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 1. 一 今日曲国帝都内的热闹非彼往日,因为他们要在此迎接曲国最引以为傲的军队。 为此帝都内中央的紫薇大街被护城军管制而空出,人们只得在其两侧瞻望等待,人头涌动起此彼伏,黑压压一片。 人人不约而同面向紫薇门同一侧,这是帝都最中央的一道门,向北望连接着皇宫。 此次荣家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横扫北域九部并使之臣服于曲国,其中荣家二小姐荣绮功不可没仅率领一百铁骑冲破九部联盟之内宫,砍下了九部之主阿尔齐的头颅。 临近帝都的山野路上,绵延数里的军队旗帜飘扬,恢弘得令人由衷钦佩。 “哥哥,赶着回来作甚?” 一个少女瘪嘴埋怨,她骑着白马,位于全军最前,与之并肩的是一位身披披风,套着盔甲,全副武装的大将。 沿路上她是体会了什么叫走马观花,这一路水乡风土和人烟袅袅混合着尘土迷了她的眼,只觉无聊。 “你我凯旋,皇帝正在紫薇殿等着我们,我们若怠慢,只会让人谗言功高气傲。这对你我,荣家不利。回帝都后,你乖一点,收起在北域边疆的散漫纨绔,若得罪了某人,你哥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及天子大。” 荣绝目视前方,长辈训人的口吻在荣绮看来便是那孙猴子的紧箍咒,她听着头疼。 只能迎合着连忙道是。 荣绮看见了不远处那巍峨入天的城门,意气风发而挑眉自豪问道: “哥哥,你说我要什么赏赐才好?” 旗帜飘飘似在欢迎英雄的归来,今日天气晴朗,天空明朗,将士爽朗,一切都是最完美。 荣绝停在城门前抬手,身后跟着万千军士皆停下脚步,伫立原地。这整齐划一的气势,使守城的将士自豪不已,站在两侧行军礼欢迎英雄归来。 荣绮享受着这敬仰,荣绝前进后,她才跟着前进,与他之间有着一个肩膀的前后差距。 过了城门,满城的百姓发出雷鸣的欢呼,漫天彩花随之,所有人的脸上是最灿烂的笑容,即便摸不到英雄也要伸手,挥舞在半空之中。 荣绮的朱磦战袍十分夺目,是灿烂的日光都不及的耀眼。少女是太阳赐予偏爱的孩子,毫不吝啬将最美的日光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无疑是长街之上最亮眼的存在。 “人还真多啊,上次见到这么多人还是在域门奇与摩勒萨的军队会战的时候。” 荣绮左看看右看看上下乱看,还能一心二用的说着。 但随后转念一想,自觉不妥又接了一句: “但是还是家乡好啊,那些人是要我命的。” 说完,她时不时和两侧的人打招呼,全然一副红袖子弟作派。 “美美,少言。” 前面的荣绝侧头念着她的小名,荣绮一僵,随后路程不再摆动和出声,无声抗议她最讨厌这个小字了。她看着荣绝的后脑勺,咬牙切齿悄悄挥拳,却看不见荣绝微扬的笑容。 “爷,荣将军他们已进城了。”小太监低头恭敬地说着,说时只敢偷偷抬眸瞥一眼还在纠结衣服的大人。 他没看见的是就在他低眼的片刻,那人拿起华服的手僵在半空,而后无情抛下。 “怎么比情报快了半时辰!?”他站到小太监的头顶前,对着他后脑勺,听不出喜怒的语气问道。小太监垂着头,能看偷窥瞧见他的手,主子正搓转着他的扳指。 嘭的一声,小太监跪在他面前,他惊恐不安地求饶: “宴公公,奴才不知奴才不知!”接连的磕头,抬起脑袋时,他的印堂发青,恐有“血光之灾”。 见主子不语,这个小太监磕地更加不要命,砰砰砰欲有砸碎青砖地之态。 宴殃怎会在乎,他转身招来一人陪他挑选衣服,并说道“负责此次情报的人一律击杀。”冷漠而平常。小太监瘫在原地,在宴殃拿起一件衣服的瞬间,小太监已被黑影带走。 “爷穿蓝色好看。” 旁边来的是宴殃的干儿子,小九在一旁恭维夸赞着。 宴殃抚摸着蓝色华服,垂眸轻声问道“这件嘛?” 像是闺阁娇滴少女的羞怯,似乎那个杀伐果断的宴阎王不是他。 小九连连点头,“爷穿这件甚好!” 两人之间的闲话探讨,好似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就像幻影一般过眼云烟,场上无人在乎。 宴殃的手还摩挲着布料,可思绪已不在其上,回神后竟一把推开所有衣服。“我是要在大殿上见功臣,只能穿官袍。去拿我的朝服来。”对于他的喜怒无常,小九早已习惯,轻诺一声便退下了。整个房间只剩宴殃一人,散落在地上的华服就像废料一般,他不再多看一眼。 —————————————— 紫薇殿两侧大臣对立,大殿之外凡有官位者皆在其中,其盛大之势上次是在皇帝登基之时。而提出此意的正是宴殃,这个将老皇帝和小太子控制在自己五指山下的太监。 这功高盖主的排场让大臣之间各怀心事,这场面不言而喻的盛大使得百官纷纷心中猜测——宴阎王不喜荣家,欲置死地。 想通之后,大家为之后荣家处境默哀。 阎王面前,百鬼莫来。 而传言间令人惧怕的阎王却正在翘首以盼某人的到来,他捏着自己衣角紧张急切,暗自心想这般的他,她会注目一瞬嘛?他焦切等待着,默然长念。 但是这样垂眸不语的他,在旁人看来,就像是漠不关心荣家兄妹的到来,在百官心中更加印证其不合想法。 皇宫在外,护城军在宫门两侧呈纵列分布,面面相对行军礼,荣家军队一到,他们整齐转身面朝他们。荣绮见多识广,也不曾见过这壮观场面,纵使她心中有着万分震惊,却没有面露半分,毕竟在征战多年早已练就处事面不改色。 随后他们在皇宫前便停了下来,将士随之分离成若干小队,朝着四面散开,荣家兄妹下马驻足,将战马武器交至下属手中,二人领着大小功臣一同进入皇宫。 她跟在兄长身后,进了皇宫。一别已过十年,眼前皇宫依旧辉煌壮丽,就算是那什么阿尔齐的九部之宫要与之一比,也比不上这的万分之一。 辰光普照与紫薇殿遥相辉映。荣绮走着,目视前方,在数不清的文臣武将的注视下,坚定不移地走着。这感觉她只在梦里体会过。 一步一步踏在汉白玉阶上,一目一目金碧辉煌的大殿映入眼帘,殿中大臣皆转身注目他们,巾帼将军高扎束发,鬓边裹着两条细致的辫子上环扣两个小金圈,战袍加持,立足大殿之上,整个人干净精致。荣绮从军以来就早已习惯了被人注视,这些复杂的目光她游刃有余地消化。 她不能直视天子,收起仰视的目光时,眼里忽对入一双眼睛,那里明亮又深邃,像是草原宁静深处里候鸟归来的湖泊。 他穿的也极好,位列首排,白皙的脸庞,光撒在他脸颊上,他的轮廓有些透明。 这般沉静稳定,想来是和她不挂边的男人,荣绮暗想。 想着,自己就自如地收回了视线,全然不顾那人会如何所想。 可宴殃那平静已久的湖泊已被她掀动,眼里波澜再也无法平复,他急忙转头,泪水险些夺眶而出,好在眼下大家并不注意他。自己都不曾想到她会让自己如此失控,他竟差点殿前失态,他不该如此…… 年迈的老皇帝,坐在高位却坐如针毡,他不上朝许久,如今坐了这么久,有些难受。宴殃偏头平复自己的情绪时,老皇帝的眼睛不断地给宴殃暗示,催促着他快些结束。 但宴殃默然无言时,大殿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瞟向他,似乎荣家只是片刻的主角,真正的主角是他。 荣绮虽是武将,但从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敏锐捕捉到了这一微妙。她想到了哥哥经常说到一人,大权宦宴……当她还想着时,那边清晰话语传入耳朵。 “皇上洪福齐天,天赐双星福将于我曲国,实乃曲国之大幸!宴殃恭喜陛下!”宴殃呼吸之后调整好自己,他的语气淡如风而显得诚恳,老皇帝很享用这阿谀奉承。 可这一番恭维之语,荣绮听得却是鸡皮疙瘩耸立,她实在佩服此人可以面不改色说着这些。一语结束,诸大臣在宴殃的祝贺下,一同齐声恭维着。荣绝站在她前面,她见不到哥哥表情,但见哥哥单膝下跪行礼,她也只好跟着其一同。 显然恭维对皇帝十分受用,荣绮起身时偷瞄见到站在那个男人一侧的太子眉开眼笑的模样,像是……牧民家里的那个憨崽子。 荣绮心下暗喻,险些让她笑出声,她瞥见众人低着头,才松了一口气。 其后种种多跟荣绮无关,主将是荣绝,有事他顶着。因而接下来她的思绪基本游离在外,到府躺在床上和侍从回忆起来说着时,也只能说到这了。 “小将军,难得的盛礼你居然这般不重视,真是糟蹋了别人设宴的心意!”阿罗是草原难民的遗孤,从小就在兵中长大,后来荣老将军见此就让她给荣绮做伴。 “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累死我了。你快给我揉揉,早知你不糟蹋,便让你去心疼了。”繁琐的跪拜仪式,让荣绮苦不堪言。之前笼统加起来都没这次跪得多。她双手展开仰躺在床上,阿罗揉捏着她的膝盖,自己则惆怅怀念起那自由的草原,对比起来,那里看到的天空都是一望无际的。 荣绮心下怅然,这还不到一天,这般规矩这般礼数比军法便束缚着她,痛苦不已。要不,明天就和大哥请命,让她回去看着那群士兵,没了大哥和自己,指不定他们现在多快活呢!想着想着她就这样睡着了。 阿罗见怪不怪,熟能生巧地为她解袍换衣,将她翻身裹起被褥,见她安稳睡着才起身离去。 此番月下微风追寻着晚云,云随风动,二者互相缠绵。宴殃换下官袍凝视着它,他摩挲着衣服,脸上幸福一览无余。 自己的无能侥幸竟然被她看见了,这般幸福唯他自知。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1. 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二 皇帝念其回都之路遥远辛苦,特准许三天休息。荣绮睡了一个整夜,就恢复了往日活力。这几天她从西街逛至东街,从北门走到南门,从戏楼听到酒楼,阿罗跟着她走路都带喘。 “小……小将军,还得是你,您这从早到晚没停下来的体力,阿罗自愧不如!”她们坐在酒楼一层,阿罗坐下后不顾其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才感觉活了下来。 “才刚过申时,哪来的晚上。”荣绮瞧着阳光照射在门框所投射的阴影位置说到。 “您从人家刚开门逛到了别人收拾准备闭店,您还想怎么样?”阿罗没说的是:早早的时候,荣绮就出来闲逛了,清晨面摊还都没有出来,她就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人家的面了,说是小时候吃过,觉得好吃。 帝都实行宵禁,但边疆出于贸易往来,人口复杂和边境冲突等方面考虑,并不设置宵禁政策。希望这个小祖宗能尽快适应这里,阿罗心下祈祷着。荣绮不搭理她的吐槽转而见她神态轻松,问道 “阿罗,你明明没来过帝都,你怎么比我还淡定?”荣绮疑惑地看着她,边疆的大多将士是没见过帝都的,他们或多或少都对帝都有着向往和憧憬,可阿罗好像并不在意。 阿罗又续了一杯,咽下后说着:“又不是阿罗故乡,这激动什么?”阿罗生在草原,长在草原,有时候她想得很简单,也很纯粹。 荣绮想想也是,她激动是因为这里是她故乡,若非如此,想来她也不会对繁华却不能奔跑的地方向往。 想着之间,清脆板木一声响,说书人开口就将大家视线拉了过来,他举手投足之间似有一场血雨腥风,荣绮听得不亦乐乎。她又是鼓掌又是赏银,在阿罗看来好像讨草吃的牧羊,可爱纯真却有点没脑子。 听饱了一场小说,她满足地离开了酒楼,忽而她停下脚步,看着阿罗,似有什么好点子的自骄“今晚叫上良山他们不醉不归,如何?” 她的提议直接被阿罗驳回,“明日小将军便要述职带兵操练,若是第一天就出幺蛾子,大将军定会给您军法伺候。” 阿罗用手挡住荣绮的诱惑,义正言辞地拒绝后,又补充了一句: “连带阿罗我。” 而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垂头丧气的荣绮,一只讨到草吃正准备在草原上撒欢奔跑的白羊被牧羊人赶回了羊圈。 回府后,正当夕阳西下,荣府虽多年无主,但幸有老管家这些年的不离不弃地打理上下,也好在荣家兄妹对环境没有过多要求,因此老荣府尚能居住。 不过老院到底是荒废了,荣绮回忆着那里还有花有树有鸟,这里还有爹给她一个人做的秋千,不远处还有哥哥练功的木桩,如今一切都在却都旧了。 她也不感伤,破旧了就换崭新的,过去的回忆终会被新的故事取代,她总不能天天睹物思人悲缅过去。 “小将军!听说今天,大将军在练军场发了一通好大的火!”阿罗手拿苹果,像是听到了新的战报马不停蹄地奔向荣绮,其中她还特地加重了‘好大’的语气。 荣绮靠在柱子旁,夺过苹果咬上‘好大’一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嘴里咕囔着“不发火才有问题。”塞外消息闭塞的他们都对帝都护城军的散漫略有耳闻,回来时哥哥就在劝告他自己,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吞下之后,自己思考了一下,转身前自言自语“嗯..我还是要去问问多大的火。”毕竟明天便是她了。 荣绮一路小跑,进了书房,她环顾四周,这还是回来后第一次走进。书房是父亲生前的,布局不曾变过,里头的物品也是一如往常。有些老旧但古朴有底蕴。荣绝坐在书房里练习书法,他身后是父亲用心收集珍藏的兵书。其实他很少写字,写字只为了分心。 荣绮关上门,凑近一看,荣绝的“佛”又大又‘讲究’,一笔一划中透着一板一眼的幼稚,只有孩童写字才会如此。在她看来,没法看。 “哥,今日发生了什么?”荣绮还没有进来时,荣绝就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特地摆出这特地裱起来的字,他觉得尚可。自己还在等着荣绮的评价,可妹妹直接略过了。 他本来不气了,现在反倒更气了,翻过那副字,啪地一声拍了桌案“哼!那阉贼做的好事!” 原来,护城军的数量历朝历代都在不断扩加壮大,如今倒好不加反减。宴殃对外宣称国泰民安,曲国不养废兵,可事实却是克扣军饷以补皇帝城西那奢靡的御花园的费用。话说如此,那护城军这般留下的应当是最优秀的精英将士,□□绝这三天的观察打听才得知,事实上护城军里大多都是氏族贵胄的子弟,他们占着护城军的头衔只想捞个好听的官职罢了。 “大殿之上倒是装得一副人模狗样。”荣绮听完后,回忆起那双眼睛沉思,随后拿来荣绝的佛,希望明天自己可以心平气和。 “曲国如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们一路上最是清楚,越是边远之地越贫穷,帝都却还捂着眼睛夸赞自己的繁华。只看到帝都就以为曲国上下皆是如此,都是宴殃那阉贼蒙蔽了陛下的心。”荣绝愤慨地再次拳砸桌面,好在木料结实。 “若是如此,那人不留就是了。”荣绮不懂得其中复杂,她觉得既是敌人那便杀,别给自己留后患。她卷起字,丢给荣绝,转身准备去解决宴殃的气场。 “等等!你别浑了!若是这般简单,你哥我早杀了,还会留着给你当瓜子就茶饮吗?”荣绝连忙起身,用卷轴指着她的背影,他可太了解他妹妹了,下一步就是要带着阿罗夜袭宴殃了。 荣绮不耐烦地吐出一口气,纳闷不解他的犹豫,即是敌人何尔不杀?“你怎么回到皇都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草原的风气和帝都的风气迥异到真能在几日之内改变一个人? 荣绝本就强忍怒火,这句话就和引火索一般“你若真想杀他,你也得先知道他是谁!莽夫之勇,在帝都只会是死路一条!”第三次,啪!荣绝将卷轴拍砸在桌面上,不出所料,木轴一分为二,宣纸塌陷,已无挽救的必要。 荣绮憋了一肚子的火,她回到自己院落,空旷的中庭,她立了一练功木桩,她宣泄着怒火,哐哐哐地击打,酣畅淋漓后才反应过来,她怎么和大哥吵起来了?啊……宴殃是个祸害——她挠头抓狂后得出的结论。 “他们真这般讨论的?” 夜晚,宴殃伺候完老皇帝,在偏殿暂歇,小九和另一名小太监给他洗手擦拭时,小九递上手帕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宴殃垂眸擦拭着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在烛光的侧影里落寞的语气,说道 “我的手洗不干净的。” 他自七岁净身入宫,到如今二十七的岁数,从弱小的冷宫太监到如今掌管六部之礼部户部刑部的‘宴阎王’,二十年的浮沉,怎会独善其身? 出宫的一路上,小九不敢靠近他家爷,坐在车厢外,靠在门旁。里头的死亡气息太过浓郁,像是南蛮那会吃人的雨林,布满了浓郁的沼泽气息。宵禁下的帝都是另一番的可怖,拥有生死权的刑审寺才是帝都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活人墓,是阎王在人世间的刑场。 宴殃下车后,抬头望着那崭新的刑审寺,突然释怀一笑:只有强大,无论多么肮脏和不堪,终究她还是念起了他。小九看这模样心里发寒,替里头那些人默默祈祷着。 终究一夜,荣绮站在练兵台上,环顾四周场上无人看守,像是废弃多年的老兵场,雾霭霭的天配上眼前更是一副凄凉之态,谁能联想到这是帝都最大的练兵场,是护城军的训练地? 太阳升起时,士兵才二三到场,每个人萎靡昏沉,有靠在长戟上瞌睡的,有靠在战友身上的,有的直接站着就睡着的,台下二三有着嘀咕抱怨,醒着的人对着荣绮,眼光里是无力的怨气。 终于,辰时过了,三千护城军才全部到场。荣绮已经站在台上两个时辰了,从第一个来的到最后一个,没人听见过她的声音,可她的目光曾注意到过每个人。 似乎人多力量大,有个士兵见周围对她这种沉默抱怨,便壮起胆子挑衅,“荣小将军,您是昨日听说了大将军的‘威风’后吓得不敢说话了吗?”说完,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众人虽没说是谁,但眼睛纷纷指向了他。 “你,出列。”荣绮本想着军姿一时辰后开始今日的操练,看来得提前了。她的眼睛盯着他,像是猎物的狩猎过程,是一种被死亡盯上的无力逃脱。他突然有些胆怯,在众人的凝视下吞了一口口水后走到了荣绮面前。 但荣绮走下台,直视着她,虽然他比她高出了半个头。可是眼里是从真实战场上带出来的威迫,迫使他低头躲避她的视线。 后排士兵只听砰砰两声,纷纷抬头好奇,前排士兵早已震惊地呆在原地,默默推后了一步。那人无事,可铠甲支离破碎。畏死的他出于本能抱住自己,准备逃跑。转身间,一脚勾住了他的天旋地转。荣琦的一个扫腿,使他直视天空,他躺在地上后知后觉地喊出“啊!”他的背脊一阵撕裂的剧痛。 荣绮一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俯视着手下败将,蔑视着训诫他“你知道吗,这里过去,就是心脏。我若是敌人,这一脚,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心碎。”她的脚尖划过胸膛,就像剑尖锐利地点着他的心,下巴俯看他,眼里的杀伐呼之欲出。 此时前排的士兵与他的反应相差无几,似乎都忘了呼吸和心跳,这是一头吃人的野兽,被她扫视就像是被挑选的下一餐。 正当所有人被荣绮的气压所笼罩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嘲讽声响彻军场“哟,新官上任三把火,让我瞧瞧荣小将军这点的是哪把火呀?”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2. 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三 荣绮放下腿,寻声而望,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穿着特制的铠甲,包着他的大肚腩,一步一步敦实地走着。众人一听熟悉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是那熟悉的吊儿郎当,三两成群接头交耳,神态的幸灾乐祸正准备看一出好戏。 荣绮知道他,护城军副统领李虎。此人曾上过战场做参军,瞎指挥过他们战斗。因为他的瞎指挥,本来只是简单的扫尾清理,却失去了千百将士。所幸那一次有荣绝及时支援,不然结局就是全军覆没。而后荣绮本想杀了他,可他却在此时被调回了帝都,朝廷因为他上过战场,这成了他的战绩邀功,一路到现在的副统领职位。 荣绮用手指比对他的体型,只是嫌弃地摇了摇头。而这无声最为刺耳,李虎最忌讳别人说他肥胖,他直接上前,忘乎所以一般就想给荣绮一巴掌,可他的动作有多沉重和笨拙,旁观者清。他以为自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但其实是小孩的心思,荣绮直接猜透一个抬腿将他踢到了水坑里。大家才发现这旁边,在不知什么时候原本空旷的土地多了一个方形水坑,里头的水混浊肮脏。荣绮走上前仔细端详,她没见过胖猪玩水,但跟这应该大差不差,荣绮看着他又在心中暗自比对着。 荣绮心想着,李虎的威严相比在军中颇有威望吧?她扫视一圈竟发现这些士兵怎么都乖乖呆在原地,没有一丝嘲讽。大家全部目视前方,避开那混乱的发出咒骂的水坑。 “荣绮!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么对我,宴殃大人定不会放过你!我必让我家爷要你死!” 李虎全身上下,里外被污泥包围,他拍打着水坑,咒骂着,甚至搬出了那人人皆知的名字,众人一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荣绮见状,才恍然大悟,这哪是怕他啊,怕的是后面祖宗。 他既提到了宴殃,那荣绮便来了兴趣,她蹲下指着他的鼻子,咧着嘴大笑着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就让我见见‘阎王’吧。” 说完,李虎却安静了下来,是震惊迫使他镇静地望着荣绮,她眼里透露着兴奋,他与她处过事,知道那是她即将上阵杀敌的亢奋,眼里的光在尖锐地发亮。 宴殃阴沉着脸,面对着桌案堆积如山的奏折,近日来弹劾他的也好,请求处理南疆犯事的也罢,压着他如履薄冰。他靠着椅背稍稍养神闭目,耳边一阵窸窣,好不恼人。 他皱眉睁眼,侧头对着泛着光的木窗,“小九。”他清润嗓子一张口,窗外一人迅速跑进房内,跪在桌前“干爹..爷息怒。” “何事?”小九微微抬头见宴殃闭目,心下松了一口气又心里犯难,想是后怕。 他跪搓着上前几步,“荣小将军要见您。”他说时,低头不敢看,屋内突然寂静无比,似乎宴殃又睡着了。 小九跪在地上不语,宴殃缓神后,慵散地缓缓开口问道:“荣绝要见我?” 宴殃一夜伺候,刚从宫里出来,脚刚着地就开始批阅那些被他拦截下来的奏折,他稀里糊涂地把小九那个“小”字给抹去了。 “干爹,是荣绮将军....”说完,书房里依旧安静无比,。 沉寂之中忽然感觉刷的一下,有东西似乎从小九的耳边刮过,之后只听见他耳边茶杯稀碎声,小九被吓着一个激灵,侧头见到他身后不远一个茶杯的‘碎尸’。 他急忙抬头,只见宴殃站起,慌乱地看着自己,嘴里的语无伦次,嘴唇和手指的颤抖指着自己:“你!你!” 那眼神小九从未见过,是兵荒马乱的心猿意马。 宴殃慌乱后,疾步走到小九面前拎着他的领子“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突然要见我!” 宴殃脑里盘算近日种种,他与她最近是不会有交集不是嘛...而自己只能远远,悄悄地窥视上她一眼。他小口喘气,手下不由地更加握紧了小九衣领。 回神后,他将小九推远,“到底怎么回事!” 小九倒地撑住,“干爹,是那老猪狗的李虎惹了小将军,搬出了您,这才....” 宴殃半阖着眼,他阴沉得快要把人压死,脑子里回想着这是何人? 李虎.... 李虎说出来时,他扫视了一圈人,他自知祸从口出,却覆水难收,只得强装威风,昂首挺胸但眼神飘忽。他见全部的人包括荣绮都等着“阎王”,而这荣绮势必要看看阎王收人的模样。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压根见不着宴殃,这不过多年前宴殃在宴会上随口一句客套,便让他威风多年。 正当荣绮左等不来,右盼不来,抬头见日光快过晌午,她心下不耐,刚要开口,之间一匹骏马疾驰而来,伴随着扬扬尘土,尘土之后,现一华丽车马,八人整齐地将马车稳稳放停在兵场。 ‘阎王来咯’荣绮抱胸在原地等着,脸上是飞扬跋扈的笑,心下暗讽。她盯着那马车,却见到李虎如同狗一般,跑到马车旁,哈腰躬身等待着他。而场上众兵,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气势,个个挺身有势,整齐有致,倒显得是有那么一点精锐部队之士气,荣绮见此更是无语。 小九首先下马,当着所有人的面赏了李虎一巴掌,这大概是李虎想扇荣绮时他想要的气势,这一巴掌响彻兵场,就连荣绮也搞不懂这一出,定在原地看着这场“周瑜打黄盖”。怎么,这是给她下马威吗? 而后,宴殃撩开车帘,有条不紊却好似心急一般,不顾小九的手,直接下车,来到她的面前。荣绮见面前此人,鬓边带珠,好像是匆忙而来,但衣冠楚楚是精致整理过的模样。宴殃长得一副精致的贵公子,荣绮见过太多男人了,却没一个似他。贵气中有一份温柔,是男人身上不曾有的柔。 荣绮见他眼里柔波,是芦苇荡荡的湖泊上的晶莹日光。 阎王若是此般,怎镇得住四方鬼魔? 她越过他的眼眸,将视线投到宴殃身后的被一巴掌打蒙的李虎身上,趴跪在地上朝着宴殃的背,所有人像是守城的士兵,目光远眺,这般感受下却有种唯她二人的氛围。 “小将军,惹您不快,奴给您赔罪。”来的路上他便知晓前后因果,说完他低下了他的头,弯低他的腰,卑微如匍匐之犬,他的眼睛只盯着她那泛白的黑靴,而他不敢多看,只是看着那鞋尖一处。在场所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微张着控制不了的嘴,用余光用力地窥视这二人。可是荣绮并未有多大波澜,她只觉这人的礼她受得住。 荣绮心下又觉着无趣,原以为会打上一架,这般她好在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树立威风,日后也好服从管教。但宴殃这下倒是让她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落空的无力,使她浑身不得劲。她看着鞠躬谨慎的宴殃,瘪了瘪嘴“宴大人礼重了,同僚之间无须多礼,不过下属之过您确实得好好管教一番才是。”说完,摆了摆手,她等着他抬头,却迟迟不见他的眼睛。荣绮抱胸,似和他杠上一般,一人站着威风一人拘着有礼。 “大人,小将军已收下您的歉意。”说着,小九虚扶他的手臂,打破了这僵局,宴殃这才从那鞋尖猛地抬头,直直撞进那人的眼眸,见他抬头,她便转身走了。宴殃浸没在那对着他时是冷淡的毫无感情的眼睛里,这令他全身泛寒。他看着她的背影,她吝啬到不愿与他有更多言语的客套。 自己那荒唐的痴心妄想在此刻彻底溃不成军。 荣绮刚回到府中,只听见身后荣绝叫住了她,她转身自觉等着被教训,因为荣绝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愉悦,“哥。” “说说吧我的好妹妹,就任第一天便招惹了那阎王爷,下官好生赐教您怎么做到的?” 荣绝的嘴只管八卦,阴阳得很。 荣绮惊觉,这消息他知道得也忒快了吧?而她不知的是,这件事全城传开了。甚至在她等待宴殃的时候,坊间已有赌坊开始下注宴殃会不会来。 她缴械投降,一五一十全盘拖出,她只觉自己有理处上风,说着只当小事一桩,并未放在心上。 “阎王给您赔罪,您受得住?若今晚午夜百鬼夜行,您门窗紧闭悠着点睡。”荣绝咬牙切齿地说着,说完还想给上一脚,只可惜被荣绮躲过,她绕至荣绝身侧,疑惑不解“怎么了,他不好好管教他的下属,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若不是他认错的快,我早是一拳而上!” 荣绮只看得到最浅显表面的官场,就好像子不教是父之过一般的单一,可其中的弯弯绕绕别说荣绮了,荣绝都还在摸索中。 荣绝自己想明白之后也没有在回嘴什么,只是默默叹了口气。荣绮已经做好了要吵架的准备,话至嘴边,却发现荣绝把这事翻篇了。这种落空荣绮今天体会了两次,她看着荣绝离开的背影,她一拳打到了木桩上,誓把今天的憋屈全部发泄了出来。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3. 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四 “喏,好好识字吧,下一次可骗不过那老太监了。” 梦里,宴殃身在一片白光,忽然之中一只手向他伸出,女童的声音干净纯粹,手里握着一卷图册,他跪在地上,抬起双手捧握着这珍贵的书籍,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仰头瞧见了声音的主人,顿时间,白光消散,熟悉的场景出现,若干年前冷宫百草丛生的一角,春暖花开的阳光打在了荣绮稚嫩童颜上,她昂首挺胸,高傲的睥睨,手在他拿走图册的那刻便与另一只手交叉环抱。 而后眨眼一转,他见到了白天的荣绮,她冷漠的眼神里,对他毫无吝啬表达出了漠然,这个眼神在梦里也是这么刺骨,寂静中他一下子惊醒,慌坐起冷汗直出。他呆目望向一处,那里空空如也。 “不要...不要这么对我。”他回味着这份苦涩,喃喃地心伤自语。秘而不宣的迷恋永远忠诚黑夜,而黑夜里的喧嚣心跳在悄悄透露给世间万物。 荣绮经此一事后她的日子倒算轻松,而那李虎在那天晚上便被勒令调往边疆苦寒之地做护军副尉,不可拖家带口,一人上路。虽算不得在护城军中形象倍增,但至少不见有人在她面前狐假虎威。 “将军,那前头是哪呀?” 阿罗指着不远处,荣绮顺指望去,指尖朝向的是被山峦包裹着隐约而见的塔尖,青色在覆盖一层单薄的白,在雾蒙蒙中几只飞鸟朝四处天空离去,像山水画中隐世高人所在之处。 荣绮一直凝望着,她不记得城外的山上有过塔,望着望着,她来了兴趣。 “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她一拉缰绳驭马疾驰,留下飞驰背影,阿罗缓过神后不甘示弱,在山野之路上二人赛马似乎片刻地回到了草原。 二人驰骋还捎带来了些许的竹叶,满天竹叶飞飞,几片落在肩头,而又被山风吹落地面。 竹叶划过在眼前,随着叶片掉落,眼前是一座寺庙,仰头才能瞧见那神秘的塔尖。她们坐在马上矗立在寺门前,门前不留牌不刻碑,不见香火和信徒,像是荒废的庙宇,可它又是崭新干净的。 大门紧闭,二人相视,一股不明的气息扑面而来,荣绮警觉环顾四周,四下静谧,唯有竹叶纷扰。马蹄踏在落叶上,有轻轻沙沙声,在路过的风声中,荣绮眼神一炙,她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阿罗!”她们的默契,是生死之间训练出来的,荣绮一个手势,阿罗心领神会,与之分道而驰。 杀伐混打声率先霸占荣绮脑里,在隐秘山路上,随着靠近视野里出现混乱的十来个人,横尸山野,血流朝四处游走,荣绮扫视,伤亡不在少数,其余之人也不过是在负隅顽抗。 但是在混乱中她敏锐捕捉到一身影,那是……宴殃。他被四五人保护在其中,他挺硬的身子却被嘴角的血暴露出虚势。 宴殃观察着眼前劣之态势,面对包围强势而来的匪徒,保护着他的这四五侍卫根本不是对手,心里混乱,但他要保持冷静,他不可以死在这里,眼下所见之处死伤惨重,只听对方一声,数十人高喊“宴贼偿命!”一鼓作气冲向他,他的计划还没实现,他...不可以在此倒下,他紧握剑柄,欲要突出重围之时,只见眼前黑影刷过,冲在最前面的匪徒在毫无征兆情况下成为了死尸。 宴殃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滞,呼吸窒住,眼睛紧紧盯着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荣绮正用一根路边随便捡来的竹棍,以一人之身将他护在身后。荣绮熟练地驾驭着马,面对这些没受过训练的匪徒,她丝毫不惧,她眺望而去,阿罗出现在这些匪徒之后,很是及时。 荣绮回头看了一眼宴殃,“还不走?”说完,她一人骑马带着竹棍冲向匪徒,与阿罗来了一个前后包抄,宴殃昏迷之前,他看见了那人把竹棍用出了利刃光影,一人一白马的背影将永远无法磨灭,她闯进他的心里仅用一卷书册和一根竹棍便刻下了终生。 但这件事并没有在荣琦心中留下故事,那些匪徒被她们击倒后一并交给了宴殃手下。事后她还是像往日那般松散闲逛着,与阿罗二人一前一后在小巷大街来回自由穿梭。阿罗则发现这小将军似乎格外爱逛街,凡休沐之日她必拉着自己左逛右看,这帝都左弯右绕哪有草原横冲直撞来得痛快,总而言之她没多大兴趣。而荣绮呢赏花赏楼,一步三看,走在阿罗身后,只觉时间飞逝,好不轻松。 “小将军,一会儿大将军该找你吃晚饭了,咱回去吧?”阿罗是把这外城河看了五六七八遍了,实在看不懂了,她蹲坐在石椅上,像将军府门外石墩上的石狮,眼巴巴瞧着荣绮,有这看河的功夫,她还不如多练练拳。 “呵,我也想,也不知道荣绝在想什么,非要我平日闲暇时多出来走走看看,看什么,看我的人生走马灯吗?” 荣绮两腿大张,仰靠石桌,对天纳闷,这天悠悠风潇潇,就是她不太快活。荣绮侧头看阿罗一脸苦闷,便说道“你若饿了就去找店吃,你若困了就去找店睡,非夜禁不得回府。”荣绝近些日子给她立的规矩。 “大将军是嫌您太能睡了吗?小将军”在一片鸟语花香中,阿罗突然惊呼一声,吓得荣绮一激灵,斜眼鄙视。 “我每日操练劳累,能睡很正常。”荣绮辩驳道,荣绝回都后神出鬼没,好像很忙的模样,他怕不是看自己太清闲而嫉妒她吧?荣绮噘嘴猜想着这般可能。 不过两人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惬意聊天没多久便被人打断,荣绝手底下的人拿来一副请帖,是宴殃的邀请。 荣绮这才想起来前几日发生的事,她本想拒绝,但荣绝的人带来了荣绝的话,‘美美晚上若是没出现在醉风楼,便是驳我的脸。’荣绮心底并未多看重荣绝的面子,只是心动于宴殃请客之地是天下第一名楼,醉风楼。传闻这醉风楼数十年前是天下第一红袖馆,但邻国沈家经过几代修整慢慢摘除了这风月之名,将醉风楼开遍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 荣绮很想去瞧瞧,才收下了帖子。“知道了,今晚我会去。还有和荣绝说,再叫我美美,我就当他是沙袋木桩!”她握紧那人的衣领,威胁的语气照在他的面上,那人连连应是,灰溜溜地跑走,阿罗心底却十分喜欢这个小名,其实除了荣绮大家都喜欢——绮取春光绮丽,是美好希望之意。 宴殃这边便没有这般清闲,若是那日没有荣绮,他会惨死在那山野中首身异处,他只要闭眼就后怕,他耳边有辱骂有吼叫有□□,他坐在刑房正中接收着四面八方的各色惨叫,他只有听见这些,他的心才安定一些。他畏惧死亡,而这些人让他更加清晰地直面过,他怎能放过。 并且他更加清楚地知道他的手下还是不够,不够到没有人可以全天保护他,若是没有荣绮...荣绮,宴殃转动着扳指,停下了死杀的思绪。他这辈子欠她太多太多,,这条贱命对她一文不值。残缺的身体,平庸的容貌,卑微的身份,他知道在她面前他是一无所有的下人,他试问老天他该怎么还?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人的辱骂,那人口齿不清地重复那日的“宴贼偿命!”宴殃伸手,下人递上皮鞭,昏暗的牢房里只有血是最鲜艳的颜色,宴殃穿着官服,紫色加身,是第二抹刺眼。 他拿着皮鞭,一步一步靠近,刑审寺中狱塔明五层实九层,而此人正处在其塔之中,暗二层。宴殃站在他面前,即使他离此人就不到三步之距,可那人也无法伤害到他,因为他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嘴。这里潮湿阴冷,血腥味夹杂混合其他臭味,蛇鼠蝇虫都不愿光顾。铃铃铃,是层檐角铜铃的清脆和风的声音,那是他头顶明三层的声音。 “阿郎不愧是少寨主,年青人到底是依旧健壮。宴殃佩服得很。”眼前早已看不清容貌的是南疆少主龙月郎,他瘫在宴殃面前,听宴殃说完后,无力地朝他吐了一口口水。曲国与南疆纷纷扰扰数十年,二者之间大战没有但纷争频发,数月前龙月郎带着数百名寨民在商道上作乱,毁坏两国之间互不干扰的贸易道路,并杀害了数名边关战士,而后假意投降,被宴殃下属羁押来帝都,宴殃此番大意松懈,差点死在他手里。 他被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摆了一道。这滋味……自己会还回去的。宴殃眼里深渊势要吞噬龙月郎.见他这副模样,皮鞭不过打在棉花上,他突然没了兴致。 眼下宴殃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他得换身衣服,万万不可这么去见她。 他丢掉了皮鞭后转身犀利离开,之后只有火还在摆动。 此时风停了,风铃静了,龙月郎抬头,那炯炯有神的眸光是来自一个少年眼里,可它终将黯然。 耳边只回荡着宴殃如诅咒般的话语。 “整个南疆会为你殉葬。”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4. 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五 荣绮就坐在河边看日落月升,街道的灯时歇时醒,人也陆续归家,她才离开。穿过几条巷,她发现儿时记忆中的街巷有些已经走不通了,她为此耽误了一会。她到时,宴殃早已在门口驻足等待着,她的眼睛还没看到他时,那人的目光已经锁在了她身上,荣绮淡定走过他身边,只是客气说道“宴大人。” 荣绝得知那次兵场荣绮给了他一记下马威后又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不看荣脸也得看桩面,打桩真的很累,扎马步也是。 宴殃回了一句,但荣绮没有注意听,因为她的心思已经飘在了这座楼上。 醉风楼富丽堂皇,极奢无比,所及之处金玉喧宾夺主用黑木压制,不显庸俗。抬头不见顶,楼檐层层,每层壁画寓意不同,每过一层壁画随之愈发精致逼真,从牡丹人间到凤凰天界,从南海夺珠到仙女散花,荣绮想‘若是让阿罗知道了,她定会讨厌荣绝在此时给她任务。’她走走看看,宴殃跟在她身后,痴迷地将她的一举一动刻在脑海里,何其有幸,陪君共赏。 荣绮走上顶层这才惊叹,最妙的还是五层的视野整层通透,六面敞开,坐拥整个帝都最好的视野,无论城外商业还是帝都繁华,一应俱收。 帝都的夜禁在此时却是一番别样的韵味,在城中感受到了山林静谧。烛火无法媲美星光,有月光的作配真是天上人间。 荣绝反倒在五层等待许久,荣绮打开门,一副大咧咧的模样,其后还是那权宦跟着,他一时顿住,这祖宗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他一个招手,荣绮坐在了他的旁边,荣绮纳闷,怎么一进来荣绝便在瞪她?这男人真难懂。两兄妹眼神一来一往,宴殃一人尽收眼底只笑不语,三人的气氛反倒莫名融洽相处。 三人入席后,佳肴接踵而至,宴殃举杯对着荣绝,“荣大将军,这一杯敬您凯旋。”他侧头全饮,而后自己又倒了一杯,目光对向了荣绮,荣绮也知顺序,她举杯对上他的目光,只可惜这大人目光闪烁,似乎不想面对她。荣绮也不会自讨没趣,毕竟那件事也算驳了他的脸。 “小将军,奴第一杯贺您凯旋。” “第二杯祝您升官” “第三杯谢救命之恩。”荣绮还没反应过来,宴殃已经连喝三杯。 “敬您。”宴殃不卑不亢的语气,举手投足之间礼数尽到,一套下来无可挑剔,也打了荣家兄妹一个措手不及。荣绮倒吸一口凉气,她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出来...宴殃这是在拉拢他们啊。 她可招架不住这个,随即瞥向荣绝,两人心有灵犀一般互相对视。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三杯。随后荣绝偏头点了一下,荣绮心领神会,他点的是菜,大概让她闭嘴专心吃菜的意思。她就说嘛,天塌了还有荣绝顶着。 她便听话地专心吃起菜,两人身旁都有夹菜侍人,一点一点夹着,虽然不多但眼前盘中没有空过,夹得恰到好处,一口下去嘴里不多不少。荣绮吃着无聊,就往荣绝盘子瞧去,他和宴殃说着话,盘子里基本没动过,但那侍人是有眼力见的,凉了便换一个盘继续夹着。 只不过,荣绮转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鱼的?”她还是发现了不对,荣绝盘里和自己盘里的大差不差,只是她这位侍人从没给她夹过鱼肉,甚至海鲜都很少。 “是大人嘱咐的,说小将军不喜。”小九弯腰低声恭敬,她寻声抬头看去,越瞧越觉着眼熟。她端详小九的模样却被宴殃看在眼里,他扣着杯壁,隐忍着嫉妒。小九感受到了来自高位的注视,他急忙想要开口时,荣绮又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打断又说道“诶,那日掌掴李虎的是你吧?” 小九轻轻点了点头,荣绮听后跟着满意地点头“宴殃倒是会教。”她示意他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巴掌打得不错。”说完小九笑了,那笑宴殃差点将酒杯甩到他的脸上,两人的心照不宣笑得太刺眼了。 “大人他见不得将军受委屈。啊,您可是大功臣,大人说千万不能让英雄寒心。”小九说完前半句差点掌掴自己,这么暧昧的话小九都想自拔舌头,好在圆了回来。但是那道电一般的目光直击小九,想来这下回去免不了一顿罚了。 荣绮瘪瘪嘴不以为然,自以为是官场话没劲。随后她便两耳不听餐桌事,专心吃菜吃酒。酒过三巡,荣绮见窗外街灯渐灭,愈发显得月儿天下独大,绵延的山脉似乎越来越接近它,有点像草原远处的雪山,只是它没那么冷傲。 今夜的酒荣绮喝的明白,左不过是逢场作戏,用她救了他的东风,想要拉拢哥哥这条船。好喝的酒里带着一些涩味,她喝的不痛快。下次她必要带着阿罗他们来放肆喝一场。 她把视线收回到酒桌上,宴殃和荣绝说着场面话,哥哥似乎也不燥,就这么你来我往,荣绮撑着下颌,看着诺大的厅房,只有他们几个有些冷清,若是....若是那人在,好歹能唱上几句助兴。荣绮心下感伤,好友都在塞外,这繁华的人来人往的帝都竟没几个知心的。 “在想什么?”荣绝拍了一下荣绮大腿,荣绮喝了酒就出现平日里绝不会看见的惆怅表情,在塞外喝醉了爱拉着人谈天说地探讨人生,在帝都估计就感伤无一知心人。荣绝的一巴掌直接把荣绮拍清醒,她瞪了一眼荣绝,转而看向宴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宴殃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不再是那么冷漠的眼眸,有了一些温度,他很喜欢。他低头陪笑,对上她,他总是羞怯。 夜里,酒终人散,宴殃看着他两离去的背影目不转睛得一动不动,他盯着那个背影许久,见她慢慢不见,他有些慌神,但他也只能稍稍踏出一步去追寻那个渐行渐远的模糊身影,只有她不回头,他才敢跟随着她。 平日繁华的大街上,当下只剩荣家兄妹,询着月光,对着自己的影子,影子很长,似乎伸向了皇宫。 “宴殃的救命之恩,你何时救了他?”荣绝的声音低沉,在月下十分清晰,像是穿透窗的风。荣绮与他肩并肩走着,两人却矮上一个头,因而影子也差很多。 荣绮暗自比较着,嘴上还回答道“噢,前些日子在城外山野中和阿罗偶遇来着。回想起来那日情形还真有点危险。” 荣绮踮脚走着,相比之下他俩的影子还是差了些,她的注意全在那里,突感肩上一股力量,惊呼一声“呀。” 荣绝手肘制压着她不得不向下,“何事,你可有追查?” “没有,他的事又不是什么好事,知多祸多。”荣绮说着同时反手就将他的手腕一扯,荣绝不慎向前踏出一步稳定,兄妹两默契一笑,是荣绝输了,没防住荣绮。 “聪明。”荣绝这句也不知在夸她哪方面,荣绮骄傲地仰着头总之她照单全收。两兄妹在大街上倒是有了一些只有小时候才体会过的闲暇玩闹。 “爷,小九错了。”小九跪在车厢里,低头等罚。视线中只有窗布影子飘飘,厢地铺上柔软的皮毛毯,茶盘安稳置于窗下,热茶的白气影影绰绰,香气时不时引入鼻息。宴殃用两指抬起他的下巴,那湖泊般的眼眸想要将嫉妒溺亡。 “聊什么了?”他多想是那个给她布菜的侍人,那近在咫尺,那一举一动,他嫉妒他渴望。这样的心情会把自己淹没,不禁地加重呼吸。 “没有,将军她夸干爹用人有方,说,说干爹细心体贴。”啪的一声,小九的耳边脸颊辛辣,他捂着脸惶恐地仰视,宴殃阴沉着脸,比任何时候都可怖。小九对上这双眼眸,全身发抖,惊恐地跪回原样。 “小九,将军不是会阿谀奉承的人。”宴殃知道,荣绮不会。她的眼里只有强者,她是从杀场上回来的人,那是一个只有强者才会活下来的地方。 墓地之所以可怕是人畏惧死亡,死亡聚集之处必是人敬而远之的地方。而宴殃的府上诡静是数年的生死权衡之外的附着堆砌,宴殃不喜闹,府上便精简,由此很多地方早已荒芜,但宴殃仇家多,府上暗里有许多双眼睛像是山洞里待命的蝙蝠保护着他,又等待着杀戮和血腥。 黑衣人跪在书桌前,宴殃没点灯只是坐在暗处,黑暗是顶级的捕食者,他贪婪月光,微薄的光胆怯地徘徊边际,这幽暗的深渊却在匍匐等待。 “南疆要放弃龙月郎了?”他在暗处开口,黑暗中毛巾滑过光滑的物件表面的阴影晃晃。当深渊开始想要吞噬时,它必将卷起旋涡沉沦。 那人跪爬着上前挪了一步,补充道“南疆百寨之间本就勾心斗角,此事又被我们有意泄露出去,恐怕寨主要面临的可不仅仅是丧子之痛了。” 宴殃发出了满意的鼻音,而后冷笑,“是个机会。就当是送老皇帝一份大礼好了。”青瓷被放在桌面上,光栖息在上,佛像显露,一半明一半暗,笑看世人。 “大人的忠心日月可鉴!有您是曲国的福气。” 听完奉承话的宴殃将佛像往前一推,只听清脆惊天。黑暗中露出了他的脸,显在月光下,青筋丝丝若隐若现在他的太阳穴。他俯视地上青瓷碎片——佛也好神也罢,阎王通通收。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5. 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六 “爱卿做得甚好。” 朝政批阅等老皇帝早已不闻不问,他坐在御书房地龙椅上每日不超过一柱香,他随意翻开一本宴殃递上的奏本,装模作样地瞧上几行,但其实他眼前模糊根本不知道奏本里写了什么。 荣绝的觐见,他本可不见,但宴殃说得在理‘功臣之心岂能寒矣?’他放下奏本,只叹自己爱贤之心。 荣绝坐在一侧,认真地汇报近日军内情况。看到皇帝的模样,也不知是谦逊回避皇帝的夸赞还是无奈于皇帝的现状,总之他摇了摇头。 “陛下,护城军的改革之法,臣已递上。军心实为国心,如若不稳,国之不稳。臣以为……”荣绝还想说些什么,他对护城军有感情,他第一份差职便是在护城军,他想它变好,起码像以前那般是帝国的气势。 可皇帝打断了他,只是抬手又摆了摆,而宴殃站在角落,见此势,递上一杯茶。荣绝这才注意到宴殃,他抬头看着宴殃,审视着他,深不可测的人啊,竟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可怖。 宴殃至始至终不曾给过荣绝一个眼神,他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后,又回到了原位,如皇帝的影子。 “爱卿,无事便退下吧。”老皇帝喝了一口,从喉间发出几声浊音,欲要起身时,宴殃又出现在了他身侧,垂眸不语,只是搀扶着他起身。 老皇帝瞧了一眼宴殃,手指指着他,对着荣绝又补充道“你若还有事,就和小殃说,无差无差。” 荣绝起身行礼,“是。”他目送两人进了内室,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他一人,他站在原地环视一周,无差无差……他嗤笑而愤恼。出殿后,独自走在宫道上,面对而来一排排的宫人,在四周宫墙下显得格外渺小,其实他也一样。军功如何,荣家又如何,在皇帝面前还不如一个宦官,无差……那他有差在哪? 他带着郁闷回到府上,可好像有人比他提前一步。荣绝疑惑地走到大厅外,只瞧见荣绮坐在大厅内,她的眼前,厅内正中有四五红箱叠放在一块,他大步上前“这些是什么?”他指着问道。 荣绮看见是自家老哥回来,就起身说道“皇上派人送来的,说是南疆进贡来的稀罕物。” “南疆?他们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荣绮见他回来了,便开始拆箱,一个一个地把珍品向外搬,让人窥探其庐山真面目。 “天哪!”礼盒看上去平平无奇,数量也不多,但其本体从象牙到翡翠,还有一些金银玉石,都是南疆上好而罕见的宝物。其中荣绮最喜欢一件象牙雕如意灵芝纹镂空小球,她拿在手上爱不释手。 “哥,这件给我吧!”荣绮迫切地询问荣绝,她都想好要将它佩挂在哪把剑上了。而荣绝却盯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御赐之物出了神,据他所知,南疆和曲国之间因古茶道而有所往来,然而一年前因为南疆某位,古茶道被破坏,来往商贸被迫切断,为此曲国曾派遣使者与之协商,但使者有去无回…… “哥,怎么了?”荣绮放下了那件小球雕,她瞧着荣绝深思的模样似有不好之事,心下一紧脱口而问。 荣绝被荣绮的一声喊回思绪,他眼睛落在小球雕上,拿起说道“没事啊,我只是在想把这玩意儿挂在身上好看还是放在武器上好看?” “挂我身上最好看!!”小球雕坠在荣绝手上乱晃,荣绮一把抢过,将它护在身后。荣绮两只眼睛灵活一转,从袖中掏出什么,放在荣绝面前。荣绝接过一看,是宫里中秋佳节的请帖。 荣绝看着帖上端正大气的字,他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好快啊,要中秋了。”,荣绮就贴了过来,看着帖子说着。不知不觉他两回来都快半年了,荣绝配合得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也好久没在家里过节了。”他对着荣琦,难免有些感伤,这丫头有十年没回来了,十年了...他望着荣绮,看着她圆滚滚的后脑勺,摸了摸。 “今年,可以吃到露松坊的月饼咯!”荣绮转头激动地对荣绝说到。她每次在大街上路过时,都想着那一口,是小时候家人会裹着带回来给她吃的味道。如今的她早已不记得这家月饼的味道,但是,记得那时候很幸福。她的眼睛明亮悦人,笑容开朗,荣绝也跟着笑了起来,“就知道吃!” 夜晚,荣绮坐在屋檐上,阿罗爬上竹梯坐在她身旁,月亮很圆,但还不够圆满,有一条让人格外在意的不够圆润的弧线。“小将军,这里的月亮离我们好远啊!”阿罗双手撑着下颌,呆呆地望着夜空。月夜下,月儿应是绝对的主角,人们眼里全是它,可是现在在她眼里,月亮只是天上一部分,还有无尽无底的黑暗留白,还有城坊巷井的屋檐,有高有低有大有小,偶尔星光偶尔灯光也是让人挪眼的存在。 “不够纯粹,这里月亮带着礼貌哈哈哈。”荣绮觉得帝都的月在敬而远之那些爱说教的人,而旷野的月在聆听远古的风。因此月亮是聪敏的神仙,它会选择靠近还是远离。 “我没想到竟在帝都想家了。我明明无家可归啊。”阿罗生在草原,长在草原,她的声音里带着草原的洒脱。她的父母死于寒冬,她在繁华里想起了牛羊。 “这里是我家吗?也不算吧,若没有哥哥,我大概不会踏进来了。十年前,就和这里说再见了。”他们和阿罗一样是孤儿,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两人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宴殃也看着月亮,透过窗,朦胧一层甚至连圆都称不上的光印在上面,与烛光的暖色不同,它的白带着孤寂。 今晚他宿在宫中,老皇帝越来越离不得人伺候了。小九站在他身侧,贴耳说着什么,还时不时将眼睛瞟向黄帷,皇帝正在休息。说完小九退下半步,宴殃瞥了一眼身后,黄帷后有少女的嬉笑声和老人的老态龙钟,三两声的娇媚,一下的粗喘,很快。嘴角的讥笑比月冷。 “混账!”黄帷后少女的一声惊叫和老皇帝的怒骂传来,宴殃撩开窗帷,珠帘后是少女裹着锦被,跪在地上不敢大声的哭泣,老皇帝坐在床上,喘着怒火。 “拖下去斩了!这就是南疆送来的好东西,呵!”老皇帝扔出白布,上面干净如初,小九上前将人拖了出去,那少女惊慌拉扯下抱住宴殃的腿,抬头求饶“南疆送奴来的时候是干净,是干净的” 宴殃皱眉,一脚踹开,他嫌弃地看了看自身衣袍,又看了一眼她,那少女一下定住,脸色惨白,她感觉到了寒意,是阴冷的气息。 “我是被二皇子玷污的,我是冤枉的!”她木讷地说着,已无力反抗地由人拖了出去。 老皇帝连锤了几下床褥,无声。“孽畜,孽畜!杀,全杀!宴殃,查清楚,他动了我多少女人!全杀!一个不留!” 宴殃弯腰给老皇帝折好被褥,抚平他的怒火,伺候他扶倒睡下,见老皇帝深深睡去,他轻声的,却清晰地回答“是,皇上。” 宴殃坐在轿上,随行的还有一众侍卫,他们在宫院之间走着,月色布满了整条石路,路边是轻易就可被采撷的花,就像阴间的路,毫无人气但让留恋人间的孤魂深陷其中。他的手绢握在手里揉搓,滑柔如花瓣的手感。“二皇子都吃光了嘛?”宴殃问道 “吃干净了,送来的九个都破身了。”小九跟在他身旁紧贴着轿乘小声说道,提着烛光晃晃而亮亮,堪比月光。 宴殃摘下了一朵花,放在手帕上,将它仔细包裹起来,放在手掌中用力捏紧,打开时花瓣碎了,散了,皱了,“废物。”他嫌弃地看了看,将花丢了出去。月光下,花支离破碎,毫无意义。 他随着小九下了轿来到一处宫院,才踏入院门,屋内那上不得台面的男女声荡入耳畔。小九在前提灯,宴殃在后听着欲孽声缓缓步入,小九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他急忙捂住嘴,侧身瞥了一眼宴殃,他是夜色下身无带物却好似来勾勾手便取魂魄的无声鬼魅。 欢愉对他们而言,就好像沙漠中要亵玩莲花。这些腌臜事,他们看多了。“二皇子真是放肆。”小九见房门大开,侧身站立在门口,宴殃对着屋内摆设,耳边是再清晰不过的激流,一簇一簇。屋内暧昧迷乱,一双男女的身影叠在烛火灯影上一荡一荡。宴殃随意摆了摆手,身后侍卫冲入房内,耳边多了混乱和怒骂声。宴殃抽出手绢,捂挡住窒息的爱欲,转身离开,欢愉男女的嘈杂声愈行愈远。 “干爹,污了您的耳朵。”小九提灯照在门前上,他有些窘态,好像突然理解了和尚的阿弥陀佛,在自己面前大快朵颐吃荤的庸人,满嘴油腥的模样确实倒胃口。 “爱欲是人性最底的贪欲。你要知道,仅用爱欲就能被缠绕的人不足为惧。”小九只是诶了一声,他虽然不知道身后自家干爹的表情但他知道宴殃的心情还算不错。他的口吻是书中长者如泉水般的教导,舒服而长流人心。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6. 六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七 深夜荣绮还在睡梦时,就被人一把拉起,一路头昏眼花,直到某处宫殿时她还昏昏涨涨,呼吸之间,她努力睁眼,就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跪在宴殃面前,女人掩面哭泣,男人一副吊儿郎当,时不时想要起身,就被人硬压回去,他就会狠瞪那侍卫。两排站了一些人大多是宫人,有些还是荣绮的手下,小侍卫站在她身边,和她悄声说着来龙去脉。小侍卫说得比说书人还要好,听得荣绮轻呼,时不时两人还对视一眼。 “是这个女人勾引的我,宴公公还要我说几遍。”二皇子跪坐在地上,一副耀武扬威不知死活的作态,而那女人只披着一件薄衫,里头朦胧的裸露,在场侍卫,太监,宫女一个一个都看着,无论这事怎么解决,她都活不了。 “公公,奴家是南疆送来伺候皇上的,二皇子越矩逼迫奴家,奴家不得不从啊!”她抬起头,荣绮才见到模样,是个美人胚子,肤白胜雪,凌乱的头发被泪水浸湿黏在脸颊两侧,薄衫的欲盖弥彰,嘶...荣绮都眼晃了。她说话娇媚,语气轻柔,微微咬唇,一切都恰到好处地踩在人最柔软的心尖。 荣绮都不禁心酸,在这吃人的皇宫,强取豪夺畏惧强权的少女有什么法子守护自己的贞洁...她想到这个时,偷偷瞄向宴殃,这人坐在高位,一直盯着她,荣绮也不恍惚了,这个眼神很干净,没有任何冒犯的感觉,不然她怎么会没有发现有人盯着自己。 宴殃看到她的精神有所好转才放下心来,大晚上的去扰她美梦的人,该死。他明明传唤的是荣绝,荣绝真是...他不好发火,转而将目光移向这二人,他的眼睛顿时混浊,清澈的湖水被戾气搅浑,开口便是生杀大权的雷厉风行,他轻描淡写的一句,那少女就宣告了死亡,至于这个二皇子禁足反思而已。荣绮亲眼见到一个人的不同感觉,这是他的两面还是其中两面? 荣绮没空多想,她的人正等着她的指示,看着她。那少女瘫跪在地上无言,她了无生气,像是枯萎的花,却死死盯着宴殃。 而二皇子早想要拍拍屁股走人,连连嫌弃厌恶说着“晦气死了。”留下他们这群人擦屁股,荣绮一股无名火窜入后脑勺,她漫不经心伸出右脚,还在连连回头咒骂的二皇子被勾倒在地,他眼前昏眩模糊乱指咒骂,荣绮无心一句“二皇子,臣不是故意的。”他见是荣家的人,便作罢。被人扶起逃离这里。 宴殃侧头掩饰笑意,她总是这副意气用事的模样。荣绮似乎为这女孩出了一口气,她才示意将人拖了下去,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宴殃,似乎眼睛里有双手要拽抓着他下地狱。 处理好这些,天有鱼肚白,荣绮想回去睡个回笼觉,面对着日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垂头丧气地走着,不知怎么,她想去寺庙拜拜,她觉得这姑娘挺冤枉的。无助的背影一直印刻在她眼前,她抬头看了看天,这时候她应该走在黄泉路上了。想到这个,她惆怅地看着天,该死的二皇子,该死的...想到这个她努力摇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臭老头。” “将军。”荣绮一个激灵,一声男音在身后传来,是很好听的晨音。她僵僵转头,是穿着朝服的宴殃,他刚在里头还不是这身打扮,官袍在身,他比她高位,按道理,她要行礼。她要弯腰时,宴殃一个快步,虚势碰触到她的衣物边缘,猛地收手。荣绮的半行礼僵在半空,她抬头瞧了宴殃一眼,他的耳朵是粉红的,和湛蓝的天空很相配。“宴大人,你....”她固定得很辛苦。 “您快免礼,奴才若是接了您的礼,才是该罚该打。”宴殃有些磕巴,卑驯的口吻,不敢看她的眼睛,还有他全身散发的无法描述的势弱感,这些招数荣绮都接不住,她连忙摇摇手,向后退了两步,“大人谦虚,大人谦虚。” 荣绮板直身体,宴殃在阳光下是文官的儒雅,眼下黑青,让她有种阴间判官的错觉,不得不说他很好看,狠绝里有一股温柔,手可提刀涂血又可提灯照山河。他的眼睛也是这般,深渊吞噬之间的平静安逸。只是这份矛盾的和谐,荣绮不知怎么相处。 “过两日便是中秋宫宴,将军可要好好欣赏一番,宫宴的菜席不会让将军失望。”他说话让人无法拒绝,谦卑温柔,如天上的云飘进心里,软软的。荣绮连连点头,“我,我和兄长一同来的,你放心吧。”说完,荣绮都吓了一跳,人家又没有非要你来,自作多情的家伙。她尴尬地瞧了一眼宴殃的表情,嗯,毫无变化... 说完荣绮便找借口离开了,宴殃看着她逃离的背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全身滚烫,用尽力气压制心上的烧热,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温热。刚刚是不是太痴了,怎么那般邀请人...都把人吓跑了。蠢货。想法如炮仗,一个接一个,越想宴殃脸上越阴郁,直到早朝结束,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二皇子的事让阎王不痛快了? 御书房内,老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地听着宴殃念着名单,里面记述着二皇子这些年做的荒唐风流事,宴殃念到后面语气越沉稳清晰,好让皇帝听得清楚每个名字每件事,他合上后,站在书桌前等待命令。 “全杀,一个不留。老二,老二就..”靠在椅背上的老皇帝只说了一句,他的威严不容践踏,他闭眼不语,眉间的褶皱已经表示他很不悦,双手握着把手上的龙头,青筋爆出。只是他不说,宴殃也懂他想做的。 “奴才遵命。” 很快,这件事便传开了,深夜荣绝已处理了很久。他今天才知道皇帝的后宫这么庞大,也才知道二皇子的“本事”有多大。女子的声音四面八方包围他,有哭泣有叫喊有怒骂总之令人头疼。那位宴大人也没对他有什么好脸色,他看着那些被抓走的妃嫔们,揉了揉太阳穴。 黑夜里的皇宫被火把的光照亮,来自各处,白昼的白比不上夜晚的刺眼,今夜的皇宫注定无眠,夜幕降临后,荣绝便没见到宴殃,他从下属口中才得知,皇帝要休息了,他得去伺候。 栖阳宫内,安静无比,只有汤匙和瓷碗轻轻敲叩的声音,小九递上药盏,将药倒入碗中前,宴殃拿来银勺先喝了一口,用手帕擦拭了嘴,才将药倒入碗中,仔细散热后,来至皇帝床边,皇帝躺坐着,看着宴殃的一举一动,他才放心一口一口喝下去。 他给皇帝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药液,老皇帝躺靠着,双手叠放在被褥上,叹了一口气,有些犹豫。 皇帝缓缓开口说道“小殃,朕年纪大了不想沾太多血,那些贱人统统打发到皇陵去吧。至于那几个南疆送来的……就不用留了。”卸下华服,摘下龙冕的他是多么佝偻不堪的老人,白头不见一根青丝,脸上不见一点光滑,手上的青筋凸起,病多衰容。 “是,皇上。”宴殃看着他睡去,放下帷幕,珠帘未发出一声清脆,众人退下后,只留下烛火。 荣绝再见到宴殃时,他才姗姗来至,“宴大人,皇上要如何处理那些宫嫔?”因为太多人了,冷宫成为了最热闹的地方。 他两站在外面,里头是侍卫呵斥和女人们的声音。宴殃皱眉,面上不耐,冷言厉声:“让他们安静些,若是吵到皇上歇息就原地处决了。”小九应声,跑了进去,还没等小九出来,里头安静了,恢复成了平日冷宫的鸦雀无声。 荣绝多看了宴殃一眼,他的心思深不可测,手段更是狠戾。 耳边不再嘈杂后,宴殃才回答了荣绝“皇上说...” 荣绝等着指示,把目光转向他,宴殃嗤笑一声,这个笑冷讥虚假,眼里的刀光锐利。 “全杀了。” 宴殃说完,荣绝倒吸一口凉气,那些女人真的都该死吗?他苦思而不得,皱眉的模样被宴殃看在眼里,“荣将军,宫里不见血,你把这些罪妇送至刑审寺吧。那里适合处理她们。” 说完,宴殃便走了。荣绝一人面对着这些,他摇了摇头,无奈又无解。 刑审寺的火通红,赤色的光照在血上,刺在人眼里,烙上地狱的印记。宴殃站在狱塔高层,俯视而下,有人乖巧地等待死亡,有人垂死挣扎,有人如痴如癫。火是装饰血腥的戾色,是遮掩血腥的罪恶。剑光刀刃下白绫三尺,窒息地跪拜在权势下,闭眼。 此刻的场景,是这么的似曾相识。那年他也在暗处看着这样的一幕发生,可是他只能捂着嘴,只有眼泪可以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宣泄。这是他再次跌入地狱的时刻,此后他再没有上来过。 “别走太快了。”宴殃自语,这里只有他一人,眼前是黑夜黑云黑山,背后空旷的苦寂在黑暗中喷发,脚下是炼狱。刑审寺埋下的人骨,狱塔宣判的犯罪,每一桩每一件每一人他都牢记于心。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7. 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八 宴殃穿过一层又一层,一间又一间,无论是荆棘还是皮鞭,这里应有尽有。 最后他停在了某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门口,透过铁栏,龙月郎坐在刑椅上,他等待死亡的模样颓劳又难堪。龙月郎痛苦地摇晃脑袋,他溃散的目光突然锁定,死死盯着宴殃。 “阉贼!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坐在刑椅上,看似精神尚佳,口吻中气十足,看守的人把他清理得面容清晰。手腕禁锢在把手上,但他想指着宴殃,身体显得扭曲。他嘴角的白沫加上眼里的血丝,精神尚佳?宴殃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龙少主可知过几日便是中秋嘛?中秋圆满,家人团圆。多美的佳节。” 这里没有窗户,看不见月亮,甚至隔绝了所有声音。龙月郎都不知道塔外正在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死。他麻木如尸体,每次见到宴殃都感觉自己到了一趟阴间。 “听闻龙少主是快要成家的男子,若没有此事,在下乃至曲国定会送上祝福。可惜了,天不遂人愿。”宴殃看着一具傀儡,目前他是有价值的尸体。龙月郎见到他,定在自己的面前,整身人影笼罩着他,宴殃像是见蝼蚁一般对着他。这种凝视,他应该提心吊胆,可是自己像吊死的尸体,吊在枯死的树枝下摇摇晃晃,毫无意义。 “龙少主能听到嘛?仔细听”宴殃的声音贴在他的耳朵,听得人头皮发麻,听得人脊背刺寒,他斜眼看着宴殃,他毫无血色的面庞,薄唇浅白,可怕极了。 “什么都听不见么?”宴殃离了他,起身抬头,像是寻找什么。 龙月郎呆滞地跟随着他的头一动一动,他张着嘴眼睛落在他脸上,等待着答案。 “你听,你阿妹在呼唤你。” 宴殃低下头,他的眼睛里怨戾更甚,不寒而栗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好像沾染了血一般刺眼,他是吃人的魔鬼。 阿妹……龙月郎恍惚了,整个人突然僵顿,他不敢相信从宴阎王嘴里说出她来,他不敢想象她落到宴殃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他全身颤抖,嘴巴僵硬地开闭,面色惨白,“你把她……把她怎么了!!宴殃!!你不得好死!!!” 他突然如疯魔一般,碍于禁锢,他在椅子上暴起,如蛆虫一般,无规矩地扭动着,他的崩溃在此时如溃烂的山洞,恶虫满天。 撕心裂肺的怒喊充斥着整个房间,宴殃听着皱眉,他讨厌刺耳的难听,下属见状上前想要堵住龙月郎的嘴,但被宴殃抬手阻止,他拿过下属手里的布,蹲下擦拭着龙月郎嘴角的污秽。 眼睛对着龙月郎的眼睛,少年眼里的光越来越暗淡了,眼里的戏谑对于龙月郎来说,是噩梦。 “少主贵人多忘事。我说了,中秋团圆,自然是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宴殃擦拭着他的脸,看着这副皮囊,语气越来越嗜血的寒戾,“我还说了……” “我要整个南疆殉葬。” 这才是宴殃的手法,他最后擦了擦龙月郎的眼睛,眼前的男郎和城门上悬挂的头颅一般,拥有一样的可笑表情。 他起身,下属递上一块手绢,他丢下沾有血色的白布,用手绢仔细地擦拭自己的手。 “少主,佳节圆满。”宴殃还丢下了一句祝福后才离开,只留下龙月郎一人,对着万籁俱寂,对着失魂落魄。 夜愈深天愈黑,像是一块黑布罩住了神仙窥探人间的机会,无光无云,荣绮今夜感觉到了荣绝似乎心情不太好,于是邀请荣绝来她的屋顶做客,荣绝坐在屋顶上眺望远处,城外方向的山野有若隐若现的光,他一直瞧着那里,一言不发。 荣绮大概听说了今夜的处决,即使他们杀生无数但没杀过手无寸铁的同胞,两兄妹的心软是一样的。 “哥,皇上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荣绮犹豫之下,还是问出来了。她讨厌让自己失落的感受,一吐为快才是最好的。 “为臣不置君否,为民不言君事。”荣绝转头对着荣绮说道,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忠诚要不偏不倚,多了便是愚忠,这之间的衡量,使得荣绝有些迷茫……荣绮听完,似懂非懂见容绝有心事的,模样,便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和哥哥望着同个方向,瞧着一直有微光的那处,那里莫名熟悉好像去过。 秋夜有风,吹打在窗纸上,嘎吱嘎吱。容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瞪大着眼睛双手抱在胸前,窝在一侧,皱眉鼓囊着什么。她翻来覆去,明明秋夜渐渐凉,但身上怒火难消,脊背发热,噌的一下坐起,心想机不可失。她一个蹦跶下了床,见月光透入房间月色姣好,她悄悄出了门。 容绮悄悄潜入某家妓院,卧在屋顶上,与黑夜共色。她小心翼翼打开一片瓦片,光一下子冲出像是黑布突然撕开一道裂口刺眼。她侧身单眼窥探其中,只见美人左拥右抱,美酒佳肴应接不暇。 “殿下,快别喝了。”窝在二皇子胸前的女子娇嗔道,她撩拨着他的衣襟,如柔水秋涟的手慢慢滑入他里衣内,抬头送上蜜水一般的眼波,惹得他心痒痒。奈何他身边美眷众多,才对她有丝情趣,又被其他人勾引了去。此人压根没有任何悔改之意,看得容绮忿忿不平。她放下瓦片带好面具,躲藏在了黑夜里。 房内烛火渐暗,二三人结伴,稀松离场,二皇子踉跄在最后,被众人簇拥离开,两人搀扶,三人跟在身后张着手保护。他突然停下,定在原地,转身把那三人推开,含糊醉酒说着“本殿要解手!” 他与侍者三人一同前往,荣绮跟在身后,见机行事。 一路上二皇子斜靠在侍者身上,全靠着侍者探路,双腿交叉歪七扭八地走着。荣绮还偷听到他的埋怨,“该死的阉狗,坏老子好事。那娘们叫天叫地的时候不来,叫魂喊爷的时候他倒出现了!” 那侍者应和“没根的东西怎知其中情趣。二皇子您说是吧?诶嘿嘿嘿嘿”两人对视一眼,晕头转向地笑着。 三人混乱的步伐,在小道上勉强行走。“啊!”三人同叫,背后嘭的一声,巨大推力三人趴倒在地,面朝鹅卵石。荣绮在后给了他们三脚,上前用黑布袋套住三人脑袋。抓住二皇子的头冠,朝着他的脸啪啪啪就是响耳的三巴掌,他欲想伸手反抗,被荣绮转手一扭,清脆一声他的手废了。 “来人啊!来人啊!”那两个侍者中看不中用,摸黑朝两处匍匐逃开,也被荣绮拉回,哐哐就是两拳。 三人扭曲在地,这二皇子甚至连质问的机会都没有,已经痛到哑口无言。那侍者二人,荣绮只是两拳过去,就已经昏迷不省人事。 荣绮就此收手,本想离开,刚走几步只觉不爽快,又回去各自补了几脚,均是冲脸而去。 她离开时,只听见身后二皇子含糊不清,如同结巴一般“来……来人!有……有刺客!”声音小到只有荣绮听见了。她又再次回去给了他一脚安静。在战场上,眨眼间荣绮都可手刃二三敌人,更何况这类绣花枕头。 她借着月光在街巷里四处偷溜时,大街上才传来马蹄声,看方向荣绮捂嘴偷笑,这群护城军她还不知道嘛,一群酒囊饭袋。 她在一处黑暗的角落里偷看着大街上疾驰而过的骏马,其中一辆马车徐徐缓缓,泰然自若地走着,显得十分不同。马车华丽月下高贵,白玉铃铛作响,四下嘈杂,眼下无声,它带有神音庄严。 宴殃坐在车里,本打算回府,路上便传来二皇子遇刺的消息,他只得过来瞧瞧。这几天他又没怎么休息,眼底干乏,他撩开窗,想透透气。他没见到月亮,却对上了一双清澈如月的双眸。他喉间一窒,放在窗布上的手死死攥紧,身体向前,双眸里的震惊……她怎么会在此时出现? 荣绮也起了鸡皮疙瘩,她迅速逃离此地。怎么会这么凑巧,他在此时打开窗,又这么凑巧地对视了。好在她带着面具……应该,不至于,被发现吧……那她,又在慌什么? “小将军,你去哪了。” 阿罗每夜都会来看看荣绮的情况,她今夜打开门只发现空无一人的床和掀开一角的被单。她并不惊慌,荣绮半夜突然不见的情况太多了,但是如果半个时辰内荣绮没回来,她便会去禀告将军。 她坐在屋内,点亮微微烛火,荣绮回来时,便知道阿罗在屋内等候。见到阿罗,她便忘了那慌乱的感觉。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拉起阿罗摘下面具,面具后一脸得意的模样,她开朗大笑朝气十足。 “阿罗,我告诉你!”荣绮贴耳小声说着,说到拳打脚踢时,内心激动不禁声音还会大了一些,两人边笑边说。 “太痛快了,白日在那里看得我憋屈死了!”说完她拍了拍胸脯,大舒了一口气。阿罗听着笑得直不起腰来,这种事荣绮在草原上干多了,已经熟能生巧,做到滴水不留。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8. 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九 书房里,荣绝坐靠椅子,头枕在椅背上,皱眉闭目养神,他的两指轻点书桌。这是荣绮进来后看到的他的模样。荣绝轻点几下后,手叠回在腹部。 荣绮搬来一条椅子,坐在他对面,把玩着他的笔墨,比纸还干净……嫌弃地看了荣绝一眼,好在他还没睁眼。 “大哥,你怎么了?”荣绮见他似乎为某事头疼忧心,便关心问道。 “二皇子他!”荣绮一张口,荣绝立刻睁眼坐直,他一激动声音大了些,突然一顿,呼吸之后,声音放缓,小声说道 “他从小到大便是那不省事的主,无恶不作,树敌颇多。昨晚的刺客定是个武功高强的人,手法狠绝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树叶落下风知道,那人比风还迅猛。” 荣绝滔滔不绝,荣绮一听立起了耳朵,在心里偷乐,大哥好不容易表扬一次,虽然还不能承认。她套出一支笔,手上一直顺着毛,也顺着老哥的话。克制地笑着“是啊是啊,此人定是与二皇子交恶已久,才会这般。” “才会这般冲动!”荣绝火气又再次上来,冲着荣绮就是一顿骂,他在想怎会有如此简单莽撞的人,皇室贵族也敢暗算! 荣绮被这么一吼,有点心虚,加之苦恼疑惑,身体向前倾,“哥,你别生气嘛。”她丢出笔,跑到荣绝身边做狗腿子。她突然想到昨晚的宴殃,一个脑袋两个疼。 二皇子清醒后,便疯魔一般要护城军全军为他抓捕刺客,荣绝从他府邸回来后,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无奈地抬头看着自家妹妹,眼里的欣慰和他拍了拍荣绮的手说“我不生气,就是烦。” “好在二皇子无碍,静养几日还赶得上中秋佳宴。”荣绮不敢下死手,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听到荣绝这么一说,心想宴阎王应该不会找到她?为此她偷偷松了一口气。 而荣绮腹念的宴殃,此时正在宫里向皇帝禀告着此事。他守在皇帝跟前,等待着回话,皇帝坐在榻上,倚靠着坐枕,“这是给老二教训嘛?我看这是打皇家的脸面,在提醒敲打朕吧!” 他半眯着眼,鼻音重沉,不怒自威。拳头立在桌上,他抬眸看着宴殃,“小殃,中秋节之前我要知道何人所为。” 房间里充斥着药味,香炉里白烟徐徐,老皇帝说完便朝着烟挥了挥手让烟飘往自己。 “是,陛下。二皇子那里,奴也会时刻放在心上。”宴殃低着头,躬着腰,不见他神色,声音里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皇帝于上位,深有叵测地瞧了他一眼。 深夜,荣绮实在睡不着,忽而有种冲动想去看看二皇子的情况。因而这个冲动让荣绮在去的路上边腹诽道了宴殃,若非他那双眼睛实在精明,像是生死簿上把她的罪恶登记得一字不落,她实在不愿冒这个险。她还回想着那双眼睛里那种不可思议,是判官怒瞪着用笔指着一只偷跑来人间的小鬼的模样,她想想就打寒颤。 荣绮这次依旧趴在屋顶上,拨开一片瓦片,向下偷瞄时,早已有人将她的消息告诉给了宴殃。他站在皇子府邸的后院水池旁,抬头望着,提醒道“别让她摔着”。于是那团黑影又回到了黑暗中。 荣绮偷听着二皇子那颇为刺耳的怒骂,下人们拘着身体,不敢靠近但不得不靠近的怯弱看得人十分憋屈。她虽然还想下去揍上几拳但一想到那人,她还是安分点吧。别给荣家惹麻烦…她默默嘀咕着。她不情愿地放下瓦片,眼前一下就昏暗了,刺眼的光转而变为柔和的月,抬头看月竟离自己这么近,好像一伸手,这个白玉盘便唾手可得。 宴殃站在某处假山石旁,阴暗的角落里,小心翼翼仰望着他的梦。 月下坐在屋檐上的少女背影让月像是廿十的月缺了一角。没人发现她是因为他不会让人瞧见犹如月之灵一般的她。她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暴露的,她明明那么厉害…宴殃的崇拜像是月下祭祀神明的供奉者,他在仰望着自己的神明,她拥有着天的偏爱。他看得痴迷,他从未独自欣赏过她,天与地之间,仿佛神明的恩赐,仿佛天的默许,他可以窥探一时的她的背影,唯有他二人时。 她无声无息,一闪而过地消失了。不过水中月,他的幻影罢了……可是他还会望着那里,那里还有她的气息。 “小将军,打探得如何了?” 阿罗已经等了荣绮一个晚上,冷板凳都给她捂热了。所以见到荣绮的轻功,她噔地一下从凳子上弹起,贴在荣绮身边。荣绮一把揽过阿罗,压着她的头,小声说道“那家伙府邸豪华而且大!” 阿罗一下垂下腰,“谁要听这个”这无疑是给她泼冷水,她骤然冷淡的态度,荣绮胳膊突然没了的重心,荣绮瘪嘴“我又没下死手,甚至都没怎么用劲。那家伙都有余力骂人了,看起来很有精神。你放心吧,我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 阿罗这才点了点头,“小将军,没事就好。”她认真的模样让荣绮心软,脸颊的肉贴在阿罗肩头,双手环抱住她,撒娇地说道“我的好阿罗,还是你心疼我。”说着又蹭蹭了她。 “太危险了,你以往都不会留痕迹和活口的。”阿罗昨晚听完当下沉浸在刺激中,一觉起来她才惊觉,背后一阵恶寒。 “只是想出口气,看着那姑娘挺可怜的。但是在此之下的,荣家忠诚不二的心似乎也约束了我。”荣绮知道拳头的轻重,她只会把握这个度。 “你做得很好。” 此声一响,身后之人悄无声息。两人同时一激灵,向后同时出击,一人出拳一人划腿,上下夹击。但都被眼前之人轻松化解,他一人握住荣绮拳头并往她处回之,借回挡之力向后一翻。荣绝干干净净伫立在门前,她二人,特别是荣绮被他的力推后了几步。 “大哥,背后偷之为小人。”荣绮在阿罗身后握着自己手腕,荣绝的内力颇深,她招架不住。阿罗站起,扫了扫衣上尘埃。 “回敬你。”荣绝耸肩,兄妹一家,人以群分。 “我是取兵法之计,你是小人扒墙偷听!”荣绮嘴上不饶人,但气势和语气早已势弱,加之眼神不敢直视,目视左右,荣绝不辩而胜。 荣绝淡定越过她们,坐了下来,宛若强者的气定神闲。 “你做得虽然鲁莽冲动,但贵在情理之中。换而言之,只要有理,我就能救你。”荣绝一句宛若定心丸,这比荣绮自己去盯梢强上无数倍。 荣绮一屁股坐下,她用同样的动作抱住了亲哥,撒娇地说了一声“大哥真好!!” 她抬头用崇拜讨好的目光看着荣绝,荣绝被她看着一阵恶心,她只有在需要帮助并且做错事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表情。荣绝嫌弃地撇开,“凡事多动脑!” “哥,二皇子有记起什么吗?”荣绮好奇打探,这么一问阿罗也顺势坐了下来,荣绮挪了一个屁股和她坐在了一起。 荣绝正想开口,抬眸只对上了两双如猫咪迫切求食一般的眼睛,他噗嗤一笑。宠溺地说道,“没有,他一个醉鬼本就没了记忆,你动作又迅速,若非他两个侍者残留片刻记忆加之实在不像摔倒误伤形成的伤势,他怎会知道有人偷袭了他。” 荣绮和阿罗对视了一眼,他见眼前两只‘小猫咪’卸下紧张又快乐地贴在一块玩耍。荣绝也心软了一些,怎还忍心训斥,况且也是那二皇子无理在先。 “宴殃,凶手查得怎么样了?本殿可听说了,父皇看重我,要你在中秋前抓到凶手。”宴殃还没踏进房门,里头便传来吊儿郎当,阴阳怪气的声音,伴随着他宠妾的笑声。他挑逗着她的下巴,眼睛瞥着宴殃进门。只见金丝缂靴踏进,那小妾便吓得躲在了一般。二皇子看她如此反应,一脚将她踹下床铺,也不知指桑骂槐还是真的骂她,只冲着她吼道“没用的东西!” 小九本想上前维护几句,宴殃抬手,他跨过门槛却不动了,只道了一句“二皇子勿急。皇上的命令,臣拼上贱命也会完成的。” 二皇子看不到宴殃人影,只觉得凛冽的风从门口呼呼吹进,他不便起身但抬头寻宴殃的踪迹,却连他的衣袖到未尝瞄到。他暗骂没种的东西,“你给我滚出来!” 他感觉到了宴殃的傲慢,他用左手狠狠捶打床褥,他的右手已废,只说是骨折慢养。而真相是其实他日后要握东西都难,只是没人愿意告诉他。 他迟迟没有等到宴殃的回应,他的怒火已经冲上脑袋,在一旁发疯时。小九探出身子,站在了二皇子面前,他欠身说道: “宴大人已经去处理事务了,宴大人会全力抓捕罪犯为皇上,皇子分忧。” 二皇子被自己折腾地在床上喘着气,怒瞪着小九,朝着他狠狠砸去了一个药碗,只是人之虚弱,砸偏了许多。 小九跪在地上,只是磕了个头,“殿下还是静心养伤吧,请二皇子放心。” 二皇子见他这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还真是蛇鼠一窝的臭东西!滚滚滚,别来脏本殿的眼睛!”说完小九便退下,顺带关了门,只听里头又开始了莺莺燕燕的非雅之声。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9. 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十 又是一日闲暇,中秋佳节近在咫尺,明日便要进宫赴宴。