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嫁给将军后》 1. 和亲 永安十六年,平阳一战,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乌苏再无力抗衡,向大齐投降。 为表诚意,派遣昭华公主前往和亲。 湛蓝天空之下,巍峨肃穆的大齐皇宫,碧瓦朱甍,栩栩如生的金龙回盘绕旋,漆金龙椅上的天子,睥睨一世,有荡平九州,威服四海的雄心壮志。 锦绣翻舞,诏令宣下,满朝哗然。 一名大臣走出行列,高声道:“陛下,乌苏乃战败之国,这乌苏公主如何能嫁与裴将军?” 裴将军,名闻璟,平阳一战统帅,大齐战神。 “老臣倒觉得此法甚好。”他撇了一眼刚才发言的大臣,又道,“将乌苏公主嫁给将军,正好借此羞辱乌苏,早知今日,当初何苦自不量力骚扰我边北之地。” 大臣一下被噎住,去岁乌苏突袭北边一座小城,若非裴闻璟率骑兵精锐增援及时,那城池怕是要被血洗干净,落入敌国之手。 “若是乌苏公主目的不纯,该当如何?”又一名大臣出声问道。 “那岂不是正好,将其放在将军眼皮子底下,有何异动,除之便是。” 群臣七嘴八舌议论着,当事人身姿挺拔,默然立于武官之首,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好了。” 高台上的天子拂袖,群臣立时安静下来。 “裴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裴闻璟闻言,躬身回道:“微臣谨听圣命。” 声如冷玉,波澜不惊。 座上微笑,当即召翰林拟旨,着三月完婚。 * 一双葱白如玉的素手撩起帷裳,乌苏此来遥远,穿过北方荒漠,沿天凝山一路向东南而行,马车颠簸月余,终于到达大齐都城——上京。 月媞娘亲出身舞姬,凭一张倾城容貌让乌苏国君将她纳入后宫,奈何红颜命薄,分娩时因难产而死。 月媞小时极为受宠,奈何逐渐长大,却与她娘亲越来越相似,国君不愿念起旧人,正好事起,将她封为昭华公主,送去和亲。 又是一年春日,上京偏南,气候更加温暖,清风中裹挟着丝丝花香,深吸一口气,令人心旷神怡。 鸿胪寺卿已带人在城外等候,乌苏领头的将军指挥车队缓缓停下。 阳光热烈而明媚,鸿胪寺卿眼睛微微眯起,说明身份道:“大齐鸿胪寺卿刘远,特来此迎接昭华公主。” 闻言,一名侍女模样的女子掀开帘布,回身低腕扶着身后的人。 一袭紫色仙裙委地,纤腰作束,薄纱覆面,青丝如瀑,纤长的睫毛蜷曲上扬,一双明眸有勾魂摄魄之态,冰肌莹彻,莲步轻移时传来细碎的铃响。 光影洒在她身上,似落入凡尘的仙子,刘远心中暗叹,不由想起那人中龙凤的裴将军。 “乌苏昭华,有劳刘大人。”她嗓音清脆,宛如环佩叮咚,对他盈盈一拜。 刘远回过神来,忙道“不敢”。 旁边的将军走出来,自带一股威凛,抱拳道:“乌苏叶尔木。” 叶尔木?刘远有些诧异,此人少年成名,也是一员大将,在乌苏威望很高,没想到竟派出他来送行,不过还是收起神色,礼貌回应。 刘远又道:“叶将军,随行护卫按例不能进城,可就在城外驻扎,待大婚毕,再行返回乌苏。” 叶尔木不欲与他在这上面争论,答应道:“可以,不过我要与公主一同进城。” 刘远为难片刻,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不过只准他一个人,裴将军都在京中,倒也不怕他翻出什么水花。 将护卫安顿好后,月媞几人才跟着刘远进城,驿馆还有些路,又重新坐上马车。 日头西沉,上京城里却还是一片繁华,街道上攘来熙往,到处高悬着飘舞的幌子,各色衣着的店小二在门口吆喝着招揽客人,分外热情。 刘远带的侍卫在前面开路,天子脚下,众人自然懂得避让 ,纷纷往街边退,好奇着又传来一阵议论。 “这是谁啊?” “看着不像齐人。” “眼睛深,有点像北边的。” “我看城外驻了好几百人,莫不是乌苏国的来了?” “来干啥呀?” “和亲啊,不知道?” …… 婢女阿依听着他们议论,怕月媞心烦,从包里拿了些甜果出来。 新鲜的果子洗净切片,再放到干燥通风的地方阴干,口感略微绵密,散发着酸甜的果香,是乌苏才有的果子。 月媞微微一笑,拿过一片。 微风将帘子吹开一些,有人看到里面坐着的女子,即使没看到长什么样子,瞧起来也像是祸水。 他啐了一声:“我兄长戍边,他们乌苏破坏协议挑起战争,现今被打败,竟还敢来人?!” 也有人说起自己知道的事,一边的人附和着他们,街上本来人就多,此时又挤在旁边,动静突然就闹得大了起来。 刘远带的侍卫拦得住人却拦不住他们的手,不知是谁起头朝马车扔了东西,一时都捡起身边不要的东西砸到马车上。 “岂敢放肆!”叶尔木就骑马走在马车旁,一声怒喝,对着人群扬鞭抽出破空的声音,忙关心月媞,“公主,可有事吗?” “没事的。”脏物只是被扔到马车上,她跟阿依突然被吓了一跳,没有什么事。 众人被叶尔木吓得退了几步,他本身就穿着薄甲,又是久经战场的主儿,此时周身气势更是毫不掩藏地释放出来,杀意凛然,他们顾及自己小命,顿时息了声。 刘远在前面看着不对劲,忙打马过来,怕事情闹大,给阿尔木道歉。 “将军实在不好意思,百姓不懂事,冲撞了几位,我们还是尽早入宫吧。” 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莫说两国已经停战,还是前来和亲的公主,这行为实在不妥当,刘远有点闹心。 月媞没有大碍,他们也不能一直待这儿,叶尔木听她的,应道还是进宫去。 “好好好。”刘远心中微动,幸而没闹出什么。 有人看见他们要走,扬着嗓子吼:“一个手下败将在大齐有什么威风,他一个人也打不过我们!” 刘远暗中骂道,循声去看说话的人,乌压压全是人头,哪里还找得到。 几个激愤的人一听这话,果然不再怕他,手里剩下的东西更用力地砸到马车上,叶尔木与侍卫不可幸免,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面对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侍卫也不敢轻易伤人,只得抵挡退让。 叶尔木何曾受过这种挑衅,面色黑沉,手中长鞭攥得死紧。 “大家稍安勿躁!” 刘远安抚着百姓,他堂堂一个四品官员,掌一司之事,若不是肩上的烂菜叶子,染了秽物的官袍,倒还有那么几分威信。 “事关两国和平,大家冷静一点!” 众人此时正群情高涨,哪里听得进他的话,见他们都不反抗,更是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找死!”叶尔木咬牙,嘴里挤出两个字。 月媞心下担忧,民众如此多,怕叶尔木讨不到好,又怕他伤着百姓,不好收场。 “叶尔木!” “公主怎么了?”他靠近过去,放软语气道。 月媞也不知要嘱咐什么,叶尔木耐心等着,顺手拿鞭子一卷丢上来的东西重又甩回人堆,只听得月媞道:“小心一点。” “好。” 柔和的波光映在他眸子里,温声回道,一转身,又变成那杀气满满的将军。 他们越发过分,对着马车和阿尔木投掷石头,直砸得“啪哒”作响,阿尔木不再顾及,鞭子直接抽在蹦得老高的几个人身上。 “啊——” “居然真敢打!” …… 伤着的人发出一阵惨叫,倒在地上直打滚,一边又破口大骂。 刘远两边都拦不住,急得跺脚,忙差人去喊巡防。 民愤难平,一旦激动起来更是如此,见伤不到阿尔木,便都把马车作为目标,车夫都被赶了下去,他们顺着想往上爬。 谁知马儿受惊,只听“嘶鸣”一声后就到处乱撞,躲闪不及的人被踩在地上,直直破开一条路,拉着轿厢猛地往长街奔去。 “公主!” 几人始料未及,车厢内的两人亦是,马儿发狂跑起来速度极快,她们紧紧抓住身旁的东西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阿依让月媞靠在角落,边稳着往外走边留下一句话。 “奴婢去将它制住。” “阿依……” 月媞不及思考,一时恨自己身为公主,乌苏盛产良马,只要是乌苏人,或多或少都会骑马。 阿依长她五岁,两人自幼陪伴在一起,感情深厚,月媞本不想连累任何人同她一起来,和亲前路未知,阿依却坚决要跟她一起走,求了国君允她陪伴,如此也好有个照应。 月媞感觉马车稳了一点,还是放心不下,扶着厢壁往外面移动,刚起身的一瞬车轮又蓦地转向,她一下摔在地上,腰间撞在桌角,传来连绵的痛意,蛾眉拧成一团,扑闪的眼睛里涌了泪珠,不由“嘶”了一声。 车轮扬起的灰尘飞扑向旁边的商铺,一眼望去,竟全是白蒙蒙一片,引起一阵抱怨。 马儿不好控制,月媞撑着身子到了前面。 阿依死死扯住缰绳,几乎要嵌入血肉,感受到身后动静,知道自家公主的性子,也只能说道:“公主抓好。” 向来养尊处优的月媞哪经历过这样的情景,晃得她头晕眼花,急促的风打在脸上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月媞忍痛,趁着机会迅速到阿依旁边,一起扯着缰绳。 一匹发狂的马哪是两个女子扯得住的,又撞了好些人,两人却几乎都握不住缰绳了。 尘雾中,两人似乎看见前面站了个人,阿依率先反应过来,厉声道:“闪开!” 眼看停不住,就要撞上人,再一看,人却不见了,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那人没走,却踩上车辕,呼呼风声中传来他的声音。 “把缰绳给我!” 来不及细想,缰绳已经被他拿在手里,猛地一扯,马儿两只前脚腾空片刻,发出凄厉的“啾啾”两声。 跑了这么久,马儿体力被耗得差不多,被他一制就这样停了下来。 阿依扶着月媞,思绪还在刚在的惊险中,久久未能平复。 路边的人拍手叫好,赞叹他的身手。 巡防士兵也赶了过来,站在一旁,并未上前。 月媞注意到他,肩宽腰窄,背影欣长,犹如孤松,突然转身过来,她愣住片刻。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她脑海里只有这样一句话。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1. 和亲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初遇 月媞瞧他看着这边方向,起身回礼,即使钗鬓都凌乱了,她也仍不失一国公主的姿态,语调轻柔悦耳。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裴闻璟微微颔首,回道:“不必客气。” 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向他行礼,随后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就见他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月媞还想问人姓名,想到自己现在不知是什么模样,又怕冒犯人家,那人大步流星,再看人影都不见了。 只得作罢,进马车与阿依两人稍微整理了下衣容。 天色渐暗,已有盏盏灯笼点亮,悬挂于檐下,如同入暮时的星辰。 很快,叶尔木跟刘远就骑着马赶了过来,那边人多,加之长街处处有行人,比不得草原便于纵马,马车失控只是例外,他们还是耽搁了一会儿。 刘远见她完好地站在那里,当下眼泪纵横,人要是在他手里出了什么事,乌纱帽事小,这条小命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 自觉失礼,忙用衣袖擦擦眼泪,问候道:“公主安好啊……” “并无大碍。” 叶尔木也上前,急切地想伸手扶着她,伸至一半还是皱眉抱拳,语带愧疚:“属下失职,未能保护好公主。” “事发突然,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将军不必自责。”月媞抬手将他虚扶起来,宽慰道。 叶尔木微微愣怔,臂间隔衣有一瞬相触,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极轻而温暖的触感,心中愧意更深。 刘远与巡防队刚交流了过来,向月媞道:“公主,再穿过两条街便是驿馆,我们先过去吧。” “好。” 看热闹的人见他们走了便散了,英雄救美的戏码多,不过这么好看的倒见得少,一想几人定然出身不凡。 到达驿馆后,众人都好好休整了一番,外袍散发着味道,都需换下来。 刘远在这没有衣物,借了站内主事的衣裳穿上,袖子和下裳都长了一截,想法子扎了进去,看起来有点滑稽。 “今日本是要进宫的,眼下时辰不早,公主先在驿馆歇息,下官还要赶在宫门下钥之前进宫,向陛下说明情况。” 街上发生的事,往小了说是民众情绪,往大了说则是两国关系,这下他们没追究他就谢天谢地了。 又恭敬道:“明日有晚宴,到时会派人来驿馆接公主,其余事都已安排妥当,若有什么事,可以吩咐主事去办,下官就不多叨扰了。” 舟车劳顿本就令人疲倦,又有这么一出,是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月媞几人应了他的安排。 刘远离开驿馆,感觉今日之事不大对劲,暗暗吩咐下去,看是否有人捣鬼。 等他走后,院中就只剩下他们三人,远处有守岗侍卫,叶尔木扫了一眼,有些担忧地对月媞道:“刚来就发生这种事,大齐看来不是好待的地方。” 月媞莞尔:“哪里都不好待呀。” 叶尔木心中一紧,立即想到她在乌苏宫里的经历。 十四五岁后,月媞与她娘越来越像,国君不喜,连带着宫人也不敢对她好,曾受尽宠爱的公主一时谁也不敢亲近,日常用度也不必说,与往日天壤之别。 他未上战场之前,还在宫中见过小公主。 若不是有人提议和亲,国君怕也忘记了宫里还有这样一位公主。 出宫时,甚至都不愿再见她一眼。 “日后,公主若是过得……”不如意。 叶尔木察觉不妥,怎能说过得不好,换言道:“公主若是想念乌苏了,就修书给末将。” 月媞欣然答应。 叶尔木还想说什么,内心纠结了一会儿,此一别,不知要多久才能相见了,于是下了决心道:“公主若是不想在这待下去了,也告诉末将。” “将军。”月媞唤了他一声,“今日我与阿依就当没有听过这番话,以后万不能再说了。” 叶尔木闻言,神色落寞几分,像草原上的狼耷着耳朵。 “是,公主。” 月媞不忍,怕自己话说重了,补充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我既身为公主,就要为父王分忧,乌苏需要我,大抵也是我的荣幸。” “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命数。” 叶尔木眼神稍黯,若是国家足够强大,又怎会要公主和亲以求和平,一时哑了嗓子。 “末将,永远站在公主身后。” 月媞抿唇,恬然笑着。 “多谢将军。”清浅的月光落在她脸上,增添了几分出尘的意味,“乌苏比我更需要你。” 夜风轻拂而过,树影婆娑,烛火之光半明半寐,不知何处传来阵阵虫鸣声响。 * 月媞刚刚沐浴完,素色轻纱贴身,勾勒出美好的曲线,水珠顺着鬓发滴落,湿漉漉的发丝垂在腰间。 阿依将她乌墨般的头发拢了拢,拿帕子细细擦干。 “不知今日救我们的是谁?” 月媞想着那个轻易就飞上马车的身影,瞧得不真切。 阿依抬头,正好看见菱花镜中姣好的面容,眉眼深邃,笑着回道:“那般身手,想来也不是普通人,将他叫走的人对他那样恭敬,可能还是个大官,若有机会,想来还是能再见的。” 月媞轻叹一声,见到又能如何呢,她终归不属于自己。 榻间,阿依看着她腰间的一大片青紫,白皙肌肤映衬下更是渗人,不由惊了一声。 “怎么受的伤?” 月媞看不到,也知道她说的哪里,老实解释道:“马车偏了点,出来时,没站稳磕到桌角了……” 她们一直都待在一起,也就只有可能是那个时候。 阿依取了药膏过来,盖子打开散发着清香,指腹沾了药一点点上在患处。 涂上之后凉凉的,那点火辣辣的痛也散了。 月媞见她沉默,主动道:“只是看着可怕,实则没那么痛。” “……” 没得到回复的月媞偏过头看她,见她正认真涂药,好似没听见自己说话。 待上好药,再包扎好,以免睡觉时将药蹭掉。 “阿依姐姐。” 她正收拾东西要走,听到月媞轻唤了一声,脚步顿住。 月媞扯了扯她的袖子。 阿依无奈,俯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头:“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保护好自己。” 月媞乖乖地点点头,阿依总是这样,觉得没照顾好自己。 灯烛熄灭,屋内昏暗。 “笃笃——咣咣——”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远远地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月媞有些认床,眠了好久才彻底睡去。 * 翌日。 早膳时分,月媞没看见叶尔木人,问了一句。 “将军一早出城去了。”阿依回道。 月媞疑惑:“早膳都不用了吗?” 阿依摇头:“应是有什么安排吧。” 叶尔木将军作为随行护卫将领,朝夕相处月余,这下也不能知道他出城做什么,不过一千护卫驻在城外,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有了昨日的事,月媞对上街提不起兴趣,阿依顾着她的伤,也不让她多走动。 主事机灵,见她们不出门,买了好些话本子,并着当下时兴的零嘴送来。 月媞起了兴致,乌苏少见话本子,又身在宫内,对民间趣事了解甚少,这下一看便被吸引进去,还带着阿依一起看。 阿依哭笑不得,一上午时间也不长,月媞还没看多少就被催着梳妆打扮。 这次宫廷晚宴,她代表乌苏,即使国弱,她也不能失了气势。 大齐皇帝,应该也会定下和亲人选。 阿依那双巧手已经为她敷上细腻的脂粉,朱色于手心化开,轻点于面,素白的小脸一下显得红润起来,眉似青黛,一双明眸秋水汪汪,唇不点而红,抹上胭脂后更是娇艳若滴。 月媞极少画如此正式的妆容,从镜中看去,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竟有几分不认识。 云鬓高挽,斜插上一根金玉发簪,并八宝缠枝金钗,缀上几朵闪烁的珠花,步摇坠下,微微轻晃如雨丝缥缈。 再罩上华衫,金丝在袖边勾勒出精致的刺绣,深蓝色裙摆逶地,宛若夜空中星河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阿依终于完成每个步骤,再绕着检查一番,确保没有什么问题,发出由衷赞叹。 “公主真好看!” 即使日日待在一起,也还是会被公主的美貌折服。 “是阿依手巧。”月媞笑着夸她,眉眼弯弯如春光明媚。 粉黛未施时已是清绝无双,现今更是娇艳妩媚。 刘远在驿馆外候着,今日做了万全的准备,禁军开道,清除闲杂人等,必不会再发生昨日之事。 他恨恨想着。 突然眼前一亮!周边万物似乎都失了光华。 月媞出来了。 纵然昨日见过,知道这位公主并非凡人,但还是不免跟阿依一样惊了一番。 上了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达到宫门口。 换上软轿,朱红宫墙赫然在前,墙底斑驳的痕迹无声道着岁月悠长。 远远看去是高大宏伟的宫殿,黄色的琉璃瓦在光下莹莹闪光,飞檐翼翼,往下是漆红的柱子,无形中透露着威压。 宴会设于御花园中,春日时节百花齐放,竞相争妍。 款款而行,遗世独立。 未见其人,先听得一阵空谷铃响。 众人不动声色,或暗中关注,或侧目倾耳细待,安静得很。 深蓝衣影绕过花树,众人便见几只蝴蝶飞舞着停下。 “乌苏昭华公主到——” 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一传,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皇宫中从不缺乏美人,可长期以来,囿于宫中,见得多了看去就美得木讷,失了灵气。 此时一见,纵然在场大多都是女子,心神也不免被牵动了去。 “昭华见过各位。” 月媞施施一礼,众人笑颜打开自作回礼。 “公主,这边请。” 一旁的内侍将她带到属于她的位置上,高位上还空着。 一扫会中,座无虚席,看服饰打扮,都是位分高的嫔妃,隔了屏风还看到有前朝官员。 尚未开宴,她落座后,就听到一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月媞本无意注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奈何感觉有几道过于强烈。 不经意往侧旁看去,一道不算善意的目光直直盯着她,毫不掩饰,与其他偷偷打量的全然不一样。 月媞有几分疑惑,她不过是到上京的第二日,进皇宫也还是第一次,应当还没来得及与人结仇吧。 敌不动,我不动。 月媞收回余光,就听见内侍高声通传。 “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离席,到一旁行礼,月媞跟着她们行动,倒不用担心出错。 “起来吧。” “谢陛下。” 他年逾四十,声音醇厚,带着长期上位者的气势。 月媞顺势抬起头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怎么会这么巧。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2. 初遇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洞房 正是昨夜还提过的人,上京如此小,这便遇见了。他跟在皇帝后面,看去还是冷淡的表情。 “昭华公主远来上京,一路上可还顺利?”陛下淡淡关切道。 “陛下治理有方,承蒙途中诸位大人照顾,百姓和睦,很是顺利。”月媞不卑不亢道。 陛下点头,又道:“大齐人杰地灵,希望公主能早日适应这里的生活。” 随即举酒遥遥一敬,月媞微笑回敬:“借陛下吉言。” 宴会之上,无人提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席间摆上了各种珍馐美食,觥筹交错间,美酒泛着琥珀色的光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场宴会本就是为月媞而办,一个大美人端坐在那里,看上去又无害,有不少人跟她搭话。 阿依将她酒杯盯得紧,怕她喝多,接过婢女的活,自己给她斟酒。 刚才跟在陛下后面的人绕过去了另一边,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月媞。 有妃子悄悄问她平日脸上都涂抹什么东西,皮肤才这么好,如此可人。 阿依暗笑,我家公主天生丽质。 月媞淡笑,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随即说道:“早睡早起,饮食再清淡一些,服些内调的药物便好。” “这么简单吗?” 近来她贪嘴,吃得有些辛辣,脸上长了好几颗痘痘,摸着就疼。 “嗯。”月媞点头,女子肤色并不差,面色红润,只是眼下有些青,却并不深黑,估计是晚睡所致。 妃子小心地碰了碰痘痘,见她不像虚言,选择相信她:“行,我回去试试。” “呵。” 一声嗤笑传来,空气凝滞了一下。正是坐月媞旁边的人,眼睛一直粘在月媞身上。 一个蜜色宫装的妃子打趣道:“七公主这是怎么了,何人惹你生气呀?” 原来是公主,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 七公主没说话,只“哼”了一声。 她母妃早逝,自幼养在皇后身边,玉雪可爱,很是受宠。 众人知道她性子,也顺着她,哄她玩。 七公主显然被宠习惯了,听不下去,一看月媞还好好坐在那,心里更烦,小手一指。 “她。” “怎么啦,这是昭华公主。” 七公主气鼓鼓地道:“她惹我不开心了。” 众人:? 什么时候的事?她们寻思也没错过啥。 月媞也不解,看着小公主的眼睛里带着疑惑。 七公主看着她满脸单纯,更是心痛闻璟哥哥要娶这个妖女。她无意中知道这个消息,父皇圣旨未下,她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这样一想,似乎更委屈了,眼里蓄了大滴大滴的泪珠,身边人忙安慰她。 蜜色妃子得空转过身来,向月媞道:“七公主向来活泼,若冲撞了公主,还望昭华公主多多担待。” 月媞无奈躺枪,她未与七公主争辩,这妃子一说,倒显得是她小气了。 “七公主年方尚小,我又怎会与她计较。” 妃子闻言,见不是个傻的,端庄地笑了笑,继续安慰七公主去了。 陛下见这边围了一圈,手放在椅子把手,问道:“发生了何事?” 她们说不出所以然来,七公主眼睛红红,指着不知何时打落在地上的碗碟。 “杏酪打翻了……” 陛下往前倾身一看,果真如此,“哈哈”笑了两声,大手一挥:“将朕这里的端过去,回头让御膳房厨子到皇后宫中,想吃多少都有。” 七公主笑颜绽开,真如吃到糖的孩子一般开心:“多谢父皇。” 宫里哪有真正的单纯? 舞姬身着华丽的舞裙,宛如彩蝶翩翩起舞,丝竹悦耳,场中气氛活跃。 “正好。”陛下一开口,场中交谈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只有乐师流畅的音韵。 “昭华公主迢迢千里来我大齐,自是要为公主选定一门好亲事。” 大家都耐心等着后面的话,月媞也不例外,七公主在想有没有更改的可能。 “我朝大将军,裴闻璟,骁勇善战,英姿挺拔……” 裴闻璟三个字一出,除开一些早知结果的人,俱是大为震撼。 那样风貌的人物,府上又无人,前朝后宫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打他的主意,没想到竟然要娶和亲公主。 心思活络的人已经想着要怎么才能给他后院送人。 月媞同她们一样惊讶,裴闻璟的名声,在乌苏也是赫赫有名,军中称他为“玉面阎王”,打仗一旦遇上他,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可怕程度……不说也清了。 月媞陷入思考,她要怎么处理这样一段关系。 他是杀她子民的阎王,却要她嫁给他,是相敬如宾,还是刺骨以待。 她曾不是没有想过,要她和亲的对象是谁,只是从上到小,这个人都没有在她心中出现过。 猝不及防,最令人手足无措。 身边的人声如潮水般涌来,长痘的妃子提醒她赶紧谢恩。 月媞反应过来,全了礼数。 又跟她说,大将军生得极为俊俏,有多少姑娘偷偷爬上城墙看他出征,只是远远一眼,都将她们迷得神魂颠倒。 妃子见她不信,叹了一声,又道:“今日将军也跟着陛下来了,你若见到人,便知我所言真假。” 说着又摇摇头,似乎在说她不争气,居然不信。 月媞好笑,她只见到陛下后面是跟了俊俏的男子…… 月媞思及,捏着酒杯的手一晃,里面液体洒出来几点。 莫不是……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抬起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妃子见她动作有几分豪迈,没想到美人还有这样的气势,更起兴跟她聊天。 她是个话唠子,天南海北,后宫民间都能扯出一点了,时不时又带些她可能见过的未来夫君的事情,做了什么壮举,又有哪里的女子为他做了什么傻事。 月媞有些招架不住,极少遇见有人这么能说,看上去又不带心机,让她都无从止住话匣。 不过,这种情景没持续多久,因为裴闻璟被请过来了。 妃子见月媞一直看着场中,轻推了她一下,笑着道:“我说的吧。” 内侍也前来,请她去接旨,月媞一步步地走向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乌苏昭华公主月媞,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 “今辅国大将军裴闻璟已过弱冠,适婚娶之时。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特将昭华公主许配大将军为正妻。”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谢陛下。” * 三月二十一日,宜嫁娶、祈福、出行。 月媞直接从宫中出嫁,迎亲的队伍到达宫门,新郎官则带人前去迎接。 叶尔木就是月媞的娘家人,将她小心背在背上,走得极为踏实。喜婆又领着月媞踏出宫门,将红绸子交到裴闻璟手中。 一袭凤冠霞帔,宛如天边流霞,金玉红扇遮面,微微偏头暗瞧了一眼,见到同是喜庆颜色的衣袍。 扶上花轿,裴闻璟骑着高马,走在前头,好不惹眼,敲锣打鼓十里红妆,涌动的人群皆探脑观望这难见的大婚。 将军府内,入眼之处都系是大红,下人看上去也很是喜庆,宴席摆满整个院子,宾客入座,一派热闹! 喜宴上,陛下未告而亲至,都道是天大的殊荣。 将军府中无父母,正好高堂便拜了陛下。 “夫妻对拜——” “礼成——” “好!”叫好伴随着鼓掌声一起传来,最不像要成亲的人,竟然成亲得这么早。 月媞被带入了洞房,这边无人与她熟识,清净得很,无人来闹。 头上钗饰重,出于礼数也并没有取下来,揉了揉微酸的肩膀和脖颈。 大婚之日,天色未亮就被嬷嬷叫起来梳妆打扮,几个嬷嬷一起上,阵势浩大,卡着时间等候吉时。 分不出片刻时间进食,此下饥肠辘辘,喊了两声阿依也没得到回应。 月媞无趣,起身活动活动,卧房布置简单,中间摆了张红木小桌,旁边还有一张美人榻,榻上放置的是鸳鸯绣枕,还有几个箱子,一张梳妆台,便无过多陈设。 “公主,公主……” “阿依?” 月媞听见声音,没再门口见到人,转过来看到竟在窗前。 “门口有喜婆守着不好进来。”阿依解释道,将手中食盒放在窗台上,“我去拿了点糕点,公主垫垫肚子。” 月媞接过来,眼中像亮着星星:“你怎知我饿了?” 阿依笑着:“一天未进食,公主不饿谁饿。” “还是阿依最了解我。”月媞将盒子打开,闻到甜甜的香气。 “公主进去吧,将军估计快过来了。” 夜灯掌起,府中亮堂。 将糕点吃了大半,祭了五脏,将食盒收好,又检查有没有残渣。 正好喜婆也传道将军来了。 忙在床边坐正身子,将团扇拿起挡在面前,假装无事发生。 透过扇面,红色弥上了整个视野,隐隐见到人影,闻到空气中传来的冷冽酒香。 她感觉酒香靠近自己,莫名自己似乎都有几分醉。 扇子被轻轻拨开,转而到了一双手指修长的手中。 皓月般的眸子望着他,看着这张脸,脑中就不由浮现妃子说与她的那些形容词,两相之下,脸庞竟淡淡地红起来,不敢看他。 随后感觉脸旁有温热的触感,带着丝粗粝,月媞错愕,然后才反应过来,唇侧不小心沾上了糕粉。 一时间不停脑补,他会怎么看自己,莫不是个假冒的公主,简直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却扇时刻,裴闻璟鬼使神差地用手为她拂去那一点甜腻,指腹如上好羊脂玉般的手感,却没想到惹来她这么大的反应,见着耳后都晕上了薄红。 军中都是汉子,平日也无人敢搭理他,他也不知要如何对待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有些无措。 喜婆看着两人,笑得合不拢嘴。 “将军夫人呀,这边来将合卺酒喝了吧。” 匏瓜被剖成两个瓢,用红线栓在一起,倒了一半的酒,两人同时端起,奈何红线不长,又不得不靠近了点。 俊男美女,天作之合,喜婆眼睛快堆起褶子了。 剪下两人一缕头发,缠在一起,放入锦囊中。 “祝将军与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从此琴瑟和鸣,福恩绵绵。” 喜婆会说,月媞听了一堆祝福语。 “下去领赏吧。”裴闻璟道。 “多谢将军、夫人。” 