动饮料抛了过去。日下部笃也抬手接住,另一只手让木刀靠树立住。“谢谢。” “不客气,这是前辈的辛苦费。”榧野尊玩笑道。 日下部笃也笑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饮料,也开玩笑道,“就一瓶饮料吗?怎么说也要请一次拉面才够吧?” “前辈最近很忙吗?”榧野尊想了想对方之前提到的话题,问日下部笃也。 日下部笃也爽快地喝了一大口饮料,完全咽下去之后才说,“是啊,最近的咒灵越来越多了,任务也越来越多了。” “因为快到夏天了吧?”榧野尊背靠着树干懒洋洋地说。 日下部笃也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了一下,犹豫地摇了摇头。 “是啊,很奇怪。”他想了想,肩膀上用医用胶带固定的纱布在T恤领口露出一角。榧野尊看了一眼,然后收回了视线。“最近咒灵的能力越来越高,战斗也越来越艰难了。”日下部皱了皱眉,手情不自禁地按住肩膀。“在下个月月初升到一级咒术师说不定不是个好事啊。” “但是一级咒术师每一个任务的工资也要比二级高上不少吧?”榧野尊语气平淡地点出他犹豫的点。 “是啊。”日下部笃也轻声说。然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只有高处的蝉在不断地鸣叫。 两个人都清楚的事实是,近年来咒灵的实力在逐渐增强。提升咒术师等级的同时必须要面临的风险就是,更强大的咒灵和陷入绝境时候没有的救援。更多的回报背后是更大的风险。日下部笃也是家中的长男,因此必然不能接受一旦自己出事之后家庭将面对的重担。 另一个全咒术界都清楚的事实是,五条悟是造成咒术师当今的艰难局面的那个人。超规格的咒术师的诞生,相对的作为代价的是全日本的咒灵强度的上升。从某个时刻开始,这个流传于咒术世家之中的信息成为了全咒术界都心照不宣的常识。 正是因为五条悟的存在,才让咒术师的大家面临着这样艰难的境地。就是这样的观念被植入了一般的咒术师之中。 非常恶毒的阳谋。 状态良好的时候,道理大家都懂,也清楚这样的境地并不是五条悟有意造成的。但是潜意识中冲动的怨怼并不是理智能完全抑制的。重伤濒死时,说不定会有这样那样的诅咒脱口而出。 “要是五条悟死了或者消失就好了。” 蚂蚁也能够杀死大象。被这样多的诅咒缠身的话,就算是最强也无能为力吧? “要不然放弃吧。”榧野尊冷不丁说。 日下部笃也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一级咒术师也只是一层虚名。你的实力如何,我们都很清楚。”榧野尊看着他,铁灰色的眼睛有一瞬反射了太阳的光辉,透亮的让人无法直面 60. 高专时代 五十九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榧野尊主动联系HANABI并非临时起意。 对于他来说,虽然HANABI有点嘴欠,但是在他好好拜托对方的事情上一向非常靠谱。因为他还是学生,接触到里世界的手段也相当有限,除了HANABI之外就只有夏油杰一边。于是这个看起来非常可疑的在论坛上认识的满口甜言蜜语的轻浮男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他合作的首选。 并不是没有尝试过顺着论坛黑入对方的终端,但是多年的数次尝试都显示,这是一个不存在于此世的乱码ip地址。榧野尊下课后回到宿舍打开笔记本,习惯性地顺着论坛再次尝试着骇入。一如既往地得到了一串乱码。他顺手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了这一串乱码,整个过程耗时不到五秒钟。放在一旁的论坛网页版就滴滴滴地跳出新消息。 [HANABI:欸——] [HANABI:SAKU酱怎么还是没有放弃挖我的信息啊?都说了不可能的哦?] [HANABI:完——全——没有机会的哦?] [SAKU:能不能做到总要试过了之后才知道吧?] 这样平淡地回复了。 [HANABI:欸——真是不可爱——] [HANABI:pien] 看见对面的轻浮男开始一连串地刷出消息,榧野尊把手机锁屏放到了旁边,切出了论坛界面。 虽然每一次骇入对方的终端的尝试得到的结果都是一串乱码,但一来他对自己的黑客技术还算自信,二来他信仰唯物主义,于是他只认为对方是在利用他更高阶的黑客技术戏弄自己。 在黑客之间互向骇入以示友好大概是很正常的事情。或者至少,轻浮男是这么说的。于是不知不觉养成了每次给对方去消息前后就进行一次骇入尝试这样的习惯。至少可以让自己写代码的技术不手生。 认真读过HANABI发来的文档之后,榧野尊就摸出手机一号给伊地知发消息询问最近伊地知手里五条老师的任务单里有没有还没做的和歌山市的任务。 信息发过去很快就显示为了已读。 [伊地知:和歌山市的任务吗?稍等。] [伊地知:有的。] [伊地知:榧野同学是有什么需要吗?] 榧野尊还没来得及回话,那边一个电话就播了过来。陡然响起的铃声吓得还在思考中的他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抓住了差点从手里滑出去的手机,榧野尊清了清嗓子才接起电话。 “喂?” “啊啊,尊酱。”不知为何对面传来的是某个不靠谱老师的声音。 榧野尊无声地叹了口气,本来没打算让这个人知道的。然后他定了定神,沉下心来打招呼,“五条老师。” “尊是有什么任务想要做吗?其实直接来问五条老师也可以哦?”对面一如既往地笑嘻嘻提出了这样亲近的建议,就好像前几天根本无事发生一样。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电话那头那个人高昂的兴致。别扭的好像只有榧野尊一个一样。 他抿了抿唇,说,“只是有点私事想去和歌山那边,如果能帮到五条老师就更好了。”他这样说道,“或许五条老师那边刚好有这样的任务吗?” “和歌山市啊。”五条悟陷入沉吟,“说起来最近那边的任务倒是挺多的,都是三四级的杂鱼,但是数量还挺多的。尊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的。”榧野尊心算了一下,按照他现在的效率大约十几分钟能解决一个,按照五条悟口中“还挺多的”的说法的话,大概十个起步。和歌山市也不算太大,路上的奔波时间大概也不会很多,所以基本上只要连续工作四五个小时,就可以匀出来不少时间再次回到日都岛拜访波稻。 他想起了去往青森的飞机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烟火下关于夏日祭的梦。在模糊的泛起黑色烟雾的梦境之中,一条颜色鲜艳的祭典旗迎风烈烈地招展。上面用彩色的潇洒字体写着“日都岛夏日祭”。 说到底,日都岛的影子传说这种若有若无的案件是他最不擅长的领域。大量信息的缺乏导致信息来源本就不多的他更加无从下手。就算在网络上发帖悬赏或者半年之前趁着五条悟出门的时候像日都岛的住民们打听,也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答复。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或许应该是听说过的,但是只是有这样的印象。” “不记得了。” 