荣绮瞧着街上人山人海,街灯有悬挂在天上如仙境的鲲鹏,凤凰,仙人祥云,有矗立在街巷上的仙山昆仑,仙岛蓬莱。凤凰大街的中央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高百尺的月宫桂树,听说嫦娥是每年花魁会在桂树上舞曲。白日都如此美好,可想而知,夜晚灯火阑珊,梦幻一般的身临其境。 帝都在中秋夜晚,允许百姓上街游灯赏月,各大酒楼早已在半年前就被订满,大家要对月当歌,抒怀畅意。 荣绮牵着马在街上,感受到了人情的繁华,中秋是除了新年外另一个团圆的日子,大家怎会不开心?人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渲染着帝都每一处每一寸。 她身在其中,不由得也带着笑容,一人边走边逛。她今日想再去一次那个寺塔,许是平日无事游人不去那里,或许这几日会热闹一些,她想去看看里头的模样。 她出了城门,快步一踏登上马鞍,朝着那山林深处前去,路上畅通无阻,只是她觉得怪味难闻。 这个味道她却再熟悉不过,是血腥和土腥味在山野潮湿中混合夹杂的臭味。一路上浓烈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和熏着眼睛,竹林摇摇似乎在述说故事,满目青绿中不见一点猩红却处处是猩红。 荣绮踏马警惕地张望四周,血腥味太过浓郁可不是什么好事。拉马停踏在寺门,很显然她又被庄严高档大的寺门拦截在门外,怎么可能呢?一座新寺却不接香火,诡异... 荣绮下马,四周竹林包裹,如一块绿绸掩饰了一块宝盒,幽林静谧佛寺森严,一切给人一种凝重的神圣不可接近。她绕着红墙一周,有且仅有一个门,就是眼前这个肃穆庄重的大门。她退后一步,仰头探视,只能见到塔尖一点,佛经梵音,僧人信侣一切皆无。 但是,荣绮对这血腥味实在耿耿于怀,她沿路走向深林更深处,竹林蔽日更加幽静,暗绿般的琥珀光影萧萧肃肃,如深渊湖底仰视的光。时而踩在落叶上,有轻轻脆声,一步一步的谨慎。她耳朵一动,果然! 而后放低身姿,寻着声音一步一步靠近,一辆马车在不远处驻足停留,竹林之间的密集挡住了视线,只在隐约见到一抹身影上车,他的手上有着明显伤疤。只可惜,马车很快就开走了,就连风都在掩饰,荣绮跟上时,车辙已经没有了。她带着疑惑,回到了原地,白马停在寺门前,一人一马一寺一林,人烟罕至,却诡孽一般在此汇聚。 荣绮牵着缰绳,闻着血腥,在原地徘徊。 “小,小将军?”荣绮身后有了一声疑问,竹林飒飒中一片落叶,落在他两之间,荣绮转身,瘦挺而清立如竹,再次抬眸,是宴殃的面容。 “宴大人,你来得正好!”荣绮大步向前,似乎见到了解密之人一般,表情都明亮了起来。宴殃被她突然的热情搞得不知所以,可是他内心狂跳,她在朝着自己走来,而且笑意爽朗干净。他稍稍欠身,低眸不敢直视,太耀眼了,他阴暗的模样怎可触及。 “宴大人,你可知这是何寺?”荣绮一直觉得这人见她格外拘谨且颓势,大气不喘眼睛不看,面容里有一些羞怯。但眼下,她更好奇背后的建筑,她对着他的脸说着,口吻中的急切,使得宴殃不得不正脸抬眸看向那里,他认真而恭敬“回,回小将军,那是刑审寺。” “什么是刑审寺?”荣绮听过各种寺庙的名字,唯独没听过这诡异的名字。她再次回头,寺上无匾额,空荡荡的。 宴殃垂眸,他不想,不想让她知道他做的龌龊事,这里埋藏的都是他肮脏的历往。在原地的二人就这么相对无言,荣绮抬头等待着答案,宴殃垂眸苦思着解释。 “是办案的地方,曲国的疑难悬案都会在这里。”呼吸之后,宴殃还是如实回答,但掩去了一些腌臜。 荣绮等到了一个解释,她豁然开朗,嘴唇微微嘟起,长舒一口“哦~” 她得到答案后,又继续追问“那为何这里血腥味如此……”荣绮不过脑子的问话让她自己戛然而止,人家都是办案了,里头自然有些不可言说的手段。 于是,她僵硬地“呵呵”尴尬一笑。两人再次陷入无言氛围。 “这几日,皇宫多了一些事不便在宫里解决,所以在这里为皇上分忧。” 宴殃委婉地解释,他眼前似乎蒙上一层氤氲水汽。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死死紧握。两人四周散发着时有时无的气味,一夜的处置确实不是那么轻易消散的。他的身上也有血腥味,她定是嫌弃的。心下一想,面上更加黯然。 荣绮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让他黑脸,连连摆手,“是在下多嘴了!还请大人见谅。” 竹影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更加白净透亮,他瘦削的脸庞上多了一丝淡淡的茫然。 荣绮瞥了一眼白马,又瞥了一眼他。忽而惊觉,自己这不是自提头颅送上门嘛!她挤兑自己的表情被宴殃看在眼里,如此可爱的她。 他忍不住掩嘴笑出声,两人都互相震惊,看着彼此。 宴殃的心快跳出了,它在胸腔里肆意妄为,横行霸道地冲撞胸腔,他感觉自己那龌蹉的爱意就这么□□地被自己愚蠢地暴露了。 荣绮则是没想到阎王的笑声这么悦耳,她见他的笑眼,原来春色湖泊涟漪是这模样。 蓦然间,宴殃的耳朵出现了绿意中唯一的一抹花色,粉粉的立在耳尖和脸颊上。他的惊慌失措,他的溃不成军,在全身蔓延。 “我……我……”宴殃局促地在原地踯躅,荣绮也不知他怎么了,“嘻嘻,宴大人,我有些失礼的表情让你见笑了。” 她只当自己散漫惯了,有些,有一点,有那么一丢丢没了规矩。她退后了一步,认认真真地向宴殃行礼,覆手躬身低头,“谢谢大人解答,叨扰大人多时,在下先告退了!”她许久没运用这些客套话了,有些生疏,但好在能用。说完她朝白马走去,几步之后,一跃而上,心里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宴殃一顿,她的一板一眼那么的疏离和陌生,离开时又是那么的决绝果断,疾驰而过。眼里的落寞跟着她,身体上的热血迅速冷却,他垂眸看着被自己的指甲压出猩红的手心,四周的粉红很快退却,冷白重回手掌里。 他的愁容如脚下土地不可能长开玫瑰,只会是成片竹林一般汹涌却无人可知。他转身朝着刑审寺走近,他们注定背道而驰。 而他转身后,山路拐角处,白马蹄踏踏,荣绮见他的背影孤独而悲怆。“真是个怪人。”荣绮自言自语着,说完她也离开了。 她沿山路骑着马,走得很慢,山路狭窄,和悬崖不过一掌之距,稍稍探头便可知崖底风光,不深但足以毙命。原来,崖底是出城的道路,路过的游人车马不过蝼蚁小小,她在马上却可以观赏很久。 “那不是。”荣绮眼尖,她熟练驾驭,马蹄上前一步,她探头而俯视,是刚刚深林中停留的马车。她缰绳一拉,跟着这辆马车的速度,只见它进了城。她加快速度下了山。 “干爹,小将军发现了那辆车。”小九递上了一杯茶,给宴殃温热身子,宴殃坐在塔的顶层,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帝都和山野漫林。宴殃接过喝下一口,他还是能感受到心脏依旧没有平息,他的身体还带着余温,他的手还在抖着。 “不用刻意躲着她,不碍事。”他泰然自若地听着风铃声夹杂着林叶诉诉,风声呜咽未带来任何远方的故事。 他的野心睥睨整片国土,他想到了一个故人所言“小殃,我想让日光所能抵达之处皆为曲之国土。”如今这般腐烂的王朝,那人怕是要失望了。他微扬的笑里有说不完的故事和苦涩。 “不过,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宴殃又喝了一口,茶香润喉稍能平复他燥动的心。 “殿下,小将军真的很可爱呢。”宴殃自言自语却是与人交谈的口吻,他无法克制的微笑上扬,甜蜜在他眼中,回想到刚刚她的一举一动,他不由得感叹。 荣绮跟着那马车一路,过了城门进了大街,偌大的马车,偌大的显眼,却在人海车山的来往之间跟丢了。她的马也被人群禁锢了速度,高于众人的远眺,她的白马在人潮里十分显目,引得大家纷纷抬头观看。 “美美!” 荣绝拍了拍白马的大腿,打着招呼。他带着护城军正在日常巡逻,大老远就看到荣绮被人群的拥挤所围困,他命令众士兵继续,他则穿过人海来到她的身边。 “哥!别叫我美美!!”荣绮低头瞪向荣绝,时不时注意着旁人表情,她自觉得丢人。 荣绝接过缰绳,领着她穿过人潮汹涌,“你怎么在这骑马?多危险啊!”他的责备带着关心和好奇,兄长可靠的背景让马背的荣绮十分温暖。 “在追一辆马车,结果跟丢了。注意过来时,我已经在人潮里了。”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荣绝牵着她的手,领着她在大街小巷里自由穿梭,无论怎么样,他都能领着她回到家中。以前如此,现在依旧。 突然荣绝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我去买些备着中秋。你别下来啊!” 荣绮想得入迷,他说完后侧头才发现这家伙把马停在人家店门口外的正中。抬头一看牌匾,是她说过的露松坊。 很快,荣绝提了两三袋出来,向上抛给了荣绮,她精准接住,一副骄傲的模样,让荣绝失笑。他们的背影随着人潮流动而愈行愈远。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10. 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十一 中秋节至,荣家兄妹难得没有骑马,乘自家马车进宫。路上行人比昨日更甚。荣绮坐在车边感觉他们都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喧嚷。 她撩开窗,抬眸便是花灯盏盏,垂眸则是人头攒动。她探出头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秋风送爽但曲国还有些夏季的余温,风中有些黏腻的气味缠绕着自己,好似各家拿手的本领汇聚成了独特味道。 走过朱雀大街,路上行人愈少,相对的马车愈多起来,各家马车上都有自家独特的标识。就像荣家会在马车右檐处挂个木牌上面的花纹是荣字的图腾。 此时各府的马夫便会心照不宣地看上一眼,按自家主子的身份来调整马车的速度。荣绮发现,除了皇室的马车奢华庞大,慢条斯理地走着,是皇家高贵的不可僭越外。其他马车都跟在荣家马车后,形成了三段尴尬的差距。 “这般不好吧,哥?”荣绮把自己看到说给荣绝分析,荣绝看着荣绮,她总能捕捉到常人会忽略的细节。身后荣绝说到:“好不好,我们说了不算。”荣绝摆了摆手,荣家的权力可大到阻止别人的言行举止,左右其谄媚思想。 荣绮还在观察着,突然她身子向前一伸,那马车...她认真地注视,确认了是昨天山野里那辆。“哥,那辆马车是谁家的?” 荣绝也撩开了车帘,中间只有他们一家马车,孤零零地驾驶着。靠近皇宫的街道铺满了汉白玉地砖,马车平稳舒适。 他看着荣绮所说的那辆靛蓝的车厢,厢角镶嵌银饰,车檐四角白银镂空圆饰铃铛叮叮。“南疆世子的马车,听说此次是他带队上献御供,不过听闻他因水土不服身体不适,在使馆婉拒不见我国使者的慰问,一直修养至现在,今晚还是他第一次露面参宴。”荣绝将自己听到的说给了荣绮听,荣绮心里的疑问不降反深,一个闭门不出的世子,他的马车怎会出现在荒郊野岭,更何况还是宴殃的地盘。 进了皇宫,二人并肩而行,来往宫人臣僚众多,有需要驻足停留打招呼的同僚世交,有只需要点头欠身的泛泛之交。荣绮跟在荣绝身旁认识了很多人,她见荣绝忙于交际,她一人独自欣赏着红墙耸立,金瓦闪耀。 为了今晚佳节,宫里十分热闹,路过的宫人都在小跑却丝毫不落的宫廷礼仪,花鸟探出头立在墙顶上,有的则在天上乱飞,盘旋围绕在皇宫上空。 啪嗒一声,荣绮后脑勺传来一阵小痛,她转身低头看,是一颗石子,她随即抬头寻找那个罪魁祸首,只见前方不远处,宫墙上似有人头耸动。荣绮捡起石子夹于两指之间,定睛一看后一颗石子飞射出去,精准而有力地听见一声惨叫“哎哟!” 出声的人未见,旁边之人率先起身站在高处趾高气昂“大胆!打伤太子殿下该死!”那小太监的声音样貌不超过十岁,白皙的脸配上这副咄咄逼人姿态,荣绮皱眉,只觉得‘管教不严’。 “就是!该死!拖下去!拖下去!”年幼的太子躲在蹲在墙下还抱着头嗷嗷叫疼,但还不忘要处置人,小太监护着主子的头,对着荣绮骂骂咧咧。荣绮就站在墙下,抬头看着二人的滑稽。他的尖叫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反而绕道行之。荣绮见状,便知这是个沾不得的麻烦。 不一会儿,太子站稳了,他白白胖胖的脸上表情写着飞扬跋扈,一只脚踏在墙上,指着荣绮,趾高气昂的模样,主仆二人如出一辙:“你是谁,见了本宫还不跪!”他的右额上有一团鲜红的痕迹,那是荣绮打伤的印记。 “臣荣绮,见过太子殿下。”荣绮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躬身行礼。她低头时,并未瞧见那主仆二人奸笑的对视一眼。 “臣不是有....” 刷的一下,荣绮本能避开,眼里的凌厉盯着太子,他对着她再次瞄准,用弹弓又发出了一颗石子,只是他没想到暗算失败,荣绮避开了这次捉弄。荣绮本脱口的道歉她咽回了肚子里,转身捡起石子,摩挲着。这个太子十余岁的年纪如稚子的顽劣,如小人的狭隘,对皇帝的敬而远之,对皇室的忠诚,似乎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她越想越气恼,面容上的冷酷,气场上的冷桀,当着他二人的面,捏碎了石子。荣绮不接受有意的挑衅,这在战场上象征着决一死战。 年幼太子没接受过这般挑战,眼前女臣他是见过的,那日在大殿上。面对她的眼睛,他有些畏怯,但他的地位不容侵犯,他握紧弹弓,又看了一眼自己随从,他明明才是站在高处的那人,可感觉下一秒便会被她推下悬崖,拽下深渊。 “荣小将军,和孩子较什么劲啊。”剑拔弩张的气氛被阴阳怪气打破,荣绮和太子纷纷转头看向那人,太子则内心大喜见到救星一般,“二哥!” 二皇子被特许在皇宫用轿辇,他坐在上头,一手有伤另一手摇着扇子,一副纨绔子弟的作派,除去抬辇的太监,还有七八人在他身后随侍,一个贴身跟在轿辇旁小跑。来得一个浩浩荡荡。荣绮转身对向二皇子行礼,心想着出师不利,两个麻烦。二皇子的轿辇随之停下,他也没准备下轿,靠着懒散,说道“太子殿下年幼无知,做事难免冲动,荣小将军别放心上,改日我定让宴公公好好管教。” 荣绮没想到二皇子会在此时搬出宴殃,荣绮抬头回笑,“臣知太子殿下年幼,二皇子所言幼而不教是宴公公之责。学而不进,臣就不知谁之错了。” 她站在二皇子面前,挺直的身子配上果断的语气,“荣小将军,注意身份。我们可不是你手下的兵。”他的扇子敲在了把手上,叩叩叩三声似为警告。荣绮瞧了一眼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太子则跑出来,站在二皇子身边,有人撑腰他便耀武扬威的昂首挺胸。 “是。”荣绮知道乘一时口舌之快,会给自己埋下日后长久的不便。她不吃麻烦的亏,宁愿她忍气吞声,也好过被人找麻烦。 小九跑到宴殃身边小声说着在宫道上发生的事,宴殃手里还有没批完的奏折,他的朱笔稍有停顿,但下笔没有影响,他描红时“让小将军委屈了。”他的左手挡住右手的衣袖,稳稳地批阅着,但心里早已替荣绮委屈,石子打到脑袋是很疼的。 “哥!” 今晚的晚宴在金露云襄台,平台之上奢华的毛毯铺满整个地面,汉白玉石栏雕刻着精致的吉祥图案,金色花纹点缀在各色绸缎上,如月幕时分繁星点点。高位旁,真有一棵金桂,微风浮动,金桂花瓣星星洒洒,桂香温润人心。散落在地的花瓣有专人的人拾起,放在锦囊里,今日的桂花寓意不同,会做成香囊,送给在座的宾客。 俯瞰着帝都,繁华的东西市,整齐划一的都城布局,两条护城河在城中呈十字相交,使得四方百姓皆有饮水之便,靠在这里能把帝都城内尽收眼底。 荣绮找到了荣绝,心里的憋屈全化为作这一声,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谁家姑娘的豪迈之音。看到是荣家那位,也就当无事发生。但荣绝被这一叫,身体都跟着为之一颤,这感觉自己要去做什么壮烈之举,他转头看着荣绮气势汹汹朝他冲来,“你怎么了?” 荣绮和他诉苦喃喃,荣绝跟着皱眉,脸上表情也是不认同皇室兄弟的做法。“你做得很对,不起正面冲突,眼下我们要做的只能是隐忍。一日为臣,我们就要一日守好本分。” 荣绝的兵权尚未交出,各方势力如虎狼盯肉。他的名正言顺却在别人看来是一种觊觎权势和不忠之举。 “第二次!”荣绮伸出了两根手指,荣绝觉得莫名其妙,“哥哥第二次夸我做得对。”荣绝觉得荣绮屁股后的小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而且见她心情大好,郁闷的心情好像一下烟消云散。 “再接再厉。” 荣绮点了点头,她喜欢被人表扬,从小长辈便打压她,包括荣绝。在草原上的她可没少挨揍。 “好!我努力!”荣绮突然的干劲,在荣绝眼中如稚童的天真。 两人站在栏杆处,日落之时远处的山顶像是镶嵌了一颗珍珠,很圆很皎洁,云纱浮月增一丝朦胧。整片大地覆盖了一层收敛的日光,此时天空日月同辉,太阳在天际线徘徊,像金线上穿饰的宝石。 “哇,哥你看!” 城内的灯光接二连三的亮起,它们比星星更早登场,日光消失的那一刻天空绚烂,烟火点亮了整个夜空,月在天空被花朵簇拥,倾泻下来的的烟火如浮光掠金的银河,天与人间有了三千尺的川流,飞溅的水花冒着星光点撒,月宫婵娟尽享人间烟火。 荣绮已回到座位上等待开宴,她坐在荣绝身后,看着满城烟火绚丽,不由得轻声惊呼,这是在草原上不曾见过的美丽。 草原上的月太冷了,篝火是为了生存。而这里的火,是诗情画意。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11. 十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十二 “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荣绮站在荣绝后,被挡住了大半视野,但还能看到皇帝在宴殃的搀扶下老态龙钟地步履蹒跚。 他身后跟着一年轻公子,有些木讷有些病态,脸色惨白灰青双眼涣散混沌,小步小步地勉强行走,走路于他而言好像是一件吃力的事情。着紫袍胸肩处有银片装饰,脖颈带着银环,有十几颗象牙悬坠。衣袖直筒,上面银丝勾勒图腾,带着原野的旷古和山野的古朴。 皇帝至高处,受众人跪拜,宴殃处其旁亦跪拜。他是引人注目的存在,一举一动尽在人眼中,所有人的表情不尽相同,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老皇帝坐下后只是抬手,便有小太监为其发言。“众爱卿平身。中秋佳节无须多礼。”荣绮抬头,只看到宴殃走下高位,两列相对的宫席,坐在其下第一个位置。而那南疆世子坐在他身旁的位置,荣绮坐在第二排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背影看得出他垂头丧气,死气沉沉,给人一种晦气的压抑。 荣绮的直觉告诉她,此人寿命将至.. 宫廷奏乐,歌舞表演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众人沉浸其中。一曲月宫水露舞惊艳全场,舞姬长袖翩翩如嫦娥飞月时飘浮的衣袖,仙气云露在她周围缭绕,风已痴迷,携金桂花作伴更添意蕴。大家沉浸在月宫仙境里,荣绮觉得那舞姬的一颦一笑,她曾在哪里见过。不过想不出来的事就别纠结,她也全然美在心间,美女真是世间最美好的珍惜宝贝。 只是随意一瞥,荣绮顿时没了心情。她瞧见那二皇子正色眯眯地看着那舞姬,从头到尾地用眼睛在亵渎她。他时不时地吞咽和摸下巴,让荣绮毛骨悚然。她侧目不见,她怕自己又冲动把他给戳瞎,于是决定专注头顶那轮圆月。 二皇子在欣赏美姬时,他发现一双让他恼火难受的眼睛。坐在他对面的那南疆世子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上的女人。他摩挲着双指,眼里的狠厉被占有欲激发,他不容许自己看上的玩意儿被染指。 只有宴殃听见龙月郎嘴里嘟囔着“阿妹,阿妹。”他喝着茶,无人注意到那偷扬起的嘴角。一曲作罢,那舞姬行礼时,看了一眼龙月郎,同样是笑了。 祝酒期间,南疆送上了一把象牙金剑,只带有装饰意味的奢华之剑,配着的剑鞘也是最好的犀牛皮,皮上面刻划着代表南疆最美好的祝福图腾。老皇帝年事已高,由宴殃代为收下。他命宴殃好好招待世子后匆匆离场,他早已坐不住,且觉得无趣非常。 众人赏月作诗时,荣绮自然参与不了,她读书不差但三步成诗,对月作诗的天赋,她就自愧不如了。她觉得无事可作,荣绝也不见了,她便去解手。 荣绮一人走在宫道上,月光孤寂,石头路上的石子也泛着光。白日下的宫墙高贵庄重,黑夜里无迹可寻的凄凉感。白天所见的来往宫人在夜里突然消失一般,其实他们都在宫宴上各司其职,只有见到二三侍卫巡逻。 荣绮没想到,金露云襄台之后有一大片的后院,亭台楼阁尽收其中,时不时的烟花映照着,它们显得高大又浮华。并非每间院落都有烛火闪烁,靠近宫宴的院落基本里头都有人声传出,是用宴客休息换装的地方。荣绮绕开这些人声鼎沸,走得愈深,烛火愈少,人声愈小。只有石林中簌簌之声,风声飒飒好似月亮的传声筒。 风声也在告诉她一些声音,她一个闪身躲在了路边石林中,她蹲下小心探头。 在树下,有二人从黑幕里走出,两人的声音十分低沉,荣绮能听见的不多,但是由于声音太过熟悉,她只是在偷窥着哥哥和谁交谈着。他们背着月光,那人身影模糊,瘦削而挺拔如月下青竹冷秀。 她不多的视野里,哥哥皱眉沉思,他似乎不相信和怀疑眼前此人的秘密。她想凑近贴耳,但两人并未在此处停留。荣绮从暗林中悄悄走出,看着两人愈走愈远的背影,直至他们再次消失在黑幕里。 荣绮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刚刚的场景。她回过神来着实是被吓了一跳。她看见了龙月郎。 他站在一家明亮的房间前,里头污秽不堪的声音。荣绮想都不用想便知是谁。只可惜了那么美的姑娘。 龙月郎无声无神,如一具傀儡,四肢绵软也不知靠什么在支撑他的站立,他像是被人提线拉出黑幕的,他抬头瞧了一眼荣绮,与之打了个照面。 他的表情荣绮只在尸体上见过,是死前做的最后一个表情。他的僵硬透着阴冷,月光照在他身上,是那么的阴森可怖。 此外,荣绮瞧见了龙月郎的手,他紧握双拳,手背上显眼的伤痕正延伸着。眼睛死死盯着这间单间,眼里的怒火使得双眸复苏略微生机。她确定了龙月郎便是上马车之人,但他为何会出现在山野深林里,更何况那是宴殃的地盘,是巧合嘛? 她离开擦身而过时,听见了龙月郎虚弱的语气念叨着几个词。他的声音被风打断了好几回,荣绮听得若隐若现。“阿妹。阿妹。”回到宫宴上,荣绮只可惜自己只听见了阿妹。 “怎么去了那么久?” 荣绮回来时,荣绝一人在位置上独自喝着酒。她坐下后,荣绝探身问道。 荣绮一路上就有太多疑问,反而对着他一股麻绳乱七八糟的,问不出来了。她想是月色引得她神志不清了。 宫宴散场时,荣绮都不再见到龙月郎。她和荣绝并没有乘坐马车回府。 而是借着人群在街市上闲逛着,护城河里有月亮有莲花有兔子,形形色色的花灯在河水上荡着去向远方。河道上点点微光在飞,萤火虫在月的倒映旁充当星光。 两人沿着河道悠闲走着,两岸桂花飘香,河里也有桂花的倒映和花朵。人间盛景在河里又重现一遍。孩童到处跑来跑去,手上拿着月饼,咧着嘴大笑。笑声在对岸的荣家兄妹也能听见。天空偶尔烟花绽放,神仙也在心花怒放。 街道两旁的月灯皎洁明亮,手捧莲花的仙女朝天伸手,妙手点花邀月。 宴殃跟在兄妹二人身后,很远的距离但足以注视她。她时不时侧头笑颜,是他卑鄙偷窥里的一颗糖。他借人潮藏匿自己,他抬头看了看月亮,无言苦涩。 他见两人进了露松坊,他听人说起过。他让小九也去买了一些,特意交代,荣家兄妹买什么跟着买就是了。 宴殃坐在河岸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众人结伴欢笑,他一人看月,看人欢笑。很美的月亮,但为什么那么美?他想不出来。耳畔的快乐,和他的孤单好像,都是震耳欲聋的。 坐在这里见桥上人来人往,也能瞧见街上过往,哪都有月亮,只是他没有。 突然,他觉得他的侧边暗了许多。 有人遮住了光,他抬头。 那一瞬间,他忘了呼吸的存在,嘴巴微微张着,满脸写满了不可思议。荣绮站在他身边,荣绝跟在身后。 “宴大人,好巧啊!”荣绮首先打招呼,她没想到宴殃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偏见觉得他适合此时散场冰凉的金露云襄台,黑暗里适合他生长。她受到佳节的感染,她很愿意为任何人展开笑颜。 宴殃第一次见她如此灿烂的笑容,眼里的光,他的月亮。 他的身份,他的谨小慎微在此刻分裂。他就像固定的石像,一动不动,他慌张了,慌张地手足无措。荣绝走到了荣绮身边,“宴大人,中秋快乐。”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兄长稳重看着俏皮的小妹,宠溺着。小妹看着宴殃,等着他的回答。 宴殃一直听见心脏的怂恿,听不见任何人所言。他骤然低头,他懦弱地想立刻逃跑,像是心里防线崩塌的士兵,向她缴械投降。他感到胸腔迸发的寒意,怕得连生死忘却,只想匍匐在她脚边。 荣绮用手肘怼了荣绝,她似乎应付不来。她偷瞄时,看到荣绝手上的包裹。她夺了过来,“宴大人若是思乡心切,尝尝这个。我在草原上时,就想着帝都的这口,等我吃到时,我很开心。你也别太难过了。总会有团圆那一日的。” 她将露松坊的糕点放在了宴殃怀里,此时的他就像门前石狮手里怀着石球,墩杵着。荣绮侧身弯腰,对着宴殃,“宴大人,那我们先走了。再会。” 荣绝赏着桂花时,被荣绮一把拉走。他回头瞧了一眼,宴殃眼里水汽烟蒙,看着荣绮欢脱的背影。 宴殃双手拿起了包裹,他还能感受到她的手温。他的月亮,他的光,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神女将手伸向月空时,他的神仙伸出了手,告诉他,总会团圆的。 宴殃打开了盒子,对着这盒糕点傻笑,他早已没了家人。他,孤身一人在世,也终将孤身一人离开。 小九回来时,宴殃笑着流泪,他一口一口吃着他的视若珍宝。每一口都格外珍惜,他笑得酸涩,没有甜可以解伐的苦涩。 宴殃害怕了,他看着自己的手越来越抖。荣绮...他不敢了。原来地狱呆久了,对光是会畏惧的。 “爷,宫里出事了。”一团黑影出现在了宴殃身边,不合时宜但打断了即将被苦海吞噬的宴殃。宴殃看了他一眼,冷静颔首。 他关上了盒子,重新包裹了起来,如从前一般。 对,如从前一般。 荣家兄妹也在同时收到了消息------二皇子和南疆世子死了。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12. 十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十三 荣绮他们赶到时,宴殃已在现场。荣绮站在门口也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狭小的待客房里拥挤地堆着三具尸体,二皇子无疑是死相最为惨烈的那个。舞姬死在床上,全身□□,面相狰狞。龙月郎像是突发身亡,他倒在了门口。 宴殃面容严肃,他蹲在一群人中间,不容忽视的是他宽敞的斗篷包裹着他,其中金丝绣纹不多但足够精致。 荣绮见三人依次被抬了出来,里头气氛诡静。宴殃起身突感一阵眩晕,眼前一白,昏了过去。 荣绮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混乱不堪又充满秩序,宴殃是第四个被抬出来的唯一活人。荣绮跟在他身旁,他脸色苍白,嘴唇同色,眼底青灰都在控诉此人在践踏身体。 他睡着时的样子很乖巧,蜷缩在一角,被褥全包裹着严丝合缝,只露出一双紧闭着的双眸,烛火照着他的眉骨,眼窝凹陷,睫毛如一串珠帘影。 荣绮也忘了分寸,凑近一看,他眼角红润,像是哭过,睫毛长而卷翘,却被水打湿粘合成三两簇。 她也不晓得外头的情况,站在门口,见皇宫侍卫,护城军,荣家军等人人烛火,人人装备。 如今大家都手忙脚乱,关键是上头那位,只能宴殃来平息怒火。眼下,大家格外需要这位昏迷中的宴公公。 荣绝站在高处,回想起老皇帝才刚睡下便有人加以急报,他在床上险些昏迷,冷静之后更加怒不可遏,誓要南疆为皇子偿命。于是,皇帝下令将消息全部封锁,关闭城门,并下令抓捕一切南疆车队,南疆人士。荣绮也得到了任务,看护宴殃直到他苏醒。此后,她也要加入抓捕行列。 南疆世子要因自己而要付出百寨所有百姓的生命为代价。 宴殃在荣琦走后便睁开了眼,他的双眼在幽黑的房间里格外明亮,如锐利闪有寒光的箭矢。他翻了一个身,头有些昏胀,起初昏迷是真的,但昏迷了也好,这事他不该有过多牵扯。 他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感受到了她靠近的呼吸,温热有迷人。他...有些难过,自己睡觉应该挺丑陋的。像死人吧?他想。 他面对着墙壁,见墙面火光匆匆来往,人头印在墙面上像远古的预示一般。他突然感到有一刻的安宁和轻松。 吱吱,他背脊一僵,是门轻轻打开的声音。进来的人脚步很轻盈,但在慢慢靠近自己,宴殃看着墙上黑影越来越浓郁,覆盖在他身上的压迫感,他急忙转身坐起,荣绮轻呼,他也一楞。 彼此一坐一站,在黝黑的屋里突然一切都静止了。 “宴大人,你感觉怎么样了?太医在外头,要我帮忙传他进来吗?”荣绮一脸对同僚的关心,她机敏的双眼正把他全身到处看,好像太医号脉一般她在诊断全身。 “多,多谢小将军。奴好多了。皇上那..还需要奴,奴先更衣要去圣前伺候了。”宴殃说话都在颤抖,荣绮却只当他还没完全清醒。她一个跨步上前,握住宴殃的肩头强制他躺下,她想到他坐在河道旁的落寞孤独,也是个可怜人。她可以出于同僚之情,多多关心一下。 “你快躺下吧!哥哥已经在皇上那里了。”随后,荣绮站在他身边把他昏迷时,皇上和荣绝的命令一一说给了宴殃听。宴殃躺着,仰视荣绮的下颚,她滔滔不绝讲着,像是讲故事一般,他看着她,很认真地在听着。好在都在他计划内。 荣绮讲完了,宴殃入迷了。他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荣绮注意到了,宴殃也是,只是昏胀的脑袋还移不动他痴迷的双目,他的眼睛使唤不了离开。 这个阎王是在看她的寿命吗?荣绮心里想着直发虚。她腹诽的口吻好在宴殃也听不见。 荣绮叫来了太医,并派人通知荣绝。她和小九打了一声招呼,便自己离开了。宴殃还盯着门口,那抹活蹦乱跳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太医把完脉离去后,屋里又是一片黑暗寂静,宴殃看着桌上烛火,只是一晚而已,他已经不满足烛火微薄的温暖,他想要更多光,很多很多。 荣绝站在栖阳殿前,他见宴殃坐着轿辇而来,他在宫门前停下,一路快步至殿门外。 “皇上,臣来迟。还请陛下降罪!”惊恐不安的语气,他的表情却没有改变,冷冷淡淡。 宴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三两下头磕着青紫。荣绝上前了一步,欲想阻止,却被小九拦下。 只听里头小太监传唤宴殃,他才停下。宴殃抬头时,额头已磕破流血,小九递上手帕,他简单擦拭后,便急忙进殿。期间没有给过荣绝一个眼神,似乎他并不存在。荣绝没感到冒犯,只是轻声一笑。 宴殃在里头待至天明,荣绝看着屋檐上灰青的天愈来愈蓝。里头丝毫没有动静,也不知南疆的结局会如何。他在草原便听说了,曲国想要吞并南疆的野心,也不知此刻当下,会如何抉择? 荣绝脑海里也在思考盘算着,若是他,他是皇帝...不,若是他是能参谋的人,他会在此时出击吗?他望天看地,南疆确实足够令人垂涎三尺。 宴殃出来时,太阳直对,身旁一位小太监捧着一茶盘而出。 那小太监伸出双手,捧向荣绝。里头有一杯清澈茶水。宴殃请手,荣绝一饮而尽。阳光下,宴殃的额头很是红肿。荣绝喝完后,宴殃问道“荣将军,感觉如何?” “好喝,很润口。”荣绝回味着茶香,点了点头称赞道。 宴殃满意地一笑,笑里蕴含深意。 “可否为之一战?” 荣绮也忙了一夜,刚沾床就被人拉了起来。荣绝将她喊至书房。 她一进屋就看到了一张如书桌大小的舆图,而荣绝正仔细端详。荣绮的本能心想不妙。 她赶忙凑近一看,是南疆全舆图。她了然。 “我去你去?” 她一开口便让荣绝停下,他抬头看着荣绮。 “八字还没一撇。打仗,你倒积极。” 随后又低头揣摩着。 图上最大的一块便是龙月郎一寨,名唤夜月。南疆与曲国最重要的茶马生意,均要通过夜月。 图上以夜月为中心,四周百寨如星罗遍布拱卫。南疆多山地崎岖,其势易守难攻。 荣绮也观察着。她皱眉沉思,“这。如何?” 她手指点准一地,名为明池。此地与曲国交界,拿下此地为基点,以茶马商道为方向,一路南攻,拿下夜月。 “说了,八字没一撇。”荣绝也注意到了此地。他并没有抬头,而是在明池和夜月之间来回观察着 荣绮心里已经在安排阿罗了,跟自己或者是让她和大哥待在一块。 “美美,南疆的茶很好喝。” 荣绝把茶杯移向了荣绮,荣绮不爱喝茶,便又推开了。荣绝又再次递给了她,荣绮才勉强喝了一口。 “不错。” 她淡淡一句,她心不在焉的模样让荣绝失笑。她还是一如既往。 “你觉得为之一战,值吗?” 荣绝将宴殃问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荣绮看了一眼荣绝,又低头看了一眼茶。她才恍然大悟,她的眼睛里对这杯茶有了更认真的含义。 “机不可失啊,大哥。”她笑得明了,笑得胸有成竹。 荣绮回味着茶香,突然想明白了一般。龙月郎哪是送贡啊,这是送国了。 她又一次点了点,明池。两兄妹的心有灵犀与之对视一笑。 夜里,宴殃站在殓屋内,月色铺满阴凉死气,他的面前整齐摆放着三具尸体,两个女子的尸体中间是龙月郎。皇子的高贵身份,他的尸体不会处放在这里。尸体的臭味逐渐加重,加之龙月郎的肚子被剖开,血腥味和腐烂味弥乱在一块,闻之作呕。 “我说过,你的阿妹会和你团聚的。”他笑得诡凉,又带着赢家享受的嘴角,南疆送来的女子中便有龙月郎的未婚妻,本想着与之汇合解救他,没曾想赔了夫人又折兵。他的阿妹被二皇子看上,头天夜里就被糟蹋了。 宴殃想想忍不住笑出了声,一群蠢货。他不愿多瞧三具毫无价值的尸体,转身就走了。 出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个瓷盒,滑润如玉,他放在手里摩挲。打开一看,月光下,一只圆润的长虫正舒适地蠕动,它躺在丝绸铺面上,白皙充满活力。它似乎感应到了月光的存在,立起身子,没有眼睛而直对着月光,在半空中贪婪地舞扭。 这是从龙月郎肚子里取出来的宝贝,宴殃满意一笑。南疆只会死在自己人手上,用自家的方式。 他欣赏着宝贝,爱抚着它光滑软糯的背,它不喜欢人类的触摸,立刻弹开,它密密麻麻的触足如蚕宴殃将它捏起,它立即惊慌乱摆。 “小崽子,乖一些。”宴殃带着一些宠爱的语气警告着,他的眼睛比月光寒冽。宴殃将它放下,这只东西感知到后,在丝绸上朝着他做出了对待月光一般虔诚的动作。 “真不希望是她去,我担心她。”宴殃对着它担忧着说道,就像担心自己丈夫打仗的妻子,对物迎诉自己的思念和担心。面上的忧虑垂眸凝想,小虫子立刻摆头窝着不加以理会,宴殃冷笑“势利眼。”说着合上了瓷盒。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13. 十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十四 荣绮喝了一口茶便彻夜难眠,这也是她不喜缘由之一。夜风撩人,在耳畔叽叽喳喳说着它沿路故事,荣绮听得恼人,下床关窗时,却有一团黑影忽闪,但太快了,她眼睛一眨就没了踪迹。 若是在边疆,荣绮警惕是敌方细作,并对其追杀。但这是帝都,谁会关注她?她慢慢将窗拉上,房内突感昏暗静谧,莫非南疆已知他们还在雏形中的计划?靠在窗前,荣绮不悦地烦躁。她越想越精神,来到练功房打了一夜的拳。 终于在清晨鸡鸣时分,她倒床就睡死了过去。 等她睡醒时,阿罗坐在她床边,晚霞的余光洒满房间,荣绮捂头她竟睡了这么久。“小将军,你醒啦。”阿罗她演练了一天,全身瘫软,垂着背含着胸,无精打采说道。 荣绮一屁股坐起,纳闷地看着阿罗。“护城军那帮人又不听话了?”她明儿个就去给他们加练。 “哥哥呢?他不在练兵场嘛?”荣绮反问道,只看到阿罗灵魂出窍一般摇了摇头。那些小子见她年青,又不是荣绮,便想了法地折腾她。她身心疲惫地说道“将军进宫一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荣绮挠了挠头,“一会儿回来问问他。”阿罗在荣琦房里喝了一口茶便走了,荣琦看着她疲惫的身影,心中暗骂,那群臭小子。 荣绝回府已是月上柳梢头,荣绝见屋内摆放着菜肴和一碗面,荣绮却坐在旁边打着瞌睡,“怎么不吃饭?”荣绝见菜还在冒热气,面也是刚刚端上一般。荣绮懒散地靠在椅子里,打着哈欠,“给你准备的。” 荣绝一听,“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但他坐下便吃了起来,荣绮见他吃得香,屁股便挪了窝坐在荣绝对面,打听着“可是准备拿下南疆了?” 然而厅屋里除了夹菜声,滴水不响。荣绮捧着脸蛋,瘪嘴等待。荣绝抬眼视而不见,两兄妹就这么沉默着,直到下人进来收拾。 “哥,给个准话嘛。” 荣绮站起来,看荣绝准备离开的样子,急忙拦住。荣绮跟着荣绝到了书房,两人坐下后, 荣绝点了点头,“皇帝派使宴殃为赴南使臣,随后由你带领五千精兵护送他。另外一万名的戍边兵在边界处看虎符听你指挥。” 荣绝从袖里拿出了一块沉甸甸的琥珀,上面神勇气概的虎纹惟妙惟肖。荣绮视若珍宝,双手接过,她每次拿着时,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这是用命守护的意义,更是国家,百姓给予的信任。她点了点头,荣绝补充道“圣旨这两天就会到,你准备一下。另外,这次我不参与其中,凡事你多加小心。” 荣绮更加用力地点了点头,荣绝见她这模样笑出声“跟敲鼓似的。” 荣绮坐在月下,用手帕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抬手把琥珀对着月,月色皎洁,如吸收日月之精华,富有生命的光和旷野下的生灵神秘汇聚,神圣而高贵。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体现自己的荣光。 静谧的夜里,城郊外的肃潇山林中,一座寺庙烛火明亮如昼。宴殃跪在大殿,他认真地对着和蔼的佛祖,三叩九拜。生杀大气过重的人会和佛祖之光相冲,对人不宜,可宴殃不怕。他诚心地跪拜着,双手合十双指间,菩提悬挂,他默念着佛经。主持在他身后,领着众弟子众信徒以扇形包围着他,殿内罗汉高大威武,携宝器,双目嗔视,人在佛面前的渺小是众生平等的蝼蚁。 礼成后,宴殃递上一张帖本,用名贵布料包裹着,他十分珍视的一样东西。主持接过后,开始了他的法事。宴殃在寺前大院听着诵经声,内心焦躁不安。他想,这就是他内心的野鬼在佛祖面前无处遁形的怯畏。 这般肮脏的他冲撞了佛,是会折寿的。可他不怕,只要她平安就好。 主持礼成后,递上一颗玉珠,主持半阖着眼慈祥眉目,只道“阿弥陀佛。”他不泄天机,天机自在其中。 宴殃站在月下,爱惜地用手指摩挲着一遍一遍,玉珠对着月,月皎洁玉色光,通透晶莹。他不信鬼神,可想到此番是她一同前去,他自觉晦气,若是对她不好.....他不希望如此,只求佛祖多保佑她,玉珠能护她身,别沾了他的晦气。 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一些。 很快,圣旨下,出师有名,占卜之后两天后,十月廿日出最宜。 朝堂上,众人纷纷看向荣绮,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丫头真能当此重担嘛?质疑的目光和看好戏的表情荣绮通通收下。宴殃站在第一排没有转头看她,只有他和荣绝相信这个小将军。 “阿罗跟我,你自己在帝都要小心。”荣绮还是决定阿罗和自己在一块。 她和荣绝坐在了屋顶,明日便要出发了,月亮缺角,星星三两,云层卷卷,夜空暗淡。 两人身边有一盏灯笼,一个酒盘,里头有酒壶和两支酒杯。酒杯里有夜空,小小圆圆的。 “知道了,我会守好帝都的。” “北伐九部,南征百寨。想来,你也算天下走过一遭的人了。”荣绝倒满了两支酒杯,递上一支给了荣绮。荣绮仰头畅饮,昂首挺立。 “为曲国开疆拓土是我的荣幸!”荣绮认真地如同宣誓一般板正。她很骄傲自己的勇气,也很骄傲她是一位女战士。 “你也希望曲国变好对不对?”荣绝坐在她身边,突然的低落和认真。眼里有些无言的愤懑。 “当然!我是曲国子民,我自然希望它好!年年好岁岁好,日复一日的好!”荣绮不懂荣绝的难表之意。她纯真地回答,不假思索。荣绝侧头看着她,“那就好。” “哥!你是不是觉得宴殃祸国殃民,不宜留下?”荣绮转身面对着他,很认真,似乎如果荣绝点头,她也会同意这么做。 荣绝摇了摇头。 他知道,宴殃不过替身后的那人接受一切唾弃和谩骂的,一个被推上断头台的还护主的恶狗。所有人都忘了那个最根本的人,那个帝国的统治者。 似乎帝王是那个被“妲己”“褒姒”蛊惑的好人。他永远隐藏在弱者中。然而,史书是不会记载一个被蛊惑的帝王才是那个欲望最深,害人不浅的祸国殃民。 “敬曲国!” 荣绮见他半日不说话,伸出手,空酒杯对天。荣绝笑着将其满上,他站了起来,这样的高度能看到皇宫连接着凤凰大街和街巷。 “敬曲国的大地!敬美美凯旋!”荣绝转身对杯,月下对影,浊酒两杯。兄妹两个便要分离,南疆踏尽千军还。也许几个月,也许几个春秋。 “别叫我美美!!”荣绮一拳打在了荣绝胸腔,荣绝一口吐撒了口中全部的酒,于是两兄妹开始在屋顶大展拳脚。 天明得很早,五千精兵集结在城郊外,护城河经由此处离开了帝都,流向四面八方的支流。他们在这里集中,五千人已初具规模,一排排整齐出发,荣绮在最前,率领五百人在最前头。宴殃的马车在中间,阿罗与四千五百士兵紧跟其后。旌旗十面浩浩荡荡。 其中还有无数马匹用于拉宝箱,此次出征先礼后兵。荣绮觉得自己的军队成了大型的镖队用于护送宝物和保护宴殃。 宴殃在马车里,时不时撩开门帘,偷窥那骑在白马上的战袍少女,朱磦战袍的斗篷遮住了她挺拔的背部,只有一片颜色在他面前,随风有了涟漪般的褶皱。 他放下后,拿起全舆图用毛笔圈起了明池,他们的目标是明池,可明池.... 宴殃摩挲着毛笔,陷入沉思。 “你是说,通往明池的桥断了?” 夜晚,在荒野中停军驻扎,宴殃找到了在生篝火的荣绮,她蹲坐在石头上,听着宴殃的情报。 宴殃所知,龙月朗炸的就是明池的月江桥,那座桥是南疆和曲国来往的重要桥梁,每日在其上货运的商物是两国百姓的赖以生存的商贸之一,可是龙月朗那么不计后果地断了明池的财路,南疆又蛮横地不允许与曲国贸易往来,明池和曲国两方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为了生活,南疆边界的百姓只得偷偷透过山野小路或是月江水路和曲国做生意。 至于月江桥炸毁了,荣绮军队就至少得在路上多折腾半个月,并且攻下明池成了难计,得换个目标了。 “我知道了。”荣绮沉思默想的模样,宴殃蹲下来说到“离明池还有半月之久,若是改道,将军也有十余天时间从长计议。” 他的温柔如刚升起火焰的篝火,不霸道又有光热。宴殃的眸中有善解人意的分忧之心。荣绮却心无旁骛,她一心只在明池,这是最好的选择。 宴殃仰视着她,他的手放在石头上,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瞻仰他的神。 荒野的风不是温驯的马,而是未被驯服的野兽,它在辽阔中撒野呼啸。荣绮的斗篷展示了风的方向,月下的光色朦胧,照着她也朦胧。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14. 十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十五 “南疆也下战帖了。”其帖表有三,一是诬杀世子,二有损国颜,三天之降罪。 荣绮打开从后方递上的情报,条条有序,条条强词夺理。她叠起合上,放置一旁,觉得离谱:“笑话。” 她和阿罗坐在帐篷内,秋色浓郁,落叶铺满了大地,越靠近南疆,越觉得阴凉。空气中有自然的味道,是潮湿和树叶。 风沙沙地涌入营中,吹得荣绮清醒,“怎么这几日都不见宴大人身影?”她对着阿罗好奇问道,阿罗摇摇头,“属下也不知,这几日宴大人深居简出,都在自己帐篷里呆着,几乎见不到他。倒是那个小九,属下有见上过几回。” 南疆也不是什么等闲之主,如果他们搞偷袭,第一个目标非自己既宴殃。她思索着,之后起身离开了帐篷。 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脆脆的,火盆摆放在军营四处,篝火通亮。宴殃的帐篷和荣绮相距甚远,中间隔着很多帐篷。 荣绮检查着四周情况,士兵精气十足,夜间巡逻有条不紊,火把不间断地在眼前划过。荣绮靠近到宴殃帐篷时,却听见了里头轻微的咳嗽声。 “咳咳。” 荣绮分不清是谁生病了,再凑近一步,就听见了小九的担忧劝告。 “干爹,您这样下去会更严重的,让小九去请将军找军医吧。”荣绮皱眉,宴殃病了?她撩开门卷一褶。烛火下,宴殃握拳捂嘴,眼下疲惫写满了哀色。里衣松散看得出全身泛红,被子裹在胸前,他在打颤。 “不可!我这般糟粕身子会拖累了全军步伐,过几日便可到边界,将军要把心思放在更重要的事上。小九你断不可以因为我生小病去打扰将军。”宴殃的嗓子哑了,虚弱而且疲惫。 荣绮皱眉,她情急之下扯开门卷,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冲着宴殃就是说道“什么小病,在军营里只要有人生病一律上报,若宴大人得了什么传染病,那才是害了全军!” 她大步上前,只是她的闯入,吓坏了里头的两个人。她撇开了小九虚势地上前阻拦,她伸手摸了摸宴殃的额头和脖颈。微微发烫,鼻尖点点粉红,眼角有些红晕。 宴殃见她冲进来后,便裹紧了自己的身体,想着侧头不让她见到自己颓靡病气的老脸。哪曾想她一把捏过,霸道地转正了他的脸,她的手微微发凉,贴着自己滚烫的皮肤像是送来了甘霖的清爽。 “小九,去找军医!”荣绮不喜欢这种自以为是的善良,若真出了麻烦,宴殃便是真的祸害。 小九应声急慌慌地便跑了出去,里头只剩他们两个。 她生气了,宴殃感受得到。 他惹她生气了,他在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拉上被子,遮住自己的脸,因为害怕她看到自己不争气的眼泪。 他不委屈,因为荣绮说得对。他竟然给她惹了麻烦。 “将军,奴....” 荣绮心里一股火堵在胸前,只听见闷闷地有人在说话。 她坐了下来,坐在宴殃床边,“放下。” 她直视着眼前的被子,强硬地要求宴殃露脸。宴殃放下了被子,露出了一双河水溢满的双眸。荣绮刚想说什么,便被宴殃的咳嗽声提前制止。他咳得克制,侧头用手帕捂紧,紧张又害怕地说道“将军,你快离我远些!” 荣绮抱手于胸前,嘲讽道“怎么,现在才知道怕了?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善事吗,宴大人?我若今天没来,你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 荣绮越想越气,斥责越来越多。说到最后,荣绮反而笑出声,因为面前的阎王爷如同做错事等待刑罚的小鬼头,奄奄地躲在角落里。 荣绮巡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茶壶上,她用手贴着壁探温。拿起茶壶便出了门,宴殃见她离去气冲冲的模样,绝望地仰头,苦笑地让眼泪从眼角流出。 “将!”小九拉开门帘不见荣绮,他大声禀报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见宴殃一人颓废丧气的模样心疼不已。跑到宴殃身边,小声说道“干爹,军医来了。” 宴殃一听,不顾自己的虚弱,立即坐起,“快让他进来!”他在床上坐好,看到军医来便听话地全盘说出自己的病情。 “桃桃,今儿是你值守啊。”荣绮装满热水回来,她眼睛一亮,开心地在打招呼。 女军医也十分开朗,“回将军,是的。” 她把脉后,便起身汇报着“将军,宴大人只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内热,南方湿气加之宴大人本就虚弱才导致发热咳嗽,并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可。属下这就下去备药。” 荣绮听完,看了一眼宴殃,才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说着,桃桃就离开了。小九和桃桃一同离去,篷内又只剩他二人。 宴殃不敢面对她,荣绮将茶壶放下,倒了一杯热水在他身边,好像如释重负了一般呼了一口气,“好了,我放心了。宴大人多保重身体,若有下次知情不报。” 她盯着宴殃厉声警告,“我就把宴大人丢出军营,自生自灭。” 荣绮单手把茶杯端在宴殃面前,宴殃点了点头,接过回答道“奴不会了。”他小口抿着热水,没有他想象的烫,甚至是很恰到好处的温暖。他一下子,又啜泣了起来。荣绮只当他鼻塞不通。 “行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荣绮庆幸自己来了一遭,不然尊贵的使臣在自己军队里生病却无人问津,她都不知道回去会被弹劾成什么怪物。 说着,刚抬起脚步,只听见篷顶,门外暴雨倾泻。如珠重垂而下,如瀑布涌下,荣绮撩开门卷,眼前水帘如布遮住视线。雨水大得寸步难行,她见土地被雨水砸出一个个小小水坑,水花溅到自己鞋面上,她退了一步。 “不巧,恐怕,我要在宴大人这借坐一会儿了。” 她转头看着宴殃,询问的句式但是肯定的语气。宴殃却惶恐了,他撑着自己疲惫的身体担心地看着荣绮,急切地说道“将军,这般奴若是传了病气给您,那是罪该万死!” 荣绮抬手制止,便指了门外,疑惑地问道“所以,你要我冒雨回去?”想来也是,这般会打扰了人家休息。荣绮也不想多待,她又看了一眼那瓢泼大雨,为难地挠了挠头。 宴殃失语,低头看着自己被褥,他真的要疯了。关心则乱,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她面前,自己就是蠢笨的一无是处的累赘。 荣绮看他一副失落的模样,反倒笑着安慰道“没事,我就坐会儿,这种雨急而短,很快就停了。等雨小些,我便离开。你不用担心。”雨太大了,宴殃和荣绮的距离,荣绮的声音他甚至只能听得模糊。 荣绮盘腿坐在桌前,耳边只有大雨倾泻的轰轰声。两人之间,无言的和谐。宴殃坐在床上,看着荣绮喝着茶水,她没有露出过多的情绪。讨厌他那便厌恶,不喜那便嫌弃,她眼里的淡定才让他慌张,请给自己一个了断吧,将军。他撑着身体,咬唇强忍自己的悲伤。 这雨却丝毫不减自己的强势,反而愈来愈霸道。荣绮皱眉,这般下去,军队会出事,他们紧靠高山,若是再这么下去,便是山洪石流。 荣绮这般想着,嘴里便说着:“那个,宴大人你好好休息喝药,在下先行告退!”她便立马起身雷厉风行说走就走了,留下一个毫无怜惜的背影,宴殃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荣绮已经抱头冲出门外,被风卷起的小角窥探到她离去的仓促急忙。 他对着风喃喃自语“将军,对不起....”,落寞绝望充斥着整间屋子。 云层不见薄,黑云在黑夜里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接下来的几日,宴殃依旧深居简出,只是偶尔下床,撩开门帘一侧,偷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将士们踩在泥泞上,溅出土黄色的水花,大家拿着工具来回匆忙。 “干爹,快进来一些。别过了寒气,才刚好的身子别又病了。”小九搀扶着宴殃,宴殃不放心地依旧回头望着,他想知道荣绮的状况。 “干爹有所不知,近日的大雨导致附近村寨有些洪涝危险,将军正带领着将士们在附近修补水堤。”小九看出了宴殃的心思,便会和他汇报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宴殃一把握住小九的手腕,急切的担心“她身边可有人保护着她?”他来回踱步,牵挂着。 “干爹别担心了,将军她武艺高超,胆大心细且有您祈祷保佑着她。她定是平安无事的。”小九扶过宴殃的手,将他牵扶到床上就躺。 小九端上药碗,舀了舀里面温热的药,递上给了宴殃。宴殃一把接过,一口气喝了精光,后知后觉的苦使他皱眉。他只想快点好起来,他这般连累她,自己真是罪该万死。 接连的大雨,荣绮也艰苦地撑着,巡逻几日山体无险,但附近堤坝快难以支撑强势漫灌的大水,村民往高处避难,或是来军营求助。荣绮不忍,下令将士疏散村民并抢修即将崩溃的大堤。 她已经快三日没有合眼,堤坝的裂口在这几日的筑修下得以牢固,军队支出了一些帐篷让 村民也在合适的地方避难。她倒坐在岸边,见滔滔不绝的河流强势翻滚,水汽浓郁如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一松气,身体似乎失去了支撑一般.....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15. 十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十六 “将军!” 阿罗见荣绮疲惫的身影,冲到她身边,检查着她的身体状况。荣绮见她着急,靠着树干,强撑起身,摆了摆手,“我没事!现在情况如何?” 荣绮的声音喑哑,她喉咙有撕裂的感觉。她难为地咳了咳不见效,索性不管。 “洪堤只是出了一个裂口,眼下我们修补好了。村民也无伤亡,将士们也并未出现状况。” 阿罗扶着荣绮,大雨依旧洗刷着每一寸土地。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的小腿被洪流中的木枝刺中,索性扎得不深。 荣绮眼中阿罗越来越模糊,只记得最后自己说了一句“那就好。”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如释重负。她睁眼时眼前白昼明亮,她没有听到雨声。她想坐起,她的手似乎被什么重物压住。她侧头看去,是宴殃的睡颜。他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块湿布。 “将军。” 荣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脑海里太多的问题不知从何问起。宴殃扶起她,并将枕头叠好让她更舒服地靠着,荣绮的小腿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她的嘴唇发干,宴殃见状递上一杯温水,他站在离她一步之距。 荣绮喝下后,感觉自己的喉咙很舒服。 “什么时候停雨的?”荣绮看着门外的阳光,土地上还有些湿润的水色。她的声音还有些哑,但比之前好很多了。 “将军被送回来的那天晚上便小了,昨日开始就不下了,今儿就出太阳了。”大自然的喜怒无常便是这般恼人。宴殃这般一说,荣绮也明白了自己睡了多久。 “怎么会是你在照顾我?”荣绮见他也在生着病,军营里已缺人成这样了吗? 他知道,她排斥他。宴殃摇了摇头,便矢口否认着“奴只是来感谢将军的照顾,阿罗副将才是最用心的那个。”他手里那块白布和他眼下的乌青告诉荣绮,这人又在隐瞒。 “谢谢。辛苦你了。”荣绮不知道阎王爷怎么会这么惧她,他永远卑微如草芥。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腿,宴殃开口解释道“将军的腿并无大碍,只是军医怕伤口感染,才包扎得这般严实。” “阿罗呢?”这般耽误军情,荣绮心有愧疚。 “副将在隔壁,将军可是要传她?”宴殃就像荣绮的贴身仆人,尽职尽责地伺候着。这是宴殃梦寐以求的荣幸。只是……要她受伤,那他宁愿不要。荣绮点了点头后,就看着宴殃走了出去。 “将军,你找我?”阿罗打了个哈欠,走了进来。 荣绮见她的疲惫和下垂的眼睫,叹了口气心下不忍“抱歉,这几日辛苦你了。要指挥安排还要照顾我。” 阿罗摆了摆手,她揉了揉眼睛,恹恹说道“宴大人才辛苦。将军,您昏迷了多久,宴大人就几日没合眼了。他不仅接过村民的善后救济,而且还要照顾您。”宴殃身体本就虚弱,生病还未痊愈,他就开始揽过一切事务,怪不得他能在她身边睡着。 荣绮沉默了,转念一想:“他是除我之外的最高位者,担重职承重责,也是应该的。”她心里有些别扭,解释,似乎也在解释他对自己的不合理行为。荣绮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份情她记得。日后相报就是了。 阿罗点了点头,趴在桌上“将军,宴大人好像还是个好人。”此话一出,荣绮转头看着她,她也抬头看着荣绮。 荣绮一副‘继续’的模样,阿罗便回忆道“你受伤,可苦了他。您昏迷的那天,雨很大,他连伞都没遮,一路跟随着你护着你。他自己身子都还没痊愈,就日夜照顾您。” 阿罗回忆着,那场面是心酸的。 荣绮被抬上床后,宴殃跪在荣绮床前,全身湿透,发丝滴着水,面上水珠滑过,阿罗也不知道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跪在荣绮一步之外,想要触碰又不敢接近,全身的不知所措,慌乱得让人心疼。 就连阿罗都不忍,好生安慰,“将军没事的。” 宴殃抬头,这时,阿罗才知道面上的水珠那是他的眼泪,他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可是,她流了好多血。”他很无助地说着,他的心疼,他的哆嗦,他的喘气,无不令人难过。 “那只是看着吓人。”荣绮受的伤,比这严重的都有很多,这对于她们来说不算什么。宴殃却不相信,注视着军医在治疗她,跪着一句话也不说了。 阿罗回忆至此,轻轻地“啧”了一声感慨。 “而且,他善后安排也是井井有条,村民已经慢慢可以恢复往日生活了。”荣绮垂眸,一时不知说什么。 “将军,宴大人还掏出自己的私房钱救济灾民。”阿罗笑着补充道,她看着小九偷偷摸摸从自己随身的锦囊里掏出数张银票时,阿罗都吃惊了。 荣绮越听,背后越一股一股温热冒。她确实能体会到在她面前的宴殃和别人口中阎王的区别。只是,她宁愿相信这是他的别有用心和另有所图。 荣绮沉默思索着,阿罗什么时候走着也不知道。 “阿罗,我想喝水。” 她才发现帐篷里只有自己的声音,帐篷不大,她看着茶壶在她目测不远处的桌子上,拿着杯子,撩开被角,小腿还有些刺痛,但应该勉强能走。荣绮想,明后两天她便可以活动自如了。 她刚下床,宴殃便进来了。两人无意地一个对视,是他先逃开的。 “将军,怎么下床了?”他回避着她的眼睛,靠近她。荣绮站起来,也只到他的胸前。 她摇摇晃晃站着,荣绮伸出手,主动道“你快扶我去那边,我想喝水。” 宴殃看着那个茶壶,衣袖遮住他的手,将荣绮扶坐回了床上。拿过那个茶杯,小心翼翼地说“奴来就好了。” 他几个大步之后,荣绮便能喝上温热的水。 她有些难为情,但还是感谢他:“我听阿罗说了,这几日谢谢宴大人对我的照顾。改日,嗯...回了帝都,我便请你吃酒。或是日后宴大人需要帮助,我荣绮必定倾囊相助!” 荣绮越说越像要桃园结义,她甚至抱拳以表重视。她郑重的口吻让宴殃连连摇头,“奴为将军做事,怎能求回报。能为将军分忧是宴殃的福气。” “更何况,奴在生病时,也是将军找的军医来医治奴。若不是将军的善良,奴也不会痊愈,也不能来照顾将军。这是将军的福报。” 宴殃的嘴,一炮接一炮。荣绮的思绪被炸得遍地粉碎,她招架不住这种软棉花,她只能呵呵笑着。 就在两人沉默时,荣绮理清了这般的别扭。她捡起思路说道:“宴大人您不用这般,您又不是我的下属仆人。这般卑躬屈膝,对您对我都不好。大人岁数比我大,是长辈。官职又比我高,是长官。于情于理,宴大人都别在在下面前自称奴了,我受不起。” 宴殃垂眸又默默地给杯子满上了水,他这次没有辩驳,他明白她的尴尬。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他不想她这般,便答应:“将军说的是,奴..我以后便不会了。” 可他不是奴,那又是什么? 荣绮不明白他的失落,听他答应后心事了了一桩,更加轻松了。 夜里,桃桃给荣绮换药时,她和小九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也就顺带把宴殃的药一并带了过来。一个帐篷里两个病患,她还能应付的过来。 宴殃关心着荣绮的伤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而且他不怕苦,就把药一口气喝完了。他站在桃桃身旁,观察着她的动作。而荣绮悠哉地躺在床上,她笑着仰头望着桃桃身后的宴殃。她不明白宴殃的紧张,就觉得他的神情十分有趣,紧张兮兮的。 荣绮曲腿给桃桃涂抹药水,有些刺挠的痛痒但很清凉的感觉。宴殃眼中这是个诺大的伤口,若是不注意便会发脓发烂的溃烂,他越想越心疼。 三人之间默契地都没说话。桃桃重新包扎了一次,这次没有之前厚重,对于荣绮来说轻便很多。她抬了抬腿,只要不大弧度都没什么感觉。宴殃见她这样,也放心了些。嘴角微微地上扬,脸上也不再那么紧绷严肃。 “大人若是躺不住,也可以下床多走动,但是不要跳不要跑,更不要太激烈!万一伤口撕裂那就麻烦了。”桃桃收拾着药箱,嘱咐道。 荣绮点了点头,宴殃也一并记着。“好。那我们明日就启程吧。” 桃桃和宴殃同时转头看向她,桃桃一脸疑惑,“将军是属下说得不够清楚嘛?不能太激烈。”她还摆了摆手。宴殃一时语塞,他又急又气,这人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我的伤我清楚。不能耽搁战情,边疆的战士还在等我。天灾我挡不住,人祸算什么。” 荣绮内心着急,语气义正言辞,不容拒绝。她抬手挡住了他们准备劝说的动作。她不可以因小失大,与南疆的战事吃紧,不可以因为她再耽搁下去了。 桃桃离开后,宴殃站了许久不语,荣绮准备躺下。她见宴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握着杯子,坐在床上看着他:“宴大人可还有事?”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16. 十六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十七 宴殃垂眸,温声道:“将军不是说过,军中病情无大小。将军是顶梁柱,是众望所归。可若是将军未痊愈的腿成了日后的隐患可如何是好?您就对得起未来的自己嘛?对得起浴血奋战的将士嘛?”他的脸在烛光下轮廓模糊,微弱的光把他的身影拖得又长又细,他好像充斥在整个房间里。 荣绮挑眉,宴殃说得太过高尚,她无力反驳,但谁让她是将军呢。 “我说过,我记得。但目前而言,一点小伤就矫情地让五千名将士被我原地不动,一万名的将士在等我指挥。身后曲国的荣耀,百姓们的注视,我不可以这么自私。宴殃,谢谢。但我不会停下。” “作为将军,我的昏迷已是我的身体对不起这军衔,我的能力不配做这将军。可我不想对不起荣家和国家。他日我若因小伤而痛失良机夺下南疆,那才是对不起我自己和将士。” 她认真的模样又是宴殃不曾见过的一面,他不忍却理解。他站在原地,荣绮凝望着他,他确实如阿罗所说,好像是个好人。 “别为我担心了,我们都有各自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多看看自身,宴大人,你也还在生病呢。” 荣绮坐在床上,头发束之,几丝碎发在鬓边额角,她有些倦态。宴殃的心揪着疼,他实在心疼他的将军。 荣绮把阿罗找来了,当着宴殃的面,把命令布置了下去——明日启程,绝不耽误。 阿罗瞅了一眼站了许久的阎王,这感觉很不妙。两人似乎吵架了,但两人好像又没有生气,特别是将军,她的表情还算正常,只是阎大人貌似有些沮丧。 她应声后,便离开了。荣绮把手放在被褥上,她准备歇息了。宴殃垂头默默离开。他手里握着那颗玉珠,他没有理由可以送出去。 宴殃回到自己帐篷后,烛火不断,直到日昼初醒。 他一夜未眠,打开门卷,马蹄踏踏,大家开始忙活起来。 很快他们动身了。 迎着朝阳,对着初冬的风,帝都应该开始下雪了。 “将军,越靠近南方,这个风越是刺骨。还好我们准备充足了过冬的军物。” 南疆的天气多变,多水,多阴湿。他们一路上跨河越川,见到了许多在冬日仍活得青绿的植物。 “南疆雨雪交杂,过冬的皮草多通过我曲国或是九部,但南疆切断了与我国的商贸,只得靠九部。估计他们也没想到,九部被曲国拿下了。” 荣绮对着阿罗说着,但她的心思还在明池上,她放不下明池。越靠近明池,她的心便怦怦直跳。她抬头望天,乌云密布。 要下雪了。 乌泱泱的天配上赤色旌旗,千军万马如预到的暴雪,势如破竹,绵延的群山指引他们,胜利的方向。 “将军,明日便能和边关军汇合。”阿罗指着太阳的地方,她们站在山顶上,迎风。太阳透过云层,微光撒在大地上,雾霭霭的视野下,山的那边便是南疆的领土。过了这座山,便能看见明池。 荣绮握着缰绳,俯瞰这片大陆。密集的绿色诉说着这片大地的繁茂,孤鸟单飞,拥有滔滔不绝的大江大河,如脉如枝沿向四方。 宴殃看着她的背影,白马之上巾帼将军,她的发束随风,斗篷随风,吹在他心上。 天地之间,她十分耀眼。 是夜的幽暗,荣绮一行人保持了高度的警惕。草木皆兵的风怂恿着弱者,也是呼啸而过的风挑衅着勇士。这里的山林遍野,参天的树十分密集,像是下雨时,巨人的伞簇拥在一块。 火把的声音在夜间嗡嗡作响,火星的闪烁像是萤火虫的故乡。有些从未见过的动物跟随着他们的光,无声有形。 “将军,这里真瘆人。”与草原野狼,野狗不同。这里的动物小而毒,有蝎有蛇,冬天快到了它们准备冬眠,正贪婪捕食过冬的食物。 “小心行事!” 荣绮瞥了一眼后方,和阿罗说道,“保护好宴大人的马车,还有后方的车马。” 她转念一想,“一同去罢,良山你带路。”说着调转马头。 宴殃在马车里,桃桃和小九在一旁监督着喝药。三人的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缓而稳重。 荣绮用剑柄挑开车帘,对上了宴殃的眼眸,昏暗夜色下比星河还要璀璨的眼眸。荣绮笑了,笑得大方。 “你们俩照顾好宴大人的身体。此地多毒虫,你们也小心一些。” 荣绮看着车内三人,小九和桃桃频频点头。宴殃像是害羞一般,在躲避她,他垂眸看着手中的碗,殊不知他早已情不自禁。 荣绮背对夜色,看不出她的表情,只觉得她轻松语气,给人以安心之感。她收起了剑,跟着马车稳稳前进。被她保护的感觉,是让人甘之若饴的暖心。 宴殃低估了自己对她的痴迷。 他无奈,无力,他无法抵抗,他无法遏制,他的心,他的魂,早已生在了她处。 桃桃第一次见宴殃的笑,像初春的光,它微凉却有美好在。微微带着甜蜜和柔风的韵味,好似花的幸福。 小九则见怪不怪,只要干爹快乐他便快乐。 “宴大人,再过几个时辰,我们便能和边界军汇合,因而我们不会停留休息。您若是……” 荣绮在窗外说着话,宴殃撩开窗,仰头对着她,“我不累,无妨的!” 他的模样十分卑弱,温柔乖顺。荣绮垂眸看着他的模样,挑眉接受了他的好意后点了点头。 “那便好。” 宴殃仰望着车边的她,荣绮踏实冷静,强大得令人心安。他,他好想,依偎着她。 他扣着窗沿,压抑自己贪婪的欲望,他握紧了衣袖,扼制自己野蛮生长的爱恋。 “将军……” 他小声地呼出自己的疯狂。却被风带走。荣绮看着前方的路,并没有看到,听出他的心之所向。 深夜里,荣绮瞥了一眼车厢,没有动静的安静。她撩开窗的一角,看到了宴殃的睡颜。淡淡的他,月光一束在他脸上,白皙得透亮,睫毛被拉的很长,大病初愈的红润在唇上体现,他睡得安静,睡得小心。 “规矩多。” 宴殃睡觉也是端坐着,手放在腹上,挺直而眠。荣绮第一次见这般拘谨的睡姿,诽语道。 她看着他安稳的睡颜,也很心安。像是她可以保护得很好的百姓,这是她所希望的。 月下,只有眼前一条路笔直而幽长,她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黑又何妨,远又何妨。在生命将至时,她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吧,回头时,她会骄傲自己的路这么长。 清晨伴光,云散蓝天,是个好天气。荣绮抬头,山顶白尖,像是一层白纱覆盖。 “荣将军!” 山路尽头,一班人马在等候着。领头的是程副尉,他骑在马上,用力地挥手。荣绮听见了他的声音,眼睛一亮,策马疾驰而去。宴殃打开门帘探头,向前望去,想看看是何人。 荣绮也在用力挥手,她没想到会是和程英一同作战。 程英见她奔来,下马迎接。荣绮停马,程英单膝跪地,抱拳而激动“小将军!多年不见,荣将军可好?” 荣绮见老友大礼,赶忙下马,握住他的手,“程大哥,行不得!若是让哥哥知道你这般,我又得挨罚了!” 程英入伍已有十余年,他是新兵时,荣绮荣绝两兄妹也才刚到草原,荣绮的马术还是程英教的,可以说他们也是一同长大的兄弟。 只是三年前,南疆律律挑衅,为平息冲突,朝廷将程英一行人调离了北部,只为镇守南疆和平。 程英起身看着三年前的小姑娘清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变高了,变精瘦了,好像也没以前稚气了。他很欣慰,她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将军了。 他们眼中的小妹妹已经是个巾帼英雄了。 “阿罗!” 程英看到了另一个小姑娘,他很开心向她挥手,荣绮转头,看到了一个脸红的少女。阿罗跟在宴殃车旁,她低头不语。她攥紧缰绳,紧张的心怦怦直跳。 小九和桃桃看着窗外的阿罗,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原来少一根筋的阿罗还有这样一面。 宴殃无心其他,荣绮对那个人笑得好开心,好开心。程英?那是何人? 他抿着嘴,眼睛里的阴鸷不比黑云压抑。 “程大哥。好久不见了。”阿罗下了马,走得有些扭捏。 程英以为她对他不熟悉了,垂头看她,“小阿罗,不认识我了?” 程英小麦色的皮肤配上他豪迈的笑容是一个十分爽朗的男郎。他穿着陨甲,高大稳重,弯腰对一个少女开着玩笑。 “才没有!”阿罗急忙否认着,拼命摇头。程英摸了摸她的头,哈哈大笑。 “那就好!我可天天念着你呢!你要是把我忘了,我会很伤心的!”程英说完后,就跟着众人去卸装车马了。阿罗呆在原地,摸了摸他摸过的地方。 荣绮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啦!想什么呢!” 她说完,眼睛对上了一双幽怨的双眸。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17. 十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十八 驻扎的军营绵延十里,万千士兵只为守护曲国边土。曲国以南渐入冬季,风带着雨水的嘲讽,吹遍大地。寒冬即将来临,来自雪的预示在云中,在天里,在风中。 “将军,近日来南疆不断挑衅,明池周围的百姓已被迁走,如今明池寨中只有南疆的士兵驻扎。南疆扩充了兵力,其实力不容小觑。” 程英指着荣绮面前的一整座南疆领域沙盘,所插旗帜之地皆为高层之重兵把守。他正详述着情况。 明池前,有一条狭长的沟壑,幽深可怖。她摸着沟壑地,陷入沉思。 “宴殃呢?”荣绮突然问道。 阿罗在一旁回答道“宴大人在自己帐篷中。”荣绮知晓后,点了点头。 “程副尉,辛苦了。我去找一下宴使臣。” 程英见她走后,靠近阿罗,他问道“宴使臣?可是那个阎王?” 他小声谨慎,贴耳问着。阿罗被耳边热气呼得一个激灵,迅速向后退了一步。她捂着耳朵,程英一愣,面前阿罗的脸是粉色的。 阿罗抬眸看着他,她僵硬地点了点头。程英突感一阵尴尬,回之一笑。 宴殃在房内写着文书,南疆发来请帖,邀请他近日与南疆使臣在明池会面。 “宴大人!” 荣绮直冲冲地进来,宴殃抬头,停笔起身。他走出书桌,迎面对着她。荣绮抬头,宴殃看着她,脸上写满了疑惑。 “可是南疆的请帖文书?”荣绮问道。 宴殃点了点头,他抬手对着书桌那份文书。荣绮一望,她径直而去,并坐了下来。宴殃坐在了她的对面,一言不发。 他还在想着那个程英,为什么,她笑得那么好? 他垂眸看着衣袖,袖上山水暗纹银线绣着云纹,仙气缭绕其上。 荣绮见他这般无言,放下文书,安慰道“你别紧张,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她把身体向前倾去,伸着脖子,偏头抬眼想对着他的眼睛。 “你别害怕。” 宴殃的衣袖上突然多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覆在云纹上,拍了拍它。 原来,她以为他是个胆小鬼啊。 他抬眸而望,荣绮的笑有礼貌有安慰,她笑着说“你别害怕。我保护着你。” 宴殃叹了口气,看着她还没有撤开的手,他不能触碰,他凝望着。 她只是在保护一个弱者。 “我不怕,我相信将军。只是我……” 荣绮见他轻松了一些,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是曲国的使臣!自然厉害!” “你放心,到时候我派程副尉率领将士保护你,跟随着你。” 宴殃没想到是程英,他以为会是阿罗。 “程英比我强,他能更好地保护你。他对明池比我们熟悉,有他在,才能护你周全。” 荣绮来就是给他一剂安心,她知道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人难免会不安。如果又是不认识的人一路同行,内心会忐忑。 宴殃见她保证,又见她如此信任那个程英,他不能拒绝也不忍拒绝。只是有些嫉妒,嫉妒他的优秀,嫉妒他能做荣绮的左膀右臂。 嫉妒到绝望,自己还是太没用了。 程英在空地上挥拳练武,宴殃打开门帘便能见到。 他的力量,他的身体,他的高大,都是自己比不了,不可能拥有的。 他又看向程英的某处,那里,自己更不可能。他握紧了门帘,褶皱替他在嘶吼着。 他偷窥着,阴暗地偷窥着一个真正的男人。荣绮靠近他了,宴殃慌忙地向前一步,更贴着门帘。 两人有说有笑,他比她高出了很多,他的肩膀宽厚结实,他散发着男人的气息包围着荣绮,荣绮抬头,眼里充满笑意。 两人之间轻松融洽的氛围,是宴殃梦寐以求的。他咬唇拼命克制着,全身颤抖地想要推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想要撕碎他。 程英双手叉腰,自信又勇猛,他笑得很灿烂,他拍了拍荣绮的肩膀,又用手比对了彼此的身高差距,换得了荣绮一拳。他捂着肩头,依旧嬉皮笑脸。 两人的打闹,宴殃看得心揪着疼。他眼红,戾鸷地想要杀人。 阿罗牵来了马,两人相视一笑,是默契的,亲密的。 宴殃不喜欢她对别人笑,不喜欢她眼里有别的男人。可是,这该死的占有欲,只会是无理取闹。他沮丧地垂下了手,突然没了力气一般,无力地靠在门沿上。他看着她们好快乐。 他垂眸准备进屋时,“宴大人,可会骑马?” 宴殃垂头丧气的心突然一蹦,他转头望向她 荣绮向他走来,牵着自己的白马。 她站在门外,拇指向后怼了怼,“我们准备去熟悉一下环境。你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嘛?” 她身后,程英和阿罗正说着话,程英的身子一直倾向阿罗,阿罗挺直着腰板,眼睛不好意思看向他,看得出来她有点慌神。 宴殃为之一笑,点了点头。他不想失去任何一次可以和她相处的机会,即使众人同行。 荣绮找来了一匹马,梳理着它的鬃毛,拍了拍它的背,“这匹马叫雷山,名字雷厉风行但是个难得的乖巧温顺。” “我会骑马。” 宴殃知道她又在照顾他。她再次小看了他。 “哦。那大人请。”荣绮这下懂了,这叫男人的尊严。 “大人的腿伤可还好?”宴殃关心地问道。 荣绮牵着马,随宴殃的担心看了一下自己的腿,她轻松地笑道“没事了!那才多大的伤。不足为挂。” 她站在雷山前,握着缰绳。宴殃在她注视下,一步跨上,跃起坐稳。荣绮见他动作干净熟练,才将缰绳给了他。 她抬头望去,宴殃的傲然在天空下十分耀眼,他如天之骄子,贵之大家。宴殃不服气,他偏要给她看看,他可以的。 荣绮看透了他的小心思,拍了拍雷山的腿,雷山便行动了起来。宴殃轻惊了一声,他急忙拉稳,马正迟缓地行走着。 荣绮见他的背影,不禁地笑出声。 宴殃听见了她的笑声,转头看去,很是可爱。他觉得脸有些烫,脸红也不知是丢脸导致还是她太可爱引起,应该都有吧?他想。 “宴大人,小心一些。雷山虽然温顺,但乖戾,它很会看人下菜。是个小势利眼。” 程英上前好心提醒,宴殃回之友善的微笑并点了点头。 转过头,无人处,他阴郁的看着雷山。他本可以不理会,但荣绮会不喜欢。表面功夫,他最会了。 雷山愉悦地甩着马尾,地上野草也吃着欢乐。宴殃控制得很好,荣绮观察着。 “雷山和莲纱一同长大的。”阿罗补充道。宴殃本看着雷山,转而看着阿罗,不明所以,谁是莲纱? “莲纱是我的马。” 荣绮出现在了他身边,宴殃回头看向身旁的荣绮,她抚摸着她的白马。它叫莲纱,如雪山白莲如江南白纱,一匹美又强壮的白马。 宴殃见它,鬼迷心窍一般摸了摸莲纱的鬃毛,柔顺又旺盛。 荣绮也在抚摸着,他们眼中对爱宠的柔情,还有周遭的氛围,让人感觉这一幕很是温馨。 阿罗和程英对视了一眼,似乎有好戏可以看了。程英的眼睛明亮干净,笑容十分清爽,他贴着阿罗很近,阿罗一下子被击中一般反应过来,迅速撇开。程英见阿罗驾马远离他,纳闷地瘪嘴皱眉,阿罗为何躲着他? 随后他们四人一同前往,程英在最前带路,荣绮和阿罗在最后,反倒宴殃一人一马在中间,无言。 一路上,树林繁茂,临近冬天,林间阴气瘆人,寒气逼人。荣绮都不免深吸了一口气。 程英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山头上,空旷之地风从四面八方而来,这里云层厚重,灰色的天带着大风,吹着野草四处撂倒。 程英用手指指着下面,和他们说道: “那便是明池。” 四人下马,以草木为掩,俯瞰而下。两地之间有如万丈深的沟壑,能听到若隐若现的水声,奔腾汹涌而过。 “那座桥从未见过放下。”程英对着那座巨大厚重的吊桥严肃地说道。 明池被修复后的月江桥,如今南疆严防死守着。 在这还能偷窥如蝼蚁一般渺小的明池城军,三五一排,轮流把守。 宴殃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沟壑,□□的岩壁如大地干涸的皮肤,这块土地像是受着伤,撕裂后无法重铸的美。他欣赏着伤疤,要结痂后再去撕扯,才是最痛的。 再听那深壑之中江水奔驰滚滚,水声隆隆,宴殃突然想到了刑审寺,那撕裂的痛苦吼叫,最是动听悦耳。 荣绮窥探着,沟壑之上只有吊桥一条路通往南疆,吊桥周围重兵把守,城墙立足在吊桥之后,其上又有精兵守卫。 她们三个都知道,这是赴死。脚下无路,除非能飞。 荣绮突感一阵无力,她有些犯难。半眯着眼睛,想着对策,眼睛紧紧盯着南疆士兵。他们盔甲银光闪烁,刀剑皆备。 吊桥周围布有大炮,城墙上炮火笔直对准曲国领土。 这让荣绮十分不爽,她誓要把这炮火对准南疆。 宴殃将视线拉向更远的南疆领土,土地富饶,绿水青山,它很适合发展曲国的重农国策。 荣绮和宴殃心中同时袒露着他们如出一辙的野心。 “南疆,定是曲国的囊中之物。”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18. 十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十九 回去的路上,荣绮的心情就没有去时的轻松。她严肃沉默的模样让人不敢打扰,她虽握着缰绳,但是莲纱自己驮着她在走。她一个人在最前,程英和阿罗在后默默跟着她。 宴殃则在最后,不知道看着什么。他远眺而去,树林里有草木异样的晃动,他捕捉到了人影,一闪而过。 宴殃停下了马,雷山乖巧地在原地停留,安逸地挥动着自己的尾巴,垂头咀嚼着。程英发现了宴殃的异样,他调马回头来找宴殃。 “宴大人,怎么了?”程英问道,宴殃若有所思地探寻某处。程英循着他的目光而视,那里风吹草动,平静非常。程英不解,宴殃也没理会他的疑惑。自己下了马后,独自潜入了草丛里。 程英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她们,索性也下了马跟随着宴殃。他们一前一后扫着碍人的野草。 宴殃“嘶”了一声,他抬手看到自己的手边被锋利的叶边割到了。鲜血从边缘流向手腕,血丝布在叶边,绿叶像是吸食人血的妖魔正贪婪地叫唤,疯执而贪恋。 宴殃拿出手帕将血液擦拭干净,程英跟在其后。“大人,你小心一些。这里草物非比寻常,若是碰到毒草,那就糟了。” 