走之前又从箱子里抽出一本册子,包装精美,硬是塞到了月媞手中,还给她使了几个眼色。 月媞:……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3. 洞房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遇刺 她看着手里的书,封面干净,没什么异样。 涂着蔻丹的手指随意翻阅了一下,看清内容后……“啪”一声大力合上。 月媞:…………喜婆怎么,怎么如此…… 在人前明目张胆地拿出这种书…… 裴闻璟站在她旁边,目力极佳,自然也看清了内容。 他轻咳了一下,军中将领知道他娶亲,也不知塞了多少给他,还说都是压箱底的宝贝。 红烛“噗噗”燃烧,静下来还能听到外面喝酒作乐的声音,裴闻璟身上的酒气似乎渡过一些给她,月媞感觉也有几分醺意。 “早些歇息吧。”裴闻璟道。 “……嗯。” 满头珠钗还在云鬓上,月媞在梳妆台前坐下,打理自己的头发。 裴闻璟今日被他们灌了许多酒,忙碌一天,也有些疲乏,本以为能直接睡下,没想到她却忙了起来。 大约拆了一半头发,脑后的珠钗看不见只能摸着找,平时都有阿依,她还没有真正自己解过发,这时动起手来,头发绕在一起,一取就扯着了头皮。 手中感受到发丝的断裂,月媞轻“嘶”了一声。 偶然听见叹息一声,裴闻璟走过来,将她勾住的发丝取出来。 只是饰品精细,他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向来没做过这样精细活的将军,也被难住了,动的好几下,月媞都忍不住皱眉轻呼。 裴闻璟皱眉,对他来说,上阵杀敌都要比这容易许多。 “拿剪刀绞了吧。”夜色深了,头发上耗了许多时间,月媞从桌上拿了剪刀递给他。 裴闻璟纠结了一下,接了剪刀,却没剪下去,放过她的头发,道:“我去把你婢女喊来。” “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裴闻璟搭在门上的手顿了顿,察觉有几分古怪,随后慢慢打开门。 外面没有人…… 守岗的侍卫、月媞的婢女一个也没有。 太安静了,裴闻璟将门立马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门关上的瞬间,一支箭破空扎进门框。 月媞听见关门的声音,转头看向他。 裴闻璟不想吓她,将门关好,走到她身边道:“外面没人,可能出什么事了。” 月媞点头,可能去喝酒了,只是阿依怎么也不在。 裴闻璟却道:“你去里间待着。” 月媞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起身,问道:“怎么了?” “外面有人。” 话音刚落,几只利箭穿破窗纸射在桌上。 “快进去!”裴闻璟半推着她到了里间。 裴闻璟转身就要走,月媞顺势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将军?” “我出去看看。” 说着就贴墙边往外走,指尖一扔,烛火“噗”地一声灭掉。敌人在暗,又用的箭矢,他们在屋里占不到上风,此时府卫不知出了,不过要不了多久,也会发现这边情况。 只要动静足够大,刺客肯定待不住。 烛火熄了两盏,屋内光线略微昏暗。裴闻璟直接轻点一脚从屋中掠过,墙上闪过一抹残影,五支箭紧随其后就打了进来。 裴闻璟捡起最近的一支,瞧了片刻,没什么标记,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普通的箭,要么是为了隐藏身份,要么是 是什么人?挑这种时候刺杀。 将军府自建府来,只有最初有仇家敢来行刺。 月媞不知情况,只听见有箭矢破入的声音,心底有几分担忧。 裴闻璟侧身到门旁,一把拉开。如刚才一样,马上就有箭朝他射过来。 他看了一眼,准头一般。 随后眼神一冷,徒手将手中的箭朝着一个方向掷过去。 “唔……” 裴闻璟耳朵微动,一侧的房檐上传来一阵闷哼,带动瓦片发出碰撞的脆响。 刺客见苗头不对,对着门内连发几波攻击。 看这架势也不过十来人,借着箭势掩护,院中又跳下数十人。 裴闻璟快速移动,小心躲避攻击,院中站了一圈黑衣人,手里拿着剑,蓄势待发。 府里能混进这么多人,看来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还穿着红色喜服,从宴席上下来,并没有佩任何武器,手里只有刚才帮月媞理头发时取下的一根金簪,还有几支珠花。 “来吧。” 刺客闻言,一涌而上,手中长剑全往他身上招呼去。 裴闻璟迅速踩着剑,凌空而起,狠狠踢向迎面扑来的黑衣人,从空中抓过掉落的剑,挽剑就地滑行,刀风凌厉,延迟片刻,血雾漫天。 被攻击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再感受到自己脖子汩汩流出的温热,直接倒在地上。转眼间黑衣人就损伤了大半。 剩下的人见状谨慎片刻,又不留余力地攻击上去,刀剑相击,发出尖锐的刺耳声,打得一片火热。 月媞听着外面打斗的声音,猜到对方人数应该不少,担心裴闻璟寡不敌众,可她不会武功,出去也只能给他添乱。 四处看看,里间只有一扇窗户,没有往外的出口。 此时,她眼神却注意到纱幔边上,有一道移动的黑影。 手里紧握簪子,尖端朝外,她肯定打不过,只能往窗户旁小心移动。 悄声推开窗,踩到凳子上。她看到白色的剑光审到帘子中就要挑开。 一时顾不得什么,往外面一跳,裴闻璟就在不远的地方,月媞忙喊道:“将军!” 裴闻璟分神看往她这边,顺手解决掉两个人,眼神一抬,道:“蹲下!” 月媞急忙往下一缩身子,就感受有什么东西从头上飞了过去。 裴闻璟已经跑到她身边来,地上倒了一大片人。 他将月媞扶起来,借着月光,月媞看到一根簪子径直插在黑衣人的眉心,他从窗口倒下来,落在地上,手中的剑还保持向前的姿势。 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如果晚几步,或者裴闻璟没及时发现她,现在躺在这里的,应该就是她了,心中颤动舅舅不能平复。 裴闻璟看她脸色卡白,惊愕未定,出声安抚了几句。 “他们,都死了吗?”月媞没缓过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石板上有一滩一滩的血迹,黑暗中只能看出那明显暗沉的反射。 “嗯。”裴闻璟违心道,“没有刺客了。” 他其实留了两个活口,眼下应当没死透,不过看她害怕的样子,也就没说真话。 月媞去看天上的月亮,似乎都红了几分。 一阵急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看着已经倒地的刺客,跪地请罪:“属下来迟,请将军定罪。” 裴闻璟将她掩在身后,并没有追究,只道:“将这里处理了,再去查查何人所为。” “是!” 为首副将铿锵应道,他们在这里没出到力,要是还查不到是什么人,怕是也不能待在将军身边了。 裴闻璟转身看月媞,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一样。 “方才情急,用了你的簪子,改日赔给你。” 月媞望着他道:“只是一根簪子,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她又想起那个簪子,正中眉心,血顺着伤口流满了半张脸,眼睛瞪大,尽是不可置信,一招毙命,头骨应该都刺破了吧…… 裴闻璟看她沉思,一见脸色就知不是什么好事,拍了拍她将她心神拉回来。他本是想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想到好像更糟了。 “今晚不睡这里了。” 月媞点头,她对府里不熟,自然听他安排。 尸体还没全部清理完,要出去必要经过旁边,月媞闭眼脚下有些抗拒。 腰间感受到一双有力的手,是裴闻璟揽了她的腰,睁开眼睛随即天旋地转,一把被他横抱在怀中。 月媞被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袍,看到方才还穿在他身上的外衣被扔在了地上。 裴闻璟解释了一句:“染血了。” “嗯。”月媞鼻尖贴近他的衣物,酒气与那一股血腥气都减轻了几分,轻微地又凑近了一点,像是要将自己蜷起来。 他却没走大门,抱着她踩着瓦片,踏上了屋顶,在院落顶上穿梭。 月媞听见耳畔的风声,睁开眼睛,才发现他竟然抱着她飞檐走壁!两手更加用力地攥紧他的衣服。 腰间和膝弯的两只铁手将她抱得很稳,应该不会掉下去。 只是乍一看,离地面有点高…… 夜风幽凉,地上有小厮见到屋顶上人影,忙喊同伴:“上面怎么有人,府里进刺客了???” 同伴定睛一看,打他脑袋:“什么刺客,你仔细瞧瞧,穿着喜服,是将军跟夫人!” 他又仔细瞅了瞅:“好像是哈!”感叹道,“将军跟夫人感情真好!” 裴闻璟将她放在一处卧房前,月媞踩在厚实的地上,还有股不真实感,脚底虚浮。 他又结结实实扶了她一把,干脆就没有再放手。 院里也有下人,见他们来了,也没问缘由,尽心尽力将洗漱东西备好,又备了热水。 月媞感觉到手中有一片濡湿,拿起一看全是血,她没有受伤,那只能是裴闻璟的了。 “将军你受伤了?” 血色跟喜服融在一起,不好分辨,不过月媞还是看见他右手手臂处,衣服被割了一条大口子,隐隐可见血肉,带着伤还抱着她走了这么久。 裴闻璟看了一眼,好像才知道这道伤口,道:“小伤,无碍。” 月媞皱眉:“怎么会呢,留了这么多血。”说着把手举起来给他看。 他不置可否,准备简单收拾一下。 “我去拿点伤药。”月媞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人已经跑出门了。 不是吓着了吗,还有力气跑,裴闻璟失笑。 很快,月媞就拿了东西跑回来,他好奇她去哪找的? “外面有下人,找他们就是啦。” 月媞怀疑他是不是伤得糊涂了。 伤在手臂,月媞本想拿剪子剪掉,裴闻璟就已经脱了一只袖子出来。 一条一指多长的伤口,还渗着血。擦掉血迹后,伤口上还沾了一点衣料,月媞怕弄疼,拿小夹子一点点夹了出来。 “上药了,可能会有点疼。” 月媞对他伤口轻呼了呼,轻柔地一点点上药,确认好位置后用纱布缠好。 温柔且认真。 “好了。”终于,她松了一口气,包扎好了。 自始至终都像小猫舔舐一样,裴闻璟没感觉到什么痛,反而看到绑着的双耳结,有些想笑。 月媞不好意思道:“晚上没有大夫,我技术不太好。”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4. 遇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家财 “没事。” “最近不能碰水,不能提重物,明日再找大夫来看看。” 裴闻璟没想打断她,任由她说着。 随后沐浴完,月媞的头发也在婢女的帮助下打理好。 想起他伤口不能沾水,要沐浴的话多有不便,叫了一个小厮候在门口,自己也坐在一边,担心他有什么需要。 不管怎么说,他受伤跟她有莫大关系,多关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他洗得很快,床铺也已铺好。 月媞抱着枕头,打起了盹儿。 裴闻璟道:“可以歇息了。” “嗯。”她眨眨眼,抱着枕头站起来给他让位置,“我怕睡觉压着你伤口,我去那里睡。” 指了指一旁的美人榻,上面也垫好了被褥,之前的房间里也有这么一张。 “不会的。”裴闻璟道。 月媞摇头:“晚上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他轻按眉心,时辰不早,筋骨又活动一番,此时也有了几分困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她争辩。 “你睡床上,我睡这里。” 月媞抱紧了枕头,不肯,榻上空间不大,也没那么柔软,他人高马大,又是伤员,如何能睡,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拒绝。 “那就都睡床上。” “可……” “好了,听话。”裴闻璟打断她,伸出受伤的伤要将她拉过来。 月媞不想让他用劲,自己乖乖走过去,提议无效,只能控制自己晚上睡觉乖一点,不要乱动。 夜色深沉,大婚一日下来身体疲累,受了惊吓,月媞倒没认床,很快就熟睡过去。 半梦半醒的时候,估计是不习惯身边有人,翻身翻不过去,一手自然伸出去,刚好搭在某人身上。 裴闻璟被她闹醒了,顿了好一会儿,也才接受身旁有个人的事实,温香软玉贴在身侧,他往旁边稍稍移动,拉开了点距离,困意席卷。 * 惠风和畅,月媞与阿依在府中四处闲逛,不过两人不识路也只是看看,陈设布置与昨日那个院子一样冷清。 有下人专门来寻她们,大婚众人送来的礼还在前院,需要她过目后再入库房。 月媞依言过去,发现贺礼放了几个房间,不乏奇珍异品,堆了几个房间。一个年约四五十的大伯,看起来便给人一种和蔼的感觉,在一旁登记造册。 他看见月媞来了,放下手上工作,迎上来行礼:“见过夫人,老奴徐安,是府中管事,昨日还未来得及与夫人见礼。” 昨日事忙,月媞进府中时,宾客盈门,在堂前时,对这位管事还有一点印象。 “我初到府中,事务尚不熟悉,还得徐叔多多费心了。” 徐管事行了一礼:“老奴定会好好协助夫人,将军不常回府,府内倒也清闲,只是日常事务还有一些。”说着将桌上的礼单拿了过来,“这是大婚的礼单,请夫人过目。” 月媞翻开来,排头便列了从宫里送来的,物样繁多,各宫娘娘也有随礼,还有长长几页朝中大臣的贺礼,甚至还有哪家小姐的礼,军中将领也有许多。 贺礼很多,月媞还注意到有许多明显是送给女子家的品类,一柄云纹祥凤玉梳做工极为精巧,一套琉璃莲花茶具,色泽莹润,拿到光下查看,有五彩流光透出。 又登记了许多,饶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月媞,也惊讶这些礼样贵重。 “将军盛名在外,府中又甚少有喜事,朝中送礼无门,故而这下收了这么多礼。”徐管事看着堆得像小山的贺礼,还有许多礼盒还没拆,向月媞解释着。 她蓦然理解了一点,裴闻璟掌有兵权,权势浩大,大树底下好乘凉,便有许多人想在他这里留个好印象。 “原来如此。” 徐管事又带着她去了库房查看,厚重的几道黑漆大门,两旁有士兵把守。一大串黄铜钥匙被他拿在手里,开一道门便换一把,几道锁看上去都差不多。 库房不知是藏了什么东西,守得这样严实。 终于最后一道门“吱呀”打开,库房里空间很大,照明的并不是烛火,而是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十步一颗,镶在墙壁上。 如果不是月媞知道明珠价值,定会以为这些东西不值钱,谁家库房拿夜明珠照明…… 库内有通风设计,空气并不闷沉。柜案上一尘不,应该也有专人打扫。 所以东西都分门别类做好区别,木牌上写着木件、珠玉、金银、古画字卷、武器……等字样,应有尽有。 怪不得徐管事见着那些贺礼并未怎么感叹,原是库房里早有这么多珍品。 “这些皆是将军早年征战所获,大部分都上缴国库,这是留下的部分,那边还有陛下多年御赐之物。”徐管事介绍道,指挥着众人将东西按类归置好。 “这边这边。” “将军不爱管这些,老奴就擅作主张,把东西都收在这里了。” 库房不小,东西又这样多,他定然也是费了许多心思,月媞道:“将军信任管事,倒是辛苦徐叔了。” 徐管事摆手:“老奴不敢当,将军仁慈,才收留我,能为将军做事是老奴的福气。” 月媞没有追问下去,只说让他保养好身体,库房重地,不好久待,东西放好后就直接沿原路出去了。 回到前院,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 “叶将军?” 他闻言转身,果然是阿尔木,脚步带着急促,上前问候道:“公主。” “怎么了?” 阿尔木瞧她平安无事,心里松了一口气:“我听说昨夜遭了刺客,想来看看公主是否安好?” “一切安好,不用担心。”月媞回道。 “那就好。”昨夜,裴闻璟肯定与公主待在一起,若是她有什么事,那裴闻璟就是没什么本事,都护不好公主,他也无法放心回乌苏。 战场上,他们曾有过两场交锋,不得不说,裴闻璟是个强劲的对手,手握大权,或许他能保护好公主。 担忧也无用了,阿尔木道后日就要启程回国。 “这么早吗?”明明知道大婚后他们就要离开,月媞还是有点不舍。 “是,要回去复命。” 他们此行使命就是将她平安护送至大齐,留着过了大婚,送完她最后一程,就没有任何留下来的理由了,侍卫驻扎在上京城外,也多有不便。 阿尔木走后,月媞兴致不高,用午膳时想起府里还有个主人不在,问了徐叔,说裴闻璟清早就出了门,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去了哪里也不知道。 往常将军一个人习惯了,这下府里有了女主人,可不能这样洒脱了,徐安下定决心,等将军回来定要好好说说,府内人丁也少,要多添几个,才热闹。 之前上京那么多小姐看不上眼,眼看就挨到了二十有一,可把他担心坏了,还猜测自家主儿莫非是不喜女子,不过将军也没带什么男子回府,洁身自好地让他都要怀疑将军了。 这下直接赐婚,倒免了许多问题。 不过,本是洞房之夜,却杀进了刺客,洞房也没得周全。 唉,徐管事默默叹气,将军也是个不开窍的,他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为将军的终身大事操心,唉。 春日发困,月媞午睡醒来,徐管事就过来请她去量体裁衣,专门叫了城里最好的绣娘来给她做衣服。 三个绣娘一见到她,眼睛都亮了。 “奴家今日可是开眼了,竟有长得如此标致的夫人。” 另一个绣娘推了她一下:“你小点声。” “哎呀。” 月媞和徐管事都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见月媞没有什么反应,徐管事也没多说什么,自家夫人的确足够夺目。 绣娘热情地将她迎进内间里,一人在月媞身上比尺寸,另一个在纸上记录,还有一个在旁边理着花布锦缎的样子。 她量得很仔细,肩宽、颈围、腰围、臂等等,该量的量了,平时月媞做衣服没有量的尺寸也量了。 量体的正好是方才最先出声的那个绣娘,量完之后,赞叹道:“夫人真是标致!” 她量过的身形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其中不乏有身量姣好的,而像今日量的这身,却很少遇到,腰肢纤纤细软,禁不起盈盈一握,该有的地方却一点不少,整个身姿下来,就是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亏,恰好都是极佳的尺寸。 都说人靠衣装,若是她穿自己做的衣服,说不定衣服都能被她衬得极好。 传闻将军不近女色,不知道这样的美人放在家里,将军是否还会如传闻一样。 美人嫁战神,只怕美人会受好些苦楚。 如此想着,绣娘的动作都带了几分兴意。 月媞不知她所想,只随着她的动作量了各个地方。手法娴熟老道,指尖老茧光滑,必是非常有经验。 很快就量完了所需的尺寸,绣娘还意犹未尽,她已经放慢了速度,这样标致的美人可不是天天都有机会为她做衣服。 之后,又从盒子里拿出各种料子和花样,让月媞挑选。 “这种提花缎面,织上暗纹,柔软舒适,最适合用来做里衣了,夫人肌肤娇嫩,决不会磨得难受。”绣娘拿了一块纯白的绸缎,月媞摸上去,果真顺滑,细看下是平整紧密的细纹,都看不出丝线的痕迹。 月媞示意不错,可以用这个。 “这种薄纱,轻盈却有质感,做了外衫穿在身上,就如云雾飘飘,好似神仙之姿。” 绣娘在心里想着美人配上云锦,香风袭袭,不知会是多么美妙的画面。 月媞自小见过的好东西多,这料子确实也不错,也要了下来。 她们得了徐管事提前示意,知道要做好的,价钱都不是问题,拿的都是上好的东西。 将军府这生意,之前还从未有人做过,即使管事不说,她们也要做得最好。 起初,月媞还以为只做个两三件,没想到被绣娘拉着选了十几种料子和花样,管事也在一旁道着多选一些,将军府的银子没处使,这下算是找到地方了。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5. 家财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送别 傍晚,天色将暗,裴闻璟回来了,徐管事跟在他旁边说着什么。 他没用晚膳,又随意吃了一些。 回房间,月媞记挂他手上的伤,这时辰也不好请大夫,问他今日可换药了,裴闻璟只摇头。 月媞见他这样不顾及自己身体,想是不是除了自己,都无人知晓他受伤的事。 让他把衣裳脱下,露出伤处,看到纱布上还是昨天绑的双耳结,底下渗出了血迹。 “伤口裂开了。”月媞道,一边拆开纱布。 “嗯。” 渗出来的血色都能看到,那肯定出了更多的血。 拆完后,果是如此,不过血迹都已干涸,没有再新渗出来。 裴闻璟没怎么注意,小伤而已,该用手的地方还是照用不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裂开了。 “伤口有点深,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看一下?”月媞用温热的帕子擦掉多余的血迹,虽然用了上好的伤药,不过才一天,见效也没有这样快。 “不用那么麻烦,还是像昨日那样包起来便好。” 月媞跟他做不到像阿依那样熟,也不能强行把大夫找来。 伤口还未愈合,猩红的血肉有些狰狞,月媞小心地把金疮药洒在上面,厚厚一层,用纱布裹好,照例打了个结。 裴闻璟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似鸦羽一般轻动,丹唇泛着润光,想起有人打趣,说他修的好福气,娶了这样的美娇娘回家。 昨日怀抱的手感,着实娇软,似水做的一样。 “将军?”月媞轻声唤道。 “嗯?”他走神了。 “药换好了。” “麻烦了。”他把衣服穿好,月媞微微抿唇,好像他们的关系过于生分了。 “应该的。” 又与他讲今日徐安请来绣娘给她做衣服的事,问做那么多会不会太浪费了。 裴闻璟动作一顿,回来时徐安也给他说过了,他不知女子也会嫌衣裳多? “不浪费,喜欢就好。” “嗯……” “你初来,做些新衣裳也好,府里有的绫罗绸缎,都能拿去。” 他都这样说了,月媞只能应“好”。 本是她觉得两人刚刚成婚,如此铺张,怕他不喜,现在看来好像将军并不在意。 又想起一事,月媞道:“叶尔木他们后日回乌苏,我想去送送。” “带些侍卫一起。” “好。”有了前车之鉴,这样安排也放心,她没有什么异议。 月媞说完事情,就感觉空气静了下来,下人都退了出去,无人侍奉,悄悄地像是长夜。 沉静不久,就听裴闻璟道:“昨晚的刺客,查到了一些眉目,府里侍卫巡逻都加强了一倍,可以不用担心。” 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起这件事,月媞有些吃惊。今日随意走了一下,也能看出府中守卫森严,况且有他在,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将军是有人情味的,或许只是不善于表达,月媞唇角微微弯起。 不过,接下来又产生了一个新问题,昨晚有刺客惊扰,没能洞房,那今日……还能直接睡下吗? 月媞偷偷瞄了一眼裴闻璟,他面无表情,猜不出来是怎么想的。 不过既然没什么动静,那就先好好睡觉吧! 入睡前,裴闻璟走到窗前,拉着窗几关上,察觉异样,往下一看,有个人正蹲在地上。 地上的人感觉到头上动静,忙抱头往旁边一滚,却没成功,被人用手捏住了背上的衣服,他被吓得“啊”了一声。 月媞向这边看过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问道:“外面有人吗?” “有只猫。”裴闻璟放开手,回应她。。 “噢。” 下面哪里是猫,而是管事徐安。 他愤愤,将军回来时他给将军讲了那么多,在这听了半天墙角,却发现他们是一点动静没有。 看了一眼裴闻璟,颇有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裴闻璟挑眉,他还没追究他呢? 不过眼下没什么时间与他周旋,他可是来关窗的。 “啪——”窗户一关,将徐管事隔绝在外面。 他摸摸鼻子,一大把年纪,还要操心这种事情,他容易吗他? 裴闻璟回去的时候,看见床上的人儿已经乖乖地躺在里侧,露出恬然的小脸,呼吸平稳。 方才没发现,她有这样困了。听出耳边故作平稳的呼吸声,没有拆穿她,放轻动作拉过被子也睡下了。 * 两日后,天上飘起了雾蒙蒙的细雨,跟这远行的队伍,很是相配。 雨丝微微,撑伞也遮不住斜飞的雨珠,暴露在外,却也不至于打湿衣裳。 第一日来接他们的鸿胪寺卿刘远也来了,那日是相同的场景,只是这次留下的,只有月媞与阿依两人。 折柳相送,愿归程平安。 “启程!” 伴随一声高呼,叶尔木牵马转身。 棕红的烈马,如来时浓艳。 从乌苏出发时还素不相识,这下看近旁的每一张面孔,好似都印有乌苏的痕迹,每一张脸,似乎都曾见过,有过交谈。 他们思念自己的故土,也渴望早些归去。 异国他乡,终是外来之人。 没有依依惜别的场景,他们走后,月媞也辞了刘远,被阿依拉着去街上逛。 一群侍卫跟在身后,又有将军府的标志,颇为显眼,于是侍卫们自觉隐身到暗处保护。 月媞戴上幕篱,将容貌都遮盖起来,即使这样,周身气度也不时引得人群的注目。 离别意悲,阿依知道她心中定然不舍,走在她旁边趣道:“公主长得太好看了!” 月媞叹气:“有什么用呢,总会老的。” “公主如此年轻,怕什么呀,再说了,就算公主七八十岁,那肯定也是大美人!” 她惯会插科打诨,七八十岁还能怎么好看,倒不如早早长眠。要是阿依知道她这般想法,定要好好说她一顿,月媞摇头,妄图清理思绪。 “好啦!”街上人多,她看到旁边有座卖饰品的银楼,拉着月媞进去,“买些好看的东西,就开心啦!” 凤凰楼。 三个大字的金色招牌,连楼都比旁边的商铺高出一截,楼宇飞檐,气派非常。就连门口的伙计,看上去都比其他地方多几分气质。 一个穿着统一的桃粉色衣裙丫鬟上来接待。 “夫人想看些什么,我们这是上京最大的银楼,定有中意的。”她说话起来,带着几分骄傲,中意的肯定会有,就看有没有银钱。 丫鬟看她衣着气质就知出身不凡,所配饰物也是上品,京中富贵的夫人小姐都爱上她们这买东西,可是对她却没什么印象。 进到里面,一瞥楼内景观,分了三层,她们现在在一楼,人还稍多一点,往上面看就没什么人了。 “我们随意看看。”月媞道,“你忙你的就好。” 丫鬟施了一礼:“夫人有需要可以叫我。”说完就退到一边去了。 她不喜打扰,跟阿依上了二楼。 一上去,就闻到空气里的花香,看到周围摆了许多盛放的花景,白纱轻卷,琴音袅袅。 各式的首饰有被放在小盆景旁的,也有挂在壁柜中,一步一换,与环境相配,除去展示,还有几分欣赏之意,看得出来摆放到人有几分雅趣。 几位小姐挑着首饰,月媞也看了几件,简单华丽的都有,做工不错,却不太能提起兴趣。 正准备跟阿依打道回府,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站在二人前行路上,手里拿着绢帕和气笑道:“小娘子可是没有看上眼的?” 看衣着也是银楼的人。 没等月媞说话,就将她半邀往里面走:“还有更好的东西,小娘子应当会喜欢。” 她刚才关注月媞半天了,她身上的鲛纱衣料价值不菲,这样上等的客人,若能拿下,肯定能大赚几笔。 妇人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一路与月媞话家常,她沉闷,也就阿依回她两句。妇人也是人精,把握着分寸,说起话来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穿过屏风,竟还有一番洞天,布置更为精美。 “小娘子随便看,有喜欢的可以试试。” 月媞兴致虽不高,也不想拂了她的热情,挑着赏了起来。 一根镶嵌着玉花和红宝石的双珠纹金发簪摆在面前,顺手准备拿起来瞧瞧,一只白嫩的手从斜旁伸出,先月媞一步将簪子拿起来。 “这根簪子好看。”女声清脆,拿着簪子的手转了两圈,扔给旁边的陪侍,高傲道:“给我包起来。” 月媞平静地收回手,眼前是个梳着闺阁发髻的小姐,看样子十六七岁,面带神气,身后跟着几个婢女。 陪侍丫鬟好好接过,突然就卖了出去,她脸上还带着惊喜。东西只要卖出,她们也能有奖赏,所以将客人侍奉好了,她们也有益处。 少女拿了东西没走,继续站在月媞旁边,眼带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月媞没见过她,虽然疑惑,也不想起什么冲突,抬起步子往旁边走。 少女年龄小,刚才的簪子过于华贵,倒不适合她。 不过与她无关,随她去。 看了一柄步摇,未等月媞伸手,方才的少女又出来了。 “这个我要了。” “好好好!” 与她作对? 还是没管她,继续转着,走了两步抬眼间瞧见一抹不真切的翠蓝,在一众首饰里显得有点特别。 月媞走近一点,发现被放进了清透的琉璃盒中,翠蓝是沾了琉璃的白光透出来的,怪不得呈现微蒙的颜色。 簪花小楷的字体写着“点翠嵌玉凤簪”几个字。 这样的簪子,她好像见过。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6. 送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赔礼 凝着心神回想,想到原是幼时她在父王那里见过。 都已没有印象的记忆这下却涌入脑海,彼时父王将她抱在怀中,手里拿着一根簪子端详,她惊叹道:“父王,它好好看呀!” 父王给她展示,说道:“你母妃也喜欢这样鲜亮的颜色。” 后来她知道,父王送过许多东西给娘亲,可娘亲只喜欢那根。 她也没有再见到过那根翠蓝的簪子。 方才的妇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旁边来,看见她盯着点翠发簪出神。 “这簪子,用的是点翠的技艺,取得是翠鸟脖颈最鲜亮的羽毛,不过翠鸟难得,现在已经不能用了翠羽了,这是最后一根翠羽凤簪,小娘子若是喜欢,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好。”月媞点头。 琉璃盒没有用锁,而是侧边有机关,她按了一下,盒盖才拿下来。 盒子打开后,去除了琉璃的遮挡,翠蓝极有光泽,鲜亮无比。 和她小时候见过的那抹羽蓝一样。 “这个帮我装起来吧。”月媞对她道。 “好好好,我给您装起来。”有了生意,她的语气更加热情。 “诶,别忙!” 几人一齐看向声音源头,还是刚才那个少女,她拦住正准备把簪子包起来的丫鬟。 往前走了两步,道:“给钱了吗?” 妇人显然认识她,没直接回答,走到她身旁笑着:“这位夫人方才定下了,郡主看看其他的如何?” 少女直接拒绝:“不要。”指了指琉璃盒,“本郡主就看上这个了!” 妇人头疼,云清郡主出身权贵,看这位小娘子也不是平常人家,可不能在凤凰楼里闹起来。 再一瞧月媞,听见郡主的名称也没什么表情,怕也有什么后台。 她只能在中间打圆场,放低姿态:“郡主,夫人逛了半天,好不容易挑着件喜欢的,郡主大气,看看其他的怎么样?”停顿一下又道:“若有看上的,我做主给郡主做个折扣可好啊?” “我有钱!”云清郡主“哼”了一声,“你们凤凰楼也得赚钱不是,我出更高的价格,把簪子卖给我!” 既然被她看上了,那她自然要抢过来。 “钱得赚,规矩也要守,这生意才能长久嘛!” “我不管,今日这个簪子你只能卖给我,要不然我就不走了!” 这郡主往日也不似这般不讲理,今日怎么刺激她了,一连两次跟这小娘子作对。 月媞也看出端倪来。 拌了这么久,幕篱遮着,云清郡主都还没看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决心想扯下来,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找准了位置,佯装踩着裙摆,脚下不稳,“哎哟”一声往前面扑去,一只手正扯着幕篱一角。 