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先生》 1. 漂泊 二十世纪进入倒数的尾声,在即将到来的关于新世纪的千变万化中,西贡的堤岸却沉浸在一片守旧和破败的回忆里。 唐人街翻炒的饭菜带着变味的中国味,混着越南口音的广东话充斥着这儿的大街小巷。 一年半前,佟闻漓举家搬到这里。 说是举家,其实也就她和父亲佟谷洲两个人,外带一只下船的时候她发现的在泥水塘里奄奄一息的小黄狗。 父女俩来投奔在西贡做生意的姑姑,就住在提岸唐人深处废旧的用破衣衫当帘幕垂布的巷子里。 佟闻漓的姑姑在西贡安家,租了亩田给父女俩当旁生的营生,但佟古洲主业做的是摩的行当。 佟谷洲的腿车祸后一直有腿伤,在国内的时候他勉强着用残腿跑黑车养活一家。但车管查的严,行当也不持久。 他有天鲜少地喝了酒后红光满面地对她说:“阿漓,阿爸知道有个地方,黑车也能做生意,你要不要跟阿爸去!” 佟闻漓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是西贡。 管得松,查的少。站在西贡的街上,一眼望去全是各式各样的摩托车飞奔在尘土里,大包小包地垒着半人高的行李。 但西贡的黑车生意,哪有那么好做。 外头的天已经黑下来了,老旧木板边咯咯作响,隔壁有人回来,而后传来炒菜香味,人声嘈杂。 这儿和中国一样,也和中国不一样。 佟闻漓踮起椅子,从橱柜上拿过一摞挂面,拧开煤气。 等白汤汤的水滚开了,再投入一捆面,拿着筷子等它散开,又打开橱门,抓了吧笋干菜,算是完了,坐在那儿等面好。 隔壁阿叔集市上买了鱼回来,过油炸锅传出涔涔的声音。 佟闻漓咽了咽口水,打开锅盖,盛上碗,就着从外头买的调料,胡乱吃了。 阿福摇着尾巴,乖巧地蹲在一边。 她停下扒拉筷子的动作,伸手捞过它的碗,给它浅浅地到了半碗。 她放下筷子算是解决了晚饭后,又洗了碗筷,坐在门槛上等。 来福坐在门槛上,竖着耳朵陪她等。 白天照得人睁不开眼的日头这会奄奄一息,天边由橙红变成血红,最后好像再也扛不住似的,一下又全黑了。 她转头看了看她修剪下来养在水桶里的玫瑰,他们在水里,依旧新鲜。 一阵咳嗽传来后,外头的路面像是被打开,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街道开始鲜活起来,陌生的人们也不再疏远,就连原来撑不住黄昏惆怅的来福都清醒过来,激动地摇着尾巴。 佟闻漓站起来,她知道阿爸回来了。 于是她迎上去,先看到的就是他的一个硕大的贴着盗版可口可乐贴纸的瓶子。 那是佟谷洲想出的一个办法,他刚来的时候本地话不通,对本地的熟悉度也不够,抢不过当地人的生意,于是就缩短了午休和吃饭的时间,挂一个偌大的瓶子在摩的车后座上,在突突突的乌烟滚滚里就着水嚼两个干面包。 一天的吃喝就是这样解决的。 再过半分钟,佟谷洲的身影就在灯光里斜进了父女俩住的木板阁楼。 “阿爸。”佟闻漓迎上去,卸下他手里的瓶子。 “我自己来,出了一身汗,你阿爸臭着呢。”佟谷洲把手边的东西放下,转头问阿漓,“吃饭了吗阿漓?” 佟闻漓点点头,“阿爸,今天生意好吗?” “就那样呗,天气热,出门的人少。佟谷洲脱下草帽扇了扇发红的脸,像是才得了空伸直了自己的腰杆子 ,随手看到佟闻漓吃的那半茬挂面,拧开了火,将剩下的一半煮了。 水汽氤氲地被煮开,父女俩对着那在锅里泛白的水不说话。 “阿漓,往后都去姑姑家吃晚饭,别等阿爸。” “嗯,我知道。”佟闻漓坐在门槛上点点头。 佟谷洲拔了双筷子,扒拉了锅里的面,“你要是不想去,就去集市里买点新鲜的蔬菜,长身体的年纪呢,能老吃白面吗,别觉得自己越南话说的不好,多开口,自然就熟练了。” “嗯,我知道。”佟闻漓依旧乖巧点头,而后从门槛上起身,她瘦小的身影覆盖上水桶里玫瑰头顶上的灯光,只留下一片风干的斑驳落在花瓣上。 她挑上最好的花,装进她的竹篮子里,起身,“阿爸,我走了。” 佟谷洲半口白面还没有咽下去,“小心点。” “我知道,我跟阮烟一起。” 原来围着佟谷洲的来福见状跟上佟闻漓。 “早些回来,明早我们还得去天积寺。” “去天积寺干什么?” 佟谷洲脱口而出:“碰碰运气。” 碰碰什么运气? 佟谷洲一愣,才解释道:“天积寺明天有上香求佛的仪式,弥勒和尚比河里的鱼还要多,还有富人发香火钱,咱爷俩也去赶个热闹。” 佟闻漓沉默了一会,而后才点了点头,跨出门槛。 * 红紫色灯光变化交加的夜里,地上的青砖瓦石缝隙里混着被踩死的杂草和破碎的烟头。 阮烟高鼻梁,深邃眼,在那个潮流来的迟钝的年代里,一件黑色细吊带配一条宽腿的喇叭裤,脖子上系一条黑色的丝巾,留着一头潇洒的短发,她衔着支细长的烟对着长街外面的人啐了口,“丢雷老母。” 她一个混欧洲血统的西贡人说起广东话来滑稽又气愤,佟闻漓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烟烟,要是他们也是广东人就完蛋了,会被听懂的。” “听懂就听懂的,妈的一帮混混,卖个花怎么了,是狗标记地盘了是不是,那也不见他们撒啊,有本事抬起腿来到老娘面前来撒,一记飞旋腿就要了他们的裆!” 完了还怕佟闻漓没听懂她说的,还带着动作地给她演示一遍。 她这酷飒的打扮配着她搞笑的姿势实在是太过违和,佟闻漓在那咯咯笑。 “你还笑,阿漓,你可长点心,这几个人下手很黑的,今晚上要了你多少?” “没要我多少,我见到他们绕道走,他们抓不到我的。” “你还是换个地方吧,这儿太乱了,别说什么人都有太不安全了,就说那几只看街狗,万一他们认出你来了,你这一篮子的玫瑰都不够你赔的。” “哪还有比这儿人流量更大的地方了。” 佟闻漓说完这话,阮烟就朝那长街巷尾看去。 丰腴拉着过客纠缠的女人,聚在一起打牌喝酒的男人,摇摇晃晃要跌进河里淹死的酒鬼,被左右一老一少搀扶的金主。 她眯着眼看着人来人往,往嘴里嘬一口烟,轻声说到:“要是哪天先生的人来了,看他们还哪有胆子圈地为王。。” “谁是先生?” “你不知道?” 佟闻漓摇摇头。 “我还以为住在堤岸的中国人都知道。”阮烟笑笑,轻轻掐了掐阿漓的脸,“连我都知道。” “他很有名吗?”佟闻漓问道,“你见过吗?” “我哪能见过他。”阮烟掸了掸手里的烟火,“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住在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一号公馆那样的地方,寻常人哪能看到他。不过明天,堤岸天积寺上香,他是最大的香客,你去吗,你要是去了说不定有机会能见见。” 佟闻漓想起这事:“阿爸让我也去。” “那你注意着点,我听说那日子堤岸唐人街总出踩踏事故。”阮烟挑挑眉,支着手,“要是见了,告诉我先生什么样,是不是跟港片里演的一样,拄个手杖,带个帽子,手里带着闪耀的大翡翠戒指。” “人这么多,我不一定能见着。” “我真盼着你能见着?见不着你就杜撰一个框骗我吧,让我对人间还有点理想。” 阮烟说完伸个懒腰,余光撇到了伏在她们脚边的来福,想去刚刚两人一狗被混混追的场景,随即用脚地拨弄了它一下,“没用的家伙,以后有人欺负你主子,直接咬死好吗,就在那儿叫唤算怎么回事,哎——” 她倒头问佟闻漓,“阿漓,你这狗,不会连咬人都不会吧,不咬人的狗,应该住到一号公馆去才对。” 这是他们对话中第二次提到一号公馆了。佟闻漓知道阮烟说的是那片宛如天堂的富人区,那儿的狗不跟来福一样要乞讨生活,他们被温柔的女主人抱在怀里,毛发茂密,本质上是享受宠爱,而不是要求他们会吠叫、会咬人,会看家。 佟闻漓却蹲下身子捂住来福的耳朵,“烟烟,你别这么说,来福还小,听懂了会伤心的。” “它听懂越南话还是听懂你夹杂着广东话的中国话?”阮烟叼着烟,插手在那儿笑。 佟闻漓跟阮烟说的话有时候是普通话,有时也是广东话,阮烟都能听懂,她很早就开始搞音乐,追摇滚,有段时间疯狂买Beyond的唱片。 可能就是只有阮烟能听懂,所以她才成了她在西贡最好的朋友。 阮烟大多数时候说的越南话,偶尔也能蹦跶几个广东话出来。 旁人看来,一个混着欧美样貌的西贡姑娘用一口流利的本地话跟一个支支吾吾说半天后来索性破罐子破摔说起方言夹杂普通话的外地姑娘交流的场景,怎么看都怎么诡异。 更诡异的是,他们各说各的,一点都不影响他们的交流。 佟闻漓望着框子里还剩下许多的玫瑰,叹了口气。 “卖槟榔吧。”阮烟开口。 “好卖吗?”她看向阮烟。 “跟烟一样好卖。”阮烟挑挑眉,深吸一口手里的烟,“总比花好卖。” “花卖的不好,有可能是我的越南语说的不好。”佟闻漓这样说到。 她能看懂越南语的文字,甚至都能写的很熟练,在课业上甚至还能名列前茅,可偏偏,她的发音,总是怪怪的。 “傻。”阮阮下了判断,越南语说的字正腔圆:“花会枯萎,会死亡,比起要战胜枯萎和死亡去渴望得到的美丽,沉沦和上瘾当然才是源源不断的生意。” 佟闻漓转头过去:“烟烟,你说的这个话,太难了,我听不懂。” “别装。”阮烟伸手轻轻戳了戳佟闻漓太阳穴,“你个准大学生你跟我在这儿装。” 佟闻漓笑起来,两个酒窝荡漾开来。 阮烟觉得,她笑起来的时候,清冷疏离的那种孤僻感会褪下去,而后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又会浮现。 她瘦小,跟豆芽杆一根似的,揣个大篮子,穿梭在人群里,倒是让人误会她是不是才十五六岁。 可在她们的故事里,她们刚度过十八岁。 高中毕业的学历在她们中间,足够。 但阿漓值得去更上游的地方,去更好的地方。 “卖槟榔吧。”阮烟重复了一句,在黑夜的幽幽寸光里找到佟闻漓的眼,“不是说要去上大学,可得努力攒钱呀。” 佟闻漓对上阮烟那双深邃的眼,犹豫了一下,而后,点点头。 “我一早就去集市进货。” “行,我先预定一斤,要青槟榔。” “青的?” 阮烟伸了个懒腰,像是要走,“年轻人流行吃青的。” “烟烟,我听说槟榔吃多了不好,你别吃了吧。”佟闻漓拦住她。 “那你不如劝我戒烟好了。”她笑得狐媚,敲了敲她的头,“快带着你的傻狗回去吧。” 说完,就消失在光影下。 佟闻漓蹲下来,摸了摸一脸委屈的来福,“她骗你的啦,嘴硬心软,她爱你,来福。” 而后站起来,再看了一眼竹篮里的玫瑰,捞起篮子,背上身。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佟闻漓就出门了。 集市便宜质量又好的槟郎要靠抢,尽管她赶在太阳升起之前去了,但能挑到的好的的确不多。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匆匆忙忙地回来,撞上了正要出门的佟谷洲。 他今天明显是收拾过了,穿上最体面的整套的中山服,衣襟上的盘扣扭到最上面一颗,头发尽数往上梳,颇有从前她在相片中看到的他年轻时候的影子。 临走前,佟谷洲往自己的口袋里塞着一个红包,佟闻漓掂量了那厚度。 不少。 她想问,佟谷洲却不由分说地带上了帽子,带着她往外走。 佟闻漓眼神略过那筐子槟榔,想起跟阮烟的承诺,折回来也带上。 * 天积寺早早地就挤满了人,人人不离手的扁担箩筐此刻都被放置在寺庙大门外,佟谷洲让佟闻漓站在寺庙大门的那棵歪脖子树下等他。 她往上抬头,看到寺庙门口供奉的盘香倒立旋转,那香熏的人眼花目眩。 她扭着脑袋试图从那些盘香中找到哪里是开始,哪里又是结局,但修罗古刹目龇尽裂,青面獠牙,神佛恶鬼,实在是混淆难分。 于是她只能垂下头来,背着那一筐的槟榔,看到眼前的佟谷洲费力地扒开人群,挤进前面扎推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里。 周围四肢周全的人身强力壮,他靠着只有那一条能承重的腿挤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人群里。 她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里头主事的人唾沫横飞不耐烦地挥手,看到佟谷洲笑颜满面地拿起那准备好的红包,再看到原先一脸不屑的人啧啧嘴,在他面前的本子上挥舞着写了几个大字,然后佟谷洲一脸的紧张才松懈下来。 他朝佟闻漓挥挥手。 “阿爸。”佟闻漓跑上前。 他脸上欣喜难安:“阿漓,你阿爸能上船了。” “什么?” “你阿爸能上船了!上船一次这个工资!”佟谷洲比划着,“钱呢,我们阿漓上学的钱,以后,就有了!” 佟闻漓傻在那儿,她捏了捏手里紧紧攥着槟榔筐子的绳。 “走,咱们也去谢谢神明,谢谢先生。” 先生?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和神佛一样,主宰凡人命运,圆满微尘所求的人吗? 周围人拥挤上来,青烟瘴气迷茫,她随着人群渡上大殿,看不清神佛慈悲的目,看不清修罗悲戚的眼。 * 梵音阵阵,信徒虔诚跪拜。 大殿外面,排列了无数像她一样卑微又虔诚的人们。 如蝼蚁般跪在神佛脚下。 佟闻漓悄悄抬头,见那些紧闭双眼的人。 阿爸说,他们在等恩赐,等天的恩赐。 等里面的人上完香,主持就会出来播撒布斋多余的香火恩赐。 她朝大殿内看去,神佛脚下众生百态,塔香缭绕之间,她看到殿内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不染浮光。 钟鼎声嗡嗡在耳,她看出了神。 目光停留之际被佟谷洲拉回,“阿漓,不得无礼,那是先生。” 她心下戚戚,原来那就是先生。 佟闻漓还未反应过来,一声长鸣后,里头的仪式结束了,原本虔诚安静的人跟着了魔似的,纷纷地往里面挤。 “发香火钱了!发香火钱了!” 几个比丘抬着一个看上去十足十重的箱子出来,那箱子里面全是钱。 佟闻漓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大家朝圣的如此虔诚,等待的如此专一。 身后的人疯狂地往里挤,佟闻漓个子矮,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淹没在人海里,她想起阮烟说的踩踏事故,想要回头找到佟谷洲,却发现早就没了身影。 于是她只能去卸她背在背篓上的竹筐,但一个没拿稳,筐子掉在了地上,小半框的槟榔就这样滚了出去。 青绿色的果实顿时就被踩碎,爆裂的果浆沾染了互相拥挤的人群,佟闻漓声嘶力竭地在人群中说着让一让,想要蹲下身子去捡那些果实。 但无助的是,那些昨夜刚被采摘下来的,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颠簸,来到集市被充满希冀地装在筐子里的果子,此刻像是怪物的心脏,还带着搏动地落在地上,带着求生本能地想要呼救,却被一脚踩爆,血浆横流。 她发了疯一样地想去救,追着最前面的槟榔来到逆向而来的人的脚下。 半步间,可以预见的是那青绿色的带着怪物的诅咒也要附上他的鞋底的时候,眼前的脚步却停住。 黑色皮鞋下出现一只白皙修长骨瘦的手,那手轻易地捞起那孱弱的生命。一瞬间,那散乱在周围黄绿色,好像都停止了迸裂。 他轻而易举地将那槟榔捡起放在一旁冒着青烟的炉香上,而后在这种山崩地裂的坍塌中,他只在人群簇拥下在与她匆匆掠过。 她终于看到他的脸了,怎么形容呢,她莫名想起一盏风雨中一直长明的孤寂的灯,从不熄灭,却也从不跳跃。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1. 漂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漂泊 人潮汹涌里,她蹲在地上,上扬着脸,鼻尖若有若无的碰到腾在空中的那无形的青烟,汗渍顺着她的下巴淌到肩胛骨上。 她没见过那样的脸,她形容不出他的任何的五官模样,只觉得惊艳。 光从大片的积云后出来,让人炫目的日头灼烧着她的额头,闷热又潮湿的西贡的气候,让人总是走神。 只一刹那,人群又恢复拥挤和混乱。 “阿漓。” 佟闻漓听到佟谷洲的声音,才从那混沌中回神。 “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摇头,再看被簇拥着往外走的人,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佟闻漓弯腰捡起还幸存的那些鲜槟榔,一颗颗地放在自己的背篓里。 手指停留在放在香炉上的两个的时候,她停下了动作。 而后她转头问佟谷洲。 “阿爸,他也是中国人吗?” “谁?” “先生。”她诚实回到,那样的发色,那样的五官,那样的神态,她的知觉告诉她,他一定和他们一样,也是生活在异乡的华人。 “先生?”佟谷洲原先疑惑的神色化开来,而后笑笑,“先生怎么会是中国人呢,他住在一号公馆。” “中国人不能住在一号公馆吗?”佟闻漓追问。 佟谷洲一愣,而后才回到到:“也能。” 他像是笑笑释怀一样,“你说的对,阿漓,只要是富人就都能住。” 说完之后,佟谷洲就带着佟闻漓往人群外圈走去。 来今□□圣的人,几乎所有的心思都在结束后这偌大的“香火布施”环节,堤岸的天积寺不知为何吸引着先生这样的大香客,偏偏人家还爱做慈善,盈余出来的香火钱,还能分给现场的香客。 久而久之,朝圣的人不再虔诚,神佛脚下簇拥而来的人都为了那世间的利益。 佟闻漓父女俩,也是为了那几两碎银带来的蝇头小利。 但一个瘸腿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瘦弱的姑娘,妄想挤开人群,从装满钱的香炉里抓一把从五大三粗的人群中全身而退,难度太高。 所以佟谷洲今天穿的这么得体,是想来买一个机会的。 “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佟谷洲走在前面,这样对佟闻漓说到。 父女俩走在回家的路上,佟闻漓始终都跟在佟谷洲的身后。 “港口从事贸易的船队,大多都是他的,上了他的船,成了他的船员,待遇比那些个本地的船商好很多。” 佟闻漓跟上去,“可是我看他们的态度,并不好。” 佟谷洲知道她看到他给人塞红包的样子了。 于是他也停下来,转过来跟她说到:“傻孩子,你阿爸腿不好,不找人找找关系,那样好的机会,能落到我头上吗。” “那、那个人,收了钱,能说到做到吗?” 佟谷洲看到佟闻漓问他这个话的时候,眼里带着怀疑和不确信。 “会的。”他拍拍阿漓的肩膀,“说好了,后天就出发。” “后天?”佟闻漓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后天就走?去多久?” “半个月,先生的船队很有规律,什么时候启航,什么时候靠岸,都不会有差错,你数着日子,半个月到了,就来码头接阿爸。” “阿爸……” “怎么了?” 她听老话说富人不入金三角,穷人不走湄公河。(1) 佟闻漓咬咬嘴唇,“湄公河凶险,我不想让你去。” 佟谷洲抬起肩膀,“瞧你说的,阿爸考考你,湄公河在中国的那一段,叫什么?” “澜沧江。”她低下头,轻声说。 “对嘛,你阿爸去澜沧江了,这条河的发源地,就在我们中国的唐古拉山,祖先庇佑呢,阿爸怎么会凶险。” 他这样说,试图让阿漓放下心来。 “可是……” “别可是了,你这箩筐东西,还要不要去赶早市了?” 佟闻漓这才想起来早市已经开张了。 她慌慌张张地拔腿跑起来,“我晚上回来再跟你说,阿爸。” * 等佟闻漓到了早市,人流量好的摊口早就已经被人占满了,她最后只能在拐角找了个地方,把她筐子里的东西倒出来,铺在一块干净的蓝白色扎染的布上。 阮烟靠在一旁,懒洋洋地交叉着腿,“又是亏本的一天呢。” 佟闻漓剜她一眼,埋怨她:“死烟烟,着了你的道了,槟榔一点都不好卖。” “那是因为你来的太晚了,好卖的地都被人占了。” 佟闻漓没顶嘴,反而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怎么了。”阮烟从上而下能看到阿漓托着个脑袋。 “烟烟,我阿爸要上船了。” 阮烟眼皮一掀,看向她,“你说的是去湄公河吗?” “是。”她抬头,自下而上地看向她,“是跟先生的船商。” 阮烟:“好事啊,我听说好多人挤破头皮地想去先生的船队,要不是我他们不要女船员,我早就想去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湄公河,沉尸万里。” “哈哈哈哈哈,我吓唬你的,你也信。” “可是湄公河真的很危险啊。”佟闻漓坚持到,“跨过那样多的国家和土地,如果半途出现什么亡命之徒……” “你说的也并非都不是事实,寻常船队,的确是危险的,可那是先生的船队啊,我听说,他的船队,从来就没有出过事的,你放心。”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先生,就不会出事。” 阮烟挑挑眉,从地上捞起个槟榔,单边牙口就给咬开了。 佟闻漓直直地看着她。 “呸、”她吐掉了核,轻飘飘地说:“可能因为他足够强大吧。” 足够强大吗? 是哦,他挥挥手,落下的香火尘埃引得一帮凡人争抢的你死我活,借他的名当蚂蟥的人吸着跟佟谷洲那样咬着牙也要上他的船的人血,忌惮他的人听到他的名字不由地脊背发凉,只因为他足够强大。 那样强大的人,看得见他身下投射的阴影里,他们的众生百态吗? “行了。”阮烟蹲下身子来,把铺在地上的布一揽,那原来各处散落的槟榔就轻巧地随着她的动作就聚在一起,而后她熟练地打了个结,拿起来,背在自己身上,“你这些,就卖给我吧。” “你要这么多干什么?”佟闻漓站起来。 “炒熟也能吃。” “你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 “我妈烟馆子里,多的是嚼槟榔的人。”她抬抬下巴,“先说好了,成本价。” 佟闻漓一愣,反应过来。 她知道阮烟是在帮她。 “烟烟——” “啊呀烦死了,我走了。” “等一下。”佟闻漓一把拉住阮烟,从背篓的最下面掏出个牛皮纸包的完整的东西,“给你。” “这什么?” “张国荣的《沉默是金》” 她深邃的五官带点难得的笑意,“行啊,懂事。” 