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枪》 1. 1 圣约翰教堂的钟声在12点准时响起。 午夜的街道行人寥寥,仅有几盏街灯从拐角延伸至小巷深处,迤逦出昏暗诡谲的光线。 敲钟人从塔上缓慢爬下,手里攥着个酒囊,醉醺醺的。 秋风拂过,他打了个寒颤,瞬间酒醒了几分。 他眯着眼睛,看见教堂门前站着个人影。 隐隐约约,模糊不清。 只能看见对方一身漆黑,又高又瘦。 狭长的领子遮住脖子,尖长的帽檐挡住了面颊,看不清脸。 敲钟人打了个饱嗝,吐出一股浓浓的酒气。 他摆了摆手:“教堂要关门了,明天再来吧。” 那人却站着不动。 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睛在幽暗中发出微红的光芒。 敲钟人见他不走。 走近去想关门。 手才刚搭上教堂铁门,肩膀忽然一沉,他动弹不得。 敲钟人眯着醉醺醺的眼睛,扭头看向肩头。 只见一双纤瘦修长的手搭在他肩上。 手很单薄,光滑的皮肤很薄,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过分苍白。 冰凉,透着丝丝冷意。 敲钟人惊觉自己动弹不得,这才猛然警觉起来。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面前黑黢黢的斗篷里亮出两道猩红的光。 幽深,刺目。 带着危险的气息。 他发出桀桀怪笑,笑声沙哑刺耳又难听。 下一秒,那双手就掐上了他的脖子。 纤细的指甲穿透他脖子的皮肤,鲜血从最脆弱的脖颈流了出来。 “啊!” 随着一道短促的惊呼声,倏尔戛然而止,所有的躁动淹没在了黑暗里。 连挣扎的机会都没留。 * 今天的教室比平时热闹几分。 关枳刚抱着课本坐下,就听见旁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谁死了?” “圣约翰教堂的敲钟人。据说昨晚十二点遇害的,就在市中心附近。” “他们已经这么饥不择食了吗,连六十岁老头都要祸害。” “现在形势已经不同往年了,你们还当是五十年前呢。我早就说吧,吸血鬼都是劣根深重的怪物,当初就不该签订那个契约,他们活该被消灭!” 听见旁边传来义愤填膺的声音,关枳好奇地凑过耳朵去听,询问道:“你们在讨论什么?” 同桌何萌萌将报纸丢给她:“喏,自己看。” 关枳翻开报纸。 头条用大字写着:城中再度出现吸血鬼杀人事件!究竟是巧合还是阴谋? 配图是一张圣约翰教堂门口放着的尸体。 尸体面目全非,皮囊干瘪,血被吸光了,只剩下孤零零的骨架和外套,十分惊悚。 关枳瞪圆了眼睛。 将报纸还给何萌萌。 “这是……昨晚发生的事?” “嗯。”何萌萌摇着头叹气,“哎,这是最近发生的第三起事件了。上上次遇害的是个女高中生,上次遇害的是个中年孕妇,这次是个老头。啧啧啧,现在连圣约翰城都不太平了啊!吸血鬼们不想遵守约定了吗?想造反了吗?” 何萌萌自顾自念叨起来,忽然扭头问关枳: “诶,关枳,你觉得圣约翰城是不是也要沦陷了?” 看着何萌萌担忧的眼神,关枳摇了摇头:“不知道。” 平时她对这些新闻并不感兴趣。 但是听到涉及吸血鬼,她又不由有些好奇。 吸血鬼们一向神秘莫测。 即使他们和人类在圣约翰城和谐相处百年,依然摸不透他们想做什么。 圣约翰城位于世界东南角。 独立于所有大陆,地处偏远海岸,与内陆隔绝。 这也是唯一一处允许吸血鬼容身的城市。 自从签订契约以来,圣约翰城的吸血鬼待遇和人类无差别。 他们也遵守约定,只吸食牲畜的血,不残害人类。 双方互相井水不犯河水。 可近几年,城里离奇的失踪案件越来越多。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那些蠢蠢欲动的吸血鬼们。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契约临期,吸血鬼们不会是想占领约翰城,把我们都赶出去吧?” 何萌萌还在仔细思索,她对吸血鬼的好奇远比关枳强烈。 关枳笑着推了推她的肩膀:“别想了,上课了。” 铃声准时响起。 走廊上的同学们纷纷从外头走进来。 第一节是自习课。 在老师还没来前,所有人都翻出了课本,自顾自学习。 也有不认真的,偷偷跟同桌聊天,有说有笑。 何萌萌瞥了眼右下角的座位。 空空无人。 她讶然看向关枳:“诶,你那小青梅呢?” 关枳表情一滞,尴尬地笑了笑。 “他……他不来了。” 何萌萌正想询问原因,蓦然想起什么,重重叹了口气。 “他爸又把钱输光了?” “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关枳还是艰难点了点头。 “明天开始我也不来上课了。” “啊?那你去干嘛?” “我和林路法准备去玫瑰堡上学。” 像是听了什么惊人的消息,何萌萌眼睛都瞪成了铜铃。 “嘘!” 关枳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何萌萌要是喊起来,嗓门大到能传到隔壁班。 关枳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旁边,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顿时松了口气。 她小声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何萌萌还是很震惊。 她压低声线,眉头紧皱:“你们再穷也不能去那儿啊!” 谁不知道圣约翰城有块禁地,是人类怎么都不愿涉足的地方。 那就是玫瑰堡。 玫瑰堡位于僻静的城西,风景美丽,玫瑰遍地。 堡中有所贵族学院,建筑华丽宏伟,拥有极其优秀的教师,并且学费全免。 但城中无人敢去就读。 为什么? 就因为那是所专供吸血鬼读书的学校。 听说学校里大多数学生都是吸血鬼。 剩下部分是吸血鬼和人类生下的孩子,混血,也算半个吸血鬼。 小部分人类,除了学校老师外,也被看做异类。 要是换作以前,吸血鬼和人类关系不错的时候,还是有不少胆大的人类混进去读书的。 但现在契约临期,吸血鬼们对人类的敌意越来越大。 稍有不慎就要被干掉。 正常人谁会跑去玫瑰堡读书啊。 真是脑子秀逗了。 “我们也没办法。”关枳脸上透出淡淡的惆怅,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 小手紧紧攥着校服裙,“林路法他爸已经把房子都抵掉了,还是还不起债款。” “债主都追上门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现在是真的没钱。”关枳小声说,微微低下头去。 何萌萌也拧起眉头。 她是知道关枳和林路法家庭情况的。 关枳的爸爸是个酒鬼。 赌博输光了就喜欢去喝酒,结果走夜路栽河里淹死了。 关枳这才不得不借住在她的青梅竹马林路法家。 两人都是年幼丧母的单亲家庭。 林路法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他家更糟糕些。 关枳她爸和林路法他爸一个德性,两人都是老酒鬼加赌徒。 关枳才搬进去住了没一个月,就听说林路法他爸把房子都给输掉了。 上回债主上门讨债的时候,只剩关枳和林路法在家,他爸不见踪影。 林路法挨了债主一顿打,那个刀疤脸用枪指着他脑袋,恶狠狠警告说:“告诉你爸,下月我再来一趟,再不还钱,就把你俩都卖了!” 关枳站在角落瑟瑟发抖。 她攥紧林路法的袖子,咬着唇,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林路法,我们怎么办啊?” 满眼的无助与绝望。 她不敢想象。 下回他们再上门讨债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要死了。 林路法淡定地摸了摸她的手,一如既往地温柔:“没事的,我们还可以去玫瑰堡上学。” 关枳听了,瞬间睁大眼睛:“玫瑰堡?真,真的吗……” 林路法用拇指轻轻擦掉她唇角的血迹,眼神微沉。 “嗯,刚好能去那儿避一避风头。” 关枳其实并不想去的。 玫瑰堡听说是个可怕的地方,那边全是吸血鬼,而且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乱的很。 就算死在那里都不会有警察来追究。 但眼下实在没办法,住在城里随时都要面临危险。 与其这样,不如赌一把。 关枳犹豫良久,终于答应了林路法的提议。 她忧心忡忡地问:“可是我们真的能进去吗?” 听说玫瑰堡的学校学费全免,但也不是无条件入学的。 还得接受体检和成绩调查。 听说能不能入学,全凭校长喜好。 林路法没回答她。 漆黑的眼瞳看着她,他反问:“你不是想出城吗?” 关枳一愣。 点了点头。 “如果不想错过统考,只有这个办法了。”林路法说。 每年十二月,圣约翰城会举行一次全城统考。 届时报名的考生,只要成绩合格,就能获得一张出城的船票。 这张船票能让直达内陆。 只可惜,要获得这张船票,难之又难。 不说题目极难,还是综合考试,除了书面做题,还要考马术,射箭,滑雪等一系列项目。 能通过的人少之又少,往年三四个才出一个合格者,而且往往出城后的人,再也不愿回来。 关枳和林路法从小就约定。 他们一定要一起拿到船票,离开圣约翰城。 今年的城考在即,供他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见她发愣。 林路法清冷的面庞上露出浅淡的笑容,眉眼瞬间温柔了起来。 他拉着她的手,轻柔地撩开遮挡眼睛的发丝。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总是那么温柔。 关枳心头热流涌动。 她闪着皎洁的眼睛看着他,默默点头:“好。” “实在不行,我攒攒零花钱,资助你一点儿。” 何萌萌急得翻出荷包,把钱都倒了出来。 零零散散的纸币和硬币滚在桌上,左右凑不齐五十块。 “谢谢你。”关枳露出好看的微笑,“但还是算了。” 学费哪是能用零花钱凑出来的。 这可是全城最好的高中,学费是整年付的,她和林路法的学费也是硬生生打了一暑假工才凑齐的。 更何况,何萌萌家也并不富裕。 何萌萌在心中重重叹气,攥着零钱的手逐渐松开。 她有些难过,替她惋惜。 少女漂亮白净的脸蛋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乌黑的长发垂在胸前。 文静优雅,清淡出尘。 这样美丽的少女,就要葬送在吸血鬼手里了。 这样一想,何萌萌更难过了。 她暗中发誓。 以后她再也不乱花钱了,努力攒着。 等攒够了,就能把关枳接回来上学了。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1. 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2 最近上门讨债的人越来越多。 想想都知道,肯定是林路法他爸在外头又赌输了。 关枳甚至觉得。 照这样赌下去,林路法他爸会毫不犹豫把他俩都卖掉抵债。 关枳和林路法不敢回家。 他们找了家旅馆暂时住着。 旅馆的老板娘是个好人,知道两人可怜,给他们找了间免费的房间。 虽然在马厩旁,简陋到只有一张床和一把椅子,空荡荡的到处漏风,但好歹算个安身的地方。 两人都没嫌弃。 林路法在地上铺了草席,让关枳睡床上。 但住宿期间的伙食费还是得想办法。 林路法的成绩向来比关枳好。 趁着关枳上课的时间,他决定翘课去城里给人送牛奶。 关枳起初不同意。 但在他执意要求下,只能妥协。 但每次看见关枳送牛奶回来,身上遍体鳞伤,关枳就忍不住掉眼泪。 贫民窟的人在城中饱受歧视。 不仅吸血鬼们不待见,连城里人也十分嫌弃。 林路法是给城里人送牛奶。 这一路上免不了要遭些调皮顽劣的人殴打欺负。 前几天,关枳放学后偷偷跟踪过他一回。 看见他拖着牛奶车,路上被些小孩扔石头。 石头砸在他单薄的背上,咚的一声,发出与骨脊相撞的声响。 他疼的直冒冷汗,咬着牙,硬是撑着把牛奶车拖进了城门。 昨天回来,林路法膝盖上的裤子擦破了两个洞,浑身脏兮兮,像在泥里走了一遭。 关枳声音哽咽起来:“你,你能不能,不要再去送牛奶了?” 林路法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看着她眼里掉下的泪珠,心疼不已。 “知知。” 知知是关枳的乳名。 林路法只有在认真说话的时候,才会这么喊她。 “等熬过这段时间,我们进玫瑰堡就好了。” 关枳还是忍不住掉眼泪,啪嗒啪嗒,瞬间打湿了衣领。 明亮的眼睛瞬间湿濡,眼尾泛红,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林路法轻柔地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声音柔的溺出水来。 他轻轻说:“只要能和知知在一起,我什么都能忍受。”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关枳的眼泪更是控不住。 林路法的手指微屈,放在她腰上的手拢了拢,将她贴紧自己的胸膛。 林路法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 她靠在林路法的胸膛前,只听见沉稳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布衣传来,莫名有些心安。 “知知,我们去玫瑰堡好不好?” 关枳点头:“好。” 她牢牢攥紧林路法的衣服,手臂情不自禁环住他的腰。 他肩很宽,腰却很瘦。 明明是入秋季节,天这么凉,他的衣服依然极其单薄。 炙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冷意逐渐消融,关枳的手攥的更紧了。 “知知,你会珍惜我吗?” “当然会。” 关枳心想,世上没有比林路法更好的男人。 她怎么会不珍惜呢。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林路法的眼尾泛起幸福的笑容。 漂亮的桃花眼点缀上蒙蒙雾气,将眼中的幽暗掩去,转瞬即逝。 * 虽然上着课,但关枳的心思完全不在课堂上。 好几次,老师点名她都悠悠走神,在一群人的哄笑中红着脸坐下。 见她不在状态,老师皱起了眉头,严肃道:“关枳,下课后来办公室一趟!” 关枳讷讷点头。 等老师走远了,才拉开椅子去办公室。 见关枳进来,老师依然紧皱眉头。 “关枳,你最近学习成绩大幅度下滑,上课也老师走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为班上的尖子生,老师还是很关心她的学习成绩的。 关枳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见她沉默,老师想起了她的家庭,试探着问:“是不是你爸又打你了?” 关枳依然摇头。 学校的信息更新得太慢。 她爸酒后打人的事都过去三年了,而他爸早在一个月前已经去世。 老师知道她有个酒鬼父亲。 她妈死得早,她爸又不管她,一切全凭自觉。 能有现在的成绩,也和她那名青梅竹马的林路法有点关系。 “那林路法呢?” 老师问她,关枳依然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好像去城里给人送牛奶了。” “他不来上学了?”老师惊讶不已。 “嗯。”关枳鼻孔出声。 老师叹了口气。 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 城里最近传闻,林路法他爸又赌博输了十几万,现在债主到处找他没找到。 林路法和关枳关系好,他什么情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不过关枳不愿意说,她也不勉强。 于是老师放松语气,无比关怀地说:“那你能把他劝回来上学吗?告诉他,学费这事可以商量,我们可以给他减免一些……” 关枳很想告诉她真实的情况。 但忽然想起林路法说过的话,她又默默闭上了嘴。 林路法说:“向老师求助没用的,老师暂时能给我们免了学费,可是负债呢?只要我们在城里呆一天,那些债主就会找上门来。到最后,老师只会让我们去教堂当教徒,之后他们不会多管。” “你想去当教徒吗?” “不想。”关枳老实摇头。 “那就不要跟老师说,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 关枳觉得林路法说的有道理。 但是看见老师那真诚的眼神,就随口问了句:“老师,如果我们一分钱学费都付不起呢?” 老师一愣,面露难色:“这……” 作为圣约翰城最好的学校,自然收费高一些。 虽然能给某些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减免学费,但也不是什么慈善家。 一分钱不付白嫖上学,史无前例。 老师犹豫着说:“我可以向校长汇报一下你们的情况,看看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关枳打断了。 她微笑着,问了另一个问题:“老师,你觉得校长真愿意给我们免学费吗?” 老师顿时被问住。 “要是实在困难的话,你们毕业后可以考虑去圣约翰教堂当学徒。”犹豫片刻,老师提议道。 果然。 谁不知道进了教堂,这辈子就只能留在圣约翰城了。 圣约翰城里,谁都有机会考试拿到船票,但教徒除外。 关枳失望地扯了扯嘴角。 她礼貌地站起身:“谢谢老师关心,我们会自己想办法的。” 老师看着她坚定的背影,无奈叹气。 放学后,关枳将两份笔记塞进书包里。 急匆匆去旅馆找林路法。 今晚,他们就要去玫瑰堡上学。 玫瑰堡学校上的夜课,从晚上八点起,到凌晨五点。 他们要赶在最后一趟夜班车前到达玫瑰堡。 回到旅馆,关枳刚好看见林路法从浴室出来。 简陋的白色浴袍披在身上,少年的头发湿漉漉的,雾蒙蒙的眼睫毛沾着水珠,如珍珠般清澈。 白皙的皮肤在裸露在外,泛着温热湿气。 见他安然无恙,关枳顿时松了口气。 忧心忡忡的小脸瞬间荡起明媚的笑容。 “你回来啦。” 关枳开心地扑进他怀里。 少年发出一声闷哼,清秀的眉毛微皱。 察觉到不对劲,关枳仰起头,却见林路法微笑着揽住她的肩,替她拂去发梢上的碎片。 “怎么今天这么早?” “今天放学早。” 她没说,她都担心死了。 就好像如果不早点回家,就会见不着林路法一样。 林路法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柔声说:“快去吃吧,我已经做好了晚饭。” 关枳却站着不动。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她确定刚刚那道闷声不是错听。 林路法一顿。 也是这时关枳才发现,林路法肩上残留着几道狭长的伤口,深可见骨。 脸颊上也有细微擦伤,破了皮,翻红的皮肤露出血肉。 更为细致的,她看见他手腕上也有几道浅淡红痕。 像极了被绳子绑架过的痕迹。 关枳心脏一缩。 她连忙撩开他浴袍,结实光滑的腹部,隐约可见流畅利落的肌肉线条,腹肌分明。 只是在腹部往上,却有个重重的淤青。 青紫微红,很大一块。 关枳将手轻轻放在淤青上摁了摁。 顿时,林路法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泛白。 “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关枳紧张不已,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看。 林路法却移开了目光。 他轻咳一声,轻轻推开她的手:“没事。” “这像没事的样子吗?”关枳的火气噌的一下就起来。 不顾他的反抗,直接将浴袍拽下。 浴袍落地,少年的身子顿时展露在面前。 光洁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道红痕纵横交错,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狰狞可怖。 有深有浅,一看就是经久累积的伤。 关枳呆呆得看着那些伤痕。 一时间忘了说话。 “这些伤……” 关枳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溢出眼眶。 林路法将地上的浴袍捡起。 重新披在身上,遮挡住那些伤痕,温柔地拉住她的手,笑着:“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饭?” 关枳又心疼又气。 可她知道,要不是林路法想给两人赚足够的伙食费,好去玫瑰堡上学,不然他也不会遭此待遇。 城里的人向来对贫民窟的人不友好。 而林路法打工的地方,偏偏要经过最繁华的市中心。 城里的贵族无法无天惯了,就算看见路边乞丐都会习惯性踹一脚,林路法肯定也遭了殃。 关枳越想越气。 委屈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恨死城里那些人了! 此刻她想,就算去玫瑰堡被吸血鬼吸干血,她也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 看着清瘦脆弱的少年,关枳更加坚定了去玫瑰堡的决心。 她愤愤地反握住他的手,沾着泪痕的小脸满是担忧。 “你疼不疼?要不要去看医生?” 林路法摇了摇头,擦掉她的眼泪,温柔地牵着她坐在桌子旁:“我没事,快先吃饭吧,等会儿饭要凉了。” 林路法给她端来了一碗粥。 粥里只放了几片菜叶和碎肉末,很清淡。 但林路法的碗里却只有白粥,什么都没有,唯一的鸡蛋还被他塞进了关枳嘴里。 “好不好吃?” 关枳被鸡蛋堵住了嘴,说不了话,只能轻轻点头。 见她吃着鸡蛋,林路法脸上露出了餍足的笑容。 “好吃就多吃点,我这里还有。” 说着又把自己碗里的粥给她分了一半。 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可少年削瘦的身板,薄如白纸,浴袍在他身上显得宽松无比。 无一不显示着衣服的主人营养不足。 关枳猛猛摇头:“我吃不掉那么多。” 她将碗里的粥又给他倒回去一半。 可是笨拙的手有些颤抖。 匆忙间,不小心将粥给倒了出来,撒了一桌。 滚烫的粥在桌上翻滚。 碎肉末混杂在粥里,夹杂几片青菜叶。 “我……” 关枳唰的脸红了起来。 “没事,继续吃吧,等会儿我来收拾。” “可是……” 林路法淡定地拿了桌布过来,刚想擦干净桌面,就看见少女低着头,紧紧握着手里的汤匙。 明明两个人都吃不饱,她还把珍贵的晚餐给浪费了。 关枳更愧疚了。 见她露出愧疚的表情,林路法无奈叹气。 “没事,还能吃呢。” 只见林路法俯身下去,纤长的脖子靠近桌面,他伸出舌头,默默将桌上的粥舔舐干净,一丝不留。 随后缓缓抬起头,目光灼灼,露出浅淡的微笑。 “你看,这样就不浪费了。” 关枳错愕地看着他。 看见他嘴角因滚烫泛起红肿的水泡。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2. 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3 关枳提着桶去打水的时候,经过旅店一楼。 看见老板娘正站在柜台旁跟人聊天。 本想跟她打个招呼的,忽然听见她爽朗的笑声中提到圣枪团的名字。 关枳就停了下来。 “最近圣枪团的人活跃起来了,街上都是圣枪团的人。” “我家隔壁有个老太太昨晚就被抓了,说是吸血鬼伪装的。人家老太太死活不承认,圣枪团的人就给她验血,发现就是个普通人。结果老太太因为失血过多,第二天就去世了,哎。” “操,哪个兔崽子举报的啊?” “不知道。” 几人默默叹气,老板娘又扯开话题。 “说起来,今天我们这也有个小伙子被抓了,不知道挨了多少打才给人放出来。送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还昏迷着呢,看着怪可怜的。” “那他到底是不是吸血鬼啊?” “肯定不是啊,是的话能让他活着回来?” 关枳提着桶的手微微攥紧。 直觉告诉她,他们口中提到的人就是林路法。 一想起他身上的那些伤,又联想到他进城必然途径圣枪团巡逻的街道。 关枳的心就隐隐作痛。 林路法之前就总被当成是吸血鬼。 他有一张过分貌美的脸,皮肤光滑,清冷出尘的气质完全不像贫民窟出身的小孩。 学校里的人都离他远远的。 就连关枳也被当成他的同类,被人远离。 关枳才不信他是吸血鬼。 要他真是吸血鬼,两人从小长大,怎么可能不露馅? 那边的声音继续传来:“你说的不会是最近送牛奶那小子吧?” 老板娘点头:“可不是嘛。模样是长得真俊俏,听说还是圣约翰高中的学生,小小年纪就学会打工赚钱了,人也挺懂事的……” “哦,那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吸血鬼嘛。” 四周沉寂片刻,有人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他爸不是那个林赌狗吗,有人说十几年前,看见林赌狗走夜路时撞见吸血鬼,被吸干了血。结果第二天,他又活生生出现在大家面前,你们说怪不怪?” “怪。” “更怪的是,他儿子跟他爸长得一点都不像啊。你们说,就林赌狗那猪脸,能生出这么眉清目秀的儿子?” “好像有道理。” “况且听说他妈难产死的,这孩子怪啊,保不准真是吸血鬼的种。” 一旁静静听着的关枳手指攥的发白。 她没想到这群人的性格如此恶劣。 没证据的事,被传成谣言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但这些人似乎并不知道,还在继续散播更离谱的八卦。 “也有可能是他妈和吸血鬼生下的孽种,林赌狗自己被戴了顶绿帽还不知道。” “哈哈哈哈……” “他才不是吸血鬼!” 关枳猛地走出来,朝旅馆的人喊道。 你们才是吸血鬼,你们全家都是吸血鬼! 关枳暗自腹诽:要是林路法真是吸血鬼就好了,把你们的血全给吸干! 那群人骤然回头。 看见小姑娘涨红了脸,气愤地站在楼梯边。 还有人疑惑:“那是谁?” 老板娘只好讪讪笑道:“这是我们店新招的杂工,年纪小,不懂事。大家继续喝,别管她。” 众人这才扭回头去,继续说笑。 关枳也不想打水了。 拎着桶匆匆回到房间。 看见关枳气愤地将桶放下。 木桶咚的一声撞击地板,掷地有声。 正拿着细针缝补鞋子的林路法朝她走了过来。 眉头微皱:“怎么了?” 关枳看他手里拿着双破了洞的皮靴,心里头五味杂陈。 她想起之前他们一起逛集市的时候,林路法总想着给她挑件漂亮的裙子。 自己的皮靴穿了好几年,都磨破了洞,还是舍不得换。 关枳撇着嘴,嘟囔着说:“他们说你是吸血鬼,被我怼回去了。” 手指却情不自禁抚上那些破洞。 冬天快来了,他穿这鞋得多冻啊。 等顺利入学玫瑰堡后,她也去找个活干,赚钱给他买双新皮靴。 林路法的眼神微晃,明媚温柔的脸上露出和缓的笑容。 “别理他们,你是不是还没洗澡,我去给你打水。” 说着放下皮靴,准备提桶下楼。 刚走了两步,手就被人拽住了。 关枳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依依不舍地仰头,白净的小脸上不知从哪里抹上一道黑灰。 “林路法……” 林路法伸出拇指,用指腹替她轻轻擦去痕迹。 柔声反握她的手:“怎么了?” “玫瑰堡一定会收留我们的,对吧?” 关枳眨巴着眼睛,眼里露出些许担忧。 “当然会。”林路法肯定地说。 坐上城里最后一趟由东往西的大巴车。 关枳双手环着肩,瑟缩在林路法怀里。 秋天的夜晚,风比平时更凉。 带着薄霜爬上肌肤,让人情不自禁起一层鸡皮疙瘩。 窗外黑黢黢的看不清,越往西行人越少,连建筑也逐渐变得稀稀落落,灯光也越来越少。树影从窗外掠过,乌鸦的叫声掺着冷意,从玻璃窗外透进来。 大巴内,昏黄的灯光照亮着车厢。 车厢里只有少数几人,大家都昏昏欲睡,静默不语。 直到最后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头下车,乘客就只剩关枳和林路法。 关枳死死盯着窗外。 越往西越靠近玫瑰堡,似乎连空气都变得阴冷潮湿,莫名的让人脖颈发凉。 “林路法……” 关枳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许颤音。 “嗯?”林路法将呢子外套往她肩上拢了拢,替她遮挡住寒意。 “我有点害怕。” 关枳的背僵直,身子紧绷,连手都情不自禁攥紧他胸前的衬衣。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吸血鬼。 今早的新闻,忽然又浮现在她脑海,心脏开始扑通扑通乱跳。 她听说,吸血鬼们性情反复无常,肆意大胆。 玫瑰堡地界也不归圣约翰城管,就是他们死在那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除了,何萌萌。 她现在还记得何萌萌担忧地说:“你们要是被玫瑰堡拒绝了,就赶紧回来,小心路上被吸血鬼给吃了。你知道吧,玫瑰堡附近还有处地界,特别乱,听说那边聚集着许多不法分子。他们做事不管不顾的,可不管你是不是圣约翰城的人。” 当初,圣约翰城市长和吸血鬼族长签下契约的时候,就有这么条规定: 「不允许杀害圣约翰城公民。」 这条规定十分给面子。 没有完全限制吸血鬼们,也给吸血鬼族留了条退路。 至于他们残杀别的城民,那可就管不着了。 随即双方一拍即合。 契约生效期间,双方确实相安无恙。 可契约期临近,似乎吸血鬼那边并没有想续约的意思,城里开始骚乱起来。 在这个时候去玫瑰堡,确实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似乎察觉到关枳的担忧,林路法的手抚上她的眉间,轻轻抚平中间的皱痕。 “不怕,还有我呢。”林路法极尽温柔,拍了拍她的背,“我会保护你的。” 不知怎的,林路法的声音仿佛有魔力。 瞬间让关枳舒心不少。 也是,林路法虽然身板瘦弱,但每次她遇到危险都会挺身而出。 小时候她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群混混欺负。 林路法毫不犹豫地拿起石头冲了上去,跟那个头头扭打起来。 虽然最后他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直流,却也给那群混混一个教训,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来纠缠她。 “你要是困了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林路法搂着她的肩说,目光如水般温柔。 关枳点了点头。 “我也会保护你的。” 关枳小声地在心里说道,安心地闭上眼。 大巴驶过城外河后,在圣约翰城边界线处停了下来。 这里有最后一站车牌。 再往西就进入玫瑰堡的地界,司机不再往前,在喇叭里扬声喊道:“到终点站了!” 关枳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见林路法正背着自己下车,顿时惊地从他背上滑下来。 林路法身板这么瘦弱,她怕自己太重,把他骨头给压断了。 察觉到背上一轻,林路法回头笑道:“你醒了?” “嗯……”关枳揉了揉眼睛,悄悄打了个哈欠,“我们到了吗?” 林路法点点头,牵起她的手往前走。 周围是空旷无人的荒野,远处有些七零八碎的坟墓。 月色照耀在此处,落得一片清辉,却也让暗夜更明显。 林路法手上提着个布袋。 他们的行李不多,就几件衣服和一袋子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 家里那些东西早被债主掠走,能带走的东西并不多。 走了一段路,视野豁然开朗。 玫瑰堡的建筑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远远的,就能看见山岗上矗立的宏伟城堡,白色的浮屠雕花奇诡艳丽,透着一股森凉的气息。 玫瑰如海浪般簇拥着城堡,使得城堡更显庄严。 关枳紧紧抓着他的手,悄悄贴紧他的手臂。 越靠近玫瑰堡,她越紧张。 她悄悄环顾四周。 这里果真跟传闻一样,遍地栽满玫瑰,连台阶都被玫瑰花丛簇拥占据,铺上花毯。 月光下,那些红玫瑰像葡萄酒般醇香诱人,红得耀眼。 林路法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像哄小猫似的安慰她:“别怕。” 和关枳相比,林路法显然淡定太多。 从石阶往上,一路走到玫瑰堡大门前。 葱郁茂密的藤蔓攀上墙角,黑铁大门紧闭着,透着一股枯朽的陈旧感。 只有右侧的门铃清亮,透着银色光泽。 林路法轻轻按下门铃。 关枳的肩膀抖了抖,屏气凝神地盯着门里头。 太黑了。 这里什么都看不清,视野距离只有面前的几米。 片刻后,远处传来脚步声。 有个身穿黑袍的高个男人走了过来,手上的银色扳戒耀眼发亮。 只是天色太黑,关枳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那双帽檐里的眼睛闪着微微红光。 “你好,我们是来申请入学的。” 关枳听见林路法淡定地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3. 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4 黑袍人站在铁门前打量了他们一眼。 沉重沙哑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透着一股凉意,像是暗夜里带刺的荆棘。 “请进。” 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林路法从容地牵起关枳的手,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身后的铁门随之关闭,紧随其后的是沉重的铁链声。 哗啦作响。 关枳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里到处都透着股怪异。 周围寂静的不像话,连只乌鸦都没有。 入秋后的树枝光秃秃的,飘零落地的枯叶像一只只残碎的蝴蝶。 黑,特别黑,好像连月光都照不进来。 阴森森的城堡高耸在山岗上,狭窄的石板路沿着山路蜿蜒,两旁都是葱郁的灌木丛。 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枯木腐朽的气息。 黑袍人跟在他们背后。 他走路甚至没声音,仿佛幽灵漫步,只在拐角处稍稍抬手,示意他们往哪边走。 关枳的小皮鞋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像极了可爱的小马蹄。 但过于寂静的夜晚,皮鞋的声音反而显得突兀。 于是关枳特意放缓了脚步,轻轻的,不想发出太响亮的声音。 林路法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温柔地侧头对她笑笑,握了握她的手。 似乎是想让她安心。 林路法手腕上的疤痕摩挲在她柔软的掌心。 微微有些刺痛。 关枳眉头微皱,心中暗自难受。 她在想,如果等会儿校长不肯接收他们入学,她就直接磕头下跪。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林路法再回城里被人欺负了。 走至一处城堡前。 黑袍人忽然停下脚步,发出沙哑的声音:“到了。” 两人这才齐齐停下。 城堡前有扇巨大无比的铁门。 关枳仰着头才能完全看到顶,看见铁门上边雕着朵银色玫瑰花。 随着铁门自动打开,玫瑰花也顺势分成两半。 门一开,光从里边透出来。 关枳下意识用手臂挡住,眯着眼往里瞧。 只见里边道路宽敞,黑色的路灯亮起幽黄的灯光,周围草木葱郁,丝毫不像秋天的模样。 里里外外都种着玫瑰花,绚烂饱满,娇艳欲滴。 黑袍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叮嘱道:“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校长办公室在顶楼。” 林路法礼貌地回了声:“谢谢。” 关枳也跟着说了谢谢。 黑袍人站在门外没动。 随着城堡大门关闭,关枳长舒一口气。 这才大声说话:“没想到玫瑰堡果然跟传闻一样气派。” 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建筑。 每一座城堡仿佛都有上百年历史,墙壁斑驳,角落里积攒着绿油油藤蔓,连白色石阶上也蔓延起青苔。 每往前走一步,光线就越亮。 直至来到最宏伟的城堡面前,声音才骤然变大,周围喧哗起来,到处都是嬉笑声。 隐隐约约,关枳还能听见聊天的声音。 “林路法,你看,上面好像有人诶。” 关枳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城堡上方的窗户。 盈黄的油灯里,摇曳着扭曲的影子,似乎人很多的样子。 林路法却好像并不惊讶。 他甚至给关枳讲解起来:“这座城堡叫科菲堡,是一位吸血鬼伯爵为自己的新娘科菲建造的,所以到处种满了玫瑰花。” 关枳点了点头。 他又把手往另一边一指:“这是曼斯城堡,是叫曼斯的伯爵的住处,听说他天生体弱多病,整个城堡都是他雇的佣人和医生,专门来看护他。” 关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见城堡高墙上还晾着裙子和长袍。 “那边是柯佳希堡,是柯佳希伯爵妹妹的临时住所。” “你懂的东西好多哦。” 关枳听得津津有味,眼睛亮晶晶的。 林路法一顿,笑着:“你忘了,我平时爱看书,这些都是从书里知道的。” 关枳连连点头。 林路法是学霸,比她厉害多了。 她会的,林路法会;她不会的,林路法也会。 懂得多也正常。 “我以后也要多看书。” 此时,关枳心情轻松多了。 林路法简直是行走的百科全书,他好像什么都会。 像他这样完美的人,只能属于她。 她暗中想道。 两人顺着黑袍人的指引上了楼。 城堡里的电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打量的目光。 关枳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倒是林路法,目不斜视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怕。 关枳真想像他一样淡定。 但是她做不到。 明明刚刚还没进城堡里时,她觉得很放松,现在又开始神经紧绷。 尤其是校长办公室近在眼前,她蓦地有些紧张。 