月媞没有防备,被她这一下弄得退了两步,阿依眼疾手快挡在她面前,一手反推了郡主一把。 本来是假摔,结果成了真摔,不过她身后丫鬟多,被接住了。 阿依替月媞理了理幕篱,亏她挡得及时,没撞上来。 “没长脚啊?!”阿依抱怨。 云清郡主缓了一下,小小奴婢她还不放在眼里,虽然没掀开幕篱,但还是看见了她的样子。 公主堂妹说得果真没错,活脱脱就是一个狐媚子。 她掸掸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更加不喜欢她了。 “这簪子既然这样贵重,想来她们也是买不起的吧!”云清郡主嘲道。 “郡主就别说笑了。” 月媞不想待着看这乱七八糟的戏了,指示阿依把东西拿着出去结账。 眼看她们转身,云清郡主跳脚了,居然敢不理她:“诶!你们站住!” 月媞哪会理她,步子就没停下。 云清郡主急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郡主!” 谁管她是谁,没人回应她,她跺脚,这下是真有些生气了。 “喂!” 眼前她们就要走远,四周一看,急中生智,眼神定在婢女手上,抓起她手里的盒子,对着月媞就扔了出去。 这番举动,谁都没反应过来。 月媞走着,正瞧见个熟悉的人,下一秒就眼前一黑,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鼻子泛着痛意。 裴闻璟神色冷峻,被云清郡主丢出去的木盒直撞到木架上,发出“啪”地一声,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 阿依一阵后怕,要是砸在月媞身上,不知得伤成什么样。 月媞看着落地的木盒,也反应过来。 妇人梳了两口气,仍心有余悸,万幸是没打到。 不过马上又傻眼了,这男子,裴大将军??! 与她一同震惊的还有云清郡主。 将军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方才她明明只看到那主仆二人进来。大婚那日见过她婢女,才猜到这就是七公主讨厌的人。 “你扔的?” 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云清公主颤了一下,他眼中寒意渗人,她只是远远地见过裴闻璟,从来没与他接触过。 云清郡主畏缩,一瞧身后的婢子都把头深埋下去,心中恼怒,关键时候,没一个靠得住的! 又不敢不答话,哪里还有刚才面对月媞时的趾高气扬,挤出两滴眼泪来,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 “是我、没拿稳……冲撞了将军。” 裴闻璟将月媞放开来,把她护在身边:“你冲撞了谁?” 云清郡主咬牙:“云清眼拙,不认识人,一时、一时不慎……” “这是我裴闻璟的夫人。” 他一开口,像石子投水,引起一阵波澜。 云清郡主脸上装出来的柔和表情挂不住了,一阵青白:“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将军……夫人原谅。” 月媞看着这前后态度相差如此之大,对自家将军的威慑力有了几分新的认识。 “我本不愿与你计较,你为何还想伤人?” 云清郡主:“我……我……”她就是不喜,将军怎能配这样的狐狸精,“我错了,夫人大人有大量,别跟云清计较……” 虽然没造成实质性伤害,可不代表一点罪没有,不过她不清楚她这个郡主有多大势力,担心会给裴闻璟惹什么麻烦,一时也未开口。 “裴大将军来了,有失远迎!” 一道男声传来,打破了这个局面。一个穿着长袍的俊秀男子正从三楼下来,额边垂下长长的两缕头发,这样舒适的天气,手里还拿了把折扇摇着。 听语气,像是与裴闻璟认识。 “这是新夫人吧。”他拍拍手,打量着月媞,眼底露出惊艳。 裴闻璟瞥了他一眼:“有事?” “这不是动静太大了嘛,影响我做生意。”手里扇子又伸过去挨裴闻璟,没得逞,被他两指拂了去,长袍男子也不恼,“你要的东西做好了,要不要去看看?” 见主人发话,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几个零星的丫鬟赶忙回到自己岗位上。 他又问了一句:“去不去?” “带路。” “走吧。” 云清郡主还没搞清楚状况,被单独留在原地,眼神追着被裴闻璟带走的月媞,心中气愤。 裴闻璟却突然回头扫了她一眼,她顿时害怕,凶狠的表情僵在脸上。 月媞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她来这么一会儿,也没见到有男客。 上楼梯,看见三楼被装饰成茶室的样子,依凭雕花栏杆,能将下面大堂中所有景象纳入眼中。 刚才那一幕,他定然也看见了。 “弟妹快来坐呀!”他坐下挥挥手,热情招呼二人。 月媞挨着裴闻璟,听见这个称呼不禁看了他两下,又看看裴闻璟,他有兄弟? “谁是你弟妹,别乱喊?”裴闻璟皱眉。 嗯?不是兄弟?还是不承认她身份? “好吧,嫂子。”他把茶器收到一边,拿来一个半镂空的妆奁,“打开看看。” 嫂子…… 裴闻璟看向月媞,示意她打开:“看看。” 折扇男半翻了个白眼。 月媞打开盒子,排列整齐的簪子映入眼帘,不解地抬头望裴闻璟。 他道:“赔你的簪子。” 月媞想起来了,他之前好像是说过要赔她,还以为是他随口说的,并未放在心上。 “你家夫君催得紧,这十二支月令簪啊,楼里赶了几日才做出来,又要速度还要保证水准,可得让他给我加工钱。”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月媞被他调侃,脸色微红。 “不会少你的。” “好嘞!”难得做到裴闻璟的生意,这不得好好敲诈一把。 簪子拿在手里很有份量,宝玉莹莹,细看下好像跟其他簪子不一样,不过她也说不上来有哪不一样。 折扇男拿起一根,给她展示:“按下这里可以取出来。”果然他一按,扯出来一根细长的尖刺,“必要之时可做防身之用。” “之前没做过,是你夫君提的好主意,没想到琢磨琢磨还真做出来了。” 他还是有点佩服裴闻璟的,以前也没见过他对这些东西有研究,这成了亲,是不一样,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月媞眼神微微亮起,要只是普通的簪子,倒还没什么新奇的,只是这又能戴在头上,还能当武器,着实巧妙。 裴闻璟将她神色都收入眼底,唇角轻扬。 折扇男看着二人,默默无言,他何苦自找没趣,在这当个大蜡烛,为他人作嫁衣裳。 云清郡主抱着一肚子气回到家中,气还没发出来,就被父王叫去骂了一通。 她想不通向来宠爱自己的父王怎么这么对自己,委屈道:“女儿何时惹恼了父王?” “你还说,你自己想想做了什么,裴将军手下还在前院,说你冲撞了裴夫人,让我好好管教管教你!” 裴将军的人还在外面守着,他不敢轻饶,又心痛又气宝贝女儿何故要去招惹裴闻璟。 云清直呼“冤枉”!没想到裴闻璟不仅护着那小贱人,还给父王告状! 她怪不得他,只能将她受的罚全都归到月媞身上! 月媞还不知道,有人这样深深地惦记自己。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7. 赔礼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请帖 “夫人,这是南湘王妃送来的请帖。” 月媞接过来,问了一句:“南湘王妃?” “是,她是云清郡主的母妃,前几日刚刚进京。”徐安答道。 烫金的请帖上写着本月十八日,南湘王妃在城北沁芳别院筹办了一场宴会,希望收到请帖的夫人们能拨冗参加。 月媞跟她没有什么接触,要说唯一一点也只有与她女儿前几日的事。 “还有谁收了帖子?” 徐安想了想:“我问了跑腿的人,大概三品以上的夫人都收到了。” “三品以上?” “对,南湘王妃年轻的时候生活在上京,后来是嫁给南湘王才去了湘州,跟现在这些夫人算是同一辈人。” “原是这样。”自己与她差了一辈,没什么来往,她不信是要邀她叙旧。 “将军与南湘王关系如何?” “没什么往来,不过将军与谁都是这样。” “那将军可有说什么?” 他摇头:“并未,内院之事将军不会过问。” 月媞不知道的是,将军从前还会管管府内事务,可自打她来了,就彻底当上了甩手掌柜。 若没有什么大事,徐安常听到将军说的一句话就是“问夫人便好”。 “容我想想。” “是,夫人。” 一场宴会,也不是多么头痛的事,三品以上的夫人既然都邀请了,应不至于有拉帮结派的嫌疑,不过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裴闻璟。 “将军可在府中?” “不在,一大早便出去了。” 她虽日日在府里,却极少与他待在一处,对他行踪亦不是很了解。 只得暂时作罢,反正距宴会开始还有段时间,另找机会便是。 徐安走后,月媞和阿依掏出话本子来,继续接着刚才的看,之前鸿胪寺卿刘远送的早看完了,她们买了最新出的。 话本子上写道,踏春途中,小姐遇到了清风明月的公子,与之交谈,才知公子家道中落,上京赶考的银钱都凑不起。只得靠画些花鸟人物上街叫卖,可不会做生意,生计也艰难。 父亲早逝,母亲病重,焦心虑骨,何其痛心! 小姐感其品性,几次三番偷偷送他银钱,又寻了郊外住所,帮他母亲找大夫上门。公子不敢上府中寻她,只变着花样赞颂美人并题诗交予丫鬟。 一来二去,情丝渐长,两人事迹却败露。 故事将将卡在小姐父母要将落魄公子赶走的地方,大雪寒冰,小姐不忍心,苦苦哀求愿能将公子留下。 后续如何,小姐有没有说服父母将公子留下来?要是没留下来公子会去哪里?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唉……”合上书,两人几是同时发出一声喟叹,恨不得现在就知道后续。 华灯初上,月媞揉了揉脖子,想起身活动身体。 “有点饿……” 声音蓦地被卡在半路,一起来发现自己撞上什么东西,微微转头,看到裴闻璟站在身后,黑黑的落下一片阴影。 “将军?”什么时候来的? 方才、方才她们是在做什么来着? 话本子……话本子! “夫人这么晚,还未用晚膳吗?” “我、我用、还未……”月媞本想说自己用过了,摸摸五脏却空空如也,只得转了口。 “走吧,去吃点东西。”裴闻璟截住了她未出口的话,不至于让她过于尴尬。 “噢……”月媞跟着他,走了两步跳到他身旁,“将军何时来的,我怎么一点动静也未听到?” 视线落在小小的人儿上:“夫人看得认真,自然没听到。” 唇瓣动了动,嗫嚅着想解释,却终是消了音,她是看得有些认真。 “那、那将军看见我看的什么了吗?”她追问,还是这个问题更为重要。 “嗯……” 心都悬了起来,不知他是肯定还是沉思,一瞬时,月媞恨不得抹掉方才发生的事情。 “夜色深,没看见。” 月媞眼睛一亮:“将军当真?!” 在她穷追的目光下,裴闻璟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等了这样一句,惊喜突然,她心中雀跃的小人几乎要蹦出来。 待走了两步,想想却一顿,反应过来,将军是不是在戏弄她? 越想越笃定,几日未见,将军上哪里学坏了! 神色变化,以裴闻璟的目力,都看在眼里,一时心头舒展。 他亦是刚回来,听徐安说她未传晚膳,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发现夫人原来喜欢看话本子。 走至堂前,月媞才稍稍接受将军变坏的事实,想起白日的事情,道:“南湘王妃今日递了帖子,十八日要在城北沁芳别院办场宴会,将军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呀?” 南湘王,他有点印象,没什么威胁:“想去便去,不想去让徐管事回绝了便是。” 听得此话,月媞美目流转:“若是不去,外面的人会不会说将军夫人拿乔,连王妃的邀请都敢拒绝?” 裴闻璟看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颇有几分郑重:“我裴闻璟的夫人,还不需要在乎他人的看法。” 月媞微微一笑,胜似月色。 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若南湘王妃真有什么阴谋,提前做好准备,也好化解,以防自身于明处,无处防躲。 现已过了正常用膳时辰,不过小厨房还给她留了些吃食。 很快她就放下箸子,盘中未见减少,裴闻璟几分疑惑。 “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多用些?” “晚间若吃得多了,会长肉的。”她煞有介事道。 裴闻璟若有所思:“夫人很好。” 想是自己听错了,月媞没理解他话中意思:“将军说什么?” “夫人甚美,多长些肉也无妨。” 若刮起一阵风,他必要怀疑是否能将人吹跑了。 怔然一霎,月媞一口茶落在喉间,忍不住咳了起来。 “咳……咳、咳……” 瓷质碗碟被丢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裴闻璟合起空掌替她顺背。 月媞咳得满脸通红,泫然泪花,朱唇被茶水润湿,惹人爱怜。 将军……怎会这样说话了……泪眼盈盈里,见他神色正经,又隐隐带些紧张,不禁心生愧疚,或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将军一直如此……直率。 好一阵,咳嗽才渐渐平息。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坐到了一块儿,月媞动动手指,发觉自己的手被握在他温暖干燥的大手里,瘦削的肩膀半靠在他怀中,一知晓当下状况,就再无法泰然自若。 好在裴闻璟没注意到她。 凑近一点,女儿家身上的淡雅清香便袭入鼻间,不禁让人放松下来。 岁月几分静好。 “夫人!” 骤然听见一声,月媞忙慌地将手扯了回来,坐正理理衣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温软乍然离身,裴闻璟手中一顿,不自觉带了几分意犹未尽。 阿依恍然一瞥,看见月媞面色红润,欲盖弥彰拉开距离,再看将军神色,便知来得不巧,打扰了去,忙遮住眼睛转身。 “奴婢待会再来……” 随后就听见一阵跑开的脚步声。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这么一打搅,方才空气里那点不明意味也消减了。 桌上需要收拾,重又出去将阿依喊来,她还低着头不敢看月媞。 伸着指头保证:“下次奴婢一定先敲门,等夫人回应再进来!”之前没有裴闻璟,主仆俩随意惯了,一时竟忘了规矩。 她不说还好,一说又让月媞回想起来,明明是正经夫妻,却像是不得见人一般…… “……好。” * 四月十八日,宴集。 用过早食,月媞装扮好,再备上吃食与两套衣物,乘上马车往城北去。 着一袭千山翠绿衣裙,今日宴会上的夫人大多三四十岁,她人小,不过也不能穿得过于粉嫩,这身正好,沉静端庄,却不失清丽。 “夫人,看这天,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窗扇半开,月媞顺着望出去。 马车已行至城北的官道上,一侧傍山,视野跟着开阔起来。出府时还正常的天色,此刻已经有些阴沉,天边大朵乌云集聚,远处吹来的风夹杂着山雨欲来的势头。 “还有多远?” “奴婢问问。” 阿依掀开帘子,出去问车夫。 等了一会,还没见人。 月媞正想看看,就听她道:“夫人,前面有人拦路。” 车夫驾马缓缓停下,官道并不窄,有个人恰好挡在路中间,张开双臂向他们挥舞。 路旁还停了一辆马车,车夫栓好马上前询问情况。 车上晃荡久了,一时停下,困倦也跟着减退。 很快,车夫就小跑过来:“夫人,他们马车车轮坏了,问我们能不能帮他们捎个信。”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捎信有什么用? “可知他们车上是什么人?” “只知有一个小姐和丫鬟。” 月媞想了想,这天看上去也要下雨了,任由他们留在这儿,怕是会有危险。 “过去看看吧。” 阿依将她扶下马车,还有百十来步的距离,那边的人见她们过来,连忙跑到那马车旁,两句话的功夫,就见下来一位小姐。 走到跟前,小姐发现竟是位如此年轻貌美的夫人。 “冒昧扰了夫人清净,只是我们等了许久,也没有马车愿意停下,才出此下策。”语中带着分明的歉意,向她施了一礼。 行事举止,都像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无碍,你们是想将信捎去哪里?” 小姐轻轻开口: “沁芳别院。”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8. 请帖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过往 沁芳别院? 那可不就是南湘王妃举办宴会的地方。 “这位小姐可是要去那儿?” 她点点头,倒没隐瞒,一是看月媞一行人不似坏人,二来这荒郊地方,也不知能不能碰到好心人。 要是有人想趁火打劫,她们这般,也只能认了,却听月媞道:“小姐若是不嫌弃,可以乘我的马车。” 她微愣,上哪找这样的好人? “可会打扰夫人?” “不会,恰好我们也顺路。” “多谢夫人!” 上马车后,两人说起话来,才互道身份。 她是兵部尚书江淙之的女儿江倚宁,此番也是去宴会上。 知道月媞竟是裴闻璟的夫人,一顿惊讶:“竟能在这里遇见,我还道是谁娶了这样好看的夫人!” 月媞闻言,有几分好奇:“江姑娘与将军认识?” 江倚宁笑了两声:“认识。”思忖一下又道,“也不是很认识。” 这话听得让人生了几分疑惑。 “幼时大家年龄相仿,总在一块儿玩耍,那时,他就因打架厉害,在孩子堆里备受崇敬,只要出门定有一群小孩儿跟在他身后。” “有一次,大家约他上山去玩,实际到地方才知是要偷果子,他本来不愿,不知怎么被说服了……” 她娓娓道来,月媞几乎能想象出那些画面。 果农伯伯拿着敲果子的长杆直追他们,一边大喊“站住!”,一边不得以还要继续追。 山路不平,果树又遍植,小孩子疯跑起来,哪里是老伯能追上的,跑不动了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大骂“小兔崽子”! 不等第二日,一群孩子就被五花大绑送上山,给老伯赔礼道歉。裴闻璟的爹裴老将军最是气愤,裴家世代忠烈,怎会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可把他气得不轻。 裴家管教严格,那一遭被老将军打得不轻,在床上修养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来。众人领着自家垂头丧脑的小孩,好一通数落,却也没像他那样实打实地下手。 说到底都是朝中高官的宝贝金疙瘩,何至于去偷果子。 儿时随口一句话就能被奉作至理名言,喜欢干些自认英雄的作为,将果子从山里偷来又送出去,名为接济穷困,赞赏自己干了一件大事,实则孰是孰非,是否值得,怕是问那个时候的他们,都不太能清楚。 …… “后来裴老将军去世,他随军出征,上京的圈子里就再没出现过他的身影。” 对裴闻璟的过往,月媞一概不知,听得入神,感觉印象中的将军都鲜活起来。 她斟酌开口:“裴老将军,是何时走的?” “他十三岁时。” 那岂不是十三岁就上了战场,月媞怔然:“这么早。” “对,后来大一些,就总能听闻他战胜的消息。而今他身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与父亲那一辈同朝为官,那些儿时伙伴啊,没一个有他那般能干……” 十三岁……他们大约都还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他就已经见识刀剑寒冷,人血暖热……心尖尖上泛起一阵微末的刺痛。 江倚宁看气氛沉闷,忙转过话题:“按理说,我应该唤你一声姐姐吧!” 两人细问年龄,她今年十七,月媞才只长她一岁。 这么早就成亲……不知想到什么,一股愁意爬上她眉间。 “欸。”江倚宁凑近她悄悄道,“话说,成亲是什么感觉呀?” 风声从马车旁呼呼而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月媞一时不知要如何组织语言。 她换了个方式问:“姐姐你喜欢将军吗?” 嗯……这下她更不知道了。 “就是,你和他待在一起时,会紧张、害羞吗,会在意他是如何看你的吗?” 月媞思索,她倒总是紧张,害羞好像也会,时常在意他的看法,于是她点头。 却又接着摇了摇头。 江倚宁重复了一下她的动作,不解道:“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好像我都有,但又好像不太像。” 听她这样说,江倚宁也不太懂,她也是听其他人说的,没有成过亲,无法判断月媞这种情况。 不过既然都成亲了,她可不能棒打鸳鸯!要是裴闻璟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找自己闹,当下铁口直断:“依我看,你就是喜欢上大将军了!” “为何?” “听我给你讲哈,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只管点头或摇头便好。” “嗯。” “第一个问题,大将军若是几日不回家,你会担心吗?” 秀眉一听就轻蹙起来,这不是一定的吗? 于是点头。 “好,第二个问题,如果现在让他纳几房小妾,你愿意吗?” 她愈发皱眉,他要是纳妾,她愿不愿意应该都无所谓,如实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嗯……”江倚宁想了想,“那就假如是你决定,你若愿意,他便能纳,若是不愿意,他便不能。” 这她如何能……虽然奇怪,一想若真能决定,或许她会不愿意,家中人少便事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月媞摇头。 江倚宁鼓掌:“好!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让你与将军和离,你愿意吗?” 这话一出,月媞惊然,这怎能使得……她自乌苏来,为的就是和亲,以巩固两国关系,和离……要是有这一步,不知两国会是怎样的境地。 目光落在她身上,坚定地摇头。 “那就对啦!”江倚宁长舒一口气,拍拍她的手,一幅了然地看着她。 月媞凝眸,非自身能掌握的姻缘,无论好坏,似乎都无所谓,于是接受她的说法:将军一表人才,武功高强,虽是赐婚,但在一起相处久了,产生爱慕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一句“人之常情”概括所有。 又聊了半晌,江倚宁也被马车颠得累了,靠着月媞趴在桌上睡了起来,没有初遇时端出来大家闺秀的样子,反而放松得很,一点儿不设防。 贴身婢子无声道着歉,想把自家小姐弄过来,被月媞抬手制止。 她的出现,让这段路都少了许多无趣。 “夫人,我们到了。” 马车停稳,前面有一片人为打造的空地,规整停放了数辆马车,几人一下来,就有专人上前引路。 沁芳别院建在半山腰上,马车过不了,还需要走几段石梯才能到正门。 空气闷热,没走几步额间就冒出了毛毛汗。幸而不远,爬上台阶再穿过□□就见到了守门的小厮。 阿依拿出请帖递给他,检查无误后将她们请入内,江倚宁紧跟在月媞身后,小厮见二人一道,也没问她要帖子。 往前走了几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站在廊下,看衣着打扮和周围人态度,眉目与宋云清几度相似。 “想必这位便是裴夫人了吧!” 月媞施礼:“久仰王妃大名。” “我有什么大名呀!”南湘王妃走到面前将她扶起来,“裴夫人不用给我行礼,上京里呀,怕是无人担得起。” 此话倒是不假,裴闻璟手握重兵,又得圣人青睐,无人能与他匹敌。 “倚宁?” 一道声音传来,只见一个夫人从人群中走出,正向着月媞的方向。 众人不明。 衣袖突然被扯了扯,江倚宁躲在她身后,压低声音:“是我娘亲……” “麻烦夫人让一下。”转眼江夫人就到了跟前,语带歉意。 闻言,月媞往旁边退了一步。 江倚宁也跟着她移动。 江夫人叹了一声,直接绕到后面将人揪出来。 “欸欸欸!娘娘!轻点!” “好好说话!我是你娘!”随后向众人一福身,“无意扰了诸位雅兴,我先去处理些家事。” 随后就拉着江倚宁离开,南湘王妃见状,忙指了两个婢女跟过去。 “江夫人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江姑娘定亲的事?”一人狐疑开口。 “哦对,刚才江姑娘是与裴夫人一起来的。” 几位夫人将目光看像月媞,帖子都是发给各位夫人的,江姑娘没有帖子,原本进不来。 月媞只好将方才在路上碰到江倚宁的事简单说了一下,众人一想,江姑娘怕不是随意来的。 “江姑娘要与谁家定亲啊?” 有夫人小声地说了起来,江家把这件事瞒得好,知道的人不多,不然以这些夫人灵通的耳目,岂会不知。 各人一边交流着信息,一边往别院深处走去,黑云逼近头顶,将下未下。 晴了好一段时间的天,恰好选在这日乌云密布。 走着走着,南湘王妃就到了月媞旁边。 她心中有言,不知如何开口,眼看就要到地方,沉下心道:“裴夫人……我家小女……” “王妃有何事,但说无妨。” “是有一事。”她犹豫半天,才继续开口,“云清小女先前不识夫人,多有冒犯,不知现下夫人可消气了?” 说完,状似不在意地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月媞没想到,她专门落在后面,是为了说这件事。 “王妃放心,我并未放在心上。” 一听此话,南湘王妃当即松了一口气,语气都轻快起来:“夫人大度,我代小女谢过夫人!” 月媞嫣然一笑,南湘王妃见她还好相处,也放下心来。 “怕夫人不来,我与她父王还担心了好一阵。”云清惹了事,若等不到她,他们想着还要找机会亲自登门道歉。 “将军的气可也消了吗?” “将军?”月媞带有疑惑地问了一下,“应未生气吧。” 南湘王妃心中一咯噔,难不成她不知道? “将军、派人到过府里,要给夫人寻一个公道……” 她说得不算隐晦,月媞倏地明白过来,还不知道将军竟会做这种事,寻到人家父母那处去了…… 见此情景,南湘王妃还有哪里不清楚的,暗暗思索着要与她打好关系,以免不知什么时候惹恼了裴闻璟。 “别院里除了风景好点,还有一个特色。” 一路走来,确实能看出这布置是下了功夫的。 她卖了个关子,见月媞神色淡淡,一时觉得与裴闻璟还有几分相似,只得自己将话圆下去。 “山中有数口天然泉眼,别院选址时正好在这儿,略一修建便有了宜人的汤池子。”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9. 过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贼人 去来也算不得便利,怪不得还要选这办宴。 每位夫人都分有各自的屋子,曲径相通,圆润的鹅卵石铺地,苍劲挺拔的翠竹叶伸向路中,阴凉静谧,让人心神宁静。 走了一段路,隐隐传来不合时宜的争吵声,细听之下,有点像刚才离去的江夫人母女俩。 “阿娘,我都说了我和他没有什么!” “子怀不会乱说的。” “您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相信我。” “跟我回去。” “我不,我要去找他娘说清楚!” “听话,哪家姑娘成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欸!你这丫头……” 江倚宁气冲冲地跑出来,迎面撞上月媞和南湘王妃,两人站在原地未动弹,她看着二人也有些不自然,飞快行了一礼离开。 等江夫人追出来,小祖宗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小女胡乱从府里过来,真是打扰了王妃。” “哪里的话。”南湘王妃道,“别院路多,怕江姑娘迷路,我让几个人跟着去吧。” “麻烦王妃了。” 她按了按太阳穴,惆怅映在眉上,不欲多言的样子,她们也不好多问。 “夫人来的路上,倚宁她可有同夫人说些什么?” 思索片刻,月媞摇头道:“未曾。” 江夫人没有办法,道过谢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屋内汤泉呈圆状,漾漾水色下,碔砆为底,透出浅红似玉般的润质,石砌成岸,雾气蒸腾,氤氲满室缭绕,宛如仙境飘然。 树荫茂密,遮蔽之下更添凉意,立在室内,却热意悠悠,暖和得紧。 常以温汤洗浴,可美容养颜,有舒筋活络等功效。 南湘王妃准备颇多,还带了许多湘州特产,大家聚在一起品茗谈天。 “这茶香浓郁清正,茶色洁净质清,王妃果是有品味之人!” “闻起来还有缕缕花香,甚是不错。” “说起这茶来,所谓茶性发于水,《茶经》有言: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想必王妃是用这山中清泉泡的?” 南湘王妃放下手中茶杯,道:“陆夫人真是敏锐,正是刚收集的山泉之水,回味甘冽,最是清鲜。茶也是湘州所来,数量不多,品相最好的都献给了陛下,这还是存的一点,平日断是舍不得拿出来喝的。” 众人听说是贡品,顿一看手中的茶,都觉得珍贵许多,细细品味起来。 佐以茶点,香软可口。 一个婢子从外面进来,脚步匆匆,附在南湘王妃耳朵旁说着什么,一听完,她脸上染了几分凝重,向婢子吩咐几句。 “王妃,可是出什么事?”一位夫人关切道。 南湘王妃一笑:“怎会,有点小事,已经处理好了。” * “老大,来了这么多人,我们偷谁好啊?” “你傻啊!你看这么多人,有穷的吗?随便摸点儿都够我们吃了。” “哦。” 两个男子趴在山坡上,半个身子都埋进树叶堆里,悄声商量。 “那我们什么时候下去?”半晌后问道,没人应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老大?” “哎呀别吵吵!”老大将他凑过来的脑袋一把推开,“待会跟着我就是。” 小跟班一缩脑袋,看老大眼睛紧紧盯着下面、一动不动,他也顺着看去,见到几个人影,把眼皮夹起来,方才看清楚。 美人? 他一下疑惑,来的不都是半老妇人吗,怎么还有这么好看的。 “老大,我们是来偷东西的对吧?” 老大没理他,他也不闲着,一脸谨慎,四处望望,生怕有什么动静。 良久,被唤作老大的人才站起来,掸掸身上树叶,拉着他顺着一处隐蔽的矮坡滑下去。 小跟班趁着最后看了一眼院内,人影已经不见了。 “快点!”老大转头一道。 “好好好。” * 江倚宁气不过,无力化拳砸在桌上。 “小姐……”婢子心疼,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咱再想想办法,别伤着自己啊。” 指甲嵌入掌心,刻出鲜明的痕迹,掌边充血红了一片,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任由婢子掰开她的手指。 阿娘不准她出门,费好大力才跑出来,租了辆马车没想到都是坏的,眼下又被阿娘拦住,见不到人,辩也无处辩! 要怎么办? 一声清脆从窗边传来,婢子还拉着江倚宁,看到缝隙中一点阴影。 “谁在那?” 哎哟,被发现了! 他低声暗骂“小兔崽子”,一拳捶给面前的人。 跑! 只做了个口型,被捶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前人都跑远了,里面动静越来越近,忙撒丫子追上。 “小姐,有人!” 衣角消失在墙角处。 江倚宁迅速到她旁边,窗外树枝繁盛,地上有几段枯枝,一结合方才的声音,很容易让人想到有人在此地偷窥。 “喊人追去。” 主仆二人不会功夫,刚才恍然一看又是男性,她俩对上没什么好处。 别院守卫不多,往外走了一会才看到两个,听闻有人溜进来,急忙喊了更多的人去寻,有人去将此事禀报王妃。 宴上南湘王妃听闻事情经过,不久就散宴,言罢让诸位夫人务必要去体验一番汤泉。 最初她想与月媞好好说云清的事,将两人屋子安排在了一块儿,这下顺路一起,她去处理事情,倒是不好瞒着她。 下人来秉,她也没刻意避开月媞。 “王妃,人已经抓到了,在后院里。” 不知情的人听闻,微一讶异。 “莫担心,两个小贼而已。”南湘王妃宽慰道。 柴房中,两个贼人被绑成两团粽子,倒在地上奋力挣扎,不知从哪弄来的乌黑破布塞了满嘴,看到有人进来呜呜发声。 侍卫上前踹了一脚。 “动什么!” 王妃还在外等着,随手将两人一提拖了出去,磨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噪声。 “王妃,就是他俩。” 一人上前,将手中包裹打开:“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金银细软胡乱躺在上面,皆是女子所配饰物。 南湘王妃看着二人,抬手示意让他们说话。 被闷久了,破布刚一扯开,两人就张大嘴巴汲取新鲜空气。 王妃旁边的人审问道:“你们两人来这儿,意欲何为?” 堵的那一会儿,老大腮帮子都僵了,在肩膀处蹭蹭缓了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手脚动弹不了,眼瞅他们又人多势众…… “唉哟!”被人一脚提到痛处。 “回话!” 他痛哼两声,偷来的东西都被摸出来了,还要说什么。 “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日子揭不开锅,只能出来偷点东西糊口。” “你们有手有脚,出去干点活也好,何至于做这种事!” 老大叹气,脑袋支得累了往地上一躺:“哪那么好找。” “既然你们东西都偷到了,为何会在江姑娘的窗前被发现?莫非、还有所图?” 他忙道:“不敢不敢!路过而已,路过而已……” 小跟班看得分明,被他们称作江姑娘的人,像是他们还爬在山坡上看到的人,长相不清,看衣裳颜色有点像。 那人见他样子,把他嘴里的破布也扯出来:“你有什么想说的?” 见问到自己,他害怕地缩了缩。 “我们啥也没干,别问我我不知道……” 审问的人摆手,是个没用的。 带下去再继续问,朝中这么多高官夫人在这里,要是出了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就看怎么处理了。 江倚宁寻了过来,南湘王妃见她毫发无伤,彻底舒了一口气。 * 月媞斟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被那两人打岔,江倚宁反而冷静下来,一时冲动解决不了问题,还得从长计议。 “我阿娘她侄子,年关过后就赖上了我,硬说我对他有意,还说什么非我不娶。” “跟娘解释了好多次,她都不肯信我,把我禁足在府里,今日听说那小子她娘也来了,才偷摸跟着出来。” “后面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说完后不确定地看向月媞,心中带了忐忑。 亲娘不信她,一时遇见个能说上话、又年龄相仿、还帮了她一程的人,不忍将前因后果都与她说了。 “江夫人,为何如此相信他?” “我身边出了叛徒,婢子偷了我写字的纸,连着贴身衣物和一些常用的首饰送给他,我娘拿到时就是以我笔迹写的诗。” “你相信我吗……” 月媞感受到她话里的不安,这事关女子名节、一辈子的事,再怎么都有点慌。 “当然,姑娘也没有骗我的必要。” 江倚宁顿时感动,拉着她的手像寻到知己。 “他说我是一时使小性子才会如此,可我根本就没与他说过几句话。” 两人一起想着这事,江倚宁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把自己多日来思索的法子都说了出来。 “我找人查,说他在外风评一切正常,邻居都道是个安分守己的公子,没人说什么不妥。” 想起这结果,江倚宁气得牙痒痒:“世家公子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我不信他真这么有能耐!” “他要是做过什么,必定会留下痕迹的。” “对!我再仔细查查他从前做过的事,总有人记得。” 污蔑女子与他有染,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听江倚宁提起,也不像是市井无赖,不过这行径,跟泼皮也没什么两样。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10. 贼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大雨 直到翻涌大风从窗隙中挤入,桌上吹乱一片,婢子进来说已过申时时,两人才从讨论中抬头。 豆大的雨点打落下来,越来越大,渐渐汇成水流顺着低洼通路流走。 该是回去的点了,这雨却将众人拦在别院。 “王妃说让夫人莫急,等雨小点再走。”小厮冒雨从隔壁院跑过来说道。 两人道了“好”,大雨已沾湿檐下,什么都做不了,只有静静等着。 黑压压的天不像是这个时辰,若是不知道,说是日暮也有可能。 “今日怕是走不了了。”江倚宁看着地上越积越多的雨水,还混着黄色泥土,感慨道。 “不想回去?”听得她语气里隐隐带着欢欣,月媞问道,不过马上反应过来。 “当然啦,回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阿娘防我防得死,这儿天高皇帝远,她管不住我!” 月媞含笑,还记得刚刚见面时是那样娴静的一个姑娘,这下多聊了会儿,才知原是个跳脱的性子。 又想起一桩事来,裴闻璟虽然知道她赴了宴,却没说夜里要在这留宿,一时有些纠结,笑容也匿了下去。 “怎么啦?” 见她神情不太对,江倚宁问道。 捡着重点委婉地表达了,江倚宁一听,从旁边拿起伞就拉了她的手,边走边说道:“这好办,让王妃派人报个信就好了。” 她一想,确是这样,正好离得也近,提起裙摆就快步走起来。 积水再差一点就能直接漫过鞋面,饶是走得快,也不免湿了许多。 说明来意后,王妃笑着表示此事好办。 “现在雨下得不久,山上也没这么快滑坡,我派人去给各个府里都报个信儿,将军府呢,一定送到将军手里,这样夫人可放心了?” 听出她话里分明的打趣,月媞装作无事发生。 两人也不过多打扰,道谢回去,王妃又给她俩拿了些茶叶,是白日里的另一种品类,也是极好的。 等月媞回屋换下湿衣服,发现江倚宁不在房内。 “江姑娘呢?” “回夫人,小姐刚刚出去了。” 看外面大雨没有变小的趋势,一道闪光自天边乍亮,远处雷声闷闷作响。 想到别院进来的外人,又没听她说要做什么,不禁有点担心。 门扉半开,湿湿的风吹进来,江倚宁并非不知道分寸的人,又是主动离开…… 未未及过多思考,一个人影就出现在视线中。 正是江倚宁。 “你去哪了?”接过她手里打得歪七扭八的伞,刚才回来就被打湿大片的衣服还没换,这一出去,又湿了很多。 她掀开手里的遮布,露出两个坛子,邀功一般道:“看!” 月媞才注意到,她怀中有两个坛子,被包得鼓鼓的,看上去还不轻,从她手里接过来放在桌上。 没管是什么,就把她往内室里推:“快去换衣服,待会该感冒了。” “不会的,我身体好!刚才找王妃讨了两坛子好酒,待会我俩好好喝喝!” 江倚宁躲在屏风后,笑得开怀,满脸像是写着快答应她。 “好好好,答应你!” 得了肯定,她才进去,由于出来得匆忙,没有带换洗衣服,身上又不得不换。 看两人身量差不多,月媞道:“若是不介意,我那还有多余的衣物。” “真的吗!”江倚宁倒没想到,“我怎会介意,你不介意就好!” 这姑娘,月媞心中好笑评价。 等她出来,厨房送了好些菜品来,估计是从南湘带来的厨师,特意做了好些辣菜。 两人盯着一桌菜菜,面面相觑,火红的辣椒盖在碟中,直让人下不得筷。 换了一个没有辣椒,看上去不辣的菜,江倚宁想着能吃,刚吃两口,脸颊顿时红成一片。 急急咽下,接了月媞递过来的甜汤,喝了好大几口。 “好辣、好辣!这菜没有一点辣椒,怎么也这么辣。” 说完还扇了扇,汤是热的,感觉越喝越辣,四周一望,去旁边倒了几杯冷掉的茶水喝下,才好受许多。 见此月媞夹起另一道菜尝尝。 江倚宁刚想拦下,见她都已经吃下去了。 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了,见她神色平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辣吗?” 月媞看着她,摇头。 不疑有他,她夹起那道菜,也送入口中。 “咳咳咳!”眉头紧皱的江倚宁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毫无防备地入口不免被呛着。 月媞耐不住笑出声,端了一盘凉凉的糕点送到她面前。 “吃这个,吃了就不辣了。” 心中颇为受伤,江倚宁不看她,也不敢吃她送过来的糕点,重复方才的举动去喝凉茶。 “白玉糕,能吃的,茶凉了喝多了不好。”月媞把她拉住,把珍盘仔细给她看。 停下瞧了瞧,又用略带哀怨的眼神看她,确实是熟悉的糕点样子,吃了两块,平复下无孔不入的辣味。 “你学坏了……”良久,她才闷闷说了句。 “我没有。”月媞夹了些常见的菜式放到她碗里,答得一脸正经。 “哼!不跟你一般计较。” 把从王妃那儿抱来的酒倒出来,霎时屋内醇香四溢,连不常喝酒的月媞都忍不住尝了一点儿。 “这是上好的葡萄酒!” 浅浅抿上一口,紫红色的美酒滑过舌尖,柔柔入喉,浸入心扉。 窗外大雨倾盆,清凉的雨像融入醇酒,余味绵长不绝。 江倚宁心中装了事,强装出来的愉悦也有几分漏了馅儿,一口一口闷着喝,直到动作都变得有些迟钝。 “少喝一点……”月媞虚虚拦她,将酒坛拿远一点,端起来发现轻了好多,摇摇了,已经彻底见底了。 也没喝多少吧……月媞嘀咕了一句。 江倚宁听到,指了指:“还有一坛子……” 月媞走过去开那一坛,动作停顿一下,埋头思考,似乎忘了什么。 “没有、了……”江倚宁往外倒酒,没见出来,又磕了两下,撑着脑袋等着她,眼神蒙上水雾般迷离。 酒杯往前一推,示意已经空了。 她也不再思考,抱了酒过去,脚下不太稳当,幸好抱得稳没有摔出来。 “晚上……晚上我们一起、睡……” 江倚宁靠在她手臂上,已经分不清谁更迷糊一点了。 “好……” 醇酒香甜,后劲却极易上头,平时不敢泄露的情感像是都找到了个合适的缺口。雨势浩大,再大的声响都能在落下时隐匿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成亲、到底有什么好的……他们为何、一定要我嫁……”江倚宁呢喃,像是问自己,又像谁也没问,抱着杯子有些落寞。 良久,听到模模糊糊一句:“没有。” “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她,“说什么了?” 后者却一下睡倒在桌上。 “欸……” “葡萄美酒……夜光杯……” 没坚持一会,也挨着月媞倒下去。 酒倒坛碎,衣袂染香。 裴闻璟撑伞而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打翻的杯子落在地上囫囵滚了两圈,比一片狼藉好不了哪去。 眉头拧了起来,一阵风卷起凉意吹入屋内,那股浓烈的香甜都未能散去。 召了婢子入内,看见两位小姐醉成这样,她们在外面一点也未听到动静,忙把江倚宁扶起来。 “别动我……” 她不耐烦地反抗,婢子拉不起来,又不敢弄伤她,喂了凉凉的清水到她嘴边,有些着急。 “小姐。” 唤了好几声,她才悠悠醒转,看清形势,拂开婢子的手就往月媞旁边挪。 深色衣袍先一步扶起人来,江倚宁微一错愕,愣愣看着他,不能理解他为何要抢走自己的人。 “小姐,我们回去吧。” “我们说好要一起睡觉呢……”她坚定拒绝,醉得这样迷糊居然都还记得。 “你家小姐醉了,带回去吧。” 婢子哆嗦应下,显然是有些怕他,去门外又喊了一个婢子,两人合力才将她扶走。 江倚宁估计还有一点清醒,死活不肯,她们没办法,裴大将军在这里,人家又是夫妻,定不想被她们打扰,不得不将她半抬回去。 这方,月媞也瞧见人走了,想站起来,头却晕眩厉害,被人箍在铁臂中。 “放开我……” 用力想推开他,醉酒的月媞看上去比平时更有了几分力气,可这样,也没成功。 眼尾泛红,渗出几点泪珠,无声控诉着手臂的主人。 只是当几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时,月媞就忘了自己的目的和处境,大门被贴心地结实掩上,防止大风灌入。 “去洗一下。”不似刚才婢子扶江倚宁时的吃力,她被轻松抱起,再放到榻上。 内里的汤泉热气腾腾,裴闻璟本想把人放进去,可月媞像是没骨头一样软软倒着,随即歇了心思去打热水。 过来时,看见月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撑起半个身子歪头看他。 “你去哪了?” 裴闻璟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木盆,冷不丁听她突然开口,还以为她醒了。 不过显然不可能,那么多酒下去,怕是要好好睡上一阵。 衣襟半扯开,想必在榻上又蹭开一点儿,露出一片雪白带粉的肌肤,似也染上醉色,他过去将她衣服拉好。 “我出去叫婢子,给你清洗一下。” 这话太难懂,月媞没反应过来,只见他嘴皮动了动。 “乖,好好待着。” 自然不期望醉中的人能有什么回应,将手中帕子放在几案上就转身离开。 一道微浅的力量抓住了他的衣摆,力度不大却还是让他停了下来。 回头看向月媞。 “你……不要我了吗?” 声音出口微颤,喉间呜咽,像林中受伤的小鹿,极不安全地问道。 秋水凛凛般的眼睛又直直追着他,不给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只是出去一下,待会就进来。” 月媞听不进去也不想懂,素手顺着他的衣摆往上攀,直至抓到他的手。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11. 大雨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撒娇 “热……” 衣带松松垮垮地落在腰间,月媞忍不住用手去扒脖颈边的衣物。 裴闻璟身上从外面带来的雨气还未散尽,凉丝丝的让她自发将人拉下来,好似一个能降温的冰块。 醉人的芳香直扑了满怀,月媞将头靠在他颈侧,灼热的耳畔落在颈窝,一时也为其烫染上薄红。 “好香……”说话人往面前的怀里拱去,像只小猫一样。 引得人身形一僵,不敢动弹,相持良久,才慢慢安静下来。 叹了口气,这下衣衫都不太整齐了,裴闻璟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伸进水盆拧了帕子。 “乖。” 细细替她擦脸,刚开始力度没把握好,弄得她不适,直扒拉她的手,一瞧肌肤红了好一片。 收了下手,控制着力度继续,帕子粗糙,始终不是很舒服,换了几次帕子,才将人连着手一块儿洗完。 一番折腾,裴闻璟身上也出了汗。 收拾完,月媞终于舒服一点,眉目也舒展开,多了些清醒,眼睛睁开隐隐看见个熟悉的人,这山里,裴闻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当自己头晕做梦。 酒后热意泛起来,温水也消不了热,自顾自解了半边衣裳。 裴闻璟过去倒水,榻上躺着个不清醒的人,他也不敢多挨,随意清洗一番,发丝上还沾着水珠,蓦一回来,却看到无边春色。 薄衣之下,胸脯微微起伏,葱绿抹胸也露了出来,玉肤如醉。 月媞眼睛寻着人,直到看到他才安稳,却又堪堪落了两滴泪来,小脸苦涩地皱成一团。 哪里还管什么衣容,惊得裴闻璟两三步就到了塌前。 “怎么了?” 一双美目只瞧着人不说话,十指牢牢抓住他,泫然模样像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裴闻璟想她是醉了酒,身体不舒服,摸摸她光洁的额头,又感受了一下手背的热度,却是正常的。 要是这般,日后是万不能再让她饮酒了。 “为什么……”月媞倒在他怀中默默问了一句。 “什么为什么?” 他的手凉,抚在她脸上,让她不由自主想更靠近一点。 “你不要我……”她眼眶红红,说起来眼眶又红了几分。 “我何时不要你?” 她神情认真地想了想,良久才柔柔说了两个字来:“你有。” 他仔细想了一番,还是没弄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不要她。 “父王不要我,你也是……” “为什么……” “你们都这样……” …… 裴闻璟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样指控他,问不出缘由,也哄不住。 兰息带着温度一直挠着他的颈间,将人拉开一点来,扯过柔软的被子拢在她身上。 小嘴一撇,一手就用力拉了下来,顺着褪下的还有她自己的衣衫。 左肩下一颗红痣直撞入眼中,胜雪为衬,闻璟眼神一凛,屏了口气无奈重新将被子捞起来。 月媞将他手一拦,毫无威慑力地瞪他。 刚想开口,唇上就抵上温热绵软的触感,将他未言的话尽数堵在喉中。 裴闻璟:“……” 此情此景,他眼神晦暗几分,纵是再怎么有能耐,也是个正常男子。 更莫说血气方刚的年纪,最近战事也少……方才她无意间添的那么多柴,这下就如在秋日干燥的茅草堆上燃了一把火,烧得他心口发慌。 最后愣怔之后,立马反应过来,勾住正要远离的人儿,顺手扶上她的后脑勺,欺身将她慢慢放平在榻上。 唇齿间还盛着葡萄酒的香气,沾染了雪消香梅后那一抹幽淡。 滚烫的气息相互交缠,霸道瞬时就将她淹没,沉沉浮浮的大海之中,唯有一段浮木可依。 分不清是酒后的无力还是什么,月媞身子软得厉害,无力抵抗,只有齿间用劲一咬。 唇上刺痛,感受到身下人的怒气,他将人放开几分,才发觉身下人双手正使力推拒着他,比方才哭诉时还委屈的模样,直令人心尖发颤。 月媞胸腔空得厉害,喘不过气,脸也憋得通红,一得自由,连忙呼吸起来,泪水蓄满眼眶,往侧旁一偏,圆滚滚的泪珠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美人落泪,向惹人怜。 这一番,她唇色较先前更为红润,比唇脂更是鲜艳,宛如晨间朝露从花瓣上摇摇欲滴。 知道将人欺负得狠了,裴闻璟面上也有几分不自然,轻轻替她拭去泪意,以至于没注意到自己被咬出的伤口。 即使意识不清醒,月媞也就将他控诉了好一会儿,他也不恼,将人揽在怀里不停安慰,不过翻过来翻过去也只有那几句。 “别哭……” “你、欺负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哭得抽抽一下。 “你打回来,可好?” 她果真捏着拳头狠狠锤了他几下,见他纹丝不动又泄了气。 不知哭了多久,天昏地暗,裴闻璟觉得这辈子听过的所有好话都用在了她身上,只是跟喝醉的人讲道理,却是讲不通的。 终是哭得累了,怀中歇了下来,他不敢轻易动弹,怕有醒了,等了好一阵确认终于是睡着了,才敢离开。 重新打了热水,梨花带雨的小脸哭得有些充血,明天醒来怕是要肿,用热水敷过,折腾许久才收拾完。 单纯看着却没有触碰,不知她是怎样想这段和亲,要是第二日还记得,也不知会不会后悔。 忍着一身躁意,又去洗了个澡,睫目交叠,缓上好一阵,才敢回到榻间。 雷声正一声轰隆,月媞惊得动了一下,还以为她要醒,裴闻璟大跨步过去,看见仍旧恬静的睡颜,不禁松下一口气。 伴雨声好入眠,却有人难得失去睡意,直至夜半才终于平稳。 第二日清晨,雨还在下,即使睡得晚,裴闻璟还是在日常的时间起了身。 醉酒过头,第二日醒来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身体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绵软使不上力。 阿依守在她床边,见人醒来倒了一杯水,兑了蜜浆,口中干燥正合心意。 清甜下肚,还是不太好受,稍微一动,就能感到身上传来的酸痛。 “我昨晚……是跟人打架了吗?”月媞有些郁闷,从前也不是没有醉过,怎么这次这么难受。 阿依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认命地替她揉按肩膀:“夫人还好说,昨晚不让我们守着,喝醉睡在地到地上都不知道,还是将军来才把夫人安顿好……” “什么?”月媞零乱,“将军?” “对啊,就是您与江小姐喝醉的时候,将军冒着雨从城中赶了来。” 听完这一句,月媞眼睛一闭,倒回温热的棉被中,整个头都埋了进去。 “还不舒服吗?”阿依没想其他,当她是还难受。 等了半晌,她闷闷道:“嗯……我再睡会儿。” “那奴婢先出去,有事记得喊我。”随后把被子给她盖好,再退出掩好门。 还没站稳,回身过来就看到裴闻璟,忙行了礼。 “夫人?” 见状阿依解释着:“夫人刚醒了一会儿,又睡下了。” 他微微点头,一时也没想到自己要来做什么,索性转了步子往外走。 阿依松了口气,真如夫人所言,将军走路可真是没有声音。 “裴将军。” 刚走不远,就听见有人喊他,往屋檐下一看。 南湘王妃。 她走下几步到平地上,四处看了一下,语气温和:“怎么未见夫人,昨日江姑娘从我这儿要了两坛酒,说要与夫人谈欢,那酒虽适合女儿家饮用,却不能多尝。” 裴闻璟闻言,意味不明。 须臾南湘王妃听到他道了一句:“为何?” 真是活这么久,居然也能听到大将军问她,心下了然,笑道:“那是酒窖里的老酒了,虽然上口,但后劲大得很,也不知她们喝了多少?” 他这方明白过来,也有几分疑惑自己怎么问了这样的问题。 “喝得不少。” “那怕是要难受一会儿了。” 裴闻璟听完,微微向她点了点头。 她知道他不是健谈之人,与她说的这两句,还都是有关他夫人的,或许真是成了家影响了冷情的大将军。 许是得了旁人不知道的信息,南湘王妃有点飘然,觉得这拦路的雨也变得可爱起来,回去得让女儿与江姑娘好好学学,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就能与月媞玩到一块儿去。 一路想着南湘王妃的话,裴闻璟着意干涉了厨房吃食。 再返回院子时,看到婢女还守在门外,不免开口道:“夫人还在睡?” “是,可要奴婢去喊一下夫人?” “不用,我去看看。”拒绝了阿依的提议,裴闻璟亲自推门进去。 入目的被子鼓作一团,走过去看到一截发尾露在外面,她整个头都被软衾包裹住,不由得担心是不是难受得很。 “夫人?” 若说听到第一声的时候月媞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又听见一声时,忽然反应过来,灵台瞬间清明。 像是怕她闷坏,裴闻璟贴心地伸手将她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 “将军……” 布料都要被她捏得变不回原形了,说话便说话,怎生、怎生还夺人被子。 于是还没露出全貌的她又把被子扯了回来。 “婢子说你还未醒,躺久了不适,起来吃些东西吧,不若待会该更乏力了。” 听他这样说,月媞无法反驳,刚才只是不想起床面对昨晚的事,才对阿依说她要睡觉,没想到被里太舒服又睡着了。 本着多挨一会儿就能少一点窘迫,况且她又没漱洗收拾,不知会是什么个鬼样子,愣是半天没动,试图能让他知“难”而退。 “再躺一会儿……” 裴闻璟终是蹙起眉来:“哪里不舒服?” 月媞顺着他的话说道:“哪里都舒服。”话音落下,感觉到淡淡的不对经,又补充一句,“我很好。” “当真?” 他不太相信地问出口,此时想的都是南湘王妃说的要难受好一会儿了。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12. 撒娇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伤口 “嗯嗯。”月媞用力地点了点头,似乎连被子都带着确定。 裴闻璟算是接受了她的说法,又疑惑她怎么不起来。 两人相持在这儿时,外面江倚宁已经到了门口。 “你家夫人在里面吗?” “在,还睡着,将军方才也进去了。” 江倚宁“噢”了一声:“将军也来了?” “是。” 里面两人也听到了外面动静,日上三竿了都,她还未起,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也不好继续赖着。 “将军……我不想躺了……” 裴闻璟听完道了“好”,以为她要起身,等了片刻却没见她动,也没再说什么,将她的话回想一遍,才理解出几分意思来。 大概是想让他不要待在此地?裴闻璟试探性道:“那我先出去?” 果不其然听到她带了丝轻快的语气应下来,一时明了,看来他还要习惯夫人这说话绕圈子的方式。 等脚步声渐远,月媞才掀了衾被,发丝睡得凌乱。 躺久了确实不好,直觉骨头都软了。 想到江倚宁还在外面,迅速收拾好,理了个简单的发式。 推门见裴闻璟、江倚宁以及两个婢子,安安静静地等在檐下,气氛很是祥和,她一出来,几双眼睛都望向她。 饶是早知道情况,看见这么几个人等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早呀……” 寂静。 江倚宁见裴闻璟没说话,走到月媞旁边道:“哪里早了,看看什么日头了。” 她指着天,月媞顺着望了一眼,可没有太阳。 “别说这个了,昨日喝了那么多,你感觉怎么样?” “我挺好的,倒是你……”江倚宁说到一半看了看裴闻璟,声音压低了一点,“睡到这时候才起。” “还不是陪你喝酒喝的!” “……” 两人在一旁论着,显得裴闻璟明显地被晾在一旁。 他们相处这么久,也不比刚认识的人相谈自然。 “将军。” 他抬头,正看见月媞站在他面前,阴沉的天色里,格外地明媚,两根木簪挽起飘逸的长发。 “将军唇上是怎么了?” 这下离得近,月媞看到他唇上的伤口,有点红肿,一眼看去还是比较明显。 她一问,裴闻璟才注意到,不过很快反应起来。 “昨天晚上,被小猫咬的。” 月媞四下看看,又回忆昨日山中环境,她也不记得山里有猫,将军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还会被猫儿近身咬了? 她蹙眉,裴闻璟便想到昨晚之事,这小姑娘应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没什么事,两日便好了。” 她煞有介事地点头:“要是被山里蹿出来的野猫咬了,要不要看看大夫?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话本子里可是有专吸食人精气的怪物。 裴闻璟失笑,没打算解释,算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将军上山是有什么事吗?”月媞才想起来这件事来。 “昨日午后城里下了雨,管事说你在山里回不来,恐有危险,让我来寻你。” “将军骑马来的吗?” “嗯。” 那岂不是也淋了雨? 月媞见他跟没事人一样,心中腹诽,将军果真不会说话,做了什么也不愿说出来。 山中无别事,昨日夜里暴雨连天,虽不至于发生泥石流,但也有不少落石挡了上山的路。 因着裴闻璟来了,月媞没去与夫人们打交道。江倚宁也没去,都是后院夫人,她一个闺阁小姐除了婚事,也聊不到一块儿去,莫说还有件事杵在那儿。 煮茶时,想起江倚宁同自己说过的事,她思虑良久,要是倚宁的表哥真有什么龌龊心思,她定然不好应对。 虽有心帮她,却无门路……不比乌苏,没有势力施展不开。 眼前倒是有一个金大腿,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将军会不会相助? 茶杯溢满,茶盘上渗了不少水,有几滴不小心溅到手上。 “啊!”月媞骇然,忙把茶壶放在一边,拿了帕子擦桌上洒出来的水。 发现得还早,没漏到地上,裴闻璟也从书里抬起头,拿过她手里的帕子。 “烫着没?” 她摇头,只溅了一点儿而已。 看见他平静无波的样子,不自觉将心中的话说出口:“有一件事,关于江姑娘的,想请将军帮个忙。” “什么事?” 月媞将事情来龙去脉都告诉他,从遇到江倚宁到她们昨日的一些想法,事无巨细,然后认真等他的回答。 “你相信她说的,一定是真的吗?” 她一愕,想过他会问,却没来料到会问这个:“我觉得江姑娘不像骗人。” “我会去查的。” “嗯。” “世上坏人多,别过于轻信他人。”裴闻璟忍不住叮嘱一句,看她兴致不太高。 “嗯。” “她的事,我会留意,你别担心。” “嗯!”月媞眼眸亮起,像盛了星星,确认道,“将军是要帮江姑娘吗?” 裴闻璟听着这句话,勉为其难点头,又哪里是在帮江姑娘? “多谢将军!”她发自内心地笑起来,为他斟上一杯茶。 有将军出马,这事肯定就没问题了! 午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江倚宁见她没歇着,过来寻她说话,模样看上去有些颓废。 “怎么了这是?” “刚才去找了那小子的娘,差点被我阿娘逮着回不来。” 知道她娘的态度,月媞也不奇怪:“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想到那夫人,江倚宁就有点生气,“他娘跟他一伙的,还说什么要好好劝我,让我早日过了门,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说着她眼中露出一抹狠厉,咬牙道:“就算是死我都不想嫁给那样的人!” “可别说这种傻话。”月媞止住她,“我跟将军提了这件事,他会帮忙的。” 江倚宁听得一愣,随即激动非常:“可是真的?” “嗯嗯!我何时骗过你?” 再怎样,她也不会拿裴闻璟开玩笑,江倚宁终于放下心来,不过听月媞这样说,又扯出昨日骗她吃辣的事来。 “那不是想让你开心开心嘛。”月媞诚挚道。 “哼!” 江倚宁不买账,碍于现在她算是半个恩人,不与她计较。 “对了。”江倚宁戳戳她,有几分神秘莫测。 “怎么了?” “将军唇上的伤口,与你有关吗?” 月媞无辜摇头:“没有,是野猫咬的。” 江倚宁不信,又盯了她两眼,看上去不像骗人。 “将军身手高强,怎么可能被猫儿弄伤?” “这就不知道了,昨晚的事没什么印象。”月媞还是实话实说,虽然她也有点疑惑。 “莫不是……”江倚宁顿了顿,专心看起她的反应,“是你咬的?” “咳咳咳……”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月媞一跳,死皱着眉看她。 “怎么,想起来了?”江倚宁对她的反应有些好笑,怎么这么不经逗。 “没……” 她故意凑近月媞,语带揶揄:“那怎么这么大反应,跟自己夫君亲一个怎么啦?” 话一说完,月媞脸上立马就红了。 江倚宁看得惊诧不已:“不会吧!你们、你们……没……” 月媞猜到她想了什么,无奈住,将她伸出来的手安安分分地放回去。 “真的?” “……” “将军、将军不行?”江倚宁哽了一下,“也不像啊……” “……” 四顾无言。 静了好一会儿,看着江倚宁越来越震惊的眼神,不知想到了哪里去,不过月媞觉得这姑娘什么都能想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还有什么隐情?” “嗯……” 她与裴闻璟,确实不像正常夫妻,不过她也说不准,解不了江倚宁的惑。 