不是有这样的说法吗? 大洪水期间发生的事件、死去的人在灾难过去之后就会奇怪地被人慢慢遗忘。就像是洪水渐渐从每一条河道、每一寸土地之中退去一样,大灾变过后,人们对于灾难事件本身的记忆也会随之一同抽走。虽然遗忘的速度有快有慢,但是大体上,当事人都会逐渐模糊了对于灾难本身的记忆。事情发生的时候是早上还是晚上,是晴天还是雨天,诸如此类的细节都会被无情地模糊。像是潮水退去之后逐渐消失在沙滩上的脚印。 榧野尊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僵局。 就算是调查,也需要在真正地有有效信息存在的情况下进行调查。就算是侦探,也没有办法在线索不存在的情况下破案。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脚下是不知道延伸到哪里的崎岖弯路,身后是仿佛无路可退的悬崖。他看不到,但是能模糊地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地靠近,一旦停下,就会粉身碎骨。......要去先进行走访调查吗?还是先去找波稻呢?但是三车理看起来也有点可疑,房石那家伙也是。日下部那边要不要约个时间再次对练一下?被高层卡着的咒术师等级也是。......不对。 焦躁感缓缓地走行在躯体之中。筱崎幸子留下的记号,来由似乎非常可疑的他的术式,奇怪的梦,和近日来被压缩的睡眠时间和逐日降低的睡眠质量。 每一天入睡,他总是会梦见冴之木七星带着死气的最后的脸,在缓缓地向着地板落下。抬起头来还有天神小学逼仄的、带着腐朽臭味的屋顶。在涩谷路口被五条悟捡到的那一个傍晚。然后是数年前血色的夕阳,到处都是红色的。天空是红色的,地面也是,泛着粼粼的水光。跳跃的梦境最后总是以日都岛夏日祭为结尾,与同事一同穿过人群,烟花,然后莫名其妙地死去。 死亡。是什么时候。是什么状况下会发生的事情。梦境来得不明不白,就像是日都岛缥缈的影子传说一样无从下手。不确定的条件,不确定的时间,唯一确定的事实就是地点。死亡和夏日祭是捆绑在一起的吗?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远远不能停下。 只有一件事是明白的,就是电话那边稳定的呼吸。 “对了,上回尊带的青森苹果派和年轮蛋糕味道不错,上一次忘记说了。”五条悟的声音打断了榧野尊的沉思,愣了一下之后,他很快回过神来。 “五条老师喜欢就好。”定了定神,榧野尊抛去一切情绪这样平稳地答复,催促对面挂上电话,但是心里知道对方并不吃这一套。“那...再见。” “欸?五条老师作为班主任,还想再跟尊聊两句的。”意料之内的,那边传来了这样的撒娇一样的挽留声音。 “五条老师就没怎么尽到班主任的职责吧。”榧野尊冷静指出,“理论课也要其他年级的老师代课,实战课也要麻烦日下部前辈。真的有好好做一名老师吗?” “是,是。”像是小孩子承认错误那样子,五条悟心虚地放低了声音。但是只是气短了一瞬间,五条悟很快又用那种有点可爱的小孩子一样的洋洋得意的语气说话,“但是尊自己有在好好努力吧?是个自律的孩子,完全是不需要五条老师的程度哦?” 榧野尊又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要伴手礼吗?五条老师。” “要的!”于是那家伙又像是孩子一样高声应答着。 家入硝子托着下巴等着五条悟挂掉电话,把电话丢给伊地知,才慢吞吞地悠然做出评论。 “真是人渣啊,五条。” “哈?”一瞬间流露出了家入硝子在学生时期经常看到的那种微妙的不满,发出了不良一样的声音。然后下一秒五条悟又像是小孩子一样洋洋得意着。 “明明是尊对我的尊敬哦。硝子没有学生,是不懂的吧?” 家入硝子并没有附和或者反驳的意思。与五条悟一起上学了三年后,很清楚的一个事实是,附和会让他更加洋洋得意,反驳则会让他付出千百的精力强行说服反对者,总而言之都是一样的啰嗦。 于是家入硝子从白大褂里掏出烟盒,低头摸出打火机,用手拢着点燃。像千百次一样,像是五条悟在一次夜班之后闯入她的值班室一样做一颗灰色的岩石*。 “啊啊禁止!禁止硝子用可耻的二手烟毒害麻辣五条老师!”五条悟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 那个家伙又自顾自地表演起来了。家入硝子刚刚结束了解剖工作,两局尸体放在了高专地下的停尸间等待家人认领,报告也写的七七八八了。交接的辅助监督还没来,下一个任务也还没有下发,本来该是她一周里难得的清闲时间。 家入硝子缓缓呼出一口烟雾,女士香烟的葡萄味缓缓弥漫在医务室里。尽管如此,五条悟只是皱了皱眉,倒是没对家入硝子继续抽烟的行径有什么表示。这就表示对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些。 “所以呢?”她问。 “你指的是什么?”像是真的不清楚她在问什么一样,五条又在墨镜后面天真地睁大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但是家入硝子不为所动。如果说高专一年级刚刚认识的时候,她还会为了五条的那张完美的甜系池面脸所迷惑的 61. 等待进入网审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榧野尊走下了开往日都岛的轮渡。游人次第从他身边经过,咯啦咯啦的滚轮声音响在混凝土地面上,路过小石子的时候顿一下,然后再次响起。在三小时摇摇晃晃的轮渡行程之后,他的双脚又一次地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行李箱被他拎起来然后放在地上,轮子向前滑动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停下了。在他的前方,手里拿着一根冰棍的女孩向他挥手。淡粉色的冰棍被捏在女孩细白的手指之间,手腕和脚踝看起来都是纤细到一捏就碎的样子。 “又见面了,尊先生。”波稻说。 榧野尊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才慢吞吞地冲着她点点头。 波稻这一回没穿古朴的素面和服,只是像每一个小孩子一样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瘦瘦的手臂和小腿都露出来。一顶草帽戴在女孩的头上,披散下来的黑色头发被红色发带低低地束起来,看起来带着点可爱的自然卷。 女孩一跳一跳地走在他的旁边,别在帽檐上的红色蜻蜓玉也跟着一跳一跳。淡红色的玻璃珠从帽檐垂下来,然后又轻轻跳起。日光自上而下反射,轻轻刺了榧野尊的眼睛一下。 大海从他们身后吹来潮湿又温暖的风,在温柔的海浪声中柔和的将人们裹在怀抱里。梦境像是悬崖一般逐□□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变得更加清晰可见。榧野尊更加能够断言,那个奇怪的夏日祭的死亡之梦中正是这样的风,这样的温度,这样的盐的气味。 日都岛,或许是他的死亡之地。 这样的想法缓缓地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然后下一秒就被女孩踢踢踏踏的脚步吸引了目光。