他小心提醒着,宴殃收起手帕点了点头。 宴殃最后一次看到人影的地方便是脚下地泥泞之地。他不喜欢这种黏着的吸附。像是地狱拖拽拉扯的野鬼,死都不撒手。 他用带血的手帕附在鼻下,这里有股潮湿的霉味。他不喜欢。 宴殃环视四周,他有种草木皆兵的紧绷? “你可知这是哪?”他回头问着程英。 程英看了一圈,摇了摇头:“这里的荒山野岭大多为无人之境,不过可以肯定这是曲国境界。” 宴殃挑眉,用手帕捡起了一片东西,他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帕,又有泥土又有血渍,他觉得脏死了。程英丝毫没有感觉,拿过这片东西。 他摩挲着,“这是铠甲片....” “不好!这是南疆护城军的盔甲。”程英握紧了这片甲片。心生不妙。 宴殃不知道程英的想法。 “所以程副尉,这是有敌军潜入?” “那便好啊,发现南疆士兵全力击杀。” 宴殃仿佛自问自答一般。 程英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程英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兴奋和疯狂,他不知道是风让他起了寒毛还是宴殃阴冷的模样更可怕。 他们潜入深林秘境,但这里走到头便是悬崖边了。 一眼望去,长河蜿蜒,山脉绵延,像两条巨龙游戏人间,腾云四方。潮湿的雾气萦绕在周围,光撒下来,增金光贵气。水面上浮光跃金像龙鳞一般神圣有灵。云层,雾气,茫茫之中也不知是误入虚无仙境,还是凡间已有仙境。 程英蹲下摸了摸湿润的土壤,他沾了一点土,低头凑鼻一闻,“宴大人,是马尿的味道。” 宴殃一听,便不愿将眼睛多停留在他手里一秒,一眨眼便转转开了头。 “这里有脚印。”宴殃指了指,他脚边有马蹄印在泥泞中。 程英蹲着上前跨了一步,抬头对着宴殃回答:“看样子是运货物的。” 马上重量会印现在土地上,重量越重,马蹄印就会越深。 宴殃向前走了一步,眺望那层层山峦,云雾缭绕,他手指着不远处一山,“那里过去,会是哪?” 程英抬头望去,那里树冠参天,如云层卷卷,青绿交替,从浅至深,越来越幽暗。雾气缭绕,增神秘之色。 “属下不知。那里山林遍布,很少有人探足,至于里头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宴殃半阖着眼,他盯着那里,他的直觉告诉他,那里危险…… “走吧。”宴殃不再追问,收回了视线。 是狼是狗,饿了自然会出现。 他们回到了军营里,荣绮和阿罗正在等着他们。荣绮在喂莲纱粮草,莲纱撅撅吃着津津有味。阿罗跑上前,两人有些肮脏,特别是程英,他头上身上都有些土迹和泥泞。反观宴殃,他只是捂着自己的手,有些狼狈外并没有不干净的地方。 宴殃绕过阿罗,将手帕丢弃进了篝火里,他多拿一下都嫌脏。 程英摇了摇头,“我们没事。”阿罗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程英走到荣绮面前,荣绮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着宴殃离去的背影,问道“怎么回事?” 程英将甲片伸到荣绮面前,他异常严肃地说道“这是南疆明池军的盔甲,这是南疆特产的铁矿,手感上就和我们的不同。” 荣绮接过,喂粮草的手停在半空中,仔细凝望着这片小东西。 “宴大人发现的,他很敏锐。”程英补充说道,他确实小看了这个权宦。荣绮挠了挠头,这片东西看着有些烦人。 她听着程英的夸赞点了点头,打趣道“他可是宴阎王。” 荣绮回到帐篷内,宴殃已坐在里头等她,小九在一旁服侍他喝茶,桃桃则在帮他处理伤口。 “你怎么样了?” 荣绮见桃桃把他的手包得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以为宴殃断指了。 宴殃今天才知道,这个小丫头无论受伤轻重,她都包裹得格外厚实。 “我只是,手划伤了。” 宴殃有些委屈的口吻,他摸着自己的伤口。荣绮进来坐在桌边,伸头看着,好像有些严重。她看着也有些不忍,于是和桃桃嘱咐道: “桃桃,你多注意一些宴大人的手啊。” “知道了,将军。” 桃桃应声后,收拾着药箱。小九则见势,和桃桃一同就退下了。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荣绮拿出甲片,放在桌上,宴殃瞧着崭新的甲片,其上光泽泛着银光。 “说说怎么回事?”荣绮问道。他们相对而坐,宴殃握着自己的手,垂眸解释着。 “回来路上发现的异样,寻过去时被划伤了。” 荣绮本想知道这片甲片的事,但宴殃很会总结,荣绮也被绕了进去。他说了,但只说了他的事。 荣绮喜欢简单明了——这也是宴殃发现的,她不喜欢扭捏的人,讨厌文绉绉的客套。所以,这么说她也能接受。 “将军想怎么做?”宴殃反问道。他对着她,认真的模样。 荣绮一见便笑了,她想起了程英模仿宴殃的语气:“你不是说全力击杀嘛?” 将军的逗趣让宴殃脸红,程英怎么什么都说.... 荣绮待了一会儿,见天□□暗,也不再和他闲散聊天。她起身并收回了甲片,她抱拳敬之: “宴大人胆识过人,荣绮领教了。” 说完,向门口大声传唤道: “阿罗!” 阿罗站在门外,走了进来,气势汹汹:“将军!” 荣绮看了一眼宴殃,又对向阿罗,她冷静敏捷,嘴里说着,掷地有声:“今夜全面搜寻潜入我国界的南疆士兵!记住,我要活口。” 她的命令清晰明了,说一不二的气势,阿罗抱拳,得令“是!将军!” 宴殃抬头,她霸气有势,自信昂首,挺胸有力。站在那里,便有人心甘情愿地臣服。 与他不同,他卑贱,拙劣,是个小人。大家畏他,惧他,但不会敬他。 他与她,是云泥之别。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宴殃茫茫地说道,他想要跪在她身边,告诉她,他是她最忠诚的仆人,永远不会背叛她。 荣绮刚抬腿前进一步,就被宴殃的话语拦住停留。 “你去?做甚?” 她回头不解地问道,一个使臣,就是留在原地休养生息,以求谈判之时精神最佳。 “自有我之用处。” 宴殃起身,走到她面前。他在自荐,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荣绮回想到他和雷山的相处,又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今晚集合。” “好。” 宴殃笑了,荣绮不知道他为什么开心,这也许会有生命危险的。不过,他笑起来,还不错。荣绮转头后,嘴角上扬着。 程英见荣绮出来后,连忙贴了上来,他侧身横着走。荣绮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程英瞄了一眼阿罗,他问着荣绮:“你觉不觉着,阿罗和我疏远了许多?” 荣绮跟着瞄了一眼正在挥拳的阿罗,她又看了一眼程英,耸了耸肩表示:“或许吧。毕竟也好几年不见了。” 她也不知阿罗为什么和程英没有以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这样的话,我很难过。” 程英像草原上失宠的大狼狗,他垂头丧气地很失落。他又看了一眼阿罗,不甘心地跑到了阿罗身边,连连追问的模样让荣绮失笑。 阿罗一直在回避着他,他又蔫蔫地回到了荣绮身边。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荣绮哈哈大笑。 “放心吧,阿罗那么可爱,你和她再说上几天话,她必然和你又熟络了起来。”荣绮拍了拍程英的背,试图使他振作起来。 程英心里的失落,他没告诉任何人。其实他也不知这叫失落,只是感觉心里有些堵。 “阿罗!” 荣绮挥了挥手,她的声音传遍军营,阿罗抬头,马也跟着抬头。 “将军!” 阿罗也挥了挥手,两人就这么遥望对方,跟着对方的双手挥动而挥舞双臂。 程英在一旁大笑,两个人都这么可爱。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19. 十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二十 夜里,荣绮手拿火把,集结了三十人小队。程英,阿罗各带领十人,剩余人跟着荣绮。他们兵分三队,以宴殃所说,一路探寻。 “将军!”程英小声喊道,他们蹲在暗处,以树为盾,保护着自己。一路上,程英发现了更多的脚印,人马交错。 宴殃待在荣绮身后,她一直护着自己。 “人数约有百余人,大概是一支突袭暗杀的小队。”荣绮一眼扫过,密密麻麻,沿向远方直路。 远处无光,幽暗狭长不见头,只有几声野兽嘶吼,来印证前方有路。诡静阴湿,有微小踏足声,是某种动物在夜间匍匐捕猎的谨慎。 队伍所在的火光太过招摇,吸引了夜间的野兽。荣绮的耳朵敏锐,她能感觉到野兽在呼吸。她可不想,没有见到南疆人就死在野兽手里。 她一个手势下去,阿罗程英的队伍迅速分散,朝不同方向扩散开。他们继续寻找南疆的踪迹,荣绮带着宴殃在原地作为后方保护。 “宴大人,你要小心。”荣绮手挡在宴殃身前,侧头提醒道。她没法专注于他,她更在意野兽的嗅觉。 黑夜适合血腥,因为会遮掩刺眼的红。撕咬也要在黑夜里,它会蒙上一层心跳。眼睛在黑夜里,是最柔软的武器,人不会依赖它但需要它。 荣绮眼睛盯着某处,耳朵可以听着四面八方的消息,有风有叶有波动。 她的眸光突然汇聚在一处,绕过宴殃,将火把扔给了他。从腰处一把掏出自己的弯弓,箭矢是黑夜的眼睛,它准备好了去撕咬猎物。 “咻!” 宴殃的耳边只有一声干净的声音,黑暗中如同神明发出的指引之音,给人会心一击。你看不到光,光却已在那处。 眨眼间,一阵沉蒙的呕血声从箭矢方向传出。 荣绮放下弓,接过宴殃的火把。朝着声音方向走去,是一只独行的狼。她没看见宴殃愣在原地。她在刀光剑影间,早就一招制敌。她不允许任何危险有喘息机会。 “人没找着,却猎了一匹狼。” 荣绮觉得大材小用了,可惜地说着。她干脆地把箭矢从狼头拔出,用自己的衣服随便擦了擦其上的血液,然后又放回了箭袋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宴殃,“没吓到你吧?”她感觉宴殃有点不对劲,是木讷的。 “没……没事。”宴殃咽了一口口水,是谁会想不开,要和荣绮为敌。 荣绮并不打算把狼带回去,随便地扔在旁边,作为路上的插曲。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荣绮拍了拍宴殃的肩膀,“没事的!很安全!你若是怕了,我便让人护你回去。”她很体贴,在这个时候。她似乎任督二脉都打开一般,比往常更能感受到别人的微妙变化。 “我不怕的!将军很厉害!”宴殃在夸她,荣绮一愣,哈哈大笑起来。荣绮她很单纯,她很喜欢别人夸她厉害。 “哈哈哈哈哈,宴大人有眼光!”她又很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宴殃一下没站稳,往前倾了一些。 她领着他继续前进,火把是天上星星降落人间,很明亮。 荣绮抬头看了一眼与夜色截然不同的光色,果断地将火把熄灭,从衣袖中拿出了火折子,靠微光前进着。 她在前,小心走着,探着腿,弯着腰。 突然,眼前站出一人,她抬头,“宴大人,你怎么...” 宴殃捏住了她衣角,“跟我来。”他在前,做她的指引者。他用了只有他两听得到的声音,在这时,万籁俱寂,只有彼此的心跳和耳后士兵一点点的脚步声。 宴殃带着她,穿过一片丛林,蹲在一处被黑暗吞噬的角落,微光也那么刺眼。宴殃握住荣绮手腕,吹灭了她手里的火折子。她能感受他温热的气息在她手里拂过。 他们贴得很近,宴殃知道。 “看,那里。”宴殃把头低下,对着荣绮小心说着,他的手就在自己眼前,荣绮看着他的修长骨节的手指,看去。不远处火光忽闪忽闪,照着山壁人影涌动。她眯着眼,眼里的思虑唯有她自知。 荣绮盯着那里,三五士兵围着篝火取暖,山野比市井更早体会冬天。那些南疆士兵藏匿在一处山谷断崖间,冷风直面,篝火时不时暗淡又重新恢复生机。更凑近一些,甚至能让崖壁传回他们的窃窃私语。 但是,他们的方言无人能知。正当荣绮为此苦恼时…… “将军,他们准备..” 宴殃在此时说话了,他还在认真听着断断续续的声音,荣绮不可思议的看着宴殃,他认真聆听却听着模糊的人声而苦恼时,“他们准备趁我赴宴,你们注意力分心时,由后包抄偷袭。” “你,你怎么知晓他们的语言?” 荣绮目瞪口呆,震惊使她僵在原地。她抬头看着这个人,今夜的他着实有些让人惊艳。 “以前,在贵人身边学来的。” 宴殃喜欢她注视着他,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自己。多年前在太子身边偷学来的小把戏,有朝一日竟能让她为他驻目,他心里很甜。 荣绮心下一沉,他们竟想着小人之计,荣绮最厌恶的阴招。荣绮一手抬起,本想发出信号,但她看了一眼宴殃,她说道“你留在这里。” 宴殃本想开口,荣绮另一只手拦住“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我们彼此之间不够默契,我不希望会有意外差错。宴大人,请你理解。” 宴殃背对着月光,而她面对着,她认真的模样让人心悦诚服。宴殃抿嘴,最后点了点头。他不可以成为她的累赘。 树林的伪装是最好的武器,荣绮留了两人在宴殃身边,她带着良山等人,准备去围剿那群偷鸡摸狗的小人。 她离去的背影很果断,她在面临死亡不是吗? 宴殃想,这便是她与他之间那千沟万壑一般的差别。但他爱她,野鬼需要千万劫难方得一束光,那也值了。 宴殃站在树林间,如夜枭一般盯着人间种种,他安静如鬼,淡薄人气便是他最好的伪装。那两个士兵也不敢靠近他,只是在宴殃周遭保护着,他比山风刺骨,比荒野阴深,他身上的生杀之感,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 他看不见荣绮的身影,皱眉着,担心着,他手扶在干裂的树皮上,手指扣出剥落下了小块小块的树皮,他们怎么都不见了。 黑夜,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 荣绮,他们在作何动作?宴殃悬着一颗不安的心。 山谷中,风都平静了下来,那篝火越来越微弱,甚至快要熄灭时,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响彻山谷,月下飞出几只鸟,从山中一跃而出。四五只,两三只的朝四处乱飞。 宴殃一听迫切地将身子探出去,脚下一滑,“大人,小心!”士兵眼疾手快地捞住了他不稳的身子,宴殃惊魂未定地看着脚下,茫茫中是万丈悬崖。 “多谢。”宴殃弱声,扶在一旁,再抬头时,山谷恢复了寂静。荣绮...宴殃四处望着,他的呼吸越来越频繁,他的心跳得好快,他捂着,祈祷着。他掏出那颗玉珠,对着它虔诚祈祷“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可是再无任何声响传来,宴殃在极度安静的氛围里觉得周遭太过嘈杂,他不愿待在这里,转身离开,却被士兵拦住“大人!将军吩咐,您要在这等她归来!”他们用力地拦住了宴殃的摆脱,宴殃急得眼睛沁出红丝,“可是,可是将军她...” “大人,将军会没事的!我们要相信荣将军!”有个士兵听出了宴殃过于明显的担忧,宴殃担心着荣绮的安危,担心着她的生命,只是那可是荣绮,曲国的第一女将军,她怎么会出事,在一次小行动里。 宴殃突然呆住,她说过要理解她,他也暗想自己不能成为她的累赘。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荒谬的自己,无理取闹的自己。 啪! 两个士兵愣在原处,宴大人给了自己一耳光,像是布料撕裂的声音。月下,他无助又脆弱,看不见那痕迹,但一定很严重,那两个士兵心里暗自想着。 当那两个士兵还在想对策时,一人瞄到,“宴大人,你看!你快看!”他激动地指着山谷。 宴殃猛地一抬头,那里火光闪耀山谷,像一把月光之扇环抱着。 宴殃笑了,远处,荣绮挥着手,用力挥着手。虽然她看上很模糊,但宴殃知道,他从小窥探她的身影,他知道,那就是荣绮,那就是他的心之所向。 荣绮这里明亮非常,敌人一死一伤外,其余全部歼获,她对着那个方向很开心地挥舞着自己双臂,像是炫耀自己本事一般,如孩童希望被长者夸耀一般,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 宴殃跑着,朝着她的方向跑去,他好想,好想拥抱她。 他跑着跑着,泪水掉出了一颗。他跑着跑着,跑到了她的面前,可是在离她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他突然醒悟,不敢靠近了。他在干什么,他不能恶心她。 荣绮十分自然地走到他的面前,很开心,像朋友一般。 “宴大人!”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20. 二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二十一 荣绮走到他的面前,她身后阿罗程英等一众将士,包围看守着那些歹人,篝火是另一团的存在。一具尸体倒在火篝旁,血流向坡,潺潺地流下去,受伤的南疆人则被捆绑在尸体旁,他的背正在被火文烤,他痛苦地叫喊着。 “宴大人,你怎么这么心急啊。我还想着一会儿过去找你。”荣绮本清利地说道,但见他在初冬满头大汗,疲惫的眼球血丝,他慌乱地在看她的全身上下,她有些局促了。 荣绮低头,脚面是映射的朦胧火光在模糊摇曳,她挠了挠自己的脖颈,心想着他快别盯着自己了,有点害羞。 她心思单纯,又怎知自己晦涩不堪的情意。 宴殃在帝都时听闻她打仗也好,受伤也好,几天的伤心,几天的坐立难安已是心伤,没曾想这种在她身边为她提心吊胆,眼看着她离去,却听闻不到她任何消息的惴惴不安,才是真的害怕。 “你的脸怎么了?”月下仔细一看,绯红一般的掌印在他脸上,她看得恼火,凑前一步。心中有股仗义的火冒出,谁打了他? 宴殃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直视她的担心。他怎么有脸说出自己的疯执。荣绮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移开了他的掩人耳目,她很认真地看着伤疤,他很痴迷地看着她的侧脸。 “将军。”他缓缓慢慢才恢复过来,他开了口,温声呢喃。 荣绮抬头,她听见了他在喊自己,宴殃的眼睛柔情如当下的月,太过温柔,里头银河似要落九天,亮晶晶的。纯粹的干净,像雪山的冰河在月下冷洁天纯,过于圣洁而瞻仰。 好美的眸光,她想。 两人无声地互相沉迷在对方身上,一双眼眸一个人。似有丝线绵绵缠绕,他们难分难离,月下光,照着两人心。 “将军!” 阿罗喊了荣绮三四遍,喊到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那两人,就连那受伤的士兵也缓缓抬起头好奇着。 荣绮一颤,只看到宴殃的脸好像花红,粉粉的春天。他垂眸羞涩而不言。荣绮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免除尴尬,自己真的太没规矩了,人家可是位高权重的大臣,自己的官都还没人家大,这算放荡形骸吗?算胆大妄为吗?她突然一惊,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还好荣绝不在。 “对不起,宴大人。冒犯了冒犯了。” 荣绮向着宴殃就是连连鞠了三个躬,天哪,这回去他得给自己多少个罪名啊!荣绮转身,怂怯地想着。她有苦难言,却是自己自讨苦吃,她沉迷美色,她该死该死。 阿罗见荣绮这番丢脸模样,想笑得前仰后翻,但荣绮一个威胁眼神,她只能抱着肚子,苦憋发笑。 荣绮拍了一下阿罗的脑袋,掩饰自己的窘迫。 一路上,宴殃的雷山一直跟在莲纱之后,雷山走得快一些还能被莲纱的马尾毛轻扫拂面。漫长的一夜,在绵延的山路上,喧嚣与此时无关。 回到军营,火光整夜通明,见月落日升,看鸟飞云散,第一层薄光在其帐上铺就。 “将军,一共有十一人,他们什么都不说。他们的牙下藏有毒药,攻败则身死。好在被宴大人及时发现,才得以留下活口。” 程英在荣琦身后汇报着。荣琦把弄着弓箭,她弹了弹弦,又擦了擦箭头,其上尖锐如嗜血的蛇信子,泛着冷光。 “亏他们想得周到。”荣琦投箭如投掷一般,对准箭袋,干脆利落地投了进去。她面向程英,又说道“赴宴时你保护好宴殃。后方交给我们。” 程英点了点头,“是,属下定不负使命!”两人随后相视一笑。 荣绮和程英出来后,荣绮便来到了军营边缘的一处帐营内,里头昏暗远离阳光,这是临时搭建的,里头还是草长丛生。她打开门卷便看到宴殃坐在那十个人面前,他的手段连南疆之人也有所耳闻。他们跪在他面前,如兔遇蛇,如鼠遇鹰,害怕死亡而无处躲藏。荣绮就站在他身后,打开门卷所透的光照射进来,宴殃的身影印在其中几人身上,更添了阴暗气息。 宴殃本喝着茶,是南疆特供的顶级雪上青,这个香味充斥整个营帐。沁人心脾的诡异,荣绮靠在帐门旁,暗自观察着。 她正看着有趣,宴殃发现这光迟迟没暗下来,甚至有越来越亮的趋势。他不喜欢,昏暗里才是人心的阴暗软懦,若非如此,不然人为什么需要夜间的烛火,又渴望光? 他转过头,就看见荣绮在看热闹一般,安静地待在门前,光在她身体边缘隐隐地发亮。 宴殃起身,恭敬地说道,“将军,你快坐。”荣绮以为过了昨夜他们是友人了,没曾想还是一如既往地拘谨自己。她心里暗自叹气,果然相处不来。 他请手,荣绮摆了摆手,“不了,我只是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了。”荣绮放下帐门帘,转身里去了。 营内又只剩昏暗,宴殃欲张的口半开着,他嘴唇轻颤,她怎么对自己又...这般冷淡了。他垂下手,回想着昨晚种种,是不是自己的表情太过丑陋了?那么着急,那么不顾一切..狰狞的表情吓到她了。 他咬唇欲哭无泪,自己怎么总是这么没用。他双手握拳,背后几人无法说话,他们只能发出嗡嗡声。他们将宴殃的视线拉了回来,他们把阎王招了回来.... “你们的存在,让我对将军提心吊胆,让我面目全非的出现在她面前,她现在厌恶我了。你说我该拿你们怎么办呢?” 宴殃眼里的血戾,脸上的阴鸷,笑得很鬼魅,他一步一步走向他们,像手握屠刀的刽子手提着头在乱葬岗中寻找着下一个死人。 荣绮离开后便开始苦恼,这人怎么这般难相处,自己以为关系近时他又毕恭毕敬的疏远,自己与他有距离时他又像无依无靠的小孩童,眼睛汪汪地看着自己,祈求自己的善意。 “啧。”荣绮走在路上,越想越苦思不得,她摇了摇头解决不了那就这样吧,反正赢了南疆之后就分道扬镳,他和她还是同僚之属。 她牵来雷山,对他好一通抱怨,“你主人真烦人,比兵书难读多了。你可不兴他那般,你只要跑得快快的就行。”她梳理着雷山的鬃毛,又喂了它一顿粮草。她体贴细心的模样看得莲纱冲栏直叫。 “嘿,你这个小心眼。” 荣绮被自己爱骑逗笑,拿着一把粮草就朝着莲纱走去,莲纱好像很委屈,贴了贴她的脑袋,又舔了舔她。荣绮摇晃着脑袋,享受着。 “阿罗,你理理我。” 程英忙好手里的事,他们两个从荣绮身边路过,却没看见荣绮,但荣绮把他两的对话听得真真的。 因为荣绮放下了粮草,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她小步轻盈,一边伸着耳朵偷听着。阿罗越走越快,程英也小跑了起来,跟在她身后。 “程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阿罗停下了脚步,程英差点没停住,贴了上去,荣绮也差点被发现,荣绮躲在树后观察着。好在这时候....他两贴得很近,荣绮一晃,瞪大双眼,他们贴得很近! 她像窥探敌情的奸细,隐藏不暴露但又想听到准确情报,她煞费苦心地爬到了树上,躺在树干上听着二人窃窃私语,优哉优哉。 阿罗推开了程英,程英还愣在原地,他刚刚差点...差点亲到了阿罗。心里好像有些花草开始发芽一般,有点痒痒的。心上有风吹拂,随风飘动的小芽苗。 阿罗背对着他,脸上早就粉红一片。 “我只是,你只是..”程英像突然中了毒一般,开口不成句,局促地搓着手,时不时挠挠鬓边。高大的男儿,脸颊有了泛泛红,他不懂这是心动,但他知道他不想阿罗对他疏远远离,他很难过。 “你为什么疏远我了!” 程英鼓起勇气问出了多日疑惑。阿罗背对着他,眼里的慌乱是那么的毫无章法,她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她看到程英鼓囊着脸,像是憋了一口气,他在等她。 阿罗平时的大大咧咧,和荣绮现在看到的害羞阿罗简直如孪生姐妹一般,是她而非她。荣绮若不是从小与她一同长大,她都会怀疑这是二罗。 她坐在树干上,呆滞又震惊地哑口无言。连荣绮都看出来了,这两郎情妾意,你有心来我有情,她在四处看这周围是不是有蜂巢,不然怎会这般甜。 “程英大哥,我只是!”这回攻守交换了,换阿罗结巴防守,她害羞还挺可爱的,荣绮想着。 “你可不可以不疏远我啊。”程英一个大脑袋凑在阿罗面前,他咧着嘴大笑,试图让阿罗自乱阵脚后点头答应。 他弯腰拱背,双手放在身后,凑在阿罗面前,荣绮呼张着嘴,看得目瞪口呆。这实力太猛,阿罗不是对手。 阿罗看着他,仓皇里胡乱点头,程英这才仰头大笑,他这一仰头,就发现了树上有一“猴”,坐在树干上看戏。 “将军!” 程英与荣绮四目相对,互瞪双眼,两人都十分震惊对方看着自己。 一声翠鸟鸣,三人无声咛。荣绮看了看天,看了看树,看了看阿罗,“诶!” 阿罗跑了。 只剩荣绮和程英互相干瞪眼。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21. 二十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2. 二十二 程英指了一下荣绮,看着阿罗的逃跑背影,无奈地去追阿罗。 剩下荣绮一人在树上偷闲悠哉,阳光透过树叶,耳边再没夏季烦人的蝉鸣。鸟儿有时会飞来树上与她相伴,似乎没话聊,又觉着无趣,独自飞走。 她双手枕着后脑勺,一腿垂下在半空摇荡,她想去抓光,光自在她手里徜徉。 “将军。” 她耳边传来一声很温柔乖巧的呼唤,荣绮以为自己进入了梦乡,十分舒心。她闭着眼睛笑着,很舒服的时光。 “将军。”那声又再次传来,风捎过她的发丝,轻抚她让她睁眼。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清丽的爽朗。她左右来回看着,寻找声音的来源。眼前只有青和蓝层层交叠。 “我在下面。”宴殃仰着头,看着那还处于迷蒙时的少女她漫无目的地懒散。直到她偏过脑袋往下看着他。 荣绮一下坐起,坐在树干上,双腿来回晃荡,双手撑在树干上。她俯视着他,他仰望着她。日光就在周围给他们铺上温柔旖旎。 “怎么了?”荣绮好奇他怎么来了? 日光里,他湖泊般的双眸,眸光波光粼粼,是清澈见底的小溪,好像她在其中玩耍,只有她。 “我。昨晚,让将军见丑了。”宴殃柔软话语沁入心田,他的羞怯让荣绮愣住,她的腿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身子不由得向前倾。她垂眸,明明是自己失态在先。 “宴大人,是我先唐突的。怎能让你给我道歉。”荣绮叹了口气,这家伙实在恼人,一团棉花似的,她的拳头无处可施。 她一跃而下却轻盈无声,她来到宴殃面前,他的脸颊还有些红肿,不过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他的红润气色。 “大人莫跟我见外了。我天生散漫,又在草原上少有管教,我散漫性格让大人跟我相处起来不舒服吧?在此,我和大人说声抱歉。以后我会多加注意言行。” 荣绮不喜欢规矩,而宴殃就是个规矩多的人,皇宫里处处都要规矩。既然相处起来彼此别扭,那还是不要勉强了。虽然她有点失落,本来以为会多个朋友。 “不是这样的!”宴殃极力摇头,他甚至向前了好几步靠近荣绮,他的手抬起又僵在腰间,他着急解释,她误会了,他怎么可能不舒服,他要的是她舒心快乐。 “我很喜欢..”他一下脱口,又急忙咬唇,他撇过头,他怎么能把自己那天方夜谭的爱说给她听,那是污了她的耳朵。 “大人,算了。”荣绮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的意思是不必勉强,水与油本就不相容。她以为他那没说完的很喜欢是说不下去的官场客套。 宴殃见她如此,更是心急如焚,无计可施的眼眸里翻出层层波澜,如花之露珠,一颗一颗向外。 荣绮见他这般,霎时呆住,微张着嘴,她心软如水,这男人哭起来怎会如此柔情绵绵,宴殃拼尽全力克制自己,拉住她的袖角,摇着头。 乞求她。 他看着她,他眼角晶莹,因为太伤心,脸上粉色渐浓,“我很喜欢和将军一起。” 宴殃柔情之刀,一击即中,荣绮顿时缴械投降。荣绮慌忙中,找着自己身上可以擦拭的物件,可惜她不爱累赘,身上什么都没有。 “不哭不哭,我知了我知了!” 她急忙上前,捧着宴殃的脸用手指拂去他泪珠。荣绮你真是好样的,竟然能让男人流泪!她暗自在心中杀自己无数次。 她踮起脚,像珍惜一件宝物一般轻柔对待,他的脸光滑细腻,像白瓷一般透亮。他的睫毛细密又长,荣绮见识过了。他眉眼间有山川一般幽深清丽。 他垂头,他真的委屈了。别人再怎么误会他,他置之不理,杀了就算了。 □□绮不可以误会他分分毫毫,他不是这样的。 荣绮好不容易将他哄好,他的眼眶湿润,他的睫毛上还如绸缎一般黑亮。他抿着嘴,十分憋屈的模样。 “你要我怎样啊,大人?”荣绮实在没遇到过这般招数的‘敌人’,她想逃却被禁锢着寸步难逃,她无可奈何却想弄清其中真谛。 “将军才是,您误会我,又不听我解释。一意孤行地误会我。”他越想越委屈,又有欲泪将滴之势。 荣绮一下用双手捂住了他的眼,荣绮活了二十年也才知自己难过美人关。 对着他,保证道:“别哭了。你若是真喜欢,那我们以后便是朋友了,我和阿罗还有程英会对你很好的。” 她以为这是他想要的。 宴殃的睫毛轻触到她的手,她有感觉。他苦笑着,无奈着 ,毫无办法地点了点头。 他答应了,“好。” 她的手这才放下来,眼前有些刺眼的光,朦胧里是少女爽丽又干净的笑容。 荣绮见他也笑了,眼里还有泪光。 荣绮带着宴殃一同回来,看到了雷山和莲纱贴在一块。粮草被它们两搞得乱七八糟,散落一地。荣绮跑了过去,一边教育着一边弯腰拾着粮草,又仔细地把粮草捆起扎成一垒,摆放清楚。 宴殃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如今这般自己倒不知足了,贪欲在阴暗角落里疯狂生长,他也不会阻止,只有贪恋才能让他活下去。 荣绮真好,他想着。 他们如今是朋友了,宴殃一路上又气又笑,就像苦味回甘一般,欲罢不能。帐营内嗡嗡叫声恼人,宴殃停下脚步,冷漠地朝它看了一眼。 他进来了,所有人包括看守的士兵都离着他远远的。见识过了他的可怕嗜血,不可能面不改色的与他相处。他也不怕荣绮进来,里头没收拾清楚的野草,也染上了血色,像是凛冬里盛开的红花,一朵一朵它诡秘又阴幻。 宴殃深吸了一口气,轻啧一声,小九跑了上来,双手递上手帕,宴殃却是不要。 “不够,这里头血味不够。” 他看着小九,他阴冷的面色让小九立即垂下头,“爷恕罪!” 他嫌小九下手不重,这血都不艳了。 宴殃多年没亲自动手了,小九又是年轻的,手法自然没有刑审寺的那群老家伙娴熟,他后悔没带一个在身边了。 他坐在那群人面前,处高位者的泰然自若,那十人中已有三人遭不住,已经死了。剩下几人,用南疆话辱骂着宴殃,宴殃听得懂,但不予理会。 “现在你们想不说便不说罢。反正都要死了。”他开了口,用南疆话回他们,就像阎王爷看了生死簿,确认了他们的死期一般从容。 他说南疆话有一股祭祀的低咛,恶鬼在他身上,借着他要吃掉他们。炼狱里缺人了,它来拉人下地狱了。 “龙月郎都死了,你们南疆没有未来了。”宴殃继续说着,似乎替他们惋惜,似乎在幸灾乐祸,复杂的戏谑语气让那些俘虏心里防线一层一层崩塌,没人告诉他们在阎王手里怎么活下去。 宴殃见他们还是闭口不言,他哀叹一口,手指指向一人,小九见势把那人拉了出来,他惊恐不已,双目里血丝遍布,皲裂的唇纹有撕裂的冲动,他全身□□着,皮开肉绽。 就一夜而已,他生死无定,因为生死在宴殃手里定夺着。 宴殃扫了一眼他上下,“可怜。”他继续用南疆方言说着。讥笑在那俘虏眼中是死神的喜欢,死神选中他了。 光被阻隔在外头,帐营上蒙着一层光,它试图偷窥,试图进入,但它只在外举棋不定徘徊着。光真残忍.... 宴殃用指尖扣着他胸前的鞭痕,血肉模糊下鲜血新鲜着,他狠划下来,伴随着那人的痛苦尖叫,血痕里出现一条更加清晰的沟壑,血流成河,畅通无阻地流了出来。 “小九,这样才对。” 小九递上手帕,宴殃擦拭了手指,留下了一句教导便走了。 小九在后,毕恭毕敬,“是,干爹。小九受教了。” 宴殃出来时,暮色渐暗,半圆的太阳像是某个神仙吃了一半的糕点,放在玉盘上被打翻了下来。它的糕屑洒满在了人间,有满足的感觉。 他半眯着眼睛,他在期待黑夜的来临。远远的山脉镶嵌着金边,很快银水会镀上去专属于黑夜的图腾。 “很美吧,这里的日落。”程英出现在了宴殃身边,他心情不错的样子。 宴殃点了点头,这里的星星很大很多,满满的充斥在整片天空,他更喜欢。日落的颜色太华丽了,沾染不得,霸占不得,但神就可以,譬如荣绮的战袍便很像日落的颜色。 他想到便笑了。程英看着这位大人露出了很幸福的模样,想来他也是性情中人,触景生情。 宴殃笑得半阖着眼,问道“将军穿战袍很帅气呢。”眼里的情意像日落一般华丽。 程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将军选这个颜色的时候,我记得老将军还骂了她。说太招摇了,敌人一下子便能锁定她,简直是活靶子。” 程英回忆说着。 他一说到荣绮,宴殃便将视线移到了他身上,程英继续说道“将军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她说,她就是要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看到她一个女子如何斩下敌方头颅,见证着,让那些瞧不起她的狗屁哑口无言。” 她说,女子本就是沉默的存在,她要光鲜亮丽的,大胆的,证明自己的存在。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22. 二十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3. 二十三 宴殃喜欢听到别人夸他的神明,信徒只会倍感荣光。 太阳还是下山了,晚风说着再会,云稀疏,星星太强势了,霸占着整片天空。月亮纵容着,它骄傲着它有这么多虔诚的跟随者。 程英听见了里头的惨叫,他听闻过宴殃,这两天在军队里传遍了他的冷酷残忍。他还是忍不住转头,但好奇被门挡住了。 “想看看嘛?不过里头有些臭。”宴殃很自然地说着,他确实觉得除了臭了一点的血腥味,其他并没什么不堪。大家都是屠过血的,不是吗? 程英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非必要谁会喜欢残暴的场面。 “宴大人,喝酒吗?” 程英问道,宴殃摇了摇头,他在为皇上做事怎会有松懈的一刻,稍有不慎,他就轮回转世了。 “可将军很爱喝酒哦。” 程英十分主动地说道,宴殃才舍得将眸光朝向他。程英双手交叉交于胸前,他看着漫天星光,他偏着头和宴殃悄悄说:“将军还不是将军的时候,她足足喝了三大坛,硬是把一个草原猛士给喝倒了。不过呢,她昏迷了三天,吐了三天。她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说着还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宴殃震惊地看着程英,程英很满意他这个反应,“你知道为什么吗?”程英看到宴殃更加生动的表情,有人捧场让他更有兴致说下去。 宴殃摇了摇头,程英说道“因为哈哈哈哈哈,将军斗鸡没玩过他,将军不服气,然后!啊!”程英背后传来疼痛,两人转身,程英揉戳着自己的背,低下头看去是一块石头。 荣绮和阿罗出现他们身后,阿罗终于可以笑得前仰后翻,只有荣绮一人黑着脸,握着另一块石头。多少年前的年少无知被程英给抖了出来,荣绮今天才知道这男人还是个长舌妇。 程英捂着嘴,憋着笑,咕囔着“抱歉将军!下次不会了。” 荣绮把玩着石头,眼里的威胁盯着程英,程英拉着笑得不能自己的阿罗跑了。 谁都看得出来这宴大人对荣绮有别样的心思。 荣绮转身朝着他们跑走的方向抛去石头,士可杀不可辱! 宴殃待在一边,一直没出声,他安静地看着他们在打闹。他一直都知道这些事啊,但听他们亲自说起来,更觉得他的将军生动活泼和可爱呢。 荣绮的酒量也是在那次之后突飞猛进,就跟打开了任督二脉一般。“你可别听信程英那般瞎说。我现在长大了,不会那样了。”荣绮觉得很丢脸,在自己长官面前。 “我相信将军。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将军怎样都好。”宴殃的笑只有在她面前最为迷人,他的笑颜如沐春风。 他若即若离的温柔,他恰到好处的风度,荣绮确实没接触过这般男子。哪怕她阅男无数,宴殃也是独一份的存在。 “谢谢大人。嘿嘿”荣绮也抬起头看着漫天星光,她也想看到南疆上方的星空是不是也有这么美。 宴殃才不看星星了,他有更美好的,更喜欢的要看,他的光就在身边。 军营外有一片很空旷的坡地,他们站在栅栏前仰望,两人一高一矮,一正一侧,一个眼里满是星星,一个眼里满是她。 一夜过后,程英起大早,阿罗迎面而来,他打着招呼,“阿罗。”他笑得灿烂,在清晨光下。 阿罗一愣,她撇过头,“将军传你过去。”她本就是来喊他的。 程英点了点头,拍了拍阿罗的肩膀表示知会后便离开了。他离开后,阿罗转身看着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她又立即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大清早叹气,晦气晦气!随后跟在他身后。 “将军你找我。”程英拨开帐门,说着。随后他的视线里,出现有荣绮,有宴殃,有良山等人,阿罗在他之后出现。 他挨个打着招呼,荣绮看着明池舆图,明池依山为势,其南平地,其北邻山,又有峡谷强行划分,因而当年曲国攻不下,反被南疆轻易结盟。 当程英问好时,被荣绮制止,她抬手“明日,我要拿下明池。”她放下了图册,抬头看着程英。 “可我不是要陪宴大人赴宴吗?那将军?”程英急忙问道,他可是荣绮的左膀右臂,他自认为自己是前阵强攻的那人。 “里应外合。”宴殃替荣绮回答道,他们已经讨论了许久,从昨晚开始。 “逢场作戏。”荣绮补充着。 程英来回看着二人,转身有点忙碌,他自己思索了一番,他又看了一眼良山,他憨厚老实待在一旁站着笔直,两人对视了一眼,良山眨了一下眼。 “是,将军!程英领命!”他马上转头向荣绮答道。 众人离开后,帐营内只剩荣绮一人,她在沙盘附近反复走着,来回或围绕。 强攻嘛....她思索着。 她一个人又走出来透气,四下无云,碧空当天,多变的天气,她来时以为有风有雨有雪。 走啊走啊,军营每个帷帐她都巡视了一圈。 直至走到了那个新搭建的帷帐前,她停下了脚步,想来就看过一回。也不知那些人情况如何?看守的士兵也只有两人。她思考片刻,拨开帐门,一股刺鼻血腥味像厉鬼扑面,罩着她七窍,荣绮险些被呛到。 她扇开气味,径直走了进去,里头泥土已变泥泞,脚踩下去粘粘的,里头什么味道都有,恶臭得不堪重负。 她皱眉谨慎环视,里头一眼到底的简陋。有多简陋,只有一张椅子。几团黑影蜷缩角落,呜呜发声,仅此而已。他们像是被圈禁的动物,甚至不需要铁链,他们都不会跑了。 荣绮即使亲历过战场的残忍,也不曾见识过这般折磨人的手段。 “为何不给痛快?”荣绮好像自言自语,但她身后传来, “因为他们不乖,只有乖乖听话的人才能谈条件。”宴殃站在门前,他撑着门卷,阳光直射,他盯着她发光的背影。 荣绮转身,一脸诧异,她一时语塞。 “我还有一事想和将军详谈。”宴殃侧身请姿,邀请她出去。 荣绮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和宴殃出去了。她出来之后,更加体会里头的窒息和堵塞的空气多么可怕。 她深呼了一口气,想把里头的污秽气息一并吐出。 “将军,里头的人我还想物尽其用。”宴殃关好了门卷,晦气可不能沾染将军分毫。他在荣绮身后,说着自己的打算。 荣绮背着手认真听他所说。 见她这般,宴殃更加坚定了只有有用的他才会被将军注视半分,她这时候只听他说,只想他想。 宴殃垂眸,小心又条理清晰地汇报着,荣绮字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她沉思着,但怀有笑意,转身对着宴殃说道“那大人可不能再折腾他们了,给他们痛快吧。” 宴殃望着她,怯微地问道“将军可是觉得我太残忍了?”他乖顺的模样实在难和里头血腥难搭在一块。 荣绮却也不虚伪,直接点了点头。“他们是战俘,我们虽有权决定人之生死,死可以杀之而后快,活可以留下去做奴隶。但不必这么折磨,大人做法合理但不合情。当然,大人你说了算。” 荣绮还是和他有隔阂,宴殃点头着,并顺着荣绮所言:“不不不,将军说得有理,是我在宫里呆久了,见识短了。” 以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得避着她一些。荣绮看了宴殃一眼,但欲言又止。 此后他们一路上一言一语搭着,走至宴殃的帐营前。 “你这干儿子挺能干的。” 荣绮眼瞧见小九在忙活着。宴殃随之瞥了一眼,然后站在了荣绮面前,挡住了她的前方视线。现在荣绮眼里只有玉色纱衣,里头是天球色的暗纹袍。 宴殃穿着单薄,但小九见他们回来,便捧上了一小炉,暖得他的手节如荷花瓣一般粉嫩贵气。 她才发现纱里还若隐若现透着一颗玉珠坠在胸前,她盯着那颗珠子就像被它吸引住了一般,忍不住地多瞅了几眼。 “宴大人。你这玉珠真好看!”荣绮不吝夸赞,指着他的玉珠说道。被她夸,自己很开心。内心有饱腹之感的充胀。 宴殃笑了,掩口羞涩。这珠本就是给她求的,他心里更是欣喜若狂。 他单手卸下珠链,“此珠是我去国寺吃斋求来的,为的就是保将军平安。” 眼前是一颗十分灵秀的圆润玉珠串之晶莹水晶,愈发剔透玲珑,玉珠坠在中央,最为夺目。 “我?大人真会说笑。” 荣绮回绝了宴殃的好意,她拱手作让宴殃收起。 宴殃右手灵活,一转一绕,如戏子之手,翘娇而不魅。在他手里,珠链卷成手串,挂在手心将其推给了她。 “诶!” 荣绮怀里多了一串宝物,她不好意思地朝宴殃看去。 只见宴殃却如怀春少女,将心意之物如愿送给了情郎。他眼睑如桃花娇嫩,羞涩里有几分冷秀柔情。 “这珠也只有你能佩戴,我只是暂为保存罢了。” “那荣绮谢谢宴大人了,在下夺爱了。”荣绮见他此番,也不忍再次拒绝。 她瞧着手中珠链,又瞧了一眼宴殃。 佛家的宝物来自阎王的馈赠。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23. 二十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二十四 宴殃一夜好眠,他入眠带笑,梦里带笑,睡醒时很愉悦。他摸了摸自己胸前,平坦的只有一颗心在跳动。他如愿以偿的把自己的有所牵挂送给她。 他用被子捂着脸,像怀春的姑娘腼腆笑着。 荣绮起床时,却被自己腰间不知什么硌着。她叫痛一声,惊坐而起,扶着自己的腰,掏出了那个东西。她一脸吃痛狰狞,却看到那颗玉珠时,“哦!”的一声恍然想起来,这是昨夜宴殃送的。 她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腰,起了床,她将它收好放进了自己的囊袋里。她一打开门卷,阳光轰隆隆地,热热闹闹地一窝蜂涌进来。 她换好了战袍,空旷的场地上将士们训练有素已开始操练起来。 “宴大人!” 荣绮见不远处,宴殃从帐营中走出来。隔着一段距离也要抱拳打着招呼,她十分朝气蓬勃,像是阳光下最青野的植株。 宴殃看到她,也不禁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快步疾走可不是规矩的礼仪。 “将军。” 荣绮观察着宴殃,觉得他与初见的他,少了几分阴郁。怎么回事呢?眼下黑青也少了,只是还是太过瘦削。 两人相对而站。 “预祝大人今日顺利!”荣绮已准备好了兵马,护他周全。 “将军也是,定是首战告捷。” 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两马慢慢走去,宴殃的马车在军营口驻足停留着,小九已在车旁等候。南方愈发寒冷了,宴殃拢了拢自己的斗篷,荣绮跟在他身边。 马车前程英驱马来回踱步,马车后浩浩荡荡若干的士兵中保护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宝箱车队。 “雷山带着吧,万一...它能带你逃出来。”荣绮不知怎么,有了些从未有过的牵挂。一路走来,她在想,自己陪他去,他会不会更安全些。 她的抬眸,看着雷山,语重心长般拍了拍它粗壮的大腿。 “将军。”宴殃上前一步,牵着缰绳,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即使,他很快又能见着她。但他舍不得离开她,他的牵肠挂肚,他的魂之所在。 他眼里的万般情愫,他眸中的情之所向,黏在她身。 “保护好自己。程英会保护好你的,我也会。”荣绮有点舍不得,但她说不清心头这种不舍的来处。她呼吸之后,拍了拍他的胳膊。 他若有危险,自己必会挺身而出,为他两肋插刀。她停止了无解的想,总有一天会搞明白的。今天就来不及了。 来回之间,宴殃上了马车,荣绮骑上莲纱,跟在他身边,“宴大人,若是顺利,今晚见。” 她目光在前方,昂首挺拔,风都在拥护她,衬托她英姿飒爽的气势。她气定神闲给人以安心之感,在她身边似乎可以只观风月,只赏花雪。 宴殃坐在马车里,双手放在窗沿边,头仰望,他无法言说这份安逸,这么看着她,就这样看着她。 荣绮停下了马,对着他 “平安。” 她的声音如松风山间,清而稳。她对着他,看着他的马车从自己面前开过。 宴殃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回答,她与他已有了距离。 他把头探了出来,伸着脖子,回头望她带着微微笑意,骑在白马上,看着自己远去。 直至看不见她,宴殃才舍得放下了窗帘。他坐在车里闭目许久,今晚嘛....不知想到了什么,宴殃兴奋得笑出声。 明池是荣绮的战利品,他会双手奉上供予她这份荣耀。 “宴大人,到了。”车队停下了脚步,程英站在侧边说道。 宴殃拉开了门帘,映入眼帘的除了那金辰当空,便是那伟岸的月江桥。对岸的明池军见势,在他们曲国军队面前放下了月江桥,以彰显威力。 月江吊桥缓缓放下,万斤的铁链和用十棵千年大树排列而成的桥板,它是震撼的存在。它守着明池,守着南疆的地界线,像是彪悍,战无不胜的盾牌抵挡一切的恶狼野犬和箭矢。 “嘭”的一声巨响,月江桥放下了,尘土飞扬,眼前扫一扫,两列的南疆军有序地站在桥的两边,铁链沉闷地摇摆着。 桥正中,骑马二人缓入视线内,身后还有若干侍从,两人一前一后离着一个身子。最前一人奢华曼丽的服饰,其肩上银饰玲玲作响,围帽上还有珠翠点缀,满脸紧绷着皱眉,是个较为严肃的长者。 其后一人,较为年轻,服饰虽没有长者华丽,但银线勾勒神秘图腾缠在胸前,帽上黑紫彩绘好像是一个故事,有人有神灵的模样。他则端重地站在长者身边,一言不发。 宴殃下轿,那长者俯视睥睨,他威严浩势,坐在马上。 “寨主安好。”宴殃低头垂眸,敬好。 明池寨主龙复深,和他的大儿子龙鹤彦是明池寨的大小寨主,若非结盟,明池也算一个小方国。 “曲国宴殃,久闻大名。” 龙复生看了一眼宴殃的脸,鼻子深重地呼出气,他精明十足的眼眸里充满了计谋,他坐如松,其身姿硬朗无比。他首先带头转身回去,龙鹤彦笑着下马作陪,伸手请姿,站在了宴殃身侧。 宴殃上了轿,车旁跟着龙鹤彦。 程英则跟在他们之后,扫视着这两列的明池军。一年前他们越过月江桥偷袭,有数位士兵牺牲,其中还有一个是他在南疆把守最为要好的兄弟。 他认真地把这些人看了一遍,他厌恶极了这群人。他紧握刀柄,一言不发。 他们走在桥上,其下湍急的河流如万马奔腾,冬季的月江并不会因寒冷而有所胆怯,然而愈发勇猛闯过冰冻,去到远方。 水声如雷,沉闷而有力,拍打在崖壁上又如恶鬼咆哮。水汽漫漫,不合时宜的潮湿盘旋在桥面上。一众人浩浩荡荡从上走过,程英他们走下来后,明池便把桥拉上了,这才发现两边五十余人,共计百余人在控制着桥索上下。 两边无绿色遮掩,仰望着天与地之间唯有一面城墙连接,两边阙楼都有士兵把手,每角都立有烽火,每个墙墩旁都有一位士兵在眺望。 宴殃并没有拨开窗帘,他不感兴趣。 过了城门,里头的人声盖过了水声浩大,大多是军令号角,士兵们的踢踏声和武器之间的摩擦声。 明池作为南疆一板最为有力的盾牌,宴殃想拿下,荣绮想拿下,曲国的每个人都想拿下。 而明池之所以会得南疆邀约作伴其曲国使臣,为的也是给曲国沉重一击。他们杀过一个,害怕第二个吗?更何况是臭名昭著的太监,他们杀之也是给曲国去晦,曲国应该会很感谢他们。 龙复生驾马在最前,他傲视群雄的气势,士兵们纷纷拜倒在地,迎接寨主。 “宴大人,敝宫已到,请入。” 宴殃睁开了闭目养神,小九接迎下马,小九手挂着他的斗篷,给宴殃披上。他路过龙复生时,龙复生只感到一股的暖气和香味,这香味温柔,暖气的加持下显得温润非常。他一会儿定要问是何香? 龙复生与宴殃并肩而走,他贵气十足,举手投足间和他所想象的太监简直毫不相干。他是个贵公子,凌冽且傲恃,他的眼眸如渊深不可测,一副端着神秘的姿态。 龙复生心里揶揄不过是一只久居深宫的老狐狸罢了。 宴殃眼里其实没有丝毫波澜,这里的宫墙还不及皇宫小太监住的偏宫高,林立的塔阁不够大气,像是扭捏的小姑娘,干瘪的病郎。再看几眼,兴致全无,还不及他赠给小九的院落。 一个寨主的家也能称之为宫,笑话。 他保持着礼貌的表情,毕竟此时龙复生最大。 宴殃站在所谓大殿前,台阶上赫然伫立一人,那人站在最高处睥睨傲视,是小人得志的嘴脸。那人背手挺立,背后还站有几个侍从。 见宴殃徐徐而来,他的身段和气质,南疆使臣蓝齐有些错愕,眼里有些惊艳的猥琐。他站在高处,见宴殃一步一步走上来,如仙人公子,如云上谪仙。 宴殃至面前,蓝齐快步伸手上前招呼,衣袖飞扬,拖拽着他矮小身躯。宴殃向后稍退,龙复生多他一肩距离。他偏头看了一眼宴殃,而后拱手作揖于蓝齐,只是蓝齐根本不搭理他。留长者一人独自尴尬。 蓝齐欣赏着宴殃,他高岸身躯裹在斗篷下,只露出精致小脸,双眸含情,唇薄裹欲,红润肤色,仔细闻闻他周遭还有一层迷人香味。 蓝齐太稀罕这妙人了。他的脸上写满对宴殃的亵渎,程英在其后,都看不下去了,胃中反呕。小九扶着宴殃,“大人,这是南疆使臣蓝齐。” 小九想把这双眼睛抠下来,鄙陋且下流。他金玉其外的华贵,肮脏其内的手段,宴殃有所耳闻——蓝齐好男色,喜娇媚男子。 宴殃回之大方“蓝大人。” 这句回话回进了蓝齐心里去,此番温柔清润的声音若是在床上……他猥琐的想法溢于言表,小九和程英默默握紧了拳头。 “宴大人,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真是蓝某见仙人,莫大荣幸。” 他那欲罢不能的手,伸着便要去握宴殃的手,宴殃巧妙避开,拢了拢其身上斗篷,拱手作请,回以龙复生。 “龙寨主,请。”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24. 二十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5. 二十五 宴殃的礼仪无疑是众人中最为出挑的,他从容且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状况”。 从一方面可以隐隐看出曲国的大国之感。龙复生受到宴殃这么一请,他心里虽觉得受宠若惊,但面上依旧淡定。 他瞄了一眼蓝齐,只见这个使臣大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眼睛里的算计,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使人捉摸不透。 龙复生同样回之,“宴大人,请。” 宴殃无视了蓝齐,从他身边绕开,蓝齐呼吸间再次闻到那抹淡香,紧紧勾着他的魂。 他回过头瞧着宴殃的背影,那被斗篷遮掩的曼妙,他若圈着他的腰身听着他的欢糜之声,该是多么销魂荡魄。 蓝齐越想,咽喉不自觉得开始吞咽口水,嘴唇发干地用舌头舔舔。眼里的精光牢牢锁着宴殃,他看上这妖精了,曲国最好乖乖将他献上。 进入大殿之中,透着一股古色古香的古朴感,上好的千年楠木制成主椅和奏案倒是符合一寨之主的身份,至于其他,就连程英看了都凑不出一个好字。只能说明池这宫殿,徒有其表罢了。 程英就坐在宴殃之下,小九跪坐在宴殃之旁,为之添菜布汤。就连小九伺候人的功夫,龙复生见了,都替自家仆人害臊。 南疆这边,倒是来了许多人。众人之上,寨主之下的蓝齐坐在宴殃对面,宴殃的每个动作都在他眼里如画,他的垂眸,他的抬手,手尖玉润,其眸嫣嫣。 蓝齐见此番,拿起酒樽“宴大人舟车劳顿之辛苦,程副尉的远道而来,不辞辛苦。蓝某一杯,先干为敬!”说完后,蓝齐一饮而尽,嘴角滑出的酒水,他自以为潇洒豪爽地擦去。 宴殃却连眸都不曾抬起,接过小九递上的一杯,双手奉着在嘴边抿了一口。 程英在一旁却看着一清二楚,看见此景一时语塞,抬头喝了一口。 蓝齐见他这副作派,心里冷笑,自恃清高的欲擒故纵罢了。他这般只会让自己更想折磨蹂‖躏他一番。 蓝齐这不怀好意的眼睛,程英见了都反感不悦,将军若是在场,定也是反感不悦,甚至还可能直接破口大骂。 诶? 程英一顿,他怎么想到了将军?他怎么把将军和宴殃放一块去了?他抬眸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独自喝完了樽中的酒水。 他喝完只觉淡如水,连解渴都不成。 “宴大人,从曲国而来山路颇多定是艰苦非常,这宫中也准备了上好的院落,你若不嫌弃,今晚便住下,明日带您领略明池的美,可好?” 蓝齐这目不转睛的贪婪,盛情邀约宴殃的‘司马昭之心’,龙复生都看得一言难尽。 夜月派了这么一个好色的小人,真是百无一用。 龙鹤彦坐在蓝齐之下,圆场道“今夜宫中还特地为远道而来的大人准备了盛大的宫宴,请各位大人定要赏脸观赏一番。” 龙鹤彦自觉丢脸瞥了一眼蓝齐,眼里的阴毒被宴殃瞄了个正着。宴殃嘴角浅笑被酒樽挡了个正好,他隐藏得无人可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从蓝齐背后侍从对着蓝齐贴耳说着什么,此时蓝齐正玩味地观赏着宴殃。宴殃正吃着小九夹过来的小菜,精致文雅地吃着,他小口吃着,嘴唇微动,牵动着蓝齐的欲望。 他毫无兴趣听着小侍的秘密,听完后,就将小侍如恼人的苍蝇一般不耐烦地挥走,继续欣赏着宴殃。 天色洒进,风也来凑热闹,小九递上了已备好的小暖炉,宴殃极为怕寒,小九试了试温度才传给了宴殃。 “宴大人,可是身体不适?”此人眼尖,便体贴问着。宴殃看着暖炉,点了点头:“多年下来的老毛病了,无碍。多谢蓝大人的关心。” 随后挥手,小九跑了出去。 “曲国带来了诚意,还请寨主,蓝大人过目一番。” 说完,小九在门前,一箱一箱的宝箱如数奉上,小九在一旁报礼薄,琳琅满目的宝物被悉数打开,在场明池之人看得目不暇接,南疆地产丰饶但每寨把控森严,非紧急情况各寨并不通融,因而寨中收支差异悬殊。 就拿明池而言,曾经靠着边境商贸,靠着过桥收益,是南疆仅次于夜月的大寨,然而龙月郎的私心加之夜月的纵容,明池险些毁于一旦,如今也是靠祖宗基业的勉强支撑。 但曲国的宝物汇聚一堂时,怎能不让人为之心里一颤,强大富饶的曲国真是弱敌之军吗?龙复生看了一眼在下的蓝齐,此时的蓝齐也被这一箱一箱的稀世珍品所震撼着。他探出身子,嘴巴张着就差贴在桌案上了。 纵使程英也未曾见过这些金玉满堂,看着满屋子的光芒,他这才有所体会何为“蓬荜生辉”。 他震惊之余转头看了一眼宴殃,他却十分淡定,他自信且从容,如风间松涛,迎风而示。毕竟这些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有些甚至还是国宝秘品。他知道这些,总会回到曲国的国库里的,这不过就是给他们观赏一番罢了。 “寨主,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寨主海涵收下。” 宴殃倒是给足了龙复生薄面,他一句一句的敬语,一套一套的礼仪,仿佛他是南疆的统治者一般尊敬着。 龙复生很是受用,他笑面全开,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在众人面前立威的机会,他摆了摆手,“宴大人,客气了。” “彦儿。”他又招了招手,龙鹤彦跪谢于宴殃面前。 龙鹤彦站起时,宴殃瞧上了他一眼,他也与之对视回去,但两人的微妙无人可知,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没人能捕捉得到。 一场过后,夕阳正好。 龙鹤彦带着宴殃一行人准备去明池宫楼,花苑参观。蓝齐本想前往同游,但偏偏有人让他无法得偿所愿,他被龙复生唤走说事,只得怄气地看着宴殃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 在议事堂中,蓝齐吊儿郎当地坐在龙复生对面,他开口对着龙复生说道: “那群密探已在曲国深山里秘密监视很久了,不会出差错。” 他面对着龙复生的疑虑不以为然,他又继续补充道: “那是夜月最好的刺客,每个人是死侍,如果死了,他们身上的蛊也会跟着一同死去,那大王手里的母蛊定会有所反应。” “刚刚探知,荣绮那小丫头片子还在和她的副将巡逻山林。不会有事的,若是他们来,这一路上多少我们的探子,岂会无动于衷?” 龙复生对近日探回的情报,有所怀疑。一是安然无恙,二是一如往常。这实在是安静得让人不安,曲国无论如何也应该有所动作才是,可停留驻扎在山里的时间也太久了,更何况他们无动于衷。 龙复生皱眉依旧不放心,蓝齐坐直了身子,又说道“世子爷都为南疆牺牲了,明池保护南疆难道寨主还有所疑虑?如若不然,寨主实在不放心...那我们今晚,便把这些曲国人给...”蓝齐看着龙复生,他杀过一个使臣了,再杀一个又何妨。 不过这个宴殃,他定会在龙复生动手前好好让他死前享受一次人间极乐,不枉费白来一趟人间。 他还没玩过宦官呢。 蓝齐越想越兴奋,他的激动在龙复生看来是对南疆胜利的自信,是南疆强大所给予的底气。 龙复生还在犹豫着,他沉默中,蓝齐却不耐烦了。 “寨主,你可别忘了,如今夜月可是明池最好的盟友,寨民能否活下去可得靠这夜月的买卖。” 龙复生冷笑一声,“若非龙世子的一意孤行,我明池需要靠你们夜月分毫?” 龙复生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被蓝齐这个小人怂恿蛊惑而感到后悔,他曾经说得一切好处,如今成了明池需要巴结讨好夜月的一切来源。 明池现在就是夜月的傀儡,他们没有了一切生路,只得靠着夜月的心情,好则合作,坏则打压孤立。 龙复生也想不到自己晚年竟会如此窝囊,他粗气从鼻子呼出,怒唉一声。 蓝齐则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起身上前,谄媚地说着“龙寨主,大家都是盟友,明池好夜月才好,夜月好则是整个南疆的福气。您可是最重要的人,没有您,南疆想要战下曲国那就是登天之难。” 蓝齐跪坐在龙复生一旁,仰望着龙复生“寨主,你说呢?” 对于男人的软处,他再熟悉不过了。龙复生看了一眼蓝齐,“滚蛋!” 他什么时候还会被这种不正之人所引诱,他只觉得受到侮辱。 蓝齐反倒不生气,自己站起,甩袖道“明池若失,寨主觉得全寨百姓还会安生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夜月是敌是友。” 说完,蓝齐便迫不及待地走了,他还想和宴殃多多亲近亲近。 此时宫楼上,登高处,望近山。宴殃却时刻望着某个方向,想象着她踏着夕阳纵马驰来。 他垂睫不知怎么有些感伤,他的忧容在暮色下,云霞增他十分怜人。 将军...这才分别不过几时,他却想她想得快要痴狂,他想知道她的每时每刻,她的一举一动,她是否,有那么一点想念自己。 夕阳缓缓,秋山凌人,登高楼处,想着心上之人。 荣绮心里突然有股暖流,她不知从何涌入,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她十分振奋。她拍了拍莲纱,她拔剑而立,她振臂高喊: “拿下明池!” 身后千军万马一涌呼啸! 宴殃怅然若失时无由地身体为之一震,他抬头盯着远方,看着极美的夕阳,他的心跳好快,好快。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25. 二十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6. 二十六 黄昏渐收,夜幕缓起,一出好戏即将上场,众宾客可翘首以待。 蓝齐风尘仆仆赶来时,见宴殃正远眺山峦,微光撒在他身上,蓝齐被他无与伦比的气质惊艳,他站高处,如谪仙出云,贵雅的郎君正欣赏人间风月,这里因他高雅。 他站在台阶上气喘吁吁却痴痴望着宴殃,如同一个痴呆傻儿,程英一早就发现他了,撇眼所见,不禁翻了个白眼。他上前一步,挡住了宴殃。 宴殃见程英上前一步,还以为有事禀报,收回眼眸,对着他。“怎...” 他垂眼还是能看到那令人反感的眼神,宴殃冷笑。 “无碍。”宴殃对着程英冷静地悄声说道。 蓝齐对自己的亵渎不足为惧。 龙鹤彦偏头也看到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皱起如山川的眉头,斜了一眼那不堪入目便不再关注。此人真会给南疆丢脸。 蓝齐缓了一口气,抬头见程英挡住了他欣赏美人,不悦地皱眉。他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自以为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上阶登场,程英和龙鹤彦看他如丑角一般,嫌弃跃然纸上。 宴殃无动于衷,因为他压根不看他。 蓝齐想凑到宴殃身边,程英挡在了他和宴殃中间,如横插一脚的拦路虎,程英十分高大威武,蓝齐仅到他胸前,蓝齐感觉突然撞上一块巨石一般,鼻尖隐隐作痛。 “蓝大人,小心走路。”程英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语气自然重了些,他的礼貌点到为止。 蓝齐抬头,见程英盛气凌人,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瞪着他像寺庙里的罗刹,而他像是被盯住的小鬼一般畏怯。 “你!”蓝齐本想绕开程英,偏头才发现,宴殃四周都围了人,左侧程英,右侧龙鹤彦,背后还站着他的小侍。 蓝齐也知道这妙人的可贵,但这么宝贝,他只觉得矫情了些。他一副小题大做的表情,在鄙视宴殃的廉价。 程英又上前一步,蓝齐的脸贴着他的胸楞是被逼着向后倒退一步,他眼前盔甲的一片冰硬,实在吃痛。 “大人,可注意身份。”程英小声又能让众人听到的清晰咬字,宴殃这才赏脸转头看了蓝齐一眼,眼中的冷傲恃人,看得蓝齐一身窝火,他从未被人如此羞辱。 他指着程英,看着宴殃,“好,好,好!你们曲国的待人之道如此野蛮不周,本官见识也领略了,真是一国水土一国人,看你们也能知曲国之风,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一顿谩骂,上至国下至民,无一不诋毁。 龙鹤彦大步上前,一把捂住蓝齐肆无忌惮的嘴,“蓝大人,够了。别让别人看了笑话!”他警告的眼睛对着蓝齐的嚣张,显然蓝齐势弱了,他如同过街老鼠一般。 他推开龙鹤彦的手,眯着眼,气急败坏说道:“少寨主,您是哪边的?” 龙鹤彦仰天叹了一口气,他好生无奈夜月怎会派来此人,其目的是要置明池死地吗? “蓝大人说笑了。” 宴殃终于开口了,他一直旁观着这场闹剧,他的声音一出,众人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他向来是最后拍板的主事。 他的声音如此时的还未出的月,惹人幽想惹人向往。 “宴大人你的手下好本事!” 蓝齐见他出声了,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程英瞧了一眼宴殃,似乎只要他给个眼神,他就一拳上去。 宴殃上前将程英护在身后,他看着蓝齐,缓缓开口答道:“蓝大人,属下护主是本分。程英护我自然是好本事。”宴殃比蓝齐也要高,蓝齐大致只能到宴殃的肩头。 他温训规矩,不吐粗鄙,不谈君国,仅就事对事,不出分毫逾越。 气急败坏对上淡然徐徐,自然一败涂地。 龙鹤彦领着蓝齐在前面走着,宴殃和程英自成一队在后观赏着这明池宫桓。 “辛苦大人了。” 程英悄悄说着,这差事还真不是谁都能胜任的,他身上若是有这么一道如臭水一般的眼神沾上,那人八成活不过明日。 还有两成当场死。 宴殃听后垂睫摇摇头,谦卑地说道:“将军才辛苦,我不过在这稳稳场面罢了。”他又想到荣绮,他真的好想她。 眼前大人十句不离将军,程英大致明白了刚刚在殿上自己为什么想到将军了。 灰墙厚瓦,明池宫里古朴醇厚,宫灯缓缓亮起。 席间入座,龙鹤彦还和蓝齐不对付着,两人本是一排就坐,龙鹤彦不想看到他,便挪了席。蓝齐依旧在宴殃正对面,似乎之前闹剧过了云烟,挥挥便散了。 他依旧垂青这可妙之人。 晚宴开始后,殿门如一展画卷铺天,璀璨绚丽的烟火漫天绽放,坐于席上探头便可欣赏夺目的美。 明池的烟花是天下皆知的美,他们每逢佳节便会把烟火献给神明,这是人类赠给神明的鲜花。 如瀑布倾泻,如菩萨赠露,如雁过南飞,这是天地之底铺就美丽的彩画。 宴殃也看迷了,他的将军定能一路破甲杀回,彼时他定也要赠予她一副山海画卷。 宴殃心想,若是将军在,她定会惊艳地喊来她的哥哥和朋友,一同观赏。而他会在她身后看着她映入烟火的模样。他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微笑,那是春色美好,是情窦初开。 他动情的模样十分诱人,明亮的光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他格外明媚。蓝齐看在眼里,他为之一动挑眉,唤来一小侍,他贴耳掩嘴,与之秘言。说后小侍得令退出了宴场。 烟火熄,花会枯,最终留给单相思的只有一抹幽怨的黑。 戛然而止的幻想,拉回了宴殃的清醒,他独自倒上了一杯独饮,小九在一旁将酒樽满上。 龙复生看着一阶之下的众人,他拿起酒樽敬饮,众人也跟之举起。 “今日是明池和曲国互通有无之大宴,日后两方必有往来之喜。本主在此敬明池,敬曲国!” 龙复生以为,曲国是来谈判交好,下了战帖还敢前来,必是害怕极了。明日大殿之上若是能好好谈一谈,他必要好好打压一番。 他想至此处,更加神清气爽,一连喝下三樽,他挤压已久的憋屈在此刻舒畅,他好久没这般痛快了。 宴殃小抿一口,他用手帕点了点嘴角,他已经喝了一樽断不可以再喝下去了。 可那难缠如狗皮的蓝齐偏偏粘了上来,他居然穿过殿堂,来至宴殃桌前,十分规矩地跪坐在他的对面,“宴大人,刚刚在宫楼上,是我小人之言惹您不快,既是好日子那我们一杯抿恩仇如何?” 他举起酒樽,等着宴殃。突然的无言,是奇怪的窘境。殿上,所有人都注视着这毫无预兆的一幕。 面对蓝齐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宴殃心里已是烦躁,他在想要如何活剥蓝齐才是痛快。 他面上无动,拿起自己的酒杯,双手捧之,蓝齐见他回之,十分开心,咧嘴大笑,顺便碰上了宴殃的酒樽。 “多谢宴大人不计前嫌!”蓝齐一口喝光,并将樽底示他。宴殃瞧了一眼满樽的酒水,他定要蓝齐灌下那百坛千坛。 宴殃见他算计的模样,仰头一杯。 他会还给他的。 蓝齐大笑,似乎像完成一件大事一般畅快,他起身回去,大殿之上才恢复热闹喧嚣。 歌舞上场,歌女曼妙身姿撩人,那薄纱轻盈,腰肢细柔,站在鼓上如轻盈之莺,点点生花。大家都沉浸在美丽中,只有宴殃趁此闭目。 宴殃不擅酒,这两杯下肚,他的肚子已感到有冰凉之锥在刺扎他的脆弱。他叫小九拿来暖炉,用暖炉抵消肚子的寒意,刚好桌子之下能够掩饰着他的反常。 他面上淡然自若,实则他不知怎么头有些发昏,他心下惊慌,自己虽不擅酒但并不会这么快醉意袭来。他在思索着哪里出了问题,这样的情况让他始料未及。 正当他左右思索,他对上了那蓝齐阴险算计的瞳眸,此人好像在伺机猎捕的饿狼。 宴殃又岂是池中物,任人拿捏。 虽然眼下他还能勉强应付过来,但他定会给荣绮拖后腿,他不想,他不要,他不能! 他在桌下捏着自己的手背,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要撑到见到他的将军。 在欣赏歌舞的程英似乎瞥见了宴殃的不对劲,他沉默得异常,周遭有种痛苦在围绕着他。 程英瞧了一眼小九,小九来到程英身边小声贴耳说道“大人,他有些不适。”程英立马想要起身,却被宴殃一个眼神拦住,他如军令一般果断决绝的眼神。他在硬撑,程英瞧见了他鬓边细小的汗珠。 他刚想开口,大殿的门前又出现了一道非比寻常的烟火,如一只神箭飞疾而过,闪着尖锐的光,又如神剑一道劈开了天宇,划破黑夜。 龙复生见到了这光,惊慌站起,蓝齐等明池众人也跟着站起。这是月江桥被入侵的信号,而且是最后一道防线。 “这!这!”龙复生愣在原地,惊恐得看着宴殃。 宴殃只瞄到了一点余光,他笑得了然,他的将军来了 他手指着宴殃宴殃,他这才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这个歹毒的阉贼所下的障眼法。 “宴狗贼!”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26. 二十六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7. 二十七 荣绮俯视着磅礴的月江桥,如一个参天的巨人屹立在山谷之间,头顶着千色晚霞,脚下是万丈沟壑,咆哮着滔天的浪。 她牵引着缰绳,傲然地坐在战马上,战袍引着山河的风,吹得狂乱,隔着断裂的山地,站在山坡上,睥睨将死之人。 身后是有一批人正在伺机而动,大家屏息凝视,如密林中俯卧着的山蟒。荣绮在等,等灰日上台,等万物归息,等着一网打尽。 山谷间还并排架着巨型床弩,如一群即将出笼的蛮荒巨兽,它们要撕扯江海咬裂城墙,死死桎梏那桀骜不逊,不知天高地厚的阻隔。 ‘戌时是明池桥兵换班值守之际。’荣绮耳边想起宴殃的情报。 她不会辜负情报,和他的期待。她知道,他希望自己赢。 荣绮俯瞰整片明池,和远方。她的野心也是整个曲国的野心,而她的国家足以包容她的野心和这片大陆。 “人若问我止戈时,何时踏破何时休。” 她在风里呢喃,她借风让世间传阅,这天下有个叫荣绮的女将军。 那轮皎洁的月,终是吹响了战争。 荣绮瞧着月亮,冷静地向旁伸出手,阿罗将战旗递上,她的臂膀将旗帜高举,俯冲而下,莲纱的疾驰,风的怒喊,她重重拿下。头顶巨箭划破天空,似巨龙出海绞天,去冲击那渺小的平地。 她领着千军万马如雪崩之涌,巨浪之滚,带着神的怒哮袭来,她看着浓烟四起,听到厮杀呐喊,对面的始料不及在火海中奔腾呼啸。 她的巨龙正载着将士们渡河,弩箭上捆绑着绳索。暴怒地正在肆意毁灭一切。那天上地上,凄惨而悲壮的叫喊中…… 月江桥不问世事般缓缓放下。 无论逃窜或是奋起杀敌的南疆军都能在火光中看到更为耀眼的战袍,那是神的加持,连风也在护拥。山坡上有更多的曲国军队在黑夜红火中带着惊雷闪电一般的速度一涌而下。 月江桥上的负隅顽抗,城墙上的已失先机,在刀光剑影,战马弓箭,凌空霹雳,暴风雨般的扫掠。妄图阻止的敌人,眨眼间只见得了一个少女如仙人挥着一道道寒光疾驰而过,而后他们终是没合上眼,眼里的血红来自自己。 已无力回击的明池城楼上只见一道火光刺破天际,荣绮驾马抬眸追着这道刺眼的光,那是南疆军的烽火通报,她眼里的凌厉,踏着炽炽战火一鼓作气冲过了城门,向着明池宫出击。 而此时的明池宫内,龙复生拔出宝剑冲向宴殃,那陨铁之剑闪烁寒光,砍铁如纱,砍下他的头颅易如反掌。 只可惜,宴殃未动,宫外已是厮杀四起。 大殿之上,怯弱的人早已闻声四处逃窜,场面混乱不堪。沸腾的逃难在一瞬间爆发。 蓝齐这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宴殃!!” 宴殃所带的车马都未曾进入城内,怎会... “啊!” 龙复生的手,本要挥到宴殃头颅的剑,竟被龙鹤彦一一斩断。 “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会!怎么会!” 龙复生和蓝齐震惊地看着龙鹤彦,那不可思议的瞳眸瞪着圆滚。血液铺满了地面,斩断得野蛮,宴殃的脸上沾上了些许的血液,小九在一旁用手帕擦拭,倒平添了宴殃本来愈加苍白的脸庞上一丝血色。 “父亲,我是你的儿子,我也是明池的孩子!!” 龙鹤彦怒喊着,他眼里有泪,有血,他握着带血的剑,用力拍着胸脯。 大殿之内陷入片刻的无言寂静,而后龙鹤彦缓了缓,嘶哑的喉咙说道: “你们都跑不掉的。城内外,宫内外,都是曲国的军,曲国的马。”看着在痴叫的龙复生,他眼里没有一点哀色和不忍,有的只有仇恨。 龙复生用仅完好的左手,布满血液的左手,颤抖地指向龙鹤彦却哑口无言。 龙鹤彦也指着殿上那两个错愕慌乱的人: “你蠢笨,你小人,把明池全毁了!我不要明池这样下去,与其被夜月那群阴险小人占尽便宜,我宁愿明池成为南疆永远的损失!!” 他爱他的家乡,但他只爱好的明池。 他的一番言语,让龙复生拼劲全力想要掐死他,他面目狰狞地冲出向他,却被龙鹤彦一脚踢开。龙鹤彦看着龙复生在地上抽搐着,他转而看向蓝齐,蓝齐那一副惊恐,双腿发软的怕死模样,龙鹤彦不屑,“呵。” “我可是南疆的使臣,你们敢动我?”蓝齐嘴硬着,他对着他们喊道。他的眼睛在颤抖,在害怕。 “蓝大人,南疆杀了曲国的使臣,你们还一条,很公平,不是嘛?”龙鹤彦身后那阴冷沉稳如阴间阎王审判着。龙鹤彦走开了,出现了宴殃苍白的脸,更显阴暗。 此时他不再是仙人出云的柔美,而是那山间吸食魂魄,褪去人皮的魇鬼。 原来,自己才是被盯上的猎物,蓝齐无力的腿使他跪倒在地上,膝盖上沾上了龙复生四处流窜的血液。 程英将他捆绑在了柱上,“大人,有些东西,你妄想不得。宴大人,不是你能染指肖想的物件,他可是曲国的阎王。” 程英打心里开始佩服宴殃了,是继荣绝之后他唯二两个服的人。他武力上打不过荣绝,脑力上斗不过宴殃。他永远会惊讶于明池这局,宴殃得布多久?这渔网得何时放下? 蓝齐早已失了灵魂,他搞不懂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龙鹤彦的叛变,南疆的死侍,这一切就像宴殃预知先机一般被他通透地一一得逞。 凌乱的宫殿,从门外传来的火药味,刺鼻着。宴殃的头越发昏胀,他差点向后仰倒,被小九一把扶住,“干爹!” 蓝齐听闻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南疆秘药,有些催情的作用罢了。哈哈哈哈哈。”他本想夜间对他行不轨之事,可惜了。 宴殃对着他,抽骨扒皮也难解他的怒火。他虽没感觉多少情‖欲,但头昏体寒胃疼交织在一块确实让他感到一阵醉意,那种轻飘飘的无力慢慢控制着他。 “定要把他,留到我清醒时。”他握着小九的手,声音也有点飘飘然,绵软而又克制,可其中咬牙切齿的恨意又清晰地让小九知道,小九点了点头,蓝齐讥笑不语。 程英踹了一脚蓝齐,蓝齐吃痛叫出。他阴狠地看着他,浑然不知死期即到。 荣绮骑在宫道上,显然这里已经经过一轮的交战,横尸遍布,血流成河,马蹄还能溅出血花,发出清脆的声音。她越接近越害怕,她居然有种惴惴不安的恐慌,她在害怕在担心,但她不知道这来源于谁。 她加快速度,越来越快,她要见到那群人平安无事! 宴殃躺在小九怀里,全身愈发寒冷,可小九却见到宴殃额角不断冒出的汗珠,一颗一颗地往外渗出来,他愈发的难耐起来。 一路杀出重围的荣绮,踏马上阶,疾驰而来。 殿外一声震耳欲聋的马鸣,响彻明池宫。 宴殃似乎有了片刻清醒,他望着门口,模糊里看到一道夺目的身影,是很灿烂的朱磦,他好像看见她了。 “将军...” 那道身影冲到他的面前,环抱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我来了。” 荣绮抱住了他的身体,他愈发滚烫了起来,他意识模糊,好像是吃醉了一般,他周遭有淡淡酒味。他也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幻想,还发出一些不可言说的呢喃 荣绮来后,龙复生等人便被羁押了下去。 殿内除了荣绮外,只剩宴殃,小九,程英和阿罗四人,殿外还有守卫的曲国军。 在这般安静里,宣布他们攻下了明池。 荣绮抚摸着宴殃喝醉的脸,带着骄傲和胜利:“多亏你了宴大人。” 宴殃感受到了她的温柔,他恍惚之间对上极其美好的一双眼眸,那里温暖有安逸,好像有做不完的美梦。 情意缱绻,他意乱之下,他体内有股力量在推使着他,他的眼扫过她的一切,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 他温柔黏腻,他如兔子一般乖顺任人蹂‖躏的娇柔,他情眸涟漪,他温热的手触碰到了她冰凉的脸。 他渴望着,他捧着他的神,他向她索要欲望。 荣绮见他意乱情迷,她刻意地保持距离,向后仰去,却被他双手捧住。他的手背上有一片乌青,十分显目。 他似乎不为所动,对着她,没有了往日的卑怯和哀怜,他在祈求她,他好像在渴望什么? “将军。” 荣绮还在思考时,宴殃的娇呻在她耳边回荡,她转眸对他时,却只能看见了他绵密下垂的睫毛。 她嘴上传来了温润,有了不属于自己的绵软和温度,是带一丝醉意和情‖欲的渴望,是一股热气哄着她,将柔情似水传向她的舌腔。 阿罗和程英愣在原地,见着这一幕荒唐景象,宴大人醉后主动亲吻了荣将军。他两互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大张着嘴。 小九离他们最近,看着他们捂住自己嘴巴,眼角透露着他笑得最为灿烂。 荣绮震惊之余脑里一片空白。 宴殃闭着眼,他忘乎所以,他愈发缠绵地咬吮,他失控地想要更多,他没有任何伪装欲望的想法,毫无遮掩地啃咬着她的嘴唇。 因为想要,而愈加贪婪地吸食美好。 他咬着自己的下唇,有些吃痛。 荣绮在这股淡淡的疼痛中,反应过来,一把握住宴殃肩头,将他与自己拉开距离。他魇魇地好像还没有满足,他的唇红润欲滴,如山花露水娇嫩多汁,他意犹未尽的舔舔,回味着这前所未有的清甜。 他带着鲜艳夺目的红润,嘴唇泛着淡淡光泽,然后不省人事地彻底昏睡了过去。 留下荣绮四人,空茫茫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宴殃留给他们的是一个彻夜不眠和三个此生难忘。 荣绮的嘴角还有些湿润,随手一擦,她指尖鲜艳的血色在诉说着这段秘密。 荣绮看着他带着无可奈何却有些宠溺的笑。 她将他横抱起,把他抱回了内殿里。 见他沉沉睡去,荣绮看着他的睡颜,贴着他的耳,带着戏谑一般的语气有些撩人,伴随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宴大人,我们明天见。”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27. 二十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8. 二十八 次日,内殿外的军队正整理着昨夜残余,清理着将被改写的明池过往。 在这样的平和又喧闹的矛盾里,宴殃缓缓睁开了眼。 他环视了一周陌生的环境,他还有些头晕,是昨夜的醉意消散前最后一丝挣扎。他扶着自己的额头,勉强坐起。有些意犹未尽的美梦,让他低头苦笑,‘自己真是愈发大胆了...连她的唇都敢肖想了。’ 小九打开门走了进来,他听见了里头干爹起身的动静。他来到宴殃身边服侍着他洗漱更衣,宴殃听着小九重塑昨夜他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他听着舒服,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计划稳步前行。他不经意地抬眸,却看到了小九止不住却拼命抿嘴克制的笑容。 他瞥了一眼,“不过攻下明池罢了,这么开心?”他站起后,小九给他披上外衣,入冬后宴殃的外披还比别人更加暖厚一些。 小九一愣——原来干爹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和这份秘密在一旁齐齐偷笑着。他回过头来,摇了摇头,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回干爹,这对干爹而言,是一桩大喜事。