她默默在一旁僵了好半晌,脑中纷繁杂乱,还是没能接受裴大将军居然是这样的人…… “我一定好好留意有没有这方面的神医。”她郑重道。 “……” 这美妙的误会,说不清了。 于是江倚宁再看到裴闻璟时,眼中的复杂明显得让人疑惑。 也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了江倚宁的想法,会是怎样的反应。 云销雨霁,霓虹于天。 初晴后山中空气更为湿润,绿草与泥土的清香潜入每一方天地。 山路已全部清理好,也能容下马车通过,道别了南湘王妃,月媞与裴闻璟就下了山,江倚宁黏着她跟她一起走了,也没管江夫人投来的什么目光。 彼时江倚宁眼巴巴地将月媞望着,希望她能收留自己一段时间,这番跑出来,回了江府,怕是只有等到她出嫁才能逃出去。 月媞担心裴闻璟有所芥蒂,特地问过得了答应,才开开心心地带上江倚宁一块儿。 两人坐上马车,裴闻璟骑上来时的马走在前面。 “想不到我还有这种机会。”江倚宁看着这一情景,感慨发言。 “嗯?” “大将军在外面骑马,我却跟将军夫人在马车里坐着,要是我爹知道,不知要被吓成什么样。” 裴闻璟的威名,月媞这两日又在江倚宁这听了不少。说起来,她与将军也很少这般同行。 “有机会一定得给我哥说说,猜他也要像我老爹那样吓死。” 她打起小算盘,眼中甚是狡黠。 月媞还不知道她有哥哥,长路无事生了几分好奇,提了一句。 “我哥崇拜将军,之前看见将军阅兵,就吵吵着也要当兵,爹娘拗不过,正好三月招兵,干脆就送去军营了。” “去历练一番也好。” “嗯,飞虎营训练严格,我哥那小身板,几个月过去定要脱层皮。” 那种场景,想想就有趣。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13. 伤口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相逼 官道上还残有黄泥的痕迹,一路有江倚宁在说话,也不算过于无趣。 到了将军府下马车,月媞见裴闻璟站在那儿似乎没准备进去。 “将军不回去吗?” “军营还有事务处理,晚上会回来。” “那将军注意安全。” “好。” 还没歇口气,就又骑马离开。 人影都远到了尽头,月媞还没收回眼睛。 “怎么,刚走就舍不得啦?” 月媞回身过来敲她:“惯会取笑。” 之前还不知道裴闻璟还有军营要管,或许他不在府里的时候,都是在军营里? “军营是在哪?” “城北呀!”江倚宁疑惑她居然不知道。 他们也是从城北回来,那将军还回府,岂不就是单纯送她们? 一时觉得裴闻璟如此细心,自己倒也什么都没做,不觉有些亏欠他。 江倚宁看着这两人,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月媞,她也得找位好神医! 进府里管事给江倚宁安排了房间,就在主卧旁边,既显得热闹也方便二人来往。 月媞带她在府里逛了一下,晚膳丰盛,在别院中除了那顿南湘特色明显的菜,酒醒后吃的东西味道都极淡,还好没在上面久待,没吃几顿。 傍晚时分,裴闻璟果真回来,管事看得欣慰,摸了摸自己的一把老胡子。 将军长大了,也知道按时回家了。 “你在嘀咕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从他背后传出来,吓了他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江倚宁。 “哎哟小祖宗……”徐管事拍了拍心口,“我年纪大了,经不得吓……” 手适时哆嗦了两下,假装没听到她说的话。 “哎呀!”江倚宁也不想为难他,不好说其实都她听到了。 裴闻璟一回来,江倚宁就把月媞推出去,躲在屋里闭上门,不打扰小两口。 江倚宁仔细思考一下,他们还年轻,日子还长,就算现在不行,也总有方法!也不知道管事知道这事不? 不过还是别告诉他,管事上了年纪,万一真不知道,她说出去把人吓到可怎么好,不好不好。 府中日子闲适,虽然早就知道将军府后院无人,真真接触才知这样的府中有多清净。 仅一位正夫人,没有谁来请安打扰,也不用顾及争风吃醋,将军洁身自好又不乱来。 这样的日子,不知有多舒适。 “你们可得好好生活下去。” 两人正在湖边喂鱼,蓦然听她这样说了一句,不知是想到什么。 月媞停下手中动作:“怎么突然这么说?” 江倚宁手一撤,漏出大量鱼食,拥挤的鱼群张大嘴巴极力争抢,上面的鱼被挤出水面,要是这种局势维持一会儿,这鱼会不会因为在水中却喝不到水而渴死。 “你是个好人,将军也是个好人,看你们在一块儿,我开心。” 她说完,唇角大大地弯起。 月媞应了她的话,她也想好好生活,别无多求。 某日昏暮,江倚宁发现月媞那儿的话本子,好几本她都眼熟得很,再一细看,不就是她看过的吗。 当即拿了书找月媞,才发觉原来两人都有这爱好,又聊到夜中,江倚宁央管事拿点酒,被他严正拒绝,说什么也不给。 两人只好就着茶,聊累了就喝口茶歇歇,与之前相比更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 煮茶焚香,弹琴作舞,游园赏乐,好不惬意。 无人管束,这日两人又是睡到自然醒,未及梳洗打扮,就有人来通报有人上门拜访。 按理说,若有人要拜访将军府,也应该提早下帖子,怎么这般冒然就来了。 “回夫人,来的是尚书府江夫人,说有急事。” 江夫人,可不就是江倚宁的娘。 转头看见江倚宁正走来:“多半都是我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麻不麻烦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还在将军府里,没事的。” 到前院时,江夫人正张望着来人,走来走去,衣袖拢着,面带急促,见到她们来了松了口气,随即向月媞说明来意。 “裴夫人!实在对不住这么早上府打扰,实在有一急事。” “江夫人但说无妨。” 她看了月媞身后的江倚宁两眼,才放软语气道:“夫人或许知道,小女与她表哥的事……” 月媞勉强点头。 “我也是今日刚刚得知,眼下她表哥的状况不太好……”她欲言又止,“念着倚宁茶饭不思,人都瘦了好几圈。” 月媞听得皱眉。 “小女在府上叨扰数日,她爹的意思也是要将她接回去了。” 月媞想着得问问江倚宁,见她抗拒得很,江夫人又请求道:“夫人可否让我与小女说两句?” 这要求算是正常,她总不能阻挡人家,朝江倚宁点头,使了个安心的眼神,把这片地方留给她们。 不过也没走远,长廊外几处盆栽旁,依然能看到她们,只是听不真切,堂上有婢子,也没有完全屏退所有人。 远远看着江夫人不断说着话,拉着江倚宁的手,谈着谈着还落了几分泪。 谈得不久,两人就往这边来,江夫人走在前面,江倚宁落着。 看江夫人神情,露了些轻松,想必是达成了目的。 “这段时日,实在麻烦裴夫人与将军了。”说完向月媞行了一礼。 月媞将她虚扶起来,听这话中意思,是要接回去了? “谈不上打扰,有倚宁在,我倒是多个贴心的人。” 江夫人含笑点点头:“多谢夫人厚爱,倚宁她、今日便跟我回去,承蒙夫人喜欢,日后定有机会再让倚宁来陪夫人。” 江倚宁眸光低垂,一看便知不是很乐意。 月媞略微思考:“夫人来得突然,我还没与倚宁好好道别,下一次再见也不知何时,可否等明日,我着人将倚宁亲自送回来?” “可……” “将军也不知倚宁今日就走,怕回来问起,还是等我与将军说一下吧。”月媞堵了她的话,将裴闻璟搬出来,然后就等着江夫人答应。 这么多日都待了,多一日也不影响什么。 “好吧,多谢夫人,还请夫人跟将军解释清楚。” “会的。” 果然不论什么时候,裴闻璟的名号都是最好用的。 江夫人一走,月媞就逮着江倚宁问起来。 “你娘说了什么,怎么就答应她了?” 话在江倚宁嘴里转了几圈,半晌才干巴巴地开口:“娘说他思我成疾,舅母不忍,以命相逼,让舅舅来找了我娘。” “说我就算不嫁,也要顾着亲戚情分,回去看看,劝劝表哥。” “我不信他对我如此情根深种。” 月媞:“这岂不是要逼你回去。” “嗯,阿娘就是在逼我,养育之恩大于天,舅舅逼她,她来逼我。”江倚宁喃喃,“她都算好了。” “你舅舅在何处?” “淮阳县,离上京不远。” 江倚宁这一去,若被他们彻底拿捏住,怕是就要陷进去,怎么让人放得了心。 裴闻璟最近似乎也忙,不知还记不记得之前说的那件事,有没有查。 “我们去找下将军。” “将军在军营,可不能随意进去。”江倚宁拉着她,军营重地,女子非请不得入内。 “你放心。将军出门没说今日要回来,想必是不会回来了,刚又答应你娘明日将你送回去,只有今日去找将军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江倚宁有些担忧:“可以吗?” “嗯嗯。” 此前裴闻璟给她拿了一块令牌,若有急事,带上令牌能去找他,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当下决定了就动起来,管事安排好马车,又备了好些糕点饮食供几人路上所需。 还是城北那条路,上次去别院不赶时间,走得慢悠悠地还不觉怎么颠簸,这下嘱咐了车夫赶快一点,速度起来也不可避免地坐得更加难受。 江倚宁看着月媞被颠得面色憔悴,生出几分不忍。 “难为你为我走这一趟。” “说的什么话。”月媞轻笑,“你看着也没好到哪里去。” 闻言,江倚宁没好气往她怀里塞了个软枕,一时戚戚然的氛围消磨大半。 虽是坐得难受,但也确实很快就到了军营,外有士兵把守,百米外就将他们拦了下来。 “什么人?” 阿依跳下车,将铜质令牌交给他们查验。 “我们是将军府里的,夫人有事找将军,还望通传一声。” 令牌花纹繁复,中间一个“裴”字,翻来覆去检查几遍,确认是真的,想也无人敢伪造裴闻璟的令牌。 “不要乱走,我去找将军。” 车里月媞缓了一阵,才跟江倚宁一起出来,眼前视野开阔,远处是另一片山头,她们站的地方还能听到士兵操练的呐喊声,整齐有序。 副官正从主帐内出来,迎面撞上前来报告的人。 “贺兰将军!” “何事这么着急?” 小将停下脚步:“说是将军夫人来了,要见将军,将军可在里面?” “在,你去吧。” “好好好。” 将军夫人?和亲的公主,大婚那日见过一面,还没听裴闻璟提起过,居然直接找到军营来了,起了几分好奇,当下决定留在原地。 几句话的功夫,就等着裴闻璟亲自出来了,贺兰川躲在一边被他看见,忙神色正经谄媚地回以一笑。 “将军快去,别让夫人等急了。” 裴闻璟扫了他一眼,只字未言就往外走去。 贺兰川笑容凝滞片刻,感受他走时带起来的风。 咬咬牙,果然都是见色忘义的家伙!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14. 相逼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军营 这还是月媞第一次见裴闻璟着薄甲的样子,往日都是常服,这身更显得他严肃冷峻。 “将军。”月媞露出几分笑意来。 “嗯。”裴闻璟走到跟前,看着旁边的江倚宁,隐隐猜到是什么事,“过来吧。” 待领着人进去后,刚才的士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真是将军夫人,还有将军,原来对女子也会这样温和,见惯了将军上阵杀敌的模样,这样的将军还是头一次见…… 贺兰川在主帐外等得乏味,与周围士兵聊起来,这番情景,也无非是关于裴闻璟与夫人的事。 难得能见到将军的另一面,可不振奋人心。 终于在他望眼欲穿之时,裴闻璟终于带着月媞到了。 军营大门到主帐不算近,她们却没等多久,想是裴闻璟步长走得快。 刚才刚赶了路,月媞即便缓那一会儿,也还是不太舒服。 于是贺兰川便看见了……众目睽睽之下,裴闻璟扶着月媞……将就女子走得缓慢。 他想他若是现在站在他们旁边,都感受不到空气的浮动,没见过将军走这么慢。 抹了把脸收回眼神,假装站岗。 掀帘待两人入内后,却发现后面还有一个人。 “你不能进去。” 江倚宁本还在低头看路,就见一根长枪拦在她身前。 “为何?” “没有将军允许,只有夫人能进。” 她眼神微眯:“你是谁?” 听闻此话,贺兰川长枪立地,神气报名。 “我,贺兰川,大将军手下大将!” 江倚宁抬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眼,这小身板,跟京城里那些富家公子差不多,还敢自称大将,也不怕遭报应。 不过江倚宁还清楚自己现在军营,只在心里想,没说出口来。 贺兰川见她没什么反应,感觉竟被一个女子轻视,他的名字叫出去虽比不上将军那样出名,但也是响当当的。 正想与她辩论两句,就听到里面在叫她。 江倚宁听到声音,向里面应了声,对贺兰川做了个鬼脸。 还不让她进去,这下打脸打得响! “哼!” “你……你有眼不识泰山!” 贺兰川手中长枪捶地,矜贵的样子,是不太像身形魁梧的大将,两边真正的卫兵憋笑憋得厉害。 “笑什么,不准笑。” 卫兵忙闭上了嘴,笑容又跑到眼睛里,没想到贺兰将军也会栽在女子手上。 管不了他们,贺兰川带着闷气离开。 江倚宁!记住你了。 帐内有一股药物的清香,让人心神清明。 “你的事我已知晓,明日是一定要去淮阳县?” “嗯。”江倚宁想起娘说得那些话,不得不回去。 “我派人暗中跟着你,若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吩咐他们,但不会直接出手。” 出手便直接暴露了,江倚宁懂得,点点头:“多谢将军。” “陆子怀,确实有点问题,做过不少坏事,陆家替他掩饰得好,没爆出来。” 江倚宁表哥,就是陆子怀。 听及月媞看向裴闻璟,没听他提起,还以为忘了此事,没想到已经查到了。 “探子今日回来,我也刚刚得知消息,想晚些告诉你的。”像是看出了月媞的疑惑,裴闻璟解释了两句。 “噢好。” 月媞眼神避闪几分,没想到他会注意到她。 陆家有什么计划,还得明天去了淮阳县才知道,江倚宁明白,这件事不解决,照陆家那样,怕是会一直缠着她不得安生。 “多谢将军。” 江倚宁语气认真,能帮她的人实在是少,这个从前的玩伴,成长得那样快,如今也需要仰视了。 月媞:“若苗头不对,你就赶紧回来。” “好。”江倚宁噙着温和的语气答应她,有几分勉强。 裴闻璟又着人将贺兰川叫了过来,让他去护着江倚宁一点。 贺兰川目瞪口呆,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这种事情居然让他去?! “我不去。” 他看着江倚宁,明显不服气。 江倚宁也没想到裴闻璟这样安排,不过抱着手臂好笑地看着贺兰川。 “你不去?” 听得他淡淡范围,贺兰川一激灵,忘了忘了,现在是跟将军说话,可不是跟那女子拌嘴。 “没有没有,我、我嘴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般不稳重,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不敢与他辩驳,贺兰川咽了嘴里的话,答道:“……是。”栽跟头栽到家了。 江倚宁说要商讨些细节,拉着人出去,帐内只有月媞与裴闻璟二人。 “可好些了?” “嗯。” 马车坐得有些晕眩,那清凉的药膏很有效果,闻上一阵就好了许多。 “下次有事,可以直接派人过来。” 听他语气,月媞以为是在责备自己,心中发堵:“今日事出突然,没想那么多,下次不会了。” 裴闻璟发出一声叹息,月媞将眼神垂得更低了。 “路远劳顿,身体不适便不要逞强。” “……好。” 见人埋着头还是没抬起来,感觉不对,伸手微抬了抬她下巴,看清她眼眶微微泛着红。 不自觉开口,带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和困惑:“怎么了?” 月媞摇摇头,脸色还有点苍白,显得人愈发楚楚可怜。 裴闻璟百思不得其解,周身气质微冷:“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 “我出去问。” 月媞拉住了他,见他很是认真,一时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不过是身子不适,听他语气,又理解得有误,两相之下莫名委屈。 “我没事,不用出去。” 裴闻璟回身过来问道:“那是怎么了?” 月媞:“……没什么。” 将军……何时有这么刨根问底的习惯。 这下没得到答案,裴闻璟不太放心,恰好今日事务也处理完了,坐上马车跟月媞一道回府。 有他在,江倚宁不敢上马车,所幸之京中掀起过一阵女子修习骑射的风气,她有点兴趣,骑术还行。贺兰川因为任务在身,也跟他们一起。 江倚宁骑了匹温顺的马,难得这么自由,仗着月媞在,驾着马就跑了起来,吓得贺兰川连忙追上。 尘土飞扬,追上就是一顿怒吼:“你干什么?” 江倚宁心情不错:“骑马呀,看不出来吗?” “你一个姑娘家,要是控制不住,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干什么,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就不能骑马了?” 知道他好心,也忍不住怼了起来, 贺兰川无话可说,风里她笑得恣意,几根吹乱的青丝被轻轻撩起,活泼灵动得与他见过的名门贵女全然不一。 “不同你说了。”江倚宁随后一扬鞭子,在道上肆意策马。 “等等我!” 月媞在里面看着两人,眼中隐隐露出向往。 “会骑马吗?”裴闻璟问道。 “会,乌苏擅养马,以前学过。” 见他问起,月媞还以为这下要去骑马,一双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不去。” “……将军怎知我在想什么?” “一看便知。” “……” 天气都转热了,将军是如何说出这样冰凉的话的。 “你今日身体不好,改日有机会带你骑马。” “好!一言为定!”像是怕他反悔,月媞一口应下来。 车夫得了裴闻璟授意,行得很是缓慢,跟来时差距甚大,又没有江倚宁在一旁说话,摇一摇地把她睡意都晃了出来。 裴闻璟正襟危坐,瞧见她搭了好几次的脑袋终于要磕到车壁上,伸手垫在她额前,月媞反应两秒,直接放在他手中睡了起来。 他无法,将她微微转了个身子,坐得挨近一点,放下靠在他腿上。 这样应该能睡得舒服一点。裴闻璟这样想着,看着她眼下青黑,心底泛上一点怜惜,军中吃食没那么精细,午中也没见她用多少。 等马车慢悠悠地回到府中,天色已经不早了。 江倚宁跟贺兰川到得早,正在府中又因什么吵了起来。 “欸欸看!” “什么?” 江倚宁以为有诈,退得离他远了两步才抬眼。 然后就哑了声…… 月媞被裴闻璟抱在怀中,大步进了府,等二人走过,两人才开始说话。 贺兰川:“这这这将军平日与夫人,就是这样相处的吗?” 江倚宁:“……我也不知道。” 月媞一直睡着,马车到之后,吩咐车夫停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醒,车上睡得也没有那么舒适,裴闻璟便将她抱了下来。 这时府中众人都还当值,他又没避着人,于是乎都将这幅画面看进了眼中,心照不宣地埋头假装干着自己的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这一对儿主儿。不出一日,全府上下都会知道将军与夫人有多恩爱。 这边裴闻璟刚把月媞放下,准确来说是她接触到床榻那一刻,她就睁开了眼。 “到了吗?”刚睡醒时还有点迷糊。 “嗯。” 过了一会儿,月媞看着床榻之上的结构,再一摸摸被子。 “!” “我、我睡着了?” “是。” “那我……”月媞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有些混乱。 “我抱进来的。” 石化一般,月媞半晌没动弹,脸上悄然爬上绯红。 “可有人看见?” 没得到回应,便是结果了…… “没关系,他们看见了也会当没看见。” 他的宽慰起不了作用,看见便是看见了,月媞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直接钻进去。 月媞看着他冷静得紧,不禁疑惑他为何如此自若,不似自己。 莫非,是经历得多了……这想法一冒出来,便天马行空一发不可收拾。 许久,月媞弱弱开口:“将军以前,可也做过这种事……”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15. 军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情敌 裴闻璟一头雾水:“怎会这样问?” “那将军是有了?”月媞瞠目,将军这、这看着也……不是说不近女色吗? 裴闻璟无奈,夫人说话不仅喜欢绕圈子,还喜欢想些有的没的。 “没有做过。” 看他表情,月媞又知是自己想多了。 “你是我夫人,在自己府中,没有什么羞人的。” “……” 解释的这一句,月媞倒希望他什么也别说,点出来更令人不知所措,暴露在他视线中无处可躲。 幸而众人知道她没醒,也没有来打扰她。 第二日月媞带着江倚宁去了江府,街衢洞达,人烟阜盛。 江夫人站在门口,看样子一直等她们。。 贺兰川看上去吊儿郎当,月媞本还有些不放心,裴闻璟替他说了几句,才挽回了他的名声。 送回了江倚宁,便也没什么事,上街巷书铺中挑了话本,买了好些时兴的糕点糖果,慢悠悠回到府中,管事正在大门接着。 “夫人回来了。” 徐管事边往她往里面迎边说道:“夫人前脚走后,七公主就来了,硬是要见您,老奴说您出门了,七公主不信,闹了好半晌了。” 初到大齐时宫宴上,众人都捧着的那位小公主,月媞还记得当初闹的那点事。后宫中人未告而至将军府,怕是来者不善。 行至堂中,几个婢子沉默地立在侧边,七公主一脸嚣张。 “你可算是敢出来见本公主了。” 月媞眼眸微挑:“七公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七公主走到她面前,衣裙华贵似一只蝴蝶,看得出来眉眼被青黛仔细勾勒过,头仰起,言出声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本公主听说,你昨日擅闯军营,这是死罪!” 这话出口,还以为她会惊慌失措,却听月媞浅浅反问道:“七公主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 “自然是有人看见了。” “看见了?军营那么多将士,不知七公主说的谁?” 她本来是来质问月媞的,没想到一直被她问,生了几分气:“你管是谁?你擅闯军营就是死罪。” 月媞掩唇,轻轻一笑:“七公主如此确定,怎么没见有人前来治我的罪?” “你等着就是。” 她满不在意说完这句,转头就看到月媞坐到了椅子上。 “你坐着干什么?” 婢子刚刚上了茶,月媞自若端起浅尝,入口柔润,回甘悠长,若用清泉活水,想必这香气能更上一层楼。 “七公主不是要我等吗,我就在坐这儿等。” 她哪里找得到人来抓她,不过是唬她两句,让她害怕,没想到竟低估了她。 “你……哼!本公主大度,不与你计较。” 月媞坐得住,她坐不住,今日借了上皇寺祈福的托辞出宫,特意打扮一番也是为了裴闻璟,却不曾想人不在府里,扑了一场空。 七公主不想跟她周旋,放了几句狠话,怀着不满就准备拉开。 “七公主走什么呀,人可是还没来?”看着她的动作,月媞适时开口道。 “你自己慢慢等吧,本公主可没时间陪你。” “七公主何必这么着急。”月媞从黄花梨木螭纹圈椅上起身,走了两步,“公主说我擅闯军营,这是一事,还有一事,公主可能忘了。” “什么事?”七公主脚步停下,她怎么不知道有什么。 “七公主擅闯将军府,可算?” 七公主被噎了一下,马上反驳道:“本公主何时闯了?” “未经许可,七公主自己就进了府,这不算擅闯,那什么算?” “呵,花言巧语。”七公主“嗤”了一声,“前日江夫人还不是来了,怎没见你说她擅闯?” 月媞顿了一顿,旋即一笑:“七公主这么好能耐,还知道江夫人来了府上。” 七公主感觉有些不对,像是再给自己下套,又没反应过来,于是沉默下来。 “七公主对将军府的一举一动如此清楚,不知有何企图?” “我只是偶然得知罢了,倒是你咄咄逼人,哪有一位夫人的样子。” 月媞想给她扣监视将军府的帽子,她怎能让她如愿。 “我是什么样子,七公主说了应当不算,还得看将军是什么意思。” 提到裴闻璟,月媞的语气一时柔和下来,七公主听得心中难受,重重道:“将军不会喜欢你的。” “七公主又不是将军,怎知将军所想?” “你!” 她恼得不行,见月媞这幅自诩的样子更为不爽,被气出几滴眼泪往外面跑了。 管事看得有几分愣,七公主受宠,向来无人敢惹,夫人却直接将人说哭了。一直以为夫人柔弱得很,没想到还是他狭隘了。 月媞从桌上端起端起茶杯抿了一点儿,茶水微凉,解了一分燥意。 “这一去,七公主怕是不会再来了。”管事道。 她已经跑远了,月媞怕她找不到路,叫了两个侍卫跟上去。 “七公主从前来过吗?” “以前来过几次,都是来找将军的。” “将军见了吗?” 管事凝思,七公主的目的太过明显,得想一个两全的答案,不能欺骗夫人,又得表明将军的立场。 “将军自然不见,有时七公主闹得凶,众人拦不住,才会出面着人送公主回去。”说完,又补充道,“京城中思慕将军的人虽然多,但将军从未关心过哪家小姐。” 月媞倒没将七公主放在心上,十三四岁的丫头,裴闻璟有将军的身份加成,长得又还行,产生好感也是极为容易的,她只要没什么过度的恶意就好。 月媞点点头,管事拿不准她想法,也不知会不会怪到将军身上? 晚间,管事又在门口等着,这次是等裴闻璟。 将七公主上府的事,还有月媞是怎么回应的,添油加醋地一股脑全告诉了他,还说夫人怕是往心里去了,晚上爱吃的饮食也没吃多少,让人好好安慰安慰。 “我知道了。” 往主屋走去,脚步带了几分沉凝,发现主屋里没人,她贴身婢子也不在,问了洒扫也摇头说不知道。 走出主屋,这个时间,平时月媞都会在屋里等他,今日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一时竟也不知要上哪去找。 还没走两步,不经意抬头一望,看到一个身影坐在房檐上,借着月色,很容易看清正是他找的月媞。 待走了过去,一个人正站在下面。 阿依看见了他,行了一礼。 “将军,夫人在上面。” 旁边还放着一架梯子,估计是从这爬上去的。 未等阿依再说什么,眼前一闪,反应过来时裴闻璟已经站到了屋顶上,不禁感叹:“将军功夫可真好。” 裴闻璟这下没刻意放轻脚步,踩在瓦片上有清脆的声音,不过没见月媞回身看他。 屋顶上有风,若有若无的云气也被吹散开来。 “冷不冷?” 裴闻璟见她穿得单薄,像是已经沐浴过了。 “不冷。”月媞看过来,他挨着在她旁边坐下。 碰到她身上的衣裳,凉气悠悠,猜想坐这儿的时间应当不短了。 当她心中有事忧烦,裴闻璟没冒然开口说话。 “天上有好多星星。” 裴闻璟顺着往天上看,夜空静谧,点点繁星闪烁,一条浅淡的银河缀在天边。 “倒是很久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 “嗯。” “今日的事,管事同我说了,想怎么讨个公道?”见月媞没反应,他还是将此事提了起来。 “七公主?有什么要讨公道的。”月媞像有几分意外,笑着继续看天上的星星,乌苏也有好多星星。 “她诬陷你,加上擅闯将军府,都能治罪。” 月媞见他神色认真,莞尔道:“她来也没弄出什么事,一个公主,还真能治罪不成?” “能。” 他答得毫不迟疑,月媞禁不住笑了出来。 “将军怎么这么正经了。” 裴闻璟不明。 “管事给将军说什么了?”月媞有点好奇,她不过往这儿一坐,将军好像有点紧张。 他回想管事说了什么,左不过就是要安慰她,也没有什么其他。 “我没什么事,七公主我没有放在心上,今晚夜色好,上来赏星星赏月亮的。” 月媞语气和婉,笑容温柔,轻轻解释着,声音散在夜风里。 裴闻璟不由失笑,管事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正经。 “管事以为你伤心着,着急得很。” 月媞却突然往他的方向凑近了一点,带了几分哀怨道:“那将军觉得我应该伤心吗?” 女子变脸的速度如此快,裴闻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也不知道她是真伤心还是没伤心。 没思考过来,长臂一伸,将她揽了过来,本来两人也近,月媞半个身子都直接靠在了他的怀中,随后便听见声音从头顶传来:“以后没有允许,其他人都不得进府。” 他揽着的力度态度,月媞扒了下他的衣襟,声音传出来不太清晰:“我没伤心,刚才逗你玩儿的。” 她是真的没生气没伤心,裴闻璟这下却没管,按着管家说的安慰她。 他一说话,月媞就能感受他胸腔里沉稳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衫也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 裴闻璟又解释了好一阵,逗得月媞笑了好几次。 管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阿依旁边,看着月下依靠着的两人。 “将军。” “嗯?” “将军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夫人,是乌苏和亲的公主,会不喜吗……” 或者是厌恶? 她一直想的都是,赐婚的夫君就算不会对她过于虐待,也必不会有所好言。他是大齐战将,按理应当更为仇视她,相处下来却同她想的全然不一样,让她疑惑好久。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16. 情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暑热 “对你我没有半分不喜,是否成为和亲公主也不是你决定的,再者国家战事,皆是利益分割,我又怎能将怨怼加诸你的身上。” “将军果真这么想?” 月媞从他怀中仰起头来,刚好触及他的下颌。 “嗯。” 也是经她这样一问,裴闻璟才有些明白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她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每日活生生一起相处的是那个人,而不是那个身份。 月媞自发地伸手抱住裴闻璟,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头埋着叫人瞧不见神色。 最大的芥蒂也不过是她的身份,得知他并不在意,月媞一直以来的忐忑,也差不多消失了。不过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应当希望能自己掌控自己的婚事,而非强加。后来如何,便听凭天意与造化了。 * 这日月媞正在看夏衣的料子,管事就在她旁边嘀咕。 “将军一年下来的衣裳也不见换个颜色,年纪轻轻穿得那般沉闷。” “出门也瞧着寒碜的紧。” 虽然衣裳都是他一手把控,但即便做了其他样式颜色的衣裳,裴闻璟也不会多看两眼。 相比月媞衣料样式繁多,色彩明艳,他的衣裳着实单一得很。 “那今年做些不一样的?”月媞试探性地问出口。 管事立马点头,到时就说是夫人特意挑的,将军要是不穿,可就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意。 “好。” 月媞对男子常服了解不多,参考着往年的样图,还有先前为她上府做衣服的绣娘的意见,定下好几种花色,依着管事提议,也选了稍微不那么单调的颜色,碧青、烟墨、云褐…… 管事看得心满意足。 江倚宁走了三四日,月媞就收到了她寄来的书信。 信纸只有一页,简短地说明她的情况,陆子怀确实缠绵病榻,陆家父母当前还没拿她怎样,只让她待些时日,也未提婚事,让月媞放心。 折好信纸放起来,提笔写了回信,交予驿使寄出。 