波稻穿着细带凉鞋,脚踝上系着一串细细的珠链,也是红色的,在女孩纤细雪白的皮肤上亮得刺眼。 “之前就注意到了,波稻很喜欢红色呢。”这样不咸不淡地点评着。 “......嗯?啊。”女孩迟疑地把黑色的眼睛转向了他,然后恍然大悟地睁大了,“是呀。” “之前就有注意到了,”波稻故意慢吞吞地说,迎上了榧野尊闻声看过来的目光,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才吐出下半句,“尊先生真的很有品味呢。” “喂。”榧野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借着别人的话夸自己这样的事情你也说得出口啊。”接在后面的是女孩一连串的快乐笑声。 两个人慢慢走上码头前的坡道。日都岛已经缓慢地步入夏日。灼灼的太阳从上到下投来无情的注视。海鸥在辽阔的无限延伸的天海之间发出啾啾的鸣叫声。 榧野尊想了想,还是张口问道,“波稻......是怎么知道我要来的?”铁灰色的眼睛沉默而安静地注视着女孩飞扬的黑色发尾。 从他开口,波稻就歪过头来用那双漂亮的黑色葡萄一样的双眼盯着他看,轻快的和歌山口音像是被风掀起羽毛的小鸟一样轻盈可爱。 “因为,听到了潮姐姐的电话。前几天慎平哥哥有打电话过来给潮姐姐拜托她照顾尊先生一下,所以就主动要来给尊先生一个惊喜!” “这样啊。”榧野尊语气平淡地说。 “看起来完全不惊喜嘛。”波稻嘟起嘴抱怨,“说起来,尊先生有定旅店吗?”她说,“是打算在这边住一星期没错吧?” 榧野尊点点头,摸出手机弯下腰来给波稻看旅店预订界面。 “啊我知道这个!”波稻松开扒拉着榧野尊小臂的手,向前两步跑向一个岔路。她站在巷子之间向着榧野尊挥手。慢慢开始发育的纤细身体在日光的侧影下显得有点透明。女孩的身体在直射的日光下投下了一个浓重而短的漆黑影子,“在这边哦!” 榧野尊两步走上前去跟上了波稻。行李箱喀拉喀拉的滚轮慢吞吞地跟在脚步后面。走到波稻周围时候,对方手里拿着的冰棍的草莓味道闻起来浓重了起来。风吹过巷子,潮湿的腥味卷走了那一点草莓香精的味道。 在旅店放好行李之后,榧野尊就和波稻一起到了小舟洋食馆。波稻走在前面伸手推门,门铃叮铃地响了一声,坐在洋食馆里的人们都循声望了过来。放眼望去居然都是上一次在日都岛见过的熟人。 “哦!”手里端着盘子走向后厨的小舟潮看见他就发出了一声惊呼,“你来啦,尊。” 榧野尊有点局促地欠身回礼。伸手把黑色短发别到一边的耳后,小舟澪也跟着转过脸来,看见他之后,柔和地笑了一下,“上午好!” “哟!榧野。”菱形窗和南方龙之介坐在一张桌子上,小舟澪刚刚是侧过脸和他们说话。和菱形窗并排坐着的的是他的妹妹菱形朱鹭子,两个男人都冲这边挥了挥手,狐狸样的女孩眯起眼睛笑了笑。波稻跳到南方龙之介的旁边坐下。榧野尊想了想,坐在了小舟澪刚刚搬过来的椅子上。 “......谢谢。”榧野尊微微欠身谢过小舟澪,女孩笑着摆摆手,问他。 “榧野先生今天想吃什么?” “天妇罗咖喱饭?”这个菜单莫名地出现在了脑子里。 “好。”小舟澪抱着点单的板子笑了笑,黑色的眼睫柔软地弯了弯,“请稍等哦。” “谢谢。”榧野尊说。 小舟澪再次抿起嘴来笑了笑,才转身走向了后厨。 本来有点心神不宁的榧野尊这才注意到,面前桌子上摆着几杯茶水,却没有餐具。本来该是饭点,几人的面前却都没有主食,看起来有点粗糙的茶盏摆在几人的面前。他的左手边坐着波稻,右手边坐着菱形朱鹭子。这两个人可能是他在这座岛屿上最应付不来的人了。 朱鹭子慢吞吞地向着榧野尊面前的茶盏里加水,清新的香气伴随着凝结的白色雾气蒸腾而上。他迟疑地从还泛着波纹的茶盏移开目光,看见女孩好整以暇地伸出一只手,做出了“请用”的手势。 “请。”菱形朱鹭子说。 并不像是她看起来单细胞的坦率兄长,有着樱花一样颜色头发的少女侧过脸来,那双总是狐狸一样眯起来微笑着的眼睛睁开。榧野尊看见了如同水晶一般尖锐而冷静的紫色。 “还是说,你也想起了什么吗?” 也?榧野尊放在腿上的手指轻轻一颤。烟花绽开的白色光芒几乎要刺破他的眼球。然后在那耀眼的光芒之后接踵而至的,就会是裹着阴冷的死亡的海风。他没有办法忘记那样的景象,就像是他无法忘记七星在他面前死去的景象一样。 他者的死亡,自己的死亡,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生命消去了,和吹灭一只蜡烛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心神不宁,啊心神不宁。 睡眠的缺乏会让人变得暴戾。如果一旦闭上双眼,面对的就是自己的死亡或者朋友的死亡或者其他死亡的变体,那么变得疯狂也会是很自然的事情吧?二重身越发地如臂指使,躯体的疼痛也逐渐麻木。同样的影子在镜子中向着他微笑,滑向咒术的那一边变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在那一边的感觉...... ......好轻松。 榧野尊看不到最终界限存在的位置,只是模糊地凭借着本能感觉到,那已经不远了。从悬崖上落下的碎石坠入深渊,他离着那界限又还有多远呢? 菱形朱鹭子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睛,低着头吹了吹茶盏里的茶水。 “朱鹭子......”菱形窗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迟疑。 菱形朱鹭子垂着眼睛喝茶,平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上午好!”如同旋风一样席卷而来,小舟潮笑着重重拍了拍榧野尊的后背。榧野尊差点被她的重重这一拍拍进了面前的茶杯里头。这个角落凝重的气氛不知为何一扫而空了。 “!咳!”然而榧野尊还是呛了一下,又酸又辣的感受顺着鼻腔向着喉咙爬去。从慌忙念着纸巾纸巾的南云龙之介的手里接过了纸巾,榧野尊屏住呼吸忍住了想要咳嗽的冲动。一转头看见了手指轻轻卷着头发,侧过脸试图假装无事发生的小舟潮。 “潮小姐。”菱形朱鹭子轻声埋怨。 “我知道我知道啦!”小舟潮大声说,“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啦!” “明明大家都该是一个阵线上同一个处境的伙伴,也没有什么要故意试探的必要吧?”小舟潮转过身来,金色的长发轻轻地在背后晃动,在窗外透过的阳光下看起来刺眼得过分。榧野尊眨眨眼睛,几乎能听见那纤细明亮的长发摩擦少女背后的衣物的声音。 “虽然尊是岛外的人,虽然尊并不是和我们一同生活的邻里伙伴,但是我们现在的心情也该是一致的吧?有一致的目标的人就是伙伴!”小舟潮叉着腰,认真地注视着桌边的每一个人,“慎平说,尊现在也深受困扰。就算是不相信榧野尊这个人的话,慎平的话总该是可信的吧?” 如同阳光一样坚定和爽朗,小舟潮这种程度的直率,不愧是网代慎平那个人爱着的女朋友。但是...... < 62. 高专时代 六十一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欸——”榧野尊手指捻了捻弄干了指腹上笑出来的眼泪。 南方龙之介侧过脸来看了看他,把手背过去放到脑后。 太阳慢慢地落下去,整个岛屿都坠入了带着暖意的昏黄光线之中。