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必中》 1. Round.001 晋江文学城 《一击必中》/雾空了了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顾。” 镜面照影中,女人将蓬松的卷发挽成髻。黛米推搡她的肩膀,纹丝不动,气急败坏:“我跟你说话呢!” 顾意弦缓抬睫,一双柳叶眼妩媚含情。 今天还有晋升柔术黑带的十人车轮战,她懒得搭理继续勒紧腰间的蓝带,敷衍了事,“哦,好的。” 黛米轻嗤道:“像你这种中国弱鸡只配匍匐在男人身下,浪荡的小马儿。” 巴西的民情风俗开放,类似的嘲讽听过无数次,对象不止女性地点也不止在巴西。顾意弦知道黛米因为西蒙讨厌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弱鸡的前缀着实让人不爽,她挑起细长的眼角,平静的回讽:“是哦,他的味道可真是好呢。” “你们上床了?”黛米气得脸发绿,抬起手。 虚影晃过,女人灵活避开袭击,退至安全距离后往走廊墙壁随意一靠。 灯光下,顾意弦的皮肤有种中世纪古典油画的细腻脂粉感,明艳大气的五官像在画布上怒放到极致的鲜活玫瑰,她冷淡的神情流露高高在上的轻蔑,那是被金钱浸泡腐朽,欲望满足后的慵懒颓靡。 但也仅仅存在几秒。 “你猜。”她笑着留下似是而非的回答,直起身款款朝馆内走。 顾意弦即使身着普通道服也风情婀娜,黛米咬牙切齿地跟过去。 馆内准备就绪。 软垫中央站着唯一的中国女学员。 没人看好顾意弦,包括教练布雷。毕竟在拳击格斗史上从来没有中国女性夺取金腰带,他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规则,宣布考核正式开始。 第一位黛米雄赳赳上场,顾意弦笑而不语。 馆内的学员吹口哨起哄,有些仰慕者面露担心。 不想,黑发女人一个利落的蝴蝶扫,比她高半个头的黛米倒地,她迅速扑身过去压制住,使出第二个招式——木村锁。 黛米的肘关节被扭向正常情况够不到的地方,顾意弦和她离得太近,外国人酸馊的体味冲进鼻腔。从小和有洁癖的顾檠生活,她为了离他更近非常注意个人卫生,久而久之养成习惯自己也变得十分挑剔。 “像你这种巴西悍妇躺在床上,他会以为是馆里哪位兄弟呢。”顾意弦的声音轻柔到像情人耳语,她继续施力扭动黛米粗壮的肩手,“刚刚骂我的时候力气不是很足么。” 大概有喜欢的人在场,被死死压制的黛米还在试图反抗。 顾意弦练柔术几年对规则了然于心,搏击格斗打不赢及时拍地投降才能避免受伤。垂死挣扎是非常不识趣的行为,当然得付出代价。 她无声地笑,“愚蠢的小壮牛。” 咔。 关节拧断的清脆声。 黛米:“啊——” 馆内观战学员惊呼:“喔!!!”“耶稣啊!!!” 布雷赶紧冲去查看情况。 黛米全身发抖,冷汗直冒,右小臂软垂无力地扭曲在背后,被硬生生折断。而始作俑者坐在地上,微卷发丝散落在额前,别有一番凌乱美。 顾意弦摊开双手无辜耸肩,“抱歉啊教练,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投降,你不能怪我。 “......” 布雷心里感叹了句蛇蝎美人,招手传唤伤口处理师把担架抬来,“没事,下次注意分寸。” 顾意弦在无人注意的角度颇为嫌弃地擦了擦手,侧头看着怒目圆睁却因疼痛说不出话的黛米,微笑提醒:“黛米,下次记得早点认输。” 黛米:“......”Bitch。 “以后别再逞强了,不然,”她笑得眼波流转,唇角梨涡轻陷,“若是碰到喜欢用绞杀的对手,断的可就是喉管了哦。” 有黛米的前车之鉴没人再敢小看顾意弦,很快她们就发现这位美丽的东方女人平时藏拙都是假象,柔术的精髓被她玩得淋漓尽致,黑带实至名归。 · 顾意弦迫不及待回休息室,想把胜利的喜悦分享给远在大洋彼岸的人。她拿出手机轻易划到设置成星标的人名,犹豫几秒拨通。 对方接得很快,她抢先开口,“哥哥,我拿到黑带了。” “嗯,小弦真棒,想要什么奖励。”顾檠很宠她,物质方面从来没亏待过。 顾意弦解开发绳,语气带笑,期待之意明显,“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温柔又不容置疑的嗓音从音筒里传来,“回家的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真的不行吗?”顾意弦委屈巴巴地问。她在顾檠面前伪装得很好,扮演着乖巧听话的妹妹。但人总是贪心,她继续轻声试探,“顾檠,你就不想我吗?” 从哥哥到名字的转变暗藏小心思——顾意弦喜欢顾檠,喜欢收养她,护她长大的兄长。 “没大没小。”顾檠的语气严厉到不近人情。 顾意弦垂睫。 明明不是这样的,顾檠对她纵容比对任何人都好,她从小就喜欢黏他,十六岁发现喜欢他时,她悄悄改掉哥哥的称呼,他也任由她闹。 那年,顾意弦不懂如何藏起这份刚萌芽带着几分禁忌色彩的感情。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是如何与心上人相处呢? 最直接的反应,害羞大胆的制造肢体接触的机会。 看电影时顾意弦轻轻把头靠在顾檠肩膀,边嗅沉香味边说顾檠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走路时她要牵着他的手,开心时会撒娇说顾檠我要抱抱,不开心时会抓他的手咬一口。 这么多暧昧的小动作,顾檠从未排斥,直到顾意弦生病依偎在他怀里看了一部爱情电影,她学着故事里的女主坐到他的大腿叫了声他的名字。 从那之后,他开始保持距离,勒令她以后必须喊哥哥,反复提及长大了要懂男女有别,不能再像小女孩一样缠着兄长。 屡教不改的结果就是被送走,顾意弦黯了神色,“哥哥,我已经看过了。” 当初顾檠送她出国的理由,女孩子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在外五年,她仍觉得世界上只有顾檠不会抛弃自己,毫无保留,没有任何目的,仅仅因为她叫顾意弦——这三个字是他取的,所以他们拥有最深的羁绊。 “好了,小弦,我这还有事,想要什么和你二叔说。” 电话被挂断,手机下一秒收到条讯息。 二叔:【我们在Knight。】 Knight拳击馆在顾意弦的家乡南楚。 一座祖辈天性粗犷,世代追求强健体魄的拳击格斗之城。 发展到现在为选拨最优秀的选手代替南楚在世界征战夺得金腰带,当地出台双赢政策,企业出钱扶持此行业,赢得比赛的企业获得声望与各项资源。 一年一度的争霸赛专为此诞生,举办地正是Knight拳馆,它坐落于声色犬马的流连街,也是南楚最著名的销金窟。 来巴西太久竟然忘了这件事,顾意弦压下情绪,随手发了个表情后把手机放回衣柜。 脑内不断浮现巴西当地女子组格斗冠军佩戴金腰带的场景,她垂睫,一把扯下腰间崭新的黑腰,脱掉道服走进淋浴间。 . Knight拳馆的二楼观看台与楼下金属工业风不同,四张黑石英圆桌与雕刻繁复的沙发椅摆放有序,分别代表拳击馆以及背后掌握南楚经济命脉的企业。 墙面竖立一块巨大的电子计分板,自动录入四家企业旗下拳击馆的胜局点数。点数排名最高者可挑选任意公司的一个场所经营权或订单,相反排名越低有概率被抽取同样的次数。 这项规则是为避免四败俱伤私下拟定的君子协议,由站在权势顶峰的掌权人们制定。百年传统延续至今,Knight拳馆的二楼代表南楚上流阶层的金字塔,因此被戏称为 ——四方王座。 排序第二的位置,圆桌的电子牌印有水墨字【万关拳击馆[华森]】,顾檠坐在主位,手里握着黑屏的手机,头微微往后仰,“也许小弦需要在巴西呆两年。” “你还真舍得啊。” 他没回答,嗓音清淡,“比赛马上开始了,没一个守时的。” 顾沭抬借着光看了眼顾檠额前的浅疤,抬起下颌示意旁边的人把烟斗递过去。 石楠瘤木的烟斗烧着昂贵的沉香和檀香丝,白烟飘向没有署名的第四个位置,那里曾写有黑金字体【纵横拳击馆[Gallop]】。顾檠扫了眼,表情倦怠地挥手让候着的人出去,等观看台无外人时才开口道:“Gallop最近动作很多。” “自从江家老四从军校回来掌权后,Gallop和以前天壤之别。” “那就去使点绊子,我不想在二楼看到他们。”失去四方王座的江家,顾檠感受不到任何威胁,他抬起烟斗浅吸了口,随口问:“江家老四叫什么来着?” “江枭肄。” · “江枭肄人呢?”李平不悦地质问。 面前这个梳着油头,系着蝴蝶结,西装革履的男人,Gallop江家排行第三,性格最暴躁的江侑安。再不济还有江家长姐江珺娅,老二江掣宇。他盯着江侑安十指love&peace的刺青,无语地想江枭肄怎么会派这个最无脑的来谈判? “哦,他今天有事来不了,特意吩咐我带话。” “有什么话可以电话讯息说。” 江侑安神秘一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行,那去会议室。” 他挥手,“不用麻烦,就在这儿。” 什么怪癖非要在拳馆后院谈事,过度友善反而让人警觉,李平盯了几秒。“江枭肄让你来带什么话?”即使保持镇定,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掩饰不了的心虚。 江侑安早有准备,从西装里拿出张备好的小抄,浓眉皱成一条粗线,清咳声,“李平,无源拳馆和你的公司现在入不敷出,长此以往只会破产,而我江枭肄爱好助人为乐,力排Gallop众议,拯救无源于水深火热之中,为你们提供资金、公关、规划、管理权自由等。” 李平翻了个白眼打断,“他这意思,我该颁发个热心市民奖?” “我会转告他的。” 江侑安点头,继续模仿江枭肄那优雅平缓的腔调,念出白纸上笔锋凌厉的黑字,“做人要守信,显然你不懂什么叫君子一诺千金难换,但我足够有诚心决定再给你一次与Gallop合作的机会。” “价格不变?” 江侑安伸出一根手指头,意思是只能比之前开价多一倍。 李平的眼里布满贪婪,他冷笑,“呵,听我一句劝,没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别搞得双方都难看。” 来之前江枭肄反复叮嘱“不要威胁,要讲道理”,“不要动怒,你是去谈判不是去打架”“文明现代社会”诸如此类。江侑安判断几秒,谈崩等于用不着纸条,接下来的话比较通俗他记得住,“行,那我代他问你最后一句,谁在背后搞鬼?” 李平暗暗心惊,江枭肄怎么知道背后有人指点,他嘴硬,“别搞那些阴谋论,无源——” 砰! 一拳到肉。 “啊——”李平只来得及惨叫一声,鼻子便血流不止。 江侑安拽住李平的领口,极为兴奋,“这就是为什么不去会议室的原因,早猜到你这老狗会这样,江枭肄让我转告你,他想做个善良有素质的人,只要你说背后搞鬼的人是谁,故意抬价毁约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他一记重拳砸过去,“好好珍惜最后的机会,嗯?” 这几年Gallop为重回四方王座,左手搅拨风云强迫竞争对手放弃这片战场,右手将他们并入自己的公司。 一切少不了江枭肄三个字。 江家老四,此人喜欢先礼后兵,前者通情达理保证人人分得应有利益,后者兵戎相向手段狠决。 李平苦不堪言,难怪今早右眼皮一直跳,他在这场商业战争中被当枪使了。江侑安这拳头跟他妈秤砣似的,眼看又要砸下来,他连忙说:“华森,是华森建筑。” “哦,原来是姓顾的。”江侑安嘟囔着脚下没省力气。 李平受不住力捂着小腹大叫:“操!我他妈都说了还动粗!”话音刚落又被来了个过肩摔,这次他叫的力气都没了。 “记住了,Gallop的准则是睚眦必报。” “......” “还有一句话想听吗?” 李平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生无可恋。 “对于愚蠢又不知好歹的人,江枭肄向来只讲究百倍奉还,所以,以后把尾巴夹好了。”江侑安把江枭肄早就备好的医药费扔到李平脸上,“不然弄死你。” 出了无源拳馆,江侑安拨通电话汇报情况没人接,只能转而给江掣宇打过去,提及华森,电话那头传来砰的声,他问怎么了,江掣宇巧妙绕过,他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笑着说:“李平居然说他要为阿肄颁发个热心市民奖。” 江掣宇眼角抽搐,他站在这被阴阳怪气一小时,哪门子的热心市民? 通话外放,谈话清晰。 “热心市民奖?” 嗓音低沉到像在喉间塞了块吸力极强的磁铁。 对面被逆光模糊的背影,宽肩挺阔充满力量感。男人修长的指间架着支万宝龙钢笔,凛硬骨节骤然突显,一秒切换回刚刚的话题,他诙谐地说:“二哥,我不反对你玩女人,但别让精虫逆行把脑子搞坏了。” 江侑安在电话那头扑哧一声笑出来。 江掣宇默默挂断电话。 他因贪色在外过夜,祸从口出给华森有了可乘之机,犯了江枭肄的忌讳。华森二字从听筒传来时,地板四分五裂的烟灰缸差点没把脑袋砸个窟窿。 “以后少鬼混,多关心Gallop的生意,我会让长姐减少你下个月的开销作为无源谈崩的补偿。”江枭肄甚至没回头,口吻平直暗含强势的压迫感,“绝对不要在外面暴露你在想什么,绝对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手里的底牌。”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现在可以滚了。” 为您提供大神 雾空了了 的《一击必中》最快更新 1. Round.00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Round.002 两年后。 一出机场打量或不入流的目光没间断,顾意弦从包里拿出墨镜和宽檐帽挡住脸,她没通知任何人,私自把延长的两年终止日定在顾檠那通电话的日期,只为给他一个惊喜。 配置豪华的网约车五分钟后停在面前,她委身坐进副驾驶。 回国行李只有一没logo的挎包,今年秀场的限量款,其余的东西全送给巴西的朋友当作告别礼物。 司机是富二代,打着体验生活的幌子出来开网约车实则为了钓妹,专盯妄想跨越阶级的女人。眼前这位腰臀比极品,衣服配饰没有耳熟能详的名牌,他有经验可惜不够识货,“美女,一个人来南楚旅游,要不要哥哥请你玩?” 因常年锻炼和基因优势,紧身款的上衣更能突出火辣身材,顾意弦从不吝啬展现自己身为女性的美丽,但绝不是为取悦他人。 更何况这里不是巴西,是南楚。 她往后仰靠在座椅背垫,舟车劳顿让嗓音懒倦:“麓湖山庄。” 沽江以北的麓湖山庄,万关拳击馆的大本营,四方王座的顾家。 司机表情脸色唰得惨白,连忙抬右手抽自己嘴巴不停道歉。 “闭嘴。” 途中再无动静,窗外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顾意弦渐渐有些紧张。 去年除夕顾檠没让她回家提了一嘴公司忙,据顾沭说因为Gallop在搞事,他们已经一年没见过面了。她不明白华森与Gallop的积怨为何如此深,只记得刚来顾家,顾檠还未变成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时常嘴里咒骂江坚秉。后来Gallop没落,顺带纵横偃旗息鼓,他甚至高兴到连顾沭要求缩减家里开支,少烧点钱都应允。 可见Gallop卷土重来,顾檠会多烦心,顾意弦甚至能想象到他淡淡蹙起眉的模样,指腹不自觉摩挲挎包里的方形礼物盒。 不知怎样才能为兄长排忧解难。 车行驶过沽江接近千米的长堤进入南楚北部,一座山水与葳蕤草木环抱的岛在麓湖正中央,茂密葱茏的竹林竖立成天然屏障,万关拳击馆水墨的招牌作为入庄关卡,私家车被黑衣护卫拦住。 副驾车窗下降,一张水墨纹的方形木牌出示,护卫大惊失色,顾家最高级别的通行证,只有本家人才有。顾意弦从小被顾檠保护得密不透风,十六岁被送到英国,后来去巴西圣保罗读商科一晃七年,非但圈子里的人,万关拳击馆也不知道顾家有位大小姐。他们不知车里的人是谁,但态度一秒恭敬,向两侧排开弯腰颔首。 私家车被放行,经过四根气派敦实的龙纹白石柱入庄,安静而缓慢地行驶了五分钟,于一幢中式风格的豪宅前停下,门口立着雌雄麒麟。 站岗亭与本家连通,保镖家仆已在门口静候,停车门童主动拉开副驾的门。顾意弦右脚刚落地,一位中年女人上前接过包,“怎么不知会一声,累坏了吧?” 她六岁被收养,顾檠与她相差十二岁,顾沭比她大九岁。性别差异,一些女孩子家的私密问题都是刘梅亲自教导。 “刘姨,”顾意弦摇摇头,表示不用麻烦,“只是自己坐个车,不是徒步。” 刘梅压低声音道出越界的话,“大先生真够狠心,去年也不接您过年。” 过去不值一提,她关心另一件事,“哥哥去年有带女人回过家吗?” “没有,大先生那性子......”刘梅欲言又止。顾元恺和那位去世后,顾檠把宅院的人大换血,她在顾家工作大半辈子侥幸留下,但也明令要求封口。 “什么?” “小姐,我在二楼放好洗澡水了,皮肤管理师也在来的路上。” 南楚天气终年没什么变化,多雨空气沉闷潮湿。一路风尘仆仆,皮肤粘腻感让人难受,顾意弦没深想,点点头,她得在顾檠回来前把自己捯饬的光彩照人,“联系个美甲师。” 进入宅院内部,内宅装饰把新中式风发挥得淋漓尽致,低调奢华,每个物件都极其讲究。 华森建筑是南楚的材料商,其中采石场规模最大,顾檠经常会留下一些极具收藏价值的天然矿石做成的雕刻品放在家里。 当玄关处看不出年代的孔雀蓝釉花瓶进入视野,顾意弦无语,“买这玩意儿,二叔没嚎个三天三夜吗?” 刘梅尴尬地笑,这事儿她怎么好意思编排。顾檠往堪比展览馆的私人收藏室添东西时,那才叫哀号遍野。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顾意弦懂了,“弋柱在拳馆吗?” “嗯,马上争霸赛,小少爷训练紧张。” “今年有女子组了吗?” “小姐,别开玩笑了。” 一点嘲谑挂上眼尾,她问道:“刘姨,你也练过散打,就不想去大施拳脚吗?” 刘梅笑着摇头,“我家那口子在万关就足够,我在这里安稳工作挺好。” 顾意弦静视着刘梅。 女人的身形因懈怠比过去臃肿。 她明白改变现状是一条漫长而孤独的路。 南楚承袭搏击格斗没撇去旧俗,比赛与金腰带只为男性准备,全民.