于是她甩过装得满包裹严严实实的槟榔,临走之际又回过头来,“阿漓,你还是卖你的玫瑰吧,槟榔钱,你赚不着。” 佟闻漓点点头,附言到:“我还是老老实实卖我的玫瑰吧。” 阮烟挥挥手,“走了,我的小玫瑰。” * 玫瑰花最好的销路在日暖香艳的那条破败的充斥着男男女女的街上。 第二好的销路就是在一号公馆。 一号公馆的公子小姐们,经常举行茶歇派对。 深绿色的园林里,他们轻盈的茶歇裙和绅士的白西装像极了油画里的那些鲜明又热烈的画面。 佟闻漓的背篓里,盛满了满筐的玫瑰,她在露水未消散的清晨,犹豫地看了看为访客设置的门铃,最后还是选择了轻轻敲了敲铁栅栏。 带着怨气的仆人匆匆打发她,压低着声音说让她快走,别吵醒了还在熟睡的主人家。 她走过一家又一家。 总算她今天运气还不错,有家小姐要举行生日派对,一眼就看中了她的玫瑰。 那位小姐夸她的玫瑰长得好,很像是野生的,杂乱无章又野趣横生,张扬又热烈。 阿漓很高兴,她的玫瑰,自然是最好的。 她播种、她养护、她采摘、她怀着不舍把它们送到每一个用金钱与她交换的人的手中,转头难过地不去看它们的枯萎。 她用青涩的越南语说着祝福:“好花,配好姑娘。” 不熟练的腔调逗得那位小姐和她的仆人同时笑起来。 阿漓因此提早地卖光了今天的花。 她的步子因此轻盈了许多。 偶然遇见穿着矜贵得体的夫人小姐带着一条贵宾犬,她不由地避让在一旁,庆幸自己没有带来福来。 来福才不知道狗跟人一样分三六九等,它一定会上前撕咬分个胜负出来,然后趾高气扬地跟她说,瞧见了吗阿漓,那小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它的地盘,现在是我的了,豪华大别墅,我请你住哇! 佟闻漓想到这儿,自己笑起来。 她顺着清晨薄薄的雾,循着出去的路。 再往前走了十几分钟,但跟印象中的大门不一样的,眼前的景色却越来越深幽。 她迷茫地抬头,意外撞见了一片比她一人还高的花墙。 墙上长满了绿色的藤蔓,更为诡异的是,那些藤蔓上,还参种了大小不一的玫瑰。 他们随着藤蔓扭曲自己的身躯,不断地向上挺直身躯,脚尖再也插不进泥土里,像是单单地被吊起灵魂,像是某种诅咒,迫使它们即便远离土壤,留一日生命的时光,也要朝一个既定的方向而去。 玫瑰瀑布开的壮烈,却又残忍。 她不由地踮起脚尖,想要从那些藤蔓枝叶之间,看看它们统一朝向和拥簇的方向。 那没有晨曦的热带雨林的雾气里,她看到一张藤椅,在那藤椅下,摆着一本书。 书边是一截宽大的西装裤截,她目光再往上,藤椅上放着一件西装外套,坐着一个人。 他一身白色,坐在大片阴暗的绿色中。手肘上的衣服被卷起来,露出的一截白皙的手臂撑着他的下巴,他像是在小憩,眯着眼,微微抬着头。 晨起的风吹的人心痒,她透过带着刺的玫瑰丛中的叶子,从光影斑驳中看到他凸起的喉结。 那喉结像是发现她的窥探一样,上下缓慢的滚动了一圈,她慌了一下神,指尖传来疼痛,她嘶的一声,忙收回手,那些玫瑰像是守卫,从头到脚发出哗哗的声音,惊动了门岗一个白人保安。 树影婆娑下,她慌张地跑了。 * 夜里,她在月色下,修剪玫瑰的枝丫。 又想起那些被吊在花墙上,只不过一日就枯萎的生命。 那些玫瑰,比她花田里长的还要多。 她托着脑袋,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又想起坐在玫瑰花墙后面的人。 他就是先生。 她见过他的五官的,很肯定就是他。 他坐在迷雾高墙后面的藤椅上,白衬衫反衬的光带些凌乱地耷在他迷离的眼窝里。 她忽然想起,阮烟说,她要是见到先生了,要跟她说他长什么样。 是不是年过半百,是不是拄着手仗。 不是的,他完全相反。 他什么样来着? 她睡在木板床上,听着隔壁楼上传来的男女欢笑,看向从侧边床落进来的一道月光。 他长什么样来着? 这真是好奇怪的一件事。 明明见到的时候是那样那样的难忘,明明一瞬间就赞叹了五官的精绝,只不过辗转了两侧,再想他的样子,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背影、侧影、以及一切迷幻的虚像。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2. 漂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漂泊 没等佟闻漓卖光那半亩田的玫瑰,佟谷洲的船就要起航了。 船在第二天的清晨一大早就出发, 佟闻漓从她用来攒钱的粗糙陶瓷罐头里掏了张纸钞,捏在手心估摸了一下,又折回再掏了剩余的硬币。 她捏着这点存款,跟大款似的在码头海鲜摊口来来回回地“巡视”,看看这个鱼新不新鲜,看看那个蟹威不威武,最后弯腰用不熟练的越南话砍了半天假后才发现那阿婆仗着她年轻哄抬物价,于是拿捏着老练地拍拍屁股要走的姿态,只逼得身后阿婆连忙拦下她。 阿婆一边装着虾一边埋怨到:“哪有这样讲价的,我都没赚头。” 佟闻漓满意地抬起手边活蹦乱跳的虾,荡着个酒窝回家去了。 晚上,佟闻漓在天边晚霞落日逐渐消失的时候做好了一顿晚饭,佟谷洲刚好回来。 他拿起筷子,看到了餐桌上放着的那盘虾,又把筷子收了回去,而后皱起眉头,语重声长地对佟闻漓说到: “阿漓,我们家是什么条件,你不是不知道,这虾多贵,我们怎么吃的起。” “我知道阿爸,我是拿我自己的钱……” “你自己的钱,要盘算着你去上学用,凡事要有长远的打算,不能只顾眼前的享乐。” “我……” “阿漓,我们条件不好,不能养成这种奢侈的生活习惯。” 几个蛾子在只有电流滋滋的夜里用身体碰撞着昏黄的灯壁。 “我知道了。”她原本打算拿起给佟谷洲夹虾的筷子缩回来,戳在饭碗里,不说话了。 佟谷洲见她把肩膀耸起来,把头埋进饭碗里,到底没忍心再说下去,又拿起筷子,把那都装不满盘子的大虾一只一只夹到佟闻漓的碗里。 “阿爸明天就走了。” 她点点头,余光看到堆在她面前的虾,半个小时前,他们还活蹦乱跳,如今只剩一个红色的躯壳,凹凸的眼球黑的像假的。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就去姑姑家,去了就灵活点,帮忙做些家务……” “我能不去姑姑家吗?”佟闻漓抬头打断佟谷洲的话。 佟谷洲一愣,对上佟闻漓此刻湿漉漉的眼,他张了张在湿热的气候里依旧干燥的唇,没接这个话题,转而像是自己说给自己听:“再等等吧,等我从海上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学费就有着落了,我再出去几次,咱们就能换个地方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是那样说着的,也是怀着那样的心情,收起自己的行囊的。 未了,看到桌面上一动未动的虾,佟谷洲还不忘叮嘱几句,“别浪费,吃完了。” 佟闻漓坐在椅子上,看着佟谷洲收拾行李,心里还在别扭。 这个时候,外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人,没进屋子就在外头喊:“老佟,明早有风浪,提早出海了。” “啊?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你收拾东西,赶紧走了!” 佟谷洲连忙拿起自己的行李,忙不迭地朝外探出身子去。 佟闻漓的那点别扭在这突如其来的行程改变面前不值一提。 她连忙把桌子上一个都没有吃的虾倒进干净的塑料袋里,迈出门槛,冲进夜里的夜灯下。 “阿爸!”她叫住他,把那虾打包好塞进他的怀里,“你拿着。” 佟谷洲吃惊地看了看佟闻漓塞在他怀里的东西,想让她拿回去,她却先说到:“是给你买的,带上。” 他的身躯有几秒钟的僵硬,像被抽干了水立起来的纸片一样,站在孤灯下。 最后,他没有拒绝,收下了,“回去吧,阿漓。” 佟闻漓站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看到他的影子黑黢黢的盘旋在自己的脚底,她抬头,“阿爸,你要平安回来啊。” “傻孩子,照顾好自己。” “等阿爸回来,你就能去上学了。” 他留下这样一句,就踏着夜色,走了。 佟闻漓踩着木梯爬到阁楼上,打开窗门,站在月亮底下,从窗户里远远地看着佟谷洲离开的身影,直到他与夜色融在一起。 她听见远处船鸣的声音,像是深海巨兽低沉的呜咽,好像在说一个忧伤又遥远的传说。 但她听不清楚。 * 所以那样的夜里,佟闻漓有些不敢睡。 她叫来阮烟,两个人就躲在佟闻漓那张不大的床上,佟闻漓瞪着个眼珠子问她,能不能听见海里的怪兽在说话。 阮烟打打哈欠,掀掀眼皮说:“你已经十八岁了佟闻漓。” 旁边姑娘缩成一团,没出声。 阮烟撑着困意支起脑袋:“别瞎想了,想想你的大学生活,你马上就是优秀的知识分子了,想想以后要做什么?你考的是哪个学校来着?” “河内国立大学。” “多好的学校啊。”阮烟拖着脑袋,“学什么来着?” “外国语。” “外国语?”阮烟困意全无,翻身起来。 佟闻漓点点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烟烟。” 阮烟不以自己没记得为耻,反而嘲笑她的意味一点都没有藏,“那你可真是选了个好专业。” 佟闻漓从被窝里扯着青筋解释道:“我只是说的不好,但我能听懂,我有很高的语言天赋。” “那你学什么语言?中文吗?”阮烟来了取笑她的精神,坐起来继续笑盈盈地看着她。 佟闻漓也坐起来,她不理会她继续的无情嘲笑,一本正经地说:“法语。” “洋气哇啊!” “你……”佟闻漓瞪她。 “不开玩笑了,以后带我去法国。”阮烟把手搭在佟闻漓的肩膀上,“那可是个浪漫的国家。” “多浪漫?” “你想想,巴黎铁塔、卢浮宫……你走在满是艺术气息的街头,突然就下了一场大雨,在这场大雨里毫无顾忌地扔掉我们的伞,和任何一个你爱或者不爱的人拥吻。” “你是在拍电影吗?”佟闻漓咬着下唇看着一脸不羁的阮烟。 “那我倒是真希望,我就是那浪漫电影的女主角。” “电影女主角哪有你长的好看。” “你少拍我马屁。”阮烟拍拍佟闻漓的脸,“你这张小脸,对称又均匀,才适合大荧幕。” “真的!”佟闻漓忽视她刚刚说的话,坚持自己,高高举起手来,“我发誓,烟烟,你比电影院外头画报里的女明星长的还好看。” “你看到过吗你就那样说,傻,我能跟人家一样。”阮烟挑挑眉,而后转头问到,“所以阿漓,你以后的生活,会周游世界吗?” “周游世界?” “对啊,你总不能一直呆在西贡吧,西贡小姐。”阮烟打了个哈欠,“你会学知识,开眼界,然后,离开这里。” 她哈欠连连掀开被子就要睡去。 佟闻漓看着阮烟的背影,捧着腮帮子,看着外头洒下来的月光。 想了一会儿,轻声叫她,烟烟。 隔壁的人恹恹地拖长了声音:“怎么了——” “中国有个诗人,叫做李白,他有句著名的诗。” “哦”阮烟应一声。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佟闻漓依旧托着腮帮子,看着外头的月光,说的是一字一句标准的汉语。 “我听不懂。”阮烟懒懒地应一声,拉了拉被子,“大诗人,能睡了吗,我明早还得给我妈去收拾烟馆。” 佟闻漓见阮烟不理她了,也只能翻个身,掀起被子不情不愿地躺了下去。 月光幽幽的夏日蝉鸣里,躺下不久的姑娘又说到:“烟烟。” “你想离开这里吗” “想。”阮烟程序性地说道。 “烟烟。” “嗯……”那头的姑娘近乎要沉沉睡去。 “你妈妈开的是麻将馆,不是烟馆。” “你的烟,不是烟草的烟,是绝胜烟柳满皇都的烟。” 阮烟没声音了,狭窄潮湿的木板阁楼里,只剩下佟闻漓,独独对着月色的酣眠。 佟闻漓知道她理解不了,理解不了中国的古代文人墨客写下的独特的表达方式。 她侧了侧头,看到混血姑娘已经睡着了。 于是她转过来,看着天花板,重复了一句:“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 阮烟偶尔来,偶尔不来。 佟闻漓的生活又跟从前一样。 她姑姑来过一次,她正坐在门槛上修剪玫瑰,来福凶恶地拦着人。佟家姑姑收起嫌弃的目光,带着堆起来的满面笑容问佟闻漓,阿爸是不是上了先生的船。 她点点头,佟家姑姑忙不迭地上来说好话,说那可是个好差事,先生宽厚,待人慈悲,这儿的人谁不想去他的商队手底下干活。 最后说来说去,得知先生没有预支薪酬的时候,失望地走了。 佟闻漓依旧背起自己的箩筐。 长街暗夜里刚下过一阵暴雨,坑坑洼洼的水面上倒影出自己的模样。 佟闻漓对着那样子出神。 脸还算白净,五官也整齐,就是太瘦了,跟个豆芽菜一样,被身上的背篓压弯腰,宽大的衣服裤子挡住自己的身躯,哪有十八岁刚成年的少女的样子。 阮烟常说,小玫瑰长得漂亮,但是不会打扮。 她只是觉得,美丽对她来说,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情,比如说今晚—— 几个酒醉的混混扯了她的竹篮筐子,沾着烟灰屁股的脚底揿着她孱弱的玫瑰。 咸湿的海风熄灭头顶的光。 他们推搡着,嘲笑着比他们生活还不如意的弱小者,像是逗弄一只白天出来的蟑螂。 她忍着声音忍着这场闹剧,那对她来说并不稀奇。。 来西贡这一年多,她已经学会了怎么生活。 等一场雨停,明天太阳就会出来的。 她这样想着,却听到刺耳的一声车鸣,而后她还未来得及抬眼,就看到一阵强光,类似让人炫目的长光,直直地照在她的身上。 她护住竹筐篮子里的花,眼睛被照的睁不开,只能从下意识挡住光的手掌的缝隙中看到漂浮在她眼前的,在雨丝里慢慢悠悠凝固的尘埃。 那一直随着光盘旋的尘埃,像是在歌剧院的舞台中央演奏一场盛大的圆舞曲。 围绕着她的人在看清来车的样子后,迅速散开。 等他们走后,那大灯才缓下来,换成柔和的近光灯,闪了两下,而后缓慢地,不带一丝水花溅射地开过。 她蹲在地上,脸上带着伤,只看到朦胧车窗里,坐在里面黑色西装的人缓缓地经过她的生命,就这样离她而去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她站起来,把仅剩的完好的玫瑰,背起来,在水光倒影中,瞥见自己的眼。 那眼里有她陌生的神情。 她莫名地沿着那加长林肯远去的方向毫无目的的走动着。 世界从未有过如此安静,杂乱的街道突然停滞下来,没有灰色地带的交易,没有男欢女爱的暧昧,没有酒徒赌鬼的殴打。 最后,她在巷子的拐角那夜场电影院外面,看到了停在那里的车。 她遥遥地望着,望着那安静的车窗,望着她看不到的面庞和神情,望着那被车碾碎的一地酒徒斗殴后留下的玻璃碎片。 那一刻她甚至不能再加任何更多思考的,几步来到那车窗面前,吞了吞口水,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样,大着胆子颤抖地敲了敲车窗。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地跳得自己胸腔都开始疼起来。 那窗户竟然摇下来了。 空气的流动在此刻缓慢下来。 她对上他的眼,那瞳孔里淡淡的琥珀色倒映着她的脸。 他的五官出现在她眼前,这次,她真真正正地又一次看清他的样子,很深刻。 深刻的意思就是有人拿着一把刀,一笔一画地把他的样子刻在她孱弱又年轻的心脏上。 她忙慌乱地挑出自己最好最完整最美的玫瑰,献给他,用最大的努力说好一句地道的越南语,即便那声音依旧颤抖:“先生,您买花吗?” 她带着那样的希冀说这话,但余光中她看到了坐在他身边般配的如画报电影明星一般光艳的女人,从半落下的车窗反光镜上瞥见自己宽大的衣袖和瘦弱的身躯的时候,迟钝地改了口:“……好花,配好姑娘……” 几秒之际,她不敢再看他瞳孔里她涨红的脸。 林肯车里却伸出一节白皙的手,抽出他黑色西装外平整的pockket square,接过她抵过来的玫瑰,缠起那毫无章法野蛮生长的倒刺,温柔地连同一张钞票放在她掉色的帆布包上,用浪漫的法国腔调优雅地回到—— “送给你,好姑娘。” 而后,缓慢地摇上车窗,启动车子,消失在雨夜里。 佟闻漓站在原地,没有听懂那句法语,她重复着那句话的腔调,猜想他大概是说了送给她的意思,但她有些遗憾地发现,原来他,真的不是中国人。 她低头看到那包裹着玫瑰的pocket square,那色调浓稠地像是西贡的夜。 那钞票原封不动,那花浪漫明丽。 那是属于她的玫瑰。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3. 漂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漂泊 那晚的玫瑰被她锁在抽屉里。 她那个时候花了许多的时间研究了怎么制作永生花,爬上那巷子里最高的屋顶上,坐在那儿等着花干。 阮烟知道了,嘲笑佟闻漓纯情又文艺,说枯萎的东西应该葬在土里,四季才会更替,生命才会循环。 佟闻漓听完后同样嘲笑阮烟,说她才是腐败又迷信。 阮烟把佟闻漓夹在胳肢窝下,跟个小混混似的抬起佟闻漓的下巴,“小妞,晚上乐队排练,来不来?” 阮烟的妈妈让阮烟接手她的生意,但阮烟却喜欢玩乐队,这段时间一直在排练乐队。 佟闻漓晃晃脑袋,“不了,烟烟,我今天不去了,干完活后还得去一趟市场,买点东西。” 她眼睛里星星点点地跟她强调:“然后再买一束花。” “买花?” “嗯。”她点头,“买束石斛花,我阿爸明天早上就回来了,我怕明天去买,来不及。” “终于回来了吗,那我这幼儿园托管班班主任,终于可以不当了。” “你说什么呢。”佟闻漓反问,“我有那么小吗?” 阮烟把目光从她脸上往下移,跟个不正经的花花公子似的抬抬下去,“是挺小的。” 佟闻漓转头要去捂阮烟的眼睛,“你烦死了。” 阮烟躲着,笑道:“那行,你去吧,不过,你确定是明天吗,我听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台风。” 佟闻漓一愣,而后点点头,肯定到:“是明天。” 她扬脸,看向阮烟,“烟烟,先生的船只,从来不会延误,对吗、” 面前的姑娘巴掌大的脸朝向阮烟,她望着她真切的目光,只是迟疑了不到半秒,而后耸耸肩,把那点迟疑尽数去除,而后淡然答到: “当然。” * 佟闻漓那一夜睡的不踏实。 不知从何所起的风从屋顶上倒灌而来吹了一晚上后,第二天她起来的时候,发现屋外的那几棵一人高的芭蕉已经被连根拔起。 但风雨依旧没有停。 她早早地就出发守在码头。 但那天,等到她手里的石斛花都谢了,她也没有等到归来的船只。 她其实早该知道的,为什么在期待归来的日期里,岸边却只有她一个等在那儿。 那天的天气里在记忆里阴沉的要可怕,她从没见过暴风雨要来临前的湄公河,狂风把树枝吹进浑浊的河水里,断裂的枝丫像是张牙舞爪的浮尸,波浪随着风敲着码头的停靠铁皮柱哐哐作响,码头上谁都不在,只有一个管事的还能冒着风雨把口岸的铁链拴上。 佟闻漓连忙拉住他,那大叔差点就忽略了在风雨中的小不点,连忙混着本地话的越南语在那儿说。“怎么还有人在这儿,刮台风了。” “大叔,您能不关闸口吗,我阿爸还没有回来。” “你阿爸?”那大叔在风中提高了声音,跟她解释道:“这么大的风雨不会有船靠岸的。” “不可能,我阿爸是给跟先生的船去的,返航的日子就在今天!” “先生的船?你没拿到抚恤金吗,先生的船队在外头遇到了暴风雨,回不不来了。” “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佟闻漓连忙追问道。 “出事了,出意外了!”有几颗雨滴落下来,打在佟闻漓的手背上,她抬眼看着塑料雨衣在风中哐哐作响的男人,只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周围却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那大叔承受不了这岸边的风浪,掩着黑色的塑料雨衣走了之后,他刚刚说的话才迟疑地传到佟闻漓的耳朵里。 “这年头船在外头出意外,是很常见的,姑娘啊,你赶紧去工会大厅去领抚恤金吧,人死不能复生,但好歹先生仁厚,可是好大一笔钱呢。” …… 怎么会呢? 她阿爸说好,就是今天,会回来的啊。 先生的船从来就没有出过意外,是吗? 她发了疯一样地往回跑,跑到夜里五光十色白天闭门休息的那条街上,敲开麻将馆的门,阮烟母亲凹陷着双眼打着哈欠过来开的门。 “烟烟在吗?”阿漓大汗淋漓。 阮烟母亲神色不耐又暴躁,“我还想问你,她死到哪里去了!” 随后啪的一声,就把门扣上了。 佟闻漓站在原地,周围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她只听见自己的胸腔里,那心脏跳动的声音,噗通、噗通…… 天边的乌云翻墨一样涌来,异乡街道上零星地跑着几个人。 * 天地黑成一片,码头的风肆虐,卷着树杈树叶往车窗上撞,碰到阻力后,又孱弱地落在地上。 加长林肯里的后座,坐着两个男人,年长一点的那个两鬓微微发白,双手攒在一起,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一旁毫无表情的更年轻一些的人,又不安地看了看外面恶劣的天气,有些为难地欲言又止。 他干燥的唇瓣抖了抖,最后还是开了口:“先生,起风了,这儿不安全。” 身边坐着的人微微阖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但是未有动作。 中年男人捉摸不透此刻他的想法,只能依旧陪着坐在那儿。 等了许久,那男人才缓缓开了口:“盘叔。\" “在。”那男人连忙应声到,身体向前,微微弓着,很是谦卑。 “您确定那是意外。”这声询问没什么波澜,跟窗外肆虐狂风形成鲜明对比。 “当然是,先生,我找人再三确定过了,是意外。整条湄公河,没人敢做这样的事,没人敢和您做对啊。” 盘叔说完等着他的下一句,可他依旧阖着眼。 让人有些脊背发凉的沉默蔓延在车里,盘叔心里没底,他知道先生的完美主义到了比较极端的地步,他不允许出一点差错。但这次天灾出的又是人命,这事怎么样,也不是他一句轻飘飘真的不是意外就能盖过去的。 “这里头船长水手都比较年轻,遇到极端的天气没把握准,误判了前行的难度,才会出这样的事情。”