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总有不怕死的想虐我莫钦煜凤》 第1章 我家师尊有毒(1) 问道峰,金绝台。 台下宾客燕燕、座无虚席,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纷纷齐聚于此,同庆无情道尊和他弟子的结侣仪式。 为此专门建造的金绝台四边鎏金,边栏上雕刻浮云飞马,镶嵌着无数极品灵石。地面砖石皆由灵石暖玉打造,耗费无数极尽奢靡。也只有修真界第一人---太上无情道尊才拿得出这般手笔。恰恰也表现出道尊对自己道侣的重视。 台上,两个男子身着大红色绣金喜袍,并肩立在姻缘石前。 左侧的男人长身而立,玉冠墨发,面容似仙人清冷绝尘,五官契合绝美得如同造物的极致。一身气质冷漠如冰却被身上的喜服冲了大半。眼眸锋利如刀削,眼底却透着发自内心的期待和欢喜,将那锋芒收尽。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从前那个看谁都冷进骨子里的无情道尊。 身边的青年亦身着配套的红色喜服。容颜清俊,面容温和。细看之下却能分辨出在淡妆和灵力的滋补下仍掩盖不住的苍白。面色白得近乎透明,身子似形销骨立,单薄得令人心惊。瘦弱的身躯根本撑不起身上大红端庄的喜,病色难言,看上去随时都会倒过去。 结侣仪式到了最后一步,两人需要交换彼此的心头血注入胸口。这种契约契成后便无法解除,乃是修真界中结契的最高规格,结契之人从此以后心意相通生死相依,若一人身死,另一人也会心脏爆裂而亡。 反观无情道尊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此番结侣是将身家性命都寄于青年身上。在场众人无不为道尊不值,只能默叹一句---道尊竟然也能是个痴情种。 道尊面不改色地引出一滴心头血,用术法托着递到莫钦面前,银眸中透着肉眼可见的期待,似星辰般明媚闪亮。 莫钦望着他,像是望着一场梦。没什么感情地想道:他的好师尊做出来的这个样子,可真像很爱他的样子。书包阁 殊不知,这只是一场被蜜糖包裹的噩梦。当糖衣损坏,底下的算计残忍阴谋再也无处遁形。 莫钦从喜袍袖中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心头血,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带着不为人知的嘲意。低垂的眸底浮动着决绝之色。 无情道尊对道侣的心情浑然不觉,满心欢喜地引入心口,眼底闪动着纯粹的喜悦道:“莫钦,从今以后你我便是道侣了。两心相契,生死不离,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莫钦没有答话,而是看着那滴红艳的血液融进无情道尊的胸膛。终于浮现出一股明媚的笑意。连苍白的双颊都染上了诡异病态的绯红,如同一只重临人间的厉鬼,施行完终极报复一般感到快意。 道尊终于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正要询问时,却感到体内血液奔涌,经脉中的灵气在一瞬间增多,直接冲破了封印的桎梏。 以他的实力已经能够渡天劫飞升到上界去,而这层封印就是他用来封住多余的修为躲过天道窥测的。 现在,修为突破阈值,封印解开。 而那点令封印瓦解的修为来自莫钦的那一滴血。 道尊身形一震,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的询问望向道侣:“莫钦......” 莫钦直直地和他对视着,笑意不减,带着坦荡和释然,仿佛压在身上所有的痛苦都已经消散。苍白的面上浮着薄红,似妖似鬼,像是随时都能消失一般。 不等道尊说什么,天空中的异象已经开始了。 头顶劫雷滚滚,乌云笼罩了方圆万里之地,白日成了黑夜。宾客们没想到本是来参加个结侣典礼,怎的立刻就劫云罩顶了。这般渡劫的阵仗在场没有人见过。 反应快的立刻开了传送符箓遁走,剩下反应慢的被迎面而来的一道金雷劈得外焦里嫩。 金绝台上烟尘四起。无情道尊在第一道劫雷落下时,眼疾手快地将莫钦护在身下,承担了大部分伤害。背后的喜袍已经焦黑,碎片化为黑烟在空中飞散。 他着急地查看怀中人的伤势。 然而,那一滴递给他的心头血里容纳了莫钦一身的修为。此刻,他的经脉中已灵气空空,与凡人无异。即使无情道尊以身相护,也无可避免地受到了重创。 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随即,艳红的血从七窍中溢出,很快在沿着以灵石制成的地面上被炸出的裂痕向四面八方流淌。红色、金色、玉色交相辉映,竟有一种血腥凄凉的美。 看着这一幕,道尊是真的慌了。 着急忙慌地为怀里的人输送灵力,却被莫钦伸手阻止。 青年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丝血色也已褪尽,惨白的脸上却笑意肆意。 两行血泪自面颊淌下,似一个凄凉绝境中释然的人,他笑道:“师尊,昔年你骗我所怀先天道骨是一副妖骨,把它抽了出来给了小师弟。我曾以为是因为您爱上了阿离,所以才要把最好的都给他。最后我才发现,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登上大道,为了你的飞升之路。” “后来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形势所迫。您只想利用龙珠的法力来稳固自身修为,好保证飞升之时万无一失。” “可是师尊,您为什么要骗我,您爱我呢?” 青年的笑意填满了苦涩和凄凉,一声发问犹如压抑着歇斯底里的质问。 无情道尊下意识地摇头,眼中流露的心虚却已说明了一切。 莫钦继续道:“师尊,我从始至终都是那么信你。你说那是一截妖骨,我自请剜骨。您说需要双修来抵制龙珠的躁动,我心甘情愿。您可您为什么要说爱我?” “我的感情,我的一厢情愿,是不是看在你眼中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白衣仙人失了平日的冷静,双手颤抖地往莫钦体内输入灵力。 一面自欺欺人地想要辩解。 “不,不是的,莫钦。你不要听人胡说,等一下,等一下师尊就能救你了。我们已经结侣了,我是想要和你同生共死的!过了今天师尊再跟你好好解释好不好?” 清冷如仙的男人,明明面对着魔界十万兵马都能镇定自若,杀伐无惧。可当他发现不论怎么输送灵力,青年的经脉就像个漏风的管道一样什么都装不进时,面具一般无所畏惧的神情终于破裂开来,透露出恐惧和焦急。 莫钦仰头,遮天蔽日的劫云正酝酿着新的一道金雷。 笑道:“师尊啊,你放心,那不是弟子的心头血。我们并没有结契。” “原本应该和您结侣的该是小师弟是不是?今日换成了弟子,那便让我来替他来祝您杀夫正道!” 一句话,彻底击碎了无情道尊最后的希望。 他的道侣,今日是怀着死志做这一切的。 修长如玉的手紧紧掌在青年血流如注的面上,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冷静淡漠如无情道尊,却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不,不是,不是的!莫钦,莫钦!你不能死!我也不会杀夫正道,不会的。你信我,要活下去,求你...”他呼喊着央求着,到了最后,声音近乎哽咽。 “原来,师尊也会哭啊...” 青年抬起手,轻轻在那张谪仙般的面孔上拂过。修真界顶天立地、威名赫赫、矜贵高冷的无情道尊,在这一刻却满面泪水,银眸中闪动的绝望如星辰坠落的凄凉。 又一道金雷即将劈下。而道尊方才毫无防备地被飞升的金雷所劈,又耗费了大量修为给莫钦疗伤,现下已经没有能力将他送出雷劫的范围。 等待莫钦的,是必死的结局。 莫钦阖上眼眸,耳边道尊还在说些什么抑或是辩解着什么都已经和他无关了。远处,似乎还有几个人在喊着他的名字,听上去无比焦急。 “莫钦师兄!” “六师兄!” “师弟!” 过往如云烟,此生如此而已。 “您骗我一生。这最后一次,就由弟子来骗一次您吧。” 无情道尊耗尽半身修为筑起了一座灵力屏障想要保护身下的爱人。他的努力终究是徒劳的。 倾尽一生,懂得如何爱人,却抹不去那些利用和伤害,最终也逃不过一无所有的结局。 莫钦在道尊耳边说了人生最后的一句话: “弟子将毕生修为送予师尊,恭祝师尊登临大道,飞升功成!” “轰隆!!!!” 金雷落下,磅礴滔天的力道能劈天斩日摧毁目中可及的一切。 红衣的碎片在风中猎猎飘飞,随着一道又一道劫雷炸响化为空中烟尘,逐渐散去。 第2章 我家师尊有毒(2) 两年前。天元门。 “师兄好!”陡峭的山路上。一行年轻弟子自山下归来。半路见到一个面容温和的青年,纷纷打起招呼。 青年一身青衫,腰间挂着把竹剑,眸光浅浅地展露出一个微笑。 双方走远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问同行人:“刚刚那位是哪座峰头的师兄啊?平时怎么没听说过?” 身边人道:“你刚进天元门没几个月,自然是不知道。刚刚那位是莫钦莫师兄,百年前拜入了问道峰。平日里不怎么出来。” 少年一惊,捂住嘴巴,问:“问道峰?那他的师尊不就是那位太上无情道尊!传说道尊已入渡劫期,过不了多少年就要飞升,可是修真界第一人啊。但道尊座下弟子不是只有七个吗?除了最小的阿离师兄,还有其他人没有结婴?” 天元门内的修士都会在腰间别一个令牌,令牌颜色代表修为境界。 刚刚那位青年的腰牌是金丹期的黄色并非元婴的红色。故而少年有此一问。 身边人解释道:“这位师兄排行恰在阿离师兄上一位,才入天元门不过百年,修为炼至金丹已算不错。不过嘛,偏偏是在道尊座下,这速度只能算天赋平平了。”说完不由有些咂舌。 其他师兄弟也附和道:“是啊是啊,阿离师兄是道尊座下最小的弟子,入门七日就成功引气入体,三年筑基,十年金丹,如今还未满三十马上就要结婴了。是天元门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呢。宗门长老都很照顾他,听说连那位对谁都冷若冰霜的道尊也十分宠爱这个弟子。” “阿离师兄不仅天赋超凡,人还很好,对谁都笑盈盈的,特别热心。” “就是就是,上一次他还主动帮我抓灵兽。我还未来得及当面感谢他呢。” 很快,这些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细数阿离师兄的好来,赞美他天赋异禀,而刚刚提过的青年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其实莫钦并没有走远,这群弟子的声音不大但对他一个金丹期大圆满的修士而言够清楚了。 他不疾不徐地向前走着,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你不生气吗?” 莫钦疑惑:“生什么气?” 那个清澈却带着点电音的声音道:“他们如此编排你。拿你跟顾莫离比。说你天赋一般不如你小师弟。” 莫钦不解:“他们说的是实话啊,我为什么要生气。顾莫离确实天赋高悟性好,不然怎么能成为无情道尊的未来道侣呢?” 几天前,莫钦睁开眼,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修真界的修士。 脑子里冒出个自称系统的电子音,说他们的任务是进入三千世界,帮助三千世界的男主顺利走完事业和感情双线。 莫钦接到任务时还有些期待:“这么说是要我成为男主的外挂了?” 系统冷漠地道:“并不。简单来说你就是个促进剧情发展的工具人。” “而且你在每个世界都会有一个原始身份,你必须照着人物人设进行任务,绝对不能ooc。” 莫钦有些好奇:“如果ooc了怎么办?” 系统像是冷笑了声,阴恻恻道:“一旦被世界意识发现我们两个是外来的,马上就会进行抹杀程序。到时候就等着被五雷轰顶吧。” 莫钦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立马乖巧地接受了现实:“好吧,我明白了。” 系统点点头,听话的宿主最好带了。 冷淡的电音在莫钦脑内响起:“请宿主接收记忆。” 无数景象和声音如同浪潮般向莫钦席卷而来,每个场景都夹杂着属于身体原主人的感情,如同无数的丝线将接收记忆的莫钦里三层外三层裹起来,令他几近窒息。 一刻钟后,莫钦从石床上坐起来,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滑下。 接收记忆可不是个轻松的过程,尤其是原主长达一百多年的经历一股脑地冲进来,简直要把他的头胀爆。 “系统,下次能不能分批次接收,我怕多来个几次我迟早要得脑癌。”莫钦咬着下唇艰难开口。 “抱歉,程序就是这么设定的,不能更改。” “既然你已经接收了原主的全部记忆,就准备开始你的任务吧。我会把这个世界的主线剧情发给你,请接收。” 莫钦忍着颅内传来的痛感,忍不住嘟囔:“又接收。” 这一次的接收过程没有任何痛苦,因为那个所谓的剧情其实只有几张纸那么多。 原身的名字也叫莫钦,而他要帮助的世界男主即是莫钦的师尊,修真界第一人,太上无情道尊。修炼到道尊这个地步其实事业线已经没有多余要走的了,因为最后的结局是他将会和自己的小徒弟顾莫离一同飞升,所以莫钦需要做的是推进他俩感情线按照剧情发展。 顾莫离就是主角受,几十年前拜入道尊门下成为他最小的徒弟,不仅天赋异禀悟性极高,样貌还出众超凡十分招人怜爱,平日里对谁都笑嘻嘻的,助人为乐与人为善,整个天元门上到掌门长老下至开了灵智的禽兽草木都非常喜爱他。许多弟子还会亲昵称呼他“阿离师兄”。 与他相对的,莫钦则是道尊座下唯一一个资质平庸的徒弟。刚好是小师弟上一位的师兄,问道峰六弟子。修炼百年仍是金丹,这速度搁在别的宗门别的山峰或许算得上资质上乘了,可他顶上的师兄们在他这个年纪早已结婴了。相比之下,作为无情道尊的弟子,莫钦确实平庸了些。 再加上平时莫钦也不怎么出去跟别的师兄弟一块儿出任务,久而久之,就连道尊座下他那五个师兄都有些忘记他这么个人。 而这种情况在小师弟拜入问道峰后更加严重,莫钦已经被习惯性地忽视了。偶尔提起,也只有叹一句“此子作为道尊弟子还差了点”。 用了几天时间熟悉了下修真界的生活,莫钦算不上斗志满满却也勤勤恳恳地开始走剧情了。 在他的人设中还有重要的一环---暗恋自己的师尊,太上无情道尊。 当然,这种默默无闻到连问道峰一花一木都无所察觉的暗恋在人见人爱的主角受面前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为了师尊即将出关,他怀着满腔不为人道的爱意为师尊置办出关礼。这已经是莫钦几十年来的习惯了。 今日下山就是去买礼物的,只不过回峰的山路上不期而遇了一群新入门的弟子,成为了一会儿他们私底下的谈资。 系统对自己找的宿主的心性十分满意,就怕莫钦介意和主角受之间的落差而不想维持人设走剧情。现在看来,他这样淡然的性格十分适合这项工作。 便鼓励道:“你不用觉得难。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所以会比较简单。男主的事业线都要走完了,你只需要走些重要剧情就行。等主角攻受飞升后便可以获得a级评级,表现突出的话说不定有s级呢。” 莫钦起了好奇心:“评级有什么用啊?” 系统挺起胸膛:“能换积分啊。越高的评级积分越多,可以用积分兑换道具帮助任务进行。” 莫钦:“我现在一个积分没有,就没什么新手礼包吗?” 系统:“额...只有一个保护机制,可以免除身体疼痛。关键时候很有用的。” 莫钦:“什么是关键时候?” 系统:“半死不活、生不如死的时候。” 莫钦:“......”真是谢谢你啊。 虽然没有新手礼包,莫钦倒不觉得失望。免除疼痛的机制听起来并不是那么鸡肋,至少能够保证杜绝因为痛得惨绝人寰而产生的心理问题。 这时,一道金色流光掠过他的头顶,朝着问道峰峰顶飞去。 莫钦抬头眯起眼睛看了看,随即竹剑凌空,也御剑跟了上去。 问道峰,心竹林。 莫钦身上的青衫几乎完美融入环境中,以致坐在石头上专心致志的人差点没反应过来有人到来。 走近时,莫钦看到的就是一个面容如白玉般无瑕的漂亮少年正在用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雕着块木头。看样子已经快要完成。 莫钦走近,少年终于回过神抬起眸子。见是他,展露出一个笑容。 “六师兄!”声音不乏喜悦,如同环佩空鸣,悦耳清心。 莫钦微微笑了笑,招呼道:“小师弟。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少年笑靥依旧,一双桃花眼不媚而含情。不笑时如高山之月清冷淡雅,笑起来两颊会有对小酒窝,再露出嘴里浅浅的虎牙,漂亮灵动像是只火狐,似能引得仙人垂慕。难怪所有人都喜欢他,亦能令高高在上太上无情的师尊因他生情。 莫钦心中感叹咂舌,面上保持着原主淡然的风格。 “我在给师尊做出关的贺礼呢!我已经两年没见到师尊了,大师兄说师尊出关就是这几日了。只是我手有些笨,害怕来不及。”提到师尊,顾莫离眼里登时放出光来。其中除了对师长的孺慕之情外,似乎还另有些奇异的才刚刚萌芽的情愫。 莫钦缓缓道:“用法术完成不是转息之间的事吗?” 顾莫离撅了噘嘴,抱着怀里的东西嘟囔道:“那怎么行...当然要亲手做才能表达心意...” 转而问莫钦:“六师兄,你今日下山是否是为师尊买出关贺礼啊?” 莫钦点点头。 这时,一声鹤音啼鸣打断了二人的聊天。头顶的光线突然被遮挡投下阴影,抬头却见一只巨大的仙鹤正盘旋在竹林上空,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下来:“阿离,入门弟子的第一场大比已经开始了,你再不去,可就见不到昆仑山那小子的比试了。” 第3章 我家师尊有毒(3) 顾莫离一拍脑袋:“啊呀,差点忘了阿琛的比试!” 仰头对空喊道:“二师兄!等我,马上!” 又向莫钦发出邀请:“六师兄,入门弟子的大比要开始了,你也一同去看看吗?” 莫钦想了想,点头接受了:“也好,我随你们一起去。” 两人御剑飞到仙鹤前,驾鹤之人是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见到顾莫离时表情立刻由深潭般的寂静变到温和的愉悦。但转至莫钦脸上,却很是徘徊了一会儿,仿佛在回忆他是谁。 好在最后还是认了出来。 莫钦向他点点头:“二师兄。” 青年朝他颔首,语气却很客气:“师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顾莫离可憋不住了,立马插嘴:“好了好了,都是同门师兄弟别什么来无什么恙的。二师兄,能不能带我们飞到比武场啊?” 秦渊的眼神动了动,暗暗地瞥了莫钦一眼,又落回到小师弟充满希冀和焦急的脸上。最终只得点头。 所有人都知道无情道尊二弟子秦渊的坐骑仙鹤从不会搭载上旁人。他在这方面一向有洁癖,不过这种洁癖却对小师弟除外。若不是今日莫钦沾了顾莫离的光蹭了一回,否则连摸仙鹤一下怕是都会被秦渊训斥。 莫钦心里门清,若是只有他秦渊一定不会载;但碍于小师弟的面子,只好勉为其难地捎自己一回。 只是偶尔对视时,秦渊眼底毫不掩饰的嫌弃还是令莫钦忍不住心中吐槽:洁癖怪。 不到半刻钟仙鹤便降临在了比武场边。三人找了个高一点的看台位置。 比过几轮后,顾莫离突然向比武台指去:“是阿琛!” 莫钦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身段劲朗的少年郎站到了台侧。头顶有昆仑派标志性的流云额印,正是昆仑派宗主之子赵怀琛。 根据系统的剧情提示,莫钦知道这位昆仑派的少宗主也是万人迷主角受的追求者之一。 虽然只是个十几岁刚刚来天元门历练的小屁孩,却意外地对顾莫离一个男子一见钟情。每日在问道峰外寻找机会死缠烂打,倒真缠成了顾莫离的好朋友。 今日的比武大会也是他缠着顾莫离答应他必须来的。甫一入场,赵怀琛的目光便投向看台逡巡,最后锁定在高台上面容如玉的少年身上,原本沉静的表情浮露出一抹惊喜,遥遥地朝这边挥手。bookAbc.Cc “阿琛加油!”心上人清如山泉的声音极大地点燃了赵怀琛的斗志。 只见他身轻如燕,手持一柄玄铁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对方。 一套漂亮的轩辕剑式引得看台上的观众们连声叫好,就连他的师尊,以严格著称的刑长老都微微点头。 然而令观战人群更为惊异的是,尽管赵怀琛十几岁的筑基巅峰修为,加上一套轩辕剑法已有了几分传神,其天赋和修炼速度在同辈的弟子中绝对是佼佼者,理应是力压对手。而他对面的黑衣少年只是个无名峰的无名之辈,却流畅地接下了一招招力量磅礴的剑招。两把剑碰撞交刃的铿鸣震得刺耳。 剑光过后,只见和赵怀琛过招的黑衣少年完好无损得自烟尘中走出。神情无异,身姿挺拔又带着几分懒散之意。不少人心里都生出了疑惑,从前也没听说过此辈还有这样的人才,和昆仑派少宗主过招亦能不显颓势。 赵怀琛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的对手修为堪堪只至筑基中期,但面前的人定不止于此。咬咬唇,侧头望向顾莫离的方向,远远的却能分辨出对方略显担忧的神情。 为了不在阿离面前丢脸,赵怀琛不得已,打算使出自己的秘密武器。 只见他站定在台侧,微微闭眸。凝神于灵台,聚起于丹田,手中的长剑发出嗡鸣。下一刻,眼皮撑开神色陡然凛冽,身后变化出数把和手中剑一模一样的剑,意随神动,剑阵裹挟着流云似的拖尾极快地向黑衣少年袭去。 莫钦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下方。 赵怀琛使出的是昆仑派的独门剑招,从不在天元门内使用怕被别人学了去。如今却突然化出,必是想在顾莫离面前挣一挣面子。 已有眼尖的人认出了此招,叫道:“流云九天!” 赵怀琛既已祭出绝招,这场比试的结果基本已经敲定。观战的长老们心中不乏惊叹赵怀琛的惊才艳艳,十几岁就能发挥出流云九天,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连一旁的两位天才,顾莫离和秦渊脸上都浮现出赞叹之色,肯定着赵怀琛的实力以及这场没有悬念的比试。 但莫钦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这也是他为什么跟着顾莫离来这里的原因。 果然如他所料,流云九天的威力过后,比武台一半的基石都被打碎,烟尘弥漫。众人还以为那表现不错的黑衣少年没有躲过这一下已经身亡了。 正叹惋之际,却听一个声音从烟尘中传出,懒散带着几分恶劣:“流云九天?可惜啊,区区练到第三重,你爹赵楮墨和你一般大的时候都快练到第五重了。昆仑派这一辈不行了啊。” 听到这个声音后,秦渊眉头紧锁,道了句:“不好。”即刻召出命剑向下飞去。 烟雾渐渐散开,只见一个紫衣男人面上堆砌着精致散漫的笑容,面朝着已呆愣住的赵怀琛,露出一种打量般的不善神色。 此人相貌非凡,一双琉璃般剔透靓丽的紫瞳镶嵌在弯弯的桃花眼里,笑而生媚不笑含情,似是只狡猾勾人的千年狐狸精。面上虽带着惬意的笑容,当他看向你时却给人一种窥探的不适感,仿佛那双眼底包含着重重危险。令人心中不由警铃大作。 系统出言提醒莫钦道:“他就是魔尊贺灭。” “魔尊原来长这样,我还以为会是三头六臂獠牙铁甲呢。”莫钦眯着眼打量着看台底下的男人。 贺灭的突然出现引发了恐慌。许多弟子都是新进门的,对着突然换了张面孔的黑衣少年只有困惑。然而长老们却御剑而起,纷纷大喊着“魔头!”冲了上去便是一阵法术输出。 秦渊早已飞到地面,提起赵怀琛的后领扔向看台,转身冷冷地喊道:“贺灭,今日你别想走!”,提剑同魔尊过起招来。 虽然没见过贺灭,但天元门的人谁不知道魔尊大名。一时间纷纷退后,离比武台要多远有多远。 “魔尊怎么会在这里?” “秦渊师兄能打过他吗?” “魔尊修为大乘期大圆满境界,秦渊师兄才元婴大圆满呢,差了整整一轮大境界,那可是天上地下的区别,怎么可能打得过。” “刑长老他们已经一起上去帮忙了。可他们加在一起能是魔尊的对手吗?” “我看悬...” “天元门内只有道尊能够同贺灭一战,可但是道尊正在闭关,这可如何是好。” “谁去通知掌门,掌门一定有办法......” 人群中议论之声不绝于耳不断,莫钦看了几眼战场上的情形,便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小师弟。 却见他正焦急地盯着战况,面色有些苍白,眼底带有几分讶异和愕然。 莫钦问系统:“顾莫离和贺灭是不是见过了?” 系统倒是很诚实:“不仅见过了,还差点亲上。这一次贺灭潜入天元门就是来找他的。” 莫钦点头表示明白了。万人迷主角受嘛,出个门随随便便收服一些大佬当做追求者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在场的长老最高也就大乘初期,修为越高境界之间的差距越是天差地别。 不到一刻钟,天元门众人便被扫落在地,许多长老伏在地上吐血不止。秦渊半跪着想要站起来,却终是徒劳。 从一开始,这种大能之间的斗法就不是莫钦他们这些元婴以下的小喽啰能参与的。此刻,众弟子也只能干着急,希望援兵尽快到来。 贺灭独自站在面目全非的比武台上,目光重新落到赵怀琛脸上。语气怪异地开口:“你就是经常缠着离儿的那个活泼的朋友?区区筑基期就想肖想他?不自量力。”说着漫不经心地指尖凝术,便是要弹出杀招。 贺灭仅仅说了一句话便要动手杀人,而对象只不过是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 赵怀琛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纵使脱离了凡人冗沉的躯壳成为修仙者,却在大乘期的威压下仍是如一只蝼蚁般渺小。 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制止了贺灭的行为: “暮归!住手!” 狐狸似的紫瞳循声望去,刚刚还有意往莫钦身后躲一躲的顾莫离已经站了出来,白玉般的面容怒起丝毫不显狰狞,反而平添了几分飒爽。 贺灭微微一笑,方才杀机四伏的语气变得婉转宠溺:“离儿。我遵守约定来见你了。擒月洞一别,已是三月。这三月我无时无刻不思念你。你呢?” 第4章 我家师尊有毒(4) 顾莫离正色道:“当日我不知你是魔尊错救了你,你亦用假名哄我。然而,我乃正道修士,你却是魔界魔尊,正邪不两立。就当我的好友暮归已经死了。今日你若伤我师门任何一人,来日我定要向魔界讨回来!” 贺灭伤心地捂住胸口,声音哀戚:“离儿,我是为了你才来天元门的,你却和我说如此绝情的话,简直太伤我心了。在擒月洞中我们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情义你都忘了吗?你说此生要与我一同游历四海八荒、同甘共苦的,怎么能因为我是魔尊便要毁约,甚至还要同我一刀两断!罢了,此次我来也不是想杀你师父和师兄弟的,你能无情,我却不能无信。此行是来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 说罢,大乘期的法术加持下,贺灭声如洪钟,音波的力道震得云霄上的飞鸟都欲落下:“今日本座是来迎娶魔后的!只要本座带走离儿成亲,定不伤及尔等性命!”周围的山峰被声波震得轰鸣,飞鸟游虫也惊得腾起。整座天元门都听到了这番话。 莫钦捂了捂脑袋,大乘期的威力果然不是他这种金丹能够承受的。那声音几乎穿透了他的识海,震得灵台发颤,心里泛起恶心感。 一旁的顾莫离瞪大了眼:“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从没跟你承诺过这个!” 贺灭愉悦地弯起眉眼冲他一笑,“离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魔后了。” 说罢,他的袖中射出一条紫色的锁链,笔直地朝顾莫离逼来,势要强行将人捆上带走。 系统在莫钦脑中发出警铃声,提醒他该有所行动。 莫钦被这声音震得脑瓜子疼,一面飞身扑向顾莫离一面吐槽:“我知道该做什么!但你能不能别用这个声音了,差点把我吓死!” 系统非常贴心地关闭了警铃声。下一刻,莫钦已来到锁链跟前,甫一接触便像香肠一样被一圈圈捆扎起来,毫无反抗之力地带离地面。 贺灭发现捆错了人,笑眉一皱,挥手将莫钦甩脱出去。 魔尊残忍毒辣,对顾莫离之外的人更是没什么怜惜之情。这一下丝毫没有考虑莫钦的死活。 他重重地摔到对面的崖壁上,只觉背后撞击感袭来,随即五脏六腑都开始剧痛。 抑制不住地呕出一口血,对系统道:“不是说能开免痛吗?” 系统摊手:“你没说要开啊。” 莫钦咬牙切齿:“现在快开!” 免痛一开,浑身上下都轻松不少。 但被大乘期这么一甩,浑身上下像是散架一般难受得要命,根本提不起力。于是,他如同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偶自崖壁垂直向下坠落。溢出的鲜血来不及凝固便飞到空中,冷风在他耳边呼啸。视线被泪水模糊,鼻息间尽是血的腥味。bookAbc.Cc 莫钦讨厌这种被全面碾压的无奈感。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因为那个人就要来了。 下坠大概三十多米后,一股轻盈的气流将他的身体托了起来。 莫钦感觉自己仿若置身云雾中一般,缥缈脱尘。那些气流轻抚着他的脸颊如同母亲的爱抚,令他的心境慢慢平静了下来。 气流将他安全带至地面,引导着他盘腿而坐调息内力。 莫钦强撑着睁开眼,视线中一个白色的人影于半空漂浮着,轻若无所依,只见道袍飘飘。 只听一声沉沉的带着威压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贺灭,天元门不是给你放肆的地方。回你的魔界去!” 隐约传来人群欢呼般的喊叫:“道尊!是道尊!” 莫钦已无心分神,恢复几分力气后立刻从储物袋中摸出几丸丹药扔入嘴里。运转灵气循环周天以修复破损的内脏。 待他恢复得差不多,睁开眼,便看见贺灭正和那白衣之人斗法。 这也是莫钦第一次见到世界男主。 玉冠墨发,冷目俊眉。一双冰沁似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情感,如同高山冰雪经年不化,亦如极地深潭幽冷静谧。面如浮空清月,身有仙人之姿。真如天上仙落入人间,矜贵清冷,令人见之便自惭形秽。 仙人身姿挺拔傲然,玉手翻覆有力,动作轻盈,施展出的法术却是那般强大。 贺灭狐狸似的的笑颜已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认真。 他变出紫色的雷电,如一条巨蟒向白袍仙人狰狞咬去,道尊却只是一挥手,幻化出一只金色的巨手精准地捏住了巨蟒的七寸。 贺灭如同受到重创,咬牙紧拧眉关。术法一转,巨蛇周身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一道白光大盛之后,巨蟒和巨手皆已消失。地面上,贺灭微倾着身子,一手捂着心口,应是受了不小的内伤。 道尊用一双无情无心的眼眸盯着他,薄唇轻启:“你已入渡劫。” 此话一出,长老们皆是惊异非常。 贺灭竟然已经突破了吗? 紫衣男子怒笑看他,颇有几分恨意道:“你个老怪物怎么还没飞升!今日是我输了,但你无情道尊也不能永远坐这个三界第一的位子!”说罢,又看了顾莫离一眼,声音似毒蛇般黏腻道:“离儿,我一定会来迎娶你的。” 随即他化为一道紫色的流光飞向天边,穿过护山大阵后便不见了踪影。 魔尊遁去,危机解除。众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一位长老从地上站起身,正欲询问道尊什么,却被道尊抬手示意止住了话头。 只见他轻悠悠地浮空踩雾而下,径直来到小徒弟跟前。众目睽睽之下,伸出玉雕般的手抚了抚他的额发,声音清冷问:“可有事?” 顾莫离摇摇头,像只被主人爱抚的猫儿用欢喜依恋的眼神仰头看他,甜甜开口:“弟子恭迎师尊出关!” 见到这一幕,不乏有人或是慨叹或是酸道:“传闻果然非虚,道尊的确偏宠自己的小弟子。” 终于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师尊,顾莫离一时兴奋,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有些着急道:“师尊,六师兄,六师兄他...” 道尊冷眉微紧,似乎是在思考小徒弟嘴里的人是谁。终是反应过来应是刚刚自己救下的,微微颔首,广袖一挥,和顾莫离一道消失在众人眼中。和他们一同消失的还有被众人遗忘、在林边打坐调息的莫钦。 问道峰,远清殿。 莫钦和顾莫离一齐被带入殿中。 无情道尊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受伤弟子的伤势,而是看向小徒弟。 眉目清冷,声寒如冰:“魔尊是怎么一回事?” 顾莫离最怕被师尊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立刻挺直了身体,将和魔尊相识的经过如实说了。 莫钦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 主角受不愧是主角受,去西洲做个采药的任务都能捡到奄奄一息的大佬。贺灭在附近山中历雷劫突破渡劫期的时候给劈得外焦里嫩的,被顾莫离捡了个正着。 然后还是熟悉的那一套一见钟情、化名结友、相约同行。顾莫离只以为是帮助了一位道友,相处这下两人颇有些志同道合、相见恨晚的意思,遂结为知己。却不知道那此人正是魔尊贺灭,而更离谱的是被顾莫离照顾着照顾着,贺灭竟对他生出了爱慕之情。又知道他是天元门道尊座下弟子,于是今日才会找上门来,有了这一出。 “师尊,弟子知错了。但弟子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不是故意给门派带来麻烦的。”顾莫离讲完后委屈巴巴地用一双盈盈的桃花眼看着道尊。 又问道:“暮归...不对,贺灭真的不会放过弟子吗?” 道尊淡淡答道:“贺灭心性偏执阴暗难以琢磨,但只要为师在,他就不敢再来。” 换句话说,顾莫离只要待在天元门就不会有被掳走的风险。 顾莫离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师尊,笑嘻嘻地道:“弟子知道师尊会保护我的。” 从头到尾,莫钦都是被遗忘的存在。看着对师尊肆无忌惮展露心绪的小师弟,他的心里涌上一股沉甸甸的酸涩,几乎要站不住脚。 身子微微动了动,清冷纯粹如崖上雪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莫钦感觉浑身一凉,像是被人人从里到外透视一般。 只听道尊问道:“你是...”冷淡如水的眼眸透着几分思索。 看起来是真的忘了这个徒弟了。 莫钦内心不由得吐槽:“当师尊的能把自己的徒弟给忘了,原身竟然还能喜欢上这样的人。” 面上维持人设,寡淡中带着些期许和再见的喜悦的神情微微收敛了,眼底深埋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半跪着抱拳行礼,道:“弟子莫钦,拜见师尊。恭迎师尊出关。” 顾莫离也觉得有些尴尬,声音清朗:“师尊,这是六师兄啊。方才还是他挡在弟子面前保护弟子不被魔尊掳去。您怎么能将他忘了呢?” 道尊微微眯了眯琉璃般的眸子,似是想起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徒弟。轻轻颔首,用神识检查了一遍莫钦的身体。 几息后,道尊用冷淡的声线道:“已没什么大碍,只是经脉稍显滞涩。本座记得你数十年前就已至金丹大圆满,怎么这么久了还未突破。” 莫钦沉静答道:“是。弟子...天赋不如小师弟,久久无法突破瓶颈,有愧师恩。” 道尊冷淡无波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从袖中取出两瓶丹药递给莫钦。 “贺灭的大乘威压多少损伤到了你的识海,这瓶固神丹能够助你稳固。另外一瓶是上品洗髓丹,有益修炼。就当是你拼死维护小师弟的奖励。” “奖励”二字听在莫钦耳中是何等的苦涩和嘲讽。师尊多年对他不闻不问,一朝见面连他是谁都忘了,却会因为他保护了小师弟予他奖赏,形同施舍。 他只得谢了恩,双手捧了师尊赏的丹药。低垂下的眼眸深处不知有几分欢喜几分哀怨。 师尊果然...只对小师弟是特殊的。连带着旁人都有好处。 自己是那么倾慕他,然而师尊怕是从未关心他莫钦究竟是怎么想的。 按下嘴角一丝苦笑,莫钦退到一旁。突然想起跟炼道峰的师姐好不容易求来的东西,神念一动从储物袋里拿了出来。冰凉的触感抵上指尖,带来几分清明。 莫钦鼓足勇气,走上前,将手中一块剔透的玉髓奉在手心,略带期许地对师尊说:“弟子知晓这几日师尊出关,特意准备了出关礼。” 顾莫离凑了上来,仔细地瞧了一眼,有些惊叹道:“是昆仑玉髓!就连阿琛那里我都没见过这么大个的。这可是好东西啊,六师兄,你可真舍得。” 莫钦抿嘴微笑:“师尊那里什么珍奇宝物没有,我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只不过是聊表心意。” 第5章 我家师尊有毒(5) 道尊看了青年手中的玉髓一眼,用平静无波的声音道:“为师不缺这种东西。倒是你自己迟迟无法结婴,这昆仑玉髓辅助修行甚是有效。留下好好用吧。至于心意为师已经收到了。” 莫钦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僵,伸出去捧着玉髓的手不尴不尬地收了回来。 顾莫离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啊,师尊连昆仑玉髓都不稀罕呀。那我的礼物更拿不出手了。” 无情道尊眼皮微抬,却是问道:“就你的鬼点子多。这回又准备了什么?拿给为师瞧瞧。” 顾莫离抿着唇,姿势有些别扭,一脸向心上人表白的羞涩样。最后扭捏着将雕了一半的人偶拿了出来交到师尊手里。 人偶的身形已经雕刻好了,见得是一席仙风道骨之姿,发髻轮廓飘飘若仙,虽然人偶的面部还没有动笔,却能够看出雕的正是道尊本人。 顾莫离珍重地道:“这是我做的师尊人偶。只是弟子手笨,没能刻出师尊半分传神。”随后,有些羞涩地小声道,“在您闭关的这两年,弟子真的很是想念。” 无情道尊眸色微暖,将人偶收入储物袋内,近乎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发顶:“虽然只完成了一半,但你的心意为师能感觉到。下次别再自己动手了,法术让你学就是要用的。” 顾莫离吐吐舌头,又和道尊说了些话。 大殿中分明有三人,可莫钦却显得突兀不合群。他呆呆地望着侧耳倾听顾莫离说话的仙人,向来无喜无悲的面容却会因为小师弟的俏皮话而微微温和下来。 相较之下,莫钦就是个哑巴,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仿佛被整个世界排斥在外。 他的想法总是固执而天真,不过是听掌门和长老说了几句道尊迟迟无法飞升,缘因此间灵气不足。须得找到灵气至盛之物辅以修炼或可得道飞升。 仅仅是几句闲聊,但莫钦一直记在了心里。查阅典籍、寻访仙山,发动自己微末的人脉打听灵物下落。终于听说一位炼道峰的师姐那里有一棵昆仑玉髓。之后好几年的时间里,莫钦夜晚加紧修炼,白日里都在出山搜寻师姐所说用来交换的材料,每一个都是世间奇珍。莫钦外出时好几次差点丢了命,几乎倾尽一身家财,才勉强凑够了东西交换来罕见却灵力磅礴的昆仑玉髓。 本想趁着这次的机会作为出关礼送给师尊,却没想到对方压根不稀罕。 宁可要小师弟花了几天功夫雕了一半的木偶,却婉拒了莫钦费尽心思呕心沥血得来的玉髓。 莫钦站在寒气凛洌的地板上,垂着眸,光线打在他的面前,整个人却没在阴影中。 很快,道尊座下其他的弟子也赶来了,纷纷见过师尊。一个个如慈爱的兄长般说道小师弟这两年的长进。 是啊,两年时间内,顾莫离突破了金丹小圆满,晋升大圆满期。如今突破结婴只差一个机缘而已。 道尊的目光垂落在顾莫离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意地颔首道:“掌门给为师的传书之中提及净元秘境开启时间就在这几日了。各门各派元婴以下的弟子按名纳牌,秘境之中会有不少机缘,正适合你突破结婴。” 顾莫离甜甜地应下,他的师兄们听了也很高兴。一向古板的大师兄摸着小师弟的发顶,老父亲一般欣慰道:“阿离长大了。马上就要结婴了。真不愧是天元门第一天才,修炼速度连师兄当初都自愧不如呢。” 顾莫离噘嘴:“大师兄别取笑我了。什么第一天才都是他们胡诌的,别在师尊这样胡说。” 众师兄纷纷笑了起来。气氛一派和睦。莫钦在旁边陪着笑。心里却难免有些难受——连小师弟都要结婴了,自己却…… 这时,道尊突然开口说道:“让莫钦也一起去吧。”bookAbc.Cc 众人这才发现了阴影中的青年。大家面上都浮现出一点尴尬,谁不是一进来就冲着小师弟去的,都忘记了还有个六师弟的存在。听师尊提起,这才开口招呼。 莫钦早已习惯被众人忽视,微笑应下了。 不论他那个只对小师弟有情的师尊究竟是看在他保护顾莫离不被魔尊抓走的份上,还是突然之间想起了对自己这个唯二没有结婴的徒弟该有的责任,总之将一枚青玉牌交给了他,让他一月后跟随天元门的飞舟前往秘境。 之后又关心了几句二弟子的伤势。秦渊虽然被贺灭打伤,但受的也只有皮外伤,养几日便可痊愈。 无甚多言,道尊便挥退了众人。 莫钦一人冷冷清清地走在道上,不远处的顾莫离却是一副众星捧月的样子。古板的大师兄在他面前成了慈爱的兄长,连从前莫钦还是小师弟时惯爱欺负他的五师兄也从混世魔王变成了只纯情大狗,围着顾莫离转圈。 莫钦见惯不怪,也没有加入他们的想法,御剑往炼道峰方向飞去。 他要去处理昆仑玉髓。既然想送的人不想要,再珍贵也失去了价值。 莫钦找到了当初交换的师姐,说明了退货的意愿,并且再三道歉。 结果却不尽人意。师姐对这个执着坚毅的道尊弟子印象深刻,观感很好。但也只能为难地回答说她已经将莫钦交换的天材地宝全部用来炼丹了,没有办法退货。 “你不是说有个很重要的人需要这玉髓吗?” 莫钦苦笑道:“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师姐便劝道:“既然如此,何不自己用呢?你已经是金丹期小圆满,若能吸收玉髓中的灵气说不定很快就可以结婴了。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莫钦眼神晦暗地摇摇头。向她道了谢。 昆仑玉髓灵气充裕,既有洗精伐髓之效亦能补足灵气辅助突破。 但莫钦了解自己的情况,他的经脉常年滞涩,在金丹期大圆满停滞了几十年之久。 他曾去找药峰的长老看过,得到的结论却是他这种情况或许一辈子都只能止步金丹,直至寿命终结。昆仑玉髓灵力霸道,而莫钦经脉不畅强行使用很有可能会爆体而亡。 莫钦并没有早早认命,依旧每日勤恳修炼,希望有朝一日奇迹出现,突破结婴后能得到师尊的认可。 但是今日发生的事多少打击了他的希望。师尊的宠爱永远与自己无关,只寄于小师弟一人。 而莫钦不过是个闭门造车、性格孤僻、不受待见的人罢了。 怀着沉重酸涩的心情,莫钦脚步缓慢地走在山道间。 突然,一旁林中的响动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年轻稚嫩的声音传来:“不过是个畜生,凭什么能进内门修行!还跟我们住一个屋。小爷我家可是天元门内世代忠良,你的父母却是魔修,哪来的脸跟我们平起平坐。” 另外一人刻薄地接道:“就是。天元门竟叫魔修的杂种混了进来,若不是师尊心善肯收留,你早就让野狗啃光了。” “修炼得那么快,指不定用的是什么邪门歪道,跟他爹娘一样是魔修。如此下去天元门怕是要出内鬼的。” 附和声中,传来拳肉相接的闷响,夹杂着一声隐忍的痛吟。 第6章 我家师尊有毒(6) 莫钦皱了皱眉,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在路边公然进行霸凌,实在有辱门风。 脚尖一转,向声响处走去。bookAbc.Cc 林子里,几个炼道峰的年轻弟子正围着地上一人。看腰牌皆是炼气期。 莫钦朗声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住手!” 拳打脚踢口、出恶言的少年们立刻住了手,回头见到莫钦腰间的黄色腰牌,几人对视一眼,拔腿就跑。 莫钦记下了为首几人的脸,也不忙着去追,而是上前查探被推倒在地、浑身脏污的伤者。 那人蓝色的弟子服上布满了脏脚鞋印,头发也在推搡中松散。腰牌被人暴力扯下扔到了不远处的枯叶堆里,也是个炼气期的。 抬起头,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射出不屈的光芒,甚是惹人心疼。 莫钦皱着眉,施了个诀将少年的腰牌收到手里,伸手将他扶起。 少年并未推拒,见到莫钦就如见到救星一般,眸光闪闪像是只幼犬似的。 将人拉了起来,检查了一下伤势,发现都是些皮肉上的伤并未害及经脉内脏。 莫钦这才问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少年名叫姬千道,是炼道峰的一长老收养的孤儿。平日里修行上进,勤奋好学。最近不知是谁传出了他的父母是魔修的传言,一些本就对他多有妒忌的人便合起伙来以此为借口欺辱他。 姬千道虽然已经达到炼气七层,在同窗中修为几乎是最高的。可也无法同时和五六个炼气期的弟子抗衡。他们合起伙来打伤了他,还将他拉入林中进行羞辱。 莫钦虽然性格孤僻,但一旦要管什么事便会一管到底。听了少年的陈述后,二话不说带着他去见了炼道峰的管事长老。让少年自己指认凶手,亲自作证。并且揪出了背后传谣言的人。管事长老见是道尊弟子,也不敢怠慢。按照门规对那些人进行了惩处。 经此一事,众人都知道姬千道背后有道尊弟子撑着,再也没人敢招惹他。 路见不平结束,莫钦一看天色已经是傍晚了。受了他帮助的少年却仍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 莫钦转过身跟他道别,并且送了本筑基期的术法秘籍给他,顺便好心地送出了一瓶筑基丹。 “好好修炼。别让人再欺负你了。”莫钦对他说。 少年一双好看的眉眼湿漉漉地盯着他,充满了倾慕和感激。 “莫钦师兄。如果我再被人欺负,能来找你吗?” 莫钦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带着几分怜爱道:“当然可以。我平日里都在问道峰,你若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可以来寻我。” 少年满心欢喜地应下,看他的眼睛似是盛满满天星辰,既欣喜又眷恋。 和少年分别后,莫钦打算回自己的洞府修炼去。却没想到转头就见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他诧异地愣了愣,上去行礼道:“大师兄。” 大师兄俞谨言年岁已过五百,修为即将突破大乘。平日里最是不苟言笑、古板正经的,只有在性子欢脱的小师弟面前才会一展笑颜。 此时,他正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古怪地看着莫钦,似乎对自己第二小的师弟有话要说。 默了半晌,俞谨言声线沉稳地开口,道:“小六。刚才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做的很好,路遇不平之事,理应出手相助。整顿门内弟子风气,扫平霸凌流言之风。你很好。” 说了两个“很好”,却也是说不出别的话了。 俞谨言觉得有些尴尬。他刚嘱咐完小师弟进秘境要注意的事项,就被炼道峰的人请了过来,说是六师弟在这里。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平时不动声响的六师弟今日的表现,俞谨言竟然生出了些亏欠感来。 自己平日里醉心修炼,闲暇时也是处理一些门内事务,除了小师弟,甚少关心旁人。顾莫离拜师之后,前小师弟莫钦便习惯性地被人遗忘了。 方才看见莫钦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俞谨言才陡然反应过来,其实他这个大师兄似乎从来都没尽到教导关心这个师弟的职责。恍然间才发现被师尊带入问道峰时还是个孩童的小六,已经长成了一个身姿绰约的青年。 他这个师兄,当得着实有愧。 两人沉默无言,一同御剑回了问道峰。 莫钦将竹剑挂回腰侧,向大师兄拜别。 俞谨言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莫钦走出几步后,听见身后的人对他道:“小六,师兄以前是有些疏忽你了。往后不会了。” 莫钦脚步微顿,身子在半空定了定,没有回答,径直往洞府方向走去。 晚间,莫钦同往常一样坐在石床上修炼。 没了旁人,系统在他脑袋里说道:“你今天做的事逾越了。” 莫钦不解:“什么?不是你让我救下顾莫离,好撑到男主过来阻止魔尊带人走的吗?” 系统语气严肃:“我说的是你擅自救下那个炼道峰的小子的事!” 莫钦无辜道:“怎么了?我可是按照人设走的。原主也不是什么冷心冷肺之人,今天若是他碰到了也不会袖手旁观。我没ooc不是最好的情况吗?” 系统:“不是ooc的问题。你帮的那个小子未来会成为一代厉害的魔修,修为比肩现任魔尊贺灭的存在。这一次的欺辱或许就是他日后改变的契机,可你却将他救下了。剧情可能会发生大变故的你知不知道!” 莫钦回忆了下少年湿润闪亮奶狗一样的眼眸,有些惊异:“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孩怎么会成为魔头?” 系统:“人各有命,天道定万物生。像你今天的冲动行事是会导致任务失败的。” 莫钦却答:“真的吗?到现在为止你让我做的除了日常维护人设以外,也就帮了帮顾莫离不被魔尊抓走。我看不到任何有效的推进啊。” 系统冷冷道:“听说过蝴蝶效应吗?任何的小事都能成为剧情发展的重要一环。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情。” 莫钦轻笑一声,似乎暗含着讽意:“可你到目前为止用的都是‘或许’、‘可能’这种不确定的字眼。你到底知不知道剧情发展啊?” 系统顿了顿,如实道:“我的确不知道具体的剧情。只能接收这个世界的大致主线。我们的任务是将这些笼统的线条组合成完整具体的世界线,协助世界之子完成他的使命。” 莫钦总结说:“明白了。就是要把大纲文扩写成一本小说那样的意思。而小说的人设和结局都确定好了的。” 接着换了种语气说:“既然如此,只要在保证男主达成最终结局的前提下,其他的都有让步空间喽。” 系统哪能听不出他讨价还价的意味,立刻道:“当然不行。严谨地按照剧情框架走才能确保完美的结果。” 莫钦撅撅嘴:“你一不确定姬千道转成魔修的时机,二来我可是本本分分按照人设走的。难道是要ooc被天道发现咱俩一起完蛋吗?” 系统哑口无言,只能回系统空间查剧情去了。 下一刻,莫钦却把它提溜了出来。 “等一下,我还有事情问你。” 系统虽然被莫钦今天的操作整的有些心慌,但还是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好好走人设就行。说不定会有别的机缘引导姬千道修魔。就不跟你计较这件事了。” 莫钦:“谁跟你说这件事了。原主的记忆里有关于他以前修炼的事。他当年的修行速度可不输现在的顾莫离。但上金丹之后却出现了经脉滞涩的现象,无法进益一步。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轻咳了一声:“咳,他以为是什么?” 莫钦:“我的确只能看到他的记忆感受他的想法。那个时候他刚刚萌生出一点对自己的师尊不敬的欲念,便以为修炼滞涩是求而不得的情劫心魔所致。可事实真的如此吗?刚刚好就在师尊帮他抽骨之后。” 莫钦口中的“抽骨”指的是道尊带原主入门下后,断言他身怀先天妖骨,一旦长成将致使原主入魔,必须得在结丹前抽骨证道。 那时的莫钦视师尊为天,自然是说什么信什么。入门一年达到筑基期大圆满,所有人都断定将是不世天才,若能百年结婴有望继承他师尊的衣钵。 就在他结丹之际,无情道尊抽取了他的妖骨。整个过程莫钦都保持着清醒,承受着巨大的疼痛,眼睁睁看着那截晶莹透亮如玉一般的从自己体内取出来。 自此之后,道尊在他心里便不只是传道受业的师尊,还有于他有再造之恩的救命恩人。对师尊的感情也从一开始的濡慕慢慢发酵成爱恋,深藏心底。 然而,也是在抽骨之后,当初那个半日引气入体,一年筑基巅峰的天才,却在金丹期滞留了几十年之久,泯然众人矣。 他将这一切归结于自己对师尊产生了不可言说的感情,生出了心魔。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第7章 我家师尊有毒(7) 莫钦犀利地眯起眼睛,系统心知瞒不下去,索性全盘托出了:“好吧,跟你猜想得一样。无情道尊说是给莫钦抽妖骨,其实是骗他的。” 莫钦却语气惊异:“真的吗?真相竟然是这样?” 系统总觉得这家伙是在嘲讽,懒得挣扎了,便说:“莫钦七十年前就该结婴了,他有的也不是先天妖骨,而是先天道骨。怀有此骨者修行一日千里。道尊是骗他的。” 莫钦:“我猜猜。莫钦的先天道骨最后落到了顾莫离身上,所以他才能修炼那么快。对不对?” 这件事并不难猜,既然莫钦已经怀疑上妖骨之事,联想到顾莫离的先天道骨也是很自然的。 “和你想的一样。确实如此。” 莫钦若有所思:“可那时顾莫离生都还没生出来,无情道尊为什么一定要抽原身的道骨,还一直保存到主角受进入天元门才拿出来放进他身体里。保存先天道骨应该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儿。怎么感觉是有意给他留着的…毕竟,但凡阴谋夺取别人机缘,不都是心存私心给自己用吗?就算是为了突破飞升,无情道尊才要抽原身的骨,我也认了。可事实却是他为了一个还没降生的人,骗了原身的道骨,毁了他的修炼坦途,还费尽心思保存几十年。这合理吗?” 系统:“是…有些不合理吧……?” “这件事顾莫离他知道吗?” 系统哑了哑,道:“我也不清楚...总之男主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无情道尊是此间最接近天道的人,说不定是窥探到了什么天机所以才要给你们换骨。” 莫钦声线微冷:“哦?真的吗?原身可是无情道尊的故友之子,原身的父亲对他甚至还有救命之恩。若是为了天机非要抽骨也就罢了,之后几十年却对原身不闻不问,没有丝毫补偿,大有用完就扔的架势。这也是天机的意思吗?” “大道无情,去私欲而存大爱。无情道尊的所谓无情,我看自私自利的影子可不少。” 系统如果是个人,现在一定涨红了脸。 “反正他是世界男主,你不能把他怎么样。而且根据人设,莫钦还被蒙在鼓里。我跟你说的最多算隐藏剧情,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你可千万别有其他想法。” 莫钦状似无意地耸耸肩,道:“我知道,放心,绝不会ooc的。” 话是这样说的,可那一双平淡的眉眼却弯起了一个弧度,像是只狐狸似的。 他没有告诉系统自己的猜测。一个连故友之子都能随便牺牲,用完就扔不闻不问好几十年的人。真的会对别人动情吗? 系统说现在的剧情已经进展到攻受之间互生好感了,只要达成最后的结局---成婚结契、一同飞升就算完成。可莫钦却觉得结局恐怕会和系统说的有差错。 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接下来的几天,莫钦这边迎来了从没有过的热闹。 往日忽视他的那些师兄们在小师弟那边献完殷勤后,不知是不是被俞谨言叮嘱过,纷纷跑来给莫钦送东西来了。 就连从前喜欢欺负他的五师兄,也好脸地给了他一瓶上品补元丹,说是在秘境里受伤后用得着。 或许也知道平日里对六师弟疏忽了,一个二个都主动跟莫钦拉家常,说一些结婴的心得,鼓励他好好修炼。 从前的莫钦或许真的期待过师兄弟间的情谊,像别家的亲兄弟那样兄友弟恭、互帮互助。但在他被抽去妖骨后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并没有人来关心过他。 道尊闭关,其他的师兄也不管他,唯一过来跟他交流的五师兄又是少年气性,总喜欢恶搞他。 这样才慢慢养成了莫钦孤僻寡言的个性,直到小师弟来之后他才知道,他所向往的师门情谊是真的存在的,只是自己无福享受罢了。 久而久之,心思淡了。师兄们的突然殷勤只会让他觉得疲于应付。 这天,莫钦正在洞府前的竹林里晨息打坐,听见有人踩着地上落叶而来。睁开眼,来人是顾莫离。 莫钦其实对小师弟是存有几分羡慕的,甚至因为连一眼都不肯多给自己的心上人师尊对他的特殊而有些妒忌。但小师弟的性子极其开朗温和,对谁都真心相报,这样的人的确配得上大家的宠爱。 莫钦这样对自己说。 站起身,对上顾莫离一双漂亮的琉璃眸子,问道:“阿离怎么来了?” 顾莫离弯着好看的眉眼,像只精怪般漂亮。甜甜地开口道:“上次六师兄保护我受了伤,还没好好谢过师兄。这几日被五师兄他们缠得脱不开身,所以来得有些迟了。” 莫钦点点头,只道:“没关系。做师兄的哪有不保护师弟的道理。不用谢我。” 顾莫离摇摇头,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小块玉捧在手里递给他,道:“救命之恩还是得谢的。还有十几日师兄也要去秘境历练了,这个东西是师尊给我说是关键时刻能用来保命。我就借花献佛送给师兄,聊表谢意。” 莫钦放在身侧的手微微缩了缩。师尊对小师弟果真是和自己不同的,除了那日将秘境通行的名牌给他外便再没过问过。 面上淡笑道:“既是师尊给的,你自当收好。别辜负了师尊的心意。再说,师兄都还没送东西给你,你怎么先给师兄礼物了。心意收到,东西就不用了。” 说着,变出一把弯月匕首,握柄处雕刻有鸣凤之样,十分好看。 “这是师兄从前外出历练时得来的法器,给你作防身用。” 顾莫离欢喜地接过,又说了些俏皮话,还是没能让师兄收下保命玉石。只好悻悻地收回,不好意思地说下次给师兄更好的。 修士的时光十年如一日,小半个月很快过去。莫钦和顾莫离登上了天元门的飞舟,前往净元秘境。 行程大概有五天,令莫钦意外的是这期间顾莫离每日都会来找他,有时还要没话找话地问一些修炼之要。而莫钦困在金丹期大圆满数十年未有半步进展,自然不想跟他一个马上就要结婴的人谈论。 次数多了只觉得不胜其烦,顾莫离却浑然不觉师兄对自己的淡淡排斥,热情依旧。 这日,莫钦欲躲开顾莫离,边独自坐在船翼边,俯观云层下若隐若现的城镇和来往的人群打发时间。 这时,另一架飞舟自东边的云中穿出,同天元门的飞舟并驾齐驱。 双方相隔不足百米,对修士而言足够看清彼此船上的情形了。甲板上来往弟子皆穿白色道服,腰环龙吟玉带,莫钦稍微想了想,认出应是昆仑派的飞舟。也就是那个成天追着顾莫离“阿离长阿离短”的赵怀琛的门派。 对面的人也发现了天元门的飞舟,其中还有几个认识莫钦的。那边的弟子立刻有人大声传音道:“哟,这不是天元门无情道尊座下的师弟吗?听说你小师弟都快结婴了,莫师弟怎么还卡在金丹呐?怕不是要给你无情道尊丢脸喽。” 莫钦微微眯眼,想了想,很快辨别出那几人是当初他出山寻找用来交换玉髓的天材地宝时遇到的昆仑派弟子,当时他们蹲守在龙潭边,想要取得潭中蛟龙的龙珠,却被莫钦捷足先登。 蹲了十几天却没收获,昆仑派的人自是不满。但莫钦和蛟龙在生死搏斗时他们也未从旁协助,而是欲等莫钦败下阵来自己再渔翁得利。不料莫钦虽只是金丹期最终却险胜了妖龙。 按照规矩,这种情况下自是以实力说话,强者得宝。然而,昆仑派一行人三个金丹打不过莫钦一人,蛟龙珠便归了莫钦。可两边的梁子也就此结下了。 传音之人特意用了法力加持,两派飞舟上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摆明了是想让莫钦难堪。 莫钦皱了皱眉,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转头朝着船舱走去。 昆仑派的人见状便以为是戳中了痛点,更加肆无忌惮地道:“谁不知道修真界第一人太上无情道尊的六弟子是个结不了婴的废物!哈哈哈哈哈哈!我若是你,早就没脸留在道尊座下,趁早还了名牌滚去平庸之辈中呆着,也比被自己小师弟给超过了脸上更有光啊。”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有脸编排我六师兄!”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寒溪潺潺,裹挟着怒意。 只见一白衣少年飞身而来站到船翼上,身姿飘逸,容色绝尘。手握长剑,寒眸冷冽地望着对面之人。 顾莫离曾到昆仑派参加过比武大会,整个昆仑派几乎都是他的粉丝。谁能不喜欢惊才艳艳、漂亮明朗的少年呢? 对面传音的人立刻弱了声气,讷讷道了句:“莫离师弟...” 顾莫离朗声道:“我六师兄是什么修为不需要旁人关心。他曾以身替我挡下魔尊一击,此等胆识心性才是我辈之翘楚。你们呢?修为不如我师兄,品行更是恶劣之至。嚼人舌根不修身养性,如此下去修行之路也走不长远。” 他的声音如泉水鸣涧,掷地有声似铿锵剑音。顾莫离平时和颜悦色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但护起犊子来也丝毫不掩凌厉。昆仑派的人嘟囔了句什么,既不想跟阿离师弟对着干,又觉得被人这样说实在丢脸。最后,言语词穷,只得在众目睽睽下灰溜溜地回船舱去了。 第8章 我家师尊有毒(8) 厢房内,莫钦给顾莫离倒了杯茶,半是无奈地道:“这下可好,你那么一说,现在两艘船上的人都在议论,说我以金丹的修为接下了大乘期一招。简直把我传得神乎其神。” 顾莫离憨憨一笑:“可我说得是事实啊。若不是那日师兄仗义相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莫钦扶额道:“可是现在这样也太招眼了。那些人只会越传越离谱。我哪有那么厉害啊。幸好那日魔尊用的并非杀招,否则我早就葬身黄泉了。” 顾莫离却煞有介事的样子:“非也。师兄连魔尊出的是不是杀招都不知道,就将我推开自己挡上去,足以证明师兄的英勇无畏。这样的品质德行自然当得上别人的夸赞。” 莫钦淡淡道:“你是我的小师弟,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若是换成别的师兄在场,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顾莫离开口问道:“六师兄,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太喜欢我?” 莫钦送到嘴边的茶杯顿了顿,“怎么会这么想。” 顾莫离小声道:“前几日我听大师兄说,自从我进了师门之后他们还有师尊就总是忽略你,这些年有些偏心得过分没有关注你的感受。而且,六师兄也不像其他师兄一样喜欢找我玩...” 莫钦皱着眉,喝了口茶。杯盏遮住半张面孔,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微微凝滞的表情。 这的确是莫钦的痛点。师尊的关照、师兄们的爱护,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顾莫离却统统享有。正因此,他无法对这个性格开朗的师弟真正喜欢起来。只日复一日地关在洞府中修炼,想要早日结婴来向师尊证明自己的能力。却收效甚微。 有时也会在心里自嘲:或许真是自己心理阴暗。一方面待人冷淡不喜交际,一方面又奢求别人的关注。这怎么可能呢?就因为小师弟拥有他想要的一切就对人心生妒忌,如此别扭险恶的心理,也难怪在修为上无所成。 心下长叹一声,打算随便答点什么敷衍过去。 却听顾莫离说道:“师兄,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师尊和师兄他们,我也有错。进门后都没好好跟你一起相处过。这样吧,以后若是师尊有什么东西给我,我都求他也给你一份。大师兄他们那里也是一样,我绝对不会再让大家忽视你了。” 说罢,还展露出一个真诚恳切的笑容。看在外人眼中如同阳光一般热烈明媚,对莫钦来说却是严寒似的冰冷。 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因为顾莫离的这句话彻底断裂。再也无法忍受,莫钦当即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上,莫钦语气冷漠地开口道:“谢谢师弟的好意,但师兄不需要你多此一举。至于觉得被忽略什么的对我而言也是根本没有的事。不喜欢跟人来往是我的习惯,并没有针对谁。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我道歉。” 顾莫离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六师兄” 少年还没来得及解释,只见莫钦指尖一弹,厢房的门豁然打开。 他语气淡淡道:“好了。今日也闹够了。你也该回房休息了。顺便说一下,我更加喜欢一个人呆着,师弟若是闲得无聊还是去找别人好。” 这逐客令下得有够明确的。顾莫离本意是想跟六师兄把话说开,表明愿意和莫钦分享自己拥有的所有宠爱。 但他似乎把事情搞砸了。 二人不欢而散。顾莫离多次想找莫钦解释,却都被莫钦拒之门外。以至到达秘境前,天元门众人都在传他们师兄弟不和的消息。 莫钦倒不是真的跟他置气,而是深觉顾莫离和他对世界的观念迥乎不同,一个事事顺意的天才怎么理解得了泯然众人的感觉。有时一句无心之话却是莫钦之痛。尤其是喋喋不休关于师尊的事,提醒着莫钦他求而不得的人对小师弟而言是那么近,像把刀子一样深深插在莫钦心口。 更不用提什么“我去求师尊给你一份”,莫钦都快气笑了。懒得分辨顾莫离说这话的本意究竟是故意跟他炫耀在师尊那里受到的宠爱,还是单纯只是施舍。 话不投机半句多,莫钦自认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既然如此,还是各安一隅的好。 就这样,剩下的时间里莫钦基本都在自己的厢房内修炼打坐,不再见客。 五日后,飞舟到达了秘境入口。众人纷纷到甲板上集合,听领队长老讲解注意事项。 净元秘境是万年前飞升的大能修炼的洞府衍化而来,其内妖兽遍生,灵气充裕。只是切记前往腹地探索时要量力而行,因为里面存在着一些连元婴大能都不想对上的高阶妖兽。 秘境入口前已经集结了不少门派的飞舟,越是名门大派分到的名额越多,还有些散修也来凑热闹寻机缘。 午时三刻整,只听一声洪亮的如梵音之声自结界内传出,秘境打开了。 数艘飞舟上的弟子纷纷化为流光进入了漩涡状的入口,分散到秘境各处。 莫钦睁开眼,适应了下周围的环境。 他落在一座山的半山腰处,身后是处幽深的溶洞。不料,还未等他走出几步探探此地的环境,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欢快的呼喊:“六师兄!” 暗道一句“倒霉”,莫钦无奈地迎上顾莫离欢喜的脸庞。 拼尽全力想要避开人,却没想到最后竟被分到了一个地方。 莫钦声音清冷地应和了一声,最终还是选择担起做师兄的责任,带着顾莫离一起前行。 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阿离师兄!”两人一齐看去,只几个白袍的昆仑派弟子簇拥着中间一人,向这边走来。 莫钦心里又叹出一口气---麻烦真是一个接一个,怎么昆仑派少宗主也降到这儿了? 走到近前,赵怀琛便凑到顾莫离身边,那兴奋劲儿像极了一只大型犬看见肉块。满脸笑意,恨不得把尾巴摇起来。 顾莫离笑容和煦地招呼了他,转身问莫钦:“六师兄,我们能带上阿琛一起吗?” 莫钦不喜人多,见那几个昆仑派弟子好几人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如果顾莫离和他们一起走应该出不了事。于是道:“他们人太多了,不适合一起。你若想和昆仑少宗主一道,便跟他们同行吧。” 没想到,听了这话后顾莫离立刻回头,朝赵怀琛露出了抱歉的神情:“那我还是跟师兄一起好了。这样的话我就不跟你同路了,抱歉啊阿琛。” 赵怀琛撇撇嘴,好不容易运气爆棚跟阿离师兄分到一个地方,自然不肯放过这天赐良机。便让昆仑派的弟子们先走,气鼓鼓地瞪着莫钦道:“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可以跟阿离师兄一起了吧。”似乎认定莫钦之所以说这种话为的是拆散他跟顾莫离。 莫钦心中叹息,只好点点头。 三人便结伴走入山中。 一路上莫钦了解到,原来当日赵怀琛在比武台上受了贺灭的刺激,回去后不仅没有颓废消极,还发疯图强突破结丹了。这才争取到了进入秘境的名额。只不过他是跟昆仑派一同来的,所以在船上没有看见他。 山间灵气旺盛,灵草灵果随处可见。采草药时,顾莫离在山涧中意外地发现了金灵草,又在崖壁上寻到剜龙果。这两样是许多炼药修士一辈子遍寻无果的珍宝,作为炼丹的材料能够起到非常有效的升品阶的作用,却像捡垃圾一样被顾莫离遇上了。 莫钦见怪不怪,倒是赵怀琛赞扬起阿离师兄的好运来,趁机跟他多说几句话。 下一刻,顾莫离就做了一件差点把他气死的事。竟然献宝似的将那两样稀世奇草递给了莫钦,笑容甜蜜声音优雅道:“六师兄,这两样材料加入结婴丹中必能在突破时事半功倍。你拿去吧。” 莫钦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执着地想要和自己搞好关系,人缘好的人难道都要求面面俱到,谁不理我我就巴着谁吗? 婉拒了顾莫离的好意,却招来赵怀琛嫉妒的一瞪眼,仿佛在鄙视他的不知好歹。 事实证明,有顾莫离在什么事都顺利得多。他就像身上散发有致命香味一样吸引着各种珍奇异兽。 三人在山中走了半日,偶遇了不止一次高稀有的灵兽灵草。最过分的一次是一只天火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现,立刻跌跌撞撞地撞到树上昏倒在地,被顾莫离提溜着后颈提了起来。 他细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是一只雄性的天火狐幼崽,腹部有伤,似乎是中了毒。所以才会晕头晕脑撞到树上。 这种灵兽很通人性,天生能听懂人话。一般生活在戈壁漠地,成年后脱离母亲独立生活。而顾莫离手里的这只应该是遇到了大型妖兽的追捕,才会逃到树木葱郁道路复杂的山里。 这么大的秘境里,竟然恰好被他们碰上,不知该说这只狐狸运气算好还是不好。 这一次连莫钦也无法保持镇静了。他曾经非常想要一只天火狐做灵宠。成年的天火狐身长能达到八尺,当坐骑十分拉风。不仅如此,它们的毛发还十分柔软,坐上去不仅舒服在极地地区行路时还很保暖。这样英姿飒爽逼格高还通人性的灵兽是每个修士的梦中情兽。 然而这样的灵兽要从小带在身边养才行。而天火狐的幼崽一般都跟在强大的雌性天火狐身边。想要避开护崽的母亲抓捕幼兽十分困难。光是它们口中喷出的火焰就不是凡水能灭的。 且不说戈壁茫茫,地形复杂环境恶劣。天火狐的洞穴又极难寻找。十几年前,莫钦在戈壁地带蹲守了三月连一撮狐狸毛都没见着,只得败兴而归。 今日竟然在山里走走就遇到了一只完美的天火狐幼崽,莫钦怎能冷静。于是,在顾莫离的盛情赠送下,推脱了两回,便顺势收下了。 见莫钦望着怀里小狐狸时的神情终于带上了些怜惜和愉悦,顾莫离也笑靥明快,露出两边微利的小虎牙,如春花灿烂、夏风清朗般。 好不容易让师兄收了满意的东西,顾莫离趁此良机无比诚心诚意地对莫钦说道:“六师兄,飞舟上是我不会说话,惹了师兄不快。莫离是真心求师兄原谅的。往后不求师兄来找我,只愿莫离来寻师兄说话时别嫌弃我。”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亮晶晶地望着莫钦,任谁也没办法对这样一个真诚漂亮的少年说出拒绝的话。 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莫钦也没了再拒绝他示好的理由。心里那点不喜也消散了。 点点头,温声言道:“阿离,其实师兄并非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不怎么习惯和别人相处。师兄在飞舟上对你的态度不怎么好,抱歉。” 顾莫离眉眼弯弯:“那好办。以后我来找师兄说话,师兄听着就行了,不用专门回应的。阿离只是很喜欢和师兄待在一起,有什么惹师兄不快的,师兄直说便好,我绝对立刻改!” 第9章 我家师尊有毒(9) 听着这对师兄弟的对话,赵怀琛心里连下巴都要惊掉了。 那么多人放在心尖上宠着的阿离师兄,怎么到了莫钦面前就低声下气地放低姿态。不说魔尊那个混蛋,只要跟阿离师兄有关的事,就连道尊都会以顾莫离的利益为先。哪能容忍别人对他颐指气使。 赵怀琛有些气愤,却无法当着顾莫离的面说什么。只能暗自用恼怒的目光瞪着莫钦,看他拿出药瓶和纱布给天火狐疗伤,酸不拉几地说了句:“还不是蹭了阿离师兄的运气。要不是有师兄在怎么可能让你寻到这些罕见的宝贝...” 莫钦对自己的运气很有自知之明,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对赵怀琛的话深以为然。 谁知顾莫离愤愤不平道:“不是我运气好,是六师兄运气好才对。要不是他的落点选得好,我也遇不到这么多灵草灵药。” 莫钦敏锐地觉察出话里的不对,扭头盯着他,平淡的眼眸中射出犀利的光。 “阿离,你说的我的落点好是什么意思?” 顾莫离赶紧闭上嘴,暗道漏了陷了。 莫钦有些生气,他就说怎么正好就跟小师弟分到同一处地方,原来是对方使了手脚跟着他一起来了。 眼见六师兄的表情逐渐危险,顾莫离连忙掏出一块通体剔透的翡翠圆牌,告饶道:“师兄,对不起!是我不好。可是在飞舟上你又不理我,所以只能用师尊给我的追神令连接你的名牌了。我真的只是想跟你一道而已。” 莫钦淡色的眸子落在那块翡翠上,神情喜怒莫辨。 追神令,只要有对方的气息,即使遥隔五洲四海也能到人跟前。是无情道尊当初游历修真界时的宝物。多少人想看一眼都是奢望,却被师尊大方地送给了顾莫离。 莫钦又想起千辛万苦得来的玉髓,被当做垃圾一样退了回来。是啊,师尊什么好东西没有,能看得上他送的?是他痴心妄想以为能得到师尊垂青,像他这样平庸无能又阴郁的人,怎么可能比得上小师弟。 面上淡淡,转回身,轻道一句:“下次别这样了。” 顾莫离讷讷地答了句“是”。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六师兄淡然如遗世独立的身影,敏锐地觉察出对方背影中的一点落寞之意。可他已经让师兄不高兴了,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害怕再度惹他生气。 