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相公白切黑》 1. 第一章 乐徽三年,新科放榜。 宣帝将待字闺中的五公主宣柔指婚给殿试的榜眼宁韫。 京城皆传五公主花容月貌,宛若天仙。而宁韫不但文采出众,且英俊非凡,风头一度盖过了状元郎。 这桩婚事本是金玉良缘,皆大欢喜。 谁知世事难料,那指婚的圣旨还未传到宁家,宁韫便在城郊外遭了匪劫,钱财尽失不说,又被贼匪拿匕首割伤了脸,伤口皮肉外翻,留下了个碗大的疤瘌,毁了容。 宁韫自认配不上五公主,请旨退婚,宣帝应允,故婚事作了罢。 我买菜回来在宁府门口遇上他,他正在招呼家丁搬抬柜子,许是近日来连逢变故,他的背影都看上去憔悴许多。 我与宁韫大抵能称得上是总角之交,两家邻居仅隔一墙,幼时又在同一书院念书,日日混玩在一起。 我提着菜篮子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安慰几句,他回头看见了我,朝我走了过来。 “阿曦。”他笑着打招呼,左脸上的伤口从嘴角一直伤到眼睑下,看着刚结痂不久,笑起来有些牵强。 “宁哥哥。”我忍不住关切道,“你好些了吗?”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并无大碍。” 我与宁韫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来看惯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英俊面孔,如今添上这一道疤痕,一时之间怎么看都不太不习惯。 我难免惋惜地多看了两眼,想一想五公主看到这被毁了容的宁韫,就像是煲的一盅上好汤品,开盖便掉进去了一只蟑螂,食之难咽,弃之可惜,心中该如何懊恼气愤,定然恨不得将那胆大包天暴殄天物的匪徒抓回来碎尸万段。 “我这样子,吓到阿曦了吗?”他眼神微动,讪讪地退了一步,但声线依旧温和。 我尴尬地挪开下意识盯着他的眼神,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替公主可惜。” “可惜什么?”他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意外失了一个好夫君。” 宁韫微垂眼睑,别过脸去,徒然沉默了一瞬。 “宁哥哥与五公主本是郎才女貌,金玉良缘,如今遭此变故,宁哥哥心里定然也不好受……” 我将篮子里的新鲜白桃掏出来两个递到他手中。 从前幼时我们在一处读书玩耍,我记得他最爱吃白桃。 那时书院后面有一棵桃树,有一年到了结桃子的时节,我不安分地喊着书院的小伙伴爬树摘桃,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他飞扑过来接我,充当了人肉垫子,砸伤了手臂,宁家家教森严,他坚持说是自己爬树摔伤,被宁老爷又请来家法挨了一顿板子。 念及旧时,我愈发觉得我的宁哥哥可怜,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曦啊,”他宠溺地揉了揉我的脑袋,轻声唤我,无奈摇头,“五公主乃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但我宁韫不过是众多良才中最不起眼的普通人而已,没有了宁韫,还有张韫,李韫……没有了榜眼,还有状元,探花……公主的夫婿之选,多之又多,何谓可惜呢?” “那,宁哥哥毁了俊容,又失了良缘,不觉得可惜吗?”我疑惑地望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一丝失意颓废来,可惜无果。 他释然轻笑,温情脉脉地望着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世上的事,未必只是表面上看得那般祸福。” 我实在是不能明白,照着这般遭遇,旁人定然备受打击,他为何可以毫不在意,坦然处之。 “再者,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过于看重容貌,”他唇畔含笑,“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话虽这么说,可宁韫的英俊帅气在年少时就已经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了,幼时他总是与我走得最近,护我宠我,常常惹来书院其它女孩子的羡慕嫉妒,我便愈发嚣张地挽着宁韫的胳膊,说要将他拐回家去当童养夫。 我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我的宁哥哥会在高中榜眼,圣旨赐婚,这种人生大喜之时,遭逢毁容之悲。 听到我唏嘘,他扶着我的手臂,低头望我,神情认真严肃地问,“阿曦,你觉得宁哥哥如今这副模样,还有人愿意嫁给我吗?” “当然啊!”我回望着他,以示诚恳,重重点头。 “那阿曦愿意吗?” “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咳了一下,捻起袖口擦了擦,想着要给他一点信心,于是回握住他的手,“宁哥哥如此优秀,怎会有女子不想争着抢着嫁给你呢?!所以宁哥哥千万不可妄自菲薄,自暴自弃。” “有阿曦这句话,宁哥哥就放心了。”他轻呼一口气,紧蹙的眉头舒展,神情也瞬间轻松了许多。 有安慰到他,我心中也舒坦许多,想着要回家跟爹爹炫耀一番,于是我提着篮子愉快地与宁哥哥告别,抬脚蹦进了家门,临了还不忘给他加油打气。 哪知不出两日,一道圣旨突然到了我家里。 我与娘亲,爹爹手忙脚乱地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榜眼宁韫,经纶满腹,品行端正,特封为监察御史……” 我抬头,正想好心提醒宣旨者走错了门,宁府在隔壁,谁知宣旨的太监并没有给我插嘴的机会,而是捏着尖细的嗓音继续宣读。 “前日不幸遭劫,毁以容貌,承蒙青梅不弃,愿嫁其为妻,故求赐婚,此情感人肺腑。” 我脑子里飞快地旋转,努力回想着宁韫的青梅竹马是谁。 “安家小女,秀外慧中,温柔善良,与宁韫乃是良配,朕特许此亲事,择吉日成亲,钦此。” 这一句接一句,我还愣在原地回不过神来,宣旨的太监便将圣旨卷好递了过来,“还不接旨?!” 我一头雾水地接下来,懵然地被娘亲拉着再次跪地谢主隆恩,直到宣旨一行人都走出去了老远,还是云里雾里地不知所云。 “爹,宁韫的青梅竹马是谁?”我扭头问我爹。 我爹发愁地望着我。 我又转头问我娘,“娘,皇上给宁哥哥赐婚为什么要宣旨到我们家?” 我娘低头重重叹了口气。 我展开流光缎黄的旨卷,反复逐字确认,看到上面“安家小女”四个字时,才幡然返醒过来。 安家有二女,大女安然五年前已经出阁,小女安曦,也就是我。 是我?! “皇上赐婚,要把我指给宁哥哥?!”手中的卷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犹如晴天霹雳。 “唉——”我爹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1. 第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二章 安家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女儿,除爹爹以外,并无其他男丁。姐姐五年前嫁给了姐夫,鄢陵县县令常清,夫妻恩爱,小侄女常乐如今都已经四岁半了。 爹娘本指望我招个夫婿回来,为安家延续香火,也托官媒问了媒。只是还未寻到合适的人选,便出了这档子事来。 原是我好事,多说了几句,宁韫便当了真,竟真的向皇上求了赐婚的旨意。 说起来我与宁韫能称得上是总角之交,可怎么也算不上青梅竹马。 幼时他护我宠我,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我一人,我是很喜欢他,常常要嚷嚷着把他抢回来做童养夫,可那都是小孩子不谙世事的玩笑话,不作数的。 宁家家规森严,宁韫自小都是在爹娘的严苛要求之下长大的,本就与同龄的孩子懂事沉稳,如今更是勤勉克己,谨言慎行。 而我不同,我打小就是个惹祸精,爹爹对着我惹东家祸西家,总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安宁两家一墙之隔,我常常提着裙子毫无形象地趴在墙头逗猫,总能看见宁韫在书房前读书写字,少年白衣修长的身姿和朗朗好听的嗓音,犹如春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沉醉其中。 学堂里他坐在我左前方的位置,他这样的学生不只夫子器重喜欢,书院的女孩子仰慕心仪,记忆里,连春日的光景都十分偏爱他,晨光初初,暮色皑皑,他身姿端正地执笔,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都熠熠生辉,闪闪发光。 而我就只会趴在桌上拿笔在画乌龟,打瞌睡,偷偷折纸玩,对书里那些诗词歌赋,毫无兴致。 从小我就知道我与他的差距,知道他这样的人,定然是大器之材,日后的要娶回家的夫人,也应是知书达理,温良娴淑的。 我这样无拘无束无规矩的小丫头片子,与宁家沉稳的风格自然是十分不搭的。 于是自我十岁知事起,便很少再说将他抢回家去这种不懂事的话了。 明知姐姐出阁,安家延续香火的任务都在我的身上,招婿在所难免。 明知他的气节,他的家教,他的未来都不会与我有太多瓜葛。 只是如今一旨婚书,硬生生将我俩又捆在了一起。 娘派铃儿喊了姐姐和姐夫回府商量我的婚事,特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饭好菜。 饭桌上却没人动筷,愁云惨淡。 除了侄女小乐儿窝在娘亲的怀抱里,奶声奶气地抬头问姥姥可不可以吃蜜裹山药,娘亲强颜欢笑地提起筷子给她夹了几根糖山药,小乐儿便乐开了花。 小孩子的快乐真简单。 我心头一暖,眼神不自觉地跟着小乐儿吃山药的小手来回转,笑出了声。 爹一记栗子敲过来,“你这丫头,还笑得出来,没心没肺的!” 我捂着被敲痛的脑袋,往姐姐身后躲,嘴上却不认输,“怎么了嘛!” 姐夫夹了一筷子肉丝放进爹爹碗里,适事宜地开腔,“爹爹莫动气,曦儿心思单纯,未必是什么坏事。” “她就是太过单纯,才会容易被人拿捏。”爹爹长叹一口气,愁上心头。 “爹,您别太忧心了,曦儿这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姐姐轻拍了拍爹的肩膀,安慰道。 娘亲看着姐夫,“女婿,你说这婚事还能不能退?” 姐夫偷偷瞟了一眼爹,有些为难地看着娘,“娘,我托朝中的朋友打听过,是宁韫主动向皇上求的亲,皇上亲自拟的旨意,怕是不好退。” 爹有些气急败坏地拍下筷子,“这个宁少爷,如今高中榜眼,再娶了公主,以后步步高升,前途无量,何乐而不为呢?!” “那他不是被毁了容嘛,”我好心提醒爹爹。 “曦儿说得不错。”姐夫看爹爹心气不顺没有胃口吃饭,于是起身拿碗盛了半碗甜汤递过去,“宁韫原本是才貌双全,可现下毁了容,皇上自然是不愿委屈女儿的,但皇上作为一国之君又不好主动提出来退婚,如今的情况,宁韫识时务地自请下堂,是最好的对策。既不动声色地给了皇上台阶,彼此体面,还能有利于往后仕途。” 姐夫虽为七品县令,但终究是常年行走于官场的人,三两句就将局势分析明白。 想来宁韫也是多番思量后,才决定走这一步,要是真有得选,难道他不想娶公主吗? “就算配不上公主,还有那么多王公贵族的女子,为何偏要我们家曦儿?!”爹爹气恼道,“他明知我们宁家只剩曦儿延续香火,是要招婿上门的!他不声不响地向皇上求了旨,是个什么意思?!这个孩子打小看着还挺老实,怎么如今还未入官场,便学得来那些阴险狡诈的招数!” 爹爹这话说得我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我总觉得爹爹这样说,有些委屈冤枉了宁哥哥,但我又不知到底是他真的喜欢我才要求亲,还是说为了讨好皇上,退而求其次才勉强娶了我。 一切不得而知。 “我看得出,宁韫那孩子是个实心眼,自小便对曦儿不一般,护她宠她由着她胡闹,许是他是还念着年少情意,才想要娶曦儿过门,并非是存了什么坏心。”娘亲开口为宁韫说了句话,“但是他没有问过曦儿和我们的意见,便贸贸然求了旨,倒置我们于被动之地了……” 我弱弱地从姐姐身后探出脑袋,“他问我了……” “问你了?”一家人齐齐看向我。 姐姐拉着我,“他问你什么了?何时问的?” “前几日,我在门口碰见他,好心安慰了几句,他问我,觉得如今这副模样,还有人愿意嫁给他吗?我自然不能打击他,所以就附和了几句,他又问我,阿曦愿意吗?我怕他妄自菲薄自暴自弃,就说他如此优秀,怎会有女子不想争着抢着嫁呢?”我将那日的话如实告知,同时也反思了一下,“我说这话也不代表就要嫁给他啊!我就是随口一说……” 爹爹瞪我一眼,“让你随口一说,把自己说出去了吧?!” “曦儿无心的,爹。”姐姐出言为我解围,“您别怪她了。” “是啊爹,曦儿是好心。”姐夫揽着姐姐的肩膀附和道,“再者,您不用担心宁家后继无人,我会同我爹娘商量,乐儿若是有了弟弟妹妹,那就跟安然的姓,给安家延续香火。” 爹听了这话,脸色稍霁,才稍稍消了些许气来。 娘亲欣慰地望着姐夫,对这女婿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十分满意。 “爹,娘,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君无戏言,再难收回。”姐姐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怜爱地看着我,“宁韫出于何种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曦儿中不中意……”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2. 第二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第三章 “曦儿,你喜欢宁韫吗?” 吃罢饭姐姐拉我上阁楼说话,依着栏杆看着微凉的夜空里,月色清亮,繁星点点。 姐姐这一问,问得我一时恍惚。 我喜欢宁韫吗。 从前年幼时我也曾得意忘形于他的爱护宠溺,心安理得地缠着他放肆,只是后来,年岁渐长,慢慢看清楚我们之间的种种不可能后,我便收敛起了自己。 或许是有喜欢过的。 只是收在心里多年,那种喜欢便钝了淡了,久而久之,兴许就消散了大半。 我与姐姐不同。 安然比我大五岁,性格温和,打小就很有长姐的风范,家里拿不出主意的大事小事,爹娘都会和她商量。 后来姐姐嫁给姐夫,姐夫是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与姐姐举案齐眉,恩爱非常。 爹娘对姐夫的喜爱也是溢于言表,发自内心,姐夫是个有主意的,安抚爹爹时,竟承诺了再有孩子会跟安家的姓氏,如此贴心可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婿。 姐姐向来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喜欢什么样的人,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而我,从小就自由散漫惯了,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从未努力争取过。却偏偏太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是自己要不起的。 从前的宁韫或许就是我要不起的。 而如今他一朝毁了脸,兴许我要的起,但却莫名犹如一根针刺隐隐约约地藏在心头,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就算不娶公主,也有比我更好的选择。 那日他问我是否愿意,我只当是无心之说,现在想来,不知道他的发问是出于几分真心,几分权宜之计。 “曦儿,从前你是否喜欢他姐姐不知道,但如今,你似乎是不太愿意嫁给他的。” 我抬头看姐姐,她亦望着我,似乎是一眼就能将我看穿。 “为何?”我问。 我也不知自己是问她为何知道,还是问自己为何不愿意。 她蓦地一笑,揉了揉我的脑袋,“我们家小曦儿,可是个看脸的主儿!” 还得是我姐啊…… 全家上下最了解我的人,就是安然。 “前年秋天,刘家二公子在城郊与你偶遇,对你一见钟情,刘家家大业大,刘家二老也十分喜爱你,托了媒人来求亲,爹娘欢天喜地的问你意见,你死活都不愿意……”姐姐了然于心地笑道,“就因为刘公子相貌平庸,长得不算好看,不合你的心意,你便否了一切,连了解都不愿意再了解一下……” “姐,你说得也太委婉了。”想起那个刘公子,我悻悻道,“他长得横鼻子竖眼睛的倒也算了,人还那么猥琐,真是多看几眼都会吃不下饭,你让我怎么跟他处得下去……” “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刘公子没有那么差吧?”姐姐被我逗笑,反过头来问我,“其实长相有那么重要吗?” 我连想都没想就重重地点头,“当然重要。” “那你姐夫也不怎么样啊,我们不还是过得好好的?” 我无语地望着她,无奈道,“姐夫不怎么样,能生出小乐儿那么可爱的女儿吗?” “乐儿随我啊!”姐姐理所当然道。 “安然,姐夫不俊你能嫁给他吗?”我撇嘴,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你跟我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姐妹!我看脸,你也不例外!姐夫这样长得清秀人又好的夫君,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 姐姐虽然嘴上否认,可脸上的幸福神情却是掩不住的,她眨眨眼,冲我道,“宁韫从前可不是清秀二字就能涵盖的,那可是出了名的京城美男。” “再美也毁了容啊。”我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赶快捂住了嘴巴四下里张望,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大传到了隔壁去。 虽然不想承认,倒也不得不心虚地承认,这桩婚事,除了觉得自己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而心中不舒服之外,我的确也是有些介意他的伤疤。 “那你说,刘公子和宁韫,哪个好看一些?” “姐,你别侮辱宁哥哥了好吗?” 我嫌弃地翻白眼,宁哥哥再毁容,但身段气质和修养还是一流,怎么不得甩开刘公子八条大街。 “这不就得了。” “什么得了?”我不解。 “婚是退不掉了,你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姐姐认真地望着我,语重心长道,“你要明白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两全之法,容貌只是小事,我相信就算是毁了容,宁韫的气质和学识,也不会失了谦谦君子之仪,你们从小玩在一处,总归是有些情意的,所以你得想开些,不要跟自己别扭过不去,到时候弄得夫妻生分不合,无端猜忌……” 人生不如意事常有。 想来若不是他毁了容,这监察御史夫人的好事也落不到我头上。 “再说回来,一道疤而已,如今伤处未愈看起来吓人,但时间久了总归会淡些的。你嫁给他以后,细心呵护关照,寻些祛疤褪痕的药膏来,兴许那疤慢慢就消了,到时候你那英俊的宁哥哥就又回来了……” “可是爹不同意吧,他想为我招婿……” “爹只是嘴上逞强,你姐夫方才不是帮你安抚好了吗?你不必担心这些,我还会在劝他。” 我百无聊赖地扣着手指,期期艾艾道,“可是他家好严肃啊……” 姐姐噗地一声没忍住,抬眼朝宁韫家张望了几眼。 “宁家家风严谨,才教得出这宁韫这般谨慎克己,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来。”姐姐轻笑一声,“这般男子定然不必担心他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啊。” “那我要是闯祸了怎么办?”我已经开始诸多担心了。 “他会护你。” 看着安然莫名地坚信,我撇嘴,“姐,你老实说,宁韫拿了多少钱来收买你做说客?” “傻丫头!”姐姐没好气地点了点我的额头,浅笑着别过脸去,将我的头轻靠在她肩头。 圣旨赐婚后,我便没有再见过宁韫了。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我常在门口溜达晃悠,却怎么也没能碰上面。 倒是看到宁府的家丁丫鬟忙进忙出筹备婚礼事宜。 姐姐和娘亲开始为我置办嫁妆,铃儿也忙得脚不沾地,不见人影儿。爹爹眼不见心不烦,约上老友出去钓鱼,只剩下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只好缠着小乐儿玩耍。 “小乐儿,你在写什么?”我把院子里书桌旁认真写字的小乐儿抱起来,圈在怀里,抵额猛亲了几口,额前的发丝搔着她痒痒得咯咯直笑。 “爹爹教了我写‘囍’字。”小乐儿仰头认真答道。 “为何要写囍字呀?”我学着她平日里奶声奶气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爹爹说,小姨要成亲了,乐儿也要送小姨一份礼物,写好了这个囍字,裱起来送给小姨。” 看着小乐儿稚气未脱却小大人十足的模样,我不禁心头微暖。 “娘说,囍字是两个喜字组成,喜即欢喜,喜爱,两个喜字就代表了两个人心生欢喜地相识,相知,然后相爱,最后喜结良缘,夫妻恩爱,有喜之后生个可爱的小宝宝……” 看着这小大人喋喋不休有理有据地望着我说道,末了还不忘问上一句,“小姨,你欢喜吗?” 我欢喜吗。 我望着宣纸上一个又一个的囍字,一时恍惚,无法回答这童言无忌的问话。 若是放在从前,能够嫁于宁韫,我定然是十分欢喜的。他温润如玉,才华横溢,且打小他便护我宠我依我,有此夫君,如何能让人不欢喜? 可如今,他拿了圣上的旨意,突如其来的求婚,难免多了几分强求的意思。 因毁容退掉公主的婚约,看似是逼于无奈的下策,实则却是利于仕途的上上之策。 我心中始终不敢确认,他所做的一切能够出于半分喜爱和欢喜。这感觉犹如针刺,时时刻刻扎在我的心尖上,无法拔除。 但如安然所言,事已至此,没有退路。 人这一辈子,能够牢牢握在自己手心里的东西太少了。 我所能做的,不过是以心换心,用从前的心意消解猜忌,终会有欢喜的那一天。 日子快似一眨眼,转眼大婚已至。 娘亲和姐姐一早为我梳妆打扮,姐姐弯腰理着凤冠上的流苏,娘亲细细温柔地为我梳发,嘴里不停念叨着,“一梳梳到尾,夫妻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连理共双飞,三梳输到尾,永结同心家和睦。” 小乐儿从娘亲和姐姐的中间费劲儿地挤进来,肉嘟嘟的手中捏着一个热乎乎的红豆包子,努力地踮着脚尖递到我嘴边。 果然还是小乐儿最懂小姨。 梳妆打扮了几个时辰,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偏偏娘亲和姐姐格外细致,不允许有半分怠慢,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坐在那里被摆弄了许久,困得脑袋都抬不起来了,一口红豆热包下肚,瞬间精神了几分。 我笑眼咪咪地低头在小乐儿粉嫩的脸蛋上轻啄一口,鲜红唇脂印了个唇印在她脸上。 姐姐拉过小乐儿,连忙又拿起唇脂盒替我补了补嘴巴上的颜色,嗔怪道,“你呀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吃。” “什么时候?”我懵懵地抬起头,反问道。 “花轿临门,新娘子还在吃包子,这像话吗?” “谁规定新娘子不能吃包子啊?”我将口中的包子咽下,奇怪道,“姐姐出嫁的时候,我还怕你饿,偷偷给你塞了几口桂花糕……” 姐姐被揭短,没好气地拿过小乐儿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直接塞我嘴里,“那你吃,吃饱了再补妆。” 我得逞地嘿嘿笑了两声,偷偷朝小乐儿眨眨眼。 “好了好了,别闹了,快点补一补妆面,花轿马上就到了。”娘亲终于放下了手中木梳,拿起了凤冠为我仔细戴好。 宁安两家比邻,但是为了彰显宁韫新科榜眼和待上任监察御史的身份,吹吹答答接亲的队伍从宁府门口出发,愣是绕着长街一大圈,大红花轿才停在我家门前。 娘亲和姐姐最后为我盖上了大红盖头,扶着我出门,盖头随着步伐走动摇摆的间隙,我隐约瞧见爹爹站在门外的枣树底下拿袖子抹了一把脸。 打我懂事起,爹爹常常便是嘴硬心软,我在外面闯了祸,回来时爹爹吹胡子瞪眼,手里的家法戒尺却从未落在过我身上。爹爹每每出远门,我嘴馋要他带这带那,他嘴上呵斥拒绝,却从未空手而归。 娘说,从前嫁给爹爹时,他是极有原则又固执的人,他说的不行,就是不行,谁劝也没有用。但是两个女儿出生以后,他的那些所谓的坚持与严厉,日渐消散,最后终于成了个只会打雷不下雨的老头子。 娘亲开口唤他,他迅速地整理了衣装应声而来,和姐姐娘亲一起送我出门。 临上花轿前,拜别爹娘,娘亲泪眼婆娑地拉着我手不舍得放,爹爹别过脸去,隐约叹了口气。 姐姐拿着手绢为娘亲擦泪,安抚娘亲说两家如此相近,时时都能回家来,让娘亲宽心。 “爹娘放心,宁哥哥打小便待我好,女儿嫁与他,自然会举案齐眉,恩爱和顺,一生欢喜……”我回握住爹娘的手,坚定道。 我终究是信了姐姐的话,放下一切顾虑,信他会护我敬我爱我。 一如从前年少时候,他飞身扑过来为掉下树来的我隔绝危险,又只身担当了罪责。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3. 第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第四章 成亲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从前没成过,若早知如此,我怎么也不肯成这个亲了。 礼仪繁多不说,我盖着红盖头本就看不清路,头上的凤冠叮铃当啷地压得我脖子都快断了,喜娘在一旁大声喊着流程,铃儿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时刻小声提醒我挺胸抬头,注意仪态,我稍有走神想要放下端着的身姿歇一歇肩背,铃儿就怪我含胸驼背失仪人前。 我太难了。 好不容易拜完堂入洞房,人群散去,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远,我终于松一口气,一把扯下了盖头。 铃儿原本拿着茶壶倒水,扭头看着我揭了盖头,吓得连忙几步小跑过来,“二小姐啊,现在还不能揭盖头,这要晚上姑爷来揭的!” 我接过铃儿手中的水杯,咕咚咕咚饮了一大口茶水,满不在乎道,“他想揭的话,我等晚上再盖上。” “二小姐!”铃儿皱眉瞧着我,“您忘了夫人是怎么教您的吗?喝水要以袖遮唇,小口浅饮……” “好了好了,我知道!现在不是没外人嘛!忙了一个早上我都快渴死了,你就不能容我放肆一会儿吗?” “这礼仪您本就是现学的不熟悉,再不时刻谨慎,到时候到了人前肯定要丢人的……”铃儿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望着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到时候我要是丢人的话,你就离我远一点,假装不认识我。”我嬉皮笑脸地拉着铃儿坐下来。 铃儿看我脖子酸痛,想要去摘凤冠,连忙手疾眼快地拦住了,想了想把龙凤枕叠放在一起让我微微后仰靠着,稍微可以歇一歇脖颈,抬手轻轻为我捶着后颈。 “二小姐,听说宁家家教森严,宁老爷和宁夫人都是不苟言笑之人,您这种不着调的话私下里跟铃儿说说就算了,出了门可千万别胡说八道。” 我微叹口气,难免伤神。 我从小同宁韫一起长大,又怎会不知他家家教严谨呢。 他从小到大,无论是读书练字,还是为人处事,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就要惩罚。 而我从小自由散漫惯了,爹娘从未强求过什么,做不好是意料之中,做得好反而才是意料之外。 我嫁于宁韫,成为了宁少夫人,这以后自然也得谨言慎行,自己闯了祸不说,难免也要给宁韫带灾。 “铃儿,你方才看见宁韫了,”我禁不住问铃儿,“他可欢喜?” 拜堂的时候我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虽然知道宁韫就站在我身旁,可隔着大红的盖头,总也看不真切。 铃儿点点头,“看见了,大喜之日,应是挺欢喜的。但我总觉得姑爷脸色苍白,好像病了一样。” “苍白?”我回想起前几日见他,虽然疤痕凛冽,但精神无碍,这才几日没见,怎么就病了呢,我抓住铃儿的手,小声道,“铃儿,你说他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铃儿捂着小嘴咯咯笑,“姑爷有没有隐疾,过了今晚,二小姐不都明了了……” “你这坏丫头!”我嗔推了她一把,“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铃儿可以时时刻刻都为了二小姐的幸福着想啊!” “你还说!”我佯怒着去捏她的脸,“看我不撕你的嘴……” 铃儿连连求饶,捂着脸跳开,“姑爷虽然看起来脸色苍白,可身姿健硕,定然无其他隐疾,二小姐就放一百个心吧!” 我跳起来追着去挠她痒痒,门口突然有人影掠过,我一惊,下意识拉住铃儿,示意她噤声,铃儿也察觉到不对,手忙脚乱地帮我盖上了盖头,扶着我坐正了身子。 只是那人影从窗口一闪而过,便再无动静,兴许是路过的宾客罢了。 初到宁家一切陌生,我便也不敢再多放肆,怕被人瞧见或听墙角了去,再惹出一番事端,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守洞房,一直等到了晚上。 约摸着酒足饭饱,婚宴进行得差不多了,我坐在屋内,隐约听见有脚步声从前院过来。 我有些紧张地拽了拽铃儿的袖口,铃儿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示意我放松。 纷杂的说话声在院中响起,酒意浓盛。 “宁兄,宁兄今日大婚之喜,喝这么点怎么行?” “宁兄前高中榜眼,如今小登科,简直是喜上加喜,怎能不跟兄弟们畅饮一番?!” “哎呀!你们都不懂,宁兄这是念及嫂夫人空守洞房,着急回来陪伴嫂夫人呢!” “哈哈哈哈哈,哇,李兄说得极是!我这美酒上头,竟忽略了这点!听闻嫂夫人与宁兄是青梅竹马,总角之交,我们与宁兄相识多年,竟完全不知情!看来宁兄这金屋藏娇的本事不小啊!” “藏了个美娇娥在屋里……不行,兄弟们今天一定要闹一闹这洞房,见识见识嫂夫人的天姿……” 我揪着铃儿袖口的布料越攥越紧,生怕他们一股脑地闯进来,我该如何应对是好。 “宁韫明日还要公务在身,恕不能多饮,招呼不周,实在是抱歉。”宁韫清朗的声音响起来,“李兄,刘兄,远弟,你们醉了,多饮无益,身子要紧,早些歇息,改日宁韫自当携夫人拜会。小荷,带三位去前堂喝碗醒酒汤,然后吩咐冯伯派马车护送。” 听着宁韫简单几句便打发了三位醉汉,我这颗悬着的心,才堪堪落下来。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我的心猛地又悬了起来,铃儿悄悄抽走被我攥在手心里的袖口,上前见礼,正规正矩地唤了一声“姑爷”。 随行进来的似乎还有喜娘和两个丫鬟,立于床旁,忽觉得身侧床榻轻陷,待我反应过来时,宁韫已经坐在了我身旁。 我扣着藏在喜服宽大袖口下的手指,看到他拿起喜娘托盘里的喜称,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盖头。 我下意识地轻舒一口气,抬头瞧见宁韫正定定地望着我出神。 宁韫年少老成,从前在学堂时,虽少年才子意气风发,却沉稳内敛,情绪极少有外放的时候。 今日他约摸也是饮了些酒的,只是不多,与他平日里如竹似玉的气息不同,这微醺的酒气轻入唇鼻,夹杂着他身上清雅淡然的气息,反倒莫名撩人心弦。 只是他眼神中的情绪莫名复杂,让我察看不透。 不知他望着这良辰美景,绸缎红烛时,面前的新娘是我而不是美若天仙的五公主时,内心会有多少遗憾和惋惜。 喜娘说了几句吉祥话,便知情识趣地带着丫鬟退下了,铃儿也跟着默默退出去,临出门前还悄悄朝我挑眉偷笑。 门吱呀一声关上,房间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我和宁韫两人。 他伸手过来,我莫名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他伸过来的手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想我安曦纵横巷里,也是听过不少说书,偷偷也看过不少画本的,男女之间那点事,说明白也明白,说不明白却也真的不太明白,纸上谈兵和实战不同,眼前怂这种事情,才是我的真实反应。 可既然已经拜了堂成了亲,此刻再反悔也来不及了,我也意识到如此闪躲有些不可,但还是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动作。 于是我只好心一横闭了眼睛,任由他摆布。 只是等了半天,他的手没来解衣衫,倒是小心翼翼地帮我脱下了重似千金压得我脖子快断掉的凤冠,脑袋瞬间轻松了不少,他凑近过来,细致温柔地帮我理着方才弄乱的发丝。 这红衣少年郎的似水柔情一下子撞进了我的心窝。 我抬头看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年少,八月桂香,城外十里桂花林里卖桂花糕桂花蜜桂花糖,他顶着被家法板子的风险,偷偷陪着我旷课,给我买了一堆的桂花吃食,在桂花林里奔跑疯玩,在香气扑鼻的桂花树下细心为我理着掉落在发丝间的桂花花瓣,我拿着桂花蜜饯踮脚送进他嘴里,他蓦然浅笑,笑得比那漫天的黄花都要耀眼…… 兴许,他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 此刻我望着他,想着这么多年我为了避嫌而刻意疏离他,究竟是不是错了? 而今他的剑眉星目依旧神采飞扬,他看我的眸色还是温润细腻,他高挑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侧脸,依旧还是从前的模样,不曾有半分改变,这俊俏清朗的面容…… 额,或者不如从前俊俏了。 想到这儿,我心下不由得一阵惋惜,盯着他脸上的疤怔出了神,他被我盯得一阵别扭,眼神避闪开来,徒然白了脸。 我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失态,像是做错了事一般,怯懦懦地唤了一声,“宁哥哥,我……” 他明显脸色不对,强忍着轻咳了一声,极力压下了心头思绪,“阿曦,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他起身为我放下床账,自己却退了几步,没有一同歇息的意思。 “那你呢?”我脱口而问。 “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兴许要到后半夜了,”他背对着我,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末了,又添上一句,“阿曦不必等我,小荷在书房也铺好了被褥,太晚的话我便宿在书房了。” 原是我不该,在他靠近时下意识躲避,又在看着他的脸时,不掩惋惜之情。 新婚之夜,我竟把我的夫君气得出走留宿书房。 我深感内疚,却始终没能出言挽留,由着他走。 桌上的两杯合卺酒杯倒映着摇曳的红烛,诺大的婚房只剩下我一个人,随脚踢了踢床单上的红枣花生,扒拉出一个地方躺下来,锦被软柔,包裹住了一天的疲倦劳累。 我承认我没心没肝又没肺。 可这一个人睡一张大床简直不要太爽了……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4. 第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第五章 翌日清晨,我在铃儿的叫早声中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睡眼惺忪间以为还是在家中,扯过被子翻了个身,打算继续赖床。 谁知被铃儿一把拽走被褥,硬生生拉了起来,“二小姐!再不起来就过了晨昏定省的时辰了,今日是您嫁入宁家第一日,按规矩要给公婆敬茶的……” 被铃儿这么一说,我瞬间清醒,忽地从床上坐起来。 铃儿早就手脚麻利地端来了洗脸水,然后像赶鸭子一样催我去换衣服,待我离开床铺之后,顺手便叠好了被褥。 “小姐,为何姑爷昨晚未在房中留宿?”铃儿问。 “他说他还有公事要处理,兴许要到后半夜了,让我不必等他,小荷在书房铺好了被褥,太晚的话他就宿在书房了。”我努力回想了一下他说的话,“那应该就是处理的太晚了吧?所以没回来……” 铃儿一边将拧好的湿毛巾递过来给我擦脸,一边压低了声音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昨晚,没闹什么不愉快吧?” 不愉快……也不至于吧。 无非是我下意识多瞧了两眼他脸上的疤,让他心里不舒服了,但话说回来,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敏感心眼小,也真真是让人内伤。 我摇摇头,表示无事。 铃儿反倒十分不放心地嘱咐我,“小姐是耿直人,从前在娘家倒也罢了,如今到了这婆家,断不能事事都随心而言,说话做事切记三思而后行。” 敢情我嫁了人还不能心直口快了。 我不以为然地系好上衣的盘扣,对铃儿的婆妈略有敷衍地点了点头。 心下倒是有些忐忑,这宁韫不来,我总不能要一个人去给公婆敬茶吧? 这厢我梳洗打扮好,硬着头皮出了门,才发现宁韫已经在房门口侯着了,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 “阿曦,早。”他冲我浅笑着道早,顺势牵起了我的手,贴着我的耳侧道了句,“抱歉,为夫昨晚在书房睡着了,冷落了娘子。” 从前十几年,一直都听惯了他唤阿曦,如今蓦然改了口,纵然我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终究还是有些不习惯。 我无措的强笑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言语。 宁韫的爹娘都是不苟言笑之人,从小我就不太敢直面二老,在门口碰了面我也总是躲着,生怕自己有什么逾矩之处惹得不快。如今嫁入宁家,想到要日日对着二老尽媳妇本分,我就禁不住一阵头皮发麻,连抬脚的步伐都颇有些视死如归之意。 宁韫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微握着的手指轻挲我的手心,在我耳侧,微不可闻地轻声道了一句:“不怕,我在。” 我侧头望他,想起了那年他为救从树上摔下来的我,被砸伤了手臂,整个人匍匐在地也要拼命护住我情形。年少时,他护我之心犹胜自己的安危,如今也是如此吗? 那既然是如此,他明知我是无拘之人,又为何要为了仕途勉强这桩婚事,将我困在这般肃穆庄严的宁府之中,做外人眼中那看似体面的监察御史夫人。 从前的宁哥哥我看不透,如今的宁大人,我依旧看不懂。 敬茶的礼节繁琐复杂,我昏沉着还未睡醒的脑袋,端着一幅闺秀笑容,跟着铃儿在一旁的小声提醒,机械地做着反应,唯唯诺诺不敢多说话,一心只想快些结束这折磨人的礼节,好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初夏已至,知爹娘要回老宅避世避暑,韫儿和夫人已经为爹娘打点好了行装,府中事务我同阿曦自会照顾周全,望爹娘路途顺遂,切莫再挂心。” 宁韫的声音传入耳朵,我猛地一惊,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你能管好自己,我同你娘便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奢求其他。”宁老爷冷冷道,声线中夹杂着一如既往地严厉。 宁韫乖乖低头称是。 我直觉气氛并不是很对,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宁家家教森严不假,可宁老爷这话明明是故意说给宁韫听的,字里话间处处揶揄,不满之意即使是我这般愚钝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我偷偷抬眼瞧了瞧铃儿,铃儿朝我使眼色,我知道那意思,平日里我惹了爹爹生气,铃儿也是这般使眼色让我少说话。于是我端起面前的杯盏,事不关己地专心饮茶,但心中想起公公婆婆将要远行,心下还是忍不住欣喜,至少可以自在些日子。 “阿曦。” 忽听得婆婆唤我,我连忙放下茶杯伫立。 “你刚入府,一切皆不熟悉,爹娘便要因事远行,实在是委屈了阿曦。照料府中事务辛苦,娘已经交代了府中上下,事事依少夫人之意去办,阿曦若是有何事,尽管吩咐下去,不必亲自动手。”婆婆拉住我的手慈祥宽慰道,末了又转了话头对准宁韫,“韫儿行事糊涂,常常做出荒唐离谱之举,媳妇要多担待包容,若是他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待爹娘回来好好教训他。” 宁韫向来行事沉稳,何来荒唐之说?不知如今是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爹娘不快了。我初入宁家,也不好多问,只有顺着婆婆的话意,“爹娘放心出门,不必忧心府中事务,媳妇会同相公好好打理的。” “相公”二字出口,我诧异于自己的自然,又徒然觉得耳面红热,略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三朝回门之事,我已吩咐管家打点妥当,届时让韫儿陪着你回去即可。” 三朝回门…… 我自小到大从未出过远门,几乎日日都会归家,这才来宁家一日,心中已经十分想念我的闺房,虽是一墙之隔,可终究不是自己家,念及在家中的逍遥日子,难免惆怅。 我自小虽不爱读书,却偏爱鼓捣些小玩意儿,例如藤编,绳艺,当然最爱的还是绒花做簪。兴致来了时恨不得日夜在房中钻研制作,废寝忘食。 如今来了宁家,那些做绒花的家伙什一个都未曾带过来。 这公婆出门远行,宁韫上朝,我待在府中,与铃儿大眼瞪小眼,可真真是要闷死了啊……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5. 第五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第六章 从前的宁韫,可是十里八乡的十好青年,孝顺父母,谦和有礼,功课好文采好,仪态好长得好,待人接物也好……任谁说起来,那都是赞不绝口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宁韫自从娶了我以后,倒成了狗见嫌。 从前他可是宁家的骄傲,如今公婆对他的意见颇大,虽未放在明面上,可态度终究是有些怪异。 经求旨赐婚一事,我爹娘似乎也不太待见宁韫,从前时常夸赞他的话,如今都烟消云散,从前让我多向宁韫学习的爹爹,如今对着宁韫开始百般挑剔,吹毛求疵。 譬如归宁这日,宁韫在都察院被公事缠身磕绊,回来得晚了一点。只要未误事,我亦可谅解,但回到安家时,爹已经黑了脸。 我悄悄走到娘亲身后询问缘由,娘伸手示意我噤声。 饭桌上,瞧着宁韫丝毫没有别家新婿回门时的那般待遇,而是略显讨好地起身为爹娘布菜盛汤,小心翼翼地瞅着爹的脸色动作,一举一动都谨慎而战兢。 从未见过他这般卑微模样的我,一时之间觉得好笑。 爹爹未曾接过宁韫双手递过来热汤,而是提筷夹了小炒肉放进宁韫的碗中,揶揄道,“女婿公事缠身功高劳苦,无需做盛汤布菜这等俗事,来,多吃点。” 宁韫刚刚坐下来,便被这一筷子吓得立马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捧着碗道谢,复又乖巧低头认错,“爹,娘,归宁大事,是我不好,耽误了时辰,还望爹娘谅解,定不会有下次。” “监察御史公务繁忙,我等又岂敢怪罪……”爹爹脸色不善,冷一句热一句。 我本想出言为他辩解几句,姐姐一把按住我,将小乐儿塞进爹爹怀里,起身解围道,“妹夫身居要职,来晚实属身不由己,也没误事,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爹,您瞧你,怎么说妹夫也是初次回门,如此严肃吓着妹夫了……”姐姐走到宁韫身侧,轻拍他肩膀,按着他坐下,示意他莫紧张,“爹爹本是嘴硬心软,心疼妹夫在都察院辛苦,妹夫切莫误会……” 安然给的台阶不动声色又顾全了双方颜面,宁韫连连点头称是,识趣地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姐夫趁这机会起身斟酒,酒入杯盏,香醇扑鼻,自然也缓和了不少的尴尬局面。 饭后娘亲拉我回房说话,迫不及待地问我,“曦儿,宁韫待你如何?” 我一时觉得奇怪,难道是爹娘觉得宁韫待我不好,才会怪罪于他? 可是他们又是哪里看出来宁韫待我不好的?就因为回门回得晚了些? “他待我,与从前并无二致。”我如实回答道。 娘亲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似乎是不信我的话。 “他今日真的是因公事缠身,并非刻意怠慢。”我解释道。 娘亲没好气地戳了一下我额头,恨铁不成钢道,“傻丫头,才嫁过去几日,这心便同人家一道了……” “我说的是实话啊。”我无奈苦笑。 宁韫待我,的确一如既往。 并未因为我是安曦还是他宁韫的娘子,而改变分毫。从前时,他唤我阿曦,爱护宠溺,以礼相待。如今来,他唤我娘子,依旧相敬如宾,亦未逾越分毫。 “娘就是担心,怕他是因利用你,娶你过了门,但实则心里还惦念着与公主的婚事,而刻薄于你。”娘亲叹了口气,“你是不知,你爹这几日总是坐立不安,夜里也总是安睡不下,不停地与我分析,说这宁韫放着公主不娶,为了仕途委曲求全,心中定然憋屈,怕你嫁过去受苦受委屈,越想越气,越想越睡不下……我原先也觉得宁韫这孩子没有什么坏心眼,总归是不会对你坏到哪里去,可听你爹说得多了,我这心里也忐忑不安起来,再加上今日,新婿初回门,本也不是小事,他都能如此不放在心上,可想这平日里又该如何怠慢冷落于你……” 我一时无言,不知该如何再解释下去。 要说都察院公务繁重,可我也是瞧见与他共事的同僚谢大人,每每傍晚时分都携夫人出门散步,路过宁府门口时,还会与我打招呼。 可宁韫总归是要过了戌时才回府。 我百无聊赖地食过晚饭,早就困得眼皮打架起来,早早睡下了,夜里醒来不见他回房。 新婚两日,他始终都没回过新房歇息,夜夜宿在书房,我再愚钝也大概感觉到他是刻意避着我,可又不知是为何缘由。 原本想着他不来,我亦乐得无需应付,可如今经娘这么一问,问得我心下也没底起来。 也才明白过来,方才饭桌上那一出,是爹的下马威,意在震慑宁韫,给我撑腰。 不禁心头微暖,眼底一热,差点落下泪来,更怕娘亲误会了去,我连忙深吸一口气,将泪水咽了回去。 娘亲见我神色不对,非要拉着我瞧,我赶快转换话题,“娘,您放心吧,他待我很好,公婆也待我如同己出,早前些日子,婆婆便准备好了归宁的礼品,还特地交代了府中上下都要依我的吩咐行事……” “这样最好,”娘亲总归是信了我的话,末了还忍不住交代我,“你呀,有什么委屈尽管回来和爹娘说,要是那宁家小子真敢对你不好,爹和娘定不饶他!” 算起来,到底宁韫是待我不好,还是很好,我竟也说不明白。 他温言软语,体贴入微,可又刻意逃避,不释缘由。 他对爹娘不违不犟,可我总觉得他心中有打算,一切尽握在手心,明着顺从实则是在用其他的方式来违逆。 他对岳父岳母温顺低头,到底是真心敬畏,还是虚伪演戏。 姐夫说过,宁韫心思深沉,是有筹谋智慧之人。 我本就是简单直接的个性,自小到大,心眼里藏不住一根细针,他的筹谋,我看不清楚,也读不明白。 从赐婚的旨意下达安家起,我的心绪都是起起落落。 想起从前的好,我偶会觉得我的宁哥哥兴许就是爱我的,从未更改过半分。 可掺杂起他退婚又求婚的作为,难免析出他的手段与居心,我的心里便又不坚定起来。 如此患得患失,难以心安。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6. 第六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第七章 归宁回来,我想要多住几日,便让宁韫一个人回了宁家。 姐姐和小乐儿也在家中住,原先怕我出嫁后,爹娘不习惯府中冷清,回来陪一陪爹娘。如今我也回来住,府中反倒更热闹起来。 我带着小乐儿教她剪扎绒花,做了好看的绒簪就争着戴,姨侄两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连饭桌上都要抢着夹菜给安然,姐姐被我俩一左一右,一人一句“姐姐”和“娘亲”搞得头大。 娘亲出面调停,嘴上说这不许闹,可脸上却笑开了花,连今日来心情不好的爹爹都一扫阴霾,暗暗偷笑,捏着酒壶配上几盘小凉菜,喝得津津有味。 傍晚时分,我拉着小乐儿在门口玩耍时,也还会遇见谢大人携夫人出门散步,照常与我打招呼,只是宁韫依旧繁忙得披星戴月,也没再来过安家。 整个都察院,似乎只有他最是忙碌。 姐夫回了鄢陵处理县中事务,夜里有时忙里偷闲还会回安家,再见一见娘子和女儿。宁韫似乎从未想我,似乎生活里有我没我都是一样,让我暗自神伤了许久。 我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这满怀期待的心思频频落空是因为宁韫,总归是自我安慰,假装不在意。 在家中住了大抵有半个月,住得我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妇的人时,宁韫终于出现了。 