盘叔只能再度解释,“先生——” “你现在能分析出这么多的原因,当初怎么不知道管好手下的人,既然年轻经验不足,他们是怎么能出船的。”他不冷不热地打断他。 盘叔语塞,看向坐在副驾驶上助理的后脑勺,想不出一句可以辩解的话,于是低下了头:“抱歉,先生。” 之后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在车厢内散发开来。 “赔偿金发了没有。” “发了,足够多,先生,没人闹事。”盘叔急忙解释。 那头的男人终于抬起眼,琥铂色的眸子淡淡地扫过他,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不痛不痒地看他一眼,但这一眼却让坐在一旁的人却不由地躲避。 他手边微微一动,门开了。 坐在前头的副驾驶上的助理打了把伞,连忙走到后面座位,撑伞开门。 先生撑伞,站在风中。 原本坐在车边的人立刻要跟出来,却被助理拦住。 助理:“盘叔,您请回吧。” “林助,我还有话要跟先生说。” “您回吧。”助理的身躯挡住他的视线,也挡住远去的站在黑伞下的人,“先生的意思是,往后商船的生意,还是交给公会里的其他成员吧,您年纪大身体不好,是该歇歇了。” “我……林助,您再帮我说说,出这样的意外,我也不想的,谁知道那海上突然起风浪了,这谁也没法提前预判啊,先生,先生,您不能这样……” “盘叔,您手下的人,没少借着先生的势收好处,哪怕您是真不知情,也有个管理不到位的责任,先生没有追究,您应该感到庆幸了。” 对面头发花白的男人一阵沉默,他手下的人收受红包的事情他并非从未听闻,但人情世故往来,哪能要求人人自持呢,在西贡哪有这样的青白世界的。 他还想为自己辩护几句,从他身后就出来几个保镖,拉着他就往另外一辆车上塞。 盘数喊着冤枉,林助转过身来,眼见码头狂风大作,身边的保镖上来询问,是不是要跟着先生,他抬头看到暴雨将至下的孤伞,摇了摇头。 “别打扰先生。” * 狂风席卷湄公河的河水,掀起一人高的黑色浪头,冲到岸边,跟只愤怒的巨兽一样,想要拼命吞噬岸边。 站在岸边的男人撑着伞,岿然不动。 风在耳边,浪在脚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随着闪电要过来的雷暴,看到大滴大滴的雨声势浩大地要过来。 今年西贡的天气出了怪的差。 他脚步回转,正要离开这场雨要登场的码头,却看到岸边有一个孱弱的身影。 如果不是她出声用着广东话,喊着阿爸,他一定会忽视她的瘦削和不起眼。 她踮起脚,抬起头,站在岸边的礁石,颤颤巍巍地就快要掉到浑浊的湄公河里。 可意外地是,她好像能站住,灰扑扑的衣着像一只水鸟,羽毛被打湿了之后,孤零零地站在唯一的礁石上,对着无边的河水呼唤。 他知道,今天是商队归岸的日子里。 商队出发前都是签过生死契约的,出了意外也有保险赔偿,这是这个颠沛的世道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接受人生别离的人懂得回家舔舐伤口,拿着那丰厚的抚恤金安慰人生至少还有另一种朝前看的寄托。 而不是一直等在这里,等一场一定会到的雨,等一艘再也不会回港的船。 * 佟闻漓知道,她等不回一艘再也不会回港的船。 但她没处可去。 堤岸潮湿的木板阁楼里是她等谢了的石斛花,她积攒了许多的钱财没有了意义。 她就这样站在岸边,青黑色的天压到她的头顶,跟她第一次来到西贡的时候一模一样,脚底下的石子膈得她疼。 那个时候的阿爸说,那是因为他们在海面上漂泊太久了,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再次重回大地,就像快要枯死的玫瑰重回土壤一样,有的能继续活下来,也有的,就会死在那不适合自己生长的土壤上。 她从来都觉得,她才是那朵会死在西贡的玫瑰。 她日夜思念故乡,思念中国,思念广府,思念岭南。 阿爸却能活下来,他悄无声息地背起生活的诅咒,为的就是当初佟姑姑那一句“来越南吧,好歹我在越南还有点生意,总不会让你们父女俩活不下去。” 然而事实却是,姑父的场子里要申请牌照的时候,要用一个外籍的残疾人信息,佟阿爸就是最好的人选。 等事情弄好了,父女就住到了堤岸。 这儿定居着许多像他们一样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来到西贡的人。 她坐在那高高的门槛上,想念广东热腾腾的一碗肠粉,听着隔壁那条街上各种喧嚣嘈杂的声音,学着这里的很多适龄青年一样,背起书包,念完她本应该埋头苦读的高中。 农民工子弟学校里,她操着一口生涩的越南语,在归家之后去租来的田里修剪玫瑰,也会在休息日摆摊叫卖。偶尔抬头,瞧见西边落日余晖里透红的晚霞,被西贡的暮色惊叹到的同时想到故乡的天,是不是也是这样同样的美。 她十七岁的时候,知道原来背井离乡,原来是那样那样难以诉说的感觉。 来这儿的第一年除夕,佟闻漓难捱对故乡的思念,就问佟谷洲,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到故乡,回到中国。 佟谷洲安慰她说,等她上完大学,有了赚钱的能力了,她就能回到中国去。 佟闻漓为此很努力,即便越南语对她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为了能早日回到故乡,她总是乐此不疲的。 她因此谋划着带着来福去卖花,打算把回乡之旅提上日程。 “攒钱,买两张船票。”她坚定地说到。 佟谷洲喝着点土烧酒,久经风霜的脸红彤彤的,“一张就行。” “一张?” “你阿爸我就不劳我们小阿漓费心了。”他红着脖子,笑意盈盈。 “什么意思,阿爸,你不回去吗,我们是一块来的,当然也要一起走。” 佟谷洲摆摆手:“等你长大了,阿爸就老了,老头子折腾不动了,我就在这儿,这儿挺好的。” “可这儿,不是中国。”佟闻漓停下数钱的动作,秉直身子,坐到佟谷洲的面前,“阿爸,我想回家。” 她强调了一下: “你不用担心。” “等长大了,我养你。” 西贡的那个除夕里,十六七岁的少女就那一个梦想: “我想跟你一起回家。” …… 而现在,这个世界上,她没地方可以去了。 再也没有人,能不计回报的,那样爱她了。 她变成了一个游荡在异乡的孤魂。 硕大的雨点落下来让人生疼,她抬起头,看着天,看着从上而下逐渐变大的雨势——她从没这样专心的,看过一滴雨长什么样子。 她总结了,那和眼泪差不多,咸得发苦。 雨水打湿头发,打湿她的衣衫,留下她单薄的脊背,像一只无头的水鸟一样,奄奄一息地蜷缩在随时会被海浪淹没的岸边。 那把伞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比远处的乌云还黑些,但却黑的均匀,黑的像是安静的夏夜。 那大伞完全可以笼罩住她的身体,一丝风雨也漏不进来。她抬头,之前落在她身上的雨水重得她的睫毛压得睁不开眼,眼前的人是模糊的。 但她还是在这一片模糊中认出他了,她藏起来的玫瑰也认出他了。 他什么都没说,就站在她身边,陪她站在那泼天大雨中,直到夜色沉沉,诡异的雾气升腾,那银灰色的伞柄来到她的面前,像是要递给她。 她听到他说的,是用她熟悉的,字正腔圆的中国文字,即便他说的是,是无比残忍的事实:“节哀顺变”。 她在那种无助和不安中确定一个荒唐的事实,他和她一样,是中国人。 他们说着同种语言,用着同样的文字。 身上流淌的一定是密不可分的血液。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4. 漂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漂泊 那一天的后来,是阮烟把佟闻漓拖回来的。 她见到她的时候,她就蹲在那岸边危险的礁石上,瘦弱的肩膀边抵了一把伞,像一只灰蒙蒙的野蘑菇奇怪的从顽石上长出来。 她身边两米远站着一个陌生的带着墨镜的男人,像是一个有钱人的保镖,保持着距离地像是看着她,直到阮烟出现 她就躺在小木床上,许久许久地不说话。 阮烟出去买了碗粉,淘到的二手日式小灵通就响起来,她摁了接听,嗯了一声后就挂了。 她站在那儿等人,想起阿漓那个不大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烟味的家,就在巷子口转角打开了烟盒,从里头叼了根烟,另一只手绕过提着那碗粉的手的胳膊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来。 一阵摸索,她还没拿到,眼前就跳跃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火苗,柔柔的蹿起来。 眼前男人光着上半身,古铜色的肌肤外面沁出一层细密的汗,身上肌肉健硕,靠在墙角,拧着眉头递上他的火。 “来得真快。”她挤出那点邪邪的笑容。 “那小孩,怎么样。” “什么小孩,阿漓就比我小一岁。” “看着跟未成年似的。” “我跟你说,你可别当着人家面这么说,阿漓难过,我也难过。” “我知道,我就是把东西给你,给完就走。”他递过来一只腰包。 阮烟没动,在那儿吐着烟圈:“这什么?” “你不说搞乐队吗。”他往阮烟面前一塞,“再加上那小姑娘出了事,你不可能不贴钱帮人的。” “个人有个人命。”阮烟单手插兜,送烟入嘴。 她嘴里的烟被ken撤下,“你心肠要是跟你嘴一样硬就好了,我还不知道你。” 阮烟没了烟,手空出来,拿过袋子,发现里头的钱还挺多,她摇摇头,“ken ,你这钱,我可还不起,你要不睡了我?” ken被她气的不清,半句话没多说就走了。 阮烟看着那些钱,又从兜里掏了一支烟出来,她遥遥地望见佟闻漓家门口,心里思忖: 实在不行,她就带上阿漓吧,街边卖唱也好,睡桥洞也好,跟着她苦是苦了点,好歹不会饿死。 但她又想起阿漓本该灿烂的未来人生,想起她日常挂在嘴边的回到中国,或者两个人鬼扯到的周游世界,又觉得她跟着出身不明又劣迹斑斑的自己,到底还是学不到什么本事,挣不到什么未来。 * 阮烟回到佟闻漓那儿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屋子里无人开灯,她叹了一口气,把粉放在桌上,坐在桌子边,也没开灯,也没去叫人。 她就这样陪着缩在沙发角落里的人坐着,消磨这白日里最后的一点光阴。 这样的无声持续了几日。 她每天都来,来的时候,阿漓有时候醒着,有时候睡着了,但好在,她带来的粉,她至少,一天会吃一顿。 阮烟知道,小玫瑰需要时间愈合。 失去亲人的痛,她安慰不了,只能陪着她。 直到那持续了一周的雨停的那天早上,阮烟从沙发上醒来,发现原先缩在角落里的人不见了。 她去阁楼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心下着急,怕佟闻漓一个想不开,来不及加上外套就冲到外头,拿出小灵通想找ken帮忙,却在院子外面那棵比一人还高的芭蕉树下看到了她。 雨刚停,阿漓穿着那双裸色老爷凉拖鞋,白皙的脚掌落在淤泥污渍的青砖石板上,微微抬着头,仰着脸看着那芭蕉。 “阿漓,你看什么呢?”阮烟过去拉她。 她缓缓转过头来,空灵的眼神里什么神色都没有,张了张嘴,出声,“烟烟。” 阮烟顿时就心被扎了一下,她挪过眼,闷声道,“嗯。” “阿爸一定希望我好对不对。” “是”。 “所以我要继续去上大学。” 佟闻漓转过来,原本涣散的眼神里慢慢地有了一些光彩,“抚恤金,是我阿爸留给我的,那是我的东西,是不是。” “我要去拿回来。” 说完之后,她没等阮烟反应,就去洗漱打理自己。 阮烟知道她想通了,其实她做什么事她都会支持她的。 她站在卫生间蓝绿色的琉璃花纹玻璃前面,余光瞟到水桶里养着的那几朵玫瑰。 他们挨过这场暴雨,依旧含苞待放。 里面的水声停止。 她敲了敲门,“阿漓,抚恤金我陪你一起去要吧。” “没事烟烟,我自己能去,我姑姑是我阿爸的亲妹妹,再怎么说,这也是家里的事情,你别跟着蹚浑水。” 她说的极为坚定,像是早就想好了。 阮烟当然知道,佟闻漓那个姑姑心眼多着,不像是好应付的人。 “你现在单枪匹马的,要不回来的。” 卫生间玻璃门一开,擦着头发的佟闻漓出来,她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烟烟,从今往后,我要靠自己了,不是吗?” 阮烟一愣,下一句劝阻的话说不出了。 * 佟闻漓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靛蓝色的棉麻材质。 她从家往巷子外面走的时候,街边的所有人都平常一样,好似那阵暴风雨没有来过一样,也好像无人在意是否有一艘船,那夜无岸可靠。 佟家姑姑在西贡的闹市区,姑父是个越南商人,夫妻俩有一个儿子,在当地住着独栋的小高楼。 父女俩刚来的时候,他们就住在这独栋的客房里,她见过佟家姑姑欢喜地给她送来许多她口中价值不菲的衣服,也从那些所谓的名贵货中看到明显就是有人穿用过的破旧。 她刚进了院子,佟家姑姑早早就看到了,她带着哭腔步履蹒跚的过来,抱着佟闻漓直呼孩子命苦,母亲抛下他们跟别人走了,她那可怜的哥哥又命丧湄公河。 哀痛声哭天抢地,引得佟闻漓身后的来福高声吠叫。 佟家姑父从屋里赶出来,踹了来福一脚,嘴里骂着,“不知死活的贱东西!要不是我们,你就是条野狗,谁是你主人你不知道啊!” 来福依旧龇牙咧嘴。 佟姑姑扶着阿漓往屋子里走,佟闻漓转头,看到姑父拿了根棍子就追出去,来福见状跑走,可又不情不愿地回头看佟闻漓。 “姑父——”佟闻漓叫住他。 她张了张嘴:“不过是条狗。” 姑父这才愣了愣,而后堆起少有的和蔼笑容,“是,不过是条狗,畜生罢了。” “快别在屋里站着,快进去,屋里凉快。” 佟闻漓随着夫妻俩人进来,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摆放了一桌子菜,其中的一盘虾她一眼就看到了,是她来西贡后唯一咬牙买过的那种,也是佟谷洲走之前,佟闻漓还闹着小别扭的那个。 这一餐饭吃下来,佟家姑姑嘘寒问暖,说起佟谷洲的时候哀叹他的命不好,车祸失去一条腿,老婆狠心抛弃爷俩,眼见阿漓成人了要有出息了,偏偏又出了这种祸事…… 这一连串细数,倒是让佟闻漓都开始有些怀疑,姑父的厂子准入许可证办好后,借口说家里不宽裕,当天就让他们父女搬去堤岸的人是不是他们了。 “阿漓,你往后,就跟姑姑一起生活吧。” “是啊,总归我们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佟闻漓看着一桌子美味,看着对面泪眼婆娑的两个人,借口说,自己有些困。 佟家姑姑连忙就安排她吃完后,去她的房间睡一觉。 重点强调了,是她的房间。 她草草吃完后,由着姑姑安排去午睡休息。 她趴在凉席上,吹着电扇的凉风,想起闷热的堤岸的那个木板阁楼。 佟家姑姑说,让她留下来,说他们是她唯一的亲人的时候,她多想,那要是真诚的该有多好。 要是那样的话,她的人生也不必像此刻一样,成为一株无地可依的浮萍。 她起身,从房间里的窗户翻出来,那蓝绿色窗外有一个阳台,正对着楼下那草坪。 这个时候,姑姑他们习惯地就在那儿修剪花草。 佟闻漓趴在墙角,果不其然,她听到了姑姑和姑父在那儿讲话。 “你说阿漓这丫头,怎么突然来了,她该不会是知道有抚恤金的事吧。” “知道又怎么样,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成什么气候。还不是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你放心,先让她依靠我们,安顿下来。我早就安排好了,三街区那个王老板,托人正寻亲事呢,到时候,就扯个谎,让那丫头见上一面,那王老板是怎么样的人物,就没有他拿不下的人,这一来二去的,咱们就和王老板攀上亲戚了。” “哟,你这姑姑当的,王老板可是要四十了,你那侄女,我可听说了,往后可是外国语的高才生,你可是真亲姑姑啊。” “四十怎么了,人王老板多有钱,以后能亏待得了她?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什么用,要我说,我哥就是心眼实在,要不是要供她去升大学,能把自己的一条命丢了。一辈子没活出个人样来,做什么都是失败的。要不是你缺那证件,我能大老远地把这两个拖油瓶费心费力地弄到这里来。” …… “汪汪!” 两人还没有合计完,来福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站在两人对面,高声吠叫。 “我说这死狗怎么这么难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姑父要动手。 “哎。”姑姑拦住,“弄出这么大动静,等会人醒了你怎么交代,这狗跟那傻妞一个德行,吃软不吃硬,你去,厨房里拿块肉来。” 而后她低声地说了些什么,佟闻漓隔太远了,听不到。 不一会儿,姑父就从厨房里出来,端出来一碗满满当当的红烧肉,丢在地上:“吃吧,小畜生,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吧。” 来福警惕地看着两个人。 两人互相给了个眼神,站得远了些。 来福站在原地,那肉味直勾勾地叼着它,它往前几步,凑上鼻子,确认那是吃的后,更往前了几步。 “瞧吧,我就说,跟它主人一样,傻的可爱,那肉里我可放了不少好东西。” 来福要咬上那肉的一瞬间,草坪上传来一声大叫:“来福!” 它立刻竖起耳朵,不带犹豫地奔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糟了!快拦住人,别让她跑了!” 洋洋得意的男人拿了棍子,连忙追上。 佟闻漓已经从阳台上下来,她叫上来福,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 身后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男人不堪入耳的威胁和恐吓。 “跑不了的小畜生,你阿爸都死了,你能跑去哪里,你能跑去哪里!” 佟闻漓只是咬着牙,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跑出院子,跑出绿道,跑到嘈杂的人声鼎沸的街道里,对着身边的来福大声喊道:“跑!来福!跑!” 跑起来,跑起来,让脚下长起风来,快逃离这里。 逃离那些不堪而入的谩骂,逃离这种受人摆布的陷阱。 集市的流动摊贩被他们掀翻,街道两旁的瓜果被他们踩烂,芭蕉叶的锋利边缘划破手臂,密林里惊起一群飞鸟。 跑到他们无路可退,街道的尽头,是富人家的高门大户。 佟闻漓在那儿喘气,隔着铁栅栏,她看到在她搅弄尘土风云的时候,里头的庄园,摆满了精致的下午茶。 她发现那高墙的下有一个半人高的狗洞。 身后的人要追上来了,她想都没想,抱过来福,让它先进去。 而后,自己一头钻了进去。 身后的人在这个时候追上,猛烈的摁着门铃,屋里的安保也看到了这两位不速之客,拿着电棍赶来。 她慌乱地看向四周。 仿佛就是那命定。 佟闻漓在人声鼎沸的狼狈追赶中,在越过所有人的抓捕中看到了他。 他坐在那儿,云淡风轻地喝着茶,与来人交谈,仿佛这一场闹剧并不能打扰他一样。 一瞬间,佟闻漓鬼迷日眼地抱起来福,冲出人群。 人群没料到她要强冲,防她不住。 她一个箭步,几乎是跪在那个人的面前。 身后是海啸般的追赶和指责,也是如火山迸裂般的赛博朋克末世。 她抖了抖嘴唇,说的话让自己都不敢相信: “先生,您能带我走吗?”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5. 漂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寄居 世界的一切都没有了声响,佟闻漓的大脑中只剩下一根断了的弦嗡嗡嗡的声音。 她没头没尾的,大脑里出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那是她在那个画面里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如此赌博,如此莽撞。 对他来说,她的闯入应该就跟初秋时节掉下的一片落叶一样的不起眼,要拒绝她这样不知道从哪里闯出来的穿的破败又贫苦的人是没人会觉得意外的事情。 可真当他不言不语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盏,像是有些恼他的小憩被打扰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掠过她的时候,顿了顿脚步,而后轻启唇角,说的是:“走吧。” 她这才讶异地抬起跪麻了的腿,颤颤巍巍地跟在他身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跟着他从正门走了出来。 就这样,做梦一样。 安保心虚地收起自己的电棍,追逐她的人被高耸入云的铁栅栏挡在门外,就连那高门大户里的主人也亦步亦趋地送他们出门。 他轻而易举地就能带走她,解救她人生的困顿。 黑色的林肯徐徐开来,停在他们面前,驾驶员下车习惯地给他开门,眼见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佟闻漓,于是绕到另一边,也给她开了门。 前面的男人背对着她,见后面迟迟没有反应,于是转过来,背着手,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回答为什么又不走了。 他转头过来,见到眼前的小姑娘怯怯地指着身边的那条狗,哑声道,“先生,我能带上……带上、来福吗?” 他站在那儿,秋水目淡淡,点了点头。 佟闻漓于是抱起来福,让它弓着背,贴着自己。 车里宽敞,她缩在角落里,踮着脚尖,怕鞋底上的脏污落在他的羊皮毡子上。 “抱歉。”她说着中文。 先生抬眼看去,那如她一样瘦弱的狗被她抱着,它的四肢也都朝着她,即便那样会弄脏她还算平整干净的衣服,她也怕弄脏这车子里任何一处地方一样的手足无措。 他不言,眼神不再看她,而是看向窗外林林总总的景色。 等窗外的景致换成那上个世纪建成的依旧落败的中式建筑之后,上个世纪的繁华不在,烟馆、柳巷……以及一切充斥着那些年逃离和搬迁留下来的故事感。 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突然轻声说到:“先生,我到了,方便我下车吗?” 他转过头来。 佟闻漓触碰到他的目光了,他之前一直在看窗外,腾给她自如的空间,而等他转过来的时候,半边的日暮残光零零散散地落在他身上,琥铂色的瞳孔里深深浅浅,白色西装上的点点坠光让她不敢抬头。 他淡淡开了口,声音深沉与动听:“他们知道你住在哪,对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用了陈述句的语气。 言下之意佟闻漓听懂了,她回去,依旧面临那样的处境。 异国他乡,她暂时无从打算。 佟闻漓脚尖因为一直踮起又抱着来福,微微发抖,这种发抖传递到来福的身上,就变成了它滑稽的被动颤抖着。 它显然不怎么舒服,胆怯又无助的时不时从嗓子里发出轻声的呜咽。 佟闻漓抱歉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他却伸手过来,她下意识往后一缩,但他的手没有触碰到她,而是落在来福的头上,宽大的手掌能覆盖它充盈着尘屑与杂毛的脑袋。 它当下战栗的身子就好了许多。 他于是单手,揪起它的脖子毛领子,把它放在车底上覆盖的柔软羊毛垫上。 来福显然是只难以拒绝对舒适和奢侈的狗,它原先的不安在感受到毯子的舒适的时候消失殆尽,转了一圈,摇摇尾巴,乖顺地躺在她脚下,仰着头一直看着佟闻漓。 佟闻漓抬头。 他秉直了身子,望着她淡淡地说:“路还长。” 像是得到了某种准许一样,她终于是把自己的脚尖也放下来,脚底在触碰到充盈又柔软的昂贵织物的时候,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她疲惫不堪的心才有了勉强喘息的机会。 就像他说的,路还很长。 她其实可以不用那么紧张。 人生也不总是充满着理智,冲动和荒唐或许也不用背负上愧疚。 整个人松懈下来后,佟闻漓闻到了车上淡淡的味道,那味道不像是花香果香,也不像是草木香,而是一种檀香,清幽地从鼻尖穿过,让人想到寺庙禅房里的青烟。 她抬眼望去,身边的男人用手支着头,闭着眼休息。 她料想那味道,应该是从他身上飘过来的。 他的花,他的伞,以及他今天的帮助,有些让人恍惚。 她这样无足轻重的人,也配与他并肩平坐吗? * 车子最后停在佟闻漓之前看到过的玫瑰庄园面前。 那些拥有一次生命的玫瑰,在看到她的时候,纷纷表示惊讶和不解。 她还未来得解释,她凭什么能得到入场券的时候,一直坐在司机边上的那个助理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 他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装,举手投足之间体态儒雅,他微微点点头,对她说到,“小姐您好,天色有些晚了,我带您去您的房间,您先休息一下,晚一些,有人会来给您送晚餐。” 佟闻漓这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前头已经先行往前走的人,忙不迭地跟上,“先生——” 原先迈上台阶的人停顿了一下,而后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站在下面的台阶上,要费力仰头才能在夕阳余晖下真的看到他的脸。 他的鼻梁很高,眼神深邃,棱角分明,但不是欧美的那种长相,更像是沉淀的墨,启封的月。 她嘴唇微微发抖,而后问到:“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她其实能听出助理的意思来,她要问个明白,想要得到他的一个明确的准许,于是她选择这种不聪明的办法,直白地问他。 但他却轻笑一声,“你这不已经,住进来了吗?” 他说完后,站在台阶下的姑娘没动,只是眼眸垂下去,思绪难猜。 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对他来说轻易的事,对她来说,或许不那么容易。 于是他把整个人都转过来,朝向她,问到,“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佟闻漓。”她抬头,慢慢地答到。 “哪三个字?” “单人冬,闻漓江水的闻漓。”佟闻漓这样解释道。 他点点头:“佟闻漓。” 之后他微微扬着眉问到:“广东人?” 佟闻漓一愣,点点头。 于是他弯腰下来,像是迁就她的身高,伸出他的手,像是要与她握手:“佟小姐,您好。我是易听笙。” “日勿易,听笙竹声的听笙。” 他用了和她介绍自己的一模一样的句式。 她抬头,他带着肯定的眼神,礼貌又谦和地微微抬了抬自己的手,像是示意她握上。 他的手掌比她的宽厚许多,但骨节瘦削,修长儒雅。 她尝试着学着他的样子,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他只是绅士地碰到了她的前半截指节,“预祝你这段时间,住的愉快。” 而后真正地消失在台阶上。 佟闻漓依旧站在那台阶下。 她得到了那样的准许和欢迎,但她依旧不敢往前再踏入一步。 那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先生的存在,本就是解救渺小如她脆弱如她这样的普通生灵,还是他得体的修养和礼貌让她觉得自己真是唐突的打扰,又或者,那里面,是不是本就是因为某些同情和愧疚。 ——她听说先生这些年在西贡,从未有过像这次船难一样大的损失的意外。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6. 寄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寄居 佟闻漓真的住下了,和来福一起,就住在庄园后面的一个单独的小阁楼里。 法式的庄园里到处都是白玉色的雕花石柱,圆拱形的门廊窄桥边上种植了茂密的热带植物。偶尔遇到雨天,佟闻漓在老虎窗上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大片绿色的植物,也看到庄园深处连绵大片的玫瑰园。 有时候,她能从窗户里望出去,看到清晨读书的先生。 庄园很大很大,但却只有他一个主人,打扫卫生负责安防的人,大多都说越南语,先生似乎不怎么会说越南语,庄园里的仆人有什么事要跟他汇报的时候,说的是越南语,他回的是法语,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佟闻漓用越南语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以为她也是越南人,才跟她说了法语。 当然,佟闻漓是后来才知道的,其实他会说越南语。 她虽然住在那儿,却依旧会在这个城市未苏醒时,去花田摘那些玫瑰。满载而归后,她会去大理石铺就的客厅茶几以及扶梯拐角、茶几玄关……每一个有花瓶的地方,都放上她的玫瑰——那是她暂时能拿得出的最好的回报。 等到她完全插好后,先生会在这个时候从二楼下来。那是他的起居室,除了他的生活助理外,没人能上去。她就站在楼梯口,像这个屋子里的每个人一样,真诚地说一句:“先生早安。” 他会报以微笑,而后穿上助理递上来的外套,匆匆乘车而去。 他走后,偌大的庄园就恢复死气一般的沉寂。 佟闻漓也不会留下来用餐,而是乘着早集市出了门。 她背上背篓,去了之前和阮烟经常去的摊贩口,果不其然,就在那儿看到了她。 阮烟看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阿漓,你去哪里了。” “烟烟,你能陪我回趟家吗,我想去拿几身换洗的衣服。” “走。”阮烟一把拉过她,又回头看了看,确定身后没人跟着,一起往佟闻漓家的方向走去。 佟闻漓三言两语就把昨天的事跟阮烟讲了。 阮烟听完后,站在门口替她望风,交叉抱着双手,一脸义愤填膺:“呸,咱的人生是他们能随意比划的吗,也不知道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德性,什么狗屁姑姑,人贩子都比她有良心,亏她想得出来,那王老板出了名的色批一个,腌臜手段臭名昭著,她怎么不把她儿子送过去给人家搞呢……” “烟烟。”佟闻漓打断她。 阮烟抬抬眉,“还有更难听的,我还没说呢。” 佟闻漓攥了攥她的衣角,表示她没事。 阮烟知道她不想让自己担心,叹了口气像是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这地方你不能待了,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要不住我那儿去。” “你不是跟你妈妈住一块吗?”佟闻漓抬起收拾衣服的脸。 阮烟想起昨晚上阮婷还带着男人回来睡在她对面呢,她想起那画面,挥了挥手,“当我没说。” “我会早点搬出来,尽量不打扰人家。”佟闻漓收拾了几件衣服出来。 “嗯。你住在一号公馆,你那个姑姑暂时肯定不会打你主意了,毕竟有先生罩着,他们不敢的。不过话说回来——”阮烟眯着眼,看向佟闻漓,斟酌到: “阿漓,你防着点,先生他、毕竟是个男人……” 阮烟说完这句话之后,佟闻漓有三秒的放空,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阮烟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刹那脸红,连忙摇头:“烟烟,我们差好多岁,那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再绅士体面的男人,扯下那张人皮也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佟闻漓显然对这一块涉猎未深,于是她歪着脑袋,认真地问:“Ken也是那样的吗?” 阮烟愣了一会,而后笑出来,她盯着佟闻漓,笑得越来越大声,像是被人点了笑穴一样。 佟闻漓怔怔地看着她。 她摆摆手,“哈哈哈哈,我不知道,我没睡过ken。” 佟闻漓转过身去,继续收拾自己衣服,扯开这个话题:“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好好好,是我误会你们纯洁的感情了,他呢,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呢,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烟烟——”佟闻漓转过来,“你知道,先生的中文名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易、听、笙。”她说的是中文,怕阮烟听不懂,放慢了速度,一个字一个字地跟她说。 “听上去还不错,在你们中文里,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佟闻漓摇摇头,她解释不好,“总之,这个名字,很衬他这个人。” 用了比拟,阮烟就更听不大懂了,“那他也是中国人吗?” 佟闻漓摇摇头,她不知道,阿爸说他不是,可他的中文说的那么好。 “总之。”佟闻漓收拾好了,“我会尽量不给人家添麻烦的,我会想办法,讨回钱来的。” 阮烟:“想什么办法? ” 她这一问,倒是把佟闻漓问倒了,她承认,她现在,的确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走一步看一步吧。”佟闻漓上前,拍拍阮烟的肩膀,像是安慰她,“别担心,烟烟,那是阿爸留给我的最后东西了,我一定会拿回来的。” “嗯,你做什么事,随时跟我说。”阮烟掏了掏自己裤兜,从破洞牛仔裤缝合起来只剩一个缝缝的地方拿出来一只小灵通,“给你,我号码存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九几年的时候,这玩意是稀罕物。 佟闻漓:“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还有一只。” “你哪里弄来的?” “Ken他们俱乐部去日本打比赛,弄回来几只。” 佟闻漓接过,新奇地在手里掂量了一会,夸赞到:“ken可真是个好男人。” “那是,老娘要睡的男人,能差吗?” 佟闻漓傻里傻气地一咧:“那祝你早日得到ken.” “行了,走了,送你回去。” 佟闻漓像是想到了什么,拉住阮烟,“等等,烟烟。” “怎么?” “你过来。”她拉起阮烟,到后院。 狭窄院子里像是堆着个什么东西,用红绿蓝白的遮雨布盖着,佟闻漓跑上前,费力地把遮雨布掀开,“烟烟,帮我。” 阮烟疑惑地也帮她掀着。 遮雨布被完全掀开的时候,阮烟才发现,这下面是一辆还算保养得当的摩托车。佟闻漓站在那摩托前,拍了拍摩托车的机身,对阮烟说:“烟烟,这是我阿爸的车,我打算,把它送给你,虽然,它不是什么名贵的车,但我阿爸疼惜它,保养的还不错,现在他不在了……” 她说到佟谷洲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哽咽,然后她依旧带着笑容,继续拍拍身边摩托车流畅的线条,“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你就带它走吧。” 阮烟站在那儿,许久没动弹。 傻东西,这是她现在最值钱的东西了,以后遇到个事,卖了也能周转一下,她一个人活的艰难,怎么说送人就送人了。 “我不要。”阮烟摆摆头。 佟闻漓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她身高比阮烟要矮一些,于是她要仰着脸,才能直直地把自己的眸光映射到她的眸子里,轻轻地说到: “烟烟,你收下吧。” “我想让再让它跑起来。” “想再见到它奔驰在西贡的大街小巷,想再听到那熟悉的轰鸣声。” “你是我身边,唯一一个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了。” 她轻轻柔柔的,举重若轻地说着自己的愿望。 这让阮烟的心像是被戳了一下一样,她没法做到再拒绝她了。 于是她闷声道:“钥匙。” 佟闻漓连忙搜刮了一圈,拿出钥匙来给她。 阮烟晃了两圈,把钥匙插进车子里,身高如她,脚尖也就勉强踮到地。 车子迅速在狭窄阴暗又潮湿的院子里闪出一道轰鸣声来,阮烟掉了个头,不知从哪里掏出副窄边斜长墨镜,学着西洋礼节,俯下身子伸出手掌邀请: “来吧!我的西贡小玫瑰,送你一程。”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7. 寄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寄居 阮烟开着佟古洲的那辆车把佟闻漓送到闹市她卖花的地方。 夏天的夜里天气变化诡异多端。 佟闻漓收摊之前阴沉沉的风就已经起来了,她绕着堤岸四通八达如毛细血管一样巷道回到自己曾经住的地方,差点就撞上姑姑佟艳红。 阮烟说的对,她自己这儿,暂时住不了。 于是佟闻漓在大雨来临前返回了一号公馆。她没从大门进,只小心地绕到侧边门佣人出入的那个口子,侧边门的安保发现是她,没有难为她,给她开了门。 佟闻漓点着头说谢谢。 电闪雷鸣的夜里,庄园却安静又诡异,白日里一尘不染的白色墙面上倒映着树枝乱飞舞做一团的黑影。 公馆很大,佟闻漓要摸到自己住的阁楼的时候,路过主厅,发现主厅里点着幽幽的路灯光,对开的窗户被风吹的哐哐作响,白色纱布窗帘在黑夜里翻飞,大雨即将而下,雨水脏污,终会打湿窗户和地板。 她放下自己的东西,在要路过主厅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 她像是怕弄脏地板,脱了自己泥泞返回的鞋子,轻声地迈入冰凉的倒映着灯火的房子。她身体轻,走起来路,跟只夜里不发出声音的黑猫一样几步来到窗户旁边,费力地伸出手去,勾着那窗户的把手。 窗户开的极大,她踮脚,伸手出去后,雨水顿时细密地打在她的手臂上,连带着落在她微微探出的头上,她一咬牙,勾到窗户把手,一使劲往回一拉,随着窗户的落下,她没撑住身子,扶着刚落下的窗户把手,身子和脸侧朝里面。 她这一个不稳,才发现,白纱窗联袂翻飞的黑夜里坐着一个高大、嶙峋的身影。他只穿了一件跟夜色一样浓稠的睡衣衬衫,那纽扣系的极为不规整,袒露的线条像是时不时暴露在雨里的闪电。 狂风大作中,他身上充盈着黑夜暴雨的狂野,与白日里温和绅士的形象很不一样。 他手里秉着一杯红酒,单手拧着一支雪茄烟在黑夜里闪烁着猩红的光,就这样意味不清地看着她。 昏稠的光线是描绘精壮男人的最好的工具,她刹那脑子里想到的就是阮烟说的“再斯文体面的男人,扯下了人皮也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佟闻漓大吃一惊,她连忙退后几步,撤回到窗帘后面。连声说着抱歉:“先生,我不知道您在那儿。” 那头的男人低低应了一声,没责怪她的打扰,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伸出一截手臂,和佟闻漓的狼狈比起来,他很轻而易举地就把窗门关上了。 所有翻飞的白纱窗这才像被抽走了生命一样无力地垂落下来,佟闻漓又见到了规整的他,不似刚刚那般坐在风中看不清样貌。 他把红酒杯放在一旁的红木雕花长桌上,靠在窗户边上,“才回来?” “嗯?”佟闻漓反应了一下,才发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连忙接话到:“是,夜里下起了雨,于是回来的晚了些。” 原先站在黑暗中的男人抬眼看去,站在昏黄灯光下的人,额头上还浮着一层细密的雨丝,的确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听管家说她日日还依旧出去卖花,餐餐不留在公馆别墅里用。 “生意还可以吗?” 像是寻常的寒暄。 佟闻漓想到了自己今晚的不顺利,但是依旧迟疑地说了一句,“还可以。” 继而她像是想到什么,又填补了一句:“先生,我不会打扰您太久的。” 这话后,他没接。 过了一会后才缓缓出声:“你姑姑姑父那儿的事,办妥了?” 佟闻漓微微讶异,但后又表示理解,他这样的人,不用主动去让人调查,他手底下的人也会把她的情况都摸清,也许也是因为对她调查清楚,了解全面,才让她留下来的吧。 佟闻漓不语。 于是他又说到:“我有个小忙,或许还得劳烦佟小姐您。” 佟闻漓没想到自己还能帮上他的忙,忙接话:“您说。” 他过来,坐在长桌上,淡淡的疲惫减散开来。 “过两天庄园有个小型聚会,我听奈婶说这几天的摆花都是佟小姐您做的,想让您帮忙布置一下当天的户外花桌,不知道您是否有空。” 他话说的客气,能帮他的忙她当然是乐意至极,佟闻漓点点头:“没问题,先生您希望,当天是什么花?” “玫瑰。”他不假思索,“涉及到的费用,我会一并结算给您。” 玫瑰吗?佟闻漓有片刻的晃神,是真的因为要开派对要用到玫瑰花,还是为了照顾她生意啊。 她这头正想着呢,那头淡淡一笑。 “你不必多想,要是你觉得我是照顾你生意了,那这样,花的钱,我按照市场价折算给你,修剪布置的钱,就当你住在这儿的食宿费,就当我占便宜。” 佟闻漓眨了眨眼睛:“那您还是在照顾我生意。” 他掀开眼皮一瞥。 说起生意,眼前的姑娘像是盘算了一番,浅浅的瞳孔里灌进灵动,散去了许多从前经常流露出的胆怯,这让他也不由地想多问一句:“怎么说?” “我的修剪布置,值多少钱,您这儿的食宿,又值多少钱,两者并不对等。”她侃侃而谈地对比着两者,“这样算起来,总是我划算些。” “哦?那你做生意,图的是什么?”他坐在佟闻漓对面,灯火柔软,他声音轻飘飘的,让人整个人放松下来, 佟闻漓想了想,咧开嘴笑:“图的就是我划算些。” 他轻笑一声,像是满意她的回答,秉直身躯靠在椅子上,把悠长的雪茄烟往自己嘴里送,而后不过肺地吐出来,点头道:“很上道,小奸商。” 他这话说的揶揄中带点亲昵,烟雾瘴气里他眉眼松懈,突如其来的雅痞和浪荡气中和了从来体面的温和和绅士。 青烟迷离,佟闻漓看出了神。 * 她很惊讶于他们之间的这种放松的对话。 好似在那个雨夜里,以她撞破他一个人的沉浸为代表一样,她得到了某个,能待他像阮烟一样抛去其他世俗地位的一个机会——虽然第二天清晨,她依旧和来福一起,站在楼梯边,跟所有人一样说着先生早安,在他轻轻点头的回应中目送他离开。 但在奈婶依旧问她早饭想吃点什么的时候,佟闻漓不再连连摆手。 “有粉吗,奈婶。”她用越南话问到。 奈婶倒是觉得有些惊讶,而后又依旧保持那种谦卑和礼貌:“有的小姐,我去给您做。” “我自己可以做。”佟闻漓先她一步,一边走一边回头说,“您不用叫我小姐,叫我阿漓就可以。” “好的阿漓小姐。”奈婶依旧这样应声到。 佟闻漓无奈,但也不反驳,跟着年长的女人进了厨房。 在这之后,她开始忙过两天聚会派对。不仅是两日后的聚会,就连平日里那些掉种在花墙外面和庄园深处的玫瑰也变成她打理的了。她知道,先生还是在帮她,她的窘迫是她难言的苦难,他仁慈又大方地把这个活交给她,为的是维护她小小的、倔强的自尊,她想把它做好。 她蹲在花田里,挑选出最好看的花骨朵,每一朵都是含苞待放的那种,细致地装在白日光下透着淡淡彩虹光的琉璃瓶里。 