小扇轻轻扑着,下了一次雨后日头更晒,午后浅眠更是不安稳,月媞撑在榻上,提不起劲来。 厨房日日变着花样做的饭菜也不合胃口,不过几日下来,形容就有些消瘦,阿依瞧着心疼,又往冰扇里填了冰,替她打扇。 “夫人,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月媞醒了醒神,想到大夫开的那些黑漆漆的汤药,打了几分退堂鼓。 “只是春困、秋乏、夏打盹儿,等这炎日过去就好了。” 上京湿热,相比起来,乌苏的仲夏便没有这么难捱。 管事也关心着这边情况,裴闻璟一回来,管事哀哀地要他好好看看夫人。 有了上次的经验,裴闻璟想他又是怎么夸大了,待见着人才知他说的无半句虚言。 夜里转凉,月媞感觉稍微好些,还能提起劲头来看白日送来的夏衣,旁边放着一碗厨房送的冰酪,还剩了大半,怕不小心碰着,月媞端起来拿到外间去。 裴闻璟正站在檀木雕花屏风前,铜兽香炉中燃着清冷的果香,夜中凉爽窗户都推开,适时上了纱帘,轻闻还有淡淡的驱蚊香。 朝中有异动,他在军营中处理事情,几日未归,见月媞似又清瘦了几分。 从她手中将瓷碗接过,往日知她喜欢这冰酪,见到还剩下这么多,不免疑惑。 “可是不好吃了?” 月媞看着稠稠的乳酪,答道:“想是吃多了有些腻。” 裴闻璟皱着眉,就着碗沿尝了一点,月媞抬手想止住他,那是她吃过的……将军竟也不嫌。 他哪里知道月媞在想什么,常年带兵,自没有那么计较。细碎的冰化作凉水,碗边还有丝凉,他尝这冰酪还如往日一般,鲜果酸甜清凉,没有什么变化。 想起她最近食欲不振,连着这些零嘴也不上口,思量着明日是得找个大夫。 月媞拉着他的衣袖走到近旁,叠叠漆盘上都摆着衣裳,解释道:“这是将军的夏衣,看看怎么样?” 裴闻璟循着看去,刚才留意到了,不知竟是为他准备的,那般颜色的衣裳…… “将军不喜欢吗?” 她满脸期待,裴闻璟不好拂了她的心意,看着这些衣裳,也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偶尔换换式样也好。 “没有,很好。” 月媞笑容绽开:“那便好。” 旋即挑出几件交予他手上:“这是照着前几月的尺寸做的,将军试试合身不,看需不需要改几分?” 量衣时他不在府中,今岁制衣又有些晚,赶着时间便没有再量,就着尺寸做了。 他们本就在里间,裴闻璟已听了她的话走到旁边换起来,月媞一时没反应过来,忙转过身,挨着纱窗感受那点若有若无的凉意。 夏日衣衫轻薄,脑海中还余着方才瞥见的宽厚的脊背。 夜色融融,树枝花叶摇映,虫鸣细长悠悠。 “好了。” 身后传来裴闻璟的声音,月媞转过身来,他一身暗蓝与月白相配的衣袍,剪裁得体,看上去竟是极为合身,衬得他愈发英姿挺拔,难得见他这般不同,月媞顿住两秒,随即唇角轻轻弯了起来。 “将军这样好看,应当多穿穿。” 裴闻璟向来对这些不太注重,眼下穿着这种颜色,又见她此番模样,动作间竟也生出几分生硬来。 夫人说好看,那便是好看。 要是裴闻璟穿了这身衣裳出门,不知上京爱慕他的女子会不会更多。 翌日天气仍是燥热,裴闻璟特地留在府中,请大夫上门替月媞看诊。 素手伸出,置于脉枕上,一方薄纱垫在手腕处,面前是位神情放松得老大夫,细细诊着,隔了一会儿让月媞换上另一只手,裴闻璟也在旁边仔细盯着,都屏着气怕惊扰了看诊。 月媞看了会儿老大夫,又向着裴闻璟道:“我没事。” 老大夫还没诊完,裴闻璟眼神带着温意看着她,像是在安抚。见说不动,月媞默默叹了一声,她是真的不想喝药。 “夫人可觉得口舌时常干燥?” 为避免吃药,月媞很想否定,对上裴闻璟的眼神又弱了下去,在老大夫的问询中点了点头。 接下来又问了什么,阿依贴身侍候她,都清楚得紧,替她答了,让她也不至于纠结那一阵。 终于老大夫收了手,从药箱中拿了纸笔来:“夫人没有什么大碍,夏日炎热,有些脾胃阴虚,平时应少食用生冷食物,老夫开点健脾益气、理气消食的药,对夫人不思进食,食少多饮的症状应能有所缓解,待吃上两幅,再看看效果。” “多谢大夫。” 阿依将人恭敬请去列药方,又听得平日里需要留神的地方,一一应下。 月媞哀叹一声,只觉这金乌过于毒辣,盼着秋风能早日吹散暑热,思及皑皑白雪的冬日,都不免生出更多可爱。 黑乎乎的汤药摆在面前,月媞托腮苦大仇深地看着它,直到最后一丝白雾都散尽。阿依守着一边,有几分无可奈何,日日喝药都这般困难,药苦了该更不好喝了。 “夫人,药已经凉了,可以喝了。” 月媞拿勺子搅了两下,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直侵入四肢百骸,又散了几丝袅袅白气。 “我看着还有点烫。” 一碟果盘中盛着蜜饯,阿依捧到她面前,出口的话却一点不似蜜饯:“夫人再不喝,等将军回来,我可要好好告夫人的状。” “你这丫头,到底是向着我还是向着将军。”月媞恶狠狠道,从盘中拿了一块蜜干,入口甜意扩散。 “谁对夫人好,奴婢就向着谁。”阿依丝毫不惧她,无怪她吃药让阿依一直在旁边看着,刚开始喝药那两天,月媞说等药放凉一些再喝,阿依不作多想,没仔细守着,出去一会儿再进来收拾药碗。没想到那日进屋正好撞见月媞将药倒在花盆里,才知她哪里有好好喝药,都喂给那丛花叶了。 于是乎现在一定要看着她把一碗药真正喝下去阿依才肯离开。 月媞没辙,深吸一口气,秀眉紧拧,趁着方才嘴中的甜意正浓,捏住鼻子,准备就往唇边送,接触到苦涩的一瞬间牙关又闭得死紧,连忙将碗拿远。 阿依心生不忍,却只是将蜜饯推得离她近了点。 “夫人早日喝完,身体好起来就不用喝了。” 话虽如此,做起来还是艰难。 终于不知又拖了多久,才终将一碗药汁悉数咽完,了毕一桩大事。 药苦是苦,但吃过几天后,确实有点效果,至少不似前段时日疲倦,胃口也好了许多,月媞默默念着,若是没有效用,那么多药便是白吃了。 日头拉长,药喝过好一阵夜幕才缓缓降临,地面吸纳了一天的热气也在此时徐徐吐出,蚊虫嗡嗡令人生厌得很,仔细听着能打着好几只。 冰雪冷元子还放在冰鉴中,阿依不许她吃,只能等着裴闻璟回来时,借着尝一点儿。 “几时了?” 阿依刚还问过外面,估着时间道:“大概有戌时三刻了。” 往日裴闻璟若没有提前说明,至少戌时刚过就回来了,还没这样晚过。 未等一会儿,院中就冲进来一个人影,月媞还以为是裴闻璟,细看却是个不认识的人,背上还背着一个。 主仆二人退了几步,头次刺杀后,府中防守更为严密,此人却还能大摇大摆地进来。 背上那人被飞快放下,站在地上气还没喘匀就开始说话:“夫、夫人……” 听见声音后,才看清人形。 “管事?” “将军出事了,麻烦夫人跟我去一趟。”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17. 暑热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解药 上京街道四通八达,幸是此时街上人少,马车飞快行驶,窗外景象都成残影,月媞极力抓稳才不至于彻底偏倒,但还是东西偏得厉害。 刚才院中的人是裴闻璟的手下,进府找到管事,嫌他速度太慢于是背着他来找月媞。 事态紧急,他来不及过多解释就让月媞上了马车,车夫也没要。本说骑马更快,但夜里路黑,不能保证她的安全,不过照此时的马车,月媞想这与骑马应也差不到哪去了。 不知出了何事,也不知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心中始终记着事。 许是紧张,暂时也忘了身体的不适,马车一路疾驰,等到再听见四周传来的人声时,就已到了军营中。 主帐外,站着两个守卫,面色皆是凝重。 “将军……被人暗算,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眼下……夫人莫要害怕,军医在里面。” 接她的人说得不明不白,月媞听得迷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会怎么样?手上滞了一瞬立马掀了帐子进入。 心中落落,看到人时也没好到哪去。 裴闻璟上半身赤红,细密的银针扎在身上,反射出碎碎的白光。军医还在他身上行针,走近瞧见他面上像是忍耐着极大的苦楚,薄唇颤抖,汗珠从额上一颗颗落下。 一直见他都是运筹帷幄、气定神闲的模样,何时见过他这般。 “将军?”唤了一声,出声时没发觉自己声线都不稳。 黑眸睁开,眼底尽是血红,无端令人害怕,瞧见面前的人,清醒过来几分,嗓子干涩,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来了?” 月媞才知原来不是裴闻璟让自己来的,不过此时担忧胜过了一切,没在意他话中的漠然。 “将军身边的人来府中接的。” 说完就见他紧闭双目,军医动手取下他身上的银针,脑上也是汗水涟涟:“施针只能缓解一时,效力管不了多久,这药来势汹汹,将军还是早些解药,不若身子会有损伤。” 裴闻璟稳然坐着,月媞虽忧心帮忙,却不知如何下手。身上银针收完,裴闻璟身上紧绷的肌肉舒缓片刻,军医见月媞迷茫得很,将人扯到一边,说了几句重点。 不听话的病人实在难治,将军往常也不像这般,不过既然夫人来了那也没什么了。 月媞僵在原地,想着军医说的话,看见裴闻璟的反应,心中乱得很,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裴闻璟忍得辛苦,咳了两声让声音听上去更正常,不过还是徒劳:“让方才带你来的人送你回去。”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来回,月媞听得他这样说道,眼眶红了几分,走到他榻前坐下。 “我不走。” 仅是挨着他,月媞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烫得渗人的温度,一双柔荑抚上他修长的手指,温凉相接的一瞬让裴闻璟不由将手撤回几寸,指尖传来颤意,却没有过多动作。 月媞有些怯怯的,做过一番挣扎后又生了几许勇气,声音渺渺是来自天边:“我们本是夫妻。” 夫妻……娇软的嗓音如缠绵的风钻入他的耳朵,令人袭上一阵阵酥麻。 “军医的针……撑不了一会儿。” “我知道。” 顿了一会儿,月媞伸手将他发冠摘下,乌黑长发拢到一起。裴闻璟却忽然一动,像受了刺激,一手握住她细白的手腕,落在粗粝的掌心中更显得她纤弱不堪一折,月媞来不及反应,就被推倒在榻上,后脑被护住,磕在床底间没有想象中的痛感。 惊呼一声,心跳猛然加速,月媞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正对着他的眼睛,血色愈发深沉,只觉危险得让人不由想逃离。 他上身没有衣衫,月媞紧张起来便只能抓紧身下的褥子,被揉得皱成一团。 手指滚烫,缓缓停靠在秀丽眉间,拂过双眸,指尖慢慢下滑,滞留在唇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月媞不忍战栗,恍一愣神,滚烫的吻便落了下来,喷薄的气息洒在耳畔,像是要拉人一同沉沦。 娇容也渡上潮红,厮磨间月媞似乎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随后却招来更用力的噬咬,她吃痛,不小心嘤咛出声,嗓音柔得像是能掐出水的春芽儿。 裴闻璟退开些许,咫尺间凝视着她,眼眸中携带着月媞看不懂的情绪,喉间上下滑动,而后又是铺天盖地般覆住她的气息。 腰间衣带解不开,裴闻璟一用力,可怜的料子便被撕下来,一手撑在她耳侧,一手探入衣下,一寸一寸悉心探索,柔软的曲线在手心不断发抖。 薄薄的衣衫支撑不住,尽然飘在地上。 “唔……将军……” 呼吸交缠,肌肤相触,柔软的丰盈贴着他,颤颤绵绵,一并烧红了两人的理智。 “叫夫君……” 良久,喘过神来的人儿弱弱念出一声:“夫君……” 大火终是燎了原,吹来夏日里不散的热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受不住的浪花一次次拍向岸边,一个浪头打来一下将她淹没,像是要将人溺毙在海中。 先前生起的丝丝勇气早已消磨,余着难受且无力的反抗,一番磋磨后,便再也没有丝毫精力分去思索。 鸳鸯交颈,帐帘重重掩却春色醉。 “夫……夫君……” 带着哭腔的低低嘶声一遍遍传入身上人的心间,期盼得到温柔的回应,如愿以偿得到轻吻安抚,而后却变本加厉,满脸咸湿的小脸哪能知晓缘由,只得一声声求饶,却只有适得其反。 心跳全然受不得控制,像是塞北不受控制的马匹,奔跑起来忘乎所以。 一场混乱终于停歇,闹到下半夜,他意识回笼,身下人已蒙蒙昏沉,却还不忘泣着声讨饶,仿佛含了无尽的委屈。 “莫哭了……” 裴闻璟屏住呼吸,入眼之处哪还有半块完好肌肤,将薄衾拉过,起身打水收拾,帐外冷清肃静,众人皆默契地退到百米开外,一个人影子也瞧不见。 拿了十足的耐心与温和替她擦洗身子,其间看见她面上的痛楚,也不禁暗骂自己。 月媞浑浑噩噩,陷入一个又一个梦魇,困在没有光亮的深处,不知名的东西撕咬着她的血肉,最后堕入无边的暗夜。 沉沉的酸痛布及全身,艰难睁开眼睛,月媞抬手想起身,却一下被身上传来的疼意逼得重新躺了回去。 “醒了?” 模模糊糊的人形站在面前,听见他温和的声音。 “将军……”她认出人来,唤了两个字却没发出声来,摸了摸脖颈处,哑得厉害。 裴闻璟看在眼中,又溢起一阵疼惜,倒了小杯一直备在旁边的温水:“润润嗓子。” 就着他的手抿了两下,唇上干燥有所缓解,吞咽时却发觉喉间也难受。 跟那日醉后的不适比起来,月媞才知那也不算什么。 裴闻璟出去一会儿,月媞思绪放空静静躺着,眸光略过面前的衣物,察觉几分异样,雪白的衣襟,又稍稍动了动手指,看见刚好被翻折到腕处的宽大雪袖。 再不清醒,她也记得自己昨日沐浴后穿的中衣不是这件,领口亦是松垮,勉勉强强系上,看这尺寸,更不像是她的,却又感受到中衣之下,跟往日也不太一样。 裴闻璟提了一个食盒进来,看见月媞朝里侧躺着,将吃食拿出来放在面前。 “夫人?”月媞听见他的声音,饭菜的香气也一并传来,腹中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嗯……”她耳朵往褥子里贴了点,只希望他没听到。 裴闻璟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今日疲倦,将主帐腾出来让她能安安稳稳休息,现下酉时过了,一日未进食饿了才是正常的。 “我扶你起来。” 等月媞点过头,他才连着被衾扶住人腰身将她半抱起来,拿了两个软枕垫在床头,让她靠得舒服一点。 衣领下凝脂般的肌肤遍布了殷红,一看便知昨日只事……裴闻璟靠近将她的衣领提起来一点,月媞不知道,还以为是担心她受凉。 “不冷。” 这炎日下,怎么会冷。 “嗯。” 山药红枣糯米粥在灶上小火慢熬了半个时辰,软软糯糯,散发着甜香,裴闻璟舀起一勺来,感觉凉些就向月媞喂了去。 他没做过这些,此时的举动让月媞愣了一愣,看他坚持着,勺子直直停在面前,大有她不吃就不收回的迹象,默默凑过去一点,吃下小半勺。 见状裴闻璟放了心又舀起一勺,一颗软烂的红枣躺在勺中,月媞看着皱了皱眉,他便顺从地换了一勺。 记下了,夫人不爱吃红枣。 月媞想接过来自己吃,身上即便酸痛,吃饭的力气还是有,可裴闻璟不肯让她拿碗,美其名曰太重,怕她手累着。 只得被动接受他的投喂,最初还会烫着她,后来便越发得心应手,还会等她咽下缓一缓再喂,像是饲养的小动物,一碗粥喂得很快,裴闻璟总觉得她没吃饱。 不算这碗粥,几盘碟子中的菜他也喂了大半,月媞不言,他便一直喂着。等实在是吃不下时,月媞才终于将他的手推了推。 裴闻璟看着碟中还剩着,怕人还饿,特意又问了两遍,月媞只差向他展示圆滚滚的胃腹了。 尽管只是咀嚼,一顿饭下来也是累得很,月媞被安稳放好,裴闻璟收拾了碗碟带出去,很快又折返回来,手中拿了两个白净的瓷瓶。 “这是外用活血化瘀和消肿止痛的药,怕你不喝便没熬汤药。” 听得有药正悬了的心,又随着他说的后一句放了下来。 “好。” 月媞想睡一会儿,本以为他只是送药,不料他却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手中两个瓷瓶放在一起,发出轻微声响,听见他语气自然:“还要上药。”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18. 解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上药 “上药我自己来……”月媞的话刚说了一半,突然理解过来他为何还留在这儿。 将军是想……给她上药? 昨日她没有醉酒,即使后来累到迷糊,记忆却还是深刻的。 裴闻璟看不见她的反应,只听见她未完的话,解释道:“有些地方你看不见,可能不太方便。” 被衾里热得很,月媞却想得歪了,嗫嗫着:“方便的。” 晚间还有士兵操练的声音,裴闻璟一时没说话,帐内便静了下来,宛如平静的湖水,月媞更觉自己理解正确。 等了一会儿,听见他的语气罕然带了几分生硬:“背上,有地方也需要上药,怕你看不见。” 凌晨时看见她背上也有不少青紫痕迹,心下歉然,又不好直言。 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想来自己又会错了,脸上起了绯红。 裴闻璟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时,月媞还是没能缓过来,不过他全心放在心疼上,即使昨夜已上过一遍药,知晓情况,这下看去,青紫扩展开来,更显得触目惊心。 “你的衣衫暂时穿不了,现下穿的是我在军营备的衣衫,都是干净的。” 衣衫……早在月媞还有印象之时便成了零散的碎布,夏衣是薄,从前却也不知竟如此脆弱。他特意强调一番,怕她有所芥蒂。 后背的衣摆被推至肋间,月媞两手抓紧了一些,知道是他的衣衫后更为不自然,囫囵说道:“无碍……” 上完药,裴闻璟替她整理好,将红色瓶塞的瓷瓶给她,道:“这是消肿止痛的,我在外间,有需要叫我便是,累得话再歇一会儿,你的婢子派人去接了,应当很快就能到。” 月媞拿着凉凉的药瓶听着,离去时裴闻璟顺势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抱起又好好安放在榻上,一点用力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知晓昨晚也上过药后,好在那时她已经睡过去,将军亲力亲为,好在自己不知细节,便迷惑着其实无事发生。 药物效用确实良好,眼下的难受尚能忍耐,不再想上药,药瓶便脱手安静地躺在一边。躺在榻上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闭上眼睛一会儿就浮浮睡去。 裴闻璟在外间候了好一会儿,确认里面没有动静后才出了帐,止了守卫行礼的动作,吩咐几人悉心守着,有什么需要便派人立即告诉他,不可进入帐中。 守卫抱拳,无声应下。 残阳未尽,云霞似火绘染长天,铺洒出蝉翼般轻薄的雾纱,倦鸟落于林梢,苍茫暮色中最后一丝闪金泄尽。 在主帐守了一天,裴闻璟这下才能安心离开,到隔壁帐中处理事情,召了一人过来,正是昨日接月媞来的手下,林焕。 “昨日之事,查得怎么样了?” 他声音沉沉,却叫人看不出喜怒,林焕心中紧然,低头抱拳。 “回将军,已经查清楚了。” 军营中每日饮食皆有专人把控,所用之人皆为心腹,想在饭菜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几乎不可能实现,可裴闻璟还是中了药。 “药是沾在将军所食碗碟上,那女子也是易容成送菜老伯的侄子混进来的。” 帐内几是静了半盏茶的功夫,裴闻璟凝了一眼长桌上整齐堆了两摞的公文,平静说道:“军营里得好好查查了。” 军营之地,守卫森严,岂是说进便能进的,从守卫再到饮食,这一条线下来,若非对这全部都极为熟悉之人,很难避开层层检查,如此看来,除了外人虎视眈眈,军营里也有不安分的。 战争结束不过这么一点时间,便有人按捺不住了。 帐内昏黑,无人掌明灯。 “卑职擅作主张,还请将军责罚。” 一声闷响,林焕跪在地上,即便是请罪,也未听出他话中有半分胆怯。 昨夜的女子都进了主帐,裴闻璟被药性控制得站都站不稳,却还是命人将她绑了下去。那药凶狠,军医施针也不能全然退药,他不愿碰那个女人,却不知为何也不肯将夫人召来,他待在裴闻璟身边多年,又听了军医的话,难得背着他骑马赶去了将军府。 裴闻璟知他性格,即使是他好心,也没做错事,这顿罚也免不了。 “去领二十杖。” “是。” 违反军纪,不听指挥,二十杖已是极轻的。 施刑之处见这么一尊大佛来领罚,沸了一会儿,又不敢明言,掌握着力度打完二十棍,刑吏打完,手中脸上都淌了汗,受罚的人反而一脸如常,除了走姿与来时有点差别,便不像是个挨了罚的人。 白日晴朗,此时天上月朗星疏。 主帐里传来月媞与她婢子交谈的声音,裴闻璟收回正准备掀开帐子的手,衣袖下一道不怎么明显的红痕显露出来,想起昨夜情景,眉间不自觉柔和起来,小姑娘蓄了圆润的指甲,使了力也能划出浅浅的一道,背上倒不知还有多少,没有多疼,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传来酥痒的麻意。 帐内,阿依不知情况,昨夜人被带走后,她担心了整宿没睡,将军派人来接知道她平安才安了心。 这下看见人身上的伤,眼泪又滚了出来,从小到大,就算公主后来在乌苏不受宠,也未遭过如此虐待,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月媞忙给她擦了擦眼泪,衣衫不合身,袖口也宽大,随意动动都能明显瞧见斑斑痕迹,主仆相处多年,月媞见她模样就知她在想什么。 “没出什么事,别担心。” 阿依听了她的话,却不相信,眼中又落了几颗下来:“那这些伤是怎么了?” 本来白皙的肌肤上一片片深红与青紫,也不知那人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男女之事,阿依没经过,月媞做不到坦然放与面上与她细说,含糊了过去,好在阿依虽听得云里雾里,也大约通晓过来,不过还是有些含了几分怨气。 “将军也不知轻点。” 那药效强劲,即使极力隐忍,怕也是好不到哪去……月媞感觉脸上也有些发烫,不再多言,便道着要歇了,阿依知道自己夫人脸皮薄,这事怪夫人也没用,将东西收拾一番,再把带来的衣裙放在一旁。 不提夫人身上的那些,面色瞧上去还是红润得很,成亲这么久,将军待夫人如何也是看在眼中,心里也升起欣慰来。 虽然说着要歇下,但躺了一天委实有些累,四肢如不受控制般,又看见阿依留下的衣物,思忖片刻还是艰难起身,披上天青的软烟罗外衣,踩上绣鞋。 脚下落在坚实的地上,腿骨发软,明晰感受到了一些躺着时并未感受到的疼痛,扶着旁边的木架走了几步,背部的酸痛才像是回过味来。 内外间中还有一道帘门,内间主要放置了一张床榻,以供休息,外间则是处理公事。帐外有人,月媞也不准备出去,想着到外间走走便是。 短短一段路,慢慢地竟也走了一炷香时间,正准备缓上一下,几步外的帘子竟被人撩开来,月媞怔怔看着,忘了反应。 “怎么起来了?” 裴闻璟刚才见她婢子出去,便想进来看看她,外衣如没有披一般,抓着衣襟的指头没有察觉,半个肩头剩在了外边,空空的中衣也滑下一点,领如蝤蛴。 “将、将军。”她知道不会有其他人进来,可见到他还是心中一颤,注意到目光落在自己衣上,低头一看才发现衣衫不太齐整的样子,匆匆理了一下扯紧,才想起答他的话,“起来走走。” 青丝零乱着,垂下挡住了小巧的耳朵,也遮住了那片微红。 “要不要到外间看看?”他进来时,看见她应是想出去的。 顺着裴闻璟的话,月媞也没作思考地应了句:“好……” 外间要宽上许多,正中展挂着军旗,明黄为底,正圆为红,绣以“裴”字,下方摆着一套桌椅,桌上一盏狮形烛台,几支毫素悬在笔架上。 左侧书格中放满了书,木牌分好了类别,随便看去,都是起了卷略显陈旧的书,右边放着武器,明暗中反射出凛冽冷光,生出森然寒意。 “回去吧。”月媞浅声道,站得有些久,脚上便使不出多大的力。 “好。”像是看出她的不便,裴闻璟弯腰左手绕过她膝弯,右手扶在她腰上,凭着记忆避开有伤的地方,将她稳稳抱在怀中。 月媞顾着稳,一时也放了扯住衣襟的手,下意识抱住了裴闻璟。他这也感受到那一片柔软,动作一顿,脚下步子都加快了,十数步转瞬便到。 被放下后,月媞自觉地滚到床里,拉过薄被盖好,不得不说走了一会儿是舒服许多。 手中似乎仍留有温热,榻上小人儿将自己裹得严实,也不知待会会不会热? 月媞虽状似不在意,余光却瞥着他,见他转身,问道:“将军可宿在这儿?” 倒不为其他,只是这本是他的住处,眼下被自己占了,不知他要上哪儿? 裴闻璟读出几分挽留的意味,外面都是士兵,想是她害怕,温声回道:“收拾一番便回来。” “嗯。” 一夜无话。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19. 上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风月 翌日晨光熹微,校场已传来操练的声音。月媞迷迷糊糊醒来时,帐内一片寂静,侧边已失了温度。身子感觉比昨日好了许多,起身唤了阿依,人果在外面候着了。 梳洗完,用了早点,担心出去乱走不好,便窝在外间的椅子上看起书来。 昨夜粗略走那一趟,只知书多,却不知都是何书,这下看清木牌上的字,大多与兵法、武器有关。再往上一栏是“舆图”,舆图记载山川河流、州县人情,小心取了一本出来,封衣上写着四方风土,想来应是有趣。 纸页偏厚,拿在手中有几分重量,铺陈开来,一幅简要的山川勾勒图映入眼帘,中心标注一个红点,墨笔写着上京,北边靠着得正是他们所处的这片山。再看到西北边上,是与乌苏接壤的天凝山,其余的月媞便不熟悉了。 往后翻去,写了大齐各州地方特色,配以图画,详尽无比,星星点点的墨汁晕了一些地方,看样子像是直接绘上去的。 月媞一页一页翻下去,文字描绘地很是生动,仿若身临其境,不觉便看入了神。 裴闻璟撩帷入内时,阳光争先恐后涌进,也落于舆图笔触间,明亮地有些耀眼。 月媞眨了眨眼,仰头便见到一身戎衣的裴闻璟,莹莹闪光之下,眼前人却似霓虹般远在天边,可望不可及。 “将军早。” 裴闻璟走上前来,看见桌上摆着的书,也轻声回了:“早。” 瞧他反应,月媞忙拿开搭在舆图上的手,未听他说能不能拿书格中的书,想是不能随意拿,心中惴惴:“这书可是不能翻看?” “没有。”裴闻璟起初还未理解她话中意思,随后认真应道,“喜欢便看。” 听得他言,月媞重又展开眉头,想来也是,将军原本便不是那般小气之人,对这舆图的喜爱又明显冒了起来:“这里面所绘之图、描绘之事,可都是真的?” 长长睫毛下的眸子忽闪,透着清亮。想起什么来,裴闻璟嗓子微微发干,不动声色将眼神往旁边移了点:“是。” 除却风土人情,舆图还载有众多奇异景象,地方志怪,竟也是真的?月媞起了兴趣,想知晓更多,转念又惋惜身份所限不能亲身经历,若不是公主身份…… 小人儿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都化成了失落。 “怎么了?”裴闻璟瞧着她变化,出声问道。 月媞闻声转眸,正对上他眼中的疑惑:“没什么。”说道微微垂首,目光划过分布工整的笔墨,语气放松,“就是觉得若切身体会过,应当极为有趣。” 过了一会儿,听得裴闻璟淡淡道:“若有机会,可以游历一番。” 此言一出,引得月媞心中那点火苗又燃了起来,就是不知道何时有机会,起了几分心思,朝着裴闻璟莞然问道:“将军可去过这些地方?” 他无意隐瞒,点了点头,随后便见月媞眸光闪亮,一时心念摇晃,又指了指她手中书册:“早年亲自所作。” 月媞惊异,眼睛微微睁大,此书看着确像手写编撰,有些地方还有修改涂覆,不过如何也没想到,竟是他亲手所写,这么厚一本,得是去过多少地方。 看着纸上那些墨字,下笔毫不拖泥带水,笔锋刚劲有力,温和处又透着凌厉,字如其人,此前未意识到,这下觉得这字倒真像是将军的。 从前战事紧张,他东征西战不知去过多少地方,归程之路,几乎是将大齐走了个遍,偶然将那些记下来,未曾想过她会生了兴致。 “将军,有事禀报!”外面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裴闻璟:“我去看看。”随后出了帐。 早先被下了命令,这两日不能进主账,一个彪形军汉子正站在帐外等着,见裴闻璟出来方才那粗犷的嗓音又传得震响。 “将军,那女人寻死觅活,要怎么处理?” 月媞在帐内都听得仔细,有些纳闷,未听谁提过,军营中还会有其他女子? 裴闻璟侧目一眼,彪形汉子看得莫名,不解何意,又继续说了起来:“闹了一日了,将军要不要去看看?” 后面人走远,便没有听见裴闻璟回了什么,按另一人所言,他们是要去看那名女子,什么女子能够进来? 压着舆图月媞想了半晌,也没思索出什么,索性继续看起来,心里想着都是将军走过的地方,再看那些黑字,便有种与他一起走一遍的感觉。 “陈氏女,上京人氏,她爹嗜赌,半月前被人追债,走投无路就把女儿卖给了风月楼。” “风月楼?” 听名字,便知道是什么地方,上京最大的销金窟。其间两类姑娘,一则以艺侍人,琴棋书画之类,必是个中翘楚,方能入此道;二则以色侍,身量手段为上。 风月一夕,白银千两。道的就是这风月楼。 前日夜里她被发现,裴闻璟却正是那时中了药,军营尽是兵汉,除她外没有其他女子,不难看出这个局,是要逼裴闻璟收了她。 监栏外,因她寻死,现下已被结实绑起来,嘴里也塞满粗布,以防咬舌,关了两天,原本的衣裳到处染上脏污,脸上亦是灰败,泪痕点点,却还是能瞧出诱人容颜,能卖到风月楼,便不可能是张不好的皮子。 看见裴闻璟带人前来,挣扎一阵,嘴中呜鸣,眼泪顺着流了下来。 私入军营、涉嫌下药、谋害将军,每一条拎出来都不够她死的,无人敢怜惜她。 裴闻璟做了个手势,示意让她开口,士兵上前,也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一把扯下她嘴里的布,应是塞得深,一得了空气她就用力干呕起来。 “将军、将军饶命……” 听起来的声音已经没有最初的婉转娇嫩,彪形汉子在旁边冷哼一声:“从实招来,你受何人指使?” “我不知道,将军、求将军饶了我……呜呜……”片时她也说不出什么,一个劲地求饶,嘴中囫囵只有“饶命”二字。 淌不完的眼泪与尖声,裴闻璟看得皱眉,全然没有面对月媞时那般怜意。 她害怕得丢了魂,后面再问,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能将人带下去继续审。 裴闻璟回到帐中,几份卷贴摆在桌上,赫然是今日上朝有官员所提之事——分割兵权。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20. 风月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风起 此前,北边上只有乌苏算是大齐的强劲对手,战火接连不断,其余小国为求自保,皆投奔一方以得庇佑。后来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被乌苏打破,又以平阳一战终止。 现今乌苏也被降服,大齐疆土之上,大规模战事已全然结束。户部提议,天下大定,应放归兵士,解甲归田,修养生息。 要知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户部不得不加增赋税,民间多有愤怨。此番提议引得一众主和派赞成,圣人虽未表明态度,不过也能摸出几分偏向。 一国中,最多的兵力都在裴闻璟手中,此番提议,针对谁并不难看出。 这消息传到军中,许多人都不服,想闹一闹,真正到了裴闻璟面前又息了鼓。 裴闻璟手中过半将士都是当年裴老将军手下,后来受裴闻璟指挥,四方征战,息平之后,隐隐有演化为裴家亲兵的态势。 