她悄悄拉了拉他的手:“林路法。” “嗯?”林路法低头看她。 “你说,他们是不是把我们当成异类看?” 从刚才开始,她就很想问了。 虽然这里的吸血鬼们外表与正常人无异。 除了打扮。 这里的学生打扮都很精致。 男生们清一色穿着黑长袍,西装燕尾服,戴着扳戒;女生们则穿着各色华丽裙子,高跟鱼尾裙,美艳动人。 只有她和林路法,穿得破破烂烂。 林路法见她眉头紧皱的样子,笑着摇头。 他轻声安慰:“我们本来就是异类,怕什么。” 关枳一想,也对。 他们都是吸血鬼,只有她和林路法是人类。 就算在这里被当成异类,又怎么样呢。 他们当异类的时间还少吗? 从前在城里生活,邻居们总觉得他俩的爸妈都不是什么好人,生下的孩子也估计是坏种,主动让自己的孩子远离他们。 从小他们就没什么朋友。 后来上学了,同学们又觉得林路法和她都是吸血鬼。 也不肯主动接近。 就算留在玫瑰堡当异类,至少也是堂堂正正的异类。 而不是披着人类外皮的异类。 关枳忽然间像是想通了,也不再纠结。 甚至主动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门里传来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请进。” 两人就跟着进去了。 校长是个看起来极为年轻俊美的男人。 他鼻梁间架着副金丝眼镜,酒红色长袍披在肩上,棕色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脸颊两侧。 关枳一愣。 没想到传闻中的校长竟这样年轻。 印象中,圣约翰城的校长,就没有年龄低于五十的。 但这位看起来也才二十多。 校长见两人来了,招呼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旁边的仆人给他们端来红茶,关枳受宠若惊地嘬了口,是甜的,有种奇异的味道。 和她平时喝的那些红茶不一样。 林路法则淡定地拿起银色勺子,在杯中缓慢搅动着。 并没有喝。 他目光直视校长,谦卑有礼:“校长,我们是来申请入学的。” 校长打量了林路法一眼,眼里流光转动,嘴角微勾。 随后轻飘飘将视线移到关枳脸上。 关枳连忙放下茶杯,坐正身子。 “我听说了。” 校长坐在桌前,低头翻阅起什么资料,一边看,一边慢悠悠说,“玫瑰堡已经几十年没有人类学生了,你们胆子还真大啊。” 听校长这么说,关枳含在嘴里的茶水瞬间咕噜咽了下去。 她连忙将两人的成绩表递交上去。 表情极为认真:“校长,这是我们的学习成绩。” 她又怕他拒绝,连忙补充道,“我们会听话的,从不乱搞事。我们虽然穿得有些难看,但是,以后会注意形象,只希望能留在玫瑰堡上学……” 声音越说越小。 关枳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很怕校长看他们穿着过于破烂,印象不好。 听说校长很看重成绩和外表。 他们的成绩是达标的,只是外表方面,她有些心虚。 毕竟能否入学全凭校长喜好。 吸血鬼们毕竟长相俊美,自然审美也高些。 又想起刚刚路上见过的同学们,个个打扮精致靓丽,关枳十分后悔。 早知道,她和林路法就去买几件漂亮衣服穿了。 校长一边看着他们的成绩单,一边漫不经心地点头。 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 关枳心悬了起来。 倒是旁边的林路法,直视着校长,无比淡定地说:“不用看了,我们的成绩完全合格。” 关枳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 他这态度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关枳还想替他缓解尴尬,却见校长放下成绩单,冲他微微一笑。 高耸的鼻梁上金丝镜框摇摇欲坠。 “你们的成绩确实无可挑剔,但是——” “我们玫瑰堡已经几十年没让人类进入了,现在玫瑰堡就读的学生中,只有少部分混种人类,剩下的全是吸血鬼。你们在这里就读,或许会有生命危险……” 关枳急得站起了身,打断道:“我们不怕!” 估计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冲,连忙压低声线,柔软地表示。 “校长,只要能在这里上学,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关枳表情极其真挚。 她两眼盯着校长,眉头微皱,眼里满是哀求。 “哦,是吗?” 校长依然漫不经心,虽然说话的时候,他是盯着林路法的。 却仿佛是说给关枳听的:“什么都可以?” 关枳猛地点了点头。 不管是扫厕所还是帮食堂阿姨做饭,她都可以接受。 林路法忽然难得沉默。 平时话很多的他,一言不发坐着,两眼直视前方的校长。 不知怎么的,关枳好像在林路法眼里看到了杀气。 冷漠的眼神死死盯着校长。 校长打了个哆嗦,轻咳一声,慢悠悠收回视线。 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重新翻了翻档案。 “好吧,既然你们执意要留在这里,那就安排你们去F班。” “让F班班主任过来一趟,告诉她,她又多了两名学生。” 校长按下摇铃。 女仆也主动过来将茶几上的茶杯收走。 “谢谢校长!” 关枳心情瞬间激动。 刚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紧张感瞬间消散。 仿佛浑身的肌肉都舒展开,让她大脑也有些因兴奋而眩晕。 关枳高兴地晃了晃林路法的胳膊。 “我们可以留下来了,校长答应让我们入学了。” 林路法却依然面无表情。 似乎并没有多开心。 “你怎么了?”关枳担忧地问。 林路法似乎才回过神来。 扭头的瞬间,又瞬间变成了温柔宠溺的眼神。 他低头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我们先跟着班主任去领课本吧。” 校长办公室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 门边正站着位金发女人。 她斜倚在门边,抱胸站着,波浪金发散落在胸前,红唇娇艳,带着莫名的诱惑力。 她跟校长打了声招呼,视线移到关枳和林路法身上。 “这两个?” 校长点了点头:“是人类。” 金发女人微微惊讶,随后嘴角一扯,冲两人勾勾手指:“跟我走。” “麦里。” 校长忽然喊住她,给了她一个眼神,强调:“好好招待。” 金发女人瞬间明了。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4. 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5 关枳和林路法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依然有不少人打量他们,像是看见什么稀奇事物,眼里带着调侃。 关枳没敢看他们。 林路法则目光平视,毫不畏惧,悄悄握了握她的手。 “别怕。” “嗯。” 关枳轻轻点头。 她倒也不是怕。 只是面对新环境,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加上—— 看吸血鬼们如此肆意打量的目光,关枳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像被放在砧板上的鱼肉,被他们觊觎着。 关枳很熟悉这种目光。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酒鬼父亲喝醉了,就用这种眼神盯着她看。 看着看着就痴痴笑起来:“你跟你妈有哪点儿像的?打娘胎生出来的女儿,长得不像她妈,更不像她爸,哈哈,真造孽啊,活该她妈死的早,哈哈哈哈哈……” 而后他踉跄着朝她走过来,浑身酒气,醉醺醺的。 唯独那双小眼里闪着令人害怕的精光。 那双粗糙黝黑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狠狠掐出红痕。 她喘不过气来,拼命挣扎着,却被另一只手撕破衣服。 寒冬里,单薄的布衣被扯破,洁白的皮肤在空气中泛起鸡皮疙瘩。 她哭着求饶,声音撕心裂肺。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拿着鞭子狠狠抽她。 细长的皮鞭打在身上,偏偏她反抗得越厉害,他抽得越厉害。 “小贱货,你妈被人上,你也想被人上,啊?” “跟你妈一个样,长大了都他娘的是勾引男人的臭骚货!” 而这时,林路法就会破门而入,拿着匕首,恶狠狠地盯着他。 “放开她!” 那名醉汉微微仰起头,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又他妈是个贱种。” 直到林路法将犀利的匕首逼上他的脖子,他才嗤笑一声,扔掉皮鞭。 又自顾自掏出酒囊开始喝酒,嘴里哼着嗡嗡的调子。 林路法将她搂在怀里,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将她带离这个家。 那时,关枳就在想。 如果没有林路法,她该怎么办。 会被那个男人玷污吗? 会被那个男人用鞭子抽死吗? 会被他掐死吗? 她想过很多种结果,但每种都是噩梦。 不过好在她有林路法。 她颤抖着,哭泣着,瑟缩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林路法细细抚摸着她身上的鞭痕,轻轻的,极尽温柔。 那是他唯一一次生气。 林路法眼神沉沉,像深蓝的海水,平静中汹涌着波涛。 “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林路法就像是她的光。 黑暗中,他牵起她的手说:“别怕,有我在。” 就像此刻,只要在他身边就很心安。 她悄悄抬头瞥了眼林路法,他正好也偏头看她。 黑色的碎发被风微微扬起,那双幽深迥然的黑瞳像磁石,望进去就出不来了。 关枳朝他调皮一笑。 林路法微微勾勾唇,将她的手攥的更紧了。 关枳就暗中给自己打气: 林路法都不怕,你怕什么!反正来都来了,要是真被欺负了,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前方的金发女郎忽然回头,粲然一笑:“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关枳。” “林路法。” 两人异口同声。 金发女郎看了他们一眼,挑眉:“你俩还挺默契。” “我叫麦里。”她把金发一撩,继续朝前走去,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你们可以叫我里里,或者麦姐,我是F班的班主任。你们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来办公室找我,办公室知道在哪儿吗?” 她扭头看向他们。 两人又齐齐摇头。 “在那儿。” 麦里指了指窗外的一座矮些的城堡。 城堡周围缠满绿藤,藤蔓上张满了鹅黄色小花,星星点点,分外好看。底下是葱郁成簇的风信子和铃兰花,城堡上的窗帘是白纱的,被风吹着微微晃动。 只不过天太黑,昏黄的灯光也只能隐隐绰绰看个大概。 也许白天会好看许多。 关枳收回好奇的目光。 就听见她懒洋洋说道:“不过平时要是没事呢,就别随意打扰我,毕竟女人的时间都很宝贵呢。” 她妩媚一笑,用着极其慵懒暧昧的语调,跟路过的男老师打了声招呼:“嗨,苏老师。” 男老师脚步一顿。 黑色长袍拖曳在地,整个身子藏匿在黑袍中。 身形高大,莫名有种压迫感。 他微微撇头,看向旁边的麦里。 那双眼睛像匍匐在潮湿暗处中的蛇,幽绿阴冷。 麦里的笑容微微僵住。 他只扫了她一眼,便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 直至消失在走廊拐角。 关枳好奇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麦里则瞬间恢复了浪荡的模样,看着他的背影抿嘴一笑,冲两人介绍:“刚刚那位是A班的物理老师,叫苏格罗,也是我们学校最沉默寡言的老师,也可以说最高冷。不过人长得是真好看,是我的菜。” 关枳了然点头。 原来老师间还有这种桃色八卦。 林路法倒是没什么反应。 显然他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 “对了,你们要是以后实在找不着我人,就来夜宴酒馆,我一般在那儿。” 说着,麦里又伸手朝窗外指了指。 在黑漆漆的城堡角落,有个亮着灯的小木屋。 两盏油黄的煤油灯照亮着木牌,上面清晰写着“夜宴酒馆”四个字。 很显眼。 “麦老师……” 关枳刚要问话,就被麦里打断,“不不不,叫我里里或麦姐,麦老师叫着多难听。” “麦,麦姐,学生也可以去酒馆吗?”关枳有些诧异。 在之前的学校,是不允许未成年人进酒馆和赌馆的。 除非是兼职。 麦里显得也很诧异:“你们学校管束这么严吗?” 指的是之前的圣约翰城高中。 不过随后她释然一笑:“在玫瑰堡,除了杀人放火,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当然,你要是胆子大,想杀人放火也行,只是要是被校长逮住的话,可没好结果呢。” 她一想起那个男人,顿时抽了口气。 麦里甩了甩头发,芬芳的香味传来,波浪的卷发披散在肩膀两侧,露出她白皙的脖颈。 一条金色的骷髅项链卧在锁骨边,闪耀发光。 “来吧,带你们去见见F班的学生们。” * 所谓的F班,则是混血特供班。 这里的学生都是些半吸血鬼。 虽然他们体内流淌着吸血鬼的血液,却没有永葆青春的能力,更不会像真正的吸血鬼一样,需要吸食大量血液来维持生命。 他们几乎和普通人无异。 除了发色和眼瞳。 不过即使他们并非纯正吸血鬼,样貌也确实好看。 只是大多数面容好看的半吸血鬼,老得也特别快。 其中一名坐后排的学生,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看着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却得知她真实年龄仅有十七岁。 关枳目瞪口呆。 麦里见她满脸惊讶的样子,挑眉道:“以后你会习惯的。” 不过好在别的同学都很正常,关枳稍稍松了口气。 “来,大家静一静。” 麦里带着他们走进教室后,顿时喧闹的教室忽然间安静下来。 似乎是看见了两个异类,班里的学生们瞬间凝神望了过来,不少人露出了极其兴奋的表情,像盯着猎物般,缓缓张开了嘴,发出了嘶嘶的吸气声。 像狼。 只是没有獠牙。 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像极了吸血鬼遇见猎物的反应。 每个人都紧紧盯着她看,血液里流淌着好斗的兴奋因子,让他们看起来极具侵略性。 关枳下意识往后退了步,刚好退到林路法边上。 林路法悄悄扶住她的身子,强有力的手臂拦住了她往后倒的身躯。 关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却见他嘴唇微动,无声说了句:别怕,有我呢。 关枳就瞬间放松了。 麦里只是扫视了一圈班里。 顿时班里噤声了。 “这两位是关枳和林路法,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 麦里依然是妩媚妖娆的样子,声音却不由自主的带着威严,撩人心弦中隐藏着锋芒,“他们是从圣约翰城高中转来的学生,希望大家好好相处,毕竟——” 麦里拖长了音:“校长的惩罚可不轻哦。” 提到校长的名字,班里人果然噤若寒蝉。 身子也不由地坐正了些。 麦里朝两人友善地招招手,示意他们到讲台边进行自我介绍。 关枳还在紧张,林路法就率先上前。 他扶正了讲台上的话筒:“我叫林路法。” 话音刚落,底下就有女生朝他抛媚眼。 男生们则将腿搭在凳脚上,翘起二郎腿,抱胸觑他:“嘁,原来是两个人类啊。” 林路法毫不在意,他十分谦谨地说: “我最喜欢的学科是天文,也喜欢绘画和射箭,比较擅长的学科是马术和数学……” “你那小身板能驾驭得了乌灵马?” 有人打量着他,发出更不屑的声音。 这话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底下的人看着林路法仿佛像看小丑般,轻蔑傲慢又不屑。 谁不知玫瑰堡的学生们必修马术课。 只不过这里的马可不是普通的马,是能变身幽魂状态的乌灵马。吸血鬼们饲养乌灵马有上百年的历史,乌灵马早已被调教成十分灵动且适合作战的马种。 只是想驾驭这种剽悍的乌灵马却极难。 每年,马术课都要挂无数学生,堪称玫瑰堡最难学科。 所以他们听了林路法的介绍,纷纷笑了起来。 “呵呵,他们城里的土鳖没见过世面吧。” “区区人类,真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他马术课怎么办。” “他估计到死都毕不了业,哈哈。” 他们的调侃一字不漏地传进关枳耳朵里。 她心中十分恼火。 这里的学生怎么素质都这么差! 还不如圣约翰城高中的学生。 至少城高的学生,知道在别人说话的时候保持安静,更别提做窃窃私语这种不礼貌的事了。 同时她也替林路法抱不平。 他们什么都不懂,林路法在城高可是门门科目保持第一,他还是说话太谦虚了。 关枳暗中握紧了拳头。 但林路法像是没听见他们的调侃般,认真做完了自我介绍。 底下闹哄哄的,脸上浮现出的轻蔑显而易见。 轮到关枳的时候。 关枳快步上前,将话筒对准自己,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 “我叫关枳,关门的关,木只的枳。” 也许是她的声调偏高。 那些还在交换眼神的同学,纷纷朝她望来。 后排的某男生还朝她吹了个口哨。 一道悠扬的口哨声响起,瞬间激起千层浪。 底下那些人更不正经起来,纷纷冲她吹起口哨,调戏的意味不言而喻。 关枳脸色很难看。 这是她见过最没礼貌的人了。 关枳强行将心里的火气压了下来。 新来第一天,得留下好印象,不跟他们这些人生气。 她瞪了后排那名男生一眼,气鼓鼓的想要无视,正要继续说。 底下那人不知怎么的,忽然脸色苍白,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脖子般,喘不过气来。 他脸色骤变,慌忙伸手扒住脖子。 才几秒钟的功夫,就见他白皙的脖子变得通红,脸也憋得通红。 大口张开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白沫从他嘴角缓缓溢出。 “救……救命……” 他艰难出声,捂着脖子,喉咙里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察觉到不对劲,麦里皱起眉头,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周围的同学也纷纷凑前去围观。 教室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嘈杂声,混乱的脚步声,女生的尖叫声。 不绝于耳。 关枳呆呆地站在讲台上。 只有林路法依然面无表情地站着,好像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麦里皱着眉头,检查着他的异样,却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于是只能拨开人群,扶着那名男生踉跄着站起身,亲自带去医务室了。 几分钟后,麦里带着那名男生回来了。 男生已经彻底恢复原状,神色如常,只是他一扫刚才的桀骜不驯,变得老实起来。 他重新乖乖坐下。 经过刚才那一闹,别人也不再起哄,纷纷安静下来。 关枳好奇地打量着他。 却见他与关枳的眼神撞上时,像是看见怪物般,眼里闪烁着恐惧。 他甚至不敢看她,默默低下头去。 关枳很疑惑。 怎么,他不会是觉得是她搞的鬼吧? 麦里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淡定地示意关枳继续。 关枳只好轻轻咳嗽了声,继续说:“我擅长的科目是天文,不太擅长运动类科目,箭术稀烂,划艇竞舟也很一般……平时的爱好是跳舞,所以很喜欢舞蹈课。” 她顿了顿,“希望接下来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和刚才林路法介绍时迥然不同。 此时底下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她说完话,顿时底下一片掌声。 连麦里都给她轻轻鼓掌。 也许是刚刚事件的威慑力,现在已经没人说闲话了。 关枳其实也很纳闷。 说实话,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见。 但是她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上次,她去参加班里组织的郊游,在野外烧烤。 结果那天刮大风,所有烧烤摊都着了火,烧伤无数,只有她和林路法安然无恙。 上上次,她刚吐槽完面粉铺的老板偷斤少两。 结果第二天,听说面粉铺被偷了几袋面粉,还抓不到小偷。 上上上次,邻居家的小儿子把她的米袋划破了,漏了大半袋的米,她都心疼死了。 结果回家路上,小儿子被树枝刮伤,手臂留下长长的疤痕。 …… 这种例子数不胜数。 她已经无法靠科学理论解释了。 就像是无形中,有上帝之手帮了她一把。 帮她摆平了一些不利的情况。 每到这个时候,关枳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也许是她每周给神父上供的粮食多,她虔诚的教心,终于冥冥中感动了上帝,让她博得了额外的运气。 下次她再去教堂做礼拜的时候。 一定多给神父带点黑麦面包。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5. 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6 等关枳从讲台上下来,麦里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 微微翘起唇角,在关枳耳边悄声说道:“那你应该会很喜欢我的课。” 麦里忽然间靠得很近。 浓郁的玫瑰香扑入鼻间,也不知道是她身上的香味,还是外边随风吹入的玫瑰花香,馥郁的像积攒多年的陈酿,浓烈贪醉。只要轻轻吸入一小口,就足以令她头晕目眩。 关枳下意识屏住呼吸。 可肩膀却忽然一沉。 关枳看着放在自己肩上的纤纤玉手。 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刚刚有一瞬间,她仿佛被电击般,浑身发凉。 一股彻骨的严寒从触碰她的手上侵入,迅速渗入肩胛骨,再到心脏,再蔓延至脚底。 就像,被蛇咬了一口。 关枳身体僵着不动。 一旁的林路法迅速朝她走了过来。 当她的手被他轻轻握住的时候,那股严寒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如涓涓细流般的暖意。 关枳下意识抬头,却见林路法微笑着问道:“麦姐,我们可以去领教本了吗?” 麦里眼神微动。 她轻轻笑了声,不动声色地挪开了那只手。 班里依然寂静的可怕。 有人隐隐抬头打量着他们,眼里带着探究与敌意。 关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原本是打算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的,可偏偏出了刚刚那个怪事后,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有问题。 眼神怎么看都透着怪异与畏惧。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免去了她结交新朋友的麻烦。 哼,她有林路法就够了。 关枳不再看他们,而是紧紧挨着林路法站着。 林路法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体温,旁若无人地攥紧了她的手。 关枳瞬间安心多了,唇角也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 麦里站着门边抱胸打量着他们。 她撩开耳际的金色卷发,朝前走了几步,冲关枳和林路法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着。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关枳被林路法牵着往前走。 麦里边走边给他们介绍学校的相关信息。 玫瑰堡里,从A到Z分成了很多班。 每个班都仅有二十名学生,上课内容都是统一的,科目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也可根据老师建议安排。 至于学制,更是无要求。 只要考试分数合格,一个月毕业的传奇也不是没有。 课余生活就更为丰富了。 篝火酒宴,假面舞会,赛马,斗兽,狩猎,赌馆…… 没有年龄限制,没有门槛条件,只要想去,交一笔小额报名费就可参加。 如果能夺得第一,甚至能赢得一笔不错的奖金。 麦里递给她一张宣传纸。 上面标明了每个活动举行的时间点。 听着麦里的描述,关枳连连点头。 这里和之前的学校教学风格迥异,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非常自由。 让关枳大开眼界。 她兴高采烈地晃了晃林路法的手臂。 “林路法,我们是不是能去赛马场赢钱了?” 以林路法的马术,她有信心能进前三。 她是见过的。 之前林路法在城里参加过一次斗马比赛。 为了偿还父亲的赌债,他将身上仅有的十枚硬币,投进了赛马场的门票罐里。 那时,关枳还和他生气。 毕竟那可不是普通的斗马比赛。 这是圣约翰城一年一度的盛典,参赛选手都是一顶一的高手,经验丰富,而他只是一名在学校里拿过马术课成绩第一的学生而已。 这怎么跟人比啊? 况且,十硬币可是他一星期的饭钱。 拿这个去赌,关枳怎么能不生气。 结果林路法温柔地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相信我。” 说完,纵身跃马而上,消失在她视野中。 人潮涌动,她根本看不见林路法。 只听见周围传来的口哨声和呐喊声,隐约听见有人惊呼,而后就惊喜地得知林路法拿了第一。 关枳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惭愧。 她确实应该相信林路法的。 毕竟他只要说过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她在想,以林路法的马术,在玫瑰堡里拿个前三应该没问题。 而她,则去舞会试试,看看能不能多拿点奖金。 虽说玫瑰堡是免学费的,甚至也提供免费的三餐和住宿房间。 但为了攒钱出城,他们还需要一大笔费用。 玫瑰堡离圣约翰城太远。 即使他们想打工赚钱,也只能每周六周日来回一趟,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但是如果有奖金的话,那他们能攒更多。 “嗯……” 林路法低声应道,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关枳见他兴趣缺缺,以为他对赛马没兴趣,就又问道:“那要试试去参加篝火酒宴吗?那个好像很好玩。” 林路法依然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不知怎么的,关枳总觉得今天的林路法有些不对劲。 他好像有点儿……生气。 往常的林路法总是会回应她的话,而且也不像今天那么沉默。 可现在,无论她说什么,林路法好像都听不进去。 关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拽了拽他的衣角。 “你怎么了?” 林路法似乎才从神游中回神。 他身体一僵,低头,好看的眼睛在望进关枳担忧的眼瞳里时,瞬间化成一汪清柔的水。 “没事,只是有点累。” 林路法最近在城里忙着送牛奶,白天还得给她做饭,睡的也是旅馆的地板。 这几天他确实都没休息好。 而且,他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呢。 想到这里,关枳连忙打量着他的身体。 也许是昏暗的灯光照着,他的脸显得更苍白了些,眉眼间都皱起了川字。 关枳心疼地抱紧他的手臂:“以后再也不要去送牛奶了。” 林路法轻轻将她拢在臂弯里:“嗯。” 黑色的眼瞳里却闪烁着异样的欢喜。 * 麦里带着他们去图书馆领了必要的课本。 又带他们到办公室领了校服。 玫瑰堡的校服也是极为华丽,针线勾勒得极其细致,布料摸着也很舒软。 林路法的是一件黑色长袍,关枳的则是束腰长裙。 其实玫瑰堡并没有硬性规定要穿校服。 每个学生打扮都很不同,穿衣可随意搭配。 但麦里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实在寒碜,就各自给他们多准备了一套服装。 “这里是更衣室,你们去把校服换上吧。” “等会儿女仆会带你们去各自的房间,今晚就先带你们介绍到这里,明天开始上课吧。现在我得去喝酒了……” 麦里把衣服丢给他们后,挑挑眉,朝他们指了指身后的房间。 两间并列的房间开着门。 左边是金色的门把手,右边是银色的门把手。 时不时有学生从这里路过,但男生都进去金色那个门,女生则去了银色那个。 关枳和林路法依样画葫芦。 跟着进去了。 去更衣室换上新衣服后。 关枳才惊讶地发现,这套黑袍竟和林路法的身材十分契合。 华丽的白色羽翼落在领口,黑色长袍内勾着暗沉玫瑰花线,腰带松松垮垮系着,勾勒出他纤瘦的腰身。肩膀撑起的斗篷垂落在地,马尾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 林路法的眼眸如黑曜石般沉静明亮,跟他这身黑袍极配。 关枳很久前就知道,林路法很好看。 只是今晚才知道他竟是这么好看。 关枳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真好看呀!” 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换了身衣服的林路法就像换了个人,出尘的气质与他这身黑袍相衬,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贵族的气息。 早知道林路法这么适合黑色,当初就该多买几件黑衣服。 只可惜他之前穿的,都是些那老赌鬼留下来的旧衣服。 粗糙灰黄,陈旧破烂,有些甚至都发了霉。 林路法则细细打量起关枳。 见她一身玫瑰色束腰长裙,头发披散在脸颊,露出光洁的肩膀,胸前袒露的锁骨上,皮肤如牛奶般柔腻。 关枳很久没穿漂亮的裙子了。 她记得印象中,也只有小时候穿过一次,后来酒鬼父亲输光了家产,她只能穿母亲剩下来的旧衣服。 但那些旧衣服不合身,她只能用缝纫机改成适合自己的尺寸。 只是为了防止那些不坏好意的人觊觎的目光。 从小她只能穿长袖和背带裤,从来不敢穿裙子。 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穿裙子。 关枳终于露出喜悦的微笑。 她笑盈盈转了个圈,翘起唇角,问林路法:“我好看吗?” “好看。”林路法点头。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眼神却没挪动半分。 仿佛被她整个人吸引住般,牢牢的。 被他灼热的视线盯着,关枳略显不自在地轻咳声,别开眼。 “以后我们离开圣约翰城,就能穿更多漂亮的衣服了,对吧?” “嗯。” 没了麦里的引导。 关枳和林路法找了半天,才找到女仆给他们带路。 玫瑰堡虽然风气自由,但男女有别。 男生的房间安排在低层,女生的房间则安排在高层。 林路法被另一个人领去低层了,关枳则跟着女仆去自己的房间。 城堡又宽敞又复杂,关枳费了好大劲才记住房间位置。 刚推开门,就看见同为室友的女生正对着镜子化妆。 虽然早有心里预警,但关枳头一回见到吸血鬼扭头对自己露出獠牙时,她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你好……” 关枳礼貌打了声招呼,喉咙都有些发紧。 因为她发现,这里的房间也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 原本的床变成了两口华丽的棺材,酒红色的翘脚凳上铺着金丝布垫,墙上挂着许多骷髅的装饰物,墙角和窗台放着几盆玫瑰,桌上也摆放着白色的蜡烛和纱幔,大吊灯摇曳着,整个房间昏暗幽静,沁着靡丽幽香。 室友缓缓扭头,嘴角勾出邪魅的弧度:“你好。”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6. 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7 她率先伸出手,抓住关枳的手握了握。 “我叫乔娜。” “我叫关枳。”关枳勉强挤出笑容。 她的手像像冰块一样凉,冻得她手心发颤。 乔娜长得很漂亮,美艳动人。 只不过她的带着一股阴郁感,像深冬飘零的树叶,破败凛冽,身上的气味也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就好像,森林里的玫瑰花一样,糜烂腐朽又馥郁。 她打量了关枳几秒。 仅仅几秒,关枳就觉得自己宛如冻入冰窖。 她的眼神冰冷犀利,就连呼吸出的空气仿佛也带着冷意,领她汗毛倒竖。 关枳拘谨地站着。 眼神撇向一旁,也不知看哪儿好。 第一次接触纯正的吸血鬼。 关枳只觉得骨脊发凉,浑身的不自在感像蚂蚁在爬,脑海中也自动回想起何萌萌跟她说过的新闻。 吸血鬼们会用长长的獠牙,刺穿人类的脖颈,吸干血,最后只剩一张干皮裹着骨架。 而眼前,这位室友毫不遮掩地露出了尖尖的獠牙。 森白尖锐,像狼的牙齿。 “你是哪个家族的?” 乔娜重新坐下,继续盯着镜子化妆。 她的口红颜色是黑的,涂在唇边,将血红的唇描得如墨般漆黑,只有那薄薄的皮肤更显苍白。 “我……” 关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会是把自己当成同类了吧? 还没等她回答,乔娜将最后一束黑色头纱佩戴好,摁了摁发梢,满意地站起身。 她的个子很高,身材窈窕修长,黑色的拖地裙在她身上穿得十分得体,凹凸有致。 “你是新来的吧?” 乔娜一边给自己整理袖口的花,一边问道,“今晚的舞会你要参加吗?” 她已经收起了獠牙,面容恢复如初,眼睛却依然盯着镜子看。 关枳有那么一刹那的感觉。 她虽然盯着镜子看,其实却是在看着镜中的自己。 “舞会?”关枳不明所以。 “哦,你是新生,应该没资格参加。”乔娜忽然嗤笑了声,看向关枳眼神不善,“对了,新来的就好好注意点规矩,免得到时候惹上麻烦。” 她意味深长地说,提起手中的小方包走出门去。 哒哒的高跟鞋声逐渐远离。 关枳抚着胸长舒一口气。 乔娜身上有种令她非常不舒服的感觉,闷在胸口很难受,让她喘不过气了。 好像只要靠近她一些,血液瞬间凝固,浑身的细胞都在排斥她。 与这样的室友相处,关枳发愁地皱起小脸。 以后要是天天这样,那该怎么办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关枳想着,再差也没比在城里差,至少这里还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关枳打量着室内,房间里依然很暗。 这片区域的房间都背着日光,连月光也无法亲临,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天花板上的吊灯外,周围都是模糊的影子。 似乎是特意为了吸血鬼们设计的,房间布局都很幽暗。 也很僻静。 开窗直面的是玫瑰堡的树林。 树林里黑黢黢一片,无边无际的树枝蔓延至天边,灰蒙蒙的雾笼罩在树林重要,枝桠落着漆漆点点的乌鸦。 秋风一吹,暗夜的乌鸦在枝头嘎嘎乱叫,十分瘆人。 好在关枳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过来。 奇妙的是,即使在黑暗中,她依然能清晰地看见所有东西。 她想,也许这是她常年夜晚不点蜡烛养成的习惯吧。 据麦里说,这里的学生都是混宿制。 每个人都在开学初就找好了各自的室友,两两一间。而林路法和关枳是中途入学的,所以只能被迫和别人凑一块。 林路法的情况她不知道。 关枳只知道,目前她似乎遇到了个不太好相处的室友。 无所谓。 关枳想着,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大不了把她当隐形人。 关枳将自己的衣服挂在衣架上后,扭头就看见面前的红木棺材。 虽然早见过好几次,但棺材摆在自己面前时,她还是被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酒红色的棺材泛着微光,沉甸甸的木头散发出清淡的气味。 这种气味杂糅着腐朽和馥郁的玫瑰香,既好闻又难闻,说不出的味道。 对面乔娜的棺材也一样。 大小一致,颜色一致。 不同的是,她似乎还在自己棺材上精心雕刻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还在周围撒了些玫瑰花瓣做点缀。 在棺材上躺了半天。 关枳还是无法入睡。 棺材板很硬,也很平滑,宽度足够她整个人仰躺在上边,其实和床也区别不大。 但她还是不太习惯睡棺材。 总觉得凉得瘆人。 翻来覆去睡不着,周围也静悄悄的,没有别人。 关枳瞪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蜡烛吊灯,数着绵羊也依然脑子清醒得睡不着。 想来想去,她还是坐起身。 决定去找林路法,看看他那边怎么样了。 * 夜晚的玫瑰堡喧哗热闹。 彩色的琉璃灯闪烁在低矮的招牌上,斑驳的人影倒映在街角。昏暗的小巷里,酒馆赌场竞相开张,门庭若市,人声嘈杂。 装扮华丽的学生聚集在这里,进行欢乐的篝火酒宴。 与此处热闹相反的是,沉默的主城堡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只有女仆忙碌地拿着抹布拖地,把水撒在光滑的地板上,缓慢地擦拭掉每一处脏痕。 