彼时我正在和小乐儿抢那只粉紫色的绒花蝴蝶,用身高的优势以大欺小,小乐儿上蹿下跳也够不着,气得哼哼直喊着,“小姨坏!” 我朝她吐舌头做鬼脸,“什么?小姨坏?那小乐儿还想不想要这只花蝴蝶?” “阿曦长得高就是用来欺负乐儿的吗?”宁韫望着眼前的场面,哭笑不得地摇头。 “你是?”我下意识口无遮拦道。 宁韫一头黑线地收起了眼底的笑意,抿了抿薄唇,唤了一声,“阿曦,”顿了顿,复又道,“我是你夫君。” 我恍然,原来是我那忙得见不着人影儿的相公?监察御史宁大人。 “曦儿带着乐儿,两个鬼丫头玩疯了……”姐姐从宁韫身后走进来,笑着数落道。 小乐儿趁我不备,趁机抓过我手里的绒花蝴蝶,一把扑进安然怀里,甜甜地喊了一声,“娘亲!” 姐姐抱起她,对着宁韫教道,“乐儿叫人!” “小姨夫。”小乐儿聪明伶俐,自然嘴甜如蜜,一声小姨夫,叫得比小姨还亲。 我不免有些吃醋,冲她撇嘴,她躲在娘亲怀里,冲我挤眉弄眼,故意气我。 宁韫被小乐儿逗得眉眼带笑,将手中提着的甜饼悉数塞到了乐儿的怀里,顺势轻捏了一把她的小脸。 “娘亲喊我和乐儿去帮忙摘豆角,妹夫你同曦儿在这儿说会儿话吧,很快就开饭了。” 姐姐抱着乐儿就要走,我连忙拉住,“我也去帮忙。” 姐姐撇开我,“厨房那么点儿的地方,哪里容得下这么多人……”姐姐将宁韫往我身侧轻推了一把,“多日不见,小别胜新婚,你们夫妻俩说说私房话吧。” 走之前还贴心地帮我们带上了房门。 姐姐和乐儿一走,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我有些尴尬地坐下来,不知所措起来。 自打成婚以后,我都没有和宁韫真正意义上的独处过,如今面面相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曦。”他放缓了声线,又唤了一声。 “啊?”我下意识地回应道。 “在家待的可好?”他问。 在家自然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好。 我点点头,礼貌性地觉得要给他倒杯水,刚刚伸出手,便被他握住了手心,我下意识想要挣开,却忍住了。 “你,来做什么?”我没话找话道。 “我来接你回家。”他不紧不慢却又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我不想回去。”我一时冲动,没忍住就说了出了心里话。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为何?” 我也不知为何。 他不来时,我总想着他为何还不来? 他来了,我却总想着逃避。 或许我心中对他的冷落心怀怨怼,可又说不出气恼责怪的话。 我看得出他在逃避,可我不明白他在逃避什么,我深知自己也不想面对,可又不理解自己有什么不能面对。 总觉得我们俩在不怎么对的契机上结为了夫妇,如此成了一对怨偶,连从前那青梅竹马的默契与亲近都被消磨的所剩无几。 我突然觉得感伤,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他微凉的指尖握着我的手,轻轻地为我擦拭着剪扎绒花时沾上的碎屑,动作细致而轻柔。 “近日都察院在盘点宗卷,规整档录,我刚上任,一切事物都不熟悉,必然要下些功夫和时间去学习。”他真挚地解释道,末了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瞟我,“阿曦,你可是生宁哥哥的气了?” 我摇头,“你为公事,我不该生气。”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抿着薄唇主动自我检讨道,“不管为了什么,若我做的不对,你都可以生气。” 我无奈苦笑,“那我总不能为了这个,非得生一下气?” 他被我逗乐,揉了揉我的脑袋,低低笑出声来,“傻阿曦。” 微风从窗口吹进来,初夏的清新空气扑鼻而来,我在窗口插了一排的绒花蝴蝶,随风摆动,摇曳生姿。 他被那排蝴蝶吸引,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抚摸,动作轻柔得似乎是在爱抚一件件珍宝。 记得从前我也做过绒花蜻蜓送给他,做成一个小挂件,硬要给他挂在装书卷的布包上,挂了一段时日,后来也不见再出现了,兴许这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他不喜欢吧。 “阿曦待在家里就是做这些吗?” “这些还不够吗?”我反问道。 说起绒花,我来了兴致,忍不住嘚瑟地起身为他介绍近日的作品,“这个青白色蝴蝶是照着前几日飞进我房间的那只真蝴蝶做出来的,紫蓝色那个是翻古画临摹画出做出来的,那只黄黑花,尾巴带一点蓝的,和上次在后院给花儿浇水的时候,飞过来的那只一模一样……” “我记得,阿曦一直都喜欢做绒花。”他温柔耐心地望着我兴致勃勃地讲这些蝴蝶的来历,笑意浅浅,“很美。” 难为他还记得。 “阿曦,宁哥哥有礼物给你。”他转过身,认真看着我道。 我伸手,在他面前摊开手掌。 这熟练又迅速的动作属实怪不得我。 宁府里有这京城里手艺数一数二的点心师父,从小到大,沾着宁韫的光,我几乎把他家的点心样式尝了个遍。 每每他出现在书院拐角的巷子口,我就明目张胆地拦路劫道,先叉腰,再摊手,厚着脸皮劫了爱吃的点心,不爱吃的就扔在一旁。 方才他拿了甜饼给小乐儿,这会儿定然还藏着什么更好吃的糕点。 谁知见我伸手,他哭笑不得地摇头,摊手道,“不是吃的。” 既然不是吃的,那我便没什么兴趣了,略略地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地坐下来。 “是拿不了的东西。”他解释道,“回府才能看到。” 这就是送人礼物的态度吗?我忍不住皱眉撇嘴,背着他浅浅翻了个白眼。 “阿曦,跟我回去吧。”他又重复道,想了想,欲言又止,末了苦笑,“你不生气,岳父也要生气的。” “我回来住,爹怎么会生气?”我不解地望着他。 “你回安府,岳父自然开心,但一直未回宁府,便是我做的不好,岳父该责怪于我了。”他十分委婉地解释道。 看着他略显委屈的无辜模样,想起那日在饭桌上爹爹对他的不满,我有些恍然。 回去吧,我又无事可做,不回吧,他又总觉我得是在生气闹别扭。 为人娘子,总不能让相公难做。 于是我只好点点头,同意与他回宁家。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7. 第七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第八章 原本以为宁韫所说的礼物,不过是哄我回家的由头。 怎么也没想到那礼物,竟是东厢房里一整面墙柜里满满当当的蚕丝线。每个颜色由浅入深,逐个逐色地整齐排列在柜子里,立满了整整一面墙壁,一眼看过去十分心动震撼。 我自小就研究绒花,所买的丝线再不济也堪堪装满了几大箱子,如今宁韫倒好,直接给我收拾出来一间厢房,桌椅器具齐全不说,还有满墙满柜的上等丝线,我心中欣喜若狂,嘴上却一时半会说不出半句感谢的话来。 铃儿在我身后悄咪咪地轻戳我一下,大抵是示意我说话,我踌躇半响,搓了搓手,清了清嗓子,才憋出一句,“这是你弄的吗?” 铃儿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只好往前一步,走到桌旁,对着桌上那些制作绒花的全新器具,代替我开口惊呼,“二小姐,这绒剪是新的,肯定特别好用!这绒刷也好细密,姑爷真是有心,把小姐要用到的工具全都配齐了……” 不得不说,铃儿的演技还有待磨炼,虽说是为了我好,可这拙劣而浮夸的话语我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阿曦钟意吗?”宁韫微微一笑,问道。 我佯装淡定地点头,尽量掩饰住了自己内心的狂喜。 “阿曦钟意便可。”他抬手轻揉了揉我的脑袋,柔声细语道。 这一揉揉得我心尖微颤,倍感宠溺。 于是我也决定好好和他相处,不再逃避。 这厢我刚刚下了决心,当晚他便又命人传话说被公事缠身,不回来吃晚饭了。 我本是兴致勃勃地跑到大门口接他,手中捻着下午做出来想要给他看看的绒花发簪,听到来人的传话,独自凌乱在初夏的晚风中。 “二小姐,”铃儿随后跟来,看着我一脸失落,出言安慰道,“姑爷人在官场,必然时时身不由己,兴许过段日子忙完了,就能按时归家了。” 会吗? 我不禁有些泄气。 从前我以为我们青梅竹马,再怎么样也算是了解他一些。可嫁于他的日子,我越发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明明是口口声声用情至深地求亲将我娶回家,却夜夜宿在书房;看尽岳父岳母脸色,卑微讨好,却可以把我扔在娘家十天半个月都不闻不问;软声好言将我哄回家,甚至为我收拾了一间厢房来让我做绒花,转眼却又一心扑在了公务上。 总觉得他忽冷忽热得莫名其妙,也不让我知道原因。 是我做错了,还是他后悔了。 兴许我什么都不做,单是嫁给他就是一件错事。而他并非如今才后悔,而是深知不爱却为仕途委屈折腰罢了。 草草用了晚饭,坐在窗前饮茶,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儿,越发觉得落寞。 也许他帮我安排布置专门做绒花的房间,只是为了给我找一些事情来做,以至于我不会天天喊闷,也不会日日住在娘家。 如此一来,既搪塞了我,也不会被外人说闲话,让他保全了自己,说不好还能落得下个宠妻好男人的名号。 宁韫的心思让我越想越是烦闷。 一时想起他那些好,一时又会因为他的反常的态度,推翻那些好。 如此辗转反复,不得始终。 夜里下了点小雨,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雨水打湿青草的气味从窗子口氤氲进来,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抬头往门口望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昏暗里一晃,然后又迅速关上了门。 我下意识地往床里睡了睡,把床外边的位置腾出来给铃儿。 铃儿从小陪我长大,最知我心事,无论我是开心得睡不着,还是难过得睡不着,夜里她都会偷偷跑来陪我睡,听我诉说心事,分享快乐。 但今日来得倒晚了些。 “没睡着吧?”铃儿脱了鞋子爬上床,我顺势将身上的被子分给了她一半。 “没有。”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复又问,“为何这么晚?” 昏暗的屋子里没有点灯,看不清铃儿的神情,却也隐约能感觉出她顿了顿,欲言又止。 “小姐如今的房间和从前的闺房可不同。” “哪里不同?”我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她这话的意思。 铃儿那恨铁不成钢地无奈叹气在我耳边响起,“小姐如今这房间,可是属于两个人的!铃儿不得等一等,等夜深了,姑爷不回来,我再来嘛!自然来得晚些。” 我一面觉得铃儿说的有道理,一面又觉得她多虑,闷声被子里道,“你想多了,他不会来的。” 铃儿在我耳边吃吃笑出声来,贴着我的胳膊笑我,“呦呦呦,这语气,可太深闺怨妇了……” “你还笑我?!”我摸到她的腰身痒痒肉使劲搔痒,她一边躲一边求饶,然后又趁我不注意,又一把还回来。 两人在床上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儿,这才觉得心里原先的烦闷减了不少。 “铃儿,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 铃儿撑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复又摇头,“你与他从小朝夕相处,你都不知,铃儿又如何得知?” “他若是不喜欢我,又何苦娶我?”我长长叹了口气。 “姑爷哪里不喜欢小姐?” “哪里都不喜欢啊,这还看不出来吗?” “铃儿觉得姑爷处处照顾小姐啊。” “照顾是他为人处事的习惯,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我霸道地枕着铃儿的手臂,舒服地蹭了蹭。 “姑爷也事事偏爱小姐啊。” “偏爱也是他下意识的习惯。” “不是姑爷习惯,而是你是把姑爷做的一切都当成了习惯,习以为常到不以为然。”铃儿撇嘴纠正道。 是吗? 铃儿的话让我陷入沉思。 是我已经习惯了这几十年来他对我的照顾和偏爱,所以才对他的好不以为然,对他的冷落而敏感至深吗? “说白了,姑爷如今待小姐无一不好,”铃儿顿了顿,忽然坏笑道,“唯一不好的无非就是夜不归宿,让我家小姐寂寞独守空闺!还得让我来陪……” “你又说?!”我羞恼地拧了她一把。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她举手投降。 我赌气地推她,“你不想陪我就快走,省得委屈了你,哼。” 铃儿收了玩笑,一手给我枕着,另一手去抱我,轻柔地拍着我的背,哄道,“不委屈不委屈,能和小姐吃住一起,是铃儿前世修来的福气。当年若不是小姐坚持,兴许铃儿这辈子的宿命与下场,就是饿死街头了……” 说起我五岁那年,正值冬至,爹娘去码头接来京城小住的舅舅,本是让我与安然在家里等候,可我想念舅舅,偏要哭闹着跟着一起去,爹爹拿我没辙,又怕我踩湿了棉靴冻伤小脚,只好抱着我走。 路上见到一个小女孩卖身葬父,那女孩看起来同我差不多大,天寒地冻却穿得破破烂烂,满手冻疮,面前放着死去的亲人尸体,一个人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看起来凄苦极了。 我在爹爹肩头,被抱着匆忙前行,雪路湿滑,泥泞难行,娘亲又着急,怕去晚了接不到舅舅,一直催着爹爹快些。 我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娘亲新做的棉袄,手上戴着虎头茸茸的厚手套,依偎在爹爹怀里任性撒娇,心头一酸,突然哇地哭出声来。 爹娘被我吓坏了,忙察看我有何不妥,我扑腾着从他怀里跳下来,怎么也不肯往前走了,死死拽着爹爹的衣角,求他给我三两银。 爹爹一头雾水地掏出三两银给我,看着我拿着银子朝小姑娘跑过去,脱下自己的虎头手套和银两一起,塞进了姑娘的手里。 后来爹娘依着我的意,帮她下葬了爹爹,并且带她回了家。 那个姑娘,便是铃儿。 “其实小姐与姑爷也成亲了半个多月了,姑爷一直宿在书房,如此僵持下去,如何是好?” “他不来,我还乐得清静呢。” “呐呐呐,口是心非了吧?” “谁口是心非?才不是呢!” “小姐,你说姑爷会不会是因为脸上的疤痕皮肉外翻,害怕夜里吓到你,所以一直在等伤口好一些再回房住?”铃儿想了想,认真分析道。 依宁韫的性子,也难免会做出这番思量。 铃儿如此说,我的心里勉强算是好接受了些。 “姑爷以前的容颜,已经算得上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了,即便是如今毁了容,但底子还在,大小姐不是说过吗,只要小姐细心呵护关照,寻些祛疤褪痕的药膏来,兴许那疤慢慢就消了……”铃儿为我出谋划策起来,“到时候既消了疤痕,又增深了夫妻情分,一举两得。” “那我要怎么做?”我恳切地挽着铃儿求教。 “姑爷不回房,但小姐可以去书房啊!”铃儿想了想,继而坏笑,“有些事不是非得回房做的,大胆一点,哪里都可以……” “……铃儿?!” “我说的是去书房给姑爷送去疤的汤药,小姐想的是什么?嘻嘻……” “你这个坏丫头!” “我就是说送汤的事情啊,没有别的意思,至于送完汤之后,还会不会发生的别的事,那铃儿就不知道了……” “你还说?!” “哈哈哈哈,我可什么都没说,小姐莫赖我……”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8. 第八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第九章 其实宁韫脸上的疤痕比起刚伤着那时,已经算是好了七八分了,只是留下的疤瘌依旧醒目,比起从前的模样,英俊帅气自然是也减了三分。 宁韫是从小就好看到大的,但凡见到他的人,无一不要发自内心地夸上两句俊俏。 容貌对他来说,兴许是很重要的东西,虽然他嘴上不说,可经铃儿这么一提点,我突然醒悟,深觉他心中一定是十分在意这条疤痕的。 于是为了做个合格的娘子,我特地去了一趟京城的“久经堂”,找医术高明的陈大夫求了几副去疤的药材,回来蹲在厨房熬煮了大半晌,直到了黄昏时分才将将把汤药熬好。 宁韫一向是用了晚膳才回来,于是我草草扒拉完晚饭,闲得无聊,随手又煮了些甜汤。 铃儿笑我突然贤惠起来,我忍不住辩驳说是熬给自己喝的,铃儿笑得更欢了,说给自己相公熬甜汤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着急解释什么? 我羞恼着去捂她嘴巴,听到院门咿呀响动的声音,宁韫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铃儿躲开我去盛汤盛药,然后将托盘放在我手中,挤眉弄眼地笑着催促我端去书房。 嫁给宁韫这么久,我还是不习惯嘘寒问暖,一来二去也未尽过为人妻子的体贴,亦未进过他的书房,为他端汤加衣。 此刻端着托盘走到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腾出一只手来敲门,门却突然开了,宁韫突然出现在门口,我吓得退了半步,差点踩空,甜汤差点撒了出来,他连忙接过托盘,拉我进了屋。 不知怎的,我竟有些慌张。 一边暗暗自我安慰,一边整理好情绪冲他笑道,“宁哥哥,喝甜汤。” 他恍了一瞬,似乎是对我的到来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浅笑着问道,“你熬的?” 他端起碗,舀了一汤匙喝下,细细品尝,我满怀期待地望着他,直到他咽下一口后,连连点头,“甜。” 我噗地被他逗笑,忍不住对他那难得可爱又笨拙的措辞,还像从前那样习惯性下意识地拍着他的肩膀嘲笑道,“甜汤当然甜啊,不然还能咸吗?” “我家阿曦这甜汤的水准足以出去开摊了。”他桀然笑道。 “那是。”我毫不谦虚地得意起来,“以后要是你告老还乡没了俸禄,我可以开甜汤铺子养你。” 本是无心之语,话一出口,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于是讪讪住了嘴。 他却并未察觉,反倒是将甜汤细细饮下,继而回味地舔了舔嘴角,仿佛老夫老妻那般自然地欣喜地拉我坐下来。 “那这碗呢?”他意犹未尽地瞧着另外一碗问道。 “这……”我思衬了一瞬,老实回答道,“药。” 他神色一凛,愣了愣,“什么药?” “治疤的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闻言他神情复杂地望着我,并未言语,漆黑的眸色里流转着我看不明白的情绪。 我怕触了他的痛处,连忙解释,“姐姐说为人妻子,应该对相公细心呵护关照……” 言下之意就是,我并不是嫌弃你的容貌,而是关心你的身子。 “你待我好,只是因姐姐嘱咐吗?”他问。 我被他问得一愣,抬眼看了看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曦,”他轻声唤我,语气里难免有些受伤,“我这张脸,是不是让你觉得难受了?” 我咬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突如其来的静默,让书房的空气都尴尬了起来,他垂眸苦笑,轻叹了一口气。 “宁哥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宁韫心思细腻,我生怕话说得不对,惹得他多想,手足无措地绞着帕子,试图解释道。 “我知道。”他浅浅打断我的话,似乎是并不想多说,而是端起那药一饮而尽。 宁韫还是从前的宁韫,即便是我做了什么令他不快的事情,他还是会一贯地由着我,将自己的委屈尽数咽下。 可是我却越发觉得委屈不是滋味,明明是我辛苦求药熬煮,只是想要同他缓和关系,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他这般模样,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你不知道!”我有些生气地看着他,脱口道。 他茫然地望着我,薄唇微抿,似是不解。 “我没有嫌弃这伤疤的意思。”我盯着他的眼睛,真挚而执着地解释道,“这是你的伤痛之处,我所做的也只是想要让它愈合好转,与容貌好坏无关。” 我一向是最不愿被别人曲解的人。 在我心里,这伤疤虽长,一开始兴许会惋惜遗憾,日久却无伤大雅,大抵是因宁韫从小陪我长大,他的容貌声音都像是一日三餐印刻在我骨子里那般,容貌兴许早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可是我如今做这些,无非是怕他在意自己容貌毁坏,留下心结罢了。 “即使是你,难道不愿容颜如初吗?”顿了顿,我不免反问。 “不愿意。”他丝毫未考虑犹豫半分,斩钉截铁地回答了我。 我愣在原地,心头瞬间空了些许。 铃儿说姑爷是因为脸上的疤痕皮肉外翻,害怕夜里吓到我,所以一直在等伤口好一些再回房住。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也是,我终究还是天真地高估了我在他心里的位置。 他那毫不犹豫的一句“不愿意”,呛得我一愣,不禁鼻头一酸,差点就要掉下泪来,于是赶快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背对着他站起身。 他伸手轻拉我,似乎是还想说什么,我后退一步,气馁地苦笑一声,“你歇息吧,我回房了,今日是我唐突,抱歉。” “阿曦,”他在身后唤我,斟酌了良久才认真问道,“你当初为何嫁我?” 我一时语塞,觉得奇怪。这个问题你来问我?当初不是因为你自作主张找皇上求了婚旨吗? “我有得选吗”在这样的关口,说出的话都赌气别扭。 你不愿意,我也没得选。 我们结成如此的夫妻,强扭的瓜不甜,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你可以选,你会不会……” “会!”我压下情绪转过身,努力保持着微笑得体地对他道,“因为姐姐说,容貌只是小事,她相信就算是毁了容,宁哥哥的气质和学识,也不会失了谦谦君子之仪,我们从小玩在一处,总归是有些情意的,所以我要想开些,不要跟自己别扭过不去,再弄得夫妻生分不合,无端猜忌……宁家家风严谨,才教得出这宁哥哥这般谨慎克己,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来,这般男子定然不必担心他花天酒地,胡作非为。” 他看着我,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微扬,笑得越发不由心来,一字一顿地往他肺管子上戳道,“姐姐说你百般好,我便信了她的话。” 即使我心中从未这般想,可彼时就是忍耐不住地以此还击,字字珠玑地重复他方才的问话,“而我待你好,也只是因姐姐嘱咐而已。”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9. 第九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第十章 那日原本想要缓和,却莫名因为一句不愿意,反而更加别扭起来。 我便再也未进过他的书房。 而后想起他受伤的神情,自己也委屈不已,亦有些懊恼自己负气说出那些话。 可再转念想,我说什么不说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我坐在厢房里搓绒花,心里烦闷,连着搓坏了五根绒条以后,气得一把扔在地上,气呼呼地拿脚使劲儿踩了好几下。 铃儿端着洗好的果盘走进来,顺手拾起我脚边的绒条,无奈道,“小姐从前最珍惜绒线,搓坏了都不忍丢掉,如今这几个还能用,怎么就气得要踩坏了才解气?” “从前的绒线我得自己买,花的是我自己的银钱,我自然省着些用。”我撇嘴嘟囔道,“如今花的又不是我的钱……” “小姐是宁家少夫人,姑爷的银钱不也是小姐的银钱?” “他是他,我是我。”我丢下手头的搓板,冷言道。 “小姐还生气呢?”铃儿偷偷瞟我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啊。”我佯作无事道。 “其实都是铃儿不好,不该乱出主意,惹得小姐和姑爷闹别扭……”见我不悦,铃儿难免自责道。 “我们有什么不对?”我看着铃儿,负气分辨道,“他不愿意是他的事情,我并未强求,可他如此否了我的好意,满腹委屈求全的样子,谁要他勉强喝了那药?……” 铃儿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想了半响,才支支吾吾道,“姑爷早上出门前托我问你,明日琼林宴圣上宴请新科殿试三鼎甲,与一众文武百官,需携家眷……” 需携又不是必须携吧? 我忍不住腹诽,那人家没有家眷的可怎么办?这年头没有家眷都没法参加宴会了吗? “小姐要去吗?”铃儿见我还在赌气,不由得想替宁韫说句好话,“其实姑爷如此问,定然是后悔昨晚说得那些话,借故与小姐缓和关系,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小姐你看要不……” “那就下吧。”我丢下手头的绒条,捏起一颗李子塞进嘴里。 铃儿显然有些意外我的态度转换如此之快,先去不解地看着我,复又满意地朝我投来欣慰的目光。 “文武百官均携家眷,他乃新科榜眼,我们又是皇上赐婚,新婚燕尔,我若不去,总归是说不过去。” 这监察史夫人的名衔落在我安曦的头上,我便不只是宁韫的娘子。 大事知进退,是我一向的处事原则,与私人恩怨不能相提并论。 铃儿格外欣慰地望着我不计前嫌的模样,狗腿地夸赞道,“还是我家小姐最识大体。” 识不识大体的,倒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想来是人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不得已的贤惠和虚假的识大体罢了。 琼林宴这日,我还在房里梳妆,谢寻谢大人的夫人便上了门,约我一同前去。 前一日宁韫与谢大人似乎都因公留宿在了都察院,还特地嘱咐了谢夫人带上我一同赴宴。 谢家夫妇甜蜜恩爱,我几乎日日黄昏时刻都能在府门口看到两人执手散步的身影。 听说谢大人以前是州县小官,一身正气,为民请命,而谢夫人出身忠良,一身武艺,在衙门做捕快,危难时刻总是义无反顾地护在谢大人身前。 两人一文一武,搭档默契,破了很多的奇案,后结为夫妻,恩爱至今,令人羡慕。 谢夫人为人直爽,快人快语,谢大人待人谦和,彬彬有礼,常常在门口与我打招呼闲聊,也算称得上熟络。 听铃儿说谢夫人已经来了,我着急忙慌地随手捡起桌上的一只粉荷绒簪上头,草草结束梳妆,起身去迎。 还未吩咐铃儿招呼谢夫人在前堂落座,哪知她看到我头上的簪花,惊喜地呼唤,“这簪花可真好看!” 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哪里哪里,自己做的小玩意儿,随便戴的……” “怪不得……”谢夫人笑得意味深长,惊叹着夸道,“妹妹的手可真巧。” 我一向低调,对旁人的夸奖总是无所适从多一些,唯有羞涩地低头笑笑扯开话题,“姐姐稍等片刻,我去换双鞋子,这就可以出门了。” 谢夫人微笑点头,复又提醒铃儿帮我带伞,说看着天气估摸着夜深会落雨。 这是我嫁给宁韫后第一次以宁夫人的身份出现在他熟识的人际关系前。 于是跟着谢夫人四处寒暄与一众官员家眷认识了一番,大抵算是混了个脸熟。 哪知这些夫人们夸完我与宁韫夫妻登对,天赐良缘,又对我头上所戴的绒簪起了十二分的兴趣,纷纷上前抚摸称赞。 我一向不惯如此场合,不自在地迎合着扑面而来的热情,疲于应对场面上的礼貌话术,心下一阵懊悔,原是选了最低调小巧的粉荷绒簪,哪知会引来这般瞩目,早知就随便插支木簪来了。 皇上与众臣饮宴,我自然是与各达官贵人的家眷同桌,只是宴席要到戌时才开始,我坐着无聊便起身四处转转。 正值初夏,琼林苑里有很大一片池塘,夕阳尽撒在池塘里,塘中荷叶翩翩,偶尔有几尾锦鲤悠闲地游过,漾起水波层层涟漪,初露头角的粉嫩荷花摇曳起舞,显得尤为婀娜多姿。 我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接过铃儿拿来的鱼食,倚在池塘边的假山旁喂鱼。 塘边赏荷之人不乏,三两成群地聊着天,隐隐约约间我似乎是听到了“宁韫”的名字,下意识侧耳细听。 “要说这宁韫还是命不好,五公主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若是被选作五驸马,再加上自己的才学,那必然是前途无量的……” “是啊是啊,现在毁了容不说,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娶了小门小户的女子为妻,于仕途无益,想要游走官场,可得下一番功夫了……” “那也未必。”说到这里,知情人掩唇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这五公主从前便对宁韫很是钟意,兴许两人私下里还有些旧情呢……” 旧情…… 从前我为何不知宁韫与五公主还有什么旧情? “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瞧见了呗!别看那两人见面的时候面上相安无事的,实际上背地里……” 因有了池塘边的大柳树遮掩,几乎是看不到我人在假山旁边的,依着地形的优势,我侧着身子伸长了耳朵想要再细细听上几句,谁知那所谓的知情人士声音越压越低,低得几乎微不可闻,可越是听不见便越是勾起了我十二分的好奇,手里的鱼食捏在手心被手汗浸湿黏糊在手指上。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看到她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朝着东边的连亭指指点点,没说几句又哄地一声散了。 我从前便不爱出门与人交谈,如今难免,总归是见到了爹爹所言的虚与伪善。 明明那些人方才还拉着我嘘寒问暖,连连夸赞,说宁韫求亲情深,我与他是天作之合的金玉良缘。转过头就变成了我小门小户高攀宁韫,而宁韫迫不得已仕途坎坷,还与公主藕断丝连…… 可说来倒巧,自打我进了琼林宴,便没有看到过宁韫的身影。 倒是谢大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悄悄在谢夫人身后暗戳戳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将藏在袖口下的小东西递了过去。 我有心细瞧了两眼,瞥见那是一只用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谢夫人手背后将东西收进自己的袖口内,看起来虽依旧若无其事地同他人交谈,同时又催着谢大人去忙,可面上的笑容却是难掩幸福,愈发灿烂起来。 兴许是那有意无意的小动作,真是太过戳人了,竟戳得我心头发酸。 将手中最后一把鱼食扔进塘里,我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残渣,打算去后亭瞧一瞧。 铃儿一脸担忧地疾步走在我身侧,“小姐,要不我们回吧?谢夫人应该在等我们了。” “怎么了?”我奇怪地看向铃儿,对她的担忧有些不解。 “不如我们去宴厅看看晚宴何时开始?” “怎么?你怕我去后亭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那些人胡乱说话,我是怕小姐误信了谗言,再误会了姑爷,影响夫妻感情……”铃儿欲言又止。 “他若没做过,自然不怕误会……” 再者,铃儿居然是在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影响我们夫妻间的感情? 即便是先前没有那些闲话,我俩的感情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我心中倒也敞亮,便不顾铃儿的阻拦往后亭走去。 后亭长廊多植紫藤,正是盛放的时节,藤蔓缠绕盘据在后亭的长廊上,蜿蜒数里,一眼望过去全是明亮而热烈的紫色花朵。 晚霞映照下那影影绰绰的光影投射在廊中的一对壁人身上,似乎连微风都愿不负这花前夕阳下岁月静好的光景,恰如其分地悄然而至。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10. 第十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第十一章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 反倒是我不该,不听铃儿的劝阻,非要上赶子来给自己添堵。 我自小也爱看些坊间的小画本,多是些情情爱爱的女儿家小心思,什么富家小姐爱上穷酸书生,状元爷抛弃糟糠妻之类的故事,说来也无趣庸俗。 可我便是这般无趣的人。 像宁韫这样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在画本里自然是要配五公主那般万千宠爱,且利于仕途的女子。 好比薛平贵娶了代战公主,便继承成了西凉王位,撇下发妻王宝钏苦守寒窑挖了十八年的野菜。 正当我止步于后亭廊前,犹豫着要不要去提醒一下自己的夫君谨慎幽会,省得被别人瞧去四处说闲话,届时再连累了我这个无辜的监察史夫人,那我可真真是太冤枉了。 谢夫人忽然出现在身后,拉住我小声道,“妹妹可让我好找。” 见我望着长廊方向,谢夫人倒是反应极快地看了两眼,便先替宁韫解释了起来,“宁大人方才遍寻夫人不得,后被五公主的随从叫了去,说是求他帮忙解一阙诗词。” 从我的方向望过去,宁韫手中的确是拿着一张诗笺,与五公主并肩而立于紫藤树下,侧身说着什么。而五公主则侧耳倾听,时而微微点头微笑,时而伸手过去帮忙压住被风吹得卷起的纸笺。 两人虽未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反倒是这种光景中从头到脚透露出的般配,总归是让人心生不爽。 “姐姐与我家姐很是相似。”我拉着谢夫人转身,不再打算惊扰那对讨论诗词的人,悠悠朝前院走去。 “是吗?”谢夫人略显讶异地看着我。 “一样的偏心宁韫。”我撇嘴酸溜溜道。 她愣了愣,继而腾地被我逗笑,无奈道,“我与家姐自然是偏心你多些,怕你心生猜忌,心事搁在肚里闷坏了身子。况且,宁大人坦坦荡荡,这都是事实,并非旁人所说的那般。” “现在虽然不是,以后可说不准。姐姐知道薛平贵与王宝钏的故事吗?我可不想守着寒窑去挖十八年的野菜……” 谢夫人哭笑不得地挽着我的手臂,对我的脑回路甚是不解,“妹妹说笑了,宁大人怎会舍得如此?方找不见你,我看他着急寻了好半天呢……” “找我作甚?”我一边嘴上发问,一边暗自腹诽,若真的着急寻我,为何转脸又去替人家公主解词。 “应是怕妹妹初次来,再迷了路。这事也怪我,没有牵好你,”谢夫人想了想,又道,“我瞧着他端了一碟桂花糕,说是你最爱吃的。” “不过是搪塞我的小玩意儿罢了。”我微微泄气道。 “那这个呢?”谢夫人抬手取下我发间的荷花绒簪,反问道,“妹妹可知这丝线从何而来?” “花钱买来的。”我如实回答。 “若是说花钱,的确是不算什么。”谢夫人抚摸着绒簪笑道,“不过这些上等的苏州蚕丝线,是宁大人特意花高价再加酒庄里那坛七十年的佳酿,求着苏州稠庄的老板换来的。” 我诧异地看着谢夫人,不知为何她竟比我还了解这其中的原委。 “原是我兄长带着苏州稠庄的老板来京城谈生意,宁大人知道后便拿了自己最心爱的墨砚来求我夫君,又舍了一双鹿皮绒的靴子给我哥,就是为了夫人求那满满一厢房的上等蚕丝线。” 先前宁韫说送我礼物,我并不以为然,但初次看到东厢房里一整面墙柜里满满当当颜色由浅入深,逐个逐色地整齐排列在柜子里的蚕丝线时,的确是触动震撼。 可我以为,这些都不过是他将我困在家中找些事做的小把戏。 哪里想过会如此难求。 “妹妹喜做绒花,可有觉得这次的丝线与往日不同?是不是无需劈丝,梳绒时也更加顺滑?” 我努力回想,这才想到即便是近日里来心里烦闷沉不下心来做绒花,可这线的品质的确是无可挑剔的,格外顺滑,几乎不会炸毛断丝。 倒是我自己心浮气躁过头,并未在意,以为不过是花了钱而应得的罢了。 “每一小捆蚕丝线都是宁大人亲自挑的。我也不懂这些手工玩意儿,只是听他说什么劈丝累眼,梳绒废手,掐丝更是容易磨破手指,所以他要挑那些触感柔顺,滑腻、富有弹性、无团块的丝线来,避免让劣质蚕丝触感粗糙,无润泽感,更无柔韧感,继而伤了夫人的纤纤玉手。” 我听得恍惚,何时宁韫竟也懂得劈丝梳绒这等讲究? 谢夫人口中所说的人,还是那个新婚燕尔就把夫人冷落在家,日日晚归躲着不见的宁韫吗? “千金易得,真心难求。”谢夫人轻拍了拍我的手,柔声道,“从前我与夫君共事时,一开始吵吵闹闹,后来我喜欢上他,总以为是单恋的苦,可后来经历多番变故,才知晓他下意识地护我救我,都是爱而不自知的表现。宁大人心思深沉,爱得亦深沉,妹妹是爽直单纯之人,或许不解,但很多事并非是要看表面。” 宁韫的心思藏得深,这话从前姐夫说过,如今谢夫人也如此说。 猜测一个人的心思可真是太难了啊。 我生在安家二十载,生活过得简单纯粹,而宁韫所有的真实情绪都似乎碍于某些芥蒂而深埋于心。 我不明白他为何闭口不说,为何纠结矛盾,为何时冷时热…… 我倒不是奢求他多么不顾一切爱得热烈,只是期望他若为我做了什么,便都告诉我,让我心安落定,心生感激,继而不至于胡乱猜测误会了他的种种爱意即可。 “这蚕丝线也好,狗尾巴草兔子也罢,若都是出自真心,便无差别,各有福分,亦无需羡慕他人。”谢夫人将自己的狗尾巴草兔子收好,又将我的绒簪重新戴回我的发髻间,不忘嘱咐,“妹妹要小心收好。” 入夜渐微凉,空气突然烦闷起来,夏夜的蝉鸣声也显得愈发聒噪,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几声闷雷轰隆作响,似是要落雨了。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11. 第十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第十二章 暴雨恰是在宴会结束后不到一刻倾盆而下,铃儿努力地将带来的油伞帮我撑起,却还是不免被豆大的雨滴溅湿了裙角。 琼林苑里的人群早已走得七七八八,我本是想等着宁韫一起,怕他淋雨,可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寻到他的身影。 眼见着雨越下越大,地上已经开始积起了水洼,铃儿急匆匆地将我拉到屋檐下避雨。 这时一顶金灿豪华绘着金凤图样的马车停在了琼林苑门口,很快便有个熟悉的身影从正门走出来,偏撑着伞将身侧的人护送上车。 天黑路滑,暴雨倾盆,我拉着铃儿往暗处躲了躲,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俩。 五公主宣柔上了马车,还不忘回头担忧地对着轿旁依旧还在为她撑伞遮雨的宁韫道,“看样子这雨不知何时会停,要不同柔儿一起走吧?我让他们先将你送回宁府……” 听到她如此关切我的夫君,我心下难免发堵,莫名觉得有些不适。 即便是我再没心没肺,亲耳听到这话也觉得心口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吐不出咽不下,不上不下说不出的难受。 “公主快些进去吧,雨骤风急,再染了风寒便是微臣的罪过了。”宁韫一边帮忙拉下帘子,一边笑着安慰道,“微臣府上的家丁已经赶了马车来接了,公主切勿挂心。” 宁韫说着退后几步,又贴心吩咐赶车的宫人道,“天黑路滑,你们小心着赶车,一定要将公主安全护送回宫。” 宁韫分寸得当,安排周到,撑伞时风度翩翩,几乎把伞的一大半都偏向了公主,丝毫不在意自己湿了半边身子。 宫人遵吩咐将马车转了个头,向皇城方向驶去,宁韫这才抬手拍了拍肩膀上的水珠,抬脚欲走。 铃儿口直心快地喊了一声,“姑爷!” 宁韫抬起头,依着檐角下挂着的灯笼在风雨飘摇中那微弱的光线,这才瞧见了站在檐下避雨的我和铃儿。 “你们何时出来的?” “现在。”我偷偷掐了一把铃儿,抢先答了话,言下之意是想说我并没有看到什么。 “小姐怕姑爷没伞淋雨,方才我们在里面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姑爷。”许是觉得我委屈,铃儿还是不顾我的阻拦,多言了几句。 “辛苦阿曦了。” “不辛苦。”我冷淡淡地回道。 命苦罢了。 本就是我自作多情怕他没伞淋雨,非要等他一道回府,却不成想撞见了他护送公主,即便是撑着伞还心甘情愿湿了衣衫。 也不知这满腔的醋意从何而来,以至于谢夫人方才替他说的那些好话,此刻在我这里都不作了数。 忽觉他为我做的那些事,不过是心有愧疚而做的。 不远处又有马车的声响,这次才是是宁府的家丁。 我与他一同上了马车,却一路无话。车儿在雨声淋漓的夜里跑得飞快,不出片刻便回到了宁府门口。 他先起身下了马车,撑好伞伸手来接我,我早已湿了鞋袜,倒也不在乎什么了,随意地跳下马车,将他偏过来的伞轻推回去。 铃儿借口说去熬姜汤,识趣地走开了。 宁韫受伤地望着我,抿紧了薄唇,“阿曦,你一定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我抬起头,看到他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难掩的默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 这人真是好笑,明明是他躲着我,怎么倒成了我待他生分? “我记得从前,你事事都很依赖我……” “你也说那是从前了。”我打断他的话。 他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如此说,噎了一瞬,复又问,“从前与现在不同吗?” “从前你待我好,毫无理由,如今你待我好,仅仅是因为我是你迫不得已娶回家的娘子而已。如何相同呢?” 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 毕竟从前我也是个活泼开朗的疯丫头,怎能说得出如此深闺怨妇的话来?好像自己成了被夫君冷落而心中凄哀怨恨的小女人一般,当真是失了气度。 “对不起,阿曦,事出有因,身不由己。”他握着我的手致歉,真挚得看不出半分虚假,“近些日子是为夫因公冷落了阿曦,还望阿曦原谅。”他眸色深情地望着我,忍不住纠正我方才的话,“但求亲于你,是我心之所愿之事,绝不是迫于无奈!从前待你,是因喜欢,如今亦是。” 他说得认真极了,真到无论神情还是动作我都找不出任何的破绽来。 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同我说出他的喜欢与欢喜。 坦荡明白,字字清晰。 每一句话都戳在我的心扉。 一直以来,或许我想要的便只是这句清清白白的喜欢,想看到的,也只是他求娶我时真挚于心的欢喜。 我心如擂鼓,一边忍不住动摇,一边又警告自己,切不可轻信他的话,他啊,可是文采过人的新科榜眼,行走于官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宁大人! 可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一般,伴着夏日雨夜的声响,几乎要沉溺在他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里,忍不住动了情,十分不争气地点头信了他。 他轻揽过我肩膀,张开手臂抱我,我略有些不自在地靠着他的肩头,心中如同擂鼓,感觉到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我的后背,禁不住一阵战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意乱心慌起来。 待我反应过来,不知何时他微凉的薄唇已经覆上了我的唇角,颤动的睫毛扫得我面颊微痒,想笑却觉得不适时宜,唇上温软的触感令心脏跳得愈发厉害,浑身酥麻,一时竟忘了推开他。 我下意识无措而笨拙地回应着他,感觉整个人被点燃了一般,□□瞬间将理智压得无影无踪。 再抬眼时,瞧着他原本清亮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喉结滚动,呼吸急促紊乱,难得霸道地抵着我的额头,唇间的清甜似乎是勾起了他潜藏许久的欲望和情动,几乎要将我融化在他那双炙热的眼眸里。 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越发滚烫,温度好像怎么也无法削减,我突然想起这是在宁府门口,心下一惊,徒然推开了他。 他面色潮红,眼含春水不解地望着我,见我担忧地看着随时都可能出现的家丁丫鬟的门口,于是顺手扔了油伞,一把将我抱起。 不知是如何回到的宁家,只觉得在宁韫的怀里天旋地转,待我稳住心神探头,见他轻车熟路地反手关上了房门,顺带上了门栓,转身便用热吻重新覆上了我的唇,吻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向来温润如玉的宁哥哥,竟也有这般情意浓烈,难以自持的时刻。 我被他带得目眩神迷,不知何时已经柔弱无力躺在了婚床之上,乱了鬓发,腰带不知何时被解了开来,领口也被扯开了一大片,他身上有股青竹的浅香,清雅淡然,令人着迷,双手不自觉地勾上了他的后颈,我的放肆大胆令他潮红的眼角愈发迷离,伴着粗重的喘息声,被他压在身下。 他俯身吻住了我耳后敏感的肌肤,十指紧扣的手被他逐渐收紧,麻痒的触感让我忍不住低吟一声,在他怀里微微颤抖起来。 他揽腰抱着我,细细碎碎地吻着我的脖颈,喑哑的声线示意我放松身体,我侧过头,看着他指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那是从前年少时握着我教我写字的手,记忆里这双手握着笔时犹如行云流水,才思泉涌,有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之力,如今情动时,指尖微颤,犹如雨落水面,涟漪点点,扣人心弦。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12. 第十二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第十三章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得小了一些,我只觉得喉咙干痛,浑身像散了架一般,想要起身去倒杯水喝,可无奈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忍不住闷哼一声,不成想却吵醒了身侧的人。 “阿曦,”他关切地侧身过来,柔声细语地唤我。 “我想喝水。”一张口,才发现嗓子也哑了。 他连忙起身,无奈被我枕在颈下的手臂维持着一个姿势太久,酸麻僵硬,难以屈伸,然却顾不得,只身下床去点灯,倒了一杯清水端过来。 这场房事从激情开始,犹如泼了油的火苗,轰然点着,待激情褪去,我的脑子里仍是混混沌沌,只有腰间的酸痛充斥着所有的思绪,还是不知为何就如此莫名其妙地与他行了夫妻之礼。 初试云雨,算不上美妙,尽管宁韫已经百般温柔疼惜,可痛楚依旧刻骨铭心。心中徒然觉得落寞不已,说不清是后悔还是懊恼。 后悔的是自己就这般轻易原谅了他先前的冷落,懊恼的是自己定力不足,身心竟被只有一半英俊面容的宁韫蛊惑。 太好看的男人,即使毁了容,也这般危险。 我惆怅地望着窗幔,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端水过来的手一顿,被我这一声叹息停了动作,眼底的光亮瞬间暗了下去,紧咬着嘴唇,半跪坐在床侧,像是做错了事一般低下了头。 我收起心绪,想要起身喝水,无奈挣扎了几下,也没能起来,他连忙按着我肩头,不许我动弹,将水递到了唇边喂我。 两口清水入喉,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一些,只是身上还疼得厉害,他似乎是感觉到我不适,一手伸进锦被里摸索到我腰侧,轻手轻脚地帮我按摩。 一想到这修长的手指片刻之前还在肌肤之间游走,做着那等羞人的事,此刻又温软轻柔地不掺杂任何杂念地过来按摩。 男人,可真是奇怪的生物。 “为玉。”我也不知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唤了如此一声。 宁韫表字为玉,以前我从未唤过。 他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愣了愣,试探着口气回应着唤了一句,“嗯?”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公主?”我问他。 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略显无奈地反问,“你是觉得我还惦念着驸马之位,娶了你而心中不痛快吗?” 我点点头,“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是谁?” “外面的人。”我老实答道。 新科榜眼因毁容退了皇室的婚,迎娶安家小女,在京城之中,是个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总归还是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人人都说,五公主美若天仙,与他般配十分,而他是自知毁容,为了讨好圣上才无奈忍痛放弃联姻。 即便是外面人人都如此说,可我还是想听他亲口承认。 从前我活得稀里糊涂,什么事都不会较真,也不知自己如今竟是如此执着…… “傻阿曦。”他轻笑一声,将手中的杯盏放到一旁,重新回到床上来,将我揽在怀中。 “我想听你说真话。”我倔强地抬头看他。 “阿曦,我对你,从未有过假话。”他低头在我额间落下一吻,认真道。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怎么可信呢? “你真的不可惜?”