运动把女性拒之门外,变相宣布在这领域女性无能。 不止如此,整座城市处处透露对女性的苛待,性别歧视,违反常理的可笑。 当初学散打和柔术,若不是小施手段央求顾檠说要学习防身术,根本不会被允许。顾意弦没了聊天的兴致,走进电梯。 “哥哥回来记得告诉我。” · 全身spa做完,顾意弦的头发丝渗透玫瑰和天竺葵的清香,液体黄金名不虚传,皮肤被滋润后,更加软弹光滑,透亮水嫩。 她舒适地趴在按摩台上打盹,等待精油全部吸收。美甲师在旁安静等候。 一切做完顾意弦换了件睡衣躺在贵妃椅,望着湖景悠闲地晒太阳。 她没想到顾檠会回来这么早且直接上楼。 住宅有五楼,唯一的女孩在顶层,一般来说家里的男性都不会踏入。 顾檠也没想到推门而入会是这样的景象,他从未涉足顾意弦的领域。 海藻般的卷发平铺在繁复华美的刺绣软垫,女人的姿势慵懒又极具诱惑,姣好婀娜的曲线,两条笔直肉感的长腿微微并拢。 她缓缓转过头,香槟色丝质裙的右肩带松垮,镀上柔光的肌肤像一副油画——被无数艺术大师宠爱的,裸.体的,躺着的维纳斯。 顾檠一瞬间想到这样描述,他甚至去鉴赏过真迹。只几秒,若有似无的香气便勾萦上了鼻尖。他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停留太久,向来清淡的表情变冷。 顾意弦从贵妃椅爬起来跑过去,仰起头,细长的柳叶眼里是羞怯和紧张,乖巧听话是顾檠喜欢的形象。 “哥哥。”她攥住裙摆,咬住唇瓣,细声细语,“是因为我回来没告诉你,所以生气了吗?” 顾檠恍惚一秒,眉心拧得更深,蓦然偏头,“把衣服穿好,到书房来找我。” 砰。 沉闷声回响房间。 顾意弦司空见惯,坐回原位懒靠进沙发,神情淡淡。 · 顾檠下楼刚好碰到换好衣服的顾沭。 “怎么了这是,”顾沭瞧着他脸色不对劲,“还在为那事儿生气呢?” 去年Gallop重回四方王座,争霸赛中纵横和万关胜局点数一样。平局的结果是双方互抽,江枭肄不知从哪搞到的消息,挑走华森去年利润前三的产业,而顾檠只挑中南楚三环外的一家酒吧。 今年斗争更激烈,明面Gallop各方面与华森作对,暗地顾檠看上哪块肥肉,必有江枭肄过来插一脚,下作手段没少使,财务部埋下的眼线,利用舆论泼脏水,明火冷枪的有来有回交战两年,耗费不少财力物力。 “不是。”顾檠往餐桌走,想到什么,回头补充道:“以后家里所有的男人没有允许不得去顶层。” 顾沭是精明又敏锐的人,“你不会刚刚撞见了什么吧?” “别瞎说,传出去对小弦不好。” “顾檠,”他话锋一转,“我什么也没说,是你心里有鬼,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不沾血腥,不沾酒精不就是为了——” 顾檠转过身一拳挥过去,脸色铁青,“闭嘴。” · 顾檠的书房在收藏室旁边,两面书墙,按照主题分门别类,实木书桌和椅子宽大到可以盘着腿看书。顾意弦小时候跑来玩经常能看到他的书桌上摊着胡适和道德经。 不止如此,顾檠确实会享受,西面的落地窗前安了个按摩浴缸,对着窗户就能看到麓湖。旁边搁置的方几有一套茶具,顾檠从不喝酒,所以进来看到躺在浴缸里,左手托着红酒的男人,顾意弦愣住了。 听到动静顾檠转头,眼睛微眯。 她换了件衣服,白色紧身旗袍勾勒曲线,银色玫瑰暗纹从襟口蜿蜒,盘踞在后腰。 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他从浴缸里跨出来,托着烟斗走到书桌前,“小弦,过来。” 灯光太暗,看不清顾檠的神情也不知他有没有喝醉,只能瞧见他最爱穿的中式连襟白衫湿透了,一尘不染的布料上竟然有血迹。 “哥哥,你怎么了?”顾意弦着急地小跑过去。 “车库里那辆紫色的,”顾檠把车钥匙塞到她手里,他的指尖微湿冰凉在她掌心留下几颗水珠,接着他从桌面挑起一条项链,“这个也是礼物,戴上给哥哥看看。” 跑车没什么好惊讶,但顾檠从没送过首饰。顾意弦垂下睫,2克拉的水滴型钻石,以他现在的风格根本不会买。 “算了,哥哥帮你戴。”顾檠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按开搭扣,双手拈着两端从她脖颈往后。 难得的亲密接触,顾意弦自然乖顺地低头,手心的钥匙被攥得发烫,听到搭扣合上的声音,她仰起脸。 顾檠五官清朗肤色冷白,狭长眼睑下方一双如墨黑眼,如后墙挂的山水画,他抚上她的脸,眼神极为复杂,温柔,哀伤,疑惑,指腹摩挲着似乎在确认什么。 气氛在他缓缓低头的几秒里暧昧到极致,顾意弦的脚尖踮了踮,不自觉攀上他的衣决。 手心的钥匙掉在地板。 咣。 顾檠一瞬间清醒过来,柔软细腻的触感停留在指腹,而他的唇只需再往下几寸就能攫取禁果。 动作蓦地停住,温热的呼吸戛然而止在鼻尖。 “顾檠?” 顾意弦大胆地叫这个温柔深沉如兄长般的男人的名字,从小他对她特别,不该有的念头早就滋生,她期待这一刻已久。 他吻了吻她饱满光洁的额,“小弦,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当然可以,她乐意为喜欢的人付出。 顾意弦红着脸问:“需要我做什么?” 顾檠:“接触Gallop的江枭肄。” 江枭肄? 枭肄二字甚至构不成具体文字,顾意弦不明所以,“什么?” “接触Gallop的江枭肄。”顾檠重复道。 漂亮清丽的瞳孔是他冷漠决然的背影,她反应过来,飘上云端的满心欢喜截截跌落。 “你刚刚那样就是为了让我去做这件事?” 顾意弦是商科太了解这档事的刑罚,难以置信地问:“你知不知道侵犯别人的商业秘密会被判刑?还是说你要我用另外一种方式?” “顾檠!” 半米高的椅背挡住了顾檠的全部。 “叫哥。”他说。 好妹妹的伪装维持不住,顾意弦气急,“有哥哥会对自己的妹妹那样吗?” 这么多年顾檠的过度保护,外界只知顾弋柱不知道顾意弦,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处心积虑,她冲过想知道答案。 顾檠面无表情,眼底黑漆漆,与刚刚判若两人。 情绪在心底翻涌,顾意弦忍住快要决堤的眼泪,质问道:“还是说收养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小弦,养你这么大,你该为哥哥做点事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 心里有什么东西和断线的泪珠一起从下颌滑落,隐没进地毯。顾意弦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可笑。最深的羁绊不过是自以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只是他领回来的孤儿。 脖颈的项链被解下放在桌面,钻石的棱角面倒映顾檠不辩神色的眼,项链是五年前买的,尘封已久却被泪水开封,他的唇翕动几下最后还是抿成一条直线。 沉默是伤人的利器。 “哥哥,其实不用这些,我也会知恩图报的。”顾意弦攥住掌心,长甲陷进肉里,她笑了笑,眼尾泛红,目光逐渐冷淡,“Gallop的江枭肄是吗,我记住了。” 为您提供大神 雾空了了 的《一击必中》最快更新 2. Round.00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Round.003 九点半。 顾意弦从夜幕走进南费路的Gallop酒馆。 时间还早,馆内空空荡荡,中央的抛光木质舞台被一束聚光灯照亮,麦克风细长的金属支架上绑着旧领结,阴影里今晚的驻场正在调试麦克风。 今天没有选择精致的妆容,顾意弦故意只涂了玫瑰色的口红,清冷妩媚的五官是不施粉黛没有攻击性的纯,一抹瑰丽的艳色是蛊惑勾人的欲。 她知道怎样利用自己的美丽。 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锁定门口的吧台,那里有一盏顶光灯,只要坐下就是最引人注目的焦点。顾意弦脱掉宽松的毛衣长衫露出里面黑色的吊带开衩裙,慢慢把微卷的发丝勾到耳后,这一举动让蠢蠢欲动的男人更加按捺不住,效果意料之中。 随便点了杯威士忌,她耐心等待时机成熟。 Gallop娱乐投资,纵横拳击馆背后的财团,三代前以黑发家,现主营高端娱乐项目的投资和管理,上至南楚文化艺术交流活动,文化娱乐产业的投资,电影动漫制片与发行,下至休闲娱乐策划,与之相配套的酒店、会所、餐饮、电影等,以及大陆不能涉及而转之港澳的赛马。 掌权人江枭肄,江家老四,混血,二十一岁在凉川军校跳级被授予中尉头衔,回到南楚接管失去四方王座的Gallop,五年时间化腐朽为神奇。娱乐生意与灰色产业挂钩,但此人一回明令发话:严禁任何毒品包括精神致幻剂,严禁卖.淫与情.色交易。 关于其性格众说纷纭,没有明确定义,但小道消息最多的一条便是江枭肄烟酒不离手,每晚十点半以后会出现在Gallop旗下的酒馆,于是顾意弦挑选了一家离纵横拳击馆最近的酒馆创造接近的机会。 这种凭借一己之力重获钱权的男人,贸然上前搭话只会引起其警惕心,所以最正确的方法就是—— “美女,要不要来喝一杯啊?” 褪去蔻丹的指抵着额,顾意弦缓缓抬起纤丽的眼,微醺迷醉的慵懒把风情发挥到极致,她轻笑委婉地拒绝,“不了,我等人。” 当然贪图美色的男人不会走,喋喋不休,死皮赖脸的纠缠,全方位展示自己雄性的魅力。走一位来一位,男人们自命不凡,自作多情,总觉得顾意弦在与他们交谈时,脸色娇羞绯红,于是在发现她口中的等人不过是搪塞的借口后,在窥伺中起了肮脏的心思。 酒馆内逐渐混乱奢靡,顾意弦心里明朗,表面不动声色等待墙面时钟的分针走至六。 嗡嗡嗡—— 手机不合时宜震动。 看见屏幕来电显示,她潋滟的笑一滞。 从书房出来那天,顾意弦再也没下过楼,顾檠也没解释,餐食都是厨房做好端上去,他们冷战至今,现在打电话过来必定是刘梅通风报信说她早上出了门现在还没回。 指腹轻轻划过,她把听筒放置耳边,乖巧地问:“哥哥,有什么事么?” “你在哪儿?” “在知恩图报的路上。”她忍住心头的酸意如实回答。 顾檠沉默几秒,嗓音抑着愠怒,“胡闹,定位发来。” “发来做什么?” “接你回家。” 顾意弦晃了晃酒杯,她不想再猜他如今的情绪究竟是为什么,一个吻换来一句“顾家养你这么大,该为哥哥做点事了”。 胃腑里融了冰块的威士忌让大脑也被凉意逼得清醒,她问:“礼物喜欢吗?” “我在和你说回家的问题。”顾檠说。 去年除夕前,顾意弦在土耳其雕废了无数块海泡原石后,挑选了一块最完美的,经过悉心雕琢,砂纸细磨打滑,烘炉干燥,蜂蜡浸泡,才得到一只能拿得出手的烟斗。 幻想无数次他拿到那只烟斗后的表情,赞叹或挑剔,更重要的是烟斗柄后显而易见的位置雕刻了一句土耳其语——Seni seviyorum,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顾意弦执意挑破那层窗户纸,抱着一丝期待说:“顾意弦喜欢顾檠。” 酒馆灯光转成蓝色,贝斯与电子琴弹奏出第一个音,耳畔也传来曾哄她入睡的熟悉而温柔的声音。 “小弦。” “你还小分不清爱情与亲情,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 亲妹妹。 伪禁忌却是真禁忌。 但除却这些,更无法接受的是顾檠那天说的话,她第一次觉得疲惫,也许自己真的分不清爱情与亲情有何不同。 顾意弦耷拉眼皮,“放心,今天若是不成功,我会回家的。” 在顾檠回话之前,她撑起唇角,嗓音艰涩道:“不过我会再想办法,哥哥想要的,妹妹都会帮你得到。” 时钟恰巧转到十点半,以摁掉通话键结束,所有关于顾家的备注与蛛丝马迹一一删除。 顾意弦抹掉嘴唇物尽其用的艳色,走出Gallop酒馆,身后大约跟着五六只苍蝇,如果没有等到英雄救美,即使顾家的保镖在附近候着,也必须做好解决掉所有人的准备。 所有格斗术中,一对多的前提是保障后背不被偷袭。为了提高胜算,顾意弦搜寻着一个能被行驶的车辆发现且靠墙的地方,她款款向旁边的巷口走。 南楚以南,沽江起了雾,浮光声色滢滢一层光晕笼罩在钢筋铁脊如刀般的外轮廓。号称陆地之王的乌尼莫克黑武士从南费路尽头飞速驶来。 顾意弦从未见过有人在城市里开这么硬派的越野车,听说乌尼莫克过不去的地方坦克也过不去。 她未停下脚步,它也未作停留。 也不知道那江枭肄开什么车,她直觉趋向宾利或劳斯莱斯,毕竟Gallop掌权人,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最适合这些。 可惜直到她被逼至角落,那死男人也没来。 “美女,跟哥们几个玩下一场呗。” 本来等了半小时连一条狗影没见着已经够让人烦躁,听到哥这个字眼,顾意弦心里更是火大。 过去所有的装乖保持优良德行都是为了取悦顾檠,他骨子里有着刻板的教条,喜欢乖巧柔顺像小百花一样的女人,她收敛脾性去靠近这样一个存在以此达到目的,就如同现在巧言笑兮应付这些觊觎美貌肤浅的人。 “可是我喜静,”顾意弦挪步往后退,薄瘦的脊背贴墙,眉一挑含讥带俏,语气却软到勾着魅,“你们人太多了,怎么办呢?” “那就看谁顺眼今天就跟谁走啊。” “挑什么挑,这么个极品,你一个人满足得了么?” “哎哟,你这人怎么这么下流。来妹妹,跟哥哥走。”嘴唇打了环的男人往前流里流气顶跨,“哥哥一定让你欲.仙.欲.死。” 三句话里有两句都在顾意弦雷点上蹦迪,她抬手指向他,线长的睫毛轻轻一眨,面颊垂落淡淡的阴影也惑人,“就你了。” “管良吉你个好小子,艳福不浅啊。” “没事,等哥先玩,你们在后面排队哈哈哈哈。” …… 几人哄笑成一团。 顾意弦观察他们的步伐和大臂,暂时看不出来是不是练家子,她解开外套,用系带一圈一圈缠住右手骨节。 “妹妹,你这么等不及啊。” 一只咸猪手不怀好意地搭上肩,她不动声色踩掉高跟鞋为战斗做准备,往后退了半步,轻轻一笑,“是啊,等不及。” 等不及要弄死你们这些以为女性能任由欺辱的渣滓。 倏地。 一道银蛇在南楚上空闪过,路灯微弱的光被全黑的乌尼莫克遮掩,巷口被堡垒似的车身堵得严严实实,全猛钢的保险杆上方立着Benz银标,车头内嵌大灯刺白了夜幕——来了位不速之客。 顾意弦侧头,清亮的瞳孔被大功率的光线照得发胀。 轰隆隆轰隆隆。 闪电伴随着闷雷划破灰乌的云团,积蓄已久的雨水倾泻而下。 几秒后车灯关闭,“哐”沉闷的一声,驾驶位的门开。质感粗粝的皮靴踩在钢制车身,一把纯黑长柄伞,雨珠啪啦啪啦砸在尼龙布,汇聚于十六骨菱形支架。 傲然挺立的人形渐显在视野,宽肩硬骨撑起剪裁挺阔的西装,鸽灰绒布料紧紧包裹着强壮的肌肉垒块,臂与大腿隆起偾张力量感,如同正襟衣冠下是被压制随时会上来咬你一口的野兽。 Anderson Sheppard西装,Stefano Ricci领带,南楚能穿上一整套的人并不多。 江枭肄,终于等到你。 游戏正式开始。 顾意弦收回视线,往前踉跄几步投怀送抱,微微上挑的眼角泛红,勾起一抹楚楚可怜的艳色,细声细语:“你...干什么?” “当然是干.你啊。”那渣滓搂上她的肩。 江枭肄你最好是个真男人,顾意弦心里腹诽,象征性挣扎几下,语气带着哭腔和惊慌,“别这样......放开我......” “打扰各位的雅兴了么?” 极为低沉的嗓音,像熏了烟草,有分明的颗粒感。 渣滓身上劣质的古龙香水味让人想吐,顾意弦屏住呼吸,继续往前俯身加了把火,“你手别乱摸啊。” “那你告诉哥哥该怎么摸?” “走开!” 任何角度都是女人被强行搂进怀,男人出言下流,那细长优美的脖颈害怕到瑟瑟发抖。 金属滚轮摩擦出火光,江枭肄叼着卷烟走过去,步伐不缓不急,却无端端给人强烈压迫感。 “旁边的酒馆是个排忧解难的好地方。”他气定神闲,语气和蔼友好的说着完全不相干的话,“我不太喜欢白兰地柔和的口感,更倾向于苏格兰威士忌。” “神经病!别他妈多管闲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那几乎是同时,也是一瞬的事情。 紧握的拳带着寸风擦过,顾意弦下意识闭眼,一滴温热的血飞溅到白净脸颊,再睁眼时,面前这个猥琐男已经往后连退好几步爆了句粗口。被雨浇灭的烟头在雨幕里划了道抛物线,撑开的黑色旧伞被随意扔过来,伞柄轻飘飘落在身侧的水洼。 几人骂骂咧咧围了上去:“操你妈——”“让你多管闲事!” 滂沱倾泻夹杂出一句低淡的嘲谑,“热心市民管点闲事正常。” 热心市民? 她弯了弯唇,思索半秒不到,膝盖一弯侧跪在泥泞地,歪着头全然一副安静淋雨,幸灾乐祸看戏的模样。 迷瞪的雨雾里,江枭肄动作一停,朝这边瞥来。 为您提供大神 雾空了了 的《一击必中》最快更新 3. Round.00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Round.004 暴雨如注,隐约雷鸣。 倾盆大雨与昏暗仍柔化不了的刚棱轮廓,寸头,小麦色皮肤,眉弓与山根高耸立体,浓密眉峰收拢未被驯服的匪气,眼眶深深凹陷。 没人会怀疑这张混血的面孔极为英俊,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粗野硬朗又不失精致,得天独厚的本钱。 顾意弦看不清江枭肄的眼神,直觉危险。 她在地里抓了块泥巴,也许这样比较正常。 分神之际,猝不及防挨了拳,江枭肄收回目光,迅速垫步侧踹还击。 金光闪过,偷袭的人倒地,雨水四溅。 他解了两颗领口顶端的纽扣,扯下领带缠绕在手掌骨节,用唇衔住一端咬紧,面无表情地啐了口血,“找死。” 野兽出了笼,地上的人被铁臂拽起,遭到更为残忍的对待。 顾意弦在心里咂舌,箍颈膝撞什么的看着都疼,纵横以综合格斗称王,传闻不如一见。她拢住外套,虚掩着睫,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不同流派的格斗招式。 优雅的皮囊,骨子里的暴戾。 不得不承认,西装革履打架确实华丽,也足够赏心悦目。 挫骨咔擦与惨叫声响彻小巷,很快只剩最后一人苦苦支撑。那人欲逃跑,还没跨出一步被KO大杀器鞭腿横扫倒地,再想爬起来,胸膛被一只脚死死压回地面。江枭肄双手懒散揣进西装的口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仿佛脚下不过是一只随时碾死的蝼蚁。 