待处理完灵兽的伤,莫钦将它收入专用的储物袋。三人继续上路。 经此一事,顾莫离自认和六师兄之间算是说开了,便也不再像飞舟上那样缠着人问东问西,高高兴兴地跟赵怀琛一路笑闹。 行了半日多,三人走出了山境。入眼是一片开阔的原野,生长着浅草和各色小花,微风徐徐,一些低阶的食草妖兽在原野上奔跑、躲藏。景色煞是宜人。 远远的能看见前方有几个人影对峙着,一个庞然大物倒在他们不远处。看样子,那几人应是正在斗法决定战利品的归属。 这种时候贸然靠近恐怕会被误认为是要杀人夺宝的。于是,三人决定从旁边的沼泽绕路过去。 在沼泽周边观察了一下,莫钦从半空御剑而下,对二人道:“这片湖区水草旺盛,不怎么看得清水里的情况。不过,我能够察觉到水里有高阶妖兽存在,还不止一只。所以不能用法术只能坐船过去。” 赵怀琛兴奋起来:“高阶妖兽。不如咱们同心协力取了它的妖丹吧。阿离师兄就要到结婴的关键期了,又是主修的水系法术,这湖沼中的妖兽妖丹说不定能恰好帮大忙。” “不可。”顾莫离正色道,“我们并不清楚湖中到底有几只高阶妖兽,更不知道他们的种类习性。更别说湖面有水草遮蔽根本看不清底下情形。毫无准备地出手只会惹怒它们,增加我们的危险。阿琛,你已经结丹了,往后会有很多外出历练的机会,切不可这么冲动。” 赵怀琛被训得像是只听话的小兽,睁着双微盈的眸子乖巧点头。 莫钦:“莫离说得对,最好还是不要惊动它们的好。只要能平安过路便可。现在我们去找些木头做一艘筏子吧。” 几人说干就干,恰好旁边就有一片竹林,翠绿色的竹子生得高长正适合拿来做竹筏。 赵怀琛坚持不要让阿离师兄做粗笨的砍柴活,颇有怜香惜玉之意。 弄得顾莫离哭笑不得,他又不是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人,不过最后还是被留下来找合适过湖的路线。 而莫钦则同赵怀琛一起进林子伐木。 竹林深处清幽静谧,鸟鸣之声若空谷之响,悦耳传幽。 步行其中,时不时踩在枯叶上发出“咔咔”的声音几乎是能听到的唯一的杂音。 跟莫钦在一起时,赵怀琛又恢复了属于少宗主的冷漠傲慢,他本来就看这个没什么本事却能得阿离师兄讨好的人不顺眼,对方一路沉默下来没有任何攀谈之意更让他觉得不耐烦。 即使是人才辈出的天元门内,都总一群人围着他呼前捧后,连门内长老还有顾莫离的其他师兄,见了他也会看在昆仑派的面子上多加照顾。 莫钦算什么东西,困在金丹期几十年的庸才,也配看不起他?只有他看不起莫钦的道理才对。 在赵怀琛的观念中,除了他的心上人,坦率可爱又淡泊名利对谁都一视同仁的阿离师兄,不因他的身份同他交好才算真诚特别,其他人不想来攀附讨好他的都是别有用心,要么就是矫情要么就是以此欲擒故纵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莫钦抚摸上一根竹子的竹身,敲了敲听了声响。观察了一番,满意地确定这一根正合适用来作竹筏材料。 空手为仞,横空一斩,手掌横切处立刻出现了一条细小的如同丝线切割的裂痕,下一瞬,整根竹子向一边滑动栽倒,轰响落地。 赵怀琛只顾暗戳戳用眼神凌迟他,没注意到竹树向自己这边倒下,差点被砸了个正着。 还好莫钦喊了声“小心”提醒他避开。这一根竹子的倒下,在静谧的林子里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林雾扰动,驻鸟惊飞。 “你没事吧?”莫钦露出抱歉的神情。 赵怀琛忍无可忍,认定了莫钦就是针对他,要么是妒忌自己的天赋才华要么是眼馋他少宗主的身份想引起他的注意。 语调带着些许气愤,激动地道:“你少在那里拗出一副假清高的样子。不管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我都警告你,莫钦,你要是敢对阿离师兄有半点不好的想法,我昆仑派绝对不会放过你。” 莫钦只觉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位少宗主了。便道:“我没有对顾莫离任何不好的想法。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赵怀琛眉眼冰冷,眼刀如锋,“没有?你不过就是那日替阿离师兄挡了一下,被魔尊扔了出去,又没受什么伤。却居功自傲挟恩图报,想利用阿离师兄的愧疚抢他的机缘。阿离师兄天真善良,看不出你的阴谋。可我不是什么蠢货,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动歪脑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一番威胁停在莫钦的耳朵里,却只觉得对方幼稚无理。 摇摇头,心中是好笑又无奈。这位昆仑派的少宗主典型的世家子弟做派,少年意气和阴谋忌惮结合得一清二楚,却是少了些城府,口口声声把“昆仑派”挂在嘴边用来威胁人,自己却还没强到能代表昆仑的地步。 莫钦只是笑笑,说道:“我是真听不懂少宗主在说什么。但是还是要劝少宗主一句。下一次警告别人的时候别再老是提昆仑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昆仑派闲得发慌专门喜欢管别人宗门里的腌臜。” 赵怀琛满脸通红,恨恨地瞪着他:“你!” 莫钦又道:“对了。想必昆仑派一定教过少宗主,修真界不讲义气不讲和睦,讲的只有生死强弱成王败寇。如果你的修为不如别人,最好把傲气收着别那么嚣张。要是遇到个脾气不好的前辈,一招取你小命可不会管你是哪个门派的少宗主。” 赵怀琛紧紧咬着下唇,却找不到反击的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来:“我是现在不如你。但是过个三十年我一定能够结婴,到时候就比你强了。你虽然在道尊门下,这么久了却还是金丹,你才应该感到羞愧。” 莫钦冷冷地望着他,“哦?那若是我在此处杀了你,你还能等到结婴那个时候吗?” 赵怀琛望着他的一双冷目,只觉周身冰冷,心脏仿佛被人攥紧了。他这下是真的有点害怕了,倒退两步,讷讷道:“你...你不敢!” 莫钦陡然露出一个微笑,如万里冰封霎时融化,春风万里似的道:“我当然不敢。只是想告诉少宗主,下次别乱猜测别人的意图。我不喜欢打扰别人也不喜欢被人打扰。少宗主有这个心思不如好好讨好我师弟去。” 说完,将倒下竹子收入储物袋,去找其他做竹筏的材料去了。 第10章 我家师尊有毒(10) 待两人回到沼泽边,顾莫离有些惊讶地发现,刚刚还个小太阳似的缠着自己问东问西的赵怀琛竟像是换了个人,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似是受了天大的气,和六师兄之间的氛围也怪怪的。 莫钦则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和顾莫离一起把竹筏做好,淡淡地问他找到穿越湖区的路线没有。 顾莫离点头:“嗯,师尊曾传授过我一种叫做神游之术的术法。方才我用此法调动搜寻了这片区域,发现了水草中的一条路能通过湖心。咱们走走这条路就行。” 听到顾莫离又提起了师尊。莫钦只是撇过脸,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独自将竹筏推下水,然后语气淡然道:“上船吧。我来掌舵,阿离来指引方向。” 旺盛而茂密的水草间,一艘新做的筏子静静地向前划动。水波荡开,带起的涟漪摇曳着草杆。四周寂静无声,偶尔能看到水面下游动而过几个巨大的阴影---有妖兽在水里活动。好在那些妖兽却并没有注意到水面上安静漂泊的筏子。 这样安静地撑过两刻钟后,莫钦突然察觉到了有东西在急速靠近,几乎和顾莫离同时喊道:“不对!” 三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一条九尺长的大鱼跳出水面,正好弹到竹筏上。 下一刻,竹筏底部被一股巨力撞击,绑线支撑不住断裂开来。三人来不及多想,只能弃船。 以灵力御剑到半空后,只见原本的筏子已经四分五裂,那条逃到他们船上的大鱼忙不迭地摆动长尾向水草下窜去。还没游个半尺距离,水底突然冲出一个头部椭圆的触手状的东西将它半个身子黏住,大鱼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拖下去了。 莫钦表情严肃地看着水里越聚越多的黑色阴影,脚下竹剑感应到了四周杀气而隐隐晃动着。 顾莫离同样面色凝重。水面之下的阴影昭示着随时都能破水而出的巨物。 只听莫钦当机立断,喊道:“快走!” 三人被迫使用法术引来了水底的妖兽,而更多的高阶妖兽正寻着灵力波动飞快地聚来。他们必须离开了。 三人行水已至沼泽中心,进或退都没什么区别了,只求在水底巨兽攻击前快些御剑到达对岸。 三道身影快得如流光般从水面掠过。存在于水中的妖兽被头顶的灵力惊扰,纷纷追过来,一个个巨大的身影破水而出,几尺高的水花在几人身后紧追不舍。 在水面上,莫钦他们尚有优势,能够用灵力法术对付那些腾跃的妖兽。虽然那些妖兽一个个都长相怪异体型硕大,但凭借三人金丹期的修为还能应付,只是拖缓了前进的速度而已。 突然,一根一人粗触手状的东西从水底冒出,正是方才拖走跳上竹筏逃命的大鱼的那种,闪电般迅速地袭向赵怀琛。 他结丹不久,历练不足,面对高阶妖兽的突然袭击一时反应不过来,脚下长剑已经被那东西死死黏住。下意识地呼喊:“阿离师兄!” 彼时顾莫离正操纵着水龙和一只金睛兽斗法,分身乏术。只能回头望去,表情焦急道:“阿琛!” 莫钦斜眼看了赵怀琛的方向一眼,手中捏诀万法变化,一招千叶飞花,利用激起的水花化为锥状,数千枚锥形水射向腾飞半空的巨兽之眼。顿时,那半人长宽的金黄巨眼像筛子一样喷出一道道血流,妖兽痛苦地吼叫一声后栽倒入水。水花暴起,莫钦御剑从中穿过,浑身上下已经湿透,目光沉稳冷静地看向正艰难控剑和那触手斗争的少年。 “抓住。”莫钦飞到赵怀琛跟前,握住了他的手臂语气。命令道。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感觉,赵怀琛紧张的情绪顿时散了大半。他看向莫钦的眼睛,从中读出了要他弃剑站到他剑上的意思。 可赵怀琛哪能愿意,他觉得莫钦肯定有办法帮他保住佩剑,便站稳身体,偏不顺着拉扯的力道随莫钦动作。喊道:“不行,这是我父亲送我的昆仑玄铁剑,是我的命剑,我不能扔下它。你不金丹期大圆满吗?那么有本事赶快想想办法啊!”bookAbc.Cc 莫钦皱眉,语气沉沉:“这是铁齿铜蛙的舌头,水底下那头铜蛙修为起码和我持平。除非是它主动放开,以你我的修为根本没法让它松口。现在更多的高阶妖兽正在赶来,你快上我的剑,我们才能赶紧出去!” 赵怀琛看着莫钦微微蹙着的眉,仍是一副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样子。立刻就起了少年脾性,沉默着跟他角力就是不想听他的话。 莫钦一见他变化的神色就知道跟这少宗主是没法说通了,手臂发力打把人强行拉走。 在紧张的同时,心里还生出了一股怒意---世家子弟就是心高气傲,不分场合地耍脾气任性。也不看看他们是什么处境! 赵怀琛紧皱眉头,正要开口,就听远处赶来的顾莫离朝他们大喊道:“小心!” 莫钦心道不好。那根舌头的主人厌倦了僵持不下的拉锯,从水底一跃而出,改变战术想要将黏住的猎物一口吞下。 两人向下看去,只见那是一只通体青黄的巨蛙,睁着一双洞大恶心的黑色眼珠,飞快窜上来。那张血盆大口就在二人正下方,三排闪着寒光有半人高的尖齿如同一根根长枪竖立只待将点心贯穿成串。 金丹巅峰妖兽的威压逼得赵怀琛面色发白腿脚发软,也对莫钦产生了一定的压制。电光火石之间,莫钦明白自己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扔下不听话的少宗主拼尽修为逃出去,要么和姓赵的一起掉下去。 他做出了选择。 长臂一捞,一把将赵怀琛从玄铁剑上扯下来揽入怀中,莫钦一手护着他一手握竹剑,用最快的速度向铜蛙的嘴里奔去。光亮在背后渐渐稀微,彻底遁入黑暗前,他们幸运地比过了妖兽惊人的咬合速度,堪堪避开合刺而来的尖牙,滑进铜蛙胃部。 莫钦睁大双眼,借着唯一的光源---竹剑周身散发的灵气观察着身下的情况。待捕捉到一点微动的反光后,反手把剑,狠狠往身旁一戳,借着铜蛙胃部积攒的数十尺垢物停了下来。 如今,两人的姿势呈赵怀琛紧紧抱着莫钦的腰,双腿也交缠在对方身上生怕掉下去。莫钦则一手紧紧握住竹剑剑柄,一手提着赵怀琛的腋下。这个动作让莫钦十分不舒服,所有的负担都集中在右手,而铜蛙胃液发出的粘稠恶臭气息无孔不入地萦绕着他,很快便觉乏力。 第11章 我家师尊有毒(11) 莫钦艰难地观察了一下地形,开口道:“赵怀琛,你还有别的佩剑吧,拿出来插进旁边的墙里再踩上去。” 赵怀琛毕竟是个十几二十岁的少年,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生死关头只知道依靠比自己强大的人。 死活不肯松手:“不行。万一我掉下去怎么办。你害我没了玄铁剑,其他的剑又不是命剑,我不放心!” 抱着莫钦的力气更大,似乎一旦松懈一点就会被对方踹下去。 莫钦都快要被他勒得呼吸困难了,皱眉声音沉静带着安抚的意味,开口道:“不会的。你听我说。我们现在正在妖兽的胃里,一旦我的剑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咱俩都要掉进它的胃液里直接腐蚀成碎渣,懂了吗?!所以,你马上找把其他剑出来。放心,这胃壁上的垢膜已经足够紧实了,只要把剑身全部插进去,人站到剑柄上就不会掉下去。” 赵怀琛脑袋里回想了下莫钦那把看着就不是很结实的竹剑,心里也有些发毛,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努力克服恐惧,照他的话做了。 脱离那种吊在半空中不踏实的感觉后,赵怀琛觉得自己又行了。 虽然周遭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亮是两把灵剑散发的灵气微光,看什么都看不真切。但不妨碍他嫌弃莫钦,道:“什么金丹期大圆满,就这水平!还不是跟我一起掉下来了。你该不会连修为都是吹的吧。要是阿离师兄跟我一起,他肯定不会让我们两个陷入危险,还落得一个掉到妖兽肚子里的结局的!” 莫钦连气都懒得同他生,干脆直白地道:“如果是你阿离师兄,他也会劝你把玄铁剑扔了赶紧跑的。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赵怀琛原想怼回去,不知怎的闭上了嘴。 方才因为是生死关头其他的感官几乎封闭,现在陡然放松下来,嗅觉将一股臭不可闻的气味传递到大脑,这股味道甚至比凡界的茅厕更甚。赵怀琛紧皱眉头,立刻解下腰侧香囊捂住鼻子。 “这里怎么这么臭啊。” 莫钦对这位少宗主的娇气已经习惯了,淡淡解释了句:“我们在铁齿铜蛙胃的顶部,下面全是它的胃液和食物残渣,当然有腐臭的味道。” 说罢不再理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颗夜明珠扔给了他,兀自背靠妖兽的胃壁闭目养神起来。 赵怀琛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能受得了待在这样一个地方。 环境恶劣不说还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说着“阿离师兄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阿离师兄肯定担心死我了”的话,在剑柄上换了好几个姿势,一点都不想挨到布满臭垢的墙壁。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说累了,将目光投向了莫钦的方向。借着夜明珠的光亮,能够看见对方修长的身材靠着深褐色的带点弧度的墙壁,仿佛是立于雪山之巅静修的修士而非靠着恶臭的妖兽胃壁。 少年眼底映着人淡色的身影,许是穷极无聊许是遐思奇想,竟在心中突然生出一点别的念头。 莫钦这个家伙对谁都冷冷清清的,没有阿离师兄好看,也没有阿离师兄开朗可爱。独来独往,在赵怀琛眼里就是矫情。 但他其实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平庸。赵怀琛心想,不知不觉中念头开始围绕莫钦这个人转。 说他坏话的家伙不过是酸他能入道尊座下,那些人逮着别人一点问题都能添油加醋说一天。 来天元门之前,他听父亲说过,道尊座下最可惜的就是六弟子莫钦。少时也是一年筑基十年金丹的天才人物,却在结丹后不知怎的修为速度无法提升,生生卡在金丹期几十年。 脑袋里浮现出去问道峰找阿离师兄时,每每总会看见一个青色的人影坐在一处洞府前打坐修炼。有时他深夜潜入,也能看到那个身影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如此坚韧如此刻苦,想必不是偷懒懈怠之人。 赵怀琛心想,莫钦说不定是遭遇过巨大的变故,受到什么重创,才会突破不了。这人虽然讨厌,但好歹救了自己的命,如果他们能活着出去,堂堂昆仑派少宗主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向父亲讨一些灵丹神药来,就当还莫钦人情了。 于是赵怀琛心里开始天马行空地幻想起莫钦结婴后会如何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样子,心情也畅快了不少。 目光慢慢地就落到那人的脸上,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心说这家伙长得其实也不丑,虽然没有阿离师兄明媚惊艳,却是那种很温润沉静的长相,越看越细腻,如清莲于世,少了倾城之姿多了一种孤芳自赏的遗世独立。 莫名想到刚才抱着莫钦时,对方纤细柔韧的腰身,比女子都要美态。还有紧实有肉的臀部... 赵怀琛连忙拍拍两边脸颊,心中唾了一口:呸呸呸,想这些干嘛! 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恶寒,直到逼迫自己想起阿离师兄那张惊鸿一瞥的绝世容颜才驱散了这溜诡异的邪念。 两人在铁齿铜蛙的肚子里足足待了三日。 这三日里,赵怀琛无数次想要找办法出去,莫钦的统一答复都是:还不到时候。 少宗主不高兴了:“怎么才算是时候?!” 莫钦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得等一个东西进来,我们就能够出去了。”然后合上眼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赵怀琛最烦话说半截的,但在这种环境中他也只能仰仗修为更高见识更广的莫钦。见对方一副胸有成竹、尽在掌握的淡然样,只好先忍气吞声,愤愤地又换了个香囊掩在鼻下。 这些天,他基本上隔个三四个时辰就要换一个香囊,几天下来除了偶尔掉进巨蛙胃液里挣扎几下就没声儿的妖兽外,只有被熏入味的香囊源源不断被扔了下去,连声水响都溅不起来。 眼看着随身的香囊就要用完,娇生惯养、从小在檀香幽气的熏陶下长大的小少爷怎么接受得了。 忍无可忍地道:“难道就不能打穿这只丑八怪的胃直接逃出去吗?” 莫钦斜眼瞥他,仿若在看一个无知的蠢货。冷冷回答:“知道为什么它叫铁齿铜蛙吗?铁齿是它嘴里的三排利齿,如枪尖锋利骇人。而铜并不是形容它外表的,而是这种妖兽胃壁坚固、韧性十足、难以破坏。况且,就算我们真从它肚子里打穿胃壁逃了出去,却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环境。一旦出去的地方在湖底,周围全是高阶妖兽,到时候咱俩就会成为它们现成的午餐。” 赵怀琛气愤道:“你不是金丹期大圆满吗?怎么连几只妖兽都怕?” 莫钦:“这只铁齿铜蛙已经是一个跟我修为相当的家伙。而修为比肩元婴甚至大乘的妖兽更是数不胜数。你如果想要在修真界生存,就得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赵怀琛声音小了下去,嘟囔道:“反正我以后一定能比你强。” 一番对话下来,在小少爷眼里,莫钦俨然是个只知道说教和欺负小孩儿的讨厌鬼。原本已经产生的一点改观也因为他的教训而烟消云散。 一面用手帕紧紧捂着嘴,一面在心里不知骂了莫钦多少句。 果然,整个天元门除了阿离师兄以外都很讨人厌,而莫钦就是那个最讨人厌的。 赵怀琛在心里针对莫钦骂骂咧咧几百遍后,事态发生了变化。 一声沉闷的声响从两人头顶传来,伴随着一股自下而上翻涌的气流,带起浮在底部无比恶臭的气息。令赵怀琛不适地深深皱起眉。 这标志着铁齿铜蛙要进食了。 这种情况在这几天内已经发生过好几次,连喜欢大惊小怪的少宗主都已经变得无动于衷。 但是这一次,在翻涌的臭不可闻的气味中,似乎还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清幽。很淡很淡,却在一片纯粹的恶心气味中十分明显。 这就是莫钦一直在等待的时机。一双清澈的眸眼倏忽睁开,涌动着不同以往的犀利锋芒,如同一只蛰伏的大猫终于决定对猎物发起攻击。 来不及解释,耳朵微动,随时捕捉着声音变化,后脚踏在粘稠的胃壁上准备发力。 “走!”莫钦一手抓过赵怀琛的胳膊,一手捏诀。两人以流光般的速度飞到空中。在赵怀琛尖叫着以为他们要掉进强腐蚀性的巨蛙胃液里时,感觉到半边身子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下一刻,黑暗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氤氲鼻息之间的清澈幽香,如莲花盛开之清远般沁人心脾。 第12章 我家师尊有毒(12) 赵怀琛呆呆地坐在地上,人还没反应过来。 莫钦拿出一颗夜明珠,清幽的亮光照亮了他们所在的环境。两人正站在一处半球形的像是空间里,地面和墙壁之间的弧度非常漂亮,如同一个花苞。摸上去有种别样质感的柔软。 没有粘稠恶心的污垢,连空气都是清新淡雅的,仿佛置身于天元门燃着古檀香的清修殿中。 赵怀琛好奇地观察着周围,好半天才开口:“我们这是在哪?” 莫钦擦拭着他的竹剑,眼皮不抬地解释道:“是地佛莲。铁齿铜蛙的胃的确像铜铁般坚固,但腐烂物积累得太多会导致胃酸将胃壁腐蚀。所以偶尔,它们会吞下一整朵地佛莲清洁胃里的食物残渣。大概一天之后就会将其排出,我们便能跟着地佛莲浮到水面上去。我们所在的地方正是地佛莲花叶相交处,是用来储存空气的地方,好让它入水后能够浮到水面。这里既可以给我们提供栖身之地,又能帮助我们隐藏气息,不会被其他妖兽发现。” 赵怀琛心中惊叹莫钦的见多识广,面上却别扭道:“你怎么懂的这么多?” 莫钦:“大概因为我是个金丹期大圆满吧。”算是对赵怀琛之前屡次讽刺他修为境界的回敬。 赵怀琛不说话了。他在铁齿铜蛙恶心的胃壁上待了三天,终于不用依靠比砖石长不了多少的剑柄落脚,而是可以舒展酸硬的身子坐下来好好清点一下自己的东西。 储物袋还好好地挂在腰侧,只是昆仑玄铁剑掉进了巨蛙的胃液里,就算没被腐蚀成渣大概也拿不回来了。 而另一把剑,由于莫钦准备走的时候事先没有告诉他,赵怀琛也没能来得及收走。好好的一趟秘境之行就丢失了两把佩剑,这可气坏了昆仑派少宗主。 一般这种时候,他要么去求顾莫离安慰顺毛,要么就是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反正他身份高后台够硬,一堆人想在他面前混个脸熟,管是不是给少宗主当出气筒。 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和屡屡碰壁,赵怀琛知道,他那些招数在莫钦面前完全行不通。这家伙不仅油盐不进而且性格古怪,最重要的是从不给他好脸色看也不把他的话当回事。虽然少宗主总是被他气得够呛,却也拿他没办法。 只好兀自坐在一边嘟嘟囔囔,喃喃着“出去之后找阿离师兄”的话。 清幽的地佛莲内无疑是最好的修养之所,两人早已辟谷不需要进食,盘腿打坐两三个时辰后便扫清了几日的困顿烦扰,一身清爽。 赵怀琛从冥想状态中脱离,睁眼却见莫钦仍在打坐修炼。淡淡的光晕萦绕在周围,夜明珠的映衬之下,身形似是透明一般,给人一种随时都能脱离这个世界的感觉。 他是那么遥远那么清冷,仿佛佛莲中修行飞升的仙人。一身气质不染俗尘,面目沉静如同庙里的神佛塑像。 和道尊冷清的杀伐感和顾莫离张扬的惊艳不同,莫钦的情态总是恬静淡定的,站在那里旁人都不一定能够发现。但只要细细观察了解,便能惊异于对方悠远绵长的气质,谁同他待在一起久了都会心生舒适。 即使再讨厌这个人,赵怀琛也不得不承认,莫钦的长相虽不是明艳动人勾魂夺魄的那种类型,却格外耐看,属于越看越顺眼的那种。有股独特的自我的美感。 原本在妖兽肚子里闲来无事遐想搁置的念头重新燃起。 他想,看在莫钦救了自己的份上,回去之后也不是不能以昆仑派的名义多照顾他一点。莫钦的资质再差,他就不信,集他昆仑一派之力还不能帮个人结婴了。 正在赵怀琛目不转睛盯着人神思游曳之时,莫钦突然睁开了眼。两人倏然对视上,赵怀琛偷窥别人被逮了个正着。 莫钦嗓音清冷地问道:“怎么了?有事?” 赵怀琛脸红了一半,撇开头,噘嘴道:“我在想,你好歹是个修仙者,却长成这副寒酸样,能有谁看得上你啊。” 莫钦答:“我的事不必少宗主关心,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人生大事吧。堂堂一派少主不靠谱成这样,阿离最多也只不过把你当成个小弟弟看。听我一言,不成熟一点,是追不到心上人的。”bookAbc.Cc 见心事被戳穿,赵怀琛有些急了:“谁说我喜欢阿离师兄的!” 莫钦哼了声:“难道不是吗?成日里不修炼,就知道跟在你阿离师兄屁股后面追,都追到问道峰里来了。如果你不是昆仑派少宗主的话,门中长老早就把你扔出去了。你喜欢他谁都看得出来。” 赵怀琛有些心虚:“有这么明显吗...” 心有不甘,遂问:“那你呢?你有心上人了吗?” 莫钦的眼神倏忽漂移了一瞬,像是想到了谁一样。赵怀琛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有些惊奇:“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该不会...也是阿离师兄吧?” 想了想,莫钦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问道峰里除了同门师兄弟谁也不怎么见。而问道峰中阿离师兄性格最好,相貌出众待人和善,不喜欢他喜欢谁! 这么一想,赵怀琛觉得自己猜的准没错,大声道:“我不准你喜欢他!”连他也没察觉到自己语气酸得有些不正常。 莫钦懒得同他分辨,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谁喜欢他了,你少瞎猜。就算我真有心上人也不可能是顾莫离。” 赵怀琛不信,却偷偷用回音珠把他的话录了下来。想着出去之后一定要给阿离师兄听,把一个潜在轻敌扼杀在摇篮里。 之后,两人修炼的修炼,捣鼓东西的捣鼓东西,没有再开口交流过。 莫钦唤了声系统。 “怎么了?”系统问道。 莫钦:“你有没有觉得姓赵的看我的眼神不对啊。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系统冷酷道:“做梦吧你。他喜欢的是你小师弟。你能比得过万人迷主角受?” 莫钦耸耸肩:“我也没说我比顾莫离强啊。只是有些怀疑而已。这不是怕他移情别恋导致剧情出差错吗?就当我自作多情好了。” “对了,有没有好感度这类数值啊?” 系统冷笑一声:“呵,你做的又不是攻略任务,哪来的好感度?好好做你该做的事,别异想天开了。” 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天后,随着一阵剧烈的震荡,地佛莲被巨蛙顺利地排出体外,也将两人带了出去。 莫钦不敢使用灵力,怕招来别的妖兽。两人便这样随波逐流了半日,直到地佛莲不再移动,应该是静止在了水面。 莫钦点点头,表示是时候了。抽出竹剑划开了花瓣,拿着夜明珠走了出去。 此刻他才发现,他们正处于一个巨大的洞穴之中,而地佛莲正静静地躺在潭面。应该是随着地下暗河漂到这儿来的。 潭水很深,潭面到潭底起码有百丈距离。好在这里离岸不远,夜明珠的光亮有限,隐隐约约能看见岸上似乎有路。为防潭底有妖兽出没,两人没有使用灵力,而是用佛莲作舟,划水到了岸边。 上了岸,果然见到一前一后两条从石壁中央贯通的路。莫钦走上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新凿出来的。也就是说有人用法术造了条路出来,而能做到这一点的,起码有元婴小圆满的修为。 莫钦蹙眉将发现告诉了赵怀琛。姓赵的还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待在妖兽肚里又到地佛莲肚里,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阳光了。此刻他只想赶快看到天光,天不怕地不怕地说:“既然是有人通出来的,肯定有一条连接着外面。循着走出去不就得了。” 莫钦看了看周围,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到两条路前分别听了听风声,奈何这里真的太深了,听不出什么动静,只能随便选一条带着赵怀琛走了进去。 一路上,赵怀琛都唠唠叨叨说些顾莫离的事。一会儿担心顾莫离像他们一样被妖兽吞进肚子里了,一会儿又问莫钦他们师尊是不是对阿离师兄特别好。莫钦不胜其烦,沉默以对。 一个时辰后,前方传来了风声。隐约还能见到一些光。赵怀琛兴奋地认为到出口了,扒开身前的人跑了过去。 莫钦刚想喊他让他冷静一些,就听一声清朗的少年音带着惊喜喊道:“阿琛!” 赵怀琛的声音随之响起:“阿离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第13章 我家师尊有毒(13) 顾莫离怎么会在这?莫钦怀着疑惑,快步走了过去。 恰好这时听见顾莫离语气焦急地发问:“阿琛,六师兄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待看到莫钦探出头,语调转为惊喜道:“六师兄!” 莫钦点点头,走出石洞。入眼是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阳光自顶部一处天窗如泉瀑倾泻百丈而下,无数奇花异草竞相生长,向阳开放,美不胜收。 比景致更美的是站在光影下如谪仙般的人。 他站在顾莫离身后,身披天光,头戴玉鹤仙冠,圣白的道袍飘飘似仙,美玉无瑕的面容无论何时都平静无异,似是没有任何事能够动摇他的心境,一双古井无波的银色眸子清晰地倒映出几人的身影,却是不带有任何情绪,平淡无波冷冽如冰。 猝不及防地和那样一双银眸相对,莫钦陡然有种里里外外被看穿的感觉,连忙垂下眼,压下心头的惊疑,恭敬地唤了声“师尊”。 是什么让太上无情道尊突然驾临此地,莫钦或许曾有一瞬间的期待和妄想,但当目光触及顾莫离那张漂亮似精怪的脸时,突然猜到了一切。除了千娇百宠的小师弟外,还有谁能令无情无心的道尊亲自前来的呢? 果然,问及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时,顾莫离便说,那日他看着莫钦他们被巨蛙吞噬,自己来不及救,想也没想就捏碎了师尊给他的保命玉符。谁知瞬息之后无情道尊便降临到秘境中。 原来,所谓的保命玉连接着无情道尊神识,也难怪,这世间还有什么法器比得上无情道尊本人的法力吗?能给予他小徒弟最好的保护的就是道尊本人了。如此关怀和周全的考虑,简直令闻者生羡,见者赞叹---无情道尊可真是宠爱小徒弟到了极点。 莫钦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里已经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嫉妒吗?他有这种资格吗?不过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下慢慢习惯罢了。 赵怀琛心中惊异,他知道道尊宠爱顾莫离,却没想到竟然是到了这个地步。又看向莫钦的表情,却见对方平静无波,似是丝毫不觉意外。 顾莫离继续说,师尊来之后他立刻求他救救莫钦和赵怀琛,师尊用神念遍游秘境后却告诉他莫钦和赵怀琛暂时没事,更为要紧的是他在秘境中捕捉到了魔尊贺灭的气息,对方很可能是冲着顾莫离来的,或许还有些别的阴谋,他们现在得马上去查探一番,防止他在净元秘境里暗中策划什么。 顾莫离有些诧异,本欲坚持先救人,奈何无情道尊向来说一不二,直接将他带走了。追着魔尊的气息四处周游一番后来到了这里,而前面的石洞道路也是道尊打穿的。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我结婴了。”顾莫离开心地捏着已成红色的腰牌。 虽然知道对方的修为迟早能超过他,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莫钦心中却仍浮涌出数不尽的酸涩。 这下子,他这个六师兄彻底成为别人口中道尊座下的废物弟子了。 比他后入门几十年的小师弟都已经超过了他,真是人各有命,命不可求。任他莫钦如何努力如何勤恳地修炼,也无法有半点成效。 作为师兄,他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恭贺道:“恭喜小师弟了。” 至于其中压抑着多少酸楚和不甘,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顾莫离看着师兄的表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无法突破结婴一直是师兄心里的一个结。便岔开了话题。 道尊所行之事的整个过程听上去多少有些不近人情,顾莫离只委婉地陈述了一遍,并且说师尊一定是相信莫钦能够带阿琛出来所以才用这个机会给他们历练。不过说这话时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bookAbc.Cc 赵怀琛听完后有些皱眉。同样是徒弟,无情道尊区别对待得有些过分了。为了顾莫离能不远万里瞬息间前来保护,对莫钦的态度却轻飘飘的,甚至不管人的死活。 难道他们真的差那点儿时间来救人吗?对修为到达渡劫巅峰的无情道尊而言找到一只金丹巅峰的妖兽,把自己的徒弟救出来能花多少时间呢? 都说无情道尊勘破了大道真理,进入了大爱无私的境界。难道大道就是让他只看到小徒弟的安危,却对另一个徒弟的死活连顺手帮一下都吝啬吗? 在无情道尊的威名和传说中成长的昆仑派少宗主,生平第一次对整个修真界所拥护的道尊生出了质疑之心。 莫钦听了后倒没什么难过的表情,面对师尊时仍是一副恭敬谦卑的样子叫人挑不出错处。只是隐隐有些排斥起顾莫离补偿般的关心和亲近。 道尊抬起清冷的眼眸扫了他们一眼,并不关心莫钦他们这几日遭遇何事,直接说让他们跟着一起走。于是,四人结伴同行,往更深处去。 天窗洞府是一方天然的宝地,在他们来之前顾莫离根据师尊的指示已经采了不少珍惜的灵草,拿了些出来想要跟莫钦分享,却被对方态度淡漠地拒绝了。 或许是顾及几人的修为,无情道尊脚步不疾不徐,令莫钦他们能够跟上。 又往深处走了几里,道尊用神念探过,立刻换了个方向,向着地下开辟道路。 一声轰响之后,一条幽深的通道出现在几人脚边,还隐隐有些冷风吹上来。 道尊瞟了他们一眼,淡淡道:“跟上。”然后跳了下去。 赵怀琛心中有些发憷,压着恐惧问了一句:“魔尊该不会就在下面吧。我们下去不会给道尊添麻烦吗?” 顾莫离仍是十分相信道尊的:“师尊一定能保护我们。” 莫钦没说话,率先跟着道尊跳下去。 顾莫离也紧跟自己师兄的身影一跃而下。赵怀琛无法,只得随他们一起去往底下幽深未知的地方。 属于石洞的冷幽冲入鼻息,长发被风吹在身后。莫钦操纵灵力控着下落的速度,约莫下降了有半刻钟后,终于踩到了地面。 明明到达了地底,空气却冷冽清新得如同外界。身前,无情道尊抛出了七颗硕大的夜明珠分散到地洞各处,光亮如同七个太阳,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刚到底的赵怀琛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发出惊叹,在他们面前是一座无比宏大的地宫,规模堪比一座城池。四人所处的位置在远离地宫的山崖,脚下万仞之地便是护城河。幽深的河水即使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如墨汁一般漆黑,似是在水中潜伏着什么可怖的妖兽。 地宫的建筑多是几千年前的样式,修得宏伟大气。中央的主殿十分惹人注目,因为那是一座白玉打造的大殿,莹白的砖瓦斗拱在光线下熠熠生辉,似有祥光闪映,仙气十足。 顾莫离不由得问了句:“师尊,贺灭就在此处吗?” 然而道尊答道:“他还未找到这里。本座只来拿一样东西的。” 说着,纤长如玉的手翻转出云雾,带上三人往那白玉宫殿飞去。 云雾的速度并不太快,莫钦低头看去,只见街道楼阁每一处都修得十分逼真,连屋内的陈设也一应俱全。“宝华楼”、“清风殿”、“贤光阁”,牌匾造得大气磅礴,令人不禁怀疑是否真的身处一片宫宇中。 很快,四人到达了中央的玉宫。令人惊诧的是,玉宫中的每一个事物都是由白玉打造。不光建筑、地面是玉做的,连花草树木,甚至栖息在枝上的飞鸟亦是纯玉做工。像是经由最顶尖的雕刻师之手,把每个物件都打造得栩栩如生。 赵怀琛有些好奇地观察了下地上枯叶形状的玉雕,惊道:“是昆仑玉髓!” 整个宫殿都是昆仑玉髓制成!这在几千年前究竟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多少岁月打磨才能造出这样一座纯玉的宫闱。几人纷纷惊叹不已,唯有无情道尊表情依旧、脚步沉稳地迈进大殿中。 顾莫离轻轻说了句:“如此的华美奢侈,里面得存放什么东西才能配得上大费周章地建这一宫。” 莫钦没说话,赵怀琛倒是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奇闻神录,冒出了无数猜测。 殿内六根盘龙栖凤柱分立两侧,每根柱子旁都有一座玉雕的神像。面部表情和动作肖似凡间用来驱邪的武神,怒眉怔目、张牙舞爪,令人从旁经过时便心生敬畏。 除此之外竟是没有更多的陈设了,只剩下尽头的踏龙玉座。远远的便能看见,华丽大气、极尽奢靡的宝座上只盛放着一面小小的镜子。 赵怀琛环视一圈,想要找到机关之类的关窍,却无奈地发现这座偌大空旷的玉宫,似乎仅仅是为了放置一枚不起眼的铜镜。 不禁有些好奇道:“那面镜子是什么来头?” 还没等人答复,只听一声炸响,有人突破石壁进入地宫了。 熟悉的威压比之从前更甚,如同山崩海啸扑面而来。 莫钦半跪在地,咬牙心道:魔尊贺灭! 同样承受不住渡劫威压的还有赵怀琛,他的修为才入金丹没多久,这份压力直接令他境界不稳,整个人扑倒在地。 而顾莫离却像什么事也没有,立刻奔到两人跟前想要拉他们起来。 莫钦面无表情地想,肯定是贺灭那个家伙不想伤到心上人,特意避开了顾莫离。这份怜香惜玉(双标)之心真是感天动地呢! 道尊冷眸一凛,飞快地将镜子收入怀中。转过身,挥了挥袖袍,解了莫钦和赵怀琛的身上罩的威压。 银色的眸子投向殿门,涌动着杀伐果决的戾色。面容仍旧冷如冰封,而俊美清冷如雕刻上去的眉眼已经微微凝皱,透着股危险之意。 三人立刻赶到他身边,严阵以待地看着殿门方向。下一瞬,一道紫色落雷劈开了白玉宫门,一阵清朗的笑声传进:“哈哈哈哈,老怪物,感谢你替我找到了净元仙尊的洞府。寻宝怎么能少了本座呢?” 顾莫离皱眉轻道:“暮归...” 来人长身紫衣,穿着如同一风流公子,媚眼如丝带着几分邪气。手中紫色的雷电噼啪作响,渡劫期的强势气场震得整座地宫开始动摇。 一进来,狐狸似的紫瞳便锁定到了顾莫离身上,深情却不掩一股轻浮:“离儿,这几月本座想你可想得紧啊。今日就杀了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道尊,将你带去魔宫做我的魔后。” 道尊剑眉凝起,注视着贺灭。淡薄的银眸却明白地透着“你做梦”的意味。 顾莫离皱眉道:“贺灭,我本还记着和暮归的几分情义。但你竟出言侮辱师尊,又言辞不轨轻薄于我,我们的情义也到此为止了!正邪不两立,你的修为虽然突破了渡劫,但绝不是我师尊的对手!识相的话赶紧走吧!” 他的话无疑激怒了贺灭,风流俊美的容颜扭曲地狰狞起来,语气恶狠狠道:“今天你是走也得跟我,不走也得跟我。” “恐怕你们师尊还没告诉你,他拿了净元玉宫里的东西,秘境规则已经将他的修为压到渡劫前期了。现在的他可不一定是本座的对手!” 说着,手心凝出一道紫黑色的法术,闪电般打向无情道尊的方向。 道尊长袖一挥,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攻击。腾身而起,浮空无所依。冷眸如冰刀割人,冷冽地盯着贺灭,道:“你定要在这里和本座争斗吗?” 一旦地宫承受不住两个渡劫期修士斗法的威压,千丈深的石块将把他们彻底掩埋。 贺灭向顾莫离瞥了一眼,笑道:“怎么,担心你那两个废物徒孙吗?反正本座只要杀了你,定能保证离儿的安全。” 不再废话,追着道尊所化的白色流光飞到了地宫之上。于地宫的穹顶之下,一紫一白两道身影被无数气旋灵力包裹,半空中法术和魔气不断碰撞湮灭,飞溅的气流如同旋刃刀锋破坏着地面上的一切建筑。百丈之内没有任何能够通行的地方,全部被肆虐杀伐的法术覆盖。 莫钦三人站在玉宫殿外的阶梯上,这里是唯一不会被斗法波及到的地方。玉宫四周散发的祥光似乎形成了某种屏障,飞溅而来的杀气还未靠近便被弹飞一般远离了。三人神色凝重地望着空中战况,心里都期望着道尊能够快一点摆平魔尊。 而事实却印证了贺灭方才所言,在天元门还能力克魔尊打得对方狼狈逃窜的道尊,此时却同魔尊打得难解难分,不相上下。修为似乎真的被压制了。 “怎么会这样?”赵怀琛心急道,“难道道尊赢不了吗?” 莫钦沉着地开口:“不要慌,要相信师尊。” 顾莫离点头:“嗯,师尊一定能胜!” 即使有玉宫的保护,他们三个修为尚低的也不能长时间观战。这是属于渡劫期修士的生死之战,看久了对神识有害无益,更甚者还会走火入魔。 赵怀琛随二人退到殿内,提议道:“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找这座宫里有无机缘,说不定能够帮到道尊。” 顾莫离和莫钦沉吟了一会儿,同意了。兵分三路,行动前,莫钦回头叮嘱了他们一句:“若真发现了什么,先不要乱动。” 偌大空旷的大殿,除了几尊神佛怒目的塑像外似乎真没什么可看的了。三人挨着墙角细细地寻找任何凸起可能是机关的地方。 外面打得热火朝天,楼宇倾倒破坏之声简直能将这里掀翻。 寻找了一刻钟,三人头顶都是汗涔涔的。这时,赵怀琛在一根玉柱上盘下来的龙眼里发现了端倪。里面似乎镶嵌着一颗翡翠,而非铸造整座宫殿用的玉髓。二者颜色相近,但细看下来是有差异的。 他心中一喜,以为找到了制胜关键,迫不及待地喊道:“这里有机关!” 莫钦正在主座旁,闻声立刻回头对他说:“先别碰!” 但赵怀琛手比脑子更快,指尖已经按住了龙眼里的翡翠。登时,整座玉宫开始摇晃起来,剧烈的震动如同山崩地震。 如果这里塌了,他们三人根本没有别的地方能够避难。 莫钦心道不好,拉着两人就要跑出去。然而,刚刚还地动山摇的阵仗突然停滞。 玉宫的确没什么变化,但片刻之后,只听两声高亢的龙吟从地底传来。三人不约而同地飞奔出去,却见远方护城河内扬起了两个巨大的龙首,双目金黄有一面鼓那么大。 它们似是从沉睡中被唤醒,半空的斗法盛况又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巨大的龙爪从河水中抬起,修长锋利的长爪牢牢抓住河岸的城墙,庞大的身躯自深黑的河水里慢慢显现,黝黑的鳞片上布满了淤泥和青苔。目测起来,两条妖龙的身长都至少千尺。在此之前,莫钦见过最大的妖蛟最多不过百尺。 下一刻,两条四爪妖龙腾空而起,长蛇般的身体游摆着朝斗法中心快速飞去。 第14章 我家师尊有毒(14) 妖龙靠近了因为渡劫期修士生死搏斗而产生的法力气场范围,强大的力量和威压刺激起它们天生的战意。怒吼着张大嘴一下又一下碰撞着以那层状若气旋的结界。 玉宫中,三人看着更加混乱庞大的景象,心中冷汗直冒。 赵怀琛心知自己做错了事,抿着嘴不敢说话。 莫钦表情严肃凝重,似乎正在想办法。 顾莫离好半天长吐出一口气来:“阿琛,师兄不是说过不要乱碰吗?” 赵怀琛心虚道:“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啊...” “现在...该怎么办?” 大能之战又加入了两条修为不俗的妖龙,战局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这下,谁胜谁负似乎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莫钦虽然也很嫌弃赵怀琛碍事,但现在不是责怪谁的时候了。 他凝眸盯着穹顶的石壁,道:“这里恐怕要塌了。” 石壁表面已经蔓生出蛛丝一样细密的裂痕,裂痕的中心也就是整个地宫的正顶上。而那里一旦坍塌,支撑整个地宫外壁的平衡将被打破。他们顷刻间就会被无数巨石泥土活埋在此。 偶尔随着气流波动塌下几块碎石。三人知道,这能承受百丈泥土之重的穹顶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战斗中心的道尊和贺灭也不见得好过。道尊修为被压至渡劫前期,和贺灭之间差距甚小。谁让这里是净元仙尊飞升的洞府,带着高位压制。一旦他从里面取走了不该取的东西,就得承受后果。 无数的极品法器不要钱似的祭出,立马粉碎掉。两人谁也不让谁,斗得胶着难分。正在这时,地宫另一边突然冒出两条护城妖龙来,令结果更加扑朔迷离。 贺灭面色已然发白,却有空喊道:“喂!你那几个蠢徒弟好像放出了不该放的家伙啊!” 无情道尊一言不发,清隽似仙的容颜并没有半分变化,只是额头上隐隐泛起的薄汗印证着他似乎也有些撑不下去。 玉宫前,莫钦三人正在商量怎么逃出去。他们一个元婴加两个金丹,大能之间的争斗插不了半分手,只能尽力保住性命。道尊分身乏术也顾不了三人,眼下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莫钦沉吟片刻,提出一个提议:“四天方圆阵。” 四天方圆阵,阵成则能形成一股托举的气旋,如同气泡一样将人包裹其中。具有非凡的防御力场。但需要分列东西南北四方注入法力,结阵而行。 但是...... “我们只有三个人啊。”赵怀琛道。 顾莫离凝眸深沉,“我们当中只有我的修为到达了元婴,可以分管两位。东南我来撑,六师兄主北掌舵,阿琛你负责西位。”书包阁 莫钦也没矫情请缨要换自己来掌两方。他知道,大局当前,也顾不上长幼之分了,谁的修为高谁抗大头。这是最好的办法,否则一旦出了岔子大家都得完。 于是沉默着点头,准备结阵。 只是,这四天方圆阵真的能平安穿过渡劫大能的杀域,撑到他们过来的山崖吗? 莫钦心中没底,默默拿出了积蓄多年的保命法器。届时,虽在杀域面前微不足道,亦能抵挡一二。见状,顾莫离和赵怀琛也不藏私,各种天材地宝、极品法器列在几人身侧。 三人一手捏诀,一手化阵,指尖射出金色的光芒汇聚在半空。顾莫离则要两手结阵,艰难地维持着东南两方的阵法。终于,光芒散开形成一个淡金色的茧将三人包裹其内。慢慢地,阵法底部的气流托举而上,他们像是带着盾牌的勇士向那杀招四溅的气旋而去。 莫钦主北,刚好面对着目的地的方向,故而由他来掌控。最快的路径要经过大能斗法的中心,他们这点修为进去和送死无别。这种时候,只能稍微绕路,但不论如何杀域都是避无可避的。 莫钦探出神识,艰难地在杀域之中探索,要找出一条相对安全一些的路。然而仅仅是往前探出几丈远,神识的消耗就已经濒临极限。 莫钦再一次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无力。在大能面前,他就像一只蜉蝣,朝生暮死,目不可及,比蝼蚁更加微不足道。 神识的痛苦给伤势未好的灵台雪上加霜,但莫钦不能退缩。他身后还有以一己之力撑起两方位的小师弟以及刚入金丹灵力稍显不济的赵怀琛。 一面死死支撑着神识探索,一面控制薄茧向前游动。 他们刚一出玉宫保护的范围,飞溅的杀气便侵袭而来。阵法屏障的四面传来兵刃交戈之声,三人肺腑巨震,却没有半分收敛之意,苦苦支撑寄托着性命的阵法。 消耗最大的当属顾莫离,一人撑起东南两方,路行一半已是筋疲力尽,却仍不敢懈怠。结婴还不到三日,这样巨大的灵力损耗让灵台处刚结出的元婴颤抖不已,一副快要破碎的样子。 总之,莫钦的灵台损伤、顾莫离境界不稳、赵怀琛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饶是如此,三人谁也没有溃败下来,四天方圆阵形成的薄茧就如同在海洋风暴的巨浪中航行的叶子舟,载着几只横渡的小虫,摇摇晃晃、几经淹没又顽强地浮起。 莫钦选择的道路是靠近石壁远离妖龙冲击的一方,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们离战局距离最近时,异变横生。 眼见着道尊和魔尊斗法中心的屏障就要在妖龙的攻击下破开口子。突然间,一只龙眼捕捉到了漂浮在半空小心翼翼而行的四天方圆阵,似乎是撞得乏了,不如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圆球来得有趣。二龙心念相通,立刻放弃和结界对抗转而向莫钦三人飞来。 妖龙的修为可抵大乘后期。而支撑四天方圆阵在充满杀气的半空飞行已经让三人累得够呛,法器也碎得差不多了,传送符箓在地宫结界之中根本无法发动,即使要用也只能等到了远离地宫的山崖上。现在的三人真的是浮木无依,只能眼睁睁看着呼啸而来的妖龙和越来越近的血盆大口,即将将他们一锅端。 莫钦还未放弃,使出全力榨干灵力控制薄茧向前行动。然而终是无谓的挣扎。眼见着巨口包围了四天方圆阵,他甚至还有心思戏谑想道:刚从一只妖兽肚子里出来又要被吞进去了,真是命途多舛啊。 黑暗包裹,阵法被妖龙的喉咙碾碎。莫钦迷迷瞪瞪、恍恍惚惚间似乎瞟到了一个金黄的珠子。 这回应该真的死定了吧。 莫钦意识模糊时,眼前晃过师尊那无欲无心的眸眼,像是初遇那日,墨发玉冠的仙人站在柳树下,微风抚面,袍带飘扬。说要带他去天元门收他为徒。矜贵清冷俊美无欲的仙人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 仙人扶我顶,结发受长生。 心中孽障自此而生,如野草蔓园不可遏止。 这一辈子,莫钦的心魔只有师尊,纵使能为那人的冷眸容下的只有一个小师弟。罢了罢了,望来世不再有这般言不出口、独自寂寥的爱恋了。 莫钦闭上眼眸,等待最后的时刻到来。 听得“噗”的一声炸响,震得莫钦耳膜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击穿了妖龙的身体。接着,一股温暖磅礴的力量包裹住了他,仿佛被巨人用滚烫的手掌握在掌心。 只是浑身沾满了妖龙的血肉,恶臭气味道熏得人几乎窒息。被这股味道重新熏醒的莫钦,眼皮微微开出一个缝隙,嘴唇张开想要呼吸清新的空气。这时,一团眼熟的金光自妖龙的腹肉中飞出,似是感应到了活物的气息,逃命般窜入莫钦来不及闭上的嘴里。 他心道不好,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个好东西。 果然,下一刻,那个东西似乎顺着灵脉落到了他的丹田处,发出滚烫的热度,顿时传遍七经八脉。连带着莫钦的脑子也如同火烧般灼热炽烈,随着霸道的热量在体内肆虐,还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欲望如滔天巨浪席卷了他的理智。 莫钦跟着道尊修行,虽然修的并非无情道但多多少少沾了点清心寡欲的仙人作风。百年来从未生出过男欢女爱的心思,对师尊的爱恋也仅限于情感上的期许。陡然间,被热烈燃烧的炽热欲望裹挟了理智,他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那究竟是什么。只能感觉出那是一种来自他自身的折磨到快要发疯的情绪。 莫钦的神智已经被那股势力左右,在力量的包裹下磨蹭着身体想要寻得清明。 而几乎同时,无情道尊刚击破一条妖龙的身躯救下三个小孩,就被魔尊从身后偷袭。 贺灭见道尊卖了个破绽引他分心后脱战离开,便知定是为了救他的三个弟子。这可是个好机会,便飞身跟来,恰好看见莫仰倒在半空、满脸红晕、扭动不堪的情态。 琉璃样的紫瞳如狐狸般狡黠地打转,立刻祭出一道金轮,飞快地划破另一只妖龙的肚子,勾出颗指甲盖大的闪烁着光芒的金丹。施加上法力,全力往道尊的方向打去。 无情道尊强行脱战赶来救人本就消耗不少,加上妖龙躯干漫天散落遮挡了视线,贺灭是找准他神识凝滞缺少防备的一瞬将金丹贯穿他的腰腹,打入丹田。 无情道尊心中暗道一句“糟了”,面上仍是平静冷淡,甚至如果不是贺灭感受到法力的湮灭都无法肯定那颗金丹真的打进对方丹田中了。 随之而来的,是无情道尊充满怒火的威压。他竟借着妖龙金丹的力量强行突破了秘境对他的压制,重回巅峰修为---渡劫大圆满,离飞升只有半步之遥,修真界无数人百世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贺灭渡劫前期的境界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沐浴在这样跨境界的威压下,贺灭整个人像是在修真界五岳高山之下挨个倾轧过一遍,没有一处骨肉不是剧痛难忍的。 贺灭显然算漏了这一点,只能咬紧牙关祭出无数保命法器,用尽全力逃出对方的威压范围。 两息之后,他成功了。 魔尊的气息从净元秘境中消失,不过这两息的经历足以破坏他的经脉和丹田,就算能逃回去最多只剩得下半条命。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跌下渡劫前期回到大乘的境界。 无情道尊却已没有闲心关心这些了。刚刚为了对付贺灭,他动用了金丹中的力量,突破高位压制。然而,这金丹不是别的,正是妖龙的龙珠。万年才能外扩一厘,价值不可估量。 两条妖龙刚好一雌一雄,龙珠内承载着它们的全部修为,同样还沾染着不可磨灭的兽性。 龙性本淫。而一公一母两条龙的龙珠分别到了他和莫钦的体内,使得淫性被彻底激发。 他作为无情道尊本来有机会将龙丹逼出,但他方才使用龙珠的举动让其和丹田完全融为一体,现在已经无法强行取出。 万年来无欲无求的心绪竟然因为龙珠的遣使而生出不可忽视的波澜,而一直风平浪静从未使用过的那一处也慢慢地有了反应。 欲火自丹田处焚化,很快便以燎原之势侵染他的识海。体内清气亦无法很好地抵挡升腾霸道的情欲。 无情道尊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腹部的皮肉虽已愈合,但内里的伤势并没有。强行压抑说不定会遭到龙珠反噬,更会加重伤势。 道尊淡薄清冷的眼皮微微翻起,一双平淡无情的银眸因为灼烧的欲望而透出几分危险的兽性,望向半空挣扎翻动的莫钦。又看了无知无觉的顾莫离和赵怀琛一眼。 颀长隽美的脖颈喉结微动,添了几分禁欲的魅色。 龙珠双修,增长修为,亦是疗伤的好法子。 大手一挥,在地宫彻底被万万斤的沙石泥土掩埋前带着莫钦三人离开了。 第15章 我家师尊有毒(15) 刚一躲进系统空间,莫钦就听到一阵令他耳鸣心悸的警报声。 莫钦捏着鼻梁处的山根,闭着眼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把那声音关了,耳朵要聋了!” 系统声音崩溃朝他喊道:“龙珠是属于主角攻受的重要剧情,却被你给毁了!那颗龙珠明明是要让主角受吞下去的,现在到了你的体内,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莫钦摊开手,无可奈何道:“我冤枉啊,明明是那珠子自己找上我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系统:“姬千道的剧情都跟你算了,但龙珠的事你难辞其咎!等着吧,你又不是主角受,主角攻肯定会不管你让你自生自灭的,就等着欲火焚身死掉好了!” 从秘境之行开始,系统就把这部分大纲跟莫钦说了。顾莫离会在跟人夺宝时遇到生命危险,引得道尊亲自来救。之后主角攻带着小徒弟在秘境中四处寻找机缘,为他护法结婴。两人的感情逐渐升温。而这一剧情中的关键节点就是龙珠。 贺灭找到了他们后,醋意大发和道尊斗法。偷袭之下,道尊和顾莫离分别吞下了一颗龙珠,其中的龙性之淫使得两人意外交合。 鼓掌三天三夜后,清醒过来后两人立刻互表心意。主角攻受的感情线到达巅峰。 本来这段剧情跟莫钦是没什么关系的,他只需要在秘境里随便逛逛采采草药,糊弄过去就行了。但偏偏顾莫离那里没有按照剧本来,用追神令和莫钦绑在了一起。 虽然后来的剧情也大差不差的,但是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吞下雌龙龙珠的不是主角受却变成了莫钦!在剧情出现重大偏差的那一刻,系统差点啸叫。 事实上是也这么干了,可唯一的作用却是只能折磨一下莫钦的脑袋和耳朵,起到发泄的作用。其余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木已成舟。 莫钦因为受不了身体上燥热难耐的痛苦而暂时将意识脱离到系统空间中。外面的身体本就没有了宿主的灵魂,处于只依靠本能动作的托管状态。 一人一统如同漂浮在半空的幽灵,看着无情道尊用渡劫期的法力撕扯开空间瞬移回天元门,将还未清醒的顾莫离和赵怀琛扔给了俞谨言,之后便一言不发地回到问道峰的寝殿中。 殿内每日都燃着的沉香气息稍稍抚平了些内心的焦躁。 只见道尊挥了挥袖子,将莫钦放到了床上。 青年躺倒在蚕丝金缕的薄被上,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浓得似要滴血。已经被久久不得纾解的情欲折磨得快要发疯,四肢间隙地抽搐着,没有多少力气。唇间冒出的低吟之音不论是谁听了都不由得脸红心跳。 道尊低眸看着自己这个寡言少语、存在感极低的徒弟,想要回想起和他相关的事情,然而能想起来的只有几十年前对方在问道峰寒潭里被抽去道骨时脸上泛着的隐忍顽强的神情。 终于,道尊想起来了。这个孩子好像就是顾莫离身体里那截先天道骨的真正主人。是自己骗了他,骗他是块妖骨让他抽出来的。 那时,还是少年的莫钦相信了。并且全然听从他的指导,忍耐巨大的痛楚等待道骨的剥离。 那之后呢?道尊在万年中的记忆里寻找了一番,却再难发现少年的影子。回过神,他便已经成了这个在自己塌上面露红晕、扭曲挣扎的青年。 道尊所追求的大道,是为了飞升在这个过程中牺牲什么都无所谓。即使是故人托付的遗子,只要于大道有利,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对一个满心满眼盛着的都是自己的孩子说出听上去无比真实的谎言,残忍地剥夺他的坦荡仙路。事后亦没有半点愧疚。 或许曾经动过补偿的心思,但也随着莫钦渐渐消隐的存在感,将其和他这个人一起遗忘到角落里。 这就是命。是莫钦的命。 现在,注视着六弟子急速微弱的喘息和白嫩的肌肤上泛起的潮红,道尊仍这么想。 莫钦的第一道命运,是为道尊的大道献出天生道骨。 第二道命运,亦是为道尊献出他的元阳修炼。 俊美冷漠的眼角染上一抹微红的欲色,如同坠入凡尘的仙人,紧盯着挣扎中的青年,解开了腰带。 远清殿中所有的门窗已经牢牢关上,甚至还加了一层结界阻隔。除了道尊本人,没人能够解开。也不会有人知道,大道无情、容颜冰冷似仙的无情道尊会怎么对待毫无反抗之力的徒弟,肆意掠夺,勾画着自己想要的颜色图卷。 低吟婉转或痛苦宣泄的呻吟之声通通淹没在无人的结界中,持续了很久很久。 从道尊脱下衣服,露出宽肩窄腰、肌肉紧实的身材起,莫钦和系统便被打回系统空间内中。出不去,也看不到画面,五感皆被封住。 莫钦:“哇哦,你们还有隐私保护措施啊?” 系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当然,我可是正经系统,只要宿主发生了少儿不宜的桥段,都会自动屏蔽,无法解除。” “当然,你不一样。你可以现在就选择回到身体里去。” 莫钦立刻道:“那还是算了。我个人是不喜欢男人的。” 系统挑眉:“你在原来的世界有女朋友?” 莫钦愣了一下。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莫钦并没有过去的记忆,一醒来就成了问道峰的六弟子,然后脑子里有个自称系统的家伙给他发布任务。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却忘记了过去的经历甚至来处。 也问过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在哪里绑定的自己。但对方支支吾吾地说做几回任务莫钦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系统如此不靠谱,莫钦也懒得再跟他计较。他这个人不是乐天主义,但也有些随遇而安在身上。反正没有记忆地活着也是活,至于从前的事哪天想起来再说吧。 但在性向上莫钦还是非常肯定的---自己不是断袖,比起男人他更喜欢女子。 耸耸肩,道:“说不定有呢。” 挑眉又道:“你刚刚不是说我又不是顾莫离,主角攻对我肯定没兴趣的吗?现在算怎么一回事。刚刚他都快把我全身啃完了。” 系统:......这个问题,恕它也无法解答。 一人一统沉默了一会儿,这让漆黑的系统空间显得安静得可怕。 突然,系统开口问他:“最近增加了一项连网功能,能够看到别的世界里的电视节目。你要试试吗?” 莫钦欣然同意。 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屏幕出现在系统空间内,上面播放着一出非常狗血的家庭伦理爱情偶像剧。莫钦很快就不再想外面的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打工哪有摸鱼好。 过了半天,电视剧演到了片尾。莫钦催着系统换集,这时,却听对方幽幽地问了一句: “你真不喜欢男人?” 莫钦愣了愣,答道:“我没有龙阳之癖,当然不喜欢男人。” 系统却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许你能试着接受一下,说不定能发展成双性恋,拓宽一下交友渠道呢?” 莫钦皱眉道:“我为什么要试着接受?” 如果系统是个人,莫钦一定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系统叹了口气:“唉,我可是很好心地在劝你。你知道外面你的身体在跟你师尊做什么对吧。” 莫钦心中突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警惕地发问:“你什么意思?那又不是我的身体。至少等我回去之后他们已经完事儿了。” 系统略带怜悯地告诉他:“忘了跟你说了,宿主在任务期间返回系统空间最多只能待六个小时。现在你还有半分钟。” 莫钦头皮发麻:“什么?!怎么不早说?!” 系统:“你也没问啊。” “哦,对了,原剧情里,主角攻受因为龙珠的缘故可是做了整整三天三夜。” “祝你好运。” 这是莫钦被强制扔回身体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刻,酸痛感席卷了大脑。四肢百骸中沸腾的热意令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唯一解渴的地方。昏头昏脑间想到系统说的“三天三夜”,不禁在心里把对方骂了个狗血喷头。 又想,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不该.... 心里话都想不完,身上人俯身下来,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低哑磁性充满张弛感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吐:“专心...” 三天三夜啊,莫钦在系统空间里躲了六个小时,但该受的是一点儿没少。 后来到了殿后的寒潭中。寒潭之水冰冷彻骨,对欲火难耐的莫钦无疑是上好的解暑药。但也仅仅能让他好受一点而已。因为即使到了寒潭中,他的好师尊仍没有打算放过他。 偶尔,莫钦有半清醒的时候,他也会感慨一下道尊紧实而不单薄的身体,还有那些排列得极富美感的肌肉。 然而,一个人的本性平时可看不出来。就像莫钦死也没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容侵犯,如同神仙般端着个一眼清心寡欲的架子的无情道尊,在脱了衣服后竟会跟一头兽类般无所止境地索取。 打桩运动进行得久了,桩子也会累的。 结束的时候,莫钦已经是半昏死的状态。 当他昏昏沉沉地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睁眼看着头顶的轻纱帐,莫钦眼底无喜无悲,如同进入了贤者模式。 系统重新开机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青年目光呆滞茫然,被一片轻薄的被子遮住身体,露出的部分没有一处完好,斑驳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被褥深处。宛如一具被玩坏的人偶。 系统虽然有些幸灾乐祸,谁让莫钦毁了它的剧情大业。却也难得生出点怜悯之心来。无他,宿主的这个样子也太惨了点。 却不知莫钦正在心里问候它祖宗十八代。骂完系统,又开始骂起无情道尊道貌岸然伪君子本质,平时端得多清高禁欲不可亵玩,真枪实弹起来比谁都狠。折腾一处还不够,非要全身都啃一遍。 简直是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大流氓! 莫钦骂完了,但系统也来找茬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莫钦冷冷道:“做都做了,我能有什么想法。你那么懂不如你来给我解答一下,为什么无情道尊也会被龙珠影响。他修的不是无情道吗?” 系统默了默,道:“大道无情才是此道的真谛,虽然修行者大多要求不动欲,但到了道尊这个境界,只要心里清醒、道心坚定,也是无碍于修行的。不过你不一样,先是崩坏了剧情,又是抢了主角攻受的机缘,就等着天罚吧。” 莫钦翻了个白眼:“怎么,天道那里有剧本?那它为什么不能让顾莫离别老跟着我。只要主角受在秘境一开始的时候不跟着我走,哪会有这出。” 系统见唬不住他,索性不说话了。 正在这时,殿门外传来求见之声。听那沉着沙哑的音色应该是大师兄俞谨言。 “弟子俞谨言求见师尊。请师尊救救小师弟吧!” 第16章 我家师尊有毒(16) 师尊已闭关了五日。 一开始,俞谨言以为是师尊专程进入秘境中提前将小师弟接回来的。可师尊并没有将小师弟带回问道峰,而是送到了他这个大师兄这里。之后一言未发便离开了。一同被他带回来的还有昆仑派那个在天元门修学的少宗主。 后来才发现,顾莫离的身体似是经历过巨大的透支,经脉中几乎不剩一点灵力,连维持呼吸都非常困难。 他们在顾莫离的灵台上还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脆弱得似乎随时都能破碎的元婴。 小师弟结婴了! 短暂的惊喜之后是无比的困惑和担忧,有师尊在旁亲自看护,怎会令小师弟透支到生命垂危元婴都快破损的地步?不仅是顾莫离,昆仑派的那位少宗主呈现出的也是透支过度的伤情,不过没有顾莫离的严重罢了。 两人的伤势迫在眉睫,容不得他多想,立刻前去找了药峰的长老和掌门前来。 几日下来,赵怀琛的情况一直在好转,顾莫离却不同。 他具有先天道骨这件事在众长老中早已不是秘密。 按理说先天道骨本就是生产灵气的根骨,有许多先天道骨者力竭却因道骨产灵而存活下来的先例。 顾莫离虽然是活下来了,但长老们却惊奇地发现,他体内的道骨似是陷入了沉寂,不再生产灵气。 这种情况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道骨失效,顾莫离的性命更加危险。 他结婴不久境界未稳遭此大难,元婴孱弱得如同早产胎儿,即使最寻常注入灵力疗伤的法子也会导致灵台动荡元婴凋零。但若不及时补足经脉中缺失的灵力,恐怕又会有性命之忧。 掌门长老们一时进退两难,却无万全之策。不得已,只得让俞谨言去请道尊。 同为先天道骨,他或许有办法针对这种情况对症下药。若是道尊亲自为顾莫离疗伤,应该能有法子保住性命又能护住元婴不留下病根。 俞谨言立刻去往远清殿请师尊出面医治。但奇怪的是,以往小师弟即使受了半点伤,师尊也是第一时间赶来查看,眉目清冷依旧而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和缓得生怕对方有半点不适。 这一次却例外了。 远清殿殿门紧闭,无情道尊亲自设下的结界即使是他这个大弟子也没有资格闯入。只能一声又一声地请示师尊,告知小师弟性命垂危。 殿后,寒潭中。 俊美若仙的男人赤身坐在冷冽的潭水中。眉眼微阖,平静的水面连一丝波澜也无。配上男人白玉般的皮肤,就像潭中坐落了一尊玉脂做的菩萨像。 过去几天,他和自己的徒弟在这里创造了不少难忘的回忆。 两人的第一次交合已经过去两日,可坐在此处他仍不免想起曾共赴的极乐。 龙珠内蕴含的龙之淫性同样勾起了他沉寂万年的欲念。虽然只是身体上的冲动,可无法否认的是,无情道尊同样也从中感受到了乐趣。即使这种乐趣很大程度上来自龙珠双修,能够调动天地灵气化为己用。一番酣战下来,收益不菲。 这两日,无情道尊充分利用了龙珠交合所吸收天地灵气,秘境中和魔尊一战所负的伤皆已痊愈。 一身清爽加之灵脉内充盈的灵气,印证了上古典籍中记载的怀龙珠双修有所益,都是真的。 体内灵气运行完最后一周天,道尊能够感觉到比之之前,境界更加稳固。这是因为有足够的灵气予以支撑。对于飞升而言非常有利。 他垂头端详了一会儿自己修长的手指,感受着冲出指尖满溢的灵力。想道---看来这龙珠双修,的确颇有作用...... 一刻钟后,男人从寒潭中起身。披上外衣走到外殿,便听到了大弟的求救之声。 俞谨言一遍遍地喊道:“求师尊救救小师弟吧!” 双腿已经跪到麻木,终于,只见一寸洁白绣金的道袍出现了低垂的视线中。抬起头,却见无情道尊表情平淡地望着他,无悲无喜的眼眸没有丝毫闪动,仿佛只是在问一件寻常事:“怎么了?” 俞谨言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拜倒在地诚恳地请求:“小师弟不好了!请师尊救救他吧。” 顾莫离...无情道尊的脑海里浮现出小徒弟明媚的情态。点点头,吩咐他带路。 ---- 躺了小半个时辰,莫钦才动动疲软酸麻的手脚,从玉床上坐起身。 虽是金丹修士,双修对象却是渡劫期大能。 无情道尊保留了上万年的元阳中所蕴含的磅礴灵力对于他这种小喽啰而言实在是过于强大了。 虽有丹田内的龙珠调理吸收霸道的阳气,但以他的修为承受无情道尊无上的法力,仍旧勉强。 就像凡人消化不良一般。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无法被经脉吸收的真气正在游走流窜,冲撞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调动灵力修复身体上的困顿。虽然事后道尊替他清理过了,但显然只是草草了事根本没有深入查探莫钦经脉的情况。导致现在的他一丝法力都用不出,丹田的痛苦更是难以忍受。四肢无力,身子沉重不堪,形如凡人。 艰难地撑起身体,打坐调息,却差点被无情道尊元阳中释放的霸道灵力给反噬。只得作罢,换了个闭目冥想的姿势,以期减少些痛感。 一个时辰后,远清殿的结界自外开启,一个清隽的身影穿过竹帘走入内室。 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一股淡淡的昙花般的香气流淌入鼻息,仿佛又将莫钦带回了几日前的疯狂缱绻之中。莫钦的耳朵“唰”地一红,睁眼便见师尊手执一握琉璃器皿走了进来。 无情道尊的神色已然恢复往日的清冷无心,如同高傲的仙人连垂眸望他一眼都是一种施舍。禁欲而冷艳,凌厉而内敛。 目光经过对方腰间的玉带,莫钦无法克制地想起那衣袍之下是怎样张弛有度、轮廓分明、硬朗显瘦的身材,以及自己曾无力攀扶过的几块紧实肌肉。 双颊不由染上烧红的晕色,莫钦低低地唤了句:“师尊......” 道尊并没有意识到弟子脑子里回忆的画面和大不敬的想法,清冷如渊的银眸闪烁着一点怜悯的碎光,开口道:“你小师弟的伤势很糟糕,就快要死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莫钦,你愿意吗?” 莫钦刚清醒没一会儿,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解释那几日难以启齿的事。然而师尊开口说的第一件事却是小师弟的伤势,令他更加无法询问整件事的缘由。 莫钦略感意外,倒不是不愿相救,而是连师尊都说小师弟伤势很重,自己怎么可能有办法救他。便问:“小师弟在秘境中重伤也是因为弟子这个做师兄的无能。若能搭救,弟子万死不辞。可是弟子不懂,我有什么能力救得了小师弟呢?” 道尊没有解释,伸出手将琉璃容器递出来,道:“你不必知道,为师自有办法。只需要用你的血把此器装满,阿离便能得救。” 莫钦眼底流露出些许困惑,但还是乖乖点头:“只要能救小师弟,弟子义不容辞。” 心想:师尊那么喜欢小师弟,如果能靠他救了他,应该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吧。 然而现在莫钦连化用灵力割开手腕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不好意思地求助师尊。 道尊伸出纤长的玉指搭在他满是青痕的腕上,这才觉察出莫钦无法吸收他渡劫期的磅礴修为,经脉和肺腑内都是真气流窜划出的伤口。 坐上玉床,来到莫钦身后,掌心抚上对方的后背,注入灵气替他梳理调和。 莫钦闭上眼,便觉一股温润浑厚的力量包裹住经脉和内脏,让霸道横行的真气在如水般包容厚重的灵力中同化为水流的一部分,渐渐变得平和安静。 疼痛消失,丹田中却仍存在一股奇怪的外力,一旦包裹住它就变得汹涌炽热,仿佛一团火燃烧在莫钦的丹田内。莫钦心中困惑,他还不知道龙珠的事,猜测是自己误食了什么东西阴差阳错中和师尊双修了。 道尊不仅替他梳理好了灵脉,还修复了他的身体。