派对的场面做的很宏大,她一度都觉得自己花田里的花不够,让阮烟帮忙介绍了找了别的渠道,那装满一卡车的玫瑰到场的时候的确是让人咋舌。 即便他的庄园里多的是栽种的玫瑰花,但那些,是长在他庄园里的生命,而不是用来当做装点后就废弃的装饰品的。 但真的举行派对的那天,先生却没有出现。 庄园里来了许多许多漂亮的姑娘和名人商贾,佟闻漓听奈婶说,这些人里大多是拍电影的,各种各样出现在荧幕上的明星名人聚在一堂,资本大腕觥筹交错。其中站在中间的那个女人,卷着一头大C字的波浪卷,穿了一件玫瑰色的吊带晚礼服。奈婶说,今天的派对就是为她开的——她的庆生宴。 佟闻漓和来福蹲在草坪后面的花木里,她眼见她布置好的玫瑰花海里,月光下今晚的主角皮肤白皙剔透,靓丽勾人,身形苗条。场上不乏有绅士的宾客邀请她跳舞,她有时笑而不语地拒绝,有时也会欣然接受。随着音乐响起,她的裙摆拂过地上摆放的玫瑰花,惊落一地的花瓣。 那是那个跟电影画报一样漂亮的女人,是坐在先生旁边的那个人。 他为她的生日,大开庄园的门,零点十分,天空爆裂烟花,佟闻漓料想那个美丽的姑娘的一岁一年,应该恢弘又深刻。 佟闻漓坐在草丛的地上,从她的视角看出去,天空中散落许多许多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炫□□光,而后她低下头来,又能看到花瓣粘在人的鞋底,裹挟被碾做黄泥。 直到酒醉人酣而散,宾客相继被一辆一辆名贵高档的车子接走之后,奈婶打发人,把一筐一筐的玫瑰,尽数丢了。 佟闻漓却带着来福悄悄跟出来,她从那些有些颓败的花丛中,找到尚且还有生命力的那些。 她拿了个奈婶收拾出来的不要的废瓶子,灌满了水,小心地把她能救回来的那些玫瑰拢在一起,插进瓶子里。 她沉浸自己的动作,没发现高墙下早早地就停着一辆车。 * 黑色的车里没有四季,只有后座的一个人。 来往的宾客踩破了庄园的门槛,他不过是大方地借给地方,本意上不想有应付那些不必要的场合,就在车里躲懒。 他熄灭着灯火,开着窗在那儿抽着烟,眼见她唐突地闯入他眼底所能达的画面里。 复古色调的黄釉色调下,殷红玫瑰在夜里盛开的正美。 眼前的姑娘像是觉得自己的作品完美,虽然依旧蹲在地上,头顶上的光泄不进她那个低矮的墙角,但她举高了手里的瓶子,让那些本该在阴暗角落里被抛弃的玫瑰重新沐浴到光明。 她仰着头,用广东话说到: “生日快乐啊,佟闻漓。” * 佟闻漓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奈婶拉住匆匆忙忙的她,变戏法似地变出一碗面来。 她还强调了这不是粉,这是她去中餐馆买的面。中餐厅的人说了,长寿面就是用这个面做的。 奈婶身上有一股皂角味道,坐近的时候让人觉得舒服安心。 佟闻漓坐在那碗面面前,让热腾腾的氤氲花了她的眼,她看着为她特地去买的长寿面的奈婶想到在异国他乡跟自己有着唯一血缘关系却嘴脸凶横的那个姑姑,抹了一把脸。 奈婶拆了她的背篓,递过去一双筷子,说昨晚上没来得及,所以早上才给她庆生。 “阿漓小姐要吃饱,要长高,要长成一个福气满满的大姑娘。”奈婶跟个普通的越南阿婶一样这样在她旁边祝福到。 简单的葱花面她吃出了久违的味道,热腾腾的面温暖到她的胃。 她没想到还有人知道她的生日。 她把脸埋进碗里,把自己汹涌而来的感情压下去,装作没事人一样地问:“奈婶,您怎么知道是昨天是我生日。” “您来这儿的时候,刚开始门卫不熟阿漓小姐,拦下过您一次,问您登记过信息,您写过生日的呀,那信息最后都是我收集的,我一看,这不巧了吗,阿漓小姐竟然和lyrisa小姐同一天生日。” “我写过吗?”佟闻漓只记得她是登记过自己的信息,可是她没有记得自己写过自己的生日。 “自然是写过的,您贵人多忘事,好几天前的事了。”七窍玲珑的奈婶把事就这么糊弄过去。 佟闻漓没再起疑心了,她继续认真地吃着那碗面。 她从四面中通的小厨房往外看去: 奈婶站在屋檐下指挥着院子里的工人,晨起的白日光明晃晃地落在每一个的身上,小厨房看出去的花园里有上上下下飞舞的蜂虫,眼前的画面里慢慢地长出西贡的生机。 墨绿色的植物笼罩的过道里,她看到出现在花园长廊里的先生。 他向来不走这边的其实。 她放下面,板正地跟其他人一样,说一句:“先生早安。” 他经过她身边,停下脚步:“早安。”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8. 寄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寄居 佟闻漓虽然住在一号公馆里,但她并不是没有打算的。 她现在手上还剩的就是那亩花田,但那亩花田是姑姑佟艳红的,佟闻漓不确定佟艳红会不会想起这一茬,但凡想起这一茬,她赖以为生的东西,可能会一夜之间倾灭。 所以她这些天,出摊特别勤快,想在出变故之前多赚点钱。 但阮烟这些天却不见了踪影。 佟闻漓去找过她,就在那条灯红酒绿的街口,她妈妈在那儿开了个棋牌馆。 棋牌室大门紧闭,佟闻漓往前站了几步,试图趴上前看看有没有人,却从门缝里看到挽着男人手出来的阮烟母亲阮婷。 她花布裙子的领口敞露,一个男人把脸埋在上面,她笑着推搡他,弯曲碎发荡漾。 门板一开,阮烟母亲送那个男人出来,他依旧恋恋不舍,她含笑推拉了几遍,他终于走了。 等那个男人走了,阮烟母亲顿时就变了脸色,掏了把瓜子,啐了一口:“没钱的狗东西,还想白/嫖。” 她说完后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佟闻漓,扫了她一眼后,还没等佟闻漓开口就把门板拉上了。 佟闻漓料想阮烟应该不在家,她带着她的篮子在日暮落下来之前走了。 夜里突然就下起雨,佟闻漓觉得,这段时间西贡的天气实在是糟透了。 潮湿到她的凉鞋像是一只破损的船。 她垂头朝她篮子里的花看去。 即便那养护得当的玫瑰鲜艳美丽,但鲜花对于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的那个时代来说,是奢侈品。单价不高的一朵花,却需要回收一个人在奔波人世中的唯一一点浪漫。 而鲜花易枯萎,浪漫更是转瞬就不见的东西。 所以她常去的那条街上,充斥着很多让人只是图一时欢享的生意。 那需要一双踩着粉色紫色红色的灯光的高跟鞋,需要酒精上头后被搂着的女人纤细的腰,需要不知从哪里能撞出一个疯癫战栗倒地而亡的瘾君子,需要许多借着夜色才能名目张胆享受的人生苦短……充斥在那里的人见到她时,才能买一朵花,讨好他们身边的姑娘。 鱼龙混杂的街道里,弱小和孤单或许让别人出自同情的买一朵花,但也能让酒鬼色胚认为她是好下手的欺凌对象。 阮烟不在,那些惹事的人,再度找上了她。 佟闻漓之前教过来福,遇到那种人,夹起尾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好。可不知道是不是它听了前段时间阮烟的埋怨,认为与来人战斗一番才能显示它的勇猛和忠诚,所以它围着那群人打算以一挡三,但吃不饱饭的腰身实在太细,被人用竹竿子跟根面条似的就挑出来了。 一时间场面混乱,佟闻漓把来福抱在怀里,把头往自己怀里一躲,打算就这样生生的忍了。 * 脏污的街道上因为前方是夜市,车流拥堵在大路上。 夜里下着雨又闷热。 加长的林肯车的车窗被摇下来,外面街道上的嘈杂声顿时如一阵海浪一般席卷过来。 这条街上酒后闹事习以为常,林助扶了扶眼镜,想让司机把窗户关上,影响先生休息,可一抬头,却看到先生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几个人在踢一个姑娘。人影晃动之际,林助看到那姑娘的脸,那不是前些日子先生在码头遇到过的后来又带回家的那个吗? 他知道先生来越南后,法国那边的董事都盯得很紧,巴望着能抓到先生的把柄。即便赔偿到位,民众没有再闹事,可这事到底是先生的心结,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让这小姑娘住进自己的庄园里,愿意帮她。 于是林助清了清嗓子:“先生,需要我下去找人处理一下吗?” 先生回过神来,知道林助说的,是外面那一场闹剧。 他们不在那条主干道上,车直接开不进去。 他的手一直搭在落下玻璃的车窗上。 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声鸣笛,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但今天看到了蹲在墙角的姑娘,是他能记得并且认清的脸,那感觉不大一样。 从前遇到这种场面,他只当举手之劳解救一次偶遇的流浪小动物。他会毫无负担地去做。 但若是发现那只被别人欺辱的猫,是自己见过且喂养过的,那感觉就有点不一样了。 他淡淡地说到:“你能救她一次,你能救她一辈子吗?还是说,这世道的游戏规则,你能改变的了?” 林助愣了愣,他差点忘了,先生虽能对不认识的人绅士与温柔,但那只是他对于世界的一种接纳方式,他若没有自己的判断,没有狠厉和当机立断,是不可能优于那几个欧洲人的。他不应该就凭借他对于那个女孩的一些补偿就揣测他的心思,于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谦卑点头道:“是。” 随着林助转过头去,车流也开始移动起来。 光影缓慢倒退之际,先生余光看到袁霞那些推搡的人群觉得她不会反抗,已经甩袖子离开了。 她擦了把脸,去检查身旁的小狗有没有事,小狗一脸激动地扭着屁股,想要帮她舔脸上的伤口。 她摆摆手,像是宽慰那小狗。路边经过一对男女,她顾不得再查看自己的伤口,连忙站起来,挡在那个男人面前。 车窗摇上之际,他听到她极力地跟她挡下来的那个男人推荐:“先生,您买花吗?” 那句话随着风挤进即将关上的隔音的窗户,轻飘飘地落在他耳边。 “好花配好姑娘……” 脆生生根本不像是刚刚挨过打的样子。 * 佟闻漓跟往常一样的时间点回到庄园,但一进门,就遇到了奈婶。 奈婶礼貌地说先生在书房等她。 找她?佟闻漓有些惊讶,看奈婶的样子,先生应该一早就嘱咐等她了。 她放下自己的东西,被奈婶带着经过光洁大理石面的地面,绕着圆形楼梯拾级而上走了许久。 最后奈婶停在一间墨绿色门口,而后欠身退下:“阿漓小姐,这就是先生的书房,他在里面。” 佟闻漓点点头,奈婶就走了。 她站在那门前,抬头看到暗色的红胡桃木板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她悬浮在那如水一般柔软的月光下。 这里的一切都很奢贵,但又那么让人陌生,让她忽然想到自己那个窄楼里斑驳的月光。 她忽然发现原来站在不同的窗前看到的月光是不一样的。 于是她戴起自己的连衣帽,遮了遮脸上的伤,敲了敲门,但门只是虚掩,传来一声“进”后,佟闻漓就进来了。 先生的书房没想象中的大,但一入眼帘的是一个装满了书的书柜,上面摆放了形形色色的书,他就坐在书架下的桌子旁,复古的仿烛火灯下,他手握钢笔,身形秉直,穿着得体。 他说:“坐。” 佟闻漓就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那实木椅子笨重,她一坐上去,就感觉整个人被镶嵌在桌子底下。 四周环境里只剩下他沙沙的写字声。 佟闻漓朝他看去,书面上是一排整齐的书写的外国文字,像是在写一份批注。 他应该在办公。 于是她把眼神挪开,随意落到了他的书架上,她微微仰起脖子,最先能看到的就是那本《海子诗集》 她也有一本,在搬迁越南的过程中她一直捧在手里,却被拥挤的人群挤落丢失。 那书皮封面跟她的那一本一模一样。 —— “瞧什么呢?” 佟闻漓正出神,他已经停下了手里的笔,坐在那儿看着她。 佟闻漓下意识地摇摇头,余光之中又撞见那本书。 于是她还是试探地问道,“先生,您能借我一本书吗?” “当然,请自便。” 得到允许后,佟闻漓站起来,走到书柜边上,抬起手,试图手指攀附上书脊,将那书从高于她的书架上拿下来,但那书偏偏就高她一点,她差那么一点,就能碰到它了。 奋力之间,她感觉到有片阴影盘踞在她头顶,她抬头看去,原先坐在书桌面前的人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他抬起手,一片阴影就完全地从头到尾地包裹着她,她在那种光影重叠里闻到他身上的檀木香,那悠然的气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手很轻易地越过她的指尖,触碰到那书,那坚硬的书脊化作迎向他的阶梯,在方寸指尖落入他的掌心。 直到他把书递到她的面前。 他们站得很近。 他深幽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她,近乎精绝的五官在她的面前完美的有些不似真实。 “拿着。”他开口。 佟闻漓像只没有呼吸的小细狗一样,慌忙地接过他掌心里的那本书。 他腾出来的手却往上朝她耳边袭去,她下意识想往后退,脚跟却发现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任由他的手上来,隔着连衣帽,她能感觉到头上的每一根头发丝的紧张。 但最后,他只是掀下了她的帽子,站在她前方打量她:“挨打了?” 佟闻漓怔怔地看着他。 他端详了一会后,从书架的暗格里拿出来一把不过手掌大的东西,像是一把刀具。 “伸手。”他似是命令。 佟闻漓乖乖把手伸出来。 精致的□□落在她手上,刀身上刻着一个像龙又像蛇的图腾。 他秉直身体,站在她对面:“往后要是再挨欺负,不能以卵击石,但也不能一味隐忍,适当的时候——” 他拖长声音,敲了敲她端着弹\簧刀的掌心,“得让人知道,你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懂吗?” 他最后的话说的极为轻柔,在浓浓的月色里,佟闻漓怔怔地看着那本书和那把刀,想起海子说的那句诗: “风吹起你的头发/一张棕色的小网/撒满我的脸颊 /我一生也不想挣扎”(1)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9. 寄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寄居 这天晚上,他发现她的伤口,给了她一把弹/簧刀,说她不必一味忍让。 佟闻漓一直觉得,忍让是安全的,忍让过程中即便有伤口,但伤口最终会痊愈,这一场冲突就会收场。 但事实是,她忍让多次,反倒让他们摸清了她的脾气,在但凡阮烟不在的一个夜里,就会群起而来,发泄他们莫名其妙的恨意。 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她承认,她想到她忍的时候那种真真实实的痛苦,想起这些日子里,她要忍着不去想她一个人孤苦飘零存活的意义,于是她的眼里莫名的带上来近乎难以捉摸的泪光,在狭窄又局促的空间里,抬头问道: “先生,这个世界,是不是从来都是这样的弱肉强食。” “是不是弱小的人,从来都要承受更多的苦难。” 她问的直接。 “是,这个世界,的确是这样。”他没有说谎,“所以很多人,才想成为强者。” 佟闻漓想起那天晚上,他的车头出现在夜里,那些人跟见到光的鼠虫一样,慌乱爬走,她承认在人的印象里根深蒂固里存在强者的凌厉,弱者的害怕。 于是她攥紧了那把弹/簧刀,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的自我改观和领悟都是在她默不作声的世界观里的。 气氛一时间轻松下来,对面的人把东西给完了,打算让她回去。 “先生——” 没想到她却叫住他。 “我什么时候还您。” “等你不需要的时候。” “不需要的时候……”她抬眼,像是思考了一会得出的结论:“那我可能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他笑了,“那你就收着吧。” “书也是吗?”她得寸进尺。 “你说了算。” 月光悄悄地爬到他们的肩头,平等地印衬他们的脸。 面前的姑娘雀跃起来:“您真是个好人,我该怎么报答你呢,这样好了,我做玫瑰花饼,您吃吗?” 面前的人像是没想到这一茬,他卷着袖子的动作停了停,弯了弯唇,像是对她这投桃报李的性格没辙,“好啊。” “那一周后?”她算了一茬花期,加上酿造准备的时间,觉得那阵儿的玫瑰拿来做饼才好。 她坚持不懈。 他只当她是临时起意的少女心性,微微点点头:“那真是麻烦你。” * 一周后的夏日正午,佟闻漓端着做好的玫瑰花饼先跑了一趟阮烟家。 阮烟前些日子跟着ken去看了一场他们的比赛,顺便去采购了许多当时红极一时的DVD,她拿到佟闻漓做的玫瑰花饼,尝了一口后,拧着眉头说:“要开始去卖玫瑰花饼了吗?” 佟闻漓咧嘴一笑:“好吃吗?” “不错啊。” 阮烟又问她,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晚上那些小混混还有没有来找她麻烦。 佟闻漓跳过了这个话题,反问道:“烟烟,你说,为什么你在,他们就不欺负我了。你不在,他们就欺负我,他们为什么不敢欺负你?” “欺负我?他们敢,欺负到我头上来,听过姐名号没,西贡一姐,敢碰我,揍他们叫妈妈。” “所以,他们欺软怕硬对吗,是因为我不反抗,所以他们觉得我很好拿捏,就像我姑姑姑父,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佟闻漓这话把阮烟问懵了,那些小混混为什么不欺负她?起先他们也欺负她来着,可她够凶够野啊,他们欺负了几次后发现她不好欺负,逐渐就不敢了。 其实阿漓说的没有错,能在这条街上混下个固定的摊位和能稳定做下生意的人,要么本身就是交了“费用”的,要么本身就不是好欺负的人。那些街溜子其实没有什么本事,外强中干欺负人就为了打发时间,本质上还是没用,才找弱小的人发泄的。 但要成为强者是要吃苦头的。 “阿漓,你想干嘛?”阮烟不由地问了一句。 佟闻漓摇摇头,“没事,烟烟,我走了。” “你干嘛去?” “我还住在先生那儿,做的饼给她拿去,谢谢他。”她摇摇手里的东西。 * 佟闻漓跟林助打听了先生的行程,知道他会从商会直接去码头上船参加一个游轮聚会。 她想在他上船前把东西给他。 大约是商会延迟,佟闻漓一直没有截到人。 西贡的夏天,说来一场大雨就来了。 佟闻漓找了个屋檐脚躲雨,雨却越下越大。 脚下的雨水开始越积越多,落后城市的排污管道被细碎的落叶和尘屑堵住,她看着脚下由平地变成一个泥潭,终于在雨中看到熟悉的林肯车开过来。 从车上先下来的是林助,他撑开伞走到车后,打开车门迎接里面矜贵的人。 他偶尔带金丝边框平光眼镜,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远远看去,疏离冷漠,像是刚从尔虞我诈的商场谈判里出来。 她其实知道,在这让人心烦的大雨里,他脚步匆匆,周身气质凌冽,她去送一盒对他来说上不了台面的饼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但对于约定,她向来认真又虔诚。 于是佟闻漓抱了怀里的东西,冲进雨中。 大雨中她黑色身影蹿出来,倒是惊动了先生身边的几个安保。 几个身形彪悍的保镖把她一拦,她毫不意外地近乎被人群弹出来,落进他们脚下的大雨中。 顿时她身上脏污狼狈不堪,她下意识地抱住手中的纸盒子。 她视线里是分不清的男人的各种皮鞋头,下一步应该就要驱赶她出去了。 “慢着。” 她在浑浊大雨里听到他的声音。 “阿漓?” 他辨认清楚了人。 而后大伞落在她头顶,他蹲下身子。 她透过镜片看到他的眼睛,窄长清冷,波澜不惊。 “是来找我的?”他蹲下来与她平视。 佟闻漓望着差点就要散架的饼盒,料想他不记得他们微不足道的约定。 “我、我来送这个。”她指了指怀里的东西,但她人依旧没有站起来,头发和衣服依旧湿寒地不适合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站起来。 他的眼神落在她即将湿透的纸盒子里,蛋黄色的酥皮没有被潮气沾染,淡淡的玫瑰香气即使混在暴虐的夏日雨中也依稀透出那种清香。 他心头隐隐一动,他以为她只是说说。 眼前小姑娘本就瘦弱,淋到雨后,发丝和衣衫都贴在她的肌肤和脸上,透白的皮肤在脏污的底色里尤为显眼。 于是他脱下的自己的西装外套,套在她身上。 他的外套是白色的,她不忍那些昂贵的布料染下脏污,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他的手却扶起她。 佟闻漓知道没有他的外套,她衣服湿尽,少女曲线暴露,根本没法在这全是男人的人堆里坦然的站起来。 “走了。”他扶她站起来,绅士手只是拢她入自己伞下,低下头来,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快步地走在雨中。 * 佟闻漓跟他上了船,路过甲板,走到船舱里唯一一间的豪华套房,停了下来。 先生遣散了四周的人。佟闻漓眼见自己衣服上淌下的水花湿了一小片的地板,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这一路来的陌生。 随着门把手一转,他轻易地打开房门,而后他人影落在门边上,对着佟闻漓说到:“进来吧。” 佟闻漓抖成筛子,最后还是进去了。 船舱房间比想象中的大,正对着她的是一个窗户。透过窗户,能看到湄公河的深处,她处于这样的高度和角度看去,湄公河像是一块墨色的布。 窗下是一个朱红色的油画色泽花瓶,上面插了一束白玫瑰,桌子上摆放着一块红丝绒的暗调桌布,随着铺在两侧的是两张朝着海面的沙发。 “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她正在出神,听到身后的人这样说,一转头,看到他递了她一块毛巾。他微微卷着袖子,袖子上有暗色的水渍,想必是刚刚在雨中伞下给她腾地方被雨打湿了。 