我疑惑。 “可惜什么?”他不解。 “可惜了状元之才,可惜门当户对的婚事,可惜了这张脸,可惜娶了我……” 要说这才区区数日,宁韫遭逢的可谓人生巨变。 本有状元之才的他,新科放榜后落第榜眼,原先与公主的婚事也因意外毁容而退掉。 “这些都不是我应该可惜的事情。” “是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可惜于事无补,只是徒增伤悲罢了。”我微微叹了口气,“我明白的。” 他哭笑不得地在我鼻尖上轻轻一刮,“你明白什么?傻阿曦。” “我自然明白。”看他不愿正面回答,我背过身,颇有些泄气地认命,“你我既然已成夫妻,以后便要和睦共处,举案齐眉。” “那,阿曦可惜吗?”他放低了声线,明显情绪不对起来,“可惜自己的夫君是个毁了容退过婚,十年寒窗苦读最后却落第榜眼的人?” 我从未奢望过自己的夫君是人中龙凤。 我在意的,只是他一心一意护我爱我,心思同我一般单纯,两人平淡度日,坦诚相待,无需猜忌。 宁韫心里眼底似乎都藏着太多的秘密,让我猜不透看不明,日日都会因为他是否对我有真心,有几分真心,而胡乱猜想,不得安宁。我一边讨厌着自己如此在意,一边又无限期待他可以同我说清道明。 只是这些话我最终都未曾问出口。 这夜终究是随两人都无法回答的问题而着静默了下来。 他的怀抱温暖如春,让我难免困顿,半醒半梦之间,我似乎又听到他说,“你同我说过的话,你一句都不曾记得……” 我下意识想要反驳他,到底什么时候说了什么话,我不记得?可无奈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轻吻我的脸,犹如蜻蜓点水般轻柔,更是让人舒服的不想睁眼。 我决定把想不明白的事情先放一放。 于是枕着宁韫的胳膊,这觉睡得出奇得香。从前习惯了一人霸占一张大床,可以自由自在的翻腾,以为多一个人会不习惯,可多了个宁韫以之后,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 卯时听到窗外有公鸡打鸣,翻了个身继续睡,没心没肺地赖在床上睡到了日升三竿,迷迷糊糊地还在奇怪,按说往日这个时辰,铃儿早就来拽我起床洗漱了,今日怎么毫无动静。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抬手伸懒腰时突然碰到身旁的宁韫,吓得尖叫一声,猛然缩回了手,彻底清醒过来。 看到宁韫撑着脑袋半侧着身子,不知已经这样望了我多久,我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着丝线,连忙扯过被子裹在身上。 “怎么?阿曦将为夫吃干抹净了之后,便翻脸不认人了吗?”他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戏谑道。 “你别乱说啊!”提起昨晚的事,我羞愧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将锦被又往身上扯了扯。 “阿曦再扯,为夫可要□□了……” 我突然意识到两人盖着一床被褥,我将被褥全然扯了过来,抬头去瞧,宁韫那边果然没了被褥遮身,臂膀,胸膛,一丝一寸露出来,再往下一点…… 我瞬间通红了脸,蒙住了脑袋,不愿面对。 宁韫痴痴的笑出声来,稍稍扯回一些被褥盖住了自己,复又将我的被角掀开一点点来,露出来我的脑袋。 “你没去上朝吗?”我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抬眼问他。 他笑着摇头。 “你不忙了吗?”我撇嘴。 男人啊,真是善变的动物。 前几日冷落我时,便诸多借口忙公事,如今尝了甜头,便连朝堂都不去了。 “夫人留我,我走不开。”他笑眯眯地望着我。 “谁留你了?!”我羞恼道。 从前我何时见过这般厚脸皮无赖的宁韫? “夫人枕着为夫的手臂,为夫如何下床?” 我真是……太过晕沌,醒了半响,也没意识到自己还枕着他的手臂,未曾挪动分毫。 我抬起脑袋,宁韫这才将早已麻木无知觉的手臂抽回去,瞧他紧蹙着眉头咬唇忍痛,心下一阵不忍,帮忙去揉他臂间抽筋的地方。 “你今日上朝迟到了怎么办?”我有些担忧地问他。 “依律,廷杖二十。” “啊?!”我猛地坐起身来,差点走了光。 他却手疾眼快地带着锦被将我裹住,不紧不慢地拉我继续躺下。 “那你还不起?!”我气急败坏道。 “不怕。”他毫不在意地搂着我,对廷杖二十,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我怕。”我举手投降,嘴硬心软道,“你挨了打,不还得我照顾你。” “能让夫人照顾,挨上二十廷杖也值了。” “宁为玉!?” “阿曦如今出息了,都敢连姓带表字地吼我了……”宁韫惊讶于我的反应,复又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很有老夫老妻的味道了。我很喜欢。” “喜欢你大脑袋喜欢!”我忍不住骂道。 他被我逗乐,笑得前俯后仰,伸手揉了揉我的脸,“好了,逗你呢。我昨日便告了假,今日不必上朝,专心在家陪阿曦……” “谁要你陪……”我口是心非地瞪他一眼。 原先爹爹说他看着乖巧温顺,实则阴险狡诈,我还不信。 现在看来,他的套路简直是山路十八弯,我这样的缺心眼一不小心就掉进了他的八百个心眼子里,把自己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人家输钱呢。 真是呜呼哀哉!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13. 第十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第十四章 自从宁韫口中确切地听到那句喜欢后,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无论别人如何传言五公主与他有何纠葛,他始终并未做出任何越矩君臣之礼的事情,空穴来风不值得猜忌怀疑。 宁韫那些藏在心里不愿与任何人多说的,或许都有他的筹谋与思量。他向来护我宠我,不愿说自然是不想置我于危难之地。 我总觉得他与公主并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清不楚。 再者,如今我才是他宁韫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娘子,他与我举案齐眉,夫妻恩爱,谣言自然不证自破。 想通了这些,心情也释然了不少。 他也开始每晚按时归家用膳,将自己的床铺搬回了房间,也没再留宿书房。 不止如此,我甚至还见识到了从前没有机会见识到而如今时时刻刻都能见识到那恨不得贴在你身上的黏人。 卯时早朝,怕吵醒了我,他总是轻手轻脚地起身,像做贼一样地出门,下了早朝再匆匆赶回家同我一起用早膳,用完再去都察院做事。 而我赖床赖到辰时,再起床时恰逢他下朝归家,他看我梳洗换衣时,要么捻着眉笔帮我画眉,要么拿着檀木梳子为我梳头,笨拙生疏的手法不是梳得我的头发打了结,就是描得眉毛粗的似关公,惹得铃儿次次在一旁背过身去憋笑。 酉时从都察院回来,也先要来厢房寻我,撑肘坐在一旁看着我配丝线搓绒条,帮我端茶倒水,忙前忙后,对我做出来的每一个绒花都赞不绝口,夸奖的词语从未敷衍重复。 每每夜里躺在他身侧,听着他均匀沉稳的呼吸声,都觉得这幸福来得恍惚。 我再也未追问过他先前为何避我,直觉他有他的原因。我以为,总有他想说的那天,而今最重要的是当下每一天。 我与他关系缓和后,连铃儿都替我开心,每日吩咐厨房做膳食都格外用心,提前问宁韫和我的意愿,保证每餐都尽如人意,力求为饭桌上的浓情蜜意更添一味风情。 谢夫人抽出空闲来找我这日,恰逢宁韫帮我揉捏搓绒花而酸痛的肩膀,不知何时就站在了我俩身后。 “原是我来得不巧了,扰了宁大人与夫人这浓情蜜意的温馨时刻……” “谢夫人取笑了。”宁韫回身见礼,连忙招呼下人倒茶。 “麻烦宁大人行个方便,借夫人小聊片刻。”谢夫人笑意盈盈地征询宁韫意见。 “谢夫人哪儿的话,阿曦平日里也无人熟识,多亏了夫人照拂……”宁韫十分识趣地退出房门,顺手关好了房门,“你们慢聊。” “宁大人君子端方,彬彬有礼,妹妹真是好福气……”谢夫人不吝夸赞道,朝我眨眼,“看着妹妹与夫君相处融洽,我也觉得开心……” “哪里及谢大人与姐姐夫妻恩爱,如胶似漆……” “一样的一样的。” 谢夫人是直爽坦诚之人,对待别人的夸赞也是从容大方,毫不拘谨,这样的性子一度让我羡慕不已。 “其实我今日来,是有求于你。”谢夫人饮下一口茶水,开门见山道。 我愣了愣,一时之间想着自己日日都在府中做绒花,不似宁韫那般身居要职,实在是想不出别人能有何事有求于我。 “李侍郎夫人看中了你那日戴的绒簪,托我求你订做一支桂花簪。”谢夫人掏出一锭金,“这是她给的酬劳,你若是愿意,我便留下,你若是不愿意,直说便是,我就照样还给她,不必有心理负担。” “这桂花簪,我未做过,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我心下犹豫。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谢夫人将金锭塞进我手中,霸气决断,“你先放心大胆做,若是做好了我再去回话,若是做不好,也没关系,我去跟她解释。” “姐姐可真是风风火火爽快得很呐!”我被她逗笑,只好答应下来,“那我也尽量努力不负姐姐期望了。” 说起来这绒花的花卉我做过不少,但桂花确实从未做过。 绒簪制作精细,桂花花瓣极小,若要灵巧,需得剪掐较细的绒条,细绒条不好搓绒,一不小心就会脱丝,一旦脱丝,那先前那些排线梳绒的步骤都等于白做。 细想想,却也是个很大的挑战。 先前宁韫去都察院做事,我在家闲得无聊,才随手做些绒花来戴,当做是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只是我没想到,自己做的绒簪能被人喜欢,还托人找上门来订做,心中自然欣喜,干劲儿也十足起来。 连做了几日,从一开始的纠结做红桂花还是黄桂花,为了挑选丝线颜色,纠结了好久,反反复复地问铃儿的意见。 再后来又被搓绒难住,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日,终于找到了一个适中的办法,剪长一点的绒条,然后慢慢打尖,直到把绒条打得特别纤细,用来做桂花花瓣刚刚好。 为了这个挑战,每天都埋头伏案,痴迷做簪。 直到某天夜里,宁韫帮我揉着酸痛的脖颈,在我耳旁低声发问,“阿曦,你觉得宁哥哥的俸禄够花吗?” 我茫然摇头。 他蹙眉,反问,“不够?” “我不知道啊。”我翻过身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一向对账目最为迷糊,也不喜欢管账,宁韫的俸禄多少,家中支出多少,我几乎从不过问。 我哪里知道他俸禄够不够花…… “我就职都察院,俸禄月月按时发放,宁家这么多年也积攒了不少积蓄……” 我看着他十分认真地跟我解释家中账目,一时不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末了他微微叹了口气,“宁哥哥还养得起我的傻阿曦,为何要为了一锭金如此拼了命地做绒簪……” 我这才恍然明白他绕了大半个圈想说什么。 “你近几日为了做簪,都没正眼瞧过我一眼……”他揽着我腰身的手紧了紧,将头埋进我的发丝间,语气颇为委屈地哼哝,“绒簪重要还是我重要?” 我哭笑不得地扶额,实在是没想过有一天这人居然还能跟绒花争风吃上醋…… “绒簪重要啊。”我故意逗他。 但很快就被他报复,捏着我腰上的痒痒肉轻挠,挠得我咯吱咯吱笑得喘不上气来。 “早知道就不给你弄那些丝线了……”始作俑者表示很后悔。 提起那一屋子蚕丝线,我又想起谢夫人那日与我说过的话,不由得心生感动,回抱住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额头,在他唇角轻啄了一口,“谢谢宁哥哥。” 他眸色里闪过一瞬的惊喜,耳廓染上了淡淡绯色,“你喜欢就好。” “以后你再为我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认真地看着他道。 “为何?”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我的头发,随口问道。 未等我回答,他低头瞥见我的神色异常认真,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欢喜突然就黯淡了下去,沉默了一瞬,问,“你就是因为那些丝线,才想与我好好相处的吗?” 我被他问得一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以从前那么多年我对他的了解,我一直以为我的宁哥哥是个大方得体,不计较得失的谦谦君子,可自打婚后这些日子与他的相处,我才知道一个男人敏感吃醋起来,事事都要自己钻牛角尖。 也或许是那日我为了气他,说对他好都是因为姐姐嘱咐,让他蒙上了阴影,所以此刻他又害怕我是因为那些蚕丝线而感激于他。 所以我想说不是,可又怕他不信。 若我说是,便更是伤了他的心。 男人心,海底针,真是难哄得很。 于是我只好用行动表示,在他唇上狠狠亲了几口,明确地说明,“你事事都不告诉我,我总是七猜八想,容易误会了好意。你若坦白告诉我,这样我心里会安定一些。” 不得不说,这招他很是受用,先前僵硬的神情立马缓和了下来,不仅消除了芥蒂,还多了些愧疚,轻揉着我的脑袋,柔声细语地保证说好。 “我答应做这桂花绒簪不是为了那锭金,是我真的喜欢做绒花。桂花样式我从未做过,我也很想试一试,过程虽然很难,可是做出来以后,我很开心,比得了十锭金都开心……” “我知道你做喜欢的事会很开心……”他额头轻抵着我的脸颊,细细碎碎地吻着,“可是我是怕你太过伤身……” “那就要劳烦我们监察御史大人辛苦一些……”我被他吻得脖颈发痒,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帮夫人捏肩捶腿……” “为夫定当竭尽全力,身体力行……” 已经忍不住动手动脚的宁韫坏笑着扯过锦被一蒙,突然眼前一黑,就彻底落进了他的怀抱里。。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14. 第十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第十五章 这厢我与宁韫才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安家那边却突然出了事。 一大早我睡得迷迷糊糊,还未起身梳洗,铃儿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常乐不小心摔倒在井边。 我瞬间睡意全无,话也没听全,以为是乐儿摔进了井里,吓得魂飞魄散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安家跑,直奔后院的井边。 远远看见地上一片血迹,姐姐跪坐在井边抱着小乐儿哭,心里更是慌乱,几乎是颤抖着腿稳住最后一丝心神才勉强走过去查看。 看着小乐儿的下巴上嘴上全是鲜血,膝盖也摔破了一块,一脸的泪痕呆愣在那里,忘记了哭。 我俯下身子去扒拉她的头发,看是不是摔着了头,铃儿紧随其后过来,朝我解释方才没说完的话,“乐儿是不小心摔趴在地磕伤了下巴,脑袋没事……” 我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悬在半空中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想来孩子是被安然的哭声吓得忘记了反应。 于是我连忙从安然怀里接过小乐儿,偷偷掐了一把姐姐,小声提醒道,“别哭了姐,你吓着乐儿了……” 姐夫在一旁不知所措,我递了眼色示意他拉姐姐起来,哪知不拉不打紧,一拉姐姐哭得更凶了,也不管乐儿是不是在旁边,情绪直接崩溃了,一边大哭一边冲姐夫嚷嚷,“常清!你到底怎么当爹的?!我才离开一小会儿,女儿就差点摔进了井里,她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到底有没有心?!!” 姐夫满脸愧疚懊恼,任由姐姐打骂。 这是自打姐姐姐夫成婚以来,我第一次见两人起冲突。 也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安然如此失控。 还未等我劝,怀里的乐儿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一哭才让安然清醒过来,连忙又从我怀里抱回乐儿,紧紧抱在怀里柔声细语地哄着。 我催着姐姐抱铃儿回屋处理一下伤处,又偷偷拉了拉姐夫,示意他去准备一些温水和毛巾。 回到屋里,铃儿早就找来了干净的纱布和金疮药,姐夫也及时将浸着温水的毛巾拿了过来,想要帮乐儿擦拭嘴上血迹,哪知安然却十分抗拒,抱着乐儿背对着姐夫,不肯理睬。 姐夫求助地看着我,我只好接过毛巾蹲下身来,一边哄着乐儿,一边轻轻擦拭着她血水模糊的嘴巴,发现是下巴磕伤了一个口子,好在伤口并不深,而嘴上的血是因为摔倒时牙齿不小心磕到了嘴唇,破了嘴皮,并无大碍。 膝盖上的伤比下巴重一些,擦破的皮肉里还嵌进入一些细小的沙子,我才拿毛巾轻沾一沾,乐儿就疼得发抖,一边哭一边说,“乐儿不疼,小姨轻轻。” 我心疼得差点也掉下泪来。 只是心疼归心疼,伤口不处理好,受罪的还是孩子。于是我只好狠下心来,尽量轻柔地快速地将伤口处的沙砾清洗干净,然后再撒上金疮药包扎好。 “乐儿乖乖,包扎好了小姨给你买糖糕吃……”我一边包扎一边哄。 “乐儿不要糖糕,乐儿听话,”哪知小乐儿竟然摇头拒绝了她最爱的糖糕,“娘亲不要生爹爹的气了,是乐儿不乖,爹爹不让乐儿跟着打水,乐儿偏要去,结果才摔倒了……” 原本安然的情绪已经平复一些了,乐儿一开口,她又绷不住了,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越发地懊悔窝心。 “是娘亲不好,娘亲不该疏忽大意,害得乐儿摔倒,还迁怒爹爹……” “娘亲不哭,乐儿不怕疼……”乐儿慌着拿小手给娘亲擦眼泪。 姐夫在一旁也红了眼眶,蹲下身来抱住娘俩,自责万分,“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女儿……” “好了好了,意外的事,谁也没法预料,所幸乐儿没事,没事就好……”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的模样,拽着铃儿一同将他们拉开。 而后我才知事情的原委,本是一大早爹娘出城去探亲去了,只有姐姐和乐儿在家,姐夫趁着是衙门止讼日,一大早赶过来,小乐儿几日不见爹爹,黏人得很,姐姐看着父女俩玩得开心,就放心把乐儿交给姐夫,回屋洗漱去了。 哪知姐夫又想给姐姐打水洗脸,嘱咐乐儿待在原地玩不要乱动,乐儿悄悄跟在爹爹身后,不小心被井边地上一块凸出来的石砖狠狠地磕绊在地,要不是姐夫扔掉水桶拉得及时,乐儿差点一头摔进井里。 原本都是好意,没想到闹出来这么一出惊魂未定的意外。 等到晚上爹娘回来,听了这事又抱着乐儿再三仔细查看,生怕摔出了什么毛病,二老又是心疼又是哄,甚至自责早上出门太早,没有给家里安置明白。 倒是安然的情绪早就稳定了下来,说小孩磕磕碰碰是常事,以此来宽慰爹娘的担忧。 为了哄外孙女,两人又不顾白日里旅途劳累,哄着宠着将乐儿抱出去夜市看花灯。 姐夫端着红豆甜汤凑过来,想跟姐姐说话,却又不敢贸然开口,跟做错了事的孩子那般站在一旁,求助的眼神望着我,示意我帮他说两句好话。 只是还未待我开口,姐姐竟先一步发了话,“好了,红豆汤放下吧,还要站在那里多久?” 姐夫闻言如获大赦,连忙趁着机会贴过来,“娘子不恼我了吗?” “恼你作什么?”姐姐没好气地嗔道,“你也不是为旁人打水洗漱……” 不得不说以安然的性子,今日真是气极失控了才会那般,此刻冷静下来,台阶给的巧妙不动声色,既为早上的埋怨道了不是,又没有因为乐儿的意外而否认夫君对自己的体贴。 姐姐的夫妻相处之道,真是值得学习。 “麻烦你下次什么桶啊碗啊的都不重要,丢了碎了撒了都行,看好咱们的女儿才最重要。”姐姐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姐夫认真地点头,轻揽着姐姐肩膀承诺,“就这一次事还不够长记性吗?以后再怎么样都要拼命护着你们娘俩……” “对不起,你在衙门公务繁忙,好不容易逢着止讼日,一大早就来看我和乐儿,我还那般打骂你……”姐姐愧疚地看着姐夫,心疼不已。 “害得乐儿伤成那样,我该骂该打……” “好了好了好了,你俩一人一句对不起说起来没完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强行扯开两人,满怀醋意道,“姐夫你快走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我回来一趟,连找我姐说几句闺房私话的机会都没有,都被你打扰了……” 遭到我的驱逐,姐夫干脆抱着姐姐不撒手了,开始宣示主权,故意气我,“这是我的娘子……” “你的娘子晚点再还给你。”我拽着姐夫强行给他推出门外,一把关上了房门。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15. 第十五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第十六章 安然看着我俩幼稚争宠,无奈地摇头苦笑。 我忍不住笑话她,“这会儿没事了?笑得出来了?早上那会儿可不像现在这么淡定……” 姐姐抬头瞥我一眼,理着为乐儿洗好晾干的衣衫,笑而不语。 “说实话,我还从未见过一向沉稳的安然这么失控过……” 姐姐没好气地将一双袜子扔给我,“那我也没见过一向不沉稳的安曦更加不沉稳地鞋也不穿就跑回来,还得让我给你洗袜子……” “听铃儿咋咋呼呼地说乐儿摔井里受伤,我都快吓死了,哪儿还有功夫穿鞋……”我低头看了看脚上穿着后来姐姐给我找的她的鞋袜,感慨道,“我可算知道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养个小孩真不容易……” “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从乐儿生下来,几乎都很少磕着碰着,这次的事我真是想想都后怕,万一再偏一点栽进了井里……”姐姐轻叹口气,“即便是你这个小姨,都那么疼乐儿,更别说我这做娘亲的,等你以后有小孩就知道了……” “还小孩呢……”想起宁韫那爱吃醋的性子,我不由得摇头苦笑,“连我做绒簪他都要吃醋怪我不陪他,真是不知道以后有了孩子以后,他要醋成什么样子……” 闻言姐姐倒是十分意外,“宁韫看着挺沉稳的,还会吃醋呢?” “那都是假象。”我冷呵一声,“我与他一起长大,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如今成了婚才知道,男人都是表里不一的……” 对外是沉稳冷静的宁大人,对内是敏感痴缠又醋精。 对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宁公子,对内是求亲亲要抱抱的小郎君。 从前是护我宠我的大哥哥,如今是邪魅心思野的宁为玉。 从前是从容大方有气度,如今是钻牛角尖拧麻花。 都说女人善变,男人也一样。 “表里不一,只对你一偏爱不好吗?”姐姐桀然笑道,“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们最近怎么样?和他相处得可好?” “还行吧。”我坐下来帮姐姐一起收拾乐儿的衣衫,“公婆不在家,宁韫白日里在都察院,晚上回来陪我,一切如常。” 我怕乐儿的伤处留疤,让铃儿拿了先前为宁韫求的方子和药膏给姐姐。 姐姐又问我给宁韫用了没有?效果如何?我摇头说不知。 姐姐奇怪,“你没给他用吗?” “别提了。”我长叹一口气,“还因为这个事闹了别扭。” “怎么了?”姐姐关切道。 “他其实不愿意脸上的疤好,但又觉得我好心熬了药,便要委屈自己喝了,给我气够呛。” “他都喝了,你还气什么?”姐姐不解地望着我。 “我是好心给他去疤,他觉得我是因为看不下去他的脸,才熬药给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提起这事,我又忍不下这口气,跟姐姐抱怨,“不愿意喝别喝就好了,谁要他委曲求全,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你的宁哥哥知道他的阿曦是个颜控……”姐姐了然于心地笑道,“傻丫头,他是怕你嫌弃他的容貌啊。” “他的伤痛之处,我只是想要让它愈合好转,与容貌好坏无关,比起颜控,我更怕他在意自己容貌毁坏有心结,小心翼翼维护着他的自尊心,到头来还被他曲解,我找谁说理去……” “曦儿,”安然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幽幽道,“其实你是喜欢宁韫的,只是你自己意识不到罢了,不然姐姐也不会劝你同他成婚。” 我是喜欢宁韫的吗? 我抿心问自己。 为何我会在意别人口中所说的他娶我是退而求其次?为何我会对他的冷落而失望难过?为何因为他的误解而愤愤不平?为何又因为他说的喜欢而心生欢喜?为何无故信他?对他的承诺深信不疑…… 或许姐姐说得对,我以为自己那份年少的喜欢钝了淡了,可它却一直都藏在心底不曾消散,只是我自己看不清罢了。 姐姐教我,“曦儿,以你的性子,待他好时,便直接了当地说清楚道明白,不要怕不好意思,那宁韫是心思深沉之人,容易多想,可偏偏这种人最吃主动坦白热烈的爱意。” 我撇嘴不屑,冷哼道,“才不要!他误会我,我就要往他肺管子上戳,我说是因为姐姐夸他百般好,我便信了她的话,才对他好,气死他……” “怎么还扯上我了……”姐姐无辜中招,被气笑了,“你们小两口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让你天天都为他说话!” “你呀你,跟姐夫争宠,跟乐儿争宠,跟夫君争宠,争的还是姐姐的宠……”安然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尖,笑骂道,“姐宝女!” 我与安然自小感情便极好,赖着她早已习惯成自然。 姐姐与姐夫刚成亲那会儿,就因为觉得他抢走了安然,我天天变着法儿跟他作对。后来有了小乐儿,我老喜欢逗她,她抱着安然左边胳膊说是她娘亲,我扯着安然右边胳膊说是我姐姐,两个人叽叽喳喳越吵声音越大,几乎要把姐姐耳朵震聋。 如今安然总为宁韫说话,我又醋意大发,在争姐的路上越走越远,越来越离谱…… “可是宁韫那么在意你嫌弃他,为何不愿意去疤?”姐姐不理解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 我跟姐姐也有同样的疑问,只是那日被他那句“不愿意”呛得满腹委屈之后,我便也再没问过缘由。 我只知道不管什么原因,他不愿意才是事实。 “总不能他要学做兰陵王?那兰陵王高长恭是因性格勇武而貌美似女人,觉得自己相貌不能够威慑敌人,于是雕刻了木制的假面,打仗时就戴上……”姐姐一边分析,一边怀疑,“可宁韫又不是武将,不必征战沙场,勇冠三军,这疤不用来威慑敌人,留着作什么?” “总不会是为了吓我?”我撇嘴。 姐姐再次被我气笑,哭笑不得道,“你总把他往坏处想!那你怎么不想着他是为了娶你才拿这疤来吓公主?” “姐!”我指着窗外的月色,纠正安然的话,“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还没到我做白日梦的时候……” “那不一定啊,兴许就是我说的那样,他为了退公主的婚,故意伤了自己的脸,如此才好娶你。”安然不服气地分析,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他又不蠢不傻,亦不是恋爱脑,官场繁杂,看人情凭世故,公主能助他扶摇直上,这桩婚事能为他带来的绝不是他寒窗苦读十几年就能得到的…… 我自认为在宁韫心里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让他走此绝途。宁韫怎么可能会为了我,放弃那大好的婚姻,自毁前程? 不可能的。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16. 第十六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第十七章 于是再一次房事后深夜抵足相拥谈心,趁着他心情还不错,我试探着问他为何不愿意去疤。 他神情一滞,想了想回答说他不在意容颜如何。 这就是传说中的帅哥都喜欢胡乱用脸吗? 我忍不住腹诽不已。 明明有机会复原容貌,却不肯恢复,仗着自己容颜倾城就如此任性吗!? “抱歉,阿曦。”他见我恍惚,低头吻我,柔声细语地道歉,“那日误会你,语气冷寒,态度僵硬,是宁哥哥不好。” 原来他还记着那日的事,也知道让我难过了,知道这个事情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两个人心中,只是大家都不愿意提起。 “我大度,不生气。”我开口试图将他认真道歉的严肃气氛降下来,半开玩笑道。 他宠溺浅笑,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我的脸。 不知为何,每每他抱着我时,我总觉得他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舒畅,与白日里的那种气场不同,似乎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那般,心安宁静,这种感觉也叫我宽慰窝心。 “为玉,”我唤他,顿了顿,却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他应声,一手撑着脑袋,半靠在床头盯着我看了半晌,末了轻叹一口气,问,“阿曦,抱歉。” 方才已经道过歉了,此刻又在抱歉什么? “你在意吗?” “在意什么?” “在意这张脸。” 有一瞬,我竟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些许紧张窘迫,夹杂着隐约的担忧。 这是多年来我那少年意气风发的宁哥哥脸上从不曾有过的情绪。 即便是那时他刚毁容,伤疤极为明显难看,他也是释然轻笑,坦然处之。笑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再言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过于看重容貌,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此刻对着我时,竟会多了几分自卑不自信。 我突然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问太多,问得他开始怀疑自己。 “抱歉。” 我伸手轻捂住他三度抱歉的薄唇,不许他再抱歉,“毁的是你的脸,总对我抱歉什么?若说抱歉,那也应该是我,不该一直问,揭你伤疤。” “我记得,阿曦最看重相貌。” “我哪有这么肤浅?”我拒不承认。 他欲言又止,挑眉揭穿道,“前年秋天,刘家二公子在城郊与你偶遇,对你一见钟情,托人求亲,你觉得刘公子相貌平庸,长得不好看,便否了一切,连了解都不愿意再了解一下……” 这话为何如此似曾相识又耳熟呢? 说到那个刘公子,我连忙辩解,“他长得横鼻子竖眼睛,人还猥琐,真是多看几眼都会吃不下饭……我就是个小女子,又不是君子,对着他,还管什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那我脸上也有疤,跟刘公子有何不同?” “他怎能与宁哥哥相提并论?!”我着急慌忙地反驳道,“宁哥哥可是出了名的京城美男,芝兰玉树,风度翩翩。” “那是从前,如今再美也毁了容。” 这话真是越听越耳熟……我甚至怀疑我与姐姐在阁楼谈心那晚,宁韫就躲在墙根底下偷听,不然怎么能将那话复说得不差分毫。 为表忠心,我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不介意。” 宁韫翻了个白眼,撇嘴哼道,“骗子。” 天地良心,那晚和姐姐谈起这事的确是有一些介意的,但只是一点点而已,后来就完全没有了。 哪知道还能被他翻出旧账来。 知道他是嘤嘤怪翻出来就是想撒娇求安慰,我只好也拿出了我的杀手锏,双手捧着他的脸,看着那道疤痕含情脉脉道,“刘公子没毁容我都不愿意,而你毁了,我也愿意,你说说,你还不是我心里最特别的吗?” 宁韫原本玩笑撒娇的神色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直球表白戳到了软肋,明显气息都不稳起来,垂眸抿唇,却掩饰不住嘴角那暗自窃喜的笑意。 果真姐姐说的没错,宁韫最吃这样主动坦白热烈的爱意。 “哎?!不对啊!”我突然反应过来。 “嗯?” “你怎么知道前年秋天刘家二公子在城郊与我偶遇?” “咳咳……” “还知道人家对我一见钟情,托人求亲?” “是吗?我刚刚说我知道吗?”某些人开始装傻充愣。 “不止说了,还说得那么清楚!说我觉得人家刘公子相貌平庸,长得不好看,便否了一切,连了解都不愿意再了解一下……” “咳,那个,我有些困了……”他掩唇佯装打起了哈欠。 “困什么困?!”我揪住他中衣领子不许他翻身乱动,“快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瞎说的,别在意……”宁韫轻吻上来,试图堵住我的嘴,蒙混过关。 “少来!”我避开他的唇,紧追不放。 “哎呦我好累啊……”某些人见逃避不成,开始耍赖皮。 “问你两句你就喊累,”我捏着他的耳朵训斥道,“做什么了你就累?” 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轻捏了我一把,坏笑着道,“为夫方才尽心尽力,娘子这话说得是要抹杀为夫的功劳吗?” 我耳根一热,被他惹红了脸,羞恼地踹他一脚。 “啊——” 我原本就没下狠劲儿,谁知道踢得他一个趔趄翻身摔下了床,趴在地上捂着肚子呼痛,久久直不起身来。 我吓得连忙起身去瞧,哪知刚下地了忽然整个人悬空,被他抱了起来,这才明白他是憋着坏水假装摔痛,让我心疼。 “宁为玉!”我动手锤他,“从前我怎么没瞧出来你这骗人的本事如此出神入化?你那八百个心眼子都是用来气我的吗……” 他无辜摇头,矢口否认,“我只有一颗心,全都用来爱你了。” 我只当他那是耍心眼子的话,朝他轻呸一声,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跳下来,却被他紧紧抱住不放,往床榻走去。 “为夫要再证明一次,不只这颗心给了娘子,连这身子也都倾其奉献,为娘子鞠躬尽瘁……” 这人模狗样的狗男人,从前我怎会觉得他清明如朗风,气节似青竹? 殊不知他暗地里偷偷知道我那么多事!我竟也不知道去查一查他,就这么傻乎乎懵懵懂懂地就嫁给了他。 真是呜呼哀哉!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17. 第十七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第十八章 乐儿被磕伤了下巴,虽然并无大碍,可我还是不放心地天天往娘家跑,日日都要瞧上一瞧我家小乐儿的伤处淤青有没有好一些,会不会破相。 宁安两府虽说相邻,有时我为了图方便直接吃住在了安家,宁韫从都察院回来见不到我,便来安家寻我。 我在后花园里正陪着乐儿荡秋千,见到他举着两串糖葫芦来,连忙朝乐儿喊,“乐儿!你看谁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乐儿抓着秋千荡得正欢,闻声望过去,眼睛一下子亮了,开心地欢呼起来,“糖葫芦!” 宁韫提起袍角,在秋千旁蹲下身子,温柔地捏了捏乐儿的小脸蛋,笑问道,“小姨夫是糖葫芦吗?” 乐儿嘻嘻哈哈地噘嘴嘴撒娇,奶声奶气道,“是小姨夫和糖葫芦都来了!” 宁韫被乐儿可爱到,笑得心都化了,连忙将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一个给你,一个给小姨。” “都给乐儿吧。”我推回宁韫递给我的那支,“给乐儿补补亏。” 宁韫腾开手,将乐儿从秋千上抱在自己怀里,这才细瞧她下巴上的伤口,看得眉头紧蹙心疼不已。 我看着这画面,不由得心生暖意,心觉以后宁韫也有了自己的女儿,想必也是这般放在手心里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舍不得一丝磕碰。 “今日都察院忙吗?” “还好。” “在前院碰见爹了吗?” 提起爹,他脸色一凛,悻悻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被他这反应搞得想笑,忍不住问,“爹怎么你了?” “岳父不待见我。”他无辜地抬头望着我,挫败不已。 “怎么会?”我虽然嘴上说着不会,可心里也是清楚的。 爹爹一直对宁韫私自求婚一事心有芥蒂,觉得他动机不纯,故常常对他黑着脸。 “岳父对我颇有成见,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宁韫无奈地抱着乐儿起身,又十分苦恼地询问乐儿,“乐儿快教教小姨夫,是怎么让姥爷那么喜欢你的?” “姥爷说喜欢乐儿可爱乖巧,聪明伶俐……”乐儿咬着手口中的糖葫芦,含糊不清地回答着小姨夫的难题。 “可是小姨夫学不来小乐儿的可爱乖巧和聪明伶俐怎么办?”宁韫亲昵地用额头轻轻蹭着乐儿的鼻尖,惹得小乐儿咯咯笑。 “小姨夫笨笨!”小乐儿轻揪着宁韫的耳垂,笑声如银铃般响亮动听。 乐儿与宁韫虽然相处不久,却能如此投契亲昵,甚至偶尔还亲过了我这个小姨,难免让我醋意泛泛。 殊不知是吃乐儿的醋,还是吃宁韫的醋。 只是这醋里非酸,反倒溢甜,甜腻如蜜。一瞬间我甚至脑子里恍惚产生了想给宁韫生孩子的念头。 这念头出现时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幸而院门口突然传来安然的呼唤声,似是呼唤乐儿回去喝药。 宁韫将乐儿放下来,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向前院,消失在拐角处。 乐儿走开了,他这才过来抱我,在我唇上轻啄一口。 “爹!”我朝他身后喊了一声。 他吓得立马收回了揽在我腰身上的手,转身毕恭毕敬地低头,无措的着手整理了一下衣衫,“岳父,我……” 我憋笑不成,干脆捂脸哈哈大笑起来。 宁韫抬头,茫然地环顾四周,哪里有什么岳父? 他这才知道自己被骗,没好气地点了点我额头,末了自己也觉得可笑,摇头苦笑起来,重新抱住我,将脑袋搁靠在我肩上,像只小奶狗一样撒娇,哼哼哝哝道,“阿曦,你说我可怎么办啊……” “你怕什么啊?”我不解地问,“我们已经是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妻啊!你这反应搞得我们像是偷情一样……” “话虽如此,可爹又不喜欢我,我怕我有不妥的举止,惹得爹对我更不满啊……”他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怎样能讨岳父欢心?阿曦你教教我……” “我又没有岳父,怎么教你?” “……”他被我气笑,干脆将脸埋进我脖颈间哼哼唧唧地自闭起来。 “哎呀,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轻抚着他的脑袋哄道。 要说也奇怪。 不是我的错觉,而是事实摆在眼前,宁韫自从娶了我以后,真成了狗见嫌。 从前我们读书在一处,宁韫功课好文采好,是别人家的好儿郎。 他爹娘时常夸赞他,还让我多向他学习。 而今爹娘因求婚旨一事对他有意见正常,可自我与他成亲后,公婆对他的意见也颇大,却不知是为何。 “为玉,你同爹娘之间是有什么事情吗?”我问他。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你说我爹娘吗?没有啊。” 他虽说着没有,我却明明看到他眼神略有些闪烁,只是那情绪转瞬即逝,难以被抓住。 “公公婆婆不喜欢你娶我吗?”我试探着问。 他见我如此猜测,立刻挺直了身板,认真起来,“怎么会?” 我觉得好笑。 这话与我方才安慰他说岳父怎么会嫌弃他时,应是一样的违心。 宁安两家比邻多年,宁韫的爹娘又怎会不知我的德性?认真算起来,宁韫品貌端正,样样皆优,而我即非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又打小就皮,不好好念书,怎么看也与宁韫不般配。 他爹娘若是不喜欢宁韫娶我为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爹娘临行前不是还怕你照料府中事务辛苦,交代府中上下事事依少夫人之意去办,要你多担待包容我,若是我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他们回来教训我替你出气……”宁韫重复着婆婆原先对我说的话,轻扶着我的肩膀开玩笑地贴过来,“不过作为相公哪里做的不好,娘子直说就好,为夫负荆请罪,好好补偿……” 宁韫爹娘是知书识礼之人,那些话兴许都是维护颜面的客套罢了。 连我这般愚钝之人都看得出公婆临出门前对他说得那些话,气氛明显不对,宁韫如此聪敏,怎会察觉不到?亦或是知道却装傻充愣,可他又是为什么如此? 想到这些我就难免多心,总觉得宁韫的自作主张,不仅招得我爹娘怀疑,更是惹得他爹娘不快了。 “阿曦,跟你无关,跟我们的婚事无关。”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解释保证道。 宁韫的话,能信几分。 是我始终无法把握的事情。 他亲口说过很多话,也似乎有将多话都暗自瞒了下来,我感觉得到,却问不出一二三来,最后总是无疾而终。 不过此刻,他所言不过也是为了不让我难过。 总归不是坏事。 我便也不想深究了。 只是与我无关,那又与谁有关? “你觉得爹娘临行前对我说话的语气生硬对吗?”他许是猜测出我的心思,微微一笑,淡然解释道,“或许是爹娘对我期望过高,本以为我会高中状元,最后却失望收场罢了。” 宁韫是宁家的独苗,从小到大公婆几乎是将所有的努力与心血都倾注在了他身上。 谁也没能想到,一朝科举,他不仅错失状元,还连带着毁了容,几乎是荣耀丧尽。 思及此我愈发地心疼,柔声细语地安慰他,“在阿曦心里,宁哥哥永远都是最才华横溢,博学多才的!” “承蒙阿曦不弃,愿将宁哥哥捡回去,”宁韫摇头失笑,满眼欣慰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那么,中不中状元什么的,便也不重要了。” “兴许是我捡到宝了呢!”我笑着调侃道。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18. 第十八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第十九章 受谢夫人所托,给李侍郎夫人定做的桂花绒簪完了工,我让铃儿找了个漂亮的锦盒装起来,亲自送上门去。 我也是第一次来谢府,也是头一次见到谢夫人的公婆。 二老慈祥随和,待人热情,听说我是来找自家儿媳妇,连忙迎我进屋,吩咐下人泡茶。 待我将锦盒交托给谢夫人以后,还盛情留我吃饭,我推脱不下,只好留了下来。 幸好我还多装了一枝绒花牡丹和一支兰草绒簪。 本打算送给谢夫人感谢她多番照顾,如今看来,牡丹华贵配谢老夫人,兰草清新恰好与谢夫人那爽朗的性子相辉映,婆媳两人都爱不择手,欢喜不已,对我做的绒簪赞不绝口,夸得我十分不好意思。 “妹妹手艺灵巧,这桂花不仅做了出来,还做的如此貌美,真真是天赋异禀。”谢夫人起身给我夹菜,禁不住笑道,“前几日与李夫人交好的黄夫人,也托李夫人找到我,说想要一只茶花绒簪,我都没敢答应,怕累着了妹妹,到时候把宁大人再心疼坏了……” “他啊,最近只顾苦恼着呢。”我咽下一口糖醋小排,想起宁韫那日的困顿,难免失笑。 “宁大人怎么了?”谢夫人下意识关切,复又想了想与宁韫的都察院同僚谢大人,奇怪道,“我瞧着相公近日在都察院并非有什么棘手的公务啊……” “他是苦于不知该如何讨岳父欢心。”我捂嘴嘲笑,同时也不忘帮他朝谢夫人取经,“谢大人是如何得岳父喜爱的?姐姐跟谢大人说说,私下里教他几招。” “我爹娘早逝,他哪里需要讨岳父欢心啊……”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口清炒芦笋卡在喉头,难以下咽,连忙胡乱端起茶杯饮下一大口茶水勉强顺下,慌张不安地致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谢夫人并未在意,一笑置之,“没事没事,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是啊是啊,如今儿媳妇嫁过来,谢家便是她的家,我与老爷就是她的亲爹娘。”谢老夫人老怀安慰地拉住谢夫人的手,望着她的眼神都好似亲生女儿那般。 谢家一家这温馨美满其乐融融的氛围,惹得我羡慕不已。 “宁夫人手艺如此绝妙,又有这么多人喜欢,怎么不开间首饰铺子?”谢老爷问。 “这个……我从未想过。” 谢老爷这一问,倒把我问住了。 我自小爱鼓捣着自己做些小玩意儿,最爱的是绒花,花草样式的做成发簪拿来自己戴得多,或也有送人,而蝴蝶、蜻蜓这类的则绑在竹篾条一端,插在窗棂上,或者穿了线挂着,随风摇摆时活泼灵动。 都当是小女儿家打发时辰的小玩意儿,从来没想过开间铺子去做生意。 “这绒簪花如此受欢迎,绒花荣华,寓意又好,中意的还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家眷,你何不考虑考虑开间铺子,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谢老爷是靠开米店起家的,自然是最看得出商机所在。 经此一说,我隐隐有些心动。 回去之后,晚饭桌上我同宁韫提起此事。 彼时他正举止文雅地饮着参汤,听到我的话,手里的汤勺都抖了抖,撒了一半出来。 “阿曦先前做一个绒簪,就没时间理为夫了,现在要开铺子做一堆绒簪,是想要彻底抛弃为夫吗?”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阿曦,我们才成亲几日?” 我抱臂靠着椅背,斜倪他一眼,“那夫君婚后大半个月都宿在书房,冷落娘子,娘子可曾有过什么怨言?” 先前的事,他可是一直没给过我正面的交代,我安曦虽不喜欢翻旧账,可也绝不能让人拿捏住。 从小到大,宁韫的哪笔旧账是我不知道的? 我不禁得意地跟铃儿对视一眼,暗暗挑眉挤眼,铃儿用帕子捂着憋笑的嘴,偷偷给我竖大拇指。 说到这里,宁韫难得地语塞,乖乖闭了嘴,略不痛快地搅动着碗里的汤匙。 于是我主动出击,打起了感情牌。 “你白日里公务缠身,戌时才从都察院回来,晚上还有我陪伴,不见得有什么清闲无聊的时刻,”我伸出手指逐条给他讲起了道理,“那你想过没有,白日里那些时辰,我只是待在府中,要如何打发?找谁来陪?” 他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意外地抬起头看我,眼神里明显有些明白这个道理了,可还是不忘死鸭子嘴硬,“铃儿啊,乐儿啊……” “那哪能与夫君一样吗?”我直戳关系要害,拿他的丫鬟小荷和公婆打起了比方,“那以后我不在,你也找小荷陪着你,找爹娘陪着你,反正你都觉得是一样的……” 他噗嗤笑出声来,差点将口中含着的参汤给喷出来。 待他稳了稳心绪,掏出白净的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推开装参汤的碗起身过来抱我,郑重承诺地跟我道歉,“对不起,是宁哥哥思虑不周,如此自私,没考虑阿曦的感受。做绒花是你喜欢的事情,你喜欢的,我都要无条件支持才是。” 他放低了声线,在我耳边柔声细语地哄道,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所以呢?”我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十分安心。 “铺子的事我找人着手去准备。” “不用!你同意就好,其他的事我来办。” 他公事繁忙,我也不打算麻烦他。 “不行!为夫可不能只是空口说白话地支持娘子。”他坚决摇头,表以忠心,“要说到做到,落在实处。” 我笑吟吟地望着他,怀疑道,“这么快就想通了?” 他点头,却还不忘交代一句,“但阿曦要答应我,再忙于铺子的事时,也不能冷落了夫君。” 我伸出小拇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梁,“阿曦心里,没有什么比宁哥哥还重要。” 如今我也开始姐姐学习夫妻相处之道,将御夫之术活学活用。 该糊涂时糊涂,该清醒时清醒,咄咄逼人之后再给些甜头,如此拉扯之间,夫妻感情最易升温。 宁韫甜丝丝地在我额头轻吻一口,“铺子开起来以后,我们多请些人回来打理,你之前做了那么多绒花成品,可以直接摆在铺子里卖,你就当当掌柜的,指导指导技艺,收收账就行了。” “其实这铺子,我是想让铃儿主理的。” 我松开抱住宁韫的手,回头看铃儿。 铃儿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疑惑地望着我,反应了一下笑道,“二小姐要开铺,姑爷赞同,铃儿自然也要支持,有什么需要铃儿做的,铃儿必定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我拉她坐下,摇头否了她的想法,“我是说,我负责做绒簪,铃儿负责打理杂务,铺子盈利以后,有一半数目分给你。” “二小姐……” “铃儿自小跟着我,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已经算得上我半个妹妹,如今我嫁得如意郎君,亦有自己喜欢做的事,自然也要为铃儿打算。”