脚下之人正是管良吉,这莫名其妙冒出的男人好像跟他有仇,那么多人就属揍他最狠,现在以这样屈辱的姿势被压制太跌面,他反手去掏刀具。 顾意弦瞥见银光一闪,大声提醒:“小心!” 就在那瞬息之间,江枭肄踢掉管良吉手里的刀,一脚跌踩至他的手。 “啊——” 惨叫响彻小巷。 江枭肄慢条斯理解开沾了血的领带,优雅地把手指擦干净后力道一松,语气友好平和地询问:“切磋中动用武器是哪家拳馆教你的规矩?” “......” 你他妈管这种单方面的虐杀叫切磋? 痛感和恐惧大于愤怒,管良吉只敢在心里咆哮不敢再叫嚣。 “我不想再问第二遍。”力道加重。 他疼得呲牙咧嘴,“兑、兑泽。” 江枭肄大发慈悲抬脚,手拂过空落的腰间,眉心几不可见的蹙起。 顾意弦瞟了眼被雨水冲刷掉污秽的金色,他是在找这个吧。 “十、九、八。”缓而散漫的报数声响起。 几人哪还敢造次,屁滚尿流地逃离了这条吃人的巷子。 顾意弦赶紧低下头,伪装成见此害怕的模样。 以弱者姿态示面,其一能麻痹对手,出其不意可胜;其二为自己留下后路,推翻则可退;其三洞察对手行为,内心的放肆乃语言可断。 从刚刚三言两语看来,江枭肄喜欢掌握局势,等他先开口,反其道而行还能少些破绽。 等了几秒,粘黏的脚步声入耳,她的小脑袋里冒出个问号。正常套路难道不是被雨淋湿的孤苦少女,他出手相救,再嘘寒问暖,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别无他法只能主动出击。 顾意弦捡起泥泞里掉落的怀表,攥住他西装下摆,“你的东西掉了。” 步伐一停,江枭肄低头睨着她,墨绿瞳孔幽暗宛如伺机扑向猎物的美洲豹。 她立刻哭得梨花带雨,“我无家可归,你能不能收留我啊?” 美色在第一面绝对是最好的俘获人心的武器,顾意弦眨落雨滴,咬了下唇,试图让自己更加惹人怜惜。 极淡的嗤笑声后,皮肤被薄茧刮了下,手心一轻,紧接着烟熏和泥土混合香味强势地拨开了雨帘,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起了身。 撑开的黑色旧伞遮过头顶,隔断急速下坠的冷雨。顾意弦抬头的一霎,闪电劈开昏暗,阴翳里墨绿色终于展现无遗。 极为漂亮特别的瞳色,却充斥警惕,审视,危险,如豺狼野豹,稍不留神就会被拆骨入腹。 江枭肄这个男人对她所有的举动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同情,他的下颌骨锋利冷峻,他在肆无忌惮地打量,清醒理智的分析她所言真假或者目的,倨傲而冰冷的睥睨寸寸如刀如剐。 沁出的冷汗与雨水交融在脊背,顾意弦的身体僵直,想躲,心知现在不能退缩否则功亏一篑,于是不避不让对上他视线。 南楚的白天喧嚣遮掩,夜里金钱,欲望和虚荣招摇过市,浮光掠影从巷口的空隙折射进这暗涌。 这是一场短暂而漫长的交锋,剑拔弩张的对垒,无形的试探,兵不见血刃。 雨飞速隐匿,雷电霹雳啪嗒,电石火花击中两人目光交汇的点。 她的大脑清醒地明白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蓄谋,心脏却被奇异的失控感引导至未知的频率,一下一下随着雨点敲击共振。 半响,江枭肄抹掉嘴角的血,勾唇一笑,“好啊。” 顾意弦稍稍松了口气,他的眼神又变得意味不明,于是气又提到嗓子眼。 “能放手了么。” 江枭肄的嗓音低沉搀着含混不明的丝线,磁磁的,很抓耳。 “抱歉。”顾意弦有些尴尬地松开手,刚刚一紧张不小心又攥住了衣摆,污泥全在他身上抹干净,自己的指被雨水冲刷白净如瓷。 她随便扒拉几下抚不平的褶皱,心里开始琢磨下一步计划。 江枭肄这人浑身都透着股不好糊弄的劲儿,且不论刚刚暴戾的模样,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再者他对自己的相貌不感兴趣,她有种诡异的惊喜感,但没了优势,获取信任难入上青天。 半跪在泥泞地的女人,卷发贴在近乎昳丽的面容,妩媚的柳叶眼漫着层雾气,狼狈又妖冶。 越美丽越危险。 江枭肄深谙此理,他神色松懒地拨开怀表看了眼因浸水而停滞的时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重在拔刀,本应该走的,可他听见自己说:“我没空陪你耗,走不走?” 思绪被拉回,顾意弦犹豫几秒,直接站了起来,窈窕之间颇有出淤泥不染的清媚。 江枭肄是一眼就抓人浓颜,厚实弓形唇饱含肉.欲,下巴浅凹进去,雨水不停往下流。他往后挪步站远了点,上下扫视,目光犀利,眸色浓郁到只剩稠黑。 她不敢轻举妄动,心惊肉跳的。 过了几秒。 在他手中握住的伞柄往前一寸,隐隐暴筋的血管,野性难列。 意思让自己给他撑伞,真是位不绅士的男人。顾意弦敛着睫攀上伞杆的一瞬,另一道握力便撤去,江枭肄朝巷口迈步,暴雨几乎是从南楚上空往下浇,他走路的节奏不矜不伐。 伞很大容纳两人绰绰有余,她完全吃不准他难以捉摸的行为方式,什么也不问直接答应收留,现在又是做什么。 雨夜影影绰绰,前方那人蓦地回身,带着探究和侵略性的视线穿透空间,漫不经心落了过来。 望岫息心还是践墨随敌? 前者懦弱回顾家面对求之不得的感情,后者亲自扳倒能与顾檠做对手的人。 顾意弦勾了勾唇,拎起湿透的裙角跟了上去,黑伞因小跑晃悠悠的。 到这一步,她也说不清是想回报养育之恩居多,还是更偏爱攫住未知游戏带来的刺激。 . 巷口,车轮比腰还高的乌尼莫克威风凛凛。 江枭肄在驾驶位停了几秒,绕到房车的密码锁的位置。 厚重的门开,自动梯降下,他一言不发地提胯踏上楼梯。 顾意弦站在原地没动,封闭空间比暗巷更危险,孤男寡女不说,她确信自己打不过江枭肄这点很重要。 “这位女士,地板被雨水泡烂,你来付维修费用吗?” 低冽的嗓音从发顶落下,听不出来是揶揄还是陈述事实的语气。 “......” 她把伞往后,仰起清艳的小脸。 江枭肄的右手肘撑住门框,垂下的睫掩住瞳色,短寸湿漉漉,西装在滴水。 似乎察觉到她的踌躇,他语气变得阴冷,“看来你并不是无家可归。” 男人很高,身形像面密不透风的墙,压迫感袭面而来。 顾意弦一惊。 无家可归的人面对温暖的房间怎么会犹豫,她低了低眼,让自己的神情和语气看起来楚楚可怜,“不是的先生,我只是担心身上的污泥会将您的车弄脏。” “哦?”拉长的语调。 她把唇咬得泛白,蹙起细长的眉,“而且这车看起来太贵了,弄坏了我赔不起。” 先用尊称“您”把他托到高高在上的位置,让自己表现得有些自卑,而制定计划之前特意换掉了平日奢华昂贵的行头,廉价的衣服鞋子与现在小心翼翼的神情加大可信度。 咄咄逼人的气场消散。 看来他是信了。 江枭肄淡淡地说:“这车要是能被你弄坏,我该连夜投诉厂家。” 废话,又不是绿巨人能徒手拆钢筋混泥土。 顾意弦维持自己孤苦少女的形象,所以当然不知道这车随便撞一撞,普通日产车就能被压瘪,她疑惑抬眸,“嗯?” “速度。”江枭肄言简意赅地撂下两个字,转身隐没进暖黄色的光晕里。 顾意弦无声的笑,她收起伞,深吸一口气踏上楼梯。 内部墙面由拉丝铝板铺满,右侧四座的真皮沙发,左侧小厨房改造成双开门冰柜和置物柜。 看起来还不错,房车这玩意比跑车实用。 啪嗒。 西装被随手扔在衣架。 江枭肄背对她,似乎正在解扣子。 湿透的黑衬衣贴合宽阔骨架,倒三角的背正中央一条性感的脊柱沟随肌肉牵拉,从脖颈延申起伏至窄腰,再到结实的...... 翘臀。 好身材不稀奇,但荷尔蒙爆炸的冲击力,顾意弦不敢正视又目不转睛,露骨的视线明晃晃。 江枭肄向来敏觉,轻而易举察觉到有人对自己垂涎欲滴,他停住,略带嘲弄的轻笑,“没见过男人?” “......” 她心虚地垂下眼,脸颊泛着可疑的薄红。 几秒后,和顾檠的沉香烟丝完全不同的烟草味飘进鼻腔,存在感极强,干焦的辛辣极具侵略性,又回甘广藿的沉静,是好闻的。 接着脚尖前方多了双浸着水的皮靴。 “伞。” 江枭肄只说了一个字。 顾意弦能感觉到他的不耐,乖乖把握在手里的伞递过去,粗粝湿润的触感在食指骨节宛如蜻蜓点水,指尖不自觉微微蜷缩。 江枭肄擦肩而过,拉开背后的门,雨丝飘到脖颈有些凉丝丝的痒,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身后的门再次发出声响,房车内只残留几分凉意和独特气味。 顾意弦左手捏捏右手食指,又蹙起眉抚过后颈,奇特的感觉来无影去无踪。她抬头环视四周,视线定在卡座桌面——崭新的女士西装叠的整整齐齐,旁边还有一双拖鞋。 为您提供大神 雾空了了 的《一击必中》最快更新 4. Round.00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Round.005 小弦:【江枭肄警惕性很高,记得通知家里的人不要走漏风声。暂时不回家,勿联系,等我消息。】 拨回去,女电子音反复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此号码已被对方拉黑。手机啪的声砸到桌面,顾檠脸色难看至极。 二年前没料到Gallop能东山再起,两年后也没料到事情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头针扎似的疼,他往烟斗里塞烟丝。 手里白色的海泡石烟斗翻转,娟秀的刻字,Seni seviyorum。 顾檠将烟丝全部倒出来,起身进收藏室取出限量二十五只的Namiki莳绘,白欧石楠木,18克拉金环,比手工制品的海泡石价值高太多。 他塞好烟丝,点燃,漆黑的眼睛在白雾里失去了焦距。 想让顾意弦回来并不是一件难事,只需要告诉江枭肄,他现在身边的女人是顾檠的妹妹,她只是在和可恶的兄长赌气才会叨扰。 多么简单的事,可心底对胜利的渴望,过去的回忆与人让顾檠踌躇,他更无法容忍自己满脑子都是——顾意弦会不会被江枭肄这种男人吸引,维纳斯的诱惑他是否抵得过,会不会想要一吻芳泽甚至更多。 叩叩叩。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顾檠敛去眼底的挣扎和迷惘,清淡道:“进。” 一个长相秀气的少年蹿到桌前,眨巴着狗狗眼问:“哥,我怎么没看到姐姐啊?” · 江枭肄拎着酒和杯子,坐到对面。 他换了套深棕色双排扣的西装,毛呢和丝绸混料,没系领带,看起来比刚刚休闲也多了些雅痞气。 顾意弦扫了眼,暂时没看出来什么牌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西装情有独钟,她现在身上这套小香,两人坐一块简直像在商务谈判。 他抬起酒瓶倒了满满一杯。 琥珀色玻璃方瓶,慕赫20,苏格兰威士忌。 在巷子那会儿倒是没说假话。 “认识这酒?”江枭肄抬眸。 面前来路不明的女人卷发吹干了,蓬松柔亮,光泽的发尾连开衩都没,皮肤细腻白皙,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粗花呢小套装,衬得她像朵被金钱温养的玫瑰,大气又娇媚。 南楚一年一度的争霸赛就在三天后,她的出现是巧合还是蓄意。 “我只是觉得这颜色漂亮。”顾意弦低头。 江枭肄用铁夹拈起一块冰在杯口慢慢磨圈,融化的水从玻璃壁往下流。 “要来一杯么。” “不了,这度数太高。”顾意弦无语地抬头,才发现江枭肄一直盯着自己,暖黄的光拓进瞳孔,虹膜变成橄榄色让他像条冷血的蝰蛇,她莫名紧张起来,纤长的睫毛不自觉扑簌几下。 冰块“哐”的声掉在威士忌。 心跳一迸停止。 这人戒备心太重随时都在试探,她飞速思考方才哪句话让他起了疑心。 江枭肄拎着杯口晃了几下,抬颌,动作不拘着,唇全张开卡在杯口,金黄色的液体尽数灌进去,再随着滑动的喉结入腹。利落的一饮而尽莫名有种粗犷的性感。 接着,他又为自己斟了半杯,没喝,脊背往后靠,半张脸都陷在阴影里。 顾意弦不敢再看他,拿起水壶倒了杯水,小口抿着。 卡座右侧有两扇窗,百叶帘拉了一半,外面的暴雨还在下,车内的气氛安静,又有种意味不明的胶浊。 江枭肄眼皮稍稍抬起一层,低磁的嗓音打破了沉寂,“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反而让顾意弦悬着的心落到实处,接下来就可以按照设计的步骤往下走。 “万小弦。”她笑着说:“千千万万的万,大小的小,弓玄、弦。” “嗯。”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旋着杯口,示意继续说下去。 顾意弦面不改色,“我原来在玛丽亚孤儿院,后来被南楚一户人家领养,他们起初对我很好,其实收养我别有目的,不止如此还虐待我。” 真假参半混淆视听,玛丽亚孤儿院是真,至于领养,顾檠当年收养她的时候还没十八岁,假证明很容易搞定。 一切靠听者自行分辨了。 江枭肄精准挑出无法被证实的一条,“什么目的。” 他凝视着她,墨绿瞳色像片倒映绿波碧天的海,莫名看起来深情。 顾意弦掐了把大腿,盈起泪光,“逼我用自己的脸和身体为他们赚钱,所以我不想再回去了。” 回到Gallop就禁止卖.淫与情.色交易是为了作秀赢得好名声还是其他,她就是故意捏造这样的身世想来探他的底。 江枭肄神色淡淡,扔出一句直白的话,“你是妓.女?” “......” 顾意弦的表情滞住,卖力的演戏如一拳打在棉花,白费心思。 默了几秒,她咽不下那口气,不避让地回望。 把皮球推回去,答案交给提问者回答,具体对策再从他话里分析,如果鄙视看轻,可以借此反将博取同情心。 再者承认或否认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迟疑的理由,万一江枭肄是那种人对自己图谋不轨,太得不偿失。 少顷。 “抱歉。”江枭肄嘴上道歉,心里没有因愧疚产生的情绪。在他眼里妓.女有被生活所迫也有主动出卖肉.体,利用自己不偷不抢,无非都是价值互换与任何职业一样不分贵贱。 但这行业里却是腐烂发臭的存在,而任何城市都有这样的角落。 桌面金属烟盒里面空空如也,他从座位后的储物格里拿出套卷烟用的装备,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半透明的方形纸,食指屈起抵住白色滤嘴压在前端,不冷不热地说:“我是个商人,只看重投入与回报率,浅显点就是唯利是图。” 顾意弦故作天真的说:“先生,可是我听说回报越高的风险越大。” “全看个人如何规避,吃饭也可能被噎死,你会选择不吃饭吗。” “......”粗糙而精辟的比喻。 “如果你的脑袋空空,手也无缚鸡之力,”江枭肄专注于手里的卷烟,拈了些烟丝放在纸上,左手捏住烟嘴,右手慢慢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雨停了,我给你钱或联系警察。” 意思是不管你过去什么吊样,职业或漂亮的皮囊皆不在他江枭肄考虑范围之内。顾意弦没想到江枭肄会这样说,有点欣赏,但她没忘自己目的,语气带着祈求,“如果我想留下呢。” “证明你的价值。” 江枭肄掐着卷好的烟,在唇上划了两圈含住。 完全不自觉的,顾意弦抢先一步拿起桌面的火机,不太熟练的用指腹磨滚轮,火光擦亮妩媚清丽的脸,她举着那团火朝他的方向倾身。 火与卷烟接触得猝不及防,江枭肄怔住,喉结无声滚动了下,他掀起天生卷翘的睫,撩眼注视着她,目光沉冷带着审问。 心脏被压迫到喘不过气,顾意弦缩回手,却被握住了小臂,他的掌太大握住一圈还绰绰有余,她一惊又往回躲避。 江枭肄置若罔闻地攥住她的臂往下拉,黑睫如暗河掩住所有汹涌。 他低着头,颀长的脖颈拉扯一根勃突筋络,往上左耳有圈狂野刺青——Nothing is taboo,百无禁忌。 她后知后觉,对于这样一个人,也许不该一时冲动去招惹。 棱硬的颧骨起承转合在灯光下,江枭肄的腮颊迅速凹陷,烟头簇然升起橙色的焰,他仍没有卸去力道。 “万小弦。” 如闷雷的沉稳嗓音穿透缭绕在两人之间的烟雾。 陌生的名字,顾意弦没反应过来,酒精和烟熏味强势地侵入鼻腔,刺得心脏怦怦跳。 江枭肄微眯着眼,意味深长地问:“这就是你的价值?”低醇的嗓音抑着不易察觉的哑和欲。 气氛古怪,雾里看花什么都不真切。 她低低嗯了声,明明隔着衣服,腕间的皮肤却散发着热意,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卷烟烧得极快,江枭肄松开顾意弦的小臂,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慢慢挪回原位,掐着烟的手移至烟灰缸,随意用骨节凌厉的食指敲了敲,半截烟灰抖落。 他收了视线,往后懒散一仰,漫不经心地说:“硬凑上来的是你,火没着跑什么。” “有贼心没贼胆。” 这句“有贼心没贼胆”话里有话,他在点自己? 顾意弦提起十二分精神,镇定道:“下次我会记住的。” “我不是残废。”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几乎刻薄的语气。 “......” 搞得她多想点火似的,顾意弦差点没翻白眼,她微笑,“先生,也许您对我有些误解,我金融学得不错,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在你手底下做事。” “既然对立足之本有自信。”江枭肄也很有礼貌地问:“你为什么会认为我配得上你的能力?” 顾意弦:“......” 总不能说我知道你是Gallop的江枭肄吧,死男人一直挖坑。 “如果无家可归就要被收留,那我的房子里可能都是流浪的猫狗。”江枭肄摁灭烟,似是而非地说:“人太容易被表面现象迷惑,对自我或他人的认知产生误解,聪明人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选择。” 聪明人会在深思熟虑后布局,然后扮猪吃老虎。顾意弦笑得柔软,“先生,您是个善良热心的人,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善良热心,这词还真与江枭肄挂不上钩。 十分钟前。 江珺娅在电话里唾沫横飞,怒斥江枭肄与东樾赛马训练公司的割厩之战。 Gallop的赛马生意处于刚起步,江枭肄野心勃勃动了不能动的蛋糕,东樾掌权人臧文乐破口大骂他不守规矩,具体通话内容没人知道。 