海边的温度变化得也快,太阳刚刚沉入海面,温度就陡然下降了不少。带着凉意的风吹过两个人的身畔,路边的蒙布灯牌在这骤起的海风之中嗡嗡地闪了两下,然后才又亮了起来。 榧野尊和南方龙之介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脚步声次第地响起,顿一阵子,然后又再次响了起来。 深蓝色的夜幕慢慢地笼罩了他们的头顶。日都岛本就是是远离大城市的岛屿,地面也只有些古朴的蒙布灯牌在发着亮。头顶的星星发出微淼的光。而月亮悬在空中,柔和地亮着。 于是进出的巷子是亮着的,而远处的树林、海洋都被夜晚拢入了漆黑的影子之中。雪白的月亮影子倒映在黑色的海浪里面。除了海上吹过来的咸腥海风之外,剩下的就是涨潮的海浪声音。 嘭——啪—— 某一瞬间耳边响起了遥远的烟花声音,榧野尊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去,只看见了漆黑的海面和向着陆地翻涌的海浪。残余的夕阳浓缩成为绛紫色浮沉在海平面上。黑暗被海浪一波一波推向陆地。 “?”榧野尊回过神来,看见南方龙之介正在谨慎而疑惑地看着他,那双如同海上的晚霞一样的紫色眼睛在路灯下像是豹子一样微微地发亮。 之前就注意到了,虽然南方龙之介长着一副成年人的体格,身材在成年男人之中也算是相当出众,宽肩窄腰,短袖衬衫袖口露出的手臂和西装裤下的腿看起来也很有力量。但是对方的眉宇之间总是带着轻快的孩子气,相当的无害。让人难以估量对方的年纪。 并不是五条悟那样的天生童颜,也稍微有异于房石阳明那种保养得宜的年轻外貌,南方龙之介看起来倒是单纯地心理年龄偏小。这样想一想,倒也并不意外这家伙和网代慎平还有波稻他们那群各种意义上的好孩子们关系都很不错。 “怎么了?”南方龙之介问,那双紫色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他开始以一种谨慎而小心的方式打量着榧野尊。 “......” 榧野尊摇了摇头,“没什么。” “是吗?”南方龙之介挑了挑眉毛,没说相信还是不信,“虽然这话或许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是榧野,你最好不要心急做危险的事哦?” 南方龙之介看着榧野尊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又笑着补充道,“榧野也是一样的吧?所以你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大家也是一样的。” 这个看起来总是不太严肃的孩子气浓重的成年人稍微弯着腰,眨了眨那双剔透的、像是剥了皮的葡萄一样的紫色眼睛,有点俏皮样子地说道,“总而言之,不要心急,也不要做对大家危险的事情哦。” 他这样带着微妙的威胁意味缓缓地说着。 当晚回到旅店之后,榧野尊简单地洗了一个淋浴就睡了。 大概是再次回到了日都岛的缘故,榧野尊这一天晚上又做了那个梦。 他跟在同伴的身后爬上了石阶。石阶的边缘是在风里发出沙沙响声的漆黑树林。同行的人们都在很轻松地谈笑,有人开头说着一些广告设计和展会布置之类的东西,另外的人则用八卦打岔了过去。 他大概是在那个世界已经成为了自己一直以来梦想着的设计公司的职员。但是该怎么说呢?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为此而感到幸福。 这应该是公司的团建活动,同行的人都是同一设计部门的同事。虽然大家都语气轻松地聊着事情,但是话里话外的机锋仍然让人感到相当疲惫。在梦中,榧野尊听到自己用那种自己一听就清楚的那种毫无热情的敷衍态度回应询问他的话语。 “哈哈,是这样吗?我会去试一试的。”那一个长大了而疲惫的自己说着。 榧野尊一向是对他人的情感不太敏感的类型, 也过得太没劲了吧?不管那是哪个世界的自己。一般的自己沉浸在那个身体之中,而另一半的自己则像是身处于高处一样,俯瞰着整个播出中的梦境。 男士传统和服稍微粗糙的面料微微摩擦着他的皮肤,尽管尽可能整理了,但是衣服还是有些宽大得过分。 穿过了鸟居,走在神社院内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榧野尊忍住了一个哈欠,然后歪歪头向着人群前面望过去。 “那就是日都岛的祭海仪式。”老家就在日都岛的某位同事指着空地上被原木围绕的火堆向着队伍前方的上司如此介绍着。说起来,那家伙叫什么来着?佐藤?佐野? 队伍像是工蜂围绕着蜂王,上司走在队伍的最前和最中,一个被保护的位置。 “从前的时候,人们会将海上飘来的漂流物视为神明,就是蛭子名。住在这里的人们就是通过这样的仪式送神回海。”佐藤笑着说。 “欸——很有意思嘛。”上司这样说着,露出了笑容,“那么,我们新的案子要不要参考这样的地方民俗元素进行设计呢?” 因为是上司的发言,在场的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轻率地接话是不可以的,可能会被上司认为是对工作态度草率;擅自进行恭维也是不能做的,那是上司最亲近的下属们该做的事情,否则会被排挤。榧野尊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想,铁灰色的眼睛中滑过了一丝尖锐的讽刺。像是这种工作该是最亲近蜂王的雄蜂们做的事情,擅自僭越的人会被群体处刑。 佐藤刚想接话,上司又说到。 “说起来,和客户谈话接下来这个案子的是谁来着?” 缓慢转动的人头像是窸窸窣窣的工蜂,在短暂的低声交谈之后,一张张在祭海仪式的火堆中跳动着扭曲的脸转了过来找到了榧野尊僵硬的身体。影子像是蛇群在人脸上爬行。那一双双眼睛像是漆黑的孔洞。 啊......糟糕了。 先于头脑回忆起上司问题的答案,身体首先做出了反应。心跳在变快,呼吸在加速,脚......脚很想逃离这里,但是又有另一种意志让他强行停下了脚步。 “榧野?” 蒙着金黄色油纸的御神灯被扇动翅膀的飞蛾撞出轻微的啪啪声。潮湿而凉的海风从他背后吹过来,一瞬间吹干了他背后的冷汗。闷热的御神院一下子变得寒冷刺骨,上司审视的黑色眼睛抓住了他。 “啊,这样的话,就交给榧野吧。”冷酷的审视目光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上司挤过了纷纷避让开来的人群。带着黏腻汗水的手心接触到了他穿着薄薄浴衣的肩膀。同事们无声的凝望着这边,在看起来祥和的气氛之外,榧野尊知道无数的阴暗想法在观看着这一幕的同事们心中展开。 为什么是榧野? 他有做好这个企划的能力吗? 为什么上司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而不是我? 或者他是和上司有什么交易才得来的这样的机会吧? 他很清楚别人会怎样看待这件事情,因为榧野尊他自己也是用着这样方式思考的普通人。 虽然人们总是会憧憬超人的力量,但事实是,普通人也和拥有过人力量的存在一样能够杀死别人。 用语言做武器,用排挤作为利刃。在所有人都会指责你的环境下,意志再坚定的人也会慢慢开始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很清楚这个道理。但是他仍然会为此而感到恐慌。 不要做人群中显眼的那一个。