她莫名地点点头。 “洗漱间有干净的浴袍,换下来的衣物,你可以等会给客房适应生,她们会拿去烘干的。” 于是他就坐在沙发上。 套房里有两个房间,佟闻漓选了一个离他的沙发上更远的房间。 温暖的水花落下来的时候,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本来只是来遵守一个约定,感谢他的帮助的,如今却莫名地上了船。 她觉得她身体的本能反应应该是怕的,但她一想到如果她用那样龌龊的心思去猜忌先生的人品,就觉得更为龌龊的是她自己。 她没法用那样的关系,去衡量他们的相处。 均码的浴袍对她来说要到脚踝,她的整个身子都被包裹住,湿着脚丫子小心翼翼地出来。 “人在门口”。他却像背后长眼睛一样,虽然一直低头处理自己的事务不曾扭头过来,却告诉出来的佟闻漓。 佟闻漓打开门,把自己的衣服递出去,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呼了口气。 她转过来,却跟已经转过来的男人碰了个照面。 外面依旧阴云密闭,如果不开窗舱的灯,里面黑的和太阳落山后的西贡一样。 他陷在沙发里,身形镇定,外面狂风大作。 “过来——” 他缓缓开口。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10. 寄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寄居 佟闻漓知道靠近强者,就好像就是靠近夜里升起的一堆火,烤火的时候虽然觉得温暖,但还要时常保持清醒,防止那火苗烫伤你。 就比如现在,他说的话有让人没法拒绝的魔力。 她的双脚不受控制地走过去。她的发丝上还淌着水,宽大的睡袍下面什么都没有,就像她刚刚出生的时候那样,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个世界,接受所有命运给她定制的故事。 但他只是从一旁的鞋柜里拿出一双干净的棉拖鞋,递给她,“地板凉。” 他身体弯曲的时候,手臂弧度虽然没有接触的划过她面前,但那俯身弯腰的姿势把他的侧脸暴露给她。他起来的时候,她能清楚地到他的每一个五官,如果她抬手的话,她甚至还能触碰到它们各自的形状。 但那亲近很快就消失。 她穿上拖鞋,觉得温暖又柔软,就像踩在云朵上一样。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云朵也是可以拿来做鞋底的,她不由地多踩了几下,眼里新奇和满足按捺不住,一抬头,发现对面的人在看那些碎了的玫瑰花饼。 “我以为阿漓小姐是与我客气。”他学着奈婶这样叫她,似是可惜,伸手把纸盒子拿到面前。 那是约定,佟闻漓在心里重申一次,而后她看向那些鲜花饼,遗憾地说,“潮了,应该不好吃了。” 他没想到她是专程来给他送东西的,他以为她就是小姑娘心性开心了随口一说,就跟他之前遇到的一些家族子女中的小朋友一样,今天想到了这一茬,明天又说到了那一个,日日没个准数。 但到底,她不是那样有着随心所欲的环境里长大的姑娘,看她在大雨中等待,被误会了后也只会抖着身体毫不责备地说出原委,就知道承诺对她来说,是怀有十二分的敬畏才去做的事情。 “抱歉。”他于是这么说。 “没关系。”她摇摇头,而后像是主动体贴地说,“我下次可以再做的。” 于是他放弃了拯救这一份潮湿的饼,问她: “饿吗?” 她摇摇头。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 他轻笑一声,给她铺好台阶:“我饿了,阿漓小姐能赏光陪我吃个饭吗?” 佟闻漓:“您带我上船的时候,要是也能这样请问就好了。” 他于是嘴角的笑容荡漾开来,走到茶几边上,拿起电话,夹在耳边,依旧卷着自己的衣袖,看着她说:“这是记仇了。” * 晚餐上来,是佟闻漓不大吃得惯的西餐。 这是佟闻漓第一次和他吃饭,也是她第一次吃西餐。切开的血红牛排让她有些不适应,刀和叉子的用法也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她最后只挑了挑牛排旁边的西兰花,嚼了几口后得出一个结论,寡淡。 于是她胡乱嚼了几下,咽了下去,余光撞上面前的男人的动作里。 那不听话的刀叉到了他手上变得优雅。起落干净利落,肉筋分离清楚的程度一度让她猜测,他应该从来就用刀叉,生在那大洋彼岸,长在欧洲文化变迁的年代里。 她看出了神,那直直的眼神触碰到他抬起的眼皮。 她连忙躲开,学起他的样子,重新拿起刀叉,打算再与那盘可怖的东西纠缠一番,可自己眼前却出现了他刚刚切好的盘子。 佟闻漓抬眼。 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点红酒,没抬头地说到:“吃吧。” 那切好的牛排整整齐齐、恭恭敬敬地列在她面前,切好的牛肉纹理整齐,经过美拉德反应后透出有机物的芳香。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把凳子往里面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拿过叉子尝了一口。 那看上去还有些内心红的牛肉入口,竟然出乎意料的嫩。 “好吃唉。”她发出小小的惊叹。 先生掀开眼皮看她,她依旧缩在宽大的睡衣里,说这话的时候,点着头。 她再送一块进去,眼睛眯起来,随着咀嚼的动作连带着睡袍里的脚都忍不住地伸出来晃动,少女心性展露无疑。 倒是挺容易满足的。 “您不吃吗?”她戳着牛肉抬头望他,嘴巴里塞的鼓鼓的,跟只河豚一样。 他虽不古板,但还是淡淡看她一眼,说到:“我记得中国有句老话,叫食不言,寝不语。” 她吃了好吃的,显然心情变好了,右手拿着叉子在那儿有板有眼地说:“先生,我们中国人吃饭的时候总是要讲话的,这样,说明交情不错。” 拿起叉子边吃边说不符合西方礼仪,但他没有纠正她,只是抬眼看她,好像虽然没有对此表示赞同,但最终没阻止她在说话了。 “您不吃吗?”她还挺坚持地重复问到。 “不了,你吃吧。”他坐在对面,品着酒。 空气里回荡着潮湿的尘埃分子,它们趁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从湄公河里逃出来。 四周只有这张长桌上跳着烛火,先生坐在她对面,他拿着红酒杯,仰头的时候,酒入喉。他微眯着眼,那表情有些迷人,像是那酒是极为甘甜的东西。 那种东西让他如此沉迷吗? 她于是一直盯着他。 他发现了,抬了抬手腕,像是普通的礼貌问到:“要尝一点吗?” 她于是极力地点点头,那表情像是她那只瘦弱的小狗见到骨头一样,眼里散着光芒。 他没想到她还真不客气,于是抬起手腕,给她倒了个底。 她拿过,也仰头。舌尖触碰到的时候,觉得有些辛辣,但抿一会儿,又有充满苦涩的淡淡甘甜,那是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理智觉得不好喝,但舌尖的细胞又很垂涎。 “再要一点吧。”她喝完了,拿着空杯子过来讨,眼神更像她那只丑兮兮的狗了。 他摇摇头:“酒烈。” “先生,那些玫瑰花饼是我亲手做的。它们长出来不容易,被作成饼之后可以说是身首异处,理应是应该有些补偿的。”她双手合十惨兮兮的。 他笑笑,吃饱了还喝了点酒,她甚至开始要拿捏别人了。 但她说的也没有错,这事上,他理亏。 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这些日子她来去总愁眉苦脸的,大约也很久没有这样真性情地直白表达自己要些什么。 到底他还是心头软了,手一松,就给她多倒了些。 她高兴地拿过去,咕噜咕噜跟喝水一样。 “慢着点。” 她一股脑儿就喝完一大半,放下杯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浅浅的绯色顿时就开始在她脸上蔓延。 他皱了皱眉头,判断了一下她的酒量底子应该浅的很,可偏偏她还不愿意让他把她面前的酒杯没收。 他只得随她,坐在她面前,抿着酒看着她喝。 有些教训,得自己踩过坑吃过苦,才能记得。 等她头疼目裂的时候,就知道这酒能不能喝了。 于是他由她喝着,看她坐在他对面,随着喝的越来越多,她的话也开始越来越密。 她说她从中国来,她红着脸傻憨憨地抬头问他,“先生,您知道中国吗?” “知道。” “您去过中国吗?” 他有微微的迟疑,而后抬起手边的酒杯,“不曾。” “那你的中文,为什么这么好?” “小时候我有一个住家的中文老师。” “难怪。”她红着脸点点头,目光开始变得有些迟缓,手臂托着腮,看着他。 她垂落在额间的发丝未全干,微微小卷贴在她的头皮上,她的五官清透干净,毫无攻击性,跟她清醒时候偶尔的躲避不一样,她混沌的时候,直白,大胆。 “怎么了?”他看到她眼神里有一些想问的东西。 “那您能听懂粤语吗?”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 “广东话,我的家乡话。”这句话,她说的是粤语。 她说粤语的时候,比她说中文的时候更灵动,咬字里自带一点点娇憨,就连那些语气连词听上去都特别软糯。 他不说话。 “能吗? 他没回答。 “能吗?”她重复一次,在桌面上的身子往前凑了凑,像是要求个答案。那样的着急连带着她的五官会更靠近一些,更清晰可见地暴露在他面前。 他微微俯在桌子上的身子没有因为她的靠近而往后缩,在对面的人做着越过领地的行为的时候依旧保持刚刚的样子,这让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他的秋水目淡淡地落在她琥珀色的瞳孔里,落在她近在他眼前的鼻尖的小痣上,带点教训地叫她的全名:“佟闻漓。” 他本意是让她收起那点酒后的撒野,控制自己的言行。 可面前的姑娘却丝毫没有分辨出他的那点提醒她警惕点的意味,而事更是凑近了一些,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易、听、笙。” 她说的是粤语。 “易听笙——” 她用那好听的广东话,这样地叫他。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11. 寄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寄居 她叫的关于他的这声名字,近在迟尺,却像是从很久很久的记忆中荡出来一样,那让他尘封和忘却的记忆有一瞬间像是古旧的墙面剥离掉落许多的碎片。 洋酒在杯壁之间挂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她在说些什么,他就听不到了。 他的这段放空就给了她放纵的机会,她来回反复地从他的眼皮底下给自己倒了几次,直到昏沉沉地红着脸靠在桌上。 等到四周都安静下来,再也没有她醉酒后喋喋不休的话语了,他才走到窗边,靠在那儿,从茶几里捞出来一包雪茄烟。 火机蹿起一道青蓝色的火苗,他抽出一条雪松木条,凑近后那木条就被一条红色的火蛇缠绕。 他的另一只手拿起一支雪茄,缓慢地转动着,直到雪茄被充分地点燃,那雪松木条才奄奄一息。 他抬眼看她,她一动不动地靠在桌子上,毫无防备地孤身一人地来到他的船上……不对,他想了想,不仅仅是他的船,她在鸡飞狗跳的追赶中近乎半跪着出现在他面前,说让他带她走,从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开始一种没有选择的赌博。 他眯了眯眼,倒不知道,原来在这小姑娘心里,自己倒成了慈悲渡人的正人君子。 船行驶在夜里如摇篮般舒适的湄公河里,半开的窗户外面传来夏天后半夜的凉风,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绸衬衫靠在窗边,消散的酒意带来凉意,偶尔掀起她垂落在额头的发丝。 他料想,她这样靠在桌子上睡,多半是要着凉。 于是他没管手边还在燃的雪茄,置在一旁,走过去,弯腰,将人抱起来。 他的手微微虚握着拳,绅士手始终没有真正地碰到她身体的任何地方,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从她身体里散发出的年轻又炽热的生命力。 在他抱她去另一个房间的那几步的路程中,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很轻,像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小猫,睡着了后柔弱的身子整个都缩在他怀里。 他把她放下,盖了被子,无声地在门边站了一会,后又阖上门。这些做完之后,他才重新来到了客厅,烟灰缸里的雪茄还燃烧,落下白绸燃尽后的灰段,他走过去,揿灭它。 * 船在河面上荡了一晚上。 第二天,佟闻漓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揉了揉后脑勺。 她反应了一会,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柔软的床上,才想起来,她昨天上了先生的船。 白色床单上是她散落的黑发,她屈服于醒来后的阵阵头疼,又躺了回去,细微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是十分轻盈地飘荡在河里,顺着行进的方向要被送到大海里去。 当然她知道,这趟船,只是顺着湄公河到入海口游玩而已,自然不会像佟谷洲那样,会冒着被风浪吞灭的危险。 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原来烟烟说的是对的,酒精的确是能让人暂时地忘却一些不开心的事情,麻痹人类的感知。 她并非是不记得昨晚的事的。 她记得他给她切好牛排,记得她问他几次三番的讨要酒喝,记得他低低的呵斥她,也记得自己直呼其名的放肆,更是在依稀之间,感觉到了他胸膛里传来的温度——她就这样在昏睡之间,由他抱着,她没想过会有任何的危险。 于是她起来,走出房间,走到船舱的甲板上,船舱侍应生体贴地邀请她到景色最好的靠窗位置,她知道没有先生的嘱咐和安排,她自然是得不到这一切。 她坐在甲板的餐桌边上,穿着一身早上客房服务送过来的干净的衣衫。那是一条纯棉的穿着很宽松的白色裙子。 佟闻漓来了西贡后从来就没有穿过白色的衣服,那样娇气的颜色不适合她奔波的生活,她总是一身黑灰,一身靛蓝,为的是那样的颜色染上多少的油渍和脏污都看不出来。 但现在坐在她周围的那些人穿着多为浅色,生活如他们那般安逸和得体、一尘不染,才配得上这样的材质和颜色。 就像这艘船上一样,服务生大多都是穿着黑色制服的亚洲面孔,坐在她周围的,互相攀谈的,大多都是欧美的样貌。 阮烟说,在这片土地上,富人在拼命移民,穷人在拼命挣扎。 一个月前,佟谷洲是不是也顺着这条航线,驶入大海深处。和她坐在甲板上吹着海风从奢华的套房里一觉睡到自然醒不一样的是,佟谷洲穿着几日未换的灰褐色衣服,蜷缩在船舱的最底部,握着一个干燥的饼,对着那窄窄的唯一投下光的窗户看着浩瀚的大海。 但一样的是,她不知道未来是怎么样的,就像佟谷洲不知道自己有去无回的结局一样。 佟闻漓看着面前精致的早餐,看着自己错误地跟那些富人坐在一起,格格不入地闯入西欧人深邃的眉眼之间,她不由地低下了头。 船尾传来一阵马达声,而后是一阵带着雀跃的欢呼声音。 佟闻漓抬头,是船上的私人快艇下了水。 游艇没有船身大,但足够宽敞,白色的线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浮漂在汪洋的大海上。 船上坐着不少外国人,有几个开放的光着上半身,靠在窗舱的扶栏上,手里拿着啤酒瓶,看着一个一个身材逆天穿着比基尼的各种肤色的姑娘走上游艇的时候,恶趣味地晃着船只,吓得那儿的姑娘连连尖叫。 佟闻漓从那些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先生。 倒不是因为她认识他,也不是因为跟他冥冥之中的一些因果,而是在那些欧洲人里,他显然就是最显眼的。 品月色的半袖绸缎衬衫显得他整个人尤为的清朗,标准的儒雅长相温和如玉,他手里还浅浅地夹着一只细长的烟。 佟闻漓觉得,他的长相是会变化的。她与他靠近的时候,在半明半暗的灯火里,他常常是凌厉和线条分明的,不离手的是粗狂的雪茄烟。 而远看的时候,他又是绅士和儒雅的,清隽和不染浮光的。 但当他多了人类的情绪后,又会呈现出不一样的感觉,比如现在,他嘴角弯着看着这场闹剧,坐在船头,敞着手臂,眉眼凹陷地嘬着烟。 上了游艇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身材一个比一个好,香汗和红酒相作伴,场面上一度全是兴奋的口哨和欢呼。 坐在那儿的欧洲人纷纷左右各抱了一个,一比二的男女比例里他偏偏落了单。 场面上也有大着胆子往先生那边靠拢的姑娘。 但他依旧敞着手臂,含笑不语,也没有其他动作。 那打着胆子过去的姑娘跟只狐狸一样,朝他手臂下钻去,仰着头,娇媚地看着他。 腿上还坐着一个姑娘的那个欧洲人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埋怨先生不懂怜香惜玉,游艇上行事高调的一众的男人都开始起哄,直呼先生不给面子。 坐在船尾的男人轻笑了一声。 而后他伸手,按住他手臂下的那个姑娘的头,迫使她抬头,把嘴里的烟拿出来,渡进她的嘴里。 这动作跟他绅士儒雅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带了点情/色的强迫。 佟闻漓从众人高声的欢呼中看到那姑娘从惊讶转变成享受的样子。 她别过头去。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12. 寄居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萌芽 在那天之后的剩余在船上的时光,佟闻漓就再也没有见过先生了。 想来他不像她那样有心思和时间看窗外河流入海的壮阔,这条船对他来说只是满足名利场上某些社交属性的工具。 直到船靠了岸,身份地位高贵的客人被码头上四四方方的黑色小汽车接走,佟闻漓才换上了自己应该穿的那身黑灰色便宜的衣衫从船上下来。 邮轮传来一声长鸣,她回头望望,那像极了灰姑娘故事里象征着魔法消失的午夜钟声。只是不一样的,她没有留下任何的水晶鞋,人生里也不会出现一个满世界找她的王子。 童话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它寄托了现实里从未实现的希冀。 但她的现实其实会更好一些,因为她一下船,就看到了开着佟谷洲那辆摩托车来接她的阮烟。 她还多配了一个摩托帽给她。 “这是儿童款吧?”佟闻漓调着安全帽的锁扣,“烟烟,你是不是贪便宜买小了?” “有帽子戴不错了。”阮烟松开把着方向盘的手,用脚固定着车子,伸手替佟闻漓调整着,“这不挺好的吗,你就适合儿童款。” 佟闻漓白了白她。 “小白眼狼,我可是专程来接你的。”阮烟抱着手坐在车上居高临下,“特地来把你从酒暖梦甜的温柔乡里拉回残酷的现实里。” 佟闻漓扒拉着她上车,“你这话有点酸,烟烟。” “那可不是酸,那是顶级奢华游艇几日游,谁去了不迷糊,我看看你——”她转过头来,单手用虎口卡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的眼睛由此被迫瞪得圆圆的,“富贵迷人眼你晓得不。” 佟闻漓呆呆地点点头:“我晓得的,我没有被迷住。” “哈哈哈哈哈。”阮烟被她可爱到,放开她,双手回到方向盘上,又问她:“有钱人长什么样子?” “大多是西洋人,也有些是亚洲人。”佟闻漓想了想,这样回到。 “那有跟我一样,既不像西洋人,又不像亚洲人的吗?”阮烟发动车子。 佟闻漓想了想,摇了摇头,她随即又补充到,“烟烟,你既像西洋人,又像亚洲人。” 前面的姑娘笑起来:“那四舍五入,我也是有钱人。” “你会变成有钱人的。”佟闻漓这样肯定道。 “借你吉言了宝贝。”阮烟潇洒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准备戴上她的那顶安全帽,“不过老娘现在日日亏钱也就算了,西贡这么大个地方,找个像样的鼓手都找不到。” “慢慢找嘛,说不定高手就在人间。” “不说我了。”阮烟把话题引回到佟闻漓身上,“对了阿漓,告诉你个好消息,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你姑姑已经撤走了在堤岸那儿守着的人了。” “是吗?”佟闻漓表示惊讶,“真的假的?” “也正常,你一半大的姑娘对她一个老妖婆有多大的利用价值。蹲不到人就走了呗。” 佟闻漓坐在身后抬抬眼皮:“一时分不清你在损我还是在损我姑姑。” 阮烟带好了帽子,身体微微后仰,“怎么说,继续送你回去当贵族吗?” 佟闻漓一愣,摇了摇头,靠近了阮烟一点,拧着眉头想从她露出半截的腰肢那儿抓一个衣角却无从下手:“不了,烟烟,你送我回堤岸吧,我总不能在先生那儿,躲一辈子是不是?” “他要是愿意让你躲一辈子,我觉得挺好的。” “你可真敢想,死烟烟,快走啦。”佟闻漓轻拍了一下阮烟的背,“后面堵车了。” “那你坐好了,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西贡第一速度!” 阮烟说完,发动车子,佟闻漓惊呼一声,连忙抓紧她的腰。 * 西贡的堵车情况很严重。 阮烟的“西贡第一速度”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佟闻漓在街道口跟阮烟道了别,混进鱼龙混杂的人群里,绕进了巷子里面父女俩曾经的家。 