从那天起的第二个星期,前天早晨,臧文乐在卧室醒来,吐了一地,打了镇定剂才缓过来。让他恐惧的东西正是一颗冠军名马丝绸般的黑色三角形头颅,带着白色筋腱和血沫被扔在了床脚,在那旁边的还有一张薄薄的支票。 没有一句警告,不装腔作势,不讲常理也不留余地。 江枭肄几乎是全然蔑视臧文乐的跳脚,冷酷无情而残暴的给予了回击。 马厩的安保力量犹如儿戏,值班人员甚至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收买或被逼无从知晓。而臧文乐或许能揪出江枭肄这个始作俑者,但杀一匹赛马能得到什么刑罚,况且人家该补偿的费用一分不少,说出去只会沦为圈子里的笑柄。于是他只能表面对媒体透露那匹健康的不能再健康马是不幸患病,私下联系江家的长姐。 江珺娅气愤的质问江枭肄的为所欲为,疯狂暴戾,句里行间充斥对不择手段行径的厌恶。 对此,江枭肄对他没有觉悟的大姐只冷淡的回了一句:“既然总有马要赢,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呢。” 电话被挂断,没有认同,只有杀伐果断的雷雨相伴。 江枭肄将半杯酒饮尽,辛辣入喉带来的灼烧感让他的嗓音微哑,“万小弦,话别说太早,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就像是在下最后通牒,告诫无畏的不知者做好觉悟。 “不知道。”顾意弦抿了口水,睁眼说瞎话:“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搁在手侧的手机蓦地嗡嗡震动,屏幕显示来电未知。 顾家所有人的号码已经拖到黑名单,这个时候谁会打电话, 未知不可控,顾意弦想直接摁掉,偷瞄江枭肄却撞上他阴沉的目光,她身体一僵,更不敢接了。 “你的电话响了。” 他反手用指骨敲了两下桌面,微抬下巴,眼神直白地表达出一个字—— 接。 为您提供大神 雾空了了 的《一击必中》最快更新 5. Round.00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Round.006 “我美丽的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顾弋柱,顾意弦被收养的第四年,顾檠领回家的男孩。长相秀气跟女孩子似的,从小哭哭啼啼,天天跟在她后面跑,嘴里念叨最多的是“我姐姐天下第一美”“你们这些狗男人配得上我姐姐么”诸如此类的吹嘘。 长大摇身一变成为最年轻的散打王,万关的顶梁柱。 顾檠居然没搞定这个白痴,顾意弦赶紧打断以免他嚷嚷,“不要再和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顾弋柱被这一嗓子吼懵了,他开的是扩音,顾檠和顾沭也能听到。 顾檠神色不明,开口唤了声,“弋柱。” “姐姐......”顾弋柱委屈道,他这段时间训练紧好不容易回家,谁知心心念念的姐姐没个人影。 “闭嘴!我这些年已经贴补够多了,身为一个男人想娶媳妇就靠自己,房子也给你交了首付别不知足!我和万家断绝关系了!以后别再找我!你们这些吸血虫!” 啪。 电话被挂断。 顾弋柱迷茫几秒,再次拨过去,号码被拉黑了。 他耷拉着眼皮,一屁股坐进沙发,“哥,二叔,姐姐是不是吃错药了?” 顾沭走过去揉他的头,笑着说:“小弦被你狠心的哥哥派去当间谍了。” “啊?哥你怎么能让姐姐做这么危险的事!” 顾檠将合同翻了页纸,“你这段时间别联系小弦,先出去,我有话和你二叔说。” 他仅仅在顾意弦面前是好兄长,在顾家,顾檠的话代表绝对命令不可反驳。 顾弋柱不情不愿,但还是守规矩的轻轻合上门。 “今年沙石骨料均价上涨6.5%,现在正是需求旺季,能耗双控管制下来供应方面也紧,价格还可能上涨。”顾沭推了下眼镜,“内循环经济政策加持——” “顾二。” “哦,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想买东西。”他一副放下心的表情。 “......” 顾檠没精力应付调侃,事已既此,他决定顺水推舟:“吩咐家里把顾意弦这三个字忘掉,玛丽亚孤儿院那边去打点。” 方才故意出声,顾意弦肯定听到了,所以后面的递话顾檠懂,“找对夫妻带男孩的,年龄要和弋柱差不多大。再安排两拨人,一拨盯着江枭肄,一拨暗中保护小弦。” 见顾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摁了摁眉心,淡声道:“想说什么就说。” “江坚秉已经消失。” “所以呢。” “我还是那句话,”顾沭叹了口气,“一味沉湎过去只会让失去现在拥有的,那件事不是你的错,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一切都来得及。” 纸张翻动了几页。 “顾二,现在是谈公事。”顾檠云淡风轻地说,却威压十足。 顾沭哑然。 记忆里那个狂妄孤傲的少年也许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掉了,面前的男人是十七岁接管华森和万关,二十五岁诛锄异己的顾檠。 再劝也无济于事,顾沭叫他的名字,“阿檠。” 以朋友兄弟的身份,以旁观者清的角度进行最后的忠告。 “希望你不会后悔。” . 雨点疯狂敲打玻璃窗,不规则的水团蜿蜒狰狞。 雷电闪过,对面的人硬挺的轮廓忽明忽暗,山脉似的高鼻梁在颧骨处拓下一小块三角形阴影。 他从顾意弦挂掉电话后一言不发,垂着眼把玩火机。 金属盖关关合合数次后,江枭肄晒笑了声,卷翘浓密的睫毛小幅度动。 “嗓子不错,还挺凶。” “......” 顾意弦猜不透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捏了捏冒汗的掌心,碍于之前经营的孤苦少女形象,她委屈又似控诉地说:“先生,刚刚您也听到了,实话跟您说,我的养父母收养我不久后又生了一个男孩,亲生的血缘关系自然比外人来得好,我这些给他们的钱已经足够回报,但人心不足蛇吞象。” 江枭肄没说话也没怎么看她,抬杯喝完半杯酒,指随意在手机屏幕划过,电话很快接通,他简洁吩咐:“南费路第一个巷口。” 江枭肄体内的威士忌只怕到明天早上都排不出去,他应该是叫司机来开车,毕竟这坦克堵在巷口太久。 顾意弦眨了眨眼,明知故问:“先生,您要回家了吗?” “我的耐心有限,”江枭肄拿起怀表又放下,按开手机的计时器,抬起眼帘,与生俱来的威压,“给你最后三分钟。” 顾意弦有种和魔鬼做交易的感觉,上一秒笑着调侃,下一秒就冷冰冰地看着她,谨慎地衡量呈上的贡品是否有交换价值。 她别无他法,只能献上包裹着谎言的最高诚意,于是绕回最初的话题,“先生,您要我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么您认为女性的价值在哪里?” 江枭肄一副被勾起几分兴趣的表情。 她把发丝勾在耳后,“换句话说,您觉得我长得如何?” 显然是不容反驳的问题。 没有人会怀疑顾意弦的美丽,唇若丹霞,秀丽精致的鼻,柳叶眼轻轻一抬,内钩外翘,似含情又似勾引,多得是男人为她前仆后继,身姿亭亭玉立,秾纤得衷,即使不用搔首弄姿也风韵天成。 从小到大,凡是有她的圈子,顾意弦这三个字就是形容词。 江枭肄只粗略扫过,开始倒今夜第三杯酒,兴致乏乏地说:“回答无聊的问题,不需要三分钟。” 回答上一个问题当然不需要三分钟,顾意弦对自己的脸有信心,她从不排斥利用美貌获取便捷,令人厌恶的永远是众人把目光霍地投来,然后无数张嘴明里暗里轻而易举定义她。 江枭肄的反应令顾意弦很满意,间接证明接下来的话,他不会觉得可笑。 “南楚这个城市的现状,我若是不反抗,会被它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优秀的演说家通过语言的博弈赢回掌控权,但这些是对顾檠都未说过的话,真假参半的谎言混淆了界限。 顾意弦掉进了陷阱,只想证明自己值得江枭肄的三分钟。 她掷地有声:“我可以选择利用皮相为自己谋取暂时的利益,或嫁给一个大腹便便的有钱人,然后每天执着于被爱,渴望另外一个人的认可,最后陷入这种循环的困境,变成一具精神贫瘠的空壳。” 江枭肄的眼里是满载霹雷的乌云,电光一闪,就能引起混乱。 一位商业帝国说一不二的掌权人禁止情.色交易。 一位手段诡谲野心勃勃的上位者不屑于漂亮皮囊。 顾意弦在赌。 她抑着加速的心跳,直勾勾盯着江枭肄,瞳仁里倒映他的墨绿,清波顾盼,流光溢彩。 “所以,我不希望自己成为被圈养的人,您能解救我于困境吗?” 窗外雷电在黑暗里爆炸,暴风雨呻.吟,到底是交锋还是合奏曲已经无人知晓。 江枭肄倏地抬杯饮第三杯酒,尖峭的喉结上下滑动,对比前两次这次称得上优雅斯文,而那道幽暗深邃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顾意弦,野兽般的隼质凶性牢牢锁着她,毫不遮掩,不容逃脱。 顾意弦恍若自己的命门被紧紧攫住,屏住了呼吸,这是一种对极端危险出自于本能的畏惧。 但这场游戏的主导者必须是自己,顾意弦是猎食者,他江枭肄才是猎物。 她咬住牙与他分庭抗礼,清丽的脸写满倔强不服输,腕间皮肤表层下的脉搏不受控制狂跳。 空掉的玻璃杯反扣磕在桌面清脆一声响,仿佛交易的一锤定音。 江枭肄的嘴角起了个微妙的弧,轻巧地答应:“好啊。” 与雨里相同的两个字,他这次没计较回报,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顾意弦知道自己赌对了。 三分钟结束,车门正好被敲响。 江枭肄拎着酒瓶利落起身,粗粝火石摩擦。 “万小弦。” 他低沉的嗓音与白雾一起升腾,又缓缓降落。 一片阴影笼罩而下,顾意弦抬眸。 江枭肄的眉弓骨骼感很强,转折锐利而清晰,宽褶的眼睑压着睫。 他叼着烟,矜贵绅士的西装削弱攻击性看起来倒有点斯文败类的模样。 “江枭肄。” “哦。”顾意弦敷衍一笑,心里默念了遍。 还以为又来什么灵魂拷打,就这,早就知道了好吗。 他缓慢直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着,像要把她整个人看透。 顾意弦赶紧敛去笑,正色言辞,求知若渴地问:“江先生,您的名字是哪三个字啊。” 江枭肄似笑非笑睨她几秒,长腿一跨,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车。 “......” 顾意弦对着门一字一停地念:“江、枭、肄?” 没人回应,她灌了两杯水,低声道:“名字拗口就算了,人也难搞。” 他最后那表情到底什么意思? · 驾驶位的人叫裴瑞,是个中柬混血,皮肤黝黑长得有点像雪貂,他跟着江枭肄多年不止是私人司机也是亲信,“老大。” “国内别这么叫。”江枭肄脱掉西装外套,挽起袖至肌肉紧实的小臂,“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干杀人放火勾当帮派的头目。” “......四哥。” 乌尼莫克的前座足够宽敞,江枭肄在裴瑞面前比较放松,他抬起腿鞋底往台面一搁,双手交叠在颈后,模样懒散又痞气,“嗯,他们人呢。” “老样子,两位喝了点酒,”裴瑞回国十年,中文依然说得不好,“江掣宇搂着女人走了,江侑安跟人发生口角差点没把场子砸掉,最后被酒馆老板娘赶了出去。” “......” 江坚秉当初留了一屁股债消失,江珺娅把同父异母的三兄弟托大,江掣宇与她一起处理Gallop事宜,江侑安接管纵横拳馆,江枭肄则是去了军校。偏偏江珺娅是个恋爱脑,搞未婚生子那一套被男人甩了后一蹶不振,而江家的两位哥哥有脑子但不多,担不起大梁的废物典型。 裴瑞余光看见江枭肄按压鼻梁,心里表示同情,他换了个话题,“四哥,今天怎么倒车回去了?” “偶尔做点善事,积德。” “......”这不纯扯淡搞冷幽默呢。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饮酒的吞咽声,越野驶离南费路在十字路口暂停。 裴瑞瞅了眼沉男人手里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酒瓶,“四哥,少喝点。” 江枭肄完全不见醉意,嗓音有点哑,“开了的酒一定得喝完,这是规矩。” 他自制力很强,嗜酒不酗也无瘾,独爱一天进入尾声之际,酒精引领所有神经进入平缓无力的疲惫状态,梦靥随之安眠,入睡会变得容易许多。 “这是您自己的规矩吧。”裴瑞道。 江枭肄不置可否,抬起瓶底,金黄色液体从径口入喉,他望着后视镜里消失的路,“裴瑞,你不是很喜欢中国寓言,知道东郭与狼的故事吗?” “知道。” “讲讲。” “......” 方向盘转了半圈,裴瑞无语又任命地开始给这个在南楚娱乐产业一手遮天的男人讲寓言故事,“东郭听信一头狼的谎言,于追杀之中将它藏在麻袋里,后来狼想吃了东郭,东郭说只要有三个老人同意,他就自愿给狼吃,前面两人都说可以,最后一位把狼骗进麻袋里杀掉了。” 江枭肄懒懒地“嗯”了声,指腹虚实摩挲火机壳的镀金暗纹。 东郭在狼第一次动弹不得时上交给赵简子可以换取丰厚的报酬,而狼不给三次询问机会,东郭手无寸铁为鱼肉,它为刀俎轻易能宰杀。 所以不辨是非滥施同情心,能吃不吃束手就缚,两者一样蠢。 他淡着嗓子问:“你说明知是狼还要解救这是什么心理。” 江枭肄绝大时候都胸有成足,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也能从容不迫与人谈条件达到目的,他心里永远有杆精细的秤,左边利益,右边代价,平衡是首要考虑的事,造成偏差的因素向来被摒弃——但凡接触过的人都知道。 而这位利益至上的男人语气竟然有一丝迷惘。 裴瑞有点讶异,以为江枭肄出了岔子,他想了想,“不是有句话叫披着羊皮的狼吗?” “什么样的蠢货才能狼和羊认不出。” “......” 裴瑞敢怒不敢言,心里委屈,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可能狼看起来太可怜了吧。” 即便祈求人解救她于困境也没看起来多可怜,江枭肄低头点了支烟,“也许是一条看准人缠上来,把信子和毒液藏在尖牙后面的蛇。” 柬埔寨的蛇特别多,男女老少都会捕蛇做食物。 裴瑞只想赶紧结束上一个话题,“四哥捡到什么蛇,我都能帮您处理好,炸煮烤保准美味。” 江枭肄轻描淡写地说:“那是违法。” 裴瑞不懂,“吃一条蛇违哪条法了?” 全黑的陆地之王在雨里飞驰,副驾上男人冷硬的轮廓融入夜色,修长有力的指无节奏地敲击窗框,却再无回应。 烟呲啦声熄灭在烟灰缸,他下令改变既定的方向,嗓音沉沉:“回家宅。” 正常情况到南费路晚上一般在渝水的院子落脚,这都快到了又掉头去相反方向的长滩。 裴瑞疑惑之余还是应下,在他眼里江枭肄任何决策从未出过差错,只需要照办。 越野及时刹住,在弯道掉头。 “去查万小弦这个人和玛丽亚孤儿院。” 也许有一丝动摇,但不足以摧毁江枭肄极端的理智和冷静,杀伐果断、及时止损是流在骨子里的血液。 今天那些人所在的兑泽拳击馆所属新世纪娱乐,Gallop一年前与其协商收购,新世纪不愿丧失控制权负隅顽抗,双方股权之战持续半年。 新世纪有足够的动机从他这切入,套取关键信息。地点时间,一切太过凑巧。 “还有新世纪娱乐和兑泽拳击馆有没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 裴瑞接话,“女人?长什么样?” 江枭肄瞥过去不到半秒,阖上眼,“如果是你,看到可能会目瞪口呆。” 裴瑞:??? 莫名觉得被鄙视,他不甘地问:“四哥,那您呢。” “驾驶勿言。” 为您提供大神 雾空了了 的《一击必中》最快更新 6. Round.00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Round.007 沽江以南的长滩大坝旁有道郁郁葱葱的天然屏障,通荫山庄隐蔽其后,纵横拳击馆的黑金标如同过庄关卡,往里便是榆宁家宅——整个物业占地约13000平方米,主屋面积不到五分之一,泳池、球场、水上高尔夫、小型停机坪和酒庄配置齐全,应有尽有。 顾意弦暗自咂舌,比麓湖山庄还豪气。 早就听闻江家祖业丰厚,前几代财大气粗,购置这么块风水宝地,当初江坚秉败家业也只是让Gallop失去四方王座。 她一顿,指腹摩挲玻璃杯身。 且不论江枭肄信没信那套措辞,带自己来家宅这行径着实让人猜不透。 穿过S形的树篱和灌木,铝合金路障与电网拦住林荫道狭窄的入口,两座哨塔立于两边。 新奇的安保设施让顾意弦好奇抬头,喉间一哽。 法治社会摄像头或红外监控足够,电网也可以理解,四个巨型高压水枪就太夸张过分了。她怀疑在治安管制没那么严时,水枪要去掉前缀才配得上这严防死守的架势。除了江家在灰色地带树敌太多防止寻仇,似乎也没别的解释。 乌尼莫克自动识别入内畅通无阻。水银灯照得通明,八幢以金色为主的楼以八字形排列,东南亚与欧式结合,混杂宗教元素。 车缓缓减速停稳,驾驶座传来动静。 顾意弦收回思绪,看着泥里泡过的高跟鞋和衣服头有点疼,往常这种不会再穿,但扔掉对于现在的新身份大抵算铺张浪费。 房车里绳袋都没有,接触会弄脏手,唯一干净且能够用的只有衣架挂着的男士西装。迟疑几秒,顾意弦走过去取在手里,比划几下,袖管和裤腿长得过分,她一米七,江枭肄至少一米九不止,难怪只要他站在这车里就有种空间被挤压的感觉。 身高差让脏衣服包在里面正好,不自觉的,顾意弦轻轻嗅了下,暴雨的土腥与淡淡烟草交绕,强烈、新鲜的气味通过鼻腔与肺部粘膜进入血液,雨夜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湿衣服不知怎得变得更加沉甸甸如烫手山芋。 两长一短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手一松,衣服掉落。 开锁按键音的催促,预示对方已经失去耐心。 顾意弦赶紧弯腰捡,但他实在太快,车门迅速被打开,湿润的凉意随着高挺剪影飘进,她一僵,缓缓抬头。 