要与人为善。不论发生怎样的事情都要微笑待人。要不辜负他人的期望。要懂事,长者说的都是对的。柔弱的母亲是这样一直以来地教导着他的。 那么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 迎着同事们和领导望过来的森然目光,榧野尊扭动着嘴唇,露出了一个微笑。 芥末的气味一下子刺入他的鼻子,灼热的气体在鼻腔和口腔之中膨胀了起来。榧野尊用一只手捏住鼻子张开嘴巴大口呼吸,喘了一会,才把那种想要流眼泪的冲动熬了过去。 手里拿着的是一盒六个的章鱼烧。榧野尊低头看着在暖黄色灯光下看起来非常诱人的、铺满了厚厚木鱼花的金黄色丸子。盒子里最右边的一个空位昭示着这就是刚刚那个剧烈的芥末气味的来源。 榧野尊沉默地看着手里的章鱼烧。 木鱼花,照烧酱,沙拉酱再配上偏多的芥末和辣椒粉。是他一贯的吃法。 但是他不记得点过这个。 或者说,他的记忆就只到勉强应付了同事和上司,再向身边的人告辞为止了。 “看起来真好吃啊。”一个忧郁的少女声音说着。 63. 高专时代 六十二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欸?” 那就是前后不到五分钟的功夫。本来人声鼎沸的热闹石阶路已经像是完全清空了一样,只听得到树叶被风摇动的沙沙响声。 在两段石阶中间是一块泥土的空地,意味不明的黑色灰烬扭曲地延伸在泥土和上方的一小段石阶之上。而就在上面一段石阶的底部,有一蹲一坐的两个人。蹲着的人肩膀上垂下来长长的漆黑马尾,肩膀看起来窄而纤细,是女人的骨架。另外一个被蹲着的人挡住了一些, 在石阶前方一蹲一坐的两个人都扭头看了过来,一双紫色的眼睛和一双黑色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光。 “......你们好?”榧野尊犹豫地抬手。 走近了才看到,梳着马尾辫的女人正在用一件西服外套固定住另外一个人的手臂。淡淡的紫色从那个人的手肘蔓延开来。另外一个人抬起头,露出来一张看起来很显然还是少年的脸。 少年的脸蹭上了些泥土,如同火焰一般灼烧着的不安和恐慌在那双眼睛之中跳动。榧野尊走过来的时候,少年受惊了似的缩了一下肩膀,然后被女人按住了。沉郁的紫色眼睛冷静地扫了榧野尊一下,然后就转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少年抬起头,他这才注意到少年的眼睛其实是一黑一蓝的异瞳组合,甚至说那只蓝色的眼睛还和小舟潮的那双眼睛有几分相似。 “是兄妹?”他小声地嘀咕。女人又看了他一眼。 一直不安地回头望着山上的御神院的少年敏锐地回过头来,那双异瞳眯了眯,“你在说什么?” “小舟潮......”你认识吗? 后半句甚至还没有说出口,榧野尊就清晰地看到了少年猛然睁大的双眼。少年一下子越过女人扑上来抓住榧野尊的手臂,看起来纤细的手指却有着意外的强大力气。少年指腹掌心中一点凉凉的汗意被吹过皮肤的海风卷走了。榧野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见过潮了?在哪里?!”少年质问道。 少年眼球转动的方式,脸上汗水流过的痕迹,脚上穿着的鞋的侧面溅上的深色小点。 ......有什么让这个孩子非常恐慌的事情正在发生。 “在下面。”因为被少年突然地一把捏住小臂,榧野尊惊了一下,然后才勉强放松自己冷静了下来。“在下面章鱼烧的摊位上。刚刚看见她向山上去了。”他指了指上方的御神院。 “那个笨蛋。”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少年的眼睛仍然焦虑地跳动着,从石阶的缝隙到登山道路边的路灯,再到树枝上树叶颤动的影子。女人走过来伸手抓住被少年手臂夹住的西服的衣角,在少年脖颈后狠狠地打了一个结。 “痛!” “冷静一点,网代慎平。”女人说,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那双黑框眼镜下的紫色眼睛再一次冷静地滑过了榧野尊的脸,然后冲着他点了点头。 “......好。”网代慎平深吸了一口气,低声答应着。 榧野尊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女人的动作,然后就看见她弯腰从地面上捞起了一个长条的东西。 看起来非常光滑的木制扶手,有点磨损的长长枪管,在枪管尽头暴露出一半的两颗并排的黄铜子弹。女人咔嚓一下掰开了枪管低头检查了一下,然后又咔嚓一声复位了。 这女人随身带了一把□□啊!! “接下来你还是不要跟过来了比较好吧?上面很危险。”个子高挑的女人端着□□冷静地说,漆黑的马尾被海风轻轻地吹起,那双黑框眼镜下的紫色眼睛凛然地看着榧野尊。女人的肩膀微微地绷紧,枪管被抓在两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里,纤细又流畅的手臂从手套上缘延伸出来。 “暂时先不要到山上去了比较好。如果有认识的人的话也麻烦转告一下。如果按照游戏里的套路来类比的话,那里会是无法save/load的场合哦?”她甚至还饶有兴趣地眨了眨眼睛开了个玩笑。 女人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漂亮白皙的脸上露出来了一个看起来甚至有一点纯良俏皮的笑容。榧野尊注意到了女人嘴唇下方的一颗黑色的小痣。虽然长着一张端庄漂亮的面孔,但脸上露出的那种小孩子一样的可爱微笑却冲淡了外貌上的凛然感。她轻快地冲着榧野尊眨眨眼睛,“再见了。” 与轻快的表情和语言相反的,是女人露在黑色背心外持续地绷紧着的肩膀。她转身登上石阶,长长的马尾辫在脑后摇摆,像是什么在风中飘扬的旗帜。 虽然看起来相当焦急,网代慎平相当礼貌地也冲着榧野尊点了点头,然后跟上了女人向山上快速走去的脚步。 想了想,榧野尊抬腿跟上,“等一等,我也有一起来的熟人在上面。” 大概。 女人这回一边快速地一步迈过三四个台阶,一边侧过头来认真地看了榧野尊一眼。 “我是南云龙之介。”榧野尊一瞬间注意到女人相当个性地用着男性的谦称boku(僕)。虽然也不是没有叛逆期的女孩子为了凸显自己的个性会选择使用男性的自称,但是对于像是南云龙之介这样的穿着成套西装、看起来事业有成的女人会使用“僕”这样的自称的倒是很少。榧野尊没忍住多琢磨了一会。 “我是榧野尊。”同样惯用的是谦辞“僕”,榧野尊也冲着她点头,跟着前面的两个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着石阶山路上方的御神院里冲过去。 感谢他今天没有换上和浴衣配套的木屐,而是按照一贯的穿衣习惯穿着黑色皮鞋做搭配。不然这会他想要追上两个人的脚步会相当狼狈。 榧野尊一面跟着两人冲上台阶一面想。目光从女人端着猎枪的有着漂亮肌肉线条的手臂,再到更前方一点少年竭力奔跑着的身形。 “请注意会动的影子,”南云龙之介突然认真地说。 被那话语里的郑重吸引了注意,榧野尊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她,女人紫色的眼睛远远地望着石阶路的尽头。两个人这会都追在少年的身后,大约是因为有所挂念,所以少年这会正迅速地向着山上奔跑,另外两人稍慢一步地在后面跟着。 “看见了会动的影子要躲开,尽量远离人群。如果在哪里看到了闪光的话就尽快离开那里。”她这样像是随口一提似的交代着。“另外就是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她歪了歪头,虽然在快速爬坡奔跑气息仍然毫不紊乱。南云龙之介,这个有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个有气势的作家名字的女人气定神闲地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有点狡黠的微笑,“虽然说今天晚上的日都岛在哪里都不是很安全啦。” “我知道了。”虽然被叮嘱的内容听起来离奇又怪异,但是榧野尊还是认真地答应。 南云龙之介一脚踏上了最后一段通往御神院的石阶,鸟居投下的影子就斜斜地圈在他们的身后。她冲着榧野尊柔和地露出了微笑。榧野尊余光里看到高处立着一个穿着浴衣的影子,但是在这一瞬他的目光完全地被站在他身前的南云龙之介吸引了注意。 “咦?”自称为南云龙之介的女人的眼睛睁大了,“......那是?” ......什么? 先于意识到发生的事情之前,首先刺入耳中的是,一种像是刀子刺入西瓜一样的声音。尖锐的东西刺穿了稍硬的外壳,在内部多汁柔软的东西里搅动着发出咕叽咕叽的柔软声音。 “......欸?” 在高处立着的人形晃了晃,然后倒了下去。细细长长的一个黑色的触手从人形上端的后方延伸了出来。南云龙之介在他身边飞快地冲过了最后几级台阶,端起猎枪的纤细手臂把网代慎平挡在了身后。 “你们先退后。” ......欸?小朱鹭? 眼睛清楚地把发生的事实映射入了大脑之中,但身体是僵硬的。大脑在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只有更加睁大、睁大这双无用的眼睛,将那惨像映入脑海。 脚下咕唧作响着的是仍然带着人体滚热余温的鲜血,几乎要渗透鞋子,将他的脚底烫伤。从未见过的怪物如同奇异的大树一样立在高处,四条像是瘦长鬼影那样关节细长的手臂如同气生根一样垂在空气里。朱鹭子穿着樱色浴衣的苍白尸体柔软地躺在地上,被触手搅乱的发丝从编的细致的辫子里露出来,然后像是落入水中的樱花花瓣一样,缓缓地被鲜血浸湿了。 从御神院院落深处吹向大海的风也带着古怪而咸涩的腥气。怪物背后的是一个高而扁的巨大尸体堆。一层一层从下到上堆起的身体像是树根一样彼此缠绕在一起,像是一盘巨大的、扭曲的树根。颜色各异的鲜艳的浴衣或是休闲服布料从紧密地盘绕着的手臂和双腿之中露出了一个一个小小的角落。鲜血正是从那树堆的下方缓缓流了过来,深入砖块彼此咬合的缝隙之中,然后继续流向前方。 祭海仪式的火堆在跳动着,将黑色的影子投向了陆地。整个御神院都被影子包围了。 影子,或者说影子病,是日都岛上一种特有的现象。 在某个条件下,真实存在的人会被已经存在的影子通过某个过程拷贝形成子代影子,在此过程之中会伴随着闪光的现象,似乎与照相类似。新形成的子代影子会与被拷贝的本体那一刻的穿着、身体状况完全一致,似乎也能够由子代影子再次对本体“拷贝”的形式更新子代影子的姿态,从而与本体再次保持一致。影子的身体素质要远远优于本体的人类,甚至像是小舟澪那样纤细的JK身体也能够具有能够轻松折断成年男人骨骼的力量。 这是到目前为止网代慎平已经亲身确认了的事实。 接下来是南云龙之介口中描述的事实。 影子的本体其实是投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地面之上的身体实际为本身附庸的肉块,能够自由出入影子。通过破坏地面上的影子能够 64. 高专时代 六十三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六月时候日都岛早晨的阳光已经非常明亮了。 从白色的纱帘里透过的阳光让榧野尊恍惚了一瞬,他闭了闭眼睛,才缓缓坐起身来。 白色的柔软被褥从前胸缓缓地滑了下来,贴在皮肤上的是睡前换上的柔软的棉质旧T恤。细腻的织物柔软地贴在皮肤上。并不是崭新的灰色浴衣贴在皮肤上稍微有一点粗糙的质感。这一点让他很快地从梦中的恍惚之中脱离了出来。榧野尊轻轻把领口向外拉了拉,在梦境里浴衣交叉领口沉甸甸的压迫感也好像消失了一点。 说到这个,是该称之为梦境吗? 过于清晰的细节很显然与梦境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不如说,梦境中逻辑连贯的剧情已经接近于既视感一类的东西了。 梦境里已经成为广告公司的上班族的自己,所说出的话语确实像是某种条件下自己会说出的,梦中的那种思维方式确实也像是自己的思考方式。虽然并不想承认梦里那个软弱的人是自己,但是他自己大概确实是会在社交之中屈从于约定俗成的默认规则的那一类人。 虽然心怀不满,但是比起挑战社会的规矩,大概他还是会选择屈从。 比起大声地提出自己的意见,比起挑战其他同行者的建议,更倾向于在他人踩出来的已经证实为safe的道路上行走,哪怕行走在道路上会有其他人的恶意攻击。虽然记忆已经不太清楚了,但是在他的印象里,母亲大概就是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是会这样教育着他的人。 如果是在父母离婚的时候跟着母亲和妹妹一起生活的自己,到了最后会变成那样软弱的人也说不定。 因为母亲是个性格柔软的女性,也因为母亲需要一个人带着作为长男的自己和更年幼的妹妹生活。所以这样长大的自己必然会变成那样容易软弱的个性。所以会被其他的同事以及上司视为可以随意欺压的对象大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有趣的一点是,不论是那样软弱地生活着的更加年长的自己,还是如今这个以这样更加野蛮粗暴自我的方式生活着的自己,理想的工作倒都没什么出入,大致上都是与艺术和设计相关的工作。他甚至大概都能推断出那一个自己大概也是凭借着想要做的工作筛选逆推,从各种博客中谈到的面试决胜条件里反推得到自己在学生时期应该做到的程度吧? 不论是性格还是做事的方式都相似到令人恶心到头皮发麻,这样想来,那个梦境说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里自己的真实记忆也说不定。 虽然到了现在也只是十五岁的青少年时期,是大概会叛逆地加入飞车族也会被觉得是很正常的年纪,但从更早的时期开始,榧野尊就一直非常不喜欢自己。 不论是有点黏黏糊糊优柔寡断的自己,还是有着非常纤细敏感的社交神经的自己。 对于那样软弱的自己的死亡又有什么话可说? 并不打算任由复盘梦境搅乱自己的心情,榧野尊揉了揉头发,决定掀开被子起身洗漱。 不论如何,好好地打理现下的自己才是正事。 提起被子的一段稍微地抖一抖展平然后叠起来,把枕头放到被子的最上端。大致整理好被褥之后,榧野尊踏出了铺在地板上的草编榻榻米垫子。光着的脚踩在稍微有点发凉的光滑地板上,他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才把脚踩在了一次性拖鞋上,适应了过来。 短裤的裤腿在行走时候在膝盖上方稍微扇动着,榧野尊抓起放在小桌上充满了电量的手机一号,又顺手打开了也摆在桌上的老式收音机,就进了卫生间。 从开着的窗子里吹进来了稍微带着淡淡腥味的空气。