麦里扭着腰来到校长办公室。 抬手敲了敲门。 “麦里老师?” 校长微微抬起头,看见门口站着的麦里,显然十分惊讶。 他轻点下巴,笑着示意她进来。 麦里往前走了两步,将大门关上。 随后往沙发上一坐,陷在柔软的凹槽里,抱胸看向校长。 “校长,你怎么让两个人类进来了?” “还安排在我班上,是看我过得太自在了是吗?” 麦里的语气显然不太好,好看的眉毛蹙成一团。 校长拿着笔在信纸上不知写什么,闻言,他抬起头,嘴角的笑似有若无:“麦里。” 他起身朝麦里走了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拽入怀里。 麦里皱着眉推搡了下,却没用劲,最后还是半推半就,顺势窝在了他怀里。 校长顿了顿:“我这么安排自然有我的原因。” 麦里仰起头,眉头紧皱:“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今天我们班一学生被下了束魂咒,差点丧命。这可是上古禁术,两个人类怎么会使用我们的术法?除非……” 话没说完,校长就将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制止了她说话。 “麦里,有些话我不说太明白,你也懂。” 他的声音很淡定,也深沉了几分,嘴角的笑意始终带着一抹玩味,“总之,这两人你可得好好教。” 教字咬得特别重,像是在刻意强调什么。 麦里的瞳孔逐渐张大。 随后她忽然妩媚一笑,眉头瞬间舒展开。 她嗤笑一声:“哼,要不是看在你份上,我可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窗帘被无形的手拉下。 月光被遮挡在外,透着纱帘晃荡在地上。 室内的旖旎如散落一地的玫瑰,随着风轻拂而去,只留下稀疏剪影。 * 关枳顺着走廊一步步找楼梯。 想下楼去找林路法。 今晚不知怎么了,整个城堡忽然间安静了起来。 除了他们刚来的时候,城堡里的窗户还人影重重,都是人。结果溜达片刻后,转瞬间就没人了。 难道他们都去参加乔娜说的那个晚会了? 关枳不知道。 她也懒得多想,满脑子都是怎么找到林路法的房间。 她只听女仆说了个层数。 但是到了第二层的时候,房间太多了,怎么也找不着林路法。 正当她轻轻挨着门一个个去敲的时候。 忽然一只手把她拉进了房间。 关枳下意识想尖叫。 一股熟悉的香味瞬间扑入鼻腔,关枳落入温暖的怀抱,立刻,她就将那道尖叫声给压了下去。 关枳刚想说话。 林路法的拇指就覆上了她的唇,示意她别作声。 “嘘,别出声。”林路法悄声说。 关枳只好乖乖点头。 关枳屏住呼吸。 就听见门外传来女仆的脚步声,从远至近,再由近及远。 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林路法才稍稍放开攥着她的手。 “你怎么来了?”林路法问。 关枳张嘴:“我……” 刚发出一个字的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唇上还压着他的大拇指。 此时,他正低头看着她,细碎的长发散落在额前,露出一双好看的眼。 指腹轻轻摩挲着柔软的唇,林路法的眼神在黑暗中更加晦暗如深。 少女圆润晶亮的眼睛望着他,如一汪清泉般潺潺流动,眸光映着窗外的月色,皎洁明亮。 “林路法……” 关枳轻轻喊他。 林路法滚了滚喉结,将手指从她唇上移开。 他低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嗓音带着些许压抑的沙哑:“今晚就住我这里吧。” 好吗? 他没问出口,而是给了个肯定的语气。 林路法头一回说话语气如此坚决。 甚至没跟她商量。 但关枳却并不觉得过分,反而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她才不想回去睡棺材板。 更不想跟室友乔娜呆一块儿! 可是她环视一圈林路法的房间,发现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虽然男生的棺材是黑色的,整体更大些,但他们都不是吸血鬼呀,怎么睡得习惯。 而且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睡,除非她跟他挤一个棺材。 她微微红着脸,悄声问:“那我今晚睡哪儿呀?” 林路法身上有她熟悉的香味,是一种清新的醇香,朦胧中带着股诱惑,有点儿像玫瑰。 但不是像玫瑰堡里的玫瑰。 她从小就闻着他身上的清香,久而久之就忽略了。 也是在此刻,昏暗的房间里,她被林路法堵在门角,才头一回发现,他身上的香味好好闻。 林路法抓住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睡我身上。”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7. 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8 幽暗的房间里,林路法坐在棺材板上,一本正经地说着这话。 眼睛如深海般幽深,望不见底。 关枳却莫名觉得脸燥得红。 他,他在说什么啊。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关枳没问,红着脸不敢说话,只觉得忽然间怎么坐都不舒服。 她撑着林路法的胳膊,努力坐正身子。 但扭着扭着,却不自觉往他怀里坐得更深了。 关枳又不自在地悄悄往后缩。 缩着缩着,一个身形不稳,差点从大腿上滑下去,吓得她连忙抱紧了林路法的肩膀。 林路法低笑了声。 伸手将她捞进怀里,重新扶正。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头顶,关枳觉得脸麻麻的,细细密密,有点痒。 其实以前她也不是没有这么做过。 很久前,冬天太冷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依偎着林路法睡的。 但今天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关枳也说不上来。 也可能是林路法换上了好看的衣服,忽然间不习惯了吧。 又或者是,他今晚说话异常撩人,把她撩得小鹿乱撞。 “喂,林路法。” 关枳小声喊他。 林路法低头。 细密的眼睫毛在他眼底扫下阴影,薄如蝉翼,少年高耸的鼻梁在月光下泛着白光,鼻尖轻轻触碰着她的头发,温热潮湿。 柔软的红唇贴得很近很近。 只要关枳再稍稍抬头,就要亲上了。 关枳看得有些心慌。 她连忙别开眼,主动岔开话题:“我刚刚听室友乔娜说,今晚好像有什么舞会,但是我们是新生没资格参加。难怪今晚这里都没人,应该是去参加舞会了吧?” 林路法“嗯”了声,手扣在关枳的腰上,没动。 他的呼吸似乎凝重了起来。 关枳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 发现今晚的林路法好像比白天更温柔,看她的眼神也更深沉,暗流中隐隐涌动着红潮,似乎还带着些许的……饥渴。 也许是错觉吧。 不过林路法也确实有点儿变化,变得更诱人。 比如此刻他身上的香味,让关枳十分着迷。 和乔娜带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此时的林路法就像刚打开瓶塞的葡萄酒,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令人陶醉的气味,闻着令人舒心,像只羽毛在心尖挠痒痒。 勾得她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炙热起来。 她好想,真的好想…… 咬他一口。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关枳慌忙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 她窝在林路法怀里,抓着他胸前领结上的玫瑰花结,指节发白。 可能是今天没吃饱,晚上太饿了。 明天要好好吃饭才行。 “林路法。”关枳闷在林路法怀里,被他揽在大衣里很温暖。 “嗯?” “我忽然有点困了……” 关枳话刚说完,眼睛就沉沉闭上了。 奇怪,今晚好像比平时更容易入睡呢。 关枳闭眼前这样想着。 看着关枳沉沉睡去的容颜,林路法的手指轻轻抚上白皙的脸蛋,盯着她的睡颜,眼中的暗潮变得越来越浓。 像调皮的精灵,跃动着闪耀的红色。 他的皮肤变得更白,如墨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垂至腰间,清澈干净的面庞也因深红色瞳孔染上一抹妖冶。 修长的手指顺着关枳的脸颊缓缓抚摸着。 指尖拂过她柔软的双唇,在上边停留片刻,才依依不舍地继续往下,移至她的锁骨前。 食指轻轻在她锁骨中央摩挲着,摩挲着。 渐渐的,一个暗红色图纹浮现在眼前。 林路法眉头微锁,无声叹气。 手指一挥,图纹又隐匿不见了。 窗外的月亮缓缓移动。 皎洁的月光从落地窗前照了进来。 松散的窗帘徐徐晃动,敞开的半扇窗户透着清凉的晚风,在地板映照倾斜的棱影。 乌鸦的声音响得更彻底了。 尖锐地穿透整个深蓝色夜空,在玫瑰堡上空回荡着。 一道漆黑的身影在空中掠过,停留在窗前。 蝙蝠的翅膀缓缓拉长,拉长,逐渐变幻成人形。 黑暗中响起深沉低哑的声音:“主人,你的抑制剂不多了。” “回去拿。” “可是……” “接下来半个月,不要来打扰我。” “是。” 黑影藏于暗处,瞬间消失得不见踪影。 只见黑色翅膀挥舞着奔向深蓝色高空,在圆月下渐行渐远。 今夜是十五啊。 林路法想起来,看了眼窗外的月亮。 尖尖的獠牙缓缓延伸至嘴角,他俯身,在关枳的颈上轻咬了一口。 他在心中轻声呢喃。 你什么时候醒来,我亲爱的新娘。 * 麦里嗜酒如命。 她经营的酒馆里已经人满为患,门外还聚集着许多玩乐的人。 酒馆里亮着幽黄的灯,活跃氛围的舞女扭着水蛇腰,在手鼓和吆喝声中舞动腰肢,裙摆间璀璨的流苏在空中旋转,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麦里举着酒杯,校长在旁边站着。 同时来夜宴酒馆的还有别的教师,每个人都盛装打扮,俊男靓女,有说有笑。 学生也来得不少,在木桌上打昆特牌的,聊天的,喝酒猜拳的。 今夜十五。 篝火宴会就在每月这时候举行。 学校会给所有学生放一晚上假,让大家自由活动。 但大部分学生会选择前往夜宴酒馆,来这里喝免费的“酒”。 少部分学生则允许离开玫瑰堡,在黎明前准时回来。 麦里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 她轻抿了一口,红色的汁液把她的唇染得更红了,本就妖娆的脸更显魅惑。 “校长,我们似乎少邀请了两个学生呢。” 校长扫视一眼酒馆,不动声色地喝着酒杯里的酒,警告她:“麦里,这事只有你知我知,懂吗?” “好好好。”麦里见他表情严肃,只能无奈耸肩,转移话题,“校长,今晚你打算和谁一起睡呢?” 每到十五月圆之夜。 所有的吸血鬼都会变得更加饥渴,嗜血如命。 如果不在这夜里喝上足够的鲜血,吸血鬼们将会发疯失去理智,甚至性情变得残暴起来,不可控制。 为了给学生们供应足够的鲜血。 麦里的酒馆就正大光明开张着,赫然矗立在玫瑰堡内吗,所有学生当晚都会来这里喝上一杯,她调制的特殊红酒。 但是仅仅喝完酒是不够的。 这天夜里的吸血鬼,也会对欲望更加渴望。 学校默许了学生们纵情声色,即使老师们也不例外,将在夜里沉溺于爱河。 像校长这样抢手的人物,麦里当然不用替他着急。 他只要轻轻勾勾手,就会有一堆的女人围上来。 比如此时,酒馆右上边站着的某位绘画老师,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校长看。 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渴望。 麦里幽幽抬头看向校长。 她的手勾上校长的肩,在衣领处缓缓抚摸着。 结果校长轻声笑了笑,罕见地摇了摇头。 他将麦里的手轻轻拨开,握着她的手腕放下,委婉地拒绝了麦里的邀约。 “我今晚不需要。” 麦里脸色一变。 以往这个日子,校长都是主动邀请她,她的床伴一直都是校长。 可今晚他却想抛下她! “洛兰,你——!” 麦里急了,因为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床伴,临时找非常麻烦。 但看校长的神情确实是不打算继续和她一起。 旁边的绘画老师听了两人的谈话,走上前来。 她笑盈盈挽住校长的手,问道:“洛兰,今晚不如来我这,我备好了上号的红酒等你一起品尝。” 她的声音非常撩人,娇软甜柔,笑容妩媚。 麦里的脸色更白了。 她眼神不善地盯着绘画老师看,冷笑着。 可校长却依然拨开她的手,摇头拒绝:“今晚我想一个人。” 校长朝前走了两步,离她们远了些。 两个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校长歉笑着朝麦里挥了挥手:“抱歉,麦里。” 说着就走出了酒馆,朝城堡走去。 冷清的城堡高空悬着明月,吹着秋夜的寒风。 随风扬起的枯叶和玫瑰花瓣落在他脚尖,他微微一顿,目光却看向了城堡某层的窗户。 那个窗户微微敞开着,酒红色帘幔翻飞着,印着暗金色玫瑰花。 吧嗒,吧嗒。 清澈响亮的脚步声回荡在整个走廊里,女仆们也都睡觉去了,只有月光透过走廊的彩色玻璃照进来。 地上到处都是斑驳的七彩颜色。 校长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停在了门口。 紧闭的金色大门悄然无声,只有金色的门把手突兀地显现在空气中。 校长顿了顿。 犹豫片刻,还是拧动了门把手。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室内的景象逐渐浮现在他眼前。 只见宽敞的房间里,窗帘被风吹着翻鼓着, 黑袍长发的少年慵懒地倚靠在窗前,一手搭在窗棱上,另一手紧紧揽着怀中的少女。 他就这么坐着,抱着怀中的关枳。 月光照在他肩上,怀中熟睡的少女容颜美丽,宛如珍珠。 林路法微微抬起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半边脸,神色莫测。 墨色的长发被风吹起,露出他那双暗红色眼瞳,尖尖的獠牙在黑暗中隐隐散发皎洁光芒。 他轻声勾起嘴角,笑得凉薄: “洛兰,别来无恙。”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8. 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9 如果是以前,林路法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掐住他脖子。 看着他因窒息而涨红的脸,看他拼命求饶的模样,在自己面前垂死挣扎的快感。 这是他会做的事。 洛兰自然也知道这点。 他轻咳一声,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林路法。” 他始终站在门边,与林路法保持距离。 两人相隔之间,月色皎洁明亮,将窗棱照在地板上,划分出明确的分界线。 林路法在明处,他在暗处。 林路法就这么盯着他看,像安静蛰伏的猛兽,无声散发着一股冷冽野性的气息。 幽幽目光落在他手上,洛兰下意识缩回手。 洛兰手指上佩戴着一枚白玉扳戒。 那是家族成员独有的标志,至今他都没有摘掉。 林路法缓缓垂下手,中指上的银色扳戒精致漂亮。 在月光下闪着夺目光彩。 洛兰认出,这枚戒指是家族特有的传承物。 只有家族继承者才有资格佩戴。 洛兰微微一顿,轻扯嘴角,笑得有些嘲讽:“那么,或许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一声,公爵大人?” 洛兰虽然说着话,目光却直视林路法。 林路法毫不闪躲地迎上他的目光。 少年的目光明亮又平静,暗色的瞳孔中涌动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俊美的脸上只挂着浅淡的笑意,眼里却是没有任何波澜的。 “洛兰,你还在惦记着130年的那件事?” 声音波澜不惊,却又带着些许嘲讽。 洛兰心中咯噔一下,垂着的手不自觉攥紧。 眼角垂下鸦青色阴影。 林路法见他这样,反而勾起唇角,笑得更加邪魅:“怎么,被我说中了?” “我亲爱的,哥哥。” 他的语调是如此悠扬,轻浮,状若不经意的。 又满含着意味不明的嘲讽。 他没说话。 面对眼前的人,洛兰心里也没底。 上次见他还是在130年前的雨夜,那时候他还在首都圣城拜因斯。 洛兰印象很深刻。 那夜的雨下得极大,拜因斯海岸涨潮,出海的船被迫禁停。 他的父亲凌驾于王座之上,睥睨着他,斥责他违背家族规定,私自和人类相爱。 洛兰咬着牙,在阶前跪了一整夜,苦苦哀求父亲放过她。 雨水从他的发顶浇淋至发梢,细密的水珠顺着眼角,在脸颊上流淌成河,身上的鞭痕被雨水冲出血丝,伴随着玫瑰香融入沉沉暗夜中。 然而父亲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 他心爱的姑娘,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尖叫着,被他父亲吸干了血。 那一瞬间,洛兰心如死灰。 林路法那时尚且年幼,冷漠的表情却和父亲如出一辙,高傲张扬,阴鸷狠毒。 是他亲手把他丢进黑棺封印,投入大海的。 也是,林路法作为血统纯正的伯爵之子,确实无可匹敌。 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是父亲最为骄傲的复刻。 而洛兰仅仅是一名私生子,是被流放到圣约翰城的落魄贵族。 在这里,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可如今,他一手缔造的玫瑰堡,却迎来了林路法这样的不速之客。 洛兰从回忆中缓缓回过神来。 望着面前的林路法,神情冷静不少。 他微微一笑,谦谨又礼貌:“那么请问公爵大人,你来玫瑰堡干什么?” 或许他更应该喊他一声弟弟。 但这个词怎么都说不出口。 即使此刻他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其实早已波涛汹涌。 或许在130年前那晚,洛兰已经对他彻底失去信任,也对家族彻底绝望。 他清楚地看见林路法倒映在水面的影子,对着他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声:“再见,哥哥。” 那个恶魔般的笑容,至今留在脑海中,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知道林路法一向很有野心。 却从来不知他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当年的林路法,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却凭借狠绝的手段将身边的人逼至绝境,其中包括父亲新娶的妻子,隔夜便离奇地死在房中。 以及那些莫名失踪的人,总能在几日后看见尸骨残骸。 那些惨绝人寰的手段,每每想起,都使他颤栗不已。 这个弟弟,才是真正的恶魔。 是他不能轻易招惹的对象。 “当年的事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 洛兰故作淡定地朝前走了一步。 林路法的眼神深了几分,他就停住不动了。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视线不自觉地移至他怀中的少女。 少女在月光下睡得很沉,姣好的面容上细眉微皱,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白皙的手指不自觉抓着林路法的衣襟,柔软的身体紧紧蜷缩在他怀中,把他的衣服弄得皱巴巴的。 可林路法却丝毫不在意。 洛兰倍感诧异。 印象中,林路法曾经因为女仆把他的衣服熨皱了一个角,直接被剁去十指。 这可不像他。 洛兰看了眼关枳,又看了眼林路法。 不得不承认,林路法确实和百年前的他有些不同。 基于他母亲玫瑰港第一美人的优越基因,面容俊美,身材削瘦,个头长高不少,眼神也更加沉静,隐隐散发着公爵贵族的气息。 即使在玫瑰堡,也是容易招蜂引蝶的程度吧。 洛兰又多看了关枳几眼,隐约觉得,少女的面容似乎有些眼熟。 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林路法则轻抚着关枳的头发,将细细的发丝缠在小指上,眼神无比专注痴迷。 他的手指一根根,轻轻摩挲关枳的脸颊,声音幽幽。 “你放心,洛兰,我不是来跟你抢玫瑰堡的。” 他根本看不上圣约翰城这块地方。 落后,破旧,封闭,自大。 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是林路法对这里的最终印象。 不过也好,这样的民风恶劣的地方,反而特别适合他计划执行。 林路法勾起唇角:“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洛兰松了口气。 只要他这位野心勃勃的弟弟,没把算盘打到他头上,洛兰暂时还能和他友好相处。 如果他真想争夺玫瑰堡,那他拼尽全力也得殊死一搏。 林路法幽幽抬头,暗红的瞳孔发出微弱的亮光。 “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做到的话,我可以给你重返拜因斯的机会。” 林路法转动着手中的银色扳戒,嘴角的笑似有若无。 洛兰听了,果然有所动容。 虽然他对拜因斯没有留恋,因为他心爱之人已经死去,但他的母亲却依然被囚禁在城堡深处。 他已经想念了很多年,只是被驱逐之人是无法回到首都的。 说不想念是假的,如今她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也不知道她过得这么样了。 洛兰眼神晃动,平静的面颊终于露出一丝裂痕。 他眼中的思念与担忧一览无遗。 “什么交易?”洛兰问。 林路法低下头,轻轻见下巴抵在了关枳肩窝上。 他略微歪着头,眼神无辜又狡黠,抿着嘴轻吐几个字:“你可得替我保密。” 与恶魔的交易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洛兰心里很清楚,尤其是跟他交易的人是林路法。 这些年来,他也听说过不少关于林路法的传言。 知道他自从继承公爵之位后,除了一如既往的残暴外,他变得更加冷血无情,甚至变本加厉地打压别的贵族。 拜因斯的贵族们十分不满,却也敢怒不敢言。 谁不害怕林路法呢? 他才是真正的恶魔,堕天使之子。 都说他身上有堕天使路西法的印记,可谁也没见过。 只知道他残虐他人时露出的笑容与愉悦的表情,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恶魔。 竟然会与一个人类少女相处融洽。 洛兰不由地沉思起来。 目光转移到关枳脸上,却也看不出所以然。 他只记得今晚,他和林路法一起进来的时候,洛兰心中确实有些惊讶。 但他惊讶的不是这名少女,而是他的弟弟,林路法,身上的打扮如此的落魄不堪。 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他也被放逐了呢。 林路法朝他勾了勾手指。 洛兰下意识朝前走了几步,凑在了林路法唇边。 就听见他悄声说了一段话,声音很低,带着恶魔的邪魅,令他浑身一颤。 以前就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现在疯的更彻底了。 洛兰震惊地看着他。 眉毛紧皱,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什么? 对他有什么好处? 林路法却不想跟他多解释,只是问他:“答不答应取决于你。” 洛兰沉思良久才终于点头:“但我警告你,别做得太过分。” 玫瑰堡虽然是他的底盘,但他作为一校之长,自然有庇护城堡里所有人的权利。 圣约翰城的吸血鬼贵族们,将自己的子女托付在玫瑰堡,就是对洛兰的绝对信任。他拼搏多年攒下的信任,自然不能轻易因为和林路法的交易而失去效益。 他喜欢这个地方。 这个在他绝望之际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的地方。 玫瑰堡的一切,他都想守护好。 林路法脸上忽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的笑总是带着些许邪魅,像极了他那位美艳动人的母亲,只要轻轻一笑,就能让无数人为之折腰。 也许是月圆之夜的缘故。 洛兰总觉得林路法还隐藏着什么,远不是他看到的这般简单。 不过他也很有耐心。 毕竟和魔鬼订下交易,是无法反悔的。 林路法轻甩衣袍,黑色的长袖在空中拂过,卷起轻微风动。 “重新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以后请多多关照,洛、兰、校、长。” 林路法一字一顿说。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9. 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10 关枳睡了很长时间。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林路法侧躺在她身旁,双手紧紧扣着她的腰,身上的外袍严严实实裹着她的身躯,温暖舒适。 他紧闭双眼,纤长的羽睫细细密密铺在眼睑上,露出干净白澈的脸颊。 关枳没敢吵醒他。 看他睡得这么熟,她也不敢乱动弹,只能静静趴在他怀里。 两人靠得很近很近。 近到关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香味,跟昨天的一模一样。 她记得以前,林路法身上是没有香味的,也不像香皂,就像凭空冒出来的气味,异常好闻。 关枳忍不住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这种馥郁又带着冷冽的香味,不断刺激着她的味觉,诱惑着她,让她情不自禁将头凑近了些。 近些,再近些。 直到她把头颅凑近到林路法的脖颈前,这才忽然停住。 关枳睁开迷蒙的眼。 她在做什么! 惊慌之余,她连忙把头往后仰,与林路法保持距离。 小心翼翼看了眼林路法,却见他依然睡得很沉,没有反应。 关枳悄悄舒了口气。 玫瑰堡的白天安静的有些过分。 天亮了,林路法的室友也没回来,整个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敞开的窗口从外吹进风来,阳光顺着玻璃照在地板上,炽热明亮。 她能听见林路法怦怦的心跳声。 沉稳有力。 林路法睡觉时很安静。 安静的像一只小猫,眉眼间都舒展开,俊美的轮廓在光亮里显得利落流畅。 真好看。 关枳坏心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 没反应。 她又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 依然没反应。 于是关枳大胆起来。 她用指尖细细描摹着他的眉毛,眼眶,鼻梁,最后是双唇。 红润的双唇轻抿着,弧线微扬,在阳光下泛着微弱光泽。 关枳下意识舔了舔舌头。 好想咬一口。 不知怎么的,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愈演愈烈。 仿佛干燥的木柴堆里丢了团火,蹭的燃烧起来,血液瞬间沸腾起来,心跳加速。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纤长的手指无意识抚上林路法的脸颊,缓缓凑近…… 忽然,手腕被定住了。 关枳微微睁眼,就看见林路法眼神清澈地望向她,表情宛如婴儿般干净无瑕。 明亮的瞳孔里倒映出关枳的小脸,手腕被他捉住。 一瞬间,罪恶感蔓延上心头。 关枳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她刚刚究竟在干嘛呀,怎么还动手动脚起来了。 啊,好丢人。 关枳心慌意乱,她结结巴巴张口:“你、你醒啦?” 眼睛却不敢看他。 “嗯……” 林路法带着些鼻音,像是才醒的样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关枳这才扭过头看着他,小心翼翼问:“你,你昨晚睡得好吗?” 林路法看她一脸心虚的模样,眼中染起丝丝笑意。 但脸上却依然无辜地微微睁大眼:“睡得很好,怎么了?” 见他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关枳悬着的心放下了。 他不知道刚刚她对他图谋不轨的事。 “没什么。”关枳吐了吐舌头,连忙换了个话题,抓着他的衣服轻扯,“快起来啦,我们今天去周围逛逛怎么样?” 玫瑰堡白天是没有人的。 除了林路法和她以外,任何人不允许离校。 他们作为学校唯二的人类,自然获得了自由的特权,不用跟吸血鬼们的作息一致。 这是麦里特意向校长申请的,校长也答应了。 但前提是不允许走出玫瑰堡的范围。 其实白天不上课的日子,用来兼职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玫瑰堡离市中心太远,往返来回太麻烦,加上学校不允许,所以关枳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白天也没什么事干,她想着刚好他们来玫瑰堡不久,不如到处逛逛,熟悉新学校的环境。 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好玩,以后无聊了,还能出去找找乐子。 关枳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跟林路法商量的。 林路法看着被她揪得皱巴巴的衣袖,无奈地笑道:“好。” 事实上,即使她不过问他的意见,林路法也从不会拒绝。 他似乎就没有拒绝过她任何要求。 关枳满意地翘起嘴。 她从林路法怀里跳下去,站在窗户前舒展了下腰肢。 昨晚最后还是和林路法睡在了棺材板上。 不过似乎睡得很舒服,并没有什么不适。 关枳打量着这棺材板,琢磨着如果冬天太冷的话,是不是真得躺进去。 如果真要睡里面,其实也不错吧。 至少她看见,棺材里还铺着一层酒红色丝绒毛毯,周围镶嵌着白色蕾丝花边,还怪好看的。 * 离上课的晚上还有几个小时。 关枳和林路法都没吃东西。 玫瑰堡的餐厅虽然一直开张,但白天是没人的,厨师也躺在棺材里睡觉,怎么敲都叫不醒。 女仆也都消失不见了,一路上都没见着人。 白天的玫瑰堡依然阴森萧瑟。 树林里弥漫着厚厚雾气,潮湿的水雾顺着风吹过来,在关枳发梢结成细小的水珠。 关枳打了个寒颤,有点后悔自己醒太早了。 听林路法说,曾经玫瑰堡还是人类与吸血鬼混校时,餐厅专门请了宫廷御用厨师,全天都可以享用各种美食。 后来多年来没有人类入学,自然而然,餐厅也只剩深夜档。 关枳听得津津有味。 忍不住吞咽口水。 她是听林路法说着那些美食的名字,各种蛋糕甜点,以及宫廷特制牛排羊肉等,只觉得更饿了。 关枳无不遗憾地叹气,嘟着小嘴:“林路法,你怎么什么都懂,连别人吃什么你都知道。” 林路法顿了顿。 他轻笑道:“在书里见到的。有人曾经在这里上过学,写书描述过他在这里的生活。” “什么书写得这么详细?” 林路法微微晃了眼神,随口说道:“《巴德士历险记》。” 关枳点了点头。 这该死的书。 下次她一定要去图书馆找找,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 林路法看她瑟缩着肩膀,牙齿发抖,低声询问:“冷不冷?” 关枳迅速摇头。 她不冷,就是饿。 来之前他们身上只带够一天的干粮。 昨晚已经吃完了,现在什么都没有。 如果知道白天玫瑰堡里什么吃的都没有的话,她肯定会提前囤一大袋黑麦面包。 免得像现在这样,走了很远的路,依然没见到人。 林路法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朝她伸出手:“来,我们去那边看看。” 他指的是玫瑰堡后门外的一处小径。 这里的藤蔓比别处多些,玫瑰藤爬满了城堡壁岩,从高处垂落下来的花藤虚掩着一处幽径。 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只是这条路被众多凌乱杂草遮挡着,荆棘丛生,看起来平时无人问津。 “这是去哪儿?”关枳好奇地朝外头望了眼。 墨绿的青苔蔓延至远处,雾蒙蒙的树林里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林路法摇了摇头,依然朝她伸出手。 关枳乖乖把手交上去。 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心中的胆怯也倏然消失,只留下镇定与安心。 雾气缭绕的森林,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沙沙的脚步声。 是他们皮靴踩在碎树枝的声音,潮湿的落叶沾在鞋底,黑色的土壤略显泥泞。 头顶的乌鸦嘎嘎乱叫,随着他们的到惊起四散飞逃。 “林路法,这儿怎么感觉有点儿阴森呢。” 关枳小声道,心里毛毛的。 她贴紧了林路法的肩膀,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把他的拇指抓的有些疼。 “别怕。”林路法安慰她,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他的眼尾微垂,余光扫视着她苍白的小脸,眼底却积攒着沉沉淤痕。 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走了没多久,雾气消散不少。 远远的,一间荒僻的小屋映入眼帘,小小的烟囱冒着炊烟。 浓郁的香味扑入鼻间,关枳猛地吸了口,惊叹道:“哇,好香,是牛肉粥的味道!”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前方的小屋。 而林路法则微微惊讶地看向她,问:“你怎么知道是牛肉粥?” 关枳扬起嘴,略显得意。 “实话跟你说吧,从昨天开始,我就发现我的鼻子变灵了。不仅能闻出是什么粥,而且……” 关枳顿了顿,果然勾起了林路法的好奇心:“什么?” “而且,”关枳的嘴角翘得老高,“我发现你身上有股特别的香味,特别好闻。” 关枳还特意凑过去吸了口,像是吸入迷幻剂般,表情舒适惬意。 林路法身形一顿。 看向关枳的眼睛逐渐深沉起来,隐隐闪着异光。 他抑制住内心的汹涌,柔雅的手撩过她的头发,像往常般眸光如水,声音温柔。 “那你呢,你身上是什么香味?” 关枳举起手臂闻了闻,茫然摇头。 “我闻不到。” 本来她不打算告诉别人这个秘密的。 但是林路法不是别人,而且他身上的香味实在是过于好闻,好几次她都没能控制住自己。 好闻的像一味拥有致命香气的烈性毒药。 而且她还惊奇地发现,她甚至能闻到阳光的味道,青草的香味,窗外树枝的清香,以及房间里弥漫的腐朽陈旧的灰尘味道。 从前,她是没有这么敏锐的。 自从进入玫瑰堡,她的嗅觉就变得灵敏起来了。 “我有体香吗?”关枳好奇地抬头问他。 林路法只是微微笑着,“有。你身上的味道,只有我能闻到。” “是吗是吗?是什么香味?” “玫瑰香。” 林路法当然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何止是闻到,他每日每夜都眷恋着这股香气,沉迷其中。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已经自甘堕落于她的味道里,发誓要占有这股香味,让她成为只属于他的气味。 林路法眼眸沉沉。 而关枳却还在左右闻着,疑惑不已:“可是为什么我闻不到呢?” 傻瓜,你当然闻不到。 那是我给你下的枷锁,解锁的人只有我。 你的香味我怎么舍得分给别人,哪怕一丝都不行。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10. 10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11 那间木屋位于偏僻的角落。 周围灌木丛生,荆棘满地,玫瑰堡的花丛也蔓延到了这里。 只是无人照料的玫瑰花苞细小,枝叶稀疏,显得残败枯萎,连香气都少得可怜。 越靠近木屋,附近的土壤就变得湿软黏腻起来。 两人刚换上的新鞋子,现在已经泥泞不堪,满是土色。 关枳心里咚咚咚打鼓。 总觉得这里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说不上来为什么,令她有些不适。 就好像越往前走,脚步越沉,两条腿像被吸附住一样。 但牛肉粥的香味着实诱人。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乖乖迈开腿,跟着林路法往前走。 反正有林路法在,怕什么。 林路法在木屋前停下了。 他凝视着那扇半掩的门,上前一步轻轻敲了敲。 里面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女声:“谁呀?” 林路法礼貌回答道:“你好,我们是玫瑰堡的学生,路过这里,想……” 话没说完,木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从中走出个头戴黑色纱巾的老妇人,头发花白,只是在纱巾下显露得不明显。身材矮小干瘦,撑着根拐杖,佝偻着背,看起来行动有些不便。 不过眼神却很犀利明亮,精神矍铄。 她拨开纱巾,打量了林路法和关枳一眼,满是皱纹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然神情。 “你们是新来的学生吧?进来吧。” 老妇人用拐杖推开门。 门一敞开,牛肉粥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顿时,关枳的肚子随之发出响亮的咕噜声,像是在回应她的邀请。 老妇人听见了,回头笑看向关枳,看得关枳小脸一红。 