阑珊灯火与雨模糊了光线,江枭肄执着龙骨伞,凌厉的下颌和指节微染暖色,棕褐西装的双排扣熠熠。 伞柄往后斜,他英俊面孔镀了层疏浅的晕,墨绿瞳孔有种清亮透彻的玻质感。 血液里的气味似乎蔓延到全身,顾意弦的下颌往里收,蓬松的卷发遮住一抹绯色。 江枭肄低眼。 女人皙白手里的衣物,裸粉毛衣被包裹在鸽灰色西装,连衣裙的细吊带不凑巧勾缠在西裤纽扣。她似乎意识到不妥或没预料到,有些紧张,纤纤软玉收拢。 水从指缝沥沥淅淅流到地板,一滴一滴洇湿橡木,渐深了他的眸色。 江枭肄挪开目光望向顾意弦身后的车窗,夜幕沉浸慵懒,分界变得浑浊,无端的从未有过的燥意在心底窜起一寸。 他咽下喉间坚硬突兀,不紧不慢地问:“这就是你十分钟不下车的理由?” 怎么看这行为都有点诡异,还显得自己像个痴女,顾意弦有些懊恼地蹙眉,她吸了口气,婷婷袅袅起身,皮笑肉不笑的拿惯用技俩甩锅:“江先生,我见您似乎忘了这套丢在车上的衣服,才帮忙收拾的。” 颠倒是非她最在行,幼时不懂事用顾檠珍藏的烟斗吹泡泡,把顾沭的金算盘一颗颗拆解,同谋顾弋柱是全责。 江枭肄本看天色已晚男女有别,和裴瑞在外面等待许久,车门迟迟未开还以为人睡着了。 衣服自然会有人来收拾轮不到她假模假样,他言简意赅,“放着,下车。” 给了台阶,顾意弦非常乐意踩,她趿着拖鞋拎起便宜杂牌包,惋惜道:“看来没有机会为您做点小事了。” 宽阔身影挡住车外如昼光亮。 “......” 又怎么了这死男人。 她眨眨眼。 “你的衣服呢。”江枭肄随口问。 顾意弦转念一想,这不该是孤苦少女会做出的事,他在试探自己。 她哀怨地蹙起漂亮眉尖,“污泥浸进布料里,洗不干净了。” 在孤儿院因长相过分美貌受到超乎旁人的喜爱和优待,在顾家大小姐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当然不知道小小泥土随便用清水冲刷就能恢复如新。 可军校一切生活自理,江枭肄微扬起下巴,静静睨着顾意弦,想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 “而且那些人碰到了我的衣服,”她皱起小巧的鼻,娇气又嫌恶地说:“恶心死啦。” 他挑了下眉,光影交错中有棱有角的轮廓显得柔和。 顾意弦低头委屈地绞手指,细长的眼尾微垂泛红,快声泪俱下,“今天要是您没有阻止,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脏的就不止是衣服了......”脏的就是她痛揍渣滓的手。 “江先生,感谢您今天的大恩大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愿意——” “愿意怎么。”他打断,意态轻慢懒散。 她仰头露出那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 顾意弦最知道如何利用这副皮囊迷人心魄,她竖起两根手指表达自己的诚心,笑吟吟地说:“为您做牛做马。” 不过呢,不会有那么一天,在此之前肯定是你身先士卒。 江枭肄扫过干燥的根根分明的长睫,笑了下,带着不明朗的冷意。 他转身,重复第二遍,“放着,下车。” “好的。”顾意弦把衣服扔到卫生间,偷偷翘起唇角。 “记得拿伞。” “......” 喷泉广场排列整齐的各种车,超跑、商务、越野,甚至还有几辆游览观光车,其中大部分都是雷克萨斯570——江家专用车,由江枭肄一手批下购置,理由简单两个字保值。 首行更为高档的越野少说五辆,顾意弦猜测应该是江枭肄个人专属,她收回视线,然后滞住。 半米开外,一黝黑男人嘴巴张得跟鸡蛋般大。 顾意弦:? 什么鬼玩意。 目睹全过程,听到全部对话的裴瑞满脑子都是卧槽。 “四、四哥,她、她!”他说话都不利索了,甚至觉得有点惊悚,“女人?您车、车里竟然——” “裴瑞。”江枭肄丢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正在这时方形车灯从远处而来。 江掣宇谨记江枭肄的忠告改掉贪图温香软玉在外过夜的陋习,完事后和江侑安一起在后脚回到榆宁。乌尼莫克是多人出行的家族车,俩兄弟不好越野和房车这派,叫司机开了辆库里南。 此时江枭肄旁站了个女人,无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没看错吧?”江侑安揉眼睛。 江掣宇搭上他的肩,“如果阿肄没被夺舍的话。” 他们的反应之所以和裴瑞相似,源于江枭肄回南楚接管Gallop后的一次酒局。 当时新定的电影刚敲下女主演,艺人与导演的酒局正巧在隔壁包厢,来他们这边敬酒时女主演在江枭肄桌边留下酒杯,后借要回酒杯之由想与他攀关系。江枭肄礼貌而委婉的说一切靠实力,结果人家暗送秋波表明男女之间那档子事也可以,他当即脸色就冷下来。 江枭肄不止厌恶公私混淆,在江坚秉有四位老婆的影响下,更厌恶让人失控的情感与色.欲。但他的长相实在是女人会喜欢的那一款,深邃立体宛如浮雕的欧美脸,刀锋般的轮廓极具野性的阳刚之气,而那双墨绿的瞳孔静态时内敛忧郁,像从庄园里走出来的贵族后裔。 以至于他身上像有块磁铁,即使眼神阴戾骇人,也能吸引女人们前仆后继。 再次拒绝无果,江枭肄保持在外的教养风度,慢条斯理喝了口酒,来了句:“抱歉,我对女人过敏,出于为自己生命安全考虑,你再执意如此,我会命人请你出去。” 他有一张诡辩的嘴,永远能郑重其事地说些离谱的话。 江掣宇风流成性,江侑安也曾情窦初开,而江枭肄只有权势与野心,多年皆如此。江珺娅都要怀疑她最小的弟弟是不是性功能有问题。 俩兄弟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异口同声催促司机开快点。 银灰色库里南突然提速。 江枭肄虚眯了下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车里大概坐着对他私事极为热衷的哥哥们。他没兴趣成为被调侃或八卦的对象,沉声道:“万小弦。” 顾意弦被裴瑞盯得浑身不自在,听闻应了声。 裴瑞:万小弦?万小弦! 江枭肄转身往观光车迈步,吐字简洁:“跟我走。” “好的。” 她赶紧跟过去。 雨天会溅泥点,而且顾意弦穿的拖鞋沾了水会滑,她撑着伞走得缓慢,颇具分花拂柳之姿。 江枭肄很高比例好腿极长,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很快利落收伞坐到驾驶位。 他看着慢吞吞的女人,又瞥了眼愈来愈近的库里南,不耐烦地拧起眉心,最终还是按照她的节奏敲击方向盘等待。 顾意弦收了伞,落座第二排。 滴一声。 游览车启动。 回过神的裴瑞,追上来扒拉住最后一排的铁杆,“四哥!等等我啊!” “......” 顾意弦盯着江枭肄的后脑勺,车速没停,他还真不准备等别人啊。 不过,四哥,她如果也这么叫会不会显得距离更近点,但好像又太亲昵。 “四哥!” 车堪堪刹住。 江枭肄的手搭在方向盘,袖扣解开露出腕骨,淡青的筋络紧绷在麦色手背。 他眼风都没往后掠去,不冷不热地说:“裴瑞,少说话多做事。” 久居上位的人随时都有种压迫人的狠劲。 “哦。”裴瑞瘪瘪嘴,即使满腹好奇心,被这样敲打一番哪还敢八卦,自觉坐到最后一排,姿势几乎是正襟危坐。 游览车开得很快,直奔八幢中间的主楼。 途中手持电击棍的黑衣保镖五人一组,他们训练有素,看清驾驶位的男人时并腿敬礼,然后目不斜视地继续如鹰犬般梭巡。 路过三组后,顾意弦心中疑虑之余,担忧油然而生,她表面镇定,实则坐立难安。 江枭肄带自己回家宅的目的她心里没底,现下门禁森严,兄长若是暗中安排人盯梢怕是进都进不来,于是亲蹈虎狼之穴的不寒而栗盘踞心头。 他下一步会如何安排,她又该如何获取他的信任,一切都是未知数。 为您提供大神 雾空了了 的《一击必中》最快更新 7. Round.00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Round.008 下车后,顾意弦心不在焉地跟在江枭肄后面,两人落了半米距离,他的步子大,先上了楼梯。 站在门口等候的瘦猴叫蒲甘,性格沉稳,岁数和裴瑞相仿,两人从柬埔寨回来一起跟着江枭肄,裴瑞在暗,他在明作为江枭肄的特助以及主楼的内务。另外江家姐弟的三幢以及整个榆宁家宅现由江珺娅把控。 “四哥,您回来了。”蒲甘瞅了眼陌生的女人朝裴瑞拼命使眼色。 裴瑞抬手做嘴拉拉链的动作,他敛目不再多言,伸手接过江枭肄的伞,提前汇报:“长姐听说您今天回,在书房等待许久。” 江枭肄大概能猜到江珺娅又要谈论割厩之战,他“嗯”了声。 这时一切都还正常,直到顾意弦前脚踏上楼梯。 汪!汪汪!汪汪汪! 暴躁的吠叫声响起。 她的身体陡然僵住,脚悬在半空,掀眼朝前一看,四条深灰色的獒犬被铁链拴在门口,半米不止,魁梧彪悍的身体,冷漠阴沉的吊梢眼——加那利獒,被喻为最凶猛斗士之一的犬种,对陌生人有着极高的警惕性和攻击性。 顾意弦的后背立刻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收回脚不敢再迈出一步。 她生来胆子大,蹦极滑雪攀岩各种极限运动都涉及,宠物蛇也养过,唯独怕狗,任何品种无论大小。 以前麓湖山庄有狗,顾意弦也喜欢逗着玩直到十二岁那年。 皖北当地一个县城发现层控型含金大理岩,顾檠与顾沭去考察,顾意弦当时黏顾檠,他也宠溺得要命,自然经不住她撒娇。历经省道途径临涣古城,摩托车和三轮车挡住去路,十二岁正是对外面世界充满探索欲的年龄,顾意弦央求顾檠腾出半小时满足她充沛的好奇心,于是价值百万的迈巴赫改变方向进入山林。 起初只见人头攒动,犬吠声此起彼伏,摊贩叫卖的吆喝与交流声,顾檠和顾沭未曾去过乡镇带着顾意弦下了车当是增长见识的一次郊游,他们甚至没带保镖,三人一脚踏入蓝色铁皮围墙,才知误入了斗狗现场。 和南楚的搏击格斗赛相似,参赛双方拥有自己的教练团队,场地有主裁判宣判规则,还有几个戴金链子的黑衣大汉负责维持秩序。 顾檠和顾沭那时不过二十岁,血气方刚当即决定留下观看,正巧碰到赛前准备,参赛者在铁笼盘冲洗狗的全身以保证没有麻药,偏偏有个作弊者磨蹭,而顾意弦就站在旁边,她偷偷蹲下来小心用手摸了摸狗短短的尾巴,想着和家里的怎么不一样。 意外就在那时发生—— 一条凶猛的黄色比特犬,大概人群围拢的聒噪让它烦躁不安,摸尾巴挑衅让它彻底爆发。 顾意弦的小臂被扑上来的比特犬一口咬住,场面陷入混乱。 发疯的狗,杀气腾腾的眼神,刺进皮肉里的尖牙,不绝于耳的狂吠都是恐怖的回忆。 显然面前这四条加那利獒和当初的比特犬凶狠程度过犹不及。 脑袋一阵发晕,顾意弦太害怕了,即使现在手臂没有疤痕,心理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可怖的獒犬好像会随时扑过来撕咬,她忘记学得散打和柔术足够自保,她想叫顾檠,因为下意识里兄长会保护自己,可尚存的理智在说这里不是麓湖山庄,没有兄长也没有二叔。 近在咫尺的狗狂吠不止,她颤着睫望向前方。 江枭肄的背厚实宽阔,大臂的肌肉撑得衣袖满当,看起来非常有安全感。 但自己带目的去接触他,她心虚也无法信任,于是踯躅在原地无法动弹,靠死死咬住牙关抵抗恐惧。 裴瑞从身旁走过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他走到江枭肄身边与另外一个男人低声交谈,顾意弦只隐约听到“四哥”两个字。 “四哥。” 顾意弦无意识嗫嚅,细弱蚊蝇,声音极小,湮灭在一片狂吠中。 江枭肄缓缓转身,面色的沉冷阴鸷还未褪去。 方才蒲甘说江家旁系的几位叔伯在暗地动手脚,联合飞牧农业做了些吃里扒外的动作,Gallop该给予的待遇分红从未少过,一群养不熟的狗和不懂感恩的狼。 他盯着顾意弦,眸色深沉凌厉。 他没听清她说什么也没兴趣,只是想到这里还有匹刚捡回家满嘴谎话演技拙劣的小野狼。 不对,是蛇,姑且算条美女蛇。 顾意弦看着江枭肄,唇咬得泛白,尽管牙齿打颤,她倔强得一声不吭。 狗与狗的主人一丘之貉,就算她开口求助,他也不一定会管自己。 顾意弦是敏锐的,江枭肄确实没想管她,几条狗而已,更何况早已知晓她目的不纯。 他习惯性摸腰腹上方挂的怀表,时间停滞在九点五十五。 顾意弦的忍耐力快到极限,外勾内翘的眼角开始泛红。 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低下头,优美的肩背线因绷太紧小幅度轻颤。 狗叫莫名刺耳起来,江枭肄不耐烦又极具威慑力地瞥去一眼。 被驯服的加那利獒对主人忠诚度很高,立刻噤声,可主楼从未来过陌生女人,它们呲牙咧嘴地继续呼噜。 即使这种程度,她还是没动,白皙莹润的脚趾头蜷缩起来,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样。前几小时不卑不亢烈得和辣椒似的,还敢和他谈条件做交易,却因为几条拴着铁链的狗熄火。 江枭肄几乎都要荒谬地怀疑自己是否比不过狗。 “蒲甘。”他面无表情地说:“把这四条听不懂人话的畜生弄走。” 加那利獒是江枭肄特意吩咐拴门口以此震慑未经允许入内的人。 蒲甘&裴瑞:“......” 两人回味“听不懂人话的畜生”几字,第一反应畜生能听得懂人话还叫畜生?瞧瞧四哥已经被那几个老家伙气到不会说人话了。再仔细一想,这描述又不太像话...... 没等他们回答。 “算了。”低沉透着不耐的语气。 蒲甘极为讶异,裴瑞吃惊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那个好话不说二遍、从不折返的男人朝来历不明又异常美丽的女人走了过去。 一片阴影在头顶悬住。 是江枭肄。 顾意弦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明明说把狗弄走又说算了。 提前暴露弱点在格斗搏击的对招中是致命的,江枭肄也是敌人,她必须让自己镇定。 江枭肄睨着顾意弦低敛起伏的纤长睫毛,低哑沉缓道:“万小弦,你知道自己浪费我多少时间吗?” “抱歉,江先生。我见识短浅孤陋寡闻,您家宅的豪华程度超乎想象,我不自觉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看花了眼,所以沉醉于其中忘乎所以了。”顾意弦的气息微弱而不平,强撑的姿态,泫然欲泣的表情,楚楚可怜。 他的眼神变得意味不明,不知道信了这套措辞还是不打算计较,过了一秒很轻地笑了下,“所以你想要什么?” 顾意弦心里一惊无暇顾及狗带来的恐惧,满脑子都是这死男人又看出什么端倪来试探自己。 江枭肄双手揣进西装口袋,看起来优雅又痞气。 他的语气懒散而诙谐:“刘姥姥进园满载而归,也许我该让人去旁边花圃采几朵玫瑰赠与你当作头花。” 刘姥姥在缀锦楼时确实被插满头花,离园时也收到一大车礼物。 这是在接她的梗? 顾意弦闭塞的毛孔舒缓下来,闷恹恹地挑剔他的品味,“一朵玫瑰足够,多了俗气。” 江枭肄不太走心地看她几秒,转身,“跟在后面,带你长见识。” “好的。” 顾意弦飞快瞟了眼拴在门口的加那利獒又低下头,试图抬脚跨台阶还是没勇气。 十一年之久的恐惧成为心理难关,需要更多时间去克服。 她突然好想顾檠,如果是他,绝不会让任何狗出现在自己面前。但这里不是麓湖是榆宁,只有江枭肄。 细簌响声后,头顶忽然被不明物体罩住,顾意弦眼角怔松之际,那股辛辣烟草与广藿回甘的香味侵入嗅觉,氧气变得稀薄,渐渐的比之前更浓烈的酒香笼罩感官。 这是...... 江枭肄的西装外套。 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掌控住往前带,隔着西装布料还能感觉到热意,不知为何惊恐的情绪被另一种来源不明的微妙代替,罕见而怪异。 江枭肄没说话,他像汹涌的浪潮推波助澜一叶扁舟,野蛮、强势地助她亦或是胁迫她渡岸。 加那利獒畏惧主人的威势气场,蒲甘和裴瑞觉得诡异暧昧。 周遭安静无声,顾意弦迫不得已迈出一步又一步。 背后是湿润浓重的夜色,雨在某刻停了,碎掉的星星一颗接一颗诞生成型,折射的光芒悄悄坠落在旁边人的身上,她透过衣服的空隙看到他内搭的白衬衫荧荧增辉。 咚、咚、咚咚、咚咚咚。 嘈杂加速的声音太清晰,那是种轻灵的凶猛。 顾意弦脚步一顿,并未停止,她蹙眉,接着听到他用极小的分贝低声说:“这种方法仅限一次,没人会永远解救你于困境,逃避的欲望需自己克服。” 话落脚踏上最后一层阶梯,力道消失,西装外套被拿开,视野里是正在从容镇定穿外套的男人。 江枭肄缓慢地将双排扣整齐卡进扣眼。 他的手很长,凸棱指节上的筋从手背连至腕骨,每一根好似都会迸发力量。 “江枭肄。”顾意弦的表情有些别扭,想道谢又不好意思说。 江枭肄掀了掀眼皮,没等到下文,“蒲甘,狗就拴在此处。” “......” 死男人还真的不弄走这些狗,顾意弦本来就委屈,眼里的雾气很快弥漫,看着让人特有保护欲。 他扫了眼,嗓音很淡补充道:“若是再像今天这么没规矩,免几顿吃食长记性。” “......” 蒲甘颔首:“是。” “阿肄!” 顾意弦将目光投去,朝他们招手的应该是江家老三,吊儿郎当那位应该是老二。 江枭肄不动声色地挪步,侧身挡住她,“万小弦,你先去休息。” “好的。”顾意弦点头。 今天的确有点累,主要是被狗吓的。她迟疑了瞬,语气不确定:“江先生,明天见?” “蒲甘,你立刻带她去南面的房间。”江枭肄并没有回答,而是有条不紊不稳地安排,“第一间。” 他转身迈进大门,“裴瑞跟我走。” · 书房的门“砰”地声开。 江珺娅早就等的没耐心一本书砸过去,江枭肄早有所预料往后退了半步,江侑安的反应也极快侧身躲过。 “哎哟。”江掣宇捂着额头,“姐,你能不能别这么大火气。” “你们俩过来做什么?” 他眯眼笑,“我和老三今天看到个新奇的事儿,你猜怎么着,阿肄带回来一个女人。” 江侑安附和:“而且举止亲昵。” 江珺娅惊喜道:“在哪儿?怎么不带来会会面?” 江枭肄懒得理会,径直走向沙发坐下,托起方几的黑麦威士忌,用骨瓷杯给自己斟了半杯,“姐,晚睡对身体不好,请你长话短说在一分钟之内解决事情。” 他的语气通情达理,谦恭有礼,却是不容异议的。 姐弟三人都知道江枭肄睡眠不好,深夜和清晨的时光对他来说都非常宝贵,于是坐回沙发,分别为自己倒酒。 