小九自然开心。” 小九抚顺着外披上的褶皱,在宴殃身后,在他看不见地方咧着嘴大笑着。 宴殃也被小九的喜悦感染,他的嘴角也带着轻轻上扬。 宴殃刚踏出门,便瞧见了正在指挥的龙鹤彦,他盯着龙鹤彦,见他似乎和平日一样,全然不记得自己是叛徒一般的处之泰然,猜想他应该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掌权者了。 宴殃转而想之:也是,曲国拿下了明池,他作为盟友,自己答应过他,他会是说一不二的寨主,曲国不会干涉其内政。可谁又知道日后的结局呢? 宴殃眼眸中的别有深意,他站在高处,心事一桩卸去了。 他抬头望去,曲国的天又辽阔了些。 今日醒来,十分舒心幸福。 “宴大人,睡得好吗?” 宴殃出神时,他身后传来女声,听上去便心情很好。 “将军。”他转身,对上荣绮闪闪发光的瞳眸,她一身便装,高束马尾,看上去神清气爽。只是不知怎么...她嘴角有伤。 宴殃眼里的心疼,被荣绮看到,她循着宴殃的眼睛,摸上了自己的嘴角。 宴殃看着那结痂的小血块,“将军怎么不涂药,昨日是怎么受伤的?” 他担忧而自然,让荣绮一时语塞。她摸了摸凸起的结痂,大笑而释怀。她拍了拍宴殃的臂膀,“没事,昨日不小心磕到的。” “你不用在意了。” 随后她趁宴殃转身之际,给了小九一个封嘴的动作,小九只得有些可惜遗憾地点了点头。 荣绮站在宴殃身侧连连打着哈欠,昨日裹在被窝里彻夜未眠,那唇上余温,柔软的触感在她脑海里迟迟未散。她又想到了那个吻,转头偷瞄了一眼他的唇,粉嫩的像是待人采撷的桃花。 荣绮尴尬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高束的发尾随着头摇而摆动。 “将军可是劳累了?我那有上好的补药,小九,你唤桃桃去熬煮一些给将军。”宴殃的体贴入微,荣绮还来不及拒绝的摆手,就被小九一声“是。”给挡回来了。 “宴大人!睡得香吧!你昨日真是!诶!” 程英这个大嗓门,唤得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外殿上,荣绮一把捆抱了程英的脖子,捂住了程英的嘴巴,两个人打闹着。 荣绮和程英的这般亲密被宴殃尽收眼底。 他内心的嫉妒徒然叫嚣,他内心里好像突然之间,有只欲望野兽在一夜疯狂滋长,想上前撕碎这般亲密无间。她搂着他,他们之间在贴耳说话,他们之间的心有灵犀,一个眼神之间来回的密语,他都想要通通撕碎! 宴殃的阴鸷抵在牙齿之间,他能感受到它们的摩擦,他眼角的泛红,紧抿着双唇,他无能无力地试图反抗这个嫉妒,可是全身有股难抒之屈堵在胸口,愈发难忍的克制。 荣绮扒着程英,对耳说道,咬着牙小声窃语道“他不记得了,你别说漏嘴!” 程英惊呼一声,像是看好戏一般,“那将军再让他想起?” 荣绮一脚直踹上去,程英沉闷地一声“啊!”他今天没穿铠甲,屁股是实打实的肉垫。他揉了揉。他连连叫痛中偏头看到宴殃那副心事重重的蔫吧样子,他拍了拍宴殃的肩膀用安慰口吻说道“大人,这次拿下明池您功不可没,昨夜真是辛苦大人了。” 说到最后,程英看了一眼荣绮,憋笑着继续说完。荣绮叹气,这下只剩阿罗了。 说曹操曹操到,荣绮听见阿罗声音时,宴殃呆愣着看着她。 而荣绮耳边飘扬着阿罗的声音,她说: “宴大人,你可真行。把将军的嘴都亲破皮了。你们害得我一夜没睡,困死了” 阿罗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她昨晚也被那一幕震惊得一夜辗转反侧,瞪着精神的眼睛,重复回想着那一幕了不得的画面。 于是她看着天亮才勉强入睡。 起来后,也不见将军和程英身影,她便四处走走,终于她听见了程英那大嗓门从外殿传来。 她找来后,看三人相处自然和谐,以为昨晚那事已然翻篇,她上前就是一个打趣 没曾想,换来一片寂静。荣绮和程英看着阿罗,阿罗则一脸纯真地回看他们。 阿罗的含糊不清却被宴殃精准抓到,‘亲’?宴殃看着阿罗,他突然无法理解这个字的字义。 他看向荣绮,眼睛鬼使神差地转向她的嘴角,那暗淡的红突然变得十分刺眼。 他顿时感到五雷轰顶,什..什么!那个梦居然是真的? 他以下犯上地冒犯了她?宴殃瞳孔里的惊恐,是来自对自己的厌恶,他居然... 他僵硬地向后退了一步,惊恐万分地看着他们三个人,他们眼里是不是嫌弃自己的肮脏,她会不会对自己感到恶心。 一个太监一个阉人居然,居然... 嘭的一声,三人齐齐转向宴殃。 宴殃跪在地上,“将军,奴该死!奴该死!”他连连磕头,嘴里只有一句该死重复着越来越频繁。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洗清自己的肮脏,卑鄙,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她对自己的友善,她才刚刚与自己做朋友,她才刚刚正眼看着自己。 他全身陷入崩塌。 全毁了全毁了,他疯狂地磕头,想要自己回到昨夜,想要一切无事发生。他并不能感受到荣绮三人的拼命阻止,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头破血流。 醒来时,他又在内殿里,仰视着薄纱飘飘。 他一下子惊坐起来,荣绮站在门口,见他苏醒,快步而来。 “宴大人!宴殃!你到底在做什么!”荣绮没见过他失态,失仪的模样,他如濒死之人最后的求救,如做错事祈求父母不要殴打的孩童。是荣绮最后的忍无可忍,一掌下去,让他睡去。 宴殃见荣绮大发雷霆,他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握住她的手,哀求她不要不理自己。“将军,奴不是故意的,奴只是喝了酒,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冒犯您。奴肮脏,奴知道自己恶心了将军,可奴真的...” 他的惊慌失措,全身轻颤哀求自己的模样,荣绮无从下手去制止他,她心急之下将他拉入怀里,他如受惊的兔子,蜷缩在她怀里,她轻抚着他的不安,温声细语: “宴大人,我不怪你。我怎么会嫌弃你。你不要这么担惊受怕,这只是一个意外。就当彼此做了相同的梦,这个梦我没有不开心。你依然是我的同伴,你一直都是我最亲密的战友。” 她将他紧紧抱着,她感受到了他的呼吸急促,他的心跳极快,他的惶恐不安,她像抚顺莲纱的鬃毛一般。抚摸着他的脊背,一遍又一遍。 宴殃绝望地靠在她的肩上,他沉默了,他那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全部被自己亲自撕碎,他将永远对自己无法释怀。他恨透了这般的自己。 失魂落魄的他,轻轻离开了她的怀抱,她的怀抱温暖又寒冷。 荣绮见他萎靡颓废,捧着他的脸,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宴大人,你不用这般介怀。我不嫌弃你,你的嘴很甜。” 荣绮本是想安慰他,但说出的话自己都听着变了味,她一愣,对上了他如小鹿一般清澈的双眸。 她好像鬼迷心窍一般,吻了上去。 她点了点他的唇,嘴唇轻轻含住他的下唇,回味着昨夜他的清甜一般品尝着,她意犹未尽地又点了点。 在他面前,笃定而诚恳地向他证明道: “真的,我不嫌弃你。你的嘴像糖一样甜得很。” 宴殃睁着眼,亲眼看着那个梦重现于自己眼前,但他好像游离在天上,他不明白眼前的人是在做什么。他握紧了被褥一角,愣愣失神地看着她。 “这样你是不是就信我了?”荣绮用拇指擦了擦他的唇,眼睛还在盯着那似乎是勾魂妖精的嘴唇。她知道这般,大逆不道有悖伦理,但她实在看不下他对他自己如癫狂一般的折磨。 “你还我了,宴殃。” “这下,我们各不相欠。我们依然和以前一样。” 荣绮走了,宴殃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风不在此停留,只是一个偷窥者,看完了故事,它便姗姗离去。 他好像越来越不懂,自己与她了。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28. 二十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9. 二十九 龙鹤彦送了宴殃一间地阁,那里不见天日,阴湿像一块巨大罩衫笼罩在整间屋子里,走下台阶,因为潮湿,看似笨拙的石阶铺上了一层晶莹剔透而显得让人谨慎。 宴殃一步一步沉稳踏在上面,小九在后给他提着小灯笼。类似地上的日光照在幽长狭窄的过道里,它吝啬地发着微光,嫌弃地沾着在地面上,像是在泥泞中踮起脚走路的世家贵族。 他走了下来,其实在过道里他便问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令他安心的血腥味。 不过,过道里太稀薄,他不喜欢。 直至铁门前,他享受地闭上眼睛,贪婪地用鼻子像品茗一般呼吸享用。 贪欢用尽,宴殃笑了。隔着铁栏,一格一格里拼凑出来蓝齐的模样,竟和那时的龙月郎有些相似。宴殃凑得更近了些,他眯着眼,好奇地寻找相似之处。 他探出腰,观察得仔细。是濒死之态还是受过的伤,南疆人的血都很香,是一种雨林独有的自然,还有繁华之外的古朴村寨山泉徜过的清香,宴殃很喜欢。 即使在这种破败的地阁里也是独有的‘沁人心脾’。 “蓝大人,睡得好吗?” 才过一夜,蓝齐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可宴殃觉得小九还是心慈手软了些。 他不太满意。 宴殃的声音像是幽林里让人忌惮的野兽的低咛,你不知他会从何处冲出撕咬你,你也不知黑暗中那遍布的凝视尾随是不是来源于他。 他无处不在又无人可知。 蓝齐瘫在地上,他周遭的血液正在慢慢凝结成血迹,它最终流不到宴殃脚边。他混沌中似乎听到了阎王的声音吗?蓝齐苦笑,自己还是被宴殃那阉贼折磨死了啊。他定要跪在阎王面前,状告宴殃酷刑,他也要跟着下地狱! 他艰难抬眸,眼前血流像是玉珠落玉盘一般,一颗一颗从他眼睫砸落下去。他在模糊不清里好像看到了...他突然睁大双眼,阎王竟还是那阉贼的脸。 他惊恐地指着宴殃,那份恐惧萦绕四周,宴殃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他瘦削挺拔而高挑,仰视一望,如夜间夺命的杀手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所杀的死者。他整个人笼在斗篷里,就像蓝齐初见宴殃的模样,他的脸小巧精致如天上仙君,可如今却是阎王的模样。 “宴大人,咳咳咳!您睡得好不好啊!有没有人替你消暑啊,哈哈哈哈哈咳咳咳!”蓝齐歪着头,他口腔里充斥着血腥味,他反呕了一下,把那恶臭的血给吐了出来。 宴殃听他依旧恬不知耻地打诨,一下子阴沉的脸,他越是青白的脸越照着他的唇齿粉嫩动人。斗篷之下,他的双拳布满青筋,若非眼前歹人,他和将军.... “拜你所赐,我睡得很好,做了一个美梦。蓝大人,我该怎么谢你呢?”阎王送礼,百鬼尽孝。 蓝齐觉得宴殃周遭像是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鬼在肆意叫嚣着,从四面八方欣赏着自己即将要享食的食物。 蓝齐想要向后逃跑,却被石壁牢牢抵住,他贴紧了石壁,是个被抛弃的废物。恐惧是来自骨髓里的本能畏惧,那桎梏的野鬼得阎王诏令苏醒一般,他幽深的瞳眸好似演示着无数种可以将他撕碎得永世不得超生的折磨。 宴殃见蓝齐的战栗惊恐,他笑了出声。他的笑很讥蔑,是高位者的寡淡无情。 “宴大人,原来你在这啊!” 宴殃浅浅皱眉,这不当时机出现的扫兴家伙是谁? 宴殃转身,龙鹤彦出现在了台阶上,他扶着墙小心勉强地走了下来。 他似乎苦寻宴殃已久一般眉开眼笑,是这里头不合时宜的表情。 蓝齐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挨着石壁放松了紧绷着的脊背。龙鹤彦瞄了一眼他,转而对宴殃说道“宴大人,我那还有一些事想找您商量一下。” 宴殃盯着龙鹤彦,他似乎在认真听他心事一般,穿透他的刻意。 龙鹤彦被宴殃的眼睛看得上下打寒,他呵呵一笑,又瞄了蓝齐一眼。蓝齐像是吃人的野兽,眼睛紧紧拽着龙鹤彦,龙鹤彦微微一笑,他扬起的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宴殃不知有何打算,垂眸后便离开了。地阁里又只剩下蓝齐一人,对着无边黑暗。 “何事?” 宴殃出来后,阳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疼,他眯着眼,有些不悦地问道。两人走在宫道上,忙碌的宫人还在清理昨日故事,他们低头弯腰着,见他们便跪在地上,行礼。 龙鹤彦笑着说道“大人,饶我父亲一命?”他的语气里不是请求或是摆脱,而是一种命令的口吻加之语气上扬。 他似乎有点忘乎所以的傲慢,宴殃没有停下脚步,慢慢,慢慢走着。他的沉默对于现在的龙鹤彦来说,是一种以下犯上。 他有些不悦,皱着眉快步走至与宴殃并肩,宴殃瞥了一眼他,依旧沉默着。 “宴大人。我希望您能谦卑一些,我现在是寨主。曲国可还是要和明池合作的!” 仔细看看,龙鹤彦的头冠已换成神兽玉面纹,这是南疆一方霸主的标记。耳朵坠着鎏金绿松石珠,腰间玉组佩正之在中。 宴殃才开口道,“龙寨主?老寨主不能放,他是曲国的俘虏。您若是想他回来,自然要谈条件。” 气氛里有些剑拔弩张之势,但相比之下宴殃更尖锐一些。 龙鹤彦像是预料到宴殃的拒绝,他没有气急败坏,有失颜面,他看着前方宫人在清理,见血迹已消失地干干净净,明池宫开始逐步恢复往日的繁丽。 他不介意这条宫道再次血流成河。 二人各怀鬼胎,无言沉寂。 突然宴殃被高台之上的人呼唤着:“宴殃!”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宴殃猛然抬头,荣绮站在高楼上,身边是曲国战旗飘飘,她十分开心地呼唤着他,看她笑容满面,见她欣喜若狂,宴殃也跟着笑了。 龙鹤彦看到宴殃的变化,也知其意味便不假思索: “宴大人,若是荣将军同意放了父亲,您答应吗?” 龙鹤彦也瞧着远处那意气风发的少女,慢条斯理地问道。 宴殃的笑开始带有冷意,他依旧望着荣绮,他不会错过她的任何动作表情。他冰冷地回道:“你何时问,我便何时杀。也不知是龙寨主的传话快,还是我的屠刀快?我很期待结果。” 他说完,笑容愈发明媚。而身旁的龙鹤彦脸色愈发惨白,他知道宴殃说到做到。 荣绮看他们眼在她身,但嘴里还在嘟囔什么一般,一心二用。 她跑了下来,宴殃见少女跑向他,他也一心快步走向她。见荣绮大方利落,一副已把早上之事忘记的模样,他也释然了一些,只要她对他依旧如初,他便心安了。 “将军。”宴殃在荣琦面前是不同的,这件事世人皆知,唯荣绮不知。她以为宴殃便是这么乖顺温柔之人。 “宴殃。” 两人一旦对视,便忽略了其他,这是两个人都不曾发现的。 龙鹤彦挑眉冷眼,轻咳一声,荣绮才瞥见宴殃身边的龙鹤彦,她忘了。 “龙少主。”荣绮怎会知其中的血雨腥风,只从程英口中略知一二。她向来不看别人的穿着打扮,因而身份上的标志,她更是一窍不通。 龙鹤彦听此称呼,以为是荣绮护短,故意挑衅,面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宴殃则宠溺温柔地看着自家将军,“将军跑得气喘吁吁的。”荣绮跑得面色红润,长舒了一口气来调整自己的气息。她笑着摇摇头,矢口否认“才不是呢,我体力好着呢!” 体力是一个士兵最基本的素养,她怎会跑几步就气喘吁吁。 她不服气的模样,鼻子翘在天上一般,看得宴殃心里发软。“是宴殃嘴笨。将军勿怪。”他宠溺的语气柔如薄纱,听得龙鹤彦惊吓万分,眼前宴殃判若两人。 他又深深地看了荣绮一眼,眼里带着不明所以的味道。她究竟是下一个被宰杀的猎物还是深藏不露的猎人? 宴殃不喜欢任何男人看着她,他微微横了一步,他的背抵在龙鹤彦之前,一会儿功夫便领着荣绮走了,他边走边说道:“将军可有把我赠的补药喝了?” 丢下龙鹤彦一人在宫道上,只有宫人打扫的窸窣声和路过穿街的风声。 荣绮回味起那份苦涩,耷拉着脸点了点头说道“桃桃和小九看着我喝下去的。你不信可以问他们。” 宴殃掩嘴偷笑,“我信将军的话,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 两人之间只有彼此,他们聊得投入,聊得有说有笑,一路上不顾其他,也别无其他。 过了数日,宴殃看着库房里不曾打开过的宝物,他打开了几箱,满眼金玉。他看着这些珍宝,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容,他说过——这些依旧还是曲国的。 正当宴殃欣赏时,小九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在宴殃跟前扑通跪下,磕头忏悔 “爷!儿子看管不力。蓝齐和龙复生不见了!”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29. 二十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0. 三十 “起来吧。小九。” 宴殃并没有要责怪小九之意,他侧头看着窗外的天,昏暗无比,厚重灰暗,一场暴雨蓄势待发。 小九起身后,还是不敢看向宴殃,他怯懦的模样,宴殃叹了口气说道“九,你要敬畏我而不应该惧怕我。” 宴殃留下了一句便离去了,小九愣在原地,他只敢偷瞄着干爹的衣角,他衣袖飘飘,打在地上身影昭昭,他回味了许久干爹的话,而后对着干净的地面,尊敬地答道:“是,干爹。” 荣绮跃起跨马,余光瞥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她驰马至他面前,“宴大人,蓝齐和那老寨主不见了。我正打算去把他们捉回,你等我消息。” 宴殃下着台阶,她出现在了他眼下,女郎英姿爽,身子挺拔,目若灿星。 荣绮说完便打算转身就走,宴殃却叫住了她“将军!我也一同前去罢。”荣绮看了一眼他,摇了摇头,“明池宫里还需要人看守,蓝齐和老寨主的逃跑,我看那个龙少主脱不了干系。宴大人就替我守着吧。” 空旷的广场只留下串串马蹄声,宴殃眺望着荣绮的飒利背影,他还是习惯这般看她,没有顾忌,没有隐瞒,肆无忌惮地独属自己的模样。 “将军,小心。” 他看着黑云团团,如雄兵过境,气势磅礴。只待一声令下,屠城杀之。 书房里,龙鹤彦望着满桌大小文书很是头疼。此时安逸得想让人歇息打盹,他哼着小曲,双手置于腹上交叠,仰天闭目。 “龙寨主,您父亲失踪了,你却还能如此快活,真是南疆孝子之表率。” 宴殃的嘴像是啐毒的箭,直击人心,刺耳的扎穿他的羞耻之心。 龙鹤彦冷笑,“龙复生已是曲国的通缉逃犯,我作为明池寨主,自然要公私分明。何况,他是父亲,却做出如此不堪之事,我自然要大义灭亲,为明池之表率。” 宴殃恍然大悟,他掩嘴而笑,原来如此。 “龙寨主的境界,宴殃自愧不如。”龙鹤彦的歹毒是密林里的毒蛇,他悄无声息地匍匐等待,在猎物放松警备时,牢牢地禁锢窒息,若不够,加以毒牙毒死,总之,他要完全的胜利吞食。 龙鹤彦起身,他知道宴殃是明白人,他握住宴殃的肩头,自以为胜利者姿态居之,他对着宴殃那深邃眼睑,“大人的刀不错。” 宴殃侧眸瞥向他,他为之一笑。 蠢人打荣绮的注意,自不量力。 他抬手优雅,用手拨开了龙鹤彦肮脏的手掌,他抚去看不见的污秽,回之一句“寨主可得小心着些。” 他看似小心提醒,实则已下死令。 他阴鸷森冷的脸已是阴魂束缚,龙鹤彦只觉身躯一僵,似有野鬼凄厉咆哮。 “刀剑无眼。”宴殃似笑非笑,阎王怎是小鬼易之侵犯。 宴殃反之拍拍龙鹤彦的肩,他感觉像是巨石一次一次砸在他的肩膀,压制得令人痛苦失语。 宴殃快步离去,他不会在龙鹤彦面前毫无波澜,但内心已在担心荣绮....若是这个歹人又用什么下三流的手段,他定活剥了他。 小九已牵来雷山在等候着宴殃,宴殃上马远眺天空,这雨怕是可怖的一场。 小九抬头,“干爹,将军他们进了林子,你一个人会不安全的!您还是给小九一些时间让小九多备一些人马跟您,再去罢!” 宴殃垂眸,黯然说道:“赶不上了小九!我担心将军,在这多等一刻我便多一刻的揪心难捱。我只有靠近她,我才会心安!” 说完,宴殃驰马而疾,顶着黑云万卷,顶着烈雨即下。 深林中,荣绮发现了一道杂乱的车马印记,下马摸去,土地还是松软的,许是刚走不久。 她上了马,阿罗紧跟其后,“将军,我打听了,这过去是千河寨,是个依附着明池的小聚落。”阿罗指向这条小路的远方,荣绮前后一看,只说到“追!” 两人疾驰,风无法阻拦,越进森林,迷雾缭绕,层层渐进,迷了人眼,“阿罗!” 荣绮四周已不见阿罗身影,她被白雾包围,且愈发阴冷,不知四处冷气何来,她只觉得是雪后苦寒直逼,她清晰地能辨认出自己嘴里呼出的热气。 “玩这招..” 荣绮依旧凭着本能,径直走着,白雾后也不知会出现树还是狼,谨慎小心是唯一的办法。 与白雾不同,抬头看,天色昏暗,黑白乾坤之间,困住的人是猎物。 荣绮知道这是障眼法,看云的方向,风从哪过,她便往哪走,她曾遇过,比这更可怕的阵法。 此刻,她牵制着莲纱,它的低咛诉说了它的害怕。 “别怕,只不过雾而已。” 突然她听见马蹄声,正从远方而来,由远急促地变近,这般声音不是阿罗的马,在这里,她不会这样贸然。 荣绮右手放在剑鞘口上,拇指谨慎推出剑格,露出银光的剑身,锐利地等待时机。 她放低身子,贴着莲纱颈背,眼睛直视,屏息以待。 马蹄声越发震耳,心随着马蹄而奏,噔噔噔,她眸光顿时犀利,就是现在。 一道剑光如电闪雷鸣于云层之间,眨眼而过。 一道差点收不住的雷电,击打在宴殃面前。 “将..将军!” 荣绮出剑后,发现那熟悉的面容,此时剑力她已无法收回,拐了手腕,身子应势转下,从马上转跃翻转而下。剑紧紧深插在泥土里,她握着剑柄低眸不语。 宴殃急忙下马,他来到她面前,却被她伸手挡住。 宴殃大气不敢多喘一下,只见荣绮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嘶,有点疼。她又站起,径直朝着宴殃走来,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柔软细腻,一掐便粉红一团的脸。 她似乎不悦,蹙眉谨慎问道: “宴殃,你来做什么?” 宴殃先是仔细瞧了荣绮全身,才放心回答: “我...我来和将军说他们是龙鹤彦故意放走的 。” 荣绮听着宴殃‘千里迢迢’带来的情报,此时她好像才放下警惕,松了口气后她笑了。 荣绮领着宴殃上了马,她抬头看着宴殃骑在马上,身姿颀秀的他眸底多是缠绵情意,她好像看懂了一些她不曾领悟到的尽在不言中。 “你怎么这么傻,派个人来便够了,怎么还自己来。万一刚刚我收不住,万一拔剑的是敌人,你现在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她责备的口吻,听着宴殃心里一暖。荣绮还拍了拍雷山的腿背,也一同责怪着它。 雷山呜咽委屈,莲纱上前贴蹭它的鬃毛。 荣绮看着它们,没有发情期它们依旧不老实。 “我,担心将军。” 宴殃见着这两如胶似漆的马儿,心下感伤,他刚刚真的怕极了,若是龙鹤彦真对荣绮做出什么事儿,他该怎么挽救? 荣绮还未来得及回话,她冷眼一窒,语气突然骤冷,一把将宴殃拉下马,翻转中护住他的身子,在他耳边说道 “小心。有埋伏!” 她如鹰枭凌厉双目,她的手护在他的后脑勺上,看着地上那只猝不及防的箭矢,它是一个预兆又是一道命令,死亡要来了。 宴殃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呼吸之间,还听到荣绮戏谑: “这下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大人。” 她放开了宴殃,摸了摸莲纱的脸,环视四周的迷雾,像是鬼魅环绕,阴气深重。她站直身子,闭上双眼感受着风的声音,以及风中窃窃私语的秘密。 在此之间,宴殃转头看到了那只箭,心里想着“原来这便是龙鹤彦的后手。” 他之前也看过一些兵书上所记录的阵法,南疆多山,山中多雾,为守卫家园,南疆先人在打仗时便会利用其地势天气制造阵法,迷惑敌人,又在阵法中悄无声息的将敌人置于死地。 情急之下她将宴殃拉到一个山坡上,并嘱咐着“别出声。” 荣绮指着眼前的黑暗,转头对着宴殃说道。她看不清宴殃,只能瞥到一团光影之中的身影,宴殃点了点头轻“诶”了一声,贴在她身后。 趴在坡上,看见的不仅山野。 两人待在原地不动,谨慎对待一切。风穿不透雾,它是一堵墙,让人迷失方向。 这是阴险的招数。他们置在阵法中,无法逃脱,只有躲或是击杀掉里头潜伏的所有敌人。 天色渐暗,雨滴渐落,一珠一珠砸在身上。 他们二人不能点燃了火折子,抬头不见云月,低头方寸土地。 风越大,笼罩他们的白雾渐稀,因为黑暗正在慢慢吞噬,两人放缓呼吸,诡谧里荣绮隐隐能见到人影绰绰。 “这龙鹤彦下死手了。” 荣绮见到了薄雾之中的蓝齐一行人。他们胆怯地放慢马车一步一步谨慎走着,原来那支箭的目标不止他们... 宴殃观察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龙鹤彦这招一石二鸟,真是妙计。 “宴殃,你说我们是看着他们互相残杀,你死我活?还是都杀了?” 此话一出,宴殃都惊讶于荣绮的杀心,她的勇气和胆量无人能敌。 都杀了....宴殃回味着这句话,他的心砰砰直跳,他攥紧了衣袖,兴奋又执狂。 他启唇扬笑,眼里对荣绮的崇拜和惊艳,在此时溢满。 原来,将军也是这般想的。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30. 三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1. 三十一 “将军,以为如何?” 宴殃的手背偷偷贴着荣绮的衣袖上,他永远沉迷于这阴暗的小心思,哪怕荣绮压根感受不到。 荣绮将手提起,撑在下巴,计谋着结果。被抽离的触感,让宴殃有些失落。他捻了捻自己的手指,只剩自己的冰冷。 夜里,雨势更大了起来,如水幕遮天蔽月,那一行车马似倒映在水幕上的皮影戏。 顷刻间,一只箭矢穿破戏布,从戏中跳脱而来,朝他们精准而凶狠 “小心!” 宴殃一把推倒荣绮,两人倒在土地上,两人鼻息甚至轻易察觉,温热的鼻息蹭着鼻尖微痒,荣绮抬头,那只箭正立在雨中,她不再犹豫: “全部击杀。” 轰轰大雨滂沱而下,像是老天爷为这部精彩绝伦好戏喝彩一般助兴着,他们躲在雨下无济于事地避雨,雨水早就侵湿了他们的衣衫。 荣绮拿来自己的弓箭,以雨为掩饰,以树为据点,她知道猎物的方向。 “你自己小心!若是我有不测,记住往有风的地方跑。不要犹豫!” 她抵在树旁,雨彻底遮蔽了她,若不是她的声音传来,宴殃甚至无法感知到她的存在,他眼前早已分不清是白雾还是雨化水汽。 他无法承受荣绮这句嘱托,他慌忙地对着前方的模糊一片乱抓,雨大得让人心碎,雾罩着让人绝望。 “将军,将军,不要!不要离开!” 四下无人回应,只有水声和雨林的压抑蔑气,它笑话着人类的自不量力。 宴殃彻底崩溃,无力栽倒在山坡上,一眼望去,只有如瀑布一般的水帘,和满山阴暗的绿野,黑暗里它们发着诡异的寒光如幽灵的眼睛。 他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好痛苦的低咛,如四面有人不断不断说着将军,那些魑魅魍魉趁机在他耳边蛊惑她的死亡,说着分崩离析,说着不堪入耳。 他挣扎地摇头,他胸口上下剧烈起伏,他越来越冷,越来越窒息,有一块巨石抵在他的胸口和心上,他挪不开搬不动,无力地呼唤求救。 “将军。” “荣绮。” “不要走,危险啊。” 他眼神的麻木,他嘴唇的颤抖,发白的脸色,他痛苦地捂着耳朵,蜷缩在树后,任雨水疯狂肆意鞭笞着,叫嚣着他的无能。 无助的他,只能紧紧依偎着大树,这是旋涡中的唯一救命浮木。 此时的荣绮却趁着雨势,不断切换一棵一棵参天大树,更加靠近他们,她从看客一跃而入,成了戏中人。 她望天,这黑袋里有无法估量的雨水,她不知还能下多久,她要在雨中悄无声息地拿下所有危险,这样她和宴殃才是最安全的。 她小心潜伏在树上,听着树下车声点点,她听到有马在这时抗议着怠工,蓝齐着毫无章法地鞭打抽击那疲惫的老马,雨声里传来他急躁地催促“走啊你!” 荣绮看着那寻常的逃跑,若非有这障眼法,蓝齐和龙复生早就被抓回了。 龙鹤彦似乎想在半路击杀他们,然后... 荣绮突然灵光一现,她眼神杀意渐涌,龙鹤彦这是拿他们做刀啊。无论他们还是自己一行人死,对于龙鹤彦来说,都是击碎了一块心石。 这计划里,他是永远的赢家。 稳赚不赔。 她握紧了弓,它正在吸食她的怒火。 呼吸之间,一道寒光从东南而下,雨里甚至听不到任何动静,只听马蹄一啸,伴随着蓝齐的尖叫里嘭的一声,它倒在地上。 甚至地上不曾逗留过鲜血,雨水毫不留情地洗刷杀人印记。 蓝齐躲进了马车里,龙复生年老而体迈,蜷缩在角落里发抖。 “你儿子要杀了我们!” 蓝齐慌乱中想到了什么,他爬着攥紧龙复生的衣领,他快要将他勒死的力气,龙复生仰头无法呼吸,口里是“不,不会的!” 蓝齐狰狞的血丝布满眼睛,蓝齐愈发恐惧的颤抖,死亡已经包裹着了他,他绝望的诅咒道“我下地狱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荣绮看见了那箭矢的方向,她小心一跃而下,她刚着地,一团黑影跃进那车厢里,只听痛快的两声,荣绮心下一惊,“糟了!” 她轻功一踏,黑影刚出车厢,便被荣绮正面撞上,他们在雨里厮杀,刀剑锵锵,刀光剑影里黑衣人摸不清眼前人的招式,雨却似乎在跟所有人嬉闹。 荣绮轻呼一口气,化为眼里决然,她才不愿帮龙鹤彦背锅。 她借气于剑,只听雨中剑声凌厉,迅疾如箭,黑衣人眼前骤闪刺目,照着他眼里一白,荣绮近他身,欲砍其头。她突感敏锐,身后有杀气逼出,可眼下已是无法选择,她心下一狠,砍下那人头颅时... 突然雨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 “将军!小心!” 荣绮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转身霎时只见宴殃嘴角的血和她即将断裂的理智。雨中有那么一刻,荣绮似乎听到了电鸣,击中了她对生死的胆怯。 他在自己面前倒下时,荣绮惶惶中看见了他背后那一只触目惊心的箭。 ———————— 这场雨,下得鬼哭狼嚎,下得动魄惊心,传言是百年难遇的大雨,在一夜之间下得淋漓尽致,这是神的玩笑还是他的责怪。 一座山腰上,有户人家。 娅兰听着风声砸门,听着雨声踏顶,正要熄灭烛火睡下时,急促的敲门声打乱了这可怕的奏乐。 她才刚刚起身,拿着烛台,小心靠近,拢了拢披衣,怯弱一声“谁啊?”却被门外的呼救吓得一激灵,她局促地左右乱动,她突然不知怎么办,但脚已经自己做出了决定。 她一打开门,雨蛮横地冲了进来,风怂恿地蜂拥而进。 她惊吓一声,面前只有两个人,一个女子背着一个已经昏迷男人。站在雨中,任风雨拍打。 她满脸水湿,眼眶猩红,她喘着气,似乎遇到救星一般,努力眨了眨双眼,调整自己的急促呼吸,她启唇却能听到她的颤抖。 “救救他,救救他。” 荣绮在雨中第一次感到了无助,她不知道天地方向,她望天看地,她第一次有了窒息的堵塞感,她双手颤抖,她恨不得马上缴械投降于死亡,只求他无事。 她紧紧地背着他,她四处茫然,不知道哪里有希望。 原来,雨水打在身上,是那么的疼,那么刺骨的心痛。 “求求你,他中箭了!他要死了,我求求你,救救他!”荣绮站在门外是那么孤单飘零,就像被雨水无情拍打的枯叶。即使这般,荣绮依旧只是站在门外苦苦等娅兰的回答。 “你们快进来啊!” 娅兰怎么会置之不理,她可是祭司,一个怜爱人类的人。 娅兰发现荣绮正看着自己。而她背上的那人面色惨白,发丝缠绕贴在他的面上,他的双唇早已没了血色。 荣绮要将她看得清楚,她是她的救命恩人。 荣绮小心地将宴殃放在床上,他趴在那里,就像即将破碎的瓷器,似乎游丝一断他便会支离破碎。 她坐在床边,护着他,她胆怯地不敢下手,她不敢触碰宴殃,她怕自己手力无测,会伤了他。荣绮的身慌神茫被娅兰看在眼里,她拿来止血药和药材,“你不要怕,我会尽力救他的!” 娅兰是千河寨唯一会巫术的小祭司,可她才刚接任三天...老祭司走得急,她其实还没完全学会... “我在路上给他缠了布带,止了一些血。但是...但是他越流越多..” 荣绮回忆着,她呼吸急促,嘴里不由自主地打寒结巴,手上还有血迹,她的手在颤抖着,刺眼地在告诉她,这是宴殃的血。 娅兰递来一条布巾,“快擦擦吧。” 烛光下,荣绮身后早已血红一片,她的衣角,她的发丝上都能擦出血,她看着沾血的白巾,无力着接受这个事实。 宴殃替自己挡了一箭。 她将头埋进了白巾里,混沌之中她要找寻结果。 娅兰剪开宴殃身后的衣服时,只听荣绮从布巾里传来的苦闷问题:“他不会死的,对不对?” 她看着剪刀下的衣料,只要轻轻一捏,都会渗出血水的衣料,娅兰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森林里,雨水还在清理血迹,那一具一具凑不成完整的尸体,摆露在眼前所及之处。阿罗和程英在雨中苦苦寻找荣绮,小九也来了,他哭喊着干爹的名字,他才是那个孩子,还需要依赖着干爹的小孩。 阿罗和程英见眼前之景,阿罗呼吸逐渐急促,咽了咽口水,假装镇定地说道“这里不会有将军的。” 程英心下紧张却不能表现,他骑马慢慢靠近,一一确认那些尸体,中间显眼的马车里,是蓝齐和龙复生一刀抹喉的惨景。他放下门帘,站在车上,地上血迹早已被雨水冲刷,渗透进土地里的血水暗红瞩目,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这里没有他们二人。 雨里,阿罗望着那一棵棵参天古树,树冠被雨珠包裹,显得白光诡糜,连野兽都忌惮的时候,也是人最无助的时候。 “阿罗,打起精神来,将军他们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在哪避雨呢。”程英也不知是在安慰阿罗还是笃定自己的不安,他们一定安好地活着。 阿罗面露苦色,紧握双拳,用尽力气去打跑脑里那些晦气想法,而后她平静地点了点头。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31. 三十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2. 三十二 雾蒙蒙里,宴殃孤独地走了很久,这里好冷,背有些疼,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疼痛,漫无目的地走着,哪里都不熟悉,他不喜欢这里,这里没有日月,没有四季,没有年岁,他好像在这里了很久,久到忘记了。 他抬头茫茫,低头弥弥,他在寻找,寻找一个,他蹙眉,一个什么呢? 他还在走着,他停不下来,偶尔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可他不加以理会,不是自己喜欢的声音。他在找自己的喜欢吧?他想着。 越走,越冷,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慢,他却还是没停下来。 突然,扑面而来,这样的触感,是风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太熟悉的温度,春风的吹拂,心里好像跳动得比以往厉害。 他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他在喜悦。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听到有人呼唤他,“宴殃。” 于是,他转过身想去看看声音的主人。 霎时,刺眼的光捕捉到他,将他拉了回去。 “啊。” 宴殃睁开了眼,木瓦的屋顶,耳边有风铃泠泠清脆的声音,十分清晰伶俐。他的心跳动得好快,砰砰压倒风铃声,他呼吸着好清新的空气,凛冽地入鼻,他清醒了许多。 他想坐起,“啊。”背上撕裂的痛拽扯着他,不让他起来。 他躺着,“将军!”他突然想到了荣绮,不顾疼痛起身坐起。眼前是黑木家具摆放整齐,木梁上悬挂着草药和符咒,还有一些祭祀的幡条,五颜六色的。 背后的伤疼得他冷汗直出,但是,“将军,将军。”他慌乱的喊着她。 他虚弱的站起。 “宴殃!” 抬起头,荣绮打开门,端着一盆热水,震惊地看着他。他抬眸,眼眶湿润,她很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力气像突然抽空了一般,他坐倒在地上,在庆幸中哭泣了。 荣绮立即丢掉盆子,将他抱起。 边走边训斥着他“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伤得很重!” 荣绮说得很重,但放他上床很小心轻轻,扶在他身后的手,摸到一丝温热,她伸回手,指尖立着血珠。他背后的伤出血了。她皱眉,着急地斥责“你睡了七天,你一醒来便折腾你自己!” 她担心的眼里只倒映着宴殃一人。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宴殃紧握着她另一只手,“我怕你出事。” “你才是那个出事的!” 荣绮又忍不住骂了他,她的眼眶是猩红的,血丝像伸出獠牙的妖魔,慢慢侵蚀她的眼睛。 语罢,她坐在宴殃身旁,看到他苏醒,她才深深松地了一口气,好像心有余悸“桃桃说如果你再不醒来,就醒不来了。” 她垂着头,背对着宴殃,声音有些微颤。宴殃看着她的背影,她好无助的样子,形单影只的孤单,他想冲动一次。 荣绮感觉腰间有股力量,望底看去,宴殃的双手环住了她的腰间,头贴在她的腰尾,紧紧地捆紧她,不放手。 两个人一前一后,静谧里有心跳的靠近共舞。 她仰头,山河崩塌后一片废墟里开出了一朵鲜艳的花,她小心翼翼保护着,这时却有人告诉她,他有一座花园,想赠她,与她共建山河。 她握紧了他的手,放声大哭了起来。 程英和阿罗站在门外,两人靠在一块,阿罗抽泣着,湿了眼眶。 七天前的那场雨好大啊,雨快停时,雨幕里才缓缓走出一人,他们苦寻一夜,只等来了一个荣绮,她全身都是血,却没有一丝属于她。 阿罗发现了她“将军!” 她踏马从黑夜里带着光冲到她面前,她十分担忧,他们下了马,阿罗仔细地拍了拍荣绮上下。 荣绮麻木地看着阿罗,脸上分不清泪水还是雨水,她突然抱住阿罗。 在她耳边害怕地问道“宴殃要是死了,我要怎么办?” 雨里,她任雨打,可是血水紧紧沾染着她。 阿罗从来没见过荣绮这般无助孤独,她用尽力气紧紧抱住阿罗,她慌乱地不知所措,她带着哭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阿罗也紧紧抱住她,将她抱得很牢靠,心有余悸地说道“不会的美美,不会的,宴大人会没事的。我们都在啊,他不会出事的,我们都会保护他啊!” 说到最后,阿罗带着哭腔,眼里带着泪花。她勒着荣绮的脖子,荣绮就要呼吸不了时,胡乱拍着她的后脊,急忙回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放开我。” 阿罗抽泣中,放开了荣绮,擦着眼泪才问道“宴大人怎么了?” 等她被荣绮领到一座农家时,床上的宴大人毫无生气,他躺在血色床褥上,死神在他身边围绕。 阿罗都不免心伤。 回忆至此,程英搂着阿罗的肩,安慰道“这下,大家都放心了。宴大人醒了,将军也终于安心去休息了。” 荣绮这数日,几乎没睡,她守在宴殃身边,期盼着他睁眼。 小九,娅兰在侧房煎药,他们之间沉默压抑,因为小九每每想到宴殃,他便就会伤心大哭起来。没事做时,就朝天跪拜,他祈祷着宴殃的苏醒。 “小九!小九!大人醒了!” 小九还挥着蒲扇,调着火炉里火的大小,他猛地抬头,桃桃在门外气喘吁吁地说道。他急忙起身,跑了出去。 宴殃还抱着荣绮,两人正无言的相处里。 突然,啪的一下,门打开了。宴殃一下把手缩回,荣绮腰间突然感到松弛,她还有些怅然。 “干爹!”小九跪在床前,痛哭了起来。 宴殃被荣绮的身子挡住,小九看不着他。 “你爹是醒了,不是死了!” 小九的突然闯入,打断了暧昧。他忍住怒火,但又听到小九这番哭丧,将手边小枕头扔向他。小九没有避开,甚至迎面撞上,他要感受着干爹的活力,擦着眼泪笑了起来。 荣绮侧头看着宴殃,他有些不舍的眷恋,在偷偷瞄着她。荣绮摸了摸他的头,起身走开。 小九跪挪向他,在他床边,像小狗一样乞求主人的命令。 “干爹,你再等等,药马上就好了。我一会儿给您端来。” 宴殃脸色十分虚弱,小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心疼地嘟起嘴,垂眸感伤。啪,宴殃一巴掌拍在他头顶。 “晦气,给我笑。” 宴殃瞥了一眼,那克制的笑意,口是心非的模样让小九笑了起来。 宴殃偏过头,对着木壁,也偷偷扬起笑了。 “将军。”荣绮开门出来后,阿罗急忙起身,来到荣绮身边,她眼睫湿润,眼睑红润,鼻尖粉粉的,但整个人不再沮丧,似乎又成为了那个朝气蓬勃的小将军。 荣绮仰头,碧空如洗,万里不见云,远山青黛,这里被群山包围,这里有着层峦叠嶂的绿青,还有最夺目的蓝。 荣绮伸了一个懒腰,她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一拳轻砸在了阿罗的肩头,“他醒了。”她说道。 阿罗点了点头,“宴大人可是阎王,收不走的。”她打趣道。 荣绮笑出声,“太好了啊!” 她的笑并肩日光,露齿大笑,酣畅淋漓得去痛快的笑。 接下来的几日,宴殃专心养伤,他醒来后荣绮反而没有靠近他了,一是小九贴身伺候,二是宴殃不准她看自己的伤。 荣绮摸不着头脑,每每换药,她便会被宴殃赶出来,直至他穿好衣服。然后便会示弱娇软,讨得荣绮心软给他亲自喂药。 他捏搓着她的衣袖,含情脉脉地不再像往日那般避之卑怯,他有时会故意用指腹划过她的手背,有时会用指尖点在她手心里。 总之,他的撩人情意,就是要荣绮感受到。 “我们明日回去罢。”宴殃坐靠在床头,垂眸小心翼翼地问道。 前几日他便想离开了,他要去杀了龙鹤彦,剥皮抽血都不够他泄愤。每次提起,便会被荣绮冷脸驳回,他不喜欢看见她对着他摆冷面,他慌极了。 但他觉得他背上的伤已经不疼了。自以为可以回去了,但他还要征得荣绮的同意,他不敢看向她,她万一又生气了,他该怎么哄回来。 “后天吧,明日我让阿罗他们备好马车,你这般不能骑马。” 沉默的寂然后,荣绮喂了宴殃最后一口药汤,给他递上手帕,答应了他。 宴殃一高兴,笔直坐起,荣绮宠溺着看他,他眼里的湖泊幽静美好。 静谧里,两人呼吸着一致,宴殃悄悄地慢慢靠近,他看着那双柔软,眼里情水泛起波澜,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荣绮没有动静,她似乎在想他在做什么? 宴殃的指尖轻轻扣上她的指尖,用鼻尖凑近蹭了蹭她的鼻尖,荣绮迷了眼,暧昧旖旎中闭上了。 “将军。”宴殃柔声轻语,在她耳边厮磨。 宴殃弄情缱绻中,他正贴着她的耳鬓,荣绮迷离地睁开了眼,她慢慢将他移开,摸了摸他的脸庞,“好好养伤。” 她看清了宴殃眼里的失落和委屈,他垂睫撇过脸,手还紧紧握着她的食指。 荣绮见他这般娇媚,一簇发丝散在他侧脸上,她将它撩起,倾前了身子,亲了一口他的白嫩情寐。 宴殃一下转过脸来,肉眼可见的欣喜若狂,眼里的光比月光美丽多了,湖泊里似乎有萤火虫在冬夜里璀璨。 “好好休息,明天见。宴大人” 荣绮笑着腼腆,拿上药碗就离开了,只留下宴殃一人在房间里,独自欣喜。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32. 三十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3. 三十三 两日后,宴殃在娅兰和桃桃的治疗下,登上马车,阿罗格外贴心,找来了一辆格外宽敞的车厢,里头铺上了狐裘貂毛。宴殃撩开门帘,身体一顿,身后跟着的桃桃也跟着停住。 “大人?”桃桃探出头,关心道。宴殃偏头,眼神中有些许黯然。他摇了摇头,装作无事进了车里。 荣绮今日没有骑马,莲纱和雷山早已被接回了明池,她坐在车厢外,充当马夫。小九坐在一旁倒是个没事人,他内心惶恐不安,若是让干爹知道,将军驱车,他定把他扒层皮下来。他的手一直僵持在空中,荣绮持着缰绳逍遥自在,全然没注意到小九的拘束。 她看着山路外的碧空翠峦,云雾如纱披如帛,渺渺飘在其中。大雨后的每一天,清朗无比。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手上的缰绳却握得牢牢的。 “将军,马车太快了!”跟在车后的阿罗,驾马赶上,跟在荣绮身旁说道。荣绮这才想起来这不是莲纱,这是马车。 “嘿嘿。”荣绮这才放缓了缰绳,沿路的风景更加清晰了许多。荣绮看了一山又一山,没曾想过一寨与一寨之间竟有如此之多山阻隔,南疆多山有耳闻,但亲眼所见仍是惊奇不已。这人与人之间,恐怕还不及与生灵交流来得频繁。 车里桃桃仔细闻闻了车厢里头的香气,格外舒心安神,她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什么香,可真好闻。” 娅兰正整理着自己的物件,她探着里头物件是否有遗落,正挨个清点着,听到桃桃的问题,抬头仔细跟着闻了闻,然后了然回道“是我们千河特产的果香,它冬季开花,春季结果,很是奇特。” “叫落蘅香。” 说完便低头继续数着,宴殃闭目,他也知此香,是曾经太子殿下的专属香料。宴殃很喜欢此香,曾经他便用此香替太子薰衣沐身。太子逝后他便不再敢闻此香,闻香忆人徒增伤悲。 他摩挲着双指好像能触碰到香气似的,温柔揉挲。 “而且这是我们寨的寨民赖以生存的香料,千河以前还是很富余的,曲国贵族很是喜欢,曾经一盒可卖千金,是千河的宝贝。哎!可惜这些年就不行了。” 娅兰像想起什么一般,突然抬头补充道。她收起了物件袋,惋惜着。 宴殃挑眉,不光是南疆阻隔了这香料的进出,就连老皇帝也格外排斥前太子所用之物,凡他生前所爱之品皆严格把守,从而落蘅在曲国不再被文人崇尚甚至避而不及。 桃桃则跟着摇了摇头,“人的喜恶善变得很,指不定过些年落蘅又有人喜欢了。只要手艺在,不怕没饭吃。” 说着她摸了摸娅兰的头安慰着。娅兰是千河的祭司统领着千河几十户寨民,她自然想寨民好。 ———————————————————————— 明池宫里,热闹非凡,酒池肉林好不奢靡。龙鹤彦坐在高位,敞开衣襟,坦胸露乳,酒水肆意渗透,与数位舞姬□□,宫殿内一片糜乱的气息。 他喝着酒,仰头却看着面前两具尸体,在冰床上。他畅快地笑出声,自己从没有这么痛快过。蓝齐和龙复生的死亡,来自脖颈上又深又长的伤疤,触目惊心又令人胆颤,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沉浸在无尽享乐的欲望中。 他突发奇想,一下推开了舞姬,起身下阶来到冰床旁。俯身低头再次,近身欣赏着他们的死相。他仔细端详着龙复生的脸,以前在龙复生手里的明池,寡淡又无聊,没有歌舞没有酒宴,他还把明池搞得贫穷又偏僻,这样的明池他怎能过得好? 说到底明池好不好与龙鹤彦有何关,他只要自己好,就够了。 “爹,你见过明池这么热闹的时候嘛?日夜歌舞,日日玩乐,夜夜快活!爹,你没享受的,儿替你过!哈哈哈哈哈”他蹲在龙复生早已死白的脸旁,惋惜又癫狂。他炫耀着虚无的极乐,却以把自己封为神仙快活。 见无人回应,他自知龙复生本就无聊,兴致泛泛地沿着冰床,小步快走到蓝齐身边,但他极为厌恶且嫌弃,他甚至捂住鼻子不愿靠近,抬起身子,向后了一步,用手边玉杖戳了戳早已僵硬的尸体,蔑视中啧啧两声。 歌林舞池如鬼魅侵蚀他的清醒,他摇摇欲坠却以为自己翩翩起舞,邀仙女以为逍遥,举樽邀天共饮自己胜利,无论如何心腹大患已除去,天遂己愿,事事顺心。 他仰头畅笑,笑声盖过乐师之箫,舞女围绕其旁,渐渐迷人眼。 “龙寨主,别来无恙啊。” 龙鹤彦正与仙女共舞,癫乐之际转身之时,殿门传来幽长男声,有些虚弱但更添诡色。此话一出,音乐尽失,快乐已消。 他半眯着眼,看向哪个混账扰他兴致,恍惚里走出两个清晰身影,他定睛一看….. 眼瞳放大,龙鹤彦知道宴殃他们会回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背着他们不悦地翻了白眼,不耐烦地嘲道“宴大人,身体无碍?夜月极为恼火,说是,你们不顾两国体面,虐杀使臣寨主,他们必将你们绳而诛之。” 此时歌舞早已皆停,龙鹤彦突然无法适应着平静如水的环境,难受地抖了抖肩,他阴森的脸上布满杀意“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给本主奏!” 他两手一挥,衣袍大敞,但四下无声,寂静无比,乐师早已偷溜离开,舞姬也没了踪影,在他清醒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批批军队涌入大殿,将他一人包围得如蛹中蝉。 龙鹤彦站在其中,环视一周,一下瘫坐在地上,长矛短剑一一对着他的生命,就像阎王爷拿着笔审判死亡。 “我....我的护城军呢!”龙鹤彦扒拉着想要逃出去,癫狂中寻找不存在的军队,宴殃和荣绮还站在原地看着这场闹剧,荣绮站得稍前一些,宴殃则贴着她。 将军...在保护他。 这么一想,宴殃眼里泛着蜜意。 “龙寨主,贵人多忘事。晚宴之时,您的护城军便被我军全部抓捕,我带来的数百士兵能长驱直入明池宫,龙寨主别忘了,还是您的护城军开的门。” 宴殃的眼睛始终挂在荣绮身上,他黏着她,时刻不分开。他浓情肆意,不顾旁人的幸福模样。他用如此平静,视若无睹的语态在转述着,宴殃让龙鹤彦彻底癫狂,他欲冲之勒死宴殃,但没等荣绮,他便被士兵推到在地。 荣绮更加护着宴殃,他也顺势握住了荣绮的手。 将军的手好温暖,和他这个阉人常有的体寒是截然不同的,如蓬莱仙气渡人,令之向往。他握紧了她的手,绝不松开。 不过,宴殃盯着荣绮后脑勺,也在好奇荣绮怎么一声不响,若非自己在她身侧,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荣绮看着陷入疯魔的龙鹤彦,内心毫无波澜,她在这时抬起了手,众士兵纷纷退后,让出了一条道。 只见龙鹤彦以为自己得以苟活,丢落的大衣也不见披回,光着半身发了疯地逃出去。 荣绮牵着宴殃,跟着他走了出去。他连滚带爬地下了高台,跑在空旷的广场上,阳光洒在整片土地,它爱惜所有生命。 “来。” 宴殃一时被荣绮从背后环抱住,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曾想过将军竟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这般。他害羞如处子单纯,桃花脸面羞涩咬唇,他垂眸不敢直视众人。 荣绮则递上弓箭,站在他身后,握住了他的手,举起了弓箭。 “对准他,朝着这个方向。”她贴着他的臂膀在旁细心指导他,箭矢的光是阳光给予,它锐利而蓄势待发。 咻!殃的手被她放开的同时,那支箭同时射出,精准而凶狠地咬住了龙鹤彦的背。 空旷里,回荡着龙鹤彦的惨叫,他没死,但快了。 “将军...”宴殃回头看着荣绮,只见她神情冷淡,毫无波澜,平静地收拾弓箭,就好像一场普通打靶训练后,平常心情。 他有些没明白荣绮的意图,只见荣绮一声令下,二三士兵冲过去将倒在广场上的龙鹤彦抓起,送去治疗。 “你射的位置,便是你受伤的位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该赔你的,我替你讨。”说完荣绮抬眸,对着宴殃,阳光下他眼泪欲夺眶而出。 她架着弓箭,踮脚说道“接下来,他就交给宴大人全权处置了。”她捏了捏他的脸,自从密林之后,她发现宴殃的脸格外细嫩。 宴殃在想,绝不可以让旁人见她这副撩人模样,只有他可以。 荣绮带着娅兰在明池宫里打转,娅兰从小长在深山里,她没见过这么高的亭台楼阁,她不曾知道住人的地方也需要抬头仰视着。 “这是怎么做到的?”娅兰激动地挽着荣绮的手,挪不开眼地问着她,荣绮想了想回答着“工匠的智慧,官家的审美,以及足以支撑这两项的财富。” 娅兰听了之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两人漫步着,荣绮虽为外乡人,但却比娅兰这个深山少女要更了解她寨族的老大。她两你言我语,一来一往倒是十分投缘。 说得两人投机之时,“将军….”她们面前出现宴殃那幽怨的眼神,他看着娅兰那挽着荣绮的双手,与将军亲密无间的模样他格外介意着。 他抿嘴克制,因为常人都会不喜欢这般小气的欲望。 娅兰见宴殃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憔悴里有易碎的脆弱,推了推荣绮。 荣绮则一副天真烂漫的纯真般看着他们,问着宴殃“你怎么了?” 说着还在宴殃面前,贴了贴娅兰的胳膊。 他的嫉妒在此刻疯狂叫嚣,荣绮则不知其中隐晦牵着娅兰在一旁说道“今晚我们要在一块吃席喝酒,大人要一块吗?” 宴殃死死盯着那对亲密无间的手,格外刺眼。 “不去了。将军玩得开心便好。”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33. 三十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4. 三十四 “干爹。这是曲国传来的密函。” 冬夜寒风无孔不入,宴殃坐在明池寨主的书房主位上。小九从门外而来,递上了一封密函,上面黑布锦纹镶裹严实,宴殃正沉神冥思,恍然睁眼,眼里鸷气骤降,凝固的运筹帷幄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和荣绮待久了他习惯隐藏自己的戾气,对旁人也有了些许平和。 他不知道这般是否会害了自己,当一只恶狗不再展现自己的獠牙险恶,它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他接过了小九递上的密函,心思全然不在密函之上,他转念一想: 但一只温柔的宠物可以永远讨得荣绮的欢心,这般便足矣。 他笑了,笑得知足,随后展开了密函,其上寥寥数语,他转而严肃认真起来。 明池一事已然随风而逝。 荣绮他们正在吃酒玩乐,酒过三巡,娅兰千杯不醉,桃桃提前备上了自制的解酒药水,程英更是毫无醉意,只有阿罗一人早已不省人事的醉倒其中,正醉恹恹地靠在荣绮肩头。 荣绮拍了拍阿罗的脸,她毫无反应,荣绮仰头大笑,她又捏住了阿罗的下巴,阿罗嘟着嘴,闭着眼,睡得安稳。 “阿罗好乖啊,一点酒疯都不耍,安安静静地睡着了。”万般喧闹酒疯声中,只有阿罗一人一言不发。 娅兰坐在阿罗另一侧,点了点阿罗的脸颊。除她之外的三人齐力失声,互望彼此的头顶天空。曾经的阿罗在醉后进山单枪匹马撂倒一匹狼王,醒来还说前夜野狗乱吠吵得她睡不安宁….. “我送她回去休息,你们继续吧。” 荣绮起身,其肩架着阿罗的手,搀着她的腰,和众人说道。程英则留下来拿酒招呼众将士,把酒言欢好不快活。桃桃娅兰交流着医术之法,也是一番其乐融融。 黑夜之中,荣绮和阿罗的身影被拉得很长,长得似乎可以把廊道填满。荣绮将斗篷罩在阿罗身上寒风从四面吹来,给人凛冽的刺骨打击。 “唔。”荣绮好不容易将她搬回寝屋,一屁股栽在床头,靠在床沿,面前之窗外,圆月当空,明星稀稀,云散幽空。 她缓了一口气,要去关窗挡风时,眼前突现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荣绮更是腾空一跃跳窗而追,她记得那身影,在将军府时她就曾捕捉到过。 月下,黑檐青瓦,屋脊上闪过人影两条,一前一后你逃我追,荣绮已经放过此人一次,他还是暴露了自己,这般无能的人留着也是给他家主子添乱。 荣绮想着,不如自己便好人一次罢了。此般戏谑暗讽中,脚下脚尖内力点起,如原上雄鹰直冲向前,锋利矫健地等待可趁之机。 “你太慢了。” 那人耳边传来冷风呼啸中胜者的单刀直入,他一转头,只看到荣绮已在他身侧,她凝气一掌过来,如雄鹰展翅的果断凶恨。他猝不及防地被拍打坠空,跌落在地。 荣绮俯冲轻身一跃,蒙面之人瘫倒在地,手捂其肩骨,左右叫疼。黑夜一团黑影左右摆动,在荣绮看来,略显滑稽。 她俯身夺去那人其面罩,他痛苦之中,荣绮绝不心软:“你主子是谁?为何监视我?” 他痛得甚至无法直视正身,荣绮见他满手沾血,骨头突出,自己下手重了些。 寂静里只有他嗷嗷隐忍叫痛,苦闷之声也相当刺耳。 荣绮拽起他的衣领,不耐地看着他,“你最好老实交代,你若是北域常年监视我而来的奸细我便留你全尸,咱们毕竟多年‘旧友’;可你若是南疆而来的,我会把你交给宴殃,他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说话。” 荣绮发现那人本涣散无光的眼,在提起宴殃之时突然一滞,他看着荣绮的脸,笑了起来,“多谢提醒。” 说完,他突然把头向后一仰,露出瘦长脖颈,不过呼吸之间,荣绮心下一惊,连忙将他扶正,但为时已晚,他的七窍正缓缓流血,像是鬼魂出窍一般慢慢爬出。 荣绮一下了然,放开了这具尸体。她倒坐在地上,一股一股的凉意从底下渗入接着懊恼地捶打了青石地。 夜晚孤寂,宴殃在屋里呆久了有些乏味,就出来散心,他至庭院某处,发现了那正发着闷气的他的将军。 “将军。” 她愤懑之时,耳边如夜莺咛叫,很是悦耳舒心,她不用抬头便知是谁。 漫漫长夜之中,宴殃雅正之姿站在她身侧,荣绮坐在地上,他满眼心软:“将军,地上凉,快起来吧。” 她身边还有具尸体,他瞥了一眼但毫不在意,废了便丢弃罢。 荣绮抱腿坐在地上,全然不听宴殃的关心体贴,她若是敏锐一些,便可想到这些刺客身上全是有自杀保主的毒物。她再次悔恼不已,啧了一声,而后自己愤恨起身。 她看着宴殃,他和煦如早春之池的眼眸,他如池潭春柳清扬,斗篷笼着他贵气清明。她似乎有了舒心消气的法子。 宴殃看着荣绮从冷变柔的表情很是欣喜,她不再为旁人苦恼便好。 荣绮毫无预兆地伸出了手,掌心上有月光徜徉,她的手摆在宴殃面前,他有些难以读懂,不解的表情在荣绮看来有些可爱。 她笑着柔和,“搭上。” 宴殃顿时脸红羞涩,他不敢直视将军,却含情慢慢地将手递了上去,他的掌心对着将军的掌心,一股暖流从彼到此。 他的扭捏,荣绮一下握住。 “啊。” 在宴殃轻呼里,她一把揽过他瘦削的腰身,在他惊讶泛光的眼眸里,她贴耳倾身说道“抱紧。” 她纵身一跃,点在屋檐之上,她抱稳了怀中之人,其身旁是月亮的明目张胆,她说着 “宴殃,陪我追月吧。” 在月迹圣洁下,她神情中带着毫不逊色的昭光之傲。 宴殃的心早已跟随着她,灵魂被她左右,他揉紧了她,她的侧颜被月光眷顾,在魑魅黑楼青山上,她是那统治世间之神。 他与她遨游在碎玉抛洒而成的星空里,其月如鲲。他们相拥于四海八荒的神明之下,其心永恒。 宴殃终其一身的爱恋温柔,也不及她送赠他的月光。他贯穿终身的悲歌,因她轰轰烈烈过。 流离失所的魂魄居有定所,暗淡无光的人生因她有了此刻月光的偏爱。 宴殃抱紧了她,听她的话,在她怀里,感受她所感受的追月之乐。 “宴殃,谢谢。” 宴殃不解她的谢意,她在他耳边呢喃,“我现在很快乐。”他何尝不是,若是他能死在这刻便好了。 让此即永恒。 她永远直视前方的路,不问多远多长,不看多黑多怵。 他再也无法承受无光无她的那些年岁,那些可怖的,泛滥成堆的孤寂,他再也不敢独自一人去看去做。 寂寥的深渊太冷了,她在岸边呼唤着他。 她是明朗光影,斑驳在他的荒野天地上。 风后过耳,荣绮和宴殃坐在高阁屋檐上,她比划着月亮,对他说起了自己的过去: “以前年少时,打不过那些老谋深算的将士,比如程英。这时,我便会苦闷的独自一人在草原上奔跑骑马,草原上月亮有这么大,月亮很圆,很亮,似乎永远跑不出它光之外的地方。只有跑起来时的风很是舒服,野风带着赤诚,在旷野上和我一道。每每尽兴而归,还可以看见阿罗坐在营帐里等我。” 她回忆起故往时,无忧无虑。宴殃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哪有情绪再舍得分给月亮。过去的他甚至都不敢做这般的美梦,对于他而言,这是地狱在诱惑他,让他永远沉浸在欲望里,让他永远不会抬头想要光。 她真诚坚韧如一块琥珀,干净的月穿其而过,而他是晦暗不见光的泥石。 “月很美,对吧?”荣绮蹭了蹭宴殃的臂膀,试图取得他的赞同,她偏头看着月,沉迷其中。 “将军。” “嗯?” 荣绮仍忘乎所以地看着月亮,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深夜的冬,它不会同情任何人,怜悯不是寒冬的本性,它注定要肆虐着刮风,畅意地寒冷,它要的是忌惮而不是爱恋。 “我..”宴殃正要开口,他那泥潭之中污涩的爱恋。 “阿嚏!”荣绮还是它所侵蚀占领,荣绮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遗憾地和宴殃说“我好像寒气入体了。” 宴殃被她的可爱无奈着,苦笑着摇了摇头,接下了自己的斗篷,“将军可得对自己用点心。” 荣绮裹紧了他的斗篷,被他的味道包裹着,舒心安神的香味,像融化凛冽冰川的雪山温泉,春雨初歇后和煦的暖阳。 她一时有些眷恋,裹在其中沉默不语。 “宴殃也是,你比我可弱小多了。”荣绮垂着脑袋,蹭着他的毛领。 “好。”这下,明明她才是病人,却分着心还在关心他。 宴殃自愿溺死在她这片海水里,不愿挣扎活命。 其夜如梦,宴殃回屋时依旧无法清醒,他愿无法自拔的永远在此梦中睡死,他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很痛很疼,他幸福地笑了肆意,而后又哭了。 他蹲坐在角落里,埋面痛哭着。 他再也无法忍受漫漫无她长夜,曾经的黑夜是那么的冷。他害怕未来无她,他害怕这般美好不过一时,可他已经一世自坠,经不起任何风吹。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34. 三十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5. 三十五 这几日以来,荣绮因水土不服,潮气入体,脑袋昏昏涨涨了数日,终于在今日醒来之时,眼前清晰明亮许多,神清气爽,休息多日蒙在身上的一层多日晦气才得以消失。 她起身坐在床上,仰天长叹,似把最后的一口浊气给吐出来。 “将军,你醒啦!!”阿罗十分快乐,她刚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因为终于不住在这里了。 这几日大家都在忙活着收拾,整理行囊,宴殃一时已是明池的掌权人。 “在郡守未来之前,我代为掌使罢了。” 荣绮迷糊里似乎听说了这件事,她蒙蒙地点了点头又睡死了过去。 明池已从一个部落变成了曲国领土中的一块郡县。娅兰虽然有些难过,但也只能接受自己以及寨民成了他乡之人。 于是,为了荣绮住得舒服,为了整理明池官衙,宴殃特地找了一处府邸给荣绮作她的将军府。 “我不要。” 荣绮醒后,清醒回想片刻后,跑到了宴殃书房,拒绝了他的好意。 “为何?” 宴殃放下文书,今天的阳光一如既往的清亮但已驱赶不了寒冷。他的书房里格外温暖,地龙火炉暖得如身临春天。 他离开座位,来到荣绮身侧,他捏住荣绮的衣角,摩挲着,柔声问询。 “可是将军不喜欢?还是要远离我?” “都不是。” 荣绮打开了窗,她觉得里头过于闷热,又见他一脸苦闷,捏了捏他的脸庞。 “这番做什么,我来打仗的,又不是来享乐的,若是这般,我回帝都便可。这样,你若非要给我,那座府邸便作军事机处吧。” 他的脸一掐便粉,十分惹人。宴殃揉了揉,垂眸无欢,那是入城后他便一直在留意后,才选上的心仪之地。 荣绮坐在窗边木椅上,舒适得像暖春里吹着寒风如初春有些冷冽的清醒。 她早瞄到了宴殃赌着气,但她已经退一步了。 所以,不再加以理会他的美人计。 “那将军住否?”宴殃沉默许久后开口,荣绮点了点头。看她点头,他才舒心了一些。 “那不应该是我一人的将军府,阿罗程英还有其他人都可以住,可以办事,好东西孤芳自赏多没意思。” 荣绮从小便习惯了群居,她无法高处不胜寒,也不能接受独领傲霜。 拔得头筹是本事,而为人处世不可这般。 荣绮说得这些,宴殃不明白不理解,从小那黑暗里告诉他,有光便要藏起来,因为不这么做会吸引来野兽。他走到她身边,荣绮牵过他的手,“你也是一份子,你也可以来住啊。” 宴殃顿感暧昧,想要抽回手藏在衣袖里,但却被荣绮牢牢握着。 那块绯红愈显,荣绮甚是喜欢。 荣绮稍稍用力,宴殃顺势倒下,他为时一惊,双手撑在木椅把手上,荣绮顺势把双手架在他的脖颈处,两人之间不过鼻息之距,她欣赏着这柔美的人,这不属于男性的柔和,和男人的垂涎欲滴。 “大人。你是我独有的一份子。” 荣绮环抱住了弯腰的宴殃,和他在一块,总是被他所吸引,有时难懂的他只要与她对上双眸,便通俗易懂,因为他眼里只要喜欢二字。 宴殃也觉得房间里过于闷热,窗外冷风吹得正好,他埋在她的脖颈里,她衣领上还裹着药味,苦得发甜。 他紧紧抱着,这刻,心十分平静,呼吸之间的平稳,舒适得如午后小憩后的阳光正好。 “美美。” 他忘乎所以,乱情之下喊出了那她所忌讳的小字。太美好了,以至于他毫无顾忌。他一下慌神,想要挣脱看她的神色,气氛凝结了她,她沉默得令他心慌。 她依旧紧紧抱着他,使宴殃挣脱不得,他靠在她肩头很是纠结难捱,他情急之下略带哭腔,他不想惹她不悦的。 “将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 她还是没说话,他反而将她紧紧抱住,就当最后一次。他心跌落谷底,谁都知道,她十分厌恶自己的小字。 可他居然触犯了她的底线。 他在紧紧拥抱中等待着自己被打入冷宫,宣告死亡一般,紧紧地最后拥抱。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荣绮放开了他,捧着他的脸,两手掐着他的双颊,他含水瞳眸里有着歉意和不舍。 “我,我不敢了。”他被她捏着,嘴巴咕囔含糊,一个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权宦被人捧在手里戏玩着,任谁之言都会是异想天开。 “下次,我可不会原谅你了。” 荣绮认真的眼睛在告诉宴殃,他不能贪心。 荣绮喜欢他,但仅限于喜欢——他落愁一般想着。 冷凝霎时被打破,荣绮见他一副哭丧苦颜,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很开朗,她似乎在和他玩耍,观察他的表情就是她的快乐,看他失落看他欣喜,看他的心情因她大起大落,她便开心。宴殃忘了,玩弄人心这些战场的人可不亚于朝堂之上,后院深宫里的老谋深算。 “走!”荣绮起身,牵着他,将他往门口领去。 “将..将军,我们去哪?”他的一只手挣脱不得,被她牢牢牵着,她大步在前,他小跑在后,衣袖摇摆,荡着两人去的方向。 出了明池宫,今天两人才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清这明池城中的一切,它曾经繁华依旧展现在眼前,随处可见不同寨部之间的特产往来,但不及曲国的东西二市,甚至还没其中一市之大。 两匹马并道而驰都略显拥挤,本就狭窄的市井因无人掌管而显得混乱,两道寨民的菜篮菜摊,各式店铺的货架无理地占据的大街,使车马人行川流不畅。 宴殃十分严肃,面有愠色,眼睛里有多很久不见的阴郁。 荣绮驾马悠悠,道面虽是拥堵,但一路坦然,人声冲冲说明这地方有人气,若是市场无声那便是死城废城。 “宴大人可是在想如何治理?” 荣绮探出头,两人贴得近,她的发梢能触碰到他的衣料。 “不想。” 宴殃愠怒地回答,他心里堵得慌,这明池好歹曾经也是一座商贸往来频繁的边城,如今竟变成这般落后混乱。由此,他更加瞧不上龙氏父子。 两人穿过大街,人声一下稀小许多,这里的大道更是比那前门的要宽敞许多。仰头之上,这里院落林立,比前门的木瓦房屋整洁不少,高贵许多,但大多府门大敞,寒风穿堂,凄凉无人。 “明池的达官贵人,商胄贵甲,早在我们进城之前便跑得差不多了,留下的未能带走的都是偏房小妾或者奴隶。” 宴殃和荣绮走在白石地上,马蹄踏着,显出刚刚经过的泥泞,一个一个的。 “将军,我们到了。” 眼前的府邸,大门高大的吓人,仰天蔽日,诺大的两个赤龙灯笼大胆逾矩,金牌篆字,高空屹立。 来往的士兵井然有序搬运箱子,来回往返于内外,其中最忙活的要属小九,这些大老粗没点礼仪,根本不知何物应置于何房,只知道楞冲冲地塞进空屋里。 荣绮和宴殃下马站在门旁,见小九的手就没放下过,一直招呼着四周。荣绮见他忙碌,自己倒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你儿子还真能干。你教得不错。” 荣绮很是喜欢夸赞小九,宴殃一下阴沉下了脸,他偏过头不去回应荣绮,荣绮见身旁男子一时不语,只当他是心疼自家人。 “小孩儿嘛,多做历练不错。我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可以上场杀敌,单挑对面的将领了。你不必这般心疼,总是要让雏鹰飞的。” 宴殃语塞,转头看着荣绮,“将军!”她无疑是不懂他的小心思,荣绮挠了挠头,宴殃在外不敢与她有多少亲密,可他现在很想依偎在她身旁,告诉她自己的不悦。 在人来人往间,只有他两出奇的安静。 荣绮化解尴尬的办法就是笑,她弯着眉眼笑着。 宴殃见她这番,一时忘了生气,只是顺着她问道“将军那时可有受伤?”那时候他也不过刚刚到老皇帝身侧,她的事只当略有耳闻,但已是满足。 “我想想,好像受伤了....” 两人跨门而入,在众人顺流而出时,只有他们逆流而进。宴殃的衣角贴着她的衣料,一路边说边走着。 两人进了后院,看得出来前主是用心搭理的,鱼池假山间,鱼儿还在自若生活,锦鲤敦实可爱,鲜艳鳞片在湖里放光,只是入冬有些疲乏不爱动,在枯叶之下,偷懒不见人。 荣绮蹲下仔细看,“哇。”她伸出手指,一只一只地数着,“宴殃,这一个小水潭里便有十几只鱼。” 她抬头仰望着宴殃,她抱膝在前,顶着阳光,却不嫌刺眼,她惊喜地和宴殃说着自己的发现。 宴殃上前一步,撑起衣袖便在她身侧抵住阳光。荣绮再次抬头,眼前看清了这个男人清晰的下颚,他寻目光而来,与她对视,他的眼睛比这水潭不知要清澈多少。 此时,她好像听见鱼儿的怂恿,荣绮乱了心将他拉下蹲身,牵过他衣袖,抵住外界的光。 暗光里她迎面亲上。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35. 三十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6. 三十六 荣绮轻捏着他的下巴,含唇润蜜意,他口中浓情引诱,勾她一步一步采撷吮吸,如鱼恋莲缠绵其左右,惹他隐隐春水蕴出。 “将军..” 他迷离柔咛,衣袖里二人十指相扣,他的食指撩她手背。他的手勾人,缓缓收回,勾荣绮情迷意乱更贴着他,两人此时如鱼莲一般彼此不分,亲密无间。 更如蝶恋花,抚花爱意之时,荣绮听到流水潺潺,微阖双目之间看到阳光,她垂眸间,宴殃耳尖如蜜桃熟透,脸颊如花蜜一般邀蝶亲昵。 她捧起他的脸,唇朝着花蜜香甜而去,她亲亲而饱腹满足,他脸上泛起如花瓣点点,微红的印记印刻在他的脸上,惹人浮想联翩。 “呀。”荣绮情重难自制,见羞人印记,轻轻揉擦着他的面颊,谁知愈来愈红。 任谁而视也能猜透所享之事。他垂眸看着水中自己,那点点落红如落花流水,映照在自己脸上,他羞怯万分,半掩其颊,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两人相对而跪坐,荣绮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自己的手与他相互交叠,他始终侧目不视,其眸如水,其情如蜜,二者相会,柔情蜜意。 “将军。” 荣绮将身子向前倾,脑袋凑在他面前,宴殃避之,而她追之,他实在躲不开,便回了头,荣绮才甘愿回身端坐着。 随后,宴殃牵起她,朝着屋内走去,荣绮被他牵在身后,看着他的后脑袋,玉冠发带随风而飘,很美的飘逸。 “走这么快作甚?” 青檐上有几只飞鸟,自啼自鸣,撷枝而立。落叶纷纷,落在廊道外,满树飘零,鸟儿或许在找其他归宿,或许它已从北方而来。 “这是将军的房间。” 宴殃领着荣绮,一开门便是好闻的芳香,里头一目了然,她不喜奢不喜繁,但成套千年黑松木带着奇异的原野之香,是上古之气润心智。 荣绮越过他,直接跨步进屋,明明一览无余却足足环视了六圈有余。她喜欢这般简单,一张桌几把椅一张床,而且还是大床。她欣喜一跃而趴倒在大床上来回翻滚。头顶薄纱飘飘,其旁垒箱里是她的常备贴身之物。 荣绮十分喜欢,宴殃也较为满意,仅是这套家具便费了他许多心思淘来。 “将军喜欢便好。” 宴殃坐下,见荣绮欢喜模样,他十分满足,眼中爱意粘腻缠她,一刻不离。 荣绮激动起身便打开箱子开始整理,她几乎把人都埋进了箱子,往外一直淘着,大箱子里裹小箱子,小箱子外包着各式麻布。 她一个一个搬出来,宴殃见眼前桌上愈叠愈高的箱子,掩面而笑。 “哪有你这般收拾整理的。” 他起身来到荣绮身边,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下。 仔细挽起衣袖,露出洁白秀竹一般的手臂。 荣绮盘腿坐在床上,无事可做的撑着自己脑袋,安静地看着他。他动她的眼睛则动,一直盯着他认真的背影。 不过一会儿功夫,物归其位,整洁摆放,干净利索。 她放下腿,惊讶地看着宴殃忙碌的背影。他身着华服却挽袖‘做羹汤’的模样,她在他身后环抱住他。 “我这下知道,小九能干像你。” 宴殃的心跳呼之欲出,她的脸贴着他的脊背,嘴巴张合中隔着衣料刺激着他。 她的手贴在他胸腹之间,隐隐能感受他剧烈的心跳。 “将军。我只是做我份内的事。” 他的梦想,便是做她的奴。 这般,他乐此不疲。 “这哪是你的份内之事。你可是曲国阎……宴大人!我伺候你还差不多呢。” 一瞬间,似乎有冰块堵在二人之间,冰冷地冻结二人的暧昧,荣绮放开了怀抱,他转身对着她的面容。 阎王嘛?宴殃的眼睛明显暗淡了许多,他的面容幽怨,荣绮心虚不看。 荣绮伸手想将他的衣袖放下,却被他的手巧妙拨开,衣袖散下,泛起微微涟漪。 此时两人无言,只听得门外屋檐上飞鸟轻啼,风吹落叶之声。 荣绮坐在床上,而宴殃背对着她坐在角落木椅上。他的背影落寞脆弱,就像飘零的枯叶凄离。 她心里升起一丝愧疚。她百般滋味里忽然余光中瞥见什么,心生一计,立即站起打开。 放在窗边桌上的物袋里那颗玉珠发着静谧的光。她将它拿出,来到宴殃身边。 “喏!给我带上。” 她伸出手,宴殃瞥去,她手心里躺着正是那条他亲自求来的玉珠链。 宴殃一听猛然抬头,他瞧见少女的脸庞有些许绯红,她不喜饰物,原想着她收下便是大幸,这般哄着他,他哪还有心再生气。 他弯下的眼睫明媚,他的笑容灿烂。 荣绮瞄见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他的眼睛是浮光掠金的湖泊,若是宠物此时便在欣喜若狂地摇晃着自己的尾巴。 她回眸,他脸颊上的粉迹渐消,更显诱人,而这时有时无的情愫是她种下的。 她心一动,转身背对着他,撩起自己发尾,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正等着玉珠。 宴殃握着玉珠链,手里紧紧攥着,微微颤动的瞳眸早已泛滥河水。 他的手颤抖抬高,慢慢靠近那迷人领域。他见那惊心动魄的美,克制不住地想大胆一回。 忽然,荣绮呼吸一窒,耳朵里有温温的堵塞之音,眼睛和嘴巴在同时微张。 脖颈上没有等来一股清凉,却是一片温热。 他的唇轻贴在她从未有人探索之地,她脊背紧直,忘了呼吸。 耳朵里的堵塞化为怦怦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宴殃在她身后微微一笑,将玉链带上了只有他存在过的地方。 再次注上只属于他的“朱砂赤字”。 见她并未厌恶避开,他轻轻松了一口气。将她发尾放下,淡然如云薄: “好了,将军。” 如同无事发生一般,他神情自若,坐回了椅上,抬头看着他的梦。 她今日穿着天色袍衫,白色护腕上不加修饰,腰带随意打着两结,流苏挂在膝前。那颗玉珠太夺目了,配着她正好。 他的心早已情不自禁,呼之欲出,他想把它掏出来,太快了太涨了。他满脸红润,却假装克制。 “真好看。我的将军。” 荣绮捂着自己的脖颈,震惊无比地望着他,这只小白兔何时修炼成精了? 她又意犹未尽地摸了摸那光滑的圆润,垂眸无奈一笑。 “荣绮就多谢宴大人。” 她俯身贴近,她的气息充斥在他周遭,他只是稍稍感闻,便缴械投降。他会死在这温柔刀里,明明会伤得体无完肤,他也甘之若饴。 他的手握拳放在自己胸前,侧颜不视,“将军……” 将军,快别这么看着自己了。 荣绮大笑出声,那撩拨人的似乎不是他一般。她起身向后,宴殃才留恋一般望着她。 “宴大人……”荣绮还没说完,宴殃起身抱住了她,将她整个人圈进了自己怀里。 他好喜欢贴着她,更不得自己揉碎能进她身子里,与她同根生长。 “宴殃。叫我宴殃。将军要是不喜欢,便给我取个小字罢。”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发出。他的脸蹭着她的发丝,他的乞求,就像主子赐名一般是天大隆恩。 他的卑顺乖巧,荣绮实在心软不已。她回抱紧了他,他太过瘦薄了。 “宴殃。宴殃。” 她闭目享受着这个名字所带来的心跳喜悦。她沉浸在他的温柔乡里,如江南柔情似水,风悄然无息的滋润。 她在他胸前轻轻叹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次全军覆没的一败涂地。 很快新年将至,这段时间里南疆还并未有下一步计划。荣绮她们以不变应万变,明池在手,此地易守难攻,她们至少有喘气的机会。 “将军!!!下雪啦!!” 阿罗冲到里屋,她们已经住进了将军府一段时间了。 荣绮垂拉着眼睛,前夜里她们寨外巡逻,密林险象迭生,满是身心疲倦。 清晨里只有阿罗一人激动地看雪,她在窗边眺望,一路上狂奔到荣绮房间,一把将她拽起。 她给还在睡梦中的荣绮,披上斗篷,笼络着她来到窗边。 这雪泛光,满目琳琅般地夺目争辉,比天还耀眼。 荣绮用手背遮眼都能挂在阿罗身上睡着。 这雪下得温柔极了,像天女散花的优雅,风动而舞,飘在天上纷纷扬扬。 窗上也落了几朵,很快化而为水,与其融为一体。 阿罗嘟着小脸又把荣绮放回了床上。 等荣绮真正醒来时,窗外玩闹声一片。她皱着眉头在床上发愣,她是不是下过床? 外面传来阿罗还有程英的欢声笑语,她见窗幕打开,雪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她看着打了个寒颤。 她随手披上了斗篷,站在窗边,雪挂枝头,晨光借雪扑洒大地,天地之间雪与天同色。 小鸟身上也披着雪衣,十分洁白可爱。眼前有一行人,玩的不亦乐乎。 阿罗程英打着雪仗,桃桃在旁围炉煮茶,年关里祭祀神明祖先离不开祭司,娅兰已回到千河寨去主持大局了。 至于宴殃,他更加忙碌。曲国前几日派来了郡守,明池宫变为郡守府司,曲国在此设郡,赐郡守府司管辖权。 宴殃便在府司中协调各方,以便郡守顺利交接上任。 荣绮望着雪,它从云端而来,最后回落土地滋润来年万物复苏,这是天赐的恩典,神明长远地馈赠人岁岁年年。 这般景象,便是最好的。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36. 三十六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7. 三十七 冬季里许多野物已经进入冬眠,唯有植物葱茸叶茂。 在路边采野菜的娅兰,她背着背篓,在山坡上,看见荣绮的小队在树干间隐隐约约在山野上行走,于是她大声呼唤: “荣将军!” 声音一出,几只冬鸟惊飞而起,震得树枝嚓嚓,脆弱的叶子满天落下。 荣绮抬手,队伍在原地停留下来,它仰头寻声而望去, 白雪皑皑里少女穿着冬装,红衣裹鹿皮,胸前挂着银圆片,其上镶刻着千河寨的图腾。 头额盖着松鼠尾毛帽,两根大辫子垂放在胸前。娅兰特地站在岩石上,格外显眼。 荣绮十分惊喜,高举右臂,用力挥动,大声回答着她: “娅兰!我正要去你那呢!” 娅兰握紧背篓看下去,荣绮坐在白马上,战袍在身,身如灿阳,立于山野间。 她往坡下走去,一边低头留意脚下,一边大声回道“荣将军!你等等我!” 荣绮被这清脆嘹亮的声音给惊艳,如山间翠鸟,声小却响彻山谷。 她看见在此之间,一道红色人影在树间穿梭,荣绮抬手提醒“你小心啊!” 她下了马,见娅兰熟练地滑下最后一个缓坡,里头的野菜还岿然不动,荣绮牵住她的手,边走边说道 “真是巧了,我和阿罗还有一些弟兄们,打了一些野味,捆一些柴火,还有运了一些上好的炭,想给你们寨送过去,以备你们过冬。” 娅兰看着雪道上,那长长的队伍,惊讶地大张双唇,少女的表情十分单纯可爱。 她握紧了荣绮的手,反复确认“真的嘛!这真的是给我们寨的嘛!” 她眼里有股热情,她嘴里不断吐出白气,热气浓郁妨碍在她们两个视线之间。 “当然了!我算了一下,这些大概够你们过接下来的一个月,这还不止,再过半个月我给你们再送些来。比起你救了我们的命,这些不算什么。” 荣绮将她的背篓放下给了阿罗,她则扶着娅兰上了自己的马。娅兰还在震惊之中。 回神时,她已在荣绮身前坐立,她回头看,自己在荣绮怀里,荣绮牵着缰绳,在雪道上游刃有余地行走着。 