她面容慈祥地说:“都快进来吧,我刚好煮了点牛肉粥,来一起尝尝。” 听到老妇人的盛情邀约,关枳蠢蠢欲动。 但林路法却没挪动脚步。 她冲林路法眨巴着眼睛,挽着他的手,发出了哀求信号。 似乎在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林路法当然看懂了她的眼神,无奈摇头。 他彬彬有礼地冲老妇人点了点头:“老婆婆,打扰了。” 两人跟着进了屋。 进去后才发现,这间木屋外边看着不大,里面空间却很充盈。 屋内墙上挂满了各种标本草药,木架上摆放着许多奇怪的药瓶,厚封皮的书籍,各种星图装饰物,还有些零碎的小玩意。空气中处处透着股草药味,说不上好闻,也不难闻。 似乎是看出两人的拘谨,老妇人热情地请他们坐下。 自己则麻利地找出勺子和碗,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粥。 “来,喝点粥吧。” 关枳完全是被饥饿冲昏了头。 看着面前的牛肉粥,忍不住地咽口水。 可她也知道,不能轻易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即使对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也不能放松警惕。 她警惕地嗅了嗅,没有嗅到怪味。 林路法也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经过他的鉴定,食物是安全的。 关枳顿时心情愉悦。 她悄悄问林路法:“你吃吗?” 林路法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饿,顺便把自己面前的那碗粥推到她面前。 关枳火速往嘴里塞了一口,立马露出餍足的笑容。 真好喝啊。 之前她每天只能喝点青菜粥。 头一回粥里放了牛肉,虽然只是些碎渣,却也给她这个长期没肉吃的孩子解了馋。 关枳大口大口喝着粥。 老妇人看她饿极了,还笑问她:“我这牛肉粥里放了玫瑰香精和香子草,味道怎么样,还吃得习惯吗?” 关枳连连点头,赞不绝口:“这是我尝过味道最好的粥了。” 也可能是太饿了,她是没尝出什么玫瑰和香子草的味道。 喝着喝着,忽然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 她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凑在林路法耳边小声解释道:“你别误会,你做的粥才是最好吃的,等回去再喝你做的粥。” 林路法一愣,反应过来后哑然失笑。 他从怀里抽出手帕,轻轻擦去她嘴角的汤水:“好,慢点喝,别烫着。” “你真的不饿吗?” “不饿。” “哦……” 关枳觉得挺奇怪的。 林路法明明吃得比她还少,却说不饿,是真的吗? 不,他肯定是怕自己不够吃,就故意饿着。 这么一想,关枳忽然放慢了喝粥的速度,小口小口抿着。 尽量让自己少吃点,不去碰属于林路法的那一碗。 在等粥凉的时候,老妇人拿了剪刀去修剪窗台的花枝。 她一边修剪着,一边和他们聊天:“玫瑰堡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新生了,难怪看你们怪面生的。不过也好,这些年玫瑰堡都死气沉沉的,是该添点新鲜空气了。” 听她的语气,好像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年。 关枳就好奇地问:“老婆婆,你平常都一个人住这里吗?” 老妇人笑着点头:“我一直住这里,不过偶尔也有玫瑰堡的学生过来这里找我,平时也不会太寂寞,他们还能陪我聊聊天呢。” 但是关枳想着,玫瑰堡的白天是没人的。 就算学生要找她聊天,也是在夜晚呀。 可她看起来也不像吸血鬼,和普通人类一样。 老妇人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瞥了她一眼:“你们也不是吸血鬼吧?” “吸血鬼可不会白天跑出来,他们只在晚上醒过来。而且他们一般来找我,都是问我要催情剂的。” “催情剂?” 关枳一噎,嘴里的粥没喝下去。 老妇人笑着跟她解释:“对,我是玫瑰堡聘请的药剂师,负责调剂各种特殊药水,比如疗愈药水,生发药水,催眠药水等。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药水,也可以找我调制。” 关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他们买催情剂干嘛呀?” “当然是为了欢爱。”老妇人坦诚道,“催情剂能使他们在欢爱中更兴奋,能让吸血鬼们获得极大的愉悦感。现在的年轻人都挺喜欢这玩意的,卖的可多了。” 老妇人从木架上拿出一瓶药水展示给她看。 紫色的窄口瓶,盖着木塞。 关枳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别样的画面,活色生香,让她面红耳赤。 听说吸血鬼们那方面需求高,果然不假。 老妇人笑着打量了她和林路法一眼,问:“你们要买点试试吗?” 关枳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需要。” 她才不需要那玩意。 她和林路法又不是吸血鬼。 而且,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一旁的林路法听了,反而饶有兴趣地抬起头,礼貌询问道:“老婆婆,这里有没有什么药水,喝了能使人恢复记忆?” 听见他的问话,老妇人眸光亮了。 她扭过头来,看了林路法一眼。 “这种药水我倒是没有,不过……”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我有个办法,可以帮你找回记忆。” 林路法眉毛微挑,凝神看着她。 似乎怕他不信,老妇人放下花剪,朝前走了几步。 她在桌前坐下,吹了吹碗里的粥,眼角的皱纹随着笑容而泛起褶痕。 “实不相瞒,我年轻的时候,在首都拜因斯偶遇了一名流浪法师,有幸从他那传承了一种古老的催眠术。这种催眠术能让你看见,曾经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 “哦?”林路法果然很感兴趣。 老妇人表情路线得意:“只是这种催眠术我不常用,因为它有一定的副作用。” 一旁正喝着粥的关枳,也不由得放下勺子,被吸引住了。 她好奇地问:“什么副作用?” “在施法时,你会感觉到一股锥心的疼,你会手脚痉挛,浑身抽搐,甚至疼得喘不过气来。” 老妇人的话仿佛有魔力般,循循善诱,“具体能看见多少,那就取决于你能承受多大的痛苦了。” 关枳逐渐睁大了眼睛。 老妇人不再盯着林路法,反而看向关枳,眼底闪着奇异的光芒。 “而且,这种催眠术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不仅能让你看见自己的记忆,还能看见别人的。” “那能看见死去人的记忆吗?” “当然可以。” “真的吗?” “你想试试吗?”老妇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那……会有生命危险吗?”关枳问。 老妇人摇了摇头,嘴角挑起弧度:“那倒不会,不过施法之后,你可能会昏睡几天才能醒来。” 关枳一顿,有些犹豫。 她倒没有什么想找回的记忆,但是她心中确实有个难以实现的愿望。 ——她想看看自己的妈妈究竟长什么样。 妈妈在她还没出生时就难产去世了。 从小时候起,她就老听邻居们说什么,她跟她妈妈长得一点都不像。那个可恨的男人也骂她,说她是妈妈和别人生下的贱种,身上没有一点他们的影子。 她很好奇,到底有多不一样。 同时她也非常想知道,妈妈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真的和那个男人说的那样,是个喜欢到处勾引别人的□□吗? 得不到的答案,在此刻忽然有了希望的契机。 关枳内心蠢蠢欲动。 她看了眼林路法,却见他凝神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林路法估计也是这样想的吧。 林路法的妈妈也死的早,他们的经历是相似的,甚至可以说,他比她还惨。 小时候被人当成吸血鬼,受尽欺负不说,自己的赌鬼父亲还欠了一屁股债。每次被人提起的时,林路法都会受到嘲笑,骂他是他妈妈和吸血鬼留下的祸根,就该被火烧死。 而林路法小时候被他的酒鬼父亲,用墨水瓶砸中过一次额头。 从那时起,他就丢失了部分记忆。 尤其是关于自己妈妈的,什么也不记得。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忽然间,关枳能理解他为什么想要那种药水了。 他其实也想妈妈了吧。 “你们要试试吗?”老妇人发出了邀请。 她甚至已经开始捣鼓起木架上的玩意,好像在做什么准备,表情有些兴奋。 关枳是想试试的。 她扯了扯林路法的衣袖:“你要不要试试?” 林路法没说话,似乎在发呆,眼神略微飘远。 关枳把他这种沉默视为拒绝,于是自己则勇敢地点了点头:“我要试试!” 如果能通过催眠术看见自己的妈妈,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哪怕付出昏睡几天的代价,她也愿意。 而且或许,她还能替林路法看看。 让她来承受这份痛苦就好。 老妇人打量了她几眼,眼尾微微透着笑意。 她颇有耐心地戴起白丝手套,优雅地将一条吊坠裹在掌中,将一个圆盘摆在桌面,再放上水晶球。 她将头纱揭了下来。 黑色的头纱盖在了水晶球上,苍老的面容倒映在水晶球里,扭曲倾斜。 “你准备好了吗?”老妇人问。 “嗯!”关枳决定。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11. 1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12 催眠伊始。 关枳便觉得有种凉意渗透进来。 从放在手掌上的水晶球开始,在掌心缓缓融开,蔓延至身体的每个部位。 她打了个寒颤。 下意识想缩回手,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住,牢牢地吸附在水晶球上。 根本挪不开! 关枳紧张地扭头看向旁边的林路法。 却只能看见那串紫色吊坠在眼前晃动着,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林路法。”关枳叫了声。 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掌心传来融融暖意,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在。” 关枳看不清面前的景象,只能牢牢攥着他的手指,攥的都出了汗。 说来也奇怪,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阻止她。 老妇人的声音既清晰又遥远:“你已经进入幻境,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睁眼,明白吗?” 关枳点了点头。 “现在,默念着你想见的人,然后闭上眼。” “我亲爱的主,你虔诚的信徒正匍匐在脚下,奉以鲜血,我将红线从蝙蝠胸口穿过,佩戴在右手臂的胸章上,黑暗骑士穿越荆棘之地来到圣殿,被乌云笼罩的光辉……” 老妇人念念有词,紧接着关枳的指尖被针扎了下,沁出了血。 血顺着水晶球表面滑落,一滴一滴,红得鲜艳。 室内忽然变得有些昏暗。 烛火轻轻摇晃,把三个人的影子扭曲拉长,空气变得沉闷。 关枳紧闭着双眼。 努力通过零碎的记忆搜寻妈妈的影子。 耳边像是忽然刮起了大风,呼啸而过,猛烈的飓风吹拂着周围的树枝,噼里啪啦发出惊人的声响。震耳欲聋的海浪从远处急速奔来,天空炸开了惊雷声,地面也猛然开始颤抖起来,摇摇晃晃。 她的身体仿佛也随之震颤,左右摇摆。 关枳被吓得想尖叫,却想起老妇人叮嘱的话,只能牢牢咬紧牙关,不敢睁眼。 不能睁眼,不然就见不到妈妈了。 这种可怕的声音持续了几分钟,直到一束亮光照进来,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眼皮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暖意,还有灼目的强光。 关枳试探着睁开眼。 却发现自己正位于一座城堡前。 城堡的大门紧闭着,恢弘的建筑上雕刻着形形色色的赤.裸天使,雕像上停着许多只黑鸦,暗红的瞳孔在阳光下散发着阴暗光泽。 周围是密集的山林,荒山野岭,地面还散落着各种尸骨,不知是野兽的还是人的,阴森恐怖。 一辆马车从远处驰骋而来,扬起的落叶全撒在两旁。 关枳下意识想避开,却发现马车从她正中央直直穿过,不留痕迹。 关枳惊愕地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 才发现他们原来都看不见自己。 不过关枳并没有多想,她现在只想立刻找到自己的妈妈。 于是她快步走进了城堡。 城堡里无比萧条冷清,只能从墙上宏伟的雕刻以及精美的装饰里看出,城堡曾经的辉煌。 除了端着水盆路过的女仆,还有些正在庭院里晒宰猪的厨子,到处都安静的可怕。 关枳不禁有些纳闷。 她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妈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城堡里。 难道不应该是在圣约翰城里,妈妈跟那个可恶的男人在一起生活着,而她还在妈妈挺着的大肚子里吗? 可是当她路过一扇门的时候,关枳不经意往里面瞥了眼。 只一眼,她就挪不动脚步了。 房间里有张华丽的高床,一个面容美丽的女人卧在床上。 她轻轻闭着眼,姣好的面容显露着病态的苍白,双唇泛着浅红色,呼吸很微弱。 镶着金边的酒红色被褥盖在她身上,她的双手整齐地交叠在胸前,无名指上的银戒发着耀眼光芒,颈边的红色翡翠项链落随意垂落在一旁。 头顶的白色帘幔随着窗口的风晃荡,朦胧中,勾起她银白的长发。 她就这样闭着眼,宛如童话中的睡美人。 她是如此美。 即使睡着了,也依然美得惊心动魄,令人过目不忘。 关枳紧紧盯着她看。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从心底深处涌来,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瞬间席卷全身。 她像被定住般,伫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不知怎么的,明明这是她第一次见。 却好像已经认识无数年,让她无法挪不开眼。 她甚至忍不住想要往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于是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忽然,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古怪的气息。似乎有种烧焦的味道。 还没等关枳反应过来,床边腾腾蹿起一大片火焰,瞬间点燃了蕾丝帘幔。白色帷幔被火焰大口吞噬,火光把空气燃烧得炙热无比,火势迅速蔓延了整个房间。 耳边忽然嘈杂起来。 尖叫声,呐喊声,仆人忙碌的打水声,被浓烟呛得咳嗽声,老管家愤怒的嘶吼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一瞬间全部灌入耳里。 关枳的脑子嗡嗡直响,头也很疼。 在嘈杂的声音中,她不得不捂住耳朵,弯腰蹲在角落。 埋下头去,紧紧闭上了眼。 片刻后,周围的嘈杂声又不见了。 再次睁眼,她依然站在这个城堡里,只是好像换了个季节。 漫天大雪的寒冬里,城堡银装素裹,黑鸦栖息在枯枝之上。 白净的雪地上,只有车轱辘碾压出的凌乱痕迹,一道道纵横交错着。 她依然站在那个房间门口,却发现房间里的女人已经不见了,里面空空如也。 城堡里热闹非常。 似乎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到处都是人,大门前更是拥挤的水泄不通。 关枳站在台阶上,看见那个女人盛装打扮,被人簇拥着走进来,头顶佩戴着花冠,美的仿佛从画中走出来般。 她微笑着跟周围人打招呼,身边站着位身材高挺的男人。 他佩戴着一顶黑色高帽,手里的扳戒异常明亮,英俊白皙的面容上露出浅淡的温柔,望像女人的眼含情脉脉,满是宠溺。 女人手里牵着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五官很精致,眉眼间满是女人的影子,一头如瀑的银发更显精致漂亮。 她就像个洋娃娃。 小姑娘晃着手中的玩具风车,两只眼睛滴溜圆。 她眨巴着眼睛,向女人伸出手:“妈妈,我也要抱抱。” “知知,不许胡闹。”男人呵斥道。 小姑娘撅起嘴,把手朝远处一指:“你看他都被妈妈抱着,我也要。” 旁边,一个身穿黑色小礼服的男孩,正被女人抱在怀中。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眼睛半眯着。 闻声,他扭头朝小女孩望来。 那双漆黑的眼眸明亮又沉静,仿佛一汪看不透的潭水,泛着清澈的涟漪,却又不见底。 他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静静地投来一眼,好似冬天风中雪松,悄无声息地拂过凛冽的气息。 那一眼恰好与关枳对上。 关枳仿佛被电击般,震惊地望着他。 他长得真的好像林路法。 关枳其实并不记得林路法小时候的样子。 从她见到林路法起,他就一直是那副样貌,五官精致,温柔细腻。 事实上,林路法和她第一次见还是在十岁那年。 林路法一家搬到圣约翰城来。 那时候,林路法还打扮得很得体,看上去像从城里来的贵族。 只是后来林路法他爸赌博输的太多,变卖家产后,家里一贫如洗,他的衣服也都变得破破烂烂,但模样却依旧好看。 关枳记得,林路法刚搬来的时候,眼中的神韵也是这般。 只轻轻一瞥,仿佛过了万年凛冬。 要不是她后来和他逐渐熟识,也会觉得刚开始的他十分冷漠,不近人情。 就连那沉静如水的眼眸,也几乎是一样的。 她凝神看向小男孩。 却见小男孩不知怎么的,倏尔勾起嘴角,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他轻轻动了动手指。 一瞬间,小姑娘手中的纸风车就飞了起来。 飞着,飞着,飞向了不远处的水池,啪的掉了进去。 她看见那个小男孩对她说了声:“你怎么好意思?” 说着,他自顾自笑了起来。 那抹笑容,既熟悉又陌生。 林路法笑起来也很好看。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流光溢彩,完美的五官恰到好处地描摹出俊美的容颜。 只是他的表情永远温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小恶魔。 小男孩把手指悄悄缩回袖子里。 眯着眼,眼睛却向着关枳的方向看。 准确来说,他并不是在看她,而是看向那个小女孩。 他眉眼飞扬,好看的眼睛里隐隐闪烁着得意光芒,似乎是觉得恶作剧好玩。 小姑娘气得脸都红了,瞪着他,撇着小嘴,眼眶湿润。 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他欺负我!” 小姑娘扑进妈妈怀里,大声喊着:“妈妈,他欺负人呜呜呜!” 女人抚摸着她的背,看了眼小男孩。 却只能无奈摇头:“下次再给你做一个风车。” “不要,我不要,我就要这一个风车!”小姑娘声音都哽咽起来,倔强地拽住女人的袖子。 女人无奈,只能抱起她哄了哄。 小姑娘眼眶通红,擦着眼泪。 女人不停地哄着她,总算是把她哄的不哭了。 “妈妈……” 关枳下意识跟着喊出声,情不自禁地朝前伸出手。 那一瞬,女人好像似有所闻般,回头看了眼。 却什么也没看见,又回过头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12. 1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13 一阵风吹过,刮进人群里,将帽子和衣服吹得飘起。 凉凉的,带着冬天特有的冷意,将雪花冻结在裸露的皮肤上。 明明关枳什么也感觉不到,却也觉得这风冷的要命,好像要把那层皮给刮下来似的。 她再次看向那个女人的时候。 却发现人群已经走远,连着那个小男孩也消失不见。 关枳的手轻轻放在嘴唇上。 手指微微颤抖。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女人,有如此强烈的熟悉感。 更不明白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妈妈”二字。 她印象中的妈妈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依稀记得,邻居们说,她妈妈是镇上为数不多温婉秀丽的姑娘,会一手绝妙的针线活。 年轻的时候也有不少追求者,可她偏偏眼瞎看上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出现时,一贫如洗。 除了一副还看得过去的皮囊,和一张擅长花言巧语的嘴,什么也没有,却能把她哄得团团转。 于是她掉进了蜜罐子里,怀上了关枳。 后来又听说,为了支撑这个家。 她每天早出晚归,打双份工来补贴家用。 而那个没用的男人,除了喝酒赌博,什么事都不干,她还得奋力偿还他欠下的一屁股债,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好在她在生关枳时,因难产离开人世。 不然这份痛苦要更持续地延续下去。 这样的妈妈,怎么可能是眼前华贵美丽的贵族夫人呢? 关枳摇了摇头。 一定是她找错人了。 她决定再找找,说不定妈妈就在这附近呢。 关枳在脑海中努力搜寻与妈妈相关的记忆。 但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圣约翰城,没有碧蓝环绕的海岸,也没有高处瞭望的灯塔,更没有停泊的船只。 这里只有一望无垠的平壤,远处除了树还是树。 没有任何线索。 也不知道妈妈究竟在哪里。 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她不明白。 关枳忽然把希望寄托于林路法身上。 她想,如果能看见林路法的妈妈,是不是就也能看见自己的妈妈了? 听说她们曾经关系很要好,亲如姐妹呢。 关枳的心里忽然又燃起希望。 她默默祈祷着,念着林路法的名字,缓缓将眼睛闭上,重新坠入黑暗。 这一次,黑暗中的声音来得有些迟缓。 形容不上来是什么声音,沉闷的像雨前池塘,有青蛙呱呱乱叫,蚂蚁在到处乱爬,蜻蜓震动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响动。 噼里啪啦,又像是有人把书扔进火堆里烧。 等重归寂静,关枳睁开眼。 等眼睛在黑暗中适应过来,才看清面前挂着一幅画。 画中的女人身着黑色大袍裙,灯笼袖鼓起在两臂,露出洁白的肩膀。高贵冷艳的面容上蒙着黑纱,眼神犀利且清冷,浑身散发着股不可触碰的气息。 画前站着个小男孩。 他背对着关枳,只露出漆黑的后脑勺。 旁边坐着个中年男人,身材隐约有些发福,啤酒肚在金丝的长袍下隆起。 中年男人抽着嘴里的雪茄,吞吐的烟雾在面前盘旋消散。 他沉声:“听说你今天把博斯伯爵家的儿子揍了一顿?” 男孩转过身来。 昏暗的光线打在窗前,他位于阴影中,看不清脸。 男孩挑了挑眉,神态丝毫不见畏惧,语气矜傲:“那是他活该。和劣等种族生下的孩子,就不该活着,他早该死了。” 说到“死”这字眼的时候,男孩语气重了几分。 隐隐散发着一股冷肃之气。 中年男人微微蹙眉:“你做事不能太过分,好歹得照顾博斯伯爵的面子……” 男孩却不以为然,反而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声音也带上一丝冷漠:“私生子而已,博斯伯爵不会在意的。反正都是贱命一条,我就算杀了他又怎样?” 男孩盯着中年男人,目光如炬。 “父亲,你应该不会阻止我吧?” 一团烟云缓缓从面前消散开。 中年男人猛吸了口雪茄,盯着男孩静静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那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 “不过,后果你自己承担。” 关枳在一旁听得发懵。 她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听起来,面前这个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小男孩,似乎想杀人。 而他的父亲却并不打算阻止他。 关枳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步。 真可怕。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想找到林路法的妈妈而已。 于是她挪动着两条腿,往门口走去。 明明没有人能看见她。 但路过两人身旁时,她还忍不住屏气凝神,轻手轻脚的,生怕被人发现。 面前的两人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让关枳都有些畏惧。 在经过小男孩身旁时,关枳又回头看了眼。 这次,她看清了小男孩的侧脸。 修长的鼻翼,如墨般漆黑的瞳孔,流畅清晰的轮廓,以及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 像极了刚刚撞见的那个小男孩。 * 小屋里,老妇人紧紧盯着水晶球看。 水晶球里,关枳正在城堡里乱逛,似乎在找什么人。 而旁边坐着的林路法,盯着水晶球,眼神深深,完全不知在想什么。 他整个人笼罩在烛火的阴影之下,显得有些冷漠。 时间一点点过去。 倒在林路法怀中的少女,闭着眼,面容平静,似乎睡着了般。 只有她的手紧紧握着林路法,抓得很用力。 老妇人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她看了眼手中的怀表,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林路法问。 他面容平静的不像话,只有一双眼睛深沉望不见底。 老妇人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 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看向林路法,笑得诡异:“她已经被我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想要放她出来,得用你身上的一样东西来交换。” 林路法微微挑眉,眼神顿时冷了几分。 老妇人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红茶,吹着茶杯上的热气。 “使用这种催眠术是要付出代价的,看在你们都是人类的份上,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只要把你的那双眼珠给我,我就放她出来。” 老妇人盯着他的眼睛看,像是在打量什么物品,越看越喜欢,最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这双眼珠已经用了太久,快不行了,得换双新的眼珠,我看你的不错。” “如果你实在舍不得,也可以把她的眼珠给我。”她指了指关枳。 林路法静静盯着她看,没说话。 老妇人却端起红茶抿了口,态度傲慢且从容:“她要是被困在里面,不出十个小时,身体就会被黑暗腐蚀,变成灰烬,你可得想清楚了。” 林路法依然没说话。 为了让他下定决心,老妇人又抛出一句话:“刚刚那碗粥里下了毒,这种毒只有我能解。就算你强行把她叫醒,身上的毒也解不了。” 老妇人洋洋得意地挑眉,甚至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杯里倒满了红茶。 看得出来,她非常娴熟,这一套说辞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 背后没少利用这套计谋害人。 “还有,也别费劲想逃出去。这屋子已经被我布下结界,从踏进这里那一刻,你们注定出不去了。” 老妇人优雅地戴上手套,白丝手套抚摸着光滑的杯檐。 满是皱纹的脸上难得显露出一丝活人的气息,过于灿烂的笑容把褶皱都扭曲变形了,面目可怖。 “你和她,一人献一只眼睛给我也行。” “一支眼也能看见,不至于让你们太为难。” 她还好心提出建议,红茶把嘴唇润得通红,像极了嗜血的女巫。 “哦?是吗?” 久未出声的林路法忽然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如果我说不呢?都彭夫人。” 老妇人闻言一顿。 灿烂的笑容僵在嘴角,握着茶杯的手瞬间攥紧。 她诧异地回头,眼中带着震惊与警惕:“你是怎么知道的?” 都彭夫人,一个流传于世却无人见过的神秘名字。 她是名被驱逐的邪恶女巫,靠着卑劣的手段和巫术谋财害命,最后被圣父驱逐出境。 谁也不知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究竟死没死。 但圣父的通缉令还持续张贴在世界各地,势必要把她的尸骨净化在教堂火堆里,不残留任何邪恶因素。 因为她是世上唯一一位与恶魔签订契约的女巫。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她早已淡出人们的记忆。 对于人类来说,她是个邪恶的存在,但对吸血鬼来说却不是这样。 她拥有精湛的炼药技术,能给吸血鬼们带来不少好处。 于是圣约翰城的吸血鬼家族容纳了她的存在。 洛兰也收留她在玫瑰堡,让她隐匿在这间小屋里,躲避人类的追杀。 当林路法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才身躯猛然一颤。 陈旧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她中了圣枪团的枪弹,被铁链拴住,钉在十字架上,滚烫的热油浇在她身上,烫的皮肤由红变黑,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冰凉的恐惧从脚底蔓延至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都彭夫人。 不,她不是,她不是。 老妇人下意识摇了摇头,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身形不稳地扶着桌角,胸脯起伏不定。 她盯着林路法的眼睛充满探究与警觉,表情隐隐带着惶恐。 声音颤抖:“你究竟是谁?!”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13. 1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14 林路法轻轻抚摸着关枳的脸。 修长的手指笼住她小巧的脸蛋,温软的指腹摩挲着她娇嫩的皮肤,也不看她。 他好像专注于关枳的睡颜,微微低着头,凝神而专注,温柔而深情。 都彭夫人见他不回答,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 甚至手指轻微颤抖起来,索性连杯子也握不住了,只能放在桌上。 她死死盯着林路法,坐立不安。 要知道,她隐姓埋名多年,终于逃离圣枪团的追杀,藏匿在圣约翰城这块偏僻的地方。 为了修炼恶魔法典,她只能偷偷将人类骗来玫瑰堡的地界。 她曾在圣约翰城中张贴过无数小告示。 大家都知道,想要买某些奇特的药,都必须来玫瑰堡后山这块地方。 她的药虽然对吸血鬼不起作用,但对人类来说却有致命吸引力。 某些想要精巧地谋财害命的,想要悄无声息杀人的,想要各种美容美颜的…… 她都能满足。 药效虽是短暂的,但人类的欲望是无穷的。 这些年,她利用人类的贪婪赚了不少钱,也在圣约翰城小有名气。 只是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究竟是谁?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谈判。 “你想要什么?” 冷静下来的都彭夫人,目光犀利地看着林路法,等着他开条件。 她还不想死。 她的恶魔法典只修炼剩最后一章,只要再多来几个人,她就能彻底完成修炼。 届时,她再狠狠报复回去。 那些圣枪团的人,那些曾经流放她的人,她要一个个让他们生不如死。 只要再多那么一点时日。 林路法微微一笑,黑袍中伸出手指,轻轻指了指水晶球。 “你把她记忆篡改了,今天这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都彭夫人手微微攥紧,故作淡定地笑道:“篡改?我这催眠术只能让人看见过去,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你要说篡改,我还没那么大本事。” “恶魔法典第七章。”林路法淡淡提醒。 都彭夫人心一紧。 他甚至知道恶魔法典! 都彭夫人终于收敛起笑容,正色看他,眉眼间带着警觉。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世上知道恶魔法典的人,大多都不是好惹的。 她不想冒险。 修炼完成在即,马上她就能复仇了,她可不想在这滑铁卢。 都彭夫人又打量了关枳一眼,隐约猜到,这个女孩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 但为什么要篡改她的记忆呢? 恶魔法典第七章确实写了用催眠术篡改记忆的方法。 可是这并不是简单的法术,需要复杂的咒语,而且—— 篡改记忆只是相当于给记忆上锁,如果日后回想起来,是会记得一切的。 都彭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林路法一眼。 她还在迂回:“那你可知道篡改的后果?” 如果日后想起来,女孩知道这事。 指不定要怎么恨他。 林路法轻挑眼尾:“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那你想我怎么做?”都彭夫人问道。 烛火照亮了她的眼睛,眼里掠过一丝狡黠。 * 关枳在城堡里找了一通,并没有看见熟人。 连与她样貌相像,或者是与那个男人相像的人,都没有看到。 只看见那个小男孩,隐约有几分像林路法。 这也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不是圣约翰城。 她决定再次闭上眼,再尝试一次。 不过这次,她决定心中默念着圣约翰城。 等周围的声音再次消散,她睁开眼,果然看见了圣约翰城。 可是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圣约翰城。 大火将整座城包围,火光冲天,将白色的墙壁熏得漆黑。 道路两旁的树木早已被烧焦,枯绿的枝干散发出焦灼的味道,藤椅被烧得扭曲破烂。 火势还在蔓延,哔啵的声音,树枝断裂的声音,火星蹦跶的声音,把整座城市卷入浓浓火海中。 “发生什么事了?” 关枳想问,可是她发出的声音无人能听见。 城里到处都是仓皇逃跑的人。 有人拖家带口,有人衣衫不整,有人惊恐尖叫,混乱一片。 关枳跟着人群往城外涌,挤在人堆里,东逃西窜。 与城中心相对的,海岸边却安静的吓人。 漫天的繁星璀璨夺目,夜黑得彻底,月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而她,却在沙滩上看见了躺着的林路法。 此时的林路法才十来岁。 和当初她见他的第一面一样,干净冷冽,像亘古的寒风拂面。 少年骨骼清瘦,紧闭着眼,陷入昏迷。 身旁有艘搁浅的小船,船上还有他的另一半外套,看起来他是划船过来的。 只是此时他浑身湿透,半张脸埋在沙滩上,衣服上全是泥沙,腿上还流淌着血迹,被海水冲刷着漂成血丝。 “林路法!林路法!” 关枳下意识跑过去,想扶他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顺着他的身体穿过。 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透明状态,根本无法触碰他。 眼看着他静静躺着,关枳却无能为力。 她急得直跺脚。 有没有人啊,快来救救他。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见了她的祈祷,很快,随着涌到海边的人群纷乱而至,终于有人发现了躺在沙滩上不省人事的少年。 “这里有个孩子晕倒了,哎哟,还有气吧?” “天呐,这孩子怪可怜的。” 人群中响亮地呐喊了一声:“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快来认领一下!” 但是久久无人应答。 周围人都纷纷照看着自家孩子,左右环顾,依然不知道是谁家丢了孩子。 最后在你看我我看你中,还是神父表情严肃地走了出来。 他仔细打量着林路法,伸手触摸,发现还有鼻息,稍稍松了口气。 “谁家丢了孩子?” 神父扬声问道,周围依然摇头,无人回应。 看来是个苦命孤儿。 神父叹气,命人将林路法抬上担架,抬进圣约翰城教堂中。 教堂因位于地势高处,所幸免了火灾。 城里无家可归的人,暂时都住在教堂里。 整整十层楼高的教堂里,楼上楼下都挤满了人,地上铺着毯子,乌泱泱的人头攒动。 整座教堂比以往还热闹,喧哗声不停歇。 夜半了,还有喂奶的母亲哄着孩子,婴儿的啼哭声在教堂里回荡着。 纵是如此吵闹,大家也都没有怨言。 在圣约翰城大火之际,神父宛如救世主,给他们一个庇护所。 连最尊贵的城主,此时也和他们一样呆在教堂里。 关枳从人群中穿过,来到林路法休息的房间。 教堂里,伤患被安排在更为安静的走廊尽头,这里隔音显然好多了。 房间里挂着白色窗帘布,被风吹动。 林路法就静静躺着,面容安详,平静到没有任何动作。 