斑驳骇人的青紫痕迹消隐在白嫩的肌肤之下,莫钦动了动四肢,已没有了那种肿胀的酸痛感,一身爽朗干净。 他乖顺地向师尊道谢,然后用指尖化刃,割破了手腕内的血管,将琉璃器皿装满了鲜红的血液。这一下就流失了半升的血液,莫钦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很快体内温润博大的灵灵气填补了缺漏,恢复了躯体上的损耗。 道尊收回容器,淡淡说了句“做得好”,让他好好休息,转身离开了。 远清殿重新回归死一般的寂静。 待他走后,莫钦神思飘远,眼神迷离。似乎是在回忆刚刚师尊对他的温言关心和照顾。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其实,他是在脑子里跟系统聊天。 系统问他:“你还好吗?” 莫钦声音辨不出喜怒:“我?好得很!跟修真界最强的修士双修,得到了他的元阳,经脉里装满了灵气,都够我突破好几个境界了。” 系统本来还想嘲讽问一句“跟男人双修感觉怎么样”,但看到了莫钦晦暗不明的神情觉得还是算了,安慰性地说了句:“咳,虽然是我坑了你。但你的第一个男人还算不错了,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事后还帮你清理,甚至修复了你的经脉跟伤口。” 莫钦冷哼一声:“得了吧,做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我放血救顾莫离。非得要我的血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他身体里的道骨出问题了。” 系统一惊:“wc,你怎么知道的?” 莫钦淡淡道:“猜的。毕竟除了这个,我跟我那万人迷小师弟能有什么关系?要是放血就能救他,有的是人抢着排我前面。我想是这一次灵气消耗过大,天生道骨出了问题不认他这个主了。所以要我这个原主的血来刺激道骨重新运作为他生产灵力,是不是?” 系统讷讷地不说话,莫钦猜的基本就是事实。原本以为宿主是个听话乖巧的工具人,结果才发现对方不仅记仇不说脑子还过于好使。 越聪明的人越不好掌控,系统害怕莫钦哪天造反不干,学别的宿主叛逆,便警告道:“你可要记得你的人设是不能ooc的,任务失败了还有下一个,但ooc的话天道第一个抹杀的就是你。到时候,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莫钦冷冷道:“知道了。你放心,我拿捏得住轻重。我现在就是个一心向着无情道尊的傻白甜,尽管我那好师尊不过是将我当做双修的工具人。” 系统知道越说越坏事,便沉默地退回系统空间里去了。 ---- 将混合有莫钦的血的药喂给顾莫离后,体内的先天道骨散发出了微弱的亮光,干涸的经脉开始滋生出灵气。 道尊亲自上阵,坐在小徒弟对面。两人合掌交融调息灵气。 两个时辰后,道尊推开门,告诉众人顾莫离没事了,只需要带回问道峰调理调理身体。 他的五个师兄早已焦急地等候在外间,听到师尊亲口说出小师弟没事的话,都狠狠松了口气。 这时,道尊又道:“阿离跟莫钦、赵怀琛在秘境中遇到了贺灭,本座便将他们提前带回来了。告诉净元秘境那边的人,不用多等,待其余天元门的修士人齐了便可回来。” 道尊修为高深,秘法超群,能突破秘境结界进去带人出来并不是奇事。可听了他的话后,几人这才想起来和小师弟一起进去的还有个莫钦。 他们这个六师弟的存在感实在太弱,大家为小师弟的伤情担忧了几天却都没想起询问一句莫钦的下落。 俞谨言有些尴尬地上前,补救般的问询道:“师尊,六师弟也回天元门了吗?” 道尊淡淡回答了一句:“他人正在问道峰。你们不便去打扰。待他结婴后便会搬到侧殿和本座同住。” 一句话宛如石破天惊,大家都愣住了。平时没见莫钦显山露水的,今日怎么突然就要到远清殿里去住了。 他不是困在金丹大圆满好几十年了吗?怎么一下就要结婴了?难道真的在净元秘境中有了非凡的机遇? 要知道,除了小师弟,还没有谁有过这般待遇能得师尊青眼住进远清殿中去。师尊平日里对六弟子不闻不问完全放养,一朝下令允他搬入侧殿修行,这是要亲自教导的前奏啊。 俞谨言对莫钦心中有愧,但也为他高兴。替莫钦谢了师恩。 道尊不欲多说,带上昏睡的顾莫离便回去问道峰了。 留下的掌门长老们互相看了看,终于有一人发问:“莫钦?道尊那个故人之子?百年还未结婴的庸才?”不可置信已溢于言表。 第17章 我家师尊有毒(17) 道尊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 晚间,月上枝头时分,莫钦等来了自己的师尊。 他自觉地从师尊的床上移下来,仔仔细细地施了个清洁咒,生怕让自己的气息玷污了师尊的睡榻。然后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团蒲放在地上,坐在殿内开始例行的修炼。 或许是和渡劫期修士双修的原因,莫钦体内充满的精纯灵气几乎要溢出。识海也扩大了数十倍,灵台之上灵气充盈,活泼跳跃。令修行事半功倍。 他本就已经到了金丹大圆满,冥想静坐了一个时辰,灵台上竟隐隐有突破结婴的架势。 困扰他数年的结婴问题竟只和师尊双修了几天便要解决了。 莫钦心中感慨万千,不禁红了双颊。在他的观念里,以双修提升境界的方式绝非正统,正道修士多不屑于此。像是专攻此道的合欢宗也被正道视为魔修。 这不是从师尊那里偷来修为吗?怎能算是君子之道? 莫钦烦闷地想道。 可在秘境中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便觉浑身燥热,急需一个宣泄口让他释放汹涌澎湃的欲望。 和师尊双修实属万不得已,细细想来,也是师尊救了他,让他免于爆体而亡的惨状。 莫钦心中认定是魔尊做了什么手脚算计了他和师尊,令他们稀里糊涂地交合。也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到师尊的道心。 想到这儿,莫钦不禁担忧起来。也无心修炼了。 正在这时,殿门外传来响动,师尊回来了。 莫钦立即起身相迎,恭敬地行礼唤了声“师尊”。 道尊抬手示意免礼,他才直起身,问起小师弟的伤。 道尊简单回复了几句顾莫离的情况,让他不用担心,然后才说起正事。 “净元秘境中你误食了雌龙龙珠,而贺灭又将另一颗打入为师的丹田。这两条妖龙一公一母本是一对,龙珠中保留了它们的淫乱的本性,这才导致你我不得不交合。怀有成对龙珠者,每七日须得交合一次,否则龙珠内欲气不得解会令宿主燥气动荡、爆体而亡。本座暂时还没有安全取出的办法,在这段时日里,得委屈你住进远清殿的侧殿里了,以缓解七日一次的龙珠躁动。” 本是桩难以启齿的事,从无情道尊平淡冷清的薄唇中说出却显得正经自然。 莫钦听懂了他的意思,就是说在师尊找到取出龙珠的办法之前,需要和他每七日双修一回...... 莫钦满脸通红,垂下眼来。 道尊又道:“你不需要觉得为难。龙珠双修比之寻常的双修功法最是有效,可令修为一日千里,即使同境界远高于你的修士修行也不会受到反噬,大可安心。” 莫钦红着脸,硬着头皮问道:“所以师尊,这只是一种修炼方式对吧?” 道尊点头:“大道万千,修炼之道繁复多样。只不过双修之道不常用罢了。之所以将双修归为旁门左道,只因世人大多因欲而行、为利所驱。只要做到心中有道,不为欲念动摇,便能守住心中正道,潜心修行,亦是一种道。” 莫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副“受教了”的神情。 怀着最后一点担心,问道:“师尊,与我双修不会影响您无情道的道心吗?” 道尊眼眸微抬,淡然地瞥他一眼,神人无欲、淡薄俗世。 “为师道心大成,早已如千山万壑不可动摇。你无需有负担,只要守道修炼即可。” 莫钦面上恍然大悟,心里记仇道:还守道收欲呢。真要心里没半分意动,能把老子浑身啃一遍,啃得没一块好肉?我的好师尊啊,你真的做到心中无欲了吗? 莫钦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弟子明白了,谢师尊指点。” 道尊向前一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莫钦愣了愣,心如擂鼓。他曾见师尊爱抚般抚摸小师弟的头,羡慕过甚至嫉妒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得师尊如此亲近。像个偷腥的小兽,垂下眼不让别人发觉眸中暗涌的欣喜悸动。 下一瞬,一股温暖的灵力遍袭全身。道尊收回手,对他说:“你即将结婴。随我到后山去,为师来为你护法。” 莫钦愣了愣,随后回过神来般连忙跟了上去。 后山一片旷野中,独树一帜地长了一方小池。池子经人工开凿过,砌得四四方方,棱角上勾勒出花鸟鱼虫的纹路,曼妙多姿。四角镶嵌有四颗色彩各异的宝石,外溢出的灵气纯厚温润,似是飘飘云雾。后山常年雪寒,冷冽非常,这水池表面却白气升腾,应是一方温泉。 池中有一块大石,能容一人坐于其上。莫钦依照师尊的吩咐脱去外袍坐到了石头上,半截身子没进水中。池水温暖地包裹着他的身躯,蕴含的灵气替他疏通经脉。置身其中,只觉身心舒适、感官通畅。 道尊轻吐一句“开始吧”。 莫钦慢慢将神识探上灵台,引导着识海中的灵气向其中汇集。庞大的灵气汹涌而上,却又似石子抛入大海中,激不起半点风浪。灵台上始终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 但是莫钦的灵气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最初,如溪流交汇,再到后来似海河山川汹涌澎湃。 倏忽间,一个豆大的光点发着暖和的银白光芒,如月照星辰,遍洒大地。茫茫识海都因光点的出现而微微颤动起来,千万条看不见的线条将识海中一花一草所有的山川树木都联结于光点。 识海外,劫雷如期而至,罩顶的雷云几乎铺满整座后山。元婴初相已经形成,而莫钦还需经历过雷劫才能真正结婴成功。 他期待这一天已经有几十年之久,虽然到来的方式和时间令他有些猝不及防,但早已做足了准备。加上一旁道尊护法,莫钦心中并没有多担心。 他的呼吸平稳、心态安宁,以最镇静的姿态迎接劫雷的到来。 “轰隆!” 巨响过后,第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劈开苍穹,照着莫钦头顶打下,却并没有真正近他的身,而是打在了周身凝结的结界上。发出滋滋的声音,雷电浮动清晰地勾勒出结界半圆弧的形状。 在身旁旋转浮空的法器碎了两盏,结界却只产生了一道裂痕。 “轰隆!”“轰隆!”“轰隆!” 又是三道闪电过后,如蛛网般满是裂痕的半圆结界终于在第五道劫雷落下时完全破碎,化作雾霭般的碎屑飘散而去。 至此,莫钦再无能够抵挡的法宝,只能以肉身抗下剩余的劫雷。 他紧闭双目,抿住下唇,抱着顽强一搏的决心,抬手结阵抗下了第六道劫雷。 立刻双手酸软地垂在身侧,口吐一口鲜血。 第七道劫雷,莫钦再次结阵,被雷电烧焦了一半的头发。 第八道劫雷、第九道劫雷,莫钦再未挣扎,以身抗雷。烟消云散后,他浑身焦黑,冒着刺鼻的气味,单薄的衣服已经被烤得焦黑融化,赤裸的肌肤见不到一处白皙。 唯有缓缓张开的一双眼眸,清明灵动,如云上星河鼓舞着跳动着,闪烁着成功的喜悦。 九道劫雷,他扛了过去,他成功了! 然而,是莫钦高兴得早了。 自始至终,说是要为他护法,无情道尊却没有出手帮过忙,端着一副冷酷的神容静静地看着劫雷一道道劈在莫钦身上。 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无喜无怒的神像。 在第九道劫雷轰响而下后,天空中的劫云却诡异地没有散去,竟有越来越厚愈聚愈多之势。道尊微微抬眸,银色的瞳孔倒映着暗涌的黑云。云层滚滚震动着,似乎正暗暗积蓄着力量,酝酿下一波的降临。 此时,莫钦已经察觉到劫云的不对劲,只能抓紧时间盘腿打坐以期恢复一点力量。 经历过九道劫雷的洗礼,他已经没有了半分力气。结婴雷劫的威力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强大,他几乎拼尽了半生所学才勉强撑过。 但...第十道劫雷... 莫钦心知意料之外甚至记载以外的第十道劫雷落下已成定数,空中隆隆滚滚的乌云印证了这点。他来不及质问天道为何如此对他,只能从容不迫地迎接它。 “轰隆隆隆!” 仿佛一剑神光将世界斩断成两半,金色粗壮的落雷带着浩浩之力向莫钦面门而来。 山海之势碾压众生,所过之处,万物皆为蝼蚁。 在劫雷形成的一瞬间,莫钦就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根本接不下这一击。他心中涌起了不甘。等了数十年的结婴,竟然折在一道金雷上。他的人生刚刚有所转机,心中爱恋的人还未倾听过他的心声,难道自己真的和大道无缘? 莫钦脑中,系统的报警声再次响起:“完了完了,咱俩都死定了。我就说过让你别改剧情。原剧情中的莫钦可是一生都未结婴。你破坏了既定的命运,天道这是要抹杀你啊。” 莫钦淡定地答道:“不会的。我的好师尊还在边上呢。天道就算真的想弄死我再怎么样也得看看世界主角的脸色。等着吧。” 眼见金光闪电要将莫钦炙烤为焦炭,一道银色的流光冲到莫钦身前。只见数百道半透明的花瓣徐徐展开,如同一朵巨大的莲花在空中盛开。莲花挡在了莫钦和劫雷之间,劫雷直直劈进花蕊中心,却像石牛入海没有声响,破坏力被完全化解。书包阁 青年眼底倒映着绽放的莲,光华四溢,宝光大盛。 这是无情道尊的道法---慈心妙莲。 金雷过后,劫云没有完成抹杀莫钦的使命,只能不甘地散去。 随即,一种崭新、玄妙的感受在莫钦的灵台上生成。似是同天地万物来了一场交融,他仿佛是奔腾在旷野的风,冲上云霄化为滋润的雨水,滴入土地变成破壳的新芽,长成大树枝头栖息筑巢的鸟儿。刹那间,他看过人世百态、万物更迭、轮回流转、沧海桑田。一瞬人间,转瞬归神。 灵台上,一个婴儿大小包着银白光芒的茧凝聚而成---他的元婴铸成了。 尽管曾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天的情景,真的来临时却不可置信有些茫然。 我真的成功了? 莫钦心中惊喜交加,用神识将灵台上的元婴化出,盛到师尊面前,欢喜的眼里尽是慕恋之情,道:“师尊,我结婴了!” 他终于不算彻头彻尾的废物,冲破了桎梏,不再拖问道峰师兄弟们的后腿。没有人再能说:看那个叫莫钦的弟子,都百岁了还没有结婴,真是给道尊丢脸。 道尊低头望了一眼那团婴儿般律动吐息的光团,面上不见欢喜,平静如常。 他查探了一下莫钦的经脉,告诉他:“你在结婴前体内积攒了大量灵力,令结婴后的境界直接到达元婴后期,故而雷劫比旁人都要困难。为师虽然替你挡下了最后一道金雷,但你自己撑过了前九道,吸收了劫雷中的力量,已是结婴成功。日后就搬到偏殿来住,为师会亲自教导你修行的。” 莫钦感动得泪光盈盈,真诚地说道:“没有师尊,弟子定会死在雷劫之下。师尊的教养之恩、救命之恩,弟子感激不尽,定将用一生服侍师尊。” 道尊眼底并没有什么波动,淡淡地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你小师弟也在偏殿中和你同住。他伤势未完全痊愈,日后还需要你的血替他疗伤。” 莫钦脸上欢喜的神色这才敛了敛,垂下眸恭敬地道了句:“是。既然是为小师弟疗伤,弟子当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事情做完了,道尊也不多待,吩咐他在温泉中好好泡一泡。 “此泉灵气充溢,日后你可多来此修行。”说完,便化为流光而去。没有丝毫留恋。 莫钦望着师尊远去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眼底充斥着喜从天降的惊喜和茫然,还有一点愧疚和庆幸。庆幸自己误吞了龙珠,才获得了和师尊亲近的机会。却同时也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愧疚。 这几天里发生了太多事,从秘境之行开始一切似乎就在悄然变化。好在,都是往莫钦乐于看到的方向改变。比如和师尊的关系从陌生到亲近,和心上人双修了,甚至成功结婴。 就当做是机缘吧,好吗?不要想得太多。莫钦在心里对自己说。 整个身体沉入泉水中,任墨发飘在水面,温暖的泉水和滋滋四溢的灵气如同一个温柔的怀抱,包裹着他疼痛的身体,抚慰创口,注入力量。 在灵泉中温养了半日,莫钦身上焦黑的外壳已经褪去,肌肤重归细腻红润,甚至还白嫩了许多。 莫钦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法衣穿在身上,颜色是他一贯喜欢的温润的青绿。 墨发及腰,被烧焦的部分重新长了出来,更加飘逸洒脱。 他整理好衣冠,又拿出镜子照了照,确认清爽又整洁后,这才召出竹剑,御剑回峰。 第18章 我家师尊有毒(18) 此时的远清殿不同于平日清冷的氛围,不少人聚集在了门口, 莫钦一落地,便见师兄们全都围在侧殿门前,有的眉关紧锁,有的踱步微怒,仿佛在守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见他到来,五师兄月哂走上前,找茬般地喊道:“莫钦,你怎么才来?小师弟昏迷好几日,也不见你来关心关心,心里只想着修炼,同门情义让你吃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坐在门边的俞谨言闻声,赶来拉住月哂。 锋利的眸眼落到清隽似焕然一新的六师弟身上,略微有些讶异道:“莫钦,你结婴了?” 莫钦点点头,默默地向师兄们行了一礼。 问道:“小师弟怎么样了?师尊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 俞谨言点头道:“虽然师尊是说过,但小师弟昏迷至今仍未醒来。长老们也来看过,说是他的身子孱弱还需调养,经脉和元婴倒是完好无损。不过可能需要些时日才能醒过来了。” 莫钦颔首,心想既然师尊都发过话,那顾莫离肯定不会有事。 他和师兄们的同门情义本就淡薄,放在外面最多算得上点头之交。加上五师兄月哂一直看他不顺眼,也不便在这里碍着他们徒生是非,便想先去自己的住处。 只见他淡然地行了个礼,兀自退下。云淡风轻,容色无半分悲悯动容之意。同一旁焦急等候的师兄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月哂最讨厌他这副装不进一切外物的模样。 其实,当年莫钦成了他们的小师弟的时候,他一开始是很喜欢对方的。 只是那时的月哂还是少年脾性,喜欢谁就想捉弄谁,更别提莫钦还是个年岁比他小的孩子。 月哂只当和他玩笑,可莫钦这个人无趣得很,每次都把玩笑当真。月哂最烦他玩不起的矫情样儿,久而久之,玩笑变成了真正的霸凌。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莫钦简直拼了命地在修炼,就是为了变得强过这个总是欺负他的五师兄。 这种情况在顾莫离来之后得到了改善,月哂的目标换成了人见人爱的小师弟,再也不来搭理莫钦。自此,莫钦在师兄弟间彻底成了个隐形人。没了月哂的打扰,他倒是乐见其成,专心致志地修炼起来。 见他惜字如金两句话就想走,月哂的脾气又冲上来了。 往前一步拦住,质问道:“这就要走了?!你的心可真黑啊,小师弟还在里面不省人事你却没几句好话,有你这样当师兄的吗?” 俞谨言却因他的话想起他们这些师兄数年间忽视掉莫钦存在的事,皱眉道:“五师弟,别说了!” 月哂却像是抓到了把柄,得理不饶人:“我还要问你呢莫钦。师尊说小师弟还有昆仑派少宗主是跟你一起进的秘境的。为什么他们两个都透支过度昏迷不醒,你还活蹦乱跳的甚至结成了元婴。在里面你们几个到底遇到了什么?就对你区别待遇呢?!” 他的语气仿佛莫钦现在清醒着没有昏迷受伤,就是件天大的错事,吵吵嚷嚷引得师兄们都聚了过来。 俞谨言语气严肃地打断了他:“月哂!够了!有你这样跟师弟说话的吗。阿离是你的师弟莫钦就不是了?” 说着,转向莫钦,温和地开口道:“六师弟,你五师兄急躁了点,莫要跟他一般见识。不过,小师弟被师尊带回来的时候的确性命垂危,若不是师尊出手他此刻恐怕已经身死道消了。师尊日理万机,我们不便询问打扰。还望你能说一说秘境中的事,也让我们心里有个底。是什么令他和赵师弟几乎力竭而亡。” 莫钦本就不想跟月哂纠缠,如实地把他们在秘境中的经过讲了一遍。 在听到三人结阵,放出四天方圆阵时,几个师兄似是哀叹般叹息了一声。 “小师弟真以一人之力坐镇东南两位,难怪会境界不稳差点元婴破损。” “这样大的消耗,饶是元婴修士也难以承受啊。” “幸好有先天道骨替他产出灵气,否则小师弟不一定能撑到回来。” “可不是...经此一难,先天道骨都沉寂了好久,还是师尊帮小师弟唤醒的。不然...”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慨叹,莫钦静静地等师兄们感慨完,才继续说下去。 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因为牵涉到师尊所以莫钦有所隐瞒,只说妖龙向他们发动攻击突破了阵法,他便昏了过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后就被师尊带去后山,护法结婴。 结婴的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毕竟昨日滚滚劫雷劈到后山上,乌云几乎遮住了半边天,那阵仗说是有人渡劫到大乘都信。 月哂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你昏迷的时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要师尊撇下小师弟先去救你,差点耽搁了阿离的性命。” 莫钦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关于龙珠和师尊双修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告诉别人。所以一律回答晕过去了不知道。他们也不可能像找他一样找师尊质问前因后果。 但月哂的话攻击性太强,咄咄逼人直接惹恼了莫钦。他不是顾莫离那样乐呵呵受着、撒撒娇过去的人,直接回怼道:“那师兄是想问什么呢?我知道都已经告诉你了。难道说非要我宁愿自生自灭也要求着师尊先救小师弟,才算遂了你的意吗?五师兄,或许你忘记了,我也是人,我也想活。” “如果非要说是我欠小师弟的,已经放血为他做了药引,算是还了一些。日后定当肝脑涂地,结草相报。行了吗?” 言语犀利,处处带刀。听得师兄们齐齐愣住。 莫钦平日里是阴郁了些不怎么说话,却还从未有过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刻。 莫钦是想早点脱身的,却被月哂逼问得心烦,于是一时没收住。冷静下来后也有些后悔。 平复了会儿起伏的心跳,沉默地行了礼,转身离去了。 “小六!”俞谨言在身后喊他,莫钦始终未回头。 他走后,院内有片刻的寂静。很快,俞谨言揪着月哂训斥道:“你看你,怎么跟六师弟说话的?阿离受了伤,可你不要忘了六师弟也跟他是一起的,怎么可能完全没事?一定要两个师弟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才合你的意吗!” 月哂讷讷道:“我...我只是看不惯他自命清高的做派......可能说得是过了点......” 俞谨言眉眼锋利地看着他:“行了,你以前是怎么欺负六师弟又是是怎么区别对待他和小师弟的,我其实都知道。以前没好好说你是不想坏了同门情谊。但这一回既然拿到明面上了,我这个做大师兄的自然要管。不仅是你,”他环顾其他人,“还有你们。要记得莫钦也是我们的师弟,他理应和小师弟是一样的待遇。如今他们都结成元婴,该尽到的心都要尽,绝不能捧一踩一。”bookAbc.Cc “小五,记得去找六师弟道歉。直到他原谅你为止。” 大师兄平时不怎么管教底下师弟,从没有这样耳提面命地教训过谁。月哂自知理亏,应承了下来。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有些尴尬,毕竟他们平日里怎么对待小师弟又是怎么对待莫钦的大家心里都自己知道。 上一回大师兄就旁敲侧击地劝过,倒是没想过这么快就再次强调了一回。 莫钦那边。 他走进了旁边的院子,这里应该就是师尊为自己空出来的屋。方位正对着主殿方向,不禁让他有些飘飘然。 被师尊需要,能靠他近一些的感觉简直像梦一般美好。 莫钦拍拍自己的脸,方才的不愉快没有在他心头停留太久。师兄们的忽视、月哂的欺辱于他早已成了过眼云烟,几十年前的莫钦或许会在意会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但现在的莫钦已经能独当一面。他自认没有欠过他们人情,亦没有师兄弟间的提携教导需要他还恩。 他就是莫钦,不想看任何人脸色。 今天,是他结婴成功的日子。加上搬到远清殿紧挨着心上人,这一天是值得庆祝的。 进入屋内,莫钦这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都搬过来了。 他的家当不多,也没有奢侈的爱好,故而那些朴素的器具衣物只能堆放出小小的一角,显得那一圈和屋内典雅华贵的装潢陈设格格不入。 莫钦并不在意这些,他一生所求非常简单----一是大道,二是追随他的师尊。现在两样都已更进一步,什么也不能令他分心。 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转了转远清殿周边环境。莫钦低头抚摸陪伴自己多年的黄色腰牌,口中喃喃道:“该换了。” 是该换了,他已结婴成功正式成为元婴修士。挂在身侧多年都快给盘包浆的代表金丹期的牌子也是时候脱下。 召出命剑,化为一道青光向东边八个山头之一的遇道峰而去。 ---- 一刻钟后,莫钦自遇道峰正殿走出。 难得有道尊弟子驾临,亲自过来换腰牌。连遇道峰的长老都出动了,特地给莫钦斟好茶,填好名录。记入档案后,天元门便正式多了一个元婴期弟子。 恰好掌门也在这边谈事,见莫钦过来,便拉着他聊了会儿。 道尊的几个弟子中,他甚少和莫钦交流。此次道尊亲口发话要提携他,掌门便记住了这个人。反正早晚都要去问道峰找人聊聊,这一回遇上了也正好。 昨日的劫雷景象他也看见了,阵仗越大证明此人灵气越足,修为越深厚。而第十道金雷劈下时,众人也曾猜疑过历劫之人是否是惹了天道之怒,但事后并没有异象再出,便将其视作莫钦奇货可居的证明。 掌门操着长辈的口吻,教导了莫钦几句。问起秘境中发生的事,莫钦仍将对师兄们说的话套给他。掌门倒也没多问,只是赞叹了几句“年少有为”、“日后定成大器”,便放他走了。 莫钦求之不得,立刻带上崭新的红色腰牌离开。 走到问道峰山下,莫钦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那人蹲坐在石阶上,垂着脑袋无聊地捏着一根树丫拨弄地上的蚂蚁。 待他靠近后,少年似乎发觉有人过来,立刻转过身。看见是他,身形微微顿了顿,随即一张漂亮却泛着稚嫩的面容绽开笑脸,蹦蹦跳跳朝莫钦奔来。模样像极了等候主人归家的小狗,身后若是有根尾巴,必然已经甩上了天,可爱得紧。 莫钦很快认出对方正是自己曾经在山道上帮过一把的炼道峰弟子,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对方。 伸出手摸摸他停在跟前的脑袋,毛茸茸的很舒服。 问:“你怎么在这?” 见莫钦记得自己,少年眼底宛如烟火灿烂,兴奋地答道:“莫钦师兄!你还认得我?” 莫钦难得见到对自己热情洋溢的小孩儿,心情一好有心和他聊几句。 便道:“当然,上次一别后快要一个月了吧。你都已经筑基了?”说着,偏头看向少年腰间那枚青色的腰牌。 姬千道邀功似的把腰牌亮出来给他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星光闪耀:“多亏了师兄替我出头,那些人再没来烦过我,也没人敢来欺负我了。我也听了师兄的话有好好修炼,是几日前筑的基。现在已经成了炼道峰正式的内门弟子了。” 莫钦也替他高兴:“恭喜你了,师弟。不过,你在问道峰山脚下做什么呢?” 姬千道不好意思地背着手,点足晃悠了几下道:“我在...等师兄你啊。” 他解释说:“师兄不是说可以过来找你吗?本来早就想过来看师兄,可他们说你去秘境历练去了不在山里。昨日我听长老说你已经回来了而且结婴成功,今日特意在这里等师兄,想当面给你贺喜。” “恭祝师兄喜结元婴!” 少年清朗的声线带着真诚热烈的祝愿,像是一把火烧暖了莫钦的心底。 捏捏姬千道的脸蛋,接过对方呈上的贺礼。莫钦真诚地对他说:“谢谢你。师弟。” 第19章 我家师尊有毒(19) 莫钦同姬千道说了会儿话后,便准备回山了。 临走前,不知是不是这么快就要和他分别,少年有点心情郁郁。莫钦顺口问道:“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少年怔了一瞬,随即放出一个和缓的微笑:“没有。我一切都好,师兄。” 莫钦颔首微笑,摸了摸他的头以示鼓励,随后上山去了。 耀眼的天光下,姬千道站在树下最深的阴影里,眸光细碎如星河绽放,亦恍若渊海深不可测。他收敛起笑意,目光淡淡地瞥向一旁幽深的树林,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仿佛密林中潜藏着什么可怖的东西。 口中喃喃自语:“既然师兄都这么说了,那件事...还是算了吧...” 第二日,顾莫离醒了。 睁开眼。便看见坐在床边的师尊,还有一众师兄们。见他清醒过来,众人纷纷露出释然的表情,心中的大石头落地,小师弟可算没事了。 “师尊...”他一边唤道,一边想撑着身子坐起身。却被道尊伸手轻轻拦下。玉手搭上他的脉搏,一股磅礴温厚的灵力贯通全身。 顾莫离顿感身心舒爽,困意和疲倦一扫而空。 “已经无事了。”无情道尊温柔地将手替他放入被中,声音温润令人感到安全感十足。 “多谢师尊。”顾莫离哑声道。 二师兄秦渊贴心地给他端了碗水,坐在床前喂给他喝下。 莫钦捧着汤药走到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平日里最龟毛的二师兄任劳任怨地问水温合不合适,其余师兄放到外面无不是惊才绝艳万人崇敬的仙师现在也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更有令修真界闻风丧胆的无情道尊堪称一脸慈祥地望着他。 完全是一出小师弟团宠实况直播。书包阁 他没有进去,安静地站在门边,望着里面自己永远都融入不进去的场面。 莫钦心中清楚,顾莫离能得到众人的追捧认可、得到师尊的青睐关注,是他自身的能力和魅力所在。而莫钦没这项本事,怨不得谁。 虽然心中清明一片,对顾莫离生不出任何的怨怪。可却抬不起腿跨过门槛。脚底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得寸步难行。 直到顾莫离坐起身,甜甜地对众师兄挨个喊去。环视了周围一圈人,却没见到莫钦的身影,有些疑惑地问道:“六师兄怎么不在?他是不是伤得太重了还没醒过来?” 言语之中不乏关切。 月哂冷笑了声,阴阳怪气地道:“他?早没事了,现在不知道上哪儿逍遥去了。阿离你不用管他。” 俞谨言微微皱眉,“说什么呢五师弟。“转头对顾莫离解释道:“阿离别担心,你六师兄他没什么大碍。而且回来后也已经结婴了。刚刚是给你端药却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末了,转头看向月哂,严肃道:“让你给六师弟道歉你去过了吗?他原谅你了吗?你怎么还是这副态度这个样子!” 月哂不说话。知道师尊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出书管他们师兄弟间的矛盾,就像从前也从未管过莫钦在峰里的待遇一样。 顾莫离向门口张望去,正好看见站在外面的莫钦,连忙招呼道:“六师兄!” 莫钦朝面露灿烂笑容的少年也露出一个微笑,端着药走了进来 伸手将药递给顾莫离,嘱咐道:“药来了,慢点喝。” 手腕却不由自主地向内缩了缩,叫人看不见衣袖下用来止血的白布。 道尊就坐在顾莫离的床边,离他离得最近,自然看到了莫钦腕上的伤痕。 顾莫离的先天道骨已经不再认他为主,反而只对莫钦这个原主人的血肉起反应,否则宁可选择沉寂。现下只能依靠莫钦的血来促进道骨运作,不然顾莫离的修炼速度定会降下来。 而无情道尊绝不容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眉眼微动,开口道:“从今天起阿离和莫钦就在一处修炼了。日后阿离的药膳便交给你六师兄来负责吧。” 顾莫离并不知道所谓的“药膳”指的是他六师兄的血。眼神灵动得像只小兔,对着莫钦道:“麻烦六师兄了。以后我们师兄弟一同在远清殿修行,阿离结婴不久什么都不懂,望师兄多多照拂。” 莫钦垂眸偷偷瞟了眼藏在袖内还在渗血的伤口,微微点头,可脸上实在做不出多余的表情。 月哂玩笑意味地开口:“阿离说的什么话。你六师兄结婴比你还晚,能照拂什么?若是修炼有不懂的地方,还是来问师尊或是你师兄我吧。” 秦渊踩了他一脚,眼神凌厉地示意:师尊还在这里,你针对也别这么明目张胆。 月哂耸耸肩,似是无奈地笑着对莫钦说:“你五师兄嘴有些笨,只是个玩笑话,六师弟别难过。” 莫钦张张嘴想要开口,出乎意料的是,道尊却插了进来:“阿离年岁最小,莫钦比他大,定会好好关照的。小五,有段日子没检查你的功课了。明日抄一卷无情录过来为师看看。” 月哂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立刻僵在脸上。无情录就是一卷冗长晦涩的经书,平日里师尊从来不要求弟子抄写,修炼全凭自觉。而月哂又是所有人中最烦看书写字的。让他无情录不亚于要他的命。宁可去后山思过崖面壁也不想抄那本三千多页的上古经卷。 无情道尊这么说,其实就是在为六弟子出头。以此来惩罚口不择言的月哂。可他却完全没料到师尊竟会插手,明明以往对他们师兄弟间的龃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自己欺负莫钦最严重的那段时日也没见他开口劝半分。 可师尊已然开口,月哂只得讪讪地应了一声。之后再不敢公然对莫钦阴阳怪气了。 莫钦暗暗用感激的眼神望了师尊一眼,随即垂下眸。原本因为每日要给顾莫离割血作药产生的不爽也全然消失了。 不就是一点血吗?对于他这样修为高深的元婴大能,算不了什么。 莫钦无所谓地想。 “md脑残,竟然逼我放血!”半个时辰后,回到房间的莫钦开始在脑海里对着系统疯狂吐槽。 “个龟孙!拿了我的道骨去给顾莫离当机缘,还要每天用我的血来维持道骨产生灵力给他用。龙珠的事也是。明明就是想利用龙珠双修给来稳固他自己的修为,末了对我骗身骗心还要我对他感恩戴德才行。不榨干最后一点剩余价值不罢休是吧!” 系统咳了咳,出声提醒他:“这只是剧情需要,你为主角攻受一同飞升的终极圆满做了贡献,应该高兴才对。” 莫钦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当然,我特别高兴呢。”高兴得想整出点事儿来好好“报答”一下这个天杀的剧情。 他可比系统聪明得多。表面一直凹人设走剧情,在系统看来要多敬业有多敬业,实则是在一步步试探天道的底线--- 天道对于已经定好的剧情线到底是不容许出一点差错,还是说有一定的弹性。如果他主动改变剧情,惩罚会有多严? 莫钦总结了一下这段日子发生的事,然后觉得自己必须做出一些突破性的改变了。 恰好系统最近迷上了看狗血伦理片。在莫钦修炼的时候它都在系统空间里开着小电视看,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点给莫钦提供了充足的“犯罪”空间。 不是想早点走完剧情吗?我帮你们一把。 ---- 清晨,顾莫离来到院中的桃树下开水做每日的晨省。 吐纳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 待朝阳从山头升起,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一天中的第一轮修行。 将插在树下的命剑拔出,少年踏着满地细碎的金光走出了院子。 一扭头,见另一处院落门口,一位青衫青年两指为笔凭空画符,手法笔走龙蛇、飘逸洒脱,很快便结出了一道灵符。不知又写了点什么上去。事毕,灵符便化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流光,飞远了。 顾莫离朝他挥手招呼道:“六师兄!” 莫钦回头望向他。一双淡淡的眸眼在逆光之中,犹如闪烁着暗色碎星的夜空,遥远空灵,神秘而阴郁。 下一瞬,他展露出一个浅笑,将一瞬的阴暗扫清:“阿离来了。” 顾莫离问:“六师兄方才是在和谁通信吗?” 莫钦眸色更淡,“是啊。我在炼道峰认识了一个小师弟,很热情也很可爱。请我指点他的修炼,也不好拒绝。” 转移话题道:“阿离这是打算出去吗?” 顾莫离挠挠头回答:“我想去看看阿琛。听说那一日他也受了不小的伤,不方便回昆仑派。我这个做朋友的合该去探望探望。” 他眨巴着眼睛,桃花眼微微睁大,充满了暗示和期待,似乎希望莫钦和他同去。 莫钦的想法却很简单。第一,他并不喜欢这个唯我独尊还喜欢妄加揣测的少宗主;第二,既然有那么多长老弟子照顾着,肯定也不会有事,休息几天就好全了。赵怀琛对莫钦什么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反正两人都是相看两厌,自己去大概也只能给对方添堵。 便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顾莫离柔软小兽一样的眼神,推脱说还有别的事。 顾莫离也只好失望地走了。 没想到,到了下午莫钦修炼的时候,有人过来敲响了院门。神识一动,惊讶地发现来人是赵怀琛。 这位少宗主不是应该还在床上躺着的吗? 虽然心中有惑,莫钦还是去门口迎接。 只见少宗主仍是一副世家子弟的做派,身后跟着好几个门内弟子,看样子都是他收的跟班。 莫钦不喜欢人多,便没让他们进去,站在门口同他交谈。 “不知少宗主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啊?”他尽力收敛着眉眼间的不耐。 赵怀琛把头扬到一边,傲娇地道:“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阿离师兄。” 莫钦点点头,指向旁边的小院道:“你阿离师兄住在那边,现在或许不在屋内,少宗主愿意的话可以去那边等。下次可别记错了。” 说着就要关门。 众星捧月的日子过惯了的赵怀琛哪受过这种待遇,差点傻眼。眼疾手快地赶在对方关上门前抵住了门边,问:“你这是什么态度?我都还没进去就要赶我走?问道峰的人就是这般教养吗?” 莫钦眨眨眼:“少宗主不是过来找阿离的吗?他又不在我这儿。若是没别的事,恕在下要去修炼了。” 赵怀琛皱眉道:“修炼?你不是已经结婴了吗?” 莫钦很不想跟他废话,便说:“修行之事不在一日不在千里,大道的追求永无止境。元婴只是一个层级,层级之上还有千层,怎能因一时的成功而懈怠。” 见他不耐烦地又想关门,赵怀琛忙探进半个脑袋,大声道:“我这次可是专门...不对,顺便过来给你送东西的!” 莫钦以为他有正事,便打开了门。但还是没放他进来。倒不是他有多讨厌赵怀琛,只是害怕对方端着少爷脾气到他院子里撒野,他这儿地方小,可伺候不起这尊大佛。可以说只是单纯不待见。 赵怀琛噘着嘴,一副“你真不识抬举”的表情,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根晶莹剔透,长比腿骨的玉石。 莫钦定睛一看,立刻认了出来:“昆仑玉髓?” 赵怀琛手里这根,颜色剔透雪白泛灵光,而且这个长度这个体积,绝对是难得的珍品。虽然比不上净元秘境里建造一座宫殿的昆仑玉髓那么奢靡,但在如今的修真界绝对是非常珍贵的了。 莫钦疑惑地问:“你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做什么?” 赵怀琛哼了一声,“你是真不识货还是怎么的,这可是昆仑派的镇派之宝其一,生长百万年才有这么长一根的昆仑玉髓。这你都看不上?” “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问题。”莫钦面色平平地看着他,“少宗主,这种宝物还是收好比较合适。听过财不外露的道理吗?若是被利欲熏心之人瞧见了,即使是在天元门内也难免不会生出杀人夺宝这档子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你想拿出来显摆也用别的东西的好。” 说罢还煞有介事地摇摇头。看得赵怀琛憋着一口气,被气得满脸通红。心说莫钦这个家伙真是讨厌死了。每次要么是说教要么是怼他。自己也是个昆仑派少宗主,就不能把他往好处想吗! 似是气急了,拎起玉髓就扔到莫钦怀里,也不关心会不会给百万年长成的至宝造成损坏。 “这个是给你的!算是报答你在秘境里救过我的命。这总可以了吧?!好了我们两清了,以后别来烦我!”娇生惯养的少宗主在莫钦面前半点好没讨到,只能气势汹汹地带着跟班们回了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去讨债回来了。 明明是来送礼的,一口茶没喝上不说还被人拒之门外,好没脸!少宗主越想越气,一屁股坐到从昆仑运过来的白玉床上。 恶狠狠地想:等我修为超过姓莫的,肯定让他给我提鞋!等着吧! 另一边,莫钦抱着硕大的玉髓愣在原地,直到某只孔雀雄赳赳气昂昂地飞走。倒不是被小少爷的气场镇住,而是有些惊奇意外。对方竟然是专门来还人情的吗? 看着手里冰沁灵溢的极品珍宝,莫钦头疼地扶额。 真是的,这少宗主行事也太自以为是了一点。昆仑至宝他哪敢收,不如送些灵丹灵草来得实用。一边想着,一边把玉髓和自己找来的那一小块放到了一起。 顾莫离和少宗主的感情似乎不错,下次麻烦他把东西还回去好了。 打定主意后,莫钦回到屋内,重新运气入定。 第20章 我家师尊有毒(20) 转眼,七日将过。又到了龙珠双修的日子。 若不是丹田处传来陌生的燥热,莫钦都快忘记了有这么回事。 望着窗外日照中天,心中微微有些发闷。 自上一回在小师弟那儿去过后,他便再也没见到过师尊。 原本半是期待半是嫌弃自己期待之心的情绪又添上一笔难以言喻的担忧---师尊不会是忘记了吧。 捂住乱跳的胸口,莫钦阖上眼眸。说不清自己内心到底是希望和师尊一起双修还是该收起这些旖旎的心思正视修炼之本。 但他很确定一件事,要他像师尊一样做到在亲密的时候也不忘道心,是永远不可能的。 爱恋之情早已在经年前萌芽,如今,生根发芽成了参天大树。再难割舍。 师尊待他是徒弟,是双修道友;他却无法克制心中的爱意。 莫钦苦笑了一声,事已至此,也已无心修炼。 干脆从储物袋里拿出珍藏多年的美酒,就着院内天光和煦、鸟语花香之景喝了起来。大有借酒消愁之意。 夕阳余晖落满枝头,无情道尊自外归来,受到龙珠的感召走向偏殿小院。今日该是他们的双修之夜。 院门紧闭,结界肃立。似乎主人家并没有迎客之意。 道尊清眉眼微蹙,抬手挥袖将结界撕开了道口子。 院内的景象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见在朝西的桃林里,有个青衣青年仰面睡在树上。侧枕着一边的手臂,另一只手横盖在眼睛上。 一只空空的酒壶落在草地上,反射着夕阳金黄的光辉。 感觉到有人靠近,青年不安地动了动身体,睁开惺忪的眼,表情迷离、双颊酡红,神色微醺地望向来人。 睡眼惺忪,眼前的白衣身影在视线中晃得模糊,夕阳的光辉给这一切抹上一丝梦幻的色彩。晕晕乎乎的青年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处在梦中。 他颤颤地坐起身,双脚垂在枝丫下,伸出怀抱想拥抱来人,嘴中用平日从不会有的甜腻声音缱绻地呼唤道:“师尊...” 道尊站在树下,表情平静地抬头望着醉醺醺的徒弟。 倒是莫钦先等不及了,从树梢一跃而下,正好扑进了白衣仙人的怀里。 道尊冷眉轻皱,似乎并不喜欢和弟子有如此亲密的互动。但下一刻,垂眸望见青年红嫩的面容和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时,却改了主意,反手搂住了他。 这个有些亲密的动作让莫钦潜意识里更加认定自己是在做梦,便再没有顾忌。 抱着人的手紧了紧,脸颊贴上对方宽厚平静的胸膛,深深地感受着独属于无情道尊的幽冷清香。 还多蹭了蹭,像只粘人的小猫,恨不得整个人都嵌进去。 “师尊,我好想你啊。” 道尊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被辉煌的光芒笼罩的青年。 梦遇心上人,情话诉衷肠 既然是在做梦,便将平日里不能说出口的真心痛快地说出来吧。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平日里的莫钦却像一棵独傲林间的雪松,冷漠端庄、顽强倔强。即使咬碎牙也不喊疼。 顾莫离的性格却跟他是截然相反的。是故,小师弟成了有糖吃的孩子,而莫钦则是一直被忽视,得不到疼爱的那个。 莫钦用婉转细腻的声音委屈般倾诉道:“师尊,他们都看不见我,连你也不怎么理我。弟子好孤独,好寂寞啊。”说着,像是孩子般用手在道尊洁白的衣袍上画圈,举动可谓轻佻。一双往日里淡然如水的眸子弯弯的,露出几丝媚意。如同高岭之花的青楼戏子脱下矜持的外衣勾引上达官贵人的作态。 而后,莫钦语调一转,变得阳光明媚:“但是,只要师尊能跟弟子说上一句话、多看我一眼,弟子就知足了。即使旁人看不起我、欺负我也没有关系的。弟子只要师尊,师尊对我好,我就开心。”浅浅地笑了两声,仿佛非常开心。 道尊原本只待静静地看他发完酒疯。但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后突然问道:“谁会欺负你?” 青年撅起嘴,像个小孩子跟大人告状:“好多好多人。就像五师兄,他以前经常找理由欺负我,还骂我是个废物。大师兄他们明明知道却从不帮我。弟子常年闭门修行,不是不知道门内好多人都嘲笑我资质平庸,不堪为您的关门徒弟。弟子不想给您丢脸,只得刻苦地修炼。好在现在结婴了,他们不敢再说我。” 道尊淡泊的眉眼微微眯了眯,“月哂...” 莫钦听到他的喃喃,觉得他是在想五师兄,心里的占有欲作祟,生气地锤了下他的胸膛。 这可是谁都不敢冒犯、碰到一丝衣袍都觉伤天害理的无情道尊啊! 道尊俊眉微蹙,似是不耐他的无礼。 只听莫钦带着几分霸道说:“他是个大坏蛋,不准你想他!” 眸光微动,对视上道尊平淡的双眸。只见那清冷如画的眉眼,如同望着漫天星辰。 莫钦的神色渐渐从虔诚向往变得哀伤起来,就像个多愁善感的女子,语气哀怨道:“师尊,弟子真的好喜欢您啊。我都快妒忌死小师弟了,您对他宠爱有加,什么时候也能看看我?我会很听话,比小师弟还乖,不会惹您生一点气的...” 道尊皱起眉。莫钦话中的情愫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正欲开口试探,青年却换了种神秘兮兮的语调,说道:“偷偷告诉您,其实这几日,弟子心里可高兴了。特别是知道因为龙珠要跟您双修的时候。” 道尊的第一反应是立刻将这个孽徒扔下去。 对自己的师父起了淫邪之心,实在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 但当他看见青年微眯的双眸中灿烂似火的炽热,心中的想法停滞了一瞬,随即深沉地思索起来。 莫钦对他有情,这份情不仅是对师长的濡慕,还有爱慕一样的情愫。 与其因此惩罚他不敬师长将他驱逐,不如稍加利用。龙珠双修不同于合欢宗的采阳补阴的阴毒功法,是对双方都有益处的。还能助自己稳固修为,在飞升的天机来临之前保持巅峰状态。 他虽然从未亲身经历过人世的情爱,但几万年的经历中也曾看遍无数红尘男女的痴情往事。他们大多正值青春芳华,却要为了所谓的爱情一腔热忱、无怨无悔地入了劫数,堕了魔障。 无情道尊天生无心,自然无法历劫这种不计得失不顾后果的孤勇,更难理解那样热烈、令人能够抛下一切的感情。便将其通通归于无情道之外的俗世,从此道心坚定。 然而,他虽不理解爱情,却精通人性。在自己弟子眼中看到了和痴男怨女们如出一辙的热烈真挚后,一个念头渐渐浮现。 他了解这种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般的赤诚,并不怀疑莫钦为了他甚至甘愿献出生命。 既然如此,何不只当不知道,配合莫钦演下去,不必回应亦能安享他的付出。这样的方式于道尊而言,最有益处。 至于在窥天镜中显示的天机......道尊眸色暗沉,闪过一瞬的流光。 只要瞒着顾莫离,不让小徒弟知道龙珠和双修的事,不就行了吗? 如此一来,他掌握的天机不会出现差错,飞升之路也将更为坦荡。 而莫钦....先天道骨一事的确是他这个做师尊有所亏欠,但也已经将自己渡劫期的元阳给了他令他直达元婴后期。龙珠双修对莫钦又不是没有好处,而且莫钦自己也陶醉在和自己暗恋之人的结合中欢喜不已。如此种种,就当做是给他的补偿吧。 道尊心安理得地想道。 却不知就在不久之后,他就将为这一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选择付出惨痛而刻骨铭心的代价。 手上轻轻环住在他身上为所欲为、燥热扭动的人儿,羊脂玉般的手抚上他通红的面颊。俯下身落下一个温柔缠绵的交吻。 月光移步到云上,洒下的清辉笼罩住整个问道峰。 桃树下的草地上,两个身影交叠着,将所有的景象声响被隔绝在结界内。 莫钦的意识溜出了身体,回头看了一眼某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禽兽,正往徒弟的锁骨上啃,妄图印下自己的烙印。 暗骂了声“狗东西”,便钻进了系统空间。 系统正在看恐怖片,突然冒出个人出来差点把它吓个半死。 确认是他那个可怜无助但崩剧情有一手的宿主后,按了暂停,凑上去问:“你咋进来了?今儿不是要跟你师尊双修吗?” 莫钦没好气地白它一眼:“你看我像是想跟他双修的样子吗?反正那个身体都喝醉了,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可不想在里面陪着那个自私又猥琐的道尊,多和他呆一秒都觉得恶心。” 系统问道:“咋了?” 莫钦微笑道:“某人的伪君子气味都快给我熏入味了。” 系统知道他又在内涵世界男主了,耸耸肩道:“你进来也只能待六个小时,时间一过还不是得回去。” 莫钦哼了声,“能躲一时算一时吧。而且,他能坚持六个小时吗?上一次三天三夜只不过是因为龙珠突然爆发的原因,之后...我深表怀疑。” 系统心道,你可太小瞧主角攻的战斗力了。但也懒得跟莫钦多掰扯,继续看起恐怖片。 莫钦看着屏幕上的一人一鬼,心里轻道:师尊呐师尊,当你打定主意利用我时,就已经成为局中人了。弟子这就带你领略情爱是什么。到时候,可不要怪弟子动了你的道心啊。 ---- 第二日,莫钦捂着微微作痛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努力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却只得到宿醉过后的只影片段。 他是和师尊双修过了吧...... 经脉中充盈的灵气和丹田中沉寂的龙珠似乎都证明了这点。 不禁脸上有些发热,扯起被褥盖在面上。 自己昨天是在喝多的情形下和师尊双修的...岂不是真的是丢死人了! 他该不会发酒疯对师尊动手动脚的吧...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莫钦心情可谓五味杂陈。一方面因为和师尊肉体交合感到害羞,一方面又忧心昨夜的自己会不会冒犯了师尊。心底深处还带着一丝丝不可言说的暗喜。 除了脑袋隐痛和四肢乏力外,并没有别的问题。应该是师尊替自己清理过了。 强自镇定下来,拍拍通红的脸颊,莫钦穿好衣裳,翻身下地,往正殿方向走去。 师尊并不在殿内。莫钦循着声响走到殿后,只见在殿外的庭院上,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正在练剑。 似乎是顾莫离做错了动作,道尊折下一根桃枝作剑,给他演示剑招。 一式一动,动作在优雅中透着股洒脱之风,白袍飘飘,身形如同一只在空中飞舞的仙鹤。这一幕,恰似天上仙人临凡,空舞绝伦。 下一瞬,顾莫离的呼喊将他拉回到现实。 “六师兄!” 莫钦这才回神,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一夜温存后,他和无数落入红尘中的人一样,迫切地想见到昨夜跟自己痴缠过的人。这种渴望甚至盖过了理智,其实他不该在这种时候过来打扰他们练剑的。 无情道尊仍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同昨夜那个记忆中在自己身上如狼似虎索求的人截然不同。 回眸朝莫钦点了点头,传音过来道:“昨夜你累过了头,回去好好休息吧。待为师午后过来找你,到时候会亲自教导你。” 莫钦面上不显,心中却异常欢喜---师尊说要亲自教导自己,这可是他期盼奢求了几十年的事啊! 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听话地回去了。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不小心走错了地方。 顾莫离却背对师尊,望了眼莫钦刚刚站的地方。心中不由产生一丝困惑:怎么总觉得六师兄今天的容貌格外地漂亮呢?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成熟内敛的美..... 他并不知道,他所在意的“成熟的漂亮”其实是一种被人好好疼爱过后,而不经意间散发的媚色,就像熟透了的蜜桃,里里外外都透着绯红的甜蜜气息。 第21章 我家师尊有毒(21) “师弟?”莫钦有些讶异地问,“你怎么过来了?”他本打算先回房内一边修炼一边等师尊过来,却不想会看到一只小小的炼道峰弟子蹲在院落门口的结界前,似是百无聊赖地在等自己。 姬千道见他回来了,表情立刻堆满了笑意,盈盈地迎上来,清朗的声线好听极了:“莫钦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我来的时候师兄没在,还以为要等很久呢,没想到不到半刻钟就碰见师兄回来。我运气真好。”他歪着头,乖巧地说道。 莫钦回给他一个微笑,问道:“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少年点点头,“师兄不是说若有修炼上的问题可以过来请教你吗?近来我修行内门功法时总觉运功乏力。日近年关,长老们事多,所以想来劳烦师兄看一回。” 莫钦一听,秉持着同门师弟自是应多多关照的原则。伸出一指点在他的眉心,让他将那功法再做一遍。 少年的悟性高,功法运转恰如其分。但在当灵气在经脉中运行时,莫钦果然发现了一处滞涩。 他自己就困在金丹期多年,为了结婴阅遍医书,自然知道这一点不通畅会给少年的仙路带来多大的烦扰。 已经吃过的苦不想让眼前这个乖巧明媚的少年也吃一回。 莫钦收敛起笑容,严肃地告诉他病症所在。并且轻声劝慰他不要太过紧张,自己能帮忙解决。 姬千道年岁尚小,经脉还未完全长成,比起以前的他有太多的可塑之处。 莫钦从储物袋里拿出尘封多日的昆仑玉髓,正是从前辛苦寻来被无情道尊拒收的那枚。 递给小师弟,道:“这是昆仑玉髓,灵气充裕,属于宝物中的极品。待你将其吸收入经脉之中,就能疏通那一处滞涩。往后的修行也会事半功倍。” 姬千道听了后连忙推辞:“我听旁人说过昆仑玉髓乃是世所罕见的珍稀灵物。这太过珍贵,不敢受师兄馈赠。” 莫钦早已看淡了这些身外之物。况且,他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待自己热情的小师弟,更盼望对方前路平坦、未来可期。 语气不甚在意道:“这昆仑玉髓从前于我无用,往后也于我无用。不如赠给你,也算物尽其用。就当师兄给你补上的见面礼吧。” 姬千道还想拒绝,谁知莫钦态度坚决说什么也要他收下。 少年捧着手里莹白的昆仑玉髓,盈着泪眼就差感激涕零道:“初见时师兄已经帮我太多了。加上今日的恩德,师弟无以回报。以后师兄若是有什么麻烦,我一定全力以赴,尽我所能为师兄分忧。” 莫钦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笑道:“行了,以后和我说话别用这么客气的语气。千道,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修行,大道之路一片平坦。恪守本心、格物致理,不要走师兄走过的弯路。若说前路有坎坷之处也是必然的。但你不会辜负我的期待,会一直坚守心中正道,不忘初心的,对吗?” 对上莫钦言笑晏晏、期待温润的眼神,姬千道一时怔愣,一双漂亮澄澈的眼中闪现过一瞬凝滞和汹涌的情感,又迅速收回。 只见他飞快地点头,“定不负君!” 此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打破了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莫钦!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却见一位头戴宝石玉冠、衣饰浮华繁复、裸露的皮肤如玉脂般细腻,一看就是从个小娇生惯养的娇贵少爷,迈着杀气腾腾的步伐大步走来。拧眉眐目,显得有些狰狞。 “前脚你才拒绝了本少爷的玉髓,后脚就收下了这小子的。是不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赵怀琛走到他跟前,双手叉腰恶狠狠地质问道。 气急败坏的模样就像只求偶失败吃醋了的孔雀。 随后,眼神不屑地瞟了眼姬千道手中如环佩大小的玉髓,冷哼一声说:“这种次等货还不如我送你的那个的千分之一。果然是没什么见识,看得上这种下品也不要我的。更别提还是托阿离师兄来还,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莫钦!我昆仑派少宗主不是你能随便羞辱的!” 莫钦长眉一皱。心中略感烦躁。每次跟这位大少爷周旋都要花好大一番功夫。特别是对方唯我独尊、不饶人的态度根本不理会别人的干难受,特别令人头疼。 莫钦走上前挡在姬千道身前,转过身对赵怀琛道:“少宗主的礼物实在太过珍贵,莫钦不敢接受。既是昆仑至宝,还是归昆仑派的人收着比较好。在下在秘境中救人不过是尽到师兄的责任,言谢便可,不需要专门置办谢礼。更遑论是昆仑玉髓这样稀罕的宝物。” 顿了顿,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否则小少爷定要纠缠不休了。 “至于这枚昆仑玉髓,并不是师弟送给我的,而是我送给他的。品相自然是不如昆仑派的东西,只是尽一份同门师兄弟的心意罢了。” 赵怀琛抿嘴,心知是自己误会了。但作为少宗主,面子上一定不能过不去。便做出怒气冲冲的样子,咄咄逼人道:“凭什么你送他的礼就是同门情义,我送你的就不是了?既然你送他,那就必须收下我的。否则今天谁都别想送成礼!” 面对赵怀琛无理取闹的霸道行为,莫钦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姬千道站在他身后,一直偷偷打量着在场二人的神情。 莫钦师兄明显把对方当做难以理喻的熊孩子了,但是赵怀琛... 少年不着痕迹地细看了一番那双溢满怒气的眼睛,在那浅层的张扬愤愤下,捕捉到了一缕隐晦的羞涩和期待。 就像只张牙舞爪的大公鸡,一个劲儿地任性妄为在莫钦面前跳脚。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之所以会这样做不过是想得到对方的关注。 淡色的眸内浮动起不爽的暗色,姬千道扬起脑袋,清朗温润地开口对赵怀琛道:“少宗主,师兄他绝不是想看轻你的心意。只是你送的东西并不妥当,昆仑派的至宝理应是昆仑派的所有物,师兄一不与昆仑派的人沾亲带故,二也没有令昆仑派上下尊赏的功绩,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会推拒。下次送礼的时候还是掂量掂量为好。” 他言辞温和,语调谦卑,听进赵怀琛耳朵里只觉尖锐。 堂堂昆仑派少宗主哪能听外人教育,赵怀琛立刻又把矛头转向他,趾高气扬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我父亲乃是昆仑派宗主,既然他把昆仑玉髓交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了,扯上昆仑派作甚?我乐意送谁就送谁。至于你,一个微不足道的筑基期弟子而已,敢教育起我来。真是不知礼数!昆仑玉髓让你这种废物用了才是暴殄天物!” 口中说出的话你难听至极。莫钦忍无可忍,说道:“够了!少宗主今日也在我门前也耍够了威风。你的昆仑玉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收。至于你口口声声说是你父亲送你的,焉知这一块极品灵物是多少昆仑派高手费尽心思呕心沥血得来?就算你是昆仑派的少宗主,最多只拥有它的使用权,但所有权永远都跟昆仑派挂钩。” “不说这一样,就是你一身的上品法衣、极品法器,哪一件不是出自昆仑派?哪一件不是仰仗别人替你寻来替你锻造。” “少宗主,我建议你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归属和职责,莫要将这些好东西当做随地能捡的寻常物随便送人。我想,那些为昆仑派拼命付出的弟子也不愿意看到他们的少宗主是个坐享其成的败家子!你的东西莫钦不敢收今后也不会收。请回吧。” 好一顿训斥,骂得赵怀琛面红耳赤,怒意瞬间翻涌上来。正想发作,却见莫钦怒目隐忍的神情,心头不由一跳。 知道莫钦一向不喜欢自己,但这也是第一次表现得如此极具攻击性---莫钦是真的生气了。 想到这,赵怀琛一身的少爷脾气顿时偃旗息。恹恹地撅着嘴,宛如一只斗败的公鸡。 其实,他心底里并不希望总是给莫钦留下坏印象。但好像每一次自己都会惹他生气。 他自小在昆仑派过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一身的铜臭之气、世家做派,即使到了天元门也无从收敛。经历过的人情世态都是从父亲给他营造的保护茧房里看到的,遇到事情只会遵循内心,什么都不考虑就去做。 见之明艳姝色而心动追求,殊不知那份情愫不过是见色起的意。 顾莫离一剑倾城的少年如玉之姿的确敲动了赵怀琛的一颗少年心。但当他面对莫钦时,那种心情却分外陌生。 只辨得黑白明灭的少年人哪会细究令人烦扰的真相,只以最幼稚的方法想博得他人的另眼相看,却屡屡为人不爽触人底线。 而这份情愫正在他未尝察觉的地方滋生得愈加浓烈,等他再长大一些时,回首曾经或许会恍然大悟。但那时,早已时过境迁、为时已晚。 这家伙真是难哄。 少宗主在心里恨恨道。 再次从袖中抽出长而细润的昆仑玉髓,泄愤般摔进莫钦怀里。 “我说了,这是我的东西。就算你收下了昆仑派也不会拿你怎么样。若是不想要丢了便是,本少爷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被还回来的道理!”说罢飞快地召出长剑,御剑而去,生怕莫钦再把东西还给他。 姬千道眸光暗沉地目送那道远去的流光,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转过头,眼神却又分外无辜地望向莫钦,委屈又自责道:“师兄,我是不是惹少宗主生气了?” 莫钦冷冷地望了眼某只喜欢耀武扬威的少宗主消失的方向,道:“不用管他。这里是天元门,他不敢公然做什么的。以后见了他绕着走便是。” 当时赵怀琛赌气地把昆仑玉髓扔了过来,根本不考虑磕了碰了会有什么后果,让莫钦不敢不接。毕竟,昆仑至宝要真摔在了这儿,会跟自己扯上关系的。低头又看了眼变体通透莹白如雪的灵宝,仿佛在看烫手山芋一般。 心中叹息一口,既然走赵怀琛死活要送,那便拜托师尊一回让他亲自给昆仑派送回去好了。 闹了一阵,莫钦本打算亲自为姬千道护法吸收玉髓的灵气的事也只好作罢。叮嘱对方一定要去找堂内的师父帮忙护法,若是怕出问题隔天过来找他也成。 姬千道认真地听他说完,乖巧地点头。之后拜别了莫钦,下山去了。 莫钦看了眼天色,打算回去清洁一下屋子好迎接师尊。 这时,不远处的树林中,一个挺拔魁俊的人影走了出来。 伴着一声轻哂:“几日没见,你这儿倒是热闹起来了。还有人在门前争风吃醋。莫钦,真把远清殿当自个儿的地盘了?” 语气轻浮尖锐,话中带刺。莫钦冷冷看着五师兄月哂走了过来,心道:可不是。今儿我这儿可真是捅了麻烦窝了,送走一个又来一个。这可是平日里见不到的热闹。 面上淡淡地行了一礼,开口道:“五师兄可是要找小师弟的?他现在在师尊处练剑,你若是闲的去他门口等便是。莫钦告退了。” 暗暗地怼了对方一句,心里舒服了些。正要回院子里去,月哂却抬手阻道:“不必了。今日我是来找你的。” “大师兄让我来跟你道歉,一定要得到你的原谅才行。看在大师兄骂过,连师尊都罚我抄书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呗。”态度仍旧轻慢,根本不像是来求人的。 莫钦凝眉望着他,不卑不亢道:“五师兄说笑了。做师弟哪有怨怪师兄的道理。实力不济,便得好好受着,无论是什么折辱都是自己技不如人的下场。这是师兄从前教我的,莫钦从不敢忘。” 月哂也想起年少时自己那些“事迹”,便说:“还说不记仇呢。我那个时候是跟你开玩笑呢。谁让你玩不起呢?无趣得很。” 莫钦笑了一声,带着点凌冽的冰冷,“是。我从不觉得自己有趣,也一直是个无趣的人。我跟师兄并不同路,以后还望师兄别再来找我,就算路上遇到了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这一次的事就跟大师兄说我已经原谅了你吧,至于事实如何咱们私底下门儿清。如果师兄同意,师弟定感激不尽。” 此言之意,是要和月哂断交的意思。 莫钦并不是一时意气,而是对方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那些折辱和欺负在月哂的眼中不值一提,说起时的语气倒像是莫钦小题大做了。 殊不知月哂口中的“玩笑”是莫钦多少个夜晚的梦魇。面对欺凌羞辱,他从不求饶,从不落泪,却不代表真的不在意。 反正他们的关系也不可能更差,不如一次性把话说开。 莫钦并不打算一味计较从前的事,但会一直记在心里。这是他通往大道路上的挫折教训,是他追寻强大的动力。 至于月哂,不是有小师弟陪他开玩笑吗?那便别来打扰到自己。 说完,不去看月哂一时僵硬的脸色,直接关上了院门。 一声模糊的叫喊穿过结界屏障,传进来:“莫钦!你真是从来都开不起玩笑!” 莫钦面无表情地走回屋内,外面的人似乎还说了什么,但都与他无关。 第22章 我家师尊有毒(22) 午后,无情道尊如约而至。凌空踏雪自院墙外飘飘而下。 配上一副不动如山清冷绝尘之色,莫钦竟一时有些看呆忘了行礼。 回过神来后连忙拱手垂头,唤道:“师...师尊。” 青年的爱恋似是无从遮面的琵琶女,笨拙而热烈地袒露在外,饶是打定主意不管不问的男人也不由得轻轻动了动眉梢。 不知怎的,自心间生出一声叹息。望向莫钦的眼神温和了许多。 “修炼典籍看得如何了?” 莫钦恭顺地答道:“回师尊的话,金零经已经看过一遍熟记一遍,万剑宗法背完了,琼丹心法也能熟背。” 莫钦走的是法修和剑修的道路,还没定下要修什么大道。 修士在结婴前可选择多方面发展,但在结婴之后便要决定自己所追寻的飞升之道了。这样才能修出道心,既是参悟天道,也是稳固境界。 道尊问他:“你可有自己的想法了?” 莫钦仰起头,目光灼灼而坚定道:“弟子想修守护道。” 道尊微微顿了顿,有些讶异他的选择。 “守护道须得心胸赤诚,为所守之事之物之人恪尽职守,劳尽心念,一旦选定不可动摇,不然道心破损再难修复。此道最是需要摒弃杂念,不得有半分他欲,你确定吗?” 莫钦再拜道:“弟子决心已定,不会有悔。” 道尊颔首,表示尊重他的选择。 又问:“所守之心一定要坚定炽热,你可想好守护的信念为何?” 莫钦顿了顿,目光拂过师尊清冷如仙的眉眼,垂下头说道:“是。弟子所念乃心中正。除魔卫道,便是弟子一生追求。” 道尊再颔首,眼神明灭莫辨。 守护道义的确是守护道中最为常见的一种,为天下苍生而守、为心中正道而战,许多人最后都选择去往人间镇守一方,一作历练二为正道。 这种信仰执念太深,修士的性格基本都会渐渐变得古板固执,就是少年们私底下称呼的“老古板”。 莫钦的性格直率内向,倒是很有这方面的潜质。 然而,许多守护道大能都为了修真界的安宁稳定,在和魔修的打斗中最后以身证道,倒在大道之前。然,为心中所守而死,也不失为善终。这样的守护道修皆是修真界传颂的英灵。 不过,道尊不会真的以为莫钦选的是这条路。 因为,守护道可守义,亦可守情。 有些金丹期结为道侣的,自以为心心相印。情到深处时也会互相做彼此的道。 美其名曰:与爱侣相守,共看大道。 几百万年间,不乏有年轻时怀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者同修守护道,然最后感情破裂时道心亦破损。 守护情爱,守护某一个人,是无情道尊最看不起最不屑的修炼方式。 人心易变,将大道之路寄于他人身上,等同于把性命前途交到对方手上。岁月茫茫,转瞬便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后焉知曾经炽热的深情不会折断。 但仍有后人前赴后继地选择此道,然后大道未成即中道崩殂。 如今,看着徒弟眼底浅浅展露的几分欢喜和深情,无情道尊却多少有点动容。 竟然有一日,会有人将这无望的感情寄托到他身上。 太上无情道尊,天生无心,一辈子无法生情。 爱上这样的人,无异于飞蛾扑火;而将一生所求寄于他身上,更无异于自寻死路。 那么多两情相悦的道侣都不免落得感情破裂道心消湮的下场,而莫钦一厢情愿的爱欲又能坚持多久呢?等到对这份无望的感情彻底失望时,便是他追寻大道之路的终点。轻则道心破碎择道重修,重则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这样想着,一颗无悲无喜的心突然生出了股淡淡的怜悯。他已预见到了青年注定悲剧的未来。 可是,如此浅淡的怜惜并不能改变什么,最多只是往平静止水的湖心扔下的一粒碎石,涟漪波动几息,便重归沉寂。 无情道尊只消利用好青年的这份赤诚,把他的价值发挥到最大。虽然莫钦的道心注定破损,与大道无缘,可在此之前却能替他的飞升之路巩固基石、添砖加瓦。 道尊伸出手,亲自将青年扶起来。 玉脂般洁白无瑕修长漂亮的手指稳稳握住青年的腕部,隔着层层衣袖传递来温润的体温。 感受到这一切的莫钦出现了一瞬的怔忪,受宠若惊地随着师尊的力道起身。两颊通红,眼中情意无所遁形。 “多谢师尊。”他垂下眸,不想让自己眼中无法抑制的炽热惊扰对方。 道尊说道:“既然你心念已定,当时刻牢记以天下天下为任,不负道心。我这儿有几卷前人大能修习守护道的札记,还有些适合元婴修行的功法心决,你拿回去后好好背下,不懂之处可以来问为师。” 莫钦高兴地接过,谢了礼。 见师尊没有立刻要离开的意思,又想到昨晚不连续的醺醉片段,莫钦大着胆子,问道:“师尊...昨夜...昨夜弟子有没有什么不敬之行或者不敬之言啊...” 又尴尬又害羞却不得不问的模样。 本想用一句“并无”遮掩过去的无情道尊,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说道:“昨日,你问了为师一句,能不能同待你小师弟一样待你。” 一股热气冲上脑门,莫钦顿时生出了想逃离此间的想法。他低着头,脸颊红得似能爆出血来。 他怎么能当着师尊的面说出如此吃醋的言语,结合昨晚遗留的回忆片段,想必还是捏着嗓子婉转委屈得像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光是在脑海中想象那种情态,他便要脚趾扣地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最好等师尊把那个样子的自己忘了才好。 见自己的小徒弟满脸羞恼不愿见人的小表情,无情道尊的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似乎是要展露一个微笑来。 下一刻,他定定神。想道:看来那两条妖龙的实力着实不低,这雌雄龙珠的相互吸引竟能影响到自己。 道尊望着莫钦,神色比之刚才有几分冷淡:“莫钦,你与阿离不同。你入门时为师正逢突破的关键期,等万事无妨却也错过了你的成长,对你的教导关注多有疏漏之处。确实是亏欠你的,往后想要什么或是有委屈之处,都可以跟为师说。在为师心里,你和你小师弟是一样的。” 语气轻飘淡然,内容却很有分量。莫钦愣了愣神,随即一股泪意涌上眼眶和鼻尖,眸中映出师尊白衣似仙、俊朗无双的倒影也有所模糊。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从前只敢远远地看着师尊和小师弟亲密无间地互动,心里却暗生妄想---只要师尊待他能有待小师弟半分的好便可。 而现在,师尊却给出承诺,会对他和小师弟一样。那些他曾在梦里梦过,心里想过的画面终于能成为现实了吗? 莫钦按捺住激动,非常得体地谢过师恩。像只偷腥的猫儿般偷偷抬起头,想要和师尊对视。这个样子宛如初生的小兽,试探性地伸出小脚想要探知安全。 要知道,这样毫无遮挡地和道尊对视,在从前可是万万的不敬。但是像顾莫离,在道尊的默许下这些规矩习惯是通通不用遵守的。 莫钦一是想试探师尊说的他和小师弟一样的待遇是不是真,二是有些意动,如果在师尊面前大胆一点,无礼一点,像小师弟那样,师尊会不会更喜欢? 常年的孤寂和空守一颗无望之心,令莫钦的性格无法开朗。但若是能讨师尊欢喜,他也愿意学一学小师弟,撒撒娇、说几句俏皮话,让师尊真心实意地喜欢自己。 莫钦虽已年过百岁,感情上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只想讨心上人开心,为此付出什么都愿意,即使是要他改变自己的内敛。 道尊果然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而是伸手轻抚他的额发,清冷平坦的嘴唇似是微弯起了一个弧度。 莫钦见状,心中开心得如同盛满蜜糖一般。 遂得寸进尺地开口:“我见师尊手把手教小师弟剑术,不知可否也教教弟子?” 