她听着荣绮在自己耳边说着寨里未来过冬的计划,每年都有几个贫困的寨民熬不过严寒,这下好了,神明赐下了贵人来帮助千河。 荣绮是高贵的身份,她还能念着自己和自己的寨民,娅兰真的很感激她。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进寨后,荣绮仍然在感慨,一山之外还是山,白雪覆盖在整个眼前天地,青山的青在这时却是画中留白处。 千河寨位落一个山谷里,依山而立,四面包山,这里倒是一个世外桃源,若非他们意外来此,自己大概永远不会来到这里。 荣绮将娅兰领下马,她的斗篷轻薄,随山谷的风而汹涌。 娅兰见她穿得单薄,关心道“将军不冷吗?” 荣绮看了看自身,“不冷啊。习武之人有内力驱寒。”她拍了拍自己,自信说着。 娅兰却不以为然,她背回自己的背篓,握紧背绳,将荣绮全身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像是下定决心 “将军,我还是给你准备一件毛裘服吧,虽然我猎不到好毛,但是足够让你保暖的!” 荣绮一听便叉起了腰,又一个怀疑自己体格的人。前日里,她终于见到了宴殃,他又回到一副阴郁虚弱的模样,他看到了自己,便赖在她怀里,嘴里也在念叨着“要给她一件上好的貂裘。” 她不满,很不满地抱手于胸,似在抗议他们的偏见。 娅兰见她这副模样,笑出声来,很好听的声音。 随后荣绮加入帮忙一起卸货,搬好后,她拍了拍手。寨民见她们准备离开,纷纷围堵住她们,想要塞给她们一些自己家里的存粮,但都被荣绮拒绝了。 荣绮上马后,正要离开,转身时听见了娅兰的呼唤“将军!” 她调马转回,见娅兰跑来追上,她站在莲纱身旁,仰头说道 “将军,过几日便是我们寨最大的篝火晚宴,为而庆祝今年初雪下瑞。你们来吧!好嘛!很好玩的!” 娅兰邀请着她们,脸上写满了期待。 荣绮回头看了一眼阿罗,阿罗一听,眼里也充满了期待的光。 她又想到了宴殃这几日的忙碌,想着也带他出来散散心。 便点头同意,“好啊!我们会来的!” 而后她们两个相互约定,在娅兰心满意足的眼神里离开了千河寨。 回到府上,荣绮还是保持着十分喜悦,一路连蹦带跳。 但打开房门后,她差点被吓一跳。 临近日暮,屋里昏沉无比,阴闷之中,宴殃坐在一旁,斗篷罩地,他整个人被厚重的斗篷包裹严实,是高位者的处之泰然。 他的黑斗篷,其上镶嵌点点珍珠,像是夜幕星辰,而在房内黑暗中它也泛着如星光点点。 “怎么不掌灯?” 荣绮一进屋,便点上了烛台,一个一个点上,院内雪融消,有些阴冷的风吹进屋内,烛火被风戏耍摇晃。 宴殃起身,将她拢进斗篷里。荣绮身感一股温暖笼罩自己,宴殃也将自己的脸埋她的发束里。 “想你了。没有你有光又如何?” 荣绮回身,整个人在他怀里被斗篷笼罩着只露出个脑袋。她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哥哥来信了。他说帝都无事,一切顺利。他还祝我一切顺利。” 这也是她今日心情颇好的原因之一。 宴殃眼中那意味深长一闪而过,他将她抱紧。 在她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他说道:“荣绝也给我写了一封。陛下年事已高,我又不能在他身边照顾圣体为圣上分忧,朝堂之上一时只有你哥哥可以担下重担。真是辛苦他了。” 荣绮点了点头,也为此而对荣绝有些担心。熟不知,便是宴殃推荐的荣绝。 屋内外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荣绮和宴殃说起了娅兰相邀一事。 两人坐在庭院里,月逐步爬出,趴在屋檐上。宴殃把玩着她的手,她兴致勃勃地说着千河寨里的人和事。 “到时候,我挑一些好的礼品送给她,再运一些过冬的衣物给千河寨,寨民他们都特别纯朴善良。” 荣绮憧憬着篝火,憧憬着夜晚。 “说来,是我欠着娅姑娘一份。”宴殃抬头说道,他润和的声音,在冬夜里十分清楚。 荣绮捏了捏他的脸,“我与你,分什么。” 宴殃轻“啊”一声,他在这一刻十分纯真一般看着荣绮。 “将军的意思可是……我们?”他试探地开口,眼神回避着她,害怕听见的是她的否认。 他们之间,是不对等的。怎可与之并谈,他不奢望。但一旦有了开始,贪婪就在肆意生长。 “当然啊!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宴殃垂眸,原是这般,才称之我们。 他依旧握着荣绮的手不放,本就是自己强加的幻想,现在又是自己在难过。他对自己真是愈发矛盾起来。 他的别扭并未影响到荣绮,她仰天思考着送娅兰什么比较好,也在思考她会喜欢什么? 千河寨里,娅兰正对着一张毛皮剪裁着,她拿起比对了一下自己后又放下,在皮毛上挪了几寸,自言自语念叨:“将军若是要穿着战甲,那便要贴身一些。” 烛火下她的身影摇摇晃晃,印在毛皮上黑得浓郁。 她的门窗大开,寒风呼啸而来,月光铺在满屋里更添冷意。 寒风刺骨,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哈了一口气暖手后,转身对着外头的雪山,想要关上门时,马蹄踏踏,铁骑之军的声音震慑整山,回音如雷,震耳欲聋。 娅兰的手僵在门边,她的面前,她亲眼看见,对面的山头上掀起一条如红色巨龙的烽火线,它正俯瞰着整座千河寨。 她吓倒在地,瞳孔在颤动,她面前的黑夜彻底被点亮…… “将军!!将军!!” 荣绮还在梦中便被人一把拉起,被阿罗疯狂摇拽。 她皱眉闭眼,阿罗十分心急“将军!千河寨被偷袭了!!” 荣绮一下从睡梦中惊醒,心里似乎有根线断了一般,嘭的一声她一下站起身。 她紧张地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她的呼吸在不经意间都逐渐放缓,因为她在抑制自己的心跳。 天又开始下雪了。 大雪在黑夜里迷了眼,胡乱纷飞着。 “千河寨……现在不知道具体情况,娅兰最后帮一个小孩逃了出来,让他给我们通风报信。” 阿罗也在压抑自己的悲伤,现在千河寨无人知其里头变化。 荣绮骑着莲纱,在山间越骑越快,属于曲国的红色巨龙也在山野间飞疾,它以吞雷之速,全力追驰。 那山谷里刺眼的光,那不属于黑夜该有的喧嚣人声,越近越听得到响彻云霄的尖叫哭喊。 荣绮不敢想象那些质朴寨民的表情,她闭眼逃避,但全力疾驰。 那满山的火光,温暖了阴冷的山谷冬夜,那满目的赤色,触目惊心的填满山谷。 荣绮向下俯瞰,她的心揪着疼,咬牙切齿地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啊!!!!!” 她在满天飘雪中放声释放自己的怒火,曲国的声音盖过了那些混乱不堪。 “阿罗,你给我听好了!传我命令!敌人全部击杀!一个不留!” 荣绮不在乎谁主使主谋,南疆她全部搅毁,揉碎后收入囊中! “给我杀!!!!!” “是!!将军!” 荣绮一马当先,高举剑柄,剑尖如神之指尖,身后千军以凶勇之姿,万夫莫开!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37. 三十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8. 三十八 “给我杀!” “是!将军!” 荣绮一马当先,高举剑柄,剑尖如神之指尖,身后千军以凶勇之姿,万夫莫开!她站在崖口,曲国军呈圆弧之态包围了整个千河寨,荣绮眼中这里如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焰冲天,它吞噬了所有寒冷,风焰扑来熏着所有人的眼睛,热浪前仆后继,浓烟叫嚣着,它的声音里捆绑了那些无辜寨民的哭声和呐喊,划破空中的刺耳,窒息的坍塌,来自山神的怒吼,那些人惹怒了一切。 可是,这里又剩下来了什么? “给我追,阿罗!” 荣绮骑马俯冲,山路都是滚烫如岩浆滚滚覆过,浓烟在上方堆积如层层阴云,熏烤着她逐渐冰冷的心,她的铠甲在火光下是那么的金光闪烁,腰间的剑佩正蓄势待发,它要杀得惊天动地,杀得神明皆知,饮尽仇讎血! 一路上残肢连着草根,熏烤里有人的味道,有草木的味道,有在人间炼狱渡劫的味道,她已经尝尽了枯骨冤魂的腥辣味,她眼前火海里,千河寨燃烧殆尽,它们燃烧得壮烈,一个在山谷栖息了数百年得世外桃源,因为她们的意外来到,带来了灾难和不幸。 放眼望去,那即将庆祝初雪的篝火堆燃烧得最为旺盛,如立于天地之间的火柱,如神明与人的桥梁,它在咆哮着,在哭喊自己子民遭遇的不幸,它控诉着外来异乡的污秽糟运。 一座一座木房在她的面前坍塌倒裂,婴儿的哭喊,老人的悲鸣转瞬即逝。满目疮痍里,一点希望都没有。 “良山!你们给我搜!救出寨民!救出娅兰!” 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地震响山谷,震醒绝望的自己,她要记得这刻的血,这刻的悔恨! “是!” 将士们的一呼百应,也在对抗着火焰。漫漫火海里,烟浪翻涌,在试图阻止人们的靠近,荣绮不知道那些堆积成山的尸体里有没有娅兰,有没有希望,一具一具的推开,一具一具的撕扯开来,血腥而残忍的屠杀就在她面前呈现。 荣绮全身被仇恨裹挟,她的心如同有刃正胡乱挥舞,它如决堤野兽咆哮,欲冲破理智,将苟延残喘的理智杀死在身体里,她用尽全力去反抗,却有一股不同的温热从脸颊滑过,她疯狂地刨掘,她内心的仇恨之火燃烧全身,比起眼前火海,它已化为嗜血的狼在火海里野蛮厮杀。 横尸遍野里,她尚存一丝希望,或许或许,娅兰成了阶下囚,成了敌军威胁自己的软肋,荣绮握紧双拳,紧闭双眼,全身颤抖的在火海里调整自己的崩溃。 可是,但希望破灭时,她抱着她嚎啕大哭。 红衣少女跪趴在篝火的另一侧,她还穿着那山崖上向自己打招呼的那套红衣,她双手像是用力将什么推出向外,她就那样倒在了神明面前,用她最虔诚的模样。 荣绮的心似乎在这一刻没了刀刃,只有血流成河的悲痛,充斥在自己的血液里交融,心在此刻伤痕累累,拙劣斑斑。她不敢相信眼前景象,脚下似有巨石捆绑,拖拽着她接近真相,她一步一步缓慢靠近,即使被爆裂的火石击中,荣绮也无动于衷地靠近。 她跪坐下来,先是轻轻怀抱住她的身体,看着怀里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娅兰,她全身炙热滚烫,她从里到外的到处是鲜艳的血红色。 她去找她的祭司老婆婆了吧,荣绮仰天痛哭,可是她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浓烟如云,神明看不见,罪恶掩埋了神明的双眼。 荣绮也看不见在天上的娅兰,她心痛得难以呼吸,而后她用力抱紧了这个少女,想要抓住脑海中她的笑容,火海里少女依旧是最瞩目的小祭司,跳着最虔诚最忠诚的献给神明的舞。 身后炼狱,血光雾气,也不知是血色还是火色照着满山猩红,血流缠绕在每个过路人脚边,试图倾述这腐烂悲伤。 少女被火熏红的脸庞像是熟睡的模样,她嘴角的血拆穿了这可悲的自欺欺人。 “啊!!!”荣绮死死抱着娅兰,嚎啕大哭。 四下浓烟奔腾,汹涌之声盖过她的痛心疾首,她没能救下这个少女,她脑海里还在重复最后她们的约定。 说好了,要一起喝酒跳舞,一起献给神明最美好的快乐。 “将军!” 此时,崩溃的荣绮早已听不见任何外来的声音,她却被一声如神明一般的悦耳拉回火海,她模糊如溺身于海的视线里,是宴殃那双如露珠清冷的眼眸。 暗沉的天底下,阴暗的火焰压抑着所有人的缄默不语,似乎所有的一切在此时烟消云散,她停止了无能的悲怆,她握住了他的手,就像握住了上岸的挣扎。 她的悲伤扎在宴殃心里,他向来不是怜悯死者的贤者,只是他悲伤她的悲伤,她怀里那个少女是个好人,她还救过自己,他还不曾回报于她,他有些遗憾。 黎明像苏醒的神明的眼睛,它睁开了一丝睡眼惺忪,浓烟在白昼来临之际,四处遁逃烟散。 “她最后还在祈祷我能出现救她吧?” 荣绮手里抱着那块兽皮,它摸上去糙糙的不够柔顺,应该是老兽身上的皮毛。□□绮视若珍宝,抱在怀里,坐在娅兰已成废墟的家门口,俯视着一切化为云烟的千河寨,谷底一切黑若炭石,时不时不死心的余烟还在叫嚣着。 大地上弥漫着腐烂和残忍。 千河寨几乎无一人生还,除了那个被娅兰用生命逃脱出去的孩子。他是千河寨唯一的希望。 “那孩子才五岁。” 荣绮眼如死水浑浊不清,她突然一下子好像灵魂抽离一般,宴殃虽在她身边,她却在自言自语。 “那篝火点燃定是极美的。” “娅兰的手艺应该很好,这兽皮很合我的肩膀。” 荣绮说着说着便笑了,很僵硬的微笑,很痛的笑容。 “将军。” 宴殃跪在她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膝盖上,他仰望着他的神明,她的灵魂在痛苦的悲嚎,他该为她做些什么。 “我们去报仇,我们要送娅兰大礼不是吗?那就用南疆祭奠娅兰。” “我们要抚慰她的灵魂,祭告她的神明,她的子民遭受的苦难,让夜月的人万劫不复。” 绝望麻痹了荣绮,因为她有情有义,由此仇恨也能唤醒她的麻木。 “人死不能复生,而我又是娅兰救下来的一条命,将军看看我,看着我,娅兰绝不希望,绝不希望我们这般自暴自弃。” 荣绮垂眸望去,宴殃的心急如焚,他的忧心忡忡,她牵动着他的心,她看到了他的悲痛,他眉眼间的苦涩阴暗,悲苦的水雾萦绕他眸间,她动了动唇后,又无动于衷。 她高高举起这块兽皮,她对着天认真看去上面焦黑的边缘,毛皮因火烫出了几个几个不成形的洞孔,是一块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废皮。 “她救了你一命,我却救不了她。宴殃,我还不了了。” 她看着千疮百孔的她的唯一遗物,她的悔恨再次充斥着自己。 “这辈子不够还的,宴殃下辈子继续还,我做牛做马还她。而将军,娅兰不会希望你愧疚一辈子。” 宴殃抱住了她的哀伤,抱住了他的心碎。 另一侧,阿罗领军紧紧追逼着残余敌寇,那些人已被他们逼上绝路,迎着初光上崖,阿罗将他们重重包围,“缴械投降,保证不杀。” 他们气势如虹,逼得敌军崩溃乱逃,如鼠窜一般被阿罗及其手下一一逮捕归队。 荣绮站在千河寨中心广场,那巨大的篝火灰烬堆如山一般在其正中,还能闻到刺鼻的焦味。 站在这里,脚下的土地因炙烤而死气沉沉,枯萎地像是龟裂的旱地。 她闭上双眼,似乎能感受到冤魂嚎叫,似能体会他们濒死的绝望,以及被追杀的恐惧。 “将军!” 耳边马蹄急促踏地,阵阵夺心,她恍然睁眼,阿罗疾驰而来,在山坡处喊道。 “将军!我没能完成将军交代的命令,我并未全部击杀,我带回了一些罪兵,请将军责罚。” 阿罗迅速下马,单膝抱拳在地跪罚。 只见她身后,十来个俘虏匐倒在地,他们个个身穿黑甲战衣,片片黑甲上无一例外沾染着昨夜的嗜血。 他们没有一个人受伤,完好无损地趴在荣绮脚前,他们是如此胆怯的一批小人,而自己却没能从废物手上救下寨民以及她。 荣绮恼怒之火攻心,一脚踩在某个俘虏的头颅上,只见他沉闷一声,七窍流血,爆头而亡。 “说,你们是谁派来的?夜月嘛?还是哪个寨?” 她冷峻而威摄四方,她凌厉如剑芒,狠桀地看着这群蛆虫一般的东西。 她又狠踩了那死去的鲜血直流的头颅,她不再心软。 她睥睨全场,无一例外地沉默不语,就好像归集于这死气沉沉的这一切。 她不喜欢。 宴殃说得对,乖乖听话的人才有选择的余地。 “阿罗,点火。” 她喊起了阿罗,她的目光依旧聚集在那些人身上。 “总要给冤魂一些交待,那就用你们的心祭奠吧。” 她看着瞬间燃起的火堆,冬季不再寒冷,凌冽的风不再胆大妄为的肆意嚣张。 “反正,南疆都得给千河殉葬。谁主使的,没那么重要。” 她来到那些人面前,看着他们视死如归的恶心。拿出了短刃,她要一个一个亲自剥心祭奠,祭奠那些亡魂,告诉娅兰,灭寨之仇,她定报。这些心不过是盟书之体罢了。 她还拿到了宴殃书写的入觐文书,她也一并丢进了火堆里,她要南疆跪着,以战败丧国之态,臣服于他们。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38. 三十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9. 三十九 而后,荣绮将所有成具尸体全部入土下葬。凑不成对的便火烧成灰,装于盒中,葬于娅兰身侧一同入葬。 千河寨的坟地,是按家族传统埋葬,理应将他们葬于家人祖宗身边,但荣绮她们都不知道这些人姓甚名谁,甚至分不清男女。 娅兰是祭司,她定会保护着这些不完整的寨民,会在摆渡人面前证明他们的生而为人。 “好走,下辈子别碰到我了。” 荣绮坐在她的墓碑前,对着她倒上一杯,自己独饮,又倒了一杯,将其倒在地上。 今天的酒,有涩味,刺得舌边泛苦。 可是,哪有心酸来得苦涩。 “若不是我敲开了千河寨里你家的门,若不是我找到了这里,你们都不会死的。” 荣绮把一切归咎于自己,她没法控述这命运一般的种种是非因果,她只能怨恨自己。 荣绮回味着嘴中酒味,又像回忆着那雨夜里的她,开门时,那胆小的姑娘,却说着“我会拼尽全力治好他的,你放心!” 她是那么保证的,而自己却只能坐在这里无力的回想这一切。 她却不能保护她。 独自又喝下了一口苦闷。 “我会好好照顾那个孩子。他是你的希望,也是千河寨最后的希望。” 她脑海里闪过: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个孩子有朝一日重塑千河寨,并且让他平安顺遂度过这一生。 想通后,荣绮好像找到了一些往日活力,她略带笑意地保证。 “将军。” 程英独自一人前来,荣绮的背影那么荒凉,冬风阴冷盘旋在她周围孤寂。 他坐在她的身后,望着那个少女的墓碑,明明才喝过酒…… 他眼里也有悲伤和郁闷。 荣绮转身,两人相对而坐,荣绮的气势如冰桀之雪,不容置疑的大将风范。 程英立即坐直端正,汇报道:“禀将军,我已查明,偷袭千河寨的军队是夜月黑骑军,他们是南疆第一等军团。黑骑军首领名叫蓝乾宇。” 荣绮回忆起,她略有耳闻,北有九域之天鹰军团,南有镇守百寨之黑夜骑兵。 他们神出鬼没,活在黑暗之处,与黑暗相融相合。 “但我们无法掌握其规模人数,他们速度极快擅伪装偷袭,所到之处无一生还。在这片土地上,有许多关于他们的骇人听闻。” 程英将一些打听到的情报化而为简,卷捆成册交给了荣绮。 荣绮起身,回来路上,她坐在莲纱背上,仔细看着简卷,由它缓缓驮着,在雪山深处负重前行,雪道上只有一串马蹄,走向远方。 她看得认真,偶然抬眸瞬间,眼前如水墨丹青,朦胧云雾间,几丛光撒下,浅灰如雪尘清冷,雪花点点,通透如玉珠,天人之温润干净。 雪刚落在竹简上,便融化成水,好在字迹清晰不怕散晕。 荣绮观赏得入迷,她感慨道: “以后也要让曲国的百姓见到这般景象,曲国的雪太烈了,不及这里柔美。” 荣绮本在自言自语,一串的马蹄声,摇铃在山野间发出璆锵琳琅之声。 她转身,坐在雷山背上的宴殃正缓缓而来,从云雾隐隐中而来,他浅色素衣,头上别着白梅几朵,如隐逸仙人,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怀缅逝者。 他垂眸无念之态,白玉之姿,与眼前山水相合浑然天成。 “将军。” 他上前来,荣绮下马,伸出双手,迎他接下。 头上白梅沾雪化为光,晶莹剔透,白玉扣环冠低调素朴,却不及白梅细腻柔情。 “怎么寻来的?” 荣绮拂去他肩上尘露,指尖微寒,抬头落入他寒冬初雪的眼眸里。 她穿着单薄,宴殃又将她拢入自己的斗篷里,两人相抱在悬崖高处旁,身侧是层层雪云下绵延山川。 “是你,我怎么找都寻得到。” 他温柔绮凝,如溪边蝴蝶,见他绚丽便想拥有。 “神通广大的宴大人。” 二人在此亲腻着。宴殃对荣绮而言,他有一种力量来洗涤她的戾气。他的怀抱如温泉润心,温和的令人心安。 她暂时脱离了悲伤。 两人相拥,唯有彼此。 雪夹着水珠,落在天地之间,如仙人珠链,若撩开便是仙境。 雪愈下愈大,大得在黑夜里都闪耀她的洁白。 雪光成片扩散,在各处安家。 但总有人会讨厌冬季寒冷傲薄,刺骨的冰叫嚣着怒火攻心,凛凛之下必有失衡之声。 “该死的!蓝齐没用,明池没用,蓝将军你所谓的黑骑军更没用!” 散落一地的简牍文书,打翻的茶水浸透墨汁,晕染开来。 它们缓缓从有形字体到团团墨迹,最后聚合凝聚。 那人背对着满墙字画,其上图腾在讲述远古部落的故事。 蓝乾宇坐在此人对面,岿然不动,盔甲上黑色幽光的铠甲蕴着强者的霸道。桌上摆立着他的头盔,其上雕刻猛虎与狼纹。 他细长上挑的眼睛,和蓝齐相似。他对着那人的牢骚抱怨丝毫不在意,对此人的藐然藏在他毫无波澜的眼神里。 “蓝乾宇!你的妹妹,你的胞弟,一个死在曲国人的床上,一个死在曲国人的剑下!你……!” 磅!龙月君话未尽,身后响起巨大的声音,蓝乾宇拍桌而起,他脸上有着不耐和杀气,他的眼睛依旧混沌无澜,但他眉眼里多了阴鸷和死亡的腥气。 “龙月郎死了……作为弟弟的二少主,您不也应该感到难过吗?我弟弟死在明池,是何人派遣他去做那送命的使臣?我妹妹死在曲国,又是谁危言耸听,让她整日寝食难安,誓要为她未婚夫出份力?” 蓝乾宇摸着自己的头盔,冰冷得让指尖泛疼,轻轻划过,幽光随手指一处而动。 他轻描淡写,而掷地有声。 他的眼睛依旧死灰一片, 龙月君惊吓在原地,眼前蓝乾宇高大如千年松柏之立的高山,身上盔甲如巨石星陨,强大得霸占满目皆是它。这里头似乎蕴含着无穷力量的令人望而生畏。 他敢这般忤逆来自于夜月蓝家的家族荣耀和自身强大的底气。 他抬眸而视,看得龙月君心里直发怵,他眼里有一种森冷漠然,是对不管眼前人生死的漠然。 他的声音低沉,如杀海海底震鸣而起。 句句抛问,句句带着令人退却的气势。 蓝乾宇拍了拍自己的头盔,龙月君却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嗡三下。他化尴尬为笑意,虚势而试探: “蓝将军,蓝家这一脉我能用的只有你了,将来我继承主位,那万人之上的荣耀便是你一人独享。此后无人再能撼动你还有蓝家的地位。” 龙月君故作镇定,以沉稳的声音掩饰,他知道蓝家人丁稀少,到蓝乾宇这代,也就剩下两个男丁,而如今蓝齐一死,蓝乾宇便是下任家主无疑。 而重振蓝家雄风士气,成了蓝乾宇的心头之重担,日日悬在他心里。 果不其然,蓝乾宇的神情渐缓,龙月君暗自轻松一口。 而后蓝乾宇拿上自己的头盔,置于身侧,他肃穆昂然,霸道又充满威严地说: “少主,没有黑骑军,南疆必亡。” 龙月君顿然睁大瞳眸,内心郁火骤增,他在威胁夜月? 蓝乾宇的霸道展露无余,他们谈至深夜,寒冷里,他如猛兽一步一步带着压迫,他走入黑暗里,黑暗恭敬等待。 “荣绮……” 蓝乾宇低沉念道。区区女卒罢了,他对她有着漠然的藐视。 “蓝乾宇?这名字倒是比他弟弟的好听些”荣绮坐在院中空庭里,这雪下得如歌姬作陪享乐,唯美而不纷纷扰扰。 “同父异母,蓝齐从小是在夜月寨主膝下养大,算是龙月郎的异姓兄长。” 宴殃给荣绮倒上一杯暖茶,荣绮手里还展开着程英打听到情报。 她一心一意专注着眼下,全然不顾竹简外的热气飘飘。 “噢……” 荣绮虽分心点头答应着宴殃,但敷衍的还不如无视他。 她还沉浸其中,虽然没啥可用情报,但有总比没有来得好。 她分析着细枝末节,突然眼前伸出一只如竹节俊秀的手。 “怎么了你?” 荣绮轻推开了宴殃挡住视线的手,她终于抬头看他了。 “夜月龙家和不莫蓝家,这两寨是南疆的两大势力。两寨百年纠纷说上几日都说不完。简而言之,蓝齐会在龙家也不过是质子一般的存在,龙家忌惮蓝家的黑骑军,而龙家又是夜月的掌权者,两家相互制衡,处处小心,也是有趣。” 荣绮听着宴殃的介绍,听得认真,即便宴殃将她的竹简卷了起来,放在一边也无动于衷。 宴殃喜欢她眼里只有自己。而荣绮想听得更多,身体一直倾斜向他。 宴殃继续在她的目光下,满足地说道: “蓝乾宇十八岁加入黑骑军,今年也不过二十有六,短短八年内他便统领整个黑骑军,使蓝家势力不断壮大,威望与实际掌权的龙家不分伯仲。” “再说黑骑军,虽说是南疆最优秀的军队,但实则也不过是一只人数不过万的军团罢了。” 荣绮突然睁大眼睛,程英说这是机密。宴殃怎会知晓? 她握住宴殃的手,“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宴殃面前的她激动又兴奋,紧握着自己的手。 他垂眸,脸颊泛起粉红,白雪配桃花,美得恍惚。 “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们没用心找而已。” 他们没有我有用,所以将军把心多放在自己身上吧,他绝不会让她失望的。宴殃抬眸直视着她,眼里多了痴迷和执念。 飞雪漫漫,她的眼眸是他无法自拔的温暖。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39. 三十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0. 四十 几日之后,荣绮动用近万名将士,数日之内在千河寨与明池之间便打通了一条简陋的山间小路,大大缩短了其交通往来时间。 沙盘之上,多了一条一指甲盖长的小路,横划在其中间。 荣绮在将军府书房内,对着舆图沙盘小心布控,众副尉围绕其旁,夜月在中,其周围大小寨落拱卫着它,若非兵分多路,直面迎战攻击,损失无法想象。 “程英,给你一个月,拿下东面的步阳。阿罗你绕夜月之后,往其天南山一脉向后包抄。” 屋内未燃地龙,却令人心热,热血涌流全身,千河寨的重击让大家内心多了一股无处释放的怒火,如今到了回击的时候,大家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其重要不言而喻。 良山在一旁发问: “将军,黑骑军该怎么解决?” 对于黑骑军他们知之甚少,夜月之外,黑骑军是其护盾,夜月之兵为矛,层层保护,稍有不慎,尸骨无存。 荣绮手指点了点桌边,不莫在夜月其东北方,与千河之间相隔万水千山,但遥相呼应。 也就是说,蓝乾宇偷袭千河寨是夜月的不二之选,他既可以直面重创明池又可以给曲国加之威慑。 “黑骑军之神出鬼没,无非就是故弄玄虚。人总要见太阳的,把他们拽回阳光下。此外我会给哥哥写信,请求增援。加之曲国罪犯成兵组列为一团。这般,我们便有三万兵力。” 荣绮看着沙盘,反复琢磨着步阳与不莫两寨,加之阿罗的包抄夹击,顺利的话不出三个月,南疆成为历史。 众人各自领了任务,散去后。 “阿罗!” 阿罗在转角处被程英喊住,她转头看去,他向自己跑来。雪吹得四面到处都是,廊道上纷纷扬扬。 “程大哥,怎么了?” 阿罗见他身上到处落雪,正慢慢化为与他的皮肤融为一体的水珠。 他对着她有些拘谨,有些欲言又止。 两人齐肩并道走着,却沉默无言。他时时瞟向她,她的侧颜平静,是草原风平浪静的一天里温和的风。 阿罗抿嘴,内心里小心地独自汹涌澎湃,面上依旧风平浪静。 他要说什么嘛? 她垂眸思索着,她也小心翼翼地瞥向他,只能瞥见他冰冷盔甲。 “我,我明日便要启程了。” 程英鼓起勇气开口,和她说句话怎么比上阵杀敌还要紧张。 耳边的风雪交加,眼前的廊道上落着薄薄的一层雪尘,反着单薄的光。 “我也是明天啊!” 阿罗像是听不出他的小心试探,十分激动地回道。她侧身看去,他看上去有些紧张,有些局促。 “我!……唉” 程英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而后又无奈吐出。 她是无意的风,对着草原一扫而过,只留下充满活力的草和期盼它下次而归的人们。 “祝你凯旋,祝你顺利!” 阿罗停下脚步,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她的勇气只到这里了。 她的声音很小,却清晰,像是雪中的风,凌冽而清澈。 程英没刹住脚步,比她往前可一个身子,他耳边是风偷偷告诉他的小秘密。他的心怦怦,双手突然不太熟悉一般,来回停摆僵硬。 “我,我想和你说。如果日后,我们又分离两地,我会选择留在你在的地方。” 程英往后退了一步,他眼前的雪越积越厚。 “啊?” 阿罗猛然抬头,又立马明白他的意思,迅速低下了头。 “那,你愿意回草原吗?和我……在草原一块骑马?” 她问完后抬眸而望,她好像明白了这个男人的紧张。他脸上紧绷严肃,但双眸漂浮心虚,他不确定她的心意,他在焦灼等待着。 她看见,他的脸一下,嘴巴微张,他侧头而视,突然之间对视了。 这段路好短,又好长。 “我当然愿意了!” 程英一下便同意了,他眼睛好亮,弯下了腰,笑得很阳光。 阿罗向后仰了一些,他又凑近了一些,对上她的眼睛,认真的,清晰的回道: “我愿意啊。” 阿罗好像有人在后推了一把,她鼓起勇气把后仰的身子挺直,他俩之间不过一指之距。 程英欲将她抱在怀中,伸出手时,阿罗没有拒绝。 他更加靠近一步,突然阿罗眼神一变,她微微侧头,谨慎地一听,“有人!” 她说完后,独自跑走了。 留下程英一人,在道上吹冷风,小雪打,他伸出的手还在原位。 他转头而去,转弯的地方,出现一人。 宴殃和小九正慢慢走出,他见程英一人在路中间原地不动,皱眉不解。 “程副尉?” 程英有苦难说,欲哭无泪地握紧双拳。 他垂头丧气地上前而来,拍了拍宴殃的肩膀。 你们这一对,真是…… 宴殃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感伤,他不明白他的悲从何来,只能离去。 众人离去后,书房内只剩荣绮一人。她坐倒在扶椅上,仰天闭目养息。她鼻子间突然一股熟悉的味道萦绕左右。 她微微一笑。 宴殃衣袖的布料轻滑过她的脸颊,丝滑柔顺,撩着心尖痒痒。 她涨堵着的太阳穴,有了恰好的力度揉按着舒顺。 风拍打在窗纸上,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屋内只有他们默契不语的呼吸。 荣绮仰头,宴殃俯身,他仔仔细细地侍奉着他的神明。 他带着私心欣赏着她的眉眼鼻唇,在心间刻画,回曲国后,他定要画满。画卷铺满整间屋子里,他要目及之处都是她。 他的神明有朝一日会有更好的信徒,只是永远不及他虔诚爱慕。 只是那时,他的神明会心软吗?心软的让他呆在一旁偷窥就好。即使发现也会选择无视的心软,这般他亦知足矣。他会祈求上苍,替他说说好话吧。 他越来越分心的力度,荣绮微微睁眼,狭窄的视线里,他正忧愁着。眸中那幽怨的微光,正对着她庸人自扰。 她反过手腕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紧握。 宴殃顺势跪坐在她的身边,靠在她的肩头,环抱住她。 荣绮的脑袋倚靠着他的头顶,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沉默享受着片刻安宁。 “我害怕您受伤。” 静谧中,宴殃带着哭腔开口。 他跪得虔诚,他仰头而望,他眼角有泪,眼睑微红,那清澈的眼眸诉说着不舍。 他这般哭颜凄美的我见犹怜,其深情尽在眸色间怅然诉说。 荣绮捧起他的脸,她还以他平静温润: “你要祝我凯旋,而不要害怕我受伤,你应该庆幸我只是受伤,因为我会活着回到你身边。你要在后方为我祈祷。你要在后方保护好自己,你要在我看不见你的地方却别让我为你担心。” 她见他眼眶愈水光覆满,轻拂着他的脸颊,指尖滑顺着他的鬓发。 她眼里温柔似水,不声不响却极为绚丽。 “宴殃,你是我第一个想要呵护爱惜的人,你的温柔坚强,你的强大,你能保护自己,这般,才是我爱的你。” 她如山间白芷,温良坚韧,她会信念坚定地一往向前,这一刻冰雪消融,这一刻光向她而生。 “别害怕,你要相信我,会把南疆带回,赐你荣光。” 荣绮自己都不曾知道,她的温柔耐心全给了眼前这个人。 “阎王爷在此,谁敢收我命?” 她摸着胸前衣服之下的珠链,很安心。 宴殃依旧仰望着她,他眼角泛珠,颗颗砸下,咬唇克制却一败涂地,他抓紧她的衣角,他是寻求庇佑的孤家寡人,神明心软一时,引得他沉迷神迹。 荣绮领着宴殃来到沙盘前,眼前万川千壑绵延不绝,壮丽的地域辽阔令人心驰神往。 “你看,这些便是我的野心,我的志向,我的抱负。你我皆为曲国之人,你我皆为曲国之臣,为曲国效劳,义不容辞。” 荣绮见他的脸上还有几条泪痕淡淡,水雾弥漫的双眼清幽悲悯。 “瞧你,哭得跟小花猫似的。我还没走呢,便这般伤心,你是成心的盼我输罢。” 宴殃一听急忙摇头,如拨浪鼓一般,嘴巴微微嘟起,似有千言万语之否认,但他的这双已为他解释千千万万遍。 “将军……” 他的手置于她腰间,让她神不知鬼不觉间贴近自己,更靠近自己的呼吸。 荣绮知晓他的用意,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她喜欢轻吻他的下唇,含苞待放地引诱她来采撷吸蜜,舌尖轻拂,他微微颤动,发出更加诱人的声响,他只有在此时愈发大胆逾越。 一吻一吻逐步打开他的花苞含心,一吸一含里他渗透蜜水,步步引诱她进入藻荇交纵的莲池里同游。 她浅尝辄止便食而果腹,她心满意足地放开他,而宴殃还在恹恹看着她,他眼中关于她的情‖欲仍然饥渴难耐。 他的手仍然沉浸其中,仍然桎梏着她,他还想要…… 他的眼睛不离她,欲念充斥,随她而动。 “祝我凯旋,盼我归来。” 荣绮摸了摸他的睫毛,修长而细柔,他的眉眼如画,他的唇色撩人。 她有些舍不得他。 宴殃将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再用力呼吸一次,将她的气息,将自己的灵魂,融合在一起,他舍不得。 “祝我的将军无伤凯旋,傲立四方。”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40. 四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1. 四十一 腊月廿一宜出行。 出征这天,雪漫漫。 明池城楼上聚集一众官员,城楼下千军会晤。旌旗随风,战袍沾雪。 两旁青树忽如一夜梨花,开得洁白。云来去之间,梨花瓣瓣纷飞。 她如烈阳,梨花雪辉印迷蒙,金色花边优雅下坠,所有人透雪望着远方,红色的旌旗扶摇直上,欲示仙人转乾坤。 战鼓如雷鸣轰震三声,她在鼓声犹振里,抬头望向,她心安处。 宴殃站在城楼上,内心一股骄傲的热血因她而沸腾。他毫无顾忌,肆意妄为,凝视着他的英雄。 一匹白马,一柄银剑,身旁一张弓,这便是她所有。 她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眼里温柔强大,坚韧如松涛气魄,在雪山之间自立傲寒。 她心满意足地回了头,眼前空旷寂寥,总要自己一人直前赴去。 “宴殃。” 她垂眸看着眼前的白雪道上,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随后抬眸,坚定不移。 缰绳一拽,目光如炬,她要踏平夜月。 随后的两个月,宴殃愈见显瘦,他眼下乌青浓郁,本就单薄的身子,现在似乎雪压而垮,风吹而倒。 前些日子里他每晚都做噩梦,有一夜犹甚恐怖,他见到了自己的将军倒在血泊中,四下无人里她留着最后一抹微笑。 他害怕极了,但将军,军队未传回任何消息,就在这样的胆战心惊里,他度过了新春。 新春在暴雪中结束,红梅傲立枝头,挂霜迎冬。 他坐在府司主位,明池已恢复与曲国之间的商贸往来,来往之商旅桥费减免,明池仍以其故俗而治,免除三年赋税服役。 其批阅文书渐多,他又用上了朱砂赤笔,数月不握,还有些生疏。 帝都近况他并不在乎,只是将军的消息越来越少……看着窗外大雪夹雨,万里阴霾盖地,压抑地让人挫败沮丧。这般景象,睹景生情,他垂眸默叹,心下想念疯狂,他好想她。 想着想着,他眼前视线模糊,随后放下朱笔,衣袖散下,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趴在书桌上埋头而默默哭泣无声。 四下无人处,他凄泪偷垂,也羞于哭得毫不顾忌。他默默擦拭了眼泪,眼角泛光,衣袖点点泪迹,他摸着微微湿润的痕迹,独自伤怀。 他拿出了唯一的一份信封,他爱惜地将它拥入怀里,他痴迷地嗅吸其上气味,有她的味道,有她的声音,有她爱他的模样。 他闭上眼睛,感受它的温度,它贴在自己胸口,与他难舍难分。 举起到半空,其上笔迹潦草但有力,想必她是在百忙之中写给他的。 他仰望着这粗糙的信封,却充满爱意地望着,好像他在面对着荣绮,面对着他的将军。 可是他举了一会儿,垂眸无奈地放下,一个月了,至此她便无消息传回。 就连偷偷跟着她的暗卫又被她发现击杀了,一群废物。 她不喜欢,他便不再偷偷安排。可这般结果,便是他再也无从得知她的一切。 正当他暗自神伤时,小九正怀抱着什么,兴高采烈地跑向书房,路上只有他飞奔而过的身影。 “干爹!干爹!” 宴殃听到他的声音,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坐正身体强装无事。小九拨开门卷,飞雪伺机而入,落在毛毯上转瞬而化。 他执笔未动,见小九兴高采烈,眉开眼笑,怀里珍惜地揣着什么宝贝一般。 小九见宴殃淡然而冷静地看着他,他猛地伸抬起手,“干爹,将军的信!” 那展露在宴殃面前的信封与他手里的一模一样,宴殃愣愣地看着小九高举起的信,它像个神物供奉,被人瞻仰。 “将...将军!” 宴殃踉跄地起身,太过专注眼前的信,而没注意桌角,猛地撞上,明明很大一声但他也只是皱眉一下。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接它,他不敢相信他与她之间真的有心有灵犀,刚刚还在思念,眨眼间她便送他惊喜。 他爱惜地抚摸其上红框裹字,唯二字“亲启”。她的信是随着军要文书一同寄来,这封信放在最后,她希望他先战事而后爱,家国面前儿女情长不足为道。 小九见自家干爹陷入无尽思念,便默默退下。 其上二字,一笔一划整齐认真,她是用心在写着,透过这二字好像看得出她是在夜晚寂寥烛光下,字诉珍情..... ———————————————— 信纸发出的一个月前,荣绮已赶至山乌寨,山路崎岖难走,翻山越岭乃家常便饭,过山下河不足为惧,但那陡峭悬崖峭壁的攀援着实难倒了一众士兵。 虽坎坷艰辛,好在他们如期而至。 因而在片刻喘息之间,荣绮心中感到一阵无限空虚,她坐在营帐内,看着帐外纷纷大雪,她心里想起那如冬林之雪傲寒而恃的人。 也不知他过得如何,小九有没有惹他生气,有没有在思念自己。 随心而想,她拿起了笔,怀情而写完封面二字,再落笔之时却有犹豫,如今战事吃紧,自己却还在这苦诉自己小情小爱,她有些落笔为难,斟酌再三,白纸之上,只写下寥寥数语。 “雪月同色,玉颜在心。见字如面,望自珍重。吾好,敬上。” 她的字算不得好,但写完后,她好似见了他一面一般,心安致极。 舒了一口气再次抬头,门外雪色下,月色同辉,好像能从中见他缓缓而来....... 只是片刻而已,从远处而来的急报声响彻天际。 荣绮猛然起身,欲出帐门之际, “将军!荣将军!” 有个士兵仓皇而来,他面上伤疤土灰,身上盔甲溃散,露出里头麻衣。他倒在营帐门前。 荣绮看他倒下一下冲出,他满口血水涌出,他眼神涣散之际,撑着最后一口气禀报道,“黑骑...黑骑军偷袭了山乌寨,里头只有一小队,我是唯一跑...跑出来传递消息的。” “将军,救!” 他还没说完,便咽了气,他嘴巴微张,僵在还未说出口的那个字。荣绮痛恨之下,捶地而怒,她将他拖进营帐内,拨出剑柄,她眼里仇恨燃烧,她定要血剥蓝乾宇! “良山!这次给我活剥黑骑军!拿人头者赏!” 千军在迅速集结下,齐声高喊 “是!” 她骑在莲纱上怒吼而疾驰,火焰之中,她的朱磦斗篷如火一般绚丽夺目,振奋着将士们的内心,这一抹艳色便是他们的归途指引! 山乌寨内,火声轰轰,人声愈来愈小,蓝乾宇坐于马上,他带着黑银面具,从狭长的视线里,看到了曲国那不堪一击的士气,他们拢聚在一块成一环形,只要轻轻一捏,他们便会魂飞魄散一般死得毫无存在价值。 四处逃窜的人声,他听得恼火,手下士兵能抓到的全部悉数丢进火海里,他可不是圣人君子,此时都还逃不掉的人多是没用之废物,而没用的人何必留着。 火海里那些哭声尖叫声亦或其他噪杂之声,不过一瞬便被火海吞噬。 凛冬不过如此,烈焰叫嚣着。 “队长,我...撑不住了。”一个士兵呛着浓烟,被炙热熏烤包围,曾经保命的盔甲正在要他的命,他的胸腔愈发滚烫起来,他能感觉自己的皮肉正与衣料一同融化。 他闭眼前,倒跪在地上,铁剑插地,强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撑住啊!我们要撑住!将军很快就会来了!我们要相信小李,他定能把将军带来!” 吴队长捂着口鼻给予他们希望支撑,大火步步逼近,火光中他知道蓝乾宇与他的黑骑军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他搀扶起小张,搀扶起他又坠下,小张已经虚弱地不堪一击。 浓烟一拳一拳攻击在他的心肺上,他们毫无招架之力,但他们如困兽犹斗,火浪靠近,他们背靠背寻找反击逃离之计。 火焰里夹杂着各式味道,香的臭的熏的,汇集一块都是胜利的味道。蓝乾宇抬手,黑骑军见势,举起弓弩待发。 火光之间,蓝乾宇已失去耐心。他只要稍稍一放,就会有数不胜数的弓箭如雨齐下,冲着曲国的不堪一击而去,给予他们最后致命一击。 蓝乾宇期待中欲要下令时,“唰!” 一支箭以迅雷之势划过他的眼前,他的眼睛有一道银光横扫闪过,险幸有面具保护着。他向后一仰,拽着缰绳的马往后退了一大步,他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摘下了面具,翻过后看着出现裂痕了的它,冷笑起来。 蓝乾宇随意丢弃了这副面具,他抬头往箭来之位望去,浓烟之间那里有一抹比火焰还刺目的身影。 他还未有任何动作,荣绮又朝着他发出一箭,而这支被他的剑直截了当地砍成两节。 落在了他的马下。 “曲国荣绮,久闻大名。” 他对着浓烟滚滚中一微光而呼喊。其下士兵应声呼喊,闹哄哄里荣绮骑马而出,黑夜里火光中,她过于耀眼。 “彼此彼此,荣绮承让。” 荣绮将弓放弓袋里,两人之距不过百步。 “小张!你快看!是将军!你看,将军真的来了!小...小张。” 吴队长也在黑烟之中看到了那令人振奋的身影,充满希望的降临而来。 他看着荣绮又激动地拍晃着身旁之人,只是当他回头时,小张已经永远地闭上了双眼,他没能见到他的希望。 脸上好像有一道炙热的感觉,吴队长发现自己的泪在脸颊滑下,他心痛地放下了自己的战友,然后他也支撑不住自身虚弱,跪倒在了地上向着荣绮的方向。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41. 四十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2. 四十二 荣绮不能眼看着自己将士死亡,她没时间再和蓝乾宇客套,她的战士还在等着她,在火海深处,她的手背在身后,良山紧紧盯着她的手势,他明白了。 荣绮拔剑而对,眼神如刀剑一般锐利,杀气逼重,蓝乾宇踏着尸体奔向她,持剑而冲。 两人之间刀光剑影,不分伯仲。后方士兵也在生死较量, 霎时,荣绮起身翻转,抓着缰绳落地,点在地面借力一扫,其剑正中蓝乾宇之坐骑,在战马嘶吼声中,她的眼睛蒙上一层红血,她迅速一挥,清理视线,蓝乾宇已摔倒在地,身边马骑痛苦翻地,两只马腿在其不远处,失去活力。 她一转缰绳,慢步上前,剑尖直指他的眉心,“不莫蓝乾宇,不过如此。” 她眼神里的寒光杀意,如阎王在身,冷漠地睥睨他这不足为惧的生命,寒光中凌厉的冰锥只只对准他,只等千钧一发之际,怜悯地赐予他死亡。他身旁爱骑早已断气,自己仰视着荣绮,她高傲如天降神将转世。 蓝乾宇,倒在地上,他吐出一口淤血,“你以为就这般?哈哈哈哈哈哈” 山那边,突现火光冲天,人声兵器斥响山野遍处,就连飞鸟都逃不出这密林山谷。 荣绮从他的眼神中才知道,她上当了,她看着山火,听着惨叫,眼里怒火如眼前山火恶怒不止。 蓝乾宇随着她的视线而去,看着满山的红艳然后放声大笑,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站起,“你以为一个山乌便能让我现身?荣绮,你太不了解自己的对手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讥笑十分刺耳,他的目标当然不是一个不过千人的小寨,他的目标当然是那个没有了主帅的营地,他要将她的心血全部付之一炬。 “你以为攻下步阳对不莫的围剿有利?笑话。步阳早就不存在了,那不过是幌子,作为陷阱引诱你掉进去的幌子罢了。” 步阳早就被不莫吞并了,只不过消息闭塞,一山传一山,山山之后便无消息了。 “你的爱将,如今应该深陷其中了,哦对了,天南山上一到冬日便危险无比,它会吞噬所有的无知者,天南山下满白骨,也不知冬日飞舞的是白雪还是骨灰?” 他一步一步解开了荣绮的兵分三路,一下一下锤在她心上,他的嘴角鲜血直流,他随意擦拭几手,他高大魁梧,势如野狼伏敌。 另一侧,良山他们冒死跳入火海救下吴队长一行人,所剩无几的战友,和倒在血海里的尸体,阴阳相隔。 他在踉跄中勉强站稳,他们之外的厮杀依旧,他看着火海里生灵涂炭,带着虚无的胜者姿态,高傲又荒唐: “荣绮,好名字。刻在墓碑上定是亮眼的。” 他们之间浓烟,火浪,奔腾而过,不做片刻逗留,两人之间血雨腥风的无言,只是盯着对方,一个疯鸷狂傲,一个一言不发。 荣绮收起了剑柄,在蓝乾宇看来是无力反抗,他笑了,笑得狂然不羁,笑得四方寂静。 荣绮见他笑了,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她抱手于胸,她不屑于弱者争斗。 “我本以为砍下你的头颅,我得用上我的宝剑,可如今一看,你不配。” “剑斩华雄,祭其剑刃。而你的血,只会脏了我的剑。” 蓝乾宇藐视不闻手下败将的逞强之词,背后山火便是他胜利的标志。 而就在他松懈眨眼间! 一个黑影闪现他其旁,喉腔一顿窒息扼住,他仰头瞥见,荣绮在他耳边,对着他更加狂桀,她眼里红光厉人,嘴角有了讥讽冷笑。 她反问道“你以为一个山乌便能让我现身吗?” 蓝乾宇已经窒息得无法发声,他瞪大的双眼似乎在诉说他的震惊。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徒手便能扼杀一匹狼,她是草原长大的勇士,又怎会惧怕南方的山狼。 “信吗?那山火屠杀的是你的兵。” 荣绮手上的青筋爆出,如青龙盘踞起伏山脉,她多想他死,只要她再稍稍一用力,便能听见蓝乾宇脖颈断裂之声。 “算了,还是让您眼见为实,不然墓碑篆刻上的文字该多么乏味。” 说着,她一掌而下,轻松将蓝乾宇制服在地,他暂时昏阙,醒来时,他站在风口浪尖处,冷风鞭打,俯瞰一片火红,浓烟直上,像极了那日的千河寨。 他恍然睁眼,他被捆绑在山坡边上,脚下火海深渊正等待吞噬他,好像有一只眼正窥视着猎物。 “看啊,这抹黑色,是黑骑军吗?” 她摁压着他的脑袋让他仔仔细细地看清楚,四处逃窜,负隅顽抗的一个个黑影。正是出自他的黑骑军,听传言是南疆第一等。 荣绮弯着腰也看着仔细,她要亲眼看着这些人死,此刻的她是不世之雄,云淡风清描述着胜利。 “为了杀你,从明池过来又远又累,南疆的雪覆盖在漫漫山峦之间很美,但不及眼前你的士兵深陷火海如你们当日屠杀千河寨无辜寨民一般,这现世报来得美。” “蓝乾宇,这一路交手,你烧我粮草,断我后路,偷袭,刺杀,比比皆是的烂招,你说你久闻我大名,如今看来,你轻视我为女人,而且你轻敌。你不仅不配做将军,而且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我确实不了解你们,龙家也好,蓝家也罢,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我面前的敌人。” 荣绮会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再多欣赏片刻这场烟火一般的戏码。 她伸手转身指着蓝乾宇,指着一个靶子一般,对准他的头颅。她虽仰视,却为强者之睥睨。 “你的实力可以跟我对很多招的,但你轻视我,大意忽略了我的能力,虽然我赢了,但我一点都没有胜利的喜悦,你要知道,为了杀你,我可是上心了。” 蓝乾宇僵在山坡边上不敢轻举妄动,他如木柱屹立,风若稍有不慎,便会将他轻松推下喂食火焰,他无力而挫败。 他满目之下都是他的士兵在发出凄厉惨叫,而在此之外,曲国军队正重重包围着他们,防止他们逃出活命。 “那又如何,你杀了我,你的那些前赴后继去送死的将士也回不来了。” 那些去往步阳的,绕后天南山的,愚蠢的送死者。 蓝乾宇最后的讥讽,他对着荣绮在做最后的倔强,他高傲地不愿意承认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昂,一个叫程英,一个叫阿罗,他们是我最得力信任的战友,你说会是其中哪两个呢?” 荣绮扫了一圈山坡下她的士兵,对着蓝乾宇问道。 蓝乾宇猛然一窒,脸上霎然之间发白微颤,他呆滞地望着前方的一切,眼球都在剧烈颤动,下巴至喉结一处,无措而滚了滚。 他不敢相信自己输得这么荒唐,每一步他都算对了,不是吗?他的胸膛起伏剧烈,不可思议地冷哼了两声,无力又颓废地冷笑起来。 荣绮掏出短刃,“我说过,我要活剥了你。” 她要说到做到,娅兰正在等她履行诺言。 她冷漠无情地一句,蓝乾宇死死盯着她手里短刃,不是惧怕畏怯,而是发声大笑,回音响彻天地之间。 她快刀对准他的脖颈欲要下手之时,蓝乾宇仰天一阵口哨吹响,短而凄厉,荣绮愣在原地,不知他是何用意。 比起这个,她要的是他死。于是在他哨音声中,她快刀无情划开了他的脖颈,那一串哨音戛然而止于万籁俱寂中。 血液喷洒而出,在蓝乾宇还未死透之时,她还想着徒手剥了他。 阿罗程英见火海中黑骑军突然全部不动,齐齐对准了一个地方,手里有弓弩之人,抬起了双手,对准一个地方射去,阿罗程英跟着抬头望去,那里是一片山野黑幕。 荣绮刚要下手,她侧头余光瞥见,一阵箭雨疾驰向蓝乾宇发射而来。 最后的最后,蓝乾宇彻底断气,死在箭雨抵达之时。 荣绮顿时明白,蓝乾宇要带着她一同赴死!箭雨袭击迅猛,她一把拉过蓝乾宇的尸体挡在她身前,他要死,那就去死,想带着她,做梦。 箭雨疾骤,如倾盆大雨,狠狠砸向他们。蓝乾宇早成了一块收集弩箭的靶子,溃烂不成型,最后荣绮被迫拔剑挥扫,万阵剑法齐现,她被困在箭矢之中,如困兽犹斗,步步逼退,不得反击。 只是箭矢无情,她突感一阵撕痛,身体被一股力量拍打后退,眼睛里血色一片,茫茫望去,一支箭正中她的胸腔。 她口腔里一股血腥味反涌而上,她又看了一眼蓝乾宇,此时的他正在黄泉路上左盼右念地等待着她吧。 她怎能甘心! 她身边全是箭矢,如箭冢一般,她孤立其中。 天地如深渊一般,黑得恐惧,黑得捂住了她的双眼。 她倒在了箭矢之中,万念俱灰时,脑海里最后一刻浮现出了那人的哭颜,她仰视天空,不敢想象他若是知道了她不在了,会不会随她同去。 “不准...做傻事。” 她一开口,便是鲜血直流,她对着天上那幻影温柔地交代道。 说完,她倒在了自己黏腻的血水中,再无声响。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42. 四十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3. 四十三 数日后,营帐内温暖的火炉充满活力地与冬天寒风抗衡,阿罗将荣绮的四处被角塞得严实,保证她的将军不会受寒。她坐在床脚处,一想到倒在血泊中的荣绮她便忍不住的心痛。 而荣绮醒来时,她上身□□,只有白布缠绕,她又被桃桃包裹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她躺在床上,胸腔内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原来自己没死.... 她松了一口气后,耳朵敏锐捕捉到身旁还有些啜泣之声,她微微抬头,只看到阿罗背对着自己,坐在床尾小声哭泣着。 烛光下,阿罗的背影印着火光摇晃,显得她孤独又无助。 荣绮上身无法动弹,仰头长啸,无奈笑着,玩笑说着“别哭了,我都被你哭声吵醒了。” 荣绮说完,偷偷瞄见阿罗的背一下笔直,她僵在原地一个呼吸,猛地转身,眼里喜出望外,欣喜若狂。 “将军!” 她迅速挪动屁股上前,握住荣绮的手,憋着嘴委屈巴巴着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倒在箭矢之中时,我都吓傻了。” 想到那一刻,阿罗仍然一阵胆寒。那一幕是触目惊心的恐怖! 荣绮回想那一幕也想着自己怎么没死,那一箭定是致命的,她应是逃不掉的这一劫。 说着,阿罗跑下床,从桌上捧来一堆珠子,只是那颗最耀眼的玉珠不见了。 “可将军你知道吗,这条珠链救了你。” 荣绮凝视着那堆晶莹剔透一下子恍然大悟,她虽动不了,但依旧顽强接过。这是宴殃的祈福,这是他的爱。 那颗玉珠应是替她碎去,替她挡下了最致命的一瞬间。 “宴殃...” 荣绮的手指摩挲着晶珠,她本是在怀念着他,内心温暖回血,一阵沸腾。 突然她猛地睁大双眼。 “吩咐下去,我受伤的事全军封锁,特别不能传回明池,谁若让明池之人得知,军法伺候!” 她侧头看着阿罗,严厉斥声道。 若是让宴殃知道,他定会心疼,想到那双泪水婆娑的眼眸,她也是心软得惆怅。 阿罗本是不解,但转念一想到明池之中有谁,她顿时了然。 “是!将军!” 阿罗退下以至夜深后,荣绮平躺在床上捂着自己的胸口,那种一箭穿心似的锥心之痛依旧难以忘怀,轻轻呼吸都会连带着撕裂的疼,她此时此刻正在经历着。随后她微张嘴唇调整着呼吸,以便适应这般难忍之痛。 营帐内正中有个三足小火炉,其上堆积着如小火山一般的炭火石,她侧头看去,热气沸腾蒙蒙,她想到了最后那一瞬间宴殃的面庞,她不由自主的笑了。 “我没死呢,等我回来。” 她凝视着不远处的冉冉升起的旭火,她轻语自喃着。小火星偶尔喷洒出来,弹落到地面上,如夏夜萤火一般绚丽梦幻。 几日疗养,荣绮已是可以勉强坐起,胸口裹布逐渐变薄,身上只披了一件素服,她靠坐在坐枕上,闲暇时看看兵书,看看哥哥寄来的文书,只是她看多了自觉乏味,她放下了信件,看着四处无人的营帐,想来自己也有多时没寄信给他了,若是被他有所察觉,也不妙。 想着,她瞄到了桌案上那封还未来得及寄出的信。 阿罗和桃桃结伴而来,桃桃手提着药箱,阿罗撩帘而进,两人有说有笑时,一个余光扫到了刚刚准备掀被起身的荣绮。 “将军!” “将军!” 两人齐声大喊,吓得荣绮一个激灵。 阿罗大步上前,直接把荣绮塞回被窝里,她一屁股坐下,还拍了拍荣绮手背,下手力度颇重以作惩戒,荣绮一下收回了手,手背浮现一片粉红。 “干什么你!嘶” 荣绮嗷嗷叫痛,哪都疼。 “将军该打!如今这般便是要静上更静的静养,将军以为自己是什么神人吗?” 桃桃打开药箱时说着,拿出剪子,正要给荣绮换药时,荣绮伸手指着远处书桌,“阿罗,你帮我把桌上那封信拿来。” 桃桃继续剪拆着白布,越是贴肤的布料,渗血的面积便越大,颜色越深。桃桃的面容逐步严肃认真起来,荣绮不敢看桃桃,免得遭来一顿骂。 “将军,这封吗?”阿罗举着要给宴殃的信对着荣琦问道,荣绮看去点了点头,阿罗将信递给了她。 荣绮迫不及待的再次打开,寥寥数语,她在纠结是否要再多添上几句。 “嘶!”突然一阵刺痛从胸口传上,荣绮猛地低头,桃桃正在擦下最后一层药膏,准备接下来清理再涂药。 荣绮的伤口和草药膏融在一块正慢慢结痂,因此在突然刺痛下,她下意思捂住自己的胸口,手上沾满了血和药,她不经意换手时,没有注意到信纸。 “将军,您一会儿再看吧。” 阿罗见荣绮正在换药却不专心,大家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她一把夺过信纸,重新又装回了信封中。 荣绮刚想说什么,便被胸口一阵冰冷袭击,新的药膏厚敷在伤口上,冰凉中减少了一些疼痛。鼻尖闻到一股幽香,她的注意便被转移,问着桃桃“好香啊,这是什么草药。” 终于在闲聊之下,桃桃收拾好了一切,递上了一碗药宣布此次换药结束。 桃桃叹了一口气,面对着一个不省心的上司,“将军,您可千万不能乱动了,这可不像上次您受伤那般简单,伤筋动骨都得一百天,何况你差点伤着了肺。” 荣绮摸了摸自己胸口前崭新的白布,心情大好。于是郑重其事地对着桃桃点了头,并说道“我一定不乱动,好好养伤!” 当天夜里,荣绮便爽约了。 她实在躺得憋屈,辗转反侧不得,俯卧趴坐也不得,两眼瞪着帐梁,只有朦胧火光晃悠在其上。 索性, 她下了床。 光着脚丫,小心地踩在毛毯上,毛茸茸的格外暖和,本就谨慎里感觉踩在云端上。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书桌前,缓慢地坐了下来,她现在已经能和伤痛和平共处。 桌案上,那封信格外醒目,她再次拿起却又放下,纠结最后她上了封泥。 “希望没过多久,便是我亲自去见你。” 她看着信说道。 次日清晨,荣绮看着斥候小兵拿着军要文书和她的思念一同走远。 她像完成一件大事一样靠坐在床上,舒了一口气。 悠哉乐哉。 —————————— 十日后,宴殃收到了她的思念,他爱惜地将它抱在怀里,紧贴着自己的脖颈,感受其上的温度,他打开了信封,对着这几句,来来回回的,反复念道 “雪月同色,玉颜在心。见字如面,望自珍重。吾好,敬上。” 他看着她的文字,蹲在角落里,边啜泣边念着。他孤寂又开心,开心的是她定是没事才能给他写信,只要她好,便足矣。 他爱抚着纸上诸字,每一笔他都仔细摩挲。沉浸在喜悦之中,突然一丝突兀的红!展现在他面前,他的视线无法从那丝红里抽离出来,吾旁有血,虽是淡淡一丝,可他怎会错过。 宴殃顿时心慌意乱,吾真的好吗?她真的好吗? 原来那些梦都是真的,都是将军日日夜夜在呼唤自己,而自己却视若无睹! 自己该死自己该死!这一想法如同雷击轰鸣一般,他突然站起,心下慌乱,不知所措如发了疯一般往外冲去。 他一路快奔,心里哪还有什么礼仪姿态,他眼里猩红如魔,他紧紧抓住那个将要离去的斥候小兵,紧紧抓住他那虚无祈祷。 “快!快告诉我!将军到底好不好!!” 小兵怔怔地看着他,想必眼前泪眼汪汪的人便是宴大人。 将军在病榻上反复命令他,若是宴大人发现端倪,断不可说出她的伤情,只说是前方捷报大喜,将军无事。 他重复着荣将军的口令,不加修饰地说“将军无事。” 只是他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宴殃怎会看不出来。他无力虚脱的放开了他,向后退了几步,内心最后一丝希望轰然倒塌,他突然失去力气一般,倒在地上,小九惊叫“干爹!” 宴殃沙哑而绝望地唤出一声“将军。” 他的心痛到无法呼吸,嘴唇煞白,眼下乌青更甚,她受伤了,他却一无所知。 他好没用,他是个废物,她受伤了都不能在旁伺候服侍她。 他瘫软在地,像是没有灵魂的空壳,在雪中死去。 “大人!将军真的无事了!真的,她很快就可以班师回朝,真的!” 那个小兵见宴殃此番,更是心下生急,将军提醒过宴大人心思敏感,不能刺激宴大人,否则他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结果自己还是搞砸了。 “无事..我竟是等到她无事才知她有事。” 宴殃一听,苦笑起来。随后在众人的众目睽睽下,悲痛欲绝地木讷中狠狠赏了自己两耳光。 宴殃,你真没用! “干爹,您别!将军若是知道了定是会心疼的!” 小九立刻将手伸到雪里,将自己的手捂冷后,贴着宴殃红肿的脸上。他心疼地劝着宴殃,但宴殃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脑海中只充斥着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将军不喜欢没用的人。他想到了最初她的冷漠,他只觉得恶寒入体,全身颤抖反抗。 “九儿,九儿!快去把雷山牵来。” 他极度忧愁下,紧紧握着小九的手,带着央求之意,眼里泪水在眼角川流不停。他一刻都待不住了,他的将军,他要见到她!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43. 四十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4. 四十四 并不知宴殃近况的荣绮,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吃便是睡,脚不沾地,阿罗小心照顾着她,就怕她拉扯到伤口,□□绮倒好,一到无人之时,便下床左看右看,偷偷撩起门帘一角,偷窥着外面。 篝火外,来回巡逻把守的士兵,还有下不尽的雪。 他们收拾着积雪,往两边清理出一条走道,两边的堆雪都快埋没了他们。荣绮无聊至极,如今看扫雪也觉得是别有一番的乐趣。 她看着正在兴头上,突然有人盖住了她的视线。 “诶!?” 荣绮猛地抬头,阿罗拉开门帘,一阵寒风扑面,荣绮的脸顿时狰狞非常。 “荣绮!你真是讨打!” 阿罗又把荣绮的手抓来狠狠地拍上一下,她身后还跟着程英,他端着药在一旁偷笑着。 “阿罗,你这样我会郁结于心,气短身亡的。” 荣绮呼着自己辣疼的手,故作委屈地说道。她揉搓了几下,手背愈红,委屈巴巴地看着阿罗,感觉下一秒便要掉出眼泪了。 阿罗接过程英的药盘,将药水放在了荣绮床边,她转身将荣绮抱回了床上, “将军这么轻?将军你能不能好好爱惜爱惜自己?” 惊讶于荣绮的精瘦,阿罗除心疼外更加感到一股恼火。 荣绮被她放在床上乖乖坐着,耳边是阿罗的不停念叨,她趁着阿罗转身看不见,模仿起了她。引得程英哄堂大笑。 “将军?荣绮!” 阿罗突然的转身,荣绮的表情一览无余,她气急攻心感觉火气直冲天灵盖。她的反应让程英更加发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两人斗着嘴,程英在一旁大笑,两个人都这么可爱呢。 她两终于尽兴时,阿罗坐在床边手拿汤勺追喂着荣绮,荣绮实在喝不下这么苦涩的药水,连连反呕,阿罗也不管,三下五除二直接灌了进去。 利落又干净。 “歹毒。” 为了防止荣绮呕出,阿罗还连忙捂住她的嘴巴,等荣绮回神后,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恶狠狠盯着阿罗,如惨遭奸人陷害,自己被灌下毒药后在弥留之际时一般 “委屈将军了。” 阿罗拍扫了几下自己的手,宣布大功告成。 夜深人静处,直到阿罗离开,程英都未曾离去,荣绮嘴里还带有一丝苦涩,在那连连啧啧,她轻抚着胸前白布,心中暗自祈祷它快些好起来。 她用余光瞥去“你怎么还不走?” 今日程英很是不同,却说不上来的异样。他凝重了不少,似在犹豫。 荣绮也不问,躺坐在床盯他。 终于,火炉越来越红时,热浪滚滚而来: “将军,荣大将军下达的军要文书在此,他令属下携兵返回帝都,您请过目。若您同意,后天属下就要动身启程。” 程英背后夹着文本,他递上前来,荣绮不顾伤势直接挺直身子坐起。 她面上严肃,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哥哥怎会突然命程英返回帝都,单不论程英从未去过帝都,也不说现在正值战时,他这般平日里突然要一个戍边将领携兵去帝都,这都是意图谋逆之重罪。 荣绮皱眉,急忙打开文书,里头简语几句,是哥哥的字迹,也是哥哥的玉印,其上还有皇帝的私印。 她看得谨慎,皱眉沉思之间,心里盘算思虑之时,突然被某种想法直击一般,她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震惊。 莫非帝都有人谋反? 荣绮拿着文书,复杂无解的眼神看着程英,她的指尖在其文书上毫无规律地点着。 耳边只有火苗滋滋,门外士兵行走踏踏,和细微的风雪声。 程英站在一侧抿嘴沉静,他虽不知荣绝用意,但眼下需要深思熟虑的不止他一人。 他用鼻息粗喘,他不敢轻易出声,稍有不慎似乎便会破坏某种岌岌可危的平衡。 “我知道了,你去吧。哥哥也说了,不过是寻常换任,今年你被提拔了,恭喜你。眼下,蓝乾宇那个大麻烦已除,这里有我和阿罗,你可以放心地走。” 久久之后,荣绮打破缄默开口但依旧面不改色,无人知其心,她只当作寻常地叠好文书又再次返还给了程英。 程英的面色稍缓,他不知怎么暗暗松了一口气,于是接过荣绮返还的文书,点了点头:“是,将军!” 见程英离开营帐,荣绮默默摸着胸前白布,其实她也不知摸的是平静伤口还是为了平息心口跳动。 总之,四下寂寥时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于是当荣绮忧思之时,另一方天地也有人怒火难消。 夜月国君书房里,龙月君已在今日继位,父亲早晨仙逝,他中午便上位了。他穿着银丝白素服,披麻于头冠之上,但无人之时,他狠摔麻衣。蓝乾宇死了,夜月最后的保障没有了,不莫没了,曲国以南,夜月以北至天南之地都被占领,曾经旷阔的疆土,短短数月,已成过去。 这般南疆,他还有什么可以继任的。 “荣绮!!!” 龙月君怒吼着敌人的名字,这个让他功亏一篑的女人,这个让他失去所有的女人,不莫蓝家没了,黑骑军没了,甚至不莫都被占领了!因为她,如今他们的领地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他们负隅顽抗。 “荣绮!!!” 想到这里,龙月君再次仰天嘶吼,他青筋凸起,火气冲天,他难压内心狂鸷之火“啊!!!!” 活剥手撕都难以泄愤的恨意充斥着他的大脑,全身发麻抽动,咬牙切齿地挥打眼前一切物品,若是荣绮能被这般摔碎,他定让她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他踩在碎片上,似在血海炼狱踩踏着易碎白骨,每一步他都带着无尽杀意,脚下踏着好像是荣绮的血肉筋骨。幽深的黑暗中,只有他一人,嗜血一般狂魔不羁。 龙月君带着恨意,打开了地下冰窖。 它比外头寒天雪地还要冰冷,这里步步生霜,踏出的每一步都带着白气凝结,他裹着厚重的斗篷,缓慢深沉的走在这里。淡蓝天地里像□□一般的令人胆寒,寒气逼人如爪牙一般的将人桎梏。 龙月君显然对此毫不畏惧,他穿过厚重寒气,迷雾一般之后眼前出现三口巨棺,用南疆天南山山顶寒冰打凿,其保证尸身不腐不烂。 他推开棺板,冰冷白气后露现的是龙月郎早已青紫挂霜的面庞。 龙月君从上至下的视线里,龙月郎肚子上那一道醒目刺眼的疤痕使龙月君怒目切齿,他如同搅泥一般抓着他早已冰硬如壳的疤,但伤疤依旧如初,他扣掉的只不过是冰屑罢了。 “你体内的天蛊到底去哪了!!!” 龙月君无能狂吼,他疯狂捶打着自己哥哥早已冰封僵硬的尸体,伴随着“哐哐”声,其他并未有任何不同,他对着龙月郎的脸,“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本以为他可以借着曲国宴殃之手干掉龙月郎,可是当他满心喜悦的接回他的尸体时,天蛊早已被人取出,他最重要的天蛊,只有它在,他才能成王,否则谁都不会接受一个没有天蛊的首领。 龙月君如疯魔一般魔怔狂叫,他乱打锤击,似在发泄。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不如我愿!啊啊啊啊啊!” 他仰天怒吼,绝望宣泄,按他的计划,君父早已被他架空把持,以为龙月郎死了他便坐稳了未来继任的位置,谁知天蛊不在,曲国逼近,绝境之处又遇灭国亡境之时,他什么都没有了,夜月似乎有了诅咒一般在瞬间轰塌,他们似乎一夜之间被神灵厌恶了。 他打开了其旁另一座冰棺,龙延生今日早晨突发恶疾身亡。 “君父,为什么!!儿为什么没这命!!!” “为什么瞒着所有人把天蛊给了龙月郎那个白痴!!明明我才是最像您的,我有野心,我有才能,比龙月郎这个蠢货优秀!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要我!” 他跪倒贴着龙延生的脸,如儿时在君父膝下与哥哥戏耍打闹一般依赖着龙延生。而龙延生躺在冰棺里又怎会给予他回应。 龙月君放开了自己的君父,他失魂落魄地躺进了最后一口棺材里,他眼前是一小块方寸天地,满眼都是毫无生气,死气沉沉的白色。 他紧贴着冰壁,锥心的寒冷钻进他的脊背里,如万针扎心,可又有一万只手紧紧抓牢着他,使他无法动弹,他越是挣扎越有一双大手覆盖住他的七窍,他陷入无际恐惧,双手在空中乱舞,挣脱,扫开眼前昏暗的白,他一下弹坐而起。 他还未回神般的大口喘气,失神地来回看着自己的冰棺,死亡太恐怖了! 他不要!他不要死! 龙月君慌忙起身,像避开瘟神一般,他拖着厚重的斗篷,艰难地爬出这可怕深渊,远离了这里。 踉跄出窖后,他瘫软地坐倒在地上,背后还能感受到死亡的阴气。他被击中一般立即弹起,关上了冰窖。 心有余悸地观察着温暖又黑暗的屋子,他的书房寂静可怕。 窗纸上透着月色,雪粘在窗上,融化时发出沙沙之声,就像有只手挠着窗纸,窸窸窣窣想要窥探里头。 龙月君还沉浸在死亡包裹的黑暗中,他捂头不想自己,他不要死,他不要做亡国之君!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44. 四十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5. 四十五 这一夜无法入眠的还有那千山之外的宴殃,这里月明星稀,驿站之外便是令人绝望的崇山峻岭,一山叠一山,远处的天逐渐被山峦阻隔,远处山顶不知是雪是云一般皑皑堆积,月色下显得是令人孤独又怆然的银灰。 小九站在宴殃身后,他们已经日夜兼程赶了三四天,若不是雷山吃累反抗,他们还会继续不顾生死一般地拼命赶路。 站在月下的宴殃如雪霜裹枝,傲立孤寂,月下冷洁时,望有佳人撑伞在雪中赏撷。 “干爹,前方急报,夜月寨主龙延生殁了。” 宴殃的情报及时抵达,无论他在何处都不会阻绝消息,小九递上一张小纸条,其上几字便是大事。 宴殃收回怜月之心,他撕碎了纸条,只是淡漠说道“他的两个儿子都盼着他死,死了也是遂人愿了” 一个给他探路,一个送他上路。龙月郎若不是蠢得被人教唆,龙月君若不是心胸狭隘,眼界短浅,夜月不至于后继无人。 “夜月连他们的神明都不要他们了。” 纸片小小,一落地便没了踪影,宴殃拢了拢斗篷,手里小炉温热暖心,余光凌厉瞥着地上残留。 他如远山寒顶,冷漠肃杀,他慵懒如一片高处雪花自顾自的飘落,无人伸手的刺骨冰冷。 此时他忽然想到什么,偏头问着: “小九,那小虫可送给荣将军了?” “送了,起初将军对那小东西还有些不解,但干爹您的信及时送达,将军已清楚干爹的用心良苦。” 小九低头恭谦而语,他轻拍着宴殃斗篷上的落雪尘埃,手上有些化水,冰冷刺骨。 “嗯...那便好,那小虫可爱得很。” 小九喜出望外,这是宴殃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一次满意的口吻。宴殃舒心时,语气便是山泉润身一般清冽又舒心。 见夜深,月色朦胧时,小九乘胜追击一般,试探地劝说: “干爹,咱们歇息吧,别在路上累着了,这般适得其反。” 小九上前,虚扶着宴殃。 宴殃低头垂思,抬手挥了挥拒绝,他看山对月,银辉满满,惆然之时,换而不免唉声叹气。 小九恍而一瞥,自家干爹眼角挂露,晶莹剔透如冰星点点,“我也不想这般,但是小九,只要一日不见到将军,我便一日寝食难安,她不好我又怎会好过?” 他弱腔虚声,喃喃自语。 小九也是难解,只要说到将军,干爹便是世间第一痴情儿。而他不曾喜爱过什么,无法体会干爹的心情,只能沉默地陪着干爹神伤其中。 次日清晨大早,宴殃又启程了,他的马术愈发精练娴熟,马上之人凌厉如风,暴雪也只能匆匆一瞥他的容貌,雪山空留两处马蹄印,飞扬雪尘牵在马后,纷纷如白幕遮人眼。 再过一日,再有一日,他便能见到她了。 将军..... “将军!你在做什么!” 一进屋,阿罗便看到了荣绮身边摆满了竹条木棍,还有一些布条。里头乱七八糟,有草木原野味,有她的药味还有一些冬日本有的凛冽之味。 “花灯啊!明日可是元宵。” 阿罗呆在原地,看眼前此人轻松愉悦,好像忘了自己在打仗一般。 荣绮自娱自乐享受其中,被这些包围着的她难得心情大好,嘴角带笑。她编织着竹条,黏上布条,涂上简易颜色,穿过木棍。 “喏!” “小鱼灯,好看吧?我的手艺还行吧?” 荣绮就像那工匠,熟练的一个接一个制作着,她专注其中,难得在她面上看见认真二字。 阿罗坐在一旁,右手握拳手肘撑着下颚,看着自家将军找回自己儿时快乐。 荣绮高举鱼灯在天上,想象它遨游其中,简单的颜色,寥寥几笔的弧线为鳞,好似山间小鱼,自由自在。 “你快找几个人来,你和他们一起朝着这个样子都做了!我再做几种不一样的。” 荣绮玩好后朝着阿罗说道,阿罗走上前来接过鱼灯,本想拒绝,没曾想荣绮预料到了她的想法,直接一句: “记住,这是军令!” 使她不容拒绝。 阿罗看着满地的凌乱,垂下头,拿着鱼灯,唉气,如今看来凌乱的是自己。她将木棍和竹条分开成捆整理,心下咒骂了荣绮一百一千遍。 “阿罗,将军要我们做这些干甚?”吴队长悄悄在阿罗耳旁问道。 他其实已经痊愈,但荣绮念他有功,便让他多休息几日再归队训练。于是,他便在此和阿罗几人一块编作着鱼灯和编结布条。 “你去问荣绮咯。”阿罗忙活着手里的竹条,竹条纤细,阿罗只要稍稍用力它便短成两截,阿罗两手各捏一条断枝,陷入迷茫的恼火中。 她左右各看一眼,而后又上下各瞅一眼,还有这么多....阿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是谁家将军,谁领去。 吴队长偷偷瞥了一眼荣绮,看将军乐在其中,他乖乖抿紧嘴,安静坐着手里的活。 不出半日,营帐内便堆满了鱼和花,还有垒成小山的多色布条。荣绮还想继续做着,但没成想,桃桃端着药进来,她左右避开地上的花灯,“将军,你怎么就静不住呢?” 她将荣绮扶起,荣绮摸了摸自己的胸膛,确实有些吃力的痛,她也只好呵呵一笑接下桃桃的教训。 “嗯!不苦了!” 荣绮以就义之姿,豪迈的一饮而尽,没曾想入口之后清润在舌尖,入喉回之甘甜,草药原有的香气沁人心脾,抚慰她的痛处。 她瞪大的双眼,震惊地说着。 桃桃一脸骄傲,接过空药碗,“将军有所好转,药自然也会跟着变化!” 说完,桃桃转身就想离开,阿罗一下起身,握住她的手腕,桃桃转头看到了阿罗一脸阴谋诡计的模样,“桃桃,留下,军令。” 六字而已,桃桃就在此忙活了一天。 日暮西山时,远处隐隐星光闪烁,银边夺取金色荣耀,换回片刻沉寂。 “将军,一共一百九十六只鱼灯,五十八只花灯,以及好长好长的布条,您这是要做什么?” 阿罗向荣绮汇报着,吴队长及众人伸着懒腰,活动着筋骨,心下想着这精细活还不如让他们大老爷们去训练呢。 营帐里起初还是满地的花灯,眼下是成山垒起,就连阿罗和荣绮之间还隔着两三只。 “挂起来啊,今日你们都累了,好好下去休息休息吧。” 荣绮拍了拍手,缓慢起身,众人一听松了一口气,荣绮将摆满床上的鱼灯拿下,阿罗跨腿而来,“您别抬手,我来!” 随后大家又把鱼灯等各自摆好成类,堆在一旁,虽不解将军所为,但只要是将军说的他们都会做。 荣绮见众人走后,满屋子的鱼和花,她躺在其中,像一场扑朔迷离的梦,被万物环绕的缥缈之境。 元宵当天,程英来至帐前,荣绮站在大营前,站得笔直,威严可敬。 程英领着五千士兵,在前领封,荣绮递上文书一卷,小印一枚。 “好好保卫帝都,这是你荣耀的职责!” 荣绮身着战袍,站在高于他的一个台阶之上,望着满目旌旗飘飘,她还是喜欢这副模样。 程英双手接过,单膝在地,义正言辞而郑重,“是!将军!” 阿罗偷偷在帐内听着许久,接下来见不到他,自己还是有些舍不得,就在她犹豫之时,她的脚步首先做出了选择。 程英上马后,他在帐前徘徊了一会,见那人出来了,才放心离去。 “阿罗!我们在帝都见咯!” 程英见她出来,开心爽朗地在马上大喊。 阿罗受到了众人注视,慌乱之下点了点头,荣绮见少女的脸顿时被粉红铺满,起哄一番。引得程英也在一路上害羞偷笑着。 程英走后,众人开始挂条,堆篝火,鱼灯在天或在手,悠悠荡荡,今日天晴,光照在大地,远处白金闪闪,辉煌夺目。 雪顶之下青山一片,蓝天铺就,山下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荣绮往里塞着烛芯,不经意的抬头里恍惚一下,而后空旷清丽的天一览无余展现在自己眼前。 如果不是有伤,她想,此时最好的便是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而后笑一笑。 “将军!这个挂这,可以吗!” 阿罗还在生气,她把怒火洒在了满腔怒吼里,荣绮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 “咳咳!” 结果因为笑得太过用力,而扯到了伤口。 于是,又被骂了一通。 她们就在这闹腾里,迎来了夜晚。 夜幕漫漫,花灯如昼,点亮了空旷的营地,连接着个个帐营。满目里晃眼间误入仙境,与鱼同游观月,邀月赏花,篝火不及灯明,与其一同点彻晚幽。 此景不知人在天星上,还是天星落凡间。 营地正中搭起高高如天柱般的篝火台,其顶上有一面图腾 那是千河寨的图腾,是荣绮凭记忆画下的关于娅兰的家寨。 她仰头而望,它离月很近,月亮与神明应该看得见曾经这片大地上有过一个鲜为人知的寨落,他们朴实可爱,他们淳朴善良,敬畏天地,热爱生灵,他们挚爱着生育自己的这片土地。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45. 四十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6. 四十六 图腾在风中飞舞,月在此时落下银辉,小雪点点落在人间里,这是月的祝福。 将士们举杯畅饮,对月作歌,雪消失在半空里,有火,有温暖,它靠近不得。人声鼎沸,花灯绚丽,这是他们自己亲手而作,各式怪模怪样,千奇百怪的鱼和花在其中自娱自乐,有人手里扛着一个硕大的对眼鱼,有人手中捧着一个绿油油的莲花,他们互相嘲笑又互相欣赏交换。 布条高高挂起,五颜六色,随风摇曳身姿。 阿罗觉得此景有些熟悉,她恍惚里似乎来过一般,看着布条出了神。 “啊!” 她最后一次在千河寨里见过!她一下回神,那天!娅兰邀请他们参加篝火晚宴的那天,千河寨里寨民正在制作着祭祀所要装饰的幡条,女人在缝制,男人在搭建篝火台..... 恍如昨日一般,失去的模糊记忆突然清晰地印烙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 阿罗低头望着手里攥着的鱼灯,粗糙的手感,劣质的做工,可是自己却不舍得松手。 不是因为自己做的而感到珍惜,而是因为这每一个,每一只,都代表了千河寨的他们。 他们信仰的神明是一只鱼,相传千河汇聚,有只神鱼来此歇息片刻,睁眼时,便生下了千河寨的祖先,因而他们如鱼一般生活在南疆深处,自由自在。 当阿罗再次抬头望着那片图腾时,原来那是一只鱼的幻化,寥寥几笔勾勒出鱼的姿态,它在天上皆若空游无所依一般。 她又看着荣绮,她正搂着吴队长把酒言欢,一碗一碗的清水,阿罗想想便笑了。 她不能喝酒,将士们也不让她喝,于是在众人的劝阻下,她喝水喝出了豪迈直爽之势,一碗碗的高举过头顶,一口仰头痛饮。 众将士纷纷起哄,她单脚踩在石头上,手肘撑膝,拿着酒碗,长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你们给我等着!这可不算!等我好了,我定要你们趴下叫我奶奶!” 大家沉浸其中,相谈甚欢,阿罗坐在篝火旁,窜火声也抵不过荣绮的助兴呐喊。 就在此后四下喧闹中,荣绮却突然离开,不知去向何处。在众人还未察觉时,只有阿罗跟在她身后,见穿过大小营帐,来到一处边缘之地,那里堆积着雪,那里像一座一座垒起的雪坟。 只见,荣绮缓而蹲下,一个形单影只的人,在月下昏暗处,用力地抛掏着积雪。 阿罗欲想上前帮忙,却见她停住了动作,随后起身,手里拿着... 她瞧见着荣绮手提之物,一时凝窒在原地,她好像彻底明白了将军的用意,她打心底怅然一声,荣绮啊.... 阿罗了然后默默离去,回到大家哄闹之中,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月挂红梅枝头,云飘人静之时,营帐正中的篝火台火光如烈阳高照,直冲天际。 大家围坐在篝火台,火照人心,驱赶阴暗和寒冷。 荣绮突然站了起来,她仰望火烟直挂,仰望月亮,此时天际有小雪缓缓,但终不得靠近这为逝人祈福之地,它们也想靠近,但寒冷怎能抵过人心。 荣绮一人独站天地之间,她屹立之上,众人纷纷抬头,仰望着她。 她倒下一壶酒,一横扫过,灼烈的酒敬天地神明,敬已逝轮回之人,愿保佑他们此后生生世世无忧无虑,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一切。 愿君轮回时,亦有喜之欢。 随后荣绮拿出了众人震惊之物,她将它无情丢进火堆里,祭奠千河寨。 荣绮在火海里,见蓝乾宇那正在腐烂的脸,像雪一般正慢慢融化在炼狱之中,连带着他这辈子腐烂肮脏的心。她无法手剥了他,因为他早已溃烂,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头颅,她自然要好好利用。 “千河寨,走好!” 她呐喊一句,制住天地,响彻山谷,山鸟纷飞,万物回荡她的凄哀。 以敌人之头颅,祭奠我之亡灵。 荣绮以为这一幕的发生,自己会哭。可是,这好像就是完成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一般,她的内心毫无波动。 因为她知道,蓝乾宇会死。对此,她坚信不疑。 而阿罗还有将士们,却一语凝噎,感动之下,纷纷砸碎手中酒碗,祭奠那无辜的生灵。 万众齐心,高歌呼喊! 托风告祭,要雪成文,以幡条悸动,颂逝者之诗。 阿罗热泪盈眶,谁也不会忘了那一夜,谁也不忘这一夜。 火依旧,人依旧,但恨与爱终会随一切消亡。 绵延的山,似在哀悼,月之流泪流向每处蜿蜒,如千河汇聚。 深夜之时,荣绮一人坐在山坡上,从山壑之间抬头,空旷的天少了一些什么,她看啊看啊,想了想,“没有星星诶...” 