要不是看见他略微起伏的胸膛,否则还以为他已经没了呼吸。 医生拿着听诊器,纸上用笔记录着什么。 一边记录,一边跟神父交流。 神父看着林路法,微微点头。 “这是我家的孩子!这是我家的!” 忽然,门外闯进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她头发乱糟糟像鸡窝,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脸上还有黑灰,看起来像是刚从大火里逃出来的。 有人拦住她,她却盯着床上的林路法,两眼发直。 慌慌张张的脸上露出渴求,看向神父满脸焦急:“神父,这是我家的孩子啊!” 神父眉头紧皱。 刚想让人把她送下去,别打扰林路法养病,有人认识她的,凑在神父耳边说了几句话。 神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周围有人看着她疯癫的样子,纷纷摇着头叹息: “这女人刚生下一对双胞胎,还没满月呢,就被大火烧死了,哎。现在估计精神失常了吧,她丈夫出海三年多还没回来,生死未卜,现在也怪可怜的。” 神父斟酌了下情况,最后点头让女人过去。 女人扑了过去,趴在床边,瞬间换成了温柔的脸。 “我的孩子,是妈妈不好,等你伤好了,妈妈带你回家。” 一旁围观的人群中,有个小女孩扯了扯母亲的衣袖,仰着头问:“妈妈,她为什么会把陌生人当成自己的孩子啊?” 声音甜美,却一字不漏地传入关枳耳里。 她猛地扭头。 看见人群中,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穿着件浅蓝色格子裙。 她的脸那么青涩稚嫩,眼睛却是皎洁明亮,带着一丝与童稚不符的成熟。 她满是好奇,盯着床边的人看。 母亲握了握她的手,似乎有些尴尬地将她往后带带。 “傻孩子,她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现在误认为床上的人是她的孩子。” “哦,是她认错了吗?” “嗯。” 关枳盯着小女孩的脸蛋,眼中露出些许欣慰,眼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原来那是她自己呀。 小关枳。 没想到现在长大后,看小时候的自己,竟然会觉得可爱许多。 明明她从小都不觉得自己可爱。 关枳听着她稚嫩的声音,静静站着笑了很久。 真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好怀念。 小关枳揪着妈妈的衣袖,依然在不停地问问题。 “妈妈,她是疯了吗?” “妈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认错了呀?” 妈妈…… 关枳猛地抬起头,看向女孩身旁站着的女人。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14. 1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15 女人面容清秀,有着白玉般的皮肤,柔顺的长发轻松地挽在脑后。 她虽然衣着朴素,却处处透着一股温柔贤惠的气息。 和她想象中的妈妈相差不大。 温柔美丽,像一朵安静盛开的百合花。 女人低着头,看着手里牵着的小女孩,慢声细语解释着,眉眼间点缀着温柔。 小女孩则看起来很是活泼,神采飞扬,还有些许调皮之色。 眼睛眨巴着,分外可爱。 关枳悄悄打量着她们。 虽然她们看不见自己,但关枳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就说嘛,自己妈妈一定长这样,美丽贤淑,温婉动人,跟她预期的一样。 虽然没看见那个男人,不过她才不在意他的样子。 她只要看见妈妈就好了。 关枳又听见旁边神父在询问周围人,打听疯女人的情况,似乎有什么新打算。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将她的事揭了个底。 神父听了,若有所思。 最后,只听见神父点头说:“就暂时把他寄养在她家吧。醒了问问他还记不记得之前的事,再派人去城里贴张告示,看看能不能帮他找到亲生父母,也好早日领回去。” 疯女人虽然精神不正常,但听力是好的。 听见神父说可以把人送到她家,她顿时心花怒放,高兴地拍掌笑起来:“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而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靠了过来,捉住了疯女人的手臂,面露怒色:“你在干什么?快跟我回去!” 疯女人抬头看向他,脸色惨白,声音都小了几分:“我找到我们的孩子了。” 她指了指还昏迷着的林路法。 男人掠过去一眼,顿时烦躁地拧起眉头,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扯。 疯女人尖叫着,扒拉着床,死活不肯走:“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两人互相纠缠起来,动作不雅,男人的脸色愈发阴沉,乌云密布,十分难看。 周围的人倒是见怪不怪。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疯女人这样做,她的丈夫不得不替她收拾烂摊子了。 自从疯女人失去孩子后,她就时不时犯病。 只是还没像今天这样疯狂,疯到把一个陌生的孩子,错认成自家的孩子。 不过这相差也太大了点吧,她的孩子还在吃奶,而床上躺着的小孩,怎么看都已经七八岁了。 难道是病情加重了? 众人看着这场闹剧,没有人上前阻止。 神父也默默摇头叹气,让他们自己解决这事,自己不再干涉。 关枳则认出了男人的脸。 她冷笑了声,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林路法的赌鬼父亲。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的模样还是没变。 浑身酒气,脸颊微红,眼里圈着血丝,像是彻夜未归,略显硬朗的下颌线描摹出腮帮子,腮边长着一缕小痣胡,这长相很难令人忘记。 男人纠缠不过她。 最后在神父的指示下,他只能点头答应。 他们太想要个孩子了。 要不是刚出生的双胞胎葬身火海,他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可是自己妻子自从生完孩子后,身体就彻底不行了。医生说,她已经无法怀孕,如果再怀孕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只好作罢。 关枳看着林路法被送去这对夫妻的家。 朴实的家里只有简陋的几张桌椅,倒是干净整洁,看得出来平时有被精心打扫。 白色的桌面上放着一封信,盖着玫红色信戳,印泥微潮,看出来是刚收到不久的信件,还未被拆封。 男人一回家,就直接躺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酒瓶往嘴里灌。 女人则将拿着毛巾,给还在昏迷的林路法擦脸。 面容慈爱,仿佛眼前的人真是她的孩子般。 原来林路法的爸妈,并不是亲生的。 那所谓的妈妈难产而死,其实也是谣言吧? 关枳心中忽然有些许庆幸,像是松了口气。 她在替林路法高兴。 只要那个赌鬼父亲不是亲生的,林路法就不用再背负他欠下的满身债务,也没必要再受那个男人的气。 林路法终于可以自由了。 她甚至迫不及待想告诉林路法这个消息。 但下一秒,她又意识到,目前还没见到过林路法的亲生父母。 激动的心情又瞬间冷静下来。 在她印象中,林路法从来没提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们也从来没找过他。 不知是找不到,还是他们早已经不在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看着面前昏迷着的林路法,跟她当年见第一次面一样。 此时他沉静地闭着眼,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水珠。 小小年纪的他,完全不知自己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未来的某天,他这个养父会欠下一大笔债,甚至连房子都输掉拿去抵债。 关枳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蛋。 虽然透明的手直接穿过去了,并没有接触到,关枳还是微微叹气,替他感到可惜。 被寄养在这个家,原来是林路法噩梦的开始。 如果当初没有遇上这对夫妻,林路法是不是就不会经历后面的事? 他应该会有个更美好的生活吧。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 她今天知道了,原来她和林路法第一次见,并不是在十岁那年,而是今天。 只是那时的她尚且年幼,不懂事,更不记得一面之缘的昏迷在床的林路法。 关枳站在房间里出神。 看着疯女人轻声哄着孩子,用毛巾擦着他的脸颊,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床上的林路法似乎有所触动,微微动了动眼皮,但还是没能睁开。 放在床边的手指也反射性地动了动。 不过此时,疯女人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她给林路法擦完脸,将毛巾拧干后晾在阳台上,甚至嘴里哼起了歌。 那首歌关枳听过,是圣约翰城的圣歌,每个人都会唱。 她哼着歌,将桌上的信件拆开看。 看着看着,眉眼像绽开了花,跳跃起开心的浪花。 她迫不及待地将信展开,喜滋滋地递给男人看: “你看,你舅妈刚给我们寄了一笔钱,可以给我们孩子买点好吃的了。” 男人看着信封里的一叠钞票,毫不犹豫抽走一半:“刚好,我去买个酒。” 接着甩门出去,没再回来。 关枳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气。 她对此太熟悉了。 毫无疑问,男人肯定拿着钱去赌场潇洒了。 没想到多年前,男人就已经深陷赌博无法自拔。 而疯女人却毫不在意,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数着手中的钞票,计算着未来几日该吃什么喝什么,笑得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林路法还是没醒来。 她甚至有些希望,其实他不该醒来太早的。 关枳抬起头。 忽然间看见他掌心写着一首诗。 “蜘蛛爬上眼睛,玫瑰抚摸脸颊。 亲爱的新娘,你怎么还不醒来?” 关枳逐字逐句认出了那些奇怪的文字。 甚至还唱了出来。 像是一首童谣。 但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学过,只是念着念着,语调忍不住上扬,一首轻松愉快的儿歌不由自主地从嘴里蹦出。 有点耳熟的旋律。 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像是情不自禁地,关枳站了起来。 她蓦然发现面前的房间里有扇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什么?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 * 都彭夫人凝神看着水晶球里的关枳,嘴角的弧度逐渐加深。 “满意了吗?” 林路法也看着水晶球,却依然面无表情。 都彭夫人见他不语,就自顾自说起来。 一边说一边暗中打量他的神色:“现在的她已经完全相信,你是从海边捡回家的孤儿。她母亲的样子,也按照你说的改了,现在满意了吗?” 林路法微微点头。 这时,都彭夫人忽然绽开个笑容。 她布满褶皱的脸上挤出道道沟壑,浓重的眼尾纹像孔雀羽毛,一根根像扇形展开。 “既然你已经满意了,那是时候谈谈我的条件了。” 都彭夫人话音一转,语气也变得硬朗几分,“我已经按照你的约定做了,那我总该知道你究竟是谁吧?” 这是都彭夫人最关心的问题。 如果面前的这人,和圣枪团没有关系,说明他要么根本没法对付她,要么身份远高于圣枪团。 但如果这人是圣枪□□来的,那她现在就必须杀了他。 她可不会替仇人办事。 “我是谁重要吗?” “当然重要。”都彭夫人扬眉,还是警惕着,但明显语气比刚才硬气多了,“如果你是圣枪□□来的,今天你注定死在我手里。” 她的语气暗藏威胁。 林路法似笑非笑:“圣枪团?” 都彭夫人凝神:“你不是圣枪□□来的?” 林路法替怀中的关枳拂去脸颊上的一缕发丝,也不看她,也不回答。 表情淡淡,仿佛已经默认。 见状,都彭夫人眼中的精光大涨。 她忽然笑得盛气凌人:“不管你是谁,今天总得留下点什么。” 她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让她用了恶魔法典,然后想拍拍屁股走人,她怎么可能就此放过他。 如果能拿到他们中的一双眼睛,就能完成恶魔法典中的最后一个仪式,她可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 于是她在刚刚篡改的记忆中,使了个小小的陷阱。 里面有一所漆黑的房间,里面什么也没有。 但只要关枳走进去,就会深陷其中,再也无法醒来。 都彭夫人看着水晶球里,此时正站在黑屋面前的关枳,唇角扬得老高。 胜利之色不言而喻。 “你在威胁我?”林路法站起身。 他轻柔地将少女搂在怀里,瞥向都彭夫人,眼尾却荡起一丝凌光。 冷冷的,宛如刀片向都彭夫人扫去。 可都彭夫人并没有注意到。 她有些得意,甚至都不想跟他解释,只说:“你现在把眼睛留下还来得及。” 她笃定,眼前这少年只要不是圣枪团的人,就对她毫无威胁力。 人类中,能对付她的也只有圣枪团的人。 圣枪团研制了一种特殊药水,恰好能抑制住她的魔力。 所以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中了那种药,就无法施展任何法术,对她来说当然致命。 可眼前这少年,区区个人类,能威胁她什么。 也许恶魔法典,也是他从长辈那听来的,故意吓唬自己。 或许她刚刚就不该那么谨慎,一个毛头小子,根本用不着害怕,还灭了自己威风。 都彭夫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 甚至重新用轻蔑的眼光看着林路法:“留下眼睛,我就放你们走。” 林路法笑了。 他笑的十分轻,轻到仿佛没笑一般。 却偏偏眼尾是上扬的,只是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都彭夫人还在得意。 忽然间,她脸色一变,霎时痛苦地捂住胸口,弯下腰去。 只见她胸前冒出了个血洞,紫红色的鲜血从她胸前流出,绽开,慢慢染湿了她的衣襟。 苍老可怖的脸上裂开了细纹,一条条,一道道,沟壑般蔓延至地图边疆,像皲裂的墙面忽然坍塌,斑驳的碎片瞬间变成一片片凋零树叶,逐渐落入尘埃。 她的身躯,也随之轰然倒塌。 “你……” 她垂死挣扎,瞪着惊恐的眼望向林路法。 手指在指向他的那一刻,颤抖了下,随之垂落。 她甚至临死前,都瞪着他,眼中带着死不瞑目的惊恐。 张着嘴,似乎在问他,你究竟是谁?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15. 1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16 玫瑰堡的夜晚总比别处吓人。 像布满雾霭的林间漂浮着白色的烟缭,城堡外的郊野散布着零碎的尸骨,坟墓前漫起沉绿色青苔。 漆黑的夜里,除了乌鸦在枝头嘎嘎乱叫,墨色的层云浓重地抹在天际,将月光遮盖。 落地窗前,玻璃阴影下,两道修长的影子在地面拉长。 洛兰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眉峰凝聚,镜片底藏着丝丝愠色。 “你不该杀她的。” 面前站立着的林路法,黑袍垂落在地,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挽在腰间。 他将白色手套摘下,轻轻丢在一旁,倚靠在沙发上,眉峰微挑,凝神看他。 洛兰略微收敛怒气,但也忍不住沉声:“我把她交给你,不是让你把她杀了!她对我们还有用,我们可以利用她牵制圣枪团……”他忽然顿了顿,收敛了语气,继续道,“至少,她不该死这么早的。”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已经死去的都彭夫人。 洛兰也是偶然间看见林中飘起一缕紫烟,腾空而起,盘于玫瑰堡后山处。 他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等他赶过去时,刚好看见林路法抱着关枳,站在尸体面前。 都彭夫人已经化作紫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地面只剩一叠空荡的衣物和帽子。 而林路法,正堂而皇之坐在椅子上,好像没事人一般。 看见他来,还笑着轻飘飘打了声招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你——” 洛兰震惊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他知道林路法下手从不留情,但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用处决术。 处决术是吸血鬼中最为狠绝的术法。 它能让人直接从血肉之躯,瞬间化为一缕青烟,从世上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 但同样的,它需要付出极为痛苦的代价。 代价就是,施法者将日夜忍受噬骨之痛,整整一个月,生不如死。 林路法却扬起嘴角,看了他一眼。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林路法抱着依旧昏睡着的关枳,从小屋离开,一步步朝玫瑰堡走去。 洛兰紧紧跟在他身后,眉头越皱越深。 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从前,他为了争夺爵位,对旁人心狠手辣,残忍至极。连父亲都惊叹于他的冷血无情,却又纵容他,并以他为傲。 如今,他为了这个少女又滥杀无辜,仿佛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不值分文,只要他想,就可以轻易将人如蚂蚁般捏死在手里。 可这是圣约翰城啊,又不是拜因斯。 他凭什么可以这样肆意妄为? 洛兰胸中隐约藏着股怒气,手中的拳头暗自攥紧。 连平日冷静文雅的面容,此时也有了丝丝裂痕。 他静静打量前边那道决绝的背影。 此时,他非常想冲上去扳住他的肩膀,质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可他不敢。 这个高深莫测且残忍无情的弟弟,他没有十足把握赢他。 不论从什么方面,他知道自己都不如他,也惹不起。 他知道惹他的下场是什么。 毕竟这个弟弟疯起来的时候,对自己都能毫不留情,更不用说对他。 他不想招惹这样的恶魔,至少他还有玫瑰堡需要守护,他不想放弃这片乐土。 可胸中的怒火却像被点燃的野草,越烧越旺,让他不由得开始沉思起来。 他为什么要见都彭夫人,仅仅是让她来帮助他篡改少女的记忆吗? 那他又为什么偏偏对这个少女如此上心? 他印象中,首都拜因斯的美女不计其数,美的惊心动魄,美得千姿百态。 她们对林路法多是仰慕,尽管他不近人情,却依然抵挡不住泛滥的怀春少女。她们像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扑向他,即使被冷漠拒绝,依然不死心。 他明明不缺爱慕者。 但洛兰也并未见过,他对谁吐露过情思。 除了现在。 洛兰情不自禁把视线转向林路法怀中抱着的关枳。 少女在昏暗的夜色中,睡得酣甜,仿佛梦里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白皙的肌肤如珍珠般裸在外边,吹弹可破的绯色脸颊宛如水蜜桃,泛着丝丝红晕,柔弱无骨的手指轻柔地抓着他的衣襟,被他反握在手里。 林路法呵护着她,像在呵护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谨慎又温柔。 他那缱绻如水的目光,如同攀上山坡的皎洁月色,是他从未见过的神采。 那日,林路法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把都彭夫人交给我,我让她替我篡改关枳的记忆,事成之后,我可以给你一张进入拜因斯的门票。” 洛兰震惊于他的大胆。 篡改记忆并非难事。 世上会篡改记忆之术的人多了去。 可如果是都彭夫人的话,那确实冒着巨大风险。 谁不知她是被流放的邪恶女巫。 对吸血鬼来说,她确实渺小如蝼蚁,可对于人类,她却又厉害得不行。她有千万种手段算计你,一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永无逃脱之日。 偏偏世上只有她的篡改记忆之术高超入神。 她不仅能将被施法者的记忆抹除,更能让让这段记忆与现实混乱,不留痕迹地替换掉真相。 只要被施法者不主动突破这层禁忌之锁,将永远坠入迷雾深渊,永远不会想起这件事。 如果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根本不会主动找上她。 而关枳,区区一个人类少女,他真的放心把她交给都彭夫人吗? 可林路法只用余光觑他:“别管,你只管把都彭夫人交给我。” 洛兰点头同意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见林路法眼角闪过的一抹亮光。 洛兰早知道林路法会用手段对付都彭夫人。 但没想到他的手段,竟然是直接杀害。 “你有没有想过,她的身份远你比想象的重要。玫瑰堡的吸血鬼贵族中,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她没了,你让我怎么跟外人交待?” “没了她,圣枪团以后更肆无忌惮。” “更何况,她死在我玫瑰堡里,你让别人怎么想?” 洛兰一通脾气发泄出来,声音却逐渐有些走调。 因为他看见林路法的眼神越来越深,一抹犀利的光从眼底冒出,宛如针尖直戳他的眼睛。 “你能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要杀死她吗?” 洛兰轻声叹气,最后他还是看不透林路法。 他以为,自己曾经是懂他的。 但其实直到现在,他都没弄懂他在想什么,究竟要干什么。 林路法缓缓抬起头,静静地盯着他,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哥哥,你可真健忘啊。” 洛兰一愣,顿在原地。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路法看,等着他继续说。 可这时,林路法却微微屈身,手猛地捂住了胸口。 胸前的衣襟被他攥紧,攥成了皱巴巴的花团。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好看的脸上泛起一丝隐忍的痛苦,额角流下冷汗,青筋在手背上一根根暴起,泾渭分明。 洛兰知道,他的噬骨之痛发作了。 可林路法好像满不在乎似的,痛得越剧烈,他笑得越欢畅。 明明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架般,他却又潇洒地靠在沙发上,慵懒地撩着少女的发丝,声音带着邪魅的腔调。 “你该不会忘了,七岁那年,拜因斯街角那个卖花的老妇人吧?” “你可是向她买了不少花呢。” 洛兰绞尽脑汁回忆,才隐约想起来,那时候他确实经常去某个街角买花。 只因母亲尤其喜欢鲜花,爱花如命。 可她卑贱的身份根本不配拥有美丽的鲜花,于是他常趁着放学后,偷偷去街角卖花老妇人那买一朵郁金香,那是母亲最爱的花。 母亲说,父亲追求她的时候,用的就是一朵郁金香。 可惜她也如一朵郁金香般,美丽,却也廉价。 闻过香味后,便被无情扔在一旁,再无人问津。 可是多年前的事,与都彭夫人又有什么关系? 洛兰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看见林路法阴冷的目光,洛兰才猛然想起,那个老妇人似乎就是都彭夫人。 只不过那时候,她只是个普通女巫,却也是个极为精明的女人。 她一向人缘不佳,只因她连孩子们的钢镚儿都要骗。 大家都喊她老巫婆,没想到最后她确实成了邪恶女巫。 洛兰疑惑地盯着他看,依然十分不解:“她怎么得罪你了?” 他相信,林路法绝不会滥杀无辜,杀人总有他的理由。 可事实再次打了他一耳光。 只见林路法淡淡挑眉,歪头:“她?没得罪我,我只是单纯看她不爽。” “杀就杀了,哪来那么多理由。你杀人也要理由吗?哥哥。” 洛兰一时间噤声。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面前的林路法既熟悉又陌生。 他似乎比以前更疯狂,更冷血,更残忍无情。 他看着眼前的林路法,心中莫名生出一丝胆怯。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这一刻,他忽然坚信了他人的传言。 林路法这些年并没有收敛,他依然是那个恶魔,甚至更为恶劣。 他已经逐渐变成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 洛兰沉默着离开。 手里握着林路法给他的门票。 林路法说话算话。 虽然他赔进去一个都彭夫人,但他确实如约将拜因斯的门票交给他了。 攥着手中这一张薄薄的门票,洛兰坐在办公桌前,面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他忽然觉得,玫瑰堡好像来了个不该来的人。 * “知知。” “曾经把你鞋弄脏的那个卖花妇人,我替你杀了。” “你讨厌的人,我都替你杀了,好不好?” “知知……” 迷蒙中,关枳好像听见林路法的声音。 她在这扇黑屋面前停住了脚步,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城堡里的棺材床板上。 灼热的阳光照进来,连棺材板都变得滚烫。 关枳摁着发热的太阳穴,头晕目眩地坐起身,眯着眼打量周围。 面前只有林路法一人。 她依然坐在他的卧室,空荡荡,没有别人。 刚醒来,眼睛还有些不适应,头也很痛。 太阳穴在迅猛弹跳着,仿佛要蹦出来似的,额头也有些发热。 “这是在哪儿呀?” 关枳的声音有些粗糙,干涸的嗓子因多日滴水未进变得沙哑。 “这是玫瑰堡,你已经睡一天一夜了。” 林路法微笑着跟她解释,给她递上一杯热牛奶。 玫瑰堡的午后,依然寂静的不像话。 只不过听说学校里新来了两个人类学生,食堂厨师体贴地给他们提前做好了早中晚餐,放在厨房,让他们白日里也有餐食可用。 关枳喝了口牛奶,嗓子舒服多了。 逐渐适应了光线后,眼睛也逐渐睁开,才看清面前的林路法。 少年眉眼间是止不住的担忧。 他像往常般温柔地握着她的手,细细打量她:“怎么样?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关枳摇了摇头。 虽然她确实还没回过神来记忆还停留在幻境场景中,记得她才刚看见林路法被送进养父母家中,然后她发现了一扇黑漆漆的门,她朝门走了过去……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关枳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昨晚就回来了。”林路法从容地笑道,“我们在那位婆婆那儿喝了牛肉粥,她给你做了催眠术,让你看见了过去的记忆,还记得吗?” 关枳这才若有所思地回神。 “记得了。”她点点头,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关枳抿了抿唇边的牛奶印,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扑到林路法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 她翘起唇角,笑得灿烂:“林路法,刚刚我好像看见了你小时候。”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16. 1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17 林路法垂眸望着怀里的少女。 晨露的寒气垂坠在她眼睫毛上,水珠扑闪扑闪,晶莹的小鼻翼泛着珍珠光彩。 她的眼睛折射出他脸颊的倒映,清澈透亮,只有额前的细发遮挡住他眼前的鸦青色。 他弯起嘴角,俯身问她:“哦?那我长什么样?” 眼底蕴含着无尽宠溺。 “跟我第一次见你一模一样。”关枳兴高采烈地回忆着,嘴角忍不住上扬,“那时候的你,唔……瘦瘦的,皮肤很白,但是看起来很柔弱,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你吹倒。” “那你更喜欢哪个我?” 林路法幽幽的瞳孔透着柔光,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却又忍不住悄悄将视线转向少女的面庞,期待的神色不言而喻。 关枳噗嗤笑出声,“现在的你可比以前好多了。” 如果把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相比。 关枳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现在的他比以前好看太多了。 印象里,自林路法跟着他的养父母搬到她家隔壁起,她对他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弱不禁风”上。 相比于隔壁木匠的儿子,身强体壮,两条肱二头肌在布衣里凸显出分明层次,耀武扬威。 林路法则像夜晚盛开的昙花,脆弱且美丽。 关枳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 至少在她在圣约翰城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 。 他身上有种超脱现实的美。 明明他柔弱的像透明玻璃,一碰就碎,却又有种让人情不自禁垂怜的脆弱感。 关枳也不好形容。 总之,从那时起,她就默默想着,她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林路法。 但仔细想想,更多时候是林路法在保护她吧。 她似乎低估了林路法的发育情况。 尤其是在长高期,他的身体像雨后春笋般陡然拔高,从前她踮起脚尖能勉强够着他的脖子,现在连肩膀都够不着了。 只是从前那个柔弱少年,如今反而成了她的守护骑士。 “不管是什么时候的你,我都喜欢。” 关枳笑得天真灿烂,好看的梨涡在嘴角泛起涟漪。 甜蜜像融化的冰糖,化成一汪春水瘫软在眼底,毫不掩饰地展露在眼中。 林路法的眼神都柔了几分,像潺潺春水。 炙热的呼吸撒在她肩窝,有些痒痒的,像有头发丝在颈间撩拨着。 修长的手指摁着她的背,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腰,林路法将下巴靠在她的肩窝上,懒洋洋的样子,有点像在撒娇。 关枳觉得他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关枳推了推他,坚硬的胸膛像一堵墙,根本推不开。 就听见他闷声埋在她的发间,柔软了语气,声音低沉的有些吓人:“知知,你睡着的时候,我好怕你醒不过来了。” 他的喉结忽然滚了滚,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又继续说了什么,像是在跟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碎碎叨叨的很模糊。 “知知喜欢我吗?”他又莫名其妙问,一颗脑袋沉甸甸搭在她肩上。 关枳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她怎么会不喜欢林路法。 她甚至觉得,就算是天塌了,都有林路法给她顶着。 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这么笃定。 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第一次见林路法时,他拎着个水桶站在自家门前。 那可是个严冬,皑皑白雪覆盖着街道,连门前的雪松都积满了厚厚的绒雪。 而他却光着脚,身上只穿着件灰布衣,双手双脚都被冻得通红。他的头发,眉毛,眼睫毛,都凝成了霜,不知道的还以为门前站了个雪人呢。 林路法就这么站着,拎着个木桶,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好看的眼睛因寒冷泛起潮湿的雾,白皙的皮肤青红零散,冻疮遍布,满目疮痍。 见她开门,才嚅着冻得发紫的双唇:“我想……借点热水。” 他可能是个傻子。 关枳心想,惊愕地看着他。 不过还是迅速将他拽进屋,免得他冻得更厉害。 “你怎么不敲门呀?”关枳埋怨道。 看着他肩上的落雪,以及被冻伤的双脚,很是不解。 他是怎么做到站在门前一声不吭的? 虽说刚刚她睡了会儿觉,可能真听不见敲门声,但也不需要真站在门前干等着呀。 更何况,他家就在隔壁。 她和林路法是邻居,听说最近他家的煤炉出了点问题,热水都只能暂时向她们家借。 关枳家里虽然穷,但热水还是充足的,自然就乐意帮他。 据她所知,林路法家里平时没人,白天就他一个。 可能是真被冻得受不了了,才来向她借热水的吧。 这几天天气确实冷的不像话。 “我,我不想吵醒你。”林路法的声音有些沙哑。 估计是被寒气冻得,冷气侵入胸腔里,他猛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原本冻得失色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嫣红。 关枳连忙给他拿了毯子,裹住他的身体。 削瘦的身体在毛绒毯下显得柔弱无比,身体滚烫,好似垂死挣扎的猫。 关枳递给他一杯热茶。 浓浓的热气从杯中升腾而起,白色水雾缭绕在空气中,热腾腾的温暖极了。 林路法却不敢碰那滚烫的杯子。 仿佛只要一碰,手就要掉一层皮。 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关枳只能将茶杯放在桌上,等凉了再给他端过去。 关枳给他的木桶里舀满了热水。 林路法彬彬有礼表达感谢,态度温和谦谨,他也只坐了片刻,就提着桶跟她道别。 临走前,那杯茶他始终没有碰过。 后来关枳在他门前看见他拎着桶站着。 也没回家,也没进门,才知道他那个赌鬼父亲,临走前把钥匙带走了,他回不了家。 关枳这才将他重新带回家。 两个人才开始逐渐熟悉起来的。 那时候关枳还在想,这样柔弱的一个人,是怎么忍受那个好吃懒做的赌鬼父亲的,他不会被追债的人吓着吗? 应该有个人来保护他才对。 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可事实是,后来每次遇到危险,都是林路法挺身而出,替她挡下所有伤害。 他为她挨过赌鬼爸爸的毒打,为她遭受过被人丢石子的痛苦,为她忍受过旁人的白眼与嘲讽,也为她,奋不顾身去摘悬崖边的花…… 可他似乎从来都没抱怨过,也没恨过谁。 即使圣约翰城的每天都布满黑暗,即使他深知这个世界并不美好,即使他的赌鬼父亲每次回家都把他打个半死。 他始终默默忍受着,永远一副温柔的样子。 身上带着伤,嘴角挂着血丝,脸上带笑地来找她:“知知。” 关枳有时候气不过,想骂他,但看着他遍体鳞伤的样子又说不出狠话。 “你为什么不还手?他打你打得那么凶,都快把你打死了!” 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又止不住心酸。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林路法就总是轻轻摇头,笑得云淡风轻。 其实他不说关枳也知道,不是没法反击,是不管做什么都没用。 他爸欠下的债,随便一两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压垮。就像脖子上架着把沉甸甸的刀,随时都有掉头的风险。 关枳痛恨自己没用。 如果她能学习再努力些,拿上奖学金,他们至少生活会过得好一点。 要是在学校里多学学防身术,说不定打得过那个老赌鬼,她就可以替林路法报仇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也深陷水深火热中,自顾不暇。 她那个酒鬼父亲也偶尔会想做点坏事。 林路法冲上来阻拦时,他也会被迫一起挨顿毒打。 被打的时候很痛,可打过之后,林路法却总是笑得很开心。 明明流着血,他却眉开眼笑地说:“知知,你受过的痛苦,我现在也能体验到了。” 关枳觉得他可能是被打坏了脑子。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傻的话。 那段时间,关枳每周都会去教堂跟神父祈祷。 她祈求上帝把那个老酒鬼带走,她祈求林路法不再受赌鬼父亲毒打,她祈求了很多很多。 后来也许是真的感动了上帝吧,那个老酒鬼坠河死了,而林路法他爸也因为欠债太多,被人追在屁股后逮,根本不敢回家。 那些日子经历的所有事,仿佛一幅幅画,浮现在关枳面前。 痛苦的,快乐的,不堪的,幸福的,都随着闪回的画面记在脑海中。 现在,她只想和林路法好好的生活。 等他们拿到出城的船票,就能远走高飞,离开这个令人堕落的城市。 