日光微斜,洒入林中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光斑之间,一个黑影穿梭其中,握剑的身姿挺拔俊朗,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与光影同舞。 那是莫钦投在地上的影子。他人正在桃树下,随着无情道尊的抚琴之声,比划着剑招。 五步外,白衣仙人剑眉微锋,清俊的眸眼如天上皓月,白璧般的双手在琴弦上抚动,似清风过湖泛起涟漪漂漂。弦音清隽似仙音缥缈,忽而落凡如长鸿啼日,时而铿锵金鸣时而淡泊如水,仙乐终了,莫钦收剑而立,顿觉五体通泰,连修为都有所提升。 道尊的琴曲之中不乏修炼真道。传说从前有一修士困在元婴期多年,寿命即将到达终点时,有幸聆听无情道尊抚琴。听完后,豁朗地长啸三声,顿时突破,直达大乘。 莫钦今日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做梦都想得到师尊点悟。仙人不仅渡己身,亦可渡众生。 剑舞酣畅,招式淋漓,并无错处。道尊纠正了他几个稍稍有所差池的姿势。 当师尊的气息从背后袭来,指尖按在莫钦的小臂上,雪松和檀香味缭绕于他地鼻息间。 莫钦不由呆愣了一瞬,然后略显僵硬地跟随师尊的指引摆出剑招。心跳快如擂鼓,他甚至害怕起会被身后的人听见,从而洞悉他心中隐秘的感情。 幸而师尊对此无所察觉,始终容色淡淡。一丝不苟地纠正他的姿势。 撇去徒弟心里不可言说的悸动,这副情景真有几分师徒和睦、舐犊濡慕之意。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晚。 当淡金色的光辉射入莫钦的眼中时,他才恍然发觉此时已经到了黄昏,日暮西山。心中不由感慨,今日的时光过得怎么如此之快。 道尊也要回正殿冥想了。临走前,莫钦充满期待地问道:“师尊,以后您可否每日都来指导弟子练剑?”又补充道:“当然,得是您有空的时候,如果嫌麻烦不来也是可以的。”一副生怕劳烦到对方的样子。 道尊唇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淡笑:“你的剑法练得已经能够匹敌你大师兄了,只有几个姿势不妥,不需要为师再教了。” 莫钦连忙说道:“剑法不成问题了,然而弟子的术法练得并不好,还有很多不懂之处...”说着语气渐弱。 他既想多和师尊一起,又不想师尊看轻他。连自己都觉得矛盾极了。 道尊修的虽然是无情道,对人心的揣测把握却十分深刻。徒弟心里想的什么,他一眼便能看懂。 想到窥天境中看到的情景、龙珠双修对经脉灵力的巩固,道尊想也不想便做出了决定。 莫钦埋着头,正绞尽脑汁组织语言中。 就听一道清冷的声线道:“可。为师答允你了。” 第23章 我家师尊有毒(23) 无情道尊履行了他的承诺,每天都会来莫钦的小院中教导。 青年学得很认真,悟性高,说过一遍就能做个大概。 只是偶尔,会在白衣仙人近身指导时,沉溺在对方雪松般清新的气息中,出现一瞬的愣神,眼底藏着的爱慕也随之溢出。 无情道尊将一切看在眼里,什么话都没说。 事态仍在他的计划之中。 七日后,双修之日。 这一次是在莫钦的卧床上。他们就像一对偷欢的情人,在夜色和结界的遮蔽下,将所有的意乱情迷关于偏殿的小院内,没有别人知道。 事毕,无情道尊体贴地抱莫钦去后山灵泉中洗浴。 莫钦半靠在光滑的石壁边,望向在池水中央打坐冥想的道尊。 仙人半闭着眼,中衣微敞开,露出白皙如玉的胸膛,上面还残留着浓情时留下的抓痕,泛着几道斑驳的红丝。 青年不由得脸颊发红,移开眼神逼着自己将那些旖旎不敬的想法从脑海内赶走。 渐渐的,问道峰的人纷纷发现,师尊每日都会到小六的院内亲自教习他功法。而此等殊荣,连顾莫离都未曾有过。 自此之后,莫钦那一方清冷的院落时不时会迎来目的不同的客人。 有时是嘘寒问暖给他送礼似乎是想拉近关系的师兄。不过,不管他们来这儿的原因究竟是因为大师兄的训导还是看到师尊对他的青睐,莫钦始终只是淡淡地应付。 有时是过来串门的顾莫离,少年眼中诚挚的天真和热情令莫钦冷硬的一颗心渐渐化开,吃软不吃硬的心防一天天地被瓦解。 赵怀琛有时也会过来,奇怪的是,每一次来都说是专门找顾莫离的,却非要跑到莫钦屋里待一会儿,理由五花八门没一个听上去合理的。 莫钦不怎么想理他,但当昆仑派少宗主能收敛起无理取闹的一面,他也愿意以礼相待。 炼道峰的姬千道也是经常来访的人员之一,总是谦逊乖巧地问他些修炼的难题。若不是并非问道峰的弟子不便频繁进出,怕是要每日扎在莫钦这里了。 同时,每七日一次的龙珠双修也开始渐渐显现益。 比起从前滞涩难提的灵力,莫钦现在好比一只活的昆仑玉髓,经脉中的灵气无比充盈。识海内更是生机勃勃,几乎自己制造出了另一个小天地。 莫比谁都清楚,自己能达到这种境界根本不是靠努力勤恳,而是吸收无情道尊的灵气修来的。 他走了捷径,而修道之人最大的忌讳便是贪图近道。 于是乎,莫钦偶尔也会忧心:靠着别人的灵力修炼,真的不会为天道不容吗? 道尊每日同他在一处,自然感受到了青年心中的不安。 为了让莫钦安心充当一个工具人,道尊向他解释道龙珠双修对修炼双方都是有利而无害,属于个人机缘,不用为此感到虚心。而且,他也正在翻阅典籍寻找将龙珠拿出来的方法。 若是心存质疑,反而会道心不稳。心无异心,才能恪守正统。 无情道尊的话在莫钦这里向来都是大道真言。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莫钦心中的结自然也就解开。不再有所隐忧。 这日,赵怀琛又溜进了问道峰,装模作样地在顾莫离的门前徘徊了一会儿后,就直奔莫钦的小院。 莫钦对他这种不请自来的行为已经见惯不怪了。面无表情地打开门。 只见赵怀琛神秘兮兮地凑到近前,拿出一本小册,递给莫钦。鬼鬼祟祟的样子倒是引起了莫钦的注意。 顺势接过,随便翻开了一页,看清上面的画的是什么后,莫钦“啪”的一声将书合上。面色通红道:“你...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书上画的是两个男人,两个赤裸的男人,而他们的动作分明是在行那档子事。甚至细节处也刻画得非常细致,生怕别人看不出动作要领。 莫钦是经历过人事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隐忍着尴尬问道:“你...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赵怀琛面上泛着薄红,不知是因为做“坏事”的兴奋还是被莫钦训斥而生出的羞涩,低着嗓音道:“这是御道峰的弟子去西洲铲除作乱的魔修缴获回来的东西。听说那个魔修是个合欢宗弟子...” 所以这本册子理所当然是合欢宗的双修功法。 莫钦立刻明白过来,严肃地说道:“这可是禁书,属于违禁物品,理应上交门派。你怎么能私藏?” “又不是我私藏的...是我逮到他们凑在一块儿看,那几个人怕我跟长老告状...硬要塞给我...”见莫钦不太待见,赵怀琛噘着嘴,辩解道。 那你就可以自己拿着了?莫钦斜眼瞟他。 赵怀琛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心虚地撇开眼,“如果是上面的邪门歪道,我肯定不会感兴趣。只是对...其他的那什么...有些好奇嘛。” 莫钦面无表情:“好奇什么?这种淫邪之物你也好意思看,也不怕长针眼。难道没人教过你什么是非礼勿视吗?” 小少爷被训得满脸通红。 他没有做过这种事的前科,平日里虽说一副纨绔做派,但在这事儿上却纯得像张白纸。 拿到书后,自己暗戳戳翻了几页,发现里面的内容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同---这是一本龙阳双修的册子。 从前他也最多只见过男女之间的春宫图,两个男人...属实有些超出认知范围。 赵怀琛立马如同一只受惊的猫浑身炸毛,“啪”地将书关上了。 然而片刻之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重新将书打开了一点,透过更细窥看内容。 只见书内画风生动,图文并茂。不仅讲解详细,动作要领亦是面面俱到。合欢宗出品的春宫图,就是地道。 小少爷虽然脸皮薄没细看,却深刻地记住了画里在下位的男人的腰身。窄窄的莹白的一截,颇具力量感。 不知怎的,眼里看的是图册上的任务,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在秘境里,抱住莫钦时感受到的那一段力量。 紧实有力,纤细韧劲。肯定比画上的男子更漂亮。 伴随着这种想法,赵怀琛脑袋一热,行动大于心动,揣着册子屁颠屁颠地就过来赵莫钦了,压根儿没想过这意味着什么。 结果就是被莫钦嫌弃了一通,灰溜溜地又回去了。 他走后,系统在莫钦脑子里幽幽开口:“我怎么觉得赵怀琛不对劲呢?他是不是..对你有那种感觉?” 莫钦:“早告诉过你。这小子从秘境起就不对劲了。” 系统的语气将近抓狂:“怎么办?!他可是个重要的男配,主角受的坚定拥护者,怎么能对你一个工具人有感觉?!这样的话剧情又崩了啊!” 回忆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历程,语气冷静地分析:“不,你已经超越工具人的人设了。不仅抢了主角受的龙珠,还跟男主那边纠缠不休,日夜缠绵抢了主角受的机遇又抢了他的男人,反派都没你这么能祸祸!...更别提姬千道到现在都还没黑化的迹象。可以到目前为止主线已经全崩了......” 强行冷静未果,系统的声音陡然高亢得如同啸叫一般:“你这个剧情崩坏者!就等着天道把你碎尸万段吧!” 莫钦掏掏耳朵:“冷静冷静,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而且那些事情也不是我策划的啊,要怪这能怪世事无常,缘分使然。” 世事无常缘分使然?系统狐疑地打量着他无辜的表情,总觉得剧情崩到目前这个程度,眼前这个家伙绝对不无辜。 奈何没有证据,莫钦的表现自始至终没有ooc的痕迹。系统也只能将心中的怀疑暂时按下。 恨恨道:“从今天开始,我会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你。不准你再做和剧情无关的事。还有,趁着赵怀琛的心还在主角受那里,从今往后你也别跟他见面了,不准他再进你的门!” 像极了苦哈哈的老父亲,生怕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 只不过到它这儿,莫钦是那头不知好歹的猪,纯情可怜的男配才是辛辛苦苦养的白菜。 莫钦:那......你说了算? 回到御道峰后,赵怀琛脸上的热度还未退完。瓷白的脸蛋染上一层霞光般的绯红,看上去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跟班们见少宗主出去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以为是有人给他找气受了,纷纷嚷嚷着说要给他报仇去。 赵怀琛面红耳赤地喝退他们,跑回自己的别院一头扎进雪白的蚕丝被里。 一边退温一边羞恼地想:这辈子都再也不要理莫钦了!这人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如果莫钦知道他心里想的话,一定会回道:看龙阳双修的册子算什么人情味?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无情道尊和六弟子莫钦的关系亲密程度突飞猛进。莫钦也一跃超过顾莫离成为师尊最亲近信赖的徒弟。 只不过个中因果缘由也只有当事人才心知肚明了。 从一开始像只小兽时不时才会伸出试探性的脚,到后来能够大方地跟师尊说一些好听的俏皮话,让氛围热乎热乎。 青年还是那个腼腆内敛的青年,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改变着。 殊不知,他的改变同样也在影响着别人。 “收腰,下沉。” 远清殿偏殿。庭院内,已是桃花烂漫、落英缤纷的时节。 草地上,嫩芽新冒。 白衣道尊伸手扶着莫钦的腰,替他调整姿势。掌心引出一股温润的灵力温养着丹田。莫钦只觉一股温泉流水般暖融融的气息盘旋在自己的丹中。 这个姿势看上去就像是道尊从背后环住了他,如同一对亲密的恋人依偎着。 风过带来青草的气息,也撩动着莫钦的心弦。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控制心跳不再那么剧烈,却仍抑止不住原始的悸动。 腰腹的痒痒肉似被若有若无地撩拨着,莫钦憋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不动。 “师尊!六师兄!”两声呼唤打碎了暧昧的气泡,莫钦心神一晃。待回过神来后,道尊已经从他身后退开。那种暧昧温馨的气氛也随之一扫而空。 顾莫离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只见他兴冲冲地从远处跑了进来,开朗热烈的笑容迎着天光如同散发着光。令人见之心喜。 “师尊果然是在六师兄这儿。可让掌门好找呢。”走到近前,笑着对道尊说。别人用这样的语气可能是不敬,放在全门派千娇百宠的小师弟身上却只觉可爱。 道尊负手而立,见小徒弟过来,眸中的情绪并没有发生变化,只问道:“掌门寻本座,是为何事?” 顾莫离:“不知道。弟子没有多问,或许是什么不方便说给我们这些弟子听的要事。师尊,您还是快过去吧?” 道尊闻言微微颔首,转过身对莫钦道:“万剑归宗重要的不是姿态而是剑意,往后每日挥剑千次。刚刚的姿势也有需要注意之处。” 莫钦弓身道:“弟子明白。” 说完,白衣仙人便化为一道流光,向天边的山峰飞去。快得连个背影都看不见。 顾莫离望了望师尊远去的身影,转过头面对莫钦,感慨道:“六师兄,师尊最近总往你这儿来,连我都很少能得他指教啦。看来师尊真的很喜欢师兄呢。” 莫钦谦虚地回应:“不过是你师兄的天赋不佳,师尊看不过去才多来了几趟。” 顾莫离望着他,歪了歪头:“可是我之前偷偷看过师兄练功,明明万剑归宗的招式做得很完美啊。怎么今天到师尊跟前就有不好的地方呢?”凑到莫钦身边,挑眉道:“哦,我知道了,师兄是想和师尊多相处相处,对吧?” “放心,我会替师兄保密的。不过师兄可要陪我做件事啊。”少年的桃花眼好看地眯起,像是只小狐般可爱而狡黠。 莫钦万万没想到,顾莫离要求他做的事,竟然是陪他到后山灵泉中洗澡。 不得不说,顾莫离这调性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总是出乎意料地跳脱。 后山常年积雪,只有这一处温泉得天独厚,灵气四溢温暖如春。 一到地儿,顾莫离就脱了外袍,剩了件中衣跳进水里。 转身招呼莫钦:“六师兄快下来呀。” 看上去道尊是早就带他来过此处,才能如此熟练又无所顾忌。 少年下巴沉在水里,露出大半个脑。一张小脸被热气冲得红扑扑的,表情格外享受。分明是把灵泉当做温泉在泡。 莫钦无奈道:“这处灵泉是专门用于修炼的场所,不是给你洗浴的。” 顿了顿,似是想起每次双修后,师尊都会抱着自己踏雪到此来清理身体。于是有些心虚,微微偏过头,继续说道:“况且,我现在应当在偏殿内等师尊回来教导,这般贪玩,若...若是让师尊知道,定是要罚的。” 顾莫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一笑:“放心,掌门正找师尊有事呢。至少半个时辰脱不开身。有我们互相打掩护肯定没问题的。” 借着,脸上又换了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语气凄凄惨惨道:“远清殿这么大,师弟连个能一起说话的人都没有,好生寂寞的。原以为有师兄过来陪我,肯定不会这么孤单了。但师兄每天都忙于修炼,根本没时间理我。” 顾莫离会寂寞?说出去莫钦是一万个不信的。门内哪个小弟子不眼巴巴地望着希望有同阿离师兄亲近的一天,就说昆仑派那个少宗主不也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追吗? 将手放到嘴边,咳了咳道:“阿离怎么会寂寞。昆仑的少宗主不是每日都来寻你玩吗?” 顾莫离道:“阿琛最近不见人影的。御道峰的弟子说他是在专心修炼,我也不好打扰。” 末了,又催促道:“好了好了,六师兄快下来,底下可比上面暖和多了。” 莫钦无可奈何地依着他的吩咐,脱去外袍,走入水中。池水蕴含的灵气充盈着他的经脉,身子上下都感到飘飘欲仙的舒适。 往日莫钦到这儿来八成是为了修炼。今日倒好,被顾莫离缠着来,倒是享受了番别样的感觉。 少年凑到他的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这种亲密的姿态让莫钦有些不自在,想把手臂抽出来却没成功,只好问道:“阿离若是平日里想来找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怎的非要挑师尊在的时候。我们这般滥用灵泉,被师尊发现了...” 顾莫离抬手捂住他的嘴,不想再听他说教,神神秘秘地凑近说道:“师兄,你不觉得这样干坏事很刺激吗?” 一双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洋溢着兴奋的光。 第24章 我家师尊有毒(24) 莫钦笑叹一声:真是个孩子。 少年察觉到对方的心情有些变好,便得寸进尺起来,像只树懒一样缠在莫钦身上,声音软而娇:“别放开我嘛,师兄。我就是想跟你多亲近亲近。六师兄每天修炼得那么辛苦,我们都没时间增进师兄弟间的感情了。”那语气仿佛在说早出晚归还自己独守空房的丈夫。令莫钦忍俊不禁。 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顾莫离分明是摸透了他这一点,所以才会对他施展这样缠人的招数。 莫钦无力招架,只好问:“你可知道掌门找师尊是何事?” 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龙珠双修的事被外人知道。 顾莫离歪着头想了想,道:“我真的不知道,但好像听几个长老议论说是魔界有什么变动。应该是机密吧,所以没有多问。” 说到魔界变动,莫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秘境里狭路相逢还跟道尊打了一架的魔尊贺灭。 在之前的两次相遇中,他已经充分感受到对方乖僻吊诡的性格,然而这样一个危险的角色对顾莫离却似乎抱着非同寻常的感情。 顾莫离从自家师兄的眼里读出这层意思,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当时我去西洲平乱,路过擒月洞的时候真的以为他是受重伤的道友,没想到会是魔尊...总之,我绝对不可能有背叛师门的想法,至于魔尊,管他是暮归还是贺灭,我都跟他没有关系、势不两立!。” 莫钦了解自家小师弟单纯不足天真有余的性格,转念问他:“你的大道,决定好了吗?” 顾莫离听他关心自己,立马来了劲儿:“嗯,我打算走剑修的路。师尊说这条路会比较难,但只要我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一定能水滴石穿的!” 莫钦点头,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不甚在意。 其实心里正在迎接来自系统的狂轰滥炸。 “主角受怎么能去当剑修呢?!剧本里他明明应该选守护道守护主角攻的!” “莫钦,都是你!要不是你抢了攻受龙珠交合的戏份,他们早就超越暧昧互表心意了。现在主线副线基本全崩,你个*%¥#@¥*@!” 莫钦非常不耐烦地给它按了暂停键:“闭嘴!你不是说只要最终结局达成,让主角攻飞升就行了吗?我心里有数。要是想我继续给这个狗屁剧情擦屁股的话,就给我闭嘴!” 系统压根儿不理,在他脑子里吵得叫那个天崩地裂。 莫钦被系统烦得不轻,表情也就没什么好样儿。 这让偷偷观察他的顾莫离心里有些犯怵,使劲回忆自己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让六师兄不高兴了。却怎么也无法肯定。只能担心---六师兄会不会比以前更加不喜欢他啊? 莫钦不知道他心里的胡思乱想,更不知道顾莫离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相当内敛的、不愿交流的自己释放善意。 说实话,就连顾莫离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偏偏喜欢来找他玩儿。明明从前他们师兄弟间就没太多感情交流,而莫钦现在也表现得不是很喜欢他。 最初,只是因为莫钦帮过他,顾莫离想回报这个人情。后来却愈发想要和六师兄多说说话,几天见不到莫钦就感觉少了些什么。 少年泡在水中,歪着头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青年。 雪落山原,万物静谧之处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滋生。 ---- 在主殿同掌门议完事,无情道尊一进门便看见顾莫离和莫钦正坐在桃花树下品茶。 见他来了,两人都起身相迎。顾莫离兴高采烈地招手打招呼。莫钦却变得比之平常更内向沉默,眉眼间没有了单独相处时的愉悦情态。只是保持一副见到师尊时规规矩矩的样子,连这些天总是行于言表的爱慕也深深地收入了瞳孔中。 这是怎么了?他不过是走开了一会儿,难道是顾莫离跟他说了什么惹人生气了? 这么想着,道尊微微皱起了眉,对顾莫离道:“阿离怎么还在这儿?你六师兄正勤苦修炼,怎的过来打扰?还不快回去。” 师尊向来在修炼之事上喜欢督促他,顾莫离没觉得有什么。行了个礼,告退了。 待他走后,莫钦也逐渐变得放得开,笑意重新回到脸上,眼中的爱慕也逐渐浮露。道尊的眉心这才缓缓舒展开。潜意识中,这样的青年才是他愿意看见的。 “阿离虽然贪玩,但他的天赋无人能及。可你的大道是没有坦途的,修炼切不可怠慢。往后还是少和你小师弟一起玩罢。” 青年收起了面上的笑意,正色道:“弟子知错。” 无情道尊最是清楚这两个徒弟对他的意义分别是什么。窥天镜预告的天机不可更改,顾莫离日后必须成为自己的道侣。 而莫钦...注定是他大道路上最大的牺牲品。 只不过,当看见两个徒弟在一起的画面时,自诞生以来就从未产生过感情的无情道尊却难以抑止地对莫钦生出了些恻隐之心。书包阁 他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对,便跟莫钦说了这番话。 说完之后就后悔了。 遂转移话题道:“方才掌门告诉本座,贺灭回去后修为跌境,手下偷袭,大战了一场。虽然平定了叛乱,却也难以再入渡劫。魔界是如此,修真界的尔虞我诈亦层出不穷。只有当你拥有比旁人多出数倍的实力后才尚有喘息之机。故,修行不可废,亦不可有一日怠惰。” 莫钦抱拳,严肃地道:“弟子明白,师尊严格要求弟子都是为了弟子的前途着想。弟子绝不会辜负师尊。 岁月如旧,世事如星辰位移,按部就班地运行着。 莫钦望向无情道尊时,眼底的炽热也在一天天地加深发酵,暗恋几乎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喜欢。 道尊将一切看在眼里,明明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每日相处中也是他故意在纵容青年的爱慕,就是为了加深莫钦对他的依恋和爱意。令他变得更好控制,甚至可以为了自己付出一切。可其实,很多在他掌控之外的东西正在暗处悄悄生长着。他如今已经成为局内人,再不会有“旁观者清”的明白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无情道尊的刻意默许纵容之下,二人的关系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师徒。 “师尊,你看我这招凌云剑法如何?”青年将竹剑收到身后,额间冒出微末的细汗,洋溢着欢快的笑容,笑盈盈地望着他。 无情道尊微微勾起唇角,这几天里他已经无数次露出这样浅淡的微笑,只是自己还无从察觉。 “甚好。你在剑术上颇有造诣,如果能和阿离一样选择做剑修也未为不可。”他微笑赞赏。 说着,看了眼莫钦身后的竹剑。 那把剑并非是长辈所赐或者门派里分发的,而是莫钦自己看了竹子削成,直接当做了命剑在用。这么用了几十年,剑身光泽早已不再。 无情道尊微微皱了皱眉,在手中变出了一把长剑,递给莫钦。 通体雪白,寒光凛冽。长约三尺,从剑柄到剑尖无不透露着古朴大气。长剑隐隐散发着一股煞气,令莫钦甫一握住就感觉心脏微快。他垂眸打量起来,银色的剑身上刻着两个字---斩魂。 莫钦有些不敢置信,问道:“师尊,这是...送给我的吗?”放在两个月前的莫钦身上,他铁定不会这样问。但现在,他已经感受过来自师尊的宠爱和关照,不会再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道尊见青年惊喜得纯粹的表情,嘴角的弧度不由弯得更大。 颔首道:“是。” “斩魂是本座元婴时期在一处秘境中所得,是把煞气十足的上古凶剑。为师已经炼化了其中大部分煞气。驾驭此剑需要雄厚的剑意,你的功底已至,此剑正好可以磨练心性,锻炼剑意。” 师尊的东西哪样不是好东西。莫钦欢喜地接过,将陪伴自己多年的竹剑放进了储物袋里。 他手握斩魂,挥舞了两下,试了试剑。随后抬手劈刃,脚踏桃花,手为月,腿为风,翻身起式,在空中潇洒淋漓地舞动。 斩魂似是感应到了他的剑意,随着招式发出铿锵顿挫的鸣声。剑气犹如实质,劈开空气化作白光道道。霸气毕露,威风凛凛。 收式之后,莫钦脚踩桃花树枝,立于半空,眼中仍带着和斩魂心意相通时的凌冽之态。此刻的他如同白玉剑客,轻尘无瑕,眸中少年气的潇洒一览无遗,浑身剑气的煞意残留又显得不可近观。 无情道尊微仰着头望着他,语气蕴含着欣慰道:“人剑合一。第一次用斩魂便能得到它的认可,莫钦,你是它天生的主人。从此,它便是你的命剑了。” 莫钦说不激动是假。斩魂乃上古凶剑,若不是煞气过盛,早已生出剑灵。能和这样一把间做到人剑合一得到它的认可,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而他做到了。 自秘境归来后,他的人生便到了拐角。前面的路充满曲折和质疑,后半段却进入了光明的坦途。不仅顺利结婴、和师尊越发亲密,各种功法上的长进也与日俱增。、 莫钦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回头看向师尊,眸中不掩激动和喜悦。 对视的一瞬,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由衷的高兴,莫钦心中更喜,踏足而下迎向他。 不料被剑气划过的桃树枝再也无法承受他的重量,在他发力的一瞬折断落下。莫钦没有反应及时,动作不稳地直直地向无情道尊扑了过去。 那一瞬间,无情道尊心里没有太多情绪或想法,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 回过神时,已经和青年抱了个满怀。他的手正牢牢地环着莫钦的腰肢,指尖传来的感觉仿佛带他回到了几日前的夜晚,也是这样一只劲瘦细嫩的腰被他紧紧掌在手下。 心念已经动摇。而莫钦扬起了脑袋,那双平淡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喜悦和来不及掩藏的热爱,稚嫩青涩却热烈纯粹。 无情道尊的眼神愈发的深邃,只有在两人七日一次双修的时候,他才会用这种眼神看莫钦。 或许是桃花下的气息太过热切,或许是雌雄龙珠的影响力开始发作。莫钦头一次违了大礼,双颊通红,眼神似飘含媚,定定地看着他,柔声念了句:“师尊...” 这一声平淡的呼唤在道尊耳朵里却如柔肠百转、余音绕梁,一下下叩击着心底深处蠢蠢欲动的情欲。 在低头吻住徒弟的那一刻,心里想的是:反正都是受龙珠的影响,双修这种事多一次少一次并没有区别。 之后的事,不用多言语。一切水到渠成。 只是这一次却有所不同----这一天,还没有到龙珠躁动的时候。 第二日清晨,莫钦在灵泉中睁开眼。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道尊的身影,空荡荡的后山落雪之中只有自己。 心中并未感觉丝毫的意外。而是学着顾莫离那样将半个脑袋沉在水里,闭上眼,心中默想: 是时候了。 第25章 我家师尊有毒(25) 自那日意乱情迷的双修后,无情道尊再没有来莫钦这里。连每日午后必备的指导也歇了,甚至都跟莫钦说个理由。 莫钦如同突然之间失了宠爱的宫妃,只能日日夜夜在小院里翘首期盼师尊的驾临。 一开始,他也用传音符给师尊递消息询问,可几次之后都没有回音。起初他以为是魔界异动,师尊忙得抽不开身。做弟子的就算不能为师尊分忧,也应尽量不让师尊分心。 可是,当莫钦却从掌门和大师兄那里知道,师尊并没有忙于魔界之事,也没有闭关。一切和平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再没来找过他。 莫钦陷入了苦闷。认为一定是那日自己行为太过放肆引得师尊不满。他想去向师尊告罪,可是正殿的大门设了结界,不论他如何求见里面的人始终没有应答。 只得回到自己的小院更加潜心刻苦地修炼。 等师尊气消了,不能让他看见一个消极怠慢的自己。 莫钦想的没有错,无情道尊的确生了气。只是这股气不是冲着莫钦,而是冲着道尊自己。 桃花树下,他揽着青年的腰肢,体温滚烫,分享着自己的温度。 那个时候,他尚且能安慰自己这是由于雌雄龙珠相互吸引的缘由,可事后再查典籍,书上明明白白写着龙珠对持有者的情绪确有影响,但也仅限于每七日躁动之日。其余时候皆会沉寂。 那日暖风和煦,青年怀着满目热切扑进他的怀中。焉知无情道尊自以毫无波澜的双眸中是个什么情态,会不会也染上了相同的情绪。 都说太上无情道尊生得一副似仙不似人的相貌,不仅身怀先天道骨,容貌放眼修真界亦是绝尘。 然而少有人知道,他的确不是个凡人。真身是一尊琉璃菩萨像,万年前化形为人,拜入天元门。 琉璃之身,天生无心无情。师尊说他生来是修无情道的料。能判别人间百态,却无法产生半分感情。大道无情,唯有此法能得飞升。 数万年来,他从未有过多余的情绪,就像一尊会活动的佛像,慈悲恩惠于世人,却秉承着天道无情。 所以,他理解不了男欢女爱,感受不到世间真情。年轻时曾行侠仗义、斩妖除魔,只是因为他的真身为佛像,能够收众生信仰为自身所用。 自化形起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了大道,为了飞升。 即使是利用莫钦这个故人之子、无辜之人,他也没有产生半点和愧疚相关的情绪。 两百年前,无情道尊去往一处飞升大能者的洞府探寻,无意间寻到一块窥天镜的碎片。 他从镜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天机,那便是他将和自己的小徒弟结为道侣,一同飞升,在最后一步杀夫正道,成功渡劫。 为此,他等待数年花费数月找到了镜中那个孩子,为了早日将他培养到能够飞升的境界,无情道尊走了捷径,剜下莫钦的先天道骨换给顾莫离。 是的,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他已经在此间等待得够久了,不想再等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达到飞升的境界。他自己就用了一万年,从头培养一个可能会花费更久更久。他早已厌烦。 所以当他窥看到天机后,便已经做出了决定。开始满修真界寻找一个先天道骨之人。 然后,他找到了莫钦。 对莫钦而言这一切实在不公平,可他的修为浅薄如蝼蚁,在尔虞我诈强者为尊的修真界,弱小就是原罪。 这是莫钦的命。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被当做垫脚石的六弟子却让无情道尊无欲无义的心产生了一丝的怜悯。 又是什么时候,这一丝怜悯变了味呢? 无情道尊的道心随着这一悟,生出了一道裂痕。他当即呕出一口鲜血,喷吐在书页上。 万年冰冷沉寂的心生出了一丝爱念,让他的道心化开了一个缺口。 发现这一切后,无情道尊银波无痕的眸子立刻泛起一股狠厉,滔天的杀意扩散开来,却在触及偏殿小院的围墙时戛然而止。 现在还不必大动干戈。道尊对自己说道。拿出龙珠的办法还没用找到,他还需要莫钦。 暂时远离那个人就可以了,时间是冲淡感情的良药。就像他见过的太多太多先例。无情道尊觉得,只要和莫钦保持距离不去找他,这一丝的爱欲总会消散的。 距离上一次双修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天里,莫钦没有收到师尊只言片语,亦找不到机会询问该怎么取得对方原谅。和爱人分离,连一眼都见不到,这三天莫钦度日如年。 青年闭眸坐于蒲团上,冥想结束。按例拿出一只小碗,割开手腕,看着血流淌下,表情没有分毫变化。 这是他每日都要做的事---给他亲爱的小师弟做药引。 一刻钟后,莫钦端着碗黑色浓稠的汤药出了院门,自后门走进顾莫离的院内。 不巧的是,顾莫离正在院中练剑,上身穿着一件短衣,露出了结实纤细的臂膀,腰间用一根红布带缠绕,在腹部打了一个漂亮的结,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青春艳丽。汗水挂在发梢,少年的艳丽无端、意气风发一览无遗。 他的身后,站着莫钦朝思暮想的人。还是那般清冷绝尘的样貌,玉手握着一根桃树枝,如天上仙下凡指教众生。 莫钦远远地看着,却被顾莫离一个打眼看到了。 “六师兄!” 随着这一声呼唤,另外两人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怔愣。 莫钦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到了顾莫离身前,将药碗递给他,温和道:“这是今日份的汤药,赶紧喝了吧。” 想到每日药里难以言喻的苦味和腥气,少年吐了吐舌头,撒娇道:“能不能不喝啊?” 一直沉默的道尊开口道:“既然是你六师兄辛苦熬的,就快些喝了。对你的身体好。” 顾莫离撅撅嘴,嘟囔着:“可是我明明已经好了......” 莫钦的目光不自觉地放到师尊身上,对方却并没有看过来,而是专注地望着小师弟。 上前一步,笑道:“师弟,师尊都这么说了,定是还有调养的地方。趁热喝了吧,乖。” 顾莫离没再多说,接过碗一饮而尽,末了咂咂嘴表情拧巴着。 送了药,师尊从头至尾都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莫钦心中苦涩了一些,却没有多言,退了出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庭院中,无情道尊才看向了莫钦离开的方向。银眸深邃,似乎掺杂着许多复杂。 一旁的顾莫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他看了眼师尊,又看向莫钦消失的地方,总觉得师兄和师尊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摇摇头,暂且将疑惑按下。 回到院内,莫钦低头看了看空空的药碗,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随手扔到一边,发出一声破碎的声响。 一个时辰后,御道峰发来急函,请无情道尊离峰前去。 又过了两个时辰,莫钦才从石床上下来,伸展伸展乏力的躯干。他修炼得入迷,竟不知夜幕已至。窗外桃树梢头降下了几只萤火,扑闪扑闪。 莫钦认真看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问道峰上,什么时候有萤火虫的? 那萤火之光越来越明亮,犹如两颗夜明珠般。他发觉不对,正想凝术施法,却见那两团萤火自黑暗中来,分明是一只巨大凶兽的一对洞洞发亮的瞳孔。 一个紫衣男子翘脚坐在兽背,体态不羁,容色带着几分病态的邪气,有种诡谲冰冷的美。邪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莫钦,带着几分轻佻同不屑。 只能只是被这样看着,莫钦便浑身提不起力,僵硬地站在原地,犹如案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这样的经历他曾有过一次,那便是秘境中魔尊贺灭同道尊斗法时感受过的那无从遁逃的威压。 仿佛他只是大能眼中的蝼蚁,轻而易举能被捏的粉碎。 身体钉在原地,既无法逃走,又求救不得。 咬牙想道:魔尊是怎么进来的?! 贺灭懒散地坐着,仍在轻蔑地打量着莫钦。 身下的妖兽一张微隙的、流着浓稠唾液的大口几乎要怼到莫钦脸上,时不时喷出几个响鼻,恶臭的气味简直令他无法呼吸。 莫钦喉结动了动,压抑住本能的恐惧,勇敢地对上贺灭的视线:“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这是在问道峰,师尊马上就会感知到的。你现在境界下跌,可不是师尊的对手。” 莫钦从道尊那里听到过魔界的新闻,贺灭境界下跌已经不是秘密。 果然,提起此事,贺灭妖媚冷俊的面容狰狞了一下。立马从凶兽背上跳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莫钦,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轻佻不屑。 “你以为我是什么蠢笨之辈吗?你的师尊可正在东洲清理乱党呢,眼下没工夫回来管你怎么样。” 莫钦心头一凛,意识到贺灭是有预谋事先调虎离山,就是为了潜入问道峰。 虽然身子不能动弹,大脑却飞速转动着寻思应对之策。眼珠一转,心念一转,强自镇定道:“你是来找顾莫离?他的住处不在这边。你要是想找他,我可以带你去。” 在莫钦眼里,除了报复道尊,这是贺灭专门潜进来唯一的解释。而顾莫离的院子,从来都不缺访客。只要有任何一位问道峰的师兄在,贺灭绝不可能得逞。 没想到,听闻心上人的名字,贺灭没有半分动容,反而戏谑道:“这就是你们正派同门师兄弟间的真情?为了活命这就把小师弟出卖了,啧啧啧,无情道尊教出的徒弟果然学到了师父本人的精髓。” 莫钦保持着冷静,尽力沉着道:“纵使师尊远在天边,天元门的长老们也不是吃素的。你在我这儿逗留得越久,就越容易被察觉。与其在这里跟我耗时间,不如尽快去办要办的事。” 贺灭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充满了嘲意。 “怎么,你还以为我是为了你的小师弟而来吗?” 莫钦心中一跳,否则呢? 贺灭下一句话却道:“可惜,小东西,你猜错了。我这次可是为了你来的。” 妖媚的紫瞳透露出一股邪肆,“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的确越少人知道得好。既然如此咱们便即刻启程吧,请你跟本座去追月宫做做客。” 说着,贺灭捞起他的腰肢翻身坐到凶兽背上,把人以一种十分不舒服的姿态横放在身前。拍了拍凶兽长满鬃毛的背部,在夜色的掩映下载着莫钦扬长而去。 第26章 我家师尊有毒(26) 追月宫是历任魔尊的修炼之地和住所,坐落在魔界最高的山脉之中。地处偏僻,地形复杂崎岖。知道的人不多,而知道还敢来的人就更少了。 魔界最开始并不叫魔界,而是修真界五洲大陆中的西洲。 天元门则处在灵气最充裕的中洲。 上古时期,西洲大陆上异变横生,魔气流窜四溢,久而久之成了一个魔气汇集之地。成为魔修们的天堂,正派修真人士则难以在灵气稀薄妖兽频出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便退出了西洲。 从此之后西洲便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魔界。 饶是贺灭在秘境之战中被道尊打得跌了境界回到大乘期,实力仍是不可小觑的。 别说贺灭,就连他座下妖兽的修为境界莫钦都看不破。 他面朝下趴着,紧紧贴在凶兽坚硬得如同荆棘一样刺人的毛发上,再加上四周源源不断吹来的冷风,让莫钦一张脸都快僵了。然而作为俘虏,贺灭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给他。 这样糟心的旅程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期间穿过了一片雷云滚滚闪电乱劈的空域,那便是修真界和魔界边境的结界。 莫钦算了算时间,心中不由惊骇,不过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他们就从地处中洲中心的天元门走过十几万里的路程直达边境。速度委实太快了些。 这便是大乘期的实力吗?缩地千里,能令星月不转。 惊诧之余,心中更添上几分不安。己的修为只有元婴,境界未稳,待会儿真的能从贺灭手下逃脱吗? 正待莫钦思索对策时,凶兽的身躯陡然一震---着陆了,目的地到了。 贺灭翻身下地,抬手打了个响指解开莫钦身上的定身咒。 莫钦被迫保持着站姿,身体像是木头一样僵硬。猝不及防地被撤走了定身咒,控制不住身形,头朝下栽倒在了地上。 微冷的石板自下而上透着丝丝凉意和煞气,种种感官都提醒着他这里和天元门大不一样。 几个身着黑衣的侍从走了上来恭迎魔尊,贺灭指了指地上的莫钦,让他们把人安顿个地方,随后什么都没跟莫钦说,大踏步地往议事殿方向走去。 几个魔侍牵着那头威风凛凛的凶兽离开了,剩下几人将莫钦扶了起来。贺灭虽然解开了束缚他的定身咒,却没有解开封印他修为的术法。莫钦现在就和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无异,根本抵抗不了。 魔侍们几乎是扯着他他走进了一处红漆小阁中,把他关进房里后便退出去了。 莫钦看着投射在窗户上几个高大壮硕的人影,知道自己硬闯是出不去的。 就说带他来的那几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侍从,修为都不下元婴。更别说还有不少藏在暗处的追月宫中高手,他要真的敢破门破窗,怕是下一刻就要被人拿住,性命不保。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贺灭虽将他掳来却没有关进牢房,而是将他安顿在这处小阁之中。房间虽小,毕竟是追月宫的正经楼阁,陈设家具一应俱全,装潢奢侈华丽,透着股魔界独有的邪肆风格。 莫钦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暗道机关,遂歇了逃跑的心思。坐到床上,想要修炼却发现经脉封被一股强大的禁制锁住了,一定是贺灭。 莫钦眼底泛着冷光,深吸一口气,闭眸一边冥想一边思考着贺灭抓自己来的用意。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边微隙出一线亮光。晨曦将至。 魔侍端了碗汤粥搁到小几上,声音一板一眼道:“这是尊上特意吩咐为客人准备的早粥,请您用粥。” 莫钦睁开眼,微斜了眼桌上冒着热气的白粥。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钦可不相信古怪乖僻的魔尊会有什么好心。八成是想给他下毒。 推辞道:“在下是修仙者,早已辟谷舍了凡尘。口腹之欲乃是修炼大忌,替我谢过魔尊好意。这碗粥,在下消受不起。” 听了他的话,魔侍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似是空茫似是坚决,直叫人心里瘆得慌。 “客人,这是尊上特意吩咐的。您若是不喝,奴只能为您效劳了。”说着上前一步,一股阴冷的压迫感由内而外地冲莫钦逼来。 莫钦知道,对方的意思是如果自己不喝,灌也要给他灌下去。 眼神微微眯起,掩藏在桌子下的手背上青筋横冒。 正当双方对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恭迎尊上!” 魔侍闻声,立刻向着门口的方向单膝跪地。 随后房门大开,一个紫衣华服,眉目俊秀,相貌如狐仙般端丽无方的男子走了进来。 艳红的唇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开口道:“怎么,不满意本座给你准备的早饭吗?” 莫钦冷静地同魔尊对视,平静答道:“晚辈不敢。只是不知魔尊大驾光临问道峰,不远万里将我带过来做客是为了什么。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晚辈自认跟您没有过交集,心中实在惶恐。” 贺灭抬抬下巴,眼神轻慢地上下打量他。 “我认得你,是那日在天元门替顾莫离挡下紫雷锁链的小子。秘境中好像也有你吧?真是阴魂不散。总喜欢坏本座好事。”说着,一双狐狸似的锐眼微微眯起,紫色绚丽的瞳孔中却似乎酝酿着杀机。 莫钦陡觉浑身一寒,喉结不受控制地紧张浮动了下。 同时,他也敏锐地注意到贺灭到目前为止两次谈及顾莫离,却都没有表现出人前的那种占有欲和喜爱,言语神态保持着一贯的傲慢。 莫钦心中稍稍生疑,却并未表露。 他冷静地答道:“承蒙前辈记得。” 贺灭笑了笑,带着些讥诮,“你很聪明,没有像那些古板的正派修士那样看见本座就喊打喊杀,也没有表现出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听说你修的是守护道,看起来不太像呢。更像是跟你师尊一道修的那大道无情。” 竟然知道莫钦所修的道法,看来这位魔尊事先可没少调查他。 莫钦低下眸子,语气淡淡:“前辈谬赞了。晚辈只是明白,修真界不论正邪,皆是强者为尊。我打不过您这是事实。但若要我做什么有违道义的事,晚辈也愿效仿先烈,绝不瓦全!” 贺灭撇撇嘴,啧啧道:“还是跟那些天元门的伪君子一个做派。还以为是个明事理的,看来也只懂得一半。” “听说自秘境中出来后,无情道尊便对从前不闻不问的六弟子青睐有加,甚至亲自教导。本座实在好奇,所以万里迢迢找你过来,就是想请你来做做客。没有别的意思。”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配上艳丽无端的容色倒真看上去有几分真诚。 莫钦可不信。神色充满警惕地看着他。 贺灭继续说道:“听闻道尊近日大肆搜寻和龙族...龙珠相关的典籍,甚至这一次他去东洲,也是本座命人传消息说那里有他想找的东西。他一听,便撇下你跑了。” 莫钦浑身一震。他差点忘了,师尊之所以会怀有龙珠,就是魔尊偷袭所致。对方肯定猜到了什么,才会这么说话。 冷冷问道:“你想说什么?” 贺灭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没什么。就是得到了本有趣的书,看了点有趣的内容。这本书呢恰好是你师尊想要的。”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封面古朴有些破损的书册,翻开其中一页,念道:“龙珠入体,融于丹田。如若强行取出,元婴以下,魂飞魄散;元婴之上,神魂不稳。” 又翻了几页,念道:“世怀有雌雄龙珠者,七日一合。龙珠双修乃吸天地之阴阳气,于双修之人有益无害。然,龙珠燥性极强,若不按时交合,必受焚身之苦。” 合上书,看向莫钦,啧啧道:“我看你唇红齿白却无艳色,想必上一回跟你师尊双修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吧。” 莫钦被人说中,满脸通红,怒道:“那是我师尊!不许你信口开河污人清白!” 贺灭看他指尖握紧、面红耳赤、眼神乱飞的模样,心知这个纯情的小弟子已经被无情道尊骗身骗心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无情道尊也会为了利用龙珠双修的特点提升修为稳定境界,去对除顾莫离之外的人骗感情。不愧是正道伪君子的典范。 只是,不知当莫钦知道窥天镜后,还会不会这么坚定不移地维护那人了。 贺灭眸中闪动出恶劣的笑意,心里渐渐生出了一个坏主意。 他真想知道,那位无情无心的无情道尊,能为了这青年破了戒,究竟全是利用,还是说有那么点真心呢? 真是期待。 身子往前一靠,莫钦来不及反应就被喂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又在贺灭的灵力引导下直接滑进喉咙。 莫钦连忙掐着脖子想要把东西吐出来,却绝望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灵气自丹田处溢散开来,已经化入全身经脉之中。 眉头紧皱,回头怒目质问道:“你,你给我喂了什么东西?!” 贺灭轻轻一笑:“放心,毒不死你的。天山冰莲,这世间唯一可以压制龙珠燥气的东西。你师尊不帮你,今日我帮你一把。吃了这个,你体内的龙珠会暂时处在封印状态,不会反噬本体。这可是个好东西,可别说我亏待了你。” 莫钦狠狠地瞪着他,似是要用眼神将他凌迟。 贺灭也不生气,径自坐到桌前,将粥碗移到莫钦那侧。 又开口道:“这碗粥可是用我魔界特有的灵物食材做的,不喝可惜了。” 莫钦眼皮都没动一下。 贺灭笑了笑,道:“本座呢不喜欢强人所难。但若有人不识抬举,本座也不会惯着。懂吗小东西?” 莫钦心知今日这碗粥他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他能强迫自己吃下天山冰莲,自然也有法子把这碗粥强行给他灌下。 深吸一口气,在贺灭的注视下,缓缓端起碗递到嘴边,仿佛嘴边的是剧毒一般眉头紧皱地一饮而尽。 重重地将空碗搁到桌上,冷冷道:“喝完了。魔尊大人现在可以说这究竟是什么了吗?” 贺灭心情颇好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一脸无害的微笑道:“用来招待客人的当然是最好的灵粥了,能有什么特别呢?” 说完,身后的魔侍们已毕恭毕敬地把门打开,恭送魔尊离去。 待他走后,莫钦立刻蹲到地上,半扒着椅凳,抠住喉咙干呕。 很快将刚才吞下去的汤粥吐出大半。 望着一地残羹,他的心里仍是没底。莫钦肯定贺灭一定在粥里掺了什么毒物,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吐干净了没。 外面的魔侍从未离开过,甚至连投射到门上的影子都一动不动的,如同几尊立在门口的雕像。 莫钦听门中长老说过,魔界有一种阴毒的术法能将活物炼化为傀儡,它们既是主人的眼睛也是耳朵。厉害的炼造者手下的傀儡甚至能达到元婴、大乘期的修为。 他现在基本肯定,那些对贺灭唯命是从、压迫感极强的魔侍都是贺灭炼化的傀儡。 这样一来,不论莫钦在这边有什么动作,即使相隔千里,贺灭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自知逃跑无望,莫钦索性盘腿坐到床上,兀自冥想起来。 这样的生活又过了好几日。每天晚间,贺灭便会到他这边来一趟,每次都会带些吃的过来,嘴里说着是招待他的好东西,可总要亲眼看着他咽下去之后才会离开。 莫钦当然不会乖乖就范,待魔尊离开便立刻将食物呕出。 然而,尽管已经竭尽所能将能吐的都吐出来了,他仍能感觉到毒性并没有消失。因为自己的记忆在以极快的速度消退。 自发现这件事的那天起,莫钦开始写东西。包括自己的名字、来处、到追月宫前后的经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把一切都忘记了,希望能看到这些作为提醒。 然而,没过几天,他藏起来的纸条就被魔侍们发现并没收了。 莫钦的记忆愈发混乱,经常会陷入浑浑噩噩之中,神智如同一个混沌旋转不清。 就连贺灭过来的时候,他也要恍惚好长一段时间才想起眼前这个人是魔界至尊,是他的敌人。 面对他的变化和日日更加空茫的眼神,贺灭非常满意。偶尔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温言细语地陪他说一会儿话。 如果莫钦想起了天元门,或是大骂他卑鄙,魔尊便会用最温柔的语气告诉他:“你的师尊到现在都还没发现你已经不见了。天元门没有人记得你也没有人想要找你。莫钦,你已经被他们放弃了。乖乖待在这里吧。” 第27章 我家师尊有毒(27) 莫钦脱离肉身进入系统空间,浑浑噩噩的精神立刻变得清明。 系统正在专心致志地投入狗血片中,看都不看他一眼。 莫钦叫了它一声:“诶!统子!小系!你不是说要二十四小时看着我吗?怎么自己倒消极怠工起来了?” 系统把注意力从电视剧里抽出,白他一眼道:“现在的剧情已经崩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了。反正我是放弃了。你只要别ooc就行,自由发挥吧,啊。”整个一佛系咸鱼心态,大有“大家一起毁灭吧”的意思。 自从贺灭潜入天元门把莫钦掳走,系统就对在大崩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的剧情不抱希望了。 你见过哪家路人甲能跟所有的重要角色沾上边儿,先是跟主角攻双修然后被反派掳走,简直是要取代主角受的赶脚! 评分及格已经指望不上。系统心如死灰地想,只要莫钦不ooc把他们俩送上西天,剩下的就都顺其自然吧。属于彻底摆烂状态, 莫钦看着生无可恋的系统,并没有一点罪魁祸首的自知之明,而是问它:“贺灭到底给我下了什么东西?” 因为新手保护程序,系统将毒药的药性屏蔽,所以莫钦本人并没有丧失记忆,但是从外部检查却会诊断出他的确中了毒。 系统如解释道:“之前不是给你说过了吗,就是种让人记忆慢慢模糊最后消失的毒药。照着那样演就行。相信你哦,加油。”态度敷衍至极。 莫钦:“我要的是那种药的所有资料。系统不该是辅助宿主完成任务,提供资料供给后勤的吗?” 系统叹了口气,有种“真是麻烦”的意味。 道:“贺灭给你用的是一种叫断情草的草药。非常稀有且只生长在魔界。一旦连续服用半月,服用者不仅会渐渐失去记忆,连人格都会抹消得一干二净。” 莫钦若有所思道:“药效这么猛的吗?那么有没有什么解除的方法?” 系统道:“有是有。但这种草药药性极烈,除非用水属性的至宝冰晶灵石化解冲淡,否则无药可医。不过需要注意的一点是,断情草本身就阴寒气极重,而冰晶灵石也是阴性的灵宝。所以就算解开了药性,服用者也会因为极寒入体而经脉冻结、五脏溃败,没几天可活。” 莫钦听到“没几天可活”后,神色愈发耐人寻味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贺灭给我喂了一枚天山冰莲,说能暂时压制龙珠的燥性。这个暂时是多久?” 系统看了他一眼,答道:“三个月。” 莫钦挑挑眉,跟系统说声谢,出去了。 ---- 贺灭穿着紫衣大氅,风尘仆仆地从外赶回来。 自言自语地抱怨道:“天元门的人可真难缠...”随即脱下外面的袍子递给随行侍从,另两个侍立在侧的魔侍低头禀报着小阁中那人的近况。 听完后,贺灭冷峻的狐狸眼透出股戏谑的愉悦,“这么多天过去,终于成了。”随即摆手挥退下人,独自一人走进小阁。 日暮的余晖洒在窗台前,有一面容清俊的青年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墨发垂落在软塌的金缕绣纹上,映衬之下显得十分清逸。赤裸的玉足白皙得真如一块羊脂玉膏般,透着股纯情的冷欲感,分外勾人。玉足的主人正撑着脑袋望着外面的风景。没有波澜的眼睛仿佛一面清澈的湖水,神色懵懂而平静,散发着一种漂亮的青涩与稚嫩。仿佛第一天降临人间的小仙人,不论尘俗善恶、世事好坏,都只报以最鲜嫩的好奇。岁月静好,愿万事太平。 看着眼前的一幕,贺灭突然有一瞬间的恍神。 他见过无数壮美的景色,也曾掠过风花雪月的至景。天下美人皆入不了眼,唯一一次惊艳是见一锦衣少年,面容明媚似春晓之花,神色清澈如寒潭之月,踏空执剑,姿容惊艳绝伦。 那时也不过一瞬心动,便重归冷静理智,尤其是知道那人就是无情道尊的小弟子后,心中剩余的便全是算计。 可饶是冷漠谋算了几千年的心,也在触及青年淡薄沉静的面容时,有了一瞬的停滞。 莫钦的容貌不似顾莫离那样明媚动人,纵使也是五官端正、清隽柔和,在姿容辈出的修真界可以说是非常平庸。这也是贺灭对他的第一印象---- 这个人从上到下,从外到内似乎都没有值得人记住的地方。 但若是细细看去,却能从他身上发现一种清润温和的气质,即使头脑被断情草影响,已经空茫无剩一物,却仍改变不了这种与生俱来的如水一般包容和缓的气质。 窗边的青年听到门响,随即转过头,疑惑而好奇地看着他。 问:“你是谁?” 贺灭收回神,暗骂了自己一声“大意了”。随即露出一副轻蔑戏谑的神情,走到他身前搬了个凳子坐下。 “我是谁?”紫色的狐狸眼转悠转悠,艳丽非常,掩盖着其下的不怀好意,“没人跟你说过吗?” 莫钦摇摇头,“我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你认识我吗?” 贺灭道:“你的名字叫莫钦。莫说莫作的莫,钦点的钦。这里是魔界的追月宫,我是这儿的主人,也是你的主人,魔尊贺灭。”bookAbc.Cc 莫钦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说是我的主人,那我是...” 贺灭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足以勾魂夺魄的笑容,语气蛊惑一般地柔软下来:“你是本座的宠侍,这世上最忠心本座、最爱本座的人。莫莫,记起来了吗?” 这样亲昵的叫法让青年怔愣了一瞬。随即似是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唔,我觉得不太可能呢。” 贺灭眼眸微眯,问:“哦?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呢?” 莫钦扳着指头道:“第一,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问那些侍从他们也不回答。不说侍奉更像监视。我若真是你的宠侍,怎么会一个能用的下人也没有呢?” 贺灭保持微笑道:“亲爱的,那是因为你先前被正派的伪君子偷袭抓走过。本座怕他们在你身上动手脚欲对我魔界不利,这才遣走了下人。那些狗东清空了你的记忆,若不是本座亲自去救你回来了,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对你洗脑呢。” 莫钦不为所动,伸出第二根指头:“第二,魔尊的宠侍怎么会轻而易举被人掳去?又失去了记忆呢?” 贺灭心里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莫莫,都是我不好。我太宠你了,你说想去看五洲风光,我便带你出去同游。定是那些贼人早就得到了消息,计划好抹去你的记忆后再对你洗脑,意图以此来挑拨我们的关系。利用最受本座宠爱的你来刺杀本座。实在是毒蝎心肠。” 莫钦歪歪头,清澈的眸光闪动了两下。遂伸出第三根手指:“若真像你说的那样非常宠爱我,怎么会让我住在这么小又偏僻的地方?古来霸主不都是金屋藏娇、酒池肉林、裂缯搏笑吗?我的住处却如此简陋,看起来不像是魔尊的宠侍倒像被抓来的俘虏呢。” 这里的房间的确是小了些,但陈设装潢无不延续了魔宫的奢靡。竟然开口就是嫌弃。 贺灭的眸子微微眯了眯,透着些危险的打量。 然而青年的眸子始终干净崭新,透出的疑惑也是纯粹不添任何的杂质。同他这个魔界至尊对视着,眼底没有半分惧怕,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贺灭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当然也是以防万一的考虑。既然莫莫已经没事了,自然是要住回正殿去。” “来人!带莫公子回宫!”他朝外面喊道。 一个戴着高帽管事打扮的侍从从外匆匆跑了进来,先是看了眼魔尊,又看了眼莫钦,眼神中透着些许困惑。 低声附在贺灭耳边问:“尊上,这位公子...住哪个宫殿啊?” 贺灭一拍他的脑门,道:“让你带回去就是带回去。出门采购了一趟连莫公子都忘了吗?” 挨了魔尊一记,又被眼刀剜过,管事立刻恍然大悟,殷勤地走到莫钦身前,行了一礼,做了个请的姿势。 莫钦像是相信了贺灭说的话,没什么抵触地跟着他走出房门,临到门口,还转过身,看向贺灭,语气试探性地:“尊...上?” 贺灭点点头。 “虽然您已经替我解惑不少,可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今晚尊上能过来陪我说说话吗?”说着,情态露还真露出些小侍般的扭捏。 贺灭看得头皮发麻,敷衍说今天政事繁忙,让他自己单独呆一晚。 “可是,宠侍不久该一直陪伴在尊上身边,不论做什么都在一旁为尊上分忧的吗?”莫钦疑惑发问道。 终于,在他不断的追问轰炸下,贺灭保证晚上会抽空过去。 直到青年的身影走远,才缓过劲儿来。本以为用了断情草的人会像小孩儿一样好骗,没想到直接变成十万个为什么。逻辑疑点给你理得明明白白,一不留神就给点出端倪。 贺灭心中骂了句“麻烦”,挥袖而去。 莫钦跟随管事的引路,走过一片幽静的花园,通过几处小径大道,一路上遇到的侍从有男有女,不过多的是面无表情一点生人神态都没有的傀儡。 从始至终,他都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一般,仿佛第一次接触世界的孩童。走走停停,这看看那看看,遇到新奇的景色还会主动开口询问管事。魔宫阴暗恐怖的氛围也没有吓到他半分。 直到一处幽静大气的宫宇前,莫钦看到了在大门口树立着的十根木桩。每一根长约三丈,顶上挂着血淋淋的看不清面容的头颅,有人头有兽首。 莫钦指着木桩上暗沉的红,歪着头问:“那是什么啊?” 管事尽心尽力地答道:“前些日子尊上外出时不慎受了伤。一些逆贼想要趁机打进追月宫,篡位改立。尊上亲自出手镇压,把那几个逆贼头子的脑袋割了下来挂在宫门口,以儆效尤。” 听到是反贼的尸首,莫钦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拍手称道:“杀得好!尊上真是英明神武。” 管事不由得在心里敬畏道:不愧是尊上的心上人,即使什么都不记得,遇到血腥场面仍是不慌不乱,此等气概顶天立地啊! 他们家魔尊在正道有个心上人的事早已传遍五洲。虽然尊上从来没有跟属下们解释过,但追月宫中的人多多少少都道听途说了一些。知道尊上冒着被无情道尊打杀的风险想要在天元门抢个少侠。虽然失败了,这件事却传了回来。碍于尊上好面,大家都没有当面提起,只是私下里感慨他们那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单了千年的尊上终于铁树开花了。 今日,见魔尊使眼色让自己帮忙搪塞时,管事便猜到眼前的青年正是传闻中的少侠。随即脑补了一出尊上求爱不得遂将人记忆抹除,灌输两人是一对恩爱眷侣的印象。这一路上莫公子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模样更加印证了管事的猜想,顿感老泪纵横。魔宫终于要有新的主子了吗? 毕恭毕敬地把人请到殿内,叫来仆从添些寝具。张罗着给莫钦上茶。 青年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坐在镶嵌着明珠的椅凳上,接过茶盏一边喝茶一边打量起四周。 这一回给他安排的地方果然大气华丽,五步有夜明珠闪烁,十步一珠帘掩映,里间的玉床上铺着绣金绣银的被帛,轻如蚕丝的维帐在光线下色彩斑斓,房顶雕着各种张牙舞爪的凶兽。 莫钦暗自点头,这才是宠侍住地该有的规格。 用好东西招待了青年后,管事正跟他介绍起追月宫和魔界,从外走进了两个十几岁的少年,身后扎着小辫,容色有种雌雄莫辨的漂亮。二人恭敬地向莫钦行了个礼,动作完全一致,仿佛放了一面镜子在旁边似的。他们自称是从前服侍他的。 管事一听便知定是尊上派来替他圆谎的,他要是待在这儿口供不一致不是坏了尊上的事吗。遂拜礼出去了。 随后,在莫钦好奇的追问下,两个侍从开始向他说起从前的事。 他们一个叫追星一个叫逐月。绘声绘色地说起莫钦进入追月宫后怎么受魔尊宠爱,又是如何在外游玩时被正派的歹人捉去。逻辑鲜明、剧情跌宕起伏,都快赶上一本小说了。言之凿凿令人不得不信。 莫钦听完后,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尊上不顾危险救我回来。是真的非常宠爱我了。” 两小侍步调统一地点头,看上去有些诡异。 找准机会,将魔尊吩咐过的话说道:“都是无情道尊和天元门的伪君子想要害您和尊上,主导了这一切甚至导致您失忆。” 莫钦颔首,义愤填膺:“正道的伪君子真是欺人太甚!竟然想利用我来算计尊上。我莫钦这辈子都跟他们势不两立!” 目的达到,两个小侍功成身退站到一旁去了。 莫钦气呼呼地喝了口茶,暂且压下了火气。 独自静了静,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神思流转,面色微红,扭头看向他们道: “那个,尊上今晚要过来。我是不是该准备什么?” 白皙的耳朵红了一片,干净的眼眸中既有些期待又有些羞涩。 这可把两个小侍整不会了。 尊上可没跟他们说过这种情况该怎么回答啊。 第28章 我家师尊有毒(28) 小侍们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答得好。只能敷衍了几句,遣他去后面沐浴。两人趁机跑出去找“救援”。 殿后有一眼天然温泉。伺候他的仆从们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便将魔尊洗浴用的香精、花瓣都给他奉了上来。 莫钦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泉水的热气冲开了毛孔,灵力虽进不了经脉却温养着肺腑。总之就是十分舒适。 洗完澡,莫钦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下人们拿去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红色的纱衣叠放在岸边。 素手从池水中伸出,将纱衣拿到眼前打量了一番。衣料轻薄略显透明,隔着一层都能隐约看见下面的皮肤。 莫钦心中挑眉,暗道一句:不愧是魔宫的人,真会玩。 遂开开心心地将红纱衣穿上身,像是个小孩儿似的兴奋你地转了两圈。长长的衣摆拖到了地面,随着他的摆动,依稀可见纱衣下玉白的皮肤和漂亮的肌肉块。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纯而欲的矛盾感。 见他已经起来,追星逐月便服侍着他回到殿内。 随后,逐月捧着一本灰扑扑的书呈给莫钦。 冷淡的面容微微有些泛红,开口道:“公子。希望您能仔细读一读这本书,这是属下特意给您寻来的。” 莫钦接过一看,心里将眉毛挑得更高---书里通篇都是两个男人用各种姿势欢爱的画面。 最关键的是,纸页是被施过法术的,上面每一幅图画都是动图。两个人物不断重复着动作,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在观看一场活色生香的现场。 追星逐月修为挺高,年岁也不小,看起来却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平淡的脸上泛着羞恼的红。 而莫钦的表现却跟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捧着书津津有味地翻看起来,面上的神情既好奇还有点兴奋,丝毫不觉得羞耻。 一边看,莫钦还要问:“这些动作我跟尊上以前都试过吗?” 追星和逐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们知道的内情也就比管事多一些。 尊上只叫他们骗人,骗到位。要按照真宠侍的待遇对待莫钦。可这两个追月宫的暗卫的哪知道宠侍什么待遇。所以听了莫钦的要求,两人能做的也只有找来这本龙阳册子。而这,已经达到他们的极限了。 莫钦耸耸肩,放过了他俩:“也是,就算是我的贴身侍从,也不见得会清楚我跟尊上的闺房之事。” 追星和逐月红着脸退到一边,嘴巴抿得跟蚌壳似的。 半个时辰后,处理完了魔界事务的贺灭像狐狸似的懒懒地舒展了下身子,迈着潇洒不羁的步伐向寝宫走去。 到了门口,却听见追月宫的管事在跟几个侍从谈论他带回来的那个青年。这时的他还没当回事。 走进殿内,脱下外袍扔到床前的架子上,余光却瞥见了床上一团不该有的红影。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这才望过去,却见莫钦身上穿着一件透明的红纱衣,正乖巧地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看着这一幕,贺灭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睁大。然后才反应过来是手下人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让安顿莫钦,可没打算安顿到自己床上! 正要唤人进来把人带出去,却见莫钦满脸依恋地对他道:“尊上果然守约来找我了。看来您之前没有骗我,我的确是您最亲爱的宠侍。不然尊上也不会忙碌之中还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即使深夜也来应约。是我多疑了。” 随后有些气愤道:“正道的走狗太不要脸了,竟然想出这么阴险的法子想要利用我来伤害您。幸好得您不顾奸人可能设下的陷阱,拼命搭救,才让我免于一场大难。虽然记忆全无,莫钦却能感受到您是真的宠爱我。谢过尊上救命之恩。”目中感激几乎溢出。 贺灭这才记起傍晚时跟莫钦承诺过的事,只不过前脚说完后脚就给忘了。 然而青年都这么说了,要是承认他其实根本不和自己住一起,而约定过的事情他也早就忘了,凭莫钦的龟毛程度,一定又要疑这疑那。 一时想要叫人带莫钦去偏殿住的心思压了下去。 贺灭顺势把莫钦递过来的帽子扣到头上:“当然。你可是本座的心肝宝贝,本座怎么可能舍你不顾呢?”一双欺骗性十足的眼睛透着盈盈的宠溺。 “你这衣服...谁给你穿的?” 之前几次见他,青年都是一身青衣,容色不显,低调静默的风格和他本人一致。 今夜的莫钦却是红衣加身,漂亮的锁骨显露在外,微微展示出一点白皙的胸膛。一张恬淡沉静的面容绽放着单纯的期许,犹如孩童一般。白嫩的皮肤在夜明珠的照映下,格外漂亮,配上鲜红的衣衫更显诱人。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勾引什么是情色,但偏偏就是这种幼童般的纯真眼神,却是在这样一身成熟而魅惑的纱衣掩映下,显得格外勾人。 贺灭眼睛微微眯了眯,突然觉得有些口渴。 这是他第二次被莫钦勾起不该有的欲望了。有那么点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看上去平凡的人能引得那个老怪物破了戒。 若说顾莫离张扬出众得如同一壶好酒,那莫钦就恰似一杯淡茶。好酒醉人,茶香却让人即使清醒亦可沉醉在那抹浓郁中。 从前真是小看了这个无情道尊座下的六徒弟,勾起人来比起他惊艳绝伦的小师弟也不遑多让啊。 见他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莫钦歪了歪头,天真而不解地问道:“我穿的当然是我从前的衣服啊。”歪着头,用一种奇怪打量的眼神望着他,“难道不是吗?尊上?” 他这一动,本就不太合身的衣裳往下掉了掉,露出一边圆润如玉的肩头,看上去有多漂亮有多漂亮。 贺灭心里却犯嘀咕:这小东西到底是真忘了还是装的呢?这么敏锐,逮着一个点就要刨根问底的。 有些头疼地答道:“这里是本座的寝殿,而且衣服也是本座的。都不觉得不合身吗?” 莫钦面露恍然大悟:“难怪呢。”换了种思索的情态道:“尊上果然宠爱我,睡觉都要跟我在一个床上,连衣服都要我穿您的。看来我们是真的很恩爱啊。” 贺灭:...... 他是不是又把自己绕进去了?什么时候说了要跟这小子睡一张床的。 贺灭皱皱眉,眼睛定在青年单纯没有心机的眼神上,却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只好咬牙默认了他的说法,道了句:“好好在床上等我。”然后撇了莫钦去殿后洗浴了。 待他回来,莫钦仍是乖乖坐在床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 见他来了,乖巧道:“尊上洗完了?” 贺灭身着黑色中衣,长发柔顺地披散在后,眉目锋利俊朗,比平时少了一些魅,多了一分邪。 不疾不徐地走到桌边,淡淡使唤道:“莫莫,过来替本座倒茶。” 莫钦没有推拒,径自走过去。将热好的茶水替他满上,有模有样地请他。 “尊上。” 一双眼睛不染杂陈,清明又纯粹。 贺灭淡淡抿了一口,突然觉得味道有些不对---这不是他大费周章搜刮来的极寒灵翠吗?! 这种灵茶的茶叶生于极地,灵气充盈,甚至可润养灵台。是极为稀少的,贺灭也只有偶尔高兴的时候才会喝一点,怎么今日没他的吩咐就给他泡了! 随即便猜到八成是不懂事的下人干的。 待本座明日要好好提点提点自以为是的东西们。 他愤愤地想道,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连余味都没尝到。 努力压下心头的火气,他重新转向了莫钦,招招手。莫钦立刻坐到他身边,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一副静候吩咐的样子。 贺灭语气平平地开口:“莫莫,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莫钦摇摇头:“尊上,真的没有办法让我重新想起来吗?” 贺灭面作为难状:“现下还不知道天元门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本座暂时也没有办法对症下药治好你。只能先委屈莫莫了。” 莫钦闻言,懂事地摇头,道:“尊上保住了臣侍的性命,我已经不胜感激了。” 随即睁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道:“尊上,可要现在就寝?” 贺灭瞳眸微动,心里迅速权衡起利弊。 莫钦对自己的印象已经变成“是魔尊深爱的宠侍”,若是能将这种念头扩大加深,无疑对计划有利。 毕竟,他现在也算半个无情道尊的情人。因为龙珠的缘故两人不知缠绵双修了多少回。 若是能使老怪物宠爱的徒弟、双修的道侣将“忠于贺灭、仇恨道尊”的念头铭刻在脑子里,待时机成熟再放人回。