我轻轻抚摸着她的手指,掏心窝子道,“以后我们姐妹齐心协力经营好这铺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直到我家铃儿寻到心上人不得不抛弃二小姐那天,我就算功成身退,到时候再放你走。” 铃儿被我惹红了眼,咬唇拿袖子抹了把脸,别过脸倔强道,“我不要。” “傻丫头,必须要,没有别的选择。” “安家收留铃儿多年,能陪伴二小姐左右已是铃儿的福气,铃儿不能再要这些……”铃儿的眼泪像是断了线地珠子一般,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不可以。”我掏出手帕帮她拭泪,坚决地握着她的手道,“我想要开铺,一半是喜欢做绒花,另一半便是考虑到你,你若不要,那我也不要开这个铺子了……” 这是我的真心话。 谢老爷提醒我开铺时,我大部分的思量都是可以同铃儿一起打理,还能为她攒下一些私己钱。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站在一旁的宁韫适时地开口打圆场,佯作醋意,“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倒显得我这个夫君多余了。” 我噗地被他逗笑,掩唇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仰头朝他吩咐道,“你还站在这儿,自然是多余啊!还不快去找人寻找几间铺面供我们挑选挑选?” 宁韫抬手施礼,乖巧听话地陪我演戏,“谨遵娘子教诲,为夫这就去办。”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19. 第十九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第二十章 宁韫办事效率极高,不出两日便找好了地段和铺头,已经在派人着手添置物件和打扫了。 我和铃儿忙着把家里先前存着的几箱绒花成品拿出来分类收拾,归置一下,拿到铺子摆放上架。 先前给李夫人做的桂花绒簪,听说她爱不释手,如获珍宝,逢人就大肆赞赏。听说我要开铺,更是拿这枝桂花绒簪出去宣传,这店还没开张,便签下了不少的订单。 忙不过来时,姐姐和乐儿也来帮忙收拾,乐儿见到我那些压箱底的绒花,撅着小嘴叽叽喳喳地问我,这个可不可以送她,那个可不可以给她玩,忙着收拾的空当还要应付这个小祖宗的各种问题,忙中添的乱也让人哭笑不得。 终于是忙过了前期的准备时段,挑了个黄道吉日,挂上了宁韫亲自书写的牌匾“绒花锦繁斋”,这间小小的绒花簪铺算是正式开张。 开张前三日进铺买簪,赠送单支桃花小钗。 事先我与铃儿在屋里准备了七八日,做了两百多只桃花小钗,却不想一开张就被一抢而空,生意红火得不得了。 我甚至都顾不上铺头的事,只身埋头厢房做簪。 宁韫怕我辛苦,提议找几个簪娘帮忙,我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亲自制作。一来是不放心也不了解别人的手艺,怕做得质量参差不齐,惹人非议,二来想着也就这几日,自己多费些心开个好头,为铺子的信誉打好基础,辛苦也是值得的。 好在是铃儿跟在我身边多年,单支的桃花小钗这类简单的花式,她也可以做得与我差不多好,于是我们又日夜补做,才将开张时说过的三日赠送补得齐全。 先前答应了宁韫,即使是开了簪铺也不会冷落了他,可开铺后种种迫不得已的忙碌,他倒也并未计较我归家太晚,或是夜里忙着做簪。 我在铺头打点忘了时辰,他便亲自来接我,日日吩咐厨房熬煮参汤为我补身,夜里在厢房做簪,他陪在一旁就着烛火读书,看着我梳绒久了胳膊酸痛,又放下书卷来为我轻捏肩颈放松,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一下,他都怕幌了我的眼睛,连忙拿着剪子去剪燃过头的烛心棉线。 他的种种体贴都让我安心不已,时时都有种岁月静好,来日方长的欣慰感。 开张三日过后,人们原先的热情消减了大半,再加上样式但凡繁复一些的绒花,都价格不菲,铺头的生意这才逐渐平淡下来。 没有那么忙碌催单,我这才好歇下来偷个闲。 白日里偶尔去铺头转一转,定做的单子排期比较久,倒也没有那么着急做完。 这日戌时,我提前收拾好了剪绒的盒子,准备打道回府,准备晚上亲自下厨给宁韫做些甜汤,却不想转身和铃儿交代之际,突然有人拍我肩膀。 我以为是宁韫来铺子接我,满心欢喜地回头,却对上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虽说乍一看陌生,可再一看却有些许熟悉,但是打量再三也想不起这人是谁,只当是来簪铺买簪的客人,暗暗觉得他拍我肩膀不礼貌,心中不适,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微微点头笑笑,退后两步,准备喊伙计小施来招呼他。 还在等我四下里张望呼唤小施,他又上前两步,朝我十分殷勤地笑了笑,原本微驼的后背在这笑声里更显得猥琐,看得我一阵恶寒。 这体貌不端的模样倒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安小姐可还记得我?”他托着手中的锦盒,原本的小眼睛笑得愈发看不见缝,挤着肉鼻子冲我热络地打招呼,“前年秋天,在下曾与小姐在城郊偶遇过一面……” 前年秋天?城郊偶遇? 我努力地回想起前年秋天何时在城郊偶遇过这样一个人,他又忙着提醒我,帮我回忆道,“在下姓刘,刘家二公子……” 我一拍脑门,恍然想起来,“刘佈?” 也就是传说中那位家大业大对我一见钟情,见一面就托媒人上门来求亲,被我死活拒之门外的刘家二少爷,刘佈。 怪不得我说这人怎么丑得如此熟悉…… 其实我安曦从小跟宁韫一起长大,虽说功课不好,可到底跟着宁哥哥耳濡目染,也明白几分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 但刘佈真的是个意外。 我与他并不是偶遇,而是我单方面被他尾随。 那年秋天,我听人说城郊银杏林景致绝佳,于是带着铃儿偷跑出来,一路嘻哈打闹着去到了银杏林赏景。 秋风一吹,银杏叶子随风飘落,似是蝴蝶翩翩起舞,悠然轻落,金灿灿的叶子落满一地,远远望去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床金色的地毯,煞是好看。树上白果也已成熟,黄澄澄地挂在枝头,摇摇摆摆可爱极了。 据说银杏的叶子和果实可以用来制作药材,故林间赏树赏景之人不乏,还有些是在树底下捡叶子和落下来的白果回家入药的。 我和铃儿也捡了些形状别致好看的银杏叶子,打算拿回家照着做支银杏绒簪。 哪知低头捡到一半,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刘佈。 也不知他是无意还是故意,也不躲开,要不是铃儿及时拉住我抬头,差点就撞到了他的身上。 刘佈穿着锦衣华服,腰带佩玉,靴镶金扣,自己个头不大却带着高大威猛的几个随从,打扮得像个俗不可耐地暴发户一样,弯腰去捡我方才惊吓之时丢下的那把银杏叶子,双手奉过来,“小姐,你的东西掉了。” 他头向前伸还略微驼背,咧嘴一笑时刻意挑眉,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只往下掉。 敷衍道谢后,我拉着铃儿远离了银杏林,瞧着城郊的小山坡上风景好,铃儿提议去放适才出来时在小摊上买的燕子风筝。 铃儿可是放风筝的一把好手,恰逢着风力合适,风向也正确,燕子风筝很快就放了起来,越飞越高,铃儿拉着风筝线在小山坡下奔跑,我乐得欢呼雀跃,忘乎所以。 看着铃儿将风筝放得很稳,我跑过去也想过一过放风筝的瘾,谁知刚上手把握不好拉扯风筝线的力度,拿到手不出半刻就不小心扯断了风筝线。 燕子跌跌撞撞地一头栽下来,远远看过去似乎落在了水塘旁边的草丛里。 我拉着铃儿跑过去捡风筝,谁知道草丛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生猛大汉。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20. 第二十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第二十一章 我拉着铃儿跑过去捡风筝,谁知道草丛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生猛大汉,定睛一瞧,竟是刘佈的随从,手里还抓着我的风筝。 刘佈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接过那随从手里的风筝,递还给我。 “我与姑娘好有缘啊!” 他笑嘻嘻地看过来,我总觉得那笑十分不怀好意,连他递过来的风筝都不想要了,拽着铃儿欲走。 哪知越着急心慌越出错,腰间的荷包竟在忙乱中掉在了地上,铃儿看到想要回头去捡,却不想被他手疾眼快地提前一步捡起来。 今日不宜出门,出门就一直在掉东西。 我拉着铃儿疾走,小声嘀咕,“不要了不要了!快走吧!这个人不正常,老是跟着我们……” “凭什么不要?!”铃儿气不过,回过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风筝和荷包,将我挡在身后,勇猛地与他对峙,“你尾随我小姐,到底有什么企图?” “在下得见你家小姐一面,十分倾心,不知可否……” “否否否!”他说着还要往前靠近,我吓得讲话都磕巴起来,连连摆手退后,“承蒙公子错爱,实在是消受不起……公子留步!留步!” 哪知他听了这话反而更加欣喜若狂,“留步?你怎么知道我叫刘佈?姑娘不仅人美声甜,还聪慧过人,我们真是好有缘啊……” 天知道怎么随口说句“留步”都能与他的姓名同音?!真是孽缘! 铃儿也瞧出了这人无法沟通,也懒得跟他废话了,狠狠地瞪了他几眼,警告他不要再跟着我们,然后拉着我走出老远,等到看不见他的人影后,才雇马车回了府。 哪知道这人从哪里打听的我的名字与住处,第二日就找了媒人上门求亲,爹娘与姐姐不知其中原委,看我死活堵着门拒了婚事,还以为是我嫌弃人家长相。 殊不知他是个又丑又作怪尾随痴汉。 谁曾想到,这时隔两年之后,又寻到了我的铺子里来。 “呵呵,好巧啊。”我没话找话地应了一句,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不是巧,是我在外面瞧见安小姐,特地进来打个招呼的!” 那更吓人了。 “哦是吗?”我假笑着搓了搓手,试图转移话题,“想买点什么?随便看。” 他将手中的锦盒往前一递,“我买了一支桃花绒簪,送给安小姐吧?” “不了不了。” 我心里面对他买了我的东西再送给我的行为简直无语到家了,面上却不好多说,毕竟他这人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总能把别人的托词理解成有缘。 为了彻底掐断他的非分之想,我清了清嗓子,刻意纠正道,“刘公子,麻烦你以后不要叫我安小姐了,叫我宁夫人。” 他疑惑地看着我,“为何?我记得安小姐姓安啊!” 废话,我不姓安姓什么?!这话的重点明明是为了让他听宁字后面的“夫人”二字啊,谁知他又是一股脑儿地跑偏。 “安小姐是姓安没错,可是她的夫君姓宁,她自然也可以是‘宁夫人’。” 宁韫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进来,待我抬头望过去时,他已走进来在我与刘佈之间站住,严严实实地隔开了他看我的视线。 “她嫁人了?”刘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般,整张脸拧在一起,像块拧皱了的抹布,然后又歪头扒拉开宁韫,再次向我求证,“你嫁人了?” 我郑重地冲他点了点头。 “那我当初托人向你求亲时,你为何说不嫁?” “我为何要嫁啊?”我真是奇了怪了。 “那你现在为何又嫁了?”他还有理了?! “我当初说不嫁,说的是不嫁给你,不是不嫁给别人啊!” 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跟他说话这费劲的程度,气得我直翻白眼。 “别人是谁?” 终于问到点上了。 我自然而然地挽上宁韫的手臂,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口中的“别人”是谁。 哪知刘佈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瞥了宁韫一眼,不屑外加不解道,“他?我哪里比不上他了?” 我捂着心口内伤吐血。 当然是从长相到气质,从内涵到学识,没有一处比得上啊! “我刘佈家财万贯,人才风流,”刘佈仰起他自信的头颅,越说越离谱起来,指着宁韫吐槽个没完,“他有什么?钱没钱,脸上还……” “闭嘴吧你!”我实在是忍不了了,截断了他的话头,直接开口骂道。 我一开腔连宁韫都愣住了。 “说完了吗?恕不远送!”只怕他再说宁韫半句不好的话,我都忍不住要动手揍人。 于是我抬脚往前一步护在宁韫身前,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没说完……” “没说完给我憋回去!恕不远送!”我朝后面喊了一声,“铃儿!小施!送客!” 铃儿本是拿着扫把在打扫橱柜,从柜台后面出来见到是他,更是嫌恶极了,顺手抄起扫把就要往外赶人。 伙计小施虽然不明情况地跑过来,可眼看着他铃儿姐姐这般态度,也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随着铃儿一同赶人。 看着刘佈被连推带搡地赶出去,我回过头拉住宁韫的手,笑意盈盈地仰头看他,“走吧,回家!我们不要理这种无聊的人!晚上阿曦给宁哥哥熬甜汤喝。” “不必熬了。”他道。 “为何?”我以为是方才刘佈差点说到了他脸上的伤疤,惹得他不快了,连忙紧张地察看他的脸色。 谁知他并无半分不悦,倒是嘴角微漾,怎么也藏不住笑意,看着我低头吃吃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我奇怪道。 “笑我家娘子是个护夫狂魔。”他宠溺地在我额上轻轻落下一吻,“还有什么甜汤能甜得过我家小阿曦的……” “有啊!”我故作思索状,朝他眨巴眨巴眼,笑眯眯回道,“我家宁哥哥的嘴啊。” 他温热的手指在我鼻尖上轻刮一下,我报复地在他手心里轻挠着痒痒。 “那个缺心眼的叫什么名字?” “刘佈。” “名字起错了。” “什么?” “我觉得他以后可以在名字后面再加上一个字更秒。” “什么字?” “‘得’字。” “刘佈得?” “看来娘子也觉得他是‘留不得’了!要不为夫今晚就派人去了结了他……” “哈哈哈哈哈,留不得?亏你想得出来!” 我与他牵着手并肩步出铺头,走进了烟火气息浓郁的繁华夜市。 似听到盛夏晚风掠过了京城的长街小巷。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21. 第二十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2. 第二十二章 为了避免刘佈再来簪铺纠缠,我连着几日都待在府上,闲来种种花草,偶尔做做订单,也乐得清闲。 铃儿在簪铺打点,也警醒着十二分精神时刻关注着,不过一连几日都没有再见过刘佈出现。 也不知道是不是宁韫真的让人家变成“留不得”了。 不过刘佈的事之后,宁韫日日归家得更早了些,对出现在府邸门口,哪怕只是经过的路人,也莫名带着些许警惕心。 我劝他宽心,说都明确拒绝过了,总不能人家那么厚脸皮还能找到家里来? 宁韫不认同地摇头,抱着我不撒手,“那不好说,我家娘子貌美如花,心灵手巧,保不齐外面的人都觊觎我家娘子的美色,我可不能给他们这些机会……” “是吗?”我挑眉瞪他,含酸拈醋地学着那日在琼林宴上旁人的闲言碎语道,“在外人眼里,是你这监察御史大人退而求其次娶了我这小门小户的女子为妻,于仕途无益……” 宁韫环抱着我的手一顿,有些意外地低头看我,“谁说的?” “外面的人。” 宁韫贴了贴我的脸,“外面的人说什么,你都不必理会。” “人言可畏啊。”我倒也并非真的计较,不过是想故意逗逗他罢了。 哪知他听进了心里,在意起来,“那他们一定是觉得我毁容后还得娶了美貌娘子,故而喜欢你不好明说,嫉妒我却中伤你,下次若是再有人如此说,你便这么反驳他……” 我被他逗笑,好奇追问道,“怎么反驳?” 他清了清嗓子,拿捏起腔调,煞有介事道,“你就说,我家相公娶了我,才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有道理。”我点头,笑逐颜开地贴在他唇角轻吻一下奖励。 “阿曦,”他埋在我的颈间低语轻唤,“我们不是外人眼里的那种怨偶,我们是从小就有感情的……” “那倒也没有太深的感情。” “嗯?”他茫然抬头。 看他五分诧异三分迷惘两分气恼意欲争论的模样,我噗地笑出声来,“宁哥哥从小就是‘别人家’的优秀孩子,而我不过是十里八乡的‘女土匪’……” “我记得,幼时你这个‘女土匪’常常要嚷嚷着把‘别人家的孩子’抢回来做童养夫!”还未等我说完,他便着急着将从前我那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承诺翻找出来。 我笑意盈盈地搂住他的脖子,故作霸蛮的模样道,“所以说嘛,女土匪强娶豪夺了乖书生,哪儿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不过是当作抢回来的童养夫待罢了……” 他嘴角的笑意荡漾开来,心满意足地点头,“为夫甘愿为娘子驱使,退居府中,扫撒料理,做个合格的童养夫。” 宁韫的柔情蜜意向来真挚十分,分寸得当,甜而不腻,让人心头温热,寰如暖春。 只是这上午才说过愿意为了我退居府中,扫撒料理,做个合格的童养夫的男人,这日晚上却没有按时归家用膳。 我在饭桌上等了又等,吩咐厨房将菜热了又热,直到三遍热过,连甜汤都要糊底在汤罐里时,前去接人的铃儿这才一个人跑回来。 “怎么了?” 看着铃儿跑得气喘呼呼,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慌张回身询问时,不小心碰掉了汤勺,“哐当”落地的声音刺耳焦灼。 “我听都察院的人说,午时五公主派人来传话,召姑爷进了宫,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铃儿拾起地上的汤勺,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末了忍不住又添上一句,“二小姐,兴许五公主是有什么诗赋难题,找姑爷去求析解说罢了……” 宫中教□□公主的太傅不止一个,且不乏博学多才,教历资深之人,若是讨教诗词,又何须非宁韫不可? 我默默从水桶里舀起一瓢水冲掉了汤勺上沾上的泥土,拿帕子擦干净,重新放进了汤罐里,对着铃儿挥手,“走吧,我们吃饭。” 饭桌上,铃儿支着筷子欲言又止,频频朝我望过来,我难免发笑,“怎么啦?” 铃儿摇头,夹起一块鱼肉放进我碗里,想了想,又道,“二小姐,你别因为姑爷的事不开心,兴许姑爷只是推脱不掉……” 我撇嘴,“哪儿有那么多兴许?你今日干嘛总是帮他说话?” 铃儿直起身子,拍着胸膛以表忠心,“怎么会?!铃儿永远跟小姐站在一边!我只是怕你因为这些郁结于心,气着自己罢了……” “放心吧,我不胡思乱想,不生气。” “那就好。”铃儿舒了口气,继而郑重道,“姑爷与小姐情深意重,旁人自然插不进来。” “那怎么好说?万一他自己经不住诱惑呢?” “若是姑爷敢有半分异心,铃儿第一个不能放过他!”说着铃儿已经掰断了手中竹筷示威。 “好。”我笑着点头拍手竖拇指,坐言起行道,“那我们吃完饭就去宫门口堵他。” “啊?”铃儿握着手中折断的筷子愣在原地。 “说错了,是去接他。”我咽下一口甜汤,嘻笑着改口道。 铃儿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扒拉了半碗饭下肚,冲我点头致意,“那我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堵姑爷的路……额,不是,是才有力气跟着小姐走路去接姑爷……” 看着铃儿视死如归要与我共存亡的模样,我心情畅快地喝完了半罐甜汤。 其实我对宁韫并无不放心,虽然我们做夫妻不久,可青梅竹马多年,他为人的品格还是不会有错的。 他若是真的对公主另作他想,大可偷偷摸摸,避开人前,而不是如此坦荡磊落,不惧人言。 盛夏暑浓,吃完饭,我将在井水中冰镇过的新鲜瓜果切了些,装进小食盒里提着出门去接宁韫。 夜市也正还繁闹,有夜风迎面拂过,带来一丝丝清凉之意,吹得人神清气爽,我与铃儿说说笑笑一路不知不觉就到了宫门口,远远便望见宫门上高挂着描着金粉的大红灯笼,使得烛火点点下的光亮格外醒目耀眼,皇城巍峨高大,贵气逼人,使人不免敬而远之。 嫁给宁韫之前,我从未离皇城这么近过。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22. 第二十二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3. 第二十三章 嫁给宁韫之前,我从未离皇城这么近过。 安家三代都是做裁缝的,爹爹更是远近有名的“金剪刀”,为人裁量衣衫,定制襟袍无不合身,娘亲手巧,善作小衣鞋袜,缝制布艺。姐姐从前的手艺也尽得爹爹真传,只是如今将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小乐儿身上,我裁缝的手艺倒是家里最差的,不过做绒花的技艺应该算得上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 安家也没有什么皇亲,故极少有与皇家接触的机会,如今宁韫在朝为官,我这个监察御史夫人,也难免要在皇城门口守望一望,瞧一瞧我家那废寝忘食为人解忧的夫君何时出来。 等得无聊,觉得口干,我打开食盒拿了两块甜瓜出来,递给铃儿一块,然后若无旁人地咬下一口,瓜甜汁多,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赞不绝口。 铃儿神色复杂又略显无语地看着我,“二小姐,这瓜不是留给姑爷的吗?” 我眯眼冲她笑了笑,然后握着她的手将瓜送到她嘴边,道,“我们先帮他尝一尝甜不甜。” 话语间,皇城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只听得守城门的侍卫躬身行礼,我扭头望过去,看到夜色里那个熟悉的身形从门内迈出来,我提起裙摆欲上前迎接,却又隐约瞧见宁韫一旁并肩同行踏出皇城大门的婀娜身影。 不久前在下着大雨的琼林苑门外,那身影我似乎见过一次。 “韫哥哥,夜色已深,路上注意安全。”五公主宣柔人如其名,不止身段袅袅婷婷,连声线都娓娓婉转,大雨那日被雨声扰乱了五分,今夜寂静的皇城外,尤显悦耳动听。 特别是那句“韫哥哥”更是唤得人心慌意乱,连我都酥了三分,不知宁韫听进耳朵里麻了几分? “微臣惶恐,不过是夜深归家而已,又何须公主亲自来送,公主还是快些回宫,若是暑气入体,再伤了凤躯,微臣便罪该万死了。”宁韫不卑不亢地躬身,声线在这蝉鸣不已的夏夜里格外清朗。 宣柔公主站在宁韫对面,微微仰头忽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宁韫,不舍离去。 我咽下手里那块甜瓜,顺手又从食盒里摸了一块西瓜出来,靠着身后的城墙看着眼前这离别小剧场,持续吃瓜中。 “二小姐,我们还要不要过去?”铃儿为难地问道。 “嘘,”我伸手示意她噤声,“再看一会儿。” 我倒也不是要抓宁韫现行,只是觉得这夜风里的男女似乎十分登对,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场景罢了。 宣柔公主对着宁韫露出一个甜甜地笑容,笑得仿佛心都化了,“太傅留作的那一阙词,先前我怎么解都觉得差强人意,经你一拆析,妙之简之,韫哥哥,谢谢你今日来帮我。” “公主不必言谢,只是下次若还有难解之处,迁宫人传口信即可,微臣定当以卷书写,细细解读好后交由公主,如此便也无需进宫叨扰公主。”宁韫微微欠身,稍拉开了与公主的距离。 “字面书写哪里有韫哥哥亲口解说的清晰明了,再说了,柔儿许久不见韫哥哥,想亲眼看一看韫哥哥是否安好。”宣柔公主娇羞低头,娇俏掩唇浅笑,犹似桃花不胜春风的温柔。 “劳公主挂念,微臣一切安好。” 听到宁韫如此说,宣柔公主似乎有些许失望,仿佛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铃儿站在我身旁连连低声嗳气,发愁地望着那两人,生怕宁韫有哪句说得不是,从而破坏了我与他好不容易重修于好的关系。 “韫哥哥,与她,相处得怎样?” 宣柔公主口中的这个“她”,自然说的是我。 与铃儿的紧张相比,我不紧不慢地继续啃着手中的瓜果,倒还真的想听一听宁韫如何来回答这个问题。 “微臣家事不过是些平淡俗事,怎劳得公主挂心?”宁韫拢袖施礼,“微臣实在惶恐。” 宁韫巧妙地避开了问话,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听到答案,我也略有些失望,下意识长舒了一口气,铃儿十分敏感地察觉到,怕我生气似的,立马抬手为我拍背顺气。 “韫哥哥,你一定要与柔儿如此生分吗?”宣柔公主十分受伤地看着宁韫,蹙眉轻叹。 这话好熟悉,我仰头望着清朗的月色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那夜在琼林苑外,送走五公主后,宁韫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不得不说,宁韫和宣柔还是有些默契在身上的。 “公主千金贵体,微臣实在不敢以一己之身,扰公主安康。”宁韫顿了顿,觉得这番说辞难以搪塞公主,又加了一句,“臣如今容貌毁半,亦怕惊吓了公主。” “韫哥哥,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的……”难得在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脸上见到这般执着坚定的爱意。 好家伙,她能不在乎实属倒显得我先前的在乎有些小家子气了。 “韫哥哥,你可知柔儿……” 宣柔公主的纤纤玉手攥紧了宁韫的衣角,宁韫闪身退了半步,对宣柔公主的情难自禁有些面露难色,眼神瞟了一眼城门口的侍卫,觉得不太合适地掩唇清咳了一声,守门的侍卫佯作听不见也看不见一般,背过身去。 我正瞧着这才子佳人的好戏,不知何时从夜色里窜出一只野狗,照着我手里的瓜果一个猛扑过来,只觉得手腕一沉,被一股湿热的狗舌头舔到手心的触感,我吓得尖叫一声,瓜果落地,丢下食盒就跑。 慌不择路中撞进了一个温热熟悉的胸膛,心惊肉跳地抬头对上宁韫清澈的双眸,好像回到了十三岁那年我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他去鱼塘捞鱼,结果鱼没捞到,被看守鱼塘的大狗追着咬了三里地,仓皇逃窜我跳上他的背,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失声尖叫地哭喊着,鼻涕眼泪乱飞,害得他背着我跑掉了一只鞋,没被狗咬着反倒是我抱得太紧,差点把他勒得断了气。 我那一向温文尔雅,淡然沉稳的宁哥哥,平生头一次如此狼狈不堪,甩掉大狗后也先是确认我是否受伤受惊,对我不忍有半分责备,细致小心地理着我那疯乱的发丝,柔声安抚着我受了惊吓的心绪,完全不嫌弃我将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那是年少时我最好的宁哥哥。 此刻那双不改少年意气的手指揽在我的腰身,与从前并无二致,甚至还多了些沉静智睿的气场,让人更加心安。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23. 第二十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第二十四章 “不怕。”宁韫抱着我将我护在身后,随手拾起地上的树枝去赶狗。 闻声而来的侍卫也连忙抄起刀鞘来帮忙,那野狗许是本就意在夺食而无意伤人,眼见着人多势众更是不敌,从最开始的嚣张狂吠也慢慢变成不甘心的低声呜咽,最后叼着半块西瓜飞快地逃窜进了方才的夜幕里,不见了踪影。 夜色恢复了一如既往地平静,气氛却突然尴尬起来。 好好的吃瓜看戏突然变成了失声暴走的闹剧,我自己倒还好说,就是有些替宁韫失礼。 宁韫与五公主在这么暧昧不清的场景下,我这个所谓的原配夫人突然这么惊慌失措地窜出来,身后还追着一只野狗,真是奇怪到了极点。 我本想解释说自己不是来捉奸的,也不是故意捣乱,一切都是意外,可又总觉得怎么解释都像是欲盖弥彰。 最后还是宁韫将我从身后牵出来,对着宣柔公主解释并介绍道,“这是微臣的夫人安曦,从小怕狗,方才反应过激,惊扰了公主,望公主赎罪。” “臣妇无心,惊扰凤驾,望公主赎罪。”我欠身施礼,学着宁韫的句式小心翼翼地重复抱歉道。 不管别的,先认错总归是没错的。 宣柔公主并未答话,仰头垂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一处,似乎是十分介意地望着宁韫与我紧紧牵着的手,神情古怪。 铃儿紧随在后,拾起食盒跟过来,很有眼色地对着公主行礼,“少夫人来给少爷送吃食,路上被野狗追赶,幸得公主与少爷及时出手相救。事出突然,还望公主莫要怪罪。” 铃儿这话说得巧妙,一边不动声色替我解释了来意,一边又将方才侍卫出手驱赶野狗归功于公主,如此一来,宣柔公主倒也不好为难我们了。 果不其然,宣柔公主略略抬了抬眼皮,淡淡回道,“无妨,起身吧。” 起身时我松开了宁韫握住我的手,心下却觉得方才宁韫下意识的反应,在我心里恰恰就是宣柔公主问出的“你与她相处得怎样?”那句话最好的答案。 心下欣喜微甜,却不好流于表面,只能抿唇将心思勉强压下。 我向来低调做人,不喜太过张扬,特别是在公主面前,更不能太过显眼,否则一不留神成了碍眼,再生出许多事端来。 “夜色已深,公主还是快些回宫歇息吧。”宁韫回身望了一眼暮色,贴心提醒道。 “摆驾。” 原本与宁韫缠绵道别许久不舍离开的宣柔公主,却在我出现后,头也不回地摆驾回宫,仿佛再多看一眼就难掩嫌恶,失态人前。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公主离去的背影,深觉自己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宁韫目送着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似乎是松了口气,回头顺势揽上我的肩膀,跟我一起打道回府。 “我真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我拢袖避开宁韫揽在我肩头的手,斜睨着他,故意学着宣柔公主方才的模样,加了一句,“韫哥哥,对不起。” 宁韫的脸色倏然一变,抿着薄唇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语塞了一瞬,喉头微动,末了长长叹了口气,方才驱赶野狗时那整个人凌冽的气场突然柔和了下来,五分宠溺三分无奈两分小心翼翼地反问我,“阿曦,你生气了?” “生什么气?”我无辜仰头,接着反问。 “那你为何这般唤我?”他蹙眉不满道。 “我为何不能这么唤你?” 他苦笑着摇头,“你我都要提问,那谁来回答呢?” 我盯着他微褐色的眸子,抱臂撇嘴,微微挑眉,虽未说话,可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 “好,”他好脾气地低头认输,锲而不舍地伸手想要再次揽住我的腰身,被我坚决地拒绝以后,讪讪地收回手,“公主为君我为臣,她执意要这般唤我,我也不能言辞太过,拂了她的面子。” “那下次,她若是执意让你手把手教她写字,你也要为了不拂她的面子,亲自上手教她写字吗?” 许是看他吃瘪太过好笑,我虽未真的生气,可就是想举一反三,故意为难。 “君臣有别,男女有别,况且我已是有妇之夫,身心有所归属,不能再为君驱使。”他贴上来拽着我的手臂不肯撒手,颇带着些撒娇讨好的意味。 “切,”我嗤之以鼻地推开他靠近过来的脸,“你都让人家喊你韫哥哥了,还有什么不能为君驱使的……” 宁韫哭笑不得地将脸埋在我肩头哼哼唧唧,“为夫错了,再也不敢了,如果下次我再容别人如此唤我,我就自裁谢罪,以死明志,绝不负娘子情意。” 我揪着耳垂将他的脑袋提溜起来,数落道,“怎么怎么?说你两句,你还敢威胁我了?” “不敢不敢,”他认怂笑眯眯地靠着我的额头,“我说得可都是真心话,若有半分虚假,定然不得好……” “哎!”我及时打断他就要脱口而出的不吉利的话,嗔怪着岔开话头,“明日里我就要去都察院问一问,是谁教得我家相公这般油嘴滑舌……” 宁韫竟还真的抬头认真想了想,然后毫不犹豫地甩锅,“谢大人。” “哈?”我不相信地瞧着他。 他却认真笃定地点头,硬要把这口黑锅扣在谢大人头上,末了还要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倒打一耙地揭穿道,“阿曦吃醋了?” “才没有。”我娇嗔地横他一眼,“我平日里吃盐吃糖,就是不爱吃醋!” “阿曦吃为夫的醋了。”他嘴角微扬,明亮的眼眸清辉熠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后,看起来心情好极了,并且丝毫不打算掩饰,顺势贴脸过来,放低了嗓音在我耳侧低语,“我很开心。” “原是我不该,上杆子给你送瓜果来,让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瞥他一眼,抱臂哼道。 “阿曦给我带了瓜果吗?一定很甜……” 他说着接过铃儿手里的食盒,兴致勃勃地揭开盖子,脸上的笑意蓦然又僵住,我不明所以地探头过去,瞧见食盒里原本装满的瓜果,已经被我不知觉看戏之间给啃得差不多了,只剩了几块没有啃干净的甜瓜皮,零零散散孤独地躺在里面。 我幸灾乐祸地看笑话,揶揄道,“看来某人高兴得太早了……” “瓜果被狗吃了?” 他口无遮拦地问道,惹得我一顿不满拳捶。 “宁为玉,你才是狗!”我作势骂他。 “为夫是不是狗不好说,”他倏地将我抱起,朝我不怀好意地挑眉眨眼,失笑出声,“但这瓜果不吃也罢,毕竟是绝对没有我家娘子甜!”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24. 第二十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5. 第二十五章 簪铺的生意逐渐上了轨道,平时都有铃儿照看着,我整日里坐在房里做绒花,时间久了腰也痛眼也花,难免烦躁,所以看着一些定制品的工期排得没有那么紧张了,偶尔也偷偷闲,回安府小住。 安然得空都在帮爹爹裁量的衣衫锁边绣纹,娘亲也有不少的裤袜鞋衫的零碎订单要做,只有我,回了家以后天天带着乐儿疯闹。 一会儿跟她捉迷藏时踩脏了安然刚刚熨烫好的衫褂,一会儿跟她打闹时不小心掀翻了娘亲的针线筐,惹得姐姐和娘亲恨不得把我俩绑在凳子上安生一刻钟,如此才好清净几分。 “安曦!” 娘亲看着我与乐儿拿着线轴一个扯一个拽,才不一会儿的功夫,厚厚的线轴就被拆的七零八落,丝线缠绕散了一地,实在是忍无可忍地吼道。 我连忙嬉皮笑脸地赔不是,抱着乐儿在怀里,一起捡起散落在地的丝线重新往线轴上缠绕。 看着我俩这不停犯错又认错极快的态度,娘亲也不好再发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曦儿,你如今几岁了?怎得跟乐儿一样胡闹?” 我笑着低头问乐儿,“几岁了?” 乐儿扬起小脸,伸出四根手指,奶声奶气道,“四岁!” 我也像模像样地学着乐儿伸出手指,在娘亲面前晃了晃,“乐儿四岁,我也四岁!” 娘亲拿手里的绣框轻打下我的手,没好气地泼冷水,“再加二十!” 我与乐儿相视一笑,又嘻嘻哈哈地闹起来。 娘亲颇为头疼,蹙眉问我,“也不知女婿平日里是怎么受得了你这般闹腾的性子的?” 我不服气地反对道,“娘亲怎能只说我呢?殊不知他闹腾起来,我才不及他撒娇耍泼的万分之一呢!” 娘亲以为我在胡说,十分怀疑地瞧着我,“不能吧?宁韫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处处礼数周全,人也稳重,怎会是你说的这般?定是你啊,自己闹腾还要赖在人家身上,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 见娘亲不信,我可真是冤枉,明明宁韫那沉稳冷静,谦谦君子的模样都是对外的假象,对着我时可是天天撒泼耍赖哼唧唧的小郎君。 “娘,宁韫对您和爹敬畏,才装出一副正经沉稳的样子,其实并不然。”我不服气地撇撇嘴,“他私底下可是个十足十的醋缸子。” “醋缸子打翻了是为谁?”安然笑道,浅浅瞥过来一眼,“他在意你总归不是坏事。” “原先娘也以为这婚事是他的权宜之策,会委屈了你,可如今看女婿这般待你,先前的怀疑顾虑倒是都打消了,”娘亲接了姐姐的话头,意味深长地望着我笑了笑,又道,“曦儿,你和女婿打算什么时候让娘抱外孙?” 先前奉旨同宁韫成婚,本是迫不得已,如今相安无事,安稳度日实属不易。 明知宁韫如此喜爱小乐儿这股劲儿,定然是希望有自己的孩子的。 可我还没做好要孩子的打算。 一则我与宁韫新婚燕尔,虽然先前发生过一些不快,可终究也不妨事。如今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若有了孩子,不知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二则公主频频围绕在宁韫身侧,看向他的神情我并非不知其意,宁韫虽说事事都与我交代回禀,可公主乃君不容冒犯,不知其后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三则我直觉宁韫是有一些事在瞒着我,兴许是他不想说,也兴许是为了护我,他心里眼底藏着太多的秘密,我在意却问不出口,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安全感。 仅仅三则,我便从不敢去想孩子的事。 但这些我也不能说与娘亲听,只好胡乱敷衍道,“顺其自然吧。” 许是我无心叹了口气,娘亲却听者有意,神色一下子复杂起来,“曦儿是在叹气吗?女婿他……” 娘亲虽未明确说出什么,可那拉长的余音里又像是什么都说了,惹得安然也关切地看着我,我一时糊涂没反应过来,待我细品出这没说出口的话外之意,顿觉面上一热,咬唇嗔道,“娘您想哪儿去了啊?!” 娘亲淡然地理着手里的丝线,“这有什么?这世上什么事没有?若是真有毛病,那咱就早点看大夫,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我头疼地扶额,只觉得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娘亲见我这样,越发笃定我在愁苦,干脆停了手里的活计,去厨房鼓捣了半晌,最后提出食盒塞到我手里,催促着我赶快回宁府。 我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地被推出门外,摸不着透头脑地打开食盒,看到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四五盅补汤。 彼时恰巧宁韫从督察院回来,并肩同行的还有谢大人,看到我拎着食盒站在门口,谢大人拍着宁韫的肩膀笑道,“宁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宁夫人温柔贤淑,早早煲好了汤盅等大人归家。” 被夸赞我倒有些惭愧心虚了,略不好意思地点头礼貌微笑。 “谢大人取笑了。”宁韫浅笑着走过来,连忙接过我手中的食盒,“总归是我不好,让娘子受累了才是。” “宁大人心疼娘子受累,故总是推脱同僚相邀饮酒,实在是夫妻情深,令人羡慕。” 谢寻是个极会说话的,听谢夫人说,曾经面对六府巡按大人乱扣罪名的刁难,谢大人也无半分怯场慌乱,三言两句就轻松为其化解了困境,故一举俘获了谢夫人芳心。 “不知谢夫人煲了什么靓汤?”谢大人探头过来,好奇问道。 说实话我也没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汤,于是天真掀开食盒,毫无避忌地一一打开汤盅盖子。 “猪尾花生汤,”谢大人瞧了一眼,又闻了闻,“乌鸡黄芪枸杞汤,和百合甲鱼汤……” 宁韫的脸色逐渐从一开始的欣喜,到疑惑,再到最后难以言说的复杂。 谢大人明显后悔多看这一眼,略有些无措地收回手,尴尬地拍了拍宁韫的肩膀,以示鼓励道,“宁大人,还是要保重身体。” 宁韫哭笑不得地望着我和谢大人,一时语塞,抿唇不语。 我愣是没看懂两人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口无遮拦地问道,“怎么了?这汤是有什么效用吗?” 饶是谢大人久经官场也被我给整不会了,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斟酌措辞,末了借口道,“本官突然想起夫人嘱咐,要去东街口买些点心回去,那就不打扰二人饮汤雅兴了,告辞告辞。” 看着谢大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我挠了挠头,懵懂地回问宁韫,“这是怎么了?” 话音还未落就被宁韫一把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卧房去,我唯恐院里有人,挣扎着想要跳下来骂他,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软的唇堵住了嘴巴,热烈的气息让人招架不住地扑面而来。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25. 第二十五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6. 第二十六章 夏日黄昏,晚霞无垠,夜幕远道而来,寂静的院子余晖透过青葱的树影散落,点点斑驳,犹如荧荧萤火。 我躺在宁韫怀里,看着晚霞透过窗棂轻轻扫过他安静熟睡的面容,颇有种岁月静好,来日方长的安逸。 谁知道今日是那句话惹得他了,好像非想要证明自己一般,格外尽心卖力,被他折腾得腰酸背痛,力气全无,这才肯罢休。 觉得脖领处的发丝搔得发痒,我忍不住轻轻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想要换个姿势躺,却不料吵醒了他,被他下意识牢牢圈在怀里,不肯放开。 他虽是醒着,却未睁眼,面颊贴着我的额头,细细碎碎地吻着。 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慢慢暗淡下来,我被他吻得心头柔软,连声音都禁不住温和起来,捧着他棱角分明的俊脸回亲一口,“饿吗?晚膳还没用呢……” 他摇头,睁开眼看我,嘴角扬起一抹邪笑,“方才娘子不是把我喂饱了吗?” 我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不许他瞎说,却不想被他迅速地捉住了手腕,紧紧握在手心里。 “汤还喝吗?” 提起那几盅汤,宁韫哭笑不得地侧身,认真地看着我问道,“娘子是对我不满意?觉得我有必要喝那汤吗?” 我疑惑地看着他,“那汤?” “都是益气补肾的汤。”宁韫怜爱地望着我,宠溺地唤了一声,“小傻瓜。” 我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宁韫的神情那般精彩,而谢大人又那般尴尬地走开。 我忍俊不禁地蹭了蹭他的手臂,十分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还笑?”宁韫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发丝,十分冤枉地气苦道,“你这行为无异于敲锣打鼓到处跟人说我不行……” 听他这么解读,我愈发止不住笑了,将头埋在他胸膛上笑个没完,气得他俯身上来,将我压在身下,“为夫今日要为己正身,彻底打破谣言。”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嘛。”我连忙撒娇讨饶,在他唇上又亲了两下,“我腰酸得厉害……” 他倒也没有真的想再来,听到我叫苦,还是很体贴地伸手过来帮我揉腰。 “怎么想起煲汤来了?”他问。 “没什么,闲来无事煮着玩罢了。”我避开他的视线,随口寻了个借口来,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解释,“我真的没有觉得你不行的意思。” 他看我这么认真地解释,低头失笑不语。 关于娘亲说的孩子的事情,我暂且顾虑太多,并不想跟他讨论,再者他也有许多瞒我的地方,大家都守着自己的小秘密相安无事即可,无需多言。 现在就考虑孩子,终究是不妥当的。 我望着已经完全暗下来的暮色,怔怔失神,屋里没有点灯,暗中我似乎听到他在唤我。 他那低沉磁性的声线在我耳侧回绕,昏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还是能感觉到今日他格外的黏人痴缠,隐约夹杂着些许的委屈和难过。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委屈和难过都极少外放。 我忍不住问他怎么了,他也并不答话,只是贴着我的脖领撒娇哼唧。 我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轻拍了拍他的背,他回抱住我,像是很怕失去一般紧张。 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所以没法劝慰,只好由着他抱,也算是给些心理安慰。 “阿曦,我在城郊看了个别院……”过了半晌,我差不多意识模糊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又蓦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茫然地抬头看他,“你想买别院吗?” 他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我却不能不多问一句,“为何?” 他想了想,道,“城郊偏僻清净,近邻泉溪,还有大片的百年杨树林,是夏日避暑的好去处。” “就为这?”我有些不太相信地皱眉反问。 他眼神不经意地稍有躲避,喉结微动,顿了顿,又道,“阿曦,我知你不习惯宁府肃穆的氛围,爹娘不苟言笑,你从小就犯怵,如今爹娘远行,终究是要回来的,置办别院是早晚的事。” 不提还好,他一提我便想起日后要收敛起性子面对公婆,我便头皮发麻,有些喘不上气。 “我不想你嫁给我就要活得小心翼翼去守那些所谓的规矩本分,”宁韫似乎是能感觉到我的紧张无措,轻吻着我安抚道,“我希望我的小阿曦,永远任性自由……” 他能如此为我考虑,我自然是满心欢喜甜蜜,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可我们不能一直待在别院,弃爹娘于不顾。” 我即使再怕面对,也不能如此做,宁韫更不能。 “不是弃爹娘于不顾,”宁韫纠正解释道,“只是置间别院,以备不时之需。” “是吗?”我将信将疑地反复询问。 “是的。”他肯定地点头,“看着好了先买下来,住不住都是后话了,等到休沐日,你陪我一同去看看,也要你满意才是。” “我其实都无所谓的,只是……”我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模样,难免多心,“为玉,你和爹娘到底有什么事?我总觉得你们相处得有些不对劲……” 他摇头无辜坚持说没事,可我总还是心里毛毛的,觉得他一定是有所隐瞒。 “为玉,如果真的是跟我有关,你不要替我揽责,你告诉我,我会努力做好,让爹娘满意……”我真诚地看着他道。 他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闪着不知名的情绪,轻柔地抚着我的后背,“你我缘为夫妻,结发同心,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不需要为了我去讨好任何人。” “那你也会为了我去讨好岳父,我自然不能不管不顾你,忽略掉公婆对我的看法……” 将心比心,他为我所做的努力,我也一样想要回报回去。 “爹娘对你,并无不满,是我这个儿子做得不好罢了。” 他的言下之意还是科举之事的芥蒂。 “我的宁哥哥,从前是个好儿子,如今是个好相公,以后也会是个好父亲。” 听我如此真挚表白,他这才舒展眉眼,桀然轻笑,伸出手指在我鼻尖刮了一下。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26. 第二十六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7. 第二十七章 宁韫似乎早就看好了城郊的那间别院,只是想等到休沐日,与我一同再去看看,等我点头便交钱定下来。 怕我暑热,他还特地选了烈日下山,略有微风的黄昏时刻出门。 烈日下了山,夜市倒是繁华起来,城郊地敞林大,更是格外清凉,不少人出门乘凉,也算得上热闹。 别院建在城郊百年的杨树林附近,如宁韫所言,依山傍水,地貌极佳,前有树林庇荫,鸟语花香,后靠泉溪消暑,空气清新,是个夏日的好去处。 推开别院的大门,一眼望过去发现别院虽不若宁府大,可庭院内外显露出来气韵皆与宁韫的温润气质别无二致。 穿过门厅,整个院子都变得极为开阔,一方以池塘为中心点的回字形院落,大堂、卧房、书房、房房皆齐。池塘是以后山清溪之水引入的活水,走入院内,便听得水声潺潺,见得鱼儿欢游,一束束天光,越过高大的杨树从院落之上倾泻而下,铺设在红地砖和青石路上,简直美的如同诗画一般。 窗几明净,诗意清雅,光影落错。 我欢欣喜悦地绕着院子转了一大圈,末了兴奋地趴在池塘边的假山旁喂鱼,回头征询宁韫的意见,“宁哥哥,我们把那条红尾巴的小鱼取名字叫‘小红’好不好?” 宁韫被我逗乐,宠溺地配合着我,指着池塘里另外一条问,“那这条白尾巴的叫‘小白’?” 