他们有真心疼,也是真怵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即使他不会对家人做出什么事,也会变着法让人难受。 “阿肄,今天人都在,我就把话敞开了说。” 江珺娅点了支烟,她把短发绕在耳后,拿出几分长辈气势,“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枭肄磕了下杯底,漫不经心地问:“哪方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江珺娅想起那残暴的手段有些生气,“你扩张规模收购别家我不反对,但那些手段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江掣宇笑问:“阿肄又做什么好事了?” 她拍桌,“他把东樾冠军马的头颅割了丢到臧文乐的卧室!” “......” 江侑安刚竖起大拇指,被长姐白了眼,默默收回去。 “你也不想想人家在那个行业是什么地位!”江珺娅按压眉心,语重心长:“还信誓旦旦地说为什么不能是你的马赢,东樾赛马是我们能惹得起吗?” 江枭肄晃着酒杯,势在必得地说:“放心,很快他们的位置就是Gallop的了。” “四方王座还满足不了你吗?”江珺娅皱眉。 他饮完半杯酒,直白道:“满足不了,王座从来只有一个。” 四方前缀就是个笑话,一山不容二虎,还能容四个不成。 江枭肄起身,从置物柜里拿出一盒特立尼达的3T雪茄,剪去V口,火焰不慌不忙烤着前端,点燃后,他启唇含住将淳化堵塞的气体吹出,深吸一口缓吐,冷漠刻薄地说:“还有,我不信道儒两家,别扯什么人道、道德,这社会谁不是拿钱办事拿权盯着别人碗里的肥肉,尊道儒能给穷凶恶极的人治罪么。” “麻烦以后别再拿这些掣肘我。” 江珺娅被江枭肄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到胸闷,“这他妈地是祖宗留下的东西!” 浓白的雾散去,江枭肄转身倚靠在书桌,淡薄又不可一世地睥睨,他从不掩饰,杀伐气与野心昭然若揭在完美面孔,唇角挂着嘲谑的弧度,“祖宗可不止留下那几样。” “商鞅都是鬼谷子权谋之术的门下弟子。捭阖第一,反应第二,内楗第三,利益最大化,做南楚的纵横家才有意思。” 江家三姐弟哑口无言,同时想起当初江枭肄被送到军校的理由。 “可以回去睡觉了吗?各位。”江枭肄好脾气地问,眉宇间已有几分不耐。 三人走后,窗外的璀璨明亮与房间内的昏暗交融。 江枭肄陷在沙发里,放空一天的疲惫与高速运转的大脑。约莫过了三分钟,他执起酒瓶将余下的威士忌慢慢喝完,今天的酒精摄入量着实超出范围。 西装外套多了道不属于自己的清新幽香,丝缕钻进喉间,带来不适应的滞涩感。 江枭肄喉结滑动了下,解开领口的钮扣,仰头把怀表拿出来,眸色晦暗地盯着上面停止的时间。须臾,他把怀表放进收纳柜,拨通内线电话,绿宝石般的瞳色沁了混沌醉意。 “蒲甘,叫人去花圃里摘一朵路易十四送去。” 紫色玫瑰应该与她很相称。 为您提供大神 雾空了了 的《一击必中》最快更新 8. Round.00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Round.009 翌日。 为了保持身体状态,顾意弦的睡眠时间必须满足九小时,昨晚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入睡,梦里总是有狗吠让人不得安宁。 十点半她缓缓睁开眼,面对陌生的环境有点茫然,约莫五分钟,秀窄修长的手指按下床头柜控制台的按钮。 深褐天鹅绒窗帘朝两边滑开,房间处于主楼四层角落,南北通透,两扇巨大玻璃窗采阳特别好,光线透进来卧室仿佛雾气弥漫的草场。 顾意弦没有换洗的衣服,拢住浴袍起床朝窗边走。 满打满算已经十五个小时未进食了,按在家的习惯,此时应该下楼就餐或等人把早餐送上楼,在江家单自己真空状态下楼也不合适,粗呢套装总不能天天穿。 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是江枭肄,他们联系方式都没有。 她站定在窗前,清亮瞳孔微微放大。 各种各色名贵鲜花,玫瑰、水仙、郁金香、金缕梅、荚莲等分叠多层,花山花岛荡漾在潺潺流水中,宛如爱丽丝仙境。 数位头戴草帽身穿围裙的园丁分工明确,修剪灌木丛,洒水施肥,花园就在房间正下方,他们很快注意到四楼站了位女人。 阳光也偏爱美人,大片暖黄与耀白交错的光斑赖在她精致的五官不肯走,浓密卷发如匹金绸缎披垂在象牙色细嫩的脖子。 睡醒即见花海,顾意弦此刻的心情宛如雨过放晴的天,于是友善纯粹地对园丁们绽放笑容,明睐善眸,靥辅承权。 园丁们被惊艳到晃神几秒,露出质朴的笑脸,其中一位任务在身,他拿出腰间的对讲机与温室候着的人沟通。 花再美丽也不能饱口腹之欲。 顾意弦没欣赏多久走进卫生间,还有两天就是南楚的争霸赛,得找机会拉近与江枭肄的距离套取有效信息。 她洗漱完毕,刚准备拨通内线电话,房间的门被敲响。 “万小姐,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浴袍容易走光,顾意弦交代清楚,“女士可以。”应该是早餐,她在阳台的小餐桌坐下。 眉目慈善的中年妇女推着餐车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拎着工具箱的女人。 江枭肄从不沾花惹草独善其身,未曾安排女性工作者,蒲甘特意从江掣宇那挑了个口风紧的调到主楼做分管。 尚娴不动声色打量顾意弦几秒,敛去眼底惊艳之色,颔首道:“您是想先用餐还是让裁缝量尺寸?” “用餐。”顾意弦快饿得前胸贴后背,毫不犹豫。 平板被递过来。 “这是菜单,购物栏里都在餐车了。” 她撑着前额,懒倦地划拉几下,明显没什么兴致甚至有点嫌弃。 顾意弦字典里没有迁就这两个字,刚回顾家时就如此,完全不像被弃养的孤儿,柳叶眼里盛的冷淡疏离,骨子里的傲慢骄纵,天生一副大小姐做派。 家里两单身年轻人士又没女儿,只会宠,要星星不给月亮近乎溺爱的宠。 但吞金兽也是聚宝盆。 华森的矿石场多,各种收藏级的玛瑙和天然石头,最先经过顾意弦的手。十六岁被送走后,17年顾沭从她玩厌的角落里翻出来块兔子形状的天然石,加了个底座送去拍卖场在18年1月以六百多万元成交,于是他再接再厉弄出来块蚕丝血玛瑙,同年5月以七千多万成交。 因此顾檠这败家玩意更被嫌弃,后来顾沭常拘下类似和田玉籽料,紫金腊石,雨花石、孔雀石等升值空间大品质上等的天然奇石,非得在顾意弦手里过一道,她没辜负厚望,凭运气或审美亦或是敏锐的第六感,先后挑出的石头各个价值连城。 远不止如此,她自身也是赚钱一把手,今年三月看准的特斯拉概念股涨超19%,光伏储能赛道股拉升,新领域热泵和6G概念股开盘高开涨停。 狭义广义,顾意弦都是真正意义上点石成金的小财神爷。 即使没有顾家与华森在背后,她也活得潇洒。 “如果没有合适的可另外单点,厨房现在去备。”尚娴说。 没有江枭肄在场,顾意弦精神松懈,这两天没消耗热量中餐碳水多,她照平常的习惯在菜单原基础提要求:“一杯石榴葡萄果汁,温泉蛋里要彩椒碎和荷兰酱,Pule donkey cheese,虾仁通心粉加点松露油,牛肉片,六颗坚果。”昨夜睡得太晚需要消肿,“还要一杯黑咖啡,加肉桂。” 每项食物特配,而保温餐车里只有牛肉片和坚果。 尚娴:“......” 蒲甘说尽量满足这位女士的一切要求,她未免太过挑剔了,奶酪还要指定名牌。 “万小姐,现在十一点,您点的那些用时较长,需耐心等待。”她语气温和地说:“如果确定,我现在通知人去做。”言外之意按你的要求费事,绵里藏针。 顾意弦眼里沁了嘲谑,静静地睇着尚娴。 她不说话时,有种难以靠近的清冷,凌驾于人的高高在上,气场也足够摄人。 尚娴不知为何紧张起来,面前这位漂亮的女士竟然让她莫名联想到江枭肄。 几秒后,顾意弦垂睫掩去所有。 自己饥肠辘辘没必要与之见识,再者此人有可能是江枭肄的眼线,一言一行需得再谨慎。 “不必麻烦了。”她舒展表情,软下来的声音似感叹又似懊恼,“都怪昨夜看的美食节目影响太大害我惦记到早上,想着也许能在这一饱口福。” 尚娴松了口气,微笑道:“那我通知厨房明天提前准备。” 顾意弦没回答她的话,妩媚的眼柔美和顺,笑吟吟地说:“那就感谢成全我这个没见识的人了。”手指在平板上轻滑,“就粤式早茶吧。” “好的。”尚娴把餐具摆好,又听到顾意弦说:“不过我比较爱漂亮,抗氧化和清除自由基可对女性太重要了。” “......” “果汁,咖啡,坚果这些不能少。” 小姑娘爱美很正常,她失笑从餐车旁的篓里取出花和玻璃瓶放置在圆桌中央,“稍后给您送来。” 达到目的顾意弦礼貌道谢,淡定地抿了口水,继续不走心地夸赞:“有这么漂亮的花用餐格调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万小姐,花是为您特意准备的。” 她的动作稍滞,纤丽的眸子定住。 紫玫瑰,矜贵的品种,路易十四,以“太阳王”路易十四的名字命名。深紫花瓣覆着绒毛和晶莹水珠,明显是刚摘采不久。 江枭肄该不会是为了那句“一朵玫瑰足够”的玩笑话才吩咐人送来的吧? 从小到大收过的花数不胜数,顾意弦心情复杂的将玫瑰拈在指尖,根茎上的刺被剔除,新鲜馥郁的花香幽幽萦绕,沁人肺腑。 江枭肄绝无可能这么快放下戒备,信任都难,何况是冲着花语送自己玫瑰这种暧昧的行径,她不会傻到也没必要去问他是故意为之还是凑巧,更不会真当头花戴。 一朵陶冶情操的花而已,没什么好稀罕。 思及至此,顾意弦低头浅嗅几秒,染上星光的白衬衫在脑海里蓦地浮现,指尖一紧,她烫手似地捏住根茎唰的投入玻璃瓶。 . 纵横拳击馆。 台上穿着黑色短裤的男人,腿笔直而长,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群块块分明,胸膛健硕紧实,汗水从蜜色肌肤淌至偾张腹肌,一招一式利落刚硬。 江枭肄每天晨间都会来纵横锻炼或搏击格斗,哪怕睡得再晚从未缺席。裴瑞佩服又无奈,昨晚熬夜加班到三点,他打了个呵欠,在擂台下方等候这场比赛结束。 凌空转身踢,如电影级别的观赏性,既华丽又暴力,江枭肄直接K.O掉纵横最近刚培养的新人。 幸亏出于安全考虑过招前戴了头盔,否则这种必杀技,新人的鼻梁骨可能直接断裂。裁判立刻上前察看情况,江侑安也围了过去,“阿肄,跟我也打一场!” “我还有事,”江枭肄转身就走,取下头盔掼在台桩,扯了条宽大毛巾披在汗涔涔的宽肩,想到江侑安每当大赛前会兴奋,是个下手不分轻重没谱的货,回头叮嘱道:“收敛点别惹事,还有两天就比赛了。” “我什么时候惹事了?” 他戏谑瞥去,气息因为激烈运动有点喘,“上个月,支出医药费二十万,我让蒲甘去警局捞了你三次。” 旁边传来女声的嬉笑,江侑安摸鼻子,手指上LOVE&PEACE的刺青仿佛都在嘲讽自己,他走过去搭上江枭肄的肩,脸有点红,“留点面子。” 手被轻巧挑开,他“可爱”的弟弟语言简洁:“众所周知,别低估自己的影响力。” “......” 江枭肄再无多言走下台,裴瑞递去备好的矿泉水,他轻易拧开瓶盖,握住瓶身从头顶浇下一半,热意散去后,又仰头将剩余的水灌入喉中,动作粗犷,水从浅凹的下巴流至锁骨。 “什么结果?” “新世纪和兑泽没听说过有万小弦这个人,”裴瑞如实道:“不过伍和那老狗倒是有个漂亮女儿。” 两人一起到休息区。 塑料瓶精准无误投入垃圾桶“哐”地声响,江枭肄没什么表情,拿毛巾随意擦了几下短发,微扬下巴示意继续。 “而且我听说伍和最近好像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到处求医呢。” 他心中暗忖裴瑞的情报是否有利用价值,往后仰,头抵住粗灰墙面,“明天能知道?” 裴瑞愁眉苦脸,明天要结果,那又得加班。 “车。” “明天当然没问题!”他笑眯眯的把纸袋里的资料抽出来呈上,“这是万小弦的资料。” 江枭肄坐在长木凳,就着裴瑞的手随意翻了几页。资料很详细,孤儿院、万姓夫妻、年岁相仿的弟弟、经历家境挑不出任何差错。 越完美越刻意,意料之中的事却让人烦躁,这几张纸破坏了难以察觉的期待。 他脸色陡然变得沉冷,“给蒲甘打电话。” 没有斯文外皮束缚的男人,硬梆宽阔骨架只披了层肌肉,平时虚与委蛇的耐心与优雅不再,浅白赤.裸的狠戾压迫逼人。 裴瑞瞅了眼百无禁忌的刺青,不由自主想起当时在柬埔寨的江枭肄。他压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将拨通后的电话小心翼翼递过去,生怕祸及自己。 “四哥,玫瑰已经送过去了。”蒲甘以为江枭肄来问这事。 醉酒送玫瑰是件超乎理智之外的失控,江枭肄蹙眉并不想谈及,“她今早做了什么。” “睡到日上三竿,吃饭,现在在量衣服尺寸。” 他微眯起眼:“今日早上点的什么吃食?” 这就有话说了,蒲甘把尚娴的话一五一十汇报。 江枭肄的表情愈加阴郁,淡嗤了声,嗓音低冷地补全蒲甘口中不完整的名称,“Pule donkey cheese。” 世界上只有一个农场生产的驴奶起司,25升的奶才能制成一公斤,每磅价值600美元。 小本生意的人家怕是养不起她,厚厚一叠假资料想必费了不少心思,胆子不小,还真敢把主意打他这来。 江枭肄虚掩着浓密卷翘的睫,立体的五官沐浴在颗粒漂浮的光线里,表情冷漠沉静,浑身散发寒气。 倏地,他笑了下。 暗藏祸患的雨夜,蛇想吞象,可惜碰到是欲壑难填的鬼见愁。 蒲甘和裴瑞觉得特瘆人,背后发毛。 江枭肄向来喜欢直接有效的方法,就像解二元一次方程,代入消元对消出结果,粗暴简单。 “蒲甘,你跟着她,活动范围只限在榆宁。“ 如若那女人有威胁直接送走岂不更省事,放在家宅南边最大且唯一面对花园的房间好生供着,蒲甘满腹疑虑,斟酌出声:“那她要是想见您呢。” 擂台打靶声清脆充满爆发力,拳手们出拳吐纳声嘶嘶呼哈短促不绝。 休息区的画面静止凝固,低气压骇人。 江枭肄点了支烟,情绪在尼古丁里平缓,嗓音于吞吐的烟雾中寡淡,“除此之外。” 蒲甘和裴瑞稍宽心。 作为忠心耿耿的下属,担忧祸国殃民的妖艳妲己迷惑自家君主再正常不过。 “其他要求都满足,主楼没有的东西就让人去买。” “......” · 裁缝量完身形还没一小时,佣人推着挂满奢品的衣架进房间,衣架下方放置靴子和皮鞋,她们一言不发离开,只留下两个方形盒。 顾意弦慵懒地靠在高背沙发,长睫半遮地粗略扫过,不是店里的成品衣,大部分都是今年春夏的走秀款,这么迅速搞到这些符合她尺寸的衣服和鞋子,不用想也知道所有都是江枭肄授意的。 所以,早上脱口而出的话传到了他的耳朵,自己大概率暴露了,但也有可能他压根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就像那支路易十四。 顾意弦站起来,挑了件杜嘉班纳的驼色包臀半裙和同色系的小短靴,她用指尖挑开方形盒,神情一滞。 华美刺绣,半透明薄纱剪裁而成的胸衣,极细吊带几乎没有布料的内裤。 不是,江枭肄这死男人变态吧? 买情趣内衣给她做什么? 顾意弦黑着脸打开另外一个方形盒,眉心突突跳。她咬牙选了件看起来不那么涩的内衣,走进卫生间。 全部换好后,顾意弦走出房间。 昨天那个瘦猴似的男人坐在三米处。 “请问,我该怎么联系江先生。” 她耐住性子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和善,之前穿的粗呢外套看不出来身材,此番小露香肩,贴身布料勾勒细腰翘臀,步步摇曳婀娜。 看着他微呆的模样,顾意弦勾唇,笑意不及眼底,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请问,你能帮我联系江先生吗?” 蒲甘回神,心里对这差事叫苦,自己也是个男人怎么抵得住这种性感尤物,他清咳道:“万小姐,四哥这几天不回榆宁,交代我来照看您。” “我能打电话找他吗?” “四哥工作时间不接电话。” “那你把号码留给我,我晚点联系他,不会打扰他工作的。” “四哥的私人电话,没有他的允许不能随意给人。” 交谈不过五句,此人明显的态度传递一个信息——江枭肄对她拒而不见,顾意弦心里疑虑遍生,那他今天那些举动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不见她,她可以出去制造偶遇,正好与顾檠暗中会面商量争霸赛的对策。 “好吧,我还想问问江先生工作的事,既然如此只能自己先出去看看了,”顾意弦抬手把一缕卷发勾在耳后,“那你能帮我联系车辆送我出去吗?” 对面的男人张张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万小姐。” “嗯?” 美色抵不过忠诚,蒲甘恢复镇定,双手交叠,语气肃然:“没有四哥的允许,入榆宁家宅的客人禁止外出。” “如果您需要什么可以吩咐我去办。” 这字里行间的意思浅显,顾意弦的表情僵滞,江枭肄竟然手一挥直接把自己给软禁。 且不论他是否因为早上的递话下达这该死的命令,来榆宁在此之前,他一早就打算把自己带到戒备森严的家宅——任凭她神通广大也插翅难飞。 江枭肄这死男人玩阴招。 顾意弦从未被人这么制裁过,面色差到极点,懒得再装面无表情地回了房间。 玻璃瓶的路易十四被摘出,纤细的指把紫色花瓣全部扯掉。茎杆咔哒声折断,垃圾桶里被扔了支光秃秃的花蒂。 她拿的是枪,枪膛里装着子弹,不可能开出玫瑰。 顾意弦轻笑一声,眉宇之间流转魅意,拿手机去隐蔽的卫生间拨通电话,“是我。” 轮到她回击了。 对方嬉笑道:“哟,大小姐回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雾空了了 的《一击必中》最快更新 9. Round.00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Round.010 当天晚八点。 Gallop娱乐投资大厦。 各楼各部门的唇枪舌战依次结束,传媒、视讯直播、文旅开发、实体娱乐等的负责人拿着结果与方案乘坐电梯到三十四楼的大会议厅进行汇报。 