她抬着头发着呆,出神地在找星星。冷风吹着她呼呼,雪落在她肩上,发上,小雪轻抚而过,却留下它来过身影。 “诶!!星星!”荣绮突然一指,可是这颗星星大得离谱,就像陨星即将下落人间一般。 她寻找孔明灯起飞之处,回过头一望,阿罗正放着简易的孔明灯,一个一个,放在天上,如星河长落,如人间遥望。 荣绮楞在原地,将士们也二三成群,放着。有人写着祈祷祝福,有的直接放飞山野,赠予明月。 “你怎么...”荣绮来到阿罗身边,她正低头写着什么。 定睛一看,好!阿罗写下了一个诺大的好字,占满了整张纸。 她看着“好”,占据眼前整片天空,发自肺腑的真诚说道: “将军,你想做的事,你放心大胆去做!而我,会一直陪着您。就像,此刻,我知道你很喜欢!” 阿罗认真地看着它飞上天际,与月作伴,雪山明月清冷间,人间烛火点亮。 这是来自人间的星星,邀神明一起欣赏。 阿罗高举拳头,大声朝山谷,朝黑夜,呐喊着,“将军威武!” 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敬佩和由衷的祝福。 荣绮,也抬着头,这一刻,她热泪盈眶。 荣绮将她拥在怀里,紧紧抱着。两个少女拥抱在一起,她们并肩依偎,这是她们只属于彼此的友谊烂漫。 在星星点点里,在月下寂寥时,将士们尽兴而归,阿罗也想拉着荣绮离开,□□绮好像在等待什么一般,望着远处。 “将军?” 阿罗想拉荣绮起身,但荣绮却抬头意犹未尽一般说道“我不知怎么,还不想休息。” “我再等一下。” 荣绮心里似乎在牵挂,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这般舍不得这夜色。 她牵挂着,挂念着,好像还有自己今晚不曾拥有的快乐。 她坐在雪地里,其实贴地之处传着很刺骨的痛,但她就是舍不得起身。 “你先去休息吧。” 她的感动想告诉一人,她就像鬼迷心窍一般,好想他。 她垂眸里,还在思念。 而那翻山越岭之人,正风尘仆仆地赶来,夜已深,军营里寂寥无比,但四处的过节娱乐之迹还在奄奄一息中绽放。 宴殃满目里只想寻找她,他的斗篷翩翩,四处回望,却与阿罗迎面撞上。 “宴大人?” “阿罗!” 宴殃的声音清润里难得有了波澜,就像雪打在竹叶上,引得竹叶片片颤动。 他的眸光里有着期待和忧思。 荣绮还坐在那里,月斜光深,雪停了。 她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胸口,自己好像得去休息了。 终是月老之意,有情之人相遇此时。 她起身回眸间,那人穿雪披月,如梦一般恍然出现在她视线里,他如蝶一般,闯入她的梦里。 他一身银辉,眸光似初见时的那片湖泊,浮光粼粼,那草原深处,她的秘密所在。 宴殃见她在月下雪中,健康地站在那里,和他祈祷的美梦一样,她在不远处,望着自己,月洒在她身上,不衬她,她是烈阳,月色无法喧宾夺主。 “宴殃!” 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心头一紧,他们已有数月不见,他该怎么诉说他的思念和疯狂。 她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一遍一遍说着。 他的名字被她喊出情话一般涟漪波澜,她在山坡上,他在山坡顶。 她舍不得这般美色没有他,她牵挂着远方的他。 宴殃朝着她,跑来,循着月光。 明明他那么期待,却还是在她面前忍住停下,他真的可以就这般抱住自己的光吗?他的自卑却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出现。 他垂眸犹豫时,一只手将他强势的拉进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宴殃,好久不见。” 他不敢用力地怀抱,她还有伤,他环住她的腰,贴着她,头埋进她的味道里,脖颈中,疯狂吮吸她的美好。 “将军,好久不见。” 他的心在此刻如火山一般喷涌爱意,他止不住,也不愿意抑制。 他情深之时,双唇贴着她的脖颈,荣绮感到一阵温热吸食,他在烙印属于他唯一的印记。 宴殃抬眸间,那刺眼夺目的粉红印在只有他能触及的地方。 好美。 月下,宴殃被此勾昏了眼,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亲吻,一点一点告诉她,他的执迷与偏执。 荣绮一笑,他若蝶一般萦绕在她左右,小心翼翼采撷甜蜜,而她不是花,却已等他许久,捏起他的下巴,准备将猎物享用干净。 他借势以吻,轻轻落在她的眉心,他还是无法张口,化为柔情才可以告诉她。 月下唯她二人,月下只有一对情人,她们爱着彼此,她们拥有彼此。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46. 四十六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7. 四十七 “将军,我们!啊!” 刺眼的阳光洒进营帐里,阿罗豪迈地拨开门帘,她嘴里兴高采烈地念叨着什么。 只见她看见了,宴殃依偎在荣琦怀里,他惺忪半阖眼眸,眼里还有阿罗看不懂的情丝萦萦。他单薄里衣略显松散,衬得他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他的下巴靠在荣绮肩头,他魇魇一视,他的眼角含羞,脸颊稍绯,如初春含苞待放的桃花。 阿罗一下捂住自己的眼睛,转过身,独自面对正午阳光,今日阳光正好,雪也微融,她打算找荣绮去打猎。 宴殃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唇角,露出浅笑,带着一丝娇嗔和得意。 荣绮听到动静,但睡意胜人,她只是动了动,而宴殃则更加娇宠一般贴拢着荣绮,于是她在睡梦中也将他搂得更紧。 他不会避讳任何人,他便是要所有人都知荣绮与他,即他们。 “前面可是阿罗的声音?” 日过晌午,荣绮才缓缓睁眼,她躺在床上,见宴殃坐在床边,穿起衣物,慵懒的头发垂落在他脸颊一侧,万发垂丝间只见他撩人可爱。 她看得不免有些入迷,缓缓起身,眼里含情缱绻,心想昨夜他欲擒故纵,说自己有伤,不肯再让她靠近他的城。 眼下她见他此番撩人模样,后悔昨夜应该高低都得攻克掠夺而进。 “是她的声音。不过刚进来便走了。” 他将乌黑发丝撩至耳后,露出粉红耳尖,可爱轮廓,荣绮将他的一举一动刻画在脑海里。 “她瞧见了?” 荣绮说完,见他听后绯红脸颊,羞涩点头,自己也大笑了起来。 宴殃低眉乖顺,微微咬唇,“你笑什么?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宴殃先发制人,他便是要荣绮自己说。 “名声有你重要?还是说,以后我便可用此招甩开你?” 宴殃听完,顿时五雷轰顶,将军会不要他……!将军想过……未来不要他! 他如失魂野兽,游离山野。 荣绮逗趣后,她瞧见宴殃猛的一抬头,那眼里的惊恐不安,那眼中的五雷轰顶,顿时如洪水冲堤一般。 她乖乖抿紧双唇,她好像又说错话了。 随后的安静中,只听见一人啜泣一人哄软,本就春水十足的眼眸,这下潺潺溪流不停续。 “我没有不要你!” “将军就是这般说的。”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你说你要甩开我。” “我那只是玩笑话!” “如酒后吐真言,将军一时嘴快说实话罢了。” “我没有!我要你!我只要你!好不好?” 荣绮轻揉去他眼角暖流,娇柔之姿被他游刃有余使用着。 她轻哄不成,转而贴唇点点他唇角,告诉他,她的真心。 “这般,够了吗?” “不够!” 说着,宴殃环住她的脖颈,便是爱海汹涌澎湃,强势状告她的不对。 “唔!” 荣绮撑住他的腰,瘦薄如纸,但是嘴巴有几分力,桎梏住她的心跳。 “将军!你怎么!哎哟!” 两人缠绵之时,阿罗又再次撞上大戏,她两手捂住两眼,在原地打转。 宴殃不甘心地咬了咬荣绮的下唇,在她一声“嘶!”中,才勉强放过了她。 荣绮则在他柔情蜜意中将他衣领整好,二人缱绻印记,她自己欣赏便好。 “你来做什么?” 宴殃在阿罗捂眼时,便穿好衣物,端雅地坐在一侧,淡漠地在一旁喝茶。似乎刚刚放荡之人并非是他。 阿罗刚放下手,只见他起身招呼后便离去。 阿罗看着宴殃离去的背景,惊叹不已。 “将军,你们……你们都,都!” 荣绮摸了摸自己胸前白布,似乎无言解释这不可能。 “你冷静一点!他是我的人,睡在我的床上,很正常吧……” 荣绮也有些害羞,挠了挠头发,眼神回避,气势略微弱势。 阿罗一听呆滞地摇了摇头,“将军,你俩还没成婚呢!” 她一脸单纯,天真以为只有成亲了才能有夫妻之实。 □□绮和宴殃这辈子都不可能是一对普通寻常夫妻,他们之间又怎要以世俗界定他们的爱和情。 “会的!回帝都后,我便和哥哥说!” 荣绮也是想过,他们的未来。她会给他一个交代,他的卑微来自他的身份和身体,她会给予他快乐和自信。 阿罗见她一脸坚定不移的真诚,想着荣绮真是陷进去了。 她轻叹一声世间有情人,又转念一想她和程英……不免有些哀愁。 “所以,你两次过来做甚!” 阿罗见荣绮穿衣,便上前帮忙,她一边给她撸袖,一边说道“打猎!想打猎来着。” 荣绮一听,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她朝着阿罗便是像击鼓一般点着头,期待又开心。 “好啊好啊!” 两个小机灵一对视,计划达成! 拨开门帘,天气晴朗,满目青山化雪,清丽空旷,空气中弥漫着有凛冽之后的水汽,浅浅呼吸之间,润人心肺的爽利。 “天气真好!” 她们刚换好着装,荣绮提着自己的弓箭,动动自己即将休息至残废的四肢,准备大显身手一番时,其身旁传来两声: “将军!” “将军。” 一高一低男女混合之声,荣绮一耸肩,自觉心虚,缓缓转头而去。 只见桃桃带着药,宴殃走在之前,两人一前一后发出不满。 宴殃看着她手里弓箭,微微蹙眉,抿嘴不悦,心下担忧未消,眼前人便想让他徒增伤悲。 荣绮见他这番,便了然。默默将弓箭放置身后,和阿罗对视一眼,阿罗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她一下垂气,把弓箭丢到阿罗怀里,一个人有回到了那狭窄没有天空的营帐里。 宴殃见她有些沮丧,也只是默默叹气,与阿罗说道“你在这等着会儿。” 阿罗不解但点了点头。 于是,营帐内便传来桃桃教育荣绮之声。 “将军,你还想去打猎?你这伤,瞧瞧!又渗血了!” “啊...” 屋内荣绮一言不发,只有桃桃和宴殃之声。她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仰视这触手可及的帐顶,只觉没劲。 只听桃桃一说,她收起下巴,俯视那伤口,只是一些血罢了,不足为奇。 可在宴殃眼里,那便是戳他心窝的利刃,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就这般,将军还在与他谈情说爱,明明自己伤的这般重,还在爱护自己。自己真是该死,自己的善解人意跑哪去了? 他坐在床角旁,默默掉着眼泪,桃桃每在她胸口伤上动一下,他的心便多疼一分,恨不得伤的是自己,而非她。 荣绮倒没多大感觉,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好,这几次换药已没多少撕痛感,只觉得凉爽舒服许多。 “好了!” “将军可不能去打猎,知道吗!” 桃桃将她的包布包扎好后,收拾着药箱叮嘱道。荣绮只能点点头,略显失落。 桃桃走后,宴殃将她身前衣物穿好,收拾干净,垂眉低首的模样,荣绮也无动于衷。 宴殃知道,他这般捆着荣绮了... “阿罗在等将军呢。” 宴殃拿来她的戎衣,轻便的铠甲,在一旁虽有不舍,但他要她开心。 荣绮一下坐起,眼前宴殃全然不看她,只是瞧着斜下的地板,有些委屈但终究他的爱胜过了理智。 “你让我去?你真让我去?” 荣绮坐在床边,倾身探头,反复确认,她站起捧着宴殃的脸,她眸中如太阳一般的闪亮让宴殃无法拒绝,她的惊喜快乐也感染着他。 他略显羞涩,点了点头,荣绮更是惊喜万分,抱着她的铠甲便是一阵狂呼。 宴殃见她这般开心,自己也不禁微微扬起笑意。 “但将军若是伤着了,桃桃那我可不帮将军说话..” 宴殃还在说话时,荣绮便迅速穿好了衣物,调整着自己衣袖时,抢着保证: “我不会!要不,你看着我?我们一起去吧。” 宴殃见她急不可待,便上手替她绑好护腕,调好腰带,这般的她一改病态怏怏,干净爽朗就像门外的天。 他心悦不已。 荣绮见他一直不跟自己对视,捧着他的脸,垫着脚说“好不好嘛,嗯?你看看我!” 荣绮蹭了蹭他的鼻尖,宴殃便鼓起勇气与之对视,这哪是眼眸明明就是渗人的毒药,他会死在她眼里,粉身碎骨。 他的心全然为她跳动。 阿罗见天愈发晴朗,自己却干守着门外,抱胸无趣,徒增迷茫。她左等没声,右等没影,刚撩开门帘,便撞上坚硬胸膛。 “哎哟!” “哎哟!” “啊,将军。” 阿罗撞上了荣绮的胸,好在她有铠甲护体。阿罗连忙抚摸着她冰冷铠甲,抚慰她的伤口,她也是吓着了。 宴殃更是吓得不轻,他惊吓的脸上更显得红唇欲滴,阿罗只是一瞥便知两人定是又在里头胡作非为了。 “没事没事!不疼!” 荣绮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保证着。时不时偷瞟一眼宴殃,她就怕宴殃反悔。 宴殃也是气得发笑,哪有这般疯玩不爱惜自己的人。 于是,荣绮牵着他,就怕他临时反悔一般,急忙领着他上马,她站在雷山一侧,仰头对着宴殃大笑,“你可得跟紧我了!” 说着,她久违地一跃上马,莲纱开心地更是连连发叫,惹她一阵仰天大笑。 宴殃在她心的一侧,见她朝气万分,见她充满活力,这般便是他不敢沾光的模样。 他痴迷疯了。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47. 四十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8. 四十八 山中白雪皑皑,厚雪层可以吞没一个人,宴殃小心地在这般危险的白色陷阱中慢慢探索,而荣绮和阿罗便是撒欢的野马,奔腾无阻,扬起的雪尘如漫天小雪飞飞,这是她们如神一般制造的梦境。 清冽的山松,挂着晶莹剔透的雾凇,从山外看,青山撩雾,在山中,只是漫漫山色。 “宴殃!这只兔子给你补补身子!那几只便给你做个舒服的斗篷!” 荣绮在马上英勇非常,只要出手便是百发百中。她如鹰一般瞄准猎物,如蛇一般屏息以待,最后如狼一般直击捕捉。 她的箭便是她的野心,所向披靡的强大。 她已经射中三只白狐两只大雁还有手里这只野兔。 莲纱的大腿旁摇摆的硕果累累便是她的战利品。 她在马上英姿飒爽,雪增她姿,她风姿绰约,高束起来的头发在风中迎风招展,扬起的马鬃。洁白神圣的雪山里,她是毫不忌惮苍白神明而夺目光辉的一切,雪上马蹄轻疾,雪山因她金辉闪烁。 荣绮踽踽独行立于雪山天地苍蓝间,空旷寂寥的雪上她执弓踏马迎他而来,像是江湖侠客斩尽春风携一枝桃花赠美人的英豪柔情,她是他迎春的欲望,冬日给予的春日希望。 “你喜欢吗?” 她在他眼前不远处,肆意的笑着,明媚不已。 宴殃感谢神明馈赠,感谢自己的心软,在漫漫白雪蓝天里,一望无际的雪地上,自由的灵魂带着他肆意驰骋。 “喜欢!” 他第一次喊出自己的喜欢,他喜欢她,她的一切,她的所有! 他看着她,眼眸模糊,白茫茫的视线里只有她是亮眼的存在。 荣绮向着他驰骋而来,少女英姿踏雪而来,斗篷飞扬,持弓凌冽,爽朗脆丽如暴雪时分里自由的鹰。 他忘乎所以的看着她,向他而来。 他无法遏制自己的狂妄,无法开口呼唤他的疯执。 “那我多捕几只,给你!” 她持着缰绳,左手控马,在他面前安稳停立,少女实在可爱,他心动不止,迷恋不已。 他点了点头,脸颊泛着珠光,荣绮看得入迷。 他停在雪上,如湖泊涟漪旁浸透的竹叶澜缕,浅色斗篷与雪山遥相辉印,他是清辉铺满映色,好似月色雪中青竹。 “宴殃。” 她来到他的身边,牵起他的手,和他漫步在雪天之间。 “将军,见您心情好,真好。” 宴殃紧握她的手,看着她白皙有力的手,温声如流泉。 “你是我心情好的一部分,有蓝天有阳光有雪有你!” “将军情话说得撩拨,也不知有多少男子为你倾倒。” 宴殃摇了摇她的手,娇嗔而语。 荣绮驾马娴熟,更加贴近他,似乎不解他所说,疑惑地说着 “如果爱一个人时,看着他的眼睛自然而然说出来的话是情话,那我可有太多想对你说的情话了。” 她的眼眸是雪光无法比拟,在雪与天中她的眼眸格外明亮。 她真挚而语,宴殃潸然泪下。 荣绮见他眼泪汪汪,宠溺而笑,踏马镫一立一跨,与他同坐一匹。 她抱他于怀里,贴着他的后背,紧紧抱着他,依偎迷恋。 他的气息包围着她,清冽而温润。独属于她的专属。 无论彼时天涯何处,她都能靠这个气味找到他。 她爱他,她矢志不渝。 天空下,两人两马,与冬共融,期待春日来临。 “将军!” 两人齐齐转头,阿罗策马而来,兴高采烈大声呼喊道。 她停下马,十分惊喜地指着后头深山。 “那有一处好大的温泉!” 她见他俩同乘一匹马,亲密无间。反倒自己眼神回避,不好意思直视,飘飘乎般按耐住自己的好奇。 “走!我们去看看?” 荣绮激动万分,探头问着眼前人的意见。只看他喜悦而动情,缓缓点了点头。 荣绮一瞧,果断起身回到自己马上,领着他一同前往。 山路崎岖狭小,辰光为首领之为伴,洒金在叶,描金边增辉,水珠落下点点,也不觉刺骨寒萧,三人前后交错,留下马蹄在雪上交融,远看马蹄与天临近非常。 呼出白气,出口便幻化随风消散,无言凛冬也不觉无趣,一路白花裹青海,再挟一株天蓝便是最好的风景。 荣绮迎光,宴殃见着她的背影金边捎上浮光,发丝都闪闪如星。 她如青松难折之姿,傲立光中。 荣绮时而回眸,瞧他马上安静乖巧,便是温温一笑,她心定非常,只要他在。 阿罗在最前,时而大声宣朗,时而小声嘀咕,飞鸟从眼前掠过,似在偷瞟难忍谁扰清梦幽宁。 终于,在山路之后,密林深处间,听得野鹿低咛,见风云然然处,一阵暖意袭心而进。 好似慈悲大爱为怀的心软神明抚摸她爱的世人,赐她美好,赐她如春的温暖。 扑面而来的暖意,沁人心脾。 荣绮悠悠下马,着迷的直径朝着幽泉而入。 她听到泉眼咕哝,低鸣如深幽之魂。泉水旁浸透花香,蝴蝶惬意纷飞,野花失魂倒影水中。 暖流暖气涌入心海,如好梦归处,怎舍得独自清醒。就让迷途中人多停留一会儿,莫唤醒他的孤独失意。 眼前似隔有一重帘纱遮眼,轻风撩去如纱白雾,恍然间一塘清幽映入眼帘。 幻幻如仙女撩拨心弦,清塘幽梦惹人渐怜。 “将军,怎么样!!” 阿罗架着她的脖子,邀功一般自豪问着。 “厉害!” 荣绮回神,泉眼涌动,暖意如汩汩之浪怡人袭来。她不禁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宴殃站在阿罗身后,只见她贴耳悄声与荣绮说着什么,两人身影格外亲密,他知自己狭隘霸道,索性闭目不看。 阿罗悄声倾耳说完,只见荣绮耳尖泛起缕缕红丝编制而成的粉红。 她偷偷瞥了一眼宴殃,却不见他的眼眸。 还好……荣绮松了一口气。她用手肘怼了一下阿罗,引得阿罗迟迟叫痛。 “将军,好心没好报!” 阿罗弯着腰嘟着小嘴,打闹道。 “瞎出主意!” 荣绮又瞥了一眼宴殃,见他回眸而来,寻她不禁情动漫漫。 荣绮窒住了她的眼眸,撩撩绕绕里他的湖泊才最为飘渺惹人。 “宴殃,你想试试嘛……” 她按耐不住自己的悸动,有些暧暧不清的语气软软问道。 她的眼睛少了些坚定如磐石,反倒多了一些萋萋似芳草的情怯。 宴殃看得有趣,于是点了点头。他倒不是对这野泉有何想法,但对她的暧昧邀请他断不会拒绝…… 他上前一步,俯身对她倾耳说着什么,这下引得阿罗偷偷探耳倾听,只可惜暖泉有灵遮隐住了他们的私语情愫。 白纱迷蒙下只见她耳朵愈发红透,似在耳尖升起高山之上初日红辰。 而后明月出云崖一端,皦皦如素光倾斜入泉,银辉如从天而下,泉似天上入星而来。 今宵月正好,正如倾人色①。 月伴荣绮而行,她心跳鼓动比山间孤兽沉咛来得深沉,她提灯而去,携心而来。 撩开白纱朦胧,见美人花前婆娑一枕,泉水一头重叠缱绻,只见他笑捻寒风云云,长丝伴疏萤,露珠香枕琵琶骨,见他含眸光色,多情如同此时花中月,涟漪芳芳。 荣绮迟了一步,他已水岸那边依依翘首,他如月下鲛人含珠虚幌迷情,乌丝荡荡游离在泉中,他朝她而来,在水中情丝涟漪。 “将军。” 荣绮坐在石岸边,她侧身视他,宴殃在水中露出泛光香肩,他垂眸沫沫,绯红脸颊如泉中幻花,萤光点点只衬他。 多情只在此时月,落花何知此时情。 暖泉熨人心火难消,荣绮勾起他一卷长丝,流下滴滴星辉般水珠,“你若喜欢,这以后便是你一人专属。可好?” 长丝如仙草垂落,幽兰飘香里,她凑鼻而闻,沉醉不已。 “我喜欢,但我要和将军一起……” 他伸出如水中仙莲一般的妙手,勾住她的脖颈,惹她脖颈一阵绮罗温热,她借势俯身低头,借花光寻芳里情丝浓烂。 宴殃见她意乱情迷,便鼓起那惹人的勇气,怂恿她一同坠入无尽情河水。 荣绮惊叹一声,面上水光如冷凝素月,却比月有情。 温泉教唆贪婪,她自陷美人计。 “今夜,攻城属我。” 她挽起他鬓边素发,眼睫挂珠,他垂眸含羞,只是淡淡点头。 她步步靠近,借水波步步。 他贴着水岸,侧眸朦胧间见水花摇晃。 湍声汹汹如月落绝壑低谷,转转声声呻‖吟,口呼霭霭情,他似乎见到夜虹春容。 他紧紧抱着他的梦,与她融合。 春天与之交融,他甘之若殆。 她极好,温柔似水,又霸道强占他的城,他缴械投降,携一切所有,臣服于她。 如骊珠百斛供一泻,深海波涛汹涌恐令龙王发愁。 世间有情人多难以自拔,恨月光缠绵悱恻,恨山花烂漫恼人有情。 她正在攻夺他的城,他使之俯首称臣。 “将军……” “宴殃,喊我美美……” 宴殃恹恹靠在她的肩头,呼出情丝缠缠,他白身开花朵朵,惹人采撷…… 他垂首挂丝缠她抱着,仅她采撷。 “美美。”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48. 四十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9. 四十九 “将军的伤……” “无碍……” “将军,那里丑死了。” “不会……” 月彼时而非此时,宴殃越是欲擒故纵惹她分散注意,她越是难耐掠夺,一浪接一波层层递进。 直至夜深…… 他倦怠慵懒贴着她,如她身上自带薄雾迷纱一般,婉婉揉情。 荣绮侧眸睨他,他的土壤有着鲜嫩花朵,花已盛开。 “不丑,很美。” “你哄我。” 荣绮率先起身干净,换身舒适衣裳,爽朗地坐在岸边,宴殃倒是那个身体发软之人,趴在石岸上,白皙手肘如岸边水仙孤芳自赏。 他开情后,眼角多有抚媚之色,如月下蝶眷花一般迷恋重重。 她俯视而去,他如水中花,已被她采撷而得。 “上来罢,泡久了脑袋疼。” 她递上干净白布,替他擦拭所露之处,剩下的,宴殃要她回避勿视。 她无奈发笑,好似水中孟浪之人与岸上矜持之人是非同双生子一般。 “我好了。” 荣绮听他缱绻柔柔完,转身看之。 他坐在石岸边,擦拭青丝,月铺满他发梢,显得幽光隐隐。他的小腿之下还泡在暖泉里,晕着涟漪泛泛。 他整个人浸在月色下,清幽竹林布满清辉,静谧使人向往安宁。 她来至他身边,他周遭如暖玉浸透泉水般温润干净。 不忍放手的揉捏。 “可有不适之处?” 她用指背轻刮他的脸颊,惹他阵阵发痒,他摇摇头,只说 “腰腿有些发软罢了。” 这般乖顺,荣绮怎舍得他难受。 她轻吻一口,在他耳边夸赞他,便惹他一片绯红遐想。 “将军便是这般哄着人给你。” “哪样?酣畅淋漓那也得你好,我棋逢对手罢了。” “将军。” 宴殃抬手轻贴她唇,他快羞得要死。她还不着边际一直说着。 荣绮爱看他,这副模样惹她发笑,她捧着他的脸蛋揉揉,可爱乖巧的他,哪像比她年长之人? “宴殃,以后在私底下我准你喊我小字,你念出来真好听。” 她在月下许诺,宴殃惊讶中眸色闪闪,两人贴着额头,互相依偎。 “美美……” 他在怯懦中软软喊出,像第一次吃糖一般浅尝辄止又疯狂着迷。 “诶。” “美美。” “诶。” “美……” “再念,我便反悔了。” 荣绮轻轻抵住他的唇,眼里温柔似有若无,岚气云烟从月下缝隙中弥漫而出,飞来穿走在此间天地悠悠。 “不要。将军可是统帅三军之人哪能这般轻易反悔?” 宴殃牵着她,两人走在雪间幽翠山路上,他们一路言语不断,有说有笑。 “啊……” 他们走至雪中大路,其正中停着一辆马车,虽不及他乘坐的轿鸾千倍万倍,宴殃看在眼中,荣绮的不拘一格却用心在了他身上。 “傍晚让阿罗在附近寨子借来的。” 荣绮背手昂首,似在邀功一般骄气可爱。 “美美,你……” 寒夜马车孤立在山野疏雪间,凛人傲霜里迎来山中两客,山雪逶迤之路他们共同做伴。 荣绮靠在宴殃怀里,手卷着车帷,月光与雪纷纷做客,在车厢里谈笑言欢。 仰头昂视里月光疏离清冷,携淡淡云迹游四海,观八荒。 宴殃微微颌首,拂着她的碎发,蹭着她的额角,爱人在怀,吾魂所在。 他早已算不得一个健全的人,完满的人,可是遇见她,他好像被上天恩赐,填补空缺,补的是女娲造人之心,补的是湘女哀愁之泪。 荣绮是他的命,刻在生死簿上,他的死期随她。 月影徘徊,光动则观山观川皆妙,光中影下,唯有马蹄声。 十五一过,荣绮率军已至不莫之处,不莫身处南疆之心,位居中段,是夜月之下的最大寨落,他以盾牌之势保卫夜月。 只可惜……这盾牌不太坚牢,曲国之利矛轻轻一戳便土崩瓦解。 “你在写什么?” 宴殃正挽袖提笔,光撒在纸上,墨字如浮光跃金一般,荣绮刚练兵结束,鬓角的汗珠一颗一颗凝聚在面上。她自觉难耐粘腻,清洗之后她换上一身便衣简袍,随意用发带捆起头发,靠近宴殃时,他闻到清新味道。 “你怎么又在写,入觐朝令?” 宴殃还未开口,荣绮坐在他身侧,瞄到了其上文字。 他以黄锦绣锻为底,衬朱砂文书,命令南疆夜月寨主龙月君入觐朝贡。 “我说了,我要他们血债血偿。”宴殃与她,就此事已有数次谈论。 她主张武战致胜,以武俘敌。 宴殃与之相反。 “将军……”宴殃放下笔,看着气轰轰的荣绮,她皱眉闭目,抱手于胸。 “这事没得谈。” “美美……” “别叫我。” 宴殃从身后环抱住她,头靠在她的肩头,他知她的脾气,知她重信重义,娅兰和千河寨的仇她必是要还之痛快。 可国家之前怎有自己? “我重要吗?” 他的下巴贴在她的肩头,喃喃细语问道。 荣绮闭目塞耳,她也知,文人总有说辞,她受不得这些。 “将军重要吗?” 荣绮侧头不语。 “那曲国重要吗?” 荣绮挣脱出了他的怀抱,不耐且霸道,“都重要,但夜月覆灭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她只要不起身离去……宴殃想着。 他拉着她的手润声而平静: “夜月算不得重要。” “你我皆知,它比不上你,比不上我,更比不上曲国。它既是曲国囊中之物,那为何还要大费周章,伤兵折戟地去取自家东西。” “将军,夜月罢了,我们要的是整个南疆。” “往后南疆的长治久安,重塑人心靠的是曲国。武打以后的废土,也需要用曲国的财力重建。” “劳民伤财,断不可取。” 他一句一步,一步一句,荣绮的眼神明显逐渐缓和,她不再强硬的态度,宴殃趁势柔进了她的怀中。 荣绮想,这便是枕边风吧。 她搂着他,沉思许久。 “若是大哥定不会同意的。”她想着,也便这么脱口而出。 宴殃抬眸,眼前是她的下颌,他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皮肤,“荣绝眼下定有自己的考量。” “美美,龙月郎不成气候。” “他不是你与之匹配的对手,别费心思在他身上。” 他环抱着她的腰,他喜欢自己被她的气息包围着,这般感觉自己是她的一部分。 “浪费。不值。” 他略带娇气,嗔嗔而答。 荣绮还在思虑之中,她手指绕弄着他的发丝,一圈一圈缠在手指上。 她一听不气反笑,思绪也被其拉回。 “你怎知,他不是对手?” 宴殃不以为然,荣绮便是最厉害的。他本不想多作解释,但他想和她多说说话。 他垂眸淡然说着,因为不是他俩的故事,他没多大兴致: “因为他不是南疆的王,南疆不认他。就连他本族寨民都不会认他。” “为何?夜月就他一个继任者,怎么会有不认之说?” 荣绮散开了他的发丝,他的发尾微卷,十分柔顺。 她自然而然地问出疑惑,宴殃依偎在她的怀里,如爱宠贴身,顺她心意。 “不配。他缺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其意义大抵和将军同虎符,皇帝同玉玺一般。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即使是唯一继承人又如何?依然没人信服。” “什么东西这般重要?” 荣绮闻所未闻,拉起耳朵愈发好奇起来。 宴殃想了想,继续回答着,知无不言: “天虫。” “嗯?” “一种天蛊,是天地之间可控人心的灵物。既是灵物,它便会自己认主。难能可贵的也便是这点,一个拥有灵物的灵主……一个会操控人心的人,多妙啊。” 说着,宴殃久违露出了那种嗜血的眸光,只是荣绮见不着他的模样,只听得他那半分兴奋语气。 “那他怎么得不到?” 荣绮只当他是对宝物的渴望和向往。 “没了。” 宴殃心下暗惊,自己怎么……而后他收回了视线,淡漠地说道。 “怎么会没了?” 荣绮更是好奇起来,她垂首贴近他,只见他浓密睫毛颤颤。 宴殃感到一股温热愈发贴近着他,他稍稍昂首抬眸,两人离得鼻息之间温热相融。 “将军猜猜……” 他语气愈发软柔起来。只要看着她,自己身子便不由地发软起来,眼神迷离如醉酒,飘飘乎柔软在她怀里。 “我猜不着。”荣绮摇了摇头,全然无视了他的情。 宴殃习惯了她这般不解风情,依旧撩拨着她,边温着口吻边解释着: “因为叫别人拿了去,偷走了,找不回来了。” 宴殃的唇已贴着她的下颌,说着话,双唇微微开合,撩得她发痒难耐。 宴殃这把温柔刀…… “就你知道的多。” 外头的风吹来清冷寒萧,近日以来已不曾下过雪,外头梅花到了初春前最后的美丽。 风吹来,带着一点雪水味道,带着一些花香草木味。 除了那一夜使他绽放,她便不再碰过他…… 这几日夜里, 自己学习了不少。 定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这般想着,他勾上了她的脖颈。 荣绮也是开情之人,这般之下若是还不解风情,她便是痴蠢儿。 默许他跨坐上了她的腰间……并听着他充满勾引诱惑之味的口吻,含情说着: “将军惜才怜我,我自然要回报将军。”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49. 四十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0. 五十 曲国的冬天,来得急却去得漫长,它留恋着这四处落风,所以窗上依旧,雪沾着人间。 荣绝手中拿着一个锦盒,他摩挲着盒面,华贵的触感,他却觉得手拿针扎一般。夜里的幽暗使他的幽瞳更幽,深眸更深。 他眉间的山川沟壑高低锁着,其心思只有他自己知了明义。 打开盒子,垂眸而去,里头空无一物,只有幽光和冬的冷铺满盒内。他紧抿双唇,深邃的心深不可测。 “将军。” 程英站在一侧,递上卷轴,他也是一副深沉的模样。 这里的风不大却刺骨锥心非常。 “但愿,恨我的人少一些。” 荣绝微启双唇,声音里有喑哑的晦涩。他站在金露云襄台之上,俯瞰之下的帝都清灰阴沉,了无活力。 飘飘洒雪,是月的银辉在掉下。 “将军,勿为小事分心。” 程英随着他看着这繁华不已的帝都,他到时便印证了他来时猜想。 所以,算不得震惊。 他忠诚并肩作战的战友,他忠诚着自己的期望。 他认真望着帝都,它原来这么宽阔,比他想象的都要大,月光抵达不了白石地上,因为层层叠叠如山峦一般的屋檐已提前将它收入囊中。 “美美会恨我吧?” 荣绝抬眸远眺远方,背手挺拔的身影在高台之上被拉得很长很远,他屹立如镇守神兽一般,震慑四方欲要侵犯曲国之人,他会付出生命保卫它。 “瞒不过将军的。” 程英回想起那一夜的荣绮,他想她应是想到了的…… 两人并肩立杵在高台之上,心想着天下同一件事。 程英瞥到了那个空盒,它独自被放在白石栏上,默默受寒风而吹。 他收回了视线,远眺月的触手可及。 “阿嚏!” 远在不莫的荣绮突感一阵凉意从背后袭来,她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 宴殃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裳,为她细致打好结。他的手极好,白玉颀长,被他缠绕的绳也显得格外撩人。 “南疆的气候克我。我以前可没怎么生病过。” 荣绮忿忿说着,她垂眸下脸颊鼓囔,白皙可爱。 她胖了一些,宴殃十分欣喜。这样,他照顾得才踏实满足。 “是是是。美美身强体壮,定是南疆瘟着您了。” 他还递上一个暖炉,吉祥鎏金小手炉精致小巧,荣绮掂在手里,显得十分喜欢。 安静许久的营帐内,宴殃清润之声也不突兀的响起: “入觐文书我已寄出去了。” 他内心十分忐忑心神不安,不安在于荣绮对他是否会生气,可他不得不发。 “你有你的主张。” 荣绮一顿,听不出喜怒的口吻说道。 而后她坐了下来,薄衣之下白纱罩在伤口上,薄衣微微敞开,她一口喝下药水,药渍洒在了薄纱上,光影之下似在渗血。 凝重顿感,气氛压抑营帐,就像有暴雪挤压在穹顶上,压迫着宴殃,他强装镇定步履沉重,一步一步靠近着她。 呈焦灼之心来至她身边,他准备拿走荣绮手里端着的空碗,刚刚伸手,荣绮往回收着空碗,手背隔着他。 宴殃一僵,心头一紧,他失落而沮丧地垂下了手,待在她身侧,低头面相阴暗角落,一言不发,示出卑势不亢。 烛火下冷冷清清的两人,一对黑影空空,好似布满瘴气令他绝望沉溺。 “将军……” 宴殃不要她这般冷漠,他受不了这样,他克制自己的惶恐,跪坐在她的腿边,双手小心地放在她膝上,像一只遥望主人怜爱的宠物。 他的眼睛里有一汪清泉,泉中有那一夜的烟雾氤氲和碧波荡荡。他彷徨软和地等待着她的一个平淡眼神。 荣绮不怒自威的模样和荣绝有些相像,紧抿着唇,她平日的松懒看似亲近众人,但不做表情冷冷坐着,便平然生出一些凛气,使人不敢靠近。 “你休息去吧,不早了。” 荣绮从不赶他,宴殃彻底慌了。 她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任何变化,他仰头乞求她的目光,她一一视而不见。 “将军,你看看我。” 他拽着她的衣角一尖,甚至他都不敢触碰她更多的衣料,他怕她嫌恶自己。 可他依旧无法克制自己的惴惴不安,紧紧攥着衣角,指尖泛白,眼角泛红。 “我困了。你早点去休息。” 她就是这般铁石心肠,宴殃的手垂落在他膝上,蔫蔫无力地跪坐在她的床边。 荣绮捂着被子,背对着他。就像他与她之间有了山水之远方。 荣绮捂在被窝里,她说不上来这般的勉强,宴殃无疑是对的,可她的心也是对的…… 她想要为千河寨的大家血刃沙场,想要娅兰泉下有知…… 她无法直述心意,有股郁闷蒙在自己胸口,她堵得慌。 她这般想着……身后门卷帷幕有被打开的声音,一股凉凉的风从身后被褥里无孔不入的窜进来。她回了神,心念着许是他走了。 荣绮推开了被褥,躺平大张身体面视穹顶。她思考着宴殃的话语: 谁重要…… 她垂眸,叹声气, 在国家面前,自己算不得什么。 营帐内岑寂,她熄灭了烛火,眼前无光无色,她忘言于睡梦中。 山月转空为白昼,一夜山云重重,山鸟掠过天际,划出清晨薄雾。 睡梦中,荣绮感受不到温暖,她侧身想要回抱那瘦削的身体,可身侧冰凉。 她一下惊醒,身侧空无一人,突然感到一阵迷茫的冷寂。 于是,她下了床,随便披了一件斗篷便打开了门卷。 映入眼帘的不是远处袅袅青山,也不是云霞掩翳昼日,而是枯叶落落下一张瘦骨面无光的脸颊。 她愣在原地,他眼底青黑暗淡,眼睫如枯叶凄然垂下,他久蹲不立,猛的站起,险些昏厥。 “宴殃!” 荣绮一把将他拉回自己怀里,他体轻如羽,鬓边如冰霜挂枝头,萧寒幽凛。整个人憔悴如衰草萎靡,他瑟缩在她怀抱里,荣绮怒骂着: “你是蠢货吗!” 他竟然在外苦等一整个寒夜。 荣绮将他抱回床上,心里着急心疼而怒气冲冲,宴殃见她这般,以为自己被她厌弃,面色更加惨白。 她欲将他放下,他却死死勾着她的脖颈不松,她弯腰不动,稍稍偏头,眄视不语。 “你何必如此!我和你吵架,你营帐又没和你吵架!你少用苦肉计!” 荣绮冷语凝他噎,宴殃与他贴得极近,她都能感受到他周遭散发的寒气。 宴殃依旧死死抱着她,仰头不理会她的狠言怒语,只要她还愿意理自己。 “放开!” 荣绮双手撑在床上,他坐在床边。她侧头便可看到他鬓边凝霜化珠,冰冷无比。 “宴殃!别惹我。” 她咬牙切齿,双手握拳,拳立在床上,她本就没睡好,眼下更是暴躁若狂。 “美美……” 他抱着她,头靠在她的肩头,埋进她的脖颈深处,她耳边传来如松风一般苍苍之声,他的怯弱之声,像极了他哀求她停下时的软和之声。 她烦躁地一把拨开了他的手,将他摁倒在了床上…… 清晨直至晌午,扬日滑至夕暮。 她的睡颜展在宴殃的面前,重睫如鸦羽,安静平和的呼吸,他看得入迷。 其身还有她采撷时留下的痕迹,他轻轻下唇,贴着她肩头,头发早在之前便被她撩下,如墨缎一般铺就在床上。 白颜墨发,红唇粉身,他动人绝色如花落空山。 他稍稍动静便能引她眼动,她在睡梦里,也能制住他的心思,抱着他贴在他胸口,温热的气呼之出之,心随她呼吸一致。 他都不曾发现,他嘴角带笑,眼眸含春。 她还是心软的,她还是怜爱自己的…… 宴殃垂睫,摸着她的脸,心里默默知道她的脾气,所以按她的脾气抚顺她,便好了。 荣绮醒后,下意识地回侧抱住那温暖身体,这次她感受到了。 她缓缓睁眼,眼前对上那片湖泊,有风的春天,湖泊荡漾花瓣片片的美好。 她恍而一笑,将头更加靠近他。 “美美,我以后不会瞒着你了。” 他柔着语气,示弱而道。 荣绮被他的眼眸勾神,一时无言。 直到她神色清醒,坐在床边,宴殃伺候着她更衣时,她问道 “你何时寄出去的?” 她冷不丁的一句,使宴殃一顿,他害怕她气还没消,只得边为她穿上简服时边回道: “有那么几日了……” 他心虚不已。 “那为何夜月还没消息?” 她自己接过衣服套上,宴殃的手一时僵在半空中,故作镇定。 “因为……” 宴殃不知从何说起,因为…… 夜月皇宫之中,突发一阵惨厉尖叫。 龙月君死在了自己爱妾的床上,七窍流血…… 夜月无君无主,上下混乱一片,在此时崩溃,人心溃散之际,他们收到了曲国的入觐文书…… “因为什么?” 荣绮换好衣服,起身站起,背手挺胸,昂首看着他,意气风发。 “因为消息在来的路上了。” 宴殃抚平她衣上褶皱,陷入回想里。漠然的眼神落在她肩头,淡漠的语气落入她耳边。 荣绮抬眸了然, 阎王大致是收完人了。 宴殃本不经意地看向她,而她一副看官模样。他霎时一惊,回神后连连退后三步,垂着头。 他怎么又这般! 他垂头避开她的脸,她定是讨厌自己的自作主张和残忍。 “你把他杀了?” 荣绮一个大步上前,宴殃是阴暗地下的王,他不讲光明磊落,坦然无愧,而不择手段的阴险手段,他惯常。 她弯腰抬头,让他直视自己。她知道他狠绝,她喜欢他这般,不心软地解决掉一切不利。 而所谓的入觐文书,也根本不是给龙月君的,而是送给所有夜月人,既通知而非劝告。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50. 五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1. 五十一 宴殃点了点头,她的衣领翻乱,伸手将它整理好,两人无言相对。 “这几日便能知道消息了。” 夜深时,他散着药汤的热,瓷勺铃铃声在营帐内格外清晰,荣绮站在门旁,空月悬天,一览无余。 “将军,喝药了。” 宴殃拿起勺,滴了几滴在自己手背上,温热传入心中,在合适的温度下他才递了上去。 荣绮接过,她倚靠在门旁,见篝火的中月也有了温度。 “药越来越平淡了。” 她一饮而尽,用舌尖回味药味后,平静地说着。 “将军身强体壮,自是好得快。” 两人站在门下,见月皎洁明亮,心下多有感触。 “龙月君是怎么死的?” “南疆多蛊,他多仇敌,这般自然会死。” 他早已想好对策,干净且不留痕迹。一切因果皆在南疆,而无关曲国或他。 荣绮见他胸有成竹,便心安点头。 “若顺利,我想下个月便启程回都。” 她开口计划,打算着。她看着月,抱手于胸前,认真赏月,弯月如刀,刃锐而如碎云划空。 她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眼神一黯,垂眸不知心想之事。 下个月……宴殃看着手中空碗,药渍倒影残月,他见碗中清幽色辉,不禁出神许久。 荣绮一瞥,他似乎有心事缭绕,深陷其中。 她头靠着门,专心致志地望着他的面容,他的眉眼生得极好,柔中月里有山河。他的鼻,唇也极好,翳云难掩芳草颜。他肤莹玉如山色初明秀丽。 只不过眼下,他愁眉紧锁,山河有壑,忧容紧唇,翳云雾雾。 “怎么了,有什么事让宴大人愁容满面?” 荣绮抬头好奇问道,才说完便见他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此番她心下便有答案。 “无事,我本就是这般优柔,我非正常男儿,心思定是比旁郎要敏感。” “只有心思嘛?” 荣绮回想起床帷种种,非戏谑之言语。她十分真诚的模样,反倒让那妙郎绯红脸颊若隐若现浮在眼前,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温存。 他懂得如何讨好她的垂怜,他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体来取悦她。 “将军笑我……” 她的手背抚着他的面颊,在他的引导下。其肤光滑细腻如剥壳之白嫩,她爱不释手。 “我没有!” 荣绮昂首骄人,她舍不得说他不是,明明她才是年小之人,但时常感到都是自己在哄他,但她却对此乐此不疲。 有时想起,他是如何进入她心,又如何独占了所有。 每每疑惑却总想不明白,只知自己满心欢喜,满眼爱意。 她想,这便是月老的红线使她不由分说的爱他。 她不知情从何起,只知此生爱他。 宴殃被她的眼眸看得羞怀,垂眸重睫间他慢慢贴近她。 魂之所在,眷恋不已。 “将军……我想去泡温泉了。” 他贴着她的耳朵,邀请着他的欲望。他撇去所谓纯情,依着自己肆无忌惮的情眷对她暧昧私语。 荣绮耳边如春风雨露,含春待采…… 数日之后,前方以南疆拱手降曲,入觐封王为曲国之大胜。 荣绮以卓越战功入写史册,为后世铭记。 收到消息时…… “不玩了,你白棋落我也能反败为胜,你黑棋输我也能围魏救赵的,玩什么?我不玩了!” 荣绮正在和宴殃下棋,她突然来了兴致,非拉着他下棋,结果最后却是宴殃哄着让她,她却还能再输三分。她一气之下将棋子扔回棋盅里,背对着他独自生着闷气。 宴殃见她此番孩幼脾气,撒娇一般环着她后脊,下巴撑在她肩头,他垂眸淡然想起往事…… 末了,随着往事在她耳边述说过去: “我的棋技是贤安太子教授的。殿下棋技天下无双,以前在他身旁服侍伺候时,我偷师有心学来。有一日,被他发现我闲暇袖中藏棋,他便心善教我。而后……” 他闭目回想,有些模糊,而后重新回忆记起,继续开口说道: “他仙逝之后,我也找过几个大师继续精练,可终究难以上升至他。” 从前学棋,为讨好主子。 如今下棋,怀念起主子。 “贤安哥哥……” 荣绮手中摩挲着一枚白子,嘴里念着那久远故人的名字。 有些模糊的熟悉,有些遥远的陌生,他幽幽隐隐在很远处,可望不可及。 “他和大哥很是要好。小时候,我们一家还没去北域之时,哥哥是他的伴读小侍卫。两人从小一同长大玩闹,有时我也会进宫,他和哥哥两人便会陪着我,或者说以我为借口来逃脱先生的之乎者也。” 荣绮越说,贤安便离她越来越近,清晰俊容朝她缓缓而来,熟悉的一切回到了她身边,陌生的回忆涌上脑海,浮现在眼前。 她说着她的故事,他听着她的过去,她的幼时便是他一辈子不可触及的美好。 所以,她才会这般好。 宴殃将她抱得更紧,他实在离不开她,因为美好离他太遥远了,他因她才有幸见过美好。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宴殃思绪回来时,只听得她对贤安的夸赞滔滔不绝。 他不嫉妒,也不恼,因为他的主子配得上一切称赞。 “殿下和将军都是很好的人。” 他轻轻侧头,陷入迷恋,若非她,他又怎会遇到好人。 他清风徐来如柳叶依依,荣绮早已习惯他的悦人之语。 她摇了摇头,真挚而语:“我不能和他相提并论。若是让哥哥知道了,他定会踢我腚子!” 荣绮最佩服的最敬仰的便是荣绝,她以他为傲。 而哥哥最佩服的只有贤安,他说没有了贤安,曲国也就如此了。 宴殃听她这般胡言乱语,在她耳边莹莹发笑,惹得她有些害臊。 “将军,你真好。” 笑完后,他靠在她的肩头,呼吸之间感受着她脖颈深处。 他真挚且认真,他温柔而真诚。 荣绮偏头,他稍稍起身,双手勾环着她,眸中有这情深意长,他眸光勾人深入,他唇色‖诱人着迷,荣绮跟着他的呼吸,慢慢靠近被他引诱时,两人迷离欲情缠绵时…… “将军!” 两人同时愕然,他白皙如莲的手臂暴露在旁人面前,翘娇的手指细长如玉羽。宴殃一瞥自己霎时一惊,广袖遮掩,急忙侧坐背对避讳。 荣绮挪了一个身子,将他挡在身后,好像有些男女颠倒,但她下意识便护住了他。她原来也有这般骇人的占有——他只能自己欣赏他的一切。 吴队长也僵在原地,他左右乱瞥,就是不看她二人,回避着春色满园。 “老吴,什么事?” 宴殃羞红了脸,护着自己的衣袖,自己的孟浪被旁人看了去…… 他偷偷侧头窥去,心中阴鸷袭来,占尽他脑海,言语回荡充斥说道:那人……留不得。 老吴突感一阵凉意,脊背刺骨之寒针入体一般,使他挺直腰背,不敢多言。 他的垂丝掩住他的狠桀,但依旧透光可看到他幽色里炼狱可怖。他周遭散发的沼泽冥气死死抓着老吴。 就在此时,宴殃眼前突然一黑,他先是一愣,而后悄悄用鼻尖贴近那只手心里。 荣绮遮住了他的眼睛,她知道这人的脾气。阎王爷心情不好…… 老吴看到了荣绮的眼色,立即放下了文书,转身就跑了。 看到老吴走远,荣绮才缓缓放下手。而在此同时,他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珍惜宝贵着。 “南疆御史大夫投诚了。” 荣绮单手展开,其上洋洋洒洒,她精炼提取其中关键。 她不爱麻烦。 宴殃与她,早有预料,并不意外。可营帐外,老吴带来的好消息,欢呼震声响彻天际。 荣绮和宴殃对视一笑,她们赢了。 宴殃依偎在她怀里,他还是愿意给南疆一次机会,若非这次南疆之战,他又怎会和他的美美如此恩爱,这是曾经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而如今,天遂人愿,他在她怀里依偎,她对他情深不妄。 “想什么呢?” 夜里他们坐在山坡上,见月明星稀,望云疏风卷。 虽然春未到,但风已温柔多时。 她躺在宴殃怀里,见他面色沉静,他最近总是会忽然走神,似有多重心事而不得解。 她仰头见他下颚,他脖颈之处微微所动,他低头垂眼,他眸中星河璀璨比拟天际。 “将军,曲国的天要变了……” 荣绮随他而言,循声望天,她并未听出他的深意,不以为然点了点头,“当然,变辽阔了。” 宴殃一听,她的这般纯真,他该怎么办?他苦笑示天,若是她不爱他了…… 他突感一阵恶寒,他微微颤动,光是想想便让他窒息恐惧,他不要……他绝不要! 这种比死还可怕的噩梦,不要! 荣绮贴着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得好快,一拳一拳重疾而击。 “将军,不要离开我……” 荣绮见他面色不对,起身直视着他,月下清冷幽暗,他幽光隐隐犯寒,他紧握她的臂膀陷入莫名哀求恐慌。 荣绮捧着他的脸,他面色凄惨凛白,像是幽怨不得爱的愁苦之人,郁郁寡欢。 他忽然的患得患失,让荣绮举足无措 “宴殃!你怎么了?我爱你。我不会无缘无由地离开你,你记住我爱你。” 她的不知所措里,在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千千万万次重复她对他的爱意。 若是不够,那便用一生循环往复地告白。 以此月为证,以此吻为誓。 天地之间,以此相告。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51. 五十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2. 五十二 初春时节,白雪初融,寒冷的雪化为凛凛之气携风,广而告之这天下的复苏之音。 二月初七,荣绮领军,宴殃携令,一同带着胜利班师回朝,一路上旌旗飘飘,千军万马以昂昂气势踏遍南疆。 示告天下山河已拓,以阔万疆。 “这天还是曲国的天好,亲切。” 荣绮本该在千军之首,以军队之雄威镇四方,以彰显将军昂扬气概。 但她来到了宴殃马车旁,她愿陪爱人左右,自己的威风要他欣赏才好。 她护驾其左右,阳光温暖,万里无云,远处寒雪消融,以显得青色更青,远山更清幽。 心旷神怡里她悠然自在,持缰绳然然,踏在自己国土之上,世间行乐应如此,舒心畅意。 “是将军神勇,才能短短数月便拿下南疆凯旋,换旁人定要久久周旋。” 宴殃撩开车纱倾述他的仰慕之意,他的车帷华丽而繁贵衬他光彩照人,雅华玉容。 他微微抬首,望他心动之处,眼里泛光如远山映霞光。 荣绮寻去,在车帷一脸露出他抬眸模样如沐春风的温柔,她用剑柄挑开车帷,现他更多面容,他贴在窗边禁不起她半点举动,便羞涩垂眸。 “抬头,我想看你。” 荣绮自若驾马,她稳稳在他面前,高于他,他之仰望。 她以发带绑玉扣高束头发,红绢发带缠于细辫中,其下坠一金珠垂在发尾,她今日有心打扮,红袖招楼风尘妒的肆意嚣张,如星如月的体姿昂扬于天地。 她是此间辰光,映他万丈光芒。 他乖乖抬眸模样很是听话,她喜欢这般的他。 荣绮意犹未尽但来日方长,于是她收回利剑,放下车帷,望向远方,看前方长队飘飘旌旗。她扬起嘴角,眼中精锐志气,骄傲万分。 远方是家,家在前方,坚定不移。 眼前夕阳西下,日色渐昏,枯树枝头立着琥珀盘,它点缀着天之御桌。 几只寒鸟偶入山烟之境,清冽中孤寂廖廖。 荣绮仅带一支军队在山间小路里安营扎寨,她与阿罗早已脱离,她在前方的另一个山头,那里有微光。 宴殃的马车悠悠缓缓,他有点愧疚,将军想家而自己又在拖延了她的步伐。 荣绮弄着篝火,利落洒脱,见微火渐渐升起,抢夺月光的光色,她在火光下,笑容灿烂。 她看见火势正旺,抬头对着宴殃,拍了拍手,又拍了拍她身边的大石头,示意他过来坐下。 宴殃下了马车,模样有些唯诺,荣绮看他有些拘谨,贴近他,问道: “怎么了?” 问完后,她探头观察火势走向,烂漫又可爱。 “将军,若不是我,你们定能更早到达帝都。我没用,只会拖累您。” 宴殃望着寒夜之火,它深暮时炙光璀璨,如他心一般。 荣绮手捏着一根枯枝,往地上怼了怼,随后又扔进了火堆里,这枝枯木对这堆火来说毫无意义。 “大部队在前面,我只留下了一支小队。你是使臣,我保护你天经地义。再者你和我,说什么拖累。” 荣绮和他同坐在一块石头上,她抱膝而坐,他端正得很,双手放在膝盖上,广袖盖在其上,微风吹来,衣袖飘飘。 耳边有风,有树,有将士们三两的言语,偶尔寒鸦哭枝,声声汇聚共合一曲夜。 “可是,将军归家心切,若没有我,你大可以无拘无束,只是眼下我束缚了你疾驰。” 宴殃遇上她,便是无尽的矫情和患得患失。 他知道,他知道,这般她会厌烦,可…… 他垂眸无奈,他对情,身不由己。 “瞧你说的,没有你,我还有这么多将士要记挂;没有你,我也不会无拘无束。” 她有她要履行的职责,她有生下来便要做的事。 人嘛……不就如此。 “人生在世,无拘无束才是可怕的。” 荣绮前后摇晃,她对天喃喃,神色自然,她向来不自由,可她很快乐。 “将军……” 他自私,但他理解她。 宴殃勾起她的发丝放在耳后,荣绮的红绢发带在火色里更加夺目艳丽,金珠泛光照红她的容颜。 她望着黑夜,深幽无尽,孤月当空,似深幽尽头。 深夜的山野之间,还有散雪入道,山路崎岖里还有冰雪干扰。 幽长小路上,三辆马车小心行驶…… “夜深了,你让他们停下休息吧,明日再赶路。” 此人撩开车帘,见月下沉,他垂眸一想启唇道。 他的声音如轻风抚水面,轻昵而优美。 撩开的帘,月光撒下,映在他脸颊上,银边柔光镀他如月下菡萏,波光滟滟。 “是,公子。” 小侍拉开门帘,他驾车分心说道。他停下了车,跑了出去。 贺梓君坐在狭小的马车里,但他举手投足里端着贵气旎旎。望着寂寥的天,月色朦胧,这里的月比草原来的玲珑精致。 可他透过月,看到一倩影,她从月色中来,驰马踏荒野,洒脱而绚丽。 他见她之幻影垂眸思念,又想到自己与她注定身份有别……不免心痛如刀割。 “想你了……” 他捏着自己指尖,晦涩而小声。 就当贺梓君还在为远方的她愁思霖霖时,一道刺耳的马鸣划破山谷。 他突然一惊,此声如电婆尖耳,鸟群飞跃,野兽惊醒嘶吼,阵阵由远到近,由近往远。他欲要起身,慌乱想下厢窥探一二时。 “公子!有山匪!!”,小侍紧张万分拨开门帘,害怕地说道。 他声音颤抖传入贺梓君耳朵的同时,他还看见,在小侍身后山路上,一片火光袭来。 带着妖魔一般煞气滚滚,朝他们冲来…… 山的那边,荣绮也听到了非同之声,她猛地起身,耳听八方,谨慎快速环视一圈,捕捉那非比寻常的野兽嘶林,一阵一阵如波涛涌来。宴殃起身时,她将他护在身后。 “小心一些。” 荣绮如待出鞘的利刃,谨视探查,但野兽冷噤之后,那一声急骤之声断裂,她隐隐约约感觉似从山后而来。 宴殃跟在她身后,紧握着她的手,她的手被他繁丽的广袖覆盖着。 “我去看看,你在这等我!别离开这,我回来不见你我会担心。” 荣绮转身,那声音怕不是友善之辈,山匪还好,但若是南疆残余,她就得慎之又慎。 “良山,看紧宴殃!老吴,我们走!” 荣绮不给宴殃反驳的机会,口哨一响,莲纱迅速从黑幕中疾驰而来,带着她消失于黑夜之中。 “将军!” 宴殃还来不及与她说什么,只剩她脱手之后他手心余温尚在,他再次抬眸,她已不在。 他望着篝火,有说不完的孤寂和寒冷。 山的另一侧,山匪重重包围了贺梓君的车马,他披着斗篷立在黑夜寒风中,兜帽狐毛朦胧了他的面容,月色下抚媚若隐若现。 他的模样看呆了前方与之对立的山匪头子,他打量着眼前宛若天仙之姿,不禁口水直流,眼睛泛光。 “这位姑娘深夜不知在深山老林之中会有野兽吗?若是遇上坏人遭人觊觎可怎么是好?不如让我贴身保护姑娘如何?” 他越说越猥琐,引得其下小弟纷纷起哄。 贺梓君见重重火把,将自己包围其中,他心下深感不妙,他非习武之人,更落下伤病,眼下又该如何度过此劫…… 他拢了拢斗篷,放下兜帽,玉手纤纤,长睫在月色下泛出幽林密影,看得山匪呼吸一窒。他太美了,双眸含光如水中花月幻情,眼角微翘平添妩媚,料谁一看便知他是开过情的人。慢慢往下看,他双唇微抿秀美,薄唇红润在白皙肤色下若雪中红梅,撩撩春意。 白银斗篷衬他如月仙下凡,雪落他身上,痴迷沾附着他,月下透着微光点点。 贺梓君因路程遥远疲乏劳累,只是随意将发丝挽在右肩之侧,垂落在胸前的乌发添他慵懒妩媚风情。 “大哥,这姑娘太美了。” 与山匪头子同侧的马上之人呆滞地望着贺梓君,惊艳地无与伦比。而且他仔细观察,发现这姑娘似乎格外高一些,对比之下南疆姑娘大概不及她肩头。 贺梓君强装镇定,悠悠启唇,一开口便震惊所有山匪! “你是男朗!?”那人一听他的声音,虽没有男儿阳刚低沉,但也没有女儿万分姣媚。他震惊的大张嘴巴,全身前倾。 贺梓君听见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低呼,他不知为何?他疑惑地看着他们,只见众人纷纷如戏谑一般看向某人,就连山老二也看向了他身侧默默无闻的一人。 那人黝黑而强壮,冰天雪地里也只穿薄薄一层绒衣,他在众人之视下,踏马走进,强势而霸道: “跟我走吧。” 此话一出,山匪顿时炸开了锅,山老板喜男色,贺梓君便是他的山珍海味。 贺梓君仰头看着这可怕的体格,他心底泛起恐惧,他袖里有把她送的小刀,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用上。 他袖中露怯,只是面色无改,他冷笑一二。 “不可能。” “我不会跟你走的!” 他绝不容许让自己被旁人玷污,她说过他是她一个人的…… 山老板的马更踏近他面前,马眼直视着贺梓君,他用马鞭撩起他的下巴,贺梓君只见他眼中有着强烈的浓郁深意…… “啪!” 他不容拒绝,一皮鞭下去残忍无情,它干脆直击贺梓君,一声鞭声刺耳回荡。 “小的们,干活了。” 山老板睥睨而视,他一皮鞭打在了贺梓君身上,告示抢劫开始。 众山匪欢呼蜂蛹而围。 贺梓君倒在地上,其袖已开裂,血水流淌而出,渗在他银白斗篷上如雪中血莲片片。 他嘴角泛血,眼前渐渐模糊,眼中马蹄错乱,疼痛贯彻全身,如死前走马灯一般,他又再次见到了那抹倩影。 “……” 他说不清话语了,含糊不清唯独自己知晓,并在混沌里缓缓闭上眼。 之后自己感觉好像被人提起,好像又被人抱在怀里……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52. 五十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3. 五十三 山老板见那娇弱之人如花一般绽放雪中,他下马将他单手提起,正要扔上马背带走作为战利品时…… 一束银光从他眼前强势略过,直入他爱马之头颅,只换回一声绝鸣。 他单手扛着贺梓君,他看着自己的马倒在血泊之中,双眼充斥红色,他诡异地冷静,转身望去时,贺梓君的衣角也跟着而动。 山匪已将三辆马车掠夺得一片狼藉,小侍因护主而跪趴在地上护着头忍受毒打,一些山匪无所事事,包围一圈又一圈。 当这支箭突兀地出现时,所有人放下手中之事,无定眼神直对着荣绮。 荣绮立在风中,她的眼眸格外明亮,直视着他的手中那人,此人欺负弱小,抢持强夺,小人也。所以她还保持着持弓之态,她的下一支箭蓄势待发,等待着她一声令下。 她立于月下,站在高处,身旁白马傲姿屹立。 所有山匪如野狼抱团,只待狼王月下一吼,便会冲去撕咬猎物。他们眼神不再懒散,如泛绿光幽冥,盯着猎物无处可跑。 荣绮见这气势,微微一笑,她热血沸腾,耳边充斥血液流通之声,她的心跳好久没有如此亢奋跳动。 她咧嘴而笑,一跃而上马,俯冲直下,其身后如老虎下山之猛势。 山老板将贺梓君扔在地上,他的衣角沾上污血一片。 他拔刀而出,一介女流之辈,也敢嚣张造次。他的体魄如山,站定如铜钟,鼻息如粗牛夯喘,眸定她处,正面对击她的气势。 “拿命来!” 他挥刀冲去,山匪一呼百应,举刀直冲。两方势力在山间虎狼之争,死残无数…… 但死残的全是山匪之人,他们光有气势和屠刀,仅此而已。哪比得过真正上过战场,拿下蓝乾宇头颅的荣绮军队。 他们败得一塌糊涂,不过几个来回,狼军早已溃不成军,四处分崩逃散。 荣绮脚压着山老板的头,迫使他低下脑袋,他的手臂强壮如山牛,却是徒有其表的一人。 “山老大?” 荣绮命良山救下人质,她一人足以对付这虚势老大。 她问话之时,他还强撑忍耐不答。 □□绮没这耐心,她皱眉之后攒力于脚下,一踩摁压,山老板只是苦闷一声之后,七窍流血,已无呼吸。 “将军!这人怎么办?” 老吴蹲下,拨开沾粘在贺梓君面庞上的发丝,指背试探了贺梓君的鼻息,尚有浅薄温气断断续续,他起身询问道。 荣绮踹开了山老板,来到良山面前,本想让他送此人去附近村落,只是匆匆一瞥,她恍了神。 “梓君?” 荣绮不敢相信自己面前之人,怕是错认,立刻蹲下身子,撩开他面上所有碍眼发丝,擦去他面上血迹。 她感觉自己喉咙一窒,不可思议地将他认真看了一遍。 “你……!” 她见他全身血流不止,早已分不清斗篷原色。她双手窒在空中,不知从何下手,她急忙让老吴一同将他抬起,放在莲纱背上,荣绮跨马而上,心急如焚。转身离去前,还不忘交代着: “我带他去找桃桃,你去找宴殃他们汇合再过来!” 才说完,她便心急而疾驰奔走,剩下的只有山路雪尘飘飘,掺血和她回音回荡。 马后山路横尸遍野,但无人在意。 荣绮依旧不敢相信贺梓君的出现,她驰马于风中,偶尔瞥过一眼,还在确认他的出现。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皱眉不解喃喃自问,可疑惑只有风听见了,而南疆的风不知道北域的秘密。 宴殃依旧坐在原处,寒风呼啸他也不愿离开回营帐,他焦急等待,小九跟随在一旁。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背,它紧握着自己膝盖,青筋如山峦,眼前似模糊不清,云雾缭绕。 她总是抛下自己,她总是担心自己,她总是在保护自己。 “将军……” 突然他听见一阵一阵马蹄由山的那边传回,他心一跳,立即站起眺望。 他想要见到白马之上,红颜之人。 可是,他失望了。 “将军呢?” 夜云暗涌时,遮月昏暗的大地,宴殃踏冰而驰,当他赶到时,他拨开门帷,险些被里头景色搞疯。 “桃桃,梓君这伤能不留疤吗?” 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上身半掩昏迷倒在她怀里,而她拥他在怀疑显得那么紧张害怕。 眼里担心溢出若狂,她急切的模样刺疼了宴殃。 荣绮每每低头望去,肩头那一深入骨髓的鞭疤,这使她皱眉心痛不已。 “将军,急不得。眼下,我也没药,只能让贺公子止血。” 桃桃蹲下正缝着他那惨不忍睹的伤,分心无奈说着。 营帐内关乎生死之紧张,两人一言一语,你来我往之间,似乎都没人注意到门口那嫉妒疯鸷的人正压制自己快要充血的眼睛。 贺……梓君? 宴殃看了一眼那虚弱之人,他昏迷在她怀中,面貌如垂莲坠花一般生得极好…… 他似绝望比对自身,悄然放下了门帷,默默离开了。 荣绮一夜未眠,见他眉间有虽缓和,才松了一口气。 她打开门帷,清晨凛光照人微凉,她伸了一个懒腰。而后想起,听说宴殃到了可自己怎么没有见到他? 于是,她便想去找他,见上一眼。 “宴殃?” 晨光先行替她探路,荣绮隔着门帷小声探问。他这个娇气男儿,怕是一夜也睡不好。 她轻轻撩开门帷,里头一目了然的空无一人……她冲了进去,环顾四周,心想他会去哪? 当她还在思索他的去向时,她面前床铺上突有光卧,身后门帷被打开并传来他的声音,就好似平静湖泊毫无荡漾涟漪。 “将军。” 荣绮立马回头,走到他面前“吓死我了,你去哪了?” 宴殃仔细瞧了她的模样,除眼底乌青些许,其他并无多少变化,可眼下乌青是为那人…… 他便嫉妒得疯执。他握紧身侧衣物,却还要隐忍克制。 荣绮见他并无回应,明明他在自己面前却失魂落魄,了无活力。 “来!” 她以为他也没有睡好,牵过他的手,将他领到床边。 “梓君他情况不太妙,愁得我一夜没睡,眼下他稍有好转,我便想睡觉了。” 她坐在床边,打着哈欠,宴殃听着她诉说着那人于她有多重要…… 他陷入无限恐惧之中,眼神黯然无光,耳边有莫名拥堵之感,闭塞住了体外一切,他再次被地狱包围…… 贺……梓君 “将军……” 荣绮懒散阖眼,口中突感似有猛蛇入侵一般,她猛地睁眼,面前是宴殃的异样忘我地陷入一种疯狂痴缠。 他盲目地脱着自己的衣服,裸露的香肩至白藕一般嫩滑的臂膀,他的外纱散落在地,他的内披散乱,她还未来得及制止,他已经将她摁倒在床上。 “宴殃!宴殃!” 荣绮快速冷静,她捧着他的脸,他的眼眸陷入空洞一般无魂幽黯,他好像被心境操控的傀儡,麻木无情。 自己还有她喜欢的身躯,自己的身体知道她喜欢的地方,自己……自己…… 他害怕极了,害怕极了,他摇着头,泪珠颗颗砸在她的面容上。 荣绮不知他的缘由,只能将他抱在怀里,脖颈之间温热滚滚,他颤抖得胆怯,好像死亡来临一般。 荣绮慌乱中用被子盖住他的上身,他的发丝混乱沾着泪水,丝丝缠绕在他脸庞上,长发垂在他胸前。 他抬头紧紧回抱住荣绮,她的脖颈处传来哀声哀求:“将军……要我吧。” 他的声音害怕得颤抖,他越想越是紧紧握着她的衣角,她的衣服也有些凌乱。他恐惧那没有她的日子,他恐惧黑暗了。 两人裹在被窝里,他在上,却是那个真正的卑微身下之人。 荣绮眼前,她昂首仰视的他,却在苦苦哀求她,她不知他为何觉得自己会不要他,她不知他为何患得患失至无由哀愁怨戾。 “宴殃!别疯了!” 她捧着他的脸,手心里早已湿润,她的耐心全部交付给予了他,彻夜未眠的暴躁,他还在挑战自己。 她的生气制住了宴殃的心魔,他一下慌神,眼里的惶恐,面上的怯弱,咬唇制止自己的痛苦,一切化在她的眸中。 她的怒火却还是被爱他熄灭,她实在不忍对他发火,只得将一腔无奈化为一股力量用力捏了捏他的脸。 “傻瓜,你在做些什么?” 她无奈苦声,对这男人的情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 他双手依旧撑着,两人一上一下,他垂头丧气,无能地忧愁哭泣。 荣绮叹气一声,拥他于怀里,感受到他的平静呼吸,抚摸着他逐渐平稳的脊背。 她抚着他白皙嫩滑的皮肤,安抚着他。她慢慢抚摸各处,却好似摸到有一个伤疤。 荣绮一愣,她仔细摩挲了这个伤疤…… 她眼神晦暗,心软得一塌糊涂。嘴唇贴着他的肩头。自己忽然明白了一些,大抵他听到了昨晚她的问话,想来是自己忽略了他,他委屈了。 自己怀里的他不知不觉间温顺地睡着了,脸颊上还有泪水交织发丝,她抚去之后现他哀愁模样,长睫上还有莹莹光色,眼睛周围晕得粉红。 荣绮叹气一声,随后护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翻身放下,自己陪在他的身边,与他同衾入眠。 “下次可不许这般了。”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53. 五十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4. 五十四 过了几日,贺梓君在一片白光之中缓缓睁眼,他眼前利锐的光散在车厢里,他被照顾得极好。 车厢里包裹着狐裘毛毯,里头格外温馨宽敞,车厢正中还摆放着一张小巧桌几,其上焚香之中带有凉凉药意。 贺梓君娇媚模样,在垂眸间余光瞥到身旁有一点衣袖。 他在虚弱之时,格外想那人,心上升起莫须有的期盼,于是充满惊喜的抬眸里正对上了一双鸷戾可怖的眼睛。 他霎时清醒许多,轻呼一声,而后想来没有规矩,用手急忙抵住了自己的嘴唇。 宴殃见他此番作态,冷淡而漠视。可他并非不在意,反而嫉妒得想要毁了他,他的举手投足是那么……那么……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上他。 “可否一问,公子贵名?” 贺梓君倚靠在坐枕上,柔弱模样令人心软爱抚。 他一袭单衣透出他肩头伤布,贺梓君的声音更是一等一的出挑,其尾音里自带娇嗔,语气端着是一副江南水乡的柔情。 “恩公……” 贺梓君不知怎么感谢这个戾气深重的男子,他好似阎王坐镇,四方小鬼不敢轻易造次。 他偷偷端详着宴殃的模样,他有些瘦削,眼眸含光明媚,眉间连着鼻生着极好,如云雾远黛。 只是他全身有股散不去的阴戾,像是……浸泡在死气沉沉的黄泉之中。 “担不起。” 宴殃淡漠且疏离。说话之间抬手轻提起自己衣袍,跪坐在桌几旁,在挑手抬手放下间,倒茶现行云流水的贵气,在他手中似仙人倒饮天水,他接天上之水而入其杯之中。 他的模样贺梓君看得入迷,此人一身华贵锦袍,其上精致小巧金团花,簇绣一二。广袖纱衣随着手势荡着优美涟漪,他似乎畏寒,初春依旧立着白毛领,衬他非凡人之贵雅。 他拢共仅回了三字,但贺梓君最能听出声音好坏,他与自己不同,他的声音如雪上加霜化而为泉水凛凛,自山上而流下成山间小溪的清冽,舒服温柔。 他端详之时,宴殃早已结束了茶礼之举。他拿出手绢,无心随意擦了擦,心里头却在腹诽着若非这几日荣绮哄着他,他才不愿意与此人同在一车之中。 将军…… 他低眉垂颔,只要想起那没心没肺的女郎便心头发闷生怨。 于是,两人好似无言默契一般各想各的,只留着茶霭袅袅,勾不来两人一点青睐。 车外荣绮突感一阵来自四面八方的寒意,她也听到了里头些许絮絮之语,想来那人是醒了。 于是,她坐马上挑开车帘。 贺梓君还想多听听宴殃的声音,正想着多说些什么,面前阳光突然更甚,他才好奇抬头,看向车窗。 “醒了啊。” 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贺梓君恍惚了一下,自己与她已有许久不见。 “荣绮?” 他甚至有些不确定,试探一问。他倾过身子,看向窗外,那张明扬靓丽的面庞,他感到了故乡的亲切一般,他惊喜万分。 宴殃见到了他眸中散发的光色,那么刺眼眩目。 他们之间的相处,他们之间那明媚的对视……宴殃看在眼里,白玉茶杯他紧握在手里,茶水泛起阵阵涟漪一般,他在颤抖着。 窗外的阳光正对着自己,他感到刺眼无比,身体也跟着升起一股暴躁火气,他紧抿着双唇,他需要遏制杀意和委屈。 他难过极了。 多种情绪,复杂搅混在一块,宴殃闭目逃避养歇。 但耳边…… “怎么,梓君都不记得我了?” “不是的!我怎么可能会忘记阿绮呢?” 刺耳无比…… 两人一言一语,你来我往,聊得投入,他们之间的其乐融融倒显得自己是个旁人一般多余。 “感觉怎么样?可还疼?” “不疼的,所以是你们救了我?” “那是自然!” 荣绮还是这般少年气概,她昂首挺胸,似有尾巴翘天,骄傲炫耀自己是个英雄。 她迎光模样……贺梓君却不敢直视了…… 两人呼吸之后短暂的沉默,荣绮一笑化之。 “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见荣绮笑得张扬,而后留给他的只有放下的车帘和些许昏暗的视线。 直至两人寒嘘结束,宴殃更加灰暗心伤,她甚至都不曾提到自己…… 转而又想也是,自己这糟粕模样,卑贱身份,她怎会在旁人面前提起…跌份又丢脸。 他压制着住那瘆人心思,却控不住自己心伤流水从眼睛里溢出。他慌忙背对过那人,自己真没用…… 贺梓君见他痛苦孤寂的模样,自己似曾相识,他想他应是关乎情爱之事,这般好模样的人也会被人伤害吗?他都不忍心,想来,那人必是薄情冷漠的。 贺梓君这头刚在心头嘀咕着,荣绮那头骑着马却冷不定打了一个喷嚏,“啊嚏!” 她环顾四周,她见青山明媚,万物可爱,一脸疑惑而不解冷风何来? 翻过一山还有一川,来时路依旧,涂雪更增春,只是路路迢迢,家还在远方。她期待万分。 夜里想来无事,荣绮阿罗相邀喝酒,想坐在山崖断台处,脚下悬空是万丈深渊,她们摇摇晃晃回荡着双腿,吹着初春独有的温凉诗意,眼前月色铺就的山上雪销残滞,袅袅残云疏雾缭绕,她们陶醉其中。 “没想到居然碰上了贺公子,他不是久居北域了吗?” 阿罗歪头见月色真美,沉醉模样却说起旁话。她还是不可思议这场相遇中,真是神奇的缘分。 “还能有啥原因……” 荣绮不以为然地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而以此碰壶推酒。 营帐内宴殃置酒樽于桌上,他时而拿起,而后放下,来来回回却始终滴酒未沾。 因为他正看着密报,其上洋洋洒洒,其字一折一划似初学幼童,称不上顽劣不可教但……宴殃稍稍摇头,皱眉看完。非字所为,其上内容,让他感到严肃冷峻。 荣绝做事比他想象得更加大胆勇进,他竟已控制了老皇帝,欲挟小太子以进令诸臣。 怪不得近日以来,他接到的密令愈发可怕增多,怕是那些平日瞧不上他的臣子已无路可走,只得求他开路。 宴殃眼眸每入一字,眉间沟壑便深上一分,而至最后他瞧见了那名字,望美美好。 美美……他垂下眼睫,将秘密丢进了火焰之中,它被投喂得很是贪婪。 宴殃拿起酒樽一饮而尽,第一次觉得烈酒如水,寡淡得很。他看着空樽,其上华丽纹样,摩挲起来甚是平滑,南□□特的技术果然了得。 如今,也是曲国的了。 宴殃想来有些笑意,但醉意胜人之后他一杯皆一杯,尽没有醉意。他脸上红晕,眼神朦胧含糊,嘴唇泛泛点光,慵懒阖眸,单手伸出枕睡去,这般便是醉了,只是自己不知罢了。 空旷寂寥下,嘴里还念着那没心没肺的她,也不来看看自己的寂寞。 他将自己全部埋进环手之中,他贴着自己的衣物,他好冷,好想要拥她入眠。 “美美……坏蛋……” 他绵糯的口吻说给自己听,他讨厌死荣绮了……自己才是她的人,却还想着别人。 “坏美美。” 他也只有在喝醉时,敢这般毫无顾忌的发泄自己的爱意。 山上薄雪肆起,于是荣绮与阿罗踏月而归,幽径有光指引,她抬头见月皎洁,她想揽月取云,似有仙人快活之感。 此时天涯同月下,帝都皇宫的月阴暗弱小躲在脊兽身后窥探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荣绝坐在那御书房的一侧,他遥望着那金色的至尊宝座…… 桌上堆垒着数座如同小山一般的奏折文书卷牍。 他好像能些许感受到宴殃的心情——被弹劾的感受。他自己腹诽之后,仰头沉思着。 月影斑驳斜映着,而他坐在幽暗夜色下,他头上的窗,头上的月避开了他,愈发幽冥。 他垂眸沉思,摩挲转动着玉扳指……月一步一步靠近那冰冷的高位,一步一步照映他阴暗角落。 荣绝似想到什么,停下了转动扳指的动作,他头枕在窗沿边,鼻尖似沾月光一点。 呼吸之后,他望着屋顶看到脊梁,九排千年良木之上,它们还在支撑着这庞大的宫殿。 随后他闭目思索着,千年……史书上从未有一个帝国千年,甚至百年的都少之又少。 荣绝想想其原因,或因帝王昏庸统治,或因官僚管理无能,或借口推脱是国运不济,或神明降罪……归根结底,帝国之长久在乎百姓,成事在人,无人无利。 而百姓正如同这头上梁木,地下木桩一般,他们是整个帝国的基础。 华贵的宫殿,不仅重要于外表雄伟,里头承载能力最为重要。 荣绝鼻息渐沉,他越是思索越是感到一股力量在源源不断推使他前进,他非自己所控,而似有天之推动。 荣绝闭目之时,程英推门而入,月无孔不入与烛光对峙两派,清幽与明光。 “将军。荣家军……不出三日就将集结在宫城外。算日子,荣小将军也快到了。” 程英单膝跪在地上,膝盖上布满月光,他面上镇定而严肃,从南疆而来,踏进帝都城门时,他便知道这天注定要来了。 “程英,你可想好了?” 荣绝仰天盯梁,似透过屋檐望茫茫苍穹。 他是在问程英吗?他自己不知道…… 悬暗的天恐无法想象,接下来的发生。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54. 五十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5. 五十五 皇宫里,梅花总是开得极好,雪消月融时它似雪翩翩,白梅落下胜雪甚香。 月光消消萎靡,浓重黑云压山,远山似有似无,无能癫狂的风咆哮檐廊。 荣绝着战袍,其冠崔嵬,眼若冷霜,肩连黑狐裘,两肩铜狼纹置在肩头威严藐视,腰间玄弓与荣绮为一双一对千年雪山寒木,弓柄镶银套,正配这残夜卷萧。 一只宫灯攥在他那缚虎之手里,提灯照冬夜,方寸之地光明万丈,野鬼莫进,肃杀殆尽。 气如天上麒麟裔,身如人间骑鲲客。他少时慑三军驰骋疆场如今而归,一踏一步震山河之雷霆。 天地苍茫拢皇宫乱鸦悲鸣,虽走白梅直落之幽廊,但如踏白骨攒冢之地路。 这条宫廊长的无尽,幼时,他曾走过这条宫廊,和那旧友一块上学识书,打鸟逗人。 而那无边烽火路他走了十余年。 如今重走,旧友不再,识书只为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宫灯微烟倚仗他之威猛,如千旗烈火,杀气冲天穹。 “将军。” 程英守在千秋殿正门之前,里头有光但其色昏昏,上方帝王之气混浊杂气,已是荒芜归渺时。 荣绝岿然如山,手里宫灯似寰宇在手,上方之气已逐渐拢聚在他之天地。 他仰头见千秋殿上高檐金隽,蒙着一层黑云氤氲,似有龙头藏云,似龙身匿月,伺机而动。而后收回视线,把宫灯交给了程英,面上一层薄光消失后,如黑夜鹰隼,森然冷峻。 “陛下如何了?” 他取下腰间弓箭,摘下臂上短刃,冷漠问着。 程英接过后,他贴身悄语说着“宴大人料事如神,虫已入脑,侵蚀心神。” 荣绝听完,朝殿走去,近殿查身时,他张开双手,如天上黑云催压。小宦上前,不查而查,迫于荣绝的气势,他压根没敢上前检查,只好恭敬而伪势地说道 “将军请。” 荣绝瞥了一眼这小宦,而后脱去斗篷一把扔给了他,他横抱在怀却被其重量支配踉跄了一下。 夜下黑狐毛幽光幻彩,毛尖随月泛点点银光,毛色随手拂而流光溢彩。 程英瞧着斗篷眼熟,似多年前,荣绮抹黑寻月时,端了一个黑狐王的狐窝,用此狐之毛做了斗篷当那年的生辰礼送给了荣绝。 于是,他接过小宦怀中斗篷,认真折好,置右臂而悬挂,站在殿外静候。 殿内四处烛光摇曳,摇曳的黑影充斥整个大殿,进内殿前,荣绝卸去铠甲,一身黑袍凌厉,眉眼卓然有戾,还未进内殿,便闻呜咽一片。 他充耳不闻,只转了转黑皮护腕,而后单膝跪在内殿,里头文官两列,唯有他一人武官在最后。老皇帝躺在龙头金床上,两边金帷珠帘,配两条莲花垂绦。 当众人跪身俯首,唯他一人单跪而立时,老皇帝感受强烈如冷风来,侧头一瞥便能轻易瞧见最后那个不容忽视的荣绝。 “逆……逆贼!” 老皇帝已无多时清醒,但只要清醒之时便用在呵斥荣绝之上,他本想指着荣绝,食指僵硬而至半空垂下,有心无力时,位于文官之首的人,便直指荣绝,大骂荣绝和宴殃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替皇帝分忧 荣绝面对文绉绉一套,照单全收。依旧垂头见膝上手,听而不闻。 他来,是瞧皇帝。 只不过短短一柱香,皇帝便进入病兆之中,而太医无法知其原因。 众人纷纷跪拜痛泣,当无能为力之时,宣泄便是唯一途径。 老皇帝全身僵硬,仰躺如尸,眼角泛出血色泪水,民间有言:凤凰泣血乃不详之兆。 龙之泣血,国之将亡。 荣绝听着如寒鸦悲唳,耳边聒噪得很,便起身想要离开之时。 冷冽的光闪过他呼吸之间,他顺势一退,右手猛转,剜钳住那人闪掠之手腕,手用力扯来一把窒住那人咽呃,荣绝面不改色轻易将此人擎在怀中,刺客的死亡不过他一念之间。 不过呼吸之间,他们便吸引了看客,不过三两流言蜚语,根本无人不在意。 因为—— “你!大胆荣贼!你!忤逆皇命,罪该万死!” 又是一名文官听身后动静颇大,他不顾荣绝生死,只无理谴责。 荣绝一听,更是无视,盯着那文官怯懦的眼睛,当着他的面,将刺客杀之,只听蒙闷一声刺客歪头瘫在荣绝身前,被他嫌弃扔开。 烛台的光映在荣绝脸上,阴云压在他右边面庞,一半鬼厉在暗,它在嘶吼怒对面前软弱无能之辈。 它饥肠饿骨欲撕扯他们魂魄,殿内似有飕飕阴风过堂穿心,他们一下窒语凝噎,不敢直视他。 “没用的东西。” 荣绝眼中暗色吞人,冷瞥那一眼刺客,但冷声厉斥中却不知在说谁。 可刚那刺客就像探路之亡命徒,随后一波又一涌的刺杀袭来,千秋殿内血腥翻涌,荣绝黑袍不显红,但眸中血光赤目锐闪,面上沾染血滴,明为一人抵挡,却幻视千人遮命。 他无利器傍身,一人乃为盾抵住生死,双臂如有潜龙浮身,在那些冷眼旁观的人面前,不慌不忙间眨眼又解决一批来自黑暗中的魑魅魍魉。 他甚至留有余力,一步一步靠近那群人。 他每靠近一步,那些人便团靠一些,面有慌色却故作镇定,他高傲如月下狼王,似带群狼厮杀蛮荒,杀出一条血路,其后血海深渊等新物入溺。 “拿命……” 身后之人甚至还未说上一句,便被他转身干脆正蹬一踹,呕血喷涌。他还在稳步靠近,有两三人迫于他之霸气,惴惴惶恐稽首伏身,归顺于他。 荣绝又转了转护腕,本不想杀人的…… 他垂眸冷视,抬眸狠戾,但眼下杀几人,也无妨。 程英听殿内动静,他却也分身不得,殿外四方人头攒动阴于月下,箭矢银光如点点陨星,欲划闪过人,夺人心魄。 他仔细放下斗篷,用上荣绝留之弓箭,他一挑眉,将军这弓不错…… 随后,他见屋檐之上,那暗暗人群涌动,他突然心觉用不上这般好的弓,将其放下。 拔刀立夜中,等陨星降落,他自抡刀还之天地,叫日月改新天。 就当两人单打独斗之时,荣家军及时增援。 一整夜后…… 皇宫内,白梅开得甚好,却在一夜之间仙人幻术般惊现红梅朵朵落尘土,红雪纷纷落宫檐。 民间或已有流言蜚语,他或已成为那文官墨客讨伐之逆臣贼子,总之,每日太阳照旧升起…… 无人会想起昨日星辰中有哪颗黯然坠落,当某天仰头之时,才会幡然醒悟,可那时,它已永消夜幕,被新光替代。 荣绝始终坚信,没有一颗星星永远夺目,但总会发光照耀一段历史。 陪它开始时,亦接受它消亡。 殿外的雪熨着光,雾霭间灰云满天,云层似抵着屋檐吻兽,挑战它的每一寸神圣不可侵犯。 荣绝也从殿内走出,依旧黑袍无恙,但光下深浅不一的斑驳印记暴露无遗。 他瞧着雾蒙蒙的天,雪即将来临。 一夜未眠,身心俱惫。 荣绝捏了捏紧绷的眉间。 “将军,清理完毕。” 程英重刀立地,脸上红迹如远古图腾,唤生死契鬼神,有些散乱的头发凌在风中。 他将刀入匣中,垂头敬畏又说道:“抱歉将军,弄脏了您的斗篷。” 荣绝挥了挥手,从地上将其捡起,拍了拍其上污尘,利落挂上身。 “昨夜,你辛苦了。” 荣绝抬手递给程英一方干净手帕,其上印着龙腾暗纹…… “里头清清味,别惊了陛下。” 他语气挂霜,拢了拢斗篷,呼出一口寒气,仰头见屋檐上泛薄薄一层血冰,光下反而更衬宫墙华贵。 而后接过下属递上的伞,曲国迎来了最后一场雪。 他走在雪阳漫漫中, 末雪后,曲国将迎来春天。 曲国山间,鸟飞莺鸣,竹林中特有的清幽阴冽沁着空气,一同进入人的鼻息之中。荣绮闻着,神清气爽。 愈是靠近那思归故里,荣绮愈是激动不已,她坐在马上,甚至邀请着宴殃一同来感受她的快乐,宴殃也不拒绝。 莲纱倒是十分粘着雷山,与它并驾齐驱,带着鬃毛飘逸的头时不时贴近它。 她瞥着宴殃,他的表情倒像极了这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生人勿进的疏离和清冷,他安静地待在一旁,沉默不语而不见喜怒。 就要临近帝都了…… 荣绝的事,他还不知怎么和荣绮提起…… 宴殃悄悄瞄了一眼身侧女子,她张扬肆意的明媚笑容使清幽竹林填满阳光。 她今日并未将长发梳起,只是简单用木簪挽圈。微风吹拂她鬓边垂丝,就像竹叶微微拂动,叶边沾光般她发丝洒金点点。 他偷偷瞥了一眼,荣绮的信念坚定,若是到时她无法接受,又该如何? 越想,他越不知如何是好…… 开始的开始,他根本无法想象他与她今日的爱恋。 他与荣绝的合作,想着恨了她倒也能记着自己几分…… 可现在,他该如何是好? 他垂眸盯着自己死死攥紧缰绳,青筋凸起的双手,突然眼前出现一只修长之手……他缓缓抬眸瞧去。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55. 五十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6. 