就算伤不了老怪物,也能恶心死他。 到了那时,真想看看归墟那张万年冰山脸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期待呐。 几个月前,贺灭在净元秘境中和无情道尊一战,被打得跌下渡劫期,修为大减。回到魔界又被属下背刺。这几个月来他都在料理肃清魔界的乱党,虽然心里对道尊恨得牙痒痒,奈何暂时没什么好主意报复回去。 直到前不久,他接到了一道秘符。里面的内容竟是通过天元门护山大阵的方法告诉了他。虽然不知道这发信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但贺灭复仇心切,急于坑无情道尊一把找回点场面。 于是当他修养得差不多后便派人放出消息引无情道尊出山,冒险亲自去天元门将他新宠的徒弟给带了来。 本来这个计划的核心人物应该是窥天镜中显示的和老怪物渊源不浅的顾莫离,但龙珠却是被莫钦吞下了,于是和无情道尊双修的也成了他。 在确定这些后,贺灭才会改去找了莫钦。将人掳来,开始了计划。 眼下,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他不介意做出一点点牺牲。 起身道:“走吧。莫莫该陪本座安寝了。” 其实,贺灭口中的“安寝”最多也就是两个人睡在一张被子里。 却没想到,上了床后,青年就从枕头下抽出了本册子。 红着脸,睁着双纯真的眼睛望着男人,语气扭捏道: “尊上,臣侍记得的不多。要么今夜您就先挑几个简单的姿势让我练习练习?” 当贺灭的视线触及书页时,瞳孔骤然一缩---这是什么淫邪之物! 这本书是谁给他的?! 还有,谁说本座需要这种侍奉了?! 元阳对修士而言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别看贺灭平日里一派浪荡风流气,其实贯彻了本性里的自私和小气。 用他的话来说,若是让别人得了他的元阳,修为一日千里。本座为什么要便宜了别人?是故活了几千年,风流的名声传遍修真界,实则还是老处男一枚。 莫钦突然亮出这种书册,差点让他当场破功。 只能咬着牙,做出惋惜的样子:“莫莫,你才醒不久,身体还没好全。暂时承受不了本座。今夜就不需要你侍奉了。乖,快休息吧。” 莫钦点点头,一脸“尊上为我考虑周全,真是感人至深”的样子。 再加上他的修为被贺灭封印了,现在的他和凡人无二,很快有了困意,抱着魔尊的手臂便睡了过去。 贺灭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熟睡,一边心想道:本座为什么要把这么个麻烦带回来。究竟是来恶心归墟的还是恶心本座自己? 第29章 我家师尊有毒(29) 然而,莫钦很快就让贺灭的疑问得到了答案。 自从接受了“魔尊宠侍”这个身份后,莫钦便拥有在追月宫横着走的权利。 议事殿想进就进,贺灭的私人书房想翻就翻。每天必须得魔尊陪着睡觉,不然就要在寝殿里大闹特闹。没有半分从前温文尔雅的影子,反倒像是个得志的妖妃,仗着宠爱横行霸道。 同时,失去百年记忆的他解锁了熊孩子属性,一边恃宠而骄一边在追月宫中大肆破坏。 今天看匾额上的明珠好看,拆了!明天看花园里百年一结的仙果诱人,摘来吃了---可惜味道有些涩,还没熟。 他干的其他事更是罄竹难书,包括但不限于扯魔尊当做坐骑的凶兽背上的毛拿来当笔头写字、把尊上养了几十年的青茹鸟烤来吃、不小心将在宫门口屹立万年有余的古树烧了一半。 而每当他在顽皮捣乱的时候,那张清润的脸上充满了孩子般的好奇和天真,令人心里不由得产生种“他还是个孩子啊”的念头自发为他开解,不忍心苛责。 没几天,不仅追月宫,几乎整个魔界都知道魔尊身边有个十分受宠的宠侍。 对于任何的传言,贺灭一向懒得理会。虽然被莫钦烦得够呛,秉持眼不见心不烦的理念,能躲就躲。以剿灭乱党为名成天在外待着,只有夜里才回来给莫钦当睡觉的抱枕。 然而,当贺灭发现自己珍藏的就那么一小罐的极寒灵翠被莫钦当做一般茶叶全嚯嚯干净后,终于忍无可忍,誓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真的万万没想到,他把莫钦从天元门掳来,不是抓了个俘虏而是找了个祖宗。 然而,刚把人提溜起来,莫钦的眼眶“唰”地就红了,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问:“臣侍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臣侍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知道那些叶子那么珍贵,尊上也没跟我说过啊。” “而且尊上最近都好忙,忙得没时间陪我。我是太无聊了才想去找点东西玩。” 一开始还自称“臣侍”,到了后面干脆说“我”,眼睛巴巴地望着贺灭。大有“明明说过会包容我关心我,大骗子!”的含义。 为了让莫钦百分百地信任爱慕自己,贺灭只得咬碎一口牙---忍了! “极寒灵翠对本座而言是好东西,对你可不一样。你现在毫无法力,经脉滞涩,若是用多了这些大补的灵草,会有爆体而亡的风险。本座生气也是为你好。”纵使额头青筋直冒,语气也温柔如春。 随即切换到悲愤的表情:“都是天元门的奸贼,破坏了你的经脉,魔医说你可能再也无法修炼了。” “极寒灵翠灵气太盛,以你现在的身体无法吸收。来,让本座看看,灵气溢散有没有冲及肺腑。”说着,搭上莫钦的脉搏细细检查起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贺灭把了把脉,灵力伸进莫钦的经脉中一探---嗯,龙珠沉寂、经脉封印、气息屏蔽,一切如常。归墟那个老东西一时半会儿找不来。 面上却松了口气般:“幸好没事。下次可不能乱吃东西了。” 莫钦感动极了,拉住他的手:“多谢尊上的关心。我记住了,下回再也不会乱吃东西了。” “臣侍知道,尊上这段时间很忙。会自己跟自己玩,不让尊上分心。对了,偏殿后边池子里的吐灵兽差不多该吐东西了,前几日它都是吐些灵石,今日说不定能吐点宝物出来。我自己去玩了,不劳烦尊上送!”说着,蹦蹦跳跳地带着侍从们向那边去。 贺灭听得想吐血。那只吐灵兽是他在一个大能秘境中抓到的,特意在追月宫里开辟了一方灵池养它。 吐灵兽是会随便吐出些有灵气的宝物,但要养的时间越久才越会有好东西。所以贺灭都是很小心地隔个几百年才让它吐一次。 像莫钦这样天天压榨,怕是要逼得吐灵兽离寿终正寝不远了。 但他现在扮演的是无底线宠爱自家小宠侍的魔尊。这点小事,忍忍就过去了。 贺灭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劝慰自己道。 ---- 当莫钦在追月宫里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天元门的气氛却已经凝重了好几天。 御道峰策论殿,一道流光自山外飞来,现形出位墨发银眸、俊美似仙的白衣道人来。他大步走入殿门,道袍随着疾步而肆意摆动。如同雕刻的神像般完美冷静的面容上,俊美的眉眼始终微微蹙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冷酷和肃杀,举止气质的反常都昭示着他的心情正处于极端的差。 殿内,不仅有掌门同各主峰的长老们,还有莫钦的六个师兄弟。见道尊进来,除了掌门外纷纷行礼。 道尊抬手免礼,淡薄的语气添了丝急促,问:“有莫钦的消息吗?” 长老们叹了口气,问道峰的人也移开了眼。只有顾莫离神色凝重道:“六师兄...还没有消息。” 俞谨言站出来道:“我们这几天已经搜遍了整个天元门,没有半点线索,也没人见过六师弟出过门派。他应该不是自己离开的...” 掌门摸着胡子,语气略显沉重:“莫师侄失踪有十多天了,恐怕是被人掳去了。但天元门并没有收到任何威胁和条件,说明并非公怨而是私仇。莫师侄平日性格内敛沉稳,也不知道跟什么人有怨。别说我们这些外人,就算您是他的师尊也没有任何头绪。谁都可能将他捉了去,这都过去多久了,茫茫人海,可能已经....”就差说莫钦凶多吉少了。 果然,另一旁的长老长叹一口气以表惋惜,转而说道:“道尊心中挂念座下弟子,师徒情深吾甚是钦佩,亦是理解。可自莫师侄失踪以来,天元门已经倾全派之力寻找,您也不辞辛劳走遍五洲。如此大动干戈已经引得其他各派生疑,甚至连门内也产生了恐慌之气。如此下去,影响怕是不好。而且,您已经是修真界第一人,凭您的追神之术都寻不到莫师侄半分气息,想来那歹徒是预谋良久,算计良久。依吾等之见,不如以逸待劳,看那歹人究竟想做什么。不然像现在这样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只会乱了阵脚。” 道尊冷冷地望着他,银色的瞳眸闪烁着冷肃,“风长老是不打算帮忙的意思吗。” 对方没敢对视上道尊的眼睛,垂眸一个劲儿叹气,态度不言而喻。 无情道尊环视过其他长老,声音疏冷:“诸位也是一样的想法吗?” 长老们无不视线偏移,看天看地,或者露出哀婉之态。算是默认。 他们自认已经给足道尊面子。但他这几天踏遍各洲,寻访各个门派,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暴力拆人家山门进去找人,根本不顾名声和后果。 他自己疯便罢了,不能让门派跟着一起疯。 这是长老们共同商议的结果。 无情道尊是天元门的门面和镇山之宝没错,但这些都得基于门派的利益。 无情道尊眼眸冰冷地说道:“莫钦是本座的弟子,诸位不愿再帮忙寻找本座不强求。但他一日未归,本座便找他一日。这是本座对各位的告知。” 说这话时声线低沉冷肃,威压扩散,罩得整个策论殿上空像是天要塌下来一般沉重。 所有人都被这份威压压得喘不过气,两股战战,连灵台都开始震动。 大能之威,即使是心情不好时无意识放出来的,也有毁天灭地的气势。令人从心底里恐惧敬畏。 顾莫离看得出,师尊表面保持着冷静,其实心里十分担心莫钦的安危。 顶着头皮发麻的不适感,站出来道:“六师兄是问道峰的一份子,只要他一日没回来,我们做师兄弟的也要找他一日!纵使翻遍修真界、掘地三尺,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 他的话掷地有声,其余五人也纷纷应是。 随后,顾莫离转向道尊:“师尊,您别担心,六师兄他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问道峰不会放弃。昆仑的少宗主也回去搬救兵帮忙一起找了。您且宽心。” 长老们听到后,眼神变了变。 这昆仑的少宗主说来也怪。平时只见跟顾莫离走得近,在御道峰也是副世家子弟做派,最近却突然勤于修炼起来。 可一听问道峰六弟子失踪,却立刻出关然后马不停蹄地回昆仑派发动人去找。也是稀奇。 然而,即使修真界两大门派倾尽势力地搜寻,连无情道尊都出动了,奈何抓走莫钦的贼人在气息的隐藏方面做得非常彻底,故而十几日过去,仍是音信全无。 无情道尊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一日日低沉下去,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神佛慈悲时尚且令世人敬畏,当他怒容时凡人无不为之战栗。 他轻吐出一口气,问:“这十几日间,各洲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他不信,对方如此大费周章潜入问道峰抓走莫钦,没有任何针对他的目的。 长老们纷纷摇头,只有遇道峰的长老迟疑地开口:“西洲...” 才说了两字,道尊冷肃的眼神便向他望来。长老咽咽口水,声音弱了几分:“传来消息说,魔尊新得了一个宠侍,似乎非常宠爱。但应该和莫师侄没什么关系...” 最多算是个八卦,由他一个元婴修士说出来甚至有些跌价。 银色的深眸冷凝地动了动,锋冷肃杀却又燃烧着执着的烈火。叫人看到便是心惊。 ---- 边境线上。 几个灰衣人簇拥着一位少年走在幽深的暗鬼林中。 从额上的纹印可以辨出,那几个灰衣的侍从都是魔修,修为最低不下结丹。 可他们围在中心保护着的少年,却一身都散发着正派的灵气。几个魔修对待他的态度十分恭敬,似乎只是少年的仆从。 最前面的侍从将挡路的树木砍断,露出后面一条能通一人的小路,一眼只能望见长长的一条被枯木围住的通道,往尽头看去却只能看见幽深的黑暗。 回过头,恭敬地对少年道:“少主,这就是连通两界的暗道。边境无法使用法术,只能从这里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后就能到达魔界。“ 末了,补充道:“您这次决定回来,左护法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在莫钦跟前一直洋溢着少年气的天真烂漫的一张脸,此刻却堆满了凝重和凶煞。 虽然仍不失原本的俊美漂亮,但让人一见便会想到某种邪恶黏腻的野兽蛰伏在暗处蓄势待发,见之则遍体生寒。 姬千道点点头。 无情道尊那般的渡劫期大能都找不到莫钦师兄的气息,实在反常。说不定是与魔界有关。 他这次回到魔界动用魔界的力量,希望能有所收获。 这是他唯一能为莫钦做的了。 师兄,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救出来的。他在心里念道。 挥了挥手,语气冷冽地命令道:“走吧。” 第30章 我家师尊有毒(30) 追月宫,魔尊寝殿。 俊美的男子撩起衣摆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寝殿里的盛景几乎能闪瞎人眼,整个殿内变得金光闪闪,原本雍容奢侈的装潢只剩下单调的华丽。各式灵珠灵宝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宝光,将阴暗幽闭的魔宫照得内外通明。 一边的装潢华美低调,另一边的却处处透露着闪瞎人眼的张扬,显得十分不协调。如同一个自我分裂的土气大本营。 一般情况下,若是有人敢在贺灭的寝宫自作主张动他的东西,魔尊大人从来都是绝不容忍直接拖出去大卸八块的。 但是,在一个多月和莫钦“斗智斗勇”的经历后,他已经从最开始的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到现在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能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为了让莫钦沉彻底对他死心塌地,往后才能更好地恶心到归墟那个老怪物,贺灭给予了他最大限度的忍让。 想要漂亮的宝石?给!喜欢吐灵兽吐的灵珠,给!魔尊养的灵兽据说很好吃,咬咬牙---给! 就这样,短短一个月内,贺灭和追月宫的下人们将他宠成了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每日过的生活都不能称作一个宠侍,叫那个骄奢淫逸、酒池肉林。 进入寝殿内间,贺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床上的青年像只猫儿似的伸展着身体,表情惬意慵懒了,伸长的右腿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小腿。一身鲜艳的红衣衬得小脸更加清艳绝伦。 察觉到有人靠近,青年将视线从手中的书上移开,一双清澈的眼眸亮闪闪的,如同初生孩童。 “尊上!”他高兴地唤道。 赤着脚从床上下来。失忆后的莫钦不喜欢在屋里穿鞋,为此,追月宫的管事特地给整个寝宫的地面铺上了层厚厚的毛茸茸的地毯。 走到贺灭旁边,乖顺地倒了杯茶给人奉上,来到他身后用素手抚上他的太阳穴,指尖轻柔地为他按摩。 消停下来的莫钦就像一只温柔的绵羊,会在贺灭面前展示体贴贤惠的一面。 感受着两鬓下均匀细腻的触感,贺灭恍惚间竟真的有种自己拥有一个宠侍的错觉。 清清嗓子让自己回神,随即问道:“莫莫,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呢?” 莫钦闻言,手指上的动作立刻一顿。心虚地道:“唔,没人告诉尊上吗?” 贺灭一听他的语气,就觉得脑壳又有点疼 难怪今天这么乖,敢情是闯祸了。 “没有呢。莫莫自己告诉本座好吗?” 莫钦咽咽口水,惭愧地道:“我是去兽院想找梼杌玩啦,谁料它太笨了,追我的时候刹车刹好,就不小心掉进炼狱池里去了” “不过尊上不用担心,它活还是活得好好的,只是浑身的毛都被炼狱火烧没了而已,魔医说也就会秃个几十年的就没事了。” 贺灭一听,再也无法忍下去,一拍桌子站起身:“莫钦!” 凶兽梼杌是他出行的坐骑,鬃毛凛凛、威风八面,是专门用来在人前撑场面的。 为了防其也遭莫钦毒手,都从散养改为养在兽院里了。竟然还是防不胜防。经炼狱火这么一烧,梼杌的毛发重新长好起码还要百年。没有了坐骑,堂堂魔尊难道以后装逼只能靠自己飞吗?! 看出他是真的发了火,莫钦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出了几滴眼泪:“尊...尊上,我知道错了嘛。难道在您眼里我还比不上一只坐骑的毛吗?”说着就开始掉金豆子。 随后,一改守势,转而控诉道:“尊上最近老是不见人影,追星逐月也不带我来找你。成天在追月宫里玩都玩腻了。也就只有晚上才会回来,明明说把我当做心肝宝贝的,尊上是个大骗子!” 贺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火气,安慰道:“是本座不好,太忙忽视了莫莫的感受。莫莫别计较。” 莫钦撅起嘴,露出恃宠而骄的情态:“不行,我要尊上补偿!” 贺灭皮笑肉不笑:“好,莫莫说想要什么补偿。” 飘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幕的系统,不由痛心疾首。 好好的反派干嘛惹上莫钦呢?本来的偏执阴郁大boss都快给调教成没脾气的忠犬了。 莫钦可真是个畜生啊!! 妖妃人设走得正嗨的莫钦可听不见它的腹诽,一边抠手指一边红着脸道:“这都一个多月了,臣侍...臣侍还没真正伺候过尊上就寝呢,那本书上的东西也还没实践过...臣侍想...该是时候了。” 贺灭心里咯噔了一下,正想找借口回绝,却对上青年纯粹中却透着期待的神色。 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莫钦是归墟的双修伴侣,如果要恶心归墟,为什么不真正占有他一回呢? 尤其是归墟还没找到拿出龙珠的法子,现下该是被龙珠难抑的燥性折磨得不轻。等找到莫钦还不急着解决,这个时候发现双修的对象曾被魔尊进入过,该是怎样恶心却不得不为的心情。 紫色的瞳眸滴溜溜地转到莫钦身上,见青年白嫩的脸蛋上浮着霞光般的红晕,墨发及腰,清润的面容透着股欲色。 他必须承认,莫钦身上是有种令人血脉喷张的反差美感。明明是似水般温和的长相,性情却如冰一样锋利。若是让这样一个人沾染上情.欲.之色,将他一身的傲骨驯服身下,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个经历。 只要想到未来某一天归墟不得不上他贺灭上过的身体,某个地方就有感觉起来。 俽长的脖颈上喉结微动,狐狸似冷漠的眸底浮出偏执黏腻的欲念。 “本座是看莫莫还没恢复记忆,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才一直忍着不让你侍寝。既然莫莫主动提了,本座便允了你的愿。” ---- 这是系统第一次主动把莫钦拉进系统空间。 因为隐私保护功能的作用,外界的一切都被马赛克遮得严严实实。 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系统开始对莫钦进行拷问:“这一回你有什么好说的?你敢说是为了不ooc才非要跟反派...上床的吗?!” “明明有很多种不同的失忆人格,你却偏偏演得跟个妖妃似的。姑且算到反派故意骗你的也就罢了,但主动给他侍寝是几个意思,是觉得跟你有关系的男配不够多还是嫌剧情崩得不够彻底?” “魔尊原本应该是主角受的追求者,现在跟你鬼混在一起。之后的剧情怎么办?主角攻已经被你糟蹋了,现在居然连反派都不放过,你......” 系统义愤填膺地痛斥,莫钦掏掏耳朵,打断道:“你先闭嘴。就说想不想完成原定的结局,让世界男主飞升吧。” 系统气呼呼地说:“废话!要不是你把剧情崩了,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莫钦:“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在打原本的剧情。你放心,我保证最后一定能让无情道尊飞升。” 系统压根儿不信,轻蔑道:“就凭你?!我只看到你在搞破坏,这样下去主角受都没戏份了,哪可能陪攻飞升。” 莫钦做高深莫测状:“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系统倒是想管,可他管得着莫钦吗?说到底,它就是个打本的辅助,本来以为带了个听话的宿主能指引全局,结果是个长反骨的,剧情崩成现在这样,系统基本能够肯定绝对是莫钦一手促成。 奈何最多也是在莫钦脑子里吵一吵,烦死他,却不能干涉他的行动。 怪它识人不明,落得今天的下场。 本来已经佛系躺平的系统了,看到莫钦主动献身的时候实在忍不了。 要知道,带宿主穿越世界壁是要消耗能量的。他倒好,到处搞破坏。后知后觉给自己绑定了个大爷的系统那个心痛啊。 遂愤愤道:“你能有什么办法?不是自信满满不喜欢男人吗?跟反派上床算怎么一回事?!” 莫钦:“为了任务,我愿意做出这些牺牲。”况且贺灭这家伙为人虽然小气又龟毛,但和无情道尊一样,有个共同的优点---器大活好。不愧是主角受的男人,即使是千年处男也那么天赋异禀。 他都把自己献出去了,小小地享受一下灵魂上的快感也不是不行嘛。反正不是自己的身体。 如果让系统知道了他这种不靠谱的想法,大概真的会当场气死。 它干脆利落地把莫钦的意识团成团扔了出去。狠狠地按开投影按钮,看起遥远世界那边的电视剧,心想它要是再管莫钦它就是个bug系统! ---- 一夜过后。 莫钦瘫在床上像条生而无望的咸鱼,漂亮俊美得似精怪一样的男人侧躺在他身边,温柔地用灵药遮盖住青年身体各处的斑斓痕迹。 几千年的老处男头一次开荤,索求无度得像头饥饿的野兽。莫钦的身体已经变得跟凡人一样,经受不住大乘期老鬼精神十足的大开大合各种折腾,即使现在都还处于昏睡状态。 偶尔,被擦到痒痒肉的青年会无意识地动动身子,无可避免地牵扯到酸痛的肌肉,不由得哼哼出声,嗓音沙哑带着一丝事后特有的媚意。柔和无知的眉心微微蹙着,紧闭的眼角泛着一抹暧昧的嫣红。 贺灭侧着身,深紫色的瞳孔浅浅地倒映着青年的面孔。纤长白皙的玉指抚上莫钦的脸颊,犹如情人间的亲密暧昧。 饶是魔尊亦是没想到青年对自己的吸引能深到这种地步。若说从前的他像一只内向的刺猬,那失忆后就成了一只娇生惯养的猫儿。调皮捣蛋会撒娇,也会露出柔软的肚皮给人摸摸。 连他自己都被这样一个人诱得破了戒,大约明白了是什么让无欲无求一心修行的归墟也入了青年的魔。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搭在青年脆弱的腕上,心里想着从中洲传来的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归墟也快找过来了。按照之前的计划,是到了该青年交出去的时候。 但... 身下的人儿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唤道:“尊上...唔...”还没完全醒过来。 贺灭安抚地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没事。好好休息吧,本座替你上药。” “嗯...多谢尊上...”一双眼里疲惫却充满眷恋,倒映着紫衣男子清隽的身形,仿佛他即是整个世界。 不多久,青年又沉沉睡去,并不知道温声哄他睡的男人注视他的目光是怎样的幽深如渊。 ---- 殿内燃烧着清幽的安神香,贺灭坐在书桌前,姿势不羁而散漫。 管事打开门,匆匆地跑了过来,附耳跟他说了什么。 贺灭懒懒的神色射出精光,琉璃般的紫瞳转了转,轻声道:“哦?先主的遗孤回来了?还是从天元门来的....” 眼睛不由落到用厚厚的珠帘帷幔掩蔽的床的方向。 “不是说选择待在修真界不回来吗?这次是为了什么?” 管事答道:“听左护法身边的人传的消息说,是为了找一个人。据说是少主在那边的师兄。” 贺灭的眼神定定地落在莫钦的方向。基本能够肯定这位前任魔尊的儿子是为了找莫钦才来魔界的。 神色明灭莫辨:“让人在前殿好好招待着,还有,不准任何人提起莫公子的事。”管事领命下去。 第31章 我家师尊有毒(31) 阴暗幽诡的主殿空旷而沉寂。 姬千道坐在侧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魔修的黑袍绣着凶兽印纹路。几个手下的灰衣侍从垂手立在殿下。 一旁的魔侍恭敬道:“少主,尊上马上就过来。请您稍等片刻。” 少年沉沉地“嗯”了声,眼神中透着不符合年龄的肃杀沉稳。搁在手边的茶盏直到凉透也没有动一口。 随着殿门打开,一个紫衣披发、相貌出尘的男人走了进来。点足而起,迅疾地飞到主座上,衣摆一挥,潇洒地翘着腿坐上主座。透着一股子不羁而风流的感觉。 姬千道立刻起身见礼:“千道见过尊上。” 贺灭摆摆手,语气不亲不疏地:“先主为我魔界鞠躬尽瘁,少主亦是年少有为,在天元门潜伏十几载,此番归来辛苦了。” 护在少主身边的灰衣人心中冷笑:明明早就知道先魔尊和修真界一女子有个孩子遗落在中洲,却不闻不问那么多年。若不是对先主忠心耿耿的左护法派人到天元门寻到了少主,先主唯一的遗孤现还不知在何处呢。将失踪说成“潜伏”,这位魔尊的脸皮够厚的。 姬千道没打算跟他计较的,语气略有谦卑道:“尊上,实不相瞒,千道此行回到魔界是有一事相求。” 一双紫色狐狸眼定定地望着他,眉眼微弯似有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少主哪里的话,若有本座能帮上忙的地方,定全力相助。” 姬千道:“我有一友人近些日子莫名失踪了。就连修真界第一大门派天元门发动所有的力量寻找,还是一无所获。我想他应该是被人掳来了魔界。众所周知,尊上在魔界各城各域无不是一呼百应,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寻找友人。” 然而,贺却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反而饶有兴趣地把玩着胸口的玉坠。 玉坠上雕刻着一只酣睡的九尾狐,栩栩如生。这样的饰物和魔尊杀伐决断的形象实在不符。 这是几天前,莫钦看了本凡尘话后央着贺灭按着他画的图纸雕的一对玉坠其中的一枚。 莫钦自己拿的是一只竖耳吃草的兔子,给贺灭的便是这只九尾狐。 青年噘着嘴再三强调要他随身带着,只有这样才能代表着他们心心相印的感情。 贺灭嘴上答应心里却腹诽:知不知道狐狸是要吃兔子的啊。这算什么心心相印。 却也懒得跟对方闹腾,每日都戴在脖子上。 姬千道见他一直不说话,抬眼朝他望去。看见贺灭手里把玩的玉,眉头微皱,觉得那个样式有些许熟悉。 却听贺灭开口道:“少主抬举本座了。连无情道尊都找不到的人,本座怎么可能有办法呢?况且本座现在还有伤在身未得痊愈,怕是难以相助。” 姬千道淡淡道:“我相信,只要尊上发个话,魔界无数忠义之士便会前赴后继为您效劳的。” 贺灭问道:“少主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啊?” “天元门问道峰六弟子,莫钦。”说及莫钦时姬千道的声音陡然地温和,眼神也倏忽间如同涓涓流水般轻缓下来。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在听到“莫钦”二字时,主座上的魔尊放在座靠上的手指刹那间收缩了一下。 尽管有所预料,但听到姬千道亲口说出来时却仍会感到意外。 据他所知,莫钦在天元门的存在感也就比空气高一点点。为什么他不仅和归墟勾搭上了,还让曾经扬言绝不会接受魔界少主身份的姬千道愿意为他反悔,亲自来求魔尊帮忙找人。 莫钦啊莫钦,凭着你那温和无害的面容,到底勾了多少人?! 贺灭心里不由得生起一股淡淡的恼怒。却没意识到,这股酸涩的恼怒到底意味着什么。 面露戏谑道:“少主在天元门待了那么久,难道不知问道峰同追月宫乃不共戴天之敌吗?本座可以帮你在魔界找人,但也要看这找的是谁。问道峰的人少一个算一个,对我追月宫都只有益无害。” 另一边侧首上坐着的左护法开口:“尊上言重了,只是一个元婴期的修士罢了,跟您比起来有如稚子孩童,何必一般计较。来人,将东西呈上来。” 等候吩咐的灰衣人抬着两个方形宝盒走了上来,开盖一看,其一装着一块人头大的极品灵石,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几乎将阴暗的大殿照亮,另一个中事一株形状如同菊花一样的并蒂花,花瓣白而透明,丝丝缕缕如同水流般流动的莹蓝色线条清晰可见。 贺灭眉头一挑:“左护法,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护法笑道:“这是少主为特意为尊上准备的见面礼。世间最珍贵的莫过此能生肌活骨,修补经脉的黄泉草。听闻尊上最近得一妙人,最喜闪亮的宝物,这块极品灵石便是专门送给那位的,表示少主对为尊上排忧解愁之人的奖赏。” 贺灭眸子微微缩了缩,没说话。修长的手指点在扶手上,似乎是在考量。 “左护法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本座也听说了无情道尊四处寻人的事情,说实话,这还是本座第一次见他如此焦急,状若疯魔,简直大快人心。这几千年本座都未有这么痛快,凭这些东西,左护法以为能买得到本座同样的欢心吗?”他的语气带着冷冽之气,大殿中的氛围一下低沉下去。 左护法面上有些尴尬,正在这时,沉默许久的姬千道开口道:“只要尊上答应帮我找人,我也可以帮您达成一个一直以来的心愿。” 贺灭轻笑,眼底透着漫不经心:“本座有什么少主知道的心愿啊?” 姬千道直视他说:“我可以把顾莫离带到追月宫。就是天元门无情道尊座下最小的弟子。” 魔界的人或许不清楚,天元门内却已经传开了。顾莫离偶然间救了魔尊一命,结果被对方看上甚至想抢去魔界做魔后。所以,姬千道才拿这个当做筹码。他仍是天元门的弟子,也认得顾莫离,若有他从内部协助把人掳来会容易得多。 主座上的男人眉头微紧,眸色深深,似乎的确在思考这桩交易。 他道:“知道了。本座会考虑的。” 随后换了副亲和的表情:“少主乃先主之子,今我魔界得以迎回你,该好好办一场盛宴昭告五洲,庆贺回归。奈何前些日子叛乱的余党还未全部清剿,等过几日再在在追月宫中为少主办席,可好?” 姬千道冷冷道:“不必了。此次我回魔界只是为了找,并不想声张身份。我的提议尊上可以仔细想一想。就先告退了。” 贺灭摆手。以姬千道和左护法为首的一大群人便退了出去。 回到寝殿,这时莫钦已经醒了多时了。 一双眼睛嗔怪地瞪着贺灭,“尊上,你怎么不在了那么久?”仿佛他是什么拔d无情的混蛋。 小孩子的脾气,可身体和面庞却已经成年。眼角含着嫣红的暧昧,看着他贺灭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 姬千道是上任魔尊之子,出生起就遗落在中洲。前些日子得到消息说左护法在天元门找到那个该被他们称作少主的孩子了,不过那个孩子似乎不太想认祖归宗,反而坚定表示自己要修正道。 作为现任魔尊,贺灭并不在意。魔尊之位向来能者居之,区区小屁孩能有结丹的修为就不错了。就算前任魔尊死而复生,贺灭也能稳居追月宫。 却没想到的是,在他印象中止于“小屁孩”的人,却叫魔尊的心情跌到谷底。 贺灭怎会看不出姬千道对莫钦的态度想法。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崽子,可一双薄情薄义的眼睛里透着的感情做不了假。 若不是放在了心尖上,打定主意不回魔界来的人怎会改变想法,就为了费尽心思寻找一人。 怕是这位少主早就跟莫钦交情匪浅,暗生情愫,才会急匆匆赶过万里之路跟他讲条件。 莫钦可真是好样的,平时不显山露水,暗地里不知勾了多少人。 看着男人阴暗的眼神,莫钦疑惑地歪头。思考着是不是自己又闯了什么祸。 有些委屈道:“还不是昨晚尊上太急了,我受不住才多咬了您几口。难道为这尊上都要跟我生气吗?” 青年的嗔怪让贺灭顿时回神,再睁眼时恢复了宠爱和亲和。 “没有的事,本座怎么会怪莫莫呢?只是刚刚处理完一些事情,有些头疼罢了。” 莫钦赤脚下了地,贺灭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想看看这是打算做什么。 青年来到他身边,踮起脚,主动送上了一个吻。嫣红柔软的唇和男人的薄唇相触的一刹那,贺灭的脑海都空了。 一种复杂的感受涌了上来,憋得他心口有些发胀。 不愿面对一般地闭上眼,拉住青年想要退回去的身体,狠狠地回吻上去。 心想:还不是时候,要让莫钦从身到心都离不开自己的时候,再让无情道尊好好看看,他的道侣爱的究竟是谁。 ---- 追月宫山门口。 一路上,姬千道都在思考刚刚和魔尊谈话的场面,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当他回忆起贺灭脖子上那只狐狸玉坠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仆从疑惑地看着他,等待指示,却见他们的少主如同恍然大悟般瞳孔怔缩。 那只动物的绘画风格他曾在问道峰见过,是莫钦师兄笔下独有的样式! ---- 追月宫寝殿内,贺灭坐在书桌前。腿上却多了个人形物件。 青年被他半搂在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手也被人握着,共同执笔写着字。 不知想到了什么,莫钦回头看向他,问:“尊上,前魔尊的公子真的是来觊觎您的位置的吗?” 贺灭点点头,引导道:“是的,而且左护法也叛变站到他那边了。但莫莫是本座这边的人,对吗?现在他们知道你是本座的软肋了,为了本座莫莫以后绝对不能跟他见面哦。” 莫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胸前露出的半只玉兔子小巧而可爱。 侍从自外面进来,禀报道:“尊上,无情道尊到山门口求见。” 贺灭停住笔,皱眉道:“就说本座不在。” 魔侍为难地苦笑:“尊上,无情道尊的修为您是知道的,我们想拦也拦不住啊。怕是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贺灭垂头看了眼身前的青年,仍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知道了,把人带去正殿,本座立刻就去。” 吩咐完,轻声对莫钦道:“莫莫,本座去应付一个很麻烦的人。等把他赶走了再过来陪你。” 莫钦懂事地点点头,问:“是那个让我失忆的无情道尊吗?” 贺灭:“对,就是那个老怪物。莫莫别怕,好好呆在这里,他不知道你在哪就不会再来害你。” 莫钦的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连忙应声说好。 贺灭轻轻将人放下来,走到殿门口,让追星逐月好好看着他,不准青年离开寝殿。不放心地加了一道隔绝气息的结界,这才匆匆赶往前殿。 和魔侍说的一样,无情道尊没经过主人允许,已经进山了。 远远地,贺灭便看见一个长身鹤立的男子仙袍飘飘,立于殿门。 堆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迎接上去:“哟,这不是太上无情道尊吗?您来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好让本座摆酒设宴地招待。您看这,吓得追月宫的下人们以为大难临头呢。” 归墟懒得同他解释,已是仗着一身无人能及的修为基本硬闯过五洲所有的门派了,切身诠释了什么叫绝对的实力。 此刻,他正用神识搜查整个追月宫,一花一草一丝尘埃也不放过。却在后殿碰到了屏障。 俊美微皱,看向贺灭,道:“本座此行是为了找一个人,找到就走。” 贺灭挑挑眉:“本座有所耳闻,是您座下那位资质平平的弟子吗?” 归墟非常不喜他的描述,眉头皱的更紧。 贺灭道:“您寻人心切本座理解,但修真界至强者闯入我魔宫,传出去还以为是天元门要向我魔界宣战呢。影响不太好吧。” “况且,追月宫中的一花一草本座比谁都清楚,没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藏个人进来。我可以担保,这里没有您要找的人。倒是您,一来就展开神识窥视我追月宫的布置,实在不妥了点。” 归墟冷眸对视:“贺灭,你说的最好是真话。如果让本座知道你跟莫钦的失踪有关,本座定毁了你这追月宫。” 贺灭从袖中拿出把紫黑色的折扇,一展,悠然道:“想必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您查也查完了,该离开了吧。” 归墟岿然不动道:“后面那座殿里有什么人?” 贺灭神色一凝,淡淡答道:“怎么,道尊是对本座的寝宫感兴趣还是里面本座新收的宠侍感兴趣啊?也是,我那小宠肤白貌美,腿长腰细的,是个男人都会心动。尤其是在床上..啧啧,”脸上浮现出回味之态,“虽然您修的是无情道,但若是有兴趣的话,本座也可割爱让人用将人送您。只求您早些离开追月宫,正道第一人滞留在这儿让我这魔尊的面上不好过啊。” 归墟狐疑地打量他,只见狐狸似的妖媚容颜上尽显轻浮,似乎是只想暗暗嘲讽他一番。 眸色冷冽地一挥袖,凌空而去。 笼罩在整个追月宫上空那股隐隐的威压随着他的离开终于消去。 贺灭合上扇子,一改轻佻地冷冷注视着他远去的方向。无人注意到,那额上泛起的薄汗,细细密密。 第32章 我家师尊有毒(32) 待无情道尊这尊大佛离开后,贺灭急急忙忙地向寝殿而去。 一边痛斥自己为什么按照计划把莫钦放回去祸害归墟那个老怪物,一边步伐如风地向回赶。 殿门口,追风逐月垂手候立,见到魔尊过来纷纷行礼。贺灭摆摆手,语气中还带着自己未察觉的焦急:“莫钦呢?” 魔侍一愣,随后逐月道:“公子在里面呢。” 殿门开启,贺灭疾步走进去,看到乖乖坐在床上的红衣青年,贺灭微微紧张的心才平静下来。 “尊上。”察觉到他进来,莫钦转过头欢喜地唤道,“那个麻烦的伪君子道尊走了吗?” “嗯。”贺灭低低地开口,眼神幽深地望着他。过去一把将青年揽进怀里,灼热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细嫩的腰肢。 他装作轻浮无谓的样子打消了归墟的怀疑,却也把人砸在了手里。 本以为会是自己一辈子套路别人,到头来把自己给套牢了。 莫钦乖乖配合趴在男人的胸口随他动作,没有看见贺灭脸上浮现怎样的无奈。 “莫钦,你这一辈子都得跟我过,绝对不许背叛我,明白吗?”他的声音黏腻阴沉,还带着几分恶狠狠的味道。 莫钦轻笑回答:“尊上,我本来就是要跟您过一辈子的。” 一夜餍足过后,来不及过多温存,前殿便有事传来需要贺灭处理。 待莫钦醒后,身体已经被清理过了。过度疼爱过的地方也都抹上了药膏,清凉舒爽。 待追星逐月伺候他梳洗完毕,莫钦伸伸懒腰,打算去外面转转。 尽管贺灭不许他离开魔宫,但追月宫本身就已经够大了。 追月宫三面为山,只有一面临着悬崖。魔界的人没什么取名字的意趣,此地便叫做无,无名崖。 莫钦闲逛时到了这儿,觉得这里地处幽静。从崖上望下去又能看见山川起伏、江水滔滔,远处黑雾煞气的云层团出诡莫的形状。景色十分壮美,便自作主张给这儿改了名叫做千仞山。 莫钦坐了一会儿,见一旁的树林里有几朵颜色诡谲的花,心生好奇,挥退了下人独自走进林间。 树林中光线稀薄,几束天光从叶缝枝丫间透进。这般奇异诡谲的景色让莫钦不由得产生了更多好奇,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入了深处。差点分不清方向。 后莫钦有些害怕,准备出去,却听到旁边的草木间传来一声响动,仿佛有活物在那边。 该不会是什么妖兽吧? 莫钦害怕地想,连忙掏出贺灭给他用来防身的法器,对准了那一处灌木。心紧张地“砰砰”跳。 下一刻,一个黑色的人影从中走出。 和莫钦猜想的不同,这是一位清俊漂亮的少年。一身黑衣,其上绣着一种凶兽的图腾。看衣着,应该是某位地位较高的城主或者大人。 少年在看到莫钦的一瞬间,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莫钦师兄!” 他上前两步不由分说地抓住了青年的胳膊,声音惊喜交加:“你怎么会在这儿?!” 随即,目露担心上下打量起他:“师兄,你失踪了好久,这些天有没有什么事?” 原本还怀疑是不是巧合,结果师兄真的在这里。 必定是贺灭那个老贼把师兄藏起来了。姬千道的心中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一时忽视了莫钦脸上的惶恐。 “你做什么!放开我!”莫钦使劲挣脱开他的手,向后跳了老远。 一脸警惕地望着人,握着法器的手有些颤抖。 “...师兄?”姬千道面露迟疑。终于发现了莫钦状态的不对劲。 莫钦环顾四周,发觉对方是在叫自己,皱眉道:“谁是你师兄?认错人了吧。” 随后问道:“你不是追月宫的人,你是谁?从哪里上来的?” 少年有些震惊---难道莫钦不认识自己了? 他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想重新拉住青年确认,却见莫钦后退几步,面色紧张:“我警告你,别过来!我可是尊上的宠侍,你要是敢动我,尊上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姬千道五官几近扭曲:“宠侍?!” “你是天元门问道峰的人,元婴修士,天之骄子,怎么可能是魔尊的宠侍?!” 视线落到青年露出的一截细腕上,即使涂抹过灵药已然遮掩不了的青红痕迹如同烙铁一般灼伤了姬千道的眼睛。 随即,体内戾气化为实质的杀意四溢开来。 “贺灭!” 畜生啊!竟敢对莫钦师兄做出这种事! 他死死地盯着那一抹斑驳痕迹,双目通红、目眦欲裂,模样犹如吃人的炼狱恶鬼。这也吓到了莫钦,他害怕地向后望了望,心里默念着“尊上”,希望那人快点来救自己。 片刻后,姬千道冷静了下来,上前不顾莫钦反抗拉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师弟,炼道峰的姬千道。” “姬...千道”莫钦迟疑地念道,突然想起来宫中下人们曾提过这个名字。 “你是先主的孩子?最近回到魔界的那个少主?” 想起昨天贺灭忧心忡忡跟自己说的话,莫钦心中无比惶恐。果然和尊上担心的一样,叛党就是想从自己这里入手来牵制尊上! 姬千道不明白莫钦为什么听到他的名字后像是见了煞鬼罗刹,像是受惊了的兔子一般瑟瑟发抖着,拼命地想从他身边逃离。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莫钦真的记不起他了,也不记得自己是天元门无情道尊座下弟子。 “是贺灭,一定是他让你失忆,欺骗你还对你做出这些事情的!”少年的眼神猛地变得似野狼一般凶猛暗沉。立刻想通了。 “是他抓走了你,还洗去了你的记忆!这个混账东西!” 然而,身前的人仍然拼了命地挣扎着。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不准你们利用我威胁尊上!” “尊上!尊上!”青年像是个害怕的孩子一样哭喊大叫,看着曾经那个温柔如水、冷静执着、一心只有大道和修炼的师兄被贺灭洗脑成了一个哭哭啼啼、没有法力的小侍,姬千道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准你叫他尊上!你也根本不是什么魔尊的宠侍,你是我的师兄,是正道修士。正邪不两立,你和贺灭那个魔头永远都不可能!” 莫钦梗着脖子,说道:“才不是!尊上是真心爱护我的!” 姬千道冷笑一声说道:“他才不是真的关心你喜欢你,他爱的是无情道尊的小弟子顾莫离!” 正在哭喊的莫钦听到这句话,突然不挣扎了,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向他身上打去:“胡说!你胡说!尊上最宠爱我了!” 姬千道一面是心疼一面是心里发凉,贺灭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竟然把师兄骗的这么惨。 又道:“此事修真界人尽皆知,不信你去问!顾莫离曾经救过魔尊,贺灭也发过誓要娶他做魔后!他现在是在利用你,为的是威胁问道峰把顾莫离交出去!” 现在的青年没有修为傍身,怕用法力会伤到他,只能用蛮力将人锁在怀中。 这时,一道紫衣身影从树林上空掠下。猛禽飞落般将姬千道抓倒在地,一掌将他打飞数十尺远。 打伤了姬千道后,贺灭毫不关心,一眼都没看。 而是张开上臂将莫钦揽进了怀里,紫色的瞳眸中映着青年伏在他胸口哭泣委屈的模样,心中又悔又怒。 方才在前殿,左护法东拉西扯那些没用的事,他就已经觉得不对劲,果然是为了引开他。 看着怀里的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凄凄惨惨委委屈屈的模样,魔尊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浓重的愧疚。 他不该这么没有防备,明知道姬千道来魔界的目就是为了他。 “好了好了,本座在这里。是本座来迟让莫莫受苦了,都是本座的错。不哭了莫莫...莫莫不哭。”凶名在外、翻手覆手之间能毁城郭的魔界之尊,此刻却捏着嗓子温声安慰着人,若是让修真界的那些人看见了,怕是连下巴都要惊掉。 在贺灭不断地道歉和安慰下,莫钦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而且青年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应该只是受到了惊吓。一颗吊起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接下去,轮到处理不长眼的入侵者了。 贺灭唤来追星逐月让他们带莫钦先回去。 妖孽的面容霎时冷冽肃杀,狐狸似的紫瞳望向不远处树木倾倒的地方,暖意如同沉没在深渊中,只剩冷冽的冰寒和野兽一样的嗜血杀意。 姬千道脸朝下趴在土里,温热的血液正从七窍中前仆后继地溢出。胸口以下的部位已经没有知觉,五脏六腑怕是已经碎完了。 尽管身上带有左护法送他的保命法器挡了一下,但要抵消大乘期大圆满的一掌仍是勉强。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听觉却格外灵敏。通过地面的传声,他能清晰地听见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咔吱”、“咔吱”,离得越来越近。 姬千道艰难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什么。视线却被血遮挡,只能隐约看到一双锦鞋停在他面前。 接着,被人扯住头发被迫仰起头。透过眼睛的缝隙,一双冰寒的紫眸带着轻蔑的怒意闯入眼帘。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少年仍然不服输,语气恶狠狠的没有一丝妥协饶命的意味:“贺灭...你这个混蛋...”说完,少年的力气已经耗尽。 不论他心中多么不甘、倔强,在活了几千年的大乘期老鬼面前,他只是一只蝼蚁而已。 贺灭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飞向半空。 不多时,姬千道感到丝丝缕缕的魔气渗入了他残破的经脉,让他浑身火辣辣的疼。 可是,他却连抬眼皮看一眼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人摆弄,只能在心里痛恨着自己的弱小。 如果他很强,比贺灭还要强大的话,就能救莫钦了,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对方被贺灭欺骗玩弄。自己救人心切却被贺灭一掌打到濒死的边缘。 姬千道吐出一口血来,贺灭幽诡阴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少主初来乍到,是应该好好教您学一学魔界的规矩了。此处名为幽煞谷,谷底魔气盛行,遍布魔化的妖兽。即使是元婴期的正道修士也在里面活不过一天。不过,这儿也是历任魔尊继承大位前的历练之地。上得来,承位便是名正言顺;上不来,那就是历练不够天命所至。不过,本座相信,少主乃是先主之子,拥有凶兽穷奇的血脉,即使没有修炼过魔道也一定能历练成功得胜归来的。” 说罢,贺灭放开了抓着姬千道衣领的手。看着少年像张纸板一样晃晃悠悠地掉入深渊。 解决完前任老板的儿子,贺灭漫不经心地拿出一张手帕擦去沾上的血迹,没有分毫的心虚害怕。 至于怎么跟人交代?笑话,可从没人见过姬千道进追月宫,人失踪了跟他有什么关系。纵使左护法会有所怀疑,他敢说出来吗?他敢昭告天下说姬千道是潜入追月宫调戏魔尊宠侍的时候失踪的吗? 贺灭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五根玉一般修长白皙的手指,又嗅了嗅确定没有任何的血腥气,这才把手帕一扔,飞离煞气弥漫的谷口。 锦帕随着飒飒吹过的风在空中飘飘悠悠,在从谷底冲上来的魔煞之气的侵蚀下,上面罗锦针织的漂亮花纹和血迹渐渐化为黑灰。 回到追月宫里,贺灭好生安慰了番自家宠侍。让人把那块脑袋大的灵石搬到寝宫里,终于止住了某人的哭声。 但从这天之后,莫钦的心情却总是恹恹的,也不恃宠而骄、调皮捣蛋了。反而像是一个进入叛逆期的少年,不论贺灭怎么想要逗他开心,也总是对贺灭的示好嗤之以鼻。 这下换魔尊摸不着头脑了,杀人放火坑蒙拐骗他在行,但是哄人还是第一次。实在不知道莫钦喜怒不定是为哪般。 只好拉下脸来问:“莫莫,是不是本座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嗯?怎么最近心情不好呢?” 本以为是莫钦还对姬千道的事有阴影,却没想到他泪眼汪汪道: “尊上爱的又不是我,干嘛要这么在意我的想法。” 贺灭愣住了,立刻问:“你怎么会这么说?本座最爱的当然是莫莫。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于是,莫钦添油加醋地把姬千道跟他说的话重复了一番,并且将贺灭说成是一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混蛋和终有一天会始乱终弃的渣男。 贺灭心里恨得牙痒痒,心想就这么把姬千道扔进幽煞谷还是便宜他了。 那厢,见贺灭还不上来安慰自己,莫钦不高兴了:“不是说这件事修真界人尽皆知吗?他是您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合情合理的事。而我只是您泄欲的工具罢了,我会摆好自己的位置的。” 贺灭连忙说:“莫莫怎么能听信别人的谣言呢?叛党这么说就是为了离间我们啊。你忘了本座跟你说过的话了吗?他们知道你是本座的软肋,所以想靠你扳倒本座。我发誓,我跟那什么无情道尊的小徒弟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在魔尊低声下气的再三发誓后,莫钦似乎有那么点相信了 明亮的眼里仍带着疑惑:“真的吗?只是正派的谣传而已?” 贺灭连连点头:“是的。而且莫莫知道,本座行事向来风流不羁,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没想到竟然有如此不实的谎言在修真界流传,伤了莫莫的心。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说罢,郑重其事地发誓道:“若本座对莫莫有所欺瞒,必让我天打雷劈,神魂俱灭。” 反正都是随口一说,又没有用心魔起誓,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莫钦终于信了,拉着他的手,眼底的情绪重归信任和喜欢。 “其实我知道,尊上对我肯定是有感情的。虽然我失忆了,但本心不会变的,其实我第一次看见尊上就有种依恋的感觉。尊上没有骗我就好。” 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眼前之人的脸庞,仿佛有种他即是全世界的依恋感。 贺灭的心跳微微加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遵循着本能低头吻住了青年的唇。 心中半是无奈半是释然---自己已经是彻底离不开莫钦了。 前半生都在阴谋夺利、多方算计、步为营中度过,却没想到会杀出一个各种方面看起来都很普通的莫钦。 一场始于欺骗和阴谋的感情却是把他自己困了进去。 事已至此,那就骗到底吧。 贺灭领着莫钦去了书房,打开暗格拿出了一面镜子。 莫钦目露好奇之色,只见这镜子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但镜面上却并没有倒映出任何的景象,而是一片空茫。 便问:“尊上,这是什么啊?” 贺灭摸着他细嫩的后脖颈道:“这是上古一位大能飞升之后自神界扔入修真界的东西,名为窥天镜。可通晓过去未来,窥探天机。后来在一次争夺中四散成碎片,本座这里的只是其中一片。其他的有一片在天元门的道尊归墟手里,一片藏在净元秘境中后来也被归墟拿走了。” 莫钦撑着脑袋问:“可它已经碎了,还能看到天机吗?” 贺灭笑道:“虽然窥天镜已碎,但每一块碎片都带着原本的神力,仍能窥看一点此间天机。归墟想要找齐这些碎片拼成完整的窥天镜,也是因为里面投射的天机和他有关。这也是本座想给莫莫看的东西。” 说着便向镜子里注入一股灵力,空茫的镜面立刻如水波一般荡开,浮现出画面---- 一道道金雷自天空劈下,雷劫中心的是两个身着红衣喜袍的男子,一个容色如绝艳另一个如仙人临凡,他们紧紧握着手,俨然是一对共同历劫的道侣。最后一道金雷过后,乌黑的劫云中心开出一道白芒,如同一条登天的阶梯投射入人间,笼罩了二人。 两人携手并肩站在光芒中,如同仙人一样向上飞升,容貌艳丽少年模样的人转过头跟身边说着什么,却在这时他的爱人从袖中亮出一把短刀,捅进了他的胸口。 血光向下,白光向上,漂亮的少年后仰倒下,而那出尘如仙人的人却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静淡然的表情。随着少年眼里的光越来越暗,天梯渐渐在仙人脚下形成,梵音袅袅,直达穹顶之上。 画面到这儿便终止了。 莫钦眨眨眼,不解地问道:“尊上,这两个人看起来好像是一对道侣?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道侣呢?” 贺灭淡笑道:“这便是跟无情道尊有关的天机。另一人便是他的小徒弟顾莫离。他们注定会结为道侣,一同飞升。但顾莫离不知道的是,归墟修的是无情道,飞升需要的最后一步就是杀妻证道。” “几百年前,归墟就从窥天镜里看过这一段天机,现在想必早已把他那小徒弟骗到手了。” 也是因为在窥天镜碎片中看过,所以贺灭才会在遇到顾莫离后立刻认出他就是归墟飞升的关键人物,装作爱上对方的样子想挖无情道尊的墙角,想方设法地恶心他。 只是还没成功,却不想有了莫钦这个变故。不仅和归墟吞下了同一对龙珠需要双修,还引得贺灭也沦陷了。 回忆结束,魔尊笑容温和地望向了莫钦:“莫莫,这下你能相信本座了吧。顾莫离已经是归墟的道侣,而本座又跟无情道尊势不两立,怎么可能跟他的人有关系?” 莫钦点点头,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空空如也的镜面。 第33章 我家师尊有毒(33) 晚上,跟贺灭进行完例行的生命大和谐后,莫钦沉沉睡去。意识进入系统空间中。 “统子,白天窥天镜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这个结局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啊?结局难道不是主角攻受一同飞升he吗?杀妻证道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最在乎剧情吗?解释一下窥天镜里那个天机呗。” 系统宛如自闭,闷声开口:“这个...应该是有什么深意吧...我拿到的剧本里的确是无情道尊归墟和他的小徒弟顾莫离结为道侣一同飞升,并没有提过和杀妻证道有关的事...”说着,连它自己都没了底气。 看着莫钦怀疑中透着点鄙夷的神情,系统顿时脸红---明明它才应该是那个统筹全局、指点江山的人物,怎么感觉都快在宿主心里变成个不靠谱的骗子了? 不过,真不是系统无能,它拿到的剧本和莫钦的差不多。基本算是一个大纲,要素也仅有时间地点人物和起因经过结尾。谁知道那所谓的天机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就无情道尊目前表现出的人品来看,倒真有可能到杀妻证道的程度。 莫钦淡淡道:“看来你的剧本也不怎么靠谱。不过,这倒是证明了我之前的猜想...” 随即,他的语气中透着一点跃跃欲试:“想要评分及格吗?之后就别再管我了,更不要在我脑子里鸣警笛!这点非常重要!如果你想达成最终的结局的话...” 反正系统也已经自闭了,闷闷地嘟囔着“姬千道这个关键人物都死了...”然后应了声“好”,仿佛是它最后的倔强和屈服。 ---- 问道峰。 在强大的威压笼罩下,整个天元门有脚的活物都尽可能离问道峰要多远有多远。 六名弟子加上失踪的莫钦都没在峰内,而旁人更是难以靠近。修为在大乘之下的人走到山门口,也会两股战战、心内惊恐。 无情道尊归墟面目如神佛了无悲悯,雕琢似的眉宇间始终微微紧促着,煞气尽显。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心情愈发阴沉,给人的感觉像是风暴来临前的天空,阴暗平静得越久,威力爆发得便会越猛。 而无情道尊这个风暴,蓄力到现在已经达到毁天灭地的程度。 白衣道人面容沉静地迈入远清殿。他刚从五洲外的远海回来,衣袍上还带着海风的气息。这段时间,他走遍五洲四海,上天入地无所不至,却始终寻不到那人的气息。 没有气息,追神令也不会有用。 一道飞符从山外传入殿内,归墟伸手接过,看过之后终于是再难忍耐,直接将灵符捏碎,发泄般地朝后打出一道灵力。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远清殿被这一击直接削去了一半。 砖石墙瓦如残垣断壁,破烂地躺在地上。只有道尊一袭白衣,未有丝毫尘埃沾染。 他扶着额头静静沉思、冷静。这时,一声很轻的嘤咛声传来。 抬头看去,是一只浑身火红耳朵尖尖的狐狸踏过断墙,迈着轻快的步伐朝他小跑而来。 毛茸茸的面容似是堆砌着疑惑,望着他的眼神似乎在问:“主人还没回来吗?” 这是莫钦从净元秘境中带出的灵宠天火狐,一直养在偏殿的院子里。小狐狸的身上残留着莫钦的气息,每当归墟控制不住发怒时总是下意识地将它保护起来,不让它受到威压的影响。 小狐狸晃晃脑袋,将毛发上落下的脏东西甩掉。走到道尊身前,挨着他的腿亲密地蹭着,似乎是在安慰。 归墟眼底的暴怒平淡了下来,取而代之,浮上了一股浓烈的寂寥。 弯腰将天火狐抱了起来,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清冽的声音轻道:“你的主人会在什么地方呢?他还...活着吗?” “本座错了...”银色的瞳眸内哀怜和歉疚交织,如同神佛之悲悯,令人见之落泪。 他为了自身利益利用了莫钦的感情,却没想到自己真的对他动了情。察觉到无情道心产生裂痕后,为了稳定道心,归墟决定疏远莫钦,妄图以此掐灭内心萌芽的感情。 并且开始寻找拿出龙珠的办法,在这之前因为龙珠双修的益处只是口头上跟莫钦承诺会想办法其实是安于现状不为所动。 却是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份刻意的疏远,让他把莫钦弄丢了。 手下的天火狐发出舒服的嘤叫声,归墟仿佛看见了那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青年,抱着一团火似的狐狸,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狐狸的的毛发是火红的,一如青年热烈真挚的感情。 那他呢? 他为了自身利益利用了莫钦的感情,却没想到自己真的对他动了情。 察觉到无情道心产生裂痕后,为了稳定道心,归墟决定疏远莫钦,妄图以此掐灭内心萌芽的感情。 然而,正是因为这份刻意的疏远,让他把莫钦弄丢了。 “本座错了...”银色的瞳眸内哀怜和歉疚交织,如同神佛之悲悯,令人见之落泪。 作为太上无情道尊,在无情道修炼万年有余,却生出了微小如种子般的情绪,足以撼动万年长寒的心。 一开始,他想要逃避,想要用时间冲淡,却在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青年的气息之后几乎陷入了疯狂。 五洲四海到处都流传着无情道尊强闯山门的事迹,各门各派如临大敌,就连天元门的长老们私下里都说他是个疯子。 或许,他仍旧理不清对莫钦究竟是利用更多还是真心更多。龙珠的躁动尚且可以用丹药压制,但心里火烧般的煎熬只能等青年出现才能够浇灭了。 银色如冰魄的寒眸散发着压抑的冷气,他怀抱着天火狐,轻而缓地一下下抚摸着,喃喃道:“没事的,没事的...师尊很快就能找到你...莫钦...” 追月宫里,贺灭正蹲在床脚给兔子喂食。 自从跟莫钦保证过忠贞并且身体力行地践行什么叫“三千宠爱在一身”后,莫钦就彻底激发了“妖妃”属性。 恃宠而骄都是常态,不骑在贺灭头上作威作福就算谢天谢地了。 这也让贺灭深刻检讨了一下,是不是一开始跟莫钦说的关系定位有问题才会让他如此肆无忌惮。 想归想,人都宠了那么久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真要恶狠狠地警告莫钦让他乖一点,那还不得捅破天一样闹腾。 光是想想那后果的场面,贺灭就要头疼了。 于是,在莫钦难得温柔的撒娇攻势下,贺灭同意了在寝宫里养宠物的请求。第二天,魔尊大人干净奢华的寝殿内就搬进了一黑一白两只兔子。 然而,贺灭万万没想到,这两只兔子差点让自己在莫钦那失了宠。 失忆后的莫钦各个方面都表现出纯白的孩子式的天真,而小孩一般都会对可爱的动物感兴趣。 于是,追月宫中上演了惊人的一幕---在外杀伐狠绝的魔尊卑躬屈膝在心里骂骂咧咧地给两只兔子又是喂食又是清屎,化身养兔专家,而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抢夺莫钦的目光。 不止追月宫的下人们惊得都快质疑自己的眼睛和感官,连系统也出来对莫钦道:“差不多得了。看看,好好的反派都快被调教成什么样了。” 莫钦淡定地抚摸着兔宝宝的耳朵,幽幽回答:“放心,折腾不了太久的。” 系统狐疑地看他一眼,回去空间里了。 主殿内,贺灭坐在尊座上,撑着头冷冷地望着底下人。 “幽煞谷出事了?” 禀报的人擦擦额角的汗渍,“是。昨日午间,一道紫色的光柱从谷底升起,因为是在白天,许多人都看到了。” 贺灭狐狸般的眼珠动了动,“可有看到有人从谷底出来吗?” 那人迟疑了一下,“这。。。” “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容属下再去打探。” 贺灭摆摆手让他退下去了。眼眸微眯,似是陷入了深思---差点忘了,姬千道身上负有凶兽血脉...... 这时,一身红衣的明媚男子自殿外风风火火地进来,径直走向高座上的魔尊,连礼都没行一个,肆无忌惮到了极点。 看着他的到来,贺灭却露出一个微笑。遂挥退了殿内的侍从,抬手将人抱到腿上,动作自然得已经成为了习惯。 “莫莫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本座了,不带着小白小黑到处玩了?” 小白小黑是那两只兔子的名字。当初莫钦兴高采烈地把兔子抱过来让贺灭取名,看着青年满眼的欢喜却都是对着两只兔子,他不知怎的心生不满,干脆就说了两个十分敷衍的名字,美其名曰“非常直白绝对不会叫错”。 莫钦也不计较,从此之后白兔子就叫小白,黑兔子就叫小黑。 莫钦伸手点了点他的眉心,调戏一般的,“尊上怎么连兔子的醋都要吃啊。” 贺灭:“谁说本座吃醋了?既然莫莫是仗着本座的宠爱肆意妄为,怎么能转头就把本座忘了呢?莫莫要知道即使是过河拆桥也要分人,尤其是本座这座桥可拆不得。嗯?”细长的手指摩挲着人的后颈,轻柔黏腻,仿佛狮吻羔羊。 莫钦抿嘴,贺灭是在暗暗敲打他。 虽然平时作得二五八六的,但该乖巧的时候也绝不含糊,总是能踩准了贺灭的底线。这次也不例外。 乖乖地点头“嗯”了一句,“知道了,尊上。”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嘴唇上,脸蛋红扑扑的充满了依恋和爱慕。 贺灭满意地抚摸着他的面庞。 这张脸平静时如宛如一只精致的布娃娃,眼底平淡得似乎不带一点感情,冷绝得令人心惊。但一旦灵动起来,像是天山化雪春晓之花般热烈动人。 若不是早听说过青年修的是守护道,还以为是跟他师尊一样修的无情道呢。 贺灭问他:“莫莫,找本座何事?” 莫钦乖顺地靠在他的身上,眼睛眨了眨,道:“尊上,这段日子我看了不少凡界的话本子。相爱的两个人总要成亲。我问了追星逐月他们,他们说在修真界,相爱的两个人会结为道侣。所以...” 贺灭喉结微动,嗓音低沉道:“所以什么?莫莫,说下去。” “我...我想跟尊上结侣!”青年耳根通红,差点不敢看贺灭,仿佛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也就没有看到,在他说完后,某人眼底幽暗的神色浓得能滴下墨来。 “莫莫,你真是这样想的吗?确定吗?” 莫钦红着脸,垂着眸,点了点头。 ----- 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追月宫传出的关于魔尊的传言比以往几千年都多。 自从前任魔尊几千年前退位让贤之后,贺灭就成为历任魔尊中最清心寡欲的一位。虽然时不时也会传出风流传闻,但没有谁真正成功上位的,几千年里连一个妃嫔都没进过追月宫。 所以当这么一个人突然有了一个非常宠爱的宠侍,而且在短短几个月内就要升为魔后。不光西洲魔界,连其余四洲的修士们听了后皆是震惊。 不过,此人虽是魔尊的宠侍,却是连一张画像甚至一个名字都没传出。如果不是有贺灭在背后保护是不可能的。 能得魔尊如此重视,这份神秘感让各界对这位即将上任的魔后更加好奇了。 大婚的筹备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魔尊下了命令,一定要在一个月内在追月宫办一场封后大典。不需要铺张或过多点缀,邀请的宾客也只有一些魔界的重要人物以及贺灭的魔修好友,其余四洲的修士都没有在邀约之列。 这和外界构想的盛宴截然不同,仿佛是在防贼似的,低调得同贺灭以往的作风截然不同。 在外部的种种猜疑之中,贺灭又宣布:封后大典提前十日,就在追月宫中举行。 依照规矩,魔尊和魔后将携手走上祭台,昭告先灵,融合心头血结契。 时辰到,一身华服、眉眼褪去了妖媚,俊秀非凡的魔尊贺灭牵着一个人的手走进了场地。 那人以一张红色的盖帕遮挡住了容颜,在场宾客无不奇怪---魔界婚典从未像凡界那样要求新娘用盖头遮面。 想必又是魔尊的主张,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新娘的容貌。一些人看得心头发痒---保护得这样好,那魔后该是何等貌美才能让魔尊的占有欲强到连看都不许别人看一眼。 在众人好奇的热目光下,两人走上了祭台,贺灭还温声提醒身边人小心台阶,眉眼中透出的柔情简直如春水化人。 三声告天告神告鬼,两旁的侍从走上前,奉上一只连心碟。 恭请道:“请尊上尊后滴入心头血。” 贺灭俊朗如画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望向身边人道:“莫莫,心头血交融之后,想反悔也不行了喽。” 莫钦笑而不语,深情地同他对视着。 贺灭念动咒法,正要逼出心头血,只听远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在强闯山门结界。 在场的宾客纷纷站起身望了过去,不明白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竟敢在魔尊封后时强闯追月宫。 几声巨力碰撞的响动后,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结界破开了。 贺灭的脸色瞬间难看到极致,拥有这样实力的人,只能是.... 下一瞬,一个白衣身影自天外飞来,眉眼冷冽似冰,气质如仙人出尘。 他不由分说地朝贺灭打出一掌,掌风所至,连空气都被破开。贺灭连抵挡都来不及抵挡,直接被打飞下祭台。如同当初的他碾压姬千道一样,被当做蝼蚁给扫开了。 渡劫期的威压笼罩在追月宫上空,比之上回更加沉重。在场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心底的恐惧叫嚣着快跑,腿却发软得动都无法动弹。 唯一没有受到威压影响的是高台上的莫钦,他直面着归墟冷冽到恐怖的面容,瑟瑟发抖。 白衣仙人似是有些疑惑,自己的徒弟看到他来救他,为什么表现出的是惊恐而不是欢欣。 没有深究,伸出手,道:“莫钦,过来。为师带你回家。” 第34章 我家师尊有毒(34) 仙人素白的手前伸着,彼岸的青年却没有半分欣喜的回应。 一个劲儿地往回缩,神色在惊恐中带着出离的愤怒,看着无情道尊,那种忌惮而愤恨的样子仿佛对面是什么洪水猛兽。 归墟皱了皱眉,手往前捎了捎,想要直接带他走。莫钦见状突然暴起,在男人手下死命挣扎着,嘴中甚至发出尖锐的叫声。 归墟额头的褶皱更深。他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莫钦的反抗,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带起来飞离。 一路上,莫钦很不配合,对他又抓又打。无论归墟如何安慰如何解释,甚至拉下脸来道歉都无济于事。 青年不见了三个多月,话里话外便都充斥着对贺灭的忠心了。归墟大概猜到贺灭对他做了什么,导致青年连自己师尊都不认得甚至直言和“正派的奸细”不共戴天。 无奈,归墟只得让他先昏睡过去,等回到门中再行治疗。 莫钦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天元门。 几十个人聚集在问道峰下,都是前来关心情况的。但道尊只放了药峰的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进山,其余人等都打发了出去。 远清殿。 六个师兄弟聚在门口,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说来讽刺,上一回这几位齐聚一堂,还是为了小师弟顾莫离。而莫钦的安危去向没有一个人记起。现在倒是不同了,所有人紧张兮兮的样子,仿佛莫钦对他们而言非常重要。 殿内,药峰的长老检查完莫钦的身体,说出了结果。 果不其然,莫钦服用过断情草,没了半生的回忆,心智也倒退得有如孩童。想必是贺灭将他记忆抹除后,给他灌输了和道尊为敌的观念,才会让他对归墟如此抗拒。 “还有一事...师侄丹田内的那枚龙珠...您知道吗?”长老迟疑地看向无情道尊。 道尊点头,淡淡答了一句:“本座知道。”并未说明龙珠的来源。 长老点点头,也不多问,继续道:“那就是了。您也知道若是龙珠成对出现会有什么后果。依老身判断,应是有另一个属雄的龙珠在的。莫师侄体内有服用过天山冰莲的痕迹,作用就是用来压制龙珠燥性的。所以才不会为燥火所困。只是,这冰莲的压制效果快要抵不住。十日之内,莫师侄必将再经历龙珠躁动。” 无情道尊的银色瞳孔里倒映着青年安睡的模样,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说:“莫钦的情况任何人都不准提起,包括龙珠的事情。” 说完,坐到了床边,伸手轻柔地抚摸上青年细嫩的脖颈。却没想到在翻起的锦色喜袍之下,露出了一抹可疑的青痕。虽然淡得几乎不可见,在归墟眼底却分外鲜明。 大概整个天元门没人比他更清楚这样个痕迹代表着什么。在每个混乱荒唐的夜晚,他亦是喜欢这样在莫钦身上留下印记。 回想起来,其实不论是双修还是解决龙珠的淫性,只需要做那一件事就行了,不需要做多余的。可哪一回,他不是按着青年肆意掠夺,啃咬着他每一寸漂亮的肌肤。如同作画时的留名印章,势要盖满所有的地方。 然而,餍足的归墟不愿意深想,只是一次又一次地享受青年带给他的极乐。直到无情道的道心出现了裂痕,他才后知后觉,浓烈的占有欲源于爱意,他早就在利用莫钦的同时爱上了他。可笑的是,竟还妄想着自欺欺人,以为不见就能遗忘。 他的逃避与愚蠢却是给了贺灭可乘之机。 若不是有人传信给他说莫钦就在封后典礼上,莫钦就要真的和贺灭那厮结侣了。 见到人后,归墟心里只有找到人的喜悦,没有想旁的。可那满山的锦色繁华、红带喜袍,回想起来,几乎要烧烂眼帘。 他如何不知,当时,贺灭的那种目光分明是害怕珍宝被抢走的紧张,而莫钦.... 这些天,他无数次预想青年可能的遭遇,严刑拷打、斩断四肢、还是做成药人...每一种情景都让他的心针扎般的疼。 可独独没有想到,莫钦在追月宫中受尽了贺灭的疼爱,从一个宠侍升为魔后。而代价不过是忘记过去、封住经脉,甚至没有真的受什么伤。 归墟就像一头领地被侵占的妖兽,浑身都散发出骇人的杀意。 一旁的长老被突如其来的杀气压得几乎要跪倒下去,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只听归墟淡淡地问道:“有没有让他立刻恢复记忆的法子?” 长老擦擦薄汗,如实道:“办法是有的,但若真用了,莫师侄怕是要不好。断情草的药性已经深入莫师侄全身的经脉,若要根除只能融入冰晶灵石。可这二者都是寒性极强的灵草,一同服用到时候只会身中寒毒,经脉枯竭而死。” 归墟没说话,周身的杀意有增无减,长老也拿不准道尊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看向熟睡弟子的眼神分外的奇怪幽深。 