想到这里,关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稍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凝神望向林路法,盯着他的眼睛眨巴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对了,还有个事……” “什么?” 林路法静静等她说完,手臂轻轻拢过她的肩,将她罩在自己外袍里。 天气渐寒,她才刚睡醒,免得着凉。 关枳倒不觉得冷。 午后的阳光热烈地灼烧着窗台,将房间照出通明的光亮,阳光打在光洁的皮肤上,仿佛要烫出个洞来。 燥热感从后背蔓延至脖颈,在耳垂发际染出细密的汗津。 不过关枳没来记得管这些。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他,心中思绪万千。 “林路法。”她叫他的名字,声音都放轻了些,仿佛在说悄悄话般,语气既惊喜又克制,“我跟你说,你的养父母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然而林路法听后,整个人宛如一尊凝固的石像,愣在原地不动。 显然是震惊极了。 一时间,空气寂静。 他连话都不说了。 关枳愣了几秒,也默默闭上了嘴。 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从脸上也看不透他到底是欢喜还是悲伤,只能看见他一双澄澈的瞳孔,逐渐变得空洞无神,思绪仿佛已经飘远,整个人像被冰封住了,一动不动。 此时,她只能忐忑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静静等待他反应。 关枳其实是很开心的。 她恨不得林路法早点知道这消息,这样他就不用再承担那个赌鬼父亲的债务。 他也能重获自由。 可她好像忘了。 沉默的真相才更为残忍。 现在告诉他这件事,无疑是在宣告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对林路法来说不免有些残忍。 毕竟他在圣约翰城生活了那么多年,却从来没听说过亲生父母的消息。 不知他们是把他遗忘了,还是生死未卜。 这样的事实远比真相更残酷。 关枳忽然有些懊悔自己太冲动。 她明明可以等过些时候,在某个恰当的时刻,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慢慢告诉他真相的。 关枳后知后觉。 她懊恼地垂下头去,手指纠缠着衣角的蕾丝花纹,咬着唇。 她在想,等会儿该怎么安慰林路法。 这时,却听见头顶传来他淡淡的声音:“我早该料到是这样。” 她猛然抬头,只见林路法的眼中透着股莫名的哀伤,像荆棘里盛开的喇叭花,即便染上血也要料峭绽开。 他好像难过了。 关枳看得心里揪得疼。 他难过的瞬间,她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你别难过,我……”关枳忽然有点儿不知所措。 她刚刚想了一堆的好话安慰他,可看他这样茫然无望的样子,忽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没事的,至少你知道那个赌鬼,他不是你亲生父亲,你可以摆脱他了!” “而且你也别灰心,也许你的亲生父母还不知道你在这儿呢。” “他们如果还活着,以后还是有机会见面的。” “你也别太灰心,也许,你的父母也在找你呢。” 关枳竭尽全力去安慰他,却没看见林路法低垂的眼眸下,眼尾翘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嗯……” 他轻轻点头,像是被她安慰到了,轻轻扯了扯嘴角,扯出个单薄的笑容来。 表情依然有些沉重,但比刚才好多了。 关枳顿时放下心来。 只要他能看得开,舒心些,就还有机会去找他亲生父母的。 关枳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虽然她已经通过幻境,见到了自己朝思夜想的妈妈,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林路法呢,他却忽然间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养父母对他也不好,他现在无依无靠,只有她了。 她抬头看向林路法。 却见他垂眸,微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轻轻颤动,好似蝴蝶翩飞。 那一身黑袍印着鸦青色的图案,酒红色的内衬贴紧领口,衬得他皮肤如雪,也更加落寞。 关枳慢慢靠近他,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他的腰很瘦,两只手臂轻而易举就能紧紧环个圈。 她把脑袋抵在他胸膛,听见里边滚烫的心跳声,怦怦作响。 她默默发誓,她一定要好好守护她的林路法。 而且还要帮他找到他的亲生父母。 “林路法。”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安慰安慰他,“你记得你的亲生父母什么样吗?” 林路法果然摇了摇头:“不记得。” 他沉思片刻,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声音飘在头顶。 “我只记得,小时候家里穷得吃不起饭,只能出去捕鱼。那天家里没米了,我划着船出海去打鱼,结果遇上暴风雨,在海上迷了路。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了。” 关枳是头一回听他说自己的往事。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故事,立马眼睛就亮了起来:“那你记得你之前的家在哪吗?” 林路法依然摇了摇头,茫然不知。 关枳眼中亮起的光又灭了。 不过她想着,既然知道他是从海上来的,就有希望找到他原本的住处。 风浪再大,应该也刮不太远吧。 或许他家其实离圣约翰城很近,或许只要出了圣约翰城,就有机会带他回到家乡寻找亲生父母。 想到这里,关枳心情有些激动起来。 “林路法,只要出了城,我们就可以去打听你父母的消息了。” 但是,只要出了城。 这个条件恰好又是最苛刻的。 明知道圣约翰城独立于世界之外,历代城主也只允许商人自由外出,与外界也仅仅保持着商业贸易。 他从不让让你轻易出城,也不让内陆的人随便进城。 这扇城门就像牢门,外边的人想进来,里边的人想出去。 关枳又问他:“那你还记不记得,比如,小时候的事,熟悉的人,朋友,邻居,或者什么别的?” 林路法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他忽然眼睛闪亮了下,凝神说道:“我好像记得,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经常听人唱一首童谣,好像是某位伯爵献给自己新娘的,歌词好像叫蜘蛛爬上眼睛……” “蜘蛛爬上眼睛,玫瑰抚摸脸颊。 亲爱的新娘,你怎么还不醒来?” 关枳下意识跟着他的话唱了出来。 声音清脆,歌声十分动听。 林路法好像十分惊讶的样子,眼中透着惊喜。 他连连点头:“对,就是这首。” 而后朝她露出好奇的眼神:“知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 关枳一时语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明是第一次听,却好像听过无数遍,肌肉记忆反射似的,下意识就跟着唱了起来。 而且唱着唱着,一些词就蹦了出来,浮现在脑海中。 原来那个幻境里。 林路法手上写的不是诗,是首童谣呀。 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首童谣,又不像童谣。 童谣应该是活泼可爱的,可这首歌像是载满了情绪,沉甸甸的,满是哀伤。 关枳正想多问问,这时林路法忽然猛地弓起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十分用力,胸腔都跟着震颤。 关枳离他很近,能清楚地听见气音在他胸腔里回荡的声音,十分吓人。 “你怎么了?” 她紧张地坐正身子,盯着他看。 林路法捂着胸口,清扬的眉毛微微拧起,眼睛微闭,薄薄的脸皮白的像一张纸,好像轻轻一捏就要碎了。 他身体颤抖着,垂下头颅,露出脖子,连脖根处都泛起红潮。 他竭力抑制住咳嗽声,扶着棺木,倚靠在墙上。 “没……没事,咳咳咳——”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撕心离肺。 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关枳吓得小脸惨白,立马扶着他的手臂,试图扶他站起来。 却听见头顶猛地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她抬头望去,看见林路法的眉毛拧得更紧了,额头甚至还沁出了冷汗。 手指紧紧抓着棺材板边缘,很用力,骨节分明。 关枳瞬间僵住不敢动了。 噬骨的疼痛果然名不虚传。 就仿佛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它们密密麻麻聚集在他骨头上的每一寸地方,用尖锐的牙齿啃咬着,撕扯着上边的骨髓,好像要在骨头里钻出一个个洞来。 他还是小瞧了使用处决术的后果。 不过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会这么做。 那个老太婆,呵。 都彭夫人临死前,痛苦地扭曲着身子,她狂笑着告诉林路法。 即使关枳不踏进那扇黑门,她有朝一日,也照样会记得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包括他逼他篡改记忆的事。 施法者死了,封印记忆的枷锁也将逐渐失效。 具体什么时候失效,他不知道。 现在也无法知道了。 其实他本来不敢赌,他害怕。 如果关枳知道这件事后,还会选择原谅他吗? 不,她不会。 如果和之前对她所做的事相比,这件事虽小,却在他罪孽深重的记忆里添上浓重的一笔,让他更加坠入无法自拔的深渊。 他就这样深渊底下,抬头仰望着她。 她是他的月亮,只属于他的月亮。 林路法看着关枳纯真的脸,忽然笑了起来。 那又怎样? 只要这样的梦多存留一刻,哪怕一刻,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即便身处罪恶深潭里,他也势必要将她拽进淤泥里,和他一起沉沦。 他的月亮,又怎么可能让别人夺走。 他笑得狂肆又阴狠,瞳孔中暗涌着嗜血的不羁,浪潮一层层迭起,席卷着疯狂与欲望涌进墨色深渊。 只有微翘的眼尾,泛着如午夜猫头鹰般犀利的光,波光粼粼,隐隐透着晦涩的阴鸷。 关枳正紧张着。 忽然看见林路法笑了起来,顿时愣住了。 一瞬间,关枳莫名想起了在幻境中看见的那个小男孩。 他和林路法有着近乎神似的眉眼,相同的眼神,甚至连刚刚那笑容,也似乎是一样的。 可是他那样如恶魔般的小孩,怎么可能是眼前温柔脆弱的林路法呢。 她的林路法温柔又贴心,永远对这个世界充满期望。 而那个小孩,只会以恶意报复世界,他们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一定是她记错了。 关枳连忙晃了晃脑袋。 把脑海中不该有的想法拼命甩去。 估计是太疼了。 都疼的他又哭又笑的! 想到这里,关枳更慌了。 “林路法,你先在这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医生过来!” 关枳想要去找人帮忙,刚起身,就被林路法伸手给拽住了。 林路法早收敛起笑意,取而代之是沉重的痛苦之色。 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脆弱又敏感。 修长的手指攥着她的手腕,牢牢禁锢着,像溺水的人抓住的救命稻草:“别去。” 关枳这才想起来,玫瑰堡的白天是没人在的。 她就算是跑遍整个城堡,也不见得有人能来搭救他。 “那我去找那个婆婆试试!” 关枳的脑子迅速转动着。 她想起来,那个老婆婆说自己是药剂师,或许她知道该怎么处理。 可是林路法轻轻摇了摇头:“那个老婆婆,可能给我下了毒。” “别去了,她很危险。” “你是说那个林子里的婆婆?” 林路法点了点头。 关枳一听,心中更慌了。 她早就感觉那个老婆婆不像个好人,连那个房子都怪怪的,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果然,现在真的出事了! 但是听说药剂师下的毒,除非本人,否则都无法轻易解除的,除非—— 能喝一口吸血鬼的血。 听说吸血鬼的血可以治好大部分的病症,是一剂良药。 也许是他们的血液特殊,许多人要是得了不治之症,都会破罐子破摔,跑去吸血鬼那儿求助。 但是从未见过有人活着回来的。 现在他们虽然在玫瑰堡里,周围都是吸血鬼。 可谁又愿意帮助他们呢? 谁这么好心愿意把自己的血献给一个卑微的人类呢? 关枳更急了,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紧张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那该怎么办呀?” 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 林路法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她。 虽然他痛着,但是他却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至少关枳会更加在意他了。 想到这里,林路法心情更好了几分。 他颤抖着站起身,用细瘦的胳膊撑着上半身,堪堪坐起。 他柔弱地牵起她的手,温柔地笑着:“没事的,撑到晚上就能去医务室了。” 他哑着嗓子,声音低沉:“知知,今晚能不能陪我……” “去医务室?”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17. 1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18 林路法顿了顿。 他悄悄压住悸动的心思,努力维持平静温柔的样子,灼灼目光在眼中流转。 他表情带笑。 然而关枳并没有意识到他突兀的语句。 只听见他声音沙哑,心里头更慌了。 他的嗓子都变哑了! 一想到可能这种毒可能致命,关枳心里急,但又想不出什么办法。 只能连连点头:“我就在这里陪你,哪里都不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声音都是颤抖的。 她扶着林路法靠在墙上,抓着他的手腕,发现他身体冷得厉害,连手都像冰块,凉的有些瘆人。 额头还沁着冷汗,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关枳直接将热牛奶放在桌上,又从房间里翻出一条毛毯给他裹上。 攥着他冰凉的手,紧张的要命。 心跳从未如此之快,神经宛如紧绷的琴弦,只要再稍稍一拉就要崩断。 她不敢想象,失去林路法将会是怎样的场景。 天,将变黑,她也将失去希望。 她将永远被困在这座城,逃不出去,也不想再逃。 关枳连忙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 她只能绞尽脑汁想起自己曾经课堂上学过的医学知识。 圣约翰城高中的必修课中就有一门药剂学,主要学习一些日常药剂,其中就有教学怎么制作解毒的药。 但那只是解小毒,比如被蛇咬伤之类的毒,也不知道能不能解药剂师的毒。 当时在圣约翰高中时,就没几个人选修这门课。 关枳还是因为找医生太贵,想学点简单的药剂解决日常需求才报名的。 圣约翰城的药剂师屈指可数。 整个世界的药剂师都不多,知识渊博,技术熟练的更少。 因为对剂量要求严格,一旦调错药,良药也将变毒药,是很危险的事。如果不是大胆心细的人,很容易误入歧途,把自己的性命也一并葬送。 有些歹毒的药剂师,制作致命的毒药,一般都是独一无二的。 除非她本人亲自解毒。 如果那个老婆婆下的毒很恶劣,林路法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关枳不禁又皱紧眉头。 她为什么要下毒呢?还是单独对林路法下毒,但她好像没事。 她会下毒,那一定是有所企图。 可他们又有什么能让她值得贪图的呢? 也就图点钱了吧。 见关枳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林路法眼神闪闪,连忙安慰她说:“别担心,我的身体没那么脆弱的。” 虽然噬骨之痛隐隐发作,他心中忍不住还是开心,尤其是看关枳如此关心的样子,他甚至想把情况说得更严重些,想看她慌张惊恐发狂的模样。 他甚至近乎病态的希望,她要是能一直这样担心下去就好了。 永远,永远。 但他竭力抑制着心中的恶魔,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声音很轻:“这只是小毒,它会让人身体发抖,体温下降,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 这像没事人的样子吗! 关枳当然不信。 关枳不想听他解释,只想着该怎么闯入学校的药剂室,偷偷进行药剂调制。 要是真等到晚上,林路法早就没气了。 得知关枳的想法后,林路法一怔。 没想到她是真的想要给他求解药。 心里像是烟花绽放开,喜悦砰然填满整个心房。 关枳还满脸担忧地说:“你能走动吗?不行你留在这休息,我去给你制作解药。” 就算再渺茫的希望,她也要试试。 她可不能失去林路法。 林路法忽然笑了笑。 他假装咳嗽了几声,柔弱的像一只病猫。 他支撑起上半身,艰难地扶着墙站起身:“一起去吧。” 关枳连忙扶着他。 看他虚弱的不成型的样子,关枳小心翼翼问:“你身体能撑住吗?” 林路法认真点了点头。 他当然不能跟关枳说自己其实并没有中毒,只是噬骨之痛发作时,身体像从高处跌落,粉身碎骨般难受。 尤其是现在,正是发作剧烈的时候。 噬骨之痛如同一条蛇盘踞在胸口,牢牢缠住滚烫的心脏,让它跳动不得。 身体里的根骨头仿佛被人攥紧,细腻的冷汗从额角蔓延开,手也不自觉颤抖起来。 关枳心急如焚。 见他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也不再耽搁,连忙扶着林路法就往外边走。 少女瘦小的身躯撑着高大的骨架,额前的汗珠粘住了头发丝,关枳甩了甩脸,将汗水甩去。 少年的脸失去血色,双唇却红得滴血。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被当作拐杖的少女,唇角不经意地翘起点弧度。 搭在她肩上的手,悄悄抓住了她的肩膀。 玫瑰堡的白天静悄悄无声。 除了偶尔有零落的飞鸟掠过天空,连风都不曾吹进来,以至于这里的寂静有种吞没万物的危险感。 关枳扶着林路法,走得很慢。 可即使很慢,她还是能隐隐听到林路法口中泄出的闷哼声。 好似被人重重砸了一拳,每走一步都痛苦万分。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毒能让人疼的这么厉害。 看他难受的样子,关枳心里也难受极了,连心都揪起来了。 “你还好吗?” 少女的声音带着颤抖。 林路法侧头,撞入一双澄澈的眼睛里。 关枳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因为害怕而心跳加速,脸颊也微微泛红,眼睫毛轻颤,扑闪扑闪的像只小兔。 眼神瞬间暗了几分。 他滚了滚喉结,声音温润动听:“我不会有事的。” 他越这么说,关枳越不放心了。 她甚至想去找老婆婆要解药,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可林路法却只是摇头,表示再也不愿意踏入那边的树林一步,并且郑重其事地表示:“那边真的很危险,答应我,以后别去了,好吗?” 林路法的表情很复杂,眼神很认真。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无疑告诉她,那边真的很危险。 她本想再多问问究竟是怎么下的毒,吃过什么东西,也好对症下药。 可看他痛苦的样子,枳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关枳向来是相信林路法的。 虽然他不说,但关枳知道他肯定是为了她好。 也许是老婆婆威逼利诱没拿到钱,最后趁着她昏迷的时候给林路法下毒。 毕竟她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 好在那碗牛肉粥没事,不然她也要跟着中毒了。 关枳回忆着前几天麦里说的话。 麦里说:“你们在玫瑰堡也别乱跑,毕竟这可不是城中心,你们要是死在这了,警察可不会多管闲事。我知道你们人类有事没事喜欢探索,但我得警告你俩的是,玫瑰堡的秘密,你们最好不要太好奇。” 当时听了并没有多大感觉。 直到现在,林路法忽然中毒后,关枳才觉得麦里说得对。 也许玫瑰堡本就是为吸血鬼而生的,只有她和林路法格格不入。 有些事还是不要探究的好,毕竟两个世界的人永远无法融合在一起。 关枳暗中下决心。 以后她就和林路法就老老实实学习,早日毕业,早点考试合格出城。 玫瑰堡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林路法看着低垂着眼眸,情绪有些低落的关枳。 手捞过她的肩,俯身问:“怎么了?” 关枳神色黯淡地问了句:“林路法,你说我们能顺利毕业吗?” 她倒是不担心学习上的问题,林路法很聪明,他学什么都快。她也只要足够努力,跟上进度并不是难题。 只是…… 刚进玫瑰堡,林路法就中毒了。 关枳不免会多想。 也许对吸血鬼来说,这些危险的药剂根本构不成威胁。 但对他们来说却是致命的。 人类太渺小了。 他们根本无法跟吸血鬼对抗。 圣约翰城的日报里,每天报道的各种失踪案,以及圣枪团处决吸血鬼的事件,无疑在加剧双方的矛盾。 而他们,正身处矛盾的旋涡中心。 她的脑海中又不自觉回想起何萌萌的话:“你们要是在玫瑰堡感觉到不对劲,可千万得想办法逃出来啊!” 看着林路法脆弱的样子,关枳的勇气又消散了。 她开始感觉害怕。 不是害怕死亡,是害怕林路法死在自己面前。 林路法低头,他的发丝落在关枳肩窝,环绕成圈。 两人的距离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林路法的手指勾住她柔软的脖子。 冰凉的触感从颈上传来,关枳被迫抬起头,坠入一双幽深暗沉的瞳孔中。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眼前的林路法像变了个人。 眼神依然温柔,但似乎永远暗藏着她看不透的情绪。 像一蛊细口花瓶,瓶内蕴藏着水,瓶上探出一枝娇艳的花,却永远不知瓶里有多深。 “我不会死的。”他说。 * 入学第一天,麦里曾带他们参观过城堡。 她记得,麦里说学校的药剂室和植物室是紧挨着的。 植物室应该是面朝东部,顺着向阳的地方找,果然很快就找到了药剂室。 只是白天没人,药剂室的大门也被锁住。 只有翡翠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斑驳光彩。 关枳趴在窗前朝里头望,只能看见室内陈列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中央的木桌上摆着各种仪器和捣药器皿。 五颜六色的药剂整齐排列成行。 即使贴了标签,也很难辨认上边的文字,因为写的都是古老的拉丁文。 药剂学是公认的高难度科目。 因为不仅要背诵各种药剂搭配公式,还得额外学习独特的拉丁文写法。 关枳曾经在学校里学习过简单的拉丁文。 虽然不能全看懂,通过药剂的颜色和形状,还是能勉强辨认出简单的药剂。 她顺着陈列架扫过去。 看见了几味常用的药剂,正是她所熟悉且需要的。 关枳眼睛亮了。 她环顾四周,看见走廊尽头的窗子正好被拉开一半。 应该是上药剂课忘了关窗的学生,蒙蒙灰尘落在窗台,狭窄的入口刚好能容纳她娇小的身躯。 关枳眨了眨眼睛。 “我要进去了。” 关枳朝身后的林路法做了个“嘘”的手势,顺着窗户爬了进去。 她一落地,扭头就对窗外的林路法悄悄说:“你帮我看着点儿,有人来了记得喊我,我先去给你做解毒剂。” 林路法就这么站着。 他非常配合地慢悠悠扫视周围,即使他知道反正也不会有人来。 关枳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事实上,贫穷的生活让她不得不随机应变,灵活行事。 在圣约翰城的时候,每当她和林路法被债主追上门讨债时,他们就经常躲在壁炉的烟囱里。 冬天的壁炉火热无比,即使刚刚扑灭了火,也烫的不行。 她和林路法戴着厚厚的手套,扛着热气,顺着壁炉的烟囱往顶上爬。 越往顶上,烟囱壁越温。 红砖碉砌的壁炉因长期烧着木头,两侧都是黑乎乎的灰。 一抹,满手都是黑的。 但是外边的债主敲门声震天,比起挨一顿打,倒不如躲在烟囱里被烟熏一会儿。 所以对付这种狭窄的小窗口,关枳灵活地弯下腰,熟练地弓起身子,将脚跟腰齐平,一跨,整个人就顺利地滑进去了。 像极了液体猫。 关枳双脚落地后,才发现药剂室比她想象的还要专业些。 或许说,豪华更为妥当。 药剂室里的玻璃柜一排又一排,整整齐齐摆放了三大排。 每个架子上的玻璃瓶里都装了不同颜色的药水,也有药粉,还有一些是植物叶片根茎。 墙上贴着各色的植物画,正墙上挂着世界地图,药剂室的办公桌后还摆放着书架,架子上都是些厚厚的百科书籍。 相比于圣约翰高中的药剂室,这里显然完整太多。 所有的仪器都是金银制作,甚至连捣药的杵子,柄上都装饰了绿色水晶。 架子上的书籍也装饰华丽,草莎纸用羊皮包裹着,书扣上镶嵌着蓝色宝石,扉页上还有国王的亲笔签名,看起来珍贵无比。 也许是室内的仪器,大多数源自吸血鬼贵族们捐赠,墙上还贴了不少人名。 密密麻麻一长串,数都数不完。 而印象中,圣约翰高中的药剂室,除了瓶瓶罐罐和炼药器皿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为了防止学生偷药剂,药剂室的大门是双重的,两把大锁将人隔在门外。 只有每周上课的药剂师才有钥匙。 如果单论玫瑰堡的学习环境,关枳得承认,比圣约翰高中好不少。 不过看得出来,吸血鬼们似乎都不重视药剂室,这么重要的地方都能随便闯入。 也许药剂真的对他们来说,效果并不大吧。 关枳迅速扫视一圈。 将架子上那几瓶紫色绿色药水拿了下来。 炼药器里用酒精烧着火苗。 紫色和绿色的药水都被她一股脑儿倒了进去,点燃后的酒精灯将玻璃里的水汽蒸发,大玻璃罐里两股颜色的汽水交织在一起,形成绮丽的颜色。 她又从架子上翻找出了苦尾草。 把叶子丢进捣药皿里,用杵迅速磨成粉末,这才一起倒进大玻璃罐。 炼药时,关枳神情专注地盯着器皿。 她不知道究竟要多少剂量,也不知道火要烧到多少度,更不知道蒸馏出来的药水需要怎么去除杂质。 情况紧急,她只能凭直觉炼药。 她不是专业的药剂师。 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练习过无数次的方子,现在还会不会生效。 不过在玻璃罐发出闷响之后,尘埃落定。 关枳看见她熟悉的那味解毒药剂在玻璃皿中积攒成一滩,变成了墨绿的汁水。 苦尾草的碎渣还沉淀在里面,浮浮沉沉。 关枳将汁水倒入玻璃杯中。 滚烫的墨绿汁水溅在她手臂上,烫得她小声惊呼着往后退。 但还是有几滴药水落在了她手腕上,滚烫的汁水烫得皮肤通红,仿佛被火灼烧了般。 林路法闻声,紧张地朝里边望来:“怎么了?” 关枳连忙将袖子拉下,摇了摇头:“没事。” 为了加快进度,关枳只能凭感觉将需要的药粉撒进去。 桌上的器皿她也不熟练,一时半会儿捣鼓反而会耽误时间,于是她索性不再仔细看着刻度,而是逐量跟着 把药炼制出来,关枳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桌上的器皿她有些不熟练,只能摇晃着玻璃罐,将最后一味药粉倒了进去。 药剂终于混合着发出淡淡的香味,是她熟悉的香味。 闻着这个香味,关枳稍稍舒心了。 但看着这个半成品,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她是按照步骤来的,可之前药剂师给他们教学的时候,会让学生们把炼制完成的药剂先喂给小白鼠。 如果小白鼠没有死,那说明成功了;如果死了,那就是被毒死的。 虽然她已经做过无数次试验,在家的时候也简单炼制过。 可当她要把药水递给林路法的时候,手指却开始发颤。 明明平时最拿手的药剂,面对如此脆弱的林路法,关枳都觉得害怕。 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万一她炼制错了呢,林路法喝了会不会死? 关枳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本没主意。 她捏着药杯站在桌旁,呼吸都急促起来。 关枳捏着药杯朝林路法走去,脚步很沉,比平时还慢。 * 林路法静静看她在那忙碌着,神情专注,眉眼认真,他也没打扰。 在她紧张忙碌的时候,他甚至撑着下巴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悠闲极了。 如果关枳扭头看见他这副悠闲的样子,肯定会气得骂他。 他甚至连她要骂什么都想好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的?中毒的人可是你啊,你还……” 这时候,林路法就会悄悄的牵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 唇角扫过她的脸颊,他克制的欲望在眼底沉浮着,努力扮演着温柔的角色。 他其实很想问:“如果我死了,你会陪我一起吗?” 但是不,他还不能这么说。 他会柔声哄她,将声音放缓,一步一步,像毒药上的蜂蜜,让她甘愿陷入他的陷阱。 他会说:“我怎么不紧张呢?我也怕死,死了我就再也不能陪你了,我们约好了一起出城,以后还要去好多地方,去找我的亲生父母,去首都拜因斯看看……我怎么敢死呢?如果我死了,留你一个人活着,我舍不得,也做不到。” 明明每次只要说些轻松的话,哄哄她。 可偏偏面对她时,林路法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每一句都发自肺腑,可她似乎从来没意识到,那是自己内心疯狂的表露,也是最郑重的承诺。 他想要占有她的全部。 想要获得她的一切。 这样沉重的爱意,她也许还没感觉到吧。 林路法静静沉思,暗色的瞳孔中泛起淡淡诡谲的光。 他在想,该怎么让她完全属于自己。 “林路法……” 关枳捧着杯子走到窗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 她还是很忐忑,根本不敢直说让他喝了。 明明之前提议炼药的是她,可看着手中这个半成品,她心里还是没底。 药剂师和毒药师其实并没有区别。 区别只在于药剂份量的轻微差别,一步之遥,宛如天堑。 恶魔与天使之间,神父与刽子手之间,她只有丝毫的选择余地。 林路法接过她手中的药杯。 他低头看着满脸愁容的少女。 隔着窗户,看见她双手攥着衣襟,衣服都被她揪皱了,满脸紧张地望着他。 林路法不禁失笑。 虽然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很可爱,但他还是更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情不自禁地上扬,眼睛里晕开晶莹的波光,嘴角泛起两个小小的酒窝。 像水蜜桃一样可爱。 她最近笑得比以往都多。 撇开那些沉甸甸的包袱后,她开心的像个天使。 连他看着她笑,也忍不住心满意足起来,甚至妄想着一辈子困在这圣约翰城也好。 可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 林路法知道,自己如果再无止沉溺在这样虚假的幻境里,恐怕堕落的只能是他自己。 他也将失去她,再找不回他的新娘。 他当然不允许。 即使堕落深渊,他也要牢牢抓住她的手。 一分一秒都不能分开。 他凝视着她的瞳孔,将杯子放在了唇边,做出了往嘴里灌的动作。 关枳的心也跟着他的动作悬到了嗓子眼,两眼直勾勾盯着他看,甚至忍不住踮起了脚尖。 林路法坏心地放慢了动作。 他特意小口抿着,缓缓将墨绿的药汁倒入嘴里。 紧张。 心跳以平时十倍的速率跳动。 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在他完全喝完一整杯药水之前,关枳都没敢呼吸。 憋着的胸腔终于在他放下杯子的那一刻,倏尔张开,她猛然吸了口气。 一秒,两秒,三秒。 关枳紧张地看着林路法,心揪得抽搐的疼。 然而静默的三分钟过去,林路法并没有任何变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似乎是……有效?! 关枳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都有些激动:“好点了吗?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林路法用手背擦掉嘴角残余的汁水,摇了摇头。 “倒是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这药……” “怎么了?” 关枳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太苦了。”林路法扯了扯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容。 什么药剂对他来说都无效,但白白喝下这没加糖的药,确实苦不堪言。 现在满嘴都是苦尾草的味道,混杂着植物特有的气息,以及药剂苦涩的味道,像吃了一把带草的泥土。 但林路法却依然心情开心。 只要是她做的药,不管是什么药,良药也好,毒药也罢,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喝下去。 噬骨之痛已经缓和许多,现在也不再发疼。 但这只是暂时的,晚上的疼反而会加倍。 而他,还要忍受一个月。 可是为她忍受所有的痛苦,他都觉得值得。 甚至连眼前这杯苦不堪言的药水,他都开始觉得有些甜津在蔓延。 关枳看他盯着手中的空玻璃杯不动,以为又怎么了,紧张地瞪大眼。 结果却看见他好像看着看着,嘴角情不自禁溢出一抹笑容。 关枳愣住了。 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林路法回神的时候,看见关枳纳闷的盯着自己,唇角的笑容立马融化在脆弱里。 关枳再次看向他时,只能看见苍白的脸,和红润的唇。 少年柔弱的像只病猫,蜷缩在冷清的黑袍中,衬得他更加脆弱如纸,不堪一击。 仿佛他刚刚的笑意是幻觉。 “知知,药喝完了,我好像有点儿犯困,要不然我们回去休息吧?” 林路法抓着她的手,温柔中带着病态的脆弱,明明是很正常的声音,配着此时的表情仿佛又些撒娇的意味,让关枳无法拒绝。 想着平时坚强的他,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关枳不知怎么的,忽然间更加放松起来。 她和林路法就是相互依赖的。 缺谁都不行。 关枳连忙将玻璃杯放回原位,重新翻身从小窗子里钻出来。 林路法贴心地朝她伸出手,她就趁机扑进他怀里,撞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以往两人都这样配合默契。 比如爬烟囱的时候,都是林路法先出去,他在外边接应她。 关枳习惯了,难免动作幅度大了些。 现在被她一撞,想起他正值身体脆弱的时候,连忙上前扶住他。 “你,你没事吧?”关枳紧张的都结巴了。 现在的林路法就像一块脆玻璃,一不小心摔地上就会粉身碎骨。 她可不想弄坏她的宝贝。 林路法当然没事。 但为了配合病人的神态,他还是闷哼了声,眉毛微蹙,轻轻摇了摇头。 少年削瘦的身躯在此刻显得更单薄了。 关枳无比愧疚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努力将他的身体撑住,自己则绕过他的手臂钻进臂弯里,另一手环住他的腰,扶着林路法走出药剂室。 小小的身板虽然没承受太大力气,但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 她在想,等林路法病好了,她也要跟着一起去锻炼身体。 不然要是林路法病了,喝醉了,或者干嘛了,她连扶他的力气都没有。 林路法当然舍不得真把她压垮。 拢着她肩的手只是虚虚架在她肩上,实则并没有用力,反倒是他的手不经意地搂在了她腰间。 纤纤细腰,盈盈一握。 林路法沉思着,鸦青的阴影坠在眼睑下,浮现出漂浮的雪色倒映。 嘶,他是不是最近有些太放纵了? 这样不好。 是时候收敛一些了。 * 晚上的时候,关枳总觉得手腕有点儿痒。 她翻来覆去被痒的睡不着,只能翻身做起来,点了灯查看手腕。 这么一看,她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白皙的皮肤上泛起零星红斑。 被她挠过的地方,浮现出一道道凌乱的长痕。 红痕旁布满了发肿的小水泡,轻轻一碰,又痒又疼。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18. 1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19 林路法带着关枳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里依然空空如也,没有人。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所谓的室友。 洛兰还没胆大到给他安排室友的地步,免得哪天,那位不知名的倒霉蛋悄无声息消失在了房间里。 到时候他该怎么跟那些贵族家长们交待? 洛兰对这个弟弟无计可施,也只能提防着点。 所以很多玫瑰堡里固有的规矩,在他这里破例了,比如关于关枳和他住同一个房间的事。 玫瑰堡其实对男女生的管束并不严格。 吸血鬼的本性里就有对□□的疯狂渴望,洛兰当然知晓这点,所以对男女学生混寝的事从不制止。 