阳光顺着海风和白色的纱帘落在了米黄色的榻榻米上。小楼的窗外,青绿色的树叶在风里摇动着发出柔软的沙沙声音。现在是和歌山早上的八点钟,广播在缓缓地重播清晨的天气预报。 “......关西和歌山地区大部分的时间可能是晴天,但下午可能会有局部降雨,建议和歌山地区的居民和游客出门随身携带便利的雨具。气温会比前一天有所回升,可以选择T恤搭配薄外套和长裤一类的衣物。” 柔和常规的声音缓缓地流入耳朵,精神也稍微松懈下来了一点。榧野尊一只手摸过牙刷塞到嘴里,另一只手摸出了随手揣在睡衣短裤口袋里的手机。 过去的一个晚上并没有什么新消息。榧野尊打开LINE的界面的时候心脏稍微雀跃地跳动了一下,但是看到没什么新消息的界面还是感觉心里稍微空了一下。 薄荷的冰凉而刺激的气味蔓延在嘴里,甚至稍微蔓延到了鼻腔。 尽管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五条悟本身抱有某种不太正常有点过头的情感期待,但是这种无意识的期待并不是说不去想就能完全扼制的。 榧野尊尝试着无视掉LINE置顶的那个横栏窗口下滑,上上下下看了两圈,还是点进了五条悟的聊天窗口。窗口还是停在五条悟擅自用伊地知的手机登录自己的账号发过来的文件里。 ......意味不明。 挨个点开确认了已经接收并保存了五条悟发来的所有和歌山市的案件文件,榧野尊这才有点犹豫地退回到了聊天窗口。 虽然已经认识了五条悟相当一段时间,对于这个人有些时候的突发奇想还是经常地感到匪夷所思。 倒不至于因为五条悟这个人有些时候没什么距离感的举动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榧野尊对于五条悟的感想里,困惑倒是占据了更多。 搞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能一边表露出拒绝的潜台词,一边又好像不会读空气一样非常自我地靠近别人。 “他有病,你别学。” 夏油杰在最开始教导他咒术、他还尚未正式接触过咒术界和五条悟的时候,有时候在暴揍榧野尊一顿、在榧野尊还在地板上躺着起不来的时候,夏油杰也会心情很好地说一些他和五条悟的事情的。 面对着榧野尊的困惑,夏油杰这样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就好像他评价的不是他共度三年青春的挚友,而是什么需要恶语相向的敌人一样。 “......” “......这就是,损友吧?”榧野尊沉默了一下,躺在地上哑着嗓子缓缓地说道。 “到了这个程度该说是恶友才对吧?”一向对于他评价五条悟的事情就像是被摸了屁股的狐狸一样的敏感的夏油杰那一天倒是意外地心平气和地默认了,甚至还饶有兴趣地反过来吐槽。 “与其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拒绝五条悟,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是完全无视别人的拒绝的那种自我中心的家伙吧?” 前半句进入榧野尊耳朵的时候,下意识在他脑子里勾勒出来的是照桥X美那种程度的楚楚可怜的美少女,然后大脑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了夏油杰在说的是五条悟,那可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成年男性。 他缓缓地抬起酸痛的手臂捂住了脸。 “......好恶心,要吐了。”他虚弱地说。夏油杰难得爽朗地大笑。 虽然如今对于夏油杰仍然喜欢不起来,但有些时候他仍然会想起来那样平和地聊着天的下午。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夏油杰的状态就相当不妙了。苍白的脸色,眼睑下方的黑眼圈,在近身搏斗时无意间摸到的对方尖锐凸起的腕骨。 比照起现在已经能够假模假样地从容做出教主姿态的夏油杰,那个时候的他倒是让人觉得更真实。像是更加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人佛陀假面之下那个肆意却又痛苦的少年人。 倒也说不上是怀念什么的。他倒也不会去怀念一个对他不算太好的男人的青春期。只是他确实地感受到,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面具下痛苦着的少年慢慢远了,某个时间点慢慢地近了。 不仅仅是在夏油杰的身上,榧野尊同样能感受到自己身上也有着那样一个滴答作响的倒计时的钟表。 某一个时刻临近了。 于是在再次做了那一个关于夏日祭的梦的时候他就飞快地联系了网代慎平,然后得到了对方“回到了日都岛你就会知道了”这样卖关子的答复。 在侦探推理小说里这样故弄玄虚是要被骂的。榧野尊愤怒地给对方刷了十几个表情包,然后得到了对方一个异瞳小黑猫微笑的表情包。 ......还挺像那家伙的。 手底下诚实地点了保存,榧野尊开始琢磨起了能不能 65. 高专时代 六十四 《与最强的漫长夏日》全本免费阅读 二重身到底是什么呢? 哪怕是拿着这个问题去问持有成长性极强的术式咒灵操术、作为前特级并且在咒术上经验丰富的夏油杰也说不出那东西的本质。 虽然说家族之间的血脉传承为咒术世家之间的咒术传承种下了相同的根,但是实际使用术式的每个术师的个性是不同的,偏好的战斗方式也会有所不同。因此,对术式开发的倾向也会有所差异。最终就产生了许许多多看似相同、根出同源,本质上却是千差万别的术式类型。因此,大体上可以这样说,当两个人站在包括术式、经验、以及天赋等都完全相同的起点上,一个术师的能力上限取决于咒术师个人的想象力。 因此在此基础上,说咒术是通过想象力将虚无的概念和定义带到现实的能力也无甚不可。 就比如说五条悟基于无穷级数收敛的无下限术式。而这样的术式恰好与古希腊时候芝诺悖论相合。 又比如说咒灵的存在,也可以说是将人类对于某物抽象的恐惧凝结而成的具体对象。 术式是将概念带入到现实世界的引子,这样一来,咒力就是另一种在能量体系之中可以类比为重力拉力之类的,“力”。 咒术的世界大体上就是如此。 整个咒术界共享一套逻辑。一个人的术式顺转和术式反转必然同样地存在着同一套共享的逻辑。 他的术式顺转-自我使役的逻辑大概就是:对于自我人格的认同。那么反过来,术式反转就是,人格的解离。 但是与此同时,日都岛的影子传说又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二重身就是他共存于身体中的影子也说不定。 啊,到了。 走在前面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从旅店走到小舟洋食馆大约花费了十分钟,还是清晨,这一会关西海边的日光仍然非常柔和。小舟洋食馆五个汉字从上而下用潇洒的字迹写在店门旁边竖立的蒙布灯牌上,白色的布在风里轻轻地鼓动着。 小舟洋食馆里这一会很安静。榧野尊跟着小舟潮和波稻进门,余光里看见今日歇业的木牌子面向着门外,随着推门的动作轻轻地摆动着。门上的风铃叮铃地响,铃舌下方的穗子里系着的一颗蓝色玻璃珠在地上点亮一颗摇摇晃晃的亮蓝色光晕。洋食馆里的人都闻声望了过来。 