五十六 荣绮见他心情欠佳,身子向他而倾,牵起他的手,圈在自己身前。 “谁又惹宴殃生气了,真是该死!” 她开着玩笑,讨他开心。 “没有的事……” 他越是兴致乏乏,荣绮越是挑逗着他。 “哦?那是谁惹的宴殃委屈巴巴的?” 宴殃也来了娇气,一口气说着: “总归不是将军……” 宴殃说完便想收回手,他委屈的口吻说着反话。 自己的思绪也被她拉扯得越来越偏…… 她这几日都不陪着自己,只有自己的营帐空荡荡,他寂寞又孤独。黑暗吞噬着自己,这几夜好可怕,明明以前自己也是这般过来的,但想起来,还是没有她的黑夜更加可怖。 他望向荣绮,眼里的渴望呼之欲出,求她怜爱的闪闪眼眸,荣绮可招架不住。 她钳住他欲要挣开的手,问着: “哦?我怎么惹宴殃生气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的手掌温暖细腻,她十分喜欢,就像蝴蝶醉入花海,沉迷其中流连忘返。 她一边把玩着他的指尖,一边看着前方的路,她炯炯有神又坚定不移望着自己故土,准备着接受皇帝的授封嘉奖,她就是想证明他们荣家定是最好的!她荣绮定是最好的! 越想她越是激动,她还要让哥哥夸她,没有他的羽翼,她也能展翅高飞,翱翔晴空。 想着,她紧握住了宴殃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她转头看了看他,想来定是他给自己颁旨奖赏。有什么比自己的荣耀展现给爱人面前更好的事呢? 到那时,她便可以借自己的荣光将他们的爱情告知哥哥,即使他不同意,即使世人不解,她也能保护和建立自己的家庭,让他无需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因为自己可以替他回挡一切。 这般硬气想着的同时,她转念又念着,自己还是会不断劝说哥哥,软磨硬泡直至他点头祝福。 这需要自己和宴殃的共同努力,如此这般便没什么能阻止自己和他在一起。 “宴殃,等回家了,我就带你去见见哥哥好不好?” 她侧身倾身而问,侧头贴着他的面庞,与之十指相扣。 此话一出宴殃为之一震,荣绮是不是不知道这句话的重量,只当它是句情话…… 他转头望向她,他感受到了她手心里的炙热,他突然有些惊慌失措,荣绮感觉到了他手心的颤抖和紧紧相握,她看着他,他眼角有泪。 她真的可以接受过着不同于世俗夫妻的生活吗? 她真的可以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真的甘愿与一个阉人共度一生吗? 他惶恐又害怕,就像幽野之下的小鬼突然被人拉出见光,那灼烈的火能将她活活烧死,他不要! “将军……我只要能待在您身边就够了。” 他的湖泊莹莹,浮光掠金的眼眸太蛊惑人心,它引诱着过路之人坠入深渊。 “可我要你光明真大的和我在一起。” 她知他怯弱原因,知他畏手畏脚地躲在自己身后的缘故。 她可以永远向他证明自己的爱,他并不需要在原地仰望自己飞翔。 她会给他一对翅膀,能让他领略他不曾见过的天地。 告诉他这天地并非世俗之狭隘,它辽阔美丽,包容一切。 “来我怀里。” 为了安慰他,她将他拥入怀中,好好哄着。遇见他啊,她好像多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但这颗心只为他所动,只体贴他之敏感细腻。 她牵过缰绳,另一只手牵过他,环他在怀中,他比自己高,因此她还说到: “帮我看路。” 说完,她的脸庞贴着他的背,感受春天浓浓袭来。 宴殃看着前方的路,越来越模糊了,水波涟漪朦胧了视野。荣绮看似漫不经心地过自己的生活,可她对自己细致入微…… 他的将军,这般好。 “他们真好。” 贺梓君坐在马车里,见前方两人如胶似漆,影子合为一体的模样。心底十分羡慕,可她呢?自己生气出走已有多时,她都不曾在乎过自己,就连自己受伤了,她也未曾可知。甚至,自己以后还会烙下疤痕,她不喜了可怎么办? 贺梓君陷入忧愁,他的头枕在窗沿,清风拂面,恍然间原来他也这么久未曾踏过故土之路,尝过故土的风,原来和回忆中的一切如旧。 “马上就要到帝都了,到时候可得好好吃上一顿!” …… “诶?” 阿罗驾马追上,本是想分享喜悦,但见两人如影随形,而她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缰绳,突然间莫名成了照顾雷山的马夫,她与雷山大眼瞪小眼,她鼓着脸,嘟囔着嘴,与雷山一人一马在后相伴。 “我总觉得阿罗和程英不对劲。” 荣绮转头向后看了一眼挑逗雷山的阿罗,回想起过去种种像是突然醒悟一般,转回之后在宴殃耳边悄悄磨耳朵。 而宴殃,他的的耳垂被她的热气侵扰,使他全身发软。他贴着她,偏头软糯模样,荣绮虽看不到,但感受得到他的不同,因为他的手正亲着自己的大腿,勾着她。 他似乎并不关心旁人旁事,荣绮心头默想着。不过宴殃的确如此,毕竟开始时他还吃过程英的醋呢。 两个人时,他只在乎她。 他靠在荣绮身上,侧头垂眸,长睫扇动,如蝶憩花,绚烂的翅膀微微开合。 不过,他还是心中暗暗揶揄荣绮后知后觉的迟钝。 “将军可想撮合?” 其实,根本用不着荣绮。 荣绮抱着他,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她仰天思索时,下巴点在他的琵琶骨上,鼻子发出思索之声,“嗯…如果他们需要的话。” 思考半天得出,她好像帮不上什么。 宴殃笑出声,她总是这般。 荣绮探头,向上看到他笑眼弯弯,温柔的风散开氤氲的山雾,现出一朵桃花明媚的模样,甚是好看。 他轻笑羞涩,在她身边,自己笑容多了,但时而见镜中自己的笑容,他觉得自己眼角皱纹,眼睛半阖,好像丑了些,所以他会尽量克制自己,不愿将自己的笑展现在她面前,怕多一分她的厌弃。 他情难自已时,才惊觉自己笑出声,他急忙捂住自己的脸。 可其实在荣绮眼中,他垂头时,握拳抵嘴模样腼腆又青涩,好似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你真好看。” 荣绮喜欢别人夸赞她,这会让她无比喜悦。因此她也喜欢夸宴殃,她希望他也会同样喜悦。 “将军,又在哄我了。” 他总是不信,他又老又丑还残缺。 荣绮笑得很大声,用力捏了捏他的脸,他脸颊揉出一团粉红如花开,他总是不信她的夸奖,可是她偏爱夸他,夸的叫他脸红羞涩才是最好。 于是,她在他耳边深情款款,就像她在床帏之际讨哄他一般,说着春色满满。 “将军!你!浑球……” 宴殃急忙转身,用手抵住她不知羞的嘴,并怯怯看向四周,还好周遭山野缭绕,并无旁人。 他在心中祈祷微风断不可将她的诨话捎带告诉给青草依依,野芳霏霏,惹它们耻笑,世间竟有这般恋人。 他用袖子掩脸,那般大胆的他还不是为她欢心讨好…… “所以,你在我眼中哪样都好,在哪都好。” 荣绮瞥见,他嘴上虽说着讨厌,但欲拒还迎,他的手可从未离开过她的大腿。 像是狐妖的九尾巴缠绕着旅人的心,等待夜深吸食他的魂魄精气一般——他勾引着她。 以至于深夜荣绮被他勾着忘了理智,他稍稍侧头向后,余光见荣绮正在耕耘,留下花开点点,像是花满银塘水漫流。他捂嘴克制隐忍自己春意肆意,可她却扯开他的手,翻过他的身,与他一同跌入菡萏玉池,与他碧波荡漾,尝他清露春雨。 这一夜紫凤放娇衔楚佩,赤鳞狂舞拨湘弦。① 最后的最后,宴殃趴在她的肩头眼眸嫣嫣。看向门帷,缝隙中似瞧见拂晓晨光微微,而他却无心欣赏,在开满红花处昏睡在爱人怀里。 而经过一早上的整装待发,军队已近帝都。 城外荒野间,衰草连天无际。 “荣家军怎么会出现在这?” 荣绮已见到三两批荣家旗帜,在山间郊外巡逻防卫,这样不对…… 莫非帝都出事了? 除了这危险的想法外,她还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程英…… 荣绮持着缰绳,她站在山崖上,高处傲寒凌枝,她俯瞰整片帝都,它是那么平静祥和。 它不会有事的。 她在心中暗自劝慰自己的那乱跳的心,可她有很强烈的不好噩预,是来自眼下这片故土,是来源自己的本心不安。 宴殃似乎预示到了什么,急忙牵过她的手,陪她看这虚无繁华。 慌忙中他呼吸急促,胸口像是被她摁压得沉重无比,他被举足无措束缚着,恐惧在某一刻侵占他的一切,他强装镇定: “将军,帝都不一样了。” 他似有言外之意,而荣绮皱眉按压自己那不妙的冲动。 “我会自己看。” 她冷语堵住,并瞧着宴殃的面容,他了解她,她又何尝不是。 他面色紧绷,毫无血色,全身微微颤抖,明了心中有鬼……他在瞒着她,瞒着她做了一件她讨厌的事。 宴殃…… 荣绮盯着宴殃,他被盯着,好似心中一阵荒凉的风吹过,痛彻心扉的刺骨,而他无法抵御。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56. 五十六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7. 五十七 “宴殃,我会自己看。” 她又重复了一遍,是对他言也是要自己亲眼所见。 山崖上,俯瞰帝都布局壮阔强大,纵横捭阖天地之间,广阔瞭域,见漫漫山野绵延万里。 她见天之苍茫,而眼前普天之下皆是曲国疆土,这是荣家立下的永不磨灭的汗马功劳,荣家的旗帜万里挥豪,她紧握在手中。 她的骄傲,怎容他人践踏。 手持缰绳,立于天地苍穹,她远眺天际,内心依旧满心期待着城门大开之时,两旁夹道相迎之人,正如一年前阳光明媚的那一天,他们凯旋时千神来贺,万人敬仰。 山崖有旧雪,天皑有新光。高山岿然,流水下城,见它流进城中,又见它流向远方。 宴殃难以抚平自己内心的不安,只得分心垂眸,去抚摸着雷山的鬃毛,手感极为顺柔,它乖巧的侧头对他已是更为亲昵。 可自己的手…… 颤抖不停,苍白无力。 “美美……我……” 若是此时说清,为自己辩驳……他可以解释这一切? 想必来得及。 所以当他抬头想要说什么时,荣绮却已掉头离去,他突然一怔,他错过了。 见她傲气凛然,见她屹于千军万马之间,她的背影逐渐离他远去,见她离去,自己却不得动弹。 他恍而怀疑, 自己真的还……来得及吗? 这一路,山崖至城外,路程短,时间却格外漫长。 山脚下寒风呼啸,枯木寒枝不似春,郊外牛马恹恹含胸吃草,却不见半点人影丛丛。 自己跟在荣绮身后,明明就在她身后,可感觉自己再也追不上她了。心下似有霁凉雨,他的颓糜凌乱,哀楚戚戚默声万里。 雷山……求求你,再快一点吧。 宴殃心中苦哀,自以为是雷山无心懈怠。只是他深陷其中,看不得全貌。在旁人看来他只是一个僵持着缰绳而缓缓慢慢之人。 他感觉自己全身有股力量在桎梏,是命运的阻扰还是自己的懦弱?他好像在开始就注定了自己现在的茫然失措。 他心尖泛疼,用手按止住它的跳动,它好痛,而疼痛囚禁了他的声音,他微张双唇,一股力量已遏窒住他的呼吸,荣绮在他面前越来越模糊,可他不敢呼唤。紧咬薄唇,强忍那袭来的刺痛。血液逆流上头,不断滚涌叫嚣着他失去理智。 城外枯叶漫层,寒鸦漫天,他也瞧见了那随风飘曳的旗帜,荣家的图腾已是金光熠熠。 耀眼的金黄,是至高的象征,她知的…… 宴殃紧紧闭上双目,想要逃避这一切。 他欲抬起试图唤她回眸的手,又沉重垂下。 愁云消消,冬尽春寒,山野凄凉处芳草零落,她的背影威严峻厉,肃杀之气旋着薄寒悚然。 帝都城墙已在眼前,城楼上千百烽烟台上插着熟悉的家徽…… 她以为自己就要再次体会那万人空巷之感,内心激动不已,欲追马疾驰而上,进城前她还可以与荣绮并肩齐头。 “将军,我们要到……” 阿罗抬手邀荣绮见城楼雄伟壮阔,连她见到此旗徽都停顿在原地…… 只是,她话未尽,侧头已见荣绮阴鸷的双眸凛凛随阴风,似鏖战将至,她已有杀气潺潺全身流露。 “是啊,要到了,我知道的,我明明知道的。” 荣绮领全军浩荡绵延数十里,千军万马于她麾下,荣家军的旗帜飘扬这碧空之境,她突然拔剑而迎,千里归来,伴着南疆尘土,迎北风而上,她不曾害怕逃避过。 可如今她宁愿死在南疆。 她的剑如雪山崩塌的雪浪,见光吞噬,见血掩埋,有光掠过倏冷凝结于剑尖。 直指帝都。 “让他们把旗收起。” 荣绮一手握剑,一手执旗,千万里间唯剩她这面孤旗林立。 在满色金黄里,它是孤色一丛。 她回避那刺目的存在,喃喃自语: “若帝都有难,我必诛敌以献国,若荣家有难,我必歃血以随之。” 自己还在抱以期待,荣绮深深呼吸,她不愿接受那般事实。 路漫漫总有终,终现帝都泱泱城楼,它如世间龙腾雄鹰,留刻人间苍劲锋芒。 它即将屹立百年,见风雨往昔过眼,还将见未来风华。 他年忆此,应是荣绮意气风发,乘天秉光。 可面前城门三道紧闭,它拒绝了她,拒绝了军队进入,它夺她荣光万丈,坠她深渊黑暗。 她抬头时,望见楼上程英,她才死心垂头一笑。 她收起剑刃。 信仰在这个瞬间崩塌,如雷击罚斥,她如翛翛之羽散落腐败。 她自问: “城门不开,兵临城下,你们置我于何地?” 宴殃跟在她身后,她绝望回眸,满眼里绵绵长长的军队,临城不动。 将军已是逆臣。 她面上带笑,笑得冰冷,炙着灼热的严寒,他心痛至极。 她当着他的面,丢了旗帜,它已不是荣家信仰,它不再是荣绮慕光。 满眼金黄处,溃中满身伤。 “宴大人,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 荣绮拿起剑,挑起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临帝都开始,他便不对劲。 原来,他也是一份子。 原来,这便是他心神不安的原因。 “美人计?以我来接近哥哥,去完成你的野心?看我沉沦你的美色,看我贪婪你的□□,我庸俗不堪的模样能让你喜悦?” “宴殃,你真是个阎王爷。” 她眼中鸷红一片,头上云蒙辰光,阴郁里她坠入暗无天日的模样像极了他的从前。 她始终带笑,笑得摧残又璀璨,绝望失神的寒光,虐我之仇的悔恨,她的幕幕扎着宴殃的心,他摇头又是摇头,紧紧握住她的剑鞘,痛入骨髓的悔意,他紧紧握住。 “不是这样的,我,我…不是这样的” 他甚至说不出其他解释,哭得泣不成声,他摔跪在地上,爬跪在莲纱马蹄旁,央求她。 涕泗沾衣,他肝肠欲断,泣不成声,她与他已隔巍巍千山,重重万岭,飞鸟绝尽飞不至,她睥睨而望,眼里再无爱意。 “在你眼里,被你玩弄于股掌的我,是不是格外蠢笨?” 她下马,蹲下对他,最后一次抚摸了他的脸,还是那么细滑。 “你好狠啊。” 她拍了拍他的脸庞,却始终不敢用力,而她的模样让宴殃觉得她好像在挥别。 她的手垂下之时,寒云凝结昏暗,宴殃紧紧握紧她的手,像抓住坠崖前那岌岌可危的木枝,他不愿再回那没有她的深渊地狱,千万丈见不得光的寒域,太可怖。 可…… 漳水东流不复回,她心已负逝无尽。 她缓缓转身离去,宴殃却连她的裙角都抓不到,甚至看着她步步离开,他爬跪在她身后,乞求她别离开。 荣绮抬眸望去苦笑着,心想今日是不会开城门了。 驿路飞碎石,马蹄有血色,尘埃蒙蒙里她看不清前路,它模糊了自己的眼睛和心。 她算什么了…… 替哥哥撑场而浴血奋战的女将军? 谋逆一党永刻烙印的逆臣贼子? 还是……被权宦玩弄失了心智的庸将? 沿路马鸣原是如此悲凄,城外萧索寒冷,除兵还是兵。 兵临城下,迫逼帝上。 她从未想过,自己或是荣家会是这般下场……哥哥他,他到底为什么? 荣绮自顾自的,很茫然。她独自升起篝火,独自看着晚霞,见凤凰于飞般的晚霞飞往南境,她从那而回。 一路的艰辛哪比得上最后的荣耀,她曾经这般坚信不疑。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摇摇迷迷,好似不再跳动。 阿罗也是泛红的眼,一个军人保家卫国是荣光之至,这般却比扒骨抽血逼自己投降还要恐怖。 她抬头间,望荣绮身后是璀璨夺目的晚霞,赤焰烧云一般转瞬即逝的梦在夜幕之前绚烂而亡。 荣绮就站在在夕阳旁,绮丽无比却让人害怕她会在眨眼后便消失眼前。 悬崖边,荣绮一人独自饮酌,一坛坛烈酒灼心,滚烫着空腹,怎会这般索然无味?她抬起酒坛,晃了晃坛底,里头已见底,她抛出空坛,见它坠入崖底,如飞鸟在空中毅然自绝。 “将军…” 荣绮身后笼罩一片黑影,她眼神迷离,却还是听得出那熟悉的痛入骨髓的声音。 她强作镇定,而后回眸。 仰头也只见到宴殃沾满尘土的衣袍,晚霞橙红印天地,所幸她望不到他的面容。 荣绮眼神迷离,笑得灿烂,她站起,背着霞光。 宴殃的眼睛哭得泛疼,她不是原谅他的模样,却是在诀别一般,他拼命摇头,想要靠近她,却被她手中寒剑抵住胸膛,阻止他的靠近。 她嘴角,脖颈,胸前沾着酒,有些憔悴的颓势,她碎发随风,那赤红发带随风。 “别靠近我,我怕我控制不住,会杀了你。” 她笑得苦涩,可是她依旧笑着,笑得比天边晚霞绚丽却更为致命。 宴殃窒住,跪瘫在地,他已无力抵抗自身绝望。 “美美,我真的…” “我这么做有原因的,求求你听听我说!” 他跪在地上,伸手央求她的心软,给他一个机会,可她还要怎么对他有心呢? 荣绮眸光一炬,剑刃对他,寒气照天: “不要喊这个小字,宴大人。” 摘骨的痛楚,她已尝尽滋味。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57. 五十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8. 五十八 宴殃好似被她的剑穿心一般,这钻心的痛,扎进他每个呼吸的瞬间。他祈求上苍,央求她。 他哭得惨淡,哀恸之声同样扎在荣绮身上,她踹开了所有空酒坛,仰天边凤凰好似越来越大,明似烈火灼眼,刺目而痛。 山崖边冷风吹她清醒,她摸了摸眼睛,酒水怎么从眼中吐出,就连烈酒也熄灭不了她的哀伤痛楚。 恍然间,她内心的颓愁像是那凤凰悲鸣。 她拿起最后的酒坛,晚霞映在酒水上,向着霞光对自己泼下那万丈飞光,金光闪闪随她之悲而悲,随她思绪万千流。 宴殃仰望她,面前的她背光凄黯。 她提剑倚天,剑上霞光夺目,如凤凰栖上,依它翩炬,依它攀日月。剑直指天地之间,她醉于其间,剑作万山平之势,万山震撼它剑气如雷,她的悲郁上满九重天。 挥剑转身,挑剑转腕,她眼定乾坤般锐利精准,剑上沾杀气,一挥万山怯,凛之剑光所在。 一剑动山河,她形如光溢轻风无尽,无垠金河照舞剑,一人一剑喧宾夺主。 行云流水携凌气,一舞利器斩痴念。 夕阳犹在,她如凤凰一般燃烧自己,她湿发弹出点点火光一般,其剑如翼,飞入乱云间。 她收剑站罢,摔碎了最后一坛酒,瓷声震碎宴殃的希望。 水里似有金,而它不再珍贵。 剑舞一曲,一曲总了。 “宴殃,你瞧好了。” 她大声唤他名了。 宴殃跪立在地,仰望着即将离他远去的神明,他渴求她最后的悲悯。 荣绮看他眼眸星河实在美丽。更是毅然决然,寒冰遁天般的眸光示他。 她举起她的爱剑,她知它脆弱之处,她眼里的决绝,宴殃欲伸手阻止时…… 一声清脆响彻云霄九天。 不过眨眼间, 剑已两节,断至绝觞。 最后她毫无留恋地向后抛丢去,不去看她抛出的美丽凄凉的弧度,不去见它永坠深渊,见它永沉崖底,万劫不灭。 她无情抛去的还有她曾经所爱的一切,她要熄灭一切不灭之火。 曾愿腰下剑,直斩天下敌。 如今剑已灭,辞我一世光。 她笑得好耀眼,宴殃呆滞地望着她,见她壮丽告别,无法阻止中嘴巴里只剩‘不要’。 他茫茫失魂,衣裳沾尘蹭土,整个人颓势萎靡,荣绮…… 荣绮不要自己了。 荣绮背对着他,他的神明背对着他,信徒的不忠不诚终是惹怒了他的神明,降罪于自身,剥夺爱人,抽离灵魂,永不轮回。 冬风惊扰春绿,连宵月照荒城,荣绮坐在山崖上,见伟大的帝都心却再无波澜,它不再是曾经那个帝都了。 空旷大地,寂寥满域,一轮孤月悬天,凤凰已逝。 “变天了。” 她想起了宴殃说的,变天原是这个意思。 她坐于绝壁山崖,靠着凉山寒境,看着月出月落,一夜未眠,又见日出晨光。 荣绮见山峦金边,一下跃起,起身时拍了拍屁股,好像一身轻松的模样。 阿罗担心她,一整晚坐在山高处未曾入眠,而宴殃亦同,见她出现,两人不约而同站起。 只是都不知道彼此存在,他在阴暗处偷窥着他的神明,哀怨的面容,躲在树后,就像生在这片幽林的枯灵。 荣绮卸去了战甲,只穿着一袭朱磦单衣,迎着山风,单薄衣裳泛起褶皱。白皮护腕上金扣盘绳,乌丝编成单辫垂在右肩上,她比清晨绚丽。 脱下战袍的她原是这般,好像大家都忘了她是一个妙龄少女。 她不拿武器,一身干净。牵着莲纱,孤凉独自走向帝都。 荣绮一人一马,来至城下,程英俯瞰少女,原来将军那么渺小。 她仰望他,却只见程英倏尔神情一变,她身后还有千军万马跟随着她。 荣绮转身,又是绵延不绝的山路,山路上荣家旗帜满满天下。 她回过头来,不去理会。 城门三道缓缓打开,城门之后,荣绝从正门而出,骑着他的黑驹,他黑袍之上金纹垒身,如东风野火吹进金殿,烧十里不绝的猛势,降他之身。 为言地尽天还尽,荣绮已无路可走。 她放下莲纱缰绳,微微一笑,提起裙摆,双膝跪地,伏身稽首跪拜。 他已不单是荣绝,不单是她的哥哥,她躬身而礼: “参见……” “参见皇上。” 荣绝皱眉,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眼中心疼意味加深,他就知她会这般…… 她是他的妹妹,无其别他。 “起来,美美。” 荣绮跪在地上,避圣颜,昂首却垂眸,挺背如山间傲松,不折不屈。 “谢皇上。” 她再次伏生贴额,这是她此生第一次。 随后,她起身拍了拍膝上尘埃,她低头执着着,可怎么都拍不净……见它顽劣,她不再执着,随它去罢。 荣绝下马,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她,似从前一般。 因为荣绮的模样,在他面前令人心中发疼,若似从前她定会一路叫屈,那南疆的艰辛不易。 另外炫耀自己的战绩,尾巴翘在天上,昂首等着他的夸赞。 “你做得很好。” 荣绝夸她了,只是荣绮已不再为此开心,她对着他微微一笑,眼中漠然,越过他,牵着莲纱进了城。 她一个人走在空旷通天的朱雀大街上,第一抹辰光从东斜辉,照在无人问津里徒增悲哀。 莲纱空嘬,乖巧被她牵引,两旁没有她梦中的万人敬仰,也没有一年前那万人空巷的壮观。 清晨里护城军看卫巡逻,倒是比以前有气势。 荣绮走在晨光熹微里,只有风从四面八方夹道欢迎,一步一步更加靠近那雄伟壮丽的皇宫,见它如仙宫浩瀚,见它远观不及。 她止步于此。 荣绝见她远去,回头时见到那凄哀的痴情儿。 “宴大人?” 他还不知宴殃和荣绮的事,他不知为何他会这般幽暗。 宴殃如鬼魂游离,只知道跟在荣绮身后,他想甩开荣绝止住他的手,直直望着荣绮的背影,他让自己又回到最开始的模样。 “美美,美美……” 但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荣绝的阻止,他停滞在此,幽怨的看着荣绝,眼里的心魔赤红,他惨白的面容如大病一场,憔悴得令人担忧。 “宴大人……” 宴殃拼命的摇头,散乱的头发夹杂着泪水,沾湿在他的面容上,他像个溺水的弱者挣扎在漩涡里苦苦等待生的希望。 荣绝喊着宴殃,而宴殃却只能听模糊的声音在离他越来越远。他身体不受控制向后倒去,像是地狱之手正将他拉回地狱。 而他眼前最后一抹亮色是她那小如萤火的背影。 三日之后 千秋殿内,百官拜丧,荣绝居于百官之首。宴殃在小九的搀扶下,勉强立在高阶之上,百官悄悄观察他,宴殃去了一趟南疆似憔悴虚弱了许多。 他头顶似有乌云密布,眼底发青,重睫垂眸间,暮烟千嶂的寒愁忧思冷凝。 他一身白麻宣读遗诏,天地证,百官鉴,以黄绢朱字,印传国玉玺之红迹,宣禅位于荣绝。 宴殃的模样,似对先帝驾崩悲痛欲绝,他的语气,如流水入烟处,与云远走。他幽幽之音,百官为之痛恸拭泪。 其实…… 他并不在乎。 因于那可爱的天蛊,先帝当百官之面,于千秋殿龙床之上,立下禅让遗诏。 他的一切在此刻终了,贤安的死他释怀了。 而荣绮…… 宴殃望着遗诏,浮现她的面容。 这三天里,他没能见到荣绮,她已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天,她会和阿罗说话,会乖乖吃饭,可是他却见不到她。 想此,他的泪水交晕黄绢,泪水沾湿那玺印一角,见它慢慢晕开。 荣绮,他好想她。 而殿内百官见宴殃悲伤之容,更是为之大恸。 荣绝已有帝象龙气,他立于百官之首,稳步上阶,百官见此,伏身跪拜。 他们闹过,但荣绮兵临天下的威力,荣家军围城之霸道,使他们不敢强硬执着,以死相逼。 宴殃见此场景,他的愧疚,他的负罪,就像雪上崩塌,他溃不成军。 他终究利用了她…… 荣绝接过圣旨,站在龙椅前,接受着百官拜谒,圣光从正门洒进,步步接近,如百神观仰祝贺。 唯独宴殃见光,如炬火燃烧,他眼前燎原,他的心一片荒芜。 “将军。” 阿罗这三日以来都陪在荣绮身边,见她亢奋中颓废,见她颓势里垂死挣扎。她好生折磨着自己,阿罗痛在眼中,可她无能为力。 夜里,荣绮又喝着酒,她嫌不够味,又叫来烈酒,方圆内酒味撒野,肆无忌惮的充斥占据,庭院里堆满了酒坛,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瘦瘦圆圆的各式百态。 喝不完的酒,如月下星辉流入假山下小河内,月下瀑布宣泄着她的愁绪。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她趴在石桌上,酒坛里有月,她知道不是真的,可她还是愿意夸了一句: “真美啊。” 她默然忧思无人知,面上有光而心下黯。月下暗泣与酒交织交融。 她想做英雄的,结果却做了同流合污的混蛋。这样的失魂落魄有何人能解?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58. 五十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9. 五十九 “陛下,若是这般即可。” 荣绝上位一月有余,他坐于御书房内,殿内龙井悬天,满墙书籍在他身后守卫一般庄伟。他的朱砂赤笔来来回回,见奏折之山慢慢斩平,听宴殃点头认可,他才闭目喘息了一会儿。 宴殃坐于角落,他握着另一只朱笔,教自己批奏,自己还需要宴殃的帮助…… 宴殃抬起的手,骨节突起,青筋缠绕,荣绝睁眼见他最近瘦削似病态,且他觉得宴殃哀愁缠身,乌云缭绕,死气沉沉恐临瘟气加身。 荣绝缓过神来,提笔沾了沾朱砂墨,又在文书之上谨慎落笔。他最近听闻了这两人在南疆的那些恩恩爱爱,才知他们原是对怨侣。 荣绮太过了解自家妹妹,她若是不喜便不会优柔寡断,若是不喜便绝不会藕断丝连,若是不喜……他想了想,便好言相劝道: “如果因为美美,我劝你莫要太执着。” 宴殃听到了那个梦断情愁的名字,他眼前又是一片水波朦胧,他垂眸紧握赤笔,独自摇了摇头,荣绮便是他的执念,他生的意义,他不可能放弃。 殿内焚香已换新帝之喜,宴殃见香烟袅袅,缓缓慢慢引上盘龙藻井,他的苦哀也跟着一同直引上空九重。 曲国也入了春,金光洒进带有暖意,荣绝身上金纹绮华光色,他分心抬眸见宴殃坐在一旁凝望手中赤笔。 只要提起荣绮,他便一问一沾襟,低眉总不说。荣绝叹气,没想到荣绮竟勾得最不该勾的人,惹他沉浸半生幽梦之中。 宴殃被赤红艳丽斥回人间,他恍然抬头,见荣绝埋头在文书之间,他垂眸放笔,起身躬身欲要离去: “臣先行告……” 话未说完,门外小宦亮声充斥整个大殿,宴殃心头被此声所纠紧,他看着殿门方向,急不可待,眼里的期盼呼之欲出。 他咬唇克制,他太久太久没见到她了,他的呼吸在此刻急促起来。 “荣将军进殿!” 宴殃攥紧自己的衣袖,绕过桌案却不敢上前,殷切期盼着她的模样,荣绝都不由感叹自家妹子的魅力。 荣绮跨过龙纹赤色门槛,踏光而进,未见其人他先见其影,她的模样印刻在大殿纹墙之上。烙印着他梦中那逐渐离他远去的模样。 “将军……” 宴殃紧紧握着桌角,他的眼一直黏在她的身上,她缓缓而进,面色平和,只是那眸中如寒冬凛冽,再无他的倒影。可尽管如此见她消瘦许多,宴殃还是心疼得难以呼吸。 “荣绮参见皇上。” 她捧着战袍龙符而来,她正气凛然,她挺腰如松,双膝跪于金龙藻井之下,那香韵仍然缭绕其上。 “美美。你这是做什么?” 宴殃还没开口,荣绝便放下赤笔,望着自家妹妹不知所云,她依旧穿着自己最爱的艳丽衣袍,日光斜斜照打在她身上,却如冷霜秋光打在枯叶上一般零落的脆弱。她抬手将其举过头顶,遮住了宴殃的视线,他望不透她的心思,他的心似九回肠百愁难解。 “荣绮。” 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疯执,小声呼唤出她的名字。 她虽未有一丝波动,但…… “不知可否请宴大人先离开?” 宴殃愣在原地,听此言一出,她冷凝之语如冰箭狠狠扎进他的不堪一击的心脏里,心痛到破碎而窒息。 他哭耸着肩膀,欲要接近她,却被荣绝一声止住,“宴大人。” 宴殃哭觞的模样叫天地心碎,他眼角泪如九天瀑,泣不成声。他哭红着脸,惨白的嘴唇,他的心支离破碎,却仍然碎碎萦绕她身。 他望了荣绝一眼,求他不要赶他走。他若是离开了,他真的没法再继续活下去。宴殃跪在荣绮不远处,他默声苦哀他的神明怜悯,赐他生命。 荣绝见此越发头疼起来,他现在觉得面前文书奏折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荣绮知晓宴殃的性格脾气,她知道怎么做。 “宴殃,我和哥哥有话说。” 她不曾看他一眼,却对着他说着。她正声微弱,寒声正明,她的缓和一言还是激起了他心上清清碧流。 宴殃听她对着自己说话平和,顾不上其他,抹去眼泪,连连点头,只要荣绮心里舒服,他做什么都愿意。他咬着唇一直点头,垂下眼睫,紧握自己的心痛而离开。 离去前,他幽怨而不舍地,偷偷的望上了一眼她的背影。 她跪立在斜光里,带着初春寒光下,她孤寂而悲壮。 纵使百般不舍,他也只能含痛离去。 可他一踏出门,头上似有悬梁之线霎然断开,他一下子全身无力支撑不住,虚弱地软倒在柱沿上。 天晓得他是怎么遏制住他的疯魔,他想她想到发疯,想到心郁,当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多想哀求她看上自己一眼。 小九见状急忙搀扶起他,却被他摆手阻止,他咬手而泛哭,他怎能离去,他要等她出来,见上一面。 大殿内,荣绝望着宴殃那悲痛欲绝的背影消失于光后,他回视又看着仍跪在青瓷地上的荣绮,她如寒松不屈,如月下流水孤寂凄凉。 这对怨侣…… “你这是做什么?” 荣绮的脾气如野马难训,草原辽阔盛壮是她心甘情愿的撒野奔驰,而非人能有心驯服。她若想,便无人能阻止。 荣绝起身站在她面前,等她说话。 荣绮闻到熟悉却模糊的旧时味道,她抬眸而双手高高举起,正声凛语似说给神明一般,她真挚无比,“末将荣绮已不负使命,拓曲国疆土,征伐南疆以展我军旌旗。受天之蒙恩,历尽关山得以凯旋。现归还虎符,以示我军胜利。” 她话未尽,荣绝听完一改常态,凛色示她,她垂眸又继续说道: “我非顾勋讨赏之人,但如今愿以我之荣光,盼陛下许我卸之盔甲,赏臣飞鸟之乐。” 说完她低头垂首,独留大殿前一人无言震惊。 御炉之香仍燃,影子有双而不曾动过。 荣绝轻呵一声,之后大殿之中沉静无比。 荣绝难忍怒火,烦躁垂手握拳,一拳打在桌沿处,震骇大殿之上群龙激波翻涌。 荣绮……她准备放弃自己。 “荣绮!你真舍得脱去自己的荣耀,去过那卸甲归田的无趣生活?” “草原的马怎甘愿闻山野的草?” 荣绝坐了下来,坐在青瓷地上,光在地方,有些春的温暖袭人。他痛心无比,欲劝回她的本心,可见她—— 荣绮依旧跪立高举着木盘,里头虎符散出的琥珀光色她已不再激动。她听闻荣绝所言,倒是笑了出来,有了一丝丝往日的活力,她回道, “金戈铁马终有时,蹄鸣声回河草边。哥,马爱吃河边青草,不单是因为河草青嫩,更是因为河边静谧安详。马儿爱跑是天性使然,可人之好战赋予它鞍座。这下不过还之自然罢了。” 她笑得释怀,笑得轻松,她曾不舍,却在日月之下放开。自己还是那样,讨厌麻烦。若是感到麻烦不痛快了,那便舍弃了吧。 所以她放下木盘,递到荣绝面前,若是一年前的她,断不会想到如今的君臣之他们。 荣绝望着虎符之下压着的朱磦战袍,它与虎符相得益彰,却比琥珀耀眼夺目,二者有惺惺相惜之作配。 见她心意已决,他垂头妥协,世间唯有这个美美,他最不舍。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做了。但若你反悔,便来找我要回。” 荣绝与她对视着,荣绮的野马倔强,他是尝尽苦头,因而顺着她便好,总会等到她重披战袍的那一日。 荣绝站起,叹气怅然,接过她手中一切,她的身份她的荣耀她的曾经种种,他不愿见妹妹痛苦,只要她好,只要她认为自己快乐,便足矣。 更何况,他确实对不起她,他负了她的少年志气。 待他接过,荣绮抬头扬起了笑容,自觉得轻松自在。她又划去了一道心事。 既然无能为力改变既定事实,那便改变自己,随洪流而逝。 她这么想着,垂头忽感一阵寒冷,好似被夜里遥远沙漠里流沙溺困,使她挣脱不得,也不愿挣脱。 随后她独自带着惆意难消离去,她的背影如江湖孤影,雨中她洗手江山,隐世而去。 她踏出殿门那一刻,阳光不见了。 听闻春雨绵绵,无情却有意撒洒,来时老管家劝她路上带把伞,所幸这回她听劝了。 “荣绮。我们……” “宴大人,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已无你想要的可用之处,我对你并无利处。哥哥重用你,非我所能。” 她的坦然让宴殃惶恐,他的指甲扣着参天红柱,他强作镇定,如若不然,他会疯。 她字字诛心,就像画皮人鬼剥他阴暗自私一面,他正在被处以极刑。 她抬头仰望天空,阴蒙蒙的压抑。她思索着明明踏殿前还是阳光明媚,万里碧空。不过一会儿,出来时,已不见光。 “美美,我错了,我错了。” 宴殃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尽自己全部的理智,克制自己做出疯魔之事。 他伸手要碰到荣绮衣袖时,她却抬手撑开了雨伞。 天不遂人愿,终是下雨了。 这是曲国第一场春雨,也是她心上的初雨。 宴殃见她走入蒙蒙细雨里,孤独又沉重,可却像蝴蝶,孰真孰假的背影朦胧而飘渺。他再也无法使蝶恋花,使它徘徊留恋。 春天来了,可他要枯萎凋零了。 寒冬已过,他却深陷寒冬冰雪覆盖。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59. 五十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0. 六十 “以我之荣光,赏我飞鸟之乐……” “以我之荣光,赏我飞鸟之乐……” 梨花在春夜,月之银辉伴它凄美飘落如雪,庭院孤寂空阔,寒鸦在悲泣悬檐,青砖铺就夜色寂寥,宴殃独醉人间。 他本是不喜酒之人,可今夜唯有酒随他悲痛。 她曾说要带自己去见荣绝。今日三人相见颇具微妙的出人意料,而又是那般光景。 真是天意弄人。 宴殃失魂落魄,垂神的头枕靠在单臂上,华服广袖笼罩在月光下,如白玉之指沾着酒色,撩人心魄却无人欣赏,嘴角至脖颈水色涟涟,他脸颊旁缠着青丝,酒水混着颓靡模样在夜下袭人眷恋。 唇色莹光水嫩惹人垂涎,只是庭院空寂萧瑟,无人知。 “美美……美美,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喃喃自语对酒诉情,好似深闺佳人怨情意悱恻。 月之叹气化而为云,云积攒于天,化而为雨,释天下之水,湿万物之开春。 而自那荣绮卸职闲散之后,便结交了一群贵胄子弟,其中多为纨绔招惹之辈。每日流连红坊青楼,且大多是文人骚客嗤之以鼻的红尘之处。 荣绮也不惧其谗言,状告到哥哥耳朵里,反正她独自一人,又没什么可以束缚到她的了。 不过,乐观豁达一些来想——她最近酒量愈发见长。 “荣小姐果然不同一般女流之辈,豪爽直快,我敬你!” 说话的公子哥,荣绮酒眼迷蒙压根不知他是谁,醉意袭来也只是困于思绪万千,她无力疏解。 于是她接过所有人递过的所有酒,盛下所有人情,她高举酒杯,望着这本以为这些会和将士们同喝的酒。 统统一饮而尽,若愁困也如此般简单解决该多好。 她倒靠在椅背上,见眼前喧闹人影憧憧,人声鼎沸上屋顶恐被他们掀翻之势,随后她仰头大笑,原来无拘无束的纵容真是可怕的很。 三日不打桩,五日不练枪。她高抬双手,见指缝透着烛光明亮,她甚至觉得手中厚茧已柔和许多,不再那么粗糙。 其实厚茧哪是几日便可削薄? 唯一不变的,只是她依旧不爱裙装,纱裙美得轻盈,绢衣柔滑,珠饰华丽繁奢,只是多为缚赘之物。 束缚其女人身份的物品罢了。 她醉眼惺忪,半阖之间,光朦胧笼罩覆在全手上,多有美妙。 她沉醉其间之时,突有一双如玉竹之手挽握住她的手腕,如白玉连镯扣在自己腕上,平添一份华贵。 她醉时脑海只想到那人,于是不禁柔声说到: “你怎么来了?” 说时望眼而去,眸中柔情是她永不会知晓的秘密。 可她即使醉了,也能看出眼前含糊身影不是他,霎时皱眉疑惑,“你是谁?” 她抬眸看着那人清晰下颌,他垂下眼睫让她看清。这双眼像极那她曾经领略过的湖泊,只是他更像皇宫御花园里那假山之下被人保护着的湖水,多有了些……荣绮觉得是一份人养的娇气。 “荣小姐有所不知,他名柳蹊,是这天璇月阁的头牌。” 一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公子,歪倒在桌子旁,他醉意胜人,还不忘介绍此人。 柳蹊带撩人眼眸瞥向荣绮,他一早便盯上了她——荣绮,当今圣上的胞妹,天下无二巾帼将军。 今日经过他仔细观察,似与传言有差。眼前的她虽无纨绔傲慢,但也绝无那正气凛然。柳蹊虽有失望之感,但换而一想不过也好,这般才更容易勾她,一如往日那些浅薄之人。 “哦,幸会。” 荣绮依旧仰视懒懒,随意抱拳招呼着。秉持着来则皆是友,他若是来讨酒喝,她有的是。 而柳蹊似乎料其结果,轻握着她高举的手腕,妙手一松,她欲要放下时,他顺势牵过了她的手,将其握在手中,荣绮被他这招搞得云里雾里。 他跪在其旁,将她的手紧贴胸前,伏小作低的模样换做旁人心里早化一滩柔水等他来拂撩。 只是荣绮侧头看他,她饶有趣味地看,看得柳蹊有些心虚,只是他混在这般混沌天地之中,早已没了所谓羞怯。 他依旧柔情似水,依然端着可口模样,荣绮伸手摸了摸他脸颊,嫩滑却略带脂粉。她凑鼻闻了闻,是她不曾体会的。 于是好奇一问,“你用的是什么?” 她只不过单纯一问,柳蹊却听出了贬他庸俗之意。他一时尴尬莞尔,勾了勾自己鬓边发丝,垂头略带羞意说着 “寻常胭脂。” 他这模样,在烛火下他睫毛如帘,罩他眼下蕴情,有些似那人。 “很美。” 见他却忆起那凉薄之人,他不及他半分美丽,却有他几分含羞之媚。 她总归是醉了。 柳蹊的靠近并没有引起她的反感,即使他将自己倚靠在她的肩头…… 此后,帝都便传出那女将军与青楼头牌的爱恨纠缠,再经过说书人添油加醋之谣蜚,终究传进了那人的耳朵里。 小九跪在他面前,屋内洒落瓷器的碎尸万段,以及绫罗绸缎的破柳残条。 宴殃的眼睛如沁着鸩毒的阴鸷,疯长的嫉妒和难熬的酸涩翻滚交织,她这么快便有了新欢…… “柳……蹊?” 宴殃听着已是小九私下调和过的清淡版本,他省去许多难以入耳的爱意绵绵,但宴殃仍是嫉妒的发疯。 “你出去。” 宴殃愠怒的口吻,小九立刻提腿就跑。屋内只剩他一人,他紧紧扣攥着桌角,咬牙切齿在克制自己的悲痛。 她怎会看上一个妓子,她怎会…… 而他根本不会抑制自己内心的杀意,柳蹊?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许久没有沾血了…… 他颤抖的手,颤抖而扭曲的内心,他是个被丢弃的废物…… 他又颓然地看了看自己,妓子又如何? 宴殃无力软身倒坐在桌边,阳光透不过一星半点,在阴暗中用颤抖的手捂住自己悲苦的脸放声痛哭起来。 因为他绝望的意识到…… 自己不过阉狗罢了…… 荣绮这段时间的为非作歹总归是有人看不下去的。所以阿罗带着贺梓君一同前往了她所‘隐居’的山涧下小屋里。 荣绮躺倒在竹编太师椅上,享受阳光沐浴,她悠然自在,她惬意非常。 这几日她拒不见客,躲在自己一方小天地里。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人们口中的痴情女子。 她哼着小曲,摇着蒲扇,其风从山间幽谷缓缓微凉。 她轻“啧”一声,闭目里突感一片黑暗,她皱眉睁眼,只见阿罗低头大脸怼在自己面前。 她早已听见脚步声,所以推开了阿罗坐起。用蒲扇指着她,不耐问道 “怎么了?” 阿罗本就郁火难消,见她吊儿郎当更是火上浇油,夺过她手中蒲扇,在鸟儿啼鸣里,在树影绰绰下,狠狠地拍打了荣绮的脑袋。 “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帝都现在怎么传你!” “哎哟!” 荣绮抱头窥见她身后的贺梓君坐在树下悠然,更是纳闷非常,她歪头疑惑,忍痛等着阿罗解释。 “你和那个柳蹊怎么回事?” 荣绮一听这名字,更是松了一口气,她揉了揉头后重倒回椅上,摇摇晃晃地悠悠说道: “和那柳郎君喝过几次酒,看了一回花罢了。这有什么好传的?” 她仰头感受春光温暖,闭目里似有春暖花开。 “那你可知,你都和人私定终身,下个月准备带他私奔了?” 阿罗见她更是恨铁不成钢,急得直跺脚。贺梓君则一副置身事外的游人,观赏着山间初春的美。 “好家伙,如今我也成了流言蜚语的角儿了。” 荣绮漫不经心的不以为然,她本不在意别人,柳蹊那身份,她料想也不可能在意。那这般,阿罗气什么? 阿罗叉着腰,指着她义正言辞问道 “那宴大人怎么办?” 在猝不及防里,荣绮听到了那人名字,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他,她胸口便有一股闷气堵在心间,她疏通不得,她无视不得。 她在意得要命,可那又怎样。 他做那些事的时候,想到过她嘛…… 若是在意过,又怎会怂恿哥哥,教唆他去做那逆天而行;他若在意过,又怎会隐瞒她至事成。 这么一想,她的心便淡了。 “我一阶平民还管得了那滔天的大臣?” 她略带戏谑,自嘲口吻才令人心疼。 阿罗垂下了蒲扇,荣绮不知道的是她眼眸中的悲伤夺目。阿罗知道…… 她的心分明疼得要死,却还嘴硬自己心硬如铁。 “嘴硬……” 贺梓君坐在树下,树影斑驳婆娑于他衣袍上,如绣纹一般。 他声音清丽如婉约江南,春光里衬得其声悦耳动听。他虽轻声,却不容错过。 荣绮轻哼一声,不予理会。 “你知我知,他可比不上宴殃半分。非要让那般子糟货毁了你的名声,你才痛快?” 戏子的嘴,可不输说书人,不饶人的咿咿呀呀中却可以好听得人心缭绕。 “我的名声早在回城那天就在史书上烂透了。” 她似自嘲,却苦涩地诉说事实,她终究不是曲国最引以为傲的女将军,而是逼城之贼。 贺梓君窒住,他垂眸沉思间,不禁让气氛沉默许久,三人耳边只剩那万物空灵之音。 其后荣绮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率先开口道: “走!我请你们去喝酒!” 只有她能打破僵局,划开尴尬,左牵右揽带着他们一同离开小屋。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60. 六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1. 六十一 “天璇……月阁?” 阿罗头次听闻这家,抬头仰望醒目的牌匾,立在正门正中,侧立在檐柱上。 繁丽镂空花边镶多宝金字,不同于寻常牌匾,想来这便是想要明目张胆的引人注目。 “庸俗…” 贺梓君见此店装潢不以为意,可他站在门口俨然成了招牌一般,引人遐想。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贺梓君更是嫌弃。这可比不上他那戏楼出众,无非占个少见罢了。 “这自然比不上那人为你搭的明池香辉楼。” 荣绮背手戏谑,睨了一眼贺梓君。只见他听闻这名字便浓了那相思。他搅着衣袖,眼里多了一些水池碧色。他嗔了荣绮一眼,蹙眉弱声惹人怜 “好好的,打趣起我来。” 贺梓君略带哭意,本就思念那人发疯,友人还这般打趣,想想他便委屈极了。 荣绮正想说什么时,门内传来黏腻之音,听得贺梓君眉头紧蹙,他掩袖遮嫌,只见门槛上缭缭裙边,水青色韵着一些云纹水锈,他从里出,端着一些羞涩。 他妙步踏莲般循循来至荣绮身边,站至她身侧一副粘人模样。 柳蹊虽向着荣绮,但早在心中暗自比较起自己与眼前那掩袖男子。 贺梓君只露出一双眼眸,那一双如春水涟涟的美好春色。 贺梓君用这双美睑见他一副俗气狐媚姿态,又瞧见他用余光瞥着自己的小气模样,索性放下了衣袖,让他一睹真颜,他的模样就连号称头牌的柳蹊都不自禁地轻叹一声。…… 柳蹊瞧见眼前此人如海棠浸霞,似在小池春水下朦胧里的红媚玉华,脸如花羞娇一瞥,引人春心微微荡漾。但偏偏就这抹微微最为迷人,撩拨心绪痒痒。 似乎贺梓君料想到了他这没见过世面般的模样,眼里的轻蔑却更像是矜傲,让人不厌反喜,柳蹊自愧不如。原来,荣绮身边有这般美男子,可转念一想…… 荣绮放着这般美人还仍愿意来找自己,心下一比更是有股恃宠而骄的高傲。 “贺梓君,柳蹊。” 荣绮介绍着暗自交锋的二人,两人回之一抹淡笑。 便不再回话。 柳蹊则更加贴近了荣绮,衣袖轻轻感受着她的臂膀,荣绮一顿,只能呵呵一笑。 荣绮有些不适,却不好驳他面。她挠了挠头,无奈自己身边尽是些娇媚羸弱的男子……只是,这般让步,却引得柳蹊得寸进尺,他想牵起荣绮的手时…… 荣绮敏锐感知,立即抬手避开,故作请姿,对着贺梓君说道: “刚刚是我的错!您请进!今晚在下请客赔罪。” 贺梓君见柳蹊的尴尬,荣绮的排斥,不禁掩袖遮笑。他虽和荣绮彼此是多年旧友熟知,但似乎能替宴殃出出气也未尝不可。 荣绮的礼貌也对向柳蹊,两人走在前面,柳蹊不愧是混迹风尘场的头牌,掩蔽自己的不雅最为拿手了。 他换做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陪在荣绮身侧,一副解语花的温柔,使得跟在他们之后的阿罗和贺梓君互相对视,频频摇头。 贺梓君娇矜掩袖,垂眸用自己最擅人的技艺,妙音璇璇,“只有见过最美之花的人,才会见花为花,见草啊……也为花。” 他与阿罗见她两勉强相处模样实在憋笑不得,于是贺梓君故装闲话,而后两人一视,便小声出笑。 柳蹊听出了贺梓君的讽刺,可他又怎会放在心上? 争风吃醋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他见多了。 他化为一笑,示荣绮。荣绮却听得云里雾里,转身不吝赐教一般问道: “啊?那人是患有眼疾否?花为花,草即草,这怎可同比而语?” 此话一出,也正是因为荣绮真纯然,贺梓君瞥见柳蹊的脸青白交加,强忍怒意。 他见此笑得眼眉弯弯如弯柳怡情,那些不明所以的宴客以为他是新莺而纷纷贴近他。 贺梓君已多年不曾登台,有些不适别人的靠近旁观,他故作淡定实则心中避之不及。 荣绮耸了耸肩,却听身旁柳蹊莫名其妙回之一句“野芳发而幽香。” 他淡然故作矜持一句,换得贺梓君轻蔑一笑,用那勾江南之魅的音腔说: “任人采撷。” “你!” 柳蹊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刚上前一步,便被荣绮拦下。 这回,荣绮听出了针锋相对之战事焦灼。 她捻了捻手指,摸了摸鼻尖,看了看阿罗,可她倒好,正赏着廊院内的花景,事不关己。 荣绮扶额,推着贺梓君进了厢房,两人互不相让的眼神硬是被荣绮折断。荣绮深知贺梓君那妙音菩萨见他都得撒撒甘露水清净心绪一番的巧嘴,柳蹊压根不是对手。 刚刚入座,贺梓君便拉了拉阿罗的衣袖,荣绮瞥见两人低头贴耳嘀咕着什么,以前在草原上三人但凡有鬼点子,便会这般。 只见阿罗略显为难地看了一眼贺梓君,贺梓君却给予了她肯定的目光,阿罗质疑的眼神落在荣绮眼里,她回了一句“你俩若是要做坏事,这般底气可怎行?” 阿罗似被她激将成功一般,拍起桌子便说道“将军您说的!” 说完,她便出了门。留下一个干净利落且兴奋的背影送给荣绮。 这下,反倒荣绮疑惑起来,而柳蹊忙着给她布菜也不愿再对着贺梓君,便默默待在荣绮身边默不作声。 贺梓君不待见他,他便不待见贺梓君。 “阿罗去做什么?” 荣绮站起,望向阿罗早已消失的门外,问着贺梓君。 贺梓君只是冷冷回道“自是有要事才走。” “什么事?” 荣绮还在疑惑时,忽视了贺梓君那一抹深意的微笑。 府邸阴暗冷清,落落凄凉处唯有书房微微人气。小九见栏道上停着一只健硕飞鸽,抱在手心里咕咕咕。他拔下脚边纸条,放飞了它。 “干爹,这有一封飞鸽传书。” 宴殃正穿上官袍准备进宫,他本已无事多日,唯独今日,听闻北域来了消息,荣绝命他进宫商议,听传侍口吻似有些为难。 他拂着衣袖冷眼一扫,他眼下阴鸷未消,近日荣绝重启了他的刑审寺,手里又重沾了一些血。为此他不感兴趣的事,他并不想多听。 他语气如山野浓雾下的冷霜,凛窒说着 “放那吧,回头我再看。” 小九拿着小纸条,摇了摇头,跪在地上,“干爹,是阿罗姑娘传来的信条。” 宴殃一顿,夺过小九手里那他本毫不关心的纸条,莫非是将军…… 他认真又带着执念地看完每一个字。 天璇月阁? 宴殃站在窗边,纸条对着光,他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个地点,荣绮近日留恋里头那人,整日与他‘厮混’在此。 他想到这,指上捻着的纸边泛起褶皱,指尖用力得泛白,眼下血腥鸷气配上眼中渊潭浑浊,他已在崩溃边缘,心中暗暗祈求荣绮莫要再折磨他了。 他强忍心中骇人嫉妒,看完了纸上所有。 “和皇上说,我晚点过去。” 他卸下腰佩,脱去刚穿好的官服,脸上冷淡如无光茫雾。 自己要去那,看看她的新欢。 夜间薄雾弥弥,宴殃并无赴宴欢意,甚至有些焦心,他知自己毫无胜算,春花会在席间笑他,人将至老却想讨人青睐。 他绕城徘徊,在店前犹豫不决进去否,他怕自己承受不了那一幕幕,他怕自己失控发疯。 “干爹,我们……” 日暮时分便到了,只是宴殃怯意升起,他在此犹豫不决。 宴殃撩开车帷,如拨开阴翳遮阳,夜间有风吹起他衣袖。他抬头见华丽的牌匾,见万千华灯初上,见红袖招栏,见银烛金樽。 “九,清场。” 他拿出手帕掩鼻矜持,单手支在小九手上,以防万一自己之后的窘态。 “诶,儿子知的。” 宴殃的气质便于此突兀不同,他端着高雅,与俗媚截然不同。似一朵开在山野糜烂处的娇花,走在庭院内,四下无人处杏花零散疏落,花瓣上印着月光沐沐。 每走一步,心便揪一分,他默默握紧身侧衣缘,好在衣袖宽大,遮住了他的不适。 “来了没有?” 贺梓君实在看不下去柳蹊的处心积虑,奈何荣绮优柔寡断顺着他那双眉眼便心软。 他扯了扯阿罗衣角,两人俯身贴耳悄声道。 乐声如千山之外海浪如云袭来,北风携月带春叠岫,它步步贴步步重,荣绮喜欢这里的音乐更甚于身旁那人。 她有些无所适从。 荣绮想着两全法子,如何孤人赏乐? 这么想着,这么思绪着,她出神云游中,只知自己被嘴边糕点吸引,她的脑袋随它忽远忽近,在她沉浸之云游里逐步贴近柳蹊。 此时,小九开了门。 屋内众人看向门之动静,门外之人看向屋内众人。 宴殃眼前…… 荣绮靠近柳蹊面前,他正贴心喂着她糕点。 他浅浅带笑的温柔模样,如沐春风里有些胭脂俗粉的劣质味道。 荣绮全然不知他会来此,猛的一下起身,不知所措中内心深处莫名为柳蹊捏了一把汗。她心虚地望了柳蹊一眼,他全然不知的纯真模样,荣绮有些不忍心。 宴殃把荣绮的一举一动看得仔仔细细的,他瞧出了她的心疼和心软。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61. 六十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2. 六十二 柳蹊不知所以,但望着门外那艳若绮绣之人,他眉眼似叠青秀峦,幽深凝结旷远的薄薄哀思,令人微恸。 他心下惊叹,这荣绮身边多是美人,却偏偏于他不同。 柳蹊抬头望着荣绮,心下料定她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眼里有勾引心机,宴殃虽站在门外却瞧着清楚。 月下清冷的光映在他的周遭,一双春来的燕子寻常回巢却掠过月色,掠过朱檐,屋内灯芯旺,人影丛丛,宴殃却孤寂得很。 他抬手提衣裳,跨过门槛,跨过自己的心中那道凉意,他多想回到刑审寺,那里让他感到舒心……可他想和荣绮在一块,即使她的身边已不是他。 他眼中苍凉决绝,一双春来愁黛泛他眼角微光,他拿什么和那狐媚子比? 她的心,他的身,统统比不过柳蹊…… 他暗自神殇落座在贺梓君旁,两人一艳一明,如花园最绚烂的双生蒂,花下倾绝之貌只在今晚。 柳蹊都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双男子在一块惊艳众人。 可唯独荣绮无心观赏,她只在乎其中一朵。 她见宴殃落座,她也随之默默坐下,可心思全然系在那失魂黯然的花上。 她的目光随着他落寞孤寂,她自难发现而旁人一清二楚。 宴殃垂眸,他都不知自己来这是自讨苦吃还是自相折磨。 惆怅残梦化旧檐空守,他垂眸见眼前似覆有微霜,他微微咬唇克制,心痛却愈发浓烈。 “荣……”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眸本想对向他的孤梦情深,可却意外对上那人体贴入微地温柔夹菜,而她垂头享用,自乐其中。 他的心一下跌入谷底,他被黑暗拉回,被幽域禁锢,他挣脱逃脱不得。 而荣绮想他黯然模样不知怎么是好,看着眼下手中菜盘却全然不知盘中已有菜肴。更不知那人在对岸已有溺窒之意。 她虽想与宴殃断了情缘,但这心依旧……为他而动。 她望了一眼柳蹊,她在心中默默比较着。 原来……没法比。 宴殃他独一无二。 贺梓君心疼地扯了扯宴殃的衣袖,他想给他坚定信心。那与他一道长大的荣绮,她的心思他知,这失魂落魄为爱人神殇的滋味他也知。 他理解宴殃的苦痛悲情,况且他也欣赏这高雅之人,这什么逊色万分的柳蹊也不及宴殃一角。 宴殃哀愁冷凄坐在一角,即使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却也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呼吸,不打扰勉强到她。 他的谨小慎微,他的卑怯软儒,荣绮统统看在眼里。 就在众人凝结沉默之时,阿罗灵光一闪看向柳蹊: “诶,酒后增趣享欢,不如让柳公子给我们弹上一曲如何? 她有意打破僵局,自叹自己葫芦脑袋终于开窍了一回。 她回看众人寻求意见,这什么阁的菜还真不错,她吃得很满足。所以桌上几人只有她享乐其中。 柳蹊侧头看向荣绮,他故作矜持实则心底愿意。 这阿罗姑娘给他表现的机会,他何乐不为。况且荣绮夸赞过他的琴艺超绝……他腼腆地看向荣绮,试图让她夸夸自己。 可若是贺梓君听到了他的心声,定会讥诮一句“荣绮她上回听过最好的,还是塞上阿婆弹奏的一回。” 只可惜荣绮心思不在柳蹊身上,她自然看不见柳蹊温驯模样,而他翘首以盼着她的首肯如宠魅的狐狸等待主人。 “荣小姐……” 宴殃牵动着荣绮思绪,而唯有她自知。她讨厌这般束缚,藕断丝连的感觉令她难过。柳蹊却在此时,递上一杯温酒,她也就是下意识接下时…… 宴殃眼中全是柳蹊贴着她衣袖的模样,他温柔如水的模样,她与别人如胶似漆的模样。 宴殃紧紧攥着桌沿,他坐如针毡,这一番番景象太过刺眼锥心。 他实在无法忍受…… ‘啪!’ 宴殃心中那不可遏制的杀意,他会杀了柳蹊! 他嫉妒作祟的模样,鸷戾的眼神圈禁着那怅鬼小人。 他们纷纷抬头见宴殃死灰一片,见他千鬼焚身氤氲,阿罗的筷子掉了下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两声…… 一阵荒凉吹过,他才恍然大梦初醒一般。 他见荣绮无动于衷,她眼睫垂下避开了他的心,她狠心的模样于他而言才是地狱。 他现在也不怕别人瞧见他阴险丑陋,面上挂着自讽唾弃的晦暗。 反正荣绮不要他了…… 荣绮将他的失礼看在眼里,她一时无措,正思索着他时,柳蹊在此时则以得宠之姿站起,矜贵地坐在琴前,弹奏起了悠悠潺潺。 弹奏间,众人思绪被他吸引片刻,但随即又落在宴殃身上。因为……他的琴艺只能勉强称之熟练,出挑之词也就是糊弄肤浅之人罢了。 宴殃站着显眼,他无心欣赏,只知自己更加不堪。 而荣绮,她的心更不在其上,甚至她嫌这琴声吵闹,扰她心绪。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的屋内只剩疏疏琴声。 宴殃闭眸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自己生平第一次失控于宴会之上…… “宫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他睁眼后,憔悴失心的模样,他失落绝望的转身,荣绮也在克制自己将他拥入怀中哄着。 荣绮知道,这下回去指不定他会哭得多么令人心疼哀怨。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得默默站起,望着他离去背影,见他消失月色下,见他落寞于冷春里。 见月升夜幕中,低垂眉眼,落老树枝头。一曲终罢,纵使琴声悠扬余音袅袅,也不及那人在心头残影幽念。 贺梓君和阿罗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原想给他们制造一些独处。没曾想搞砸不说,还让他们之间雪上加霜,阿罗事后醒悟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哎呀!” 阿罗气得跺了几下脚下月光,她悔恨莫及,回头望去,那里灯火阑珊,那里孤寂万千。荣绮还在里头独欢,身边已换是那柳蹊。 “是我们思虑不周了。” 贺梓君捏着自己衣袖,他垂眸顿首捻着后悔,月下他的纤弱依人令人心软。两人与月共讨商议,柳树翩翩垂枝桠依依,晚风吹拂泛起湖面银光点点,似星光投入,似萤火在叶,静谧里总有一些匪夷所思的躁动在继续。 两人同共于街巷月色里,听耳边马蹄踏踏,两人上街探头,那马车从皇宫出来,华丽繁饰似天神之尊舆,过月光降临人间,它踏街增光,贵气雅驶。 “你们怎么在这?” 小九远远便瞧见了他们的两个小脑袋,经问宴殃之后便停了下来,他纵马持绳问道。 宴殃撩帘,望车旁两人,眼里悲凉似残月苦凄,他知荣绮不想他,可他却依旧牵挂于她: “将军呢?你们怎么没跟她在一块?” 阿罗一下垂气,“不好玩,那里一点也不好玩,所以我们就先走了。” 贺梓君也是多有委屈,“我们本想带她一块离开,谁知她酒劲上来,便不愿和我们一块走。” 他与阿罗两人一来一回,宴殃听得便心急如焚,贴窗而质问,眼中忧戚更甚: “所以,你们把她一人留在那肮脏之地?” 他俯见两人抬头纯真模样,他更是急不可待,未等他们回答便命小九速速离开。 只留下阿罗和贺梓君两人独吹冷风。 “呀!快回去看看!” 阿罗这才察觉不对,迅速回头,留下贺梓君在后追赶。 残月西渐,屋内暖意缠缠袭身缭绕,荣绮不知是那惹惹春风,还是燎燎酒香积集,总之她醉了。她枕臂于桌,手中还握着小盏,酒水点点滴出。 夜半无人时,柳蹊久唤难醒,她嘴里呢喃含糊,语气似山重千万遥远,在虚无渺渺里传出。即使凑耳贴近,也不知她所梦之事。 她迷蒙睁眼,见柳蹊添炉传香,又无力瞥见一眼头上月,心知夜色已深便含有酒意踉跄: “我该走了……” 她拿起自己物件,欲起身离去,却被柳蹊柔荑拦下。半烛余辉照笼他神色缱绻,幽幽香气染他身姿漪妙。恍惚里荣绮似见着那撩情之人向她走来,她知她只对他难捱绵绵情意。 烛火印在芙蓉春燕绣帐上,轻轻晚风穿过窗棂来,泛起帷帘涟漪。 “宴殃……” 情难自已时,她早已忘却自己的寒心苦楚,只记得他今夜委屈泛苦,她要好好哄哄他。况且眼前虚幻里的他又大胆惹自己全身引起缕缕不灭之火。 她牵过柳蹊的手,来至床帏,柳蹊已知今夜那人便是阎王驾临,可那又如何? 他的手叠在荣绮上,听她温柔缱绻,听她爱意绵绵,即使不是对自己,可这又如何? 荣绮捧着他的脸,逐步靠近牵|丝|诱春共花之时…… 她刻在骨子里的敏锐却在此时刺醒了她!危机如冰锥刺骨令她骤然冷凝,虽不及平日精神,但她已恢复三四。 柳蹊见她眼炬突然华锐,如镜中光,反射他的心虚。荣绮欲要清醒一下将他推开,却惊觉自己全身绵绵。她恨桀冲着他,一把拉扯过他的衣领。 “你给我下药?” 今夜的酒如今回味,今夜的香如今重闻愈发不对,荣绮用尽力气却抵不过全身温热难捱,骚动拱诱。越是清醒,越是反抗,荣绮越能体会这药效惊人难缠。 “荣小姐,为何不心动了……” “柳蹊!” 荣绮脸色绯红,额角渗出颗颗汗珠,带着寒意。她咬牙切齿,眼中沁血,脑中之声缥缈诱惑,她抓不到,却被引着走。 柳蹊温怯,慢慢脱去身上繁赘,他露出香肩露泽。荣绮此刻就想饥饿难耐的人见到荤肉,她能克制却煎熬。 “滚。” 荣绮站起,扯回他的廉耻,拉着他欲将他驱逐出去,屋内昏暗带着微微漏春遗泽,那见不得人的狼藉欲色,让荣绮恶心。 她打开门的那一刹,身上寒风吹拂片刻清醒,眼眸还对上了一双春寒怨风时,她心头一窒…… 当宴殃焦心似箭赶来,却在门口听见了里头的动静时,他心下错愕止步于此。 荣绮她……他站着僵硬,站着失神,他不愿相信她已宠幸旁人,他站在门外听里头窸窣半暖,低帷昵枕。 所以,当荣绮开门时,瞧见了他如死一般无澜眼眸,这片湖泊浑浊岑寂,已毫无生命。 “滚出去。” 荣绮对着宴殃那双痴怨之瞳眸,更是狠绝地将柳蹊赶出了屋子。她的面色红欲,却似病态难挨,她痛苦目光对向宴殃。 他一下忘却那一瞬悲痛。 刑审寺里头什么腌臜他不曾见过,宴殃一眼看出荣绮被这个狐媚子下了药,他心下庆幸不已。他就知道自己的将军断不会看上那腌臜小人。 他见荣绮难捱欲/火难消,立马将她牵回屋内,回头见那污秽倒坐在地上,阿罗他们也跟在其身后。 宴殃之眼眸如视凋丧衰朽的枯木,他看着将死之人,亲自写下死期死法。他不会放过伤害荣绮的人,也不会放过让自己难堪的人。 碰巧,都是眼前此人,他省了一份心。 “九,带他回去,好生伺候。” 说完,柳蹊惊恐抬头,阎王之语砭骨入椎,宴殃眼瞧他最后的淹滞目光从门缝一点一点消失。 紧关着的屋内幽暗唯有月光薄薄,似笼一层霭霭岚气。 荣绮煎熬难耐,却抵着宴殃不愿他靠近半分,她咬着牙隐忍克制,“你也走。” 可宴殃心有另想,他不愿离去。荣绮被他牵引入床就坐,他跪在荣绮腿边,如一支幽芳绝代,却无人欣赏垂爱。 他仰视着荣绮,双手叠放至她膝上,眼眸望她细细绵绵似落花流逝,惹人怜爱。 荣绮难熬时分,瞥见他眼角山雨含霁,脸颊似江云化霞。 “将军,让我给你解忧吧。” 他的口吻混着月色皎洁,碧波荡漾里春娇百媚,她听不得……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62. 六十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3. 六十三 一夜荒唐,荣绮似混沌初开,微弱晨光浅浅拈成一束束照着屋内昏暗微凉。 她蹙眉紧绷,随意一闻也能捕捉昨夜的糜情之气,身边空凉,她侧头瞥去。 那人已坐在不远处枕椅上,微微昂首同光清冷。 宴殃彻夜未眠,除去身下身上泛疼发软,他还不知她醒来会如何对他?是冷眼相待作无事发生,还是厌恶嫌弃视他肮脏…… 他一边迎合讨好着她求欢,一边心下焦灼她的事后清醒,身心疲惫之下所幸见窗外清冷晨光,梨花带雨翩翩,如落雪小夜,细雨微凉。 他垂眸暗自哀然模样,荣绮看得入迷。 宴殃微挽发髻,碎发垂丝随风,他单衣薄裳,微光隐隐,衣裳垂在清瘦的身姿上和风纤软。脖颈上那如花苞待放,粉嫩待采,其实他身上多是青紫藤苔…… 回眸一望,满地狼藉,两人衣袍互相交织难舍难分,沾着灰暗的晨光愈发浓烈暧昧。 她闭目凝想,终是上天安排荒唐一夜,牵他们难断情缘。 她缓缓起身,宴殃余光瞥见她清醒,咬唇犹豫,他内心纠结上前是否会糟她烦厌…… 可自己的身体已替自己做好决定,做不了她身边的人,便做她的奴,她的狗。只要他还能看到她…… 他小步数走,垂首伏眉跪在床边,拾起她的衣裳,捧在手里不言不语,伏首乖顺。荣绮坐在床上只见他浓睫微颤,顺着他的鼻子,鼻尖,见他唇角红痂,那是昨晚她……太过放纵的胡作非为。 奈何这红痂太过夺目迷人,加之他顺眉垂眼,荣绮将他揽起,宴殃心乱误以为她要将他赶走,顿时泪眼婆娑摇头央求。 但荣绮只是将他捞起,他坐在一小角,眼角泛红,刚刚一晃,挽起的头发散落在肩,他乌丝垂坠缠人心智,乌丝红痂呈得他慵懒魅情。 “将军,不要赶我走。” 他垂首软糯,竭尽全心挽留她,他试图伸出的手怯弱地僵在床褥上,被面散有温热。 荣绮摇了摇头无奈叹气,贴近他后撩开他单薄里衣,脖颈肩骨目光直至胸前向下,无一例外占满她的印记,粗鲁又不堪。她心下惭愧着将他衣服仔细整好说道: “抱歉……怪我没了分寸,委屈宴大人了。” 荣绮挪着身体,下床穿衣,宴殃急忙摇着头,跪在地上伺候着她更衣穿靴,荣绮站起他便跪立替她系好腰饰,他乐意且幸福。 但,“宴大人,收手吧。我只是平民之躯,你是官僚重臣,这样不符合规矩。” 她止住了他全部幻想,他好似五雷轰顶,见她拨开了自己的手,不需要自己的迅速穿好衣服,他恐惧这种岌岌可危,他垂死挣扎般抱紧她的腿, “将军,将军!我不要,我不要放手,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我就是一个太监,一个奴隶,伺候主子是应该的!我求求您,不要。不要!” 他不要做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犬,他紧紧抱住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 她连冷漠,厌恶都不愿施舍他了,这种淡然疏离才是最可怖的,她心里没他了。 宴殃的梦碎了,他的一切幻想破灭,荣绮真的不想要他了。 “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将军。”他见荣绮依旧不动,他跪在她面前求她一个施舍悲悯,只要有个眼神,有个眼神对他就好。 “你快起来吧,昨夜是我荒唐强迫了你,之后我会去哥哥那里自请降罪,宴大人就这样吧。” 说完,荣绮疏远地为他披上了外袍,她于心不忍却忍心斩断他们之间的孽怨情嗔,因为这样下去对彼此都是折磨。 她走至门口,欲跨槛之时回头,他像没了心智的痴人,佝偻着跪在地上,似阎王遇劫,怨尤之过。 荣绮心头如万针锥心,耳边窒堵嗡嗡,她踏在门槛上的那只腿始终不顾她的想法,像似粘腻在此,不愿离去。 她垂胸含背咬牙一跺,她还是选择了离开。 宴殃并不知她的挣扎,他看着满地荒凉,青砖廖廓,他的泪浸湿斑驳,憔悴损心她已不在,三火已捏灭,魂魄已疮痏。 她走了,他也无力支撑着这具无魂之躯。 他的耳边似听见哀声呼唤,周遭似有阴风呼啸,青地上似溃尸遍地,身死魂孤骨不收的坟冢地一般,他好似踏入了阴间。 他麻麻起身,心空伫立床边,满眼望去昨夜欢愉似在眼前,却已是最后温存。他微微扬起一抹淡笑,却带着无霜寒意。 他瞥见床角旁有一利光刺目,宴殃漠然蹲下将它拾起,原是她落下的短刃…… 他抬头望窗隙微掩,窥光望去,黑云笼罩似有大雨来袭,就当是他未了之爱意宣泄罢。 桌上残烛弱火恹恹,燃尽枯竭之前仍然被烛芯桎梏牵动。他心死如灰,见床帏轻摇,其上白纱透光薄薄,他将短刃拥在怀里。 用它了断,也算死得其所…… 朱雀大街上,喧闹鼎沸,人头攒动,花灯遍天,原是荣绝的登基大典即临,全城已在备礼而待。 □□绮望天黑云积攒,天边风雨晦阴,似雨神召集天兵天将为某人吊唁一般,暗流汹涌澎湃。 暗淡悲泣的风吹着花灯摇摇欲坠,荣绮抬头似待雨来。她听不见耳外人声,只觉内心寒冷,裹着一层冰霜,她的心似有牵挂无措。 “嘭!” 春雷一声平地起,今年的第一声雷鸣轰啸,震得荣绮内心发慌,好似一缕魂魄吹散,她愣在原地,呆滞地望着天空,神带走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银刀不再,她一下无由心跳加速。 荣绮心头绞痛,不知何起。 她回头莽撞地横冲直撞,好似追赶焦迫,若是来不及,她会后悔一辈子。 她的心越来越痛,痛得她不禁停下喘气捂胸,有人窒住了她的心尖,取她最爱。 她跑回了那里。 “嘭!” 天地第二声惊雷震天,她冲回屋内,眼前令她失控如天劫罚罪。 “宴殃!!” 她错愕万分,心尖的痛有了原因。 那白衣之人,跪坐在床边,身旁是血流成河,夺目的红照在昏暗中,阴嗜着他的魂魄。 “宴殃!!” “宴殃!!” 她茫然失措,心智崩溃。 她将他拥入怀中,他的右手紧握着她的银刃,他的血与她的刀相交缠绵永不分离。 她的耳边只剩最后一声雷鸣,是她发出的悲鸣嘶吼。 他惨白无色的唇,唯有红痂还留有余色…… 惊蛰一声万物生…… 荣绮却似丢了魂魄的人,她跪坐在床边等待着那人苏醒。 他憔悴无光,觞骨无魂,他的重睫不再颤动于她,他的眼中湖泊已干枯幽禁。 她跪姿祈求神明原谅,祈求上苍同情,将宴殃归还于她,她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刺骨,骨节分明,再往下一些便是被包裹着重重药纱的手腕。 “回皇上,今夜宴大人若是……” 太医被荣绝拉至一旁,望上一眼那悲凄之人,而后叹气摇了摇头,没想到那杀伐狠毒的人,竟是痴情种。 荣绝全身一凛,他看着荣绮的背影,若是宴殃就这么去了,他都不敢想象荣绮会做出什么骇人之事。 “若宴大人醒不来,朕就让罚你们给阎王赔罪。” 太医一听,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饶命,他手心冷汗直出,鬓边还带着赶来时的雨水,这下也不知是雨是惧了。 “怎么会这样……” 阿罗踱步徘徊于廊道上,廊外春雨瓢泼,连下不停,廊檐化作水帘朦胧了所有人的焦灼。 “放心吧,宴大人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的!” 程英护住阿罗的焦愁,他像定海神针一般给予她平静,可阿罗推开了他,手指如箭矢直指他,怒斥: “罪魁祸首还不是你们自己!” “宴大人会这般我不稀罕,可现在是美美在煎熬在受苦!我心疼她!!” 阿罗的泪水和怨恨就像这大雨滂沱止不住,她见荣绮一难接一难地在熬,在受,她看不得! “她遇到宴殃,就是遭殃的事!她从来没有这般过,在草原上她那么快乐逍遥,你再看看她现在!” “你们一个个,把她变成什么了!” 阿罗哭喊着荣绮的劫难,她替她不公,替她委屈,替她叫苦。 她哭得歇斯底里,那是她最好的伙伴,是她交命的战友,是她可以愿意为之牺牲的将军。 阿罗泣不成声,嘶喊着她的不甘,她崩溃得在雨夜里嚎啕大哭。 万物归寂,只有雨声雷同。 “我……” 程英垂肩顿足…甚至不知怎么启唇为好。 “你们把原来的美美还来……” 阿罗哭到乏力而蹲在地上,程英也跟着蹲了下来,她将自己埋进膝里,从里发出闷声。 “阿罗,听我说说话,好嘛?” 程英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阿罗落入一个踏实的环境里,他的声音抵过了雨声,清晰的字字不落的传入她的耳边。 她还在抽噎着,全身止不住的微微抽搐中,程英抱着她,细声音清说着宴殃的过去,贤安的死亡,以及荣绝的野心。 阿罗无力支撑自己的悲伤,靠在他肩上,听他说着背后的一切。 “但荣绮最无辜,不是吗?” 阿罗依旧心疼着荣绮,即使宴殃的悲惨,即使贤安的冤死,即使荣绝想让天下皆好。 程英捧起她哭到不能自己的面容,用拇指拂去她的泪水,心疼地点了点头。 “是啊,最对不起的就是小将军了。那日群臣于大殿严逼皇上,讨伐他谋逆篡位,他们跪在大殿以死相逼,形势逼人。如若不是小将军的兵临城下,如若不是群臣见大势已去,哪会轻易妥协……” “贤安太子是难得贤君,却被先帝忌惮逼死,宴殃忍辱十余年,为他报仇洗冤,他也想曲国好……” 春雨骤停,凉风习习,捶打花落遍地颓然,失色的花瓣已枯,春天无力回色,只得见它暗自轮回不再。 “你们都是自私鬼。” 阿罗听完依旧坚持,她的冷言以对,程英无力辩驳。 他再次点了点头,而后拥紧了她。他们太过自私,自以为是的认为荣绮会谅解和释怀,才会酿成如今这般悲剧。 总归是他们自食其果,总归也是上天埋怨降罪。 若是宴殃能醒来,如若荣绮能原谅……程英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怀里阿罗,他也在祈祷着。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63. 六十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4. 六十四 阿罗平静下来后,她依旧抽泣,望着程英,此时自己还在他的怀里,被他包围着,她攥着他的衣领,垂头沮丧说道: “我去看看将军。” 说完她起身时,却被程英紧紧拉回在怀中,他说道: “我们都不希望小将军难过,但我们令她失望了。” “阿罗,抱歉。我也让你失望了。” 程英无奈怅然,在她肩头叹了口气,轻声道歉着。他耳边没有她的回应,阿罗默默将他推开,摇了摇头随后独自转身离去。 此时夜雨才似春雨,绵绵不断随风而飘,洒在他的面容上,徒增荒凉。 阿罗进殿,里头寂静压抑,呼吸都在默默放缓,耳边甚至能听到风和烛火交集的窃窃私语。晚风穿过门帷,穿过珠帘,穿过屏风,默默停留在床帐前,透过薄纱才得以窥探一丝幽魂。 其实,阿罗耳边还能听到小九在门外的轻声抽泣。她垂眸感愁,轻步来至荣绮身后,她的背影神伤魂绝,就像一具石雕,一动不动也毫无活力。 微弱烛火下,宴殃眼窝竟如此深幽,眉眼如余晖深暮上即将消逝的冷稀孤云,他憔悴发丝沾着烛火的光,却似寒夜里孤灯落碎花。 阿罗依靠在墙边,她陪着荣绮,她不可以独撑强忍,她还有自己。 这么想时,这具名为荣绮的石作终于动了,她抬起手抚摸着那微凉苍白的面容,她轻抚着他的眼睫,他的鼻梁,在他的人中处多逗留了片刻,而后轻触他泛白的嘴唇。 “阿罗,只要他能醒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他还活着,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她颓靡的背影,如六旬无力的老妪,虚无缥缈的祈求神明听见她,她痴痴望着这爱她如命的人,可她却折磨着,痛苦地对待着他。 她歪着头,“为什么,为什么我要……” 荣绮哽咽至无法发声,她呼出的空气都是断断续续的停搐。她弓背埋怨着自己的残忍,自己的无情,她抱头逃避掩埋自己的荒唐。 阿罗见她痛不欲生的独自悔恨,她一下将她拥入怀中,“不是的,不是的,不怪你!美美!荣绮!” 荣绮听到了她呼喊自己的名字,好似暂时恢复了冷静一般看着她,她一触即崩的脆弱展现在阿罗面前,她不忍而放缓语气抚慰着: “这不怪你,美美。这不怪你。” 荣绮面上好似绵绵春雨迎面,她心疼地拂去她的泪,柔声宽慰着。这不怪荣绮,这是因果之故。 “可是,他为我而……” “宴大人爱你,他很爱你,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爱意,甚至爱到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如果今天早上,我不离开那里,他就不会做傻事了。” 她唾弃自己的软弱,唾弃自己的卑鄙,唾弃自己的残忍无情。 她无法诉说她见到那触目尽心的场面时,她内心的恐惧和崩塌,她无法用言语告诉旁人,当看见宴殃躺在血泊中,好似漂浮的孤舟。 可她拉不回,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舟渐行渐远。 她瘫坐在地,倚靠在床边,无力回想,惨白却刺目的画面刺刻在她的脑海里,永世难忘。 荣绮侧头看着他泛白的指尖,指尖之下缠绕着药纱,他身上又多了一处疤…… 夜深时分,荣绮落下窗竿,莫让寒风袭他身,太医正为他擦拭伤口,她只是回眸一瞥,那伤口使她为之一震,如裂谷沟壑,如天缝撕裂,即使太医技术高超,缝合得依旧令人刺心不忍。 太医说他无事了,只需要待他醒来,日后清养静心即可。 小九哭红着眼,紧抿双唇克制悲伤,捧着药盘一步一步缓慢靠近,他不敢看向自己的干爹,垂着脑袋跪在他床边侍他喝药。 “干爹,您喝点啊。” 只见宴殃嘴唇紧闭似抗拒生命,似接受死亡一般,药水浓深沿他嘴角,潺潺留下,滴落在他里衣上似晕开一朵一朵黑暗之花的药渍。 小九持着药勺,在他耳边泣声哀求,他的手微颤,他哭得面容一团。 荣绮接过他手中药碗,她坐在他身边,用手抹去他嘴角药迹,她摸了摸他的脸庞,单手端起药碗含着一口,抬起他的下巴微仰起他的头,一俯而下。 小九跪在一旁仔细瞧见宴殃脖颈上下微动,荣绮喂了他三口,他很乖,没有反抗。 他总是这般,在自己面前乖巧卑顺,把自己的柔软摊在她面前。 她心疼地看着这如梦一般的人,拂去他嘴角最后的余渍,嘴唇微微莹润,他似乎从枯萎里获得一丝明媚。 清晨沐光微脂,宴殃缓缓睁开了眼眸,他恍惚虚然,逐渐清晰入光的瞳眸正如稚童刚出世一般看着这熟悉的一切。 他抬眸见天光云影在床帷之上,抓不住却深刻。他欲要抬手,缓缓之间似手腕紧紧绑捆的覆蒙,他垂头低颌,自己手腕是昨日的悲绝,今日却被其上烙印的春光包围。 他空寥的脑袋里突然涌现如泉,斥涨着他的记忆。 房间里空无一人,就像他的人生。如今一切都没有了。 他颓然一笑,手背贴额,看不见的眼睛以水凌泛泛代替。无声哭泣里心在叫嚣呐喊那人的名字,而如今他却不敢说出口了。 颤抖的肩膀如天崩地裂的山峦,摇摇欲坠的心如山上滚石正零碎坠入地狱。 他双手紧握着被褥边缘,仰头望天光,天光不为所动,它独自灿目入眼底,他的眼眸波光粼粼,啜泣声在空阔的房间里回荡。 “哭什么?” 宴殃用被褥捂着自己一半的面容,只留下泪眼婆娑的眼眸。 他突然听见了熟悉又心震的声音,他侧头而去,荣绮站在不远处,眼里依旧是熟悉的令他心裂的淡漠。 荣绮不敢靠近他,他躺在那里似乎脆弱得如飞花入天,随时会离开她。她一夜未眠,回来时只见那人在暗自哭泣。 她仍然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将军……” “为什么要这样?死亡很简单是嘛,轻轻一划,你走了,一了百了。那……” 荣绮站在大门处,晨光倾斜,洒在她身侧,柔和的光边透着她的冷洁。 喉间似有悲痛拥堵,窒着她的呼吸,拨乱着她的冷静,只要对上他的眼眸,她便不知所措。她撇头闭目,拼命克制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宴殃,别这么对自己。” 荣绮本有许多的千言万语要说,可对上他那如寒泊雾霜的眼,她对自己的心无能为力地缴械投降。 “将军,对不起……” 宴殃虚弱得只能缓缓抬手试图抓住遥远的她,她在光下,温暖里却是冰冷。 荣绮摇了摇头,他们之间窗扉的光洒满青地,透着窗棂的图案,占着那一方天地。她望着而苦笑道: “我们都没错,只无奈你我一开始想的便不同,所以才会如今这般……好像真是天注定的。” 荣绮缓缓靠近,穿过光,窗棂的图案印在她身上。 回到最开始。 她想着,也便这么说了: “回到最开始吧,宴大人。” 她又慢慢克制着痛苦,站在他的床边,视线里有宴殃看不懂的晦涩。 宴殃凝噎,回想到最开始……那个没有她的一切里。 他用那只缠满药布的手艰难抬起,勉强抓到她的衣角,他用尽全力紧紧攥着。 不要,好不好。 他脸上毫无光彩,长发散乱在枕上,泪水早已浸透了鬓边发丝,沾湿了花枕。荣绮握住他的手,拂去他的泪,抚慰着他的茫然失措,她假装释然了,给予他明朗一笑,却比光弱,却比晨凉。 —————————————— “北域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宴殃于前日苏醒,只是虚弱万分,还不能下床,因而荣绮这几天时不时便会待在御书房内与荣绝交谈。她看着那入都觐见文书,上面的汉文一板一眼,似认真书写但奈何落笔之人不太熟练。 荣绮看完文书,满心怀疑——‘曲之天下,与北域之臣,代为婚姻,固结邻好,安危同礼……是必诈谋不起,兵车不用矣。’ 荣绝摇了摇头,他登基大典在即,北域出于附国之臣前来贺庆合情合理。 “派谁来?” 荣绮问完,荣绝抬眸想起了两个故人…… 旷野之上,车队牛羊浩浩荡荡,如悠然自在的龙在原野上肆无忌惮地飞翔,礼队最前一匹黑马强势夺目,眉额正中一颗绿松石其上雕刻符文,马儿如雷炽黑弭。 它的主人一袍蓝衣如天,暗纹吉祥八宝,身上挂有多宝链条,眉心正中金衬璀璨琥珀,高挽发髻,干练利落。 “帝都的繁华我只听闻一二,如今有机会能亲眼所见,想想还是有些激动。” 少女悠悠昂首对天,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手里挥舞着皮鞭,马鞍旁却悬挂着两个鲜血淋漓的头颅。 “乌纳儿,许久不见你这般鲜活。想来你对那个贺郎君也不过如此。” 她一听睨目于那戏谑之人,她冷眼一视那人制住诽语。乌索纳对自己这个妹妹十分了解,强势霸道,只要提及那无情之人,乌纳儿便一肚子火气。 乌纳儿回想起他们初夜之后还未欢愉多久,他便离开草原,一声不响。那不负责任的汉男,她一点都不想听到有关他的一切。 于是她无情地将那两个头颅扔向荒野,它们会成为狼和野狗的盘中餐。 她心中怀恨,如若见面,她必杀他祭心。 但越是这般,却越能证明她爱得有多炙热。 贺梓君…… 想着,乌纳儿一股恼火涌心,她甩了一声狠戾的空鞭,余音回响遍野。 远在皇宫的贺梓君突感一阵心悸,他捂胸痛苦万分。 小九正喂着宴殃喝药,宴殃虚弱一瞥,便收回了视线。 他用指尖点了点被褥,小九便了然,放下药碗跑出屋去,叫回了太医。至于太医与贺梓君说了些什么,宴殃却并不在意。 “谢谢宴大人,太医说我无事。只是最近忧心思虑过度,才会如此。” 贺梓君坐在宴殃身边,汇报着。 而宴殃垂眸无心听他说言,只是回想起苏醒那日,他见着荣绮一副憔悴无光的模样,他吓极了。 暗自懊恼着自己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还要给她徒增烦恼。 自己就是个累赘,她的孽。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64. 