可到底这里多是贵族子女。 除去颜面问题外,其中复杂的交际关系更是让人头疼。 说是没有界限,其实还是有的。 如果两家世代交好,你情我愿,即使背着家里勾搭在一起也无所谓。 反之可就麻烦了,轻则大闹一顿,重则影响玫瑰堡的声誉以及未来的资金赞助。 洛兰是个聪明人,知道其中牵涉的利害关系。 他索性最后将男女寝室分隔开,如果有不听话的学生私自勾搭,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最后怪罪也怪罪不到他头上。 可那天林路法理所当然地抱胸,挑着眉笑:“我和我未婚妻睡一间房怎么了?” “别忘了,她也是你弟媳。” 洛兰也说不出所以然。 只知道如果破例多了,也许会引起别的学生的不满,也许会遭到某些贵族家长投诉。 可仔细一想,他们在玫瑰堡里本来就被当做特例,多一个特例也不影响。 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关枳可以和林路法住同一个房间。 但他还是警告他:“不要做出格的事。” 林路法眼神幽幽,嘴角带着戏谑的意味,反问他:“我能做什么出格的事?” 洛兰一时语塞。 他能做的可太多了。 洛兰觉得,林路法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艳丽中暗藏着扎人的锋芒。 而关枳却像一朵娇嫩的雏菊,天真烂漫,毫无防备。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互相吸引的。 明明差异如此大。 洛兰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以他对林路法的了解,他以前从不喜欢这种过于娇嫩的花朵,在手中轻轻一捏就碎,毫无挑战性。 可他偏偏又亲眼看见,他对怀中的少女呵护备至,浓浓的占有欲倾泻而出,眼神中的痴迷与疯狂令他都有些心颤。 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就像被野兽暗中盯上的猎物,不徐不疾,却逐步逼近。 哪怕洛兰多看她一眼,都会遭到林路法投来的一记冷眼。 带着锐利的光芒,冷彻骨髓。 那位人类少女确实长得精致美丽…… 可他始终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尤其是她还是个人类。 现在,他越来越对关枳好奇了。 也许,她才是林路法真正的软肋。 但同时,洛兰也清楚,如果动了林路法的软肋会是什么下场。 或许不是五马分尸,也不是处决术这么简单,会远比他所见过的最严苛的酷刑还残忍。 他知道,林路法做起事来从没下限的。 洛兰在桌前沉思着。 手中的门票被他攥出深深的指印,纸角险些要被捏碎。 他重重叹了口气,松开了拇指。 洛兰当夜就带着那张门票去了海港验证真伪。 他不是不相信林路法的权威,只是他做过太多恶劣的事,让他无法彻底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海关处的办事人用放大镜照着门票,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辨认上面的签名与印章。 手指上的扳戒镶嵌着鸽子蛋,在油灯下闪闪发亮。 “没错,是进入拜因斯的门票。” 他重重将印章在门票上盖下,递给洛兰,“行了,可以上船了。” 洛兰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林路法确实没骗他。 面前的黑袍男子蒙着面,高大的身躯陷在阴影里。 办事人只稍稍打量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人类,而是吸血鬼。 现在想去首都的也只有吸血鬼了。 拜因斯是吸血鬼的圣地。 那儿的吸血鬼可比圣约翰城多太多,吸血鬼家族统治下的拜因斯,人类如蝼蚁般苟且偷生。 但偏偏那儿是个纸醉金迷之地,繁华绮丽,销魂金窟。 就连某些想赚大钱的人类也会赌一把运气,跑去拜因斯寻财。 这些年也听过不少传闻。 说某某某自从去了拜因斯,赚了几大桶金币,回到别的城邦买地建房,已经成了富甲一方的豪绅,家里奴仆上百,已经翻身做主人。 要说想搏一搏机会,还得去拜因斯。 和圣约翰城不同。 进入首都拜因斯只需要一张门票就行,每个人都可以申请,每张门票只能自由进出一次,但偏偏这张门票极其难得。 拜因斯的掌权伯爵家族每年都会下放无数张门票。 可依然供不应求。 现在要想得到这张门票,除了高价购买外没有别的门路。 而且想买还不一定能买到,除非有谁托关系找伯爵,亲自让他签下门票,否则还是别想了。 办事人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男人修长的手指上佩戴着一枚扳戒,看起来应该也是某位吸血鬼贵族。 “今晚九点开船,从港口码头去找轮渡,问问船夫就知道了。” 办事人打了个哈欠,将挂在右上角的煤油灯扶正。 夜里风大,灯芯被风吹得乱晃,海风带来的潮湿让灯罩外染上湿气。 看来今晚的出海也许不太顺利,说不定要延迟。 男人微微点了点头:“谢谢。” 带着门票就离开了。 办事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深深打了个哈欠。 他可真走运呐。 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门票,现在拜因斯的门票一票难求,近几年更是紧缺,连转卖的门票都已经断货。 下回他也试着申请一下。 想带着老婆孩子去拜因斯旅游了。 想看拜因斯的豪华斗牛表演,已经多少年没看过了,都记不清了。 洛兰拿着盖好印章的门票,并没有往码头去。 他转了个弯,绕进了路边某条小巷里。 昏暗的小巷里,地面都是荧亮的水渍。 晚上海风吹拂进小城里,卷着浓浓湿气,让整个巷子都笼罩着薄薄的凉雾。 只有巷尾处的一闪木门亮着微光,被风吹着晃动。 洛兰推门进去。 从狭长昏暗的甬道里直走,走到尽头的铁门处,推开。 赌场的大门被推开,耀眼的黄光刺入瞳孔,喧嚣声灌入耳膜,振聋发聩。 他眯了眯眼,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在熙攘的人群中,他迅速找到位于喧嚣角落的零散摊位,摊位上坐着个中年女人,蒙着面纱,额间点了眉丹砂。 洛兰快步来到摊前,中年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微讶。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洛兰校长。” 洛兰在摊前的凳子坐下,他开门见山,表情严肃地压低声音:“我要你帮我查个人。” 中年女人早习惯了他的做事风格,并没有在意他的突兀,反而平静地问:“什么人?” 洛兰就在纸上把关枳的名字写了下来。 中年女人扫了眼纸上的名字,眉头皱了起来。 “你打听一个小姑娘干嘛?” 她倒是听过这名字,只因为这个赌场里有位知名欠债不还的赌徒。 听说他欠了一屁股债,自己躲起来了,留下自己的儿子在家被迫应付债主,挨了不少打。 那个儿子长得倒是不错,名字叫林路法。 他有个要好的青梅竹马,叫关枳。 两个人都是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丧母。 关枳她爸也是个赌狗,早年也输得倾家荡产,后来坠河死了,倒也没欠下债,只是留下这孤女单独生活着,也很可怜。 那赌狗还想着要把儿子卖了,顺带也把关枳卖了,拿来抵债。 要不是赌场里的人还有些良心,可怜这俩小家伙,不然真被他给卖去当奴隶了。 他们的事迹早在赌场里传了个遍,现在提起这两人的名字,谁都要骂一句那赌狗。 骂他丧尽天良,没人性,畜生东西。 所以洛兰写下关枳名字的那一刻,中年女人有些惊讶,以为俩人又惹上什么人了。 结果洛兰只是轻轻摇头:“你放心,我不想干嘛,只想打听点消息。” 说着将一个酒红色木盒推在她面前。 中年女人打开盒子,只见一枚绿莹莹的翡翠宝石正放置中央,散发出昂贵的光芒。 她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换上一副笑脸:“你放心,事我肯定给你办好。” 说着将盒子收入怀中。 洛兰又出声:“不需要很快,等我回来告诉我你探听到的一切消息,越详细越好。” “那是当然。”中年女人点了点头。 圣约翰城消息最灵通的人就属她了。 如果她都探听不到,那应该没有第二个人能知道。 洛兰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着墙上的时钟,船要开了,匆匆告别往港口去。 港口的雾有些浓。 他的长袍被海风吹得翻飞着衣角,凉凉的雨丝飘进眼睛里,洛兰眨了眨眼睛,眼睫毛都被染湿了。 今晚出海应该会顺利吧。 * 林路法其实并不困。 但为了看上去是药效发作了,他还是乖乖躺在红木棺材上,任由关枳照顾。 他眯着眼睛,悄悄打量着她,很是享受这一刻。 温暖的房间里,阳光照耀在玻璃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彩,地板还是滚烫的,窗棱也散发着烤木的清香。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阳光照在角落的钢琴上,红色丝绒布垂落在凳脚,玫瑰花瓣散落一地。 唯美中透着一股古典的沉静。 女仆每天都会来打扫房间,所以房间里整洁如新。 除了头顶的吊灯上挂着纱幔落了点灰,以及窗台上有些被晒蔫了的玫瑰花外,看起来还是十分温馨的。 关枳像只小蝴蝶似的在房间里忙来忙去。 一会儿怕他着凉,给他披上毯子;一会儿又怕他口渴,给他端茶倒水。 像个贴心小保姆,呵护着病弱的林路法。 听说食堂里专门存放了给她和林路法的食物。 她独自去食堂搜了圈,果然在后厨的柜子里看见了一盘餐食,还挺丰盛。 一只烤鸡,一块牛排,两个面包,和两杯牛奶。 关枳从来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餐食。 光看着美味可口的美食就已经垂涎三尺了,可她还是忍住了冲动,把食物迅速带回了卧室。 她怕林路法饿坏了,亲自将烤鸡和牛排切碎成片,端着盘子递到他面前。 她自己则眼巴巴看着他,决定等他吃完了自己吃剩下的。 林路法看着她像捧着宝贝似的端上盘子。 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饿。” 其实林路法很想告诉她,她根本不需要吃东西也不会饿死。 只是多年的习惯,让她感觉会饿。 事实上,解除饥饿的关键并不是什么面包牛奶和粥。 但他并没有说,只是将盘子推过去:“你多吃点。” 她喜欢吃就让她吃吧。 从前她也爱吃,到现在这个毛病也没改呢。 没事,他会喂饱她。 关枳看他一副没胃口的样子,想着生病了确实会这样,就将牛奶端了过来。 “你不想吃东西,至少把牛奶喝了,喝了有营养,补身体,病就能好得更快啦。” 林路法点了点头,接过牛奶,一饮而尽。 像喝那杯墨绿药水一样,没有犹豫。 关枳看他喝完了,这才慢慢的吃了起来。 直到吃得肚子里再也塞不下,这才将盘子收拾了,满足地将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傍晚。 随着月亮从东边爬起,窗外的晚霞彻底消失,天空从暗红色变成了深蓝。 关枳在想,等会儿吸血鬼们都醒过来了怎么办,他们是不是该上课了,她的室友呢,会不会发现她不见了。 想着想着,她觉得还是得回去看一眼。 可林路法却摇头不让她走,并央求她今晚留下。 关枳其实也并不想回去。 她想起她的那个冷冰冰的室友乔娜,又想起阴暗房间里的棺材,还没林路法这里睡得舒服。 尤其是林路法现在得病了,她更不该离开。 关枳决定留下了。 她看着林路法没有血色的脸,又看着逐渐昏暗的天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等会儿她要是不在,万一被哪个吸血鬼趁机而入,把他吸干血杀了呢。 林路法像是装上瘾了。 他柔弱无骨的手搭在关枳肩上,他借着生病的机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知知,我冷。” 关枳连忙又给他加了条毛毯。 但他的手还是冰的,身体也是凉的,根本温暖不起来。 关枳又想办法,匆匆把窗户关上,这样至少不会有风吹进来。 看见壁炉,她点了火柴,把壁炉也点着了。 虽然玫瑰堡的白天没人,但好在室内设施一应俱全,水壶和壁炉也都备好了柴火。 即使入夜后风凉了,依然还能在室内汲取所需的温暖。 关枳在房间里被闷出了细腻的汗。 但林路法却好像被冻在冰窖里,身体依然凉得吓人,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起作用。 他还是很冷。 “知知……” 他微微蜷缩起身体,在毛毯下亮着温柔的瞳孔,像个孩童般发出稚嫩的请求,“我想要抱着你。” 关枳顿时脸色一红。 虽然林路法只是提出正常的要求,想要她帮忙暖暖身子,但这样露骨的话听起来还是令她有些羞涩。 尤其是他的语调,最后的尾音上扬,分明就是在撒娇嘛。 关枳红着脸走过去,朝他伸出手臂,微微撇开脸,不敢看他。 脸蛋红成了猪脚色,直接蔓延到脖根深处。 忽然肩膀一沉,怀抱瞬间被高大的身躯填满。 林路法反手将她拢在怀里,修长的手臂缠绕在她腰上,头颅轻轻搭在她肩上,柔软的发丝在她颈边摩挲着,带着轻微瘙痒。 他眯着眼软声呢喃:“嗯,这样就暖和多了。” 手指扣紧了她的腰,微微用力。 关枳只觉得他虽然手脚冰凉,可胸膛是炙热的,热得发烫。 结实的胸肌牢牢抵在她胸前,将她的胸挤得无处躲藏,厚厚的像一堵墙,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任由他抱着。 林路法像是在努力汲取温暖,将她死死抱紧,紧到她都不敢大口呼吸。 关枳无处安放的手,只能被迫攀上他的脖子。 像很久之前那样,她晚上听惊悚故事害怕了,就会主动找上林路法,蹭进他的怀里。 “林路法,我怕。”带着颤音。 林路法总会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说:“别怕,故事里的都是假的,骗人的。” “可是他们说是真实传闻,有人亲眼见过……” “那亲眼见过的人呢?他还活着吗?” “他……” 关枳说不出话来了。 林路法说得对,要是故事是真的,怎么说故事的人偏偏就活了下来。 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安心多了,但脑海中想象的画面总是时不时刺激她的神经,让她不敢闭眼。 林路法说:“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嗯。”关枳重重点头,然后在安心中陷入沉睡。 好像每一次,只要缩在林路法的怀里,总能安心不少。 即使现在也依然是这样。 小小的怀抱像避风港,林路法的身体像是有魔力般,只是光抱着他都觉得神经松懈不少。 可能是他身上自带的香味吧,也可能是她习惯了这种温暖的感觉。 林路法真是天然的放松香薰。 关枳长长吐了口气。 她抬腿跨上棺材板,坐在了林路法腿上。 她红着脸,眨巴着小眼睛。 学着小时候林路法安慰她的做法,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嗯……你要是困了就睡觉,我在这里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林路法勾起餍足的笑容,缠着关枳的手臂更紧了。 头埋在她颈间,嗅着清香的发丝,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眯着眼沉醉其中。 他沉溺于关枳与他的贴身距离,牢牢的,不想留一丝缝隙。 林路法红润的唇勾起纤长的弧度,小舌舔舐着唇角,半张的眼睛里发出幽暗魅惑的亮光,连瞳仁都眯成了一条直线。 少女身上散发着诱惑的气息,酣甜如酒,浓郁的芳香萦绕在鼻梁间。 馥郁,香甜,好像一朵诱人的玫瑰花。 他忍不住滚了滚喉结,发出细微吞咽的声响。 好想,好想把她吃进肚子里。 这样两个人再也不能分开了。 关枳听见细微的响动,转了转脖子,抬起眼看他。 林路法眼中的颜色迅速消失,只留下沉静如水的瞳孔,泛着粼粼波光。 他微微张嘴,打了个哈欠:“知知,要一起睡吗?” 他状若无意地眯了眯眼,缱绻如猫。 困意好像会传染,关枳看他犯困的样子,自己都有点儿犯困了。 从刚刚开始就脑子有些迷糊,明明自己才从药剂室回来,精神振奋。 她点了点头,闷声趴在他肩上,滚着小脑袋发出慵懒的声音:“唔,我好像也有点困。” 还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泪花。 怎么了,刚刚还不困的。 不过好像他们确实醒太早了,应该晚上再醒过来去上课的。 关枳又问:“那今晚怎么办?” 关枳想起来,他们至今还没去班里上过课。 虽说是夜晚,但是并没有人约束他们,几乎是想上课就上课,不想上课回房间睡觉也行。 老师不管,学生不管,甚至连考勤都不用,所有的学业全凭自觉。 “今晚……” 林路法顿了顿。 他算了算时间,最近的抑制剂还没到,也是时候趁这个机会喂饱她了。 “今晚我先不去上课了。”林路法说。 关枳一听,当然选择翘课:“那我也不去了,明天跟麦里老师解释,就说你病了需要人照顾。” 即使她不说,麦里也不会追问。 两个人类学生本就处于最玫瑰堡最底端,就算死了都不会有人多问。 不过她还是想着,出于礼貌,明天也应该给麦里递上假条的。 免得同班同学多说,说他们两个新生怎么入学不上课,有点太过分了。 她想在玫瑰堡平静度过这些日子。 为了保护林路法和她,就该少惹事,少得罪人,尤其是同班同学。 他们应该更低调些的。 关枳就在这样的思虑中,沉沉陷入昏睡。 在她陷入沉睡的那一刻,林路法的眼睛忽然清朗起来。 眼中泛着的清冽光芒,完全不像刚才病态的迷蒙。 林路法抱着怀中的少女,温热的大手在她柔软的背上抚摸着,手指摩挲着骨脊,有些酥麻。 指尖传来的滚烫,让他有些心神不宁,眼神翻涌的暗潮像只猛兽在咆哮,险些控制不住,仿佛要脱笼而出。 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他重重叹了口气。 林路法抽出一只手臂,撩起衣袖,露出洁白的皮肤。 月光下,手臂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牙印。 小小的,刚好两颗。 他将手臂放在了关枳面前。 沉睡中的关枳像是闻到什么香味,下意识抬起了下巴,张开了嘴。 两颗尖尖的獠牙开始发芽,小嘴微张,猛地咬上了那只手臂。 血液被抽离的片刻,林路法有些失神。 少女的红唇无意识吮吸着他光洁的皮肤,发出轻微的吮吸声。 微红,潮湿,温热。 在寂静的房间里,所有细微的声音都在无形放大。 林路法眼底暗沉,欲望在翻涌。 抑制住的疯狂在体内叫嚣着,却被他强行摁下,因极力克制而紧绷的身体,手背泛起道道青筋,满脸都是隐忍的表情。 炙热的目光把空气烧得灼热,他挺直了背脊。 凝神望着面前娇俏的容颜,情不自禁伸手抚摸上她的脸颊。 喝吧,喝吧,我的新娘。 从此我们的血液相融,再也不分开。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19. 1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关枳睡得迷迷糊糊的。 她感觉有点儿冷。 仿佛有风从窗户边吹进来,狂风把窗棱吹得嘎吱嘎吱响,吵得她睡不着。 她明明记得下午关了窗的呀。 因为林路法怕冷,她还特意检查了窗户,把窗户扣死死扣上了。 怎么风又吹进来了! 她挣扎着起身,迷蒙着睁开眼,眼睛却被面前亮光刺得只能眯成一条缝。 透过这条缝隙,她逐渐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窗外飘着无数雪花,吹着冬天特有的寒风。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飘在地面,飘在树梢,飘在窗前,凝成一朵六角冰凌花。 银装素裹,万籁俱寂。 面前的落地窗挂着墨绿色窗帘,窗帘被拉开了一半,远处是无边无际的山与光秃秃树林。 古老沉重的沙发椅上放着几本书,角落里的落地灯燃着微光,照亮了墙上的画框。 关枳才察觉到这是在梦里。 因为玫瑰堡是不可能下雪的,而且林路法房间的窗户,也没有这么大。 她朝前走了几步。 看见沙发椅上坐着个人,背对着她,却让她莫名有些熟悉。 墨色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腰间,清瘦的背影身着西装,显得更加凌冽,手腕上别着的袖口像蝴蝶翩飞。 宽肩瘦腰,长腿屈伸在桌前,膝盖上摆放着一本厚厚的书籍。 这个背影,不是林路法吗? 她有些惊喜地朝他走过去,刚想拍拍他的肩,却猛然见他转过身来。 少年的眉眼间满是冷峻,比窗外的冰雪还凉。 那双好看的眼睛满是肃杀之意,明明温柔如春风的瞳孔,此刻却宛如冰山雪莲,犀利的锐光仿佛能将人扎出血来。 他将膝盖上的书合上,静静看着她。 像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打量着她,从头到脚,从肩膀到手臂。 每一寸被他看过的皮肤,都会情不自禁泛起鸡皮疙瘩,凉意从皮肤渗入身体里,让人颤抖。 关枳想要呐喊:“林路法,你怎么了?” 可是她发不出声音。 嗓子像是被卡住了般,怎么呐喊都没用。 梦里的她,被迫跪在了他面前,表情绝望又痛苦。 “求求你,放过他……” 红色的长裙拖曳在地,像在地上绽开一朵鲜艳的玫瑰花,妖冶动人。 关枳这才发现,角落里还跪着个人。 那个人被绳子绑得严严实实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勒出道道红痕。 他被迫跪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着,嘴里堵着棉布条,睚眦尽裂。 那个人看着有点儿陌生,又有点儿眼熟。 这种感觉像是在小时候经过一处地方,当时并没有在意,多年后路过某处时,却莫名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明明不在意的细节,此时像要挣脱记忆的枷锁,强烈蹦出来。 可林路法却视若无睹。 他脸上的表情是关枳从未见过的冷漠,好像看着的并不是她,而是个陌生人。 他的眼神也很陌生,陌生到关枳看不见一丝柔情。 他盯着面前下跪的关枳,像在打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单手撑着沙发椅,另一手把玩着锋利的小刀,甚至连唇角都带着冷笑:“怎么?开始心疼他了?” 关枳摇了摇头。 虽然她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眼泪在脸颊上流,也是冰凉的。 “你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哭哭啼啼的,声音都柔软下来。 这是她熟悉的声音,是自己的声音。 平时她就用这样的声音跟林路法撒娇的,他每次都无奈答应,即使很过分的事也如此。 可此时,林路法却不为所动,嘴角的嘲讽甚至更明显。 他眯起了眼睛,狭长的眼眸里露出如狼般的危险光芒,暗色瞳孔里闪烁着狠绝之色。 “哦?什么都答应?” “嗯……”声音带着哭腔,隐隐抽泣起来。 手上的小刀转得更快了。 刀尖的光芒掠过,在关枳眼底闪过一片白光。 关枳莫名感觉到他的眼神更冷了,甚至连嘴角那抹冷笑,也变成凶残的嗜血笑意。 林路法忽然收起小刀,将刀刃插进刀鞘里,放在了那本厚厚的书上。 他起身,缓缓朝她走来。 关枳抬起头看向他。 泪光闪闪,柔弱的像被暴雨倾打的海棠花。 花蕊都被雨水盈满,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 高大的身躯覆盖在她面前,头顶形成沉沉阴影,像是被低垂的乌云压住的天空,无形给人一种压迫感。 她在他面前显得如此娇小,且无助。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他的眼神变了,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你怎么哭了,知知?” 他心疼地抓住她胡乱擦眼泪的手,微凉的指腹替她抹去泪珠,但关枳却哭得更厉害了。 明明想憋住,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他重重叹了口气,掏出手帕,轻轻替她擦去那些恼人的泪水。 少女的抽泣声也在他无声的安抚中,逐渐平息下来。 “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放了他,好不好?” 关枳看着自己跪着抱住她的腿,像是溺水中抱住的浮木,抓得异常用力。 少女哀求的目光逐渐消散了他的柔情。 关枳眼看着他的目光从温柔,一点点,变回冷漠。 他甩开了她的手。 少女被迫松开手,倒在一旁,小脸煞白。 她惶恐地望向他,却见他倏尔露出一丝笑。 那种淡淡的,不含任何情绪的,宛如妖魅的笑容。 少年俊美的脸庞在灯光下泛着皎洁的柔光,本就柔美的脸庞,在此刻更显魅惑。 他的瞳孔在晦暗中闪闪发亮,他舔了舔唇角,声音略带沙哑。 “知知,过来。” 他朝她伸出手,眼神晦暗,声音染上了一丝魅惑。 像海边魅人的海妖,只用嗓音勾引船客,让人仰船翻。 然而少女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眼中的犹豫与拒绝显而易见。 “不是说什么都答应吗?” 少年轻扯嘴角,眼尾流露出一丝凉薄。 却恰到好处的溶进那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中,让人无法察觉。 少女这才不情愿地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刚走到面前,少年便揽住了她的腰,将她贴紧自己的身子。 少女惊恐地抬头,却掉进一对戏谑的眼眸中。 他唇角微掀:“想救他?” 鸦青色的睫毛扫在眼睑上,遮住了眼底的暴虐与冰寒。 少女点了点头。 少年逼近,他低头,阴影笼罩在她头顶,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脸颊上。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般,贪婪地吞噬她的理智。 他发狠地咬她的唇,明明疼的厉害,她也没发出声。 如果他是猛兽,那她就是被他囚禁的鸟,注定要被他禁锢在牢笼里。 他不甘心,他也不愿放手。 少女闭眼的那一刻,像是认命般,皎洁的天空霎时变得昏暗,所有的光明被黑暗慢慢吞噬。 乌云笼罩大地,她宛如溺水般仰起头,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了圣光。 竭力吮吸着每一口空气,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般。 越激烈的风浪,越让人沉溺其中。 所有出海的人都坚信这样的传言,以至于他们在每次出海前,都会积攒更多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却是让人最为勇敢的。 林路法的双眼微红,眼底沉淀着的眸光中布满晦涩的颜色。 他甚至微微勾起唇角,特意将两人的身影对着角落里的男人。 晦暗的灯光下,地上的影子由双变单,影影绰绰,时而交织,时而各自纷飞。 往南的大雁化作人字,在天空中振翅回归,宣告着春潮来临。 角落里的男人发出嗡哼声,瞪着林路法,眼珠突兀地暴起,双眼通红。 他还在使劲挣扎着,在地上扭曲打滚,显然想要跟他拼命。 可林路法却并不给他机会。 他邪笑着,朝他投来淡淡一瞥,像是向他展现胜利的曙光。 他的手抚在了少女腰间。 修长白皙的手背上露出蓝紫色血管,手指捏紧了纤瘦的腰身,暧昧非常。 少女的眼角泛着泪光,面颊带着红潮,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可他还是不死心。 巨大的悲痛在心头蔓延,他太阳穴突突跳动着。 耳边传来隐隐的啜泣声,似乎在提醒他,他真没用。 也不知道这场喧嚣持续多久,等风平浪静之际,角落里的男人忽然睁大了眼。 只见匍匐在他胸膛的少女,不知何时手里握着一把利刃。 尖锐的小刀泛着微光,好似窗外的白雪,如此刺眼。 林路法微怔。 随后嘴角扬起一抹嘲笑,凝神看着她,却不见任何慌张。 少女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上,汗珠粘住的发丝勾着微肿的红唇,胸前的红痕却显得暧昧至极。 “放了他!” 她的目光也凛冽起来,声音虽然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那双闪着锐光的匕首就被她两手紧紧握住,对准了少年的胸膛。 林路法却也不生气。 也不害怕。 他静静看着她,脸上泛起温柔的笑容:“知知。” “别喊我名字!”少女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咬着牙,恶狠狠瞪着他。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地上挣扎着的男人。 扭头看向少女的瞬间,又变得柔情十足,声音也如天籁般好听。 “知知,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快放了他!” 少女根本不听他多说,只目光凶狠地瞪着他,眼中满是警惕。 她甚至觉得面前的人恶心。 这个绑架了她亲哥哥的人。 这个恶魔,她只恨不得杀了他! “哦。” 却不料少年乖乖点了点头,朝男人走了过去。 地上的男人见他过来,挣扎得更激烈了,不停地往后缩。 可背后就是墙角,他再怎么退缩也没用。 只见少年微微弯腰,单手捞起了一根绳子。 手指放在绳子上的那一刻,地上的男人猛地颤抖了下,瞳孔皱缩。 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透露出他的恐惧。 他是魔鬼。 你别让他过来! 可男人发不了声,只能看见那双暗色的瞳孔泛起微红的光芒。 这种熟悉的光芒,让他的身躯颤抖了一秒。 他立马扭头看向少女,喉咙里发出强烈的吱唔声,像是在和她说什么话。 少女却听不懂他的意思。 “二哥,你别怕,我马上救你出去。” 少女仿佛看见了希望,她回应男人的目光,柔声安慰他。 可下一秒。 男人的吱唔声戛然而止。 那双替她擦掉眼泪的手,慢慢掐住了男人的颈部。 细长的手指缓缓收紧,像条蛇,缠住了红通通的脖颈,在上面稍稍用力,他便立即涨得满脸通红,仿佛随时要窒息过去。 地上的男人奋力扭曲着,不仅想挣脱身上的绳子,更想逃脱他的束缚。 两只眼睛布满血丝,像泡在罐头里的肾脏,一条条血管爆裂开。 他的无效挣扎并没有起作用。 反而加剧了少年眼中的狠意,那双手攥得更紧了,手背因用力而绷起青筋。 “你!”少女惊愕抬头。 她咬牙,将手中的匕首又朝前递进一寸。 刀刃已经压在了他的胸膛,只要她再用力一分,刀刃将刺穿薄薄的血肉,穿透他的胸膛。 然而危险如此逼近之际,少年依然平淡无波澜。 他的眼里甚至还染着笑意,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少女,嘴角却带着不和谐的嘲讽。 林路法却也不恼,也不反抗。 一手掐着男人的脖子,另一边凝神望着她。 他也不辩解。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像是在与少女博弈。 少女狠狠盯着他,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的:“放、了、他!” 她一个个字,从牙齿里蹦出,很用力。 少年轻轻摇头。 反而手指愈发用力,地上的男人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拎着脖子,缓缓抬了起来。 明明看着清瘦的少年,却不料有如此强烈的爆发力。 此时,他的瞳孔也由黑变暗红,散发出幽幽红光,墨色的头发隐约褪去遮掩色,露出洁白的发梢。 他如雪神,站在风中,单手拎着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双脚因为长时间跪在地板上,早已酸麻,根本站不稳。 被少年拎着脖子站起身后,两条腿也情不自禁地拖拽在地板上,像挂在晾衣杆上的衣服。 他的脸早憋成了猪肝色。 因长时间缺氧,此时已经由红变青,再变紫,连双唇都逐渐失去颜色,泛白。 眼神也开始涣散,神志迷离,表情痛苦。 他已经哼不出任何声音了。 连挣扎的幅度也在逐渐缩小,两只反剪着捆绑在后的手逐渐无力,两腿更是随意耷拉在地。 像鸟笼中的麻雀,已经放弃挣扎。 少年就这么看着握着匕首的少女。 他忽然绽开一抹妖冶的笑容,鲜润的红唇沾着嗜血的狠绝,眼尾扬起恣肆又凉薄的神色,那张脸比任何时候都要明艳。 片刻后,男人的肩膀陡然下垂。 连仅存的鼻息也在手指间化为虚无。 一丝血色从堵着嘴的棉布中渗出,染红了嘴角。 “哥——” 那声尖锐的呐喊,从空气中劈开,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不,林路法不是这样的。 理智告诉她,这是梦,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关枳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从那声嘶力竭的颤音中,感受到那股绝望与恨意。 滔天的恨意席卷全身,像是火山忽然爆发,热烈奔腾的岩浆填满胸腔,在爆发中绽放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烧得人头脑发晕。 情绪在猛烈波动着,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不要,不要这样! 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漫上心头。 下一秒,她就看见那把尖锐的匕首,像冲破风浪的猛兽,猛地扎进了少年的胸膛。 随着一声刺破衣物的声响,顿时,少年黑色的西装上染出了大片晕渍。 鸦黑的墨迹从中心渲染开,蔓延至中间的纽扣边,又蔓延至领口的白衬衫上,鲜红终于从黑暗的边缘探头,却已经彻底沦陷。 匕首狠狠刺进他滚烫的胸口,深不见刀刃。 外边只剩个刀柄,牢牢地钉在他左胸上。 少女像是才猛然回神,看着置于他胸膛上的刀柄,目光呆滞。 她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惶恐不已。 “不……” 她的手捂着嘴,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少年颤抖着抚上胸前的刀柄。 手指握着那细长的刀柄,缓缓用力,直接将匕首拔了出来。 拔出的那一刻,洞口猛地喷薄出鲜红的血液。 像是奔腾的山洪,源源不断地从刀口流出,滴落在地上,化作一滩红色血渍。 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少年身上特有的诱人香味,让她有些头晕脑胀,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她做了什么。 “知知,这里好疼……” 少年忽然眼睛里流出了眼泪,他伸手捂住了胸口,眼神既哀伤又痛苦。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虽然眼里流着泪,嘴角却是带着笑的。 他扔掉手中的匕首。 匕首在地上当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血迹溅在她脚踝上,染红了她的裙角。 “知知,我好疼。” 少年修长的手指捂着胸口,然而血液依然不停地从指缝中流淌出来。 因疼痛而发抖的身体微微弯曲,他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跨越山海,好似随时都会跌倒,却依然想竭尽全力靠近她。 看着他又哭又笑的表情,少女惶恐地往后退,失色的脸颊更显苍白。 不,不要过来。 然而她已经发不出声。 因恐惧而流泪的眼眸,此时已经被泪水弥漫,雾蒙蒙看不清。 泪珠吧嗒吧嗒往外掉,染湿了她的衣襟,她的袖口,掉在地上,与那些血迹混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她想问林路法,可是发不出声音。 关枳的胸口闷闷的。 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这个梦太真实了吧,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撕裂的疼痛通过梦传过来。 一时间,她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知知,别哭,我给你擦眼泪。” 少年还在朝她走来,手帕已经沾上了血迹,却依然固执地朝她伸来。 带着血腥味的手帕拂上脸颊,把她的脸擦得更花了。 血液与眼泪在她脸上混乱涂抹着,少年看着她的样子,却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他每笑一声,胸口的洞就往外冒血。 可他却笑得很开心。 不知什么时候,那放在沙发椅上的书燃起了火苗。 才片刻,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整个房间,熊熊大火烧着木柜与木床,把沙发也烧得滋滋作响。 林路法就这样笑着看着她。 火光中,他站着不动,而面前的少女则跪坐在地,像是被抽离了所有力气。 她用仅剩的力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呜咽,像是回应了少年的笑容。 火苗顺着地板朝少女爬了过来。 从裙尾蔓延至了领口,把她烫得生疼,可她却好像没知觉般,呆呆地坐着。 裙子彻底被吞噬时,手腕上的袖口也开始燃烧起来起来,又疼又痒。 