过程持续很久,因为两天后的争霸赛也是南楚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届时当地及其他城市的旅客居民成帮结伙出行游玩,心甘情愿掏空钱包为一切买单,而几乎包揽整个南楚娱乐行业的Gallop如同手持钩镰的死神,在礼品周边、酒吧酒店、餐饮会所凡是能够收割的产业量身定制珍馐美馔。 其中掌握杀伐大权的男人,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坐在会议厅的主位。 他面色冷淡地听着每一项策划与数值分析,点头代表今日加班有效并且可以领取回报,挥手的意思浅显易懂。 汇报告一段落,江氏叔伯辈的股东以及高层进行新一轮的决策。半小时后会议厅的门再次打开,大部分人拍胸口逃出,个别几位被敲打或清肃的股东高层骂骂咧咧赖着不肯走。 他们的名字在一份名单上,正是前段时间与飞牧农业背地搞小动作的人。 “看来你们对我处理的方案不满意,既然协商失败,那么各位自便。”江枭肄略微侧头,薄镜片下的墨绿呈一种无机质的黑,礼貌有修养地问:“抱歉记性不好,请问职务侵占罪数额巨大的刑罚具体是什么。” 法务心想扯淡,开会之前刚讨论过,他严肃道:“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并处以罚金。” “我偶尔也想当位热心市民,免费请人吃饭。” “......”好一个请人吃牢饭的热心市民。 江枭肄点了支烟,慢条斯理地说:“邓皋,把资料拷贝。” 今天蒲甘不在,邓皋从秘书部被调过来,他胆子小,唯唯诺诺地点头。 “江枭肄!江坚秉在的时候都要留几分余地,你这样玩——”那人再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围满会议厅的安保人员已经将他的头死死摁在桌上。不止他,所有坐在椅子上的人全部被粗暴地架起来,众人又是一顿不堪入耳的辱骂。 “扔出去,送医院。”年轻的掌权人似怜悯地给出二选一,眼风都未赏赐半分,Gallop商业帝国的王,讲究顺者昌逆者亡,暴.政下那些人不过是草芥。 “X你妈!” “堵嘴。” “......” 会议厅瞬间安静,烟灰抖落无声。 门开合间,江枭肄看了眼新怀表,平静道:“其他人下班,叫江掣宇裴瑞上来。” 与此同时,警车鸣笛响彻南楚以南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风驰电掣驶向Gallop娱乐大厦。很快警察占据二十四楼,他们后面跟着一群同样身着黑色制服的保安和更加魁梧的私家保镖。 裴瑞:“龙楚地产最近在劲合搞综合格斗,飞牧农业老样子,倒是华森建筑最近没什么动作。” 江掣宇:“顾檠能这么安分?难道是岗白溪没有值得开发的资源?” 南楚政.府在每年争霸赛前颁布的此轮竞品,今年是岗白溪那块未被开发的地皮,四方公司蠢蠢欲动已经在暗中打的头破血流。 江枭肄锨熄烟头,“地的消息应该早就被透露,飞牧农业和新世纪联手就是为了——” 砰! 会议厅的门被强制破开。 “江枭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江枭肄面不改色,淡淡瞥过去,“各位,请问有什么要事如此大费周章。” 许新蕾是此番行动的组长,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一秒,公式化地说:“一对夫妻报警说他们的女儿万小弦从昨晚消失了,我们调查监控,她于九点三十分出Gallop酒馆走向旁边的巷子,你于九点五十三分停车,她上了你的车至此匿迹,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将人非法监.禁。” 江家老四需要将女人非法监.禁莫不是天大的笑话,他这种男人随便勾勾手,就有大批的女人为钱权或为色贴上来。江掣宇和裴瑞面面相觑,单纯觉得搞笑。 镜片下的眸子晦暗不明,江枭肄意味深长地提醒:“警官此番冒然行动,会面临降职的风险。”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许新蕾并不畏惧。 同为孤儿时许新蕾讨厌顾意弦大小姐脾气,运气也不如顾意弦,领养的人家经济条件有限不允许她追逐梦想,是顾意弦伸出援手说:“当女孩子精神独立,手中将有保护自己的武器,任何想道德绑架,掣肘你的人才会望而却步,面对威胁、恐吓、勒索,只需要把枪塞到那些人的臭嘴里,然后扣动扳机。BANG!” 关键顾意弦还真做过类似的事,那疯狂场面因她的美丽而极具观赏性,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所以面前的男人权势滔天又如何,顾大小姐嘱托时说了万事有她兜着做后盾。 许新蕾冷笑,说出顾意弦特意提前备好的措辞,“也许我该再调一队人清查这幢楼,说不定搜点什么出来,再升个一官半职。” “你!” 裴瑞冲上前。 江枭肄抬臂拦住,对冒犯权当没听见,低头看了眼怀表的时间。按照昨日在暗巷遇见的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正好是失联人口能报案的条件。 质感老旧的火机被修长灵活的指把玩,藏在凹陷阴翳里的眼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蓦地想起那块时间停留在九点五十五的怀表,没有任何预兆的。 “江先生若是不愿意配合,我们将采取强制手段。” 此时裴瑞的手机震动,江枭肄叩了下桌面示意他接,不到十秒钟他表情古怪地挂断电话,俯身在江枭肄耳边低声说:“蒲甘说家宅外面被警方包围了,需要联系邬巡吗?” 旁边的江掣宇也听到了,讶异道:“阿肄,什么情况?” 倒是小瞧那条想吞象的蛇了。 江枭肄忽而轻笑了下,“有人想见我。” 他起身理平西装下摆的褶皱,嗓音抑着某种不明朗的兴味,“走吧警官,我们一起去榆宁问问万女士是不是自愿的。” · 主楼的设施样样齐全,除了江枭肄那一层不能去,所有的房间任意挑选。 顾意弦问后面的小尾巴有没有好玩的地方,蒲甘看着化好精致妆容的女人十分无语,中午那会儿四哥让他联系人去买衣服鞋子,下午甚至还送了包理由是配套,他反正是搞不懂了只管照做就是。 于是他们去了江枭肄的音响室。 两面墙的黑胶唱片和CD唱片,一组24K金的音响,六座两米高的音响。 顾意弦瞅着那对镀金的大本钟似的音响,她玩的东西种类繁多,不论其他物品的价值,单Hart Audio设计的D&W Aural Pleasure系列,在南楚市中心买一套别墅都绰绰有余。 穷人玩车,富人玩表,富豪玩音响,所言不虚。 她随便挑了张放在唱盘里,往靠椅里一躺,闭上眼。 蜘蛛怎么捕猎,吐丝制造陷阱,等待食物自投罗网,现在只需要欣赏音乐等待。 唱盘流泻出欢快嬉皮士的曲调,“Love,love me do,(爱我,爱我吧)You know I love you,(你知道我爱你)I\''ll always be true,(我一直都那么的真诚)So please,love me do(所以拜托了,请爱我)......” 顾意弦压根没听歌词,也没意识到自己全然忘了兄长。 她的唇翘起愉悦的弧度,莹润修长的指跟着节奏在半空划圈。 反将一军,江枭肄会是什么表情呢。 蒲甘:“......” 音响唱片他不懂行,但隐约觉得这场景有点形容不出的怪异。 音响室祥和悠闲,榆宁家宅的入口处剑拔弩张。 蓄势待发的高压水枪对准红蓝相间的车顶灯,私家保镖隔着铁网手持电击棍与南楚四个区的警队对峙,直到通荫山庄的尽头驶来以黑武士打头阵的车队。 沙沙哒哒。 接踵而来的脚步声响起。 顾意弦收敛表情,双手规规矩矩交叠于平坦小腹之上,一副安静休息欣赏音乐的懒倦模样。 厚重的隔音门开,她略微侧头。 江枭肄今日穿了藏蓝色的复古西装,日常平驳领没系领带,腰间挂着镶钻的黄铜链怀表,金丝眼镜架在耸立高挺的鼻梁,看起来斯文绅士——前提忽略身后乌泱泱的一群表情凶冷身穿制服的壮汉。 “江先生,您怎么回来了?”她的神色惊讶还有点慌张,“哎呀,怎么这么多警察啊。” 如果不是走廊四十多位警察和保镖挤到快打架,江枭肄可能真的会信顾意弦这副浑然不知情的表情。房间奏响乐来源高价收来珍藏版黑胶唱片,这种精致玩意容易划伤,一直放在木架的最里层。她倒是会找东西取乐。 他微微眯起眸子,舌尖掠过后槽牙,语气保持着修养听不出喜怒,”万女士,你的父母报了失踪案,警方怀疑我非法监.禁你。” 顾意弦稍稍睁大眼睛,似滞住在消化这句话的信息,几秒后,神情无辜纯真地说:“我已经与父母断绝关系了,再说现在可是法制社会。” 一口咬定当然是赌江枭肄拿不到证据,她无视神色各异的众人,折腰以袅娜微步到他面前,语调柔缓,“像江先生这样有教养遵纪守法的热心市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他只是看我可怜承诺给予容身之处罢了。”然后再玩阴的,把人骗进守备高筑的金殿关起来。 “对吗,江先生。”顾意弦冲江枭肄轻轻笑,眼尾勾起艳色,像试探又似勾引。 食色,性也。 蓄谋围剿,愿者上钩。 江枭肄的睫含蓄半遮,视线从饱满如毒罂粟的唇,一寸寸下挪至垂波卷发下半露的肩,再到曼妙热火的曲线。 贴合肌肤的蕾丝仅仅几片,一扯就断的细带可怜地挂在髋骨,顾意弦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出于本能抱臂往后退半步。 江枭肄仍未停止。 他衣冠楚楚,每处一丝不苟,镜片下的眸光却是无人能察的侵略,攻势缓慢,化作实物变成手像要将她明艳四溢的伪装粗暴撕剥。 黑胶唱片转动,二重唱与口琴,默西之声与轻摇滚的曲调——如果唱片失火,只能救起一张,我会选择披头士。忘了是谁的评价,但顾意弦现在觉得莫名贴切,黑胶已经失火的灼热感让空气升温,被江枭肄扫视而过的皮肤发烫。 他太高,她抬眼恰恰能触及他肉感却棱角刚硬的唇,往里陷的唇线随时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可能是辛辣烟雾也可能是刺激烈酒,未知总是危险又迷人。 “当然,”像探索完毕,江枭肄掀眼注视着她,嘴角弯起微妙弧度,“我与万女士是最真诚简单的男女关系,仅仅二十四小时怎么能将人定罪。” 两长相优越的人站一起本来就太吸人眼球,他咬文嚼字的话太有歧义让人想入非非,现场一触即发的紧绷感倒变得像暧昧调情。 不能再轻易被牵动,得重新掌握主动权,暗流汹涌中重新放置定海神针。 “是啊,江先生还想好人做到底为我介绍工作,我们是你情我愿的关系。” 顾意弦点了句,忽略加速跳动的心脏,再不看江枭肄,徐徐朝门口走,不经意朝许新蕾投去一个眼神,露出得体微笑:“警官,你们大抵搞错了,都怪我处不好与父母的关系,害你们百忙之中兴师动众,浪费这么多警力资源,可怎么办才好。” 说到后半句她的语气自责快要哭,我见犹怜,在场大部分都是男性警察轻易心软纷纷说没事。 “人是安全的就好,这是我们该做的。”许新蕾非常有职业操守地说了两句官话,大声吆喝一声,“收队!” 音乐忽然关闭。 “各位,稍等。” 江枭肄阴冷出声,气场很足。 话音刚落,走廊的私家保镖迅速堵住音响室的门,众人被迫暂停撤退步伐,不敢轻举妄动。 下达指令的男人慵懒靠在沙发椅,修长双腿交叠,食指抵住前额,薄镜片泛着冷光,透出像某种兽类的幽暗绿色。 他此番模样明显是不想息事宁人,龙潭虎穴岂能擅闯焉。 报警这一出做得滴水不漏,没证据的事只要咬死不松口,江枭肄奈何不了她,可顾意弦怕许新蕾被为难,笑着地打破僵持的氛围,“江先生是想感谢你们的尽职尽责。” 与顾檠相处得来的经验,当面捧高,巧言令色|诱其就范,好面的人不会反驳。 江枭肄看她几秒,没应允就把那句话晾着。 他摘下眼镜,漫不经心地用指腹碾磨细杆镜腿,是松弛的状态却无人出言打搅。 顾意弦感觉的到,江枭肄好像真的不高兴了,莫非是刚刚的言论僭越,她攥紧冒汗的手心,脑中飞速运转应对之策。 须臾。 “蒲甘,为劳心劳力的人民公仆送上一份宵夜。” 蒲甘和裴瑞错愕。 别说今日这女人惹出的祸,以江枭肄这种百倍奉还的性格,往死里整那该念大慈大悲咒,这几年在南楚再嚣张跋扈的人见了江家老四,谁不是客客气气毕恭毕敬,敢当面忤逆触霉头,还耍手段算计,听者都要捏一把汗。 这几乎纵容的态度实在诡异。 但只怕祸水西调不成变东引,他们赔上笑脸请警方出门,身后传来男人低淡的嗓音,“都出去,我不希望还有不识趣的人擅闯。” 意思是包括江家三姐弟任何人都不行。 “是。” 顾意弦也听懂了,转身之际。 “万女士。” “我觉得有必要深入讨论你情我愿的关系。” 为您提供大神 雾空了了 的《一击必中》最快更新 10. Round.010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Round.011 音响室只剩下两人。 江枭肄一言不发,懒倦地撑住头,长密黑睫在颧骨上方落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他用指腹碾磨镀金镜腿,面上没有情绪反而更显高深莫测。 顾意弦思绪芜杂,音乐已经关掉,心跳却像打鼓。 自己口中你情我愿指雇佣,她不确定江枭肄理解成什么,可另外一方面深入交流可以拉近距离,必须把握机会找个由头每天呆在他身边,才有可能去接近更深乃至机密。 不能焦躁心急,敌不动我不动,主动出击会落下风。她神色自若走到木架,状似挑一张唱片借此活跃沉默的气氛。 江枭肄掀眼淡淡睨着女人的动作,她确实足够胆大,心思也非比寻常,先威胁后周旋,再撇干关系,即使他想问责也拿不出实质证据。 定时炸弹爆炸前拆除则一劳永逸。 她从木架抽出张透明彩胶片,是他收集的全球限量750张的珍藏版。 音响室独属江枭肄,江家三姐弟对此毫无兴趣,其他人则是不敢。这里就像杀伐疲惫后的歇脚地,只要走进,原始的声音从音响飘出,抛开一切,享受不可多得的宁静。平时木柜里五颜六色的唱片是无人触碰之花,他的视线不受控地追随她的手,喉结不禁下滚,“万小弦。” “嗯?”她将唱头轻放至转动的唱片。 醇厚的提琴与弦乐奏响,掺了点杂音。 “......” 江枭肄轻摁住眉心,默了几秒,嗓音和双轨音质一样低沉耐听,“认识这唱片?” 顾意弦拈起包装壳晃了晃,上面印着《JOKER》,轻笑,嘴角梨涡陷下去,“江先生,我识字的,而且这电影名气很大。” “是么。” “当然,”皮靴的粗跟已经让小腿酸痛,她扫了圈,音响室只有一张皮质椅,于是把话题拉回正轨,“我休息了一整天精力充沛,但您可是大忙人,今日这一出乌龙想必多有劳累,也许您可以稍作休息或明日等精神恢复再交谈,毕竟工作的事也不能急于求成。” 言外之意有话你就快说,除了工作上的事没必要浪费时间。 用恭维和建设性意见刺激他,从中找到利己的方法达到目的。 江枭肄的瞳孔更更幽深,顾意弦站的不远,半米的距离,可以看到吸顶灯的光照进墨绿里透出蓝,像两颗冷翡翠,又像两簇幽幽磷火。不由让人遍体生寒,又有被烫了一下的错觉。 她不自在地问:“江先生?” 江枭肄收了视线,字正腔圆道:“Penny Taken to the Hospital。” 他说的是曲名,深厚而磁性的英式发音,像从喉咙里压出般,格外好听。 顾意弦不自觉朝他那颗突兀喉结瞧了一眼,指腹放上去应该能感受到震动,思绪飘离之间,她又听到他的嗓音从暗黑抑着疯狂的曲调音符飞进耳畔。 “你看过这个电影。” 肯定的陈述句。 电影的配乐拿过奖,即使承认也无所谓,她挪回眸子点点头,并不明白他提及的理由。 “这首曲子是亚瑟的母亲中风被抬上担架的背景乐,当时警官在救护车问了一些状况,他全部矢口否认。”江枭肄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金属盒,抽了一支卷烟,倒扣在翻盖敲了两下,语气平淡:“万小弦,你觉得他是真不知道还是隐瞒真相的欺骗。” 他的话仿若灵魂拷问从空气直击而来,顾意弦滞住。 江枭肄单纯在聊剧情还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今天的事,不管是否窥见端倪,表面聊的是电影——电影里的镜头和大量蒙太奇手法并没有直接点明,纯靠猜测,亚瑟最后大概率是按照内心认定的答案做出选择。 倒这死男人不像平时会看电影的人说不定满口胡诌。 不能自乱阵脚,她斟酌几秒,露出温和良善的浅笑,“江先生,有时候不能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亚瑟那时也许只是太过于焦虑或悔恨自己没有照顾好母亲而已。” 火机滚轮的摩擦声,鼻腔飘进几缕辛辣烟味。 “可后来离真相一步之遥时,他仍然选择视而不见,为自己的贪婪欲望买单,”江枭肄静视顾意弦,刚硬的脸膛冷冰冰,犹如冰块上流淌的寒雾,“最后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他的目光变得摄人阴鸷,“所以结果最重要,不是么。” 言语之间字字都在敲打,顾意弦顾不上江枭肄此言背后的动机,后颈凉飕飕,自己的笑被他怵得快维持不住了,“江先生,且不说亚瑟的母亲虐待毒打他想报复在先,”她踮起因为长久站立而酸痛的右脚,“没有人爱他,其他人轻视和侮辱累积的矛盾与不满才是导火索。” 他的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的意思是,如果亚瑟的母亲没有其行为在前,好好爱他,他就不会摒弃善良道德。” “谁会反咬对自己好的人呢。”她巧妙地推回去,抛出含混不清的答案。 “你说得对,毕竟世界上的白眼狼占少数。” “......” 江枭肄摁灭烟蒂的火光,走到对面书架背对顾意弦,眸色晦暗莫测,烦躁犹如迷雾升腾,起因来源于无法探清方才究竟是告诫她还是警醒自己。 高跟鞋哒哒的声音。 “去坐着。”他听见自己说,口吻很轻。 顾意弦看着他颀长的影子不明所以,“啊?” “为美丽折磨自己是件非常愚蠢的行为。”江枭肄冷淡道,他转过身,修长指间夹着一张纯白唱片,绕过她径直迈向唱片机。 “......”有病吧。 江枭肄将那张珍贵的透明彩胶收进纸盒,又从旁边的收纳盒里拿出一个银灰色宝石秤放置在转头下方。 