我直起了腰板开始对着池子里的鱼群指点江山,“灰斑的叫‘大灰’,橙鳞的叫‘二橙’……” “看来这鱼儿颇合娘子心意,那为夫便将这别院买下来供阿曦养鱼!”宁韫从身后抱住我,贴着我的耳侧柔声且大气道,“这样我家阿曦日日都可以随意为鱼儿换名字……” 我侧过头轻蹭他,夸赞道,“我家为玉一向都极有眼光,我就算不必看都知道这别院很好,今日一看,比想象的还要好。” 他被我夸得开心,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去看卧房,“我给卧房题了字,先说给阿曦听一听?” “什么字?”我满心期待地望着他。 “安和宁。” “你与我?” “一译,安曦和宁韫,即你我。二译安和,康宁,即未来的日子平安顺遂。” 这释义解得我心下柔软,忍不住仰头亲他,“题得极好。” 我安曦此生所求,不过就是安宁二字,如今心有所属,而后能定,与宁韫恰巧便成了“安和宁”。 暮色四合,我们从别院出来的时候,晚风正好,出门乘凉的人更多了起来,宁韫紧紧牵着我的手,怕与我在人群里走散,我嫌手心汗湿黏腻,总是想挣开来。 夜市里有买竹筒甜粽,我说想吃,宁韫这才松了手,寻到路对面的摊子去买,还嘱咐我在原地不要乱动。我嘴上答应得快,可是站在路旁四处张望时却在人头攒动间看到一个姑娘发髻上所戴的簪子十分精巧可爱,虽然天色昏暗看不太清,可是我却一眼就爱上了那个花式,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上去瞧个究竟。 那姑娘在点心铺前买了些东西,揣在怀里就匆匆离开了,我还没有从人群里挤出去细问,就着急忙慌跟上去。 谁知她走得极快,我跟出去二里地也没追上,最后瞧着她进了一个红墙环护的大院里,我抬头看到门匾上写着“月辉堂”。 听名字像是文人舞文弄墨的雅致清馆,我站在那儿再三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终究是好奇心胜出,驱使着我胆大包天地迈进了虚掩着的大门。 只是我没想到在僻静的城郊处,这院落里却灯火通明,装潢得富丽堂皇,那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让人目不暇接,轻纱幔垂,幽幽起舞,饶着围墙屋脊建造的锦凤,挥翅欲飞,逼真若腾空而去,恍若隔世。 楼阁内传来一阵阵的嬉闹声,似乎有男有女,我好奇地侧目望过去,好巧不巧恰好望见半开的窗棂边上,一抹红色身影似乎十分眼熟。 红衣女子发髻半散,慵懒尊贵地斜靠在卧榻上,纤纤玉指扶额,一手盈盈轻握着酒盏,虽然只隐约看得到小半张脸,可是她举起酒杯又漫不经心地倒落下来,光影交错,玉唇染酒,娇艳欲滴,犹如一朵热烈盛放的红牡丹。 这场景着实让我这个女人都为之着迷。 只是被美女子的模样惊艳得我一时脑子迟钝,怎么也想不起这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又看到屋内两位男子端着清酒与点心,一左一右地靠着女子坐下来,左边那位长相清秀,面白如玉,目似繁星,清澈的眸子闪着亮光,舒眉浅笑时犹如春日沐阳,而右边这位则俊美绝伦,风姿秀逸,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柔而不娘,十分养眼。 两位美男子伺候在美女子身侧,乖巧柔顺地适时喂上清酒点心,时而靠近低语,哄得美女笑声不断,如银铃般悦耳动听。 如此奢靡娇艳的场景任由谁看到不能不拍手赞叹一句人间天堂。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拍手,就被突然冲出来的几个护院层层包围住,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就被捆成粽子五花大绑扭送上了阁楼上。 我着急地解释是自己纯属误入,并非有不轨之心,只是那一群膀大腰圆的护院半句不听,执意要将我交由女主人查办。 推开二楼阁楼的门,一阵穿堂风过,屋内的香气沁人心脾,我寻思这女主人应该是个好说话的,心下里反复酝酿着如何措辞能让人信服,宁韫不在身边,我总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说几句好话为自己开脱。 于是我站直了身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冲那满屋轻纱帐幔后的女主人道,“夜深路生,不好意思误闯了美人府邸,并无他意,实在是误会一场,还望美人不要见怪。” 两侧伫立的侍女抬手撩开帐幔,纱帐盈落间恰似拨开层层薄雾,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对着我勾唇一笑,轻描淡写地抬眸看过来。 “夜深至此,怎么宁夫人对本公主的夜生活也如此感兴趣吗?”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27. 第二十七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8. 第二十八章 要不说冤家路窄呢。 我怎么也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五公主宣柔。 此刻她身着金丝绣花的大红裙裳,周身气场冷魅,抬眼垂眸间似乎运筹帷幄,掌控全局。酒意微醺上脸时两颊飞起朵朵淡淡的红晕,饱满好看的红唇微张,抬手勾起身边男人的下巴,白皙纤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顺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抚摸下来,嘴角漾起一抹喜怒不明的笑意。 完全颠覆了我对她常常面对着宁韫时那副娇羞温柔,时不时就害羞红脸娇俏可人模样的认知。 一瞬间我恍若梦中,呆立在原地。 宣柔公主随意挥了挥手,那几个押送我的护院便会了意为我松绑,然后自觉地退了出去。 门扇在身后“啪”地一声关上,顿时我心下一颤,仿佛自己成了那深陷虎穴,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看来宁夫人常常喜欢大半夜出门闲逛,前些夜里被狗追,如今又出现在这里,真真是好兴致啊……”宣柔公主未正眼瞧我,只是不冷不热地嘲讽道。 我实在不是有意招惹她的。 前几日破坏了她与宁韫惜别,是事出有因,今日打扰了她与人饮酒的雅兴,似乎还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纯属巧合。 也不知是她运气差,还是我倒霉…… 目前的形势来看,多半是我倒霉。 恨不能自剜双眼什么都没有看到,于是我只能脑子飞快转动,搓手思量着如何找个合适的借口,恰好眼角余光瞥到了屋内挽帐的侍女,看到她我这才一拍脑门想起了自己误闯进来的初衷。 “臣妇无心打扰公主雅兴,原是在夜市瞧见了这位姑娘的发饰,样式别致可爱,一路跟过来误打误撞闯入了公主府邸,实属粗心大意了,望公主见谅。” 我说得极是诚恳,虽然语气夸张了些,可也说得都是事实。 “听说夫人生得一双巧手,善做绒花,在城中开了一间簪铺,生意红火……”宣柔公主浅饮下一口桃花眼美男子喂过来的佳酿,朝侍女施施然招手,“灵芝,把你的发簪送给夫人研究研究。”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我连连摆手退后,“女儿家的小玩意儿,只当是消遣不值一提,哪敢劳公主费心呢……” 说话间那个叫灵芝的侍女已经取下了发簪恭恭敬敬地奉了过来,我还是耐不住好奇去瞧方才一直没能看清楚的簪样,竟是一大一小的灵芝银簪,工艺锻造精巧,栩栩如生。 虽然看清楚了,到底我也不能收下这东西,只是还没等我再次开口推辞,宣柔公主便又道,“夫人还是收下吧。” 身着大红裙裳的五公主有种霸道不容拒绝的强大气场,奈何我被震慑在原地,一时半刻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绝。 宣柔公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缕散落在锁骨前的长发,盈盈一笑,笑得倾国倾城,“夫人是聪明人。” 她突如其来的夸奖倒真是给我夸懵了,我极其不聪明地反复思索我哪里聪明,想了半天也无果,只好顺着她的话客气几句,“公主谬赞,臣妇愚笨,属实担当不起聪明二字。” “夫人会把今日所见告诉宁大人吗?”宣柔公主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侧身望着我,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的夸奖里多少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不不不,我不是多嘴之人。”我极力表明自己为数不多的优点。 “听说,宁大人与夫人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都说夫妻之间信任二字最要紧,难道夫人有事会瞒着宁大人吗?” 明知她是试探,我醒悟过来便更不能上套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难得做回好汉又俊杰地与宁韫撇清关系,朝五公主聊表忠心,“青梅竹马纯属坊间传言,感情甚笃也只是虚有其名而已,宁大人在都察院事务繁忙,臣妇又常常在簪铺走脱不开,他看不明白我的簪花,我听不太懂他的政务,如此交流甚少。” 我偷偷抬眼去瞧她的反应,看到她似乎对我这回答还算满意,搂着身侧眉清目秀的美男子轻啄一口,笑得魅惑众生。 “宁夫人也不像是易失分寸之人,既收了本公主的银簪,自然懂得如何谨守口心,藏住秘密。”宣柔公主展开白皙修长的手臂,环顾整个阁楼明堂。 我立马会意道,“公主放心,臣妇今日什么也没有见过。” “夜深露重,宁大人也该回府了吧,夫人不如早些归家,省得大人等急了。”宣柔公主拍了拍手,门倏地又被打开,方才那几个冷面无私的护院走进来,冲我作出请出的手势。 我求之不得地连忙告退,直到抬腿迈出月辉堂的门槛,身后的朱门嘭地一声重重关上,悬吊在半空的心这才落下来。 五公主久居深宫闺阁,一向以温柔贤淑示人,如今擅自在宫外私宅豢养男宠,醉生梦死奢靡作乐,自然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事情,一旦被人发现戳破,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 先前因为嫁给宁韫,我早早就是五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已经惹得她很不痛快了。 如今我竟然还自动送上门去,误打误撞撞破了她的秘密。 定下心来难免心惊后怕,深感自己没有被当场灭口,还能走出这个大门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抚了抚慌张的小心脏,平复了一下心情。 细想下来我又觉得奇怪,宁韫说看好了城郊的别院,为何就能如此巧合,在这周围也有一间公主的宅子? 我难免多想,开始忍不住脑补怀疑,宁韫突然说要在城郊买别院的居心,是不是碍于二人身份不好明着亲近,所以才想要在下面挖通一条地道,便于私会? 但是公主方才的反应,又不像是她和宁韫提前串通好的,她虽是不动声色地威胁我不能说出去,可还是看得出她在意宁韫知道这事,所以不让我告诉宁韫。 讲道理五公主的男宠,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与如今毁了半边容貌的宁韫媲美,我实在也是不能理解她心里对宁韫的某种执念为何如此深沉? 或者换言之,是不是宁韫在她眼中与这些男宠无异?燕环肥瘦不重要,重要的是没吃到嘴里,就誓不罢休?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这厢还未理清思绪,就又被突然窜出来的蒙面人堵住了去路。 刚从月辉堂走出来就被追杀,难道是公主突然改了主意,觉得只有死人才能为她保守秘密? 巷子漆黑,却能看到那人手里明晃晃的大刀,我心想不好,扭头就跑,跑出巷口时突然被人一把拽过去护在了身后。 我以为是宁韫,怕他为护我而受伤,本能地拽着他的衣角一起跑,却不想他不但不退,还逞起能来往方才我跑出来的地方大步走过去。 “宁为玉!你给我回来!” 我气急败坏地朝身前脚步不停的人大喊一声,身后却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人影,远远地疑惑地又十分不确定地冲我道,“阿曦?” 我一下子也被搞糊涂了,冷静下来确定了身后出现的人是宁韫,而最开始出现的那个人已经抽出腰间佩剑跟蒙面人对上了招。 宁韫大概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朝灯火通明处呼喊,招来了正在巡街的几个捕快和猪肉档子杀猪的屠夫大哥。 蒙面人眼见着形势不对,也顾不得与人交手,踩着墙边的柴堆三两下跃上了墙头,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而方才护着我的那位勇士也并未打算去追,只是翻转手腕长剑入鞘,长身修立地从暗处走出来。 宁韫正欲抬手朝那人感激道谢,却不想灯光照亮那人的脸时,我捂住嘴巴惊呼出了声。 “舅舅?!!”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28. 第二十八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9. 第二十九章 算起来,我与舅舅大抵是有两年未见了。 娘亲金玉与父亲安程成婚尚早,她唯一的弟弟金煦仅长我十岁,自然也最疼我与安然。 从前舅舅年少未成家,一年到头都在京城久住,带着我们走街串巷,上山爬树,我童年里一大半的乐趣都是舅舅给的。 舅舅自幼习武,练得一身的好功夫,在永顺镖局做镖师,娶了镖头的女儿做娘子,成家立业后便极少有空暇来长住了。 后来我与宁韫的婚礼,舅舅因舅母身子抱恙,都没能抽身过来,让我闷闷不乐了许久。 如今舅舅突然出现在眼前,属实让我又惊又喜。 宁韫与我一同长大,自然认得舅舅,只是这次算是与我成婚后第一次见舅舅,身份转换终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特别是经过夜里那些惊险刺激后,舅舅虽未明面上训斥,但嘴上难免问责,责怪他出门把自己娘子都给弄丢了,还差点酿出了祸事。 宁韫低着头连连道错,不敢多分辩。回到安府,更是抢在铃儿前面殷勤地斟茶倒水,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爹娘和姐姐姐夫听舅舅说了方才遇刺的事,心下不安,追着我与宁韫询问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我心里也直犯嘀咕,总觉得这杀手来得蹊跷,既然前脚五公主答应了放我走,就应该不会这么快派人追杀灭口,如若不然,我在她门口的巷子出了事,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可若不是五公主,那又是谁呢? “那人其实无心杀你,不然不会给你机会跑出巷子,”舅舅望着我,蹙眉思衬道,“也无意纠缠,像是在试探什么……” 试探什么呢? 我心下百般疑惑,却终究都无法说出口,却也不想让家人为我忧心,只好收起了愁绪,笑着打圆场,“兴许就是个劫道的,想要拦路劫财罢了,无妨。” “无妨?!”爹爹听了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安曦你有没有心?!你是不知从前西北闹饥荒时,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劫道有多残忍?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爹爹说得愈发严重,娘亲越后怕,抓着我的手上下查看,紧张担心地连连问我有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我无奈地摇头苦笑,“有舅舅在,我怎么可能会受伤嘛娘!” “得亏是阿煦及时出手护你周全,不然怎么办?!”娘亲气急了,忍不住冲我训斥道,“你晚上跑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做什么?非得惹出事端来才肯消停是吗?” “娘亲莫要责怪阿曦,是我要带她出门闲逛,害得她走丢遇险……”为了不让我挨骂,宁韫及时地站出来,也不管岳父岳母本就对他不满,全力揽下了罪责。 果不其然,爹爹听到他如此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他几眼,冷哼着拂袖而去。 宁韫颇有些尴尬地低头立在原地,跟娘亲道错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我看得心头一酸,忍不住为他辩解,“不怪他,是我不让他拉我,贪玩走开的……” 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偷偷轻捏了一下手心,我明白他是不让我再为他解释。 他总舍不得委屈我,可是我总是连累他受委屈。 “好了好了,意外的事哪里说得清是怪谁?现下无事最好,总算是有惊无险。” 姐姐适时地上前打破僵局,这才算是了了这事。 娘亲吩咐下人收拾了客房,安顿舅舅住下,我和宁韫这才回去宁府。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拉着我的手,直到回到卧房关上门,才堪堪松开。 我不明所以地坐下来,想抬手添茶,想给他递一杯水喝,他却握住我举杯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绻紧,神情复杂地望着我,欲言又止,良久无言。 “宁哥哥。”我放缓了声线唤他,低头在他指尖落下一吻,心疼地安抚道,“阿曦又让你受委屈了。” 他紧抿薄唇抱住我,我贴着他的胸膛,几乎听得清他心脏跳动的声音,虽有失而复得般的如释重负,却还难息忐忑不安。 “不委屈,”他贴着我的额头,闭上双眸,满心愧疚,“宁哥哥竟会松开你的手,让你置身险境,我没有照顾好你,实在是该骂该打……” “是我不让你拉我,怎么能怪你?”我蹭着他的下巴撒娇卖乖,眨巴着大眼抬头望他。 “自然是怪我。”他宠溺地低头看我,“舅舅说我出一趟门把娘子都丢了,实在是没有说亏我……” “舅舅一向偏心他的外甥女,你又不是不知道……” “幸好是舅舅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懊恼自己……” 难得见他如此可爱失态,一直在懊悔方才的事情,我笑捧着他的脸捏了捏。 “你那会儿跑去哪里了?怎么会遇上了劫道的?” 他这才想起来问我,只是我不能跟他说我误闯了公主私宅,还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搞得自己差点被灭口。 所以我只好半真半假地编排道,“我看到有个姑娘的发簪精巧可爱,情不自禁跟上去多看了几眼,夜里黑又路生,才会走错地方。” “什么发簪?我买给你。”他还执着起来了。 “不必了,”我只好笑着打哈哈道,“我追过去,离近看倒也不觉得好看了,许是眼睛昏花,看岔了……” “我家阿曦才几岁,怎么就老眼昏花了?”他温润的眼眸浅浅望着我,揉了揉我的脑袋。 “跟你在一起,人生恍然若梦,或许一瞬就白头了,可不就老眼昏花了嘛!” 我原是耍贫嘴逗他,却不想他却认了真,动情地抱着我,声轻温柔道,“若能与阿曦共白头,宁哥哥也此生无憾了。” 宁韫的情话一向动人,却莫名还夹杂着些我说不上来的情绪,我总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每次抱着我的时候都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有种松了手就恐抓不住的害怕。 似乎是有关于五公主宣柔,宁韫,和我们三个之间的种种因果,他却从不肯多说,我也没有多问,大抵算得上是无言的默契。 我只有轻轻回抱住他,抚了抚他的后背安慰道,“会的。” 其实会不会的,我并不知道,但是当下这一刻,彼此还能相拥已然是恩赐了。 诗书我或许读得不如宁韫刻苦,可人生道理都是浅而易见的。 杞人忧天不可取,珍惜眼前人才对。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29. 第二十九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0. 第三十章 舅舅是为押送镖车来的京城,安全送达任务完成之后,才临时起意打算来探亲,人还没到安府,就先在城郊救了自己的亲外甥女。 身为永顺镖局金牌镖师金煦的外甥女,本人十分庆幸以及欣慰,拉着舅舅热情款待。 谁知两年不见,舅舅非但不与外甥女热络亲近,反而板起脸拿起佩剑要教我武艺。 我打小虽然顽皮,却并不爱动,跟着舅舅爬树掏鸟时,我都是坐享其成的那一个,拉着宁韫瞎跑闯祸时,我又是被保护得很好的那一个。 习武练剑是个劳其筋骨的苦差事,我宁可坐在桌前搓上一天的绒花条,却也不想面对练功习武常年炎暑寒冷的辛苦。 舅舅一向是爱嬉皮笑脸的人,没想到授起武艺来却极其严厉,硬逼着我每日早练晚训,半月下来,我竟也真的会了些简单的三脚猫防守功夫。 舅舅这才似乎像是松了口气,卸下日日肃穆的脸色,态度温和起来。 我拿了宁韫珍藏的好茶借花献佛讨好舅舅,趁机为他宽心。 “舅舅是不是怕我以后遇险不能自保?其实也无须如此紧张,我一般很少出门,那日的事是个意外罢了。” “一次意外,你是侥幸躲过,那若是再来两次三次,谁敢保证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那舅舅留在京城久住,次次都护着曦儿不就好了嘛!”我拽着他的胳膊撒娇卖乖道。 “如今不同从前,舅舅即便是有心维护,却终归力不从心。你舅母还在常州,难不成让舅舅丢下你舅母与镖局不管不成?”舅舅宠溺地望着我,桀然轻笑,“舅舅不能长伴曦儿身侧,唯有授人以渔,从前幼时舅舅舍不得你吃苦,如今我家曦儿长大了,是该学些自保的功夫傍身,没有人会时时刻刻都待在你身边,危难时刻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舅舅的用心良苦让我备受动容,深感照顾的同时却也不免调笑,“舅舅这么说,就是在怪宁韫没用了?” “他若有用,能让你孤身涉险吗?”舅舅伸手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头,撇嘴揶揄道。 我低头失笑,“看来舅舅对他成见颇深。” 舅舅不认同地摇头纠正我道,“我对宁韫没有任何私心成见,只是他丢出门丢媳妇有错在先,舅舅替你说几句,这就心疼了?” “哪儿有心疼?!舅舅说他是应该的,”我连忙撇清关系,解释道,“他认错态度良好,也很愧疚。但其实事实上是我乱跑不让他省心,全家人都在责怪他,搞得他委屈巴巴怪可怜的……” 舅舅忍俊不禁道,“曦儿爱宁韫,数十载如一日。” 舅舅如此说,难免让我心生疑惑。 从前姐姐也说我爱他不自知,现在舅舅又说我爱他十年如一日。 每个人都看得到我对他的爱意,却唯独我自己看不清,只当那是总角之交的情谊。 “是吗?”我不确定地反问舅舅,“这话如何说起?” “从前幼时,你这般没有耐心的人,贪玩焦急却还是会乖乖趴在墙头等他做完功课一同出来玩耍……”舅舅提前从前,揉着我的脑袋笑得无可奈何,“如今情陷危机时刻,还是下意识不忘喊他一起走,不想让他为你冒险……这满脑子还不是十年如一日的喜欢?” “那舅舅看不看得出他对我是否有喜欢?”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既然舅舅看得如此明白,我就想要得到他的肯定,肯定我满腹的困惑和疑虑。 “他本就长你三岁,又行走官场,与你不谙世事,久居安府,始终如一的单纯至善不同,或许从前年少气盛的爱意满眼藏匿不住,如今长大后,性子平稳了些,可心思却深沉起来,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舅舅是旁人,说不清好坏,个中滋味还需要曦儿自己去感受。” 我轻叹了口气,对舅舅的教诲认真地点了点头。 说罢,舅舅拿出了一个紫檀锦盒递给我,我打开来,看到一对龙凤呈祥的紫玉佩,玉质上乘,晶莹剔透。 “这对紫玉佩是我和舅母一起为你挑选的,曦儿看看可喜欢?”舅舅拿起玉佩递到我面前,“曦儿大婚,舅舅舅母不能亲自到场,所以怎么也得补份大礼……” “舅舅舅母能来才是最好的礼物……”我略有遗憾地嗔怪埋怨道。 “好了好了,舅舅错了,曦儿大度原谅舅舅好不好?”舅舅可怜兮兮地求原谅,解释道,“你成婚突然,你舅母身子不适,生了场大病,我实在是走脱不开。” “舅母怎么了?”若是舅舅不提,全家都还毫不知情,于是我连忙关切道,“现在怎么样?可有痊愈?” 舅舅叹了口气,隐有愁容,“总归是身子还虚弱,不见大好,大夫说最好寻来千年灵芝进补,兴许会有用。我这次来京城走镖,顺带也是想四处看看,能不能寻来这灵芝……” “舅舅不必担心!”我坐起身子主动揽下了责任,朝舅舅宽慰道,“宁韫在都察院任职监察御史,能与太医院的人说上话,我让他为舅母去找。” “可以吗?”舅舅挑眉反思自己,“我才刚刚训了外甥女婿一顿,又要求人办事?不合适吧?” “能讨舅舅欢心,还能治好舅母的病,他应是求之不得,立刻马上去做……”我晃了晃手中成对的上乘紫玉佩,笑道,“舅舅送了他如此贵重的礼物,他若是再不尽心,我都不能饶他!” “曦儿训夫有道,哈哈哈哈哈,舅舅佩服佩服……”舅舅仰头大笑道。 “那是自然。”我自信眨眼,还不忘夸上安然一句,“都是姐姐教得好。” 舅舅骄傲地望着我,“我们家小曦儿从前文能做绒花制簪,御夫治家,以后还能武能翻墙爬树,勇斗歹徒,和我家小然儿并称安家二杰!常清和宁韫这俩连襟兄弟,怕是一世也逃不开被拿捏的命运了……”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30. 第三十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1. 第三十一章 我住回安家许久,天天都在忙着练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去簪铺的时间都没有,可忙坏了铃儿两头跑,将接来的定制单子送回来给我,见我勤奋刻苦地埋头苦练,根本顾不上坐下来做簪,哭笑不得地疑惑询问,“我家二小姐如今这是弃文从武了?” 论从前我也只是贪玩鼓捣研究些小玩意儿,虽是日日安稳久坐,可并没有读书写字的耐力,跟宁韫的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比,根本算不上从文。 如今跟着舅舅习武自保,却只会些简单的防守招数,只能对付简单的市井之徒,若是遇上稍微懂点武功的人,怕也是要乖乖投降来得更识时务。 我自嘲地摇头否认,“从前不文,现在也不武,成了个四不像……” “舅舅也是为了二小姐的安危着想。”铃儿笑着将一沓画好的发簪纸样塞进我怀里,“我家二小姐是能者多劳,文武双全之辈。” 看到这些纸样,忽然想起已经有些日子没回宁府了,我那摆放绒花的厢房怕是要落满了灰尘。 先前托铃儿传话给宁韫,让他去帮舅母寻万年灵芝,一直也没见他回信。眼瞧着舅舅就要回常州,遍寻京城多日,也没有找到满意的灵芝,我打算亲自回去问一问,有与没有,总得有个结果才是。 恰是黄昏时刻,估摸着宁韫也要从都察院回来了,我还特地在后厨提了一盅猪蹄汤给他,刚踏进安府大门,不见宁韫归来,却听得下人通传,说晋阳太守王武登门拜访。 宁韫为官至今,公事一直都是在外解决,从不带回家中。此时他还未归,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先吩咐铃儿将人请进正厅落座,奉上好茶。 虽然我不善官场应酬,可作为宁韫的监察御史夫人,礼节上总要顾全,出面招呼客套几句。 哪知王太守见我后,仿佛不是第一次见我那般极其热络地连声夸赞我秀外慧中,温柔贤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疑惑这两个词是怎么强行安在我身上的……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不其然客套了两句之后,王太守命随从拿出一个精致锦盒,倒也敞亮地说明来意,“不怕夫人笑话,在下的侄儿在晋阳城边犯了点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做亲叔叔得顾一顾亲情血缘,却不想被宁大人巡察揪住了把柄……” 这话我听得头皮发麻,看来是王太守被宁韫弹劾,无奈将礼送到府上来攻略我,我只好赔笑着推诿道,“我久居府中,两耳不闻窗外之事,从不掺和相公的公务。” 王太守随意摆摆手,命随从打开锦盒放在桌前,我下意识扫眼看过去,看到一颗手掌大小的灵芝躺在盒中,气息微香,子实体伞形,菌盖半圆坚硬,初黄色,渐变为红褐色,光泽感十足,具环状棱纹,边缘薄而平截,菌肉近白色至淡褐色,菌盖下表面菌肉白色至浅棕色,孢子细小,呈黄褐色。 因舅舅要寻千年灵芝,我这些日子也跟着他翻了不少的医书,大概能看得出这灵芝的珍稀名贵,不免心动。 “听闻夫人最近在寻千年灵芝,此芝乃是上好赤芝,是在琼山崖壁间采摘,还望夫人笑纳。” “多谢太守好意,”我不知其中原委,自然不能给宁韫找麻烦,只好礼貌微笑,心疼地推回礼盒,“我不能收您如此贵重的礼物。” “夫人是聪明人。”王太守意味深长地笑望着我,“听说大人最听夫人的话,还望夫人能为在下美言几句……” 最近好多人都对我有所误解,以为宁韫是新科榜眼出身,他的夫人就应该是聪慧伶俐,七窍玲珑。 事实上我不仅呆头呆脑,还笨手笨脚。 “传言都是空穴来风,我与宁大人只是相敬如宾的黄昏夫妻,”我指了指外面的黄昏景色,明示他我与宁韫一天也打不上照面,并不是很熟,末了又有理有据地解释道,“宁大人做事行不苟合,自有主见,怎会听我的话?想来怕是也帮不上太守什么忙…………” “可我听说宁大人与夫人夫妻恩爱,鹣鲽情深……”王太守听出我的托词,十分怀疑地看着我。 为啥坊间天天都要传闲话说我们感情好?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 前几日为了保命,我在五公主面前聊表忠心,极力与宁韫撇清关系,说我们只是表面夫妻。 这才过了几日,又得违心之论跟王太守解释我们是假装恩爱。 嫁给宁韫做夫人我真是太难了。 “我们感情不好,常常吵架,三观不合,时时闹别扭,虽是新婚,可无温存,堪称怨偶。”我摇头否认他的话,颇为认真地反驳,作出一副深闺怨妇的哀婉姿态,说得我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宁夫人,您……” 我瞧着王太守内心深处一定在骂我信口胡说,可面上却不好发作。 我虽然心虚却依旧正襟危坐,佯装淡定,不能失了气势。 “王太守不请自来,登门拜访,宁某有失远迎,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太守海涵……”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宁韫挎着步子迈进了大门,我这才如获大赦般偷偷松了口气。 听见宁韫的声音,王太守连忙起了身,恭恭敬敬地俯首唤了声,“宁大人。” 宁韫瞥他一眼,浅浅地客气一句,“不必多礼,请坐,铃儿添茶。” 平日里宁韫每日归家,第一件事便是寻我贴贴亲亲求抱抱,着实是甜腻痴缠的小郎君,今日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配合我方才胡说八道的那番言论,看到我也只是看我一眼,全当无事,冷冷淡淡地落座。 铃儿提着水壶过来添茶,特别有眼力见儿地故意提醒我,“夫人,簪铺有几个单子需要您亲自确认一下,您看?” 这台阶递得合适,于是我连忙起身告辞,说是去簪铺处理事情,留下宁韫跟他掰扯去。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31. 第三十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2. 第三十二章 等我从簪铺回来已经是戌时了,宁韫在等我吃饭。 桌上摆着的都是我爱吃的饭菜,小半个月没有回宁府,他又不敢太往安家去打扰舅舅监督我练习,算下来真是许久都没有见面,定然是他吩咐厨房做这些菜的。 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终于熬到了王太守离开我才回来,看到满桌可口的饭菜,欣喜地落座持筷夹起一块糖醋小排就要吃,宁韫坐在一旁扒着白饭,故意咳嗽了两声,引人注意。 我心觉好笑,忙不迭地夹起第二块放进他碗里,“吃吧。” 他撇嘴悻悻地看了一眼,心有不快道,“阿曦就拿这个糊弄我吗?” “这还叫糊弄啊?”我拿筷子剔掉了骨头,将鲜美的瘦肉裹上汤汁重新放进他碗里,“这多好吃啊!” 他耷拉着眼皮,依旧不痛快地戳着饭碗,“你不哄我吗?” 我狼吞虎咽地扒拉饭菜,实在顾不得他为何不高兴,没心没肺地反问,“为什么要哄你?” 他满心期待地盯着我,结果听我说出这般伤人的话,气苦地冷哼一声道,“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我与阿曦的确是表面夫妻,感情不好,常常吵架,三观不合,时时闹别扭,虽是新婚,可无温存,堪称怨偶,还得多谢阿曦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为夫……” 我一口米饭差点被他的哀怨口给倒出来,呛得连声咳嗽,他虽是生着气却还是不计前嫌地放下碗筷帮我拍背顺气,真真是好夫君的典范了。 相形之下,我的不解风情的确是有些煞风景了。 “哎呀,我瞎说的,你不要在意嘛。”我顺势将脑袋靠在他肩上,主动求和道。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你这么说,我很伤心的啊。”他气呼呼地别过头不看我。 白日里对着王太守时冷冷淡淡,矜持克制,此刻外人不在,便恢复了本性,哼哼唧唧幼稚醋精上身。 “那不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嘛!前几日我还说给……” 我本想哄他几句,却不想口直心快差点把前几日糊弄五公主的事情说了出来,意识到不对之后,我立马噤声,讪讪闭了嘴。 他倒越发气了,不依不饶起来,“你还说给谁听了?你天天在外面都是这样诋毁我们的夫妻情分吗?” “没谁没谁!我天天都喜欢胡说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忙岔开话题,继续胡说八道,“而且我觉得我说得也没错嘛!我们是常常争吵啊,你觉得我做的甜汤美味,我觉得也就一般般,你非说好喝,这还不是三观不合?” 他明显被我变相的哄骗搞得有些绷不住,想笑却蹙眉忍住了,极力保持住庄重。 “而且我们是时时闹别扭啊,某些人不总是吃醋怪我忙簪铺的事,没时间陪他,还怪我跟别人说感情不好,怪我今日没有亲亲他……”我转过身子捧着他的俊脸猛亲了一口,“怪我今日没有抱抱他……”然后环顾四周无人,伸开手臂抱住他的腰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顺势坐在了他的腿根处,听到他微不可闻地轻呼一声,喉结微动,眼神不自觉地飘忽起来。 “虽是新婚,可无温存,堪称怨偶?”我笑眯眯地反问他,手上不安分地在他腿上若有似无地画着圈,另一手勾着他的脖子解开了他的衣领。 柔润的唇畔贴上他微凉的薄唇,他原本端持雅正的眉眼渐渐潮红,终是难抵耳鬓厮磨的□□,胸膛剧烈起伏,伸手反扣住我腰身的手猛地收紧,心跳乱了数拍,呼吸急促而粗重起来。 小别胜新婚。 为了哄自己家的小郎君,本该在饭桌用膳的时候,却转战进了卧房,牺牲自我饿着肚子喂饱了他,被他心满意足地吃干抹净之后,却还是痴缠地黏着我不许我离开他的怀抱。 “阿曦,”他甜丝丝地附在耳侧唤我,邀功一般地冲我悄声道,“灵芝我拿到了。” 我不可置信又惊喜地抬头看他,“真的吗?” “真的。”他敛眸勾唇笑了笑,用鼻尖蹭我,“我拿给太医院的陈院判看过,是上好的千年紫芝,保神益精,味甘性平,入心经,补心血、益心气、安心神,一定对舅母的病情有所裨益。” “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我不吝夸赞地亲他一口,“我家为玉这般能耐,如此舅舅应能像喜欢外甥女一样喜欢你这个外甥女婿了。” “我就不奢望舅舅喜欢了,只盼着能如舅舅那般护阿曦周全即可。”他轻柔细碎地回吻着我的脖颈,修长白皙的手指耐心地理着我散落凌乱的发丝。 “王太守送来的赤芝看起来已经是绝佳上品了,回绝的时候,我还心疼得紧,真怕再寻不到比那赤芝更好的了灵芝了……”我心有余悸地感慨道。 “我家阿曦很有监察御史夫人的气度和分寸。”他眉眼带笑地望着我,夸奖道,顿了顿又和我解释,“那王太守的侄儿□□良家女子,害得那女孩精神失常,王太守包藏祸心,害得女子家人上告无门……” “你早和我说的话,我定让铃儿拿扫把将他赶出去!” 我听得气恼不已,下意识猛踹一脚,却不想踹在了宁韫小腿上,害他无辜躺枪,捂着小腿连连呼痛。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心疼地帮他揉。 “是我该说对不起。”照着他平日里爱跟我撒娇的性子,定然要夸大痛处,求抱求呵护,可这次却一反常态,蹙眉自责道,“我也没想到他会上门来找你求情,打扰你让你为难。” “我没有为难啊。”我知道他心思重,总是会纠结难受,便直接了当地说开来,“官场纷繁我虽不懂,可不管是谁上门,他有什么原因,我都不听不问,我只要维护好我家为玉清廉正直,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美誉。” 一向接不住直白爱意的宁韫,每每这时的反应都很可爱,看他面上原本的十分自责,被我的直球表白惹得难得露出几分羞赧,我有心逗他,小指蜷着发丝在他耳廓边轻搔,惹得他止不住痒伸手捉住我的手轻压在手臂下面。 笑闹完了以后,我不免奇怪,开口问他,“那紫芝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原本笑意满满的脸色忽然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明显有些不自在起来,眼神避开了我的直视。 我敛了笑意,认真严肃道,“王太守的赤芝再好,我也没有收,你这紫芝即便是绝佳,可若来路不明,你也不可以拿。” 他紧抿薄唇望着我,深邃的眸子里流淌着复杂的情绪,似是在斟酌,握住我的手指轻捏了一下,末了低声坦白道,“没有来路不明,这紫芝是五公主的私藏。”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32. 第三十二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3. 第三十三章 偏偏这么巧合,前几日我因为一支灵芝银簪误闯了五公主宫外的私宅,如今又因为给舅母寻千年灵芝补身,五公主竟将私藏的紫芝赠予宁韫。 宁韫怕我生气又不想瞒我,最后还是如实跟我坦白。 我虽不至于生气,可心中却忐忑不安。 说到底我也心虚,宁韫对我没有隐瞒,我却对他瞒了不少,更不敢多说,怕把五公主的秘密抖落出去,怕宁韫去找五公主求灵芝,会不会让她以为我是在暗喻银簪一事,借此来威胁她?或者是她已经认为我把私宅男宠的事告诉了宁韫? 可是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我都恨不得冲到五公主面前跟她解释,我家舅母真的久病未愈,也是真的需要灵芝救命…… 如今这紫芝收下也不是,退也退不回去,难免让人气苦惆怅。 更要命的是,宁韫一向都是五公主觊觎良久的盘中餐掌中宝,此番赠芝,还不借此机会,逼他答应些什么不得已的要求? 我问宁韫有没有答应她什么,宁韫摇头坚持说没有,只是答应她帮她翻译古籍。 见我半信半疑,宁韫为了自证清白,腹黑地除衫央我仔细检查,我瞪他几眼,没好气地一脚将他踹开。 宁韫见我脸色不好,主动抱着我哄,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做出格之事,让我放心。 我强颜欢笑地勉强敷衍几句,心里却还是焦灼不安。 五公主没有明确勉强威逼利诱他,应是还想在他面前端持形象的。 她的爱意有多深,我捉摸不透,她的耐心能有多久,我更是无从所知。 我倒不怕她抢走宁韫,只是担心宁韫的安危。 怕真的会有一天,五公主得不到又耐心尽耗的时候,便会毁了他。 我的宁哥哥,落第榜眼命途失意,遭劫毁容巨变,不能再被人巧取豪夺不成,葬送终生。 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护我多年,如今我也要尽为人妻子的责任,陪他安宁一世,安稳度日。 紫芝退不了,我倒也坦然交由舅舅带回常州了,临行前嘱咐舅舅向舅母问好,而舅舅则护犊情深地在码头对着宁韫教育了半个时辰之久,直到宁韫拍着胸脯保证说不会再让我孤身遇险,有危险一定第一时间冲在我前面,舅舅这才肯在船夫的催促下登船。 望着舅舅的身影随着船只渐渐远去,宁韫自嘲地叹了口气,“看来这紫芝也收买不了舅舅的偏心。” “舅舅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笑着安慰他,“幼时和舅舅去集市听戏,人多热闹,难免推搡,我被一个地痞小男孩推了一把,我气恼着摔了人家手里的糖人,那小孩满口脏话地骂我,舅舅追着人家二里地,给人胖揍一顿,回家又被我娘骂了一顿,拿着礼品给人上门道歉。” “舅舅偏心阿曦是好事。”宁韫笑着理了理我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希望我家阿曦永远都有人庇护,对她偏爱。” 微风轻掠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河岸旁飘逸摆动的柳枝,光景正盛。 “宁哥哥,我不要你护。”我拉起他的手,真挚地望着他,“我们如今是夫妻,本该同甘共苦,福祸相依。” “即使我时乖运舛,苦雨凄风,日暮穷途?”他收起了玩味,温润的眼眸认真凝视着我。 “是。”我坚定地点头,轻柔地挽起他的手臂,“宁哥哥,你可知舅母同舅舅的故事?” 夏日蝉鸣声声,他在微风不燥的河岸边上,温柔地侧头倾听。 “舅母穆阳是永顺镖局里长大的大小姐,自小习武练剑,性情飒爽,舅舅金煦是永顺镖局里最年轻有为的镖师,根正苗红。” “他们经历过大单被劫镖损失惨重,被人追债上门,穆老爷子一病不起,撒手西去,丢下镖局几百号人,险遭破产。” “舅舅和舅母却从不气馁,相互扶持,一个商户一个商户地去跑单求单,费尽心力支撑住了永顺镖局。”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镖局才刚上轨道的时候,有一个大单由舅舅舅母亲自押送,误入了陈山寨山贼的陷阱,整车的货都被劫走,舅舅被山贼所伤,命在旦夕,舅母明明可以一人脱身,却孤身硬闯山寨持剑对峙,山贼嚣张猖狂,扬言想要让他们放过舅舅,就必须饮下了一盅化解内力的酒,致使武功尽废。” 宁韫与我十指紧扣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舅母毫不犹豫地喝了那酒。”我轻声道,却感觉心脏被人猛力地戳了一刀那般,尖锐而窒息的疼痛涌上心头,“从那日起,永顺镖局独当一面的大小姐穆阳,便永远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女子。” 我不是习武之人,无法明白化解内力的痛楚,听舅舅说,好比剜心之痛。 不知他是说舅母,还是说自己亲眼目睹她为他忍受化解内力之痛却无能为力的悲伤。 从前那个策马扬鞭,热烈张扬的女子,如今却常年身子不好,病卧在榻。 舅舅操持镖局,陪伴她身侧之余,便再也顾不上其他,两年未见,舅舅并非是不想外甥女,只是生命里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呵护陪伴。 “舅舅怪你没能照顾好我,其实不是对你有所成见,或许是,对从前的事遗憾悔恨,他不能原谅的是自己,更怕你会重蹈覆辙……” 宁韫面色沉重地点头,抱着我无言良久。 “宁哥哥,我不许你事事护在我身前,为我挡枪避祸。”我缓缓回抱住他,恳求道,“答应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不要互相牺牲,要生死与共。” 他闭着双眸靠在我的肩头不语,直到我执着地拉开与他的距离,逼他回应我,他才深吸了口气,堪堪道了一声,“好。” 他答应得底气不足,我感觉得到他并非真心,只是迫于我的淫威才应承下来。 他那么多没能告知于我的秘密,和爹娘之间的别扭,和五公主之间的纠葛,和他时时紧张我害怕失去我从没能宣之于口的难言之隐,让他认同舅舅所嘱咐的话语,而并非认同我。 舅舅说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说不清好坏,个中滋味需要自己去感受。 一开始他的情让我模糊怀疑,后来他的爱让我沉沦依赖,我一边提醒自己撇清,却又不由自主地深陷。 情爱之事,如乱花渐欲迷人眼,之苦,不思量自难相忘。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33. 第三十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4. 第三十四章 铃儿将簪铺的生意打理得极为妥当,很少需要我操心,如今盛夏正浓,街上处处花枝招展,铃儿便问我要不要添几样颜色清新的簪花样式。 小施说城南有个叫黄莺莺的花娘,独自打理着二十几亩的花圃,方圆数十里,未见其门便闻花香,应季的花草养护得极为优良,自然也是客似云来,生意红火。 绒花制作一向务求形似神似,需多观多看多研究,素日里常见的花型我大抵都做了个遍,听小施这么说,我倒真想去城南花圃逛一逛,兴许能找到新的灵感。 宁韫说要陪我同去,却又在都察院忙得没有空闲,为了不辜负夏日明媚,我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自家相公,拉着铃儿直奔城南。 远远便瞧见那围在花圃周围五颜六色的花篱,是开得正盛的月季花,枝叶缠绕在竹篾编织的篱笆上,鲜艳夺目的花儿朵朵迎风招展,好看极了。 再走近一些,隔着篱笆都能望见花圃里各式各样应季的鲜花,清香扑鼻的茉莉花,细细碎碎却又热烈繁盛的紫薇花,粉粉紫紫和绒绒白白的木槿花,高挑重瓣的蜀葵……以及一些我见过却说不上名讳,和甚至见都没见过的花卉草木。 花圃的青竹大门敞着,门牌是用的随意折断的木板,上面用毛笔写着“黄莺花圃”几个大字,板子边缘不规则的毛刺正好被门头上长得茂盛的常青藤蔓给遮住了,一切随性自然而又恰到好处。 铃儿在门口唤了几声,不听人应,于是我们便不请而入了,进门便瞬解赶路时的暑气,犹如置身世外桃源一般,青荫之气扑面而来,周身都凉爽起来。 花圃里面占地极大,几乎处处种满了花草,东南处盖着几间纯木楼阁,阁楼外墙上爬满了凌霄花,自墙根爬藤,攀援而上,厚厚地覆满整面墙壁,一路爬上楼顶开出浓艳的花朵,部分茎蔓自然下垂,上下连成一片,格外飘逸,远远望去如同倾泻而下的瀑布般美丽壮观。 我小心翼翼如视珍宝地轻抚着每一朵鲜花,花瓣饱满而丝绒般的触感能让人感受得到主人对它们精心的呵护与照料。 铃儿捧着硕大的红色月季花嗅了又嗅,恨不得将脸都埋进花心里,兴奋又痴迷道,“二小姐!你照着这月季花做绒花,富贵又吉祥,寓意绝佳,定能大受欢迎。” “我觉得这绣球花若是能做成绒花,定然也美极了。”我蹲下身抱着那丛粉绿色绣球花爱得深沉,极力忍住了想要据为己有的私心。 花圃里的生命力真能让人忘记烦恼,愉悦身心,蝶儿悠然起舞,蜂儿忙着采蜜,鸟儿落在枝头叽叽喳喳,我和铃儿一路前行,一路繁花目不暇接,看得人心生欢喜。 轻拨开杏树茂盛的枝桠,微风过处,清香缕缕,一方开得正热闹的荷塘映入眼帘。 硕大的荷叶层层叠叠,零零星星地缀着或粉或白的映日荷花,随风摇曳生姿,袅袅婷婷的姿态像是一个个蹁跹起舞的女子。 眼前的景色不禁让人叹为观止,我脱了鞋子,提起裙角绕着荷塘走,赤脚踩在荷塘边上微潮的泥地里,触感舒服极了。 铃儿见状觉得不妥,欲开口阻止,却被我俯身扯掉了鞋子,一把拉住往前走,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脚踩泥地的舒适瞬间征服,不自觉地就提着鞋子跟着来了。 这厢转了有大半圈,我与铃儿还没玩够,忽听得荷塘对面岸边的大柳树旁有人说话,铃儿慎重地拉住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脚步,躲在了一片大大的荷叶后面。 “怎么了?我们又不是贼?躲起来做什么?”我不解地看着铃儿,奇怪道。 她伸手指向那棵大柳树后,一男一女站在那里,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道,“二小姐,你看那是不是大姑爷?” “姐夫?” 我顺着铃儿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定睛一瞧,瞧见那男子果然是姐夫常清,可他对面的女子,却不像是姐姐。 只见他鬼鬼祟祟地从袖口掏出一个包裹递给一个黄衣女子,那女子如获至宝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好进手提的篮筐里。 “姐夫这是做什么?”我觉得奇怪又莫名地别扭,特别是看他对着黄衣女子时明明是礼貌微笑,也没有任何逾矩之处,可放在眼下这个花圃深处总有种不可告人的失礼之态。 我欲起身上前,又被铃儿拉住,“小姐不可鲁莽,看看再说。” 