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爬。 关枳从梦里惊醒,才觉得手腕有些瘙痒。 她看着手腕上的红痕,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不是火,她舒了口气。 果然是梦。 但紧接着,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坐起身。 关枳手忙脚打开灯,在灯光下仔细盯着那些小水泡,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表情慌乱。 她连忙扭头看身侧的林路法。 此时,林路法还睡得很熟。 他闭着眼,眼睫毛柔顺地贴着皮肤,在月光下安静地匍匐在眼睑上,根根分明。 “林路法,林路法。” 关枳慌张地推了推他的身子,声音都有些发紧。 林路法真是陷入了沉睡。 被关枳吸了许多血后,他的身体也暂时陷入深眠状态,关枳一时半会儿也没晃醒他。 她顿时有些慌了。 因为平时林路法为了保护她,都会睡得很浅,只要她稍微动弹一下,他都会醒过来。 可现在,他不仅没反应,更是一动不动。 关枳小脸煞白。 不会是药效发作了吧? 她想到今天那杯墨绿药水其实是毒药。 关枳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 她果然没炼制成功,那瓶药水根本不是什么解毒剂,而是毒药。 药剂师老师曾经说过,如果是普通的良药,即使在手腕这样敏感脆弱的皮肤上,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反之,如果是毒药,只要沾在皮肤上,就会起反应。 现在她才想起来,白天那瓶墨绿药水沾在了自己手腕上,难怪晚上开始红肿瘙痒。 白天药效还没发作,可是晚上却正是药效发作的时候。 她只是沾了一滴皮肤就已经这样了,可林路法喝下去了一整杯。 他是不是被她毒死了? 关枳连忙又奋力摇晃着林路法的胳膊,可他还是没反应。 他就像沉睡的法老,双手合在胸前,安详又宁静。 看他这样,关枳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为您提供大神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20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不知是几点,玫瑰堡的夜深沉的不像话。 外边静悄悄的,只有关枳呜呜的哭声以及偶尔的啜泣声,回荡在整个室内。 夜里本就光线昏暗,室内的蜡烛偶尔摇晃,在墙上映出虚浮的影子。 林路法闭眼躺着,安静的不像话。 这是关枳从未见过的林路法。 他从前睡觉不是这样的,即便感冒发烧,他也从来没这么安静过。 现在他沉睡着,四周静谧的可怕,关枳心里很慌。 她刚从梦中醒来,还没从梦里可怕的场景中缓过神来,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她颤巍巍伸手放在林路法鼻间,却没有感受到任何鼻息。 瞬间,脑海中涌现出无数悲观想法,她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憋了很久的眼泪喷薄而出。 早知道就不尝试什么解毒剂了。 可是后悔也没用了。 林路法迷蒙中听见身边有人哭哭啼啼的声音。 有些聒噪,但声音又有些熟悉。 他睁开眼,就看见关枳泪眼朦胧地趴在他胸膛,肩膀一抖一抖,哭得稀里哗啦。 林路法艰难地撑起身子。 只见伏在他胸膛的小脑袋,头发乱糟糟的散落在两侧,洁白的裙子也被她扭成了麻花,皱巴巴的。 手臂上湿漉漉的水渍,透过眼角流处,黏着发丝。 一声略微疑惑的叹息。 苍白的脸上晃出一对幽深明亮的眼睛,单薄的手臂撑在身侧,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头发。 细长的手指穿过头发,微凉的指尖触碰着她的脖颈。 “怎么了?”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在黑暗中显得粗糙又磨人。 哭声戛然而止。 关枳猛然抬头,看见林路法正静静望着她,眼睛还有些迷离,人却是清醒的。 顿时她大喜过望,猛地扑进了林路法怀里。 “呜呜……你,我以为,我还以为……” 一瞬间,情绪涌上心头,关枳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没死。 他没死。 本来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关枳,忽然又笑了起来。 可眼泪还没憋回去,哗啦啦顺着脸颊流出来,在掀起笑容的嘴角荡起波纹。 见她又哭又笑的样子,林路法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无奈起身,关枳不肯让他走,抱着他的腰,温热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手抓地很紧,好像生怕他化成烟雾散了似的。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她就算不说,林路法也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肯定是以为他刚刚睡着了,人也跟着没了。 林路法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削瘦的蝴蝶骨在他掌中拢成奇特的形状,柔腻的肤感让他微微失神。 他捻起笑意,沙哑的嗓音还未恢复,但声音却显而易见的软了下去。 “不哭,我说了我会没事的。”林路法知道光这一句话肯定打消不了她心中的顾虑,于是又详细解释说:“药效发作,我不小心昏睡过去,睡得有点沉。” 他当然不能说,除了她,谁都无法毒死他。 “可是那药……”关枳露出自己的胳膊给他看,“明明有毒呀。” 脸上满是疑惑。 林路法看见那些红肿的水泡,眉头一皱,抓过她的手腕细细打量。 随后忽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小刀,往指尖一割,鲜血从食指上的裂缝汩汩流出。 关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他将染了血的食指涂抹在了那些水泡上。 说来也神奇,那些血像有魔力般,瞬间让刺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光滑柔腻的肌肤。 “这是……” 关枳惊讶地看着他,却见林路法目光灼灼盯着她看,说,“以毒攻毒。” 虽然有些诧异,但确实看见手腕上的水泡消失了。 她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手腕,果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 为了抑制她体内的,昨日她吸食了他太多血液,今天身体还有些虚弱,身形显得十分单薄。 脸比平时更白了,身体也更冷了。 果然没有抑制剂,他这样的状态维持不了太久。 想到这里,林路法的眼眸深沉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左手中指。 中指并没有佩戴任何物什,却在指节深处有浅淡的弧痕,像是长期戴戒指的痕迹。 关枳才察觉到他身体冰凉,抱着他又连忙松开,小脸皱巴,神情紧张:“你的身体好冰啊,真的没事吗?” 林路法看起来确实清醒着,除了脸色有些白以外,倒也没事。 他轻轻摇头,看着紧张兮兮搂着他腰的关枳,久久才出声询问:“刚刚为什么哭?” 怕她凉,还特意将她往怀里拽了拽。 手和脸是冰的,但胸膛是炙热的。 关枳只好红着脸解释: “我,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我梦见你杀人了……” “我?”林路法的眼角微张,似乎有些惊讶。 关枳点点头,把刚刚的噩梦给他描述了一遍,嘴上说着:“不过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你,你怎么可能会杀人。” 林路法平时连杀鸡杀鸭都不会,更不用说杀人。 不知怎么的,说完这事,关枳心里舒坦多了。 那个实在梦太真实了,真实到醒来她被吓出了汗,连梦里的感知都像真实存在过。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林路法,左看右看都觉得和梦里的那个他不一样。 完全是两个人嘛! 梦里的那个林路法,表情看着阴鸷犀利,眼神像沉淀在海底的墨,完全看不清他的情绪。甚至于他每次笑,都莫名带着一股凉意,就仿佛一条蛇,冬眠被吵醒的蛇,露出阴冷的锋芒。 而眼前的林路法,关枳微微翘起唇角。 脸色不像梦里那么臭,永远温和善良,柔软的像沙滩上的水母,眼神清净澄澈,一眼就望到底。他笑起来也不是那种嘲讽的笑,而是带着暖暖的感觉,像春风。 这才是她熟悉的林路法。 可林路法却静静听着,不说话。 即使她描述的有多恐怖,地上被绑着的那个男人有多无辜可怜,他还是无动于衷,像是听了个别人的故事。 关枳略微有些失望。 他是不是对噩梦不感兴趣? 也是,梦里的他又不是真实的他,而且还是个非常坏的他。 他听了肯定不开心。 关枳连忙住嘴,不再多说。 林路法低头凝视她,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问:“如果我真的杀了人呢?” 关枳没想到他忽然会这么问,一愣。 随后毫不犹豫就回答说:“那也一定有你的苦衷。” 听了这句话,林路法身形一震,心中微晃。 看着她的眼微微垂眸,手指轻轻攥紧,低垂的眼眸掩盖住浮动的情绪。 他终于听见这句话了。 心中仿佛有团火烧了起来,让他的心更加滚烫。 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直跳,好像要跳出来似的。 她当然选择相信林路法。 如果这世上有任何人会欺骗她,背叛她,但她知道,林路法永远不会。 这股信任像是与生俱来的,让她莫名地坚信。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只好轻轻攥成拳头,放在少女背上。 他看着少女澄澈的眼睛,掩盖住心中的情绪,轻轻抚顺了她的头发,声音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梦里也一样。” 林路法不禁想起以往某个日子,她病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面容削瘦,咳嗽都能咳出血来。 白色的帘幔与她的脸融为一体,如白雪般的肌肤仿佛即将在空气中化为透明。 少年匍匐在她床前,吻着她的手。 低眉间满是心疼,阴郁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哀伤。 “知知,能不能不要逞强。” “你滚开!” 她吼出声,却因身体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仰着脖子咳嗽。 一激动,咳嗽出的血落在衣领上,如一朵朵玫瑰染红了她的脸。 “你别乱动……” 他连忙摁住她的手,免得她再次咳血。 她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好看到,他愿意为此付出代价,比如—— 她厌恶他。 少女闭上眼不想看他,咬牙:“我就是死,都不会喝你一口血。” 明明已经痛苦得无法呼吸,她却还在逞强。 身体挣扎着,好看的眉毛也因为疼痛而皱起,可怜极了。 少年的脸色忽阴忽晴。 他叹了口气,看着她,似是呢喃:“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的苦衷呢。” 他将自己的手指割破,放在她唇边。 她却死死咬着牙,誓死不肯张嘴。 “乖,喝一点好不好?”他像哄宝宝一样哄她,声音轻柔,可却无法让她改变主意。 她固执地别过头去,甚至不想搭理他。 手指上的鲜血掉在她脸颊上,娇嫩欲滴。 她却始终不想看他,只在脸上露出极度排斥的表情,毫不掩饰的厌恶。 曾经的种种,让林路法深吸一口气。 胸前的痛楚像是挤压的空气,让他烦闷窒息又绝望。 不过,好在眼前的少女,并不是当初那样。 林路法看着面前依偎在他胸前的关枳,野心的种子愈发膨胀,他想要更多。 他在想,如果她多吸食点他的血,是不是会想起更多? 他眸光熠熠,心中渐渐有了个主意。 * 夜晚的课最终还是没能上成。 关枳和林路法一起写了请假条,交给了麦里。 麦里来卧室看过,见林路法脸色苍白,还好心提醒他们去一趟校医室。 之后,她也没多说,收下假条就走了。 玫瑰堡的学风非常自由。 为了让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校鼓励学生们按照自己兴趣选修课程,并且对考勤也管理极为松散。只要不走出玫瑰堡,即使不上课,去参加各种舞会酒会,也是纵容的。 麦里来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了一张选修课程表。 这是新入学的学生需要选的课程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制定相应的课程。 关枳和林路法填了一样的课程,麦里看完,轻轻扯了嘴角,拿着表离开了。 晚上六点,校医室开门。 关枳在得到消息后,立马就带着林路法去了趟校医室。 校医室的主治医生倒是看起来和蔼可亲,穿着白大褂,是个中年男人。 室内还有几名女医生,正在聊天。 见有人来看病,几人才终于正色起来,开始认真上班。 主治医生仔细检查了林路法的身体。 看得出来他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像是得病的样子,但怎么都看不出是什么病。 他疑惑地皱起眉头,查阅书籍,还是没能找符合他症状的病。 “嘶,奇了怪了。” 主治医生翻阅着书籍,一边跟助理交流,两人都表示疑惑。 他们在玫瑰堡从业多年,对吸血鬼能得的病了如指掌,对人类的病更是轻而易举就能治好。 可他却怎么都查不出林路法的病症究竟是什么原因。 林路法见医生眉头紧皱,轻轻笑道:“医生,我没中毒,也没病,就是身体虚弱了点。知知非要说我中毒了,她怕我喝了她的那瓶解毒剂,有什么副作用才送我来这里的。” 关枳正在校医务室门外的长椅上坐着。 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攥得紧紧的,时不时朝门里望两眼。 医生听他说喝了解毒剂,刚想要问是什么解毒剂,什么成分。 结果忽然,林路法问了句:“医生,怎么才能让自己病得更重一些?” 医生疑惑抬头,看他眸子闪亮地盯着自己,不像是在开玩笑。 林路法表情认真,他再次问道:“医生,怎么才能让自己病得更重些?” 医生终于懂他意思了。 玫瑰堡的学生,有不少想借病假逃离某些不爱的课程。 他没少给那些学生写病例证明,自然就懂他意思了。 “你这个病,既然没什么大问题,那就吃点这个药吧。” 医生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白色瓶子,里面装着红色药丸。 这种药丸对吸血鬼和人类都有点作用,伤害不大,却能伪装得病的样子。 让身体短暂冰冷,同时会轻微头晕,只是这样的效果只能维持一两天。 林路法接过瓶子。 瓶子里只有两颗药丸。 想着他是个人类,身体比较脆弱。 医生叮嘱他,吃完不要吃别的药,免得发生意外。 林路法捏着瓶子点了点头。 拿着瓶子走出校医务室,林路法看见关枳关切的眼神,这才把瓶子拿出来。 “医生说吃了这个就能好点。”林路法乖巧道。 关枳看了眼瓶子,也没写什么药,就两颗药丸。 “这是什么药呀?” “他没说。”林路法依然乖巧。 “哦。”关枳没再多问,只要吃了能好就行,“医生有没有说你中毒需要注意什么?” 她的眼睛里露出浅浅的担忧,还有一丝愧疚。 林路法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医生说,多亏了你那瓶解毒剂,我才能活下来,不然恐怕有生命危险。” 关枳眼睛亮了,心中的愧疚因为他的话消散不少。 她长舒一口气,好在没有好心做坏事。 不过她还是非常不理解,为什么那个解毒剂,明明在她身上验证是毒药,却对林路法是解药。 也许是……人的体质不同? 曾经药剂师老师也说过,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药水以不变应万变,总会有失效的时候。 就比如有的药对大部分人来说是良药,对少部分人来说却是毒药。 关枳觉得,可能林路法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好在那个药有用,不然就麻烦大了。 知道林路法没事后,关枳心中轻松不少。 攥紧的手也逐渐放松。 这时,林路法又补充道:“医生说,可能这个药要长期服用。他听说你也去过那间小屋,说可能你也中毒了,只是没我中毒得深。他特意叮嘱让你也吃点药,等会儿……”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另一个药瓶。 里面也装着两颗药丸,只是颜色似乎比他的深一点。 “这是医生让我给你服用的药。”林路法一本正经地说,递到她手里。 关枳毫不怀疑,拿过瓶子看了眼,也没写什么药。 关枳倒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催眠后遗症,这几天,关枳做的梦比以往都多,有些梦真实到让她分不清现实。 这难道也是中毒的表现? 关枳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连忙将药丸吞咽下去,都没就着水。 药倒是没什么味道,直接咽下去的,到喉咙里才感觉到有些许甜味。 好像葡萄酒的味道,吃完后还有微醺的感觉。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吃完一颗还想再吃一颗。 比糖果还好吃。 “这药好甜。” 关枳不经意间舔了舔舌头,眼中的红光一闪而过。 她的细微动作被林路法瞧在眼里。 少年的眼眸微沉,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明显。 他故作矜持道:“这药要长期吃,每天一颗,等吃到身体完全好为止。” 关枳乖乖点头。 她想,多吃点药,以后就不会做哪些噩梦了。 * 晚上的玫瑰堡还是比白天热闹多了。 虽然林路法这间房较为偏僻,离教学区远,但隐隐约约能听见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拉开窗帘,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群又一群的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 有围坐在篝火前讲故事的,有喝着酒跳舞唱歌弹乐器的,也有三三两两聚集在望远镜前欣赏天文景象的。 关枳很是羡慕。 他们自由自在的样子,比在城里高中好多了。 如果她和林路法能离开圣约翰城,以后也会这样自由自在吧。 她忽然畅想起来。 以后出了圣约翰城,她也想去观看马戏团表演,想去参加世界最大的篝火表演会。 但前提是他们得好好努力城考,拿到离开这里的船票。 许是看出了关枳期望的眼神,林路法覆上她的手,握了握,轻声: “你要是想上课,可以先去,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关枳立马摇了摇头:“不去。” 林路法还想说什么,关枳死咬着牙就是不肯。 “我可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而且你还病着呢,我自己跑去上课,像话嘛。” 她撅着小嘴,觉得他真是不懂她心思。 她才不是想上课,是想跟他一起去,那是不一样的。 不过她想起来,这几天他们确实落了不少课。 匆匆忙忙从城里赶过来,却没想到一开始就发生中毒事件。 一切还得怪她好奇心太旺盛。 明明可以不用去那个老婆婆屋子里的,那林路法也不会中毒。 虽然在梦里看见了妈妈。 关枳一顿。 心中暗自叹气,想着如果妈妈还在世的话,她也不会沉迷于梦境了。 林路法身体还是很虚弱。 吃了红色药丸后,身体依然冰冷,整个人病恹恹的,看着随时都会陷入昏睡。 到了晚上的时候,更是脆弱无比。 不过也是今天麦里来卧室看望林路法时,才告诉他们如果睡不习惯棺材,可以弄成床榻。 然后就在强上按了个开关,那两具棺材就沉下去了,露出了两张精致漂亮的软床。 此时,林路法就躺在床上。 关枳怕他冷,给他盖了三层厚厚的毛绒毯,还在床头柜上摆了一杯热牛奶。 室内的壁炉也都补充了足够的燃料,连窗户都关上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路法的身体依然很冷很冷。 一摸,仿佛在摸冰块。 看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关枳也没打扰他休息,让他安静睡着。 自己在对面的床上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出于无聊,关枳决定将发来的课本随便看看。 为了不影响林路法睡觉,她没敢开亮灯,而是托着烛台放在了窗台上,自己则坐在窗边,把课本对准亮光。 玫瑰堡的课本也和城中心不一样。 每本书都精心包装好的,连课本的封皮都裹了毛绒纸。 第一本就是御马术。 这边的必修课程里,骑马是每个人必须精通的科目。 马术课第一节就介绍了令玫瑰堡学生闻风丧胆的乌灵马。 这种马只在晚上出现,听说曾经是随着某个吸血鬼家族征战沙场的马儿。因为骁勇善战,后来吸血鬼家族世代豢养,并且根据这种马儿的品种特性,进行了优化培育,最后培育出了最特别的乌灵马。 月圆之夜,他们的奔跑速度会更快。 但是这种马儿曾在两百年前就灭绝了,现在留下的只有灵魂形体。 它们夜夜守护在坟墓前,对主人忠心耿耿,即使主人死去,也绝不轻易找第二个主人,宁可陪葬。 所以想要驾驭这种马,必须拥有纯种的吸血鬼基因,而且还得看眼缘。 马儿认主,如果强行骑马,后果是被乌灵马踢。它性情暴躁,踢一脚能让人在床上躺半个月呢。 关枳看着,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班上的人露出嘲讽的笑容。 连吸血鬼们都难以驾驭的马,更别说区区人类。 确实是小巫见大巫。 偏偏第一课就是马术课。 关枳有些头疼。 她把书合上,不想再看,而是通过玻璃窗望向了外边。 今夜没有月亮,夜晚很深沉。 外边淅淅沥沥还下起了小雨,四周开始安静下来,连那些举办篝火晚会的学生也都不见了,乖乖回到教室。 关枳将窗台的灯吹灭了。 她侧躺在床上,看着对面的林路法。 林路法似乎又睡着了,闭着眼,安静地呼吸着。 自从梦到那些怪梦后,关枳心中就有些惴惴不安。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枕头和被子抱了起来,搬到了林路法床上。 曾经她和林路法被迫挤在一张小床上,窗户漏风,天花板还漏水,简陋至极的环境下,他们相互依偎。 现在房间里暖烘烘的,有烛火照明,安静又温馨。 但她却不习惯自己睡了。 她挤进林路法的被窝里,习惯性地将身体蜷缩在他怀里,头颅靠在他颈间。 闻着他身上那股特殊的香味,渐渐也有些困意了。 林路法才是最好的催眠剂。 她睡前这么想。 * 大雨倾盆而下。 墨蓝的水面上行驶着一辆小船,海浪翻涌,小船在波涛中颠簸。 船员淋着雨站在甲板上,爬上桅杆,用望远镜眺望远方,表情凝肃,似乎有些焦躁。 他匆忙回来报告:“船长,再往前就要遇上海卷风了,我们还是绕行吧。” 船长凝眉打量着这沉沉夜色,面前除了海浪还是海浪。 他迟迟未做回应。 今夜出海并不顺利,刚开出圣约翰城港口,斜斜雨丝瞬间变成豆大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船上。 他们这艘船走的是老航线,可不知怎么的,今夜忽然遇上十多年难遇一次的海卷风,正巧就撞在他们中央航线上。 这条航线有些特殊。 圣约翰城地理位置偏僻,去往首都拜因斯本就遥远,这条航线是精心计划的最短路线。 可最短的航线也需要付出一定代价,代价就是风险多。 除了沿着航线老老实实走以外,任何线路都会有迷失的风险。 先不说圣约翰城外的海域,周围礁石嶙峋,更有无底深渊和海龙卷,加上海上的大雾暴雨天气,出行变得更加惊险刺激。如果真要绕开这个海龙卷,指不定要撞上周围的礁石群。 要是绕路,除了遇到别的危险外,更重要的是会耽误时间啊。 船长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趟往返的航线有多么值钱。 船上载的人多多少少有点来头,不然哪能拿到去首都拜因斯的门票。 而且不少人还是特意去经商的,要是耽误时间,回头在圣约翰城城主那儿一投诉,他免不得罚款,搞不好还要丢掉这条航线的金饭碗。 这航线可珍贵极了。 圣约翰城内,不知有多少老船长眼巴巴求着这条航线。 每年只有这条航线赚的多,要是耽误了那些商人的时间,扣了小费不说,等于白跑一趟。 船长当然不愿意。 虽说海龙卷不常见。 但他们这艘船可是出海多年的老船,船员也都经验丰富,只要操作得当,还是能避开风险的。 船长凭借多年的出海经验,心中下定了决心。 他摇头沉声:“没事,继续往前开。” 赌的就是一个心跳。 船员瞪着眼:“可是……” 遇上海龙卷,可是要丢性命的。 船长咬定牙关:“继续往前开。” “是。”船员只能听令。 而此时的船舱里,舞乐笙歌,好不热闹。 洛兰戴着帽子坐在角落那桌,单手撑着下巴,手里握着一杯红酒。 桌上摆放着昆特牌,对面的女人面容浓艳,衣着鲜美,眼尾微翘,风情万种。 “先生好牌技。”女人将昆特牌衔在口中,嫣红的唇膏染红了昆特牌。 她将牌纸插在杯沿上,饮料上的奶油沾在牌纸上,印着红唇的纸牌沾染上暧昧的颜色。绣花的领口略微敞开,露出丰盈饱满的沟壑,眼睛却不住往他身上瞟。 洛兰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多看。 女人见他没反应,只好将翘起的腿收拢,面色不悦:“先生怎么打牌也不认真,看起来似乎在等谁?” 她的声音很轻佻,让洛兰一阵反感。 他不动声色地将酒杯往对面推,拿起桌上的手帕,站起身:“有事,抱歉。” 然后一个人独自到了洗手间。 这艘船上载满了人,有人类也有吸血鬼。 那些吸血鬼一眼就能辨认出,因为他们身上的气味只有同类才会如此敏感,是独特的气息。 只是让洛兰十分不适的是,他们似乎堕落的有些过分。 刚刚那个女人,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只是如此明显的邀请只会令人反感。 洗手间的水龙头哗啦啦响着。 洛兰将湿漉漉的帽子摘下,掏出手帕,喷上香水,准备擦拭脸颊。 这趟旅途并不顺利,刚出海就遇上大风雨。 船上的气味繁杂,女人的脂粉,男人的香水,海风的咸味,混杂着鱼腥味,令人作呕。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先生,这是给你的信。” 洛兰猛然回头,只见一封草莎纸包装的信封从底下门缝里塞了进来。 洛兰捡起信封。 打开一看,只见信件里写着:“别回拜因斯。” 他眉头一皱,连忙打开门一看,却并没有看见外边有人。 旁边走过来一个服务生。 他拦住,问道:“刚刚有没有人经过这里?” 服务生正提着桶和拖把在拖地,听他问,茫然地摇了摇头。 洛兰洗脸的心情都没了。 他攥紧这封信,攥得纸张都变了形,最后碎裂在纸篓里。 许久之后,洛兰重新回到了桌前。 那个女人还坐在那里,喝着饮料酒,只是手里多了根烟。 一缕淡薄的浮白从红唇间散出,她眼神缥缈,正四处搜寻新的猎物。 看见洛兰重新坐在她面前,女人妖娆地勾唇,难得翘起手指放在嘴边:“先生怎么又回来了?” 洛兰神情严肃地问她:“你……” 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忽然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张钞票,递到她面前。 “问你个问题。”洛兰顿了顿,他指了指刚刚自己经过的地方,问她,“刚刚我去那边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人?”女人有些疑惑。 不过她还是非常爽快地将钞票收入囊中,动作熟练迅速。 “对,有没有人在我之后去过洗手间?”洛兰继续问。 这艘船不大,洗手间更不大。 整个洗手间就只有一条走廊,尽头就是洗手间,如果有人从那边经过,一定能被人看见。 而洗手间的位置,刚好斜对着这张桌子,远远的就能瞧见。 女人吐了个烟圈。 白色的烟雾飘向洛兰,在他面前拂过,浓烈的香烟味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过这次他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看。 “见过,一个黑衣服的男人。”女人徐徐说道。 “长什么样?”洛兰继续问。 女人挑眉:“我也没看清脸,黑衣服的人这么多,我只记得他戴了个高帽。” 听了他的描述,洛兰心中沉了几分。 听她的描述像是家族里的人打扮,只是他回拜因斯的消息,除了林路法知道,应该没人知道才对,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林路法通知了母亲? 不,他现在还在圣约翰城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回拜因斯。 洛兰也很不解。 他现在更想回到拜因斯看看情况了。 雨还在下着。 这艘船颠簸得更厉害了。 洛兰有点儿晕船,手帕捂着嘴,不住地干呕。 他从前就不喜欢坐船出海,尤其是发生那件事后,他对出海始终有阴影。 但为了回到首都去看望母亲,他还是强行忍住身体的不适,坐在窗边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放飞,不去想晕船这件事。 可越不去想,某件事却越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尤其是窗边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海浪拍打船板的声音,每一种声音都牵动着他的思绪。 他的头开始发胀,有些疼。 那夜,雨也下得这么大。 他被锁进棺材之后,在沉眠中漂流在海上。 棺材随着海浪翻滚着,他也跟着起起伏伏,上上下下,在海浪中颠簸。一会儿沉入旋涡深渊,一会儿又被大浪推上云霄,他没有任何依靠。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夜,他睁着眼,恐惧弥漫身上,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无边的黑暗。 直到他闭上眼沉眠前,那中沉沉浮浮的感觉还梗在胸口。 如此刻般。 他忍不住呕了声。 桌对面的女人呵呵笑出声,似乎在嘲笑他的脆弱。 还没见过哪个男人晕船能晕成他这样的。 如果此时有面镜子,洛兰一定能看见自己的脸色惨白,身体冰凉,浑身发抖。 确实晕的有些不太一样。 洛兰努力撑起身子,找了个更角落的位置,默默坐下。 远离了那个女人,他觉得舒服多了。 女人见他离开,知道钓不到猎物了,就换了个目标。 看向了旁边正在喝酒的两位帅哥,扭着腰就坐了过去。 “嗨,帅哥,喝一杯吗?” 盈盈玉手放在了桌上,举起高脚杯,在唇边勾起诱惑的笑容。 暧昧的弯腰,低垂的领口可见春光。 两人顿时来了兴趣。 “当然。” * “船长!” 暴风雨中,甲板上的船员匆匆跑了过来,浑身被淋得湿透。 单薄的麻布衣贴在胸膛上,露出削瘦的胳膊,手上紧紧攥着一个长长的望远镜。 船长还站在窗前凝望。 他隐约觉得这龙卷风来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这种极其难遇上的气象,偏偏就在今天,而且船票也是一个月前定下的,他也不好耽误那些商人们的时间。 刚刚下令说要继续往前,可越往前,天气越糟糕,现在已经是寸步难行的时候了。 不详的预感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船长!”船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们马上就要驶入龙卷区了!” 他慌慌张张的样子,看起来害怕极了。 船长强行镇定下来。 他知道现在慌也没用,因为下令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事。 现在船已经行驶进入航线正中央的地段,刚好是海龙卷所在的区域,马上就要进去了。 “掌舵,好好看着路,慢慢熬过这段航线就好。” 船长沉声吩咐。 船员见他这么淡定,也稍稍安心。 知道他有丰富的出海经验,他要是不急,应该还是有对付龙卷的办法的。 船长盯着桌上的地球仪。 地球仪上用一条红线清楚画出了圣约翰城到拜因斯的航线。 其中还特意在最危险的中央航段标明了各个区域,两旁的礁石区,右上角的逆风区,左下角的旋涡区,只有中央这条航线风平浪静。 要说危险,走这条航线的谁不危险。 每个人都把命悬在了黄泉路上,只要一次小小的失误,也许就是有去无回。 富贵险中求。 船长也是拼了。 他想起自己的那双儿女还在家,妻子正辛勤照料着一家人,所有的衣食住行全靠他来养活。 今年儿子也要上小学了,圣约翰城的学费又贵,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还呆在圣约翰城。他要给他们最好的教育,让他们城考合格,拿到出城的船票。 船长的思绪悠悠飘回眼前。 看着在暴风雨中,这艘船坚强地屹立在海浪中,任由水波拍打着船板,摇晃着但倔强地前行着。 他暗中捏了把汗。 船长凝视着外边的夜空,忽然将头上的帽子摘下。 他脱去整齐的外套,披上了雨衣,面容严肃道:“吩咐下去,我来亲自掌舵。” 龙卷风果然如期而至。 暴风雨中,天空上升起一股高高的水柱,龙卷风将水面上的波浪卷上了半空,许多鱼和海草也被迫跟着卷入水柱,在里边来回环绕着。中央的漩涡往下,吞没一切进入海龙卷的物品。 这股海龙卷非常大,蔓延数百海里。 一望无际的海面,这股龙卷像一道天然屏障,将整个区域拦截。 船长脸色阴沉地看着这股龙卷。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海龙卷。 曾经他也在海龙卷中出生入死过,只是那些龙卷都没眼前这股大,而且当初他有几次是侥幸带着船员逃离的,这次……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判断是个错误。 他太轻视海龙卷了。 即使他拥有丰富的出海经验,在遇到这样庞大的暴风龙卷时,心跳还是不由得加速。 船长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方向盘,两手握住把柄,面色阴沉地盯着前方。 这艘船正在缓慢驶入危险区域,他根本转不了方向。 一旦靠近海龙卷,就会被海龙卷的吸引力吸过去。 大船如此,更何况他们这艘小船。 船长的额头沁出了几滴冷汗。 连大雨倾洒在他脸上的冷意他也无法察觉了,两眼只盯着前方。 连船员都难得安静下来,仿佛要面临世界末日般,所有人都表情凝重,紧张万分,有的甚至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眼见着小船越行越近,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 玫瑰堡每天早上,都有信使送报。 只不过送报的报童也不是普通人,都是吸血鬼家族的仆人。 他们的先祖在被吸血鬼掌控后,身体上被烙刻下臣服的印记,这个印记将延绵于子孙后代,世代为奴。 这些年,吸血鬼家族稍微放松了对他们的控制,允许奴仆们在不忙的时候外出接一些私活。 有擅长刺绣编织的,也有去矿场挖煤的,年幼些的就当报童信使和牛奶工。 玫瑰堡门前的信箱塞满了报纸。 平日里没人去拿,都堆积在信箱里,快要溢出来。 不过傍晚的时候,终于有门卫去清空信箱,将今日最新的新闻送进了城堡里。 “药剂师离奇失踪?” 班里有人拿着报纸,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哪个药剂师?是我们玫瑰堡的?” “是啊,就是那个经常卖催幻剂的老太婆。” “她一大把年纪了,估计老死了。” “不对啊,我前几天还在她那儿买过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你买的什么药?不会是肾虚的补药吧?” “你放屁,老子这么强,需要补吗?” “别说了别说了,上课了。” 随着班长的一声吆喝,班里讨论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关枳和林路法走进教室前,就听见他们在那边讨论。 教室的座位都是随意坐的,没有特别的安排,所以她和林路法来得晚,只能坐最后一排。 她悄悄问林路法:“他们在讨论什么呀?” 林路法不动声色地将一张报纸递过去。 关枳就看见日报上,头条新闻就写的是这件事。 圣约翰城的药剂师莫名失踪,尸体和活人都找不到,非常离奇。 而且这人隐约说的就是那位藏在玫瑰堡后山的老婆婆。 关枳看了,耸了耸肩,毫无兴趣地把报纸又推了回去。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原来是害了林路法中毒的那个诡计多端的药剂师,现在忽然失踪了。 也许是害林路法没成功,畏罪潜逃了吧。 药剂师做点变身易容的药也不是难事,只要稍微调制下,就能轻易制作能简单维持一两天的易容药,甚至还能变声音。再换换打扮,想逃离这里轻而易举。 关枳也没多想。 她甚至觉得,她要是跑了才好呢,免得她继续祸害人。 关枳拿出课本,对林路法说:“我们好好上课吧。” 林路法点了点头。 为您提供 白玉承玄 的《玫瑰枪》最快更新 21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