朝堂议事时,大臣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裴闻璟对此却没反对。众人暗中吃惊,对他手中的兵还是忌惮,提前备好的说辞装在肚子里没来得及表明,有些不敢置信。 兹事体大,兵权也不是说收便能收的,后续事务繁杂得很,不过朝中多的是人愿意替裴闻璟操心。 “属下实在想不通,陛下如为何要这样对将军。”一个副官愤愤不平,双手一摆,“哦,仗打完了,就不要我们了?” “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卸杀什么牛?” 他旁边的人帮着递了句:“卸磨杀驴。” “对对,朝中那帮孙子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尽不说人话!” 洪钟般的声音在帐内惊乍,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见无人反驳,似是更起劲儿了。 “慎言。”裴闻璟及时止住了他还要说的话。 “我……” “是是是。”有人拉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你就少说两句,朝廷这样,将军能怎么办?” 他上战场打仗行,头脑却转不过弯,这下被拉住,默默闭上了嘴。 “都是大齐子民,日后大家即使不在一处,也同为大齐效力,无甚区别。” “将军,话是这么说……”那道声音又冒了出来,没说完便被抓了回去。 “说其他也没什么用,我们还是等陛下决议吧。”另一人出声道,缓和了帐内气氛。 这事已经被朝廷搬到了明面上,裴闻璟也不能死握着兵权不放,毕竟他也没有造反的想法。 “可还有什么事?” 裴闻璟发了话,众人数双眼睛瞪着,倒是有许多想说的,不过眼下的样子似乎说再多也没有用,总不能鼓动将军占山为王,自成一家。 见大家都沉默着,裴闻璟向大家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剩众人留在原地。 “唉……” 回到主帐,走时书案前的人已不在原处,正准备进去看看,就见阿依从里面出来,手上抱着一个素净的藕粉色包袱,见到他行了一礼。 “将军,夫人在里面。” “嗯。”裴闻璟淡淡应了声,正准备提步,月媞便刚好撩帷出来,手中亦是拿着东西。 裴闻璟目光落在上面,眉间有微许疑惑。 “收拾一下准备回去了。”月媞解释道。 待了两日,身上感觉好些,也该回去了。 那日来得匆忙,没备什么东西,阿依来也只带了几套衣裙和常用的小物什,这下收起来简单得很,他出去的一会儿便全部理好了。 女子待在军营中确实多有不便,他接过月媞手中的东西,道:“都带齐了吗?” “嗯。” “走吧,送你回去。” 她手中空空,只好问道:“将军不忙吗?” 他出去不久,方才还听闻有什么女子,这么快便处理好了? “无事。” 月媞抿了抿唇,手指落下轻捏了捏,不再言语,本以为他还会说些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日头偏中,毒辣得很,月媞有些后悔挑了这个时间,不过都走出来了,也不好提回去。 一直到马车旁,裴闻璟去放包袱,再转身时已见不到人,眼见珠帘还颤着,也跟着上了马车。 阿依瞧见两人都进去了,自己则在车头坐下来。 顶着炽阳走的一阵,月媞脸颊上红扑扑的,歇了一会儿,珠帘碰撞,又漾出轻细的声响,没想到进来的却不是阿依。 裴闻璟落坐在桌边,原以为他要骑马,月媞想了想或是外面暑热严重,才乘了车。 原本斜倚着厢壁的身子立直了几分,不过靠得久了一会儿还是不太舒服,阿依通常都会备几块软垫,方才进来时没注意,不知还有没有。 月媞四下瞄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只不过挨着裴闻璟,放在桌下的空层中,心里默默比划一下,不起身应是拿不到的,犹豫一阵,悻悻认命继续靠着温凉的厢壁。 若不是他在这儿,月媞想是已全然靠在软垫上了,怎还会贴着这般生硬的厢壁。 辗转几次,又顾及着姿态,总觉得不太舒适,即使过了两日,身上有些地方还是有些暗疼。 她不知,自己的动作一直都在裴闻璟眼中。 右手轻动,就碰到了软乎乎的垫子,将其捞起来,顺势移到月媞旁边给她。 “垫着吧。” 月媞没料到他的做法,看着上面骨节分明的大手,恍了下神才接过来。 两人都是沉默静然,月媞试着睡一会儿也没睡着,裴闻璟闭目养神,坐得端正。 透过窗往外看了一眼,三两旅人正在路边的茶水摊上歇脚,几次来返,月媞有些熟悉线路,知道快入城了。 回头见仍神色淡淡的裴闻璟,作无意的样子提起道:“那日,是何人要害将军吗?” 她声音细细的,裴闻璟才想起来她还不知此事原委,刨去朝堂上那些人心诡秘,其余便毫无隐瞒地讲给了她听。 当提到有个女子,月媞想起早些时候帐外喊的人,说的应也是这个。听闻是如何混进来时,又讶于军营中居然还有心怀不轨的人。 “那人可抓起来了?” 裴闻璟眉头微皱,月媞看着他,也有些困惑,道:“莫不是很棘手?” 察觉到她的感受,裴闻璟转而温声道:“没有,剜腐去肉,即使疼痛,也会有新生。” 马车缓缓停靠,阳光刺得人眯眼,或许也是时候,该整顿一番了。 裴闻璟先行下去,自然伸手将月媞扶了下来。 还有这么大半日,裴闻璟也没说要回军营的话,月媞也乐得不提,回到府里是要更加自在,微风经冰块吹过,凉悠悠一片,炎暑里格外适意。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21. 风起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2 章 不过几日,下药的事便查了个明白。一共抓了十数人,都是通过飞虎营爬起来的,未居要职,对此事供认不讳。 据他们所言,外面的人劫持了一个送菜老伯,威胁他为其做事,再与他们里应外合,将陈氏女藏进来。 裴闻璟中药,不论是否与陈氏女真正发生什么,只要有人看见他们在一起,便能造谣他品行不端,仗着自身权势,欺辱柔弱无力的良家女。 即使他将陈氏女收入府中,也会被有心之人说成是他的污点,从各个方面看,都不利于他。 百姓只会相信他们看到听到的,底下真相如何,反而没有那么重要。 裴闻璟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太高,任何的风吹草动、不良之语,都会被无限放大。 世间常态,神坛之人一言一行都受着关注,容不得他们犯下哪怕一丁点儿的错误。 也正因着裴闻璟这样的威望,才受到有些人的畏忌。 * 高树蝉鸣,声声不歇,楼台倒影泛起涟漪,心静时觉得这般环境倒也能度过。 回来后,又请了大夫为月媞诊脉,按理讲还要另换方子,再吃上十天半个月。 月媞一听,牙间似乎都感受到苦涩,强作起笑颜道:“大夫医术高明,吃的那些已是很有用处,我看可以不用再服了。” 大夫与裴闻璟都没有反应,月媞看着又接着道:“是药三分毒,久服也不好。”转到裴闻璟那边求证,“是吧将军?” 他最近闲散,两人常待在一块儿,她身子什么情况,他应了解得很。 “而且近日用膳,较之前也有食欲得多,吃了苦药,反而吃不下东西。” 几日下来,裴闻璟有幸见识到月媞喝药时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她前世是不是在药罐儿里长大,如此不愿喝药。 裴闻璟问道:“大夫觉得如何?” 老大夫摸了两把白花花的胡子,有些不决,考量片刻才道:“夫人若觉得有起色,将药歇两日,再看需不需要继续,也无大碍。” 毕竟要是硬来,说不定也会适得其反,没有成效。 “那先停几日吧。”既然大夫说没什么,裴闻璟也能依着她。 月媞灵动一笑,如夏日灿烂的明光,愉悦之意似乎要从唇角边的浅窝溢出:“将军英明!” 一得偿所愿,顺心如意,嘴也跟着甜起来。 不用再留方子,阿依一路将大夫送出去,付予诊金与赏钱,心中感慨将军对夫人这般宠溺,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刚把大夫送走,凑巧驿使前来,阿依又取了信回来。 路上瞧见管事,她打了声招呼,管事没来得及回应她,已脚步匆匆往前走了,阿依有些疑惑,鲜少见管事这样匆忙的样子。 管不了那么多,手上还拿着刚收的信,也要尽快交给夫人,阿依脚上动作也快了起来。 管事一把年纪,跑也跑不了多快,穿过两个回廊阿依看见了人,也是主屋的方向。 他热得头脑发晕,到后面跑不动了,靠着柱子勉强喘了口气又继续走起来。 再是傍晚,热气也不容小觑,管事早已汗流浃背,终于到了院子里,好在裴闻璟尚未离开,不然他可要白跑一趟。 从怀里拿出一个细长的木筒交给他,管事才安心下来,长吁了一口气。 木筒中装的书信,一般相隔较远才会使用木筒,防止途中损坏或是丢失。 “沁南裴家送来的,想是有什么急事。”管事说。 来人快马加鞭,催着他将信尽快递予将军,话音刚落就倒在了地上,忙令人抬下去安顿好,他便立马来寻了裴闻璟。 沁南县裴家,当家人裴鸿是裴老将军兄长,裴闻璟唯一的伯父。 裴鸿赤血疆场多年,落了一身大大小小的病,后来不得不退隐归乡,但一直与将军府都保持着来往。 沁南安谧淳朴,一家人聚在一起,也算是享度了晚年。 裴闻璟大致扫完一遍,尺素停在手中,神色微变。 “将、将军,出了何事?”管事有点不敢问,来人那样急促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小事。 “伯父旧疾发作,望能再见一叙。” 管事心惊,旧病倒不是大事,但见将军如此,怕是病得不轻。 裴闻璟边将信装起来边说道:“我进宫一趟,待会便回。” 月媞在旁边,应了句,而后他径直往外走去。 她适才见管事着急,也未拆阿依取回的信,等着裴闻璟那儿,看是出了什么事。 对于裴家,她无从了解,也不知晓裴闻璟口中的伯父,问了问管事才算弄清。 沁南裴家是本族,人丁向来稀少,又多走武将之路,子嗣更是单薄,到裴闻璟这一代,也只有他承了裴老衣钵,入武途当了大将军。 因幼时习武,常被裴老和伯父带在身边,长在上京,也就与伯父关系亲厚一点,裴家后来小辈,几乎从来没有什么交集。 所以他才会紧张伯父的病情,毕竟是他相熟的唯一一位至亲,他进宫去,或许也是向陛下说什么。月媞轻轻叹息,看向外面那段石阶,细散的光斑宛如破损的铜镜碎片,刺人眼目。 拆了手中的信,花笺上是熟悉的小楷,除了江倚宁,也不会有人传书于她。 陆家装聋作哑,也不管她说的不喜欢陆子怀的话,甚至放出传言要筹办婚事,肯定也是别有祸心。她现在无法脱身,不过也没受什么委屈,留在那儿正好看看他们有什么目的。 信中寥寥提了几句同去的贺兰川,他在暗处,不曾露面,陆家不知晓他的存在,探查消息等很是方便,帮了她一些忙,还算有点用。 月媞回屋提笔写了回信,晾了一会儿后叠好,等着回头送出去。 将军府离皇城不远,但无召要面见陛下,即使裴闻璟是大将军,通传也要花上一段时间。 待他回来时,已是掌灯时分,月媞提着灯笼在大门处等着,裴闻璟骑马回来的,下马后马夫将缰绳牵了去。 他负手踏阶走至她面前,身后重重错落的楼阁并街灯,皆化作配景。月媞油然生出一种感觉,就像是平常人家中,妻子等着丈夫归家的场面,实则好像也是这样。 “走吧。”裴闻璟上前来,接过了她手中的灯柄。 月媞应道:“嗯。” 一只灯笼发出的光只有那一片,故此两人也走得近,触手即相碰的距离。 “方才向陛下告了假,明日便启程去沁南。”她还没问,裴闻璟就说了安排。 “嗯,回去便收拾东西。”明日出发赶得有些紧,不过他在意伯父,月媞能理解。 “上京到沁南县有几日路程,你留在府中便好。” 他面色如常地说完这话,月媞落在后面脚步顿了顿,才跟了上去:“我与将军一起去,马车可以赶快一点,应当不会拖将军后腿,实在不行,我也能骑马。”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已经有些闷下来。 “不是这样。”裴闻璟道,“路上时间长,也无趣,不比你在府上。” 听着有转圜的余地,月媞很快道:“乌苏那么远都来了,我不怕无趣。” 其实裴闻璟是担心她身子,马车到军营都见她难受,此去沁南需要的时间更长,怕她受不住。 月媞不知何时已拉住了他的衣袂,微微蹙眉,大有他不同意便一直坚持下去的模样。 “好吧。”裴闻璟最后还是妥协了,只有到时在路上多顾着。 为您提供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第 22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23 章 翌日一早,趁天还清凉着马车就从裴府出发,踏上往沁南去的路。 一上马车,月媞便注意到了内里变化,一旁是铺了凉竹的坐席,另一边更为宽敞,能容一人躺下去,里面规整摆着方枕,不大的立格中放满了书册,月媞还看到有一个木棋盘,棋子装在琉璃盒中。 香炉里燃着清冷的香,帷帘撩开,晨风吹散了几分,闻起来更为清冽。 街上贩卒已经不少,寻着合适的地方开启一天的营生。 裴闻璟一离京,上朝时便有人站出来,说是他故意挑这个节骨眼离开,不想交权。陛下却发了话,说与裴闻璟早商讨过此事,之前的所有安排一概不变,照常开展,即使他不在上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大臣脸上挂不住,一直缩到早朝结束都没再开口。 众人也看出来,虽然裴闻璟被削了权,陛下的心也还是向着他。 * 沁南所处,一路向南。 几日下来都是晴天,日头也长,虽然酷暑难耐,但赶路的时间也多。夜晚便到最近的县城休息,第二日继续赶路。 当初月媞答应得好,但真正坐了几日马车,也还是力不从心,即使她不说,裴闻璟也看出她被磋磨得可怜的小脸。 为了证实自己当日所言非虚,不让他看轻了自己,月媞打着劲,将棋盘摆出来对弈。 白玉棋子捻在指尖,落于棋盘上的音色清脆悦耳,如树叶上积聚的雨珠砸入深潭时的清灵。 月媞碍于颜面,即使发困,也不会在裴闻璟面前睡着,可慢慢地,裴闻璟接了几次她要垂下的脑袋,便让她躺下来,月媞不愿,拿过他看过的书翻起来。 柜格里不只兵书,还有消遣的话本,裴闻璟不会看那些,自然是给月媞准备的。刚好她抓的是兵书,看得不太懂,困意上头,结果也是沉入梦里。 兜兜转转,还是被安放在了榻上。 几日后,终于到了沁南,远天外阴阴沉沉,像是会有一场大雨。 马车在裴府门前停下,月媞与裴闻璟刚下来,便有人上前迎接。 “将军与夫人来了,长途劳顿还请入府歇着。”裴家一儿一女,都已经成家,前来的是裴家媳妇林氏,虽然中与裴闻璟有血亲关系,但他身份地位高,来往又少并不熟悉,她不敢攀近乎,规规矩矩地称着将军。 林氏走到月媞一侧,邀他们进去,一边解释着:“公公病后,婆婆忧思过度卧床修养,安煦侍疾,不得已才是妾身来迎,还望将军、夫人见谅。” 裴安煦,裴家少爷,她的夫君。 “不必拘礼。”裴闻璟说了句,显然不是很在意,即使是在裴家,他言谈举止,也像是在他的势力中泰然自若。 “多谢将军。” 裴闻璟不看重这些,她作为裴家媳妇却要守着礼数,以免落人口舌。 很快便到了堂前,知道他们要来,提前做了准备,又着人进去提醒了一声。 随后下人都退了出来,包括侍疾的裴安煦,只让裴闻璟一人进去。 庭院里侍候的下人不多,面上都是穆然安静,无人嬉笑。 林氏请月媞坐在上位,家中出事后林氏憔悴得很,月媞也不是多话之人,上茶后闲谈两句便静静坐着。 屋内裴闻璟将裴鸿扶起来,后者顺了顺气,才开口与他说话:“近日朝堂之事,我也听说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虽然早已致仕,但对于裴闻璟他还是留着心,也是时日无多,他才这样急切地要确认他是否安好。 “顺他们的意,销兵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应知道他们意不在此。”他说道,那些人只是想借此逼他交出权力,冠以为大齐好的名义而已。 裴闻璟身在局中,却不似局中人无知,他了然点头:“嗯。” 裴鸿没立即回答,自己这侄儿从小聪慧,他倒是多担心了,见他清楚利益关系,也不再多问,身体惨败至此,许多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阖眸微歇,想起来又道:“乌苏公主如何?” 裴家与乌苏打了半辈子,他没想到,这婚事竟会被陛下安排到裴闻璟头上。 “她很好。”他未经忖量,便简单说了三个字。 裴鸿一愣,还从未从他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话,看来又是他多操心了,趁现在还有些时日,让裴闻璟将人带来进来看看,看是怎样的姑娘入得了他的法眼。 月媞一直在外面未走远,裴闻璟很快将人带了来,一靠近屋子,月媞便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浸入了空气,四面八方都是,让人无处可逃。 小窗开了一掌宽,气体不够流通,屋里有些闷沉。 裴伯父靠在床头,即使是大暑天里,身上也搭了件薄被,面色晦暗,带着明显的病气,沧桑浓眉中仍能窥见几分威严。 大概是无力,他眼睛只是微微睁着,看见两人微微笑了笑,虚虚抬手招呼两人坐下。 倒是才子佳人,郎才女貌,曾经最忧心的一个孩子也成了家,人生也算圆满,大抵也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将裴闻璟晾在一边,只专问着月媞,如寻常长辈关心晚辈一般,几句之后,问起她准备何时要孩子。 月媞一愣,要是面对旁人或许还能应付,但眼前是他的长辈,这要如何回答,只得转头向裴闻璟投了一个求助的目光。 裴鸿于是也看着他,裴闻璟只得将话茬接过来。 “顺其自然便好。” 这话模棱两可,裴鸿眼皮抬抬表示不满,只是他俩就算现在怀上,他也是抱不上了。 他精力不济,没留两人太久便让他们出去了。 走到外面,月媞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伯父生了何病,很是严重吗?” 裴闻璟道:“早年伤病,波及脏腑,一直未痊愈。” 没有外伤,而是内伤,也是后来一直在府里悉心养着,才又活了这么些年,不然也不会有他们来沁南见他的这一面。 两人出来后,裴安煦上前问候,他比裴闻璟长上几岁,人长得高大,看上去却是书生般的内敛气质,与武将沾不上边。 “府里张罗了院子,平日也无闲人来扰,将军与夫人若不嫌,可在这儿落脚。” 外出不如府里方便,裴闻璟探询地看向月媞,她点头,随后他便回了裴安煦:“好。” 两人间互动极为自然,像是相处许久才有的默契。 裴安煦亲自带他们过去,裴府不大,绿荫遮蔽,还引了小汪泉水,环境很是清幽。 把他们带到荷风院,大致熟悉了下地方,他便自行告退离去。 走到房中,淡淡的香气充斥四周,花梨木的博古架精致大气,正中一张光鲜的八仙桌,上面摆着一套甜白的瓷具,紫檀雕花刺绣屏风隔开内室,整体陈设雅致。 随后叫了水沐浴休息,清去一身倦意。 第二日裴家出嫁的姑娘也从夫家回来,夫家也在沁南,相隔不远,裴父病中,她无事的时候每日都会过来。 陛下许了裴闻璟一月的探亲时日,他们也不赶时间,在府里安心住下。 为您提供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第 23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24 章 长夏里的大雨常在午后,这日燥热的夜中也下了场雨。一道闪电忽地划破夜空,大地一瞬间宛如白日般明亮。随后是一声极响的惊雷,伴随着轰隆隆的闷响。 雨水的凉意本叫人好眠,这雷响却让许多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明晃晃的闪电映在朱窗上,照的屋内也一片明亮,月媞模模糊糊醒来,听着哗哗的雨声还有些发懵。 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发现裴闻璟不知何时也醒了,她微微转头,发出了一点动静,裴闻璟偏过来眼神正好落在她身上。 他道:“可是吵醒了?” 月媞转转脑子,想到刚刚听到的声音点了点头。 说话间天上又劈了几道雷下来,一阵一阵闪光,亮如白昼。惺忪的睡眼半睁开,又被刺得重新闭上,月媞困得打了个哈欠,眨眨眼泛起一片水色。 “继续睡吧。”裴闻璟道。 月媞朦胧点点头:“嗯。” 沾了枕头还没两息,就听见外面大门响起“砰砰”的声音,隐隐有人声,被压在雨里听得不太清晰。 夜深至此,谁会在这时候敲门,月媞还在想着,就见裴闻璟已翻身下床披了外衣往门口走去,摸不准什么情况,月媞清醒几分,目光追着裴闻璟出去。 拍门声乱得很,没有规律,裴闻璟取下门闩,把门拉开,外面的人惯性使然往前扑了一下,是府里的小厮。 他浑身湿透,一把雨伞被乱丢在檐下,焦急说道。 “将军,老爷、老爷不好了。” 他从主院过来报信,一路上雨大得不得了,连着从头湿到脚,地上都积起了小滩水。 月媞穿了衣服刚走过来,听不是非常清楚,见裴闻璟面色凝重,猜到可能出事了。 他迅速理好衣裳,边往外走边向小厮道:“怎么回事?” 见状,月媞去窗边抓了两把雨具,大步跨出门跟在他后面。 “四更初老爷醒来便一直呕吐,大夫来看了之后说、说没办法了。”说完,他哽了一下,将心中的悲涩咽下去。 老爷待他们这些下人向来宽厚,府中几位主子也都是好相处的,一想到老爷现在的境况,就忍不住难过。 裴闻璟抿唇不言,几人在雨里穿行,雨势过大,伞具也挡不住。即使荷风院过去主院不远,路还没走到一半身上也湿了大片。 正是深夜,主院四周却灯火燃齐,几个端盆的下人脚步匆匆进进处处,都忙着手上的事。 两人走到屋内,才见到裴安煦与林氏,大夫正躬身为裴鸿施针,老夫人也来了,坐在旁边守着他,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雨声与大夫行动的声音。 下人将刚熬好的老参汤送上来,林氏正想接过来,裴安煦已经拿过来了。 “我来吧。” 汤面冒着腾腾白气,他搅着勺子晾了一会儿,试了试温度合适后舀了半勺喂到裴鸿嘴边,床榻矮,高度不便,他便即地跪了下来。 裴鸿半昏迷着,双唇无力闭合,汤药喂进去又尽数从嘴边流出来,林氏忙递了巾帕,裴安煦拿过细细擦了,而后垫在颊边。 又盛了一小勺,这次用勺子抵着唇舌将药送进去,虽然还是漏了些,但也总算喝了一点儿。 众人看得松了一口气,他不敢大意,如法炮制又喂了几勺。然而实际上药在他嘴里没有吞咽,小半碗之后,裴鸿“哇”地一声全部吐了出来,褐色的药液染透了帕子,前襟也洇湿了。 裴安煦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林氏也上前帮忙,大夫搭在他腕上脉搏中,手指压得很深。 “没用的。”裴鸿睁开眼睛,看着再端起药碗的儿子,气弱地说了句。 他脸上像是蒙着灰白的颜色,双目凹下去,眼底无神,比第一次见他时消瘦许多。 裴安煦拿着勺子的手垂了下去。 “送了那么多兄弟,最后这一刻,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一句三歇,极为缓慢地才说完,似乎回想起曾经与将士们并肩作战的画面,铁马冰河入梦,他极淡地勾了下唇角。 老夫人从椅子上起身,蹒跚两步到他跟前来。她昨日刚好些,就下了病榻陪在他身边,不曾想刚过了一夜,人便是这番模样了。 拿手绢抹了眼泪,老夫人将裴鸿落在身侧的手拿起来轻轻握住,一层皮肉包裹着瘦骨,一块块明显的触感直刺入她心,已经感受不到多少温度,她又拢了拢,妄想将自己身上的暖热传给他。 三十多年前,婚嫁年龄,两人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亲,新婚之夜才见了第一面,本担心武将粗鲁吓人,却并非如此。他虽是武将,却也尽力当好一个丈夫的角色,事事不忘考虑家中还有妻子,总是细致入微。 朝夕相对、日复一日下来生活还算美满。婚后不足一月,北方战事却频繁告急,匆匆上了前线,自此便是长久的分离,断断续续一年也见不到几面。 后来好不容易从战场退下,还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又是疾病缠身。 裴鸿手指动了动,动静轻微,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慧娘。” 老夫人姓沈,单名一个慧字。 听见他喊自己,她欢喜应了声,眼角的细纹堆起,笑着泪水却滚了下来。 “这辈子是我亏欠你了。” 眼前一片雾蒙,他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还是一直深深望着,脑海中填补着她的样子,最好的年纪独自拉扯了两个孩子,每一次出征回来,却从不与他吐露分毫怨言。 “没有。”她摇头,声音颤着,湿润烫在他手心,“没有亏欠,我甘之如饴。” 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这么多年,她仍记得起初见时心境,那月余的欢喜,足以让她在常年的孤寂里反复回忆。 “来世、来世偿还……”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力气,回握住她的手。 他说过大丈夫不信神佛,此刻却希望与她有个来世。又想起他从前出征前,都带着她从寺中求来的平安符,求的哪里是平安,不过是为她安心。 她将手贴在颊边,轻声道:“好,来世我还嫁你。” 裴鸿想替她拭泪,被她察觉到后轻轻将眼睛闭上贴过去。最后看了一眼屋里的人,想想护了半生的国家,还好,都好好的,他便能去见他的阿弟了。 手中力度尽失,她恍然抬头,见他已然阖眸。 大夫立在旁边并未上前查看,裴安煦一下跪下去,下人跟着垂头跪地,呜咽低泣声入耳,夜风无情,高悬的灯笼被吹落下来,滚到雨中。 老夫人捂住心口,泪水铺了满脸,一手仍紧紧抓着他,突然向旁边栽了下去。 裴安煦离得近将她扶住,才没摔到地上,大夫把了脉,悲伤过度导致的晕厥,休息一会儿便可以醒过来。 从几日前不再进食起,众人也料想到这日不过早晚,而实际发生时,却还是难以承受。 盛夏夜里这场雨,下得令人哀痛。 为您提供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第 24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25 章 裴家治丧,裴安煦主理丧事。 裴鸿虽致仕几年,但朝中威望尚在,裴闻璟又在这里,前来吊唁的宾客众多,包括沁南百姓,也来了许多。 灵堂周围挂满了白幡,正中是一个黑底白字的“奠”,祭坛上摆放着牌位“先考裴公讳鸿府君之灵”,前面放着供品、香炉和白烛。朱红的棺木紧挨着祭坛,哭灵人卖力哭喊,声泪俱哀。 天气太大,灵堂上堆了许多冰块,以减缓尸身腐化速度,进入灵堂便能明显感受到凉意。 裴安煦一身粗布斩衰,形容苍白憔悴,向前来祭拜的人一一鞠躬回礼。 裴鸿辞世的消息传回上京,陛下感其半生为国,心中痛切,追封他为“忠毅侯”,以王侯之礼下葬。 逝去之人获封能得什么好处,大多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有趋炎附势之徒妄想借此机会与裴家拉上关系,但在这治丧期间,只有被恭恭敬敬请出去的份儿。 停灵三日,最后要合上棺木。 大夫开了两幅药让老夫人服下,几日来老夫人情绪也算稳定,只是长时间地跪在灵前,任谁叫她也没反应,听见有人念悼词带上裴鸿的名字总是会淌下几串泪。 时间不多了,她半靠在棺木上,痴痴地望着安静躺在里面的人,冰霜冒着冷气,凉透入骨。 寿衣工整地穿在他身上,面容平和,长久深皱的眉头也舒展开,像睡着一般,仿若下一刻便会醒来睁开眼睛,听他唤上一句“慧娘”。 亲友最后一次瞻仰遗容,时辰差不多了,木工已经候在旁边。 裴安煦伸手扶她。 “母亲,过来吧。” 她在那待得太久,麻衣上都是森然凉意,站起身来,腿脚酸麻,还好裴安煦扶得结实,慢慢带到旁边。 她背对着,几人合力推上棺盖,沉沉闷闷的声音传入耳中,哭灵人极富感情,她不敢细听其中唱词,木工一锤一锤钉入棺盖,整整钉了七根钉子。 夏日停灵不能太久,第五日便是出殡日,晨光微熹,朝露未干。 “起灵——”一声高呼,杠夫准备妥当。 裴安煦作为长子,“摔瓦”这项礼仪由他完成,拿起灵前祭奠烧纸的瓦盆,牌位上的黄字映入他的眼,不忍想不忍思,左手高举过头顶重重将瓦盆重重摔在地上,碎作许多小片。 杠夫起杠,正式出殡。 裴安煦捧着牌位,专人在前面扬撒纸钱,纷纷落落,像下的一场大雨。 送葬队伍到了郊外裴家祖地,数道礼仪下来,结束已是午时,回到府中谢过几日来帮忙的亲友街坊,若愿意也可留下用过素席再走。 裴安煦与林氏在屋里吃饭,操劳几日,神思痛绝,前三日不饮食,后面只饮清粥,铁打的身子也抗不住。 “再用些吧。”林氏看得有些担忧,只一碗筷子都挑不起几粒米的汤水,并几片绿叶,怎么够这么一个大人生活,瞧着他走路身子都晃悠了。 “不用了。”裴安煦将碗放下,没有什么胃口。 林氏轻拉了他一下道:“月媞婆婆欠安,不问外事,家中还要靠夫君撑着,也要为自己身体着想啊。” 俩夫妻相处向来融洽,林氏也常有自己的想法,是以能这样与他说两句。 “好。”裴安煦宽慰道。 父亲如一根顶梁柱,他在时,不论发生什么,都有人替他们顶着府里的天。眼下去世,他作为长子,受多年教导,尽管将所有事都处理得滴水不漏,还受了众人夸赞,说他能独挑大梁。 然而谁不想一直待在羽翼之下,他宁愿做事处处差池,担不起这个家,也还希望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 成熟总要付出代价。 头七过后,辞别裴家众人,月媞与裴闻璟便启程回京了,军中有些事他人无法代劳,要他亲自回去处理。 许多办事官员都在等他,一回来便公务缠身,有时月媞等不住睡下,半夜才感觉他上了床,第二日醒来摸到身旁早已凉下去的床榻,知道他又是出门了。 这日裴闻璟走了不久,月媞也醒过来,起身穿衣梳妆,简单用了早饭,左右她闲人一个,坐在花厅里看起书来。 之前军营里看过的那本舆图被裴闻璟带了回来,还有曾经行军途中写过手记,月媞不知不觉看入了神,门房来报江家小姐来了,才抽身出来,有几分惊讶。 自从上次收到那封信后,直至方才那一刻都不知道江倚宁要回来的消息,收了桌上的书,赶忙将人请进来。 叫人重新沏了热茶,江倚宁去淮阳县去了将近一月,信中一言两言道不明白,还是当面说着要清楚一点。 一坐下,江倚宁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开口第一句话便让月媞吃惊。 “陆子怀**。” 她的表哥,陆家宠在心尖尖上的儿子,**。 月媞疑惑道:“怎么突然**?” 刚在沁南经历了裴伯父的葬礼,提起这个字难免有些敏感。 “花柳病死的,在淮阳待久了总也让我找着了端倪,没想到他是花楼常客,去年就得了花柳病,年初见面时本来都快好了,舅舅想让他收心,给他张罗婚事,不知怎的就把注意打到了我头上。”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会有更适合她的词了,弄清真相前她都从未想过舅舅舅母竟是这样的人。 “奈何他守不住自己那根东西,寻欢作乐仍不收敛,结果又发了病,来势汹涌,还说是思我成疾,真是笑话。” 江倚宁嗤了一声,继续道:“后来又提了婚事,其实是想让我嫁过去冲喜。” “不是亲甥女吗,何至做到这个地步?”月媞扼腕,她这个外人都觉得这做法有点过于荒谬了。 “甥女算什么,为了宝贝儿子,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之前陆子怀玩过了,活活将人家姑娘捂死,陆家使了不少银子,又到处找关系,才将此事压下去。” 陆家不如江家官高,但淮阳不是京城,在地方上也算有点权力。 