眼看着两人交接完东西后,便抬手道别,姐夫转身告辞时还特地张望环顾四周是否有人,确定无人后这才放心穿过一众草木茂盛的田间,没几步就走出了花圃,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我恨没有抓住最好的时机上前查问,气不过一把拽住旁边的灌木树枝忿忿起身,突然手心滑凉而蜷软的触感让我心下一慌,扭头看过去,才看到方才信手胡抓的不是树枝,而是一只正在吐着信子的小青蛇,此刻正顺着手指顺势盘踞在我的手腕上。 “蛇啊——”我尖叫一声,大脑顷刻空白,疯狂地甩开了手臂。 “二小姐!” 铃儿慌乱地去寻树枝帮我挑开青蛇,却不想我手臂一通乱甩,直接将蛇抛甩向了空中,眼看着青蛇就要朝着我俩的脑袋落下来,我拉着铃儿就往头退,完全忘了身后是荷塘,踩空失足“噗通”“噗通”两声,水花四溅,淤泥飞旋,我和铃儿双双摔进了荷塘里。 原是我一向出门不看黄历,倒霉催的不是被野狗追,就是被坏人杀,如今更离谱是抓奸不成反倒自己摔得泥头泥脸,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绕是此番折腾惊动了整个花圃,连栖息在树上的鸟儿都被惊飞展翅,我顾不得形象地拽起坐了个屁股蹲儿的铃儿,却不想双腿深陷进荷塘底下的淤泥里无法自拔,用力拔腿时,又踉跄趔趄地双双摔了个屁股蹲儿,水面上的浮萍沾到了衣服上,冲也冲不掉,和着泥腥的池塘水不小心溅进耳朵和嘴巴里,难闻得要命。 “二小姐!你着急什么?我的腿没有拔出来,这样就走的话会再摔啊……呸呸呸!”铃儿吐着口中的泥水,埋怨道。 “呸!呸呸!”连摔两次慌乱中在淤泥里乱抓乱摸,打破了两片荷叶,打碎了一朵荷花,花瓣散落进水里,可惜之余居然还误打误撞薅断了半根粗如小臂的莲藕,我擦着嘴边的泥点,忍不住吐了两口,朝铃儿解释,“我着急啊!让人看见多丢人啊……” “难道跟二小姐一起丢的人还少吗?”铃儿翻了个白眼,却还口嫌体正直地不忘帮我往外拔腿,“您还在乎这点脸面吗?” “当然在乎啊!万一碰上什么熟人可怎么办?” “怎么会呢!大姑爷都走远了……” 铃儿帮我拔出一条腿,扶着我的胳膊让我借力,踩着岸边的大石头,半边身子先上岸,另一边全力以赴地推着我的后腰,助我往上拔另一只腿,我一面拿着我舍不得扔的嫩白莲藕,面目狰狞地用唯一的空手努力去拽岸边的柳枝抓扶,却不想一道清朗的男声自头顶上传过来,“安小姐需要帮忙吗?” 我一惊,睁开眼抬头看过去,一张俊秀的脸庞,神情里带着五分不解,眉宇间带着三分疑惑,嘴角处忍着两分抽搐的笑意,正入我眼帘。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34. 第三十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5. 第三十五章 “您觉得呢?” 我毫无形象地死死拽着柳枝,努力保持着一腿上岸一腿还在池塘里的优美姿势,用着最后一丝礼貌挤出一抹假笑。 来人抿唇压下了嘴角的忍笑,双手握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只觉得身前一空,我那条陷在泥潭里的腿终于得解救,整个人才湿漉漉泥淋淋地爬出荷塘。 反正也丢人了,我也顾不得整理仪容,紧忙扭身将同样泥猴子一般的铃儿也从荷塘里捞了出来。 “多谢公子相救。”铃儿虽是狼狈,却比我冷静礼貌得多,朝着来人道谢之余,将湿身的我挡在了身后。 我倒也并不在意,虽然湿了身,可是都浑身沾满了泥巴,哪里也让人占不上什么便宜去。 来人还算谦谦君子,避嫌地背过身去,出言关切道,“二位还好吗?可有受伤?” 显而易见,并不太好。 闻声而来的黄衣女子被眼前的一幕惊呆,放下手中的篮筐来察看我和铃儿,毫不嫌弃地拉着我俩脏兮兮的裙衫上下查看,很是着急地拽着我俩起身,“那荷塘里养了螃蟹,没有被夹到吧?” “螃蟹?!”我吓得又一个激灵蹦起来,抖落左边宽大的袖口时,啪嗒掉出来一只举着大钳子正耀武扬威的大螃蟹。 “快蹦一蹦!” 我和铃儿起身蹦哒,黄衣女子帮忙抖擞地我和铃儿袖子和裙底,幸好只有那一只螃蟹,她手疾眼快地按住螃蟹后背,直接拎起小腿丢回了池塘。 “没事吧?怎么会掉进荷塘里呢?”黄衣女子不顾自己的袖口被泥水沾湿,连忙问我有无大碍。 我的目光却被她放在地上的篮筐吸引,探头看过去,却只看到那里面方才姐夫给她的包裹鼓鼓囊囊,却看不清装的是什么。 “可能是好奇塘里的莲藕长好了没有……”我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只好举起方才薅断的半截莲藕,信口胡说道。 铃儿无语地拿手肘偷偷顶了我一下,冲黄衣女子赔笑,“不好意思,我们本意是想来苗圃买些鲜花回去的,谁知逛晕了头,不小心失足掉进了荷塘,惹出这般麻烦来,真是失礼。” “不要紧,没有受伤便好,”黄衣女子看着我俩的模样,重新提起了篮筐,往前引路道,“我就是这苗圃的主人黄莺莺,二位不如先随我回住处换身衣裳,洗漱一下吧?” 女子身姿纤细窈窕,明眸皓齿,笑起来落落大方,言辞恳切,没有距离感却分寸感拿捏得十分得当,让人不自觉地心生好感。 原来她就是黄莺莺。 可是姐夫怎会与她相识?从前都没有听他提过,两人还在这里貌似密谋什么? 一直背对着我们站在一旁的青衣男子又是谁?听他唤我“安小姐”似乎是与我相识的,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心下存疑,却也不便多问,也不能翻人篮筐,只好俯身道谢,“叨扰黄小姐了。” “不妨事。”黄莺莺桀然笑道。 “二位请快些去换些干净的衣裳吧,省得着了风寒,在下在一楼客厅等候,届时再细谈。”男子主动开口,不忘催促道。 眼瞧着这摔得跟泥猴子一样,也不方便谈话,于是我和铃儿便跟着黄莺莺回了那三层的小阁楼,沐浴净身以后,换上了黄莺莺拿来的干净衣衫,梳妆打扮齐整,这才下了阁楼。 青衣男子正与黄莺莺闲聊,看到我与铃儿下楼,笑着悠然地收起了手中折扇,拱手朝我施礼,“安小姐,可还记得在下?” 我瞧着他俊秀清朗的面容,总觉得有些熟悉,可还是想不起来,只好偷偷对着铃儿使眼色求救,铃儿暗暗耸肩,微微摇了摇头。 得,铃儿记性比我好上不知多少,她都不记得,我哪里还能记得? 青衣男子优雅地向我伸手掌,我以为他要给我看什么,却不想他却撩起了袖口,露出了里衣的针脚,我不明所以地探头看过去,看着那歪歪斜斜的针脚也莫名眼熟,脑袋灵光一闪一拍脑门恍然叫出了声,“呆书生?!” 虽然认不清人,可我却太认得那歪斜的针脚了。 我爹安程虽为京城有名的金剪刀, 可他盛名之下的天赋,都被大女儿安然所继承,丝毫也没有遗传给我。 我自小就不善针黹,别说是裁缝,就连最基本的针织女红我都烂得一塌糊涂。 大抵是前年冬天最冷的时候,听人说南山寺的后山上有雪蝶出没。 宁韫曾经把一本带图趣味古书借我翻阅消遣,古书记载,雪蝶展翅时有光晕绕身,灵动飘逸犹如仙物,乃远古千年难遇,只在落着大雪的山中出现。 虽不知真假,可我实在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想要一睹雪蝶真面目,便瞒着家里独自背着包袱去了南山寺的后山。 还自诩聪明地在包袱里装着炭笔宣纸,丝线绒梳,打算若是真能有幸遇到雪蝶,便就地依样做出个雪蝶绒花,若是来不及,那就拿炭笔和宣纸先画出图样来。 谁知雪蝶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反而倒是低估了大雪封山的恶况。 在山里转悠了大半天,眼瞧着雪路湿滑,雪色迷眼,夜色降临,我逐渐失了耐心,害怕雪越下越大会盖住来时的脚印,于是掉头回转,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山,结果在半路上遇上了个迷路的呆书生。 书生浑身破破烂烂,衣服从肩膀破到了袖口,两个袖筒烂成了几片片破布,连手臂都包裹不住。整个人蓬头垢面,鼻青脸肿,还丢了一只鞋,冻得瑟瑟发抖,神志不清地蜷缩在山脚下的一棵皂角树底下。 我连忙捡来一把柴火,拿出火折子点了两张宣纸去引燃,想要让他冻得快要恍惚昏迷的神智稍微恢复一些。 随着温度慢慢融化了周围的冷寒,书生稍稍回了温,能够伸手主动靠近火源取暖。 询问之下我才知他是赴京赶考的秀才,途中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怎么也绕不出去,被野猪追赶的时候,他慌不择路掉进了猎人为野猪设下的陷阱,被灌木枝子挂破了衣衫,摔得鼻青脸肿,而追赶他的野猪却巧妙躲过了一劫。 我听完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为了不将嘲笑表现得太过放肆,只好努力咬紧了后槽牙,将快要抑制不住地笑意憋了回去,扶额轻咳了一声。 他又说他好不容易顺着野生的藤蔓爬出深窄的陷阱,又遇上大雪封山,包袱丢了,连唯一能拿来取暖的火折子都不见了,浑身疼得厉害,走也走不远,只好躲在皂角树底下避雪等死。 我俯身去查看他的伤势,想看看他除了皮外轻伤之外,有没有摔出什么好歹,没有多想便伸手想要扒开他的外衣领口,却不想这个时候了他竟还有力气往后躲,冻得上牙磕着下牙,止不住地抖动,“姑娘好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却万不能因我坏了姑娘名声……” 他抬头,我这才瞧见他一脸脏兮兮却难掩俊秀的面容,懵懂的眼睛里流露着一种清澈的愚蠢,心酸可怜中又带着些好笑的书生气的迂腐,难免惹人怜惜。 他的君子扭捏做派倒显得我像个豪放不羁逼人就范的女流氓了。 我环顾四周在地上捡了根折落的皂角树枝,从枝干上撅下一根长刺,打开手里的包袱,从里面扯出两根丝线系在皂角刺的大头,用尖锐细长的另一头作针,戳进了他身上穿着的破烂衣衫里,试图将破掉的袖子缝合起来。 他还想挣扎,被我膝盖压住了胳膊钳制住了动作,我拿着皂角刺冲他威胁道,“你再动我就不是缝衣服了啊!” “可是……” “你再说我就缝上你的嘴!”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却不想反倒真的唬住了他,他讪讪闭了嘴,缩了缩脑袋,乖乖任由我缝衫。 “人都快冻死了,还谈什么君子之礼?读书读傻了?”我不免一边缝衫一边吐槽他,“人命关天!求生最重要!你这衣不蔽体的难道就不失礼了吗?年纪轻轻怎么满脑子迂腐守旧?你我清清白白,这荒山野岭的怕谁看了去?愚蠢!我要不是怕老天爷怪我见死不救,才懒得理你!” 他被我劈头盖脸一顿骂,也不敢多言了,只好小心翼翼地伸直了手臂努力供我方便下针,我看他冻得胳膊青紫,又不免心软收了收嘴上的骂意,一边缝一边凑近哈气,试图用哈出的热气帮他暂时回温,他手指微颤,举着的手臂不自觉地越发抖动厉害起来。 “怎么越吹越冷吗?”我不解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哈出的是冷气,扭头却见他神情隐忍,憋得耳面通红,微不可闻地轻“嗯”一声,羞赧地别过脸去。 我还没看明白他在娇羞什么,手上的针线一不小心地戳歪扎进了他的小臂里,听到他忍不住惨叫,我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抱歉,我缝纫技术是不太行,正儿八经地绣花针我才勉强技术过关,现下里条件有限,你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于是在我深一针浅一针的蹩脚针线里,伴随着他轻一声重一声的惨叫中,好不容易缝完了两个袖子,大雪天我竟也累得额头冒汗,再去看他,虽然只是伸着手臂,可早就没了方才瑟瑟发抖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被扎多了,满脸通红满头大汗,恍惚的神情也精神抖擞起来。 看来我扎针的技术跟皇宫里那些专门对人用刑的嬷嬷比起来,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将包袱里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用包袱皮包住他跑丢了鞋子的那只脚,甚至完全是没有多想而下意识地握着他的脚踝,用布头紧紧拴住他的脚踝,又拿皂角刺潦草缝了几针,勉强算是临时做出来一只“布鞋”来。 他却像是被侵犯了那般柔弱敏感地扭头咬住了拳头,僵直了身子动也不敢动,躲也不能躲,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属实是让我笑翻了天。 被我笑话,他的脸红得跟关二爷似的,倒也无端生出了几分蠢萌蠢萌的可爱。 他想要挣开我的手,我故意拽着他的脚踝不放,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只是磕磕巴巴地拧着眉头,“你,你放开……” 我笑够了松开手,一把拽他起身,“好了好了,你不说我也会放的,谁多愿意管你似的……” 他虽被我调戏得不轻,面有不快,却还是稳了稳心神,保持着狼狈下的最后一丝的风度,朝我俯身道谢,“多谢姑娘相救。” 耽误了这会儿,暮色又重几分,我也不敢再玩闹了,扶着他往山口处去。 天已擦黑,雪还未停,看不清路,也辩不清方向,多亏不知哪里跑出来一只橘色大猫,在雪地里来回穿梭,走走停停,时而回头张望等待,似乎是有意要为我们带路,看她如此有灵性,我们便跟着她的脚步摸索,终于在夜色彻底黑尽之前,走出了后山,远远看到了南山寺门高挂的灯笼,再回头时,那只橘猫却不知何时隐入了无边的夜色里,不见踪影。 人说因果循环,我从前还不信,如今呆书生在我如此狼狈失态的时刻出现,面对面地拉我这个泥猴子上岸,属实是当场就报完了当年被我调戏的仇了。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35. 第三十五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6. 第三十六章 “在下彦亦清,从前不曾有机会告知安小姐,没想到今日还能有缘分再相见。”他如视珍宝般轻抚袖口,朝我浅笑。 那日出了山就被四处寻我的铃儿给不由分说地拽回了家,风雪呼啸间,我只隐约听到他在身后问我姓名,一边被铃儿拖着疾走,自顾不暇地朝北风中丢下一句“安曦”,区区两个字连尾音都被风声吞走了大半。 我属实也没想到他能记得这般清楚,还会随时贴身穿着那破烂衣服,随地拿出与我相识的证据。 我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搓了搓手,干笑道,“彦公子还真是勤俭节约啊。” 就那件破烂衣裳缝缝补补又穿了两年。 我奇特的关注点让他诧异了一瞬,很快又调整过来,不介意道,“此衫时刻提醒彦某,救命之恩不可忘。” 他这般郑重其事,倒让我有些不自在了,讪笑着摆了摆手,“彦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记挂于心。” “彦大学士今日本是公事亲自前来为翰林院挑选景观植株,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几年前遭逢美人相救,如今又再偶遇,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缘分福气……” 黄莺莺笑着调侃,一边顺手捻起盘中刚从园里摘下来淘洗干净的茉莉花,随意丢进杯盏之中,提着热气腾腾烧开的热水冲泡开来,瞬间茉莉花的清香飘溢整个厅堂里,令人整个身心都舒缓松弛下来。 “彦大学士,都说英雄救美要以身相许,这反之是不是也是同理啊?”黄莺莺嫣然一笑,热络地招呼我们坐下来,嘴上还不忘调笑彦亦清。 “哪里哪里,黄姑娘莫取笑在下了。”彦亦清摆手轻叹,神情诚恳地看着我,“危难之际承蒙安小姐搭救,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果真调戏老实人的快乐不言而喻。 不过两年不见,呆书生那薄如蝉翼面皮比起从前,修炼得稍微抗打了一些,倒不会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羞得面红耳赤了。 对黄莺莺不知情的玩笑话,我虽然想要出言解释,可再三思索却还是闭了嘴。 想起来刚刚掉进荷塘的淤泥里像个泥猴子一样地爬上来,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自己丢人已经不能挽回形象了,但好歹宁韫是监察御史,我此刻横不能出来承认自己是监察御史夫人,让他跟着我一起丢人吧? 听到黄莺莺唤他大学士,我不免找到由头岔开了话题,“彦公子寒窗苦读数十年,赶考途中千难万险,如今满腔抱负终得所愿,恭喜恭喜。” “彦某不才,如今就职于翰林院,”他欠身再次施礼道谢,“当日救命之恩,彦某感激不尽却始终未有机会当面郑重道谢,不知可否给在下这个机会,请安小姐吃顿便饭?” “呵呵呵呵,不必了吧?”我实在是觉得今日之事太过丢脸,连忙推辞。 这个呆头鹅却执着得很,一定要请这顿饭,“那看安小姐何时有空闲?彦某随时都可以赴约。” 推脱不掉,我只好先退一步,松了口,“抱歉我今天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聚吧。” 想到方才是因姐夫才失足掉入荷塘,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着也得回家找他算账,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情讲! “初次见面就如此失礼,真是不好意思。”我转身拉着黄莺莺热络客套,“姐姐独自打理这么大的花圃,每日里还要迎来送往一些挑花买草的客人,忙得应接不暇,妹妹今日还给姐姐添了不少麻烦。” “不妨事。”她笑盈盈地拿过花房角落里的一篮还带着淤泥的莲藕递到我手中,“这莲藕是我昨日新鲜挖的,那池里的藕种都是我经过三年的培育,精挑细选出来的优良品种,口感鲜嫩,清炒凉调时质脆味甜,用来煲汤又软糯细密,妹妹既然喜欢,那这篮子莲藕就当作是姐姐的见面礼吧。” 那一篮子莲藕粗如婴儿小腿,主藕都有四到六节,长约一臂左右,就算是沾着淤泥也难掩藕身的洁白,看着着实是赏心悦目,招人喜欢。 只是她如此大方热情,倒给我整不会了。 原本是想帮姐姐抱不平,却不想抱回了一筐莲藕。 说不定这一番莫名其妙的折腾,再加上我的胡说八道,让人家以为是我多么爱吃莲藕,爱到情不自禁,甚至不惜跳下荷塘变成泥猴子也要去摘莲藕。 “姐姐去过鄢陵县吗?”我抱着一篮子莲藕装作漫不经心地试探问道。 “没有。”她茫然地摇头,倒不像是隐瞒说谎的样子。 依照今日的情形来看,彦亦清与姐夫常清应该都是与黄莺莺相熟识的,她既然都知道彦亦清是翰林院大学士,没道理不知道常清是鄢陵县县令。 瞧着人黄莺莺坦坦荡荡,不像是心中有鬼,可既然是正常社交,姐夫又为何鬼鬼祟祟,掩人耳目? 真是让人费解。 “怎么了?” “哦没事,听说鄢陵县也盛产莲藕,可想来也比不上姐姐养得这般好。”我信口胡说道。 “妹妹谬赞了。” “姐姐又会种花养草,又善培育果树,可真是太厉害了!”我的目光重新落到墙角的另外一个篮筐上,厚着脸皮朝她道,“方才就瞧着姐姐手里提着那个篮子在花圃里,不知是装得什么东西?” “那个啊?”她扬唇一笑都带着丝丝甜意,却也直接回绝了我的好奇,“是一个秘密,恕姐姐不便透露了。” 人家不愿多说,我也没法再问了,找不到其他理由,我只好悻悻作罢,心下打算回去逼问姐夫。 今日来花圃一趟,不仅借人闺房沐浴,还穿走人家两件裙衫,末了还抱着人家辛苦从荷塘里挖出来的莲藕,厚脸皮如我安曦,在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了。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36. 第三十六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7. 第三十七章 我与铃儿抱着一筐莲藕打道回安府,正巧在门口遇上归家的宁韫。 他与谢大人并肩同行而归,两人边走边是闲聊,远远瞧见便朗声唤我,“阿曦!” 谢大人站在一旁抿嘴笑得欢畅,瞧着我怀中的篮筐,拢袖看戏,“宁大人,不知夫人今日又给大人准备了什么汤品?” “谢大人,补汤虽好,可任谁也不能日日煲汤进补吧?况且这男人补得太过了,就会心猿意马,胡作非为。”我将篮筐里的莲藕拿出一根来给他看,故意意有所指道,“都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可这莲藕却未必,莲藕长得越好,沾染上的淤泥便越多。” “外在沾泥不要紧,但莲藕有节,气节在身,内在多孔,空故生香,内里净而不染。”谢大人不太同意我的观点。 “是吗?”我抓起一根莲藕,咔嚓掰成两段,露出白花花嫩生生的藕心,拿给谢大人和宁韫看,“人心也能如莲藕心这般纯粹洁净吗?” 宁韫原本柔澈的目光,被我的质问下略微迟疑,抬眸看了看我,似有斟酌后答道,“人心难测,无法剖开来了然,可真心自能换回真心的道理却不假。” “是吗?真心若是都能换回来真心,世上便不会多那么些负心人和伤心人了。” 我本无意发作,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刹不住车,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内涵姐夫,还是在暗指宁韫,只是满心里觉得这两个男人有秘密瞒着娘子,总归是不对的。 “真心可贵,但方式或许有所偏差,每个人的爱意或有不同,个中滋味,就连局中人都未必知晓是苦是甜。”谢大人温和轻笑,“莲花,莲藕,莲子,三者同根相生,那莲花清香,这莲藕味甜,可谁又知莲子心苦呢?虽苦却也清心火安心神,它的好与不好,都并非此刻片面的一眼就能去下定论的……” 如此倒是我狭隘了。 谢大人笑着告辞,宁韫见我要回安府,迟疑地站在门口,想跟进来却有犹豫,我将怀里的莲藕塞进他手中,一把将他拽进了门。 晚饭差不多已经好了,娘亲见宁韫来,又吩咐厨房多加了两道菜,爹爹跟要好的朋友出去喝酒了,宁韫暗自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弛下来。 上次因为遇刺的事,爹爹更是没正眼看宁韫,他虽然使出浑身解数讨了丈母娘欢心,却唯独不敢在爹爹面前耍什么心眼,每每回安家吃饭,他整个人都紧张伫立,生怕做错说错,惹得爹爹不快。 同为安家女婿,姐夫却怡然自得多了,太知道如何顺着岳父的脾气讲话,又深得丈母娘信任,在安家就像是自己家里那般轻松自在,他看出宁韫的别扭,主动拿出佳酿拉他小酌。 小乐儿白日里玩的疯,没等吃饭就睡下了,饭桌上也没有外人,姐姐和姐夫,我与宁韫,还有娘亲。 厨房将清炒藕片端上来,鲜嫩多汁,香气扑鼻,娘亲夹起一块放进姐夫碗里,又夹起一块放进宁韫碗里,尽量一碗水端平地对待两位女婿,“忙了一天都饿坏了吧?我瞧着曦儿拿回来的莲藕可真是鲜嫩,连忙吩咐厨房做了,等下还有一个莲藕排骨汤,都多吃点!” “谢谢娘,自己来就好了。”宁韫略显不自然地客气道。 “谢谢娘!”姐夫倒是习以为常地受用,殷勤地夹起一只鸡腿递给娘亲,卖起了嘴乖,“娘做针线细活最辛苦最费眼睛,吃个鸡腿补一补。” 娘亲乐呵呵地拿碗接过来,嘴上说着不用不用,可脸上却笑开了花。 姐姐见我抱臂旁观,却不动筷,夹起几片藕放进我碗里,拿手肘碰了我一下,“发什么愣啊?这藕多好吃啊!” “能不好吃吗?”我冷笑一声,“我和铃儿亲自下荷塘摘的。” “啊?”姐姐没想到我如此下本钱,真的下荷塘去摘莲藕,不免问道,“哪里的荷塘啊?” “黄莺花圃。”我一字一顿地看着姐夫答道,看他手中的筷子明显一抖,顿了顿又佯装淡定地埋头吃饭。 “我知道。” “你知道?”我瞧着姐姐一副仿佛什么都知的神色,不禁多嘴问道,“知道什么?” “黄莺花圃啊,算是京城挺有名的了。”姐姐将她知道的绘声绘色地讲给我们听,“听说整个花圃都是有个叫黄莺莺的花娘打理,那女子日夜都劳作在花圃里,春耕秋播,栽种修剪,移苗嫁接,都是一人上手,将一众花草树木都养得极好,远近闻名的达官贵人想要什么名贵的珍稀的花草盆栽,找她准没有错,一辈子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养花养草上了,无暇顾及其他,真真是厉害极了。” “姐夫觉得呢?” 我突然发问,搞得姐夫猝不及防地抬头,很快又心虚地避开我注视他的目光,“什么?” “姐夫觉得她种的莲藕如何?” “还,还行吧。” “今日还是托姐夫的福,让大家吃到如此好吃的莲藕。” “怎么说?”姐姐不解地看着我。 “我和铃儿本来是闲情逸致地去花圃赏荷,谁知看到了一个像极了姐夫的身影,想上前打招呼,却不小心光脚踩空摔进了荷塘,这才误打误撞摘了不少莲藕回来。” “哎呦你这一天天的不消停的劲儿!”娘亲听到我摔进荷塘,就忍不住黑脸开骂,“天天折腾东折腾西,就不能让人省省心!” “娘您刚刚还说莲藕好吃呢!”我不服气地犟嘴道。 “还顶嘴?!”娘亲丢下碗筷来揪我耳朵,疼得我龇牙咧嘴,“前几日半夜出门被人劫道未遂,这么快就忘记了?今天又为了几个莲藕摔成了泥猴子?幸亏那是养藕的荷塘,全是淤泥,水位不深,要是你哪天心血来潮去河边钓鱼,被湍流冲走淹死你这只旱鸭子,我看你有没有能耐犟嘴?!” 本是讨伐姐夫,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娘亲抓住了小辫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我求救地看向宁韫,他想阻拦却又不敢阻拦,小心翼翼地好言相劝,“娘,怪我怪我,我该陪她去的,但是总归抽不出时间来,我失信在前,不怪阿曦自作主张。” “女婿你就宠着她吧!早晚把她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无法无天了要……”娘亲看在宁韫的面子上,这才松开拧我耳朵的手。 宁韫手在背后悄悄揽过我的腰身,偷偷帮我揉耳朵,一边赔着笑,“哪儿能呢,阿曦这么大了,做事都有分寸。” “对啊,娘,阿曦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很懂分寸的。”姐姐也替我解围道,末了回头去看姐夫,“你去苗圃做什么?” 姐夫一口藕片没来得及咽下去,被姐姐的质问吓得掉了半块,呛咳几声,端起茶杯饮下几口清茶定神,磕磕巴巴地找不出理由,“我……” 姐夫快速地瞟了姐姐一眼,佯装扶额遮住姐姐眼神望过来的方向,偷偷朝我露出求救的眼神。 我本意也不是要在姐姐面前揭穿他,而是想要吓唬他给他提个醒,让他主动来找我坦白。 于是我决定在没有问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暂且放过他,帮他圆了这个场。 “许是我认错了,我从荷塘里爬出来,才发现那人不是姐夫,是许久不见的故人。”我随口扯谎道。 宁韫轻揉着我耳朵的手突然一顿,十分在意地扭头问我,“是谁?” “没谁,以前救过的一个呆书生罢了。” 我本想胡乱搪塞过去,却不料宁韫眉头一皱,下意识脱口而出,“彦亦清吗?” 我和铃儿瞬间震惊地看向宁韫,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神飘忽地心虚起来,迅速低下头扒饭。 “宁为玉?!你怕不是在我身边安排了几个细作吧?!”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37. 第三十七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8. 第三十八章 虽然宁韫极力解释,可我就是觉得他是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明明我自己都记不太清的旧事,他却了如指掌,却从不宣之于口,藏在心里,腹黑得很。 只是吃过饭还没来得及跟宁韫算账,我就被姐夫偷偷拽走,趁着姐姐回房去看乐儿,宁韫心虚去陪娘亲整理布料,姐夫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避开下人,喊我去后院的假山后面详谈。 “说吧。”我抱臂靠在假山旁,等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曦儿,你今日看到了些什么?跟你姐姐说了吗?”他面色慌张,急于询问。 我撇嘴皱眉,毫不留情地将今日的倒霉都推在他头上,气呼呼地追责道,“自然是看到了你与人私会时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然我也不能气得一脚踏空摔下荷塘!” “说什么私会这么难听啊?要你姐姐听去了那还得了?”姐夫紧张地四下里张望,压低了声音的同时又恨不得捂住我的嘴,让我少说两句。 “你知道不得了还敢与人私会?”我冷哼一声,撇嘴揶揄道,“况且,依姐姐的性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与你吵闹,顶多与你和离,你怕什么?”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别说风凉话了!”姐夫噤若寒蝉,扶额擦汗,“我最近因为这事,吃不下睡不着,日夜想着如何同你姐姐坦白,又怕她受不了打击,可快愁死了……” “你不会真的与黄莺莺有什么苟且之事吧?!”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他,见他居然敢承认,立马放下手臂,咬牙切齿地低头去寻适手的棍子,打算动手替姐姐清理门户。 “你想哪儿去了!”姐夫哭笑不得地拦住我折断假山旁的柳树枝就要替姐姐出气的手,“我与人家清清白白,何来苟且之事?” “你心中无鬼,为何白日里要鬼鬼祟祟在花圃深处与人私会?为何又怕我告知姐姐你去了花圃?为何现在又胆战心惊地来堵我的口?”我咄咄逼问道。 “我去花圃是求人办事。”姐夫的神情似是有莫大的难言之隐一般,委屈巴巴道。 “办什么事要偷偷摸摸?” “曦儿……”姐夫求饶地看着我。 我不信他的鬼话,翻白眼拒绝了他的苦情戏,“少来!你老实交代,还给人了什么东西?是不是什么定情信物?” “哪儿有什么定情信物啊?!”姐夫百口莫辩,气恼无奈地长叹口气,“你不要污蔑姐夫啊!” “我要是想污蔑你,方才在饭桌上就拆穿你了!我还不是怕贸贸然捅出来,伤了姐姐的心……” “我也怕是然儿伤心,才不敢告诉她的……” “你若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你趁早给我坦白!不用姐姐动手,我先替姐姐打死你……”我弯腰捡起来方才丢掉的柳树枝,一手叉腰凶神恶煞地将他逼退几步,背靠假山无路可走。 “曦儿啊,你不要这么冲动……”姐夫举起双手投降,“你相信我!我去找黄莺莺,真的是有求于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事?你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休想蒙混过关!” “我可以发誓,绝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但是,”被我逼问得紧,姐夫十分为难地搓着手,“可不可以不说啊……” “你不说,我怎么相信你?” 眼看着躲不过去,姐夫略闭了闭眼,认命地深叹了口气。 我这才稍稍放下手中的柳枝,等待着他的下文。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摊开来给我看,我打眼瞧过去,只见三个桃核静静地躺在手心。 “你还记得以前院中的那株桃树吗?” 那是姐姐最心爱的树,我自然是记得的。 姐姐幼时有个最好的玩伴,对巷方家的小女儿方婳,那棵桃树便是她与姐姐一起种下的。 小姐妹幼时的约定,说与桃树一起陪伴长大,开花结果,只是方婳却在十岁那年得了急病去世,芳华夭折,姐姐伤心了许久,自此格外呵护那棵桃树,不许人乱碰。 桃树本是种在二人常去玩耍的月初湖边,后来姐姐怕人毁坏,将树移回了安家后院。 再后来与姐夫成亲,桃树当作了姐姐最珍贵的嫁妆,移植到了常府。 经精心照料,桃树年复一年地长大,春日花盛赏心悦目,夏阳果甜缀满枝头,秋风扫黄叶诗情画意,冬风雪落枝头无声,四季的陪伴犹如故人归来,让姐姐心安。 “那树……”姐夫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心觉不好,抓着他问,“树怎么了?” “被前几日跑来府里闹事的七旬大爷拿刀拦腰劈砍了一半……”姐夫愧疚低头,不知所以。 “为何会闹到府里?还拿刀乱砍?伤着人了吗?” “原是正常的事务判决,陈大爷虽是理亏,却又固执己见,不服判决,不敢去衙门吵闹,这才趁人不备私底下拿着菜刀冲进了府里,不过没有伤着人。”姐夫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惆怅不已,“只是那桃树伤得不轻,怕是要活不成了……” 此情此景,难免唏嘘,看着姐夫手里仅剩下的三颗桃核,我不禁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也快活不成了……” “曦儿你得帮姐夫!”姐夫哭丧着脸拽着我求救,“你姐若是知道了这事可怎么办啊……” “我怎么帮你啊?我也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啊……” 若是我会,我自然也是不愿姐姐伤心的,别说救活一颗桃树,就算是救活方婳姐姐也在所不辞。 “不过这事跟你去找黄莺莺有什么关系?”我突然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想要找人家买颗差不多的桃树回来糊弄姐姐吧?” “我当然不能骗然儿了!”姐夫急忙反驳道,复将手里的桃核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我是听说黄莺莺培育花草的本事很是厉害,我拿了那棵桃树曾经结过桃子吃剩下的桃核,拜托人家育苗,重新种出一颗桃树来,如此也算是同根所生的桃树了吧。” “那你给她的那一包东西?” “就是一包桃核。” “那你左顾右盼,鬼鬼祟祟?” “自然是怕你姐姐知道,早知道一日便早伤心一日……” “你哪里来的那么大一包桃核?桃子吃完不都随手丢弃了……” 姐夫深深叹了口气,“是偷拿乐儿的。” “……” “乐儿打小就喜欢收集桃核,拿来做小桃筐,刻木雕小物,玩抓子游戏……所以每年桃树结的桃子吃完之后,我们都帮她洗干净留下来给她玩,三年下来收集了有整整一大盒……” “乐儿知道了,不跟你闹吗?”我对姐夫这种挖东墙补西墙的行为感到深深担忧。 “乐儿好糊弄啊,我再去淘些桃核给她不就得了。”姐夫为自己的机智得意道。 “夫人不能哄骗,但女儿可以随便糊弄是吗?”我不免替小乐儿鸣不平。 姐夫苦恼地揪着头发,“先顾一头是一头吧。” 对姐夫的左右为难,我表示十分极其地同情,但的确也有心无力帮不上什么忙。 “曦儿,这事你能不能先帮姐夫瞒着你姐……” “好了知道了,是我错怪你了,尽量帮你瞒着吧……” 姐夫不是移情别恋,反而是太在意姐姐的感受了,如此搞清楚事情的原委,那我因此误会而掉下荷塘的事,便也不跟他计较了。 这头姐夫的难言之隐搞清楚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是另一头宁韫的旧账还没有来得及清算,我心难安。 趁着夜风清凉,我在娘亲那里揪走正在捏肩捶腿献殷勤的宁韫,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押解回了宁府。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38. 第三十八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9. 第三十九章 “说吧。”我斜靠着软榻,两脚随意地搭在一旁,斜倪了宁韫一眼。 “娘子饿了吧?我让小荷去煮点宵夜吧?” 宁韫满脸堆笑,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 “怎么?在安府没吃好?”我抬眼瞥他,不紧不慢地揶揄道,“岳父不在,你岳母没能招待好你吗?” “可不敢胡说……”如此宁韫也不得不接茬了,如临大敌地劝我慎言,“这话若是让岳父岳母听了去,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你有嘴吗?”我斜眼哼他,“有嘴怎么不会说话?有嘴怎么能瞒我那么多事?” 见不好糊弄过去,宁韫干脆换了战术,撅着嘴拉长了音调,埋头蹭过来试图撒娇,“阿曦——”。 “停。”我伸出两根指头轻戳他的额头,抬起他埋在我肩头的脑袋,“不要试图蒙混过关,今天可不吃你这一套。” “那娘子想吃哪一套?”他锲而不舍地贴脸黏过来,两手顺势半握拳,殷勤地为我捶起了腿。 “老实交代!”我拿眼横他,佯怒道,“你是不是天天找人跟踪我来着?” “没有。”他一脸无辜冤枉地摇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道,“阿曦,你信我。” “你再说?” 我捏着他的耳朵威胁,还没用力他就惯会装可怜地呼痛,“娘子饶命!” 谁能想到在外行事冷静沉着,铁面无私,把人家上门贿赂的王太守连同礼品一起驱赶出门的监察御史宁大人,私底下在家里的夫人面前,是个惯会卖萌求饶装可怜的软骨头。 “我都记不清人家是谁了,你居然能一口说出来人家的名字?”我扯着他的耳朵稍用了力,“宁为玉!我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他单膝跪坐在榻上,假意踉跄了一下子,跟着我拽扯耳朵的方向顺势倒过来,扑倒在我怀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两手就环上了我的腰,完了还要哼哼唧唧装委屈,“你凶我……” 他如此会撒娇耍赖,倒让我都自愧不如了,我只好绷着笑别过脸去不看他,继续扮生气。 他赖在我怀里,干脆得寸进尺地整个身子都靠在了我腿上,环抱着我腰身的手在我后背上作怪,若有似无地轻画着圈,趁我不备,快速在我唇角轻啄了一口。 我差点绷不住地下意识亲回去,反应过来立马捏住他的唇瓣,不许他亲,腰上却被他突然搔痒痒的手弄得扭着身子笑出了声,被他闹得彻底凶不起来了。 “为玉,你是不是不信我?”我扒拉开他作乱的手,认真问他。 “不是。”他见我认真,也收起了玩闹认真回答我。 “那你为何……” “其实阿曦,”宁韫无可奈何地摇头失笑,“你真的知道彦亦清是谁吗?” “呆书生啊。” 我理所应当地看着他,奇怪他为何这么问。 宁韫摇头笑笑,轻点了一下我的鼻尖,“他是新科探花郎。” 我愣住,反问道,“他不是翰林院大学士吗?” “科举殿试三鼎甲,第一名状元许律,第二名榜眼宁韫,第三名探花郎,便是彦亦清,也是在科举过后才就职于翰林院。”宁韫半躺在我腿上,将我的手握在掌心,意味深长道,“他与你相识是在两年前的南山寺后山,与我相识是在科举殿试。我们的婚事是圣上赐婚,圣旨直接传到宁安两府,京城有几人不知晓?你以为他会不知道你我如今是夫妻?” 可是彦亦清并未与我说过他和宁韫相识,也没有在黄莺莺误会我们有缘分时试图辩解三分。 真是让人奇怪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与他相识在两年前的南山寺后山的?” 宁韫轻叹一口气,一手无奈宠溺地拨开我额前的碎发,不得已地讲起了旧事。 “前年隆冬,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是南山寺后山有雪蝶出没,我估摸着以你的好奇心定要去探个究竟,只是那几日雪下得极大,我原以为,你会来宁家寻我一同前去。”宁韫略有失望地抿唇,“我日日在家中等待,拿着书本坐立不安,一页都看不下去,怎么也没等来半分消息。” 我努力仔细地回想那时为何没有找人与我同去,大抵是因为爹娘姐姐都不许我乱跑怕出事,而宁韫备考科举,正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埋头苦读。 “我怕耽误你读书,又怕爹娘姐姐知道我乱跑,所以才没有声张,一人前去。”我同他解释道。 “我就是怕你这样。”宁韫嗔我一眼,摇头苦笑,仿佛我要做什么都能被他提前预判,“等不来你,所以我只好提前带了人去南山寺后山踩点。” “踩点?” “就是提前探路,看看有什么危险的,提前预知。” 见他像是对待什么重要事情一样的这般认真谨慎,我不禁满不在乎地笑他多虑。 “那后山能有什么危险?大雪纷飞,坏人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功夫在这种天气出来害人吧?” 宁韫抬手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头,扬唇低笑道,“你是不是觉得那天顺风顺水,坑也能避开,方向也好辨认,路也好走……” “对啊。”我歪头看他,理所应当道。 “那是因为路上那些不好走的泥泞路段,被人提前拿土填干了,被大雪覆盖的容易误踩的水坑,也搬了大石块在旁边作标识,猎人随处放置用来猎捕的捕兽夹,也被逐个收起来了,有人花了整整一日时间,将整个后山都转了一遍,把看到的想到的所有能有出现危险的地方,都提前帮你规避了。” 宁韫所说的这些,当时我并未在意,而今回想起来,我的确是没有在山上被捕兽夹误伤,也没有因为积雪深厚而误踏水坑,更没有泥泞路段踩湿鞋袜…… 我以为的顺风顺水,居然是他替我先行试了错。 “我怕大雪封山容易迷路,便打点了山里的猎户,让他们时时注意山里的动向,若你出现,不要惊扰,默默关注,等到你实在是辩不清楚方向或者有突发状况时,再想办法引路,或是现身相救。”宁韫枕着我的胳膊躺下,却也怕我手臂压麻,不时地稍稍挪动脑袋,“那日你遇上彦亦清,便是我意料之外的状况。” 他握着我的手腕轻轻揉捏,温和地讲述着当时的真实情况,“山上是还有一个捕猎野猪的陷阱,我们没有找到,年代久远,挖得也不深,从未有动物中招,连猎户都不记得在哪里了,那地界偏僻难行,想着应不碍事。谁也没想到偏偏被彦亦清这个倒霉蛋给掉进去了。他自己千辛万苦地爬上来,扯破了衣裳,在山脚冻得神志不清的时候遇见了你,你帮他缝衣裳,生火回温,炊烟冒出来的时候,猎户王大哥已经发现了,只是他见你们无事,又准备一同出山,便没有出面了。偷偷跟着你们到了山口,雪越下越大,隐约觉得你们方向也错乱时,暗暗派出了训练多年的橘猫为你们引路,指引你们出山,直到你们真正走出后山,到了南山寺,才带着猫回去。” 我原本天真地以为那只橘猫是幸运的意外。 却从未察觉每一步的幸运都不是巧合,而是他筹谋思虑,再三安排的结果。 若不是今日他吃醋说漏了嘴,被我逼着说出来,不知他还要隐瞒多久。 兴许就是一辈子了。 我忍不住低头吻他,手指在他额面上摩挲,轻声细语地唤他,“宁哥哥,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便也没心没肺地过活,这让我很惭愧。” “不想说这些是因为,我不要我的阿曦惭愧自责,我只要你平安。”他顿了顿,好看的喉结微动,又补上一句,“也要欢喜。” 从前与宁韫成婚时,乐儿学写“囍”字赠我,问我是否欢喜。 那时我心事难安,并无答案。始终不敢确认,他所做的一切是否出于半分喜欢。 却也只能规劝自己以心换心,用从前的心意消解猜忌,坚信终会有欢喜的那一天。 可我如今才明白,他隐忍多年的爱意始终萦绕我身侧,只增不减,却深藏不露到,我心安理得地享受完后知后觉地逼问才能得到答案。 他的爱意极少宣之于口,却刻骨铭心犹如清风徐来。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39. 第三十九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0. 第四十章 与彦亦清再次相遇的事,我只当是巧合,并未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他却把那日我答应他一同吃顿饭的事情当了真,不出五日,他还真的托人来府上传话相邀。 彼时我在忙着踩高爬低地翻找一缕靛青色的绒花丝线,想要拿来做绒蝶的翅翼花纹,铃儿来通传,我让她直接谢绝了回去。 又过五日,我在簪铺忙着做燕夫人订的那支芍药簪花,正在为绑花片时单瓣太大不好操作而焦头烂额,小施来传话,我让他搪塞骗人说我不在。 如此又过了半月,我都差不多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彦亦清揺着手中折扇,亲自堵在了簪铺与宁府之间必经的路口,与我撞了个正着。 “安小姐开铺事必躬亲,如此兢兢业业,忙碌劳累,属实是让人敬佩。” “彦公子寻人坚持不懈,如此锲而不舍,清闲自在,也真是让人羡慕啊!” “不必客气,叫我亦清即可。”他唇畔含笑,施施然道。 我眉眼一弯,嘻嘻哈哈道,“没有关系,叫我安曦便好。” 故人多年不见,说两句恭维的真心话属实正常。 “不过是顿小聚常餐,安曦你何必多番推辞呢?”他不解地望着我,无辜的神情略显无奈,“就这般避我如蛇蝎吗?”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原本只是装傻充愣,可他如此说,我便也不能再逃避话题了,连忙解释道,“那两次属实是你来得不巧了,第一次赶在我着急找绒花丝线,顾不得见客,第二次又碰上我忙着给燕夫人的定制品赶工期,没时间出门……” “那今日呢?” 彦亦清眨巴着清澈的眸目满脸期待地看着我,让我不忍心将拒绝说出来。 不管是腹黑深沉的宁韫,还是文弱书生的彦亦清。 是不是只要是有点姿色的男人,都很会利用自己的美色来示弱,一贯地装无辜装可怜,让人心软心疼狠不下心…… 我思前想后,终究也想不出个什么理由来推脱,只好应承下来。 正也是黄昏时候,小贩出摊,夜市逐渐繁闹起来,四处转悠了几步,彦亦清问我想吃什么,我看着路边刚刚摆出来的馄饨摊子,想到好久都没有来吃,也就瞬间挪不动脚步了。 他倒也随着我乐呵呵地坐下来,一边冲摊主叫了两碗馄饨,一边跟我打趣,“原是想请你吃饭好好答谢一番,没想到是来吃馄饨,倒也真成便饭了。” “良田千倾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我随意地摆摆手,不在意道,“吃什么不要紧,联络情谊才要紧。” “情意?”他微微挑眉,颇有些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我说的是情谊,友谊的谊。”我朝他嘿嘿一笑,纠正道。 “安曦,你我之间,便只是友谊吗?” 我觉得从前的呆书生如今不一样了。 以前满脑子迂腐守旧,愚蠢古板,被我凶几句就不敢多言,被我凑近哈气回温就会脸脖子通红,再被我抓着脚踝稍稍停顿便一副努力保持贞洁随时都准备英勇赴死的模样…… 如今倒在与人相处时,坦然自若,闲散嘴贫,摇着折扇云淡风轻间说出的话意味深长,余音未尽,令人也得好生琢磨一番。 我强颜欢笑地剥开一瓣蒜放进碗中,不解地反问道,“你我之间难道还有别的吗?” 说话间卖馄饨的阿叔将两碗香喷喷的馄饨端了上来,又顺手拿过来辣椒油和醋放在桌上任客自便,转身又去忙活去了。 “安曦,你与从前不同了。”他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我,垂眸笑道。 “这话应该我来说吧?”我眉头一皱,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还没说他跟从前不一样,他倒先发制人地说起我来了。 “你从前可是无所顾忌,爽朗大方,”他顿了顿,又添了几个形容词,“热心助人,果断干脆……” 无所顾忌,爽朗大方是因为从前年少无知,见到这种呆萌的书生就忍不住开玩笑,心血来潮地下手调戏一番,的确是我的不对,可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热心助人也就是偶尔那一回,果断干脆也属实是我被他的窘境逼得没了办法,不果断不干脆就得看着他冻死在山里…… 只是我也不好明说,只能随口敷衍道,“你我一面之缘,这些兴许都是你的错觉。” “是吗?”他将辣椒油的瓷瓶和盛醋的碟子递到我面前,似笑非笑地幽幽道,“是不是因成了宁夫人,故处处需谨言慎行,顾全大局……” “彦亦清,”我盯着他的眼睛,忍不住问他,“你既早知道我是宁夫人,那日在花圃,为何没有与人说明?” “那日不是个好的时机。”他轻描淡写道。 “为何?”我下意识地反问。 他持筷搅动着碗里的馄饨,笑而不语。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日我跌进荷塘摔成泥猴子,还有外人在场,着实不是个太好的时机。 他倒还贴心,主动帮我保住了颜面。 “彦亦清,你也与从前不同,”我咽下一口鲜汤,顿觉舒适,禁不住揶揄他道,“从前是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呆书生,如今可是科举殿试三鼎甲探花郎,翰林院的大学士……” 他苦笑一声,无奈摇头,“探花之事,我并非有意瞒你。” 我捧着汤碗进得欢快,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讲故事。 “原本赶考途中迷路,被困后山险些丧命,便格外惜命惜运,许是遇见你后,格外好运加成,科举顺利,就职顺遂,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他翻开袖口将那缝补过得破烂衣裳又露了出来,“于我而言,你我之间的情意并非一面之缘,也并非一两句感谢或是三四顿便饭就能表达的……” 我瞧见他那件破衣裳,差点一口馄饨汤喷他脸上,好不容易忍下来,难免呛咳,“咳咳咳,你是没有别的衣衫了吗?” 谁家好人天天把件破衣裳套在外衣里头? “我喜欢。”他认真细致地挽下袖口,自顾自地说道。 我白他一眼,唱反调道,“我不喜欢。” “不要紧,反正也不是你穿。” “你倒是想得挺开。”我嘴角抽了抽,又嫌弃又无语道,“这针脚歪的,路边的狗看了都得摇头!你不会天天拿这个出去给人家,丢我的人吧?” “我怎会轻易拿给人看?” “切——”我嗤之以鼻地撇嘴,不信他说的话,“上次黄莺莺在场的时候,你不也给人看了吗?这还是前不久的事,你这就忘了?