那一瞬间,长老想起来了曾经在面对最危险的一只修为高深会吃人凶兽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归墟似是平静了下来,杀意消减。 他转过身,银眸内明灭莫辨,望着长老:“依您所见,现在应当如何?” 长老斟酌着开口:“眼下,只有尽量向莫师侄解释清楚贺灭的所作所为,让他自己认清。” 见归墟脸色再次沉了下去,连忙补充:“老身知道,师侄定被人注入过错误的思想,甚至视您为敌。但如今还是得以身心康复为主。我想,多给他讲一讲从前的事,还有他住的地方、用过的东西。当然,这个过程需要足够的耐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虽然在归墟眼里,这是最低效的一种方法。但诚如长老所说,他们也找不到别的既能让莫钦复原又不伤害到他的身体的办法了。 只得点点头。 睫毛半垂,掩盖幽深如渊的瞳眸。 屋外,见药峰长老推门出来,几个师兄弟连忙迎上前。 顾莫离和刚刚收到消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赵怀琛走在最前边,一脸关切地询问莫钦的情况。 师尊是突然前去魔界的,事先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有莫钦消息了。所有人都是接到门内的传书急急忙忙从各地赶回来的。秦渊坐骑仙鹤的翅膀都快累断了。 在小辈们的盛情之下,长老也只得将归墟吩咐的那套说辞说了一遍。反正就是莫钦受惊过度,需要静养,任何人都尽量不要去打扰。 本以为能看到朝思暮想的师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所有人都表现得有些恹恹。 就在长老打算回去的时候,赵怀琛突然单独把他拉到一边。问东问西的,恨不得清楚莫钦这三个月来经历的每一件事。 长老只得支支吾吾地敷衍着,换来赵怀琛一句质疑:“您不是给莫钦检查过了吗?怎么会连他经历过什么遭受了什么都不清楚?” 长老:...... ---- 男人坐在床沿,静静地注视着身下熟睡的人。平淡冰冷的银眸中闪动着温柔的热意,让周身冷冽的气质都为之一变。很难让人相信,这样一个神色深情如水的人会是当今修行无情道的第一人。 莫钦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天光从窗外投入,照在归墟的白袍上,他眉眼俊冷如刀刻,神情却似是欢喜地舒展开,如同沐浴圣光之中的神人,似喜似悲无惧无怒。 莫钦恍惚了一瞬,随即猛地向后退,似乎是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 “你...你不要过来!”他捏着被子,表情紧张地拧成一团。 归墟微微皱了皱眉,安慰自己莫钦被贺灭那个禽兽骗了,这不是他的错。 随后温和地道:“莫钦,我是你的师尊,这里是天元门的问道峰。你回家了,不用害怕。” 莫钦一听,更加恐惧:“你...你就是无情道尊?我知道你,想要利用我来迫害尊上的正道伪君子!也是你让我失忆的!” 归墟瞳孔一缩,沉下声道:“不是本座,是贺灭给你用了断情草导致你的失忆。莫钦,他一直都在骗你。是他将本座引到东洲,潜入天元门带走了你。不仅封印了你的修为,还迫使你失去记忆。他做这一切,都是在欺骗你利用你,就是为了看本座痛苦。” 他的话跟贺灭告诉莫钦的截然相反。青年紧紧闭上眼摇摇头,一副“我绝不相信你的鬼话的模样”。 归墟并不着急,循循善诱道:“贺灭是不是一开始就跟你说你是他的宠侍?整个修真界都知道魔尊从没有过宠侍,追月宫也没住进过别人。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不仅是正道四洲,就连魔界的人都能作证,在三个月前也就是你失踪以前,贺灭从没有过什么宠侍。他从一开始就在误导你利用你,让你对他产生好感却对天元门抱有敌意。” “一百二十一年前,本座到凡俗寻找到你。你的父亲是本座的故友,出于此种原因,本座将你收入座下,排行第六。遇道峰中有你的名牌同拜师的典册,还有这么多年来的腰牌替换跟出山的任务记录,以及所得的资源记册。” “天元门处处是你生活过的痕迹,贺灭那里有吗?他的谎言不是无懈可击的,相反,到处都有漏洞。” 莫钦把自己团成一团,瑟缩在角落里,拼命捂着耳朵。但是归墟知道,他全都听进去了。接下来,就看莫钦能不能自己想得通了。 这时,莫钦突然冲着他大喊:“你就是个骗子!你们全是骗子!尊上说过,你们正道之人都是一些虚伪至极、鸡鸣狗盗之辈。果然如此!尊上都已经被你打败了,你竟然还想着欺骗利用我。告诉你,不论你说什么我都是不会相信的!”两眼通红,涕泗横流。 即将结侣的爱人就在面前被人打伤拍飞生死未卜,给莫钦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现在他的心里,一面牵挂着贺灭的安危,一面对归墟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去想他的话的合理性。 道尊微微皱了皱眉。 不过分开一百多日,当初那个喜欢冲着他笑,总是不自觉表露出热烈的爱意的腼腆青年竟已把他当做了仇敌,这样的落差本就让归墟足够心烦意乱,而莫钦突然的歇斯底里更是让他愈发烦躁。 忍耐快要达到极限,厉声道:“欺骗你利用你的是贺灭!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你以为他娶你就是真的爱你吗?不过是在收买你的忠诚,让你死心塌地为他卖命来对付我罢了。你对他价值也就仅止于此,否则堂堂魔尊的结侣典礼,怎会短短二十几日就筹备完毕简陋至此?” 他说谎了。以这么多年和贺灭交手的了解来看,贺灭是真的爱上了莫钦。 这个认知令他几欲发狂。 或许一开始,贺灭对莫钦还是抱着利用之心的,清除了莫钦的记忆后哄骗他,目的应该是不想让天元门不想让道尊好过。 然而,贺灭终是被青年诱得入了情,亦是入了魔障。 否则,他那么一个行事张扬的人,怎会将莫钦养在追月宫里并且封锁他所有的信息。连结侣的典礼都仓促低调,分明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莫钦在这里。 贺灭想一个人独占莫钦。 可是,莫钦明明是他的。 归墟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暗如渊,锋利内敛的银眸似是能够射出杀气,发散出神佛般的灭世杀伐感。 莫钦被他突变的气场震得吓愣了。一双含着泪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 面部的肌肉因为恐惧而抽动,似是在跟本能的恐惧作斗争。 最后憋出一句:“才不是!你说谎!尊上最爱我了。他要娶我是真,我们有夫妻之实也是真,就是两情相悦!” 谁知,这番话彻底点燃了归墟压抑的怒火。 “夫妻之实?”他念道,声音愠怒如地狱之恶鬼。 在看到青年身上似隐似现的红痕时就已猜到发生了什么,只能安慰说都是贺灭那个禽兽的错,强迫着不去想他们之间的事情。 可当这件事由莫钦自己说了出来,言辞还如此义正词严如此生动感人。 归墟压抑了几千年的杀戮欲被这这句话彻底激起来了。 莫钦的直觉告诉他要赶紧逃命,背部却已靠上了坚实的墙壁退无可退。 归墟淡色无欲的银眸已经变成了火一般的赤红。若说往常的他给人以无欲无求的神佛之象,现在的他便如同炼狱中爬出的修罗。 莫钦吓得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然而在这般威压下,肌肉就如同僵化了般根本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衣仙人慢慢跪坐到床上,来到他的身边,纤长的玉指如同鬼怪的魔爪轻轻抚摸着莫钦满是泪痕的面庞。 声音低沉沙哑:“莫钦,你爱的是我,现在的你忘记了而已。贺灭只是一个卑鄙的窃贼,你是我的,过去现在将来,都是我的。” “现在,我就让你回忆起来,我们之间拥有的夫妻之实可远比你和贺灭要早得多得多。” 指尖拂过青年的下巴,堪称轻柔地解开锦色的喜袍。莫钦被死死压制着,哭泣和呐喊都消湮在抵死的亲吻之中。 第35章 我家师尊有毒(35) 莫钦挣扎着,抵抗着,却无济于事。 他逼迫自己想象尊上的样子,幻想正和他双修的不是无情道尊而是贺灭。 却难免回忆起不久之前贺灭被白衣仙人一掌拍飞的场景,心中再度生出浓浓的担忧和痛恨。忧尊上的伤势,恨归墟的恶毒。更痛恨自己的弱小,竟然同仇敌...有了反应。 “本座没有骗你,对吧?”归墟欣赏着,“若不是我们曾经这般做过,本座怎会对你身上每一处都了如指掌,嗯?小钦,你还不能认清现实吗?我们原本才是一对,是贺灭卑鄙地将你从我身边偷走。小钦,你爱的是我,第一个有夫妻之实的也是我。我既是你的师尊,也是你的道侣。” “小钦,你是我的。”仙人俯下身,吻住他湿润的唇。火红炽热的瞳眸掩在眼皮之下,显得动作温柔虔诚。 ---- 远清殿偏殿一隅。 容貌艳丽的少年正蹲在和主殿交界的墙角,用一把银色的长剑挖着洞。 在远清殿动用术法很容易被师尊发现,而师尊又是禁止任何人探望六师兄。 太久没有见到莫钦,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事后,他单独询问过那日给莫钦诊脉的药峰长老,得到的回答却是支支吾吾、模模糊糊。心下不由得更加担心,害怕莫钦受过什么非人的虐待或者得了不治之症。 可师尊的命令向来不容违抗,从前不论多宠爱他仍是说一不二。顾莫离深知这点,但又牵挂莫钦,所以选了这么个法子想偷偷溜进去。 依他在远清殿住这么多年的经验,这个时辰,无情道尊一般都在静室冥想。只要不用灵力,就不会被发现。 等他看望过六师兄,确认过人没有大碍能放下心来,再偷偷回来就好了。 哼哧哼哧挖了一刻钟,终于有了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通道。 虽然像是钻狗洞,顾莫离仍没有嫌弃。等他钻过去,浅色的袍子都成灰袍了。 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悄悄地从后庭绕去主殿师尊的寝殿,莫钦就安顿在那里。 这时心地尚且天真纯洁的少年还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将彻底改变他的世界观,并且成为他人生中的重大转折。 刚靠近寝殿,便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断断续续从窗户缝里传出。 顾莫离皱皱眉,不知道那是什么。 元婴修士的五感十分敏锐,尽管那压低的声线有意克制,却仍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呜咽之声陡然高亢,这下,顾莫离终于听出来---这是...六师兄的声音! 莫钦的呻吟痛苦绵长,伴随着急速的喘息,听上去正经历着非人的虐待。 顾莫离只以为是他身负重伤,痛苦不堪,一时关心情切,忽视了夹杂在高亢的痛吟之间属于另一个人克制规律的呼吸声。 少年急急忙忙赶过去,一直到走到殿门口,他都没有发觉异样。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小钦,舒服吗?我要你亲口说出来。说出来,为师就给你。嗯?” 顾莫离正欲推开殿门的手一住,这个声音...师尊?! 拜师数十年,师尊的声音他绝不会认错。即使如此,他仍然怀疑,殿内那个听上去黏腻又恶劣,甚至可能在折磨六师兄的人,真的会是师尊吗? 霎时,顾莫离的脑袋变得很乱。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该怎么做,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伸手轻轻地缓慢地将殿门推开一道缝隙,犹如漏风的缺口,暧昧的声音从中倾泻而出。 顾莫离颤抖着身体,从缝隙向内望去,依稀可以看见在层层轻纱帷幔之后有两个人影。 以及男人轻佻的话语传出:“小钦,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贺灭能像为师这样让你快乐吗?嗯?” 回应他的永远是青年柔弱的呜咽。 顾莫离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但也像所有躁动期的少年一样,偷偷摸摸地看过双修的话本画册。 可那些书上的主角一向是一男一女,他还从未知道男子也能...... 顾莫离满脸通红,眼睛却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人影。 耳边是六师兄破碎的嗓音,他心如擂鼓般浑身颤抖着。 宛如一个坏孩子,明知在犯错却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顾莫离的喉结伴随着里间的声响而上下滑动着,咽下一口口水,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上下热气升腾。 师尊在逼着师兄做那种事.....少年心里想道。 他应该冲进去阻止师尊的暴行,六师兄明显是不愿意的。可身体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一双漂亮深隽眼睛蔓上血丝。似是有一头被压在心底的巨兽,苏醒了。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少年的身心都濒临崩溃,仿佛第一天认识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坏人。 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突然,跪立在床上的人影猛地撤头向门口的方向望来,那一瞬,顾莫离的五脏六腑被冻僵一般,他的眼里映出的是极地至寒的冰雪而非远清殿的门。喉咙似是被一双看不见大手死死掐住,死亡濒临的窒息感让他无法举动分毫。 这是无情道尊的至高威压,在渡劫期的大能面前,什么天纵英才都是扯淡,绝对的实力能将一切视为蝼蚁。 就在顾莫离以为他死定了的时候,下一刻,却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不过一瞬之间,他竟然从寝殿门口被转移到了问道峰的山门。那种天神之怒般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师尊没有杀他。 顾莫离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竟然感觉到了真实的胀痛感---这里真的曾被掐住过,那种死亡降临的感觉并不是幻觉。 他知道,这是师尊给他的警告----不准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去。 殿内,莫钦似有所感地仰起头,却被人按下脑袋。 平淡轻柔地道:“没事的,小钦。我们继续。” ---- 魔界,追月宫。 几日前笙歌燕舞的魔宫,今日却一片愁云惨淡。 那日无情道尊强闯魔尊的封后大典,打伤魔尊公然掳走魔后,不论他的初衷为何,都是在魔界的脸面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无形的巴掌打在魔界的脸面上,而贺灭却是实实在在受了无情道尊一掌。这一掌是渡劫期大能盛怒之下的全力一击,换成别的大乘期修士早就灰飞烟灭了。若不是贺灭随身带着无数的保命法器,当场就会魂飞魄散。 而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修为掉到了大乘前期,一千多年的筹谋毁于一旦。只能用灵药灵草吊着命。 紫衣男子高坐于阴森的王座上,他的面容俊美昳丽,却仍掩盖不了苍白和憔悴。一双手不知经历了什么,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一般枯槁黑败。 他伸出手放到嘴边,使劲地咳着,五官像是拧成一团。 每一个特征似乎都在诉说着此人的命不久矣。 属下们纷纷面色忧虑地望着贺灭,但魔尊本人似是并不太在乎自己的伤势。 声音仍保持着上位者的威严:“天元门那边有消息了吗?” 下属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两日前,无情道尊将...他的六弟子带回...”他斟酌着用词,却狠狠地惹到了魔尊。 贺灭几乎是怒吼道:“那是本座的魔后!是本座的人!” 胸口随着情绪的激动而剧烈起伏着,一副随时都可能仙去的样子。 下属哪敢再刺激他,连忙改口:“是,无情道尊带走魔后之后将人安置在了问道峰。自从他的徒弟失踪后,天元门的守卫就提高了好几个层级,护山大阵的结界都是由道尊本人亲手设下,我们的人根本无法潜入。暂时...无法将魔后带回。” “废物!一群废物!”贺灭大声骂道。 随即,他又恶狠狠道:“若不是归墟那个老怪物下手太狠,本座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更不会让他把莫莫带走...” 想到莫钦,贺灭心里不由一阵心疼。自莫钦来到追月宫之后,他就派人调查了他的过去。莫莫在天元门活得那么不开心,如今又失去了从前所有的记忆,一定是害怕极了。 又剧烈地咳了几声,直到嘴里尝到了血的腥甜。 他恼怒地想道,归墟究竟是怎么知道莫钦在他这儿的。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必然有确切的消息肯定他要娶的魔后就是莫钦。是谁给他报的信?难道追月宫有奸细? 贺灭扶着额角,在穴道上慢慢转动,垂眸思考着。 狐狸似的紫瞳射出幽暗精明的光,如同深渊蛰伏的巨兽。 算了,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内奸,他会找出来,但现在更要紧的是莫莫还在等他去救。 几乎是异想天开地感想道,若是从一开始知道他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去天元门那次干脆地把莫钦抢回来。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跟归墟双修过,即使仍满身是刺,他也可以用断情草把人变成独属于他的莫莫。 而归墟那个伪君子,向来是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费周折。莫钦会被一直养在追月宫里,想怎么宠就怎么宠,可以尽情地像孩子一样玩闹,即使恃宠而骄作天作地也不会有人凶他半句。 贺灭闭了闭眼,想象永远很美好。这几个月来,归墟异常疯狂的种种表现都证明了,不论他本人承不承认,他的确爱上了莫钦。 一想到归墟,贺灭就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冲去天元门将道貌岸然的老怪物碎尸万段。 他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只需要周密...详细的计划... 他这边正思索着对付无情道尊的方法,却听见外面传来喊杀之声。 俊美的眉眼一拧,吩咐道:“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不必了!” 随着一声朗喝,殿门大开。 左护法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魔修大步走进。在他身后,是满地七零八落的尸体,他们身上都穿着追月宫的服饰。地上的鲜血还未凝结,汩汩如流水般蜿蜒蔓延,昭示着一切发生得太快。 贺灭眯起眼睛,眸中透出危险的光芒。 “左护法大人,你这是要造反吗?” 身形魁梧的魔修大声笑道:“尊上这是什么意思?魔尊之位,本就是能者居之。先主退位让贤,缘因您的实力更胜一筹。如今,该您了。” 贺灭冷笑道:“就算本座伤势未愈,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一介大乘前期,根基未稳的小辈,还想承这魔尊之位,实在是自不量力!” 左护法却摇头道:“继承魔尊之位的并非是我,我只是新主的先锋罢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袍人影出现在殿外,踏过满地血河,径直走来。殿内所有的叛军都做出恭敬的姿态。 左护法右手握拳放在左胸,身子微弓,行礼道:“恭迎尊上。” 贺灭冷冷地望着这一切,始终没有表现分毫的恐惧。 直到那人掀起了兜帽,他才略微表现出震惊: “是你!你竟然还活着!” “是啊。多亏了尊上的指教提拔。” 兜帽之下,露出的是一张漂亮俊朗的少年的脸。一双眼睛露出狡黠鬼魅般的色彩,给他的气质添上了一分邪气。在柔顺墨发的头顶,长着一对蜿蜒骇人的角。看上去像是妖兽化人一般。 少年轻轻笑了笑,笑容热情天真:“我已经从幽煞谷里出来了,算是通过继承尊位的考验了吧。您说的果然没错,幽煞谷---养人呐。” 第36章 我家师尊有毒(36) 一场由欲色与仇恨交织的床事结束,莫钦眼神空茫地平躺在床上,如同一具活尸。 突然,沉默许久的系统冒泡,说道:“贺灭死了。” 莫钦挑挑眉,也有些惊讶。 “因为归墟那一掌?” 系统沉默道:“不清楚。我这边只能检测到重要角色的在线情况。贺灭的角色栏显示掉线,代表他已经死亡。但是我检测不了他的死因。” 莫钦:“唔。还有别的异常吗?” 系统:“还记得姬千道吗?他被贺灭处理之后,角色栏一度变成灰色,也就是封印状态。然而不久前突然自行解封了。” 顿了顿,继续说:“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猜测贺灭的死亡应该和他有关。” 莫钦若有所思:“有点意思...也就是说姬千道还活着。你确定贺灭是死绝了吗?不是封印状态?” 系统:“角色栏掉线,证明他的肉身已经消亡,死得透透的了。” “这样啊...”青年淡淡地道了一句。语气中听不出半分难过或是可惜。 ---- 同一时间,远清殿正殿。 收到师尊传书的时候,顾莫离并没有觉得意外。相反,他十分平静地烧毁了传音灵符,然后赶往远清殿。 他知道师尊要跟他说什么,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墨发银眸的仙人用冷清如冰棱,又冷又刺人的目光望着他。 平淡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眼前容貌艳丽的少年,曾是他最宠爱小徒弟,是他命定的道侣,也是窥天镜透露他得道的关键。 然而现在.... 这一百多天里,归墟的心境变化了不少。从莫钦的失踪再到贺灭的算计,发生的一切逼得他不得不承认对莫钦的感情。 他本是一尊琉璃菩萨像,琉璃心,如何暖,何谈情。即使化形为人也无喜无悲,天生修无情道的苗子。 怎料竟会因为一人生出欲念,破了他的道心。 经过这几日的思考。归墟终是有了打算。 这世间并非只有无情道,大道万千飞升之路无穷多。眼前就有一条岔路---有情道。 有情道又叫做合欢道,一般只有合欢宗的魔修才会修行,被正派视为邪道之一。然而,为许多人所不知的是,它的心法内涵和无情道却是最相似的,承归一脉,只是修法刚好相反。 无情道是由无情入大爱,有情道由有情入大道无情。本质都是阴阳调和,勘破真理。 如今,归墟虽然无情道道心不稳,却是个很好的转修有情道的机会。境界虽然会下降,但是作为灵物化形,他的修炼速度本就奇快,加上琉璃菩萨像可化信仰为灵力底蕴,用不了百年他就能重回巅峰、可登大道。 他这一生,在大道之外的需求多了一个莫钦,他不打算压抑自己的欲望。既然想要,那便好好抓在手心。他有这个实力,且从不亏待自己。 想通之后,归墟便有了抉择。 大道和莫钦,他都要。 至于顾莫离... 想到窥天镜显示的天机,归墟沉着眼,思考着。 他手上的两块碎片,本以为从净元秘境中拿到的那一块会有更多的信息,显现的却都是同样的景象。 这样或许...可以钻个漏洞。 窥天镜并没有说他和顾莫离是真心相爱,不过是是个结侣仪式...只要他们在结侣典礼上飞升,便能达成镜片中的场景。 此法未必不可....... 顾莫离保持着弓身行礼的姿势,目光垂落在地。并不知道座上他的师尊在脑海怎样编排他的未来。 “弟子顾莫离拜见师尊。” 良久,白衣仙人轻道:“起来吧。” 顾莫离闻言起身,就见归墟伸手朝他递来了一个东西。 他愣了一下,走上前接了过来。微微讶异---是一个储物袋。 归墟道:“这是本座大乘前所用的储物袋,虽然当中的东西还未清点过,但积累的天材地宝足够你用到大乘期了。” 顾莫离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师尊,弟子不明白。这是要弟子闭嘴的报酬吗?” 觉察出话里的讥诮之意,无情道尊银眸一凛,微微皱眉道:“自然不是。” “这个储物袋,为师本就打算等你结婴后交给你。阿离,你是天元门同辈中最出色的一个,自然能享受最多的资源。但同样的,你的天赋出众,门派中所有的长老都对你寄予厚望,你身上负担的责任也就更多。” “尤其记得,切不可做令门派蒙羞的事。” 顾莫离心中冷笑更甚。 “恕弟子无知,师尊自个儿都做不到的事,弟子该如何去做?”这是分明的挑衅。 归墟眼眸微眯。他知道顾莫离为何如此,但却没料到往日乖巧听话的小徒弟会因此叛逆得如此厉害,浑身遍布荆棘一般。 “你是何意。”语气平淡,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铺天盖地的威压散发开来,如同泰山压顶般的重压将顾莫离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而,少年仍硬着头皮,咬牙道:“这三个月里,您闯的山门也有一千有余。各门各派叫苦不迭,但忌惮您的修为,只敢怒不敢言。在正派同仁心中,您不是早就给天元门抹黑了吗?” 归墟眸色一凛,身边的桌子立刻爆开化为湮粉。 在死亡的威胁下,顾莫离浑身一颤,面上却不改倔强的表情。 “阿离,你说的是什么话!本座是为了找你六师兄!” “您是为了找六师兄,但现在看来,师兄还不如不回来呢!省得被您欺辱至此!”积攒的怒意一股脑喷涌而出,睁目怒容地狠狠瞪着道尊。 自他入门以来,从未对道尊又如此大不敬之为,可见是真的狠下决心要一吐为快了。 “师尊,您收我为徒后,讲的第一条便是君子之道。君子之言行,不愧于本心,不愧于天地,不愧于苍生。守正而清,守心而明。自那起,您一直是弟子心中最高洁的圣人,可为什么....”他痛愤道。 师尊曾是他心里最强大最高贵的人,这种强大高贵不仅来自他的修为实力,更因他出尘的气质和表现出的清冷却心怜众生。顾莫离一度认为,师尊就是上天派下凡尘历劫的神仙,只有神仙才能向他一样无欲无求,永远保持着高贵的理智。 但这样的想法却在昨天一天之内改变了,如同信仰崩塌,对顾莫离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他拜无情道尊为师的这数十年间,可以说是受尽恩宠。在归墟的有意引导下,顾莫离对他的情感也从一开始的濡慕之情渐渐变为淡淡的爱慕。 只是这种异变的感情还未生根发芽,就因为莫钦的出现而消隐下去。 直到今日,连濡慕之情都几乎烟消云散。 这不是他信仰、崇敬的大道无情的师尊。 只是一个对自己的徒弟生了情欲,强取豪夺的人渣! “昨天我都听见了。六师兄根本不愿意,是你欺负他强迫他!师尊,你放过他吧,莫钦他不爱您!” “闭嘴!”归墟怒斥道。 几千年来,他鲜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这一回是真被顾莫离这一句话给激怒了。 莫钦当然爱他,只是现在被断情草的药效困住,才会对他恨之入骨。 归墟本就因此事烦闷,顾莫离这个局外人竟敢对他颐指气使扬言“莫钦不爱您”。男人立刻恼羞成怒。 冷冷道:“本座并未强迫他。自他从净元秘境中出来,我们就已经成为双修道侣。其中缘由十分复杂,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师兄早已跟为师表明过心迹,我们从来是你情我愿。之所以现在抗拒为师,是因为贺灭,那个禽兽不如的小人把莫钦的记忆抹去了。” “莫钦现在一心以为他是贺灭的人。魔界传来的消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那日,贺灭要娶的,就是你师兄。如果不是他欺骗毒害莫钦,莫钦怎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本座教你的处世之道都忘干净了吗?” “可是,师尊您修的是无情道啊!”顾莫离痛苦地喊道,两眼流出热泪,“即使真如您所说,往后师兄该怎么办?您可以不爱他,他的感情呢?” 归墟冷冷道:“本座自有考量。这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指教本座该怎么做。” “可是...”顾莫离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六师兄和师尊...从秘境中回来就已经...怎么会... 师兄真的失忆了?那往后他该怎么生活呢? 最后,少年憋红了脸,憋出一句来:“不论如何,既然六师兄不愿,您就不应该逼他。您这样只会让他更加害怕的。” 归墟冷漠而残酷地开口:“需要让他尽快认清现实,这只是手段而已。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顾莫离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够了。莫钦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哪些不能说。如果你也为他着想的话。” “顾莫离,你明白了吗?” 归墟为了培养小徒弟的感情,一直都叫他的小名“阿离”。很久很久没有这般严厉地唤一声全名了。 少年不敢再造次了,表情凝重地退了下去。 ---- 当天,无情道尊亲自下令,命座下七弟子顾莫离前往北洲清剿魔修残党。无召不得回门。 此令一出,天元门上下都有些震惊。 道尊对这个小徒弟哪天不是给星星给月亮地宠着,平时修行不仅整个门派的资源向他倾斜,道尊自己私下还要给人添东西。 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恨不得每日放在眼前教导。 第37章 我家师尊有毒(37) 送走顾莫离后,大殿内的气氛很快因为另一件事变得沉重起来。 “禀道尊、掌门、各位长老。魔界传来急函,魔尊贺灭陨落,系因魔界内斗夺位。左护法已经拥立新魔尊登上尊位。”使者急匆匆走进来,大声将此事宣告给在场众人。 贺灭在魔尊之位上已经坐了几千个年头,在修真界中也是威名赫赫,能止小儿啼哭的存在。突然陨落,不论是谁都感到惊诧不已。 大殿内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消化这个过于重大的消息。 片刻后,掌门第一个发言。他望向道尊道:“贺灭陨落,魔界局势必将大变。势必会影响到整个修真界的格局。这个节骨眼上,我正派的行动尤为关键。道尊,您是怎么想的?” 无情道尊尽管心中有几分诧异,但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 那日他匆忙赶去,见了贺灭第一眼便抬手打去一掌。他知道以贺灭的狡猾,定有保命的方法。 只是没想到,这只老狐狸阴谋算计了千年,竟然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可惜了,这么一来就不能亲自把贺灭碎尸万段了。 遂问:“新任魔尊是什么人?” 使者答道:“根据目前从西洲传来的情报,魔界左护法已经拥立他们的先少主为尊。此人觉醒了凶兽穷奇的血脉。根据典籍中对凶兽血脉的记载,这位新魔尊的修为应该不会低于大乘。” 一个长老说道:“先少主?难道是前任魔尊之子?十多年前就有传言说他唯一的血脉流落在了凡俗之中,难道就是那个孩子?不过,历来凶兽血脉后天觉醒的都要到百岁以后,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可能吗?该不会只是魔界放出来迷惑外界的噱头吧。” 站在他对面的长老开口:“提前觉醒的先例不是没有。但往往需要强大的外力压迫,置之死地而后生。整个过程不但痛苦无比,能活下来的万年难遇一个。不过,一旦觉醒成功,不仅可以修为直达大乘,还能炼出妖丹,半是凶兽半是人,修炼的速度也将一日千里,不亚于修士的先天道骨。不说眼下这位,几万年前那位集结了七十二魔头血洗修真界的默渊魔尊就是提前觉醒了腾蛇血脉。直到他飞升之后,整个修真界都没有能比肩他的人。” “这么说,若这位新上任的魔尊真的觉醒了凶兽血脉,未来必将成为修真界的大敌。”一位长老皱眉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语气无不凝重。然而,即使所有人都认为新魔尊非常棘手,也没有人开口请归墟前去处理。 归墟作为修真界第一人,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相当于滞留在凡界的散仙。神不管人间事,这是共识。除非归墟主动出手,否则没人敢要求什么。 无情道尊坐在主座上,他的耐心已经耗尽,懒得听他们吵来吵去,径自回问道峰去了---- 莫钦睡了半日,差不多也该醒了。 远清殿。 满身狼藉的青年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房顶,在空茫的痛苦中透露着一股绝望的感觉。两行透明的泪顺着眼角滑下,不时抽泣着。 事后归墟已经为他清理过,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解开贺灭施加在他身上的封印。 青年的细嫩的肌肤上布满青紫的斑痕,看上去如同一片斑驳的画布,被恶劣的画师染上了奇异的颜色。 归墟走到床边,俯身将人抱入怀里。 莫钦条件反射地浑身一颤,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男人慢条斯理地为他整理着衣衫。 白皙如玉的手指划过胸膛,引得他阵阵颤栗。 无情道尊的声音低沉蛊惑,如同来自深渊的魔鬼:“小钦,想吃点东西吗?本来你是已经辟谷了的,都是贺灭那个坏蛋把你的经脉封住了。可惜你还没想起从前的事情,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他牢牢地将人锁在怀里,抚摸着对方身上由他印上的痕迹,声音愉悦缠溺:“小钦,还是接受不了事实吗?我们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做过这些了,否则我怎么会对你的身体这么了解。” “混蛋...”莫钦低咽着骂道。 归墟没有生气,轻笑道:“你会明白的。你爱的是我,尽管失去了记忆了,但身体不会忘记。” “小钦,我会带你回忆从前在问道峰生活的点点滴滴。尤其是我们之间的往事。我和你不仅是师徒,还是双修的道侣。那个时候,你满心满眼都是我。整个远清殿都曾留下过我们的痕迹。”嘴唇贴在莫钦的耳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声音轻缓柔和,却带着不容抵抗的霸道缠腻。像是一条巨大的黏腻的蟒蛇将猎物紧紧缠绕在怀中,直到窒息。 “你到底...把尊上怎么样了?”青年颤抖着声音问道。 归墟最不想从他口中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柔和的面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隐隐喷发中的怒火。 “小钦,我们不谈他。你也不需要再挂念他了,因为贺灭已经死了。”他冷酷残忍地告知道。 换来了青年震惊的泪水,随即就是一阵愤怒的捶打,“你撒谎!尊上不会死的!他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他才不会死!” 归墟挡了几下,伸出手将青年压在身下,冷冷道:“他害你至此,离间你我师徒,这个结局是他咎由自取!多行不义必自毙,小钦不必再念着他了。 然而,青年眼中的悲痛和爱意仍深深地灼痛了归墟的眼睛。银眸深处燃起星点的火红。 玉脂般的手轻轻抚摸人的脖颈,恶劣地如同捕食者对猎物进行最后的玩弄。 “你会接受的。因为本座说的都是真的,贺灭说的都是谎言。你会接受的,小钦。” 自这天起,问道峰对外封锁,里里外外被结界隔开,宛如一个巨大的囚笼。莫钦是笼内唯一的囚徒,日日夜夜承受着狱卒偏执残忍的训导。 归墟带着他在远清殿、在后山,讲述他们过去的经历,相爱的点滴。 一旦莫钦起了反抗情绪或者提起他的尊上,便会面对归墟冷漠残酷、身体力行的教导。 青年的哭喊在空旷的山中回荡,他的挣扎对归墟而言永远只是徒劳。反抗一次次被无情镇压,并且只会引起更严厉的惩罚。 如此几天之后,在凌虐般的对待下,莫钦渐渐学会了服从。就像一头倔强不屈的野狼,被人用铁链和鞭子所驯服。 他开始顺从归墟的抚摸和触碰,不时会像猫儿一样蹭蹭讨好他。也会认真倾听他的每一句话。 尽管仍偶尔会在跟归墟有肢体接触时忍不住害怕地颤抖,但也会在欲望的作用下享受每一个意乱情迷的夜晚。 当他开始改变,归墟的态度也会变好。做那种事的时候,从最开始惩罚般的横冲直撞变得温柔宠溺,甚至会让莫钦有种他真的很爱自己的错觉。 午后的阳光温暖明媚,映照在桃树下熟睡的青年露出的衣角上。他的身下垫了一层柔软的垫子,一个容貌似仙人般俊美出尘的男子侧躺在他的身边,一双银色的眼眸从上至下地细细打量着沉睡中的人儿,眼神温和柔软如同为红尘所迷的神明。 一朵桃花瓣飘飘悠悠地飞落到青年的鼻尖,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神中还保留着昨夜疲惫。 从前,当归墟还没有认清他对莫钦的感情时,只因为龙珠的躁动和莫钦双修,亦将心内所有的悸动归结于此。 然而现在,归墟已经彻底自己的无情道因莫钦而破灭,他就像一个开荤后没有节制的小少年,将积攒多年的欲望全部施加到莫钦身上。 然而,他不仅要占有对方的身体还要占有他的感情。 他是太上无情道尊,理应拥有想要的一切。没有任何人能跟他抢,不论是贺灭还是顾莫离。 归墟熟知人性,对人的情绪最为敏感,怎会看不出他的小徒弟心里怀着对师兄不一般的感觉。只不过不论是莫钦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都不可能有机会罢了。 他轻蔑地想道。 低头微笑着看向莫钦,说:“小钦醒了。还是感觉胀胀的吗?” 莫钦诡异地红了脸颊,但还是如实答道:“唔,有一点...” 归墟伸出手,隔着衣裳轻轻揉捏着他的臀部。 “为师给你按按,感觉好一点了吗?” 莫钦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的乖巧极大地取悦到了男人,于是归墟决定给他一点奖励。 半刻钟后,无情道尊怀里抱着一只毛发火红的像小狗一样的动物走了过来。 莫钦好奇地望了过去。却见那只小狗像是嗅到了他的气味,挣扎着从道尊怀里跳了出来,跑到莫钦跟前亲昵地蹭蹭他,要他抱。 莫钦心中半是惊奇半是怜爱。俯身把小东西抱了起来,这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只毛色火红的小狐狸。 小狐狸似是很熟悉他的样子,蹭在他胸口撒着娇,嘴里发出“嘤嘤”的叫声,表达重逢的欢喜。 莫钦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狐狸立刻温顺地蹭了过来,舔舐他的指尖。莫钦没想到它会这么热情,被吓得缩了缩手,却见小狐狸歪着头看着他,似是在问他到底怎么了。 归墟走到他身边,揽过他的肩膀,伸手抚摸着小狐狸的尾巴。 “这是天火狐,几个月前你从秘境里带出来的灵兽。它听得懂人话,跟你很亲。最初你搬来的时候它还很怕本座,但是久而久之也会跟本座撒娇了,就像你一样。” “不像。”莫钦开口道,他的眼神带着些忧郁。 归墟的动作顿了顿,问:“什么?” 莫钦道:“它和我不像。如果您跟我说的那些‘从前的事’都是真的,那我在问道峰生活的一百多年中,就只有最后几个月的时光是快乐的。不像这只狐狸,一来这里就有人疼。” “我不喜欢您描述的那个人,他阴郁、自卑、没有人关心也没有朋友。还不如我在追月宫的时光,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我很开心。”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股坚定之意。手掌轻抚着天火狐的身子。小狐狸听懂了他话里的难过之意,安慰性地舔舔他的手腕。 归墟眸色深了深。莫钦继续说道:“这些天您一直带我回忆过去,但是您对我的过去又了解多少?那一百年的时光只存在在您的只言片语中,最多的回忆却是最近这几百天。我想,是我真的不招人喜欢。您也说了,我们之所以会产生关系,是因为那一对龙珠。您对我,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不是吗?” 他的语气并没有带上痛苦斥责,如同一把温柔难过的刀子狠狠得插进了无情道尊的心里。 “不是的,小钦。我对你当然是有感情的,并不只是龙珠的作用。”归墟急切地道,连忙想要解释,“我修的是无情道,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也以为自己永远都无情无心。一开始,我不知道什么是爱,直到贺灭将你掳走,我才意识到我不能没有你。小钦,过去是师尊不好,没有尽到做师尊的职责,所以忽视了你。但以后不会了,你会是师尊心里最重要的人,即使这个修真界都不及你的分量。” 这话说得很重。可是眼下,在归墟的人生中,只有两件真正在意的事,一是飞升成仙,二是莫钦。 莫钦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道:“那不论我提什么条件,您都会答应吗?” 归墟语气认真:“当然。” 莫钦:“您说我的修为已经是元婴期,只是经脉被封住了。您可以为我解除封印恢复修为吗?” 对上莫钦平静的眼神,归墟迟疑了。 银眸内闪烁着淡淡的歉意,道:“对不起,小钦。你还没有完全好起来。如果现在解开封印,我怕你会控制不了。等你能够接受你的过去了,或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师尊会帮你解开封印的。” 还是一样的说辞。 被拒绝后的莫钦表情并没有波动,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垂下头轻抚天火狐柔顺的毛发,再也不说一句话。 归墟望着他,无波无澜的心间突然生气一丝难过和心疼。但很快又被冲淡消散。 他是心疼的。心疼莫钦的过去,也心疼他的现状。可即使这样,归墟仍清楚地明白一件事---一旦开始顺着莫钦的要求,迟早有一天青年会逃出问道峰,逃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那个时候,后悔就晚了。 无情道尊归墟,总能保持绝对的理智。 仙人轻轻俯下身,在青年瓷白的额头落下一吻,珍重中带着一丝歉意。 但他的意志始终坚定不移。 “小钦,本座永远是你的依靠。你可以完全地、彻底地依赖我、相信我。本座永远不会欺骗你。” 第38章 我家师尊有毒(38) 自魔界形势发生剧变,天元门作为正道之首,每日都会有各方会议在此召开。 后山灵泉。 白雾弥漫的水面上,容色清俊的青年眼眸轻闭,绯红的面容如霞光映玉般泛起嫣红的色彩。嘴中轻轻地喘息着,而在他身后的男人呼吸却格外平静。 一场情事刚刚结束,两人正享受着事后的温存。 一道急讯灵符从山外飞来,无情道尊睁开眼睛,神色罕见地露出一点不耐烦。然而当他飞快地扫了一遍内容后,俊美的眉眼微皱,对身边的人道:“小钦,主峰有些事情需要师尊去处理。现在先带你回去好吗?” 青年半睁开惺忪的眼睛,轻轻“唔”了一声。 归墟把人从温泉里抱出来,施法给他换上整齐的衣衫,带人回了了远清殿。 当道尊再从主殿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身出尘典雅的白色道袍,一张神佛无喜的面容,又变回了那个清冷如仙人的无情道尊。 待他进入众修士眼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看出,他们谨守道心的太上无情道尊实际上刚刚和自己的弟子在问道峰这座以清修闻名于世的地方,挥洒暧昧的汗水,留下情欲的气息。 莫钦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力气。 侧过身子,无意间看到窗外的景色。他突然想去外面走走。 归墟不允许他离开问道峰,设下了层层结界,甚至比之上古大阵更加严密。 但介于他最近表现良好,在问道峰这个一花一草都在归墟掌控的范围内的地方可以随便走动。 莫钦下地穿上鞋,披了层披肩,走到了庭院中。 天火狐正在池塘边抓鱼玩耍,见他过来,兴冲冲地跳到了他身上。蹭了莫钦一身水。 莫钦倒也不嫌弃,将小狐狸抱进怀里,走到池边的亭子里坐下。 桌上常备着一壶清茶,用法术保着温。莫钦有些口渴,伸手想倒点水来喝。却不由想到几天前他和归墟在这里做的事,还有那个茶壶... 莫钦心里骂了句“变态”,没再动喝茶的念头。愤愤地转身逗弄起小狐狸来。 天火狐热情洋溢地回应他,莫钦听着它喉咙里发出的猫儿似的呼噜声,喃喃道:“你以前真的认识我吗?” 想到这些天归墟在缠绵之余告诉他的所谓往事,莫钦并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出那种熟悉感。 仿佛他的灵魂曾梦游至此,随着归墟用他沉静淡薄的声音讲述着,每个物件、每件事情似乎就发生在眼前。 莫钦只是不愿去想不愿感受。要让他陡然接受无比宠爱自己的尊上其实是造成他失忆和痛苦的凶手,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的。 闭上眼,晃晃昏沉的脑袋,逼迫自己停止去想归墟那些话的真实性。 他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无情道尊才是真正的仇家,挂念着贺灭的安危。 他是个骗子,是我的敌人,是打伤尊上的人。 可他仍不愿去想贺灭可能已经死了的事实,正在心里为爱人祷告着。 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莫钦!” 有些诧异地望过去,却见到一个陌生的少年,穿着一身雪白的袍衫,自庭院另一边奔来。 他是怎么进来的? 莫钦心中惊异难耐。 问道峰内外都被归墟设满了结界,这个人又是怎么躲过归墟的神识闯进来的? 白衣少年在看到莫钦的脸后,紧张的神色便被惊喜取代。立刻迈开腿朝他狂奔而来,如同一阵风一般。 莫钦站起身,看着少年奔到面前,然后拉着他看东看西。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皮外伤吗?还是有内伤?都痊愈了吗?” “外面有传言说你被贺灭抓去做他的魔后了,我说怎么可能,贺灭明明看上的是阿离。” “所以这些日子你到底去哪里了?可急死我了。你不知道,我都回去叫我父亲帮忙找你.......当然,我现在已经没有事事都依靠宗门了,但这件事不同嘛...” “道尊把你带回来之后就下令禁止我们所有人探望。但我怕你在这里面受委屈,花了好大功夫才进来的。不过你别多想,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还你之前的人情...谁让你不收我东西来着...混进来一趟可不容易了,幸好现在无情道尊没有在,否则我就算全身贴满昆仑特制的用来隐藏气息的符箓也不敢来。” “为了找你,我还跑去了凡俗一趟。你知道吗?那些凡人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他们就像蜉蝣朝生暮死,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想到哪说到哪,东拉西扯的,一边撩起莫钦的衣袖焦急得查看着。 直到眼里映出那些残留在小臂内侧暧昧斑驳的痕迹,嘴里的滔滔不绝才戛然而止。 “这是...什么...?” 赵怀琛一脸的不可置信。使劲地眨着眼睛,却不能将那些痕迹从莫钦身上消除。 他已经不是一无所知的青涩小孩了,自从上一回找莫钦偷看龙阳双修的画册被无情地嘲讽之后,便专门去偷偷了解过。以便不再在莫钦面前出丑。 所以这些痕迹代表着什么,他非常清楚,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怒意如同火山般喷发。 动作快过大脑,少年双手扯住莫钦的衣领拉开。赤红的双眸里倒映着在那平坦白嫩的胸膛上布满的红痕和齿印,像是一个男人留下的昭示所有权的勋章。 莫钦始终任他动作,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从一开始的喜悦焦急到震惊愤怒。 直到赵怀琛放在莫钦身前的手都开始颤抖,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愤怒,颤声道:“是谁...敢这么对你!是谁?!” 莫钦沉默了一会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在打量。 然后,他轻柔地平静地问:“你是我以前的朋友吗?” ---- 这一天,天元门发生了一件大事。 并不是在天元门召集举办的讨论如何应对新任魔尊向正道示好表示互不相犯的会议有了重大进展,而是在会议中途,突然有一个结丹境的修士闯了进来,指着高座上冷冽出尘、不可侵犯的无情道尊大骂“禽兽伪君子”。 而这个修士,竟是在秀整洁赫赫有名的昆仑派的少宗主。 被几个修士强行架着出去时,这位少宗主还在愤怒地大喊:“你对莫钦做了什么你敢承认吗?你这个禽兽!我已经见过莫钦,他什么都告诉我了。若是还想要脸,就放了他。否则我可以在一天之内让你这位声名显赫的道尊在修真界名誉扫地!” 赵怀琛这么一闹,昆仑派的宗主脸上也过不去。更重要的是,那天策论殿里聚集了各门各派前来议事的掌门长老。 自家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如此不知礼数,对无情道尊不敬。而道尊的脾性向来难以揣摩,万一怒从心起一掌把赵怀琛拍死,可没人能救他。 忙连连告罪,厉声呵斥下面人没有看好少宗主。 不成想,归墟轻轻叹了口气,亲口承认了赵怀琛的指控。 满座哗然,只听他道:“本座的弟子莫钦和本座早已定情。此乃问道峰的家事,却不想被赵宗主的公子误会了。” “这些天,修真界关于我徒弟的传言已经够多了,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在此,本座统一澄清。本座和莫钦既是师徒亦是道侣。外界传言说他是上任魔尊贺灭的宠侍和魔后,纯属谣言。贺灭用诡计迫使莫钦失忆,并且灌输给他和本座敌对的思想。莫钦需要时间接受事实,本座正在逐渐将贺灭对他的影响去除。” “莫钦的情况目前不适合见外人。所以本座才会封锁了问道峰。只是不知道赵公子是怎么进去见到莫钦的。”无情道尊的语气淡然至极,清冷如冰的眼神掠过昆仑派宗主,让那位身形魁梧的男人后背连冷汗都出来了。 “这...”他想到怀琛不久前从他这里拿走了许多隐身符,十分心虚。 其余人还沉浸在道尊和自己徒弟是道侣的震惊之中。 在他们眼里,无情道尊就是修真界的真神,恰如上天怜悯世人派下来济世的仙人。 他强大得没有任何弱点,所修无情道清苦难耐,仍几千年如一日地坚守着。 慈悲于世,冷漠待人。削去七情六欲,完美如神佛。 可神佛却突然和自己的徒弟有了苟且,更甚至还是两个男子。 在场修真界的元老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希望刚刚听到的一切只是幻觉。 清冷高贵的神明染上欲望,怎么听都像是那个叫莫钦的弟子用邪术勾引道尊。 但归墟不仅是无情道尊,还是修真界最强大最博学的修士,几乎没有妖法邪术能够影响到他。 众人心中对无情道尊纯洁完美的信仰正摇摇欲坠,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质问。 归墟仍是一副无喜无怒、冷漠俊美的样子,端坐在高座之上。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样清冷绝尘的人竟然已经失了元阳,和自己的徒弟有过情事。 本来是商讨魔界事务的会议因为发生了这种事儿草草结束。 赵怀琛被他爹拧着耳朵带回去了,说是百年之内都不会放出来了。 尽管秘密暴露,归墟却像是没有分毫影响一样,举止言行仍保持了一贯的冷静轻盈。 只是待他回到问道峰,便急不可耐地展开神识寻找莫钦。 莫钦正在池塘边喂鱼。他垂着眸子,深色的瞳孔如同两滴浓墨倒映不出任何的事物。清隽的容貌透着点点奇异的姿色,是被开发之后由内而外散发的媚色。 旁边玩玩具球的小狐狸突然叫了一声,莫钦回头就看见归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的身后。 脸上是喜怒不辨的神色,声音中隐隐蕴含着一丝怒意:“小钦,今天是不是有人进来过了?” 莫钦没有惊慌,转过身向水中撒下一把鱼食,声音淡然道:“是有人来过。他说是我从前的朋友,问了我一些事。发生什么了?” 归墟定定地注视着他,在知道赵怀琛竟然闯入了他的结界见过莫钦的时候,他几乎想要当场杀人。 为什么总有人想要将莫钦从他身边抢走。为什么莫钦就不能乖乖待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原本的计划很周全,一边是窥天镜中关于大道飞升的预言,一边是压抑不住对莫钦的欲望。 两全其美的方法也不是没有,等他废道重修有情道,再依照天机跟顾莫离结侣,便可以圆满预言中的飞升之景。 莫钦的先天道骨被抽去了,他这一生最多只能达到大乘巅峰,因为根骨的缺失无法再进一步,根本没有飞升的可能。 归墟必须承认他的自私。 他是对莫钦产生了爱欲,但那是一种复杂的想要占有和掌控的欲望。对他来说,把莫钦当做禁脔养再身边,陪伴、调教他度过漫长的岁月,直到莫钦的寿数结束。 而到那时,顾莫离---和归墟当年决定把莫钦的先天道骨换给他时的初衷一样,也差不多到达能飞升的境界了。 莫钦仍然是一个牺牲品,但他原本就暗恋着自己的师尊不是吗?归墟自认为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 然而,先是顾莫离意外到主殿发现了他们在做的事,又是赵怀琛闯入问道峰,逼得他不得不将和莫钦的关系公之于众。 对归墟而言,他已经有几千年没有过事态脱离掌控的感觉了,这让他产生了一丝类似烦闷的焦躁。 压抑着心底深处隐隐点燃的怒意,归墟面上尽力保持着平静,对莫钦说:“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小钦。” 他的周身笼罩着令人战栗的威压,是盛怒前的征兆。 莫钦却没有表现出分毫的恐惧,尽管他的身体都在因为威压而微微颤抖着。 下一刻,青年大笑出声。自从被归墟带回来后,他就没有如此开怀地笑过,笑得几乎歇斯底里,连眼泪都落到眼角了。 “怎么?是那个人把你人前光风霁月的君子形象给毁了?还是将我们的香艳事迹传遍宗门?无情道尊归墟,你这个伪君子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的银眸冷冷地注视着他,周遭的温度几乎降到冰点。 莫钦张口便能吐出白气,尽管如此,他还是疯了一般愉悦地表达着:“你伤了尊上,逼我在你身下承欢。即使你说的有那么几分真又如何?我现在爱的人只是尊上,不论你逼迫我威胁我,让我说再多的爱,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无情道尊归墟,你的一切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积蓄已久的怒火喷发而出。这些天来乖巧顺从不过只是假象,莫钦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狠狠地报复无情道尊对他做的一切。 赵怀琛的意外闯入成为了那根引线,引爆了莫钦内心压抑的仇恨,同时也引爆了两人之间平静的假象。 归墟的眼神霎时变得幽暗阴森如鬼煞一般,施法将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的天火狐送到偏殿,走上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莫钦道:“这么多天,本座所说的话全是真的,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吗?从前为师还从来不知,你竟然有烂泥扶不上墙的蠢笨。” “小钦,师尊不想怪你,这一切都是贺灭的错,他已经为此付出代价,身死道消。但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本座,实在孺子不可教!” “既然如此,为师是该赏罚并行,更严厉地教导你了。直到你学会---莫钦你明白的---不要惹本座生气。”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冷冽冰冷得令莫钦的表情微微露出些惊恐。 不仅是因为他所发散的有如天崩的威压,还因为归墟所说的惩罚。莫钦有预感,会很可怕很长久,直到令他感到生不如死。 自这天起,无情道尊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在各门派的重大会议中。 而远清殿中的哀嚎和呻吟,却持续了很久很久,日日夜夜。 第39章 我家师尊有毒(39) 很快,药峰的长老就收到了无情道尊的命令,要他立刻配出能恢复断情草造成的失忆的药。 归墟的原话是:本座不能容忍一个受贺灭蛊惑的道侣,天元门也不能容忍一个一心向着魔界的弟子。就算无法彻底解除寒毒,也一定要让莫钦立刻复原。 长老叹了口气,内心却产生了一丝对莫钦的怜悯。 天元门皆传道尊有了凡心入了情场,可现在他却觉得道尊骨子里的冷血和无情其实从没有改变过。 莫钦且是他的道侣,道尊的选择却是不顾他的安危,一副秉公办处的态度,理智得没有人性。 然而,道尊的命令没有人能够违抗。 长老再次长叹出一口气,遂转身回去配药了。 ---- 中北二洲交界地。 一片幽深的树林中,参天巨木郁郁葱葱,墨绿的叶片遮天蔽日,让地上的一切终日掩在阴影之下,显得格外阴森。 不时有凶恶的妖兽自阴影深处一窜而过,这样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活人的踪迹。 就在深林中某一处幽深的洞窟之中,一排排蝙蝠倒吊着栖息在洞穴顶部,老鼠一样的眼睛齐齐盯着洞内深处发出的微光。 光源是一颗即将熄灭的夜明珠,正用它最后的寿命燃烧着淡蓝色的亮光。 在夜明珠的旁边,坐着一个盘腿打坐的修士。修士身着天元门标志性的道袍。清丽的眼轻轻闭着,似是正处在冥想状态。借着光亮依稀能够瞥清那艳丽绝伦的面容,却被微弱的蓝光映衬得有些许森然。 一个天元门的正道修士竟然会出现在这种不见阳光煞气弥漫的地方,本身就十分奇怪。 突然,一道灵符带着金色的拖尾自洞口飞来,光芒一路惊飞了洞顶观望的蝙蝠,直到稳稳停在少年修士的面前。 少年眼皮轻抬,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色如同一滩浓墨移到发黄光的符咒上,细细打量一番后,少年发出一声清朗的笑。笑声回荡在洞穴之中,显得莫名阴森可怖。 “看来,是师尊的算盘打翻了啊。”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些恶劣,仿佛得逞一般。 然而下一瞬,他的表情却陡然变得阴沉宛如恶鬼,冷声道:“他怀疑你了。不,应该说他已经肯定是你给赵怀琛报的信。让你回去是为了兴师问罪。” 接着他眉头一皱,似是思索,“那又如何。师尊不敢杀了我。他跟师兄的事情已经传遍修真界各大门派,而前辈们也无法再承受问道峰的任何流言了。” “哼,”他表情一变,再次冷哼道,“等他发现你的异样,不马上杀了你才怪。” “那也是因为你!”表情如同无奈,紧接着又变得戏谑,“对了,我差点忘了。师尊跟六师兄的事应该对你的打击最大,毕竟不久前莫钦还是你的恋人,不是吗?贺灭。” 这个在自言自语、仿佛人格分裂的人正是出山历练的顾莫离。 自从贺灭陨落之后,他就开始时不时感觉到神智恍惚。起初以为是修炼的方法出了问题,加上那段时间为了莫钦的事劳神过度。可随着频率越来越高,顾莫离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多了个东西。 本来他是想去找药峰的长老帮忙看一看的,可还没来得及去便被归墟以历练之名赶出了天元门。 直到几天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大脑里响起。他才明白是暮归,不,是前任魔尊贺灭的魂魄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然而一切都晚了,贺灭的意识已经苏醒。甚至把他的识海和灵台都占据了一半。 只是肉身消亡的魔尊十分脆弱,存放在识海的修为仍处于封印状态。这才限制了他没有第一时间夺舍顾莫离。 贺灭原本想完全占领顾莫离的身体,吞噬他的元神。却没想到顾莫离并不是什么漂亮的草包,在察觉到贺灭企图的一瞬间便果断地施下了一个生死咒连接两人的元神。 一旦贺灭下手,下场便是同归于尽。 贺灭出于忌惮不敢轻举妄动,而顾莫离一时也没有将他驱逐的办法。 两人便这么僵持下来。 久而久之,不知是不是生死咒的影响,两份元神渐渐能透过彼此看到对方的记忆。 贺灭发现了归墟的禽兽行为,顾莫离也知道了莫钦失忆的前因后果。 并且,贺灭还不安好心地将他身体里那截先天道骨的来历告诉了他。 他的师尊透过窥天镜了解到了飞升的天机,为了早日得道,光风霁月的道尊哄骗自己无知的小徒弟取出了“妖骨”,专门给自己“命中注定的道侣”保存着。 这样一来,不管那个人是谁,他的修为都会因为先天道骨的加持而急速上升,再有无情道尊的帮助,千年之内达到渡劫大圆满不是问题。 最后,归墟再在飞升时来个杀夫正道,脚踩着他和莫钦的血成功登天。 到目前为止,无情道尊的计划已经顺利进行到一半了。然而却没料到会对莫钦这个工具人生出了真心。 以贺灭对归墟的了解,就算他真的对莫钦生出了情爱,也一定不会放弃他的大道飞升。 莫钦终究只会被当做一块垫脚石而已。 一开始,顾莫离不愿意相信。 虽然师尊洁白无染的仙人形象在他心中一惊破灭,但好歹是教养他多年的师父,对他好也是真的好,怎么会有如此不堪恶毒地算计自己和六师兄。 贺灭冷笑一声后,把元神的记忆分享给了他。从窥天镜的事到和莫钦有关的调查,横跨了几十年的时间,一桩桩一件件,严密而清晰。 看完后的顾莫离,内心对无情道尊最后一丝亲情也消湮了。 待他如亲人一般、教他习法、学剑、做人的师尊实则一直盘算着怎么套路他的真心,好在最后时刻杀夫正道。 他一直以为,大道无情的真实含义是无私情而有大爱,然而作为无情道的第一人却将个人的卑鄙自私发挥到了极致。 纵使是信赖他依恋他的徒弟们都能当做工具利用,直至榨干他们的最后一血。 信仰在几天之内接连崩塌,顾莫离一度陷入自我怀疑,甚至道心都开始隐隐晃动。 这时,贺灭喑哑的声音蛊惑道:“你想救出莫莫,向那个伪君子报仇吗?” “我可以帮你。” ---- 问道峰。 长老将两份药包递给了道尊,额角微微溢出了细汗。其实说心里话,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得通。 “这一份是研磨过的冰晶灵石,老身加了一些性温的药草,减弱了其寒性。” “另一份是一种名为晴阳金刚的树的树汁作为主药,能够削弱断情草和冰晶灵石相加所生成的寒毒。但只能削弱,不能根除。所以在莫师侄余生,他的四肢可能都会冰寒得不似常人,根骨也会有所损伤,只能用阳性较强的灵药一直温养。到底用不用,还请道尊三思。” 做了多年的药修,医者仁心。他私心里也不希望对病人造成不可磨灭的后遗症,奈何定夺权在道尊手里,他能做的只有如实将利弊相告。 归墟没有说话,银眸中神色淡然没有半分动摇。略施法术将药包勾入手里,淡淡道:“说来惭愧,本座多年来醉心修炼,对于药理不精,此番多有麻烦。前段日子清点库存时偶然发现一本百年前所得的医典,乃是上古药仙大能所著。便以此来报答长老对莫钦的恩情,日后若有别的事或许还要麻烦您。”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古朴破旧的书,老旧的封面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上古文字。 在拿到书的一瞬间,长老的眼睛亮了亮。随即明白过来归墟这一手的意思,只能叹息一声,揣着书告退了。 归墟提着两份药走进寝殿,掀开层层的帷幔,来到床前。 床上的青年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有气无力地半睁着眼。却在看见无情道尊后,因为恐惧而浑身微微震颤了一瞬。 归墟没有在意他的抗拒,始终用平静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抬手施了个法术,手中的两份药材便自动飞去药房熬煮。 撩开袍子坐倒床边,伸手抚摸上莫钦柔软的脸颊。 青年因为他的触碰颤抖得更加厉害,空茫的眼中也露出害怕的神色。 只听冷眸淡漠的男人用温柔怜惜的声音对他说道:“这几日是师尊做得过了。但师尊只是太生气了,所以才有点控制不住。不过,很快我们之间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了。小钦,你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等你变回正常,我们立刻就成亲,结侣典礼已经在准备了。小钦不是嫌弃问道峰太平淡无聊了吗?到时候师尊给你建一个漂亮的大台子好不好?我们的婚礼就在那上面举行。请很多很多人来看,热热闹闹的,所有人都会来为我们祝福。这是小钦一直以来的心愿不是吗?只不过现在的你遗忘了,而很快就会重新记起来的。” 莫钦抵抗着潜意识里的惧意,嗓音喑哑低沉地挤出一句:“混蛋...” 谁知男人听后竟低低的笑出声来,继续轻柔地抚摸着他每一寸的肌肤。 冰晶灵石的粉末很快熬制好了,盛在瓷白的碗里发出莹蓝色的色泽,看上去分外诡异。 归墟舀了一勺药汤,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温柔地将莫钦无力的身子揽起来。青年的抵抗没有丝毫作用,嘴里被人蛮横的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一勺又一勺的汤药。 汤药入口后味道很怪,但莫钦的脑袋却变得更怪。仿佛在脑中某个角落里,一个落锁了很久的地方突然被打开,从里面涌出了许多熟悉又陌生的画面,补满了人生记忆中的缺失。 归墟始终平静而沉默,表情淡淡地目睹莫钦的神色从害怕到迷茫再到疑惑,最后渐渐趋于平静,周身的气质也恢复到从前那般淡泊沉静。 他重新睁开眼,迎上归墟略带着欣喜的目光。 张嘴喊了声:“师尊。” 归墟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扶着莫钦的后背将人带进怀里。 “小钦,你终于回来了。” 莫钦仰头看着师尊眼里的温柔,想起这些天他对他的无礼甚至谩骂,以及之前跟贺灭...... 浓浓的愧疚瞬间溢满心头,他别过脸不敢去看归墟的眼睛。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男人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小钦不用自责,这一切都是贺灭的诡计,你也是受害者。” 莫钦却更觉得愧对他:“可是,我竟然对师尊那样不敬,师尊都不生我的气吗?” 归墟轻笑道:“就算生过气,不是都在小钦身上惩罚回来了吗?嗯?”说着,轻轻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引得人身体一阵震颤,举止暧昧轻浮。 莫钦吞了吞口水,觉得眼前这个有些暧昧、会开玩笑的师尊有些陌生。 随即想起这些天归墟的那些“惩罚”,瞬间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虾。 从前他和师尊因为龙珠的关系需要双修,师尊教导他只要坚守道心把过程当做修炼,便不算破戒。 他以为只有自己偷偷动了情念,却没想到自己失忆后师尊在那种事上竟表现得如此热衷。 而且还跟他说那些话...... 莫钦讷讷问道:“师尊...您刚刚说...说的要跟我...跟我结侣的事是不是真的啊?”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听不清。 但对于修士而言,五感通透到花开雪落之声都清晰可闻,怎会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不过,莫钦的记忆回归,归墟愉悦之余多了几分情趣,想要逗弄逗弄自己这个羞涩的徒弟。 便故意装作听不见,问道:“小钦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师尊没听清。” 第一遍已经让莫钦足够羞耻了,让他再说一遍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莫钦乖乖再说了一次,声音仍旧很小,仿佛稍微大一点就会显得他自作多情,或者湮灭这一美梦。 归墟揽着他,面上不显,实则心里非常地愉悦,说道:“当然是真的。师尊也知道,小钦一直都是喜欢师尊的是不是?师尊一直没有回应你的感情,因为我需要时间来处理好一些事情。小钦不会因为这个责怪师尊吧。现在,我已经足够清楚:在我心里也是爱着小钦的。” “莫钦,你呢?愿意嫁给师尊吗?” 男人轻柔的语气和和煦的表情充满了蛊惑性,莫钦差一点脱口而出“好”。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也需要时间消化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从被人抓走,再到失忆之后跟贺灭之间发生的事...还有师尊的求婚。 这一切实在太像一场瑰丽迷幻的梦,混乱得让他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归墟看着莫钦犹豫为难的样子,宽容道:“看起来小钦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没关系的,师尊可以等。也不要有压力。等你能够接受的时候再回复我好了。” 莫钦抱歉地望着他:“对不起,师尊。弟子...” 归墟打断他,柔声道:“师尊理解,小钦不需要感觉抱歉。先好好休息休息吧,师尊就先出去了。” 门再次合上。莫钦终于忍不住整个人扑进被褥之中,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失忆、做魔尊宠侍、在追月宫里撒野、跟贺灭上床....... 如果这些事让他感到无比的羞耻和愤怒的话,那师尊带他回来之后,抵在床上尽情缠绵、不堪入目的惩罚手段,便令莫钦感到不可置信,彻底颠覆了在他心中师尊那冷清淡然的形象。 而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违逆甚至对师尊出言不逊... “天哪.......”莫钦的声音沉闷地响起,消湮在被褥里。 第40章 我家师尊有毒(40) 远清殿,药房。 炉子上生着火,药罐盖子被水蒸气冲得一跳一跳的咕咕作响。 一双纤长的玉手提起壶盖,往里面加了些红色的粉末和草药,又添了些水。看着药罐接受安抚一般平静了下来。 “顾莫离叛逃了......消息属实吗?”玉手的主人好听如鸣佩般的声音响起。 传音符另一头的人期期艾艾地说:“这...也不一定是真的,或许阿离是在密林中失踪了或者被魔修绑架了。在您跟他发出召回的消息之后,他就失去了联系。气息似乎也掩藏了起来,所以追神令也无效。后来,有情报说在北洲边境看到过他和一群魔修走在一起。”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这也不能表明阿离叛逃属实。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们都很清楚。你从小就教他该怎么做一个正道君子,阿离一直很听你的话,天赋高也虚心求教,这样一个好孩子怎么会做出叛离宗门的事呢。” “我想,还是先给各门各派发送寻人的密令,万一阿离像之前莫钦那样被人迷了心智掳走了呢,一切都很难说。” 归墟沉吟一会儿,淡淡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传音结束。 片刻后,无情道尊端着药碗走入寝殿。 莫钦靠着软垫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垂眸认真读着。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抬起头,神色温柔深情地注视他走来。 有多久没有见到青年依恋、爱慕和完全信任的眼神? 归墟喉结微动,走上前去。 “小钦,该喝药了。这个药能让你的身子暖和起来。”他温柔地执起汤勺,一口一口喂给莫钦。仿若一个深情痴情之人,悉心地照顾着恋人。 他没有告诉莫钦他身上的寒毒的来历,而青年则是全身心地信任着他,让喝药就喝药没有任何多余的问题。 喝完药,归墟拿出手帕替莫钦擦嘴,举手投足都显得那么贴心完美。 “唔,师尊,弟子有话跟您说。”莫钦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却很郑重。 归墟猜到他想要说什么,放下药碗,静静地看着他。 