从左到右地,菱形窗和妹妹菱形朱鹭子,朱鹭子望过来的时候还友好地笑着挥了挥手;身上系着围裙的小舟澪从后厨绕了出来,冲着他有点羞涩地笑了笑;小舟潮走过去跟她低声说着什么;波稻也快走几步到了吧柜前跳上了椅子坐下转过来面对着他,而坐在她的两边望过来的是两个黑色头发紫色眼睛的人......欸? 坐在波稻左手边的是昨天刚刚见过的南方龙之介,而坐在波稻另一侧的是一名看起来非常眼熟的女性。 漆黑的长发,和南方龙之介如出一辙的漂亮紫罗兰色眼睛。那双沉郁的紫色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总像是沉着地思考着。稍显老土的黑色框架眼镜并没有让女人看起来变得不起眼,反而加重了这个人身上的知性气质。 她和她的双胞胎兄弟一样穿着黑色的衣服。只是她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成套西服,切尔西靴在西裤下方勾勒出漂亮的腿部线条。流畅的肩颈曲线也被穿在西服里的黑色低领内搭展露得非常好看。她托着下巴的手动了动移开了,露出了嘴唇下方的一颗黑色小痣来。 “......” “......” 不知为何洋食馆内陷入了一片安静来,榧野尊与女人安静的紫色眼睛对视。一种让人难以发言的沉重气氛突然地笼罩着整个房间。 在座的人虽然大都与这两人熟识,但却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两人碰面了会是这样的气氛。说沉重倒也算不上是沉重,好像是两个远离人群的动物在小心谨慎地互相嗅闻、打量着彼此。 小舟潮和小舟澪交换着视线,然后两个人又转头去看菱形兄妹。菱形窗只顾着左右摆着脑袋轮流看两个人。菱形朱鹭子倒是噗噗地捂着嘴笑了。 “啊呀呀,像两头野生动物一样呢,南方小姐,榧野先生。”少女说。 小舟潮和菱形窗都惊恐地望向她。 菱形朱鹭子有时候会刻意地展现出一种黑色幽默的毒舌,那种常常只对熟人展露出来的亲密又可爱的刻薄感。但是此时她的适当发挥恰到好处。无声的沉默对峙被打破了,两个人都望了过来,菱形朱鹭子只是在脸上保留着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其他人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哎呀哎呀,”南方龙之介挠着脑袋,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我以为你们两个要打起来呢。” 女人转过头去,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双胞胎姐姐,南方日鹤。”南方日鹤眼神认真地冲着榧野尊点了点头。让榧野尊下意识戒备的那种奇妙的威胁感消失了,一种神奇的电波感突然地充斥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职业是小说家,笔名是南云龙之介。”南方龙之介继续介绍。 ......欸? “欸???”榧野尊瞪大了眼睛,转头望向南方日鹤。 “你好,初次见面。”南方日鹤轻轻鞠了一躬。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紫色的眼睛微微地发亮。 “你就是慎平特别喜欢的作家南云龙之介吗?”榧野尊说,然后下一秒就陷入了思考,“这样说来怪不得你们会认识了。” 南方日鹤的脸颊红润了一点,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侧过头轻咳了一声。 “这个,这个没什么的。”南方日鹤说。 南方龙之介笑了笑,“哎呀,别看姐姐有点三无,但是她就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称赞不好意思的人啦......唔噗!” 被拉长的声音消失在南方日鹤的一记肘击之中。南方日鹤沉着脸,用另外一只手向上推了推眼镜,半张脸都笼罩在眼镜镜片智慧的白色反光之中。 门又被刷拉一声拉开。这一回进来的是带着鸭舌帽,一只手拉着背带,身上穿着工装的老人。 “我来晚了吗?”他说。 “根津先生。”南方姐弟率先冲着老人点了点头。 “早上好。”老人越过了餐馆的空地,从榧野尊的身边走过。榧野尊抽了抽鼻子,嗅到了老人身上铁和火药的气味。 “新面孔啊?”老人在南方日鹤的旁边坐了下来,被背在背后的长条形也被放在椅子旁边的地上,是一把□□。 榧野尊下意识地又盯着那把好像也在梦中看过的猎枪看了几眼,这才转过头来注视着老人。 头发雪白有些蓬乱,从工装的领口和袖口露出来更深的皮肤和被衣物遮盖住的稍浅色皮肤的分界线。交叉的手指上结着厚厚的茧子,抬起头时冷酷审视着的目光像是鹰隼。 这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 下意识地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位是网代慎平在东京的好朋友榧野尊先生。”南方日鹤没有介绍的意思,南方龙之介再次承担了活跃气氛互相介绍的任务。 “你好,”榧野尊也冲着老猎人点头,“根津先生。” 又仔细地盯着榧野尊看了几眼,根津收回了目光,端起了小舟澪刚刚放到他面前的茶杯。“我叫根津银次郎。” “?” 但是根津银次郎没有再说话了,只是专心地低着头品茶。 南方龙之介被榧野尊茫然的目光逗笑,解释道,“根津先生是说你可以随意称呼,他不是很在意辈分这种东西。”他指了指也和根津银次郎一样像个老头子一样品着茶的南方日鹤,笑着说,“姐姐平时也会叫根津先生为银次郎哦。” “?”南方日鹤有点茫然地闻声看过来。 “不是很意外。”榧野尊有点想笑,“南方小姐看起来就是很直觉系。” “?”南方日鹤这一回又望向榧野尊。 “是吧?”南方龙之介说,“看不出来吧?姐姐在JK时期可是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拿着色色的书籍阅读的电波系呢。” “龙之介。”南方日鹤缓缓地按压拳头,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得南方龙之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今天你有点得意忘形了吧?” “哇啊抱歉!因为今天姐姐难得从东京回来,又有榧野加入,我太开心了嘛。”南方龙之介熟练滑跪。 呜哇,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居然能用这么夹的声音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稍微有点恶心。”有人喃喃地说。 榧野尊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转过头去却看到了脸色有点铁青的菱形窗。小舟澪啪地一把重重拍到了菱形窗的后背上。菱形朱鹭子倒是看乐子不嫌事大地捂着嘴笑。 “是啊。”根津银次郎点头赞同。 “根津先生??!”南方龙之介破防抱头,“你也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