这瞎话真是张口就来?” “那日是因为你不记得我是谁,我才迫不得已展示人前的……”他真挚又无辜地辩解道,“除此之外,我并无何事刻意隐瞒,欺骗于你。” “你与我相识在先,与宁韫同窗在后,又知我与宁韫结为夫妻……” 三五只馄饨下了肚,我瞥他一眼,“你明知却装不知的事,可真是不少……” “种种情形,皆是时机不对的时候发生,我根本也没来得及有机会去解释啊……”他着急忙慌地看着我,生怕我是真的为这事生了气。 我不禁暗自偷笑,虽然时隔两年呆书生没那么呆了,可这欺负老实人的快乐依旧不减当年。 见我偷笑,他这才恍然明白过来,没好气地咂了一声嘴,哭笑不得地拉长了声调佯怒道,“安曦——” 言语上调戏完他,我只觉得心情大好,胃口大开,饮尽碗底的最后一口汤,舔了舔嘴角回味无穷,嬉皮笑脸地朝他挑眉,“再来一碗吧?!” “戏弄我就这么开心?开心到能吃两碗馄饨?”他举肘撑脸看我,认命地朝阿叔又要了一碗馄饨。 “对啊!”我兴高采烈地晃着脑袋故意气他,“荷包也得给你吃光!” 他不恼反笑,甚至还颇为宠溺地由着我的话头,主动伸手指着馄饨摊子斜对面的“醉仙楼”道,“下次去那儿吃,能吃光这荷包算我输!” “好啊!”我仰头朝着醉仙楼二楼临街的雅间,开着的窗户处看,“我倒要看看他家有什么……” 那窗棂边上挂着的灯笼柔和的烛光照着雅间窗边坐着吃饭饮酒的人影,我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那身影熟悉万分,下意识站起身来垫脚探头去瞧。 那醉仙楼里的招牌菜我是没看着,倒是看着了一个从都察院散值后却不归家的人。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40. 第四十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1. 第四十一章 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有的人一辈子兴许都在擦肩而过,背道而驰,始终碰不上面,可有些人兜兜转转却还能无数次相逢。 我与彦亦清在这街边小档吃碗馄饨,竟还能碰上宁韫。 彼时他正半撩起袖子,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持筷夹起一块胭脂鹅脯,浅浅放进对面人的碗中。 对面人点头微笑,浅笑时眉眼弯弯,安静地望着宁韫认真布菜的动作,每种菜都不疾不徐地浅尝两口,时不时地捻起帕子轻拭嘴角,举止优雅而温和。 一对壁人隔着夜市繁华的烛光烟火,看得人愈发恍如隔世。 “那可是宁兄?”彦亦清站起身来顺着我眼神落脚的方向望过去,不确定地问道,“和五公主?” 自然是我那在家撒娇撒泼撒浑,动不动就装柔弱不能自理求亲亲要抱抱粘人精。 如今在外却仪表堂堂,成熟稳重,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且特别会照顾人的夫君宁韫。 和那在宁韫面前永远着暖色裙衫,甜美大方、温柔娇羞又娇俏可人,私底下却金丝绣花大红裙裳,气场冷魅,豢养男宠,醉生梦死奢靡作乐的五公主宣柔…… 要是这么说起来,在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这件事情上,二人倒是绝配。 因紫芝一事欠了她人情,宁韫答应了帮她翻译古籍,可这翻着翻着就翻出了宫墙,到了夜市的酒楼里,再翻下去,不知会不会翻着翻着,翻到她宫外豢养男宠私宅里的床上去。 如此甚至都不需要在城郊的两间别院下面挖通地道,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私会了。 我不免无奈苦笑,人生在世,真是欠不得别人半点人情。 可话说回来,不管公主有什么心思,宁韫做事应是一向有分寸的,不管此刻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我还是决定不去贸然出面插手。 “走,”于是我也并没有太过在意,起身招呼彦亦清,“我们回吧。” 彦亦清以为我前半句是要上楼找他们,结果后半句竟无视了他们,见我大度至此,不免望着楼上又多看了几眼,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撇下了馄饨钱在桌上,跟上了我的脚步。 夜市喧嚣,填饱了肚子迈着步子在街巷间散步,吹着晚风舒服极了。 彦亦清与我并肩走着,忽然开口问我,“安曦,你过得好不好?” 我下意识点头,没有多想地答道,“很好啊。” 他神色里有某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流淌,酝酿在喉却难以言说。 “是吗?”他似乎有所怀疑,故反复询问。 “是啊。”我又认真地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哪里不好,所以依旧是同样的答案。 “你与宁韫的婚事,”说话间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字斟句酌,“是你所愿吗?” “一开始不是。”我回答得十分诚实。 对彦亦清,我本就不打算隐瞒,他本身是诚恳真挚的人,在他面前,我只需以诚相待,不必去惺惺作态出那些岁月安好的假象。 许是他瞧见了宁韫与五公主一同在酒楼吃饭,从前也应该听了不少坊间的传言,内心难免生出怀疑。 “那后来便是吗?”他关切地望着我,好像十分在意我的答案。 街巷路窄,行人来来往往难免有挤攘推搡,瞧着前面有几个喝得醉醺醺从青楼里晃悠出来的男子,彦亦清眼疾手快地将我轻拽到他右边,护着我穿过了那段最吵乱的地段。 “还是说,后来是觉得已成夫妻,便不得已要相敬如宾,和睦相处吗?”他又问。 这话我从前问过宁韫,我以为他是如此。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新科榜眼宁韫毁了容,不得已为了讨好圣上才无奈忍痛放弃联姻,迎娶安家小女安曦?圣旨一下,他没得选,我也不情愿?所以只能一个扮无辜,一个装不知,糊糊涂涂一辈子就过去了……” 他被我这反问问得有些无措,想要否认,却又被说中不能否认,只好沉默。 我忽然心血来潮想逗他,“如果真是这样呢?告诉你了又如何?” “若我早知此事,定会帮你去求圣上收回成命。”他抿唇敛了神色,微低下头,“从前是我疏忽大意,任职翰林院后忙于书史编辑校勘,宁韫退公主婚而求你亲事的举动太过迅速,我甚至没能及时寻你问清楚是否愿意……” 他真挚地让我不忍心打断解释,甚至于他竟会觉得我若婚后不如意,都是他没有及时制止的错,从而愧疚难当。 “谢谢你彦亦清。”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虽然你总觉得我的救命之恩你无以为报,可如今此心昭日月,那碗馄饨和这番真情,我收下了,你我便不相欠了。日后我们再见,就是以好友相处,不必再谈什么恩不恩情了……”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自然也不想要别人欠我人情。 “可是……” “我与宁韫之间,并非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但我可以确定,我们越相处多一日,彼此间的信任便多一分,我们的日子并不糊涂,也勿需为外人道也。” 原先我也因宁韫的种种而困惑纠结,挣扎失落,可是为了暂时而没有办法寻到答案的事情杞人忧天地难过,也并非能够改变什么。 “好,如此甚好。”他看我许久,终是信了我的话,尊重我的意愿选择,却还不忘嘱咐一句,“但,倘若日后你何时不好,亦或是有何难处,一定要记得告知于我。” 我桀然一笑,未曾言语。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掩唇轻咳,补了一句,“你不是说过,我们日后再见便是老友吗?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千万不要客气。” “我倒还真的有事要你帮忙。”我忽然想起一事,兴许还真的需要他搭话。 “你说。”他神情专注地侧耳倾听。 “你跟那个黄莺莺,是不是挺熟的?” “原先为翰林院挑选景观植株,我为公事前往,接触过数次,她为人热情和气,直爽大方,一来二去也算熟络了几分,”他习惯性地打开手中折扇轻摇,“怎么了?”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却实在让人为难。”谈及此我不免重重叹了口气,“家姐自幼有一玩伴,两人一同种下过一颗桃树,后那小姐妹不幸患病夭折,姐姐便格外珍视那棵树,从湖边挪回了安家,成亲后又挪回了常家。这不前几日,我那在鄢陵县做县令的姐夫常清,衙门事务被人纠缠不清,拿着刀找上了门,误砍了那棵桃树。” “没伤到人吧?”彦亦清关切道。 “没有。只是那树被拦腰砍断,怕是活不成了,姐夫听说黄莺莺培育花草的本事很是厉害,拿了那棵桃树曾经结过桃子吃剩下的桃核,拜托人家育苗重新种出一颗桃树来,”我停下脚步问他,“亦清,我实在不想见到姐姐伤心难过,你若是与黄莺莺相熟,能不能帮我拜托她对这事多上心……” “好,我明日抽空去同她交代仔细。”他展颜一笑,一口应承下来,“放心吧,她养花种树的本事毋庸置疑,你不必再为此事忧心。”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41. 第四十一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2. 第四十二章 桃树的事我和姐夫都还瞒着安然,打算等黄莺莺那边有了什么消息,再考虑如何措辞告知于她。 不过现下里有彦亦清答应帮忙,想来希望又大了些。 说话间我们已走出馄饨摊,一路说笑,气氛轻松。 路边热气腾腾的炉子掀开来,一股沁人心脾的米香甜味扑面而来,彦亦清摇着折扇帮我驱散蒸笼散开的热气,顺嘴问我要不要吃米糕。 我望着那喧软松糯的米糕挪不开眼,口水疯狂分泌,方才吃下的馄饨后的饱腹感也被这甜香给压了下去。 彦亦清也不再问了,笑着去掏荷包付钱,我按住他的手,朝他眨眼,“我来。” “说好了要吃光我的荷包……”彦亦清拿着荷包不肯让步。 “杀鸡焉用牛刀,你的荷包留着请我吃更贵的。”我嬉皮笑脸地拍了拍他的荷包,低头去拿自己的荷包。 就在我低头掏钱的这空档,忽听得身后“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 我一惊,停下了手中动作,闻声抬头望过去,只瞧见一个妇人捂着被扇出五个巴掌印的左脸,都还顾不上疼,怀里下意识紧紧护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见到娘亲被打,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旁边的男人还不依不饶地指着母女怒骂。 “哭什么哭?!你这赔钱货!天天哭哭啼啼,跟你娘一样的触霉头!老子还没死呢!” 那男人嘴里骂着还不解气,手指头直戳戳地往小女孩脑门上怼,妇人心疼地用手臂将她尽可能地藏在怀里,却不想反而激怒了男子,上前一把推开妇人,非要扯着小女孩的胳膊往外拽。 “你不是想吃米糕吗?把你卖了,卖给人家做米糕的,天天吃,吃不死你!……” 小女孩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被他凶得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惊恐万分的大眼睛啪嗒啪嗒地往外掉眼泪,抱着男子的裤腿撕心裂肺地哀求,“爹爹!笙儿错了,再也不敢了,爹爹不要卖掉笙儿,笙儿听话!” 妇人顾不得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往回拉女儿,苦求着男子,“你不要吓她折磨她了,她什么都没做错,她已经够乖了!” 这一番闹腾惹来人群围观,却也没人上前劝阻,我瞧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开口上前,却被彦亦清抢先一步,迅速买下了一包米糕上前递过去。 “不过是孩子贪嘴罢了,何必当街动这么大的气。”彦亦清将米糕递给那个叫笙儿的小女孩手里,转身规劝男子,“做父亲的,教养孩子要平心静气,怎可非打即骂?” 我上前扶起两母女,查看妇人脸上的巴掌印,才发觉打得不轻,顷刻便红肿发烫起来。 她自己挨打半句不敢多言,低眉顺眼任打任骂,可女儿被他责骂拉扯,她也鼓起勇气上前去护去争,属实是个好娘亲了。 彦亦清本是打算以理服人,规劝几句息事宁人,可这一说,周围人也从一开始小声议论,指指点点,变成了纷纷指责男子的不是。 男子的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继而将矛头转向了彦亦清,更加无能狂怒起来,“你算哪根鸡毛?我们家的家事要你来给老子讲道理?” 我听着他嘴里每吐出一个字都觉得刺耳难耐,实在是气不过,于是上前理论,“你女儿不过是想吃一口米糕罢了,又不是要山珍海味,八珍玉食!你用得着这么大动肝火?到底是你买不起还是你心肠歹毒故意苛待孩子?还不允许别人说?” “我就是不让她吃!”那男子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脚起来,一把夺过彦亦清买给笙儿的米糕,气急败坏地扔在地上,“你们管得着吗?我的孩子我想打想骂还要经过你们批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有病吧?!哪儿有亲爹这么对自己的孩子?”我只觉得胸口一股无名之火翻涌,气得破口大骂道。 “饿死她我再生一个!生个儿子!”男子不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妻女,嚣张气焰丝毫不减。 我实在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撸袖叉腰上前痛骂道,“就你这种人渣,别说儿子了,能有人养老送终就得烧高香了!老天若是有眼,看到你这样虐待自己的妻女,不天打雷劈你,也得让你断子绝孙!” “你——” 男子被我这话激怒,冷不丁一个拳头轮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手腕突然被人紧握住拉着退后,继而一个身影迅速挡在了我身前,只听得一声呼痛,待我反应过来时,彦亦清就已经替我挨了个眼窝青。 我好歹也是跟着舅舅学了些三脚猫功夫的人,此刻怎么能忍,提起裙角一脚朝着那人的小腿踹了过去,踹得他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我跳起来握拳狠狠用肘部重击他的肩胛间部,只听得一声凄厉如杀猪般的惨叫,那男子痛得面目狰狞,全无招架之力。 围观者一众拍手叫好,我正得意于方才的招式,没想到他还不死心地反手胡乱大力扫过来,一时失防,被他猛力扫倒在地,仰天摔了一大跤,脑后勺几乎要磕在了路边的碎砖石上。 我正摔得尾椎骨疼痛难忍,都顾不得去护脑袋,心觉不好,这还不得磕出个大包,可倒下去的时候后脑勺被软软的东西垫住缓冲了力度,没能直接磕在碎石上。 我回过神来,才看清是那个叫笙儿的小姑娘,不知何时用胳膊帮我护住了脑袋,这才不至于摔成傻子。 “姐姐,你没事吧?”笙儿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明明自己都被吓得不轻,还能跑来护着我,见我没事便默默收回自己被碎石硌伤的小手,懂事得让人心疼。 彦亦清连忙跑过来扶我,也就是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耳熟的呼唤,“阿曦?!” 我原本是摔得很疼,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怎样,只好将眼泪强咽了回去。 此刻听到这声呼唤,我回头望过去,看到宁韫从人群里慌张走出来,忍不住鼻头微酸,莫名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泪珠子掉出来的时候又觉得羞赧,只好低着头不敢去看,背过脸偷偷拿袖口抹了一把。 宁韫不明真相地以为我受了多大委屈,顾不得多问,立马蹲下身来查看我有否受伤,看到我手腕处有轻微擦伤时脸色瞬间阴郁难看起来,反复再三抱着我的脑袋看了又看。 “没事。”我迅速整理了心绪,拉住他慌乱的手指安抚,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道,“就是不小心摔了个屁股蹲。” 宁韫眉头紧蹙,抬眼看到彦亦清的眼窝青,又瞟了一眼地上还在连连倒地呼痛的男子,和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母女,冷着脸一言不发。 我抬头在人群里张望了一圈,没有看到公主的身影,正奇怪着呢,人群突然分成两边,散开一条路来,几个穿着捕快服饰,腰间挎着佩刀的人走了过来。 不知是哪个好心的报了官,衙门派了人来调解,领头的拨开人群大声喊道,“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当街斗殴?通通抓回去挨上二十板子就老实了……” 那原本嚣张的气焰却在看到宁韫的瞬间,顷刻哑火,神色大变,慌慌张张地跪地行礼,“属下不知宁大人在此,还望大人赎罪。” 宁韫都懒得去理会,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随手扔到他面前,沉声道,“查清原委,妥善处理。” “属下明白。” 领头的捕头回禀后,立马起身,带着其他几个捕快驱散了围观人群,带着那男子和母女二人回了衙门。 我心系笙儿,还欲起身追问,却不料被宁韫制止,“黄捕头会妥善处理的。”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地看着被带走的笙儿,于心不忍她小小年纪遭此惊吓。 宁韫不顾我裙角的尘土蹭脏了他白净的外衫,一把抱起我起身。 “我自己能走。” 我虽然摔得屁股生疼,可繁华夜市上,终究是厚不了这个脸皮让他抱我回去。 他完全却不理我的话,执意抱着我不撒手,抬脚便走。 “宁兄。”彦亦清开口喊道。 我这才想起还有个颜亦清,暗暗给宁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人家打个招呼。 却不想宁韫冷漠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彦亦清,勾唇冷笑,“翰林院是不是日日清闲,彦兄有这闲工夫喊我家阿曦出来吃饭?” “宁兄,今日之事,实在是事出有因,纯属意外,我并非……” 彦亦清想要出言解释,宁韫却阴沉着脸,气压低得生人勿近。 我瞧着彦亦清右眼被捶的眼窝青,惨兮兮又滑稽,不免替他说话,“宁哥哥,你不能怪他,是那个男的挑衅在先……” 宁韫抿唇看我一眼,明显不快却不能朝我发作,只好将满腔的怨气都冲着彦亦清,“无论是谁挑衅,你自己都顾不好,还要带着阿曦出头?” “是我要出头的。” 我虽然心虚,却也不能不替他说句公道话,说且得也都是事实,并非是要维护彦亦清。 “是我思虑不周,置安曦于险境,”彦亦清低下头愧疚道,“抱歉。” 却不料宁韫根本就不接受他的道歉,而是直接打断,“彦兄要感谢今日只是意外而并无重伤,我此刻才能心平气和与你兄弟相称。” 说罢,宁韫抱着我头也不回地与彦亦清擦肩而过,空留他一人在夏日闷热的晚风里独自凌乱。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42. 第四十二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3. 第四十三章 宁韫抱着我回宁府,进门就喊铃儿去请大夫,自己却依旧不肯放我下地走路,转头又立马吩咐小荷提几桶热水去浴房。 他坚持要帮我宽衣,检查有无暗伤,看到我后腰往下尾椎骨处摔得青紫,便更不许我动手了,而是拿了浴巾澡豆,小心翼翼地扶我在浴桶里躺下,动作轻柔地帮我清洗。 沐浴更衣后,正好大夫也请来了,让大夫一番把脉,又确认头部无伤后,开了一些外伤用的药油,嘱咐日日揉涂,摔伤不日便会痊愈。 送走大夫支走下人,夜已经很深了。 宁韫小心地扶我趴在床上,盖好毯子只露出后腰的地方,拿了药油倒在手心慢慢搓热,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沾满药油的手掌覆上去。 虽然他已经尽量放轻动作,可我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张口用拳头堵住了嘴。 他把我的手拿开,将自己一只手递过来,“咬我。” 我抱着他的手臂,张大嘴巴佯装一口咬下去,不见他有任何躲闪,而是全神贯注地用另一手帮我搓药。 我便也不舍得咬了,拿他的袖口擦了擦我的口水,在他手背上轻吻了吻,然后心安理得地将他手臂垫在了脑袋下面,像个木头人一样地任由他摆布,饶有兴致地望着他这样那样。 宁韫回来后折腾到现在,属实也不嫌累得慌,仿佛摔那跤生怕给我摔碎了一样,心疼地各种小题大做。 只是他眉头依旧紧锁,非必要就沉默不语,似乎还在生着气。 虽然知道他是紧张我,可我还是觉得宁韫今日非但不礼貌且还有些不讲理。 明明不是彦亦清的错,他却火药味十足地将罪责都降在了人家身上,可真是无理冤枉人了。 “宁哥哥,你真不能怪他。”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搓药的手一顿,略停了动作,似乎不可置信看着我,“你还在为他说话?” “我不为任何人说话。”我有一说一地坦白道,“我是怕你不高兴,憋在心里不说出来。” “你怕我不高兴,就不应该再为他解释。”他闷闷不乐地低头继续搓药。 “我说得是事实。”我试图跟他讲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宁韫平日冷静沉着,清醒克制,可但凡遇上我的事,就总能感情用事,蛮不讲理。 属实也是奇怪。 “我不管。”他撇嘴不甘道,“我看到的是他自己多管闲事还要连累你受苦受累,这就是事实。” 我被他这番逻辑搞得哭笑不得,无奈失笑,“那你是没有看到我跟人家对峙,他出来帮我挡拳,挨了个眼窝青。” 他垂眸不语,但神情明显还是听不进去的状态,说不过我,又不服气,开始胡搅蛮缠起来,“那我也没有对他怎么样。” “你不仅不感谢人家,讽刺人家还责骂人家!”我不快地纠正他的态度。 “为什么要感谢他?!他带着你乱逛,惹得你受伤……”他委屈地望着我,嘴硬道。 “那好,你既不承人家的这个情,”我一把丢开他的手,真的有些生气了,“彦亦清好歹替我挨了打,可我被人推倒在地的时候,你又去哪儿了呢?!” 宁韫被我将这一军,瞬间没了话说,愣愣地看着我许久,终是态度软了下来,趴在床前朝我靠近,深邃的眸色里明暗不定地闪烁着一些不明的情绪,末了,轻抵着我的额头蹭了蹭,语气愧疚道,“阿曦,你怪我吗?” “本来是没有的。”我看他这般愧疚自责,心有不忍,却也还得端着态度,不能次次都被他的装可怜给糊弄过去,“可你不该那么对彦亦清,在护着我这件事上,你或许觉得他做得不好,可你又做好了几分?尽了几分责任?” 我在街边与人打抱不平,大打出手的时候,你还不是在酒楼里与五公主饮酒餐叙? 可这话我终究还是忍下了,我知道他或许是有苦衷,可他的苦衷不能成为推卸和指责别人的理由。 “对不起,阿曦。”他这才承认了自己的不是,伸手抱我,亲着我的耳垂服软,“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我佯怒地别过脸,撇给他一个后脑勺。 他呼吸又重了几分,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又道,“明日散朝后,我会跟彦亦清认真道歉并致谢。” 听到了想听的答案,我这才回头看他,他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见我这才原谅他,不免又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一般埋进我怀里。 “哎呦,干什么嘛!”我捧着他的脸笑话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一样……” “你现在知道我看见你摔得掉眼泪的时候,就像是以为所有人都在欺负我的阿曦一样的心情了?”他不免气苦道。 “摔得太疼了,我本来忍住了没哭,可你一喊我,我就忍不住掉眼泪了。” 宁韫心疼地摸着我的脑袋,轻拍着我的背哄道,“是我不好,是宁哥哥不好。” “不怪你,也不怪彦亦清。明明那男子才是坏人,欺凌妻女,还当街打人,实在让人难忍,”我仰头看他,“宁哥哥,他们……” 宁韫揉着我的发丝,柔声细语道,“你不必操心,黄捕头做捕头多年,会妥善解决的。” “幸好是那个叫笙儿的小女孩,在我摔倒的时候,用手帮我垫了后脑勺,这才不至于酿成大祸,”我拿手指轻点了点他的鼻尖,逗他道,“不然你的小阿曦就摔成小傻子喽……” 宁韫听着这话却笑不出来,紧紧抱着我,“我总在让你犯险,从前舅舅骂我还是骂得轻了……” “你又不是半仙,哪里能事事皆提前预料。”我亲他一口,岔开了话题,“宁哥哥,你知道那个笙儿多可怜吗?” 他侧耳认真听我讲话,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挲着我的耳垂。 “她就是想吃一口米糕,就被自己的亲爹指着鼻子打骂……”提起这事我就又气不打一处来,忿忿不平道,“怎么会有人这么对自己的孩子?还动手打娘子!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宁韫附和着我的情绪点头,手上却搂着我的腰不许我乱动,以免再碰痛了伤处。 “我们为笙儿做主好不好?”我讨好地再亲宁韫一口,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你想怎么做?”他问。 “待黄捕头解决清楚这件事,看能不能劝她娘亲带着她离开这个禽兽不如的爹,我们再认她做干女儿,为她撑腰!” 宁韫深情地在我额上落下一吻,轻声应道,“好。”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43. 第四十三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4. 第四十四章 黄捕头了解完事情的状况,特地来向宁韫汇报。 那闹事打人的男子名叫吴绪,与娘子赵悦成亲六年,生下一个女儿叫吴笙。 吴绪嫌娘子没能给他生个儿子,日日对她非打即骂,自己则夜夜在青楼鬼混,对女儿也是恶语相向,连吼带吓。 前不久吴绪迷上了个小寡妇,三言两语把他哄骗得五迷三道的,说能给他生儿子。吴绪当了真,打算回来休妻,迫不及待地跑到城里的裁缝铺里,将正在帮人做针线活零工的赵悦扯拽回家,跟着娘亲做工的小笙儿饿了一天也没哭没闹,赵悦心疼女儿,路过街市时想给女儿买块米糕吃,却没想到惹怒了本来无甚耐心的吴绪,就当街吵闹起来。 如今吴绪已被衙门扣留,赵悦也彻底看清了他的本性,决意与他和离。 听完事情的原委,我不免唏嘘,宁韫安抚我无需担心,亲自交代了黄捕头和官媒衙门的钱大人,尽快安排和离事宜,力保赵悦母女不再受什么伤害。 吴绪在外吃喝嫖赌,手里的钱从来只管自己,都是赵悦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女儿,去给一些裁缝铺子做些女红针织的小玩意儿,挣些银钱来补贴家用,只是零零碎碎的东家换西家,没个稳定的保障。 我想着如今簪铺的生意红火,派单紧张,本就请了三五个簪娘回来帮忙,不如让赵悦去店里帮忙,学些梳绒搓绒的手艺,如此便可长久地稳定下来,也不必日日拖着女儿奔波,为生计发愁。 于是我和宁韫一同将她们母女从衙门接出来,与她说了这事。 赵悦感激涕零地拉着我和宁韫跪地不起,我手足无措地招架不住这场面,还是宁韫替我说了几句不必多谢的话,这才将她劝起身来。 我吩咐铃儿提前预支她两个月的工钱,在城中帮她租了一间房住下,复又认了吴笙做干女儿,给她与侄女乐儿找在同一个书院上学,我这才放下心来。 总算是解决了这档子事,不禁心情大好,连晚饭都多吃了半碗,饭桌上宁韫却一直望着我不言不语,笑得意味深长。 夜里一场翻云覆雨之后,他抱着我微微喘着粗气,俯在我耳边问我,“阿曦,你从前有乐儿这么个可爱的小侄女,现在又多了笙儿这么个聪明懂事的干女儿……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棉袄?” 我扯过被褥包在他身上,装糊涂道,“冷了就盖棉被,要什么棉袄?” 夏日炎热,他被我这一裹差点裹成了粽子,全方位包在被褥里动弹不得,额头冒出来一层细汗,无辜地望着我,仍然不死心地纠正,“我想要的是聪明可爱,古怪精灵,又贴心暖和,时时刻刻都要黏着我这个老父亲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生出来的一定是聪明可爱,古怪精灵,又贴心暖和又黏你呢?”我反问他。 “人家都说女儿随娘。”他顾顾涌涌地费力从被筒里钻出来,重新抱住我,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喜笑颜开,嘴甜地哄我,“我家阿曦都这般可爱,那我们的女儿自然也一样啊。” “那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儿呢?”我故意抬杠难为他,早早将手悄悄放在他腰窝处,就等着他说错个一句半句,我就要上手报复了。 哪知他倒是谨言慎行地从不踩坑,毫不犹豫地答出标准答案,“当然最好是女儿,但不管是不是,我都一样疼爱喜欢。” 先前娘亲催我要孩子,我忧虑再三,怕我们感情还不稳定,怕我们如今的相安无事被打乱,更怕公主,也怕宁韫瞒着我的那些秘密…… 若日后再生出什么变数,只有我和他倒也罢了,只是孩子无辜,我实在担不起这风险。 这些我都没有办法说与宁韫听,我不想给他压力,逼着他去揭开他心里觉得还没能时机成熟可以全盘道出的秘密,也没法避开公主的纠缠,和他去找个清净的地方避世。 既然这些事情都暂时还无解,那就只能装傻搁置。 “生孩子很痛的……”我趴在他胸口嘤嘤,学着他平日里撒娇的模样想让话题没有那么沉重。 却听到他原本沉稳的心跳一滞,摩挲着我后颈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我以为他不开心了,抬起头却见他眉头紧蹙,仿佛在思考什么,下定决心,默然心疼地抵着我的额头,最后竟认真道了句抱歉。 “怎么了嘛?我开玩笑的,你抱歉什么……”我左右揉捏着他的脸,毫不在意道。 “阿曦,我方才说的不作数。”他重新组织了言语,改口道,“我们不生了。” 我惊讶于他对这句玩笑话的认真,更多的是意外。 宁韫打小就宠我依我,却实在没想到会依到这种地步。 这么多年来,我觉得我好像已经特别了解他对我的偏爱和宠溺了,总以为已经探到了底,而今才发现是无底深渊。 我突然觉得愧疚,垂下眸问他,“那你想要怎么办?” 他摇头安慰我,“不重要。” “那我想要呢?”我又问。 “不是有乐儿和笙儿吗?”他温柔地理着我的发丝,压下了自己的心绪,配合着我积极地出着主意,“或者我们去领养一个?再或者,要不?我来生?” 我被他噗嗤逗笑,捶着他的胸口笑他,“你可生不出来。” 见我郁闷消减了大半,他才欣慰几分,故意地摇头叹气来闹我开心,“凭什么?!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我不能生?我差哪儿了……” 我被他这耍宝抖机灵惹得捂着肚子笑得胃疼。 末了,他宽慰地朝我坚定决心,“我家阿曦想要生孩子就生,不想要生就不生,这是你可以做主的事,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那爹娘怎么会愿意呢?”我故意逗他,“你可是宁家唯一的儿子,香火断在这里,就是你我的罪过了。” “爹娘我会说服他们,安抚他们,从别的地方弥补他们。”宁韫真挚地看着我,不再玩笑,“而我就是配合你,尊重你,让你无任何负担地去选择。” “想生你就配合我?不想生你就尊重我?”我哭笑不得地重复着他的话,“宁为玉!你把你卖给我了?” “昂!”他还颇为骄傲的扬起了鼻孔。 这一刻的宁韫让人又好笑又好哭,让人挪不开眼,又让人眼底湿润,我忍住哭腔不解风情地埋怨道,“你这个心机狗!你这样就是让我离不开你!” 他真挚而动情,坚定而执着,是最好的良人,亦是我幸运没有错过的人。 “正合我意。”他得逞地扬唇一笑,将我揽进怀里,霸道而深情紧紧抱住我,“不准离开我!反正你也逃不脱了……” 我怕我的眼泪不值钱地往外掉,只好要面子地挣开他的怀抱,那知他立马又换了招数,松开抱我的手,蜷起身子往我怀里靠,边靠边拽着我的手去抱他,哼哼唧唧地撒娇,“我不管,反正我卖给你了,反正你不能不要我……你抱抱我嘛!” 我时常怀疑我家相公是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44. 第四十四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5. 第四十五章 在家里休养了约摸有小半个月,我实在是无聊憋闷得很,于是让铃儿去翰林院给彦亦清带信,约他出来一聚。 夏日明媚,虽是上午时候,天也不算热,有微风吹得杨树叶哗哗作响,偶有蝉鸣,是惬意而舒适的天气,正宜出门走走。 彦亦清身着翠竹青衫按时出现在约定的地点,远远就手持折扇笑望着我,待我走近,又下意识环顾四周,“宁兄呢?” “找他做什么?”我奇怪地问道。 彦亦清手半握拳掩唇轻咳,“那个,我想着是不是得与宁兄提前报备一番。” “这话说的。”我摇头无奈苦笑,估摸是上次宁韫的态度的确是给他留下不小的阴影,提起这茬,我又不免问他,“上次过后,他可有找你?” “这几日事务繁忙,我被派公差出门办事,极少在翰林院待着……”他抿唇仔细回想了想,“好像是听王大人提了一句,说前几日宁大人的确来过,问了我在何处……不过并未能见上面。” 见我不语,他难免多心,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我叫他跟你道歉来着。”我随意地挥挥手,示意他别紧张,“上次的事,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怪你,说话行事多有不妥之处,我先代他同你说句抱歉。” “这倒并不妨事,”他略有讶异地看了我一眼,低头失笑,“其实宁兄如此,也是因为紧张你罢了,可以理解。” “应该是多亏了你深明大义,不与他计较才是。” 我看着他替我挨的那一记眼窝青,倒也好得差不多看不见痕迹了。 “多亏了宁兄大度,不深究我护驾不力之罪才是。”彦亦清挑眉,以同样的话术周旋了回来,见我盯着他眼睛瞧,笑着调侃道,“不然我这另一只眼怕是也得挨上一拳,两边对称变成熊猫眼了。” 我斜倪他一眼,“彦亦清,你如今跟谁学得这般耍贫嘴的功夫?” 他仰头认真想了想,扬唇轻快道,“跟你?” “你可少讹我!”我朝他撇嘴冷哼,横他一眼,“你们男人胡说八道是信口就来吗?上次宁韫还说他的贫嘴是跟谢大人学的……” “这下找到根源了。”彦亦清乐呵呵地负手,头头是道地分析,“原是谢大人教会了宁大人,宁大人熏陶了安曦,安曦又传染给了我……” “谢大人头上顶着这么大一顶黑锅,他自己知道吗?” “哈哈哈哈哈。”彦亦清眉眼带笑,乐不可支道,“谢大人也是巧言善辩之辈,说不定早就将这黑锅甩给别人了呢……” 原先我也以为官场波谲云诡,明争暗斗,如今瞧着谢寻、宁韫与彦亦清,日日谈笑风生,相处融洽,倒也实在没觉得他们争什么名夺什么利。 想来许是都是些不重要的闲官闲职,没必要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俗事罢了。 “其实我近些日子也是打算约你出来的,”彦亦清收起折扇,正色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更好的?”我挑眉望着他。 “你倒是……不走寻常路啊。”彦亦清扶额无语了一瞬,继续道,“更好的消息就是,先前常大人送去黄莺花圃的桃核,已经育出幼苗了。” “哇!真的吗?这么快?!这么厉害?!”我开心得跳脚,激动地抓住彦亦清的肩膀猛晃。 “冷静冷静。”他被我揺得头晕眼花,连连摆手制止,“那好消息你还要不要听了?” “不听了!”我大手一挥,兴高采烈忘乎所以道,“还有什么好消息比这个更好的消息值得我亲自去听的?” “黄莺莺约我们去花圃看苗,托我问你要不要去?” “走啊!那还等什么?!” “你不是说你不听了……” “我不听,但我得去看啊!”我拽起彦亦清就往花圃狂奔。 徐徐微风拂面,我只觉脚步飘飘然,心情瞬间快乐得就要飞起来一般,完全不管不顾地拖着仓惶跟在我身后彦亦清…… 等他呼哧呼哧地深一脚浅一脚跟上我的脚步,难免慨然,“从前就知道你勇猛,如今两年不见,还是英雄不减当年啊……” “那是自然。前些日子还跟着我舅舅学了些防身武艺,且厉害着呢!”我抬手锤他一拳,禁不住骄傲自满。 “是吗?”彦亦清怀疑地望着我。 “上一次是遭了那小人暗算!”我难免叉腰愤然,“要是再来一次,哼!看我不……” “得得得,我的大小姐,可不敢再来一次,”彦亦清连连摆手,执扇按住了我,一本正经地认怂道,“若是再来,那以后宁兄就不可能再让你跟我一同出门了……” “他管不着我。”我笑眯眯地朝他宽心,给他壮胆,“你不用怕他。” 彦亦清失笑着摇头,只当是玩笑话。 黄莺花圃的三层楼阁我上次已经去过了,却还不知那楼阁后面还有两间温室。 黄莺莺在前面引路,从紫藤花架下面穿过,打开木门锁,掀开厚重的门帘,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 “常大哥所托在前,又有彦大人嘱咐在后,这才知是安小姐的家事,莺莺自当是尽力而为帮这个忙的。”黄莺莺指着温室田埂上可以前行的小路,带着我们往里走,“如今入夏,错过了春种,也未到秋播,原也不是育苗的好时候,我便只好在这温室里试一试。” “是有什么讲究吗?”我好奇地问道。 “盛夏温度高,种子在土壤中虽然发芽极快,可芽苗破土后,便顶不住那一日胜过一日的高温,种在外面,不出三日,便会叶蔫枯苗……”黄莺莺耐心地解释道,又怕我看不清里面昏暗的小道,回头温柔地牵我的手,“这温室是我专门为了难熬酷暑和惧怕寒冬的植物所盖,室内常年保持恒温,能给不同的植物提供相应的过渡期。” 我这才意识到这温室里的确不冷不热,是最舒适的温度。 而她牵着我的纤细手指温热香软,像极了三月和煦的春风。 温室里面别有洞天,与外面的繁盛热闹不同,这里孕育着各种各样的花草幼苗,皆是初生的静谧与活力,鲜嫩的幼芽丛丛茸茸地从松软的土里钻出来,或伸展或蜷缩,脆弱而又生命力满满,有的躲在角落里避光而长,有的在温室光线最盛的地方向光舞蹈,每一株芽苗都在努力地展示着自然生命的伟大。 温室内分界明了,根据土壤地质的干燥或湿润,淤泥或沙土,向光或背光,一片一片的划分开来,为合适的植物准备着合适的生长介质,互不侵犯,互不影响。 我真是再一次惊叹黄莺莺的对园艺研究的投入和过人之处。 说话间黄莺莺停了脚步,在一小块松软透气的沙土前蹲下身来,着手揭开覆在上面的轻纱,几十棵小巧可爱的桃树芽苗,伸展着稚嫩娇柔的叶瓣从里面探出头来。 我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将惊叹压于喉口,生怕一出声就惊扰了这些可爱的小生灵。 彦亦清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触碰,被我眼疾手快地拦截,一掌大力地拍在他的手背上,拍出五个巴掌印来。 他唯唯诺诺地收回被打疼的手,委屈巴巴地看着我,黄莺莺被逗乐,大方道,“不要紧,可以碰。这些再长大一些,会再筛选苗情更好,植株更完美的出来,重点培育几棵成材。”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那些好像呼吸声大一些都会被吹得倒伏的幼苗,还是不敢伸手去碰。 黄莺莺一手拉住我,一手拉住彦亦清,用自己的手指引着我们去抚摸芽苗的叶片。 她的手温柔清润,像是一股清泉淌入心斐,如初升朝阳撒进人间赋予生命温度一般包容而柔情。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清晰地感受到孕育生命的美好,感受到她对这每一株花草爱得深沉而炙热。 昏暗中她侧颜清秀可人,恰如一只莺儿雀跃林间,快乐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45. 第四十五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6. 第四十六章 我对黄莺莺的情感,从一开始的怀疑排斥,困惑不解,到后来的半信半疑,寄托希望,再到现在佩服得五体投地,深信不疑。 如今我就差在她面前俯首称臣,恨不得能将她这一身养护花草的技艺据为己有…… 对于人格魅力这回事,原本我也不以为然。 是认识了她之后,才切身体会到被清雅温婉又淡然美丽的姐姐俘获真心,几乎就是在潜移默化的某一瞬间。 庆幸之余,也意外瞧见了些微妙之处。 我自认为自己对情爱之事一向缺些心眼子,可做旁观者时却心明眼亮。 比如怎么就让我不小心瞄到了黄莺莺拉住我,也顺势去牵彦亦清时,那向着他伸过去的微微颤抖的纤细手指,五分试探谨慎,三分细腻柔情,两分缱绻初开的情不自禁。 我这才慢慢留意到,她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地侧头盯着彦亦清,观察他的反应,在他面前一向优雅得体,却又带着无限宽容和娇纵的意味,让我觉得甚至是他失手折断了她最心爱的花草,她也只会心疼而不忍责怪。 似乎莺莺姐姐的芳心已经不自觉地被某个呆头书生给虏获了去。 我这才了然,暗暗窃喜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想来桃树一事找彦亦清帮忙可真算是找对了人。 从温室里一路走出来回到阁楼里,我都暗戳戳地左右观察,喜滋滋地抿唇偷笑,直到捧着黄莺莺早早泡好的荷叶茶水,我还是止不住心头愉悦,差点笑出声来。 彦亦清拿着扇子在我眼前晃了晃,打断了我的臆想,“你偷着笑什么呢?” “笑你啊。”我挑眉挑衅道。 “我?”彦亦清奇怪地拿手抹了一把脸,低头整理仪容,拂袖理袍,并未发现什么失礼不妥之处。 “我有什么可笑的?” “彦亦清,你听过这句话吗?”我神秘地朝他展颜一笑,“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他望着我,怔仲了片刻,默默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失笑道,“的确是看不穿。” 黄莺莺忙活着着手修剪屋内的一盆米竹,听到我俩的对话,笑而不语。 彦亦清爱着翠竹青衫,黄莺莺亦爱养青竹盆栽,这爱屋及乌地还不够明显吗? 怪只怪这个呆头鹅看不清,苦了我莺莺姐姐一片痴心罢了。 难得有个比我还迟钝的,我欲再提点他几句,却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被外面闯进来的一个人影给给风风火火地拽起胳膊就走。 我忙不迭地慌乱放下手中的杯盏,茶水险些被撞倒撒在桌上,这才看到来人是我那倒霉催的姐夫。 我正想告诉他那桃核育苗的好消息,却不想他就像是被火烧屁股一样催命地扯着我走,一边扯一边跟黄莺莺和彦亦清抱歉,“打扰了打扰了!江湖救急!曦儿你得赶紧跟我回去。” 我被他没头没脑地薅出门外,马不停蹄地赶回安家,路上才知道是姐姐许久没回常家,想回去看看公婆,姐夫怕桃树之事漏了馅,所以抓我回去救场。 路上我绞尽脑汁地飞速在脑袋里想了一百种阻拦姐姐回去的理由,又反反复复被姐夫推翻,两人争争执执,直到快进家门时,还没有对好口供。 我忍无可忍地抬脚狠狠踏在台阶上准备骂他,哪知一脚踩滑了台阶边缘,一个趔趄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我扶着腰趴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呼痛,惹来了全家围观,不仅心下备感委屈,这一天天的,也不知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娘亲和爹爹见怪不怪地对视一眼,无奈地摇头叹气,负手离开。 安然放下怀里捧着拨浪鼓傻乐的小乐儿,俯下身来扶我,对着一旁不知所措干站着的姐夫横了几眼,厉声责问,“怎么回事?” 还是姐姐最疼我。 我撇着嘴哭唧唧地抱着姐姐不撒手,任由她帮我拍掉裙衫上的尘土,又拿出手帕帮我擦干净了手。 小乐儿疑惑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奶声奶气地问,“小姨!你这么大人,为什么还跟乐儿一样,走不稳路天天摔跤?” 倒也不是我想摔,属实是摊上了这么个姐夫,不是连累我赤脚掉荷塘,就是害我摔成狗吃屎。 我回头暗暗蹬了姐夫一眼,扭脸就挂在姐姐的身上,瘫成了软骨头,哼哼唧唧地求安慰。 “姐宝女!”姐夫见我故技重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你在她身边怎么不护好她?”姐姐斥责了姐夫,给我撑腰,然后满眼宠溺地摸着我的脑袋安慰,“好了好了,乖曦儿不哭,乐儿看着呢!我们回屋去……” 我跟着姐姐往屋里走,刚一挪脚这才发觉脚踝处痛得厉害,似乎是扭伤了,我咿咿呀呀地喊痛动弹不得,走不了半步,姐姐便更恼姐夫了,一把拍开姐夫要来帮忙的手,自己俯身一把抱起我,将我抱回屋内。 我心满意足地搂着姐姐的脖子,贴在她胸前,嗅到她身上熟悉软软糯糯的香气,觉得心安不已。 姐夫抱着乐儿亦步亦趋地跟上来,被姐姐一个回头给呵斥住,“找大夫去!” 姐夫又忙不迭地转身,带着小乐儿出门去请大夫,临走前还不忘冲我眨眼,暗示我记得拖住安然。 我反倒放松起来,依目前这情况姐姐自然是不会出门的,歪打正着也不必我再费心找理由不让姐姐回常家了。 许久没被姐姐抱,这熟悉的温暖怀抱让我想起幼时每每受了委屈,总是埋首在她怀里哼唧,好像只要她摸摸脑袋安慰几句,有再大的不开心都似乎还能过得去。 如今依旧。 如此我便更不愿意让她难过,不愿她知晓她与方婳种下的桃树被毁,不愿打破她对谨守幼时约定与桃树一起陪伴长大,开花结果的美好希冀。 不愿姐姐失去那春日花盛的赏心悦目,夏阳果甜的丝丝蜜蜜,秋风黄叶的诗情画意,冬风雪落的枝头无声。 故人不归,姐姐的心愿得由我来守护。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46. 第四十六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7. 第四十七章 大夫来看过,说是扭伤了脚踝,不宜走动,需日日拿跌打损伤的药油揉搓,方可痊愈。 姐姐放心不下我,便将收拾好了的包袱放下,将回常府的计划暂且搁置。 看着安然亲自帮我擦油上药,都不许别人经手,我不免愧疚对她有所欺瞒。 姐姐瞧着我耷拉着耳朵难得丧气,不禁调笑道,“怎么了?今天那么着急地跟着了锅的土豆子一样跑回来?现在又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样不吭不嗯,一天天的,情绪起伏也太大了……” “我从小到大有啥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哪儿像你一样处变不惊,冷静克制,沉得住气……”我也百无聊赖地靠在自己房间的软榻上,手里捏着桌上的绒花蝴蝶把玩。 “那你说说,今日因何事着急?又因何事不快?” 被姐姐询问,我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扣着手指找借口搪塞,“就是着急回来喝娘做的甜汤,踩空了台阶不小心摔了,所以才不开心罢了……” 姐姐似信非信地斜倪我一眼,“我看不是吧?” 我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偷瞄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来,下意识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绒蝶,说话都结巴起来,“怎,怎么不是?” “曦儿,你觉得你有事瞒得过我吗?”姐姐挑眉望着我,随手收好了药油。 “那,那你都知道了?”我不太确定地反问姐姐,害怕被她套路,心下又不免气苦,暗暗骂姐夫。 我辛辛苦苦帮他隐瞒,他倒好,该不会瞒着我跟姐姐招供了吧?! “自然知道。”姐姐自信满满地看过来,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那,”我反复打量着姐姐无半分恼怒生气的样子,奇怪道,“你不生气?” 姐姐哭笑不得地坐下来,不解道,“为何要生气?” “那不是你最心爱的……” “是我最心爱的妹妹,但她着急回家给相公做甜汤,这般夫妻和睦,姐姐又怎么会生气?” “哈?”我一时愣在那里。 “你不就是着急回家给宁韫做甜汤吗?”姐姐笑话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吃这点干醋?” “我给他做甜汤?” 我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地懵了圈,却也很快地在姐姐的话里捋了捋思路,是不是姐姐把我着急回家喝娘亲的甜汤认为是不好意思承认给宁韫煲汤的借口? “铃儿都跟我说了,你日日晚膳都要给他煲甜汤呢……” 看来是的。 真是感谢铃儿。 姐姐眉眼带笑,十分欣慰道,“我家曦儿固然爱宁韫,可也依然爱姐姐的,这是两种不同的情感,我又怎么会争风吃醋地去怪你……” 幸好我及时收住了口,差点自己招认了…… 于是我扒拉着姐姐的胳膊,学着乐儿那般拉长了声调奶声奶气地撒娇,“姐——你这话是不是讽刺我从前跟姐夫还有乐儿争风吃醋?” “没有。” 虽然安然矢口否认,可她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出卖了她。 “我才没有着急回来给宁韫煲汤,”我蹭着姐姐的胳膊撒娇,“我是着急回来见姐姐……” “你呀你,”安然轻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抿嘴浅笑,“少给我灌迷魂汤了。” “你妹妹会煮红豆汤绿豆汤银耳汤莲子汤,就是不会煮迷魂汤!”