莫钦的脸从面颊红到了耳根,但仍鼓起勇气道:“您之前说的话,我这几天有好好考虑过。但是接下来我也要告诉您一件事。如果听了之后,您依旧想同我结侣,我便没有异议。” 归墟眸色淡了淡,沉声道:“为师知道,你要说的事跟贺灭有关对不对?不要再为追月宫里的事自责,小钦,本座很清楚发生了什么。是贺灭诱骗了你,你是无辜的。” 莫钦眼睛红红,低眸道:“可是,我已经跟贺灭有过了,您真的不介意吗?”模样就像一只可怜的小兽。 道尊清冷的银眸如同月光般坚毅,能安定人心:“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师尊绝不会怪你。小钦,这一切都是贺灭的错,不是你的。师尊不止一次后悔过,当初为什么撇下你离开。如果那晚我没有去东洲,你就不会被歹人掳走。这一切你都不应该责怪自己。小钦,往后余生,师尊都会陪在你身边,补偿你的缺失。而过去了的就当做一场噩梦让它过去,好吗?” 莫钦点点头,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归墟叹了口气,重新将人抱进怀里,如同安慰一个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小钦,把自己交给为师,好吗?” 察觉到怀里埋头抽泣的人儿点了点头,道尊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哭了一阵后,莫钦抬起头,眼眶红润清丽带着一丝勾人的媚色。 他道:“弟子自从师尊替我剜去妖骨后,就对师尊生出了爱慕之心。您不仅是我敬仰崇拜的师尊,也是对我有再造之恩的恩人。不论师尊提出什么请求,弟子都会竭力满足,绝不推辞。” 听到“剜妖骨”时,归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顿。 但莫钦却没有发觉,而是继续说: “弟子还以为,师尊最喜爱的是小师弟,即使生出了爱慕之心也是和小师弟有关。而您跟我双修只是出于龙珠的胁迫,对弟子只有师徒之情。但当我知道,原来师尊也有那么点喜爱我,高兴得都快发疯了。还以为仍在梦中,或者是谁设下困住我的幻境。” “师尊,我愿意和您结侣。” 青年的目光赤诚热烈,隐藏了多年的感情倾泻而出,仿若装入满天星辰璀璨而炽热。不论是谁被他注视着,都不会忍心辜负欺骗这样纯洁的感情。 对归墟而言,莫钦毫无保留的爱宛如一个漂亮的战利品,不容许任何人夺走。 青年的目光让他很性致,而他也不打算忍耐自己的欲望。 俯身就着床榻将莫钦按在身下,细密而强硬地吻着他的眼睛和嘴唇。 一只手经过小腹拂下腰间的玉带,另一手开始解着青年的衣领。 莫钦配合地同他缠绵着,却在将要进行到某一步时弱弱地提醒了一声:“师尊...这是在白天。唔...” 归墟蛮横地将他关于礼义廉耻的说教关在嘴里,声音喑哑道:“叫我的名字,小钦,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 莫钦的眼神已经变得迷离,只能按照他说的话做,低低唤了句:“归墟.......” 这一声更加刺激到了男人,更加用力地吻着青年。 衣衫滑落,青丝交缠。莫钦就像风暴中的水手,面对风雨无能为力,只能顺势而行。然而,今天的风暴,似乎比从前的都要强大。 一切结束后,两人照例在床上温存。归墟正说到结侣典礼的计划,就被御道峰传来的灵符叫去议事。 虽然不太情愿,但在莫钦的温声请求下,归墟还是穿好了衣裳。 就在他要走出寝殿时,突然莫钦叫住了他。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神色有些许犹疑:“师尊,贺灭他真的死了吗?” 归墟身形一顿,转过身,眼神透着些幽深:“当然。怎么了,小钦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莫钦的眼神缩了缩,小声地说了声:“没什么...” 归墟用轻淡的语气继续道:“他也是罪有应得。结仇太多,被下属暗算而死。如今,新的魔尊已经登位入住追月宫了。贺灭却连尸首都成了飞灰。小钦听到后也很高兴,对吧?” 莫钦的表情顿了顿,随即挤出一个微笑,“对。” 然而,他却并不知道这个微笑看上去有多么勉强。 ---- 顾莫离的失联引起了宗门上上下下的关心和重视。 几天后,北洲传来情报。天元门立刻派出精锐前往找人,问道峰的弟子们也几乎全员出动。 那个地方在北洲偏僻处的荒漠,是一片煞气横生的死地,据说里面还沉睡着一只上古凶兽。是一个连魔修都不会轻易踏足的地方。 原本莫钦也想一起去找人的,但在出发前夕,他身上的寒毒发作了。 莫钦躺在床上,身上是一层层厚实沉重的被褥,被褥下的身体却如冰块一样冻得发麻。尽管归墟把殿内的气候变得如同盛夏炎热,连凡间的炭火盆都用上了,却仍无法让青年感觉好一点。 归墟紧紧抓着他的手,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纯阳之力输送给青年,仍旧于事无补。 莫钦冷得像是一具泡进冰水里的尸体,若不是时不时颤抖的睫毛和无助的呻吟都无法确认他还活着。 当初为莫钦配药的长老匆匆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归墟回头几乎是朝他吼道:“怎么现在才来!” 一向冷淡喜怒不显的脸上竟有疾言厉色之意,长老从未见过这样的道尊,差点被吓得膝盖一软跪下去。 很快,他调整好状态,心惊胆战地走上去为莫钦诊脉。 在用灵力检查过一番后,长老眉头紧皱,对归墟说道:“看莫师侄这个样子,寒毒是几乎没有削减。老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这才发现莫师侄似乎很早以前就伤到了根骨。而晴阳金刚正是需要融入根骨之中的,他的根骨不全,是故无法吸收药性,寒毒丝毫不得缓解。” “可这也是老身觉得奇怪的地方。上一次给莫师侄检查时并没有发现根骨的缺失,反倒是这一次寒毒发作,却把他的病根显现了出来。除非是从前有人故意隐藏,否则老身是不会发现不了的......” 长老兀自分析着,并未察觉到向来镇定冷静,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无情道尊,身躯突然僵硬地顿住了。那一瞬间,他的面色从震惊到慌乱,最后甚至浮现出一丝懊悔之情。 喉结上下滑动,彰显着他内心的复杂混乱。吞下一口唾液,他沉静地开口:“您...还有别的办法吗?” 长老停下了喋喋不休,眼神带着怜悯看着这个身形挺拔却显得寂寥的男人,“很抱歉。”接着叹了口气,“也是我的失职,没有深入检查,竟然没能发现莫师侄根骨缺失...” 归墟低头望着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青年。 当年,他以妖骨之名抽出了莫钦的先天道骨,植入顾莫离的身体里。为了避免事情败露,他将所有的痕迹全部抹去。对顾莫离而言,从头至尾他只是睡了一觉。 而莫钦,从一开始就对他这个师尊言听计从,又那么内向不喜和人来往,归墟并不担心他会把事情说出去。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在莫钦被抽去道骨的地方加了一道隐秘的咒印,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端倪。不论任何人检查起来,都只会检查出他和平常修士没什么两样。 之后,归墟几乎忘记了有这回事。直到莫钦成长为一颗成熟诱人的果实,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引诱他来采摘。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对此后悔过。 或许偶尔会对青年感到一些愧疚,但很快便消失无影,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莫钦无条件的爱意。 于是,一切的报应都来到了现在。心爱的人终究因为他的自私和恶毒受到了伤害。 他后悔了。 如山一般的情绪狠狠地压在心头,似是有一只铁手紧紧地攥住了喉咙,几千年来这是归墟第一次尝到痛到窒息的感觉。 从莫钦嘴里时不时发出的痛苦呻吟,和一声又一声充满希望和绝望的“师尊师尊!”的哀嚎,都在提醒着他几十年前犯下的弥天大错。 只要那时的他在任何一步停下来,都不会造成今天的悲剧。 然而,他一直都是那么自私傲慢,即使是对待心爱之人,也是以最蛮横最残酷的方式相待,丝毫不考虑对方因此会受到的伤害。 莫钦渐渐微弱的呼唤刺激着无情道尊心里最后一片名为良心的地方,像是有无数片刀刃在上面反复刮过,疼得发慌。 他听见自己用几乎恳求的语气颤抖地发问:“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任何...任何的都可以...” 长老叹气道:“唉,抱歉道尊,真的很抱歉。断情草和冰晶灵石加在一起的毒性,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无能为力。晴阳金刚树亦是万年难求的珍奇草木,可惜在最关键的地方却出了岔子。” “莫师侄...只有五十天左右的时间了...您节哀...” 长老的语气已经尽量轻缓,但这仍旧狠狠地刺激到了男人。 霎时,归墟的周身迸发出惊人的杀气,切割开空气,让周围的空间都变得扭曲。却在下一刻瞬间收敛,怕再次伤害到床上奄奄一息的青年。 长老心中叹道:造孽啊。 之前还说不论后果只要让莫钦恢复记忆,现在人真的要死了,却似乎又开始后悔。 太上无情道尊,终究没能逃过一个“情”字,真不知是讽刺还是命。 殿内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长老浑身都阴恻恻毛嗖嗖的,便寻了个机会告退出去了。 毕竟莫钦基本已经是个死人,不需要他在这里了。 无情道尊银色的眸子再次变为嗜血的红,呆若木鸡地望着床上形容凄惨的青年。 从前的他一直以为在他的心里大道飞升排在第一位,可现在的他呆坐在爱人的床前,面对他的痛苦无能为力。 纵使输送给莫钦再多的纯阳之力,也没法让青年的身体暖和一点。 从没有哪一刻,他这么恨自己的选择。甚至后悔起他坚定不移选择的大道。 大道无情,圣人无心。可当归墟长出心生出血肉之情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今天的痛苦懊悔。 归墟死死地盯着青年的脸,他是修真界第一人,即将飞升的大能,却无法改变自己从前铸成的错,将爱人从死亡线上拉回。 再想想,一定有别的、连医者长老都不知道的方法可以救活他。 归墟在心里对自己说,强自镇定着。 突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现,身影从原地消失。 而另一边,正叹息悼念着往回赶的长老御剑到半路,只觉背后一冷,然后便看见一个白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跟前。 长老吓得差点从半空掉下去,不等他稳定心神,便听男人问道:“如果给莫钦植入一个新根骨,能救他吗?” “这...”他踌躇道,双目赤红的无情道尊和其周身的气场令他感到害怕。 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按理来说行得通,但实际上,因为不同的人的骨血会相互排斥,会令晴阳金刚的药性不能得到发挥,所以能起效的只有他自己的根骨。或者...灵力强大的先天道骨可能也行......” 听了他的话后,归墟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阴郁的眼神放出光来。转瞬之间再次消失。 “哎,道尊,您上哪去找莫师侄缺失的根骨啊?”长老的喊声终是消散在风中,没有任何人听到。 他叹息地嘟囔道:“唉,真是的,道尊怎么就是抓不到重点呢?” 在他眼里,莫钦的根骨是在多年前就缺失了,无情道尊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却不知,那截骨头正是道尊亲手抽去并且植入到另一个人体内的。 第41章 我家师尊有毒(41) 十天之内,五洲地界再次被归墟翻了个遍。 上一回无情道尊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人,还是为了六弟子莫钦。 然而这一次找的对象却是他刚失踪的小弟子顾莫离。 两个徒弟,一个是他的道侣,另一个在道尊心里是否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地位呢? 众人也纷纷猜测起道尊和他两个最宠爱的小徒弟之间的关系,围绕三人的传言也由此在修真界中传开。 归墟本人对外界的流言蜚语没有丝毫的在意,疯了一样用尽各种办法寻找顾莫离。 然而就和当初莫钦一样,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他的踪迹或是气息,就如同世上从未存在过这个人。 他甚至闯入魔界的追月宫,撞见了新上任的那位少年魔尊。 第一眼,归墟只觉得对方有些眼熟,搜查一番后没有发现顾莫离便打算离开。临走时,头上长角的少年魔尊却叫住了他,亲手呈上一株珍奇的黄泉草,说是自己曾经受恩于莫钦,特将此物赠给他,希望道尊能代为转交。 黄泉草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称,能够修复灵脉,温养识海,对修士来说是无比珍贵的保命灵草。 归墟检查了一番没有问题后,便干脆利落地收下,放进识海给被他放在灵台用自己的元神温养的莫钦使用。 黄泉草蕴含着盛阳灵气,让莫钦的脸色好了一点。虽然仍旧苍白,却不像之前那么可怕了。 然而,十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归墟翻遍五洲四海,却还是找不到顾莫离的人。 神识探入灵台,看了眼沉睡的青年,即使是在梦中,眉头仍旧痛苦地拧起。 归墟一阵的心疼----莫钦等不起了。他不可能真的等到五十天的极限,如果这几日还不能植入新的根骨,必死无疑。 最终,归墟浮在外海上空,俊眉紧锁,玉白的面容紧拧着,仿佛内心正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挣扎。 一盏茶后,归墟做出了决定。 无比痛苦,却也无比坚定。 随即,归墟撕开了空间,带着莫钦回到了问道峰,直奔后山。 将青年安置在温泉中,让天火狐在旁边看着。自己则前往了闭关用的洞府。 系统空间。 莫钦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巨大的荧幕上播放的新型狗血科幻偶像剧。具体来说就是往狗血的偶像剧剧情中加入一些科幻元素,是谓“新型”。 突然,系统对莫钦说:“看来无情道尊是打算彻底放弃你了。都把你一个人扔在后山,看来是不准备管你的死活了。” 莫钦不甚在意地笑了一声:“怎么会。我还要他废道剖骨来给我谢罪呢。”眼睛一刻没离开过屏幕。 系统只以为他是随口一句开玩笑呢,没太在意。 后来每每想起此刻,都恨不得穿越回来痛打自己一顿----莫钦的话能当假的吗?! 此时的系统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是彻底摆烂一般道:“也不用太伤心。你看我对你多好,不仅给你消除了痛觉,还开后门放你进来休假。等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体死了之后,我就带你穿越去看结局,然后评分出来咱们这一回就收工了。” 字里行间没有丝毫的期待之情,宛如一个等待下班没有奖金指望的打工人。 莫钦有些意外:“你还能穿越?” 系统:“对,但得等你脱离这个世界的肉体之后。”随即似是抱怨地喃喃道:“本系统能做的事这么多,可为什么就不能有个靠谱的宿主呢?” 莫钦懒得理他,撑着脑袋看电视剧中的女主角用时光机回到过去,发现她深爱的男人其实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 问道峰后山深处。 层层繁复的强大结界后,是问道峰主人闭关的洞府。 在洞府底部的寒池中,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站在寒气森森的池水里,赤裸的上半身如同玉石雕刻的一般,每一块肌肉兼具着力量和美感。 这样一副神造一般的身躯,它的主人却从岸边的托盘里拿起了一把手掌长的短刃,扭过头在光滑完美的背部比划着,仿佛在考虑该如何下刀。 刀身的质地看上去不像凡间的材料,冷白的颜色下散发着琉璃一般的光芒,看着格外瘆人。 终于,男人下定了决心一般,用力地将刀刃插进了自己的血肉中。红色的血液沿着刀身汩汩而出,滴落到池水里,晕染开暗红的一片。 他咬着牙,稳稳握住刀柄向一侧移动,很快就在背部中央的位置划出了一道血红的豁口。 扔下刀,仍未停下,而是伸手钻进豁口内,手掌往四周掏着,随即狠狠抓握住了一个东西,慢慢地开始往外拉。 男人的额上已经冒出细汗,强大俊美的外表添了一分苍白的羸弱。 随着他的手缓缓移出,可以从血流不止的豁口隐隐看见其中露出的一点莹白色泽。 莹白越来越大,等拉出四分之一的时候,已经能够清晰地辨认,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段散发着洁白温润灵力之色的骨头。 取骨的过程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对于归墟而言却宛若百年。 眼睁睁地看着那截骨头生生剥离出血肉,散发着令人痴迷的温和白光。全身的经脉和骨头剧痛难忍,灵气和法力随着灵骨离体而剧烈流失。 身体上的感知无不提醒着,他将再也没有机会飞升登临大道。 数万年来所坚持不懈苦苦追寻的目标达成的希望被他亲手掐灭。 过程中有的不仅是身体的疼痛折折磨,还有信仰和精神上的摧残。 然而他剖骨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的迟疑与停顿,手法完美得像一个冰冷理智的傀儡,察觉不到痛意一般。 因为他的灵骨是莫钦活下去最后的希望。 十天的时间,他寻遍五洲,甚至将北洲的死地搜过了数十遍,可就是找不到顾莫离。 顾莫离不出现,他就没有办法把莫钦的道骨还给他。 看着青年的生命一天天凋零,一时间也找不到第二个先天道骨。 唯一在手边的,只有无情道尊自己的道骨。 他是灵物化形,身体里有一截特有的灵骨。和修士的先天道骨差不多。如果寻常根骨救不了莫钦,那么用他的灵骨试一试呢?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方法了。 失去了灵骨,不仅会令修为倒退,法力衰减,作为灵物化形的他会因身体的不完整而永远无法飞升。 放在以前,归墟根本不会多想便会放弃救人。 大道飞升是他无欲无求的人生中唯一的追求,任何事情都要排在后面。可这一次,他不仅认真地思考了剖骨的可能,还真的这么做了。为的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被他无情利用过后扔掉的徒弟。 上天仿佛是故意捉弄人玩。第一次,无情道尊为了大道剖下莫钦的道骨;然而这次他却必须亲手抽出自己的道骨来救莫钦的命。 真不知是因果有报还是讽刺至极。 归墟捧着剖出的灵骨放在眼前打量,尽管双手鲜血淋漓,莹白的灵骨却没有沾染一分的血腥,仍旧纯洁无瑕。 背后的伤口凭借强大的自愈力慢慢愈合,但灵骨的缺失会永远在那里留下一道疤痕。 他并不在意,随手施了个清洁咒,洗去身上的血迹,穿上衣服,又恢复成了强大没有弱点的白衣仙人。 将灵骨用准备好的琉璃器装好,匆匆走了出去。 后山温泉。青年泡在温暖的池水里,身体却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冷。 无情道尊召出琉璃器飘在空中,冰凉的眼神终于有了温度。 “小钦,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很快。” 莫钦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是冰天雪地里的一个雪人,孤独的伫立在雪原上,没有阳光草地,只有漫天飞雪和结冰的岩石。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纯洁灿烂的白光划破苍穹,融化了所有冰雪。莫钦欢快地接受光芒的照耀,身上的雪化成水,变出人类的躯干。 这一定是天神的恩赐吧。莫钦这样想着,慢慢睁开眼睛。 “小钦,你醒了?” 这一回,他看到的不再是白茫茫的冰原了,而是一张俊秀如仙人却的面孔,似乎略微有些苍白。 “师尊...”莫钦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因为干涩而沙哑着。 归墟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上一次他这么愉快还是在莫钦答应和他结侣的时候。 “本座就知道会管用的。” 莫钦知道自己应该是大病了一场,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还残留在他的意识里。如跗骨之蛆一般萦绕不绝,每每忆起,身上的肌肉都不由微微颤抖。 他想坐起来,却发现仍旧没什么力气。由着师尊扶着抬起身,靠进了他怀里。 “小钦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莫钦感受了一番,如实回答:“师尊,我有些冷。” 归墟的身子瞬间僵了僵,对于莫钦这些天可怕的样子还心有余悸。 随即,他晃过神,淡淡说了一句:“小钦会好起来的。师尊保证。” 然而纵使是无情道尊的保证也会有无效的一天。 “命是暂时保住了,但植补的根骨终究无法完全融入血肉,只能吸收进一部分药性。”在检查过莫钦的经脉后,长老如是说道。 尽管心里有许多困惑,比如莫钦体内那根一看就是才接上不久的道骨是哪里来的、道尊的脸色为何苍白了许多。 他逼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深想,以免知道太多被灭口。 只用做好一个医者的本分,老老实实地将诊断结果告知。 归墟沉吟道:“您直接说吧,会有什么后果?” 长老顿了顿,开口道:“晴阳金刚的药性好歹是吸收了点进去,削弱了寒毒的影响。但也只能暂时保住他的命而已。这段时日,莫师侄不仅会时不时有寒毒发作的症状,身体也会十分脆弱,还需要用阳性强的灵药巩固药性,往后也一直这样养着。” 归墟银眸渐沉:“有什么影响吗?” 长老:“影响肯定是会有的。莫师侄的根骨换上了道骨,修炼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寿命...就难说了...” 其实就按莫钦这个身体状况,说他明天就会死也不为过。但面对着一脸沉静实则周身威压隐隐的道尊,他也只能尽量委婉地表达一下。 归墟闭上眼,满含无奈以及别的什么长老说不出的感情,长出一口气,“本座知道了,辛苦您了。莫钦的身体还需要您关照,这段时间您就先住在远清殿吧。本座会让人为您安排好的。” 有一瞬间,长老还以为这是一种变相的圈禁,毕竟他知道的事情真的太多了,一向注重名节的无情道尊若是想要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但当看到男人那双冷情的银眸透出不易令人察觉的焦虑和心疼时,才明白对方只是出于对道侣的担忧和关切。 不由在惭愧之余感慨道:谁能想到威震八方、冷清寂寥了数万年的无情道尊,竟然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然而痴情归痴情,现在莫钦遭受的苦难却又和道尊是脱不了干系的。 真是笔令人难解的糊涂账。 其实,归墟坚持留下他在问道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他这些天反常疯狂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修真界各方的猜疑,纷纷找上门来。明面上是要天元门给个说法,其实就是要道尊本人出面解释并且给出一定的赔偿。 毕竟有几百个门派的山门和护山大阵惨遭破坏,修补维护需要的不仅是法力和精力还有人力物力财力。 修仙者自称追求天道本真脱离了凡俗之欲,本质上却仍逃不过俗世的计较。 掌门连发数封急函,请求道尊出面处理。 归墟对修真界那群人的本性不能更清楚,明白这件事要他亲自去解决。 如今莫钦已经脱离了危险,这件事也不能再拖了。 但问道峰需要有人留下照顾莫钦,其他几个弟子都寻小师弟去了,所以归墟才想留下药峰的长老帮忙看着。毕竟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莫钦的情况。 莫钦醒来后没有看到师尊,只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端了碗汤药进来。 他自称是万药峰的崔珏崔长老。并将道尊吩咐他照顾莫钦的事说了一遍。 随后较为委婉地告诉对方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和需要注意的事情。其余的一概缄口不言。 就和他想的一样,归墟并没有告诉青年寒毒入体的缘由。既如此,他一个修为堪堪到元婴大圆满的人闭嘴就好了。 虽然每日忙于处理门外事务,但归墟仍会每天抽空来陪陪莫钦。 青年的身体依旧不好,只能整日待在床上休息。男人便用法力改变了整个问道峰的气候,不论外面是什么季节,这里永远温暖如夏。 青年住的寝殿中更是热得如三伏酷暑,地上还摆满了炭盆,正常人待在里面感觉自己像是被炙烤的肉串。 可这些只能让莫钦感觉舒服一点,他的身体还是冷得像一块冰。 两人的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被褥。而归墟似乎丝毫不觉得环境的不适,身体像是一块暖玉一般温和。双手环着青年的腰肢,不断给对方输送纯阳灵气。书包阁 一边温言细语地讲述一些他年轻时历练的冒险,而莫钦也会微笑着细细倾听。 无情道尊亲力亲为地给青年熬好药,耐心地一口一口喂他喝完,动作轻柔得仿佛他是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一勺药送到嘴边,拿着勺子的那只手如玉一般白皙修长,仿佛神造的艺术品完美得令人艳羡。 莫钦伸长脖子喝了下去,咂咂嘴,不解道:“师尊,今天的药怎么像是有股怪味啊?” 归墟面不改色,柔声对他说:“崔长老改了药方,今后都喝这种药。小钦要是觉得太苦,喝完后师尊给你蜜饯吃。” 莫钦红着脸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伴着归墟的一声轻笑,递了一勺药到他嘴边。 莫钦喝入口中,仔细地品了品,微微皱眉。 这种味道不是苦味,而是...一种熟悉的腥味。 归墟表情没有波澜地为莫钦又舀了一勺药。 “来,小钦,喝完之后还有蜜饯哦。”声音清亮明快,仿佛在哄孩子一般。 莫钦细细地品了品舌尖的味道,遂露出一个笑意:“好。要师尊喂我。” 他虽然身上冷,但五感还健全,自然能尝出来这所谓的新药里加了什么。 莫钦没有猜错,道尊亲自剜了一块自己的肉下来,混着仙人灵血,只为了让灵骨和他的身体能更加契合。 因果报应不爽,所有的亏欠都有还报的一天。 第42章 我家师尊有毒(42) 归墟多日忙碌,并不全是为了赔偿之前在各门派造成的破坏。 他失去灵骨修为跌境。虽暂时还无人发觉,但若一直停留在此境界,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传闻中半步飞升的太上无情道尊实则已经变成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到那时,他必将成为修真界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渡劫期的大能不止他一个,而其余的几个也许早就看他不顺眼密谋着取而代之。若让别人知道他跌到渡劫前期的真相,不仅是他,受他庇护的天元门也会遭受灭顶之灾,到时候莫钦也必死无疑。 归墟活在这世上已有数万年,早看透世道的残酷本质。修真界表面是一派和睦,各门派间肝胆相照;其实都在暗中试探。一旦暴露出弱点,便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涌上来想要一劳永逸毁灭你。即使是无情道尊也不例外。 尽管他失去了灵骨,但仍旧是琉璃菩萨像化身,能够吸收信仰转化为灵力修炼。 于是这段时日,归墟每日除了陪莫钦,就是去往四洲各处帮助修士、凡人抵御清剿魔修、妖兽的侵袭。这为他累积了大量的信仰。 归墟的本体是灵物,只要有灵力支撑几乎没有修炼的瓶颈。修行速度极快,不出半年就能回到半步飞升的巅峰。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莫钦的命现在全靠灵药吊着,蕴含纯阳灵力的灵药每株都要上百上品灵石的价钱,莫钦现在一日的药量,价值就有几千上品灵石。 若他不是修真界第一的无情道尊,若背后没有修真界第一门派天元门的雄厚,这些天价的续命资源不知要哪里去找。 尽管归墟自知不可能飞升了,但莫钦还需要他的强大作为依靠。 冷寂幽深的洞府中,男人盘腿坐在修炼用的石床上,相貌俊美如神赐。无数道色彩斑斓的灵力如像是一道道线条般在他身边旋转萦绕,又不断没入体内。 归墟双目紧闭,俊秀的剑眉微蹙着。 这种修炼方式的确能够将修为提升得十分迅猛,但同样,因为强度过大,肉体上承受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如他也不由额上溢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两个时辰后,今日的修炼结束了。 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渡劫后期。这两个月来日以继夜高强度的修炼总算是有了显著的成效。 归墟长出一口气,脱下外袍走进寒池,将身上的汗渍洗去。 穿好衣衫,在镜前确认穿戴整齐、容貌完美没有瑕疵后,才稳稳走出洞府。 并没有直接去往莫钦在的寝殿,而是转头去了药房。炉子上的火基本已经熄了,只有星星点点的火苗给药罐里的汤药保温。 归墟倒了碗药出来,接着变出了一把短刃,往腕上狠狠一划,血水如溪流般淌下,低落到暗色的汤药中。 手腕上的伤口几息之间便愈合如初,细腻如玉的肌肤上没有残留丝毫痕迹。 做完这一切,归墟端着药去了寝殿。 床上,一个清瘦的人影靠在床头坐着,身上盖的厚厚浅色被褥显得他身形格外单薄。清隽苍白的面容无比惹人怜惜,一双墨色的瞳眸清澈温柔,正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书。 “小钦,喝药了。”归墟自外归来,身上的寒气早已被殿内炽热的气息冲散。 莫钦抬起头,望着俊美若仙的师尊平稳地端着药碗走来。远远便可看见碗中汤药呈现出浑浊苦涩的深褐。 舌尖仿佛已经尝到了哪种古怪的味道。心里撅起了嘴,但又不想在师尊面前表现得像一个害怕喝药的小孩子。 于是乖乖地等着师尊一勺勺将苦涩中带着点腥味的药汁喂进嘴里,喝完最后一口后,莫钦如释重负一般地松了口气,连身子都不再那么僵硬了。 归墟脱去外袍坐到床上,揽着莫钦的手臂,用对方最喜欢的低沉轻柔的声音道:“小钦,今天感觉好一点了吗?” 莫钦点点头。他醒过来后,一度受寒毒发作的折磨。不过很快,这种症状渐渐在减轻了,这几日也没有发作过。 除了身上仍旧冷得像冰沁一样,没有别的不适。 听了莫钦的陈述,归墟的唇角似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接着问道:“小钦,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莫钦愣了愣,思考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没有忘记龙珠双修的事,算一算今天刚好到了。 天山冰莲的药性早已消失。而这些天他身体虚弱得没有半分力气,根本无法双修。 好在寒毒的寒性能够压制龙珠的燥性,这才一直没有发作。 不过---- “这些日子小钦不方便,可让师尊忍得难受。小钦难道不觉得该好好补偿一下师尊吗?嗯?”男人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后面,沉重而热烈的吐息倾吐在敏感的耳垂上,惹得他一阵战栗。 莫钦也知道这些天归墟体内的龙珠没有得到抚慰,一定躁动得难受。连带着有几天气色也不太好。 当然,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之所以脸色不好,真正原因是剖出了灵骨导致灵力流失、修为跌境。 听了师尊欢好的请求后,青年苍白的双颊泛起微弱的红晕,似是羞涩地移开眼眸,点了点头。 男人终于得到了期待已久的许可,素白如玉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青年身上撩拨,银眸深处透出情欲的红光。 莫钦顺势向下倒去。他就像只水里贪欢的鱼儿,欢快地游动迷离着。 一切进行得水到渠成,唯一有些不同寻常的是,正当意乱情迷时,归墟从后面亲吻上青年的脖颈,只是这个动作让莫钦的身体微顿了一瞬。 感官和触觉上的熟悉感勾起了他短暂的回忆---那个地方,也是贺灭最喜欢捏和吻的地方...... 归墟对莫钦的异样浑然不觉。 他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土地,对来之不易的雨露疯狂地汲取着。男人的耕耘伴着春雨的滋润,奏出清越动听的曲调。 曾经清冷的远清殿中气氛火热炽烈,还多了几分糜乱之感。令人难以想象这竟然是无情道尊清修之所。 ---- 无情道尊要和自己徒弟结侣的事很快传遍了五洲。 有不少人对此表示疑惑----修无情道的人也能结侣吗? 但有没有谁敢当面质疑道尊。 贺礼信一封封寄到天元门,言语无不是赞扬道尊对修真界的贡献以及表达对他结侣的祝福。 上任以来一直对天元门释放友善信息的新任魔尊却出乎意料地公开反对。 痛斥无情道尊归墟为了私欲诱骗自己的弟子,大骂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并且宣称如果天元门一意孤行不放过莫钦的话,魔界将采取措施救人。 后续更有传闻爆出,新任魔尊姬千道是天元门失踪的一个炼道峰弟子。谁也不知道他消失的几百天里到底有什么奇遇,再次出现时竟然变成了魔尊,连修为也从结丹期到达大乘。 这让当初捡他回来的炼道峰长老颜面无光,一时受尽唾骂。 这无疑让外界对三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诸多猜测。关于“道尊横刀夺爱”、“魔尊道尊争抢道侣”的八卦甚嚣尘上。 然而,除了姬千道的身世,这些流言没有让归墟有一分一毫的在意。 最终经过天元门和修真界各方的确认,证实了炼道峰弟子姬千道和魔尊的确是同一个人。 这个事实让天元门陷入了丑闻之中。 而让归墟真正气愤的是,姬千道那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鬼竟然敢对莫钦有觊觎之心。 当初他带着莫钦四处奔波曾在追月宫见过姬千道一面,对方送的黄泉草的确帮忙保住了莫钦的命。 当时归墟心里只有徒弟的安危,没心思在意别的。回想起来,姬千道提起莫钦时一双稚嫩邪气的眼里带着浓浓的依恋和思念之色,哪是看恩人的眼神! 恐怕还在天元门的时候姬千道就已经起了这种心思,莫钦那么迟钝一个人定是没有发现的。 温润亲切的师兄跟心怀不轨的师弟整日整日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呢? 归墟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这样的话就能早点把莫钦藏起来,关在远清殿里,叫他只能看见他一人感受他一人。 内心深处的占有欲裹挟着毁灭欲蠢蠢欲动,银眸微红。道尊骨节分明的手指屈起,扣了扣扶手,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道:“不管姬千道曾经的身份是什么,他说的这番话无疑是在向正道宣战。本座曾经说过,如果魔界魔尊不能约束己身,导致整个修真界陷入争斗令生灵涂炭苍生哀绝,本座绝不姑息。” 在座各正派长老几十双眼睛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道尊做出最终决定。 “既如此,本座会履行承诺。昭告五洲四海,魔尊姬千道无敬于天道,于修真界和平有妨,本座会亲自前去讨伐。” 既然已经有那么多人觊觎青年,那就把他们全部除掉好了。 莫钦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 一次温存之后,归墟告诉莫钦他要外出几日,七天内便会回来。 等他回到问道峰之后,就和莫钦结侣。 许诺莫钦的金绝台已经快要建好了,在阳光灿烂的问道峰顶,即使隔着几个山头也能看见其璀璨的光辉。 莫钦没有多想,还关切地问是不是小师弟有消息了。 归墟语焉不详,而当他去问给自己调理身子的药峰长老时得到的也是“不太清楚”的回答。 崔珏秉持着不多说不多看的原则,当莫钦问起,不管是什么通通缄默不言。 莫钦犹如一个被圈禁在问道峰中的小宠,生活在无情道尊为他建造的茧房中,对于外界发生的所有大事一概不知。 也就不并不知道那个和他关系很好的、开朗活泼的炼道峰小师弟就是杀了贺灭篡位成功的新任魔尊。 而他的师尊,出山的目的是为了诛杀姬千道。 问道峰。 莫钦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每日喝完药,便会抱着天火狐到外面走一走。 问道峰的气候炎热得如同三伏天,但莫钦仍然要穿上厚毛大氅披上披肩才能够出门待一段时间。 即使如此,他的身体仍旧冰冷得似乎没有温度。 天火狐窝在他怀里,用厚厚的皮毛替莫钦暖手。 其实是现在的问道峰热得不舒服,而莫钦就像个人形冰块。一人一兽抱在一起各取所需。 七日之期的最后一日很快到了。 清早,莫钦喝完药,从冰床上把小狐狸抱起来,走出了如同蒸笼一样的寝殿。 他慢悠悠地沿着山路漫步,不多久便到了金绝台。 无情道尊为了和爱人结侣,亲自设计,命人打造了这方金绝台。 由灵石暖玉铺就打造,耗资几千万极品灵石。 和道尊平日里的简约朴素截然不同的奢靡铺张的风格,表现出道尊对道侣万分的重视在意。 素白的手在雕花栏上拂过,指尖触碰上嵌在其中冰凉的灵石,任何一颗挖出来都能在拍卖会卖出不低的价格。 正在莫钦考虑要不要挖一个试试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身后。 莫钦似有所觉,转过身,却见一个带着兜帽穿着黑袍的男人,沉默地透过一片深幽的黑暗直直地盯着他。 他有在问道峰被人掳走的阴影,直接惊叫起来。手指已经摸到袖中的灵符,却见面前的人掀开了黑袍露出了真容---- 莫钦半是惊讶半是犹疑道:“阿离...?” 第43章 我家师尊有毒(43) 莫钦瞪大了眼睛,苍白的面色浮现出一股喜悦和疑惑交杂的情绪。 随着对面的黑衣少年微笑点点头,莫钦开心地喊道:“阿离,你回来啦!”语气中满是惊喜。 他毕竟是顾莫离的师兄,当对方失踪后,莫钦仍是十分的担心。 出去一趟,也不知这千娇百宠的小师弟经历了什么,整个人气质大变。不仅面相更成熟了,少年气的锋芒也收敛起来,多了些城府感。 黑袍下的面容依旧明艳动人,只有那眼角隐约透着几分邪气,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惊喜过后,莫钦的表情渐渐蔓上几分疑惑。 “阿离,你这是去了哪?怎么变化这么大?这些天师尊跟师兄们担心你都担心坏了,天元门上下也是全修真界地找你。你...” 这时,莫钦终于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令人感到不适的气息。他止住了话头,神色渐渐趋于严肃,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你...现在是魔修?” 顾莫离平静的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意,仿若三月春花魅惑动人。 “师兄,我很想你。” 紧接着,他的脸诡异地抽搐了一瞬,随即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连眼神都变得疯狂鬼魅起来。 成熟内敛的气质霎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邪肆和浪荡。 这种气息给莫钦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他并不能确定,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荒唐了。 下一瞬,就听面前的人道:“莫莫,好久不见啊,这些日子本座也想你想得紧呢。”眉眼弯弯的样子如同一只狡黠的紫眸狐狸。 莫钦心中一震,一时愣在了原地。待他回过神来想反抗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一刻钟后,远清殿。 面色苍白的青年坐在男人的腿上,腿的主人是一个容貌艳丽的少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起一个恶劣邪魅的弧度,如同一只勾人魂魄吸食精血的妖怪。 少年面上的表情带着漫不经心的戏谑,双手牢牢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时不时轻浮地在他素白纤长的后脖颈上亲亲嗅嗅,咬出一个暧昧的痕迹。 莫钦被迫承受着他小狗一般的亲吻,眉头深深地皱起。 他试过反抗,但如今变得诡异的少年连修为也诡异地深不可测。 自莫钦身体好了一些后,归墟便替他解开了经脉的封印。 被贺灭掳去之前,他的修为已经到达了元婴后期。而回来之后,身体里多了一个大乘期修士的元阳,令他的修为更上一层,直接到达了元婴大圆满。 如果不是他现在的情况不能渡天劫于是归墟帮他压制了部分灵力,他早就达到大乘期了。 这样的修炼速度放在修真界上下数万年的历史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如果不是有龙珠双修的机缘也不可能达到。 然而,明明一百多天前,顾莫离还是元婴中期,如今堕魔之后却莫钦却连感知都感知不到他的境界了。 这只能证明顾莫离的修为至少已经步入大乘。 这样诡异的修炼的速度结合顾莫离现在的状态,只有可能是他用了什么邪术。 见莫钦神思飘忽,抱着他的少年似是不满,用尖利的虎牙咬了咬他的耳朵,道:“莫莫,和本座分开这么久再见面就一点话都没有想跟我说的吗?” 耳垂的刺痛将莫钦拉回现实,他无可奈何地躲了躲,道:“贺灭,你为什么会在阿离的身体里?” 听他叫了自己的名字,贺灭愉悦地勾起唇角,但很快耷拉下去,吃醋道:“你怎么叫顾莫离叫的这么亲密?难道莫莫不知道他也是欠你害你的人之一?就因为你那个自私恶毒的伪君子师尊。” 莫钦神色微动,张张嘴像是想问什么。但贺灭已经开始不安分地拨动他的衣料,仿佛想掀开看看下面的肌肤。 “他把你带回问道峰之后是不是碰过你了?嗯?”。他自言自语般地喃喃着,如同你阴暗的沟壑之中盘桓的毒蛇少年的眼眸深沉得给人幽暗阴郁之感,仿佛下一刻就要淬出毒来。书包阁 “那个混蛋也配碰你?他把你害得那么惨...” 莫钦平静道:“不,害我害得惨的是你。贺灭。” 少年的面容有一瞬的挣扎扭曲,随后沉入更深的深渊:“是,我是骗了你,莫莫。但我也是真的爱你。在追月宫的日子我们有多恩爱,你过得有多快活?难道本座不比那些无视你的需求欺负你忽视你的师兄弟,跟把你当做工具用完就丢弃在一边的伪君子要好上千倍万倍?” “莫钦,难道你感觉不出来这个世上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吗。你以为归墟真的是要娶你吗?你以为他是真的因为爱你才要和你结侣的吗?全是谎言!” 莫钦皱起眉,声音变得有些严厉:“贺灭,是你把我从问道峰掳去魔界的。对我我下了断情草让我失忆,导致我身中寒毒。如果不是师尊我差点就死掉了。害我至此,你还好意思说爱我?还有脸说师尊的坏话挑拨我们的关系?” 贺灭身子一僵。在修真界阴谋算计多年、骗的别人家破人亡身死道消也能面不改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魔尊贺灭,心虚了。 他很想说虽然给莫钦下断情草的是他,但若不是归墟一定要莫钦恢复记忆给他用冰晶灵石,是不会导致他被寒毒侵扰。 而且,莫钦在追月宫跟他在一起的时光难道不美好吗?他满心满眼都只有对方,给他宠爱给他一切想要的东西。 可归墟呢?用清隽无尘的外表作掩,内在其实和他一样自私恶臭,多了一层道貌岸然的外皮只会更加令人作呕。只是莫钦还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罢了。 然而,一向骗起人来也能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的人,却终究一句都说不出来。 归墟是做出决策的人,但青年遭受的痛苦何尝没有自己的一份? 他张了张嘴,最终将所有的解释咽入肚中。 定定地望着莫钦,眼神从未有一刻如此满含期待的认真:“莫钦,我是做了很多混账事。但是,想一想我们在追月宫的日子,本座可曾有一刻亏待你?” 莫钦移开了眼,淡淡道:“那是因为你有别的目的,想要利用我罢了。而且,也是你骗我变成那个样子的。” 贺灭眼中的光暗了暗,“是,我一开始的确抱着这样的目的。我知道你跟归墟的关系,想让你爱上我好报复他。但后来,是我爱上了你,莫莫。我想让你做我的魔后。不论我如何以利用的目的出发善待忍让一个人,也绝不会做这样的事。而且,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那一次是我的第一次吗。” “莫莫,我爱你想要娶你。不带有任何的利益考量,只属于我的本心。你怨我恨我,我都可以接受,但你不能不相信我对你的这份感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莫离那张漂亮天真的脸,让贺灭的眼神看上去无比诚恳。 莫钦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对贺灭是什么感觉。 爱还是恨?厌恶或是无奈? 而他们,又算个什么关系呢?仇人?情人?前道侣? 唯一能确定的是,看到贺灭还活着,尽管是活在顾莫离的身体里。他心里某根绷着的弦终于软了下来,像是悬在头顶很久的一件事终于尘埃落定。说不上来是安心还是松了口气。 青年的身体还未好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和贺灭的感情。 现在的他只想摆脱这个麻烦。 半晌,开口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与我无关。以欺骗为出发的感情我也不想要。但,顾莫离是无辜的,他的身体不该被你占据。不论你曾经宣称过的对他的喜欢是真是假,至少他对你的确有过救命之恩。” 贺灭冷笑一声,说道:“他?顾莫离可不算无辜。特别是在你跟归墟的事情上。” “你还记得吗我给你看过窥天镜里面的天机吗?我并没有骗你,莫莫。归墟当时从净元秘境里带出去的镜子也是一块碎片。但他早就已经看过里面的景象了。这些年归墟苦心经营,就是为了他的飞升他的大道。自他把你从凡界带回天元门起就开始谋划窥天镜里的一切。” 莫钦皱起眉。其实,从他恢复记忆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所谓的窥天镜。 只是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归墟罢了。 “你什么意思?就算你说的天机是真的好了,里面又没有我。凭什么说师尊也算计了我。” 贺灭顿了顿,挣扎片刻后终是狠下了心,道:“莫莫,你知道你曾经有过先天道骨吗?” 莫钦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我从来没有过......”有的只是一块妖骨。 贺灭再次冷笑道:“呵,莫莫,你好好想想,你的好师尊是不是从你身体里取出过一块骨头。虽然他肯定是撒了个拙劣的谎言从你这里骗走的。” 莫钦:“不是这样的。我是怀有过一块先天妖骨,师尊在出事前替我取了出来...”说着,他的语气也有一些迟疑---这件事无比隐秘,贺灭为何笃定他曾经抽骨的事? 顿了一瞬,随即眼神坚定地道:“不可能的。师尊自己有一块天生道骨了,还要我的有什么用?是你妄图用谎言欺骗我操控我的思想,想用这些捕风捉影的暗示离间我和师尊。” 贺灭神色冷酷,继续道:“听下去,莫莫。别急着把好人坏人分得那么彻底。” “听着,归墟拿你的道骨,不是自己用,而是给了你的小师弟顾莫离。归墟收他为徒后,就把你的道骨放到了他的身体里。顾莫离的先天道骨就是这么来的,是归墟拿你的性命和前途换的!” 真相出口,那张漂亮阴郁的脸瞬间扭曲了一下,仿佛有两个不同灵魂在相互撕扯着。 随后,他的眼神变得恳切焦急,声音也拔高道:“不是的,六师兄。我从来都不知道!” 顾莫离不希望在六师兄心里变成迫害他的帮凶,所以下意识出口否认。 但真相就是如此,他苍白地解释着,可除了“不知道”以外,无法再说更多。 顾莫离不愿意欺骗莫钦,在揭开归墟虚伪的谎言这件事上他和贺灭有着共同的目的。他们都希望莫钦看清归墟的真面目,然后离开他的身边跟自己走。 这也是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然而归墟实在太谨慎了。竟然在莫钦身上下了地灵咒,将他的魂魄同问道峰紧紧绑在一起,只有归墟亲自解开或者莫钦心甘情愿和他走,否则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将人强行带离。 莫钦看着手足无措不似有假的小师弟,仍然觉得这很荒谬。 “为什么呢?你不是说他最终的目的是杀夫正道吗?” 贺灭说道:“是的,天机不会有错,但是仍然有能够人为改变的部分,比如时间。归墟在看过窥天镜之后,就已经规划好了一切。他一边寻找着天机中能让他达成飞升的另一个关键人物,一边寻找怀有先天道骨之人。不幸的是,归墟先找到了你。” “他先是以妖骨为名欺骗你心甘情愿地为他抽骨。等顾莫离出现后,再将你的道骨移到他的体内。拥有道骨的顾莫离修为便能一日千里,加上归墟不断往他身上堆灵药灵丹法器,整个天元门的资源都向他倾斜。不出两千年,顾莫离便能够达到渡劫巅峰,和归墟一同飞升。” “你或许会疑惑,他为什么大费周章做这些。莫莫你可知,无情道尊活了万余年,成为修真界第一人两千多年,他的修为早已达到飞升之境。只因为天机未至迟迟无法得道。所以他不想再多等了,他要顾莫离尽快达到渡劫巅峰,这样才能达到天机所显的场景。” “莫莫,你明白了吗?归墟从前对顾莫离的偏爱,缘是为了诱导他爱上自己。如果不是秘境中阴差阳错地和你吞下同一对龙珠,不得不一起双修,现在结侣的邀请函上写的就是顾莫离的名字。” “他是无情道尊,若要成道,必须绝情灭欲。他对你的那些爱意关心全都是装出来的。你成为了变数,于是他把你当做下一个顾莫离。如果你真的和他成亲,总有一天,他会为了自己的大道飞升杀了你!” 贺灭的语气沉着而怜惜:“莫莫,为了这种无情无义之人伤害自己不值得。跟我走吧。我对你是真心的啊,你一定能感觉出来,不是吗?”环着莫钦手更加用力。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顾莫离他欠了你的道骨,不值得同情。等我带你出去,我们就到魔界深处连无情道尊也找不到的地方隐居。在那里的地下有一个隐秘的隔绝气息的世外桃源之地,我会想办法把你的道骨从这具身体里取出来还给你。取骨之术并不是只有归墟才会。” “我会好好对你,就像从前在追月宫里那样。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而且我发誓再也不会欺骗你。我不像归墟那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心里只有他的飞升天机。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位。” 他用顾莫离那双漂亮纯真的极具欺骗性的眼睛注视着莫钦,只要对方说一声好,就能打破地灵咒的束缚带莫钦离开。 这也是归墟所设下的保险唯一的缺漏---他太自信了,自信青年绝不会离开他。 莫钦目光呆滞着怔愣了许久,仿佛魂魄出窍了一般。贺灭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的脑海里跳跃着,痛苦和怀疑几乎击垮了他。 他不断对自己说,贺灭是在说谎,是想拐骗他走。可是他说的事情每一件都有迹可循,由不得他不怀疑。 从归墟承认爱意,疯狂在他身上寻找满足的那一天起,在莫钦心里他便不再是神坛之上高不可攀的神明了。 他变成了凡人,而凡人都会有欲望,都会犯错。 也只有神明会获得信徒无底线的信任,永远都不会被怀疑。可当师尊在他心里堕凡之后,贺灭的话开始引起莫钦的回忆和思考。 他也曾经是个修炼奇才,修行速度不输后来公认的天才小师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资质退化为平庸,不管多努力都无法进益半分。 从一个天才变得泯然众人矣,对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来说是何等的残酷。加上旁人的议论和侧目,同门师兄弟的欺凌以及敬慕的师尊的轻视。 一夕之间,曾经心高气傲的少年被压垮了尊严和脊梁,被迫收敛起所有的锋芒,渐渐变成今天这样。 而一切的源头,似乎就是从师尊为他抽去“道骨”开始的...... 一直以来,莫钦都将责任归咎于自己,认为是他对师尊生出了不该有的狎昵心思,才会道心不稳拖滞修行。 师尊在他的心里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是他敬仰爱慕的信仰。永远不会错,永远不会和阴谋挂钩。 但是......当归墟在展露过人性欲望索求的一面后,莫钦心中的信仰便发生了改变。 原来,高洁冷清如无情道尊,也会有凡人的欲望,也会在吃醋的时候狠狠地惩罚失忆的弟子。就和凡俗中每一个未脱七情六欲的男人别无二致。 而这些天,莫钦也并不是看不出来,对方在许多事上多有隐瞒。只是他相信师尊,没有多问而已。 如今被贺灭用一种肯定急切的语气提起,他不免也开始有些遐想...... 仿佛是要彻底破灭掉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少年的脸上神情忽转,顾莫离出来了。 他犹豫着对莫钦开口道:“师兄,你还记不记得从秘境回来后师尊曾经让你负责我的药膳?他是不是在里面加了你的血?” 莫钦身子又是一震,仿佛已经摸到了残酷真相的边缘却又不敢面对。身体恐惧地开始颤抖,耳朵和大脑却被动地接收处理着顾莫离说的话。 “那是因为,四天方圆阵让我消耗过度,体内的道骨陷入沉寂。唤醒它的唯一办法,就是生主的血肉刺激。” “难道你就从没想过为什么师尊一定要你的血吗?因为你才是道骨真正的主人!” 顾莫离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诚恳和急切。他害怕莫钦伤心难过,却无法看着对方跟归墟结侣。只能把残酷的真相和证据摆到面前。 莫钦彻底怔住了。这件事他有印象,当时他没有问原因,师尊也没说,现在想来的确疑点重重。而最可能的解释,便是阿离说的---- 他的道骨真的被师尊抽去换给了小师弟。 第44章 我家师尊有毒(44) 最终,莫钦没有答应跟他们走。 他需要时间理清脑子里混乱的思路和过于大的信息量。 不论是小师弟炽烈期待的目光还是贺灭气急败坏的恐吓,都没有让他松口。 贺灭满脸都是扭曲的怒意:“归墟夺了你的机缘,抢了你的道骨。让你遭受了多年的侮辱和非议。他才是你痛苦的源头。你就那么爱他?!爱到能够放弃你的性命、你的尊严?莫钦,你不是这样的人!” 青年面色惨白得透明,眸子下垂看向地面,语气平静坚定:“够了,我今天听的已经够多了。不论归墟他做了什么,至少没有像你一样抹除我的记忆和人格后欺骗我。你觉得你的话有说服力吗,贺灭!?” 贺灭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半是认真半是质问道:“不久前还在追月宫里,我们恩爱得就像一对眷侣。莫莫,告诉我,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你对我真的没有感觉吗?” 莫钦的喉结微微动了动,眸子仍然垂着,声音没有波澜道:“没有。” 一滴泪水从顾莫离那双漂亮清艳的桃花眼里流出,这是几千年来贺灭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哭。 骄傲强势如魔尊从不会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使被归墟打败也将原因归咎于自己不够强大,激励着他更加痴迷狂热地修行。 然而在听到莫钦一句“没有”后,贺灭却感觉心尖刺痛,一股窒息的酸涩涌上大脑,终是痛苦得落下了泪水。轻得、微弱得就像一阵微风。 莫钦眼眸低垂,也就没有看见这一幕。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时,峰外传来一声磬钟长鸣一般的清响,这是预示无情道尊回山的征兆。 莫钦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淡然道:“归墟马上就要回来了,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走吧。” 贺灭的眼里带着不甘。 这具身体的修为还不到火候,他本来应该带着顾莫离待在北洲死地继续修炼的,可得知归墟和莫钦结侣的消息后,不论是他还是顾莫离都无法坐视不理。 这一次冒险潜入问道峰,还是趁归墟追杀姬千道不得空的时候。 那家伙就是个疯子,先是毁了整个追月宫,打伤姬千道后仍不满足,整个魔界地追杀,大有不把人大卸八块不罢休的阵仗。 眼神阴郁惆怅地划过莫钦苍白的容颜,说道:“莫莫,即使你不信我,本座也不会放任你被归墟那个禽兽糟践的。我一定还会回来,到时候再带你离开。” 说完,气质一变,轮到顾莫离出来了。 对上莫钦,他唯有歉疚。或许心里存着些别样的占有欲,却都被愧疚感挤落到心里最深的角落,没有脸拿出来给莫钦看。 “六师兄,对不起。道骨的事情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我抢了你的机缘...我...” 莫钦摇摇头,宛若一个不想跟孩子计较的长辈,淡淡道:“不必道歉,阿离。你赶紧走吧。不然等师尊回来看到你跟贺灭用的同一个身体,一定也不会放过你。” “如果你想把莫钦从身体里赶出去,可以私下去找师兄们,他们都很喜爱你,一定会帮你想办法并且瞒着师尊的。只是你六师兄我暂时连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恐怕没法在这件事上帮你。” 顾莫离双目眼泪汪汪。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慢慢喜欢上六师兄的了。 对方永远都这么包容温柔,却又似乎在周身隔了一道屏障,不愿让任何人走得太近。 若即若离的疏密感,引起骄傲的少年人的征服欲,却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陷了进去。 “师兄,我会回来救你的。等我。”少年的眼神坚定炽热,灼烈地烧进了莫钦的心底。 却没想到,这一面就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 归墟回来的时候,便看见青年抱着天火狐坐在池边,眼神垂落如同一滩浓墨,收不进任何色彩。 以为对方是在问道峰上待得太无聊了。归墟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人,低哑清冷的嗓音充斥着思念,有一种特有的蛊惑魅力:“小钦,师尊回来了。这七日有想师尊吗?” 闻到男人清冷如莲的气息从身后扑来时,莫钦的身子僵硬般地顿了顿。随后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归墟还没有发现道侣的异样,素白圣洁的手指开始在青年身上游走,暗示意味十足。 “七日没有和小钦一起,师尊都觉得好难受啊。小钦......” 莫钦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触碰,有些冷淡道:“抱歉,我现在不想...可以等晚上吗?” 归墟这才觉察出不对劲,他看着莫钦低下去的脸,担忧地问道:“小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了什么?” 莫钦别过头躲开想要捧他脸的手,语气平平:“我的脸色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没事,就是在外面待得久了,有些乏。” 青年的身体仍时好时坏,像是一尊易碎的瓷像,需要含着、捧着。 归墟没有多疑,为他理好被天火狐弄乱的衣裳。抱着人进屋。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在莫钦脖子上挂着一枚可爱的兔子玉坠----那是贺灭临走时塞给他的。 不知为何被青年戴在了贴近心口的地方,掩藏在厚厚的毛披肩和大氅下。 晚间,伴着窗外清脆的蟋蟀叫声和夜莺啼鸣,时隔七日,远清殿内再次响起暧昧的水声。 结束后,归墟贴心地将莫钦抱到浴桶里为他清洗。 一个清洁咒能够搞定的事,他却偏爱亲自上手擦洗青年的身体,浇上热水看水流从他圆润的肩头滑落,勾起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再开启新一轮的征伐。 但这一次莫钦没有顺从他的欲望。他靠在浴桶边缘,仰头望向身后的男人,问道:“有阿离的下落了吗?” 两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归墟不想在这种心情下听到莫钦提起别人,何况顾莫离的名字无疑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结。 莫钦曾羡慕过顾莫离得到师尊的偏爱,而归墟则仇恨一切觊觎青年的人。 更不用说顾莫离的存在就是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归墟,他曾经为了私利而伤害过莫钦的事实。 在他的心里,曾经捧在手心里宠爱万千的小徒弟俨然已经变成最大的眼中钉,最好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 男人眼皮微垂,淡淡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小钦不用担心他,凭阿离的修为一般的修士都不是对手。不过...”他顿了顿,继续道,“曾经有人在北洲看到过他,说他和一群魔修走在了一起。从那之后,他便跟门派失去了联系。当然,这些都是传闻而已。” 轻描淡写地就将“顾莫离堕魔”的消息传达给了莫钦,以此贬低潜在情敌在他心里的地位。 莫钦在顾莫离的事上知道的比归墟更多,提起这个话题不过是想引出接下来的话: “我只是有些担心。小师弟在秘境里受伤之后,就一直要喝药调理,而药引是我的血。可自从我被贺灭抓走之后,就没有给小师弟准备过药引了。会对他的伤势有影响吗?”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归墟,似乎只是单纯地随口一问。 男人在听到他的血作药引这件是时,脸色一瞬间的不自然和身体上的微僵让莫钦心头一沉。 事实上,贺灭跟顾莫离的话已经足够有说服力了,疑点和证据桩桩件件全都摆在莫钦面前。 可他固执地怀疑着,不敢相信自己敬重爱慕的师尊,那么清冷完美出尘高洁,会是一个如此恶毒自私的混蛋。 然而,归墟的在这件事上的反应就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给盘桓在心头的疑问盖上了最终结论。 莫钦的心冰凉得像是寒毒侵袭一般,仿佛有一只铁锤重重砸在脑袋里,耳朵发出嗡嗡的震鸣,令他神思恍惚几乎要晕过去。 有那么一瞬,想要歇斯底里地大喊质问对方为什么这么对他。但下一刻,莫钦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愚蠢多简单。贺灭已经告诉过他很多遍---为了飞升大道,为了尽早离开凡尘。 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克制自己的表情了。 事实上,他的脸色自始至终都非常平静,没有露出丝毫端倪。潜意识中的强烈愿望占了上风,归墟不会知道他自以为完美隐瞒的真相其实已经被青年知晓。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不会。他的伤势早就好了。当初必须你的血是因为只有本座的气息才能激发他身体里的先天道骨复苏,但本座修为远远超出了顾莫离,而小钦你拥有本座的元阳,血液里存在本座的气息,是最温和保险的药引。”一番话天衣无缝,若是以前的莫钦定会相信的。 但现在的他,心里的天平却偏向贺灭说的真相----更加残酷,更加真实。 “师尊,”青年的声音仿佛飘远一般轻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今晚只来了一次,男人积攒了七天的欲望还没得到消解。但他还是遵从了爱人的意愿,替他擦干身体,亲自伺候他穿好衣裳,抱着人回到床上。 冰冷的身体融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莫钦想要躲避,却发现身体被人牢牢禁锢着,逃无可逃,一如现状。 他睁着眼望着浅色被角,神色中满是茫然无措。看上去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 莫钦对无情道尊的爱慕起源于对方帮他取出“妖骨”的恩情,几十年的默默守望和苦苦渴求,都在妖骨的谎言被拆穿的一瞬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一刻,消湮的不只是他的爱情,还有信仰---对道尊的信仰,对无情道的信仰,对修真界正道的信仰。 那一句“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的无情道真言,在他心里几乎成了一个笑话。 他以为的大道无情,是克己复礼、大爱众生,而实际上却是秉持自私无情的本性,即使面对着全心信任他的人也能下得去毒手。 他从小被归墟从凡尘中捡回来抚养教导,养育之恩是真,爱慕之情也是真,可现在却告诉他,自己一切的感情都是建立在对方的利用和谎言之上的。书包阁 他不知道该不该怪责怪师尊。 他躺在这个狠狠伤害过他的“恩人”怀里,却提不起一点力气思考该怎么报复回去。 他觉得自己累了。 ---- 从这天起,莫钦突然对古籍感起兴趣来,甚至请求归墟让他能够使用远清殿的书房。其中有上百万的藏书,比一些大宗门的藏书阁都要丰富。 归墟很高兴。 青年自从染上寒毒,便对什么都兴致恹恹。难得有一件热衷的爱好,似乎对生活都充满了希望,便爽快地答应了。 之后,莫钦几乎整日整日地待在书房里,静静地翻看着各类古籍。 归墟也去看过,是一些枯涩的医书还有游记,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切仿佛没有多大的变化,莫钦除了沉迷书籍外,在其他事上就和以前一样乖顺。 即使有时归墟在书房里起了兴致,青年也会用一如以往的宽容呜咽着半推半就地倒下,任由归墟摆弄调教。 结侣仪式仍在大肆筹备着。 魔尊姬千道失踪,再也没有人敢出面阻拦、反对了。 顾莫离仍旧没有任何消息,归墟干脆放任其他弟子们继续在外面寻找,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和莫钦的二人世界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归墟很少再因无缘大道而感伤难受。 有时候想起来,连他自己都很惊讶。 他苦修一万多年,设下无数布置,费尽心血想要达成的执念被自己亲手毁掉。但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为此低落太久,反而心态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或许是因为他死寂多年的心终于为了一个人而生出了期许,连带着无聊的凡俗也变得有趣可爱起来。 如同荒芜的死地开出了美艳的花朵,生命有了希望。 归墟想,结侣之后,待青年的身体好转一些,他就带着对方周游五洲。虽然崔珏说过莫钦以后都会寒症缠身,但修真界这么大,总会有在天元门找不到的秘法能治好他。 这期间若是顾莫离现身的话,他就可以把莫钦的先天道骨取出来重新还给他,弥补以前所有的过失。 往后,善良纯真的青年将一直生活在他的荫庇下,享受着无上的宠溺和占有。并且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曾经对他的伤害。 归墟满意地规划着他们的未来,伸手将浑身冰凉的青年抱进怀里。 亲昵地吻着他的耳垂,叫他“小钦”。 却没有看见背对着他的人,眼神是何其的冷静如死寂。 第45章 我家师尊有毒(45) 金碧辉煌的金绝台已经装饰得完美无瑕。 一封封邀请函雪花一般地发向各门各派。 天下人皆知:冷情了一万余年的太上无情道尊就要结侣了。 系统:“这几天就要跟男主成亲了,你真的想好要这么做了吗?” 莫钦:“都到这种程度了,不继续施行下去岂不是会ooc?难道你想被天雷劈死吗?”他笑嘻嘻地如同玩笑道。 系统横他一眼,嘟囔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不仅让男主把原主角受当成仇人一样,还让他为你废道剖骨。万人迷受、黑莲花反派还有两个男配都爱上你为你要死要活的。这剧情都崩得没边了……” “但是只要达成剧本结局就算完成,难道不是吗?”莫钦平静地道。 系统看着那双浓墨般的眼睛,突然觉得它从没有看清过宿主。恐怕从一开始,对方就已经在策划今天的结果。 不由从心底产生了一股恶寒——如果莫钦想搞的人是它,那它的结局会是什么? 仿佛知道系统在想什么,莫钦突然开口道:“放心,我们俩一直是同一边的不是吗?只要你别大惊小怪地跟我嚷嚷,或者在我脑袋里放警笛长鸣的烦人噪音,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记仇的。” 系统:...... 还说没记仇呢。 莫钦的语气虽然轻快却在底子里透着一丝凉意,饶是系统没有实体都觉得背后一冷。 赶紧在小本本上记下---以后非必要千万不要惹宿主。 另一边,魔界幽煞谷谷底。书包阁 煞气横生之所,连魔修都望而却步。 此刻,一处用枯骨搭建的废弃祭台上,两道清俊劲瘦的身影相对而坐,举手投足的气质皆透着上位者的压迫。 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也绝不会猜到,在这荒凉残破、鸟不生蛋的地方会面的就是魔界的两任至尊。 一个身负重伤,浑身产缠满绷带眼角,眼睛里全是憔悴的血丝。另一个只是一缕幽魂,肉身都消亡了,只得寄居在别人的身体中才能让元神苟活。 贺灭眼眸冰冷弥漫着杀气,宛如一只久历血腥却被赶出狼群的狼王,眼里深埋着仇恨不甘的种子。只有一双桃花眼勾勒出的清艳,昭示着这具身体只是一个经世未深的少年。 他用顾莫离清朗的声音问道:“办妥了吗?” 姬千道重重地咳了几声,嗓音沙哑:“都安排下去了。宾客里会有我们的人。但那天的守卫巡逻肯定不会有松懈,所以必须确定你有办法进得去。” 贺灭:“这个没问题。虽然护山大阵的结界被归墟改过,但顾莫离有把握带我们进到问道峰里。” 姬千道的嘴角浅浅露出一个笑,在苍白僵硬的脸上显得十分诡异。 “那就好。但我有一个条件,贺灭。” 姬千道被归墟打得半废,头上两只长角都已折断。 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变强就能保护甚至拥有莫钦。修真界传来的消息让他愤怒得抓狂,迫不及待地向归墟宣战。 可是现实却狠狠地将他打入地狱。 他还不够强,远远不够。 那日,白衣无瑕的男人仅凭一只手就化解了所有的杀招,将他狠狠打翻在地,徒手掰断额头的凶兽犄角,狠戾不留一分情。 当男人用鞋底踩在他的脸上时,说道:“你以为觉醒了凶兽血脉就能足够强大了吗?仍然是一个炼道峰出来的废物而已,凭什么跟本座比?” 道尊的声音清冷不掺怒意,却有着令人胆寒的魄力。姬千道这才明白,是自己太过自大,成了山就想越过天去。 最终,他还是凭借着穷奇血脉,丢了半条命逃了出来。躲进魔界最深最黑暗的地方苟延残喘。 他恨,恨归墟的毒辣自私,恨自己的弱小无能。有道貌岸然的无情道尊在,这样的他永远不可能得到莫钦。 于是,当顾莫离来到他面前,自称是被他杀死的贺灭,表明想要跟他合作救出莫钦时。他同意了。 不论对方究竟是不是贺灭、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姬千道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他们召集了一些从属和妖兽,像两只藏匿在地沟阴影里的老鼠一样,密谋着蛰伏着。 