六十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5. 六十五 夜晚沁凉入风,荣绮在床上辗转反侧,抬头间床顶是烛火摇摇晃晃的斑驳陆离,她见着心烦。索性她起身撩上了床帷,吹灭了烛火,眼下唯有月色朦胧照在帷纱上清蕴。 而后她更为清醒,轻轻走出关上门,一人手提宫灯独自走在廊道中,头顶月色皎洁明亮,宫灯不及它。 月微微,风轻轻,她坐在屋檐栏杆处,宫灯就放置在一旁。她如烛火一般而漫无目的地前后摇摇晃晃。 脑袋空空时,突然!耳边一声清冽划过。 ‘唰!’ 荣绮感知到时,手中宫灯已然破碎,她回头望去地上的银镖上刻着鹰隼的眼。 它发着碧渊的寒光,是草原宝石镶嵌而成。 荣绮挑眉,她太熟悉这个银镖了。不过若是敌人,她在此般松懈中早已丧命。 “温柔乡让荣小将军玩物丧志,堕落无能。” 荣绮听着熟悉的声音仰头望去,那人倚靠坐在树上,如血月一般。 她把玩着手中短镖,刃边融着月光,它如夜鹰伺机而动。 乌纳儿头顶珊瑚冠,额边悬着短流苏,一身红衣如火,她似草原赤阳一般炙热霸道。 她上挑的眼睛中有野原蛮性,高傲睥睨着平原天地,她背月却夺目。 乌纳儿见荣绮无动于衷,便一跃而下,仔细打量起好友。 “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 乌纳儿一下收回了懒散,荣绮则弯腰捡起她的银矢,她嘴角带着上扬可透着薄薄哀伤,乌纳儿看得清楚,可她的关心却荣绮一揽而过。 “北域来的竟是你,怎么回事?乘机来追梓君的吧?” 荣绮揽着她的肩,连连发问,边说边走着,试图迎开她的注意。 乌纳儿瞥了一眼,似她不愿提起,于是轻哼一声,眸光骤冷: “与他有甚关系,至于来做什么……” “什……什么意思?” 荣绮从她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眸中感到不妙,于是稍稍退后一步,却被乌纳儿反客为主揽在怀里 “我是来……” 少女看着荣绮,其眸映月,傲人睥睨。 还是同样月色,有人却在寂寞独处,处之高阁,贺梓君颓坐窗沿,月栖在他衣袖上凛光点点,抬头仰望苍穹卧野,似见那佳人踏马从满天繁星处飞驰而下,向他奔来。 他微微抬手,却见月如舟汩汩而逝。 “乌纳儿……” 他恍惚之间好像看见烈阳一般的女子,却见月冷洁而恍然醒悟,默默垂手失神。他行迈靡靡,中心摇摇,走出屋后倚靠阑干处,月在头顶,心在旷野。 贺梓君迎面感风来,与风默声商议,今夜她的梦能否随之而来。 ‘啪!’ 突然!一颗石子从他面前如星流一般划过,正中在他面前檐柱上。 “啊……” 贺梓君从哀伤中被一颗石子拖拽出来,他掩袖遮惊吓,随后又有一颗从下之上抛了上来,他俯身谨慎探头望去。 只见荣绮站在夜色下,手里几颗蓄势待发的石子正被她抛玩着。 她面上挂着有趣的兴奋,扬起的笑意直面仰天,她喊着: “梓君,后日哥哥登基大礼,晚上的宫中佳宴你可得来啊。” 贺梓君见是她,便坐回了原处,他不明所以,他一个低微戏子怎能去宫宴,皇宫贵气逼人他怕自己无福不配而折寿损气,便幽幽缓缓说道: “不去。” 荣绮仰头,只见着他随风飘荡的衣角,借月发着幽色光凝。她一口气把石子全扔了上去,恼得贺梓君探头而出,他一人独处好好的,这人来讨什么烦? 荣绮抱胸立在月下,她一副傲气凛人,似乎他不去,她便绑着他去,两人沉默僵持后他只好柔声答应: “我答应你,我会去的。” 荣绮想着那日让他们重逢,所以脸上那抹诙谑的笑容,贺梓君也同样错过了。于是荣绮大声说着: “说好了啊,那天记得打扮好一些!” 她在静寥下突然高声,高树黑鸦连连苦叫,扰它清梦。 贺梓君一头雾水,许是她郁闷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个宴会她好像就很开心…… 于是,这一日贺梓君下了马车见贵舆满道,华服遍地,贵胄成群,有些卑微而胆怯: “我来凑什么热闹,到时候我要是失礼了丢的可是你的脸。” 贺梓君一袭青纱衣袍其上绣有沧海云山,发髻用发带全挽,饰玉石簪冠,似云空下的青青松柏。 “好一位金玉公子!你别怯,不过一场宴会,你酒足饭饱开开心心即可。” 荣绮站在他身边,面上狡黠笑容,眼眸灵光,不得不说荣绮有坏点子。贺梓君眯着眼睛,窥她半分心虚,无奈她故作深沉,分文不让。 “放心吧,没人为难你。” 荣绮想要抚慰他紧张的内心,想要拍了拍贺梓君的肩时,却被一只青竹玉枝给握住,她的后背贴近了那人的怀中,手落在宴殃掌心里。 荣绮侧头仰去,他溺在光下,眼前涌现青涩的朦胧。宴殃瞳眸里似有别样惊恐,自己可怕的嫉妒使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与她早已非往日亲密…… 他悄悄往下用余光瞥去,荣绮似乎并没有生气,他只好强装镇定,而荣绮仰头里可以看见他紧张地上下咽了一下。 但宴殃垂眸间给人以安定,他一句便让贺梓君安心了许多: “心怯无妨,我让小九跟着你,不会有差错的。” 他们的手悄悄被宴殃藏匿在袖中,他说着话但心下注意着荣绮,她一动不动的模样使他大胆地在揉捏着荣绮的指尖,而她脊背紧贴,呼吸之间感受着他的心跳。 “多谢宴大人。” “客气。” 他对旁人总是一副无心淡漠,疏远清冷。 “有扰小九公公了。” 小九应声,来至贺梓君身后,伏首垂眸,恭谦说着: “贺公子客气了。” 但这几人里,只有小九惊愕宴殃的改变,他温和许多,就像屠刀收刃,野兽磨牙一般,他不再嗜血。 小九悄悄抬头,偷窥了一眼—— 春风拂拂迎面,他见光下,干爹在后拥着小将军,两人亲密无间贴在一块,小将军仰头,脸上印着正午的辰光,干爹带着淡淡微笑,垂眸里全是小将军的模样。 二人周遭有着朦胧金边一般,他们一定是被天地祝福着。 此刻若永恒,小九想,永恒便是如此。 四月初九,晴。荣绝登基称帝,改年号为乾,后世之称乾阳帝。 此日,文武百官朝贺于紫薇大殿,凡有官阶者皆聚殿外瞻帝光,仰帝气,汉白玉之上,浩浩汤汤。 吉时一到, 鼓楼一震,帝都尽知。 鼓声震心,这一声也让荣绮为之一振,她仰头望去丹陛之上,只剩荣绝一人。华服旒冕下他巍峨挺拔,他一人站在高台之上,睥睨天下,傲视群臣。 鼓声二响,群臣跪拜。 他把这天下看得更清楚了,山河大地尽收眼底,龙腾四海纳入掌心。 他之下,千人万岁高呼,他之上,千秋万世自始。 鼓声三响,天下万邦来贺。 紫薇大殿内,见这般场面和阵仗她心上突感一阵熟悉,感觉自己好似见过…… “将军,一年前,我们回都也是这般,虽比不得这般雄伟壮观,但人也有这么多。” 阿罗心下想起,在荣绮耳边说起。荣绮这才恍然大悟,她总绕不开的熟悉场面,那一日她偶然的抬头望进那人眼眸里,他的眼睛宁静如湖泊,寥远空旷…… 她回想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双眼眸依旧如往日偷偷望着她,似等候鸟而归的湖泊,翘首以盼春天的到来。 礼毕嘉成后,春天就连风中都自带花香,花娇徜徉吐芳萦绕在云上月下。 夜晚月明星稀,金露云襄台上宾客满至,贵胄之间你言我语,矜贵呈笑,高台之上御乐齐鸣伴着夜里莺鸟啼,只觉魂销。 他们说话时,礼乐静止,众人跪拜万岁,避圣颜,荣绝登临驾到上至高位,他独立高处。 荣绮见上临之人后,偷偷望后一瞥贺梓君。他坐在荣绮身后,跪首伏拜,垂首避眸间不知往来之人。 “兰尔门图乌索纳……” “兰尔门图乌纳儿……”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兄妹二人齐声跪拜,掷地有声,响彻高台处处,贺梓君听到了那梦中之音,猛然欣喜抬头,偷偷望着不远处红衣的她…… 她如梦中火炎,点亮他冷洁眸色,他紧紧扣着桌角,望着她的背影。 怯弱无声,眼眸中似唤着她:“乌纳儿……” 而此时,乌纳儿并没有留心周遭花意。 “诸位起身吧。” 荣绝免礼之后,众人回坐宴案,荣绝又起声说道: “兰尔门图奉表请婚,朕欲许之,择选贵胄佳儿与乌纳儿公主结此良缘,以示两国之好。” 此话一出,贺梓君如冰冻之躯愣在原地,他好似忘了呼吸,忘了心跳,还在想着荣绝所言之喜结联姻…… 乌纳儿……乌纳儿不要他了, 他不是乌纳儿的唯一了…… 他似乎灵魂破碎一般,变得呆滞茫然。荣绮也不知会是这般,待她再次回头望去,他便是这般。 “现在害的梓君这么很难过,前夜自己抽什么风!该死的乌纳儿……” 荣绮于心不忍而心下自责。 经由此事,贺梓君再无心思赏宴,他的眼睛再没有离开过乌纳儿。 间歇时分,大家闲情逸致,赏月吃酒,奏乐传飞花令。 乌纳儿向来对此不感兴趣,于是招呼之后便离席远去。 贺梓君急忙跟上,趁月色皎洁,趁四下无人,她红衣夺目,他紧紧跟随……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65. 六十五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6. 六十六 “别烦我。” “乌纳儿!” 乌纳儿一早便瞧见了这薄情寡义的郎君,草原的风那么迅烈夺人,他说他要给她挡一辈子的风,可是他却让她的心饱受寒风刺骨。 “乌纳儿,为什么你要和亲?我们不是……我怎么办?你让我……” 风叶密密层层,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隔着一重又一重,经过层层剥离之后,藏匿在幽竹曲径处的荣绮只能听到个大概。 荣绮虽在偷听,却不满足着。她欲要再凑近一些,却被身后一股气息包围,她猛的回头,只见宴殃在幽光竹影下,踱步不敢靠近。 她回过头不去理会,蹲在细竹之后掩耳盗铃一般,而后悄声自言抱怨着: “啧……风好大听不清。” “他们在说……抛弃。” 荣绮耳边处传来怯弱之声,她又再次回头,宴殃在她身后悄悄蹲了下来。以前为了知主子心意,他站在远处时,总是悄悄揣测主子开口的嘴,久而久之便看懂了一些唇语。 他含有迷恋地瞧了一眼荣绮,然后透过幽玉一般深绿竹叶的缝隙,在竹节交纵之间,他隐隐观察着,但距离太远,他也只能看到一些。 “抛弃……” 荣绮惊讶之余还在思索着,无意捡起脚边落叶,捏转着。 “那一定是乌纳儿抛弃了梓君。” 她思考了一会,得出结论,说话间落叶随之掉落重回大地。 宴殃依然观察着,可结果似乎恰恰相反…… 乌纳儿甩开了贺梓君的纠缠,厌烦着离开了这里,独留贺梓君一人落寞孤寂的身影。 荣绮见此收场,摇了摇头后叹气起身拍了拍尘土,宴殃见她站起也跟着起身,在她身后。她回避着不忍,于是她似没事一般挽着衣袖,心下又回想起: “好像……那个画面似曾相识。” 这场面荣绮不仅偷窥过一次,也在这里,也在月下,她躲在竹林甚至不敢呼吸,因为那是哥哥…… 他身边那人…… 她慢慢抬头重新瞧着那月下谪仙人,他衣袍上竹影交错纵横,却透着衣上银丝愈发夺目,再见他瘦削身体……她一下恍然大悟。 原来那时便已…… 或者更早…… 荣绮抿嘴而笑,宴殃瞧着似有苦涩之意,快步上前,欲要握住她的手止步于此,而后垂下,担心问着 “将军怎么了?您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宴殃太善解人意,太能捕捉她的细微,太爱她,以至于她丝丝粒粒都入他眼入他心。 荣绮垂神,她耷拉下肩,摆了摆手,自己就像个笑话。抬眸又见他担忧模样,只是摇摇头,抬头有弯月,暗自惆怅自己始终释怀不了啊。 荣绮的淡漠宴殃害怕极了,他一下慌神,慌乱中他上前急忙握住她的双手,好似那般寂凉幽冰又慢慢从他脚底蔓延生长。 荣绮越似从前了,就如她所言的最开始。 荣绮欲要放下他的手,却无意摸到他的手腕之处,那里纱布刺着她的指尖,那里刺着她的心。她稍顿继而拍了拍他的手: “我没事,你别担心。” 宴殃垂下了手,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现在愿意理自己,念自己已是最好的。 他见她逐渐远去,月映着她的影子越来越长,长的他偷偷蹲下摸着。 只是手上的黑影也在渐行渐远,连影子都走了……… 他留恋地摩挲了自己的手指,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偷偷望着她背影的时候,垂眸哀愁里,苦中作乐般想着这般有什么不满足? 本就该如此。 接下来几日,贺梓君郁郁寡欢,整日将自己锁在楼阁里,避不见人,荣绮甚至想直接撬门而进,但一一被其他人拦下。 “梓君!你快出来!别闷在里头了!” 荣绮叉着腰对着门,卖力呼喊着。 只是,之后便是一阵寂静风吹,里头无人回应。荣绮叹气一口,使劲敲门,也不见里头有动静。 “明日,我邀了乌纳儿去皇园狩猎,你若不去,之后她可要挑郎君了!” 荣绮叉着腰用丹田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吐字清晰,放缓地说着。 荣绮本想激将法刺激,可她等候多时,清风换了一波又一波,日光探了一层又一层,里头依旧毫无动静。 她抱胸纳闷,遂准备放弃之时,里头传来些许动静。 她赶着上前贴门,一探究竟。 只见大门缓缓打开,荣绮对上了一张枯萎秋涩,寒霜苦寂的脸。 那艳丽明媚的贺梓君似凋零于那夜。 荣绮一下慌神,却听见他寒泣微雨一般问道: “阿绮,她真的会去吗?” 荣绮觉得他这副模样似曾相识,且熟练掌握其中情愫,于是她安慰说着: “她若不来,我便将她绑来。你知道的,她打架从来没赢过我!” 贺梓君垂着头,低落扶墙,自己这么蠢笨他去了,只会令她心烦…… 犹豫再三,于是摇了摇头。 却被荣绮拍了一下脑袋,他捂着脑子,不知所措又忍痛看着她,眼里顿时泪花蒙蒙。 “答应你的事,我可说到做到。乌纳儿不会不来的,你也不必过于紧张!她心里头有你……” 说完,她见贺梓君揉着自己吃痛嗡嗡的脑子,笑得大声爽朗。 贺梓君见她模样,气得直接关门,在里头生着闷气,不是一群人不做同样事,她与乌纳儿不愧是伙伴。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皇园空阔,唯有几匹马几个人走在荒野之中,园外边际有护城军的把守,耳边叽叽喳喳充斥着各种鸟鸣。 在天地之间,倒是不闹。 荣绮到时,乌纳儿已等候她多时,这不怪她,只怪贺梓君扭扭捏捏拖延着不敢前来。 乌纳儿则见到她身后之人,神情不悦,蹙眉心烦。她手持缰绳,另握皮鞭,傲气凛人,眼里锐光如冷冰之箭,紧紧锁定着贺梓君。 荣绮骑着莲纱上前遮住她的眼睛,面对面小声说道: “别太过了,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乌纳儿眼前微光朦胧,她睨了荣绮一眼,轻哼一声,她的口吻带着过来人的劝告。她不以为然地拍下荣绮的手,随后自己走远。 贺梓君失魂落魄如这山林里垂落的春叶,青青而无魂飘落。 “将军!你看我射到的!” 阿罗一早就来了,跑了一早上也只跑了满园子的一角。她手上拎着几只野物,朝着荣绮一路奔来,她高亢的模样使荣绮也热血起来。 “比比?” 阿罗来到她们面前,荣绮对着乌纳儿挑衅说着,又转向阿罗,阿罗自是满心欢喜答应。 “来!” 乌纳儿嘴上说着,但眼睛始终对着那人,她瞥见了贺梓君一人,眼里虽有怒意却始终不变着爱他。 荣绮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贺梓君就这么被她们抛下,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茫然立于山野中,郁郁葱葱却无边无际。 他下马一人乱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也不知走了多久,抬头时,树荫阴郁已不闻鸟鸣。 他顿时惊慌,四处张望,他瞥见在高处,似有一人一马,他抬头只看见那人的衣袍朴素低调,混淆在密林之中。 而后他上前再次瞻望…… “宴大人?” 宴殃站在山崖高台上,桃花遍山里他如落花幻化而成。 这里望底一望无际,躲在桃花林里可以悄悄窥视到那人驰骋模样,他心之向往迫使他随心而来。 春风里氤氲中,青峦衬他薄裳泛涟漪,他眸色中是一片空寂的湖泊,其上倒影着淡然春意,唯有心跳可以使它波澜拂拂。 宴殃牵着雷山,爱惜地抚摸着它的头,他转身听见了贺梓君的声音,他知道他今天会来。 因此他随然无惊,倒是贺梓君惊讶于他的到来。 “她不知道……麻烦贺公子不要说出去。” 他依旧看着雷山,眼里有痴迷和执着。它的鬃毛上沾着花瓣,他仔细将它摘去,捻在指中,请求着贺梓君。 贺梓君错愕之后,点了点头。 随后宴殃又将视线转移至林间空地,那里看到了荣绮。她纵横猎场的模样,让他回想起了雪地里她为他捕猎的画面,他抬头望了望天,那时天蓝地阔,雪山冷色明丽,她夺目非常,那时她只属于他。 他怅然时,瞥见一抹陌生艳丽,他指了指,对着贺梓君说道: “那可是乌纳儿?” 荣绮和乌纳儿一起追赶着什么,相互制衡配合默契。 贺梓君定睛一看,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浮现在他面前。两人站在高处,把自己的爱人都看着清清的。 宴殃拿出手帕掩着鼻尖,见她自由而鼻子有些酸意,眼睛湿润着。 “我赢了!” 莲纱腿旁垂挂着几只山兔,还有一只野鹿也捕获交给下人处理。乌纳儿收起了弓箭,不屑冷哼,阿罗则乐在其中。 三人尽兴之后才回想起… “贺梓君呢?” 荣绮左看看右看看,不见其踪影。 乌纳儿心头一紧,但表面依旧故作满不在乎: “你带来的人,自己找去。” 她的手却不由的紧握起缰绳。眼睛已开始环顾四周。 荣绮卸下了野物,交给了阿罗,对着乌纳儿说道: “一起去吧,荒郊野岭的,若是他碰上什么猛兽,我一人可打不过。” 乌纳儿见她眼睛闪闪,听她语气粘粘,心里一阵恶心,鸡皮疙瘩掉落满地。面上嫌弃,但身体诚实,荣绮统统看在眼里。 荣绮和乌纳儿穿林踏径,路过日光遍地,穿过羊肠小道,入目一片芬芳。 “诺,贺梓君在那里。” 落英缤纷后,除了贺梓君还有那桃花面上点绛唇,双眸似余晖脉脉水悠悠的妙人。 荣绮呆愣在原地,芬芳馥郁不及他眼中浓郁。 赖春光,与梦无相付。 她望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心下无旁人,眼中只有他。 贺梓君看了一眼他们,便将乌纳儿带走,春日或许能为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思怨念释疏。 “将军……” 宴殃见她前来,以为多有怪罪,于是他稍稍推后一步,贴着雷山。 避而不见她的眼眸。 荣绮透着他望到了头顶桃花,花上沾有光,云色与花共翩翩。 真美…… 她拾起树下小石子,对准着某处,看着宴殃云里雾里。他顺着她的视线抬眸望去,她射出一颗石子…… 一枝桃花精准有力被弹射而下,落在她手里,朵朵饱满粉嫩,暖春夭夭。 荣绮转了转花枝,芬芳增天地明媚,春色也添柔美。 她抵不过心动,抵不住春风教唆,自己竟情不自禁地伸手递给了宴殃,她在告示天下春来,也在诉说说她的桃花已赠,芬芳已至。 宴殃呼吸一窒,她惜春满心,燕子赞百花,她只怜一枝。 心下似有乐起,花花艳丽有情,他慢慢接过这枝花,四下无人处。 他垂头看着簇簇娇艳,抬眸看见神明在笑,她笑颜明媚,刺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荣绮微微一笑,最是撩人而不知: “桃花衬你。” 月亮流泄浮云里,浮光跃金,盈盈芸芸里朦胧。 宴殃沉浸在桃花醉梦之间,他垂眸爱抚,欢喜不已,他贴着花闻得一衿香。 “九儿,你说我用什么瓶子才衬它?白玉还是琉璃,水晶好一点晶莹剔透的,但是露着枝丫,不太雅观。白玉略显厚重……” 宴殃话未尽,他贴着花边爱惜,爱不释手,心下纠结万分,在他心中这花就是无价之宝,他满眼欣喜里,小九贴耳悄声说着…… 他的眸色一下冷却,高山寒风吹过溪流而结微霜。 “摩勒萨……” “域门奇确是个麻烦。” 他将花枝插进了白瓷,放在月光下,流光溢彩。 为您提供大神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66. 六十六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六十七 万籁俱寂,月黑风高,绀青夜光芸芸。幽暗印在回廊深处,花影倾斜芬芬。 眨眼间,花影簇动,落花在地,一只残影踏点在花瓣之上,惹起残片在月光下浮动。 乌纳儿不擅轻功,她蒙面不甘地啐了一声,眼中刺光如陨星。 “该死……” 此人速度极快,如荒芜野狼,迅猛狠桀,留眼之间只剩光束里尘埃蒙蒙。 她躲在暗处,呼吸之后那人似在寻找她的气息,步步靠近,脚下残红拖不住他。 她紧贴着檐廊花丛里,鬓边冷汗如珠,闭目凝噎。 耳边沙沙,他还在寻找着自己…… 她屏息窥视,手上悄悄拈转着短镖,以待时机送他一招毙命。 那人谨慎回转原地,与她不过几寸,红花遮掩,香气扰乱他的寻找。草木繁茂杂生,夜荫幽深晦青。那人似停留一会儿,逐而放弃。 乌纳儿听脚步远去,她待在原地回神片刻,才走出阴暗角落,她开始留意身边一切,环视一圈似这院落眼熟来过…… “荣绮的将军府……” 乌纳儿蹙眉错愕,她心下又有了非杀不可的念头,收起短镖,滑出短刃,她抬头望去,不远处被青山远黛遮隐的高楼如月下嫦桂。 她好似察觉到什么一般,回头冷视一凝,那人在后正如狼目渴食一般盯着她…… 贺梓君独坐高阁凭栏处,珠箔铃铃月照莹光星星点点。 那一夜月下,她冷心一语至今缭绕他左右,充斥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白日更是对自己冷眼以待,她的眼眸如雪山山雪泠冽。 贺梓君心下越想而垂眸神殇,他还在幽思难解时,他突然被人撺拉进怀里,眼前一片昏天黑地。 他缓过神来后,发现房内角落里耳边只剩二人呼吸谨慎,他还未来得及问话,乌纳儿便捂住了他的嘴。 他浑然不知的惊魂未定,瞪大瞳眸,看着眼前心上人的一举一动。 “别动!” 乌纳儿低声叱语,她也不曾想过他竟在这,而那刺客匍匐伺机藏匿在黑暗中,她因他心下焦灼,而如夜猎般感知着周遭一切气息。 贺梓君小心地攥着她的衣袖,两人屏息凝固地挤在门后暗处,紧贴的二人呼吸心跳渐渐一致。 贺梓君攥着她衣袖的手,感觉有一条暖流从他手背缓缓而过,他垂眸谨慎撇去,而乌纳儿却见门外黑影摇曳徘徊,那人的身影透月而罩在他们身上。 他们被一团黑影包围。 乌纳儿松懈半分就突感右臂一阵锥骨之痛,她垂下贺梓君的封口之手,眼里虚力,手中无力,她垂头一看,右臂被一支短矢死死咬住。 她无声忍受,而贺梓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手上被她的血液包围,他被一股令他难过的温热裹着。 “别动……如果你不想我死的话。” 她见他有啜泣之前兆,抱着他的后脑勺,贴着他耳边小心说着。 她语气已带虚弱之意,尾音微颤,贺梓君对声音最为敏锐,他耳朵里清晰捕捉着她的痛苦忍耐。 他贴着她,用自己的衣袖紧紧包围着她的手臂,他感到一股湿润的温热粘在自己臂膀上。 他的焦灼捅刺着他的心,他能听到她的呼吸逐渐急促。 而那人却在门口徘徊,乌纳儿头靠在贺梓君肩头,她确实感到一股力量在抽离。 此番紧迫之下,贺梓君不能置身事外,这是他的乌纳儿,就算为她死,他也赴汤蹈火,甘之若饴。 “你……干什么?” 月下,贺梓君握着她的肩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眼里的不舍情愫,让她看着心痛。 “别动,别出声。我也想保护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乌纳儿甚至来不及制止他的疯狂,她刚刚抬起的手摸到了他已经湿滑的衣袖。 月下夜光中,他是那么义无反顾,为她。 乌纳儿不敢去听,不敢去看门外的一切,耳边只剩她可怕的心跳声和脑海中翻涌的悲伤。 她最后一丝力气被剥夺走时,她好像重见到了那抹她入骨的着迷。 “唔……” 不知过了多久,乌纳儿睁眼时依旧是夜色,微弱烛火下,她眼前是薄纱撩撩,微风拂拂。 “贺梓君。贺梓君。” 她吃力坐起,只见荣绮坐在一旁打着瞌睡。 荣绮听见声响,人还未睁眼却猛地站起,而后打了个哈欠,含糊说着: “没用的家伙,一个刺客就让你这般。” 乌纳儿见她这般吊儿郎当,翻着白眼不服回呛: “那是他阴险,挑我睡意朦胧时!” 乌纳儿想着那场景,咬牙切齿着。她动作稍大了一些,刺激到了伤口,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回神: “梓君呢!他怎么样了!” 乌纳儿被荣绮这二世主一搅和,注意都带偏了。 她心切之下,身体不由前倾,她满眼担忧比烛火明亮。荣绮这才认真严肃起来,垂眸暗色间,乌纳儿心下一紧…… “贺梓君!你别吓我……” 荣绮说着叹气,只字未提却有万言锥心之感,乌纳儿光着脚丫,跑到了他在的房间…… 乌纳儿更是心下骇然,他虚弱无力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包缠着药布。 她倒在他身边,抚摸着他的脸庞,心痛着他,悔恨着自己。 “他没事的,对不对……” 荣绮跟在她身后,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袍,想来若不是自己突发奇想想问问白日他两情况,估计乌纳儿现在只能见到他的尸首了。 “我找了太医,他说手上虽是皮肉伤,但到底伤着了,虽无大碍,但恐怕日后……要小心着些。” 荣绮在此之前都无法想象,爱可以让人多么疯狂,直至遇见宴殃,直至看到贺梓君徒手抵刀,她才对爱有了更刻骨铭心的理解。 “只要活着就好……” “他冲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好了要陪着他。” “该死。” 乌纳儿面上仇视着那场面,悔恨地在床边落下一拳。 荣绮倚靠在屏风旁,冷静沉着问道: “谁的人?” 乌纳儿拢了拢外袍,想到那人便是冷讽一笑: “摩勒萨。” “阿尔齐死后,曲国占之九部领土,可那些跟随阿尔齐的残余部落依旧虎视眈眈。摩勒萨便将心思放在了联姻的方式上,想要借机来获得我族群势力。阿兄不同意,但却碍于草原来往不好拒绝。于是他便想着与曲国联姻交好的方式来断了摩勒萨的念头。” “我们这一路而来,他可没少下绊子。今日,他却下死手了。” 乌纳儿说着叹气,垂眸有无奈之意味,夜下多了几分怅惘的气氛。 “贺梓君这个笨蛋,也不问问我,也不想想别人所言,就料定了我会抛弃他,嫁给那什么摩勒萨。” 乌纳儿越想越气,转头瞪了一眼她这单纯如天蓝的郎君。 荣绮在一旁,“所以,他怕曲国势力再次增强,以后威胁到他的部落,所以他宁愿铤而走险。” “也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荣绮思索着,见烛火微微,她剪着烛芯边想边说道。 烛火照在她的脸上愈发浓烈明亮,照着她的明眸如星洁。 “而且……他的野心绝不止于此。” 乌纳儿站起身,替贺梓君拢着被角,凝望着他而深沉说着。 “他曾经可是阿尔齐的左膀右臂。别忘了他没死,是你心软。” 荣绮放下了铜剪,眼中深邃沉然,似在回想。 域门奇一战无论敌我死伤皆惨重,直至最后摩勒萨在雪山悬崖上用上百位荣家军俘虏的生命,以此来要挟荣绮交换。 荣绮回想至此,冷漠地用手指去清理着剪子的烛液,指尖滚烫瞬间而凝着。 “可我的心软依旧没有救回那些战士,我的士兵。” 荣绮永远不会忘记,雪山因大火相融的灼热,因人声残烈的崩毁,那天崩地裂的惨痛,她永世不忘。 她若是能像捏火苗一般,制止住那夜的火,那该多好…… 荣绮想着那些亡灵,她那时如果再强大一些,如果是这时的她,定会救下那时的他们。 她无能为力却想挽留遗憾,去除抹灭它存在的一切。 她眼中火苗愈发猛烈如那夜的火山重现。 乌纳儿坐在床边倚靠颓废,她握着贺梓君的手腕揉捏温柔。 “等他好了,我便求亲。他会是乌纳儿的夫郎。” 贺梓君已经向她证明了他是草原的勇士,她一个人的勇士。 荣绮听完后,看着自己指尖错愕一瞬,她捻去了烛斑,迟缓眨眼间扬起灿烂明媚: “那就太好了!” 荣绮见她对贺梓君的爱恋,想起了他。 清月入扉,她看着月光,夜色下浮现的那人面容有着柔和银边,像是雪顶之上莲花沐水一般温柔,她垂眸里忽然很思念那人。 他的气息安心清朗如沾雪的风,想象中她沉心闭眼,黑暗里似乎见着了草原的春天,牛羊遍地,满地青青连山,雪山如龙脊入天,夜晚入星河。 她耳边似乎听到疾风呼啸,心下有感而发‘想回北域了,想回去避开这一切。’ 她想躺在寥阔旷野之上,抬头满目星河。 为您提供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六十七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六十八 “乌纳儿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姑娘。” 荣绝手里拿着乌纳儿递上的请婚文书,其上文字书写端正,一笔一划严谨重下,笔画之间无起无收。荣绝看着实在可爱,对着乌索纳调侃着。 乌索纳从小宠溺这个妹妹,长兄如父他知她心意。 他郑重起身,替妹妹求赐这份爱情: “那就请陛下赐下这段姻缘吧。” 他低头着,妹妹喜欢的他都会竭尽全力帮她。 他笑面春风,荣绝成人之美,荣绝见着点了点头。于是,他朱砂写下文书,盖上红章。递给了传书侍郎,自己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不过,你说的那事,我还在考量。你也知道荣绮脾气,她是不会同意的。” 他说完抬了抬手,于是乌索纳坐回了椅上,听荣绝说完,他叹气着点了点头。 荣绝见乌索纳走后,对着空寂的房间,只有袅袅香烟浮浮,问道: “你觉得,要去吗?” 荣绝合上了文书,眼睛直视前方,眼中深邃不知其意。 锦绣薄玉屏风后角落里,宴殃缓缓走出,他摩挲着指尖,垂眸暗色。 前些日子,乌纳儿遭到暗杀,贺梓君受重伤,荣绮虽无事,但终究参与了。 摩勒萨的人让美美有受伤的可能,他不喜欢。 “可派程英。” 宴殃一夜未眠,直接从刑审寺过来,美美本以为已击杀刺客断气,但实则他还有一口气吊着,这几天刑审寺为了让他开口,也用了不少法子。 “摩勒萨,美美最为熟悉……她是最好人选。” “荣绮…” 宴殃的手被衣袖掩着,他的指甲压制着自己的悲伤,他不要再利用她,不要再让她受伤了。 于是,他摇摇头,垂眸间有自己的不舍。 荣绝叹气一声,打开了文书,埋头继续提笔批阅着。 直至夜深人静,荣绝停笔落下,起身见窗外弯月隐隐于市,云集于山,金檐上银边条条,明月有清风倚他孤只一人。 对于将来茫茫,他愁如大海,深广的谋思悄无声息,独自漫想,他欲遵通衢之大道,既得力而相追也。 他看月出神,但眼里疲惫因光而得消散一些。 山溟照江寒,他摸着腰间佩金,指尖竟生冷无比…… 侍人在其后默默布菜,他转头见金樽玉盏在光下熠熠生辉: “换茶。” 侍人应声退下,他站在房内,烛光低低按着屏风华美,屏风山河上被他的身影笼罩在天。 “皇上。” 屏风上印上了第二个人的轮廓,比他瘦小。因重叠,河山更显浓郁。 荣绝转身看向身影投射处,荣绮站在桌的一边,既静幽又淡和。 “好久没和你吃饭了,想着与你说说话。” 荣绮看着桌上布菜,草原上的酥奶茶,烤羊腿,还有那羊皮囊装着的酒。 桌上两个书雅的木杯显得突兀,像是草原上落下的水墨画。 她落座后,圆桌上布满光似天宫赐下月盘佳肴。 荣绮也很久不曾和哥哥二人单独吃饭,但如今她心里不曾有放松之感,反而如万山压叠。她垂眸感受这般兄妹之千壑隔阂,原来书上只是文字看过而已的故事,如今竟跃然于桌上。生动又深刻。 “怎么会有南疆的茶?” 荣绮心不在焉但被这杯茶拉回,清新润肺,回甘润喉,口齿留香,嘴巴里回味着一年前的故事。 她放下杯子,无意抬眸,南疆的茶,北域的肉,好像看出了一些什么…… “皇上想让臣回去?” 荣绮在心中暗嘲,兄妹之间果然是心有灵犀啊。 “不过恕臣难以从命。” 她还未等荣绝开口,便心冷果断。她已不是铠甲兵,战事与她无关。剑已断,她与恩怨无关。 “无妨,我说了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做。” 荣绝也坐了下来,他自喝一杯,回想起过去种种。 菜过一半,只有夹菜之音点点,两人同桌无语,荣绮只顾眼前几盘,杯中早已换成烈酒,只是她嫌苦涩,几口之后便不再提杯。 草原的酒甘醇浓烈,有原野的味道。 期间她见侍人提来一木箱,古雅朴素,四角镶古铜神兽,四兽两两对望,镇中心以帜。 “打开看看。” 荣绝自己倒着酒,对着荣绮说着,他的声音醇如裹霜的松,岿然凌厉。 荣绮不见他眼眸,他自倒映着酒光微微。 荣绮见侍人走后,她独自上前,四兽如上古神凛,承月光召折,享天地荣光。 她打开后,迎目而来的旧友温余,它似在夜光那头,独自璀璨。 她的战袍安静地在箱子里,感受月光,虽不久但她觉得恍惚一世,她甚至不敢伸手抚摸。 她的嘴不知启闭,僵硬而微颤,眼神里的不知所措如荒野上孤星隐隐。 “皇兄,你这是做什么?” 荣绮情难自以刚刚抬起的手,克制着自己垂了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合上了箱子,独自转身离去。 空阔里,窗扉台台倒影映在她身上,她似孤寂的月光映着世间万物。 荣绝望着她的背影,独酌对饮房中空寥。 疾风促寂夜,草原的春夜荒野上依旧带着雪顶而来的山寒,几人凑于篝火丛旁,野狼就在不远处唔嚎,山脉之上是月星还是狼眸寒光,只有面临之时才可知晓。 一人剥着狼皮,眼中带着山寒之莽狠,须如狮毛,面若石棱,他的手法狠戾,利器薄锐,手中骤划,一张狼皮利落一分为二。 而其旁缴获的兽皮如山,摩勒萨听闻乌纳儿和亲的消息后,恼怒不已,没有□□门图的兵力,九部之势何时夺回! “刺杀计划为何会失败!用尽一切办法,我都要她和她的人死。” 他的小刀砍扎在草地中,一路上的刺杀,包括最后的狼骓都杀不死乌纳儿,这让他更为恼火,域门奇何时这么窝囊! “荣绮。” 手下人又将一张张狼皮丢进似燎原猛火中,无间地狱的恶火不断涌向地上一般侵蚀人间。 摩勒萨听到这个熟悉的令他刻骨铭心的名字,仰头笑得狠戾,他嘴边似有血腥之味,他舔了舔,荣绮…… 真是如雷贯耳的名字。 他的眼睛如狼,寒桀贪婪,心中默念着她。 而远在帝都的荣绮回到自家院落,她见树阴郁,听风隐晦,默默回房,却见桌上四兽木箱…… 她苦笑不得,独叹怅然,无月无光。 乌纳儿这几日一直陪在贺梓君身边,贺梓君离不得她,于是她趁贺梓君小憩时出来换衣,路过荣绮屋子,见她背对门框,月光当头,照不进她的背影,却更显孤寂落寞。 她慢慢靠近,只见荣绮抚摸着宝箱中被荣绝归还的朱磦战袍,它比烈阳夺目璀璨,照着她明亮。 “喜欢为何还要脱下?” 乌纳儿换上荣绮的简便衣袍,像汉人一般,她全扎马尾,束之发带,额中依旧佩戴着珠饰,耳尖上有银珠莹莹发光。 她倚靠在门边,她并不知荣绮所经历过的灰暗,荣绮听完苦笑两声,摸着它,却说不出话。 “你对它可真残忍,明明深爱,却能忍心将它束之高阁,避而不见。” 荣绮一愣,竟听得她想起了不该想的。 她关上箱子,把它放在托架顶层,那里连风都吝啬路过。 “爱啊,但是我没用了。” “它没有问题,乌纳儿。是我不好了。” 荣绮慢慢从阴暗角落走出,直至门边,才有些许光辉灿烂。 她面上带笑,却比哭还丑陋。乌纳儿见不得她难过,两手捏了捏她的脸庞。心上多与她有同样的难过。 “别这么贬低自己,你们有句诗,想来适合你。”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别拘着自己。你不是这样拘谨的人。” 乌纳儿站直了身子,抱了抱荣绮,她心下惊叹这个女人又瘦了,摸上去全是骨头。 “多吃点!以前咱俩可是能吃下一整只牛的!” 乌纳儿拍了拍她的背,表示不满。 荣绮回想起那段日子,无拘无束的撒野狂奔在草原上,开口大笑起来。 乌纳儿见她忧思渐消,才放下心来,“我去找梓君了!我们一会见吧!” 她微微侧头,头上额饰也跟着微微倾斜,正好对上月光,打出刺眼银光。 “知道了!” 荣绮双手摆正了她的头,见乌纳儿离去,关上了房门,自己独自待在阴暗中沉默不语。 乌纳儿怀着好心情还未进屋,便听到了里头柔声细语的怯问: “乌纳儿……在哪?” 贺梓君好想乌纳儿。 他微微启唇,嘴唇有些许回红,语气孱弱无力,但依旧问完。 贺梓君一直盯着门口,面色苍白如天末云黯。 乌纳儿无力反抗这般江南柔情,心软之下进屋说道: “我在这。” 屋内静谧,两人不语却眼眸交织,她温柔以对,他无法自拔。 “你没事就真的太好了。” 这几天贺梓君只要见到她,便会庆幸地说上一句 他贴着乌纳儿的手,刚开口说完。乌纳儿便将最后一口药送入他口中,微涩微苦却不及她来得甜蜜。 “以后再怎么样,都不可以这般想着断送自己的命。没有你,我也难独活。” 她用手帕轻轻擦拭他嘴角,温声说着心有余悸。 她的额头抵在他肩膀,说着后怕,贺梓君流着泪,“乌纳儿……” 乌纳儿抬头,拂去他的泪,抚慰着他的茫然失措,吻着他的唇,他的唇有些苦涩,他的下唇微干,有泪水的味道。 她抚摸着他的脸庞,爱意无法全部倾述。于是,她情深之后说道: “我已递上赐婚请求,不久的将来你便是我乌纳儿的夫郎了。” 乌纳儿被贺梓君呆愣的模样引得发笑,捧着他的脸。 两人情难自已时,荣绮和阿罗两人并肩揽肩而来,两人互遮双眼,打趣着: “哟哟,我真是不赶巧了。” 贺梓君一听,撇过脸去,脸上还带着一丝娇媚。 乌纳儿的心刚被贺梓君撩起,就被这两人强行摁下,她起身追着二人满屋子转,满屋的欢声笑语,显月光有些许柔情。 为您提供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六十八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六十九 春风伴红尘,红花祈姻缘。荣绝下诏赐婚乌纳儿与贺梓君,两国结姻缘,以示两国百年交好,君臣同心。 贺梓君将在五月初八迎娶乌纳儿,两人也会在那一日启程回至□□门图。 “恭喜大人了!祝永结同心,恩爱百年!” 诏书一到,紧接而来的便是荣绮。她听说了,荣绝为此婚相配,还特地给贺梓君找了世家作衬,寄于名下,赏下封号。 贺梓君看着满屋子的喜庆,眼里的明媚可抵春色满园。他终于……可以和乌纳儿永不分离了。 他爱惜地抚摸这些,喜悦溢于言表。 荣绮坐在一处阴凉,悠哉乐哉。稍稍阖目眼里尽是光影朦胧。 “难为你起大早来祝福我们。” 乌纳儿吃着果子从里屋出来,贺梓君揽着她的腰,眼里迷恋让荣绮看着怅然半分。她撇头暗啧一声,对自己别扭的心情感到不快。这时候,怎想起那人了。 满屋沉默时,贺梓君见荣绮心不在焉,便推了推乌纳儿。乌纳儿看着贺梓君的挤眉弄眼,本是疑惑不解,而后她又瞧了一眼荣绮,便恍然大悟一般,和贺梓君点头示意明了。 “哦!你去帮我把哥哥叫来吧,他估计在花园那里闲散走着呢。” 荣绮还在想着自己的别扭,心思全然不见他们夫妻之间的小心思,于是抬头见乌纳儿听她提出的请求,而后点了点头。 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走出屋去,左右一看朝一处前去。 “你确定这般没事?” 乌纳儿见荣绮走远,出门探头说着身后的贺梓君,却不听他只字片语。她转头看去,贺梓君抚摸着婚服,满眼充满爱恋。 满园春色关不住,天上春光倾斜来。幽深小径尽头通花园满芳,她踩在石头上,两旁绿竹护路,幽绿铺满一路,斑驳如翡翠,呼吸之间带着沁凉的气息,竹林和春风糅合的春味。 她惬意地悠悠,慢慢一步一步踏在石路上,露水泛着如星光,如点金般闪耀的光点,像是镶嵌在竹叶上的珠饰。 只听竹林中簌簌起音,微微人声勾她前往。 她隐隐见竹林有两人,一高瘦一强壮,荣绮便知一人是宴殃,一人是乌索纳。 她贴着竹子,却听不到任何,只听得窸窸窣窣他们的尾音语气。乌索纳来自草原,对来自深林密境的动静尤为敏感,于是他还未说完,便闭嘴笑着离开了。 宴殃也将他的谨慎看在眼里,他今日本就是来讨讨喜……其实是想看见她。 他见乌纳索走后,便一个人待在湖边,见湖光涟漪如金纱,湖畔春花仙灵,他一时也迷了眼。 荣绮见他站在如绿纱薄面翩翩里,影下似春和景明的凝脂粉香。他稍稍侧身,她见他心事重重,空荡荡的眼神似春风折棠,落得满地颓。 她背后似有推手一般,她走了出来,从幽暗曲境里,从怅望莺声中。 “将军……” 宴殃听见了背后竹林似有脚步声,他缓缓转身本有些恼意,却见是自己归梦之人。 他欢喜不已,她送自己的花虽以枯萎但每一朵每一瓣他都好好地让绣娘绣进了手帕里,便是自己现在手中这条。 荣绮对上了他的眼,里头似细浪汩汩流向脉脉荷花。 碧波红相的他,真配春天。 “将军给的花……在这。” 他羞怯下依旧鼓起那要命的勇气,与她说话,她的疏离礼貌他痛在心中。 光下,宴殃的手心覆着一层柔滑绢帕,反倒衬着他手若菡萏粉嫩。 荣绮拿起手帕,它在光下柔和氤氲泛光,绢角一处,绣着朵朵芬芳,凑近似能闻到春日。 宴殃慢慢靠近她更多,只要能再更靠近她更多些,今夜的梦便会很美好。 只是,荣绮抬眸间,日光灿烂下他深邃眼眸底,更显他眼下青黑,忧思凝愠。 荣绮不知是何感觉只觉自己万般纠结挣扎。于是,她放下手中绢帕,还给了他。 宴殃垂眸黯然,却苦涩一笑。 两人干站无话时,却听乌纳儿从远处跑来。 “荣绮!宴大人!圣旨到了!” 乌纳儿站在石阶上,对着湖畔的他们大声呼喊着。似乎春风也在给他们捎信,迎面着温和的风。 大堂内,两道诏书齐下,众人跪拜。奉旨太监见着宴殃,毕恭毕敬。 见宴殃下跪为之一颤,速速念完了诏旨,又讨好地将之双手递上。 众人里,只有荣绮错愕非常…… 第一道圣旨中,皇上封了自己为乾安公主。 第二道圣旨,荣绝令雍王以名下其养孙请婚,令宴殃,礼部尚书主婚,命荣绮持节为使护送贺梓君乌纳儿回至□□门图。 荣绮接过圣旨而迟迟不起,她跪坐在地,心中万般复杂。 她握着圣旨,苦涩非常。 地上的阳光拉着她的身影很长很长,她垂头沮丧的模样,大家看在眼里。 宴殃侧跪在她身旁,众人见势纷纷退下。 日光似流水潺潺入窗,满堂暖光却心下荒凉,她沮丧万分: “公主……谁要做这什么公主。” 宴殃不语,她的难过同样疼在他心里。他蹙眉难过她的难过。 她知道身旁是他,抱怨又委屈。她垂眸看着金辉,她觉得刺目想丢弃。 “不过是名号头衔,您不想便不要罢。” 宴殃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处,她感受着他强烈爱意的存在。 他温柔得不像话,荣绮侧目见光撒在他半容上,他的湖泊浮光掠影,睫毛也闪着柔和的金。 荣绮似得后盾一般,坚定地说着: “我不要。” “等送回他们,回来时我便和哥哥提起。” 荣绮看向宴殃,她目光中宴殃感觉得到她正在慢慢融化对自己的冰冷,她不经意地柔声,使他开心许久。手里的温热传递给了荣绮,她的心动不止。 他大胆地将她的手放置自己嘴边,他像一只小猫似的歪头揉蹭着她的手。 宴殃心满意足回府后,小九跟近着说道: “爷,今儿十五……” 宴殃停在原地,见日暮黄昏,心下埋怨自己误了时辰。 “怎不派人找我!该死!” 他转身又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城外山野的曲折通幽里,在枝繁叶茂中好似无路可走。 他下车步行前往,山崖立着寺庙一座。 前年他便是在这给荣绮祈祷,如今他来还愿。 寺中静谧,寺旁泉水凛凛,几棵松树迎天青古风然。 他怀着虔诚的心,拥着双手贴合于胸前,在寺前闭目虔拜。 “宴施主,别来无恙。” 寺中主持前来,他慈眉善目,长眉垂肩,笑颜慈爱。 “主持师傅,别来无恙。” “今天十五,弟子误事请佛祖介怀才好。” 宴殃垂头更低,更加虔诚。只要关于她,他更不敢怠慢。 主持摇了摇头只道: “阿弥陀佛,有心便好。” 宴殃跪在佛前,相比曾经,他如今只是心存感激,他阖目磕首,殿内五方立佛,千百罗汉,以及其下底的普度众生。 殿内唯他一人,他嘴里念念有词,大殿之中似回荡着他的心声,众佛虔心而听。 而后,耳边响起木鱼轻叩,百僧低语,他一人于佛僧之间,怀着菩提感怀之心。 他心怀温柔之感而出,原来怜悯之心亦是这般令人感动。 殿外背靠山崖,面朝普天,云之疏影眠宿其间,星光熠熠生辉,月光夺目非常。空山听得明月清风从星汉而来,至尘间而去。 因有荣绮,他才会心怀感激,因有荣绮,他才能够体会如是温柔。 “宴施主。” 主持悠悠缓缓,与他共看这美景一刻,宴殃垂眸点头,他此时平和从容,即使抚摸着自己那不堪的手腕 。 主持打开了木盒,里头两颗玉珠发着隐隐幽光,与月同莹辉。 “主持是何意?” 这次前来主要是给荣绮还愿,并未有其他意愿。 宴殃一下便紧张了起来,莫非荣绮她会有什么…… 他强压自己的焦心,对着主持忧虑问着。 只看主持依然慈蔼,他如新月弯弯一般的双眼里有着平静古朴: “有一颗是赠给宴施主的,您与之前来已有大不同。” 宴殃接过木盒,他也不知主持所说的不同在哪?他不知的是,当他看着木盒,眼中不同的柔光便是不同。 “还有一颗便是贫僧相赠,求个平安之意并无他求。” 宴殃将其拥入怀中,恭敬万千弯腰垂首以示。 夜色同天,乌纳儿和荣绮在屋檐上吃酒畅怀,想是同色触情,荣绮回想起了荣绝在她离开前问她的话语,她看新月如上神垂阖,奈何曾经的自己听不出半点他的野心。 “南国相好,赠儿满春!” 她对月,闻着春香芬芳,人总是苦中作乐。 “南国真好!” 草原可没有这般柔情春风,但它有着万神唤春的权利,青草白云依依在辽阔大地,雪山与花朵可以同时存在的奇妙季节。 乌纳儿举酒对她,她感谢曲国赐她美好姻缘,也想她身边这位心想事成,荣绮想驰骋便驰骋,她想快乐便快乐。 天之上的念青唐古拉啊,请赐荣拥有美满的一切。 她一饮而尽,“你穿那个颜色真好看。” 乌纳儿看着月亮,想起了她那艳目的战袍,她还真是怀念不已。即使她穿着这个打败她一次又一次。 也不知是荣绮醉眼晃人还是飞星极快,她好像看见自己那银光霜色的剑从天空划过,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为您提供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六十九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七十 五月初八,宜嫁娶。 乌纳儿早早便在梳妆自己,荣绮坐在一旁,见她对镜帖花黄,见喜娘花香沁熏婚衣,醉春风捎喜印光,露华烟彩之中日光再添喜意,当窗人影来往,她难得眸含娇意,来自草原的花路远也致之。① 她也有南国满香时。 燕子呢喃,春昼交织,两人伴恣歌携手于万花簇拥下,红妆绵延山林,红翠有喜,碧空当首。 贺梓君面如海棠胭脂,他着红服,似柳展眼眉,一汀杏花边,春睹婚队在芳丛而过,喜气图画开。 其婚队千千,宴殃的马车随婚车之后,他在翘首以望那马上之人,她今日穿黲紫衣衫,如晚霞遍身,她高束马尾,一束辫子上还沾有落英缤纷,似晚霞中印天的桃花,她在桃林间,孤芳自赏而生机勃勃。 荣绮担得上她的名字,荣光绮丽,春色美好。 “宴大人。” 阿罗护卫着他的马车,在车厢其旁,宴殃点了点头,遥想起她在他马车旁,最爱用剑挑逗着他。 他想着,嘴角扬起微微苦涩,垂眸黯然失色。只是他面容姣好,旁人只觉他是春风吹芬芳,误使芬芳垂头。 他摸了摸胸前玉珠,而后放下了车帘。 荣绮回头望去,满山红装绵延,自带花香。 曾经领着旌旗万千,山河剑心,如今回首,一片红装艳丽,国泰民安便好。 是夜,山头裹春雾单薄,如一道屏障在月光下如白纱裹面,勾勒美人曼妙。 站山头,回头不见灯火阑珊,睥睨只见江河向月,晚风呼啸,吹荣绮发带翩翩,碎发抚鬓,迷了眼见瀑布如虹。 “殿下。” 荣绮转身,见宴殃站在几步之外,他的衣裳随风,如仙袅袅。 荣绮暂且接受了这个称呼,垂眸等待他的接下来。 可谁知,两人之间有晚风脱口而出,碎石路过。 “你?想说什么?” 荣绮上前抬头见他扭捏,挑眉静候。 宴殃见她肆意恣肆之态,垂头拈手。 “这个给您的。上次那个坏了,我便去还愿,主持慈善,相赠于我平安珠,我想把它给您。” 他于上次暧昧不同,这次他真害怕她会拒绝不收,她的心软已经不在了。 荣绮见他手中木盒,里头静置一颗玉珠幽光隐隐,她想起那颗替她挡灾的玉珠,那也是他替她向佛祖讨来的。 说起,她欠他多如繁星。 她暗自泄气,见她犹豫,宴殃眸色更黯,手心轻颤,他在心中祈求上苍,神明,求她收下。 他想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荣绮见他期期艾艾,如月下幽岚迎光却畏风。 他身后,帐营十里,红在夜中依旧夺目。他身后人声簌簌,动影婆娑,荣绮想着…… 她开口便是: “谢谢你啊宴殃。可我不能要了。” 她想,替她挡灾的玉珠,祈祷的他,还愿的他定有因果,她不想他再为她奉献。 其因不种,此果不来。 她握着他的手,合上了他的再次希望。风也在此时平静,雨绵绵而来,山野中天气不定,他站在绵绵里恹恹如折卸的落花,无情落雨随流水而走。 “殿下的手真温暖。” 他心神絮乱,他垂眸望着她裹着自己手的双手,他脱口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 而自己全然不知。 荣绮抬头,月不见了。 雨迎面而下,如纱拂过,略痒。 “快回营中去,别着凉了。” 荣绮见他眉黛如青山烟雾,强笑颜欢的模样令她如涸泉寂寥。 她望着他离开走远的背影,见他消失入烛光满山中,幕雨潇潇,忧郎凄凄。 宴殃落寞孤寂走回了营帐内,他没有点灯,里头黑暗无尽,他蹲在墙角,抱着木盒,抱着自己,埋头哭泣。泪眼沾衫,湿袖粘面,他贴着自己的衣袖,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何时,他的神明才能原谅回来? 燕过南墙,春雨袭袭,杨柳拂川处自有逍遥。 婚队行至嘉河关以南,不过半宿便可抵达北域,三天之后便可到达兰尔门图。 登至长城烽火台,回眺远方家乡,荣绮便是从这一路回去又来,孤蛩暗语,北域的风夹着沙尘和草息沾染春裳,天边孤霞晕着天际,荣绮独自伫立而极目,重峦叠嶂的雪山如海浪高扬,借月升而从远方奔赴,霞光朦胧着层云,似鲲鹏珊瑚,海底万色。 落日之处苍烟万顷,日暮有人家。 熟悉的一望无际,倚墙惆怅,似见去年好风光。 临风顾盼,见宴殃登来,她似天清月淡。 “在那里,我和乌纳儿比赛,我射猎下一只鹿王,鹿角魁大如海底珊瑚,鹿血鲜艳如开遍满山红。她射下一只苍鹰,其翅展如大鹏万里,鹰眼如月幽光。后来,我们两个僵持不下,就约定在自家面前便说是自己赢了,而彼此心中是对方赢了。即使我心里觉得是我赢了。” 荣绮指着西南一角,宴殃随她望去,那里山光迷迷,青峦叠嶂,密林沟壑深处必是危险极了。 可宴殃见她眸光流转,怀念不已。 飞鸟入林,生灵归憩,月升日落时,古陂处灯火连连数十里,连着一山又一山,今夜便会在此歇息。 他们下了烽火台,篝火处,边关军招待着他们,特别是荣绮已于他们打成一片。这些将士很多都跟过荣家军,而后调离。 “小将军!上回你说的酒,我还没吃上呢!” 有个人贴着荣绮没大没小,不过定睛一看他不过豆蔻少年。 只是宴殃不喜任何人靠近她,于是撇开头自己埋头,心不在焉地喝酒。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好烈的酒,一口下去,肚子附近有灼烧的辣,酒水流经处,温热非常。 回神后不过几口,自己便有了迷蒙冲脑的糊眼。 他让小九将自己扶进房屋里,不一会儿便裹着被子沉沉…… 心里温热使他入梦深睡…… 众人还在贪欢享酒时。 小九突然跑出,大呼“不好了!宴大人不见了!” 众人全部在此刻凝结动作,荣绮似被某物捶中,猛地起身。 小九慌乱无措,连滚带爬一般跑到荣绮身边,他跪在还愣在原地的荣绮身旁,连连磕头,哭嚎着宴殃不见了。 本带有微醺醉意的荣绮,瞬间被冷箭击中一般,跑至他营帐,只见卷起的被角而已不见其踪影。 “荣绮!!梓君也不见了!” 乌纳儿从自己营帐冲出,梓君不爱喝酒便自己歇在营帐里。乌纳儿听到小九的求救,心下发慌,打开门帘,里头空荡荡,其心慌得到应验了。 两人汇合,心下一紧,“分头行动!” 边关军立即收起松懈之态,封锁周边一切关卡,已烽火传信,通知界内所在部盟。 荣绮心慌,骑上莲纱全力追捕,这一带人迹罕至,狼虎遍山,路边时常出现两兽相争后败者尸体。 她不敢多想,宴殃…… 她耳边充斥着猛烈的狂风,心下默念着莲纱再快一些。 而被两人担心着的宴殃和贺梓君被捆绑在一节破败马车上,他们昏昏沉沉,全身无力,加之宴殃醉酒更是绵软一团,他们已苏醒却无法动弹。 粗绳捆绑,他们挣脱不得。 宴殃小声无力说着: “你转身过去……” 他无力地依靠在车墙上,头微微昂起,眼神里略带坚定。 贺梓君蜷缩在角落,听到宴殃小声说道,他点了点头,慢慢挪转着自己身体,耳边还在小心着车外动静。 宴殃见他背对着自己,于是用尽全身力气,靠近他而背对他,车外那些人似粗心以为他们无力反抗而绳子轻松解开。 宴殃脱力地依靠在车窗上,“一会你能逃,便逃得远远的。” “我会帮你离开。” 他靠在阴暗中,小声似云气飘渺,贺梓君心上为之一振。 摇着头,“不行!” “要走一起走!宴大人!” 宴殃听完摸着胸前玉珠,嘴角略出苦涩微笑,只是无人可见。 他闭目说着,“你是驸马,你不能有事。” 而自己不过低贱之人,如今也没人在乎了。荣绮不爱他,他若是能帮贺梓君逃出去,她可能对自己还存一丝谢意。 角落中透出的绝望悲鸣,贺梓君为之一颤。 山野诡静,断崖苍藓陡峭,废绿一片不见生气,其中自带薄寒沁骨。 凉意吹走了荣绮的冲动,她逐渐放缓了马蹄,仔细看着沿路印记,此地崎岖,马车开不了多远…… 果不其然, 路至尽头,小径只可通一人,荣绮刚下马,谨慎步步,忽而听到密丛之间有窸窣颤颤。 她慢慢贴近,只瞧见远处昏倒在地,她急忙上前察看。 “梓君!!” 贺梓君躺在野草中,身已有比她更早来探看的野虫几只。他的脸擦伤有血,衣袍上被割划不成破碎。 荣绮心下不知怎的更为紧张,她环顾四周,却不见宴殃身影。 贺梓君在荣绮呼唤中吃痛苏醒,眼前惊现荣绮面容,他连忙紧紧握住荣绮臂膀,“荣绮!快!快去救宴殃!” 宴殃遍体鳞伤地倒在某一处茅屋里,他眼前无光,嘴中血味充斥,他趴在角落中,听着那三个蛮人咒骂着他。他的衣衫破碎, 他居然还没死呢……他心中自嘲着。 耳边好似有人在诨话谑语,:“兰尔门图的小首领真是……怎看上这种弱不经风的男人?” 隐隐间似觉得有人在抚摸自己的面庞,他隐约感到刺痛,而猛然惊醒! 壮汉好像被他突然惊醒为之一颤,举高睥睨而略显猥琐。 宴殃朦胧迷糊的神志瞬间清醒,他退缩一角,心下慌恐,可全身无力已动弹不得。 面前碎发鬓角显他柔软不堪,娇弱似花,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宴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无措眼神似受惊白兔,草原野性的狼看见,兽性大发。 三个人慢慢靠近,宴殃惊恐而不得动弹,他似料想到面前蛮人要做什么,他惊恐不已。只见几只魔抓慢慢向自己伸来,而自己无力反抗。 他摇着头,拼命挣扎,只听他们逐渐清晰的大笑。 宴殃心下疯狂祈祷,他退无可退,直到他们撕扯自己的衣服…… “放开我!” “放开我!” 那蛮人似越听越兴奋,“听说你是江南有名戏子,如今一闻真是美妙,郎君再多喃喃几句,哈哈哈哈哈!” 宴殃才惊觉,他们把自己当作贺梓君了,所以才没有继续追捕。他更是挣脱,却被他们禁锢。 他们分工,有人伸出手想要用力桎梏住宴殃无力的手腕,宴殃挣扎不得…… 他拼命挣脱着手腕,心中绝望着默念着她的名字。 荣绮……荣绮…… 为您提供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七十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七十一 宴殃拼命挣脱着,他眼角泪水更加刺激着他们,他们的魔爪欲要游离于他身时,门外一声巨响,使他们停止动作,愣在原地,宴殃哭红着眼。 那不堪一击的木门倒下时,也出现一女人,那女子如天降之神,出现在月色下,她手握着木棒,面上本带着担忧紧张,但她见此场景,杀意顿时充斥着双眼。 “你们动他了?” 荣绮手中紧握着宴殃偷偷丢落的玉珠,一路疾驰而来,她一踹门便见到了不堪景象。 宴殃绝望地撇过头,捂着自己破碎的衣裳,自己在荣绮面前已肮脏污秽,荣绮她…… 荣绮慢慢走近,三人似见到阎王尽现,她带着炼狱恐惧,拖着一根随手捞起的木棍,步步靠近。 三人都是草原猛士,在她眼神骤降那一瞬间,有窒息的致命感。但回神后紧握赤手空拳,如野兽冲撞向她。 “找死!” 宴殃一听立即回头,捂着自己胸口害怕却见她以一挑三,一根木棍似与她默契十足,浑然天成的棍法…… 她棍棍致命,扫棍带风,风怒吼咆哮,她的杀气在呼吸之间促她掰断木棍,眨眼间如电闪一击,尖头一处横冲直戳进一人咽喉,只见他僵持在半空,双眼瞪大满嘴鲜血狰狞而死。 而她无心观赏,干脆拔出,眼神疯鸷,下手更是狠桀绝情,借力向后,抬手往上一捅,另一半木棍的钝头仅靠蛮力就塞进第二人嘴中,木棍头从后脑勺夺势而出。 她制不住的怒火在心中陡增不减,而他们死得无声。 荣绮此时已被杀意冲脑,那仅剩一人只是犹豫一瞬,她已来至他身后,手如利刃抵着他的命脉,她冷眼一鸷,下手瞬间,只听那人呼唤: “美美!不要!” 似冷水瀑身,荣绮窒住。 她不知宴殃为何让她手下留情,直至他苏醒过来也依旧想不通。 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深夜,荣绮拥他而眠,紧紧贴着他,即使睡着了她的手还在轻抚着他的手腕上的那道疤。 宴殃无由地惊慌,笼着自己的衣领,陷入恐惧之中。荣绮顿时惊醒,像是被人从中拖拽而出,她见怀中宴殃如着疯魔一般,捧着他的脸,而他眸中是病。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他双手贴着自己的臂膀,蜷缩一团,眼中只有那几双手在自己面前晃动的恶心,他挥之不去,只能抱头埋脸在膝盖上,他脑中混沌的声音杂乱,有那三人的笑声,有荣绮的棍声,有自己的尖叫。 “美美,我好脏,我好脏……” 他强烈的惊恐让荣绮不知所措,她的双手僵在半空,看着他死一般的痛苦而不知如何是好。 荣绮立即抱住他,稳定着他的不安: “宴殃!” “宴殃!你看看我,你看看美美!你的美美在你面前!” “你不脏,你没脏!” “没有人碰过你!只有我,你是我一个人的。” 荣绮抱着他,而他全身僵硬颤抖,她一遍一遍的说,她一直抚摸着他如刺猬般紧绷敏感。 他在抚摸和柔声中被温柔包围,他才慢慢信任放松下来。 他躲在自己包围的怀中啜泣,而他的头顶顶靠着荣绮的肩头。 荣绮抚摸着他,轻拥着他。 只见他缓缓抬头,眸中湖泊泛洪,濒临决堤之际。他胆怯而软声问道: “美美真的不觉得我脏了吗?” “我真的是你一个人的嘛?” 荣绮捧着他柔软的脸,他的身上被那几个人拖拽暴打时留下了遍体的伤,只是他现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心像撕裂一般。 他黯然的面庞架在她的手心里,像受伤的绵羊,发着孱弱的呼吸。 荣绮低头贴着他的额头,轻声保证,真诚而深情: “宴殃是荣绮一个人的,除了她谁都没碰过,宴殃最干净了,一点都不脏。”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他眼角泛红,氤氲的眉眼似山崩地裂后的重生烟云,他倒在她怀里似紧绷的弦断落,再次昏睡过去。 见他呼吸渐渐平缓,她才放下心来。 荣绮拥着他,轻吻着他沾泪的乌丝,如水光乌绸,她轻吻着。 她的喉咙似被乌绸缭绕窒息凝语,艰难呼出而脱口柔情: “我爱你。” 她垂下紧绷的呼吸,瘫坐在地,夜下,月光洒在地上,距她不过一掌,视线模糊中它似晕成浮光白纱。 “啪!” 悔恨中狠狠地掌掴了自己的脸,恨自己对他的一切伤害,恨自己的无情无意,恨自己就是个浑球。 谴责自己…… 无人岑静里耳边风也在责骂,呼吸时反而让她内心沉然,她喘着气,脸边火辣刺着她满心怒火克制。 她见光明亮得可怕,于是起身走出营帐,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忧心忡忡的乌纳儿阿罗和小九。 她淡漠走出后,三人急忙上去,只见烛火下她的脸红肿醒目。三人心下略有答案,但此时,大家都不愿再开口出言。 荣绮语气淡漠里周身却透着杀气鸷光。 “给我文书和印章,备好墨。” 荣绮冷霜无情,阿罗迅速找来她要的一切。 只见荣绮提笔,她流畅而字字重划,每一字都映着她的生死决心—— 剿杀摩勒萨,歼灭域门奇。 她写下檄文征召,此时她已被狠桀包围。 她一气呵成,最后收尾提笔。 此时她才醒悟,宴殃用意……心中怒火更是难疏加意,她咬牙而压制,将文书交给阿罗。 她冷酷而坚定,紧握双拳,眼中如剑光锐利。摩勒萨……新仇旧恨她一一讨回。 见日昼初升,荣绮深呼一气,帐中人依旧没有动静,远眺极阔,满目似青露般的梦,清丽的明朗。 她转身回到他在的地方,里头素裹淡悲。 来至床边,他侧身蜷缩面对着里头,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而浅眠。 荣绮见他浓愁的背影,她收拢在怀中,她的脸贴着他瘦削的脊背。 两人同侧而眠。 “美美……” 宴殃还是感到了她的温热,没有转身,反而将脸埋进了枕头中,不愿面对她。 他的怯声将荣绮惊醒,她将他紧紧抱住,“我在呢。我在呢。” 她起身在他耳边呼唤着他散碎的灵魂,他的失魂落魄流离着。 “美美……” 宴殃还没有回神,梦呓呢喃着她的名字。 荣绮的心随他呼唤而动,她的脸颊埋在他的脖颈,乌丝上,深深嗜闻着他的气息。 终于,宴殃缓缓睁眼,他慢慢转身,见荣绮在他身侧睡着,紧握着自己的手,那里手腕上青紫一片…… 他咬唇幽暗凝望着污秽的印记,自己好恶心……好肮脏。 他游离之外,只看到自己的手被她一拉,而自己入她怀中,这些动作他似旁观,看在眼中,内心却毫无波澜。 直至…… 他贴着荣绮的心跳,听她沉稳有力的怦动。 他才从茫茫中,恢复呼吸的感觉。 他紧紧抱住荣绮,濒临窒息的扼喉才有了缓缓解开的感觉。 呼吸着人间。 “美美,我好怕。” 静谧之中,他徐徐开口,凄凄幽幽如冬雾冷霭。 荣绮拍抚着他的脊背,故作轻松一些, “我在呢……以后你在哪,我便在哪。好吗?” 她垂头低颌,似寻求他的意见,宠溺等待。 宴殃重睫叠合,将她越揉越紧,恨不得自己长于她身,魂融一体。 “我被他们碰了……” 他自己揭开了疤,心碎无声却满眼皆是。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只有我能碰。” “可是我的手……” 他们之间,他的手慌慌抬起,其上可怖的握痕,显得皮肤苍白碍眼。 荣绮双手将它拥在胸前,垂眸暗色心疼。 “你等等我。” 说完,她迅速起身离开。宴殃慢慢起身,见她离去,空阔里又有他害怕的声音,他将自己蜷缩,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他被怨气野鬼包围着…… 当荣绮气喘吁吁地回来时,宴殃便是这般,他身处人间,但他独自待在地狱中拉不回。 “宴殃!你看……” 荣绮将六只手扔在彼此之间的泥石地上。 残肢死白僵硬,似挣扎逃离,挣脱死亡,极其扭曲。 宴殃听到荣绮的声音后,慢慢抬头,他的目光看着那六只手,眼中深幽凝望,无色血光阴鸷漂浮。 而后他又抬起头看着荣绮,她鬓角冒汗,她站在不远处,他更害怕她的嫌弃离开。 他缓缓展开双手,似身陷炼狱,苦苦哀求,带他离开。 “抱抱……” 他求哀满怜,荣绮看不见他的指尖轻颤,心中默默想着如果荣绮有些许犹豫,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但荣绮快步上前,甚至可以说是冲到他面前,将他拥入怀中,她捧着他的脸,轻吻。 “我爱你。” 她说完,又落下一吻,宴殃好似直指心头的刀被荣绮一脚踹开一般,他如释重负。 他眼角泛泪,从泪珠骤然变雨幕氤氲,他闭目与她轻吻,他们嘴角掺食着他的痛苦和泪水。 “我爱你。” 一吻以后,两人鼻尖相点,他的哀愁垂眸,荣绮抬起他颌,他低垂的眉眼直对着她。 于是对着他的眼眸,对着枯涸的湖泊,她再次启唇款款,温柔依然: “我爱你。” 为您提供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七十一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七十二 “美美!” 夜间桃桃他们想要给宴殃换药,可他死死捂住自己的衣裳,他抗拒他们的接近,当他们在他面前伸手时,令他感到恐惧。 直到荣绮闻讯赶来,她拨开门帷,宴殃像垂死挣扎的溺水者抓到了浮木一般。 他泪眼婆娑望着她,桃桃小九也是一筹莫展,荣绮柔目凝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桃桃将药交给了荣绮,眼里也包围着难过。 “美美……他们要脱我衣服。” 宴殃对这件事敏感得草木皆兵,他伸出手想要她的拥抱,于是荣绮快步上前坐在床边将他揽入怀中。 他埋在她的脖颈中,感受着因她而安定下来的心跳。 荣绮垂颌抵唇贴着他的发丝,保护着他的惊慌。 “让我来帮你擦药好不好?” 她抚摸着他的脸颊,发丝被烛光照着朦胧泛涟漪,他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将她抱得更紧。 半晌过后,宴殃仰头贴着她的下颌,怯怯着答应飘入她的耳中: “好” 荣绮轻吻了他的额头,他闭目感受着她的爱意…… 荣绮扶直了他的身体,他的乌丝垂在一侧,如月幕泄落。 在薄弱烛火下他骨相空疲,旧时月下唯见的枯木藤枝。 单薄里衣透着他瘦削挺峻的身子,勾勒着若隐若现的线条。 他垂眸,默默解下带子,轻轻一拉,衣领便滑出一条好看的轮廓,露出他白皙脖颈和胸前些许。 他抬头,等待着荣绮。眼里虚掩着害怕。 荣绮接手,顺着他的衣领脱下,从他的肩,臂膀,手臂,直至床褥之上,如云在其上翩翩袅袅。 她脱去一半,替他上药着,身上已有包扎痕迹,他被打折了一根骨头,胸前的踢痕,背后的擦伤,触目惊心。 荣绮小心翼翼地给他搽点着药,她靠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也受过伤,她知道这些有多疼,他有多疼。 她忍住不哭,蹙眉克制的模样,宴殃看在眼里。 他温柔地抚摸她的脸,拇指拂着她的眼角。 “不疼的,在宫里都习惯了。” 荣绮抬头,落入一双静谧里,里头渐渐流水落花。 他反倒安慰起了自己。 这时候,宴殃好像才恢复了一点他自己原来的模样。 他淡淡的微笑,最是让她心痛。 “我嘴笨,说不出好话。可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后悔,我的保证,我的喜爱。” 她继续给他擦拭着,从前至后,她看着他的的背,如锦绣山峦绵延,突逢战事后山崩地裂的溃败。 “宴殃……” 他穿上衣服,背对着荣绮。 他的侧脸羸羸凄惋,眉眼浅意覆冰丝。 “我会杀了摩勒萨。” 荣绮拂去垂丝他眼睫前的落发,他轻轻点头,落入她的怀中。他倚靠坐卧在她怀中,迷恋地蹭在她臂弯里: “美美好久都不曾这般抱着我了。” 宴殃苦涩非常却心中满足充涨,好似在和自己说话的呢喃。荣绮不语而更加温柔。 接下来的几日宴殃虽沉默寡言,但不再抗拒别人的接近,桃桃在一旁给他换药时,贺梓君也坐在一侧,他已恢复如常。 “乌纳儿说这些灵药不够还有的,只要宴大人能好得快一些。桃桃你千万不要客气!” 乌纳儿每天来,只有一件事,就是给宴殃送成箱的草原山珍,桃桃听完特别兴奋地点了点头。 只是宴殃心神恍惚,无心其他,只想着荣绮…… 他看着自己身体……依旧觉得自己格外肮脏。 想着,面容上便出现落花折枝的落寞憔悴。 落花有意流至心上人,而荣绮站在空阔广场上,她身后站列着整齐划一气势魁雄的边关军,辽阔天地绵延山峦已至眼前,明朗中旌旗绵延烽火台,长城如龙,盘旋山际。她满心炙热,满身振奋,这种久违的令她着迷的荣耀。 所以,她无心接下花情柔柔。 她面前站着乘遽而至的程英,他手捧木箱,认真沉稳地等待着荣绮的回应。 她起身慢慢走至他面前,抚摸着箱边兽,她蜕变如山崖绝壁上的青芳,纵使严霜冽冰侵袭、**击打,她也屹立绝境,傲视天地。 程英带来着,不仅是荣绝的征伐文书,还是她的一身骄傲。 她单膝跪在天地之间,受帝国之授,呈战勋之荣耀。 “末将荣绮接旨!定不负国家之所付,所托,百姓之所望,所期!” 驰骋自由,爱人幸福,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天地见证,她的信仰。 打开木箱,里头赤阳似万丈光芒,灼烧着她的心,她夺目的存在,以及绝对的荣光。 她内心炙热,全身止不住的热血沸腾,山河似咆哮,她凝视上头旌旗,而后坚定转身。 望万千将士,誓吾命定乾坤。 “将军……” 宴殃站在门前,迎接他的将军。 荣绮着战袍,一步一步靠近着,她眼里只有他。 初夏时节,宴殃披着斗篷,即使伤痛他也奋命跑向他的神明。飘荡起来的斗篷青木如川,他的神明终是慈悲,原谅了他。她回头又继续赐他信仰。 荣绮展开双手,拢进他的怀中,在他的斗篷里,她被他的气息包围,清风夹带着草木药味,清冽而润。 “你唤的真好听。” 荣绮抬头,对上他的眼眸。那里清澈明亮,碧波荡漾中只倒影着她的模样。 她情难自已,勾上他的脖颈,含着他的下唇,一如既往,如往日令她着迷的甜蜜味道。 宴殃陷入迷恋,揽着她的腰,紧紧贴着她冰冷的铠甲。 风吹日夜,昼夜交替,日暮而落,夜里清爽,鸟眷林深鱼恋海。 “我知道。我知道。” 宴殃窝在荣绮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过往种种,她摩挲着他手腕上的布纹,反复地和他说着耐心。 “将军……” “即使你不找哥哥,也会有第二个荣绝,第三个荣绝。是哥哥,起码我还活着。” 荣绮垂眸暗色下,是她晦涩的思索。她不得不承认,如果上位的不是荣绝,今天城门上会悬挂的是她的头颅。 “我有意让前朝腐烂溃败,而荣绝想要直接连根拔起。我听着有趣,便同意了。” “说着好像哥哥怂恿你一般。” “就是!” 宴殃贴着她的脖颈如猫一般,其实荣绝这么想,他便这么推波助澜了。 甚至荣绝会有此想法,也是他挑起的。 总之,他永藏黑夜。 “坏蛋。” “将军!” 宴殃抱紧着她,薄帷之后床上二人暧昧私语,说着国却粘着情。宴殃长发无束,随它肆意,他眉眼恹恹如云烟霭山,唇似白釉泛光似水,脸色苍白中微微恢复一丝辰色。 荣绮抬眸见他眸光潋滟,她缱绻不已。月下的风带有幽兰之香,吹拂过他们身边,带着他们的爱吹拂四野,热爱使得凉意到此为止。 万物踱步于月色下,生灵有憩。宴殃拉着她的衣袖不撒手,眼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挽留怜爱。 他勾她入帐,欲放下床帏时,却被她单手遮挡拦下,宴殃面上稍有惊讶之意,荣绮轻吻着他的面庞,轻吻着他的耳畔,告诉他: “桃桃说了,你要静养。” 宴殃的心一下冷却,撇过脸似怀疑她的借口。 “将军可是嫌我……” 他一语未尽,荣绮抵住了他的薄唇,认真地摇了摇头。 于是,宴殃了然。 他微微抿嘴无欢,娇蛮地冷哼一声后,坐在她另一侧似欲擒故纵: “你要走,便走罢。” “我不拦你。” 他还特地补了一句。 荣绮太熟悉面前柔捏郎君正话反说的作态。于是她贴近着他,从耳边至脸庞,温柔涟漪惹他情难自控,他闭目享她独有柔情,勾着她的脖颈,被她卧入床褥,她诱他脱去长袍内服,他只剩里衣之时,陷入情海之时…… “美美你!” 他怀中温暖不是来自于她,压在身上的重量不是来源于她,而是一层厚实的被褥把他包围裹实着。 荣绮勾笑起身,抚摸着他的脸庞,温声说道“你失血多,气血虚,身体弱,要保暖要静养,要喝好多好多补血补气的药。”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好好养着。” 这些是桃桃交代的,她一字不落听着,也一字不落照做着。 “所以,乖乖听我话,等你好了……” 她贴在他耳边如暖 “我好好补偿你。” 宴殃听不得她勾人诨话,害羞地用被褥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如月眼眸望着她。 他知道,这人说到做到,言出必行。 “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荣绮落下一吻于他额边,他似孩童一般被她哄着睡觉。 她爱意不舍得欲要起身之时,却被他一手拉住,自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握着她的双肩,使其面对。他捧着她的脸,送上自己的幽然一梦,荣绮口中有他的不曾告诉过她的爱,他小心翼翼却饱含他的迷恋之意。 她睁着双眼欣赏着宴殃闭眸模样,吻润如春,他面若桃花浮光,重睫似蝶,两翅交叠。 “美美,闭眼……” 他半阖眼眸见她饶有兴趣看着他,似羞怯请求,并用手遮住了她的趣味。 宴殃实在粘着她,荣绮哄到月挂树梢时,他才恹恹有了困意,在含糊呢喃中荣绮见他沉沉睡去。 她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她对他的粘腻又何尝不是这般难舍难分。 荣绮吹灭了烛火,放下了床帷,唯有月色朦胧照在帷纱上清蕴。 为您提供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七十二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七十四 终是一日春好时,…… 终是一日春好时,万千将士布列齐阵,曲国的旌旗挥满整片目光所及之处。顶天立地,映着英勇,神武之恣,示四方之神。 荣绮列之阵首,穿其夺目如日之朱磦,浮光甲片耀灼金光,见远山立于日月之间,高峻巍峨雪山融光华丽凌空之下。 苍穹之上鹰隼展翅,碧草之上野兽飞奔,而碧草之下埋忠骨。 军队三振金鼓,镇荒芜之境鬼歌嚎噎,斥蛮敌之杀戮白骨不尽,响我军吹角轮台高呼雪海山动。 宴殃仰视如雪山之巅之神明岿巍,她是山巅之金光,照空寥荒野赐于圣光祥福。 她回头见烽火台之他。于是她高举长剑,将士呼声动九天,车马雷雷,马上佩剑,弓箭佩在腰间。 可见曲国军气拥云海蛮荒之上。 她对着他,轻吻下他所赠玉珠,眼中叫他安心平安。 号角吹起,风亦为她送行。 宴殃站在高处,雄兵浩荡连烽火,驻垒之上拥旄而立天地。 琅然天光下,在眼前震撼,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胸口,它强烈跳动着。 因她,因国。 他总是这般看她远征,看着她披天光受神赐而去,她永远在前方,走在前方。 人生远阔随她行。 “荣绮!” 他在天光里,在心跳中,脱口呼唤他的神明。 在雪山,原野,苍穹下,他心跳如鼓声,如号角,镇魂融魄。 她停在原地,在风声传递中,她听见了他的呼唤。 天光灿烂,她笑得明媚。 终是草原初夏刚走,烈阳高照时。他们听闻曲国军队在域门奇一路披荆斩棘,又听闻荣绮孤胆雄心,一人突袭敌营,取某将首级,铠甲耀人,照射四方。 边塞的烽火不停传递,日夜胜况战报传来,鼓舞士气。 “美美……” 草原雨季即将来到,宴殃躲在营帐内不见人,昏暗的帐房,只有一个人的啜泣声。他只希望他的美美毫发无损,他不要看见她的血,她的发,越想心便越揪着疼,他怕极了。 见不到她,怕她百战盔甲支离破碎,又恐她殊死搏斗有分毫差池。 他躲在床帷后,默默暗自哭泣着。埋在自己膝盖上,双手枕着悲伤,心中祈祷着。 穹顶传来颗粒一般砸下之声,雨季来了。 荣绮站山崖上见广袤乌云,遮得连绵雪山幽黯,如乌纱墨墨,灰雪阴郁。 程英站在她身后,同远眺。 山地之上,数百毛毡房,如牛羊于天地之间,那边是域门奇的大部落。 她心头总萦绕着不祥,一股隐隐别扭在心尖拥堵。 他不在,却似有狼锁千百饥渴双目以视。 乌云雷电穿行在厚云之间,鼍鼓响彻云霄,将军披斗篷,随风飘扬的白,神扬如麒麟裔,骑鲲鹏傲世。 她拔剑向着战场进发,双目灼光,骄悍的莲纱奋勇向前。 跨垒墙,拆营房,将士冲天气魄雄伟,殊死交战,荣绮束马停滞,对面是老熟人了。 “摩勒萨呢?” 荣绮在草原更喜用鞭,她握着皮鞭,指着阿齐勒。 他魁梧如虎,粗气呵声,裹髯浓眉。双锤加持,听得老熟人声音,雄声怒吼: “荣绮!拿命来!” 马蹄震彻四野,他重击锤落,挥之声如虎啸龙吼。荣绮见势,调整侧身坐在马鞍上,眼睛冷铸,迅速抽出弓箭,三箭射出去,均被阿齐勒重锤砸碎。 只见箭射之时,他也疾速接近了她,如风骤近,如电疾驰。 他大锤挥霍,重击砸下,荣绮轻身踏在马鞍上,右腿集力,轻功转身,双眼集聚凝光,左腿狠绝地踹向他的手肘。 呼吸之间,两人错身擦肩交换,他扭了扭脖颈,眼中杀气腾腾,如虎扑杀,向她冲来。 荣绮见准,也向着他冲去! 两人交眼,她趁他重锤抬起间隙,皮鞭挥落,用力一拽,皮鞭紧□□捆住他的脖颈,使其拖拽下马,她拉拽着他,见他窒息痛苦,才停下。 此时,她才拔剑指面…… “摩勒萨呢?” 她峥嵘气势汹汹,其上空乱鸦噪空,雨水颗颗压下,黑云积攒,似万神遁云窥探。 荣绮坐马上,杀气睥睨,败马悲鸣彻山野,他讥笑大声,用草原土语说着什么…… 荣绮听得明白,他在怒呵上苍不公。 “摩勒萨呢?” 她没有那么多耐心,于是用他的语言又重复一遍。 他吃力爬起,涨红攀爬青筋,他看着四处,战况明了,域门奇败了。 但…… 他仰天大笑里,荣绮无声冷漠反手一拽,皮鞭剥下了他的头颅,鲜血溅射,血流布满青草。 “将军!” 荣绮见他们所抓俘虏…… 她沉默片刻,突然! “怎么全是妇孺弱小?” 此时……萦绕在心头的那股不安有了具体想法,她心上一紧…… 兰尔门图的夏天冰川融化,河流从中流淌,划为两岸,如星河流淌莹莹,近日雨水绵绵,阴暗的天终于守得云开,光束从云中探出,照着青草露珠珠光,点点清润。 宴殃的心早就飞到远外,自从荣绮走后,他便日日夜夜牵挂,梦中她好或不好,醒来后他都更加心切在意。 所以,他甚少出门,无心在乎门外一切。 这一日难得的雨过天晴,草原上清丽的风带着润泽的滋味怡人,它从雪山而来,吹走些许闷热,冰川流过,清冽不已。 “宴大人!您快别整日闷在屋里头,人都要憋出病来了。” 贺梓君撩开帷幕,宴殃正低头看着什么,右手上还握着一只肥美白鸽,在他手里咕咕直叫。 宴殃听他进来,抬眸一瞬便又再次垂下。看完后,他抚摸着鸽子,光滑细腻的羽毛如雪,它乖巧伶俐歪着脖子,咕咕。 “多谢贺公子关心,只是我乏了。” 说着,宴殃将桌上早已写好的纸条塞进了鸽腿旁的信筒里,眸中多有期盼。 “人要有光,就和草原一样,无光便会枯萎。” 贺梓君跟在他身后,念叨着……宴殃心头怅然,那些年不都这么过来的……没有荣绮他便枯萎。有她,他的荒芜之地上才有生命。 他站在门帷前,放飞了白鸽,见它远去,见它自由又带着向往,逐渐与雪山融合,逐渐模糊分不清白雪与它。 贺梓君见他出神,将他带了出来,光在他身上稀薄一层,霭霭朦胧似山神眷顾祝福的金边缭绕,他白皙的面容,眼睫乌金泛点点光,他伤病初愈,体态虚弱,本就柔态之躯更显柳叶羸羸随风拂莹。 见他方知人间应如此。 宴殃用手轻遮刺眼的光,似惊动睫上幼蝶一般,轻翼颤动的眼睫惹人怜目。 “贺公子,我先进去了。” 他无心恋光,本就不爱明亮。 欲要转身离去之时,乌纳儿叫住了他。 “宴大人!“ 宴殃时常觉得这对夫妻活力惊人,总有法子惹他注意。 “今日是大好日子!” 乌纳儿一身精装华服,除却婚礼那日,今日最为用心华贵。 贺梓君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喜悦。看着宴殃,连同他那份一起快乐。 宴殃不解,好日子? 直到他被两人拉着来到一处山崖绝顶,面对着兰尔门图的圣山,朝云粼粼,云层如纱遮盖雪山之巅,却有光如金罩,令它更加圣洁。 乌索纳站在一侧,兰尔门图的巫师绕着花团锦簇,绕着篝火冲天,还来了一些旁人簇拥着山灵咒符,百味芳草,万千神灵似齐聚于此,缤兮并迎佳期如约而至。 乌纳儿突然站在宴殃面前,邀请说道: “宴大人,我欲与你成为异姓兄妹,以后我的哥哥便是你的哥哥,我便是你的妹妹。虽然这么说,好像我占了您的便宜,但我以及整个兰尔门图都真心想要保护您,做您的后盾。” 乌纳儿活力如烈夏骄阳,她与荣绮不同,却又像极了阳光灿烂。 清风裹芳姿,如远处雪清晞露,山光拂人衣,宴殃站在原地,见此景,听彼言,陷入疑惑。 “为何?” “因为你救了梓君,也救了我。” “小首领说笑了,我何曾救过你?” “你救了梓君便是救了我。” 宴殃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急切朝盼,宴殃摇了摇头,他无法接受此等荣恩,他更不想与旁人多有牵扯,这会多生事端。孤家寡人好上路……便是这个道理。 “荣绮希望您不再孤单,她好似有自己的计划。” 贺梓君看着宴殃的变化,只有提及荣绮,他才会心软。 美美,她是何意? 宴殃在心中反复揣摩着她的心思,可…他垂眸便又是悲哀,莫非她是想这般补偿自己,以后才好与肮脏不堪的自己划清界限… 祭条如孔雀翠尾,随风飘向雪海圣洁处,他望着山,苦笑点头。 宴殃的敏锐唯有碰上荣绮,便是如乱烟掩月遮心一般又迟钝又愚笨。 “只要她开心,我便做。” 于是,宴殃似认命一般接受了兰尔门图的好意。接受了他预想的结局,只要荣绮顺心,他愿意做一切。 “啊嚏!” “将军,可是着凉了?” 阿罗站在她一次问道。夜里,荣绮疾风追逐,喘息之间,冷不丁地感到一阵阴风刺骨,荣绮摇了摇头,打趣道: “许是宴殃想我了。” 为您提供 千川月明 的《公公他总是妄自菲薄》最快更新 七十四 终是一日春好时,……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