我粘着她不撒手,插科打诨地耍贫嘴 ,“要不姐姐教教我怎么煮?让我回去也给宁韫灌上一壶,把他心里的小九九都给忽悠出来……” “以妹夫的性子,若有他不想说的事,别说是迷魂汤了,就是孟婆汤也唬不住……”姐姐扭头笑望着我,点了一下我的鼻尖,“不过你也不必忧心,宁韫向来做事有分寸,不告诉你的事情,自然是为了护你,只要不是道德问题,你也勿需赘问,顺其自然地等他自己来说便可。” 对宁韫,我也早就习惯了如此。 想想有时候隐瞒并非都是不好的事。 比如姐夫千方百计地瞒着姐姐,不过也是不想她伤神伤心罢了。 我就当宁韫也是如此吧。 这样我也相安,他也无事,日子过得简单点,总比猜忌怀疑要轻松得多。 我低头瞧见了一旁她收拾好的包袱,于是明知故问地试探道,“姐,你要出门吗?” “想回趟常家。”安然点头,不以为然地解释道,“许久未回,一来想带乐儿回去住几天,让爷爷奶奶亲近亲近,二来,我想着院里的桃树是不是也结桃子了,回去看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结了桃子让姐夫摘了送过来不就得了?”我连忙阻拦,信口扯了个理由,“再者,如今笙儿和乐儿共读一间书院,笙儿虽比乐儿大一些,可性子却胆小生疏,总归得让小姐妹上下学同去同归,熟悉一段日子才是……” 姐姐思索片刻,觉得我说得也有道理,可又难免迟疑犹豫,“我最近总是有些心绪不宁,夜里总是翻来覆去地做梦,如此才想着带乐儿回常家散散心。” “梦见什么了?”我关切地看着她问。 “梦见了你方婳姐姐。”姐姐轻叹一口气,微微失神,“梦见我们从前一同在月初湖上玩耍,我不小心失足落水,她死死抓着我不放手,然后跟我一同掉了下去……我醒过来的时候,一身的冷汗,心口发紧发痛……” “姐,那只是个梦。”我握着她的手,柔声细语地安抚,“不是真的。” “虽然是梦,却很真实。”姐姐苦笑低头,“从前幼时,她虽身子孱弱,却总能在危机时刻下意识地保护我,以我为先,而我却没能守住她……” 我握着姐姐不自觉颤抖的手,心疼不已,安慰的话欲言又止,再想到那桃树,不免格外忧心,害怕她知道了真相后承受不住。 “曦儿,”姐姐柔声唤我,理着我额前细碎的发丝,满眼慈爱地望着我,“阿婳没能抵过天灾病祸,是我此生最无能为力的遗憾,如今惟愿我的曦儿平安喜乐,你呀你,和宁韫长长久久,携手同心地过生活。” 我的心口被姐姐暖软的声线惹得发酸微空,忍不住靠上她的肩膀。 “姐姐,你常说夫妻应该守望互助,互相体谅……”我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一边小心谨慎地措词询问,“那若是宁韫毁坏了我最心爱的东西,我该原谅他吗?” “那要看是什么东西?”姐姐理性分析道。 “故人所赠,亦再无法复刻的东西。” “那要看看他是无意为之,还是刻意毁坏?” “许是大意失守,被人误损……”我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身不由己,无法周全。” 姐姐神色微敛,顿了顿道,“那你可以心疼气恼责骂,但最好不要因此真伤了感情。” “为何?” “他守不住你最心爱的纪念,是他错在先,你心疼生气责怪都是情理之中。但事实至此,无法改变,故人若知,应也不愿你因此伤心难过,从而失了所赠纪念最初的本意。” “姐姐劝我如此大度,那若是你和姐夫呢?” “亦如此。” “真的吗?” 安然点头,认真地看着我,“那物件为我们所钟爱,是因赠物之人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但故人远去,因无法挽回的事情去责怪眼前之人,不是明智之举。” 安然见我我似懂非懂地点头,不由失笑,“我们要守住的是当下,而非从前。故人可以永远留在心底,眼前人却未必能一直在眼前,所以我们最要珍惜的是如今每一日的相守相伴……” 安然虽然内心柔软脆弱,性子却也清醒坚强,她看待世事向来坦然豁达,没有过过一刻糊涂日子。 问明白了这话,我下意识抱住她的腰身,轻吁一口气,心口的大石也稍稍落了地。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47. 第四十七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四十八章 前几日摔了尾椎骨,如今又扭伤了脚,宁韫一边抱着我的脚丫子搓药油一边直叹气,恨不能将我拴在他裤腰带上,日日亲眼瞧着才能放下心。 “阿曦,”他开口唤我,欲言又止,反复想了想,才道,“我听谢大人说,城东有个观音庙很灵验,要不改日我们一起去拜一拜?” “拜什么?” 我茫然抬起头,看他苦大愁深地望着我,“拜观音啊!求她保佑你平安顺遂。” “怎么?你什么时候开始迷信起来了?”我啃着手里的苹果,漫不经心地笑话他,“堂堂监察御史大人,读圣贤书,晓大义通道理,怎么也搞起信佛信神那一套来了?赶明儿我就要去找谢大人兴师问罪去,老是教我们家宁哥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将我的脚捧在手心里小心揉搓着,“原先我也不信,可你一出门就出意外,太邪门了……” 我见他心疼得紧,不免徒生出一丝愧疚,无效地安慰着他一些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那我以后就少出门?”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他撇撇嘴,对我说的话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你从小到大那胡作非为的性子,能安生得了三日就算我输!” “这次真的是特殊情况……”我将啃了半拉的苹果送到他嘴边,急于争辩,“姐夫拉我回来救急,我不小心踩空了台阶才扭伤脚的……算起来,都怪这个死常清!” 宁韫诧异地抬头看我,问,“救什么急?” 我一时语塞,想了想觉得桃树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好胡乱搪塞道,“没什么,就是他惹姐姐生气了呗,找我回去救场。” “然后场没救成,你又慌张扭伤了脚,那姐姐看着不是更生气了?”宁韫不免对常清生出怜悯之心,哭笑不得道,“姐夫可真会找人给自己添堵……” “那当然,我的姐姐自然要维护我,斥责他!”我得意忘形地仰鼻,臭屁地冷哼道。 宁韫宠溺地望着我,摇头失笑,复又感慨,“那我以后可得小心谨慎着些。” “姐姐偏心你,不会骂你的。”我拍着他的肩头安慰。 “本就不招岳父岳母喜欢,剩姐姐这么一个救命稻草了,我不更得抓好了,不然姐姐下次不帮我解围了……” “宁为玉!你没有姐姐吗?”我提高了声调唤他,不免吃醋撇嘴,“干嘛要分走我姐姐的宠爱……” “我哪里有?所以羡慕你呀!”他随手拿过帕子擦干净手上沾染的药酒,环抱住我的腰身,蹭了蹭我的额头,“阿曦,我不会分走姐姐的爱,我只会和姐姐一起宠爱你,不好吗?” 我忍住心头甜蜜,挑眉避开他那双看大门口石狮子都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转了转眼珠,傲娇道,“勉勉强强吧。” 他作势要来挠我痒痒,被我提前预判,先下手掐在他腋下作怪,惹得他一阵痒笑,干脆耍赖躺我怀里不肯起身,哼哼唧唧要亲亲。 我揪着他的耳朵笑骂,“宁为玉,你这副无赖的软骨头模样被别人瞧了去,以后可怎么在百官面前立威?” “他们哪里有机会瞧得去?”他倒也理直气壮,冷哼道,“再者,我们是夫妻,又不是姘头,还怕谁说闲话不成?” 听着这理不直气也壮的语气,我十分怀疑他在学我,可是好像也没有什么证据,只好将吃完的苹果核塞他嘴里让他住嘴。 他毫不介意地最后啃了两口收尾,然后从我怀里坐起身来,扔掉苹果核,起身寻了脸盆净手。 窗外微有蝉鸣,微风掠过木叶哗哗轻响,我撑额侧坐,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望着他身姿挺立的背影,光影绰绰地撒在他身上,恍如隔世。 我蓦然想起从前年少时学堂里他坐在我左前方的位置,也总是看到那四季的光景偏爱他,晨光初初,暮色皑皑,他身姿端正地执笔,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都熠熠生辉,闪闪发光。 那时候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他如此羁绊一生。 “阿曦。”他回头唤我。 “嗯?”我回过神来,茫然望着他,等待着下文。 他喉头微动,欲言又止地顿了顿,“爹娘归期,约摸还有半月。” 我撑额的手陡然一滑,笑容僵在脸上。 一时无言,屋子里突然静默下来,连窗外的蝉鸣声都略显聒噪起来。 待我稳住心绪再抬头时,看到宁韫的神色比我还沉重,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我对公婆并无意见,只因内心的怯懦是我这样一个没规没矩疯惯了的习性,对家教森严的宁家而言,那种从小到大下意识间的害怕和自卑感。 可宁韫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对家规严遵谨守,对父母百依百顺,早就习惯了这些,如今怎么反倒比我还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你怎么了?”我起身想走过去抱他。 他怕我脚伤有碍,赶快过来扶我。 “没什么,提前跟你说一声。”他勉强收起情绪,冲我笑了一下。 “你在担心什么?怕我和爹娘相处不好?”我试探着问他,“是怕公婆苛责于我?还是我不习惯规矩而觉得不自在?” 他摇头,却又沉默,说不出一二。 “没关系的,我会努力做好的,你不必忧心这些。”我柔声安抚他,“再说了,爹娘对我很好,你也见过的。” 他心思有些散,几乎都没听进去我说什么。 蹙眉良久,他才缓下一口气,揉着我的脑袋道,“阿曦,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做自己。” 人生在世,最难的就是做自己。 因着亲情爱情友情的牵绊,没有人可以真正自由。 只是为了宁韫,我愿意做那些我不愿意的事,换作是他,也亦然。 我明白他的爱意是让我不要因为与他做了夫妻就得放弃这份随性自在,可我见过他这般一身文人傲骨不为世俗折腰的人,却愿意为了我而小心翼翼谨言慎微地讨好岳父。 我的爱意虽不输他,可我也没能让他真正的自在。 故我便不能强求他为了去证明这份爱意时,非要给我自由,不顾一切地护短让我置之事外。 为您提供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第四十八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四十九章 恍然这个夏天这么快就要过去了。 好像快乐自在的日子总是不能太长久,人生如似一叶孤舟行将湖中,总归无法一帆风顺,毫无波澜。 我也在努力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希望先找到自洽的方式,从而能让宁韫轻松一些,终归是无果。 他的心里似乎总能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沉重,莫说旁人,即便是他自己都难以疏解。 但我也不想杞人忧天了,毕竟长忧无益,与其心惊胆战地去纠结还没有发生的事,还不如快乐活在当下的每一天里。 虽然我不饮酒,可也大抵懂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道理。 宁韫忙碌在都察院,铃儿打理铺头,我闲来无事就往黄莺花圃跑,夏末时候,花圃那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色,木叶清香甚至还带着些初秋的意味,在微风的吹拂下格外的惬意舒爽。 黄莺莺在花圃里耕锄劳作,我在一旁帮她沏茶倒水,闲来无事便盯着各类花草端详,有了灵感时再顺手画上几张绒簪的图纸。 颜亦清抓了荷塘里的螃蟹,绑好了上笼蒸熟,又系了围裙炒上几个清炒小菜,待招呼我和黄莺莺净手围桌吃饭时,看到不仅是菜肴满桌,花瓶里还插好了粉嫩的荷花莲蓬,难免令人惊叹鼓掌。 我竟从未想过,一个文质彬彬出口成章的翰林院大学士,竟还有这般居家过日子的贤惠一面。 “颜亦清,你还有这手艺呢?”我出口调笑他,“我以为你们这种文人墨客吵嘴仗的时候厉害,没想到炒饭菜的时候也这么厉害啊……” 见我拿他逗乐,颜亦清一个幽怨的小眼神瞥过来,嘴上也不认输,反将一军道, “怎么?难道你家宁大人只会跟你吵嘴仗,不会给你炒饭菜吗?” “他……”我噎了噎,挠头想了想,自己恍然道,“好像也不会吵嘴仗,也不会炒饭菜。” 跟我谈问题时,他似乎也从未辩论过我,说起厨艺,他日日忙在都察院,何曾下过厨房? “那你还笑话我?” “我错了。”我忽觉自己没理,立马道歉,心下愧疚,伸手拍了拍颜亦清的肩膀夸奖道,“有劳大学士下厨,色香味俱佳,今日有幸能尝到大学士的手艺,是小女的福气。” 颜亦清一边摆着碗筷一边抖掉我搭上去的手,没好气地打断我,“还没吃呢就知道色香味俱全了?” “那必然的啊!不用吃就看出来了……”我嬉皮笑脸地接过黄莺莺拿来的酒坛,朝她眨眼,笑嘻嘻道,“佳肴配美酒,你没看人莺莺姐姐看着菜肴如此丰盛,都将美酒拿出来相配了吗?!” “你会喝酒吗?”颜亦清怀疑地望着我随手不羁地扔掉酒盖,抄起碗碟就要往外倒。 “我不会啊,你和莺莺姐喝!” 哪知颜亦清无语地看着我,摇头耸肩摊手道,“我也不会啊!” 我和他面面相觑地转头望向黄莺莺,异口同声道,“那你喝?” “你们俩都不看看这是什么?”黄莺莺哭笑不得地接过坛子,往外倒了半碗,“这是我初夏时候做杨梅罐头,等下做饭后甜点吃的……” 说话间,刚好几颗偌大的杨梅顺着坛口与粉紫色的汁水一同滑进白瓷般的碗底,发出浑厚的吨吨声,瞬间果香四溢,让人不自觉地流出了口水。 “都怪你没看清!”“都怪你没看清!” 我和颜亦清默契地异口同声地互相指责,生怕甩锅慢一些就吃多大亏了一样。 “好了好了,怪我怪我,没有跟你们说清楚……”黄莺莺望着我俩的幼稚行为,失笑摇头,“这罐头我放在井水里冰镇了半日,饭后来一碗最是美味。” “莺姐姐可真是温柔贴心,知我口渴最爱饮甜水。”我挽住她的胳膊卖嘴乖。 颜亦清不服气地摊掌,努嘴指向一桌饭菜,“我呢?” “你?”我露出八颗牙齿,操起一副标准的假笑,神色却略显敷衍地应付道,“你也贤惠。” “跟你在一起,不吃都能饱。”颜亦清习惯性地打开手中折扇,却与身上系着的围裙格格不入,平日里摇扇的潇洒动作,此刻也略显滑稽。 “为什么?”我忍笑凑过去明知故问。 “气饱了。”他收回扇子,气呼呼地扯下了围裙。 我和黄莺莺相视一笑,嘻嘻哈哈地落座,调戏完老实人,再捡起碗筷时,总觉得心情舒畅到连白饭都能多进一碗。 但有一说一,颜亦清的厨艺的确不赖,螃蟹鲜香,清炒可口,连调制好的蘸料都咸淡适宜。 我撑肘持勺掏着蟹肉,随口询问颜亦清的厨艺是跟谁学的,他停下了手中筷子,掰下两只肥美的蟹腿分别放在我和黄莺莺碗里,笑得略显苦涩。 “从前在湖州老家,一日三餐都是我自己着手张罗的,一开始也什么都不会,经常烧糊了饭,炒焦了菜;添多了水,饭变粥,加少了水,白饭变锅巴……” 我一口青菜入口未咽,差点卡在嗓子眼,庆幸他这放荡不羁的做菜风格只是从前。 “后来做多了慢慢就摸索出来经验,加多少水,何时下菜,如何控火,都是有诀窍的……”颜亦清优雅地端起茶杯,浅饮下一口清茶,乐观道,“人说久病成医,我这算是久饿成厨?” “你这试错成本,是完全不考虑家里人的感受是吗?”我漫不经心地吐槽道。 他指尖的杯盏微颤,原本脸上洋溢的笑意忽然僵在那里,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我隐约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难免住嘴心虚地偷偷望了他一眼,求助地望向黄莺莺,她也不知所措地将注意力都停在了颜亦清的身上。 “我没有家人。” 我顿觉心口一滞,懊恼自己方才嘴快,闹腾起来刹不住车,无意揭了别人的伤疤。 我与他相识多年,从不知他家中是这般境况。 我只知道他孤身上京赶考,高中后便留在了这里,至于他住在哪里,家中还有何人,我竟从未关心过。 我那日与他说,再见莫提恩情,便是好友之情相处。 想来我这好友做得真是失败。 “我爹娘在我五岁时外出经商遇难,爷爷把我拉扯到十岁时也去世了,靠着左邻右舍的接济长大,早就习惯了没有家人陪伴的日子。”颜亦清微吸一口气,眉宇轻蹙,语气里却略有释然,“也没什么。” 他的强撑坚强让我听得鼻头微酸,转头再看黄莺莺,见她抿唇低头不语,那神情也是心疼极了。 我拿起方才的蟹腿,黄莺莺也挖起一大勺的蟹黄,一同塞进他碗里。 “这是做什么?”颜亦清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俩。 “做你的家人。” 我和她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笑出声来。 为您提供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第四十九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五十章 吃罢了晚饭,天色还早,颜亦清说翰林院临时有公务要回去处理,先走一步。 我想着自己回去也无事,便拉着黄莺莺去逛一逛夜市。 因饭间提到了颜亦清的身世,我忽然好奇,想到黄莺莺似乎也是一人打理花圃。 于是我酝酿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她。 “倒也没什么特别,说起来算是与颜公子差不多,”她低头失笑,恰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菡萏,“不过我的确是没有什么亲人,从小是师父将我捡回来,授我园艺,让我能有本事在世间立足,死后又将这苗圃留给了我。” “那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原先颜亦清也曾跟我说过,是为翰林院挑选景观植株,才认识了为人热情和气,直爽大方的黄莺莺,一来二去便熟络起来。 可那只是颜亦清的片面之词,我还是想听听黄莺莺怎么说。 “花圃租在城南,本是城南王家的地界,年年都是王家的管家前来收租,一直相安无事。” 黄莺莺一开口,我便知道有故事,赶快竖起了八卦的耳朵。 “直到去年立春时候,我正在桃林修剪桃枝,忽听得大门响动,我持锄出去看个究竟,哪知碰上了王家那纨绔风流、泼皮无赖的三少爷,将租金硬塞回来,非要拉着我回府抵租。” 我听得难免愤然,都说京城大家族教养好,教出来的子弟都为人和善彬彬有礼,可是这等大家少爷强抢少女的下作事情,却是屡教不止。真不知是不是被鲍参翅肚惯坏了肚子,吃饱了撑得脑袋漏油,仗着家中有财有势故而肆意妄为。 “颜公子途经路过,他虽看起来羸弱,实则内心坚定,口才过人又精通律法,连唬带吓三五两句就震慑住了那王三公子。”忆往昔,黄莺莺下意识抿唇浅笑,“王三公子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再继续生事,骂骂咧咧地走掉了。” 没想到这呆书生非但没有读书读傻,还以律法通识之力,四两拨千斤,巧妙化解困境。 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今时不同往日了。 “为表感谢,我请他进门饮茶,送了他当季新采的桃花胶。后不出半月,他将我的苗圃举荐给了翰林院,并请旨将花圃钦定专为皇家供植,朝廷出资将苗圃所在的田地都收了回来,再与王家无关。” 我听得心神荡漾,真真实实发生的才子救佳人故事,比画本里画的和街边说书的都唯美浪漫。 真是没想到这呆书生这般出息了。 这么说起来,二人简直天作之合,般配极了,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忍不住想做牵线红娘了。 于是从不知委婉为何物的我,直接问出了口,“莺莺姐,你是不是喜欢颜亦清?” 月色清亮,在明暗交叠的街角处,我清晰地看到她的脸色一滞,似乎是没有料到我会问得这般直接,眼神流转间,极快地低下了头,面上染上一层薄绯色,柳眉微蹙地轻搡了我一下,“你,你瞎说什么呢?” “我可不是瞎说。”我有理有据地论证道,“我看得到姐姐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地侧头盯着他,观察他的反应,姐姐牵我手,是为了更自然地去顺势牵他,姐姐伸过去的手紧张克制又温柔谨慎,姐姐在他面前优雅得体,却又带着无限宽容和娇纵的意味,让我觉得甚至是他失手折断了你最心爱的花草,你也只会心疼而不忍责怪……” 她被我戳破心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我便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莺莺姐,你是爱草木之人,我是爱做绒花之人,本质上并无区别,想一想若是有人冒失莽撞去碰我的绒花,我自然不快,但那人若是宁韫,我非但不会不快,甚至希望他多碰几下,如此双重标准的态度,只会对着心爱之人时,才这般偏爱无底线……” “姐姐,我可不是那个眼懵心瞎的呆子,我一向眼明心亮,你可休想抵赖了。”我得意洋洋地盯着她无处闪躲的眼神,一定要逼她承认。 她倒也不扭捏,无可奈何地点了点我的鼻尖,娇哼一声,“你也说了他是个眼懵心瞎的呆子,我抵不抵赖又有什么用,他的心思又不在我身上……” “他的心思不在任何人身上,都在那堆诗书上……”我反复斟酌,觉得问题不大,“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怎知他心中没有别人?” “他七情未开,六欲不明,他这种呆子会在心里藏什么人啊?”我忍不住贬损道,复又拉着她笑嘻嘻转了话头,“当然了,莺姐姐大方爽朗,定能暖热这榆木疙瘩,与他最是般配。” 黄莺莺低头失笑,笑而不语。 “莺姐姐,我帮你。”我拍着胸脯朝她保证,将这重任揽上了身,“老天爷是公平的,一年前他让颜亦清出现在苗圃为你解围,就是为了让两个没有家的人冥冥中相互依靠,成为彼此的家人,从而恩爱幸福一生。” “你呀你,小嘴抹了蜜一样,最会哄人。” 和宁韫在一起后,见识了他动不动就敏感吃醋哭哭唧唧求安慰的小奶狗模样,我也觉得我这哄人的本事若不是日益见长,又怎么安抚得住这小郎君…… 家有醋夫,不得不多学些哄人的技俩傍身,才能夫妻和顺,家庭和睦。 “到时候成了事,姐姐要怎么犒劳我这红娘?”我靠着她的肩膀讨要好处。 如今我总是也能下意识将宁韫那撒娇的本事学来三分,对着姐姐们用上这招最是招疼。 果然撒娇最好命,不管男人还是女人。 “你想要什么?” 我认真想了想,贪心起来倒是滔滔不绝,“荷塘里的青尾虾?李子林里的紫叶李,杏园里的大黄杏,桃花林里蜂箱产的桃花蜜……” “嫁接树上的糖心梨,西瓜田里的无籽瓜,”黄莺莺接过我的话头,“还有葡萄架上的白葡萄,西边两亩的甜叶菊,小火现熬的桑葚酱……” “姐姐懂我!”我朝她眨眼,嬉皮笑脸地靠在她肩头。 “我这花圃,快被你当成集市了……花儿你是一株都不赏,吃得倒是一样没落下。” “花儿赏了可以做绒簪,花果吃了全都甜心头,景儿瞧了能够心情好……”我笑眼眯眯地耍贫嘴。 “下次带宁大人一起来,尝尝我地栽的莓浆果。”黄莺莺大方地发出邀约。 “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姐姐藏起来就给宁韫吗?真偏心……”我作势去闹她。 她浅浅伸手揽住我,无奈失笑,“没有你,姐姐也偏不到他身上……” “那是自然!”我傲娇仰头,“娶了我可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姐姐们都是爱屋及乌才让他分些宠爱去……” “对对对,安曦说得最对了……” “那是!” “跟我花圃里的向日葵一样,有点阳光就灿烂张扬……” “这是夸我吗?” “是的是的。” “才不是吧!哼!” “哈哈哈哈哈,那你都知道不是了,还要问……” 为您提供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第五十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五十一章 于是为了给他俩创造机会,我几乎抽空就拉着颜亦清往花圃跑。 或许翰林院真就不如都察院忙碌,每每相邀,颜亦清都守诺赴约,时间或长或短,都会提前交代清楚,单是这态度都让人十分愉悦。 换言之再说宁韫,一天到晚仿佛都察院只有他一人做事,连休沐日都不得消停,中午饭吃到一半,又被人喊了去。 来人似乎并不是都察院的人,谨言慎行且极有眼力见儿,倒像是宫里的人。 我并不想做个管头管脚的管家婆,只要宁韫说走,我大抵都不会多问什么。 哪知他晚上回来时不见我,反而先黑了脸。 我在戌时归家,颜亦清同我一道,送我到大门口瞧着我进门,才安心离去。 身后的大门咿咿呀呀地关上,宁韫站在院子中央,脸色并不太好看。 原本之前因公婆归期的事,并未讨论出什么结果,如今他这般,让原本就不太融洽的气氛突然僵冷起来。 我若无其事地打算回房,却被他叫住,我干脆在院里的石桌旁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来喝,不以为然地瞥他一眼,“有什么事?” “你去哪儿了?” 他语气生冷,我便忍不住赌气反问,“那你去哪儿了?” 他约摸是没想到我会反将一军,愣了愣,抿唇忍耐道, “我先问的。” “你先问我就要先答吗?”我冷笑地望着他,“谁定的规矩?” “阿曦,你原先说过,要开簪铺是为了打发白日里清闲无聊的时刻,可如今,这铺子都是铃儿在打理……”他顿了顿,还是缓了情绪打算以理服人地和我讲起了道理。 “铃儿打理得好,我才放心交于她,换了别人我还不乐意呢!” “那你放心了就日日出去玩乐?”宁韫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说生气了,口不择言道,“跟那些不知有何居心的男人一起……” “宁为玉!”我被他这话点着,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拍桌而起。 铃儿听到响动从后院跑过来,眼看着俩人势成水火,赶紧过来劝阻,“小姐,姑爷,有什么回房好好说,别伤了夫妻情分……” “我与他有什么情分?”我着实是被他无端猜度惹得不快,忍不住反讽道,“他的情分不都给了宫里位高权重的那位?怎会落到我这种小门小户不知所谓的女子身上?” “安曦!”他也被我这话气到,蹙眉冷脸,咬着后槽牙道,“我与公主,并无苟且之事。” “我与颜亦清便有吗?” “……”他别过脸去,缄默不言。 “颜亦清是不是别有居心,我不知道……”我横眼瞪他,“你与公主疑有私情,却是朝堂官场王公家眷都在议论的事……” “阿曦,”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般强硬地回怼与他,不可置信地极度受伤地望着我,“你也如此想我吗?” “我不过晚归一日,你就说人家别有用心了,那你日日晚归,我没猜你与公主如胶似漆花前月下,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我原本也不想提这些空穴来风之事,只是他每每讲起颜亦清,总归是满心偏见,如今这偏见都偏到我头上了,说的话也难听极了。 忍气吞声并非我安曦的作风,他让我不痛快,我也不能让他舒服。 “阿曦,我不是怪你晚归,我知道你心胸坦荡,我只是觉得他……” “宁韫,”我打断试图解释的他,“我也觉得你并无私情,那拦得住公主对你有意思吗?” 自己还一摊子糊涂账没理明白,居然还挺直腰杆来指责我? “姑爷,您错怪小姐了,她不是……” “铃儿!”我出言呵住想帮我解释的铃儿,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拉着铃儿朝宁韫瞪了瞪眼,“回安府!” 宁安两府不过一墙之隔,如今夜里凉爽清净,我也不想与宁韫过多争辩,再惊扰了爹娘。 我拉着铃儿从后门悄咪咪地进去,谁知转过身,我吓得尖叫一声差点摔倒,一家人面面相觑,大眼瞪上小眼。 “是小姨!”只听得乐儿一声奶声奶气地呼唤。 我瞧见我的老爹正持酒壶添酒,娘亲抱着乐儿啃甜玉米,姐姐手里拿着着肉串在火上烤,姐夫在厨房门口劈柴捡炭,谁能想到这个点了,一群人还围在后院的空地上烤肉吃。 不过此刻夜空星繁,虫儿低鸣,微风徐徐,正是享受美食的好时候。 对我和铃儿鬼鬼祟祟跑回来还要走后门的奇怪举动,爹娘早就习以为常了,娘亲难免猜测,“这又是折腾哪出啊?大半夜回自己家做贼?” 娘亲本是无意调侃,我却忽听得心头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把拽过姐姐手里的肉串吞了几口,这才借着食物的味道,忍了再忍将眼泪一同咽回肚里去。 “谁让你们围炉烧烤都不叫我!我闻着味儿不请自回不行啊?”我赌气地低着头嘴硬。 “你从前就不爱吃这碳烤的东西啊……”娘亲奇怪道。 “我不喜欢,铃儿喜欢啊。”我这才觉得嘴巴里炭烤味浓,一阵恶心,赶紧将剩下的串塞进了铃儿手里。 铃儿确实是最爱吃这烤肉的,喜笑颜开地在我旁边坐下来,进得欢快。 “而且,饭前我已经差人去宁府寻过你,宁府下人说你不在府中……” 我低头不语,铃儿有眼色地接话解围,“二小姐在铺子里忙得忘了时辰。” 娘亲信了这托词,将乐儿吃不完的玉米掰了一半递过来,“忙是好事,可也别太忙了,你这新婚燕尔,总归要留些时间来给宁韫,增进夫妻感情,如此才能夫妻和顺啊……” 娘亲不知情地在为宁韫说话,这话说得我心头更堵了。 “那他也忙啊。”我撇嘴忍不住争个高低,“娘亲怎么不让他放下公务来增进夫妻感情,偏偏只要求我……” 爹爹倒是十分赞同我的话,咂着一口老酒入喉,“曦儿喜欢做绒花便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非得腾出时间去讨好男人……” 我心头一暖,稍感安慰地看着爹爹,“还是爹爹最疼我!” 娘亲白了爹爹一眼,说他喝多了口无遮拦,胡说八道,扯着他回房歇息去。 姐姐将乐儿塞进姐夫怀里,让他带回去哄睡,铃儿也说回楼上为我收拾房间。 偌大的院子顷刻之间又静了下来,只剩下晚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和烤肉在火上滋滋冒油的声音。 为您提供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第五十一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五十二章 “说说吧。” 安然从炉子上咕嘟咕嘟冒泡的汤壶里倒出一杯雪梨汤来。 “说什么?” 安然了然于心地笑笑,“说说那宁韫怎么惹着我家曦儿了?” 我撇嘴不说话,百无聊赖地低头盯着炉子窜动的火苗。 “连乐儿都看得出是小姨,不是小贼,我还能看不出这像做贼的小姨,回自己家还要偷偷摸摸走后门是因为跟人闹了别扭,但仍然心存善念不忍心在爹娘面前告那人一状……” 被安然戳中心事,我悻悻地饮下一口雪梨汤,小声嘟囔道,“反正你也是要跟他站一边,帮他说话的,我说不说又有什么意思……” “这话可就不讲理了啊!”姐姐轻点了一下我的额角,嗔怪道,“他惹了你,你就回来拿姐姐撒气吗?” 见姐姐不快,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凑过去挨着她坐下来,挽着她的手臂蹭蹭撒娇求原谅,“我要撒气也要撒在他身上,姐姐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跟姐姐撒气……” “行了行了,别卖嘴乖了。”姐姐轻推开我的脑袋,正儿八经地问道,“你们吵架了?” 与宁韫莫名其妙地吵这一架,我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此刻姐姐询问,我才意识到方才自己也口不择言地说了不少的重话,心里不免后悔,可又余怒未消,别扭不已。 “为何事争执?”姐姐见我如此别扭,不禁发问。 “他嫌我回来得晚!”说起来,我又难免忿忿不平地发气。 虽然关于公主的事不能多说,但我还是可以断章取义地跟安然告状的。 姐姐哭笑不得地皱眉,“能晚得过他?” “是吧?他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倒也不至于这么独断……”姐姐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冷静地替我分析,“是不是两个人说话都着急,误会了彼此?” “他要好好问,我就好好跟他说,可他都不好好问,我也不会跟他好好说的!”我气鼓鼓地叉腰,振振有词道。 “他怎么不好好问了?” “他劈头盖脸就说我把簪铺丢给铃儿,自己到处跟那些别有居心的男人一起玩乐……” “别有居心的男人?”姐姐扭头疑惑地看我。 “他说颜亦清。”我无奈轻叹一口气,“就是我救过的那个呆书生,他与宁韫是同期的殿试探花郎,现就职于翰林院。” 姐姐恍然点头,继续听我说完。 “明明无仇无怨,宁韫却总对人家成见很深,从上次我与他在夜市为笙儿出头,宁韫就已经很不快了……” “他这是怕你被别人惦记上呗。”姐姐捂嘴偷笑,“吃醋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他有什么资格,疑猜别人?”我极度不满地扬头,“他日日晚归,我都不曾猜疑过他,他就这般不信任我?” “是他的错。”姐姐得了结论,拍着我的背安抚,“姐姐替你骂他。” “况且,我并非是与他独处,黄莺莺对他有意,我好事想牵线做红娘罢了……” 姐姐适时地夸奖道,“曦儿这般出息了吗?都能撮合良缘了……” “他倒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也不知道长没长脑子?”我下意识冷哼一声,气恼道。 “好了好了,明日姐姐见了他,一定替你教训他。”姐姐宠溺地揉着我的脑袋,“别气了啊。” “不行,我就是生气!”我站起身来,越想越火大。 姐姐立马拽我坐下,往屋里瞧了几眼,示意我噤声,“不行还要做什么?这么大声要吵到爹娘了……” “吵到了正好,他不是怕爹吗?让爹收拾他。” “你要想让爹收拾他,方才怎么不说?” 我哑了火,撇嘴缩了回去。 姐姐一眼瞧出我的嘴硬心软,见我不语,复又问,“你恼他时,有没有说那些不管不顾的气话?” “自然说了啊!”我气哄哄地别过脸去。 “你呀你,知道说气话伤感情,还要执意说那些,一人退一步,好好解释不就好了吗?” “解释什么?”我不满地摇头,耿耿于怀,“他可以不信颜亦清,但他不能不信我。” “自然是他不对。”姐姐一边帮我骂他,一边又忍不住帮他说话,“可姐姐觉得,他也不是不信你,许是瞧着你跟别人出去玩乐,怕自家娘子被别人觊觎,平白吃些干醋罢了,没必要非得揪着这个不放……” 我不以为然地抱着汤碗,“我一个有夫之妇能被谁觊觎?” 姐姐故意逗我开心,笑眯眯道, “那可不好说,我家曦儿貌美如花,乐善好施,除了英年早婚这一个不足之处,剩下的不都是优点吗……” 我被姐姐这句“英年早婚”呛得一口甜汤差点灌进鼻子里。 说起来英年早婚,这满京城里不都还可惜宁韫英年早婚娶了我吗? “好了好了,”姐姐倒是淡然,劝我想开些,“这男子汉大丈夫,说起家国情怀时,好像总是高谈阔论,可一旦遇上儿女情长,却又总能将那本就不大的心眼缩得更小,争风吃起醋来,我们女人都得甘拜下风……不止他宁韫一人如此,天下男人皆有此弊病……” “姐夫怎么不这样?” 听我说姐夫,姐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哭笑不得地摇头,“你姐夫?他有心眼吗?” “的确是缺心眼子。”想起前几日他害我摔倒扭脚,我就不免腹诽忿忿道。 “衙门每逢年节都会支棚施粥,那一年有户贫苦人家十几岁的孤儿少年受赠,感激涕零地非要将晒好的地瓜干送我,推辞之间无意接触,你姐夫都吃醋好久……”姐姐如数家珍地将姐夫的醋精事迹一一列举,“乐儿四岁半,他最多五岁!天天在家念叨乐儿抢走他娘子,乐儿说他抢走娘亲,俩人天天闹腾得我头疼……” 虽然我也大概明白宁韫是吃醋,可他的态度,就是让我忍不住恼火。 在花圃的时候,多数都是我与黄莺莺独处的时间多一些,颜亦清也是堂堂正正之人,极有分寸感,怎么背着他存这等的心思? 他吃醋就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地随意置喙别人?他吃醋就得大家都哄着他让着他吗? 那我瞧着他与公主郎情妾意,我是不是也可以信口雌黄地闹上一通? 可明明宁韫从来都不是这样急躁的人,今天晚上闹这一出,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思来想去,我决定听姐姐的话,暂时不与他多计较,也不再费神与他争辩什么,大家先分开冷静冷静,等到平心静气的时候再谈。 为您提供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第五十二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五十三章 柳州张员外嫁女,托人找到爹爹,出高价定制嫁衣,派了车马接他过府,娘亲不放心爹爹一人出远门,且考虑到嫁衣坠珠的细节繁琐,需有人在旁帮忙,于是便收拾行装一同前往。 二老不过动身半日,姐姐姐夫接到请柬,说是要去邬县喝书友的喜酒。 一来二去,这家里便只剩下我和小乐儿了。 乐儿白日里在书院上课,我和铃儿去铺子里招呼生意,顺便做一做近日来的订制单子。 总归是也没见到宁韫来寻我,我便更是不想回宁家。 黄昏时分,我和铃儿在铺子里打点完毕,顺路还切了只烧鸭带回来,厨房里做了四菜一汤,炖了排骨。 西边霞光满天,夕阳挂枝未落,而东边水洗一般的蓝色早就有月勾跳上了半空,暑热余温差不多要消散了,晚风阵阵吹得人倍感惬意,我站在大门口朝书院的方向张望,接乐儿回家。 宁韫若是没有公事缠身,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回家,思及此我不免下意识往门口的大石狮子后面躲了躲。 不远处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小孩跑过来,我探头去看还没来得及从里面辨认出乐儿的身影,忽听得一声甜甜的呼唤,“干娘!” 我低下头细瞧,这才看到跑过来的是吴笙。 “笙儿?”我蹲下身来,揉揉她的脑袋,“放学了吗?怎么没回家啊?娘亲今天给你买了糯米藕,方才在铺子里还跟我说呢……” “等一下就回。”笙儿手里提着用油纸包好的一袋东西,塞进我手里。 “这什么啊?”我打开油纸,看到里面包着些枣泥酥,样式和香气都让人十分熟悉,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味道,不禁心下了然,拉着笙儿问道,“谁让你送来的?” 吴笙捂着嘴偷笑,“干爹不让我说。” 这掩耳盗铃的说辞,怕不是也是宁韫教的吧? “干娘,笙儿回去了。”吴笙说着扭头就跑。 “留下来吃饭,笙儿。” 我没来得及拉住她,朝着她跑开的背影喊道,哪知道小丫头脚步飞快,一溜烟儿就没了影。 铃儿闻声从门里走出来,看到我手里的糕点,奇怪道,“这不是宁府后厨师傅做的糕点吗?是姑爷派人送来的吗?” 我没好气地将糕点塞进铃儿手里,“你家姑爷不让说。” 没等到乐儿,我让铃儿去书院接,谁知不大一会儿,铃儿没回,倒是乐儿一蹦一跳地跑回来,着急忙慌地将一大捧的牵牛花塞进我怀里。 牵牛花上还有夜幕降临后气温骤降而沾染上的露珠,颜色却依旧鲜艳夺目,香气扑鼻,我轻点一下乐儿的鼻尖,以为她是贪玩采花忘了时辰,宠溺地笑骂道,“小乐儿回来这么晚,就是去做采花盗了啊?” 乐儿爬上餐桌,抓起一块酥饼塞进嘴里,“小姨夫不让我说这花是哪儿来的……” 又是宁韫。 我简直是被他这连番的操作给气笑了。 还没等我捉着小丫头去净了手再吃饭,扭过头又瞧见铃儿带着一个挑着两担新鲜葡萄的挑夫从门口进来,指挥着他讲两篮子葡萄送到后厨。 “二小姐!” 铃儿欣喜唤我,还没等她开口解释,我就抢答道,“该不会,这又是你家姑爷嘱咐你一定告诉我,他并不让你告诉我这是他准备的吧?” 说这绕口的话真是和宁韫那南辕北辙的绕圈办法如出一辙,我都被绕得差点咬着舌头。 “不是。”铃儿摇头。 我觉得奇怪,“那是哪里来的?” “城南葡萄园的老板准备的。” “我不认识他啊!” “据说是夏初的时候,姑爷跟人家预定的,今日刚好送过来。”铃儿忍笑道。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铃儿,只身拉着乐儿去洗手。 吃罢了饭,铃儿早早就带乐儿回房哄睡,整个府邸一片寂静,我在房里剪绒条,想打开窗子透透气,谁知有人突然站在正对着二楼窗户的后墙外面,吓我一跳。 那人冽着一口白牙冲我一边招手一边讨好地嘻笑,我瞥他一眼,毫无感情干脆利落地啪嗒关上了窗户。 真是不知道宁韫这都是跟谁学的市井无赖的招数。 我还没想原谅他呢,就托人一趟一趟地来,完了还亲自跑来烦人。 “阿曦!” 他隔着院墙朝二楼喊,我拿手塞住了耳朵,不想听他呼唤。 独自在房里坐了一会儿,闷气也生得差不多了,没听到他继续再喊,我忍不住起身走到窗前,偷偷地开窗,想要透过门缝看一眼他是不是还在。 谁知后墙外空荡荡一片,只有那棵杨树的枝叶在夜风里摇晃,哗啦啦作响。 如此我便更气了,咚咚踩着楼梯下楼,想要吩咐铃儿将大门关紧,不许任何人进来。 夜深人静,想起铃儿在姐姐房里陪乐儿睡觉,我只好自己去关门。 插上那宽宽的插销,又上了大锁,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打道回房,走到与宁府共用的那一面墙壁时,忽听得墙头上面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以为是什么蛇虫鼠蚁趁黑出来觅食,于是壮着胆子走过去一看究竟,不曾想只看到一个笨拙的身影在墙头上一闪而过,扑通一声掉进了墙边的灌木丛里。 紧接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呼痛声响起。 我随手在墙边抄起一根木棍,扒拉开灌木乱糟糟的枝条,戳了戳这大半夜翻墙而过的小贼后背,“现在做贼得门槛都这般低了吗?就这身手还好意思当贼?” 那背影极度受伤地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阿曦……” 我原本仗着跟舅舅学过些功夫,自信可以应付这种小毛贼,却不想这贼人竟是半夜爬岳丈家高墙的监察御史宁大人? “先送糕点,再送花,再加两担葡萄担回家!”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地丢下木棍吼道,“宁为玉!你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宁韫狼狈地从灌木从里抽出身来,不顾脚下磕绊,一把抱住我不放,“我把自己打包送过来,给我家娘子斟茶倒水,磕头认错,再加夜里暖被窝……” “谁要你这种半夜爬墙的登徒子暖被窝……”我挣开他的怀抱,往屋子里走。 他亦步亦趋地跟上来,死乞白赖地非要从我半掩的门缝里挤进来。 为您提供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第五十三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五十四章 饶是从前我太单纯,竟也没看出宁韫还有这幅无赖的面孔。 从进了门就抱着我死也不撒手,偏要我原谅他才行。 “宁为玉,我爹可在楼下呢……”知道他怕我爹,我就故意吓唬他。 哪知他不上当,“岳父去柳州了,跟岳母一起。” “你再不撒手,我等下喊姐姐了啊?” “姐姐和姐夫去邬县喝书友的喜酒去了。”他语气里还有一丝了如指掌的小得意。 “行啊你,把我家人的行踪去向调查得一清二楚,那我呢?查了没有?今天有没有出去跟别有居心的男人鬼混?” “阿曦。”宁韫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可怜兮兮地低下头认错,“我错了。” “错哪儿了?”我瞧着他脸上蹭得脏兮兮,额角又被灌木枝划了几道小血痕,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起身去找药膏。 “从头发丝错到脚后跟。”他倒是诚恳又夸张地形容,跟在我屁股后面念叨,“错得不能再错了!” “不要说圈话套话,具体说。”我不满地纠正道。 “跟阿曦黑脸是错,争执是错,不问是非黑白就冤枉别人也是错。”话到这里,他顿了顿,“让阿曦内心不安更是错。” 他能主动提起冤枉颜亦清和公主的事,倒还真让我有些意外。 我拽他坐下,拿着浸湿的毛巾帮他擦脸上的污尘,打开从柜子里翻出的药膏盒子,用小指轻轻挖出一些,敷在他的伤处。 “有正门不走,后门不走,偏要翻墙是吗?”我忍不住数落他,“身手要是像我这么好也就罢了,偏偏又笨得要命,摔个狗啃泥!” 宁韫无辜地瞪着那双桃花眼,委屈巴巴道,“从前幼时我常见你趴在墙头逗猫,我以为好翻呢……” “什么事情只看表面就得结论?如今你自己试试看就知道了。” 他不顾脸上的伤痛,伸手握住我为他上药的手,愧疚难当,“阿曦,是宁哥哥肤浅至深,不该那般质问你,更不该将对颜亦清的不信任,而谴责于你,我真的知道错了。” 又是找笙儿,又是托乐儿,还要求着铃儿为我送葡萄,半夜里费尽周折来爬墙,摔得狼狈不堪。 此刻见他真挚道错,我便也不能再揪着他的错处不放了,心软地别过脸去,轻叹道,“知道了。” “我保证,下次绝不再犯。”他信誓旦旦地举起手臂就要发誓,“若是再犯,就……” “好了好了!”我捂住他没遮没拦的嘴,主动为他找了台阶下,“我知道是我家宁哥哥天天忙公务,心里烦闷,嫉妒人家颜亦清在翰林院清闲,又羡慕他家曦儿可以日日出门游玩,一时的意气罢了……” 见我是真的不再生气,宁韫这才有了笑容,才敢大胆地靠在我肩头哼唧,“对啊,你们出去玩都不带我,我可不就成了深闺怨妇,满腔怨气了……” “为玉,我并非与他独处。”许是还怕他心有芥蒂,我终是放下原则跟他解释这一句,“我有求于黄莺花圃的黄莺莺,经他介绍认识,多数也都是我与莺莺姐在花圃里研究花草。” “我知道了。”他将头埋在我肩窝里,闷声道。 “莺莺姐前几日还说,让我下次带你一起去尝她地栽的莓浆果,颜亦清也说过,抽空想与你品茗对弈……”我耐下性子跟他沟通,“我们三个从未想过瞒过你什么,你这般吃醋,到底是小人之心了……” 宁韫被我这一番好声好气心平气和地解释,搞得十分不好意思,低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你我都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口不择言。原先那些是我的气话,也当你都是气话,为了这些伤感情,不值得。” 他将我揽入怀中,这才真正敞开心扉地唤我,“阿曦,对不起,我再也不说那些话来伤你心了。” “那我也不说气话骂你了……”我笑眯眯地仰头吻他。 “我家阿曦真好。”他动情地回吻,眉宇舒展,嘴角不自觉地漾起甜丝丝的笑意。 “为玉,”我揽住他的后腰轻轻抚摸,给予安慰的同时,略带试探地问他,“你一向都不是急躁之人,如今你到底是在担心什么?这般浮躁不安?” 我虽不勉强他说,可终究还是希望他将心里深藏的秘密告知,而不是一个人独自承受压力,情绪崩乱。 可无边的沉默过后,他到底还是不愿意说什么。 “没什么,最近公事繁琐,太累了。”他勉强扯起一抹笑意,打起精神换了个话题,装作嬉皮笑脸的模样插科打诨道,“得要我家娘子的甜汤补充体力才行。” “怎么了?宁府的厨房是没有厨娘吗?”我撇开他凑过来的脸,没好气道。 “厨娘做的汤哪有娘子煮的甜?” “我爹煮的更甜,要试试吗?”我故意逗他。 他瞬间垮下小脸,下意识缩了缩脑袋,明知我爹不在,却还是条件反射似的四下里望了望,压低了声音道,“不敢不敢,岳父做的甜汤我哪儿有资格喝,娘子不跟岳父告状,就已经很对得起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告你的状?” 他搂着我的腰身轻晃,毛茸茸的脑袋在我下巴上蹭来蹭去,“娘子最心疼我了,哪里舍得告我的状……” “我可不敢再心疼你了,再心疼下去,我们家一表人才的宁大人,就要成那街边胡搅蛮缠的小无赖了……” “是谢大人教我的!”宁韫着急将这口黑锅甩出去,还怕我不信,故作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真的真的!” 我被他气笑,收起药膏盒子放回抽屉,“真什么真?你就凭着谢大人不在这儿,信口胡说吧你……” “是他教我的啊。” “那是谁教他的?” “他娘子。” “吼?!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真的!”宁韫坚持地追上来跟我八卦,“谢大人说,以前年轻时候,他与夫人还未成亲,因自己嘴欠造成了误会,谢夫人以为谢大人轻薄于她,就日日追杀谢大人,却不想后来无意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愧疚不已,半夜里爬上衙门屋顶唱山歌道歉,吓得谢大人以为是午夜惊魂找他来索命……” 我半信半疑地调笑道,“所以你也学人家如此来道歉吗?” “我不像谢夫人那般武艺高强,身怀绝技,又不会唱山歌,屋顶太高也爬不上去,只好退而求其次爬墙摔个狗啃泥,惹我家阿曦心软心疼来原谅了……”他嬉皮笑脸地在我唇上轻啄一口。 “宁为玉,你这个心机的狗男人!”我气得反咬他的薄唇一口,扯过毛巾一把盖在他头上,没好气地笑骂道。 为您提供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第五十四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为您提供大神 柯兰诏言 的《我家相公白切黑》最快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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