大门紧锁,她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钥匙,拧了两圈,开了锈青色的大门。 潮湿的屋子里这才缓缓透起亮光。 细小的微尘在那些光亮中散开,上下浮动,慢慢把画面定格。 佟闻漓望见自己的身影被外头的光线映射在门槛后的地面上。 那是她离开后就死气沉沉、潮湿破败的屋子。 西贡就是这样,一年只有两个季节,雨季和旱季交替。 她迈进来,把所有能开的窗和门都打开。一瞬间,外面闷热的空气就充盈在整个屋子里,但潮湿依旧驱赶不了,她于是只能趴在窗口换着一口气,看着外面的那一颗巨大的绿色的芭蕉树。 佟谷洲没回来的那一天一场风暴把它连根拔起,但现在它又活过来了。 低矮的窗台边跑回来一只瘦弱的狗,绕着窗台里的人跳跃着身子摇着尾巴。 佟闻漓一笑,她就知道,来福永远认识回家的路。 她又抬头看那芭蕉树,它永远翠绿,是充满灰暗的锈渍和她昏沉老气的衣着里最鲜艳的颜色。 佟闻漓一瞬间想到她那条白裙子,它被她带回来了,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她装在自己的那个洗的发旧的帆布包里。 如果穿上它,即便她是趴在毫无装点的老旧门窗里,白绿相间也会是一番不一样的景致。 但她没有选择回头将它取出,因为再晚一些,她依旧要背上那个竹篓,去回归自己的生活。 于是她从帆布包里拿出那条裙子,走到阁楼上,打开房间里唯一的一个柜门。 那柜子里,有一支被她做成干花的玫瑰,有一块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西装口袋巾,一把黑色的伞,还有那把精致的弹/簧刀,现在又多了一条白色的裙子。 佟闻漓望着那些东西,忽然想起那昏黄灯光下他切好牛排,端到她面前,训斥她叫着她的全名;也想起他在人头涌动游戏人间的游艇上,给别人渡的烟。 她于是将那柜子关上,依旧把他们放置在不见天光的地方。 柜子里黑成一团不到半分钟,又见到亮光,而后佟闻漓又开了柜门,从里面拿走了那把弹/簧刀。 * 雨季里的夜晚是最不好度过的。 走在街道上的人本来就少,况且所有的路人为了早点远离这场大雨大多都是形色匆匆,路面上的生意不好做。 好在今天佟闻漓运气好,她早早地就在屋檐下占了一个好地方,把那框花篮放下来,就在那屋檐下等雨停。 屋檐里面,是西贡永远灯火通明的最大的娱乐场所。 琉璃花窗里人头涌动,白色奥黛裙摆起伏飘舞,暖和的气氛熏得人眼皮迷离。 但那些飘不到外面来的,外面依旧是黑暗和潮湿的。 直到那屋子被打开一条缝,有一个瘦弱的身影被推出来。 佟闻漓听到里面的安保,啐了那个人一口,用越南语骂了一句:“长这么丑还出来吓人!” 黑夜里那人被扔进雨中,他慌忙地抱着怀里匣子,低着头在雨里不敢说话。等到门口的人进去了,他才缓缓直起身子,他的另一只腿好像使不上力气,忙着在整理匣子里的东西,没站稳。 或许是同样的跛脚让她当下就想起阿爸。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伞去扶他。 那人说谢谢,没抬头。 佟闻漓看到他背着的那个匣子里的东西,全是打火机和香烟,他用手护着那些像是他的全部家当一样的东西不好淋到雨,所以她让出了自己屋檐下的一块地,让他躲躲。 他有些犹豫。 佟闻漓拉他:“快走啊,你的香烟匣子要湿透了!” 他这才跟着上来。 只是等他上台阶的那一瞬间,光线打在他身上,佟闻漓才从他遮住脸的半长发中看到他的脸。 他的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疤,像是被烧伤或者是烫伤后留下的,在琉璃花窗折射出来的迷幻光芒下显得有些骇人。 他像是发现了佟闻漓的走神,连忙把头低得更下去了,捂着脸,显得身子更佝偻了。 四目相对时,佟闻漓发现他的眼睛很干净、很清澈。他看上去年纪不大,大约也就比她小个一两岁,直起来的身高其实比她还高些,只是他受累于那只跛脚,又自卑地总是佝偻着身体,那身高就与她差不多了。 他用越南语说了一句抱歉后,站在最边上,只是占了一小块地方让手里怀抱着的那个匣子落在里面不淋到雨,但其实他的另外半个身子依旧在外面。 他们彼此没说话,站在屋檐下等雨停。 昏暗灯光下,他们没有等到雨停,反而是等来了两个鬼影从雨帘中嘻嘻哈哈地奔跑来。佟闻漓看清了身形,暗叹不好。这两个就是这条街上有名的小混混,之前也欺负过她。 今天偏偏又遇上了,估计又得找她不少的麻烦。 但雨下得这么大,他们直冲屋檐下过来,佟闻漓没地好躲。 那两个小混混带着伞路过她的时候,随手扯走几枝玫瑰。 “今天的花不错啊。”其中一个穿着花衬衫只是系了一个扣子的中分哥在那儿掂量着从佟闻漓筐子里拿出来的玫瑰。 “哟,还有烟。” 另外的一个人早就已经走到了那少年边上,随意地掀开他的匣子,肆无忌惮地在那儿搜刮着,“大哥,来根烟啊。” 佟闻漓看着那少年像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憋红的眼睛。 狭窄的屋檐因为挤进他们两个人而局促,那少年被他们挤出屋檐下,无助地站在雨中,他身上的那个烟匣子被卸下来,还在屋檐下。 “我看看。”那大哥随意地丢了手里的花,走到烟匣子面前,随手捡一包起来。 “什么玩意,这烟还有人抽呢。”大哥说完随即把那崭新的未拆分的烟丢到雨里,又翻了好几番,把那些不入他眼的烟尽数像垃圾一样丢弃。 那少年跛着脚去雨里艰难的捡回来。 他这不声不响却去捡烟的动作让那两分着烟的人停下动作,审视地看着那少年:“什么意思,我不要的东西,你能要?” 另外一个人直接就走到雨里上前把人拉过来,“我大哥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佟闻漓听到一个很清澈的声音,他在哀求他们。 “求求你们别扔了,受了潮,我的烟就卖不出去了。” “我大哥来你的烟匣里拿烟那是看得起你,就你那些杂牌,哪能孝敬我大哥啊。”狗腿子在那儿横叼着烟,单手拧着那少年的头。 他身体晃动之际,他们看到了他脸上的疤,那个拧着他头的小个子顿时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一把嫌弃地把手撒开,用脚把他揣进雨里,“什么玩意,丑八怪!恶心死老子了。” 少年被踢倒在地上。 小个子这一动作惊动了那大哥,他还叼着半根烟呢,听完,也不带伞,舞着花衬衫的下摆就走到雨里,打开手电筒,直直地朝那少年脸上照去,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在雨里蹲下来,笑的猥琐,“哟,我从前怎么不知道这条街上还有你这样长相的人呢。” 跟着的另外那个小个子合上那烟匣子,拿着把伞也走到雨里,在那儿附和说:“估计是自己也知道自己长相难看,不敢白天出来吓人。” 这场闹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佟闻漓缩在墙角一言不发,她不是没见过他们欺负别人,这条街上的人都守着一个规矩,那就是阮烟说的,不要多管闲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们只是一群只会挑弱者欺负的胆小鬼,挑到谁,谁就自认倒霉。 比起佟闻漓,那少年显然是更弱小的。 “这些东西我没收了,作为被你吓到的补偿。”那大哥站起来,拿过小个子手里的烟匣子,转身要走。 腿上却被什么东西拌住。 他低头一看,那在雨里的丑八怪死死地抓住他的脚,哀求他:“求求您,那对我很重要。”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大哥一脚踹他。 他闷声不响,不肯放开手。 “还挺犟。”那大哥笑了,招呼那小个子,“二强,你见过这么犟的小兔崽子没有?一脚踢下去没反应的。” “大哥你力气不够,看我的。”说完那小个子换了个方向,对准那少年的肚角狠狠踢了一脚,“大哥你看我像不像罗纳尔多!” 那少年终于闷声叫了一声,蜷缩起了肚子,但依旧没放开手。 “还罗纳尔多,你这蹩脚技术,看我的,给你来个长射门。” 再是一脚卯足了劲道。 地上的人扭曲在一起,苍白的手却依旧握住。 “你他妈还不肯放是吧……” “住手!” 那两个混混听到声音后微微一愣,回头看,那从来被他们欺负的少女一身黑地撑伞站在雨中。 又来一个?那大哥被搞的很烦,看到佟闻漓,指着她鼻子说:“今天不打你,别多管闲事!” 佟闻漓几次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就像她每一次挨打的时候,所有的陌生人都冷漠地离去一样地走开就可以。但她挣扎了几度后发现自己做不到,她带着伞,几步站到那躺在地上的少年面前,脸上神色坚毅:“住手,你们凭什么打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腿在那儿发抖,她用牙床抵着舌头,避免让自己听起来弱小又没有威胁。 那大哥站在雨里邪邪笑了一下,“要原因是吧?” 他突然用力,一把抓过佟闻漓的头发,大力地推她到墙角,狠狠踹了她两下,“老子打你,要告诉你原因吗?老子想打就打,你既然要帮,你就一起挨打。” 伞面落在她脚边。 料想到的拳打脚踢依旧到来。 成年男人一脚一脚的疼痛落在她身上,她咬住牙,跟从前一样,不发出声音地忍着。 她的确不够强大,也不配拯救别人,她其实从来都不想多管闲事。 这样的画面在西贡的随便任何一个街头都能发生,不管是暴力的欺辱还是处心积虑的欺骗。 或者是因为那个少年子的跛脚,又或者是因为他死死地不放手,这让佟闻漓没听阮烟的话坚持多管闲事了。 佟闻漓推搡间,她看到那个少年眼里同样的忍让,那些东西跟之前的她一模一样。忍住不出声,挨过他们的发泄,等雨停了后,伤就会好起来。 可下一次呢? 下一次他们再来呢? 再忍吗? 为什么他们不敢去欺负比他们更强大的人,只敢找他们的麻烦。 丑陋又残缺的少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不就是认为他们不会反抗,只会忍让吗? …… “不能以卵击石,但也不能一味忍让,适当的时候,也要让他们知道,你也不是好欺负的。” …… 她蓦然想起他的话。 弹/簧刀在她的口袋里。 大雨淋湿她的全身,她感觉不到雨丝,只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她咬着牙,忍着。 忍着、忍着…… 算了,她忍不了了。 雨夜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嚎叫,原来嚣张踢着他们的人立刻就扭曲地落在大雨落成的水坑里,旁边的小个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慌乱去扶人。 漆黑黑的夜里,在唯一的那盏灯光下,两人肉眼可怖地见原先在墙角只会抱着身子隐忍的人一言不发的人站了起来。 闪电划破掩盖一切的雨夜,惊雷滚滚下她面色修罗,手里还拿着那把反击的弹/簧刀。 刀面锋利,明晃晃要刺痛人眼。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13. 萌芽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萌芽(入v公告) 原先猖狂的两个人,一个倒在地上,捂着脚掌,另一个连连后退,脸上不可置信,“你、你竟然、竟然带刀……” 佟闻漓已经站了起来,她身体其实一直在发抖,但依旧护着身后勉强坐直的少年说到,“我是正当防卫,我被打伤了,他快要被踢死了,说到哪儿去,我都不会受责难。” “别说了,我疼死了!”那大哥哭得吹鼻涕泡泡,拉着那小个的手,“什么时候了你还演港片,快送我去医院啊,我要死了啊奶奶的,哪有人真带利器了,你他妈带刀你早说啊,兄弟俩不打你不就成了,非得弄成这样……” “是啊。你说你非得把我大哥弄成这样,和平一点不好吗?你早说啊,早说我们就换个人啊。”那小个子也顺着这话絮絮叨叨。 “还说!快送我去医院!我要死了!”大哥鬼哭狼嚎。 小个子背起她,临走之前放了狠话,“你等着,这条街的大哥你都敢惹!” 两人慌不择路地跑进雨里。 佟闻漓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身后的少年扶着墙勉强站起来了,她转过头去,问到,“没事吧?” 他默默地摇摇头。 佟闻漓试图挪了挪自己的脚,才发现她的脚跟灌了铅一样地重,许久都还缓不过劲来,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么狠的一面。 但她今晚上没有更好的选择。 “谢谢你,阿姐。” 少年沙哑中带着颓败的声音响起。 佟闻漓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唯有的那一盏路灯下下,他们两个的发丝全都贴在脸上,狼狈和疲惫彻底裹挟了他们的身体和心灵。 佟闻漓的腿脚依旧在发抖,但她把伞捡起来,连同着把他的那个烟匣子也递给他,用越南语回到:“不谢,我也是为了帮自己。” 佟闻漓说完之后,回到屋檐下,拿起自己那一筐卖不出去的玫瑰要走。 “你能把花卖给我吗?” 佟闻漓回头:“什么?” 少年依旧佝偻身子,撑着那把她给他的伞,“我觉得他们很漂亮。” * 那个少年叫Tango,佟闻漓叫他小唐。 小唐是个孤儿,一直在孤儿院长大。 他是有父母的,因为天生残疾,就被抛弃了。 他脸上的疤是因为有一次救碰开水的孤儿院的小朋友而留下的。 那烟盒子是他的全部身家,尽管售卖的是孤儿院的小朋友用手工烟叶搓碎了包起来的劣质烟——只是借用了那烟盒logo。 小唐说他们惹了青龙和白虎,让佟闻漓暂时避避风头。 佟闻漓不解,明明她听那个大个子叫小个子叫二强来着,怎么又是什么青龙和白虎了? 小唐说他上过几年学,那两个人留级成为过他从前的同班同学。不到半年,他们就去外面混了,给自己取的花名,一个叫青龙,一个叫白虎。 “是同学他们还欺负你?” “他们或许认不出我了,但我要是认出他们,会被他们打的更惨。” “为什么?” “为什么?”小唐挠挠头,“就相当于一个人知道你的黑历史。” 佟闻漓点点头,那是的确恨不得杀人灭口的。 小唐买她的玫瑰是送给孤儿院院长的。 小唐说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今年已经九十岁了,却还在为了孤儿院能得到更多的救济奔走。 佟闻漓有些佩服,她跟他去孤儿院的时候,院长不在,她从大厅的合照里看到,头发花白的院长精神奕奕,是个慈爱的妇人。 或许是受了她的影响,孤儿院的其他小朋友都热情又乐观。 小唐给他们介绍了佟闻漓,他们一个个很有礼貌地站在那儿说,阿姐好。 不大的院子里装点着黄绿色的瓦萨维奇,十几个小朋友每个人都有一张书桌,发旧的书籍被平整地摊开,他们秩序井然地在不光明的光下下阅读。 “院长教他们读书写字,有文化后就能找到不错的父母,结束漂泊。”小唐这样讲到。 “那你呢?”佟闻漓问他。 “我?”小唐笑笑,“我长得难看,年纪又大了,没有人会要我的。” 佟闻漓不语。 但他很体贴地察觉到她的心思,反而转头宽慰她说:“不过没关系,我会变成这个孤儿院未来的继承人的,像院长一样。” 他带着点越南本地少年的黝黑,虽然他依旧佝偻着身子,拖着那只不方便的残肢,但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澄澈、干净。 佟闻漓有些发愣,她没在西贡见过这样干净的眼睛。 * 小唐建议她躲着青龙白虎两人一些,但佟闻漓觉得,该来的总要来的,她既然反抗了,就没有一直躲着的道理。 况且,那两人其实就是外强中干的两个毛小头,在社会上没学会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只知道游手好闲,欺凌弱小。 但此后的几天,佟闻漓依旧日日带着那把弹/簧刀。她没把这事跟阮烟说,阮烟要是知道了,估计能不管乐队的事天天跟着她。 她也不能总是给阮烟添麻烦。 她接连去了几天那条街,但也没有遇到过两人。偶然间听一旁的小贩说起来,说这条街上的两个混子前些天像是被人打了,这几天都还一瘸一拐的呢。 “被什么人打的啊,下手这么重。” “据说来头不小,肯定是那几个街混子惹上了什么大人物,被教训了。” “要我说那就是活该,这两人就欠收拾。” “嘘,别说了,这就过来了。” 佟闻漓听到这儿,抬头眼见那两个人齐刷刷的过来,青龙包着只受伤的“龙爪”由旁边的“白虎”扶着。 两人走到佟闻漓面前,朝她抬下巴:“你,过来。” 佟闻漓死死地盯着他的脚,那意思像是在说,你要是动手的话,我还能让你另一只脚也瘸了。 “啧、正事,快点的。”那头催促。 佟闻漓带着竹篓往他们身边走了两步,远离那群帮八卦的人群。 “那什么、别跟别人说,我这腿是你弄的。”青龙插着兜,表情有些不自然。 “为什么?”佟闻漓问他。 “要让这条街的人知道了我大哥的腿是你个女的弄的,我们还怎么混——”白虎显然心直口快。 青龙一顿白眼,打断他。“总之,那天晚上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从此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那我的朋友,你们也不能动。”佟闻漓加了这一条。 “就那小洋妞啊?我们才不惹那疯婆娘呢。” 他们说的是阮烟,佟闻漓摇摇头,“是那天晚上那个瘸腿少年。” “丑八怪小乞丐你也管?”青龙脸上显示着烦躁,扯到伤口,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口,说道:“你就不能找些正常的朋友吗?” “行不行?” “行行行,我都不动,行了吧。” 佟闻漓这才作数,她转身要走。 “等等——”青龙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佟闻漓转过身来。 “问你个事,那晚上,你用的是什么,给我看看呗?” 这又是什么癖好? 但佟闻漓也是个爽快人,也不藏着掖着,从兜里掏出先生给的那把弹/簧刀,摘了刀具的头,摁了弹簧暗扣,那刀口就直冲冲地朝着两个人去。 那叫做白虎的人忙上前确认,看到了那刀上像龙又像蛇的图腾,紧张地摇摇头。 青龙脸色微变,那天晚上灯光太暗他不敢确定,今个确定了,果然。 他瞬间倒是客气了不少,陪着笑脸说:“哎哟,野的很野的很,劳烦您收起来收起来。” 说看的是他们,说收起来的也是他们,佟闻漓把东西收起来。 “大哥,就这样让她走了吗?” 青龙用另外一只脚踹了踹他:“傻子,没见到那图腾吗,咱惹不起。” * 接下来的日子,佟闻漓觉得极为诡异。 青龙白虎好像认定了她是个狠人,不但没来找她麻烦,偶尔遇到,还能叼着烟晃着那只包成猪蹄子的脚朝她点了点头,叫声“花姐。” 佟闻漓表示对于“花姐”这个称呼有些难以接受,但他们显然受港片里的古惑仔文化影响不浅,青龙白虎就莫名佩服佟闻漓这种“有胆识”、“下手凶”的狠人。 她强迫症犯了几天之后,也就接受了。 那天晚上的收获还不止这些,佟闻漓看到孤儿院的孩子后想到了一个办法,她雇佣他们来她这儿拿起一束束的玫瑰,走街串巷地去到更远的地方。 他们能赚一点佣金,而佟闻漓自己,也从一个只有两条腿的“零售商”变成了拥有许多条腿的“经销商”。 这样她的玫瑰就不局限于她自己那点单薄的力量,能走街串巷卖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小朋友学习能力很强,她那点“生意之道”他们随便一学就会了。 一来二去,佟闻漓的生意好了很多,她在寻常的雨季里忙着分发自己的玫瑰。 偶尔抬头,竟然发现被她修剪过的玫瑰开始长出根须了。 像是要扎进西贡的大地里。 * 西贡的雨夜总是连绵不绝。 雨珠最喜欢停留的就是黑色轿车的屋顶,那融入夜色的黑是他们最好的遮掩色。 无人会发现他们偏安富贵、贪恋奢华,迟迟不肯落入脏污的泥土里。 车里,穿着一身周正黑色西装的男人目光随着车子缓缓地落在破败却又热闹的街道上。 街道窄小,本是给机动车设置的道路两旁摆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摊贩。 那些人像一片黑压压的蚂蚁,每个人都劳碌着。 汽车行进过去的时候即便再缓和,那溅起的水花也会弄到那些黑灰色的布料上,即便他们看不出。 他遥遥地在人群一瞥,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她微微仰着头,白皙的脸在为生活奔波的那片灰暗中尤为显眼。 他听奈婶说,她前些日子,带着一筐的莲蓬,说感谢这些天他的照顾,她要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些许落败的堤岸,说的是这条拥挤又鱼龙混杂的街道,他料想她的日子,应该不大好过,他也从来不觉得她的入住,对他来说是一种打扰,但她还是走了。 他见过她缩在那些混混脚下咬着牙一言不发,他偶然地打了打灯光,就像他每一次遇到这些需要举手之劳的场景一样,但他只能路过一次,却不能一直在她的世界里,所以他自然地认为,她回到了这里,依旧还要过从前的生活,无依无靠,漂泊伶仃。 但那是人人要各自背负起的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 就像他,也只能偶尔再路过一次的时候,坐在车里。 车窗外面的街道两边突然涌过来一帮孩童,天真地举着手里的东西朝一个方向而去。 他发现她们都纷纷涌向她,那手掌里小小的是硬币,他们用恳求嘉奖的眼神望着她,她弯着腰收下,而后清点后又从手掌里拿出几个,放回那几个孩童的手板里,而后他们拿着钱,欢欢喜喜地跑了。 