听了姬千道的话,贺灭皱起眉,还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听少年开口说:“到时候你去引开归墟,我去带莫钦出来。” 贺灭当即否定道:“不行!” “只有顾莫离知道该怎么避开归墟的探知,他是无情道尊曾经最疼爱的小徒弟,你忘了吗?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况且你现在这个身体情况也根本不能完成这件事。” 姬千道嘲讽地笑了笑:“别跟我胡诌了,贺灭,我还不了解你吗?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 “这件事主要都是靠我的属下布置施行。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随时撇下你自己完成。要知道,机会并不只有这一个。我可以等,总有一天他们会离开天元门,而那时我已经养精蓄锐加上足够的谋划一定可以把莫钦救出来。” “你这么赶急要在他们那结侣典礼的那天进行,不就是不想看到曾经跟你成亲的人却先跟另一个人结契了吗?” 贺灭脸色阴沉地似是能滴出墨来。一双幽暗的眸子深深地盯着眼前不人不鬼的人,仿佛随时都要扑上去掐死他。 ---- 结侣典礼前一个月,天元门的山脚下便已经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各派首脑从四洲诸地赶来贺礼,还有许许多多得了消息想来凑热闹见识见识传说中太上无情道尊的道侣长什么样子的人,以及曾经受恩于道尊特地前来观礼的散修。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没在邀请之列,他们的出现将五百里内的客栈都住满了。 这般热闹的盛世场面,在修真界中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而人一旦多起来,特别是各门各派聚在一起,便会传出各式各样的八卦绯闻。 比如风城派的大弟子走错了房间不小心看到了玉女派大师姐洗澡的画面,两人打起架来差点把客栈给拆了。 比如有个女弟子在这次赴宴的途中刚好看到几十年前曾经骗过她感情的渣男,而这个渣男这些年其实骗了不少初出人世历练的女修,被受害者们联合起来痛打一顿据说以后再也不能尽人事了。 夹杂在各种香艳传闻当中显得清新脱俗的没有几条,其中之一却是和昆仑派少宗主有关。 据说那位赵小宗主本来是要跟门派一起来贺礼的,毕竟他曾经拜师御道峰在天元门做过几天弟子,其中人情关联不来也是不合适的。 但据某位喝嗨了的昆仑派内部人士透露,这一回赵少宗主却被他爹强制禁足不准他一同前来。 原因是少宗主在临行前偷了宗门大量的攻击灵符和隐身灵符不知道想干什么,被宗主逮到后两人大吵了一架。 据说赵宗主从没有对他宝贝儿子发那么大的脾气,就连上一次赵怀琛当着诸位正道掌门的面大骂无情道尊后受到的处罚也没有这么严厉。 也不知道这位顽劣不化的少宗主想出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主意才能引得一向溺爱他的爹用抽魂鞭狠狠地鞭了他三鞭。 抽魂鞭可是打在元神上的,不仅疼得钻心刺骨,还会对修行有碍。谁都没想到昆仑派宗主竟然狠得下心。 不过,也有有心人怀疑,结合少宗主上一回在天元门的“光荣事迹”,这件事说不定还是跟道尊和他道侣有关。 不过,在天元门的地界里,这种既无厘头又会对道尊结侣产生不好影响的猜测自然是翻不起水花就销声匿迹了。 对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莫钦都一无所知。 他正在远清殿的寝殿中试穿明天典礼上要用的喜服。 衣料用的是极寒之地的冰蚕吐的丝,整个极地千年才能产出一匹。大红色喜袍轻薄贴身,表面绣着鎏金的符纹,庄重热烈。 只是这件大气的衣裳穿在莫钦身上时,却更显他身形的单薄病态。 不知为什么,尽管归墟用最好的药膳调养着他,莫钦的身体仍旧不见好转,甚至有每况愈下的趋势。 脸色比前些日子更苍白,就连腰上的肉都掉了许多,摸上去能清晰地感受出脊骨的轮廓,令人触之心惊。 归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当面温言细语安慰莫钦说他肯定没事的,背后却跟崔珏发了好一通脾气质问他是怎么回事。不过崔长老的回答却非常统一---由于寒毒而暂时产生的后遗症。 镜前,莫钦浓墨如稠的眸子没有表情地望着自己的倒影。 在他身后,是一个和他穿着同一对喜袍的男人,他的双手放在莫钦的肩上,半抱着身前人。 镜中的两人,一个脸色惨白如鬼,另一个却俊朗似仙大气凌冽,怎么看都不像一对。 但归墟看着自己和徒弟的倒影,却满意地一笑,说道:“看,小钦,我们两个的影子都这般配。” 随后低头在他耳边低语道:“小钦这个样子好美。待明日结侣典礼之后,小钦的美貌一定会传遍五洲,不论男修女修都会为你倾倒,都让师尊有些嫉妒呢。小钦明明是师尊一个人的,真想把你藏起来,藏到天荒地老,不给任何人看。” 说着,将脑袋慢慢下移搁到青年肩头,黏腻摩挲地蹭着他的脸蛋,仿若某种偏执邪肆的野兽一样,毫不掩饰地暴露着自己浓烈的占有欲。 若是平常,莫钦这个时候就会红着脸把头偏到一边,一面嘟囔着“才不会”,一面从眼神里透着对归墟无法掩饰的爱意。 但是今天的莫钦却表现得分外平静,不知道是不是结侣仪式在即有些紧张的原因。 他只淡淡地答了一句:“师尊谬赞。在别人眼里当然整个修真界中最貌美俊秀的莫过于您了。不知多少修士想要一睹您的风采,更有很多人能够为了您付出一切。” 归墟轻笑一声,只当他在玩笑,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道:“是小钦听到外面什么传闻了吗?师尊的小钦也会吃醋吗?嗯?” 手指下行轻巧地解开喜服的腰带,眼睛盯着镜子里莫钦的样子一眨不眨,晦暗欲望的色彩翻涌上来,声音暗沉低哑:“小钦对自己的容貌似乎从来没有正确的认知...你不知道你这样多美多动人...” 莫钦低头看着那双在自己身体上像蛇一样四处游走的玉手,眼底浮现出一股稍纵即逝的嫌恶。却是一如以往没有反抗,沉默地顺从男人的动作。 考虑到明天的结侣的仪式,归墟忍住了没再来第二次。给莫钦喂完药后便抱着人歇下了。 次日,一大清早便有仙乐清音之声响起。 方圆五百里内的天空都被施过法术,清朗蔚蓝,彩云飞卷,瑞兽嬉闹。天元门上下的装饰无不显露着喜庆典雅,通往金绝台的道路更是铺设得奢靡繁华,宾客们相互结伴微笑寒暄着登上阶梯,往那无数人一辈子向往的问道峰而去。 远清殿内,两位新人早早的就已经准备好了。 喜服上点缀的灵珠宝石和着流动的符纹,如同美轮美奂的艺术品。莫钦的脸色仍旧惨白如纸,一眼看去只会觉得这是个温润的病美人,即使是他最亲近的道侣也没有意识到青年眼底那一抹独特的释然,仿佛今天会有什么大不同一样。 当然,今天的确是个特殊的日子,是无情道尊和他座下的六弟子结侣的日子。 即使是后人谈到这一天,也不免浮想联翩。身为修真界第一人,修行了数万年的无情道,归墟是真心爱着莫钦才想跟他结侣的吗?怎么看都觉得分外维和。 但结局是有目共睹的。这一天将会发生许多事,第一个意外正在悄然到来。 众人还没走到问道峰,就听见前面传来异常的打斗声,以及法术相接摩擦出的火光。 很快,后面的人了解到了情况---宾客中竟然混进了魔修! 这的确是始料未及的。这里可是天元门,无情道尊的地盘,就算找死也不见得会挑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也不怕被盛怒的道尊抽出魂魄做成傀儡,那滋味永远都会生不如死。 正当修士们跃跃欲试想要除去这些坏事的魔修在道尊面前立个功出一出风头时,一个黑影飘在了树林上的半空。 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被黑袍裹住了全身,连脸都看不清。但下一刻,用法术扩大后的声音笼罩在所有人的耳边,令人熟悉又恐惧---- “归墟想要娶本座的魔后,也得问过本座的意见才行。强娶人妻,这可不是你们正道君子所为,不是吗?” 属于前任魔尊贺灭那股散漫阴沉的声线仿佛毒蛇吐信一般缠绕在修士们的心头。 贺灭....他不是死了吗?! 第46章 我家师尊有毒(46) 很快,在问道峰的无情道尊收到了贺灭还活着,并且正带着魔修在天元门闹事的消息。 贺灭没有死,这点归墟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觉得依照对方一贯狡猾谨慎冷静的性子,不该在还没有恢复元气的情况下贸然出现,这点有些反常了。 但联想到今天是莫钦跟他成亲的日子。 而贺灭对他的道侣所抱有的占有欲,归墟并不怀疑。 那种狂热浓烈一发不可收拾,连理智都能吞没的妒忌感,会引起对方冲动到结侣现场劫亲的行为,老实说并不是很奇怪。 包括怀疑在内的各种念头在无情道尊心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几息之间他便做出了决定--- “外面出了一些事,我出去处理一下。小钦在这儿乖乖地等着可以吗?” 无情道尊面色温和地说道。 他并不打算告诉莫钦贺灭复活的事情,那卑鄙的贱人曾经用过下流的欺骗手段骗过莫钦的身子,而心... 他不愿意去想,只要想到莫钦可能有一丝怀念对方或者曾经喜欢过贺灭,深藏的戾气便要翻腾而上吞没理智。 没关系,不管莫钦对那个贱人曾经有过什么感受,今天过后都会随着贺灭彻底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而他将是莫钦不论明面还是情理上唯一的道侣。 光是想到这一点,归墟内心的愉悦和满足几乎就要爆满地溢出来。 他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解决掉这个碍眼的情敌了。 莫钦乖乖地点点头,眼里没有多余的波澜,甚至没有一丝疑虑。 目送着归墟化为白色的流光划过山头而去。 今天的问道峰包括远清殿内相比以往多了不少人,都是准备典礼和伺候两位新人---主要是莫而临时过来的侍从。 他们中大部分的修为都是炼气和筑基,没有多少灵力。所以当满身缠着绷带的姬千道进来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些侍从全部迷倒了。 一路悄无声息地穿过各处结界,放在往常即使有顾莫离事先画出的详细路线图,他也不可能不惊动归墟这么一路进来。 幸好今天为了道尊的结侣典礼,天元门开放问道峰,撤去了不少结界,他才能如此顺利地秘密潜入。 解决完最后一个侍从,姬千道转过头,匆匆往屹立在不远处那座端正庄严的大殿赶去。 推开雕花木门,一眼便看到了寝殿深处站在落地镜前的红衣青年。似是正顾影自怜般地盯着镜子里的倒影,连有人靠近都没有察觉。青年看上去就像一个虚幻的影子,仿佛随时都能消失在世界上一般。 姬千道屏住呼吸,慢慢地走了过去。 终于,莫钦感觉到了他的走近,转过身。苍白的面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惊异的神情。 在认真地辨认一番后,认出了绷带下那双明亮熟悉的眼眸,这才略微惊诧道:“千道?” “姬千道?” 姬千道没想到自己这个样子莫钦还能认出来,顿时又变得像从前那个炼道峰的小弟子,恨不得身后有只尾巴螺旋起飞。 哼哧哼哧地贴到莫钦近前,伸手抱住人。 心里发出一声满足舒服的喟叹,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般欢欣。 下一瞬,却又疑惑和心疼手里的人怎么瘦弱成这个样子。 他皱起眉,随即锁定了罪魁祸首:定是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道尊,不知是怎么以师尊之名折磨师兄的。 莫钦由着他抱了一会儿,然后静静地推开了人。 他的力道不大,但动作分外坚决。尽管姬千道还没有抱够,还是顺从地退开了。 他的师兄用和从前一般清亮的眸子注视着他,随后说道:“你成魔修了?” 第二句是:“赶紧走吧。否则等无情道尊回来一定会杀了你。” 姬千道抓住了莫钦的手,用他那火热如炭的掌心包住对方冷得像冰块的手背。 莫钦的指尖瑟缩地蜷了蜷,却没能抽出来。 只听少年热切道:“师兄,我是来救你的。我知道你那个师尊,无情道尊归墟,把你困在这里逼迫你跟他结侣,不是吗?看看你,被他折磨得都皮包骨了...”他绕着莫钦打量着,眼里透着心疼,“没关系,我会把你养回来的。你会很自由,我们会一起生活得很开心。快跟我走吧。”说着,就要拉他向外面走。 但莫钦扯开了他的手,眼神平静地仿佛在看一个孩子,说道:“千道,我不知道这些天你经历了什么会去修魔。现在你的修为应该至少到达元婴了吧。本来我应该劝导你回到正道,但现在不必了。你拥有了自保的能力,这就够了。” “赶紧走吧,千道,你带不走我的。如果再拖下去等归墟对付完贺灭回来,那个时候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姬千道表现得有些慌张。明明贺灭说莫钦经过这么些天的思考一定已经看透他师尊的虚伪外皮,必然会选择离开的。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而且,莫钦的话也让他倍感意外,从前的师兄从来不会说这些的...... 只思考了一瞬的时间,姬千道便决定好了,不管莫师兄愿不愿意,他一定要带对方离开这个龙潭虎穴。 可莫钦像是看出了他的打算,眉头一凛,用前所未有的严厉道:“姬千道,你记得你欠我什么吗?” 黑袍少年一愣,随后答道:“在炼道峰山路上,师兄帮我惩治了欺负我的人,替我主持公道又赠我昆仑玉髓修复经脉。你是我的恩人,也是千道心里最重要的的人。若说我欠师兄的恩情定然是此生也报不完的。” 莫钦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对姬千道有这么重要。其实他只是想用从前帮过对方几次的恩情。 说道:“我...也没有这么好...” 姬千道认真地看着他:“对师兄来说,那些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不算什么,但对我而言,你和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重要意义。师兄,其实我....” 他几乎就要一鼓作气说出来,可话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但那神情却分明地写着心底的感情,就连莫钦也不能忽视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时兴起当做崽崽养的小师弟会对他抱有这样的心思,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应。 从半山腰传来的斗法之类的响动将莫钦从奇怪的氛围里拉出。 眼神重归冷静镇定,决然地望着姬千道:“既然你还记得从前的恩情,那么就当师兄挟恩图报一回。现在,立刻离开。避开所有人,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然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天元门。” 姬千道的神情一瞬低落下去,如同被主人嫌弃的大狗狗。 “师兄是不想再见到我了吗?因为我...这个样子?还是因为我是个魔修。” “但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是,我从前对你隐瞒了身份。我是前任魔尊和修真界的一个女修生下的孩子,被炼道峰的长老带到天元门。我的母亲只给我留下了一个信物,也是因为那个信物我才会被当做魔修的后代被那些人欺凌。幸好有你替我出头,在我被欺负得近乎绝望的时候站出来拉住我的手,引我走向正途。” “因为就是那个时候,魔界左护法---他曾经受恩于我父亲,也一直在寻找我。几乎同时,他派到修真界的部下联系了我,并且告知了我的身份。他们想要我回去做魔界的少主,继承父亲的衣钵。但是我没有答应,因为师兄教导过万物之道唯有正道可明人心。千道一日不敢忘记,也就没有同意回去。” “但是当师兄失踪杳无音讯后,我也只能去魔界寻求帮助。在追月宫里发现了被贺灭弄失忆的师兄。那个时候,在暗鬼林里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莫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是记起了在追月宫见过的奇怪少年。 问道:“是贺灭?” 姬千道点头:“他把我扔进了幽煞谷,那个地方煞气遍生,魔兽横行,正道修士根本不可能活下去。我在下面艰难求生的时候机缘巧合激发了继承我父亲的凶兽血脉,这才从里面出来。之后,我杀了贺灭,成了新任魔尊。” 听到贺灭是被眼前的少年杀害的,莫钦的眼角不可见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随后问道:“那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犄角断裂,面目全非,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姬千道奇怪地看着他,随后明白了一般:“这些你竟然不知道吗?是归墟对不对,他把你当做禁脔囚禁在追月宫里,什么都不让你知道。你们的婚事宣布的第一天,我就表达了反对。之后,我曾经在天元门做弟子的事被人发现,我想你师尊是猜到了什么,于是亲自到魔界追杀我。” “我虽然有凶兽血脉,却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一个修行上万年的老怪物。他追捕我逗弄我羞辱我,就像猫捉老鼠一般。把我踩在脚下,让我感受生不如死的痛苦,跟我说永远不要妄想你。” “师兄,你看,无情道尊归墟就是一个表里不一残忍狠毒的伪君子。他没有人性,更不会有爱,他娶你定然也是另有所图。” “跟我走吧,我们从外海离开五洲,归墟再神通广大也无法再茫茫天地,寻找沧海一粟。我会对你好的,师兄。”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就和曾经带着敬慕仰望着莫钦的一样。纯真得令人不愿拒绝。 但莫钦仍然拒绝了他。 “谢谢你告诉这些事情,千道。但今天对我而言很重要,抱歉,我不能跟你走。我....有些累了。或许以后你会明白的。” 姬千道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莫钦却很坚决地道:“我知道,你这一次的计划还有贺灭跟阿离的参与对吗?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师兄,就赶紧离开吧,然后好好活下去。这话不仅是告诉你也是告诉他们的。千道,走吧。” 他的目光如同苍老世态的老者,缥缈又沉重,带着一点与世无争的意味,却泛着青年所独有的温柔。 很久以后,姬千道才知道,那种眼神,其实是一种与生无求、与死无碍的释然和决绝。 它代表着莫钦是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另一边,归墟一路追过数千里地,终于追上了贺灭。 黑袍人被红衣仙人打倒在地,身前是一排排如同被碾压过实则是被他用身体压断的树木,木屑、树叶、烟尘横飞,一片尘埃漫漫之中,俊美的仙人款款飞下,身上的喜袍没有沾上任何一点脏污。 银色的瞳眸不带任何的感情,却又如同居高临下睥睨着蝼蚁一般看着贺灭。 无尘的鞋底踩在半死不活的人身上,指风一扫,将黑袍拂落。 然而,下一刻兜帽下露出的脸却令他不由一愣,而就是这一瞬间的诧异,给狡猾的魔修钻了空子。 只见容貌艳丽得怪异邪魅的少年露出一个狡猾的笑,飞快地用袖中的传送符离开了。 归墟极快地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拿到了黑袍的一角。 他神情严肃地打量着手里的衣片。 那个人明明是贺灭,怎么会是顾莫离的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他恍然大悟一般急匆匆地化为流光往回赶。 转瞬间,便落到了问道峰远清殿外。满地晕倒的侍从和空气中淡淡的陌生气息无不提醒着他中计了。 但是殿内,还有着强烈的属于莫钦气息。 归墟几乎不抱希望飞奔进殿,却见到了端端正正坐在殿内喝茶的红衣青年。 跑到人身前,确认是莫钦无疑,男人这才心有余悸一般地抱紧了人。 上上下下为青年检查过,发现没有异样,这才缓下了面容,问道:“小钦,这里是不是来过什么人?” 莫钦点点头:“是有几个魔修攻了进来,迷晕了外面的人。但他们好像进不来殿里,在外面徘徊了一圈就离开了。” 这个说辞漏洞百出,但归墟却没法不信。只要青年还在就是万幸,至于其他的,可以慢慢调查。 这时,怀里的人说道:“外面的魔修处理完了吗?那结侣仪式还要今天举行吗?” 归墟抚摸着怀中人的脸颊,亲了亲他的额头,道:“当然。” 第47章 我家师尊有毒(47) 金绝台上。 舞乐再起,繁华隽美的金绝台上宾客络绎不绝。祥云漫天,团聚在穹顶,露出中间一个巨大的空洞。天光便从中投下,罩在了乘着一对仙鹤而来的新人身上。 这一幕伴着缥缈如同从天界而来的袅袅仙音,显得壮丽而唯美。 宾客们纷纷抬起头,望着天光乍泄处两位翩翩君子结伴而来,远远望去真如仙人临界,让人望而生敬。 仙鹤稳稳地载着两人,在反射着金光宝气的金绝台上盘旋了两圈后缓缓降落。 归墟踏着红木脚踏下地,走到另一只仙鹤前伸手将莫钦抱下来。 莫钦的脸色仍然惨白惨白的,仿佛随时都会死去,但嘴角和眼底却充斥着温和的笑意,宛若一个即将嫁给心上人的幸福青年。 望着这样的他,归墟不由也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仙人一笑,连天光神韵都黯然失色。 众宾无不惊艳侧目,神色中满是惊异----无喜无怒的无情道尊竟然也会笑。 这笑容中包含的情意任谁也不会怀疑他对青年诚挚的爱意,泯灭了许多人心中对这次结侣背后原因的猜测。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看上去不太配实则很幸福的一对,会在这本该喜庆美满的一天以那样的结局收场。 就在结侣仪式最重要的时刻,姻缘石前交换心头血以天地之名立誓时,情况突变。 没有人料到,莫钦会将一身修为注入心头血中,诱道尊喝下。 冲破对方体内压制修为的封印,引来了飞升的天雷劫。 归墟还沉浸在和莫钦执手未来的畅想中,对道侣心中的绝望和决然一无所知。 直到被天雷劈得七窍流血的青年一脸凄惨快意的笑容,躺在他的怀里质问着他曾经自私恶毒的种种阴暗行径时,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莫钦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强大专制唯我独尊的无情道尊,第一次这么悔不当初。他想要解释,虽然抽去了莫钦的根骨却也将自己的根骨给了他为此放弃了追求多年的大道飞升的机会,虽然一开始是打算和他小师弟结侣杀夫正道但现在也是真心想要娶莫钦。 因为他爱他。 然而,巨大的愧疚感就像一块巨石,将所有的解释都堵在了嘴里,严严实实不漏一点风。 他只能像一个做错事却无从辩解的孩子一样,一遍遍重复着“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苍白话语。 直到怀里的人气息渐弱,但那一双还带着光的眼睛,却分明地透着释然和斥责。 在莫钦的生命宣告结束的那一刻,归墟终于明白,这是报复。 这是青年筹谋已久的,用自己的性命作筹码对他从前无耻自私自以为是的行径的报复。 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了,归墟下意识地想要留下莫钦的魂魄。然而强大如他,动用半生修为也没能挽留青年一丝一缕的魂魄。 就像一只光滑的游鱼,迫不及待地投入广袤的大海中,永远脱离躯壳,远离曾经伤害过他的一切,最终化为灵尘融入凡世之中,再也无影无踪。 莫钦,魂飞魄散了。 远处,传来了几声熟悉的带着歇斯底里的呐喊。仿佛是贺灭跟姬千道又折回来了。 看到这一幕后,他们无不痛苦焦急地大喊着莫钦的名字,可一切都是徒劳。 巨大的哀恸席卷了无情道尊,他双目无助地抱着莫钦的尸体,任由天雷打在身上发出“滋滋”的炸响。 曾经,大道飞升是他的追求,可是后来他的全部都成了莫钦。 现在莫钦死了,仿佛随着他去会是归墟最终的结局。 然而,青年死前说的那一句:“弟子恭祝师尊登临大道,飞升成功”得到了应验。 从他的尸体里,后背一个隐隐发亮的地方,一截剔透如玉的骨头慢慢地浮现出来。趁着归墟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冲入他的体内,重新融入血肉之中。 灵骨回体,灵物完璧。 杀夫正道,无情道成。 修为飞升,大道登临。 劫雷散去,穹顶之上露出一个大洞,天光从中倾泻而下,伴着金色的云层里传来的缥缈仙音。 飞升之路已开,太上无情道尊,飞升了。 ---- 一万年后。 修真界的局势较万年前已然大变。 自两千年前魔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尊念卿飞升之后,昆仑派便成为了天下第一大派。 据修真界传闻,昆仑派的赵宗主曾经和还是正道修士的念卿魔尊同门过。 那个时候的魔尊还不叫念卿这个名字,而是唤作姬千道。两人还当过情敌。 不过这些都是凡界话本里瞎编胡诌的,当不得真。具体如何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在念卿飞升后,修真界的第一人便成了昆仑的赵宗主。他的修为达到了渡劫巅峰,飞升也是迟早的事。 这天,一个洒扫的弟子误入了宗主的书房。着着急急地找不到出口。 他像是只无头苍蝇异样在繁复的空间内打转,不想,在一个角落中,发现了一个造型奇怪的落地镜。 镜子表面光滑澄澈,没有落灰,看起来是经常被人使用。却反射不出任何的景象。实在奇怪。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站在镜前,果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倒影。 仿佛感知到了活物的靠近,镜面突然像漩涡一样旋转起来,吓了少年一大跳。 待他定睛一看,却见空无一物的镜子中出现了一个景象。 那是一个穿着白衣道袍如同仙人临凡般俊朗的男人,他盘坐在桃花树下,用素白的玉手轻轻地抚摸着睡在他腿上的青年的面颊。 青年的眉眼温和漂亮,即使是熟睡时的模样也透着灵魂中的温柔,令人心生亲近之感。 桃花树下,白衣仙人,俊朗青年,搭配着金黄的日光,这一幕无比动人心扉。 他不由得看呆了,遂坐在镜前的地上,看着里面的景象变化。 久而久之,他终于看明白了,镜中的景象就像一个故事的留影,虽然没有声音,却能猜出里面的主人公经历了什么。 仙人和青年是一对师徒,在一座山头上修行相处。就和所有话本里的一样,清冷的师尊和活泼的小徒弟日久生情,他们举办了盛大的结侣仪式,所有人都赞美着这对新人有多么相配。 之后,两人并未继续待在山上修炼、期盼飞升。而是去往五洲各处游玩,他们就像一对简单的散修道侣,恩爱非常。 从前不沾阳春水的师尊会为了自己的小徒弟洗手做羹,走到市场上买一串糖葫芦。 仙人走入凡尘,眼角的清冷渐渐退散,如同一块被人气浸染的玉璧,变得温润光滑。 而青年也得到爱情的滋养,柔和的眉眼染上一层媚意。面容也越发漂亮多姿,如同蝴蝶褪茧一般完全长开,显露出本质的所有美好。 在仙人的娇养和惯纵下,青年变成了一个恃宠而骄的小公子,浸润在无限的包容和宠溺中,只有在那档子的事上被欺负得可怜。 镜子里的故事持续了几千几万年,而镜外的时间却只流逝了几个时辰。 少年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对不平凡的道侣在凡俗各地平凡的日常,偶尔会出去除魔卫道保护凡人。 在生命的尽头,两人执手坐在天之涯尽头。 悬崖上,青年依偎在仙人怀里,共同看着夕阳沉落朝阳而生。 尽管青丝已成白发,面容却依旧没有改变,看上去就像一对因爱堕凡的谪仙。他们微笑着,共赴生命的结局。 最终,在他们死后,两人的灵魂化为了金色光球,互相缠绕飞旋,一同向凡尘转世投胎去了。想必,当他们转世后必然也会遇上,然后成就一段几生几世的情爱佳话。 看完之后,他意犹未尽地感慨道:多么美好的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啊。 然而诡异的是,镜中的影像并未就此结束,而是又回到开头的桃花树下,按部就班地重播。仿佛是一个轮回。 “看够了吗?”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把向前一步想要一探究竟的小弟子吓得够呛。 他赶忙回过头,却见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一身藏蓝色广衣扩袖的道袍,腰间的玉牌和袍上变化飘逸的符纹无不显露着他身份超然。 小弟子心道一句“完了”,低头恭敬行礼道:“宗主。” 眼前的男人正是昆仑派的宗主,修真界第一人赵怀琛。 小弟子诚惶诚恐地解释了自己迷路的缘由,再三道歉后,男人并没有责罚他,反而亲自带他出去。 路上,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宗主,那面镜子是什么呢?” 虽然有得寸进尺的嫌疑,但男人并未拒绝,说道:“那面镜子叫做窥天镜。是上古大能抛到人间能够窥探天机的神器。至少,曾经是......不过现在,它只会浮显一段不存在的故事,而那个故事只存在于某人的妄想之中。” 听到这儿,不由更加好奇,“怎么会不存在呢?”多好的一个师徒相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啊,怎么能是假的呢?心里不由可惜。 宗主沉吟片刻,然后讲述了一个和镜子里完全相反的故事。 故事的起源,是白衣仙人的欲望和自私。 他欺骗且伤害了自己的徒弟,更可恶的是在利用完对方后便不闻不问。直到新的利益和小徒弟挂钩,他再换上一副假惺惺为他好的作派再次同他亲近。 没想到,这一回,他竟真的爱上了青年。 可这之后,他仍死性不改,为了人性劣根的占有和醋意再次伤害了他。 不断堆积的隐瞒欺骗伤害,终于有了真相大白的一日。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青年累了。他的信仰、爱情、师徒之情全是欺骗,彻底崩塌,再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最后,他选择用自己的生命助他那可恶自私的师尊飞升。 “那最后呢?他的师尊真的飞升了吗?”小弟子迫不及待地问。 男人答道:“做了那么多坏事,他哪有资格飞升?哪有脸面继续活下去?” “他没有飞升成功,在天梯为他打开的期限内,他选择滞留人世,因为他接受不了爱人死去,选择和他一同魂飞魄散。” “他已经不算此间之人了,于是规则将他撕成了碎片,残魂躲到了这面镜子里。而你看到的故事,则是残魂因为没有找到爱人忍受不了万年的孤独而自行编纂出来,用来自欺欺人的。” 本以为是一个美好动人的爱情话本,没想到竟是个恶有恶报的寓言故事。 小弟子不由得继续问道:“那个残魂会一直存在下去吗?” 赵怀琛冷笑一声,不知是对谁,答道:“会。但当他一遍遍重复他的妄想,耗尽窥天镜里的灵气时,就是他彻底消散的时候。” “也算天理昭彰,恶有恶报。” 可是,青年的善良无辜,又该往哪里报呢? 高大的男人,眼中却露出一瞬间的脆弱和茫然,随即一闪而逝。 殿外,弟子们正等着他去和到访的天元门顾掌门会面。修真界中一切都正常运作着。 在任何的正规记载中,都不会记录下将近万年前一次失败的飞升背后充斥着怎样阴暗自私的往事,害了一个如此漂亮温柔、善良无辜的人。 最多也就慨叹一句,那位活在历史之中、天妒英才的无情道尊。 莫钦飘在半空,看到了最终的结局。 然后,他和系统都沉默了。 半晌,系统幽幽发问:“你不是说只要把灵骨还给他,再让他杀夫正道,就一定能达成男主的飞升结局吗?” 是的。当剧情大崩,主角攻受以及各路男配都争抢起莫钦的时候,他便提出这样一个如何在不ooc的前提下达成结局的办法。 之后的那段时间,莫钦一直都在查阅典籍和上古医书,找出了怎么让灵物灵骨回到他体内的办法。 还从崔珏那儿顺来了草药,每日喝下就为了死后灵骨自动剥离认主。 系统也计算过这个方法成功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既然八成都会成功,那不做就没有道理了。 然而,他们低估了无情道尊的痴情程度。 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真的把莫钦看得比他的飞升和性命都要重要。 虽然从道德伦理的角度,也确实是归墟罪有应得。但系统何辜啊!它只想要一个及格的等级和积分! 现在看来,及格是不可能了,积分不给它倒扣成负数就谢天谢地了。 突然就不想回到空间结算了呢。 它只想逃避现实。呜呜呜呜呜呜...... 莫钦沉默的原因和系统的截然不同。他的表情平静中微微透着一些满意,仿佛早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直到悲伤的系统嘤嘤嘤地拖着他回到了系统空间。 男主的结局已定,面板清算。 剧情完成:70% 结局完成:90% 隐藏支线完成:100% 系统评估等级:b 积分:+100 ooc总程度:10% 友情提示:任务期间人物ooc严重会对世界天道造成影响,或将引起天罚。结果不可逆,请宿主慎重对待。 第48章 我家霸总脑子有坑(1) 凌晨两点。 枕头下,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莫钦有气无力地拿起来一看,时间显示现在还是凌晨两点。 然而当看到来电备注的时候,莫钦清楚地明白一件事---傻逼老板又犯病了,犯的还是脑癌---恋爱脑癌! 这个时候找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约炮呢。 他颇有闲心腹诽道。 忍着怒气按下接听键。 听男人隔着电流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吩咐着,莫钦眼神仍旧惺忪迷离,应答的声音却十分清醒响亮。仿佛是两个人一般。 这种情况并非头一次发生。 自从两个月前,他那个狂炫霸拽狠的多金老板莫名其妙看上了一个扶老人差点被碰瓷的小白花之后,便经常命令莫钦去替他做一些离谱的事情。 比如约人到高级餐厅给出一张黑卡和包养协议,然后不出所料地以“你们不能用钱侮辱我的尊严”为由被拒绝。 再比如下班后亲自到花店订购九百九十多玫瑰铺满了商用迈巴赫后座,载到小白花的大学门口送给她,不仅被当做稀有物种围观还被面红耳赤怒气冲冲的小白花甩脸子。 回到现在,莫钦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暖和的床上起来,走进厕所,洗了把冷水脸,等瞳孔重新适应光线。戴上顺走床头柜上的黑边眼镜,莫钦望着镜子中一丝不苟冷情禁欲的男人,点点头。 眼中褪去最后一丝困意,重新回到精英模式。 莫钦迅速下楼,到车库里开出公司配的奥迪商用车,飞快地开出门了。 半夜三更连月亮都没上班,莫钦却要去商场给小白花买衣服。 作为鹿鸣总裁的总助,陆乾知一直是有什么事都交给他去办。 有一些可以吩咐手下的特助们,但有一些却必须他亲自出马,比如现在。 一路上,莫钦的内心都在吐槽。为什么老板发疯谈恋爱,他却是最受罪的那个。 不过,考虑到每月八万七的工资和月末两三万的奖金,还有二十万的年终奖。这些抱怨最多也就在心里说说。 再说,累死累活的也不止他一个--- 隔着两个马路,车前的远光灯便照到了对面商店大门前站着的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迎宾服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等着他下车,殷勤的眉眼间依稀可辨累累倦色。 半个小时前,莫钦以总裁总助的名义打电话给商场的经理,说明了陆乾知的需求让他赶紧过来开门。 于是现在,半夜凌晨三点左右,同为卑微打工人的两个男人一起走入空无一人却分外亮堂的商场大厅,径直来到女装区。 好在莫钦这个称职的助理,早在陆乾知准备追求小白花的时候,便把姑娘的资料查了个干净。早就已经熟记她的三围。 听上去有些变态,但正因为他方方面面都替老板考虑周全,才能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总助。 十五分钟后,采购结束。在商场经理点头哈腰相送下,莫钦提着大包小包的裙子衣裳,以及两份现磨咖啡,回到了车上。 他接了个电话,对面正是他那龟毛的老板,质问他怎么这么慢。 “十分钟之内,我要见到你的人。不然这个总助你也别当了!”陆乾知在那边不耐烦地道。 语气不太好,看起来是在小白花那里受了气,干脆发泄在助理身上。 莫钦了解他的脾气,没有过多解释,冷静地回答了一个“是”。放下手刹,脚踩油门,黑色的奥迪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八分钟后,莫钦到达了陆乾知在清河苑的别墅。将车停好,提着一堆女装和两杯咖啡,按开指纹锁,走进了门内。 微黄的灯光明晃晃的有些惹眼,莫钦稍微适应了一下,便见坐在沙发上气氛僵硬的两个人。 正对门口,摆着一张臭脸的正是他那俊朗犀利又龟毛洁癖的上司。 鹿鸣集团的执行总裁,陆家年轻的掌事人,陆乾知。 被誉为全国女人最想嫁的男人,身价千亿,却是凭着一张脸和俊美健硕的身材登上过时尚杂志的封面,各方面的软件硬件都非常完美。 但这份魅力却吸引不了靠奖学金赡养自己奶奶,勤劳善良的小白花女主。 她就坐在陆乾知对面,隔着一张桌子的地方,背对着莫钦。身上披着的黑色高定西装正是昨天莫钦去店里替陆乾知拿回来的那件。 听到莫钦进门的声音,她转过身,一双还泛着泪光,闪烁着倔强坚强的眼睛看向来人。身子似乎随着抽泣微微抖动着。 “莫助理...”虽然看起来被陆乾知气得不轻,小白花也很有礼貌地唤人道。 莫钦淡定地对两人点头道:“陆总,白小姐。” 小白花本名白佳佳,和奶奶在山村里相依为命长大,勤奋又善良,还姓白,叫她小白花一点也不违和。 跟她一比,陆乾知的态度就差多了。见人来了,眼皮一抬,问道:“怎么这么慢?我要你买的衣服呢?” 丝毫没有考虑到助理也是人,而这个点是个人都在家里睡觉。 不过,莫钦早已有了一个高薪打工人的觉悟,没有任何的苦衷和抱怨,态度诚恳地将口袋放在桌上,顺便还将两杯咖啡端到二人面前,贴心地插上吸管。 白佳佳轻轻地道了声谢。陆乾知却早就习惯了莫钦的伺候,淡淡地拿起咖啡泯了口,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莫钦抬了抬眼镜,当他感觉到烦躁不爽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做出这个动作。 毕竟谁也不想大半夜地起来为了老板的私事奔忙最后还得不到好脸色。 陆乾知将口袋里的衣服取出来,一件件递给白佳佳。 莫钦瞟了一眼,这才看到在小白花披着的西服外套下,是件残破的碎花连衣裙,似乎是被什么人给大力撕扯坏的。 根据原本的剧情,小白花女主在打夜工回家的路上被一群小混混堵住占便宜,绝望之际陆乾知正好路过撞见,于是上演了一出喜闻乐见的英雄救美。 然而因为前段时间某人毫无下限、无处不在的追求行径,小白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便指控是他雇人来演了一出戏。 于是两人好一场大闹。 至于莫钦,在这个情景里他就是个推动剧情缓和氛围的工具人,除了要半夜三更听从姓陆的指示给小白花买衣服这件倒霉差事外么什么戏份。 然后他就看着自己的老板,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道:“赶紧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了。难道你想一直穿着我的衣服吗?” 白佳佳抿着嘴,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却还是捏着一条几万块的名牌连衣裙去了主卧换衣服。 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陆乾知的目光才落到莫钦身上。此刻,他已经变回了那个禁欲冷静的莫总助,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用无可挑剔的神情和语气道:“陆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陆乾知抿了一口咖啡,幽幽地说了句:“咖啡不错。” 莫钦再颔首道:“无糖细磨少牛奶的意式拿铁,这是您一贯的喜好。” 见自己的助理如此悉心,连咖啡的喜好都记得一清二楚。被白佳佳惹起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下去,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表面破损的奢侈名表,扔给莫钦:“把这只坏掉的表拿去扔了。” 却没看到一贯清冷镇静得如同计算机的助理,眼中却霎时射出了一瞬的精光。 随后冷静地接过,放进口袋里。仿佛忠实地执行着总裁的命令。 然而莫钦心里想的却是,回去上网查查这个牌子的手表值多少钱,再拿去修复好,拿出去卖应该能得好大一笔钱。 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待在龟毛事多的陆乾知身边伺候他,毕竟这种家大业大、偶尔丢个几百万也不怕败家的阔总不是哪里都能找到的。 反正陆乾知都说他要扔掉了,那不如给他这个任劳任怨薪资不高的小助理一个发财的机会,就当做今晚的加班费和精神损失费好了。 莫钦心安理得地想。 陆乾知并不知道莫钦心里的想法,继续吩咐他道:“你再去买些女人用的日常用品过来,那个女人今晚要住这儿。” 不等莫钦点头出去,又道:“对了,今晚她遇到了袭击,去查查那些人是谁派来的,三天内我要结果。否则你也不用来上班了。” 似乎每个霸总提高属下工作效率的方法都是威胁炒鱿鱼,没有半点新意。 说老实话,莫钦并不相信就陆乾知这样心高气傲事儿多难伺候的少爷离了自己能够活得下去。不过他还是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点头退了出去。 一路上,莫钦都在心里跟系统吐槽。 两周前,系统带着莫钦来到了这个世界。他要扮演的人设是霸总男主身边为他和灰姑娘女主的相爱虐恋推动剧情的工具人助理。 就和每个霸总文里的助理一样,不仅要提替男主处理好工作上的方方面面,还要随叫随到,准备随时为男女主的爱情大业付出自己的全部精力。 陆乾知几乎结合了所有霸总文里的男主特征:冷漠俊美,面容如同刀削般棱角分明。 在事业上更是所向披靡,管理经营的鹿鸣集团几乎在所有业务上都是行业顶尖,所有人都要为了巴结他而费尽心力。 在私生活上,前二十六年里他都对一切的雌性生物没有过任何兴趣,偏偏在外界都以为他要出家的时候看上了路边一个扶老太太却被碰瓷的坚强善良的土包子女孩儿。 非常老套非常狗血,就连系统介绍剧情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尴尬。 之后就是两人强取豪夺、“日”久生情、“一千万离开我儿子”、带球跑、失忆等一系列狗血戏码,分分合合无数次后迎来大团圆结局。 当然,剧情仍旧是大纲文。莫钦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总裁总助的人设,然后撮合男女主达到最终结局就可以了。 经过上一次的失败但奇迹般的得到了b等级的好成绩,系统将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的英明领导。 并且非常自信地告诉莫钦,这一次一定不会出上个世界那样的问题,什么男主跟反派都和他一个路人甲混到一起。 之所以会那样,一定是因为莫钦的那个人设暗恋主角攻,阴差阳错之下才会变成那样。 而这个世界,莫钦和陆乾知的关系就是单纯的助理和总裁的关系,没有暗恋没有多角,甚至男主已经喜欢上了女主且绝对不是个弯的。 天时地利人和下一定能够完美简单地达成结局。 莫钦对此不置一词。但在任劳任怨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了某人整整两周之后,他宣布:陆乾知彻底惹到他了。 打工人不是人啊?助理也要有人权的! 然而碍于人设和剧情,他不可能辞职,就连跟陆乾知提意见都不行。只能暗戳戳地把某人对他的剥削行径记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每当这时,系统都会抚着它那不存在的白胡须,高深莫测道:“这些都是对你的考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 然后莫钦的心情会变得更加不爽。 到门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好东西,再回来时客厅里已经没有了男女主的身影。 莫钦敲了敲主卧的门,走了进去,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小白花女主睁大了一双水盈盈的杏眼倒在床上,而他那位狂霸酷炫拽的老板却不着寸缕地几乎是悬在人身上,只用一只手撑在她耳际。浴巾掉落在脚边,莫钦随意一瞥,某个地方虽然没有激动起来,但这个姿势怎么看都像是非礼。 第49章 我家霸总脑子有坑(2) 场面陷入死寂般的尴尬之中。 直到莫钦清了清嗓子咳出声。 其他两人如梦初醒,一个飞快地捡起浴巾遮住重点,另一个经典捂眼尖叫起来。 等白佳佳发泄完“被非礼”、“长针眼”的情绪后,莫钦已经帮着陆乾知穿戴齐整了。 通过两人吵架一般的解释,莫钦这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个误会。 什么女主走错房间男主正好在洗澡,什么裹着浴巾出来不小心踩到跌倒正好来了个床咚,什么本来已经很尴尬了结果还被误入的助理看见误会导致场面更加尴尬,都是很正常的狗血小说套路啦。 别问,问就是巧合。 只不过,白佳佳不相信和陆乾知有关的一切“巧合”,一口咬定他是个禽兽想要非礼自己,说什么都要回家。 等他们闹完,天也蒙蒙亮了。而莫钦今天还有个重要的接待。 几小时后,莫钦便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来到公司。一路上他都在跟系统吐槽。对男女主这对冤家尤其是男主那个资本家进行隔空输出。 要不是陆乾知答应这个月起给他加薪一万,他是绝不会继续给对方当助理的。 这日子是人过的吗?! 当他走进早高峰的电梯,同行的员工们无不惊异侧目---跟工作狂一样的莫总助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bookAbc.Cc 鹿鸣的总部一共三十层楼,总裁办公室正好在第十五层。莫总助,谁不认得。不用他开口,电梯小妹便替他按了楼层。 等到了十五楼,莫钦抬抬黑边眼镜,走出了因为窃窃私语而显得无比吵闹的电梯。 总裁的办公室旁边就是特助们办公的地方,而莫钦作为总助则专门有一间私人办公室。 走到门口,便见小王小李两个特助已经坐在自己位子上了。对他道了声“总助早上好”,王特助继续忙起自己的事,而李特助跟着莫钦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李特助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一年前经由陆乾知亲自下令招进来的。 据说是陆总的某个远房亲戚。 虽然走的关系,但工作认真,踏实勤恳,也没有因为背景而大搞特殊、拿鼻子看人。对莫钦也很尊重,是个谦逊有礼努力上进的后辈。 莫钦向来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几乎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照顾。 以为对方是要汇报工作,便开口问:“苏总的接待流程已经熟悉好了吗?” 李嘉言愣了一下,答道:“是。您发的流程细节已经背完了。现在八点,苏总还有两个小时才到。我想说...” 对上镜片后那双冷静沉着的眼睛,年轻的助理不由顿了顿,才继续道:“您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您的脸色不是很好....” 莫钦听人关心自己,难得露出一个微笑。冷静自持如同机械的面容如同三月清风拂过凛冬大地,一瞬间展露出漂亮和惊艳。 “没关系。只是昨晚工作得有些久。”何止是久,从两点开始根本就没睡,“放心,不会影响今天的工作。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去帮我倒杯咖啡来。加半颗糖,不用牛奶,谢谢你。” 虽然他的话里透着股客气,但年轻的后辈仍是兴高采烈地去给他到咖啡了。 年轻真好,永远都这么朝气蓬勃的。莫.二十六的苦逼打工仔.钦,看着他充满活力的背影这么想着。 小憩了十分钟,喝了杯咖啡,莫钦又重新变回那个超长待机的万能总助。 又过了两小时,前台那边传来消息,绍和的车马上就到门口。莫钦扶了扶眼睛,心道:麻烦的工作又开始了。面上神色无异,带着李嘉言前去接待。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稳稳停在鹿鸣大楼下,门前等待已久的莫钦走上前去亲自打开后门。 只见一只黑裤贴身的长腿跨了出来,随即探出一张冷冽锋利的俊脸,之后是整个高大的身躯,宽肩窄腰,配上深蓝色的高定西服,整个人透着一股成熟而锐利的感觉。 这就是苏明君给莫钦的第一印象。 绍和的总裁苏明君,同样是一位被豪门小姐们争相追捧的多金单身汉。 说起来还和他们的陆总是亲戚---苏明君是陆乾知母亲的小弟,也就是陆乾知的小舅舅。曾经在陆家老宅和莫钦见过几面,只是不太熟。 当然,即使是熟人,工作就是工作,不能代入任何的私人感情,这是对一个总助的基本要求。 “苏总您好,我是陆总的总助莫钦。欢迎您莅临参观,今天由我和李特助带您走览,为您介绍。”莫钦神色冷静,不卑不亢地说道。随即伸出手表达友好。 苏明君城府深厚的墨色眼眸里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低眸望向莫钦那双玉白的手,然后伸手回握,淡淡道:“麻烦莫总助了。” 像是陆乾知这种眼高于顶还有洁癖的家伙,一般不喜欢跟别人握手。非必要的情况下更是宁可不要礼节直接拒绝。 要是苏明君也是这样,莫钦不会意外但对他的观感必然不会多好。 不过跟他那个臭屁的侄子相比,做叔叔的倒显得更加礼貌,这也让他在莫钦心里的形象加分不少。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站在苏明君身边的助理却露出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在看到苏总主动伸出手后,眼里竟露出一点惊讶。 握完手,莫钦点点头,随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带着一行人走入了大楼。 两小时后,参观结束。 过程中,莫钦严格地按照流程细节,没有出一点差错。李嘉言的表现也可圈可点。总之,对这次的接待,所有人都非常满意。 只有苏明君的助理注意到了奇怪之处---他家苏总放在莫总助身上的眼神中似乎掺杂了点私人的感情,总之不是很对劲。 但他也不敢揣测上意,直到莫钦带着他们到贵宾饭厅用餐。 这里的餐饮都是由专门外聘的厨师负责,味道丝毫不逊米其林星级餐厅,是专门用来招待来访贵客的。 餐点是自助式的,一张饭桌不大。于是苏明君、莫钦、李嘉言和苏明君的助理坐一桌,其余人坐在另一桌。 取餐的时候,苏明君特意让莫钦给他介绍哪些东西比较好吃,两人便走在了一起。 在取甜点的时候,苏明君突然靠近莫钦,声音低哑带着一股蛊惑般的磁性说道:“莫总助,你有男朋友了吗?” 这句话放在任何社交场合,都会被视作一种性。暗示。 但偏偏是在工作场合,。虽然他们现在是在餐厅里,但接待还没结束,对莫钦而言还是在工作中。 他环视四周,这里是甜点区,在餐厅的角落,周围没什么人。 确认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苏明君会突然看上自己,但他还是决定装傻:“谢谢苏总关心。只是我平时工作太忙了,还要照顾陆总的起居,所以没有心思谈恋爱。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最后一句特地强调了前半句话。 他并不喜欢别人一上来就默认他是个gay。 然而,却听眼前高大的男人从胸腔发出一声轻笑,声音不大却震得莫钦后背都差点发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明君靠得更近,贴着他的耳朵,吐息也倾在他的敏感地,道:“是吗?上次在蓝月里看到莫总助,还以为你那天已经交到男朋友了呢。” 莫钦身躯一震,手里的盘子都差点拿不稳。苏明君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一扶。 这个姿势动作,看上去就像苏明君从背后搂住了莫钦,暧昧非常。 几秒后,意识到这样不对,莫钦才移开身子,走到几步外的地方。 他低着头,不敢看男人藏着野兽般光芒的眼睛。脸颊微微泛红,勉强稳住心神,沉声道:“抱歉,苏总,您应该是认错人了。” “哦?是我认错了吗?”苏明君半仰着头,似是思考起这个可能性来,“我记得蓝月是个会员制的会所。正好我有个朋友是那里的经营人,可以让他帮忙查查名单,如果上面真的没有莫总助的名字,我一定亲自来给莫总助道歉。” 莫钦心一沉,抬起眼对上苏明君沉着锐利还透着几分恶劣的眼神。 如同无处可退的猎物,妥协般道:“苏总,接待还没用结束,可以不要在工作时间说这些吗?” 苏明君嘴角弯起一个轻哂,淡然道:“吃完饭,莫总助跟我就不算工作关系了吧?到时候占用你五分钟,可以吗?就在转角的洗手间里。我等你。” 说完,就像一个狩猎归来的猛兽,迈着轻快的步伐昂首挺胸地走向座位。留下莫钦一脸阴郁地盯着他的背影。 他实在想不到苏明君的记性会那么好,更想不到苏明君竟然也去过蓝月。 这就要说到莫钦这个人设的真实性情了。 在人前,和所有的总裁助理一样,是一个精于业务,如同计算机一般精密完美的人。一双冷清的眼睛给人禁欲寡淡感,就像个不会有任何凡俗之欲的出家人。 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常年在外约炮,出没于各个gay吧的同性恋。 蓝月就是一家高奢人群的男同酒吧,和苏明君说的一样,是会员制的。所以一听苏明君能够查后台会员名单,莫钦便只能承认了。 毕竟他这样的小角色,也不指望别人会为了他去对抗特权、守住职业道德。 上一次他去蓝月是一周前,那天陆乾知没有像平常一样在下班时间对他呼来喝去,于是他遵循人设跑去蓝月待了一阵。可惜没有找到顺眼的约炮对象,坐了一个小时就打道回府了。 莫钦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懂,苏明君为什么会去那里,又是怎么看上他的? 就这样混混沌沌地吃完了饭,便听苏明君对自己的助理说他要去一趟厕所,让他们先去车里等他。 然后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眼神回头看了眼莫钦,抬开长腿走了。 半分钟后,莫钦找了个借口打发李特助先回去。趁着四下无人,闪身走进厕所。 刚进门,就被人拉进了一个隔间。男人温厚宽大的手掌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到门上,一言不发,一个吻就落了下来。 苏明君仿佛几十天没有开荤的野兽,饥渴地在唇齿间索求着。 莫钦的呼吸间全是对方强大的雄性气息和淡淡的龙涎香味,竟让他出现了一瞬间的愣神。 “唔...”仿佛察觉到了接吻的不专心,男人恶劣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刺痛感令莫钦发出一声痛呼,却是淹没在下一个热切的吻里。 仿佛一个世纪过去,苏明君才放开了他。 双手还搭在青年的肩上,餍足地喘着气,回味般卷回舌头。 稳重的眸眼射出兽类般的眼神,仿佛莫钦就是他爪下的羔羊,随时能够吃扒干净。 莫钦被他亲得气喘吁吁,他不喜欢这种攻击性太强的男人。只是因为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才不得不任人摆弄。 “可以了吗?苏总?我的下属还在等我。”明明才结束一场意乱情迷的亲密,耳垂还泛着暧昧的红,开口却是工作。 苏明君觉得这样的莫钦简直迷人极了,宛如一个倔强不屈的小兽,让他生起了征服感。 低哑的嗓音混着情欲再次响起,命令道:“把眼镜摘下来。” 莫钦微微撅起嘴,不情不愿地取下眼镜放到兜里。 露出一双精致漂亮的桃花眼,浅棕色的瞳眸如同一块可口的巧克力,让人想一口吃下去。 “真是招人...”苏明君捏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其实你没有近视对吧,你的眼镜根本没有度数。” 莫钦不甘地点点头。 从小,就不止一个人说过他的眼睛太漂亮了,而随着他慢慢长开,这种漂亮就成了一个负担。 于是,为了维持自己禁欲冷漠的形象,工作后他特意找了一副黑边眼镜戴着,以便将那双风流的桃花眼在人前彻底封印住。 果然,取下眼镜的莫钦几乎气质大变。 若说刚刚的他是一个倔强禁欲的小兽,现在的他便是一只眼角含媚等待采撷的果子,无比可口,连眼底的抗拒都变得像是傲娇的欲拒还迎。 苏明君心里的那股邪火燃得更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再次亲了上去。更加地热切强烈。 两人在无人的厕所隔间里,吻得如火如荼,气氛渐渐达到顶峰。 男人的大手也从莫钦的腰际慢慢下移,然而就在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莫钦却突然挣扎出来,按住了他不安分的爪子。 “苏总不会想在这儿做吧?”他喘着粗气道,面上保持着合礼的微笑。 苏明君也不是那种精虫上脑场合不分的人。他想了想,道:“我给你在陆总那儿请一天假。这旁边就有一套我名下的公寓。”意味不言而喻。 却见媚眼如丝的青年嘴角微咧,如同一只勾人又狡猾的狐狸一般,“好啊。不过得先说清楚了,要做可以,多久我都奉陪,但我必须做1。” 第50章 我家霸总脑子有坑(3) 苏明君已经过去的三十五年的生命中,从未对一个人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欲望。 邪火都已经冲到头顶了,对方却突兀地告诉他一个噩耗:他们撞号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你在骗我呢,小狐狸?” 青年眼角下弯,笑道:“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当场打电话给以前的炮友,让他们给您说说我的尺寸还有持久度。” 莫钦没有撒谎。原主的确是一个纯1号。 就在他穿来的那天,原身刚和一个小零做完。 当陆乾知打电话叫他大清早送小白花上学的时候,小零还风骚地躺在他怀里欲求不满地嘟囔着骚话。 苏明君皱起眉,仍是没有放弃:“或许你可以试一试。我的技术很好,也不用你出力...” 莫钦却也笑道:“我们可以试试。我的技术很好,不需要你出力。不信的话问我之前约会的对象,他们都能证明这点。”他原封不动把苏明君劝他做0的话还回去。 苏明君住了口,看着莫钦的眼神仍旧充满了犹疑。 “苏总,难道您不知道,劝1变0,是要掉功德的。” 说着莫钦拉下男人搭在他腰上的大手。整理好衣衫,戴上眼镜。脸上笑容尽褪。 “今天您非礼我也非礼够了,就当是帮我保住秘密的报酬吧。不过是个陆总身边不起眼的小助理,我相信,您这样的大人物是不会跟我一般计较的,对吗?”说着,莫钦还贴心地为他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领,手指故作不经意地划过男人的胸前,引起苏明君一阵战栗。 撩完了人、报完了仇,潇洒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然后转身出去了。 留下苏明君站在原地,目送着青年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那眼神就像看着一只不知死活勾人的狐狸。 随后,他眯起眼,喉结上下滑动。低头看向某处,这一刻,苏明君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是青年对之前的威胁的刻意报复。 神色闪烁了几下,最终认命一般。玉一般白皙的大手向下探去。无人的vip专用厕所里回荡起浓烈的喘息声,持续了很久。 莫钦洗过脸,从包里翻出唇膏涂抹在有些红肿的嘴唇上。待仔仔细细地检查,直到确认看不出半点接吻留下的痕迹后,才不慌不忙地回到办公室。 下午,失踪半天的陆乾知终于出现。看着他红光满面的样子,莫钦就知道八成是跟小白花之间有了进展。 趁着总裁心情好,莫钦连忙进去汇报工作。并呈上需要他签字的文件。 突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好便关心起下属来,陆乾知盯着他,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上火的东西了?嘴唇都有点肿。” 莫钦咽了口唾沫,摸着下唇,语焉不详:“是有点上火吧...” 他的老板绝对想不到,就在几个小时前,他的总助被他小舅舅按在公司的厕所隔间里使劲地亲,嘴唇都亲肿了。 一天的工作结束,莫钦是真的来不起了。回家之后,一头栽进柔软的大床里,倒头就睡。 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陆乾知也不算一个毫无良知的资本家,知道前一天莫钦累着了,好歹放了给他放了一天的假。 但同时,他在电话里再三强调,莫钦明天必须把小白花受袭的结果调查出来,否则就给他走人。 莫钦嘴上答应得胸有成竹,人却还躺在被窝里。 这种麻烦的事就交给系统去吧,到时候他把证据一整理,交上去正反都有一样。 而且,他早就知道雇佣那些混混非礼小白花的是谁。 就和每一个霸总灰姑娘小说一样,男女主之间必有机关算尽的第三者搅和他们的感情,美其名曰“制造看点”,其实就是方便水剧情。 女主这边必有一个善解人意的青梅竹马,而男主那边则肯定有个恶毒善妒的未婚妻。 不巧的是,陆乾知的这个未婚妻正好是白佳佳同校的学姐,在学校里就看女主不顺眼很久了。 不知怎的,大小姐机缘巧合听到自己暗恋多年的未婚夫竟然看上了那个土包子,新仇旧账凑到一起,才有了前天晚上的遇袭事件。 莫钦对他们之间曲折的多角恋没有多大兴趣,吩咐系统把证据搜集齐,就继续睡过去了。 这一睡,一直睡到中午。精神饱满地起来,迎接早晨十二点钟的太阳。 难得休一次假,莫钦打算去找点事做。 正好上一个约炮对象回到了c市,还给发微信问他今晚有没有时间,暗示意味十足。 按捺不住当1的激动,以及也得走走原主表里不一的人设,莫钦愉快地答应下来,和小0约在了市中心的某个大酒店里。 系统看着莫钦兴奋的样子,无语道:“你不是说喜欢的是女人吗?看你兴高采烈的样子还以为是要去勾搭美女呢。” 莫钦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手边的咖啡,语气故作深沉地道:“我是更喜欢女人。但这不是人设需求吗?一个gay总不能让我真去约女的,那不是ooc了么。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好好享受了。” 系统:这是和“如果生活强jian了你,那就躺平享受”一个意思吗? 其实,莫钦之所以这么高兴,还是因为自己终于能雄起一次,试一试当攻的滋味。满足一下属于“直男”的猎奇心理。 当然,他是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个gay的。仍旧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是个异性恋。 系统不了解宿主的真实想法,只觉得他没救了。翻了个白眼,遁回空间里看电视剧了。 下午,莫钦把系统搜集来的证据打印整理好,条条件件都指向陆乾知的那个未婚妻大小姐。 可以想象,等陆乾知看到这份报告,会是怎样一副暴怒的表情。 不过,莫钦并不打算上赶着给自己找事做,他还在假期呢。早一分钟汇报工作都是对假期的不尊重。 于是,莫钦将文件和第二天要交的工作报表放到一起,换了身骚包的酒红色西服,迈着轻快的步伐出门找他的小受去了。 来到酒店,跟前台查证预订的房号,拿着门卡走进电梯。 一路上,莫钦难掩内心的激动。经过上个世界被大佬们压制的憋屈之后,他终于也能反攻一次。竟然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激动之情。 然而,这种愉悦在快要走到房门口前便彻底告罄。就连系统也搞不清楚,那天发生的两件事怎么就这么巧地凑到了一起。 莫钦的房间是尽头的525号房,但当他走过523号门口时,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一张俊美熟悉的脸探了出来,仿佛在寻找什么一般。 莫钦一见,不由停住了脚步。心中惊异难定---这不是陆乾知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之间那张一贯禁欲白皙的脸上泛上了一点不正常的红晕,看起来就像是喝醉了一般。 老板遇上了麻烦,作为助理也没法视而不见。 莫钦暗道一声倒霉,当机立断把人推了进去,关上了门。 好在房间里并没有别人,莫钦扶着他坐到窗边的沙发上,关切地问道:“陆总,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陆乾知似乎并没有认出他,眯着眼睛,用一种危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看起来对方已经喝得有些神志不清了,莫钦想起来今天跟着他的应该是王特助,找他来处理一下了解清楚情况也是好的。 便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 就在这时,脑子里响起了系统急切的声音:“莫钦,你赶紧出去!男主他被下药了!按照剧情,就是和女主第一次上床的那次,你...”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毫无防备的莫钦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被男人扑倒在床上。 后背重重地摔在洁白的大床上,青年眼冒金星,等反应过来时双手已经被人钳制在了头顶。 而那个对他呼来喝去、禁欲冷情的老板,此刻眼底浮现出汹涌的欲色。对视一眼,莫钦被吓得心口一缩。 “陆总,我...”他一面扭动身体妄图挣脱出来,一面想要唤回男人的理智。 然而才开口就被打断:“穿得这么骚,不是自己故意送上门来的,嗯?装什么欲拒还迎。是谁派你过来的,说!” 莫钦真是冤枉。因为是约炮,穿着打扮和平常禁欲冷淡的总助形象完全不同。 而且出门的时候还没戴眼镜,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蹙起眉来像极了欲拒还迎的样子。 加上陆乾知被下了药,看谁都是模糊的,于是并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来。 莫钦没想到陆乾知都被人下了药了,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任凭他怎么挣都挣不开,只能不断强调自己的身份指望男人认出他来:“陆总,是我,我是莫钦啊!” 然而,陆乾知的智商已经被强烈的药性冲得差不多了,现在的他,理智已经在濒临灭绝的边缘,就像一个披着现代衣冠的原始野兽,全靠本能行动。 只听他低哑的嗓音冷哼一声:“哼,不管是谁派你来的,既然敢下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这是把莫钦当做爬床的了。 然后,似是又不满身下人强烈的挣扎,男人伸出大手在莫钦挺翘的臀部重重地拍了一下,怒斥道:“别乱动!” 就这一下,让莫钦彻底傻眼。 他被人...打屁股了? 猝不及防受了七级侮辱的青年,心里一团怒火腾腾直冒。就在他怔愣的一瞬,男人找到了破绽。 大手撕裂开酒红色的西服,扣子不堪重负一颗颗崩裂。几秒后,黑色的衬衫也宣告寿终正寝,当做一块破布一样扔到床下。 布料下白皙劲瘦的身体如同一盘可口的虾肉刺身,q弹爆浆,令人食指大动。 陆乾知眼睛一亮,就像一头见到了肥羊的野狼,眼底充满兽性的渴求。 也不知道下药的人是不是还加了一剂大力丸,莫钦所有的反抗都成了徒劳。反而是他越挣扎身上的男人越兴奋,不到一分钟,莫钦身上的衣料便都迎来了它们生命的终结。 滚烫的热吻落在青年白皙的肌肤上,大手所过之处,绯红和青痕相交。你浓烈的喘息声和石楠花的气味渐渐在封闭的房间内弥漫开来,如同一场欢痛夹杂的狂欢。 ...... 结束的时候,青年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能自由活动的肌肉了,四肢更是酸痛地抬不起来。 在彻底昏过去前,莫钦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健身直到练出八块豆腐墩,否则在床上都只能当受。 当然,如果系统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悲伤地告诉他:你当受和豆腐不豆腐墩没关系,纯属是剧情不能让男主做下面的。 第51章 我家霸总脑子有坑(4) 莫钦一直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床上的青年挣扎着张开倔强地想要合上的眼皮,艰难地动动四肢,每一根神经都发出了酸痛的信号拒绝工作。 但更加难以忍受的是皮肤上传来的恶心感。 昨夜的东西没有清理,黏腻地扒在身上。 于是,又躺了几分钟后,莫钦强迫自己疲倦劳累的身体硬撑着爬起来,连鞋都没穿,便朝浴室走去。 途中,余光瞥到了站在窗户边抽烟的男人。 现在的莫钦可完全没有跟他打招呼道“早安”的心思,全当没看见,径直走进浴室。 一刻钟后,青年清理完身子,裹了条浴巾走出来。 某个开荤的处男正坐在沙发上,眼中已经褪去了昨夜那种兽性,理智和禁欲重新回归。 清冷的眼眸直直地望着莫钦,充满了公事公办的诉说感。 一个眼神,莫钦就读懂了自家老板想说什么。他想找个地方坐下,奈何第一次就被过度使用的部位无法承受一点压迫。 无奈,只能站在床前。 阳光透过纱帘打在莫钦身上,照在细白欣长的脖颈和凹凸有致的锁骨处,其上清晰可辨的红痕是昨夜陆乾知嘶咬时留下的印记。 原本,陆乾知是想跟青年好好解释一下昨晚的错误。 但当他看到这一幕,某个不知满足的部位差点又起了感觉。 莫钦这副模样,宛如献祭给邪神的纯洁圣子。虽然身体被恶劣的神明狠狠亵玩过,但一双眼睛仍然保留着清澈纯真,让人忍不住想更加用力地欺负,叫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彻底陷入情欲的漩涡。 陆乾知收起腿,掩饰性地咳了咳,直到清扫脑子里最后一点黄色废料。 再开口时,他又变回了那个矜贵寡欲的总裁。 “莫总助。” 莫钦点头:“陆总。” “昨晚的事我深感抱歉,但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语气不见半分歉疚,活生生一个想要推卸责任的渣男。尤其是最后一句质问,仿佛是在怀疑是莫钦算计的这出。 青年已经习惯了,恢复成那个兢兢业业有求必应的莫总助,声音冷清沉着地将昨晚自己到酒店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您昨晚的行程不是去参加酒会吗?只不过资料都在王特助那里,我并不知道您会来这里。应该是有人在酒会上对您下了药。”莫钦综合他知道的信息,说出了合理的猜测。 陆乾知也是这么想的。 一般这种场合都是由莫钦跟着,他总能熟练而技巧性地替陆乾知挡下可能有问题的酒。 但昨天负责的却是王特助。经验不足加上陆乾知自己不注意,就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男人的眸色立刻变得暗沉阴郁,可以想见等他查清楚一切,昨晚下药之人会是怎样的下场。 不过,现在并不是讨论谁才是罪魁祸首的时候。 陆乾知的目光又回到了莫钦身上,带着一种疏离的冷漠。 “小莫,”每当他彰显作为老板的威严时,就会这么喊他,“能告诉我你昨天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莫钦抬手想抬眼镜,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戴。 回答道:“我在这里替朋友订了525号房,路过这里的时候刚好看见您状态不对,才会进来了解情况。”说着从破裂的裤子里找出房卡,递给陆乾知。 男人接过后放在手里反复查看,眉眼中犀利渐渐退散,终于相信了莫钦:“原来是这样,看来就是一个误会。” 一句话轻飘飘地给能够以“强.奸”罪起诉的行为定性为“误会”。 但像这种“老板把自己助理上了”的事,还是当做误会一笔带过得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