冤死的姑娘没有父母,根就在花楼里,跟了陆子怀好几年,一下**,陆家打点好一切,这人也相当于没在这世上存在过。 “不过你夫君派来的人还有几分本事。”江倚宁笑着道。 没想到她这也能扯到自己身上,月媞还记得那个叫贺兰川的人,上次她在信里还提过,也笑道:“他做什么了?” 江倚宁语气比刚才欢快道:“他把陆子怀那些腌臜事全查了出来又公之于众,让陆家在淮阳街头热闹了好一阵,走到街上头都抬不起来。 陆家父母受不了这番势头,双双病倒。陆子怀的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没撑几日,一命呜呼就去了。” 说着说着,她也不再称舅舅舅母了,她没有这样坑害自家小辈的亲戚。 “真相大白后,跟我没什么关系,昨日连夜赶回来,今日来找你了。” 月媞给她摇摇扇子,又把糕点往她面前推:“多吃点好好歇歇。” 陆家虽是她娘母家,但她更是尚书之女,江淙之听了陆家干的好事也是气得不行,后院之事向来是她娘一手打理,他很少过问,这次却让自家闺女只身涉险,回府直斥她糊涂。 弄清了来龙去脉,知道江倚宁也没出什么事,月媞也安心下来。 刚回京,她娘也管不着她,中午吃过午饭,两人久未见,玩到天色不早了江倚宁才回府。 江夫人心中郁结,从小到大她与兄长关系一直亲厚,后来各自成家,距离远了,也丝毫没影响兄妹情谊,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江倚宁站在门外,屋里昏暗没有点灯,随身伺候的婢子也不在,回来时听下人说夫人在这坐了一天,连着两顿的饮食都没用。 尽管此事是她不对,但也还是自己阿娘,去了一趟月媞那儿心情也还不错,江倚宁叹了一声抬步走进屋内。 停在八仙桌前,看了一眼,杯中七分茶水满,没有丝毫热气。 到了跟前又有些后悔,她做不出一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定了几息,调转了脚步准备出去。 “倚宁。”江夫人突然开口叫了她,神情恍惚,像是才意识到她的到来。 “是阿娘不对。” 从女儿回来起,便没有再与自己说过一句话,当初逼她去淮阳,是不是还怨着自己? 丈夫与女儿都不站在自己身边,从前那个温和的兄长好像也变了,她不知要怎么做,好像迷路在山林中,满是迷茫。 江倚宁不说话,让她更慌了。 “倚宁……阿娘错了。”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即便嫁给尚书,江淙之也没要求她要时常出去走动,与那些贵夫人保持来往,她被当作娇花悉心养了这么多年,女儿都大了,也还是经不得风波。 江倚宁道:“要是再来一次,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看她一瞬间愣住的样子,江倚宁就知不该问出这个话。 “算了,记得用膳。”丢下这句话,没管江夫人的挽留,她直接出门回了自己的院子。 婢子进来摆了餐食,她心不在焉,想着女儿的话又还是吃了一些。 为您提供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第 25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26 章 乞巧“巧果…… 一直到七月里,军营的事才处理地差不多,贺兰川从武场上下来,刚与那些小兵仔子练了一番,身上还是汗湿的。这几日他努力得很,省得总有人说他游手好闲。 拿脱下来的外衫抹了脸上的汗,在裴闻璟的帐子外停住,作出一副很是疲倦的样子,扬声问道:“将军可在里面?” “进来。” 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裴闻璟的声音,他没顾守卫的眼神,连忙掀了帐门进去,看见裴闻璟正坐在书案前,专心批着文书,他进来连一个眼神也没给。 贺兰川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反应,试探道:“将军晚饭可用了?” 军中都是统一供食,眼下还不到晚饭时间,裴闻璟也没有什么例外的,头也不抬道:“没有。” 贺兰川当然知道没有,铺垫着东扯西扯说了几句,见裴闻璟终于不耐烦了,才将自己来意说明:“将军,您看我忙了这么些日子,今日能不能放我早些回去?” 裴闻璟扫了他一眼,贺兰川立马站正,眼神飘到一边心虚地没敢与他对视。 他道今日如此守礼,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可以。”裴闻璟道。 “将军准了?”他有点不敢相信,将军一直没正眼看他,莫非不知道他问的什么? 这些日子事多,裴闻璟经常忙地很晚才走,虽没要求他们这些手下夜值,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将军何时走,他们再何时走。今日他还想更早些下值,心中发虚不敢走,决定保险一点来请示一下。 “你留这儿也没什么用。”裴闻璟翻了一页,提笔写了什么,随口说着。 贺兰川默,是他有求于人,不能与将军起冲突,要顺着将军,深吸了一口气,放轻语气:“是是是,属下没用,将军最有用,所以属下就先告退了,将军继续。” 裴闻璟皱眉往另一边侧了侧,贺兰川行完礼抬头正好看见这一幕,莫名从将军脸上读出了嫌弃。 “……” 贺兰川终于出了门,帐中安静下来,裴闻璟把一叠一叠的文书归好类,有些先前已经看过,还是有一部分人并不赞同“销兵”,但圣旨已下,故而都不敢在明面上提,要是传出去可是违背圣意的罪名,也只敢往裴闻璟这儿诉几句。 其中有些担心并非毫无道理,疆土之上刚刚安定,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将军?” 裴闻璟闻声看过去,贺兰川从门口伸了半个身子进来。 “将军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他都走了,冒着挨骂的风险又折返回来。 裴闻璟不懂他什么意思,不是很想回复,一脸静默。 贺兰川生起一股不太好的感觉:“将军不知道?” 七月里有什么重要的事?裴闻璟敛眉:“你卖什么关子?” 贺兰川无奈,好心提醒:“今日七月七,民间过乞巧节,这是将军成亲后与夫人过的第一个乞巧,将军不会忘了吧?” 七月初七,牛郎与织女相会银河,民间有情男女也在这日相与同游。 这种民间节日不会休沐,裴闻璟知道是知道,只是没重视过,想起刚才在文书落款处也瞧见了七月初七,不过没联想起来。 贺兰川跟他跟了好几年,瞧出他的意味来,不由替夫人小小的不平了下,他听说将军与夫人关系不错,没想到成亲这么久,将军还是个不开窍的。 于是说出口的话不自觉带了几分挖苦:“今日各位大人送的文书多,将军公务繁忙,属下还是不扰将军了。” 他从门口闪了出去,自己对将军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后面将军是不是还要继续待着批文书,也不是他能左右的,拍拍衣服,理了理头发,没敢收拾多少东西悄摸地出了军营。 裴闻璟手搭在一摞还没查看的信件上,平日都会将全部阅完,第二日清早大家上值时便能收到他的批复。刚才贺兰川所言也是,连续忙了这么些日,大家都没休息好,不若提早回家,调整一下也好。 此想法一出,裴闻璟便即刻吩咐下去,随后骑马回府。 * 将军府。 厨房内站了好些人,热闹得很,香甜的蜜意在空中流转,一边又扑起一片白白的粉雾,月媞正一脸茫然地站在中心,被阿依拉了出来,一看身上的衣服上面全被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粉。 阿依看见笑出了声,轻轻替她掸着衣物。 旁边还有几个婢子和厨房的师傅嬷嬷在,月媞有些不好意思,她没下过厨房,除了常在饭桌上见过的盘、盆、碗等器具,其余都不太识得,更莫说如何使用。 事情起因是院里有几个丫头想过乞巧,组了伙大着胆子来问月媞可有兴致做点巧果酥糖什么的,做这些东西都需要厨房,她们无权使用,因着平日夫人待下人不薄,她们也才敢这样一问。 乌苏没有七月七的习俗,月媞自然也不知道,对她们说的东西有点好奇,干脆一起来了厨房,才有方才打翻面粉的情况。 有了月媞加入,丫头们便想着做一桌“巧果筵”,让她体会一下大齐的乞巧节是什么样子。 “巧果筵”上包括花点、花果、花酒等等,几个有经验的丫头已经占据了厨房几个地方。 花点是通常是由面粉制作成各式各样的形状,然后放入油锅炸熟,金黄色的外表,再洒上糖粉,香脆可口;或是经过蒸煮,胖乎乎的糕点在原有的形象上更为生动,口感绵软而有弹性。 她们先做好一批小的已经出炉了,月媞趁热尝过着实不错,也想自己做一点试试。 从调和面粉到上锅,月媞皆亲力亲为,不过没少要大厨们指导,等其他人的出了锅,月媞这边才磕磕绊绊捏了几个,人像太难,简单照着捏了两只兔子,点上两颗黑豆眼睛,还像模像样的。 这边等火烧着,月媞往旁边去看她们雕花果,干果直接摆上桌不需多加修理,雕的都是时令的鲜果。 案上有一个已经雕好的金瓜,简单勾勒了牛郎织女的形象,脚上踩着条状的银河,织女的衣带随天风飞舞,袖边又好似飘动着的流云,璧人十指相对,深情凝视。 没有精细刻画,却仿佛能看出其中韵味。 等巧果筵上的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也将近天黑了,盛陈美酒,布上菜肴,又特意在周围多点了几盏灯笼,看起来更亮堂点。 裴闻璟还未踏入前庭,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不同于往日的热闹。 众人忙着热闹,都没注意到什么,还是有个婢子从厨房端着托盘走过来,瞧见庭户站了个人,放下东西走近了瞧见是将军,连忙行了礼转头告诉夫人。 月媞穿着襜衣,听见裴闻璟回来还有点惊讶,忘了自己眼前装扮便去迎他。 尽管同宿一床,但久未在清醒的时候与他相处,都快要忘记应该要有什么反应了,循着礼数甚至于有几分生疏地走在他后面。 大家都停了手里的动作,恭恭敬敬地侯着行礼,暗暗担心将军是否会怪罪他们在府里做这些,一时庭中寂静。 裴闻璟本想过去看看他们摆了些什么东西,只是他一靠近,就见几个人微微颤着退了两步。 索性调转了脚步,往书房去了。 众人瞅着见不到他的背影了,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虽然将军什么都没说,但我还是好害怕。”一个婢子呼呼道。 旁边的人也说着:“可不是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除了年节,平日府中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今日托着夫人的缘故做了这巧果筵,倒是把将军给忘记了。 “夫人跟将军过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众人无言,这谁能说准。 月媞跟着裴闻璟一直走到书房,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衣服都没换,也忘了自己怎么一路跟了过来。 幸而裴闻璟下一刻便说还有些事要处理,让她先下去。 月媞将襜衣脱下,揽在手臂上,还好还好,将军没仔细看她。 回了前庭,发现大家都兴致缺缺。 丫头们见她这么快便回来了,几乎感动地落泪。 “不是还要祭祀吗,大家怎么了?”月媞疑惑道,桌上东西都还完整摆着,众人萎靡坐着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夫人没事便好,我们以为将军要怪罪下来。”方才他们无事,想了几种很是严重的情况,越想越怕,哪里还敢继续下去。 月媞哭笑不得:“将军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况且还是我带的头,怪也是先怪我,大家莫怕。” “可不能怪夫人,都是我们先提的。”夫人这么好,不能因着这些事与将军生了嫌隙。 “将军没要怪谁,大家都好好玩。”见有几个感性的丫头越想越不对,月媞忙打住,招呼着人继续热闹起来。 慢慢地,总算是活跃起来,祭拜织女,祈福求愿,都是未出嫁的姑娘,也有求一个好姻缘的。 祭拜完后,筵上的点心各类便能吃了,月媞挑着装了一点,配了一壶花酿,一起放入竹编食盒中,让大家玩着,自己给将军送过去。 刚才他只是看见一眼,怎么说也得让他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襜衣:围裙 为您提供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第 26 章 乞巧“巧果……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27 章 乞巧夜游 糕点卖相不错,裴闻璟偏了偏视线,眼尖看见几个品相不那么好的,被压在下面,他特意跳过上面的,拈了一个看上去做工不那么精致的点心。 余光里瞥见月媞神色,想到自己应当猜对了,与往常细密发散的糕点口感有所不同,更多的是有点软糯。 月媞替他倒了杯酒,花酿清冽香甜,配着花点服用很合适。 “现在还早,可想出去走走?”裴闻璟吃完那个丑丑的糕点,问道。 “出府吗?”虽然不晚,但她也还没在这个时间出过门。 “嗯。”裴闻璟点头道,“今晚城中应该会比较热闹。” “去!”脑中还没思考完,月媞的嘴已经先她做了决定,好在裴闻璟没什么反应。 一想到要出府,就生了几分雀跃,夜晚的上京,她还未见过,跟将军出去也不需要考虑是否安全。 “哎呀将军,我可否回去换身衣服?” 身上还沾着白面,多余的虽被拍掉,但剩下的像沁进去一样,有一团团浅淡而不均匀的白色,既然要出门,这样穿就肯定不合适了。 裴闻璟应了好,月媞福了福身便飞快跑回去。 路上碰到回来的阿依,将她拉进屋子,给自己选套衣裙出来。 阿依不明,看她急得很,也跟着迅速找起来。 “夫人要何种样式的?” 月媞在铜镜前梳理长发,有时嫌麻烦只要不出门,头发都没有盘起来,听见阿依问侧过半个身子便道:“待会要与将军出门,选个稳重的颜色如何?” 阿依听了差点跑到她身边来,又惊又喜,自动屏蔽掉后一句话,道:“今日乞巧,将军这么早回来,莫非就是想与夫人一同出去?” “肯定是今日不忙了,你别多想,快选选衣服,将军还等着。”月媞说了这串话,将她推到衣柜边,自己则去挑首饰。 阿依看夫人掩饰的样子笑笑不戳破,认真看起衣服来。 “夫人年轻,又是过节的,难得与将军同游,何不穿得鲜丽一点?” 她拿了件橘红的出来,月媞见到颜色便摇了摇头,要是成亲前还会穿,现在穿这么亮丽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一连看了几件,月媞都不太满意,阿依最后拿了件姜黄轻绡裙出来,道:“这件如何,待会天色便晚了。” 怪她衣柜里五颜六色的,相比之下,这套也算好的了,只得换了下来,又挨了这么一会儿,怕裴闻璟等久,头发也没盘便出去了。 月媞小步跑着过来,换了衣裳,眉毛似乎也被描过,裴闻璟先前不知道女子出门还有这么多事要做,若有下次或许应当提早一点说。 等两人终于出门,已是将近戌时了。 月媞只对府外这段路熟悉,所以也只管跟着裴闻璟走,穿过几条街巷小道,拐了好些个弯,一出去眼前豁然开朗,直接就是护城河。 “马车过来也得小半个时辰,我们这么快便到了。”月媞惊奇不已。 裴闻璟道:“马车走的大道,实际距离不是很远。” 城中马车速度快不起来,倒还不如穿行小路。 沿着河堤两岸到处都高挂着灯笼,河上飘着各色花灯,顺水流而下,又不断有人从岸上放下几盏,两边人头攒动,河上宛如倒映的银河,缓缓流动,一座石拱桥连通两岸,真像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站在桥上,阗城溢郭,旁流百廛,两边万家灯火皆可纳入眼中,下面花灯照映微粼波光,星子悬于玉宇,置身其中,仿若在画中游览。 路上遇到有卖河灯的阿婆,月媞要了两个,河灯做成了荷花的形状,花瓣由蜡纸制成,中间有一块红色的蜡油,雪白的灯捻冒了个头出来。 穿过明月桥,岸边向下有段石阶,下去就是放灯的地方,周围人多,花灯脆弱,受不得挤压,月媞将两个灯护在面前。 怕被人流冲散,月媞一直都与裴闻璟离得很近,转了个台阶下来下意识往旁边一看,却没看到人。 她心中一乱,这么多人,走丢了可怎么找。月媞在原地愣了神,大概是见她没走,后面的人推搡一下,月媞脚下打滑从阶沿踩空了两级,紧要关头想的居然是怀里的花灯会不会损坏。 裴闻璟不知从哪冒出来,长手一揽将她拉回来,走到栏杆边,月媞惊魂未定,心跳地砰砰的,花灯还牢牢地抓在手里,手心紧张地冒了冷汗出来。 没管他怎么突然出现了,月媞觉得方才有点不对,连忙告诉他。 “好像有人在背上推了我。”不像是拥挤状态下无意撞到的力度,她明显感受到有双手在她背后使了力。 裴闻璟目光冷下来,往上面看去,大多数人都是悠闲下台阶,只看到一个可疑的婢女正逆着人群往上跑。 月媞视线不高,看得不是很清楚。 “有人吗?” “嗯。”裴闻璟面色沉沉,回道。 她沉默下来,这前后人都多,要是摔下去,后果应该不只是扭个脚或者皮外伤这么简单。 人已经消失不见,裴闻璟收回眼神,追肯定能追上,只是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免得出什么问题,那人的身形、走路习惯都已印在脑海中,要是再次见到,定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担心再出现刚才那种情况,裴闻璟将她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握住。 月媞不察,没料到他此番动作。 “看路。”裴闻璟提醒一句。 “嗯……” 她手小,完完全全被包裹住,热度从手背传来,月媞觉得烫人得很,成亲这么久了,抓个手还害羞,暗道自己没出息,一般又不经意地去看其他成双成对的男女。 眉目传情,眼神拉丝者不在少数,像他们这样一板一眼走着的倒是少,月媞放心了,至少不会太过惹人眼。 到了河边,选了个人少的地方,将其中一个河灯给裴闻璟让他也放,随后双手合十无声念着心中所愿,然后目送河灯平稳飘远。 刚才是见别人放,这下自己也成了桥下风景。 裴闻璟不知道在想什么,月媞也没见他许愿,于是继续看向河面,他们的河灯一起放的,还飘在一块儿。 “许了什么愿?”裴闻璟不经意问道。 “许的……嗯?说出来就不灵了。”月媞本顺着说出来,紧要关头反应过来立马摇头。 裴闻璟嘴角勾了一点笑意,道:“说不定可以帮你实现。” 他说得认真,月媞险些溺在他的浅笑里,盯得自己觉得脸上热度都起来了,连忙转身看周围风景。 晚风徐徐,撩人心弦,旁边传来低语情话,本来应该听不见,不知风怎么将其吹了过来,偏生那两人还旁若无人,想是觉得他们听不到,月媞听得面色发红,低头拉了裴闻璟就要走。 她没使力,裴闻璟自发地跟了上去,走几步之后停下来,月媞察觉到,回身放开他的衣物,正准备收回手,却被他拉住了。 月媞:“嗯?” 下一刻裴闻璟就扣住了她的十指,掌心相接那一瞬,月媞只觉得心跳都落了一拍。 将军又变了,不敢反抗,不敢抽手。 裴闻璟什么也没说,走到了前面,月媞亦步亦趋。 街上的人比方才少了,但也还是人热闹,两人在人群中容貌显眼,裴闻璟身量又高,很是容易看见。 “诶诶诶,看,是将军。”贺兰川正好在一个铺子后面,推了推旁边的人,指着裴闻璟的方向。 旁边的人探出头来,顺着看去,果真是将军与夫人。 “去打个招呼?”贺兰川问着,脚却已经踏了出去。 “你去干啥?打扰人家?” 贺兰川被拉回来,身后的人也露出全貌,正是江倚宁。 裴闻璟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 走了长街三里,逛完夜市最繁华的地段,月媞本来碍着裴闻璟在,见着好奇的饮食玩物还不会上前,后面直接放开了,手上东西拿不下,眼巴巴望着裴闻璟,他无奈,也只好接过来,看她又继续上蹿下跳,活泼得很。 实是街上卖的东西与她平时出门看到的大不一样,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是乞巧的缘故。 在一个香囊摊子上,月媞闻到药物散发出来的怡人芳香,拿油纸装了好些个香囊。 说来也奇怪,她不爱喝药,但却很是喜爱未经煎熬的药草的香气。 摊主是个面目温和的中年妇人,本不好过问客人选择,但见月媞拿了这么多还是不由询问:“姑娘要这些香囊是自用还是送人呀?” “送人的。”她准备给院里的丫头一人选一个,这香囊针脚细密,绣的花草树木栩栩如生,里头格外用了衬布包裹,摸起来手感也相当不错。 妇人微微一笑:“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月媞还在疑惑她怎么知道,便听见她又说了。 “香囊是随身之物,常是女子送予心上人的信物,不过物件本没有什么意思,还看使的人,姑娘拿去做什么也都可以。” 她见旁边的公子俊俏,还以为会是这位姑娘的心上人,莫非自己这么还是看错了? 月媞听完,香囊像是长刺了一样从手里脱下去,她还真不知道有这层含义,虚虚咳了两声,余光看了一眼裴闻璟,她不知道,难道将军也不知道吗? 为掩饰尴尬,月媞放了香囊,装了些其余本不需要的东西,又付了多余的银钱才离开了小摊子。 在外面待了一晚上,除开不愉快的小插曲,还是很尽兴的,走在回程的路上,月媞还是问了。 “将军知道香囊有什么寓意吗?” 裴闻璟点头。 月媞更是郁闷了,那在她挑了那么多香囊的时候,将军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阗城溢郭,旁流百廛”——汉·班固《西都赋》 为您提供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第 27 章 乞巧夜游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28 章 俊俏郎君惹…… 怀着一路的疑惑回了府,因着香囊摊上妇人的一番话,月媞选了其他东西送给丫头们,交给阿依拿下去发给众人。 第二日清早月媞起来,便见大伙都在院里站着。 “这是怎么了?”月媞问出声。 “昨日托夫人的福过了节,又得了赏赐,大家想来谢过夫人。”阿依回复说。 月媞有些没想到,不过也理解过来,这么大的府需要一些规矩,坦然受了众人的礼。 用过早膳后懒懒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正把玩着昨日摊子上的香囊,当时虽然放回去了,但私心里留了一个,混在一众东西中,没叫裴闻璟看见。 香囊送心上人,可是妇人不知道她已经成亲了,从小到大,好像没有喜欢过人,她的心上人,她有什么心上人? “胡思乱想。”月媞甩甩脑袋。 裴闻璟这时却从门外进来,她一惊,眼疾手快把香囊藏起来,又立马起身相迎。 将军怎么回来地越来越早了?这甚至还不到午时。 裴闻璟眼皮微抬,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说明了情况。 下朝后,陛下留住了他,派他前往南方巡游,暗中探查各方官员异动。 月媞迷惑,回想他的话,既然暗中进行,为何要告诉自己? 南下巡游,必定得要一段时日,那秋衣也得开始备了,听闻南方蚊虫叮咬也严重,还得配点预防的药带上,路程遥远,最好换个大点的马车,不管放东西还是躺着都方便。 据说南边姑娘都长得水灵,也不知道将军此番回来会不会给她带个姐妹? “陛下让我们同去。” “嗯……啊?”他一句话在月媞脑海中回荡数遍,彻底含混了。 裴闻璟解释说:“暗访之事不宜声张,陛下想让我们寻个游山玩水的名头,所以需要你跟我一起去。” “哦哦。”这么讲月媞便清楚了,所以是需要自己打个掩护,让他好做事。 “那何时出发?” “时日未定,收拾好便可出发。”虽然陛下说越早越好,但也倒没那么急。 月媞点点头,模样有几分郑重,与裴闻璟说了些或许会用到的东西,路上要带的,他听了点头。 “你安排便好。” “嗯。” 她答应下来,随后找了管事过来一起思索,列了页长长的单子,甚至还翻了黄历。 阿依准备东西时都感叹夫人竟考虑地如此周全,从前那个小姑娘真是长大了。 裴闻璟也过了目,细细看下来,有些难以想到的东西她都加进去了。 月媞没去过南边,所知的一切都来自他人说起,还有之前在舆图上见过的风貌。 赶着没走之前与江倚宁见了一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好好吃过饭说点体己话,答应要常写信告诉她有什么趣事,可不能因着相隔远而生分了。 七月十七,壬戌日,宜出行。 所携常用的东西收了两大箱子,能到当地置办的不急需的东西还未装,幸好换了辆更大的马车,车座下都能放东西,不然可能还放不下。 朝中很多人都关注着裴闻璟的动向,一听说他要带夫人出去游玩,都觉得不可思议,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但也没查出什么。 有人听说是裴闻璟先前在战场上受了伤,命不久矣,趁着现在还能动弹赶紧享乐。 不过大部分人都不相信这种说辞,还是更倾向于有阴谋。不过现在裴闻璟权势不如之前大,他们也没那么深的忌惮,故而等着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再想对策。 他一个人,能搅动的风云太大了。 此次南行,并没有带太多人,当然暗中保护的不知有多少,名义上又是游玩,沿途停靠的县城也大有选择,要么风景秀丽要么人情别有风味,总得有什么特色,值得赏览。 月媞对着舆图看路线,他们要一直南下过江,然后再乘运河而归,若顺利大概需要三个月时间,回到上京已是冬月里了,再准备准备便能过年。 马车出城直走官道,一路平坦,上京附近城池中的百姓生活都比较优渥,即有贫困之家,也有官府施以救助,路上基本见不到沿街乞讨之人。 月媞不知他具体要做什么,但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她是来给他打配合的,到了一个地方不是寻觅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而是体察民情,时不时碰到阿婆大姐,总能跟对方聊上几句。 裴闻璟见她认真的样子,都感叹许多官员下来恐怕也不如她这般仔细,大到徭役征兵,小到米油粮价、冬日炭火,都会聊上几句。 无奈拉住又要下马车的月媞,裴闻璟往外面看去是间茶肆,开在大路上,歇脚的人很多。 “此行就是游山玩水的,不用思虑其他。” 月媞不解:“将军不是有事要做吗?” “不打紧,难得出远门,开心点便好。” 月媞原本还担心陛下交给他的事做不好,恐会受人诟病,听他这么说,便也将这事放下,将军应会有安排,她就只管玩好了。 心头一松,月媞也有兴致起来,干脆戴上帷帽下了马车走一走,裴闻璟自然跟着一起。 即使离上京不远,地方不同,一些方面也会有所差异,现在到的是德化县,南北流通往来皆需经过此地,人口流动复杂,巨商富贾也多,民风开化。 街边的小商小贩很热情,只要从他摊子面前经过,都会受一番介绍招呼,就算不买,也能看看,他们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多数人都会停留一阵看看热闹,若刚好碰上中意的,与摊主扯了几句,拿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南北奇货在这儿都能看到,只是鱼目混珠,若是什么都不懂会被坑得厉害,寻不到好的。 月媞看到一个摊上摆的,夜明珠足有鸽子蛋大小,放在白色绒毛上,锦盒半开,白日光线下,也能窥见半分蓝色荧光。 见她看得认真,衣着又不凡,摊主搓搓手,指了指夜明珠笑眯眯道:“姑娘可真是好眼色,这可是极品的夜明珠啊。” 极品? 她在府里库房中还看到过,不知道那算不算极品?眼前明珠散发着微光,却像蒙了层迷雾,并没多通透。 “这夜明珠,我也是偶然才得了一颗,姑娘既然看上了,那就是有缘,我给姑娘优惠点怎样?” 说着,他就要把锦盒装起来,月媞退开两步,笑笑:“大伯还是等下一个有缘人吧。” 然后跟裴闻璟离开了此地,路上裴闻璟问她:“喜欢那个?” 月媞摇头:“那是假的。” 夜明珠价值不菲,本以为她是担心价格,没想到原来知道是假的。 两人刚离了摊子,突然从天而降落了一朵花在面前,月媞抬头往掉下来的方向看去,一群莺燕倚着栏杆摇着绢扇正看着二人,见引起了注意,丝毫不惧地笑了起来,霎时花枝乱颤,钗鬓脆响。 楼上的人直勾勾盯着裴闻璟,目光过于明显,月媞隔着帷帽都看出来了。 “郎君上来喝杯酒呀。” 旁边的人笑着打趣:“你是想喝喜酒吧。” “哎呀,何必说出来,不过喜酒也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郎君愿不愿意了?”女子扬声道。 她在楼上的算盘子打得月媞都听见了,隔着白纱去看裴闻璟,他神色平静,貌似没听到一般。 此地民风原来是这样开放的,这下月媞算是了解到了。 楼上姑娘说得起兴,估计是见裴闻璟没动,从花瓶里抽了一支鲜花,拿丝绢裹了就直直掷下来。 裴闻璟动作快,侧了身子,那花将将好落在他刚站的地方。 月媞抿唇,看来也不是没有反应嘛。 她的表情都被帷帽遮住了,裴闻璟不知她所想,开口道:“走吧。” 月媞没说话,先一步走前去了,他伸出去的手空落下来,不禁哑然失笑,快走两步跟了上去,独剩一楼看戏的姑娘。? 先前来时定好了客栈,月媞在心里估摸着方向往客栈走,拐过几个弯,走了两个岔路口发觉好像是一个没来过的地方,不是往回走的路。 裴闻璟一直在后面跟着,也没说什么,月媞脚步未停,再走一会儿说不定就直接到了。 初时只是有点赌气,等走了许久都还不到时,她心中又生了难过,脚下酸痛,不想与他讲话。 他生得好,周身气度非凡,又不是第一天招小姑娘喜欢了,她何至于这么大反应,况且他没在府里给她找什么小姐妹,或许她该知足了,还不许别人看他? 这么想着,月媞似乎把自己说服几分,脚步缓了下来。 裴闻璟上前轻揽住了她的左臂,道:“再走,就该出城了。” 月媞一直低着头没注意,这才发现前面已是城门,真有点像来时马车走过的那条路,月媞脸一热,不愿承认事实,但也没往前走了。 “这边。”裴闻璟半拉过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天欲晚,暮色将沉。 月媞走不太动了,也不知刚才是怎么怀着一股劲儿走了那么远的。 手还在裴闻璟那里,她使力收回来一点,引得裴闻璟偏头看她。 “怎么了?” 月媞手上力道顿住,嗫嚅问道:“还有多远?” 幸好有帷帽替她遮着,什么表情都露不出一点。 照他们这个慢游的速度,可能还要一会儿。 裴闻璟道:“约莫两刻钟。” 月媞听完耷拉下来,以后找不到路还是别走了。 虽然看不见她神情,裴闻璟也猜到估计是嫌远了,平时不见她锻炼,走了半天,累也是正常的。 他微微蹲下身,回头示意:“上来吧。” 为您提供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第 28 章 俊俏郎君惹……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 29 章 “将军变心了…… 为您提供大神 半山雨 的《和亲嫁给将军后》最快更新 第 29 章 “将军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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