箱体的木质机身与金属装饰条,质感拉得很足,他神情专注地调试繁复的按钮,侧脸轮廓如艺术石膏像,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高雅考究的气息。 “江先生,您在做什么?”她没忍住问。 “针压配重上的刻度值是唱针的建议针压,这台机器没有,按照重量为3.1克,针压调整降半为1.555克,”江枭肄说得非常专业,数字算到精确,“否则针压过大会对唱片与唱针造成损伤。” “.......” 顾意弦一知半解,眼神迷茫也有丝好奇。 她虽有所涉及却没有钻研,因为顾檠是个非常刻板守旧的人,他对西方的东西不感兴趣,比起这些玩意更喜欢研究清雅的书法诗词,听的歌偏中式古典,就连娱乐也是登高远游旅行,以至于她为讨好迎合他的爱好,费尽心思研究的都是自己提不上兴致的东西。 难道是年龄差导致的代沟? “现在的唱片需要调整到45转速,音质才会完美。” 思绪被拉回,顾意弦看着底盘被江枭肄放置纯白胶片,隐隐爆起青筋的手,轻柔地拨动顶端的旋转按钮,反差感极大。 他回身倚靠木桌,低头摩挲袖扣,气定神闲地撂了句:“所以你刚刚在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 无法反驳因为自己的确不懂,顾意弦莫名被压了一筹,骨子里的争强好胜让她此时气得牙痒痒,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呢,哪有江先生有品味。” “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算进步。”男人慢条斯理补刀,明嘲暗讽。 该死的江枭肄,她恨不得拿利器般的高跟戳死他这张嘴,顾意弦的唇瓣翕张几次还是把话咽下去。她气得胸脯微微起伏,眼睛湿润又明亮,没有平时的伪装,表情鲜活娇艳。 迎着顾意弦的视线,江枭肄懒散地抱住臂,好整以暇的模样有点无赖的痞气。 他就是想看看平时那张天花乱坠的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词。 唱盘每一次转动,男声缓慢而深情地低吟,与刚刚完全不同的曲风,歌名有异曲同工之妙《The Joker And The Queen》。 榆宁先前的暴.动在夜色里沉静,窗外的星芒低垂,光线如层朦胧薄纱隔在两人之间,四目相对,他们的耳膜在这一刻共享同样音符,也许是曲风太温柔,歌词又太浪漫,对峙被磨皮棱角。 路易十四的花语毫无征兆地闯进思绪,顾意弦掩饰性扭头,她不能容许自己还在想那朵破玫瑰,并在心里暗自决定要去买一百朵,不,一千朵一万朵。 高跟鞋哒哒杵地板发泄着愤怒,她似恼羞成怒,落座于皮艺椅的动作发狠,想了想还是觉得气,扯了个抱枕放在腿上暗暗捶了两下。 座位在空调风口下面,徐徐的风吹着顾意弦的卷发。她爱美,平时悉心照料身体每一处,每次洗发会用精油滋养至每一根发尾。 发丝如瀑似锦,若隐若现的光泽像湖面轻悠悠的涟漪。 几乎要蒙蔽所有了。 江枭肄上幅的嘴角,即将完整成一个笑容,但微风刮进了心腔肺腑,陌生的搔痒让人警惕,不明的冲动被抑制,那道弧因此克制,无声无息断裂。 乐曲唱至最后一段“When I folded(当我将牌舍弃)”,他太阳穴跳了跳,面色躁郁地按下关闭按钮,拿出卷烟点燃。 音响室安静了好一会儿。 顾意弦收拾了怒气或者别的,率先打破沉默,“江先生,现在能回归正题聊工作吗?” “嗯。” 再无下文,只有淡淡烟雾环伺在周围,她攥着抱枕的一角,语气委屈,“我知道自己的眼界低见识也不广,万万比不上您,但我以后会努力学习,争取在短时间提高认知理解的广度和深度。” 背后的人还是沉默,她用力薅布料上的短短绒毛,当作是他的头发,更加委屈,“您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格,不配为您工作?” “万小弦,我给你一个机会。”他缓缓道。 顾意弦立刻回头,妩媚细长的柳叶眼里有藏不住的开心,以及得逞之后的狡黠,然后又迅速隐匿无踪。 她语气很轻,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江枭肄瞥去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两天后我需要一个女伴,你会得到一个任务,若是完成出色,我可以考虑你之前的提议。” 顾意弦垂睫,没有应下。 南楚争霸赛就在两天后,江枭肄说的是赛后在流连街举办的酒会,届时兄长也会在,以江枭肄的身份必定会与兄长撞面,而且他说的任务尚不明,万一与顾家有关接下岂不是等于自爆。 高回报一定伴随高风险,不能铤而走险,否则功亏一篑,但条件太诱人了。 她流露出不似以往的情绪。 江枭肄本就在端详,敏锐察觉后眯起眸子,不冷不热问:“你在担心什么。” “我只是在想自己上不得台面,担心丢您的人。”顾意弦笑。 她两眼频繁翻眨,视线躲避他,焦点飘忽不定,虽极力保持镇定,秀婷的细眉前端微微颤动。 ——她在撒谎。 他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万小弦,你所求之事,我应允了,既然没有魄力去接受,当初就不要夸下海口。” “江先生,您误会了......” “不必多言。”江枭肄冷酷地打断。 他此刻全然清醒。 叫警察两面围剿也没见她如何,现在惧怕只有一个原因——她知道他未提及的酒会,所谓上不了台面必是那里有她幕后之人。 流连街的酒会,南楚四方势力与其他实力偏上的派系有入场券,而她这种娇生惯养,眼界高见识广的女人不可能是其他小派系。 龙楚地产的邢兴生,华森建筑的顾檠,飞牧农业仇祺福,三位之中年纪最大的仇祺福四十二岁,她不可能是女儿。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江枭肄快压不住冲出皮囊的暴戾,面色阴恻恻往下沉。他再没看顾意弦一眼,嗓音冷得要命,“明天我会命人送你出榆宁。” 该死。 他实在太敏锐了,伴君如伴虎。 顾意弦蹙眉,一时想不出幌子,看他真要走,小跑过去,扯住藏蓝西装的下摆,急急出声:“江先生!” 江枭肄垂眸睨着她,眉骨高耸,深陷眼窝里那对漂亮的瞳孔,沉郁到骇人。 居高临下的姿态,威势不容忽略地一寸寸剥夺所有氧气。 她快喘不过气,睫毛轻轻一颤,左右都是一刀,不想回去的念头压倒天平。 “给我买裙子,要最贵的。” 老天爷,自己在说什么。 江枭肄轻挑了下眉,野兽的利爪收回笼。 顾意弦继续掰扯,笑眼晏晏,尊称都忘了用,“Joker and Queen,至少让我与你相称。” 为您提供大神 雾空了了 的《一击必中》最快更新 11. Round.01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Round.012 江枭肄的眉峰挺拔有棱有角,现在它稍稍向上扬起,覆着在眼窝的阴影随之往上挪,露出像深林的苍绿瞳仁,古老而神秘莫测。 而幽邃的底端不偏不倚照影着自己的脸,顾意弦有一瞬间的迷失,找不到出口的慌张让她不自觉收拢攥在衣摆的纤纤玉指。 “与我相称。” 他低缓出声,音质没有方才那般阴冷,四字尾音沉到像古楼的钟声敲在心间,不轻不重,余韵绵长。 顾意弦低下头,眉尖因此拧起小褶但很快抚平,松开衣摆手自然垂落在身侧,“Joker and Queen只是一个比喻,我当然没有资格与您相称。”自己怎么会是江枭肄的queen,天方夜谭,她为那句有些暧昧的话解释,“我的意思是,既然做您的女伴且需要完成一个任务,那么价值互换,讨要一条昂贵漂亮的裙子,应该也不算过分,而且女伴打扮得高雅也会彰显您的品味,这对您来说很简单不是吗。” 江枭肄静凝的目光藏着探究。 ——他在审度真假,仅仅因为犹豫就起了疑心。 必须表达诚意,顾意弦微笑:“江先生,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您支付裙子的费用,就能得看到自愿赴汤蹈火的人。” 她不再慌张,漂亮乌黑的眼睛注视他,语气真挚诚恳足以迷惑所有。 可蹚的不是他之沸水,踏的也不是他之烈火,一切都是为了家族,或另外一个人。 “不用你赴汤蹈火。”江枭肄冷着声说:“搏击格斗争霸赛表面筛选胜利者代替南楚参加国际赛事,实则是南楚四家公司为竞品的争夺战,为避免厮杀保持平衡他们在此之上添加另外的玩法,赛点高者能挑选另外四家公司的一项资源。而我说的酒会也包含在内,届时会举办一场私人赌局,胜局作为最后的点数。” “这样吗?” ——语气惊讶为假象,她果然早就知道。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 审于唱和,以间见间,动变明而威可分。 面对预埋在身边的敌人,可一刀斩杀,可反其道而行,将计就计。 江枭肄无疑是合格的纵横家,他的野心以权谋之术支撑,他知心慈手软会万劫不复,清醒理智才能常胜,他甩出预构的反间计,“不止如此,赌桌会交换女伴,Gallop娱乐在江家麾下,我会让你在赌局上接近另外三方的其中一方。” “当然可以。”她轻而易举应允。 两人的距离不足半米,江枭肄看到面前饱满红润的唇微张,粉色的舌尖如毒蛇信子嘶嘶抵触在洁白牙关,吐纳的气息清甜。 他的面色愈发阴寒,下颏紧绷尖削,“若是让你以身诱之,有这个觉悟吗。” “万小弦。” ——也许这三字也是谎言。 “江先生,我与您说过,以色伺人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她的笑意变得微渺,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哦,原来还有另一种可能。 不是女儿,不是情人,也可能是兄妹。 江枭肄双手松散揣进口袋,沉默地望向皮质椅,那里仍有徐徐的风吹着。 窗外鸟啁啭鸣啾,顾意弦心里很烦躁,站了会儿小腿又开始酸痛,只能交替左右脚的重心消除疲乏,高跟戳在厚实地毯消了音。即使知道可能打不过他,不妨碍萌发想把他拎出来揍一顿的冲动,她按耐住暴力的想法,婉转道:“江先生——” “成交。”他沉声打断。 死男人想一出是一出,她轻笑,“可我还得考虑。” “也许还有一双合脚的鞋。” “......”愚笨,还听不懂暗示。 顾意弦讥诮地挑高半边眉,“江先生,我的意思是一条裙子或更多于我个人而言都是廉价的,所以不会有您说的那种觉悟。” “嗯。” 江枭肄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低音,接着他又继续问:“万小弦,你想要什么。” 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二次了,顾意弦觉得这问题既无聊又搞笑,无奈又似祈求地说:“我想为您做事,但希望能得到应有的保护。” 他冷不丁含混地笑了下,“酒会应该没有那么不识趣的人。” “万一呢。” 江枭肄侧身从容地打开音响室的门,彬彬有礼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低头垂睨她。 他浓密交叉的睫毛下隐约叠着苍松翠柏,语调斯文优雅:“万一有,我保证一根根敲碎他的骨头。” · 翌日。 昨日点的早餐,包括每磅600美元的奶酪全部送入房间,顾意弦吃得懒恹,尚娴在旁问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她摇头,总不能说自己今日不想吃昨日点的,这里又不是麓湖,不能太挑剔。 用完餐后,顾意弦躺在贵妃椅,察看今日国际期货和股市的行情,长线一般会放置一年以上,短线则需要确认市场实时波动,对交易者的盘感、止盈、止水设置以及交易的执行要求也非常严格,从起床到现在她完成了几项高频交易,反复操作开仓平仓,赚的钱一部分加到长线仓里。 不到一小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万小姐,能进来吗?” 从尚娴口中得知,小尾巴叫蒲甘,他与那长得跟雪貂似的裴瑞是江枭肄从国外带回来的,只怕又有什么幺蛾子。 看盘时间段需要全神贯注,否则很难达到预期效果,顾意弦快速了结所持有的标的,落贷为安,她关掉手机上所有关于金融方面的资讯,删除APP,不耐地吐出一个字:“进。” “万小姐,四哥已经撤去您禁止出入榆宁的命令。” “江先生人呢。”意料之中的事,有必要大清早来烦人。 “四哥去拳馆了。” “哦。” “......” 蒲甘在江枭肄的熏陶下,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恭敬颔首道:“抱歉,来叨扰是有两件事。” 他呈上一份鼓囊的纸袋,“这是四哥吩咐必须亲手给您的资料。” 顾意弦大约猜到里面的内容,江枭肄既然让自己在赌局接近另外三方的人,必定会准备详细的资料。 接过纸袋拆开棉线,抽出第一张,顶端一排粗写黑字,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她继续翻到最后一页标题,只有简洁的两个字——顾檠。 秀丽的眉蹙起,顾意弦用指尖按压额角,勾翘的眼尾还是在神经性抽动,“蒲甘,江先生只给了这一份资料?” “是的,万小姐。” 她差点没一头从软垫上撅下去,江枭肄这死男人挑谁不好,偏要挑兄长。 蒲甘善意提醒:“可能有点多,劳烦您这两天过目完毕,下划线的地方建议背诵。” “......”谢谢,头更疼了。 顾意弦随意翻了几页纸,掌握的信息倒是详细,她扔到桌面懒得再看已知的事浪费时间,有气无力地问:“第二件事呢?” “关于礼服的挑选,设计师可□□——” “我选出门。”得与兄长见上一面。 蒲甘不意外,“好的,那我这就去联系人。” “等等。” “万小姐还有什么事。”他已经知道这女人十分挑剔,已经做好加大工作量的准备,结果她眨着长长的睫问:“蒲甘,你不上班吗?” “......” 单单两天,蒲甘不止变成老妈子、跑腿、传话筒,还要提防江家三姐弟因为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闯入主楼,即使在柬埔寨刀尖舔血他也没觉得如此身心俱疲。 他很想告诉顾意弦,在她身边工作比为江枭肄工作还折寿。最终,他露出一个非常有职业素养的笑容:“万小姐,这就是我的工作。” 静默片刻。 顾意弦撇过头,嫌弃地挥挥手,“没事了,出去吧。” 天真了,江枭肄怎么可能让小尾巴不跟着,更何况昨夜他明显已经生疑。 门阖上后,顾意弦等待片刻起身拧下反锁,重新靠回贵妃椅,打开手机里一份上锁的备忘录——这是一份精心设计环环相扣的步骤,她称之为获取信任度的黄金三角,真实性、逻辑性、同理心,当三环构建成功,她将会与江枭肄拥有深层次的信任,少一环则会全面崩塌。 最基本的稳固,必须让江枭肄认为她与他站在同一边。 纵横权谋之术,抵巇(xī)第四,飞箝(qián)第五,忤合第六。 先消除隔阂,再说服,以反求合,割舍蝇头小利才能鲸吞蚕食。 顾意弦闭上眼,心中有了思量,脑海里却浮现一点深郁的绿,仿若在溪涧凿开的甬洞,无从捕捉的情愫汩汩冒出来,她咽喉一紧,眼皮底下的眼珠微微颤动。 奇异的感觉稍纵即逝,正是如此格外让人烦躁,她左右扭动脖颈,拨通内线电话询问主楼健身室的位置,该松动筋骨流流汗赶走这些扰人的情绪。 “主楼每一层在北面的拐角都设立健身室,四楼那间最大,不过——” 没等人说完,顾意弦应了声挂断电话,当然得去最大的那间,她收拾了下随身用品往电梯间走。 顶端的数字屏正好停留在四,按下按键,等了三十秒左右,顾意弦进去,梯厢匀速上升。 叮—— 金属门缓缓开。 四目相对。 江枭肄身旁站着两位左膀右臂,他穿了件黑色T恤,运动裤松垮挂在腰间,氲湿的布料内紧收缩,衣下隆起的弧度隐约凸显精韧结实的力感,硬邦邦肌肉和沟壑偾张明显是刚刚运动过。 如果没记错,五分钟前蒲甘口口声声说四哥去拳馆了,顾意弦在心里冷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死男人就是在等蒲甘汇报她拿到资料后的反应,她就不该对他存心软存以善念。 蒲甘背后冒出了一层汗,裴瑞在诡异而微妙的氛围里头皮绷紧。 相反,江枭肄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汗珠极为淡定的从挺拓轮廓缓缓流至下颌,滴落在麦色颈口。 面前的女人,紧身的法国螺纹瑜伽服,前凸后翘的完美身材,大臂与小腹有纤薄而优美的肌肉线条——并不像任人欺凌的孤苦少女。 他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问:“看不出来你还会晨间锻炼。” 顾意弦勾唇,慵懒妩媚的风情横生,有种摄人心魄的漂亮。 她细细柔柔地说:“毕竟江先生都会抽出宝贵的时间,我自然也不能落下。” “嗯,记得运动完补充水分和蛋白质。” 江枭肄的表情不显山不露水,长腿迈出梯门与她擦肩而过,蒲甘和裴瑞紧跟其后。 “好的,”顾意弦面无表情走近梯厢,冷冷注视着他宽阔的背影,笑着说:“江先生注意休息。” 叮—— 她低头解锁手机,指在屏幕轻轻划过,与未知号码发了条讯息。 【酒会,让利。】 同时。 江枭肄把毛巾扔给蒲甘,毫不犹豫下达命令:“再去把顾檠与顾沭查一遍。” 原本敲定顾檠,是考虑龙楚地产势力最大且与椅子上的人挂钩现在不能轻易下手,飞牧农业早就布好棋不用再费精力,相比华森建筑是最合适的选择。但若是她学习过格斗搏击,绝无可能是邢兴生和仇祺福能养出来的,那两人大男子主义重,思想被南楚严重腐化侵蚀,不会允许家里的女性学习这些去挑战自己的权威。 所以,过去狂妄的二世祖年纪最轻的顾檠,以及笑面狐狸顾沭最有可能娇养出这朵带刺的玫瑰。 “四哥,她是顾家的人?”裴瑞睁大眼睛问。 他轻懒地笑:“不一定,也有可能从别处来的大小姐。” 为您提供大神 雾空了了 的《一击必中》最快更新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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