他不由地嘴角一弯,她倒是挺知道怎么做生意的。 于是他开了口,与司机说:“靠边方便的地方,停一下。” 司机以为先生要下车,但停了许久后,也没有见到后面的人有动作。 漆黑的车窗缓缓落下,他一只手先伸出了车窗外,手指沿着窗沿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出声叫她了。 “佟闻漓。” * 佟闻漓听到有人用中文叫她的名字,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了停在路边树下的车。 她认出了那辆车,条件反射一样脸上舒展出灿烂的笑容,脚底生风地朝他奔去。 树影下的车窗里,男人浅浅地望着她。 “先生!”她手里还拿着没发完的一束玫瑰,直直地跑到车门外,微微弯腰,把自己的两个圆溜溜的眼珠子露在他的车窗里,“您怎么在这?” 她的笑容比刚刚要灿烂许多,好似他们的重逢带给她许多的喜悦一样。 “我刚好路过这里,遇到你。”他看着她,原先秉直的身躯微微朝她的方向弯曲,打量了一番她,下了判断:“最近过得还不错?” “嗯。”她点点头,“您呢?” 她倒是关心他。 “还行。”他回到。 “我送的莲蓬好吃吗?”她问到。 “奈婶做了百合莲子羹,的确香甜。”他这样回到,而后又加了一句,“你应该试试。”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改明儿我再去摘,我试试。” 说完后,两人之间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沉默。 那种沉默像极了告别前夕的各自找到的无聊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还是他先开口: “嗯。池塘水深,当心点。” “您别担心,我会游泳。” 她说这话的时候,额上湿漉漉的发丝黏在一起,挺扎眼,他莫名地想伸手去将他们抚到一边,但他没有,挪开眼。 “对了先生。”她话题转了转,而后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您的刀,还给您。” 他蓦然想到他给她的那天晚上,她问她什么时候需要归还,他说等她不需要的时候,她还跟他开玩笑说,那她怕是一辈子都还不了。 然而现实却是,才不过几天的光景,她就已经不需要了。 那刀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他扫眼过去,能看到她玲珑的手掌,模糊的掌心纹路,还有那影影绰绰倒影在她手上的夜光。 雨丝又开始飘起来。 西贡的雨季缠缠绵绵。 他眯着眼,烟被他点燃。 这让她想起那天在船上,他迫使渡烟进那姑娘的那种散漫和狠劲。 青烟瘴气里,他半真半假地问她:“真不去我那儿了?”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14. 萌芽(入v公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15章 萌芽 时间飞逝、三日之后。 江南省的高速道路上。 一辆满是灰尘的银白车子,飞驰道路,基本上维持正常时速,从不超车,也不加速,静静的驶向江南市。 驾驶位上,坐着一位深蓝短袖的青年。 他那双眼眸蕴涵淡然,若有所思的直视前方,,双掌放松,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惬意感,正是韩东。 自那天清晨击杀将级妖狐之后,宁墨离抹除一切痕迹,并且带他在苏河市周边进行严厉的拷打训练,稍有大意,便是一顿猛砸。但也有值得安心的事儿——譬如善后。 宁墨离亲自沟通,压下这件事儿的影响。 实际上,一座初建乡镇遭到灭绝,此乃严峻无比的大事件,甚至来由始末尽皆要记录在案,交代清清楚楚,不可有丝毫隐瞒。 若非师尊出手, 单单是武术世界的盘查,他就躲不掉! 妖魔之内,有迷惑心神的妖魔能力,而在武术世界亦有精通催眠迷幻的强者,倘若真的接受盘查,一品杀将级的真相必将暴露。 “唔。” “可是,我总觉得那白狐妖魔,并非如师尊说的那样仅剩十不存一的实力。但这些想法还是搁在心里,不能开口吐出。”韩东目视两侧飞逝的道路景色,暗暗沉吟。 经过宁墨离的呵斥,他已明白。 凡是有电子仪器的地方,就称不上绝密,因此有些想法只在心里转动即可,喃喃低语皆是属于蠢货行列。 闲着没事儿,喃喃自语给谁听? 凡是这样的习武人士,要么心理素质较差,要么话唠一列。 “况且晋级武者,大约还要一段时日。” “如今的融合程度只有六成多一点,距离十成尚且遥远,看来需要依靠桩功,继续提升气血与体内力量的融合程度。”韩东眯着双眸,扫了眼道路右侧超过自己的大型卡车。 运货卡车,开的都比他快。 但他仍然不着急,悠闲自在,反正已经旷学了三天,晚去一会也没事,再说闫苍图也是今天才到。 韩东刚与林则凯打了个电话。 不仅武术指导老师、闫苍图到了,而且今天还要举行武术生的入学对练,估计眼下的江南学府健体楼,正在进行对练,当场分出胜负,周围肯定早已坐满了一位位同学们。 但可惜的是。 时至如今的韩东,已经提不起兴致。 “当初领取录取证书的时候,我还在想,入学对练务必拿到第一的名次。” 韩东看了眼后视镜,深踩油门,右打方向盘:“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再让我去与上三品的武术生对练?哪怕在宿舍站桩,我也不想参加入学对练。” 对练拿第一,无意义。 三个月后的武术生排序之战,才是他的真正舞台。 宁墨离曾有言让他争取位列前三,但韩东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冲击一下首名……所以这次回校,他打算仔细考察一番各大学府武术生的境界水平。 至于旷学的处罚,韩东完全无感。 也不知怎么的,可能见识到了更为浩瀚的天地,眼界开阔,对一些左右皆可的繁杂琐事,着实不太在意。 武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沉吟之间,韩东调整了一下姿势,摸了摸右肋骨……随后才猛踩油门,直接轰到最底,任由车辆疯狂加速,开始超车,前往江南市。 唿唿。 一辆辆车子,落在后方。 道路两侧的景色,也由一望无际的高速风景,转为偶有建筑楼房的城市边缘。 …… 江南市、江南学府。 那栋约有两层的健体楼,外表皆是黑灰颜色的大理石,烘托典雅与肃穆,而在其内却坐着一位位脸色激动的学生们。 “哇,他出拳似乎有风声!” “咱们学校的武术生至少都是三品以上,出拳有风算什么,我去年曾看到一位武术生学弟,右脚踩裂了大理石地板。” “真有那么厉害?太强啦。” “是哎,要是我能有位武术生男朋友,那该有多好。” 周围充当观众的学生们,以女生为主,男生不太多,毕竟亲眼目睹比自己强太多的武术生,对心灵也是打击。 左侧的看台第三排。 一位露出纤细长腿的美貌女生,朱唇轻启,目不转睛的望向擂台上的搏斗,聚精会神似得。 她正是张朦的舍友、许葭薇。 呀! 看到紧张之处,她忍不住抓住旁边张朦的白嫩手臂:“你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 这么激烈的对练,多好看呢。 许葭薇趁着胜负分晓的空挡,擦了擦紧张汗水,疑惑问道:“你左顾右盼的,是在找谁吗?” “恩,韩东不在。”张朦有点失望。 “你那位高中老同学?估计是身体不适,所以没参加吧。”许葭薇随口安慰了一句:“要不你给他打电话,问问他在干嘛。” 她与张朦闲聊,也得知韩东这个名字。 可是,这么重要的武术生入学对练居然不参加! 难不成那位韩东担心自己打不过同届武术生,所以干脆装病选择不参加……许葭薇眨巴两下美眸,不忍再去细想。 只是可怜了自己这位舍友,眼光有点差。 “张朦,你别找啦。” 许葭薇扯了一下张朦的牛仔袖口,嘻嘻乐道:“你看擂台上那个林则凯,好强势,没谁是他的一合之敌。” “哦。”张朦点点脑袋。 过了一会儿。 对练结束,首名赫然是林则凯。 “那武术生林则凯,似乎也选择了咱们会计系!”许葭薇激动的眼睛冒光,摸了摸自己的美貌容颜,巧笑道:“他可是这届唯一的一品呢。” “什么?这届不是没一品武术生吗。”张朦疑惑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天学校论坛里发布的,林则凯前两天刚晋级武术一品。他可是一品哦。”许葭薇嘴角勾勒笑意。 只是, 她有点奇怪,林则凯的表情并没有激动喜悦,反而左右观察似在寻找着什么,然后才有点丧气的离开擂台。 旁侧的张朦,则是抱着手机。 她发了两条QQ消息,顺便附上一张洁白猫咪卖萌的图片:“在干嘛呀?这两天没看见你,不在学校里吗。” 过了两三秒。 韩东回道:“正在开车,经过高速收费站。” 吓! 在开高速? 张朦脑袋猛地一炸,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吓得小鱼干都掉落在苞米地的猫咪,如若凝脂的手掌噼里啪啦的打字:“好好开车啊,别玩手机啊!” 想了一下,她随之删除。 若是再发消息,岂不还是影响他。 纠结了一会儿,张朦索性没再回消息,与许葭薇拉着手,走出结束了入学对练的健体楼。 她们自然不知。 其实韩东全速行驶,倒也能赶上入学对练,但他没有……因为他的凝合之力,刚刚转为凝雾形态,蕴涵沛莫能御的劲道,掌控程度还需数日时光的熟悉。 倘若平常生活,自当无碍。 但与孱弱无比的上三品对练,万一控制不好力量,轻易便能当场打死对方,甚至打炸了都大有可能。 ……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第15章 萌芽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16章 萌芽 这是与陈冬的杀气凝神相同性质的技能,佛力愿力化作一丈高的佛陀虚影,金刚杵横扫,周围的怪物为止一空。 百万级别的尸潮有多夸张?虽然并不是所有都在这,但陈冬一人也面对着数万头灰烬丧尸的进攻,其中还有不少白银,黄金品质的异化灰烬丧尸。 人一上万,无边无沿,陈冬一人冲杀在其中,半个小时过去,也仅仅解决了三千多只灰烬丧尸。 另外一边的血灵木,灵还有死亡骑士情况要更加吃力一些,到了现在,基本已经没有多少体力。 死亡骑士倒是没有体力方面的问题,并不会感觉到疲惫与饥饿,但是过度的战斗,会让它的骨骼身躯造成负担。 战斗还在持续,死亡骑士已经提升到了32级,两只精灵女仆,等级都提升到23级。 “你们先退回去,恢复一下。”陈冬念头一动,给死亡骑士下达了指令。 随后,一骨两精灵快速离开。 陈冬还在冲杀,不过也渐渐体力不支,有着嗜血之刃的附加效果在,他能够一边杀戮,一边恢复体力和伤势,但是精神依旧有些麻木了。 杀得有些无聊,就算是黄金品质,等级不到巅峰,在他面前依旧是一刀了结。 周围的灰烬丧尸,就像是杀不完一般,他这个永动机也烦了。 杀气凝聚,瞬间进入杀神模式,血色长发舞动,三十多米高的巨大杀神虚影,长达十米的恐怖血色大刀一挥,成片的灰烬丧尸被解决。 同时,一团金色的火焰瞬间向四周席卷,太阳真火释放。 方圆百米内一切都化作灰烬,陈冬一路前冲,所过之处,皆化作焦土。 一分钟后,陈冬杀戮过万,体内的太阳真火所剩不多,被他收入体内,杀神虚影每一刀,都能带走上百灰烬丧尸。 一刀挥出,连街道边上的高楼都被劈的倒塌。 陈冬这边的动静太大,很快就吸引了其他方位的人的目光。 一些人跳上高楼,呆呆的注视着,比那些房屋建筑还要高大的血色杀神在发威。 “视频里还只是十米高,现在足有三十米,这短短两天,到底是有怎样的奇遇,难道是城主府中,有着什么提升他实力的宝物吗?”李训政看不到内部的情况。 他的实力不强,潜力也很有限,只是白银级的品质,等级18级。 接到来自战场的报告后,内心之中对于接下来针对陈冬的态度,再次被洗牌。 …… 也不知是不是陈冬闹出的动静太大,一只巨大的灰烬泰坦被吸引了过来,正是慧空与舍情师徒的目标之一。 足足有十五米高,但是在杀神虚影面前,只到了腰间。 杀气凝神技能提升后,杀神虚影的全属性直接暴涨到了五百点左右,就算是面对巅峰星耀,也能轻松战胜。 杀神虚影挥刀斩落,这只灰烬泰坦直接被劈成两半,倒下时,还压死了十几只灰烬丧尸。 十分钟后,陈冬杀戮了足足六万多灰烬丧尸,一大片地方,十数条街区被清洗一空,陈冬也没了心思。 另外几路,也各自解决了战斗。 李芸珑巾帼须眉,一杆冰枪洞穿了一只灰烬泰坦,直接让其成为了一座巨大冰雕。 另外一名军方高手,一拳打出,看似无力,却让整个灰烬泰坦腐烂,随后化作肉泥,细看之下,能够发现在这摊烂泥上,有数不清,螨虫大小的金属虫,正在啃食着灰烬泰坦的骨骼,吮吸着鲜血。 佛门的师徒两人,战力狂暴,尤其是老和尚慧空,如同一尊怒目金刚,拳拳到肉,一边挥拳打爆灰烬丧尸的脑袋,一边口念往生经文。 又过了五分钟,军方两大高手和佛门高手汇合,章鱼博士与有我无敌紧随其后,陈冬并没有跟着去,这么多高手聚集在一起,要是还杀不了一只60级星耀BOSS,那也别混了。 陈冬退出了战斗,杀戮了十万以上,十分之一的灰烬丧尸被灭,实力最强的星耀怪物全部解决后,这北城区的收复,只是时间问题。 陈冬离开了这里,但是却留下了两个精灵女仆与死亡骑士,让他们打游击,慢慢提升实力。 虽然被杀了至少二十万的灰烬丧尸,但还剩下八十万灰烬丧尸,依旧是个升级宝地,死亡骑士等级越高,升级的难度越大。 过两天怪物攻城战时,估计能升到35级,两只精灵女仆,应该也能达到30级左右。 只是可惜了陈冬自己,这一场杀戮下来,十万怪物,如果他现在转职,等级至少也能冲到前十左右。 不过陈冬收获的积分,却十分可观,虽然大部分灰烬丧尸的等级比较低,而且只是普通怪物,但是也足足获得了三百二十多万的积分。 目前陈冬身上,拥有四百四十七万多的积分,足够他在系统商城中,购买一件史诗级的装备了。 离开了北城区关口,陈冬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此时已经到了中午,瑶羲也醒来了,正被希尔薇雅带着一起在院子里挖坑。 “你们干嘛呢?”陈冬走来,询问到。 “挖鱼池。”瑶羲解释,感觉这里虽然比原先希望之城的安全屋要大,但是院子看着很空,没啥装饰。 陈冬倒是不太在意这些东西,不过瑶羲喜欢,他也没意见。 不远处,艾丽塔拄着两米长的一杆大狙,等陈冬到了面前,有些别扭的冲着陈冬弯腰行礼。 陈冬挑眉,问道:“谁教你的?” “主人,是我教的。”安娜从别墅内走来,他也换了一身女仆装扮。 陈冬在点点头,道:“她不适合这些,以后就不用在这方面下功夫了,我想吃面,给我煮一碗牛肉面,记得放辣。” 安娜应了,随后拉着艾丽塔去了厨房,昨天教导时,她就看上了对方快如闪电的刀功。 到了傍晚,瑶羲早早入睡,同时躺在床上的陈冬,也收到了李训政转来的一千万积分。 …… 两日后,陈冬召回了死亡骑士与两只精灵女仆,跟预料得差不多,两只精灵女仆等级达到了30级,死亡骑士等级达到了36级。 一大早,许晓就联系上了陈冬,请他加入到防御战。 由于瑶羲还在沉睡,稳妥起见,陈冬还是将希尔薇雅与艾丽塔留在了安全屋,连两只精灵女仆都没带,只带了死亡骑士一个。 当抵达城主府时,会议室内,所有人都已经聚集了。 等陈冬落座,李训政开口道:“在开始战力部署前,我先交代一下目前军方的战力。” “目前军方,拥有军士玩家1572名,其中白银职业玩家1213名,黄金职业玩家223名。 除此之外,军方此次共带进来了十辆主战坦克,五架武装直升机,两百挺重机枪……” 军方这次,利用着背包的功能,带进来了许多武器装备,只是没想到连主战坦克这些大杀器都有。 主战坦克一炮过来,在不开启杀神模式的情况下,陈冬直接不死不灭,哪怕有了如今的实力,也扛不住那么大的杀伤力,不过虽然不能硬抗,要躲过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在场众人听到李训政说完,并没有表现的多么惊讶,没有人怀疑军方的实力。 陈述完了,李训政继续道:“目前我们的侦查员,已经确定了怪物的动向,确定了怪物将会从城南方向攻入,怪物的数量,大约在四十万左右。 这些怪物,不是我们新手城中的那些灰烬丧尸能够比较的,最低也是青铜品质,由十只至少星耀品质的怪物统领着,已经集结的差不多了,估计到了中午,就会进入我们的第一道防御圈。” 李训政说着,指向会议桌上的简陋沙盘:“我们的第一道防御圈,设立在南城通往荒地大森林的交界处。 十辆主战坦克设立在前方,配备一百挺重机枪和一千名军士,五架武装直升机会负责空中应对,尽量防止有飞行能力的怪物,从空中通过。 第一防线距离荒地大森林,有一点三公里距离,一旦被怪物逼近两百米内,第一防线将后撤至第二防线,也就是这里。”李训政指着主干道路的一个位置。 众人看到李训政指着的这个位置,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康祥开口问道:“事先接触过了吗?” “接触过了。”李训政回应,又摇摇头:“可惜他们并不愿意出手,连那个贪财的地精也是,不愿意让自己的伙伴送死,不过我看它,更多是自己怕死。” 陈冬看着沙盘模型,那个位置,正好就处于中央金行与金利斯的小店之间。 到时候怪物潮水涌来,可就不是他们愿不愿意的问题了。 “第二防线接应第一防线撤下来的人,同时给予火力打击,如果这两方能够出手,可以大大降低我们的压力。 到时候,我们负责第三防线,也就是现在这里。”李训政指着城主府。 “我已经事先从那个奸诈得地精商人手中,购得了五门星耀级的防御炮塔,理论上50级以下的黄金品质怪物,一炮可灭,每秒可发射一枚炮弹。 不过着防御塔能量消耗极大,最多也就能坚持3分钟。” 陈冬听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计划毫无战术可言,完全就是硬刚,靠着各种方式消耗一方的实力。 可惜他们没得选,无论如何都得守住,过了城主府这一段,后面就是市广场,空旷,而且道路四通八达,一旦让怪物突破,并且流窜至各个街道,他们再想寻求决战的机会,就难了。 “关键还是那几只统领,查清楚是什么实力,如果只是星耀级还好办,如果是高等级的史诗品质,我们只能跑了。”李训政皱着眉头,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不可能是史诗级,除非系统有意下达必死的任务。”陈冬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十只高等级的史诗品质,就算是他,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利用传送卷轴,退回希望之城的安全屋。 到目前为止,陈冬还没有接到希望之城安全屋被毁灭的提示。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第16章 萌芽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17章 萌芽 星狱战区、主战区。 至品寒凝絮、面世! 这一讯息宛如沸腾翻滚的滔滔浪潮,席卷了全体主战区!引动众多修行者相继赶至,更引起烦不胜数的修行者关注此事,在其他基地城静候结果。 须知。 寒凝絮的作用,任谁都知晓。 寒凝絮可提升尤雾族躯体强度,每次上品寒凝絮出现,尤雾族都势在必得,更且遑论此次的至品神异寒凝絮!恐怕尤雾族都已经疯狂了!谁敢拦,谁就是生死仇敌!阻道之敌! 那么。 偶得至品寒凝絮的瑶莲,乃是人族无上的亲传。倘若瑶莲不愿意妥协,尤雾族会如何处理? 主战区暗流汹涌,尖锐的种族冲突隐显峥嵘! …… 主战区、苏隆基地城。 本应空荡荡的城池,却遍布巍峨浩瀚的气息,仿佛一片不怎么宽阔的海域,却容纳了繁多巨兽,令海浪跌宕起伏。 此时此刻,此地此城。 约有百余位永恒祇以及两百余位恒主级君主,神情严凝地伫立在城池空地广场上,相互悄然传音议论,却是不敢开口出声。哪怕广场长宽约有万米,很是宽敞,他们也谨小慎微。 因为在他们上空,伫立着足足十二位法座! 法座! 这些尽皆是永恒虚空最强序列的强者,乃是强、伟、绝的智慧生灵法座! 嗡!哗!嘭! 一位位法座境强者,威势气息恐怖无比。或是肃杀凛冽,隐涵冻结思维灵魂的冰寒。或是炽烈如炎,喷薄焚烧永恒虚空的热浪。或是光芒万丈,洒耀煌烈通透的光芒。 他们随意站着,却如若自建世界,执掌苍穹似得。 他们汇聚至此,俱皆因为瑶莲偶得的至品寒凝絮! “诸位。” 一位法座开口了。他浑身如若煞白烟雾,泛着幽芒,正是尤雾族光属法座、雾绯。 他声音似男似女、似高似低:“我们法座时间何等宝贵,聚集在此正是为了至品寒凝絮。为何沉默不语?理应尽快协商一番,妥善解决之。” “解决?”一位人族法座、光头壮汉,轻蔑道:“你们尤雾族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瑶莲乃是我们人族无上纪光的第九亲传,她的至品寒凝絮你也敢抢?” “不不不。”煞白烟雾形状的雾绯,优哉游哉,回道:“怎么能称之为抢夺?此乃合情合理的互换,双方都有益处。” 说着。 他煞白雾态躯体轻轻一转,拿出了四件至品神异,其上尽皆流光溢彩,五光十色,且泛着恢弘的神异威能。 “诸位请看。” 雾绯总结道:“这四件至品神异乃是攻杀类、防御类、辅助类,以及珍稀的飞行类。换取一件至品神异应该算是合理。” 下方的修行者,安静看着。 这一刻,已是法座之间的对话协商。他们这些君主、永恒祇是万万没有资格开口的,只能安静站着聆听。 “可惜,瑶莲君主地位再怎么崇高,也比不上尤雾族一族!” “的确可惜,无上亲传只是地位非凡而已,在尤雾族面前着实有些羸弱。” 一位永恒祇面色沉重,传音道:“看如今架势,尤雾族已经彻底疯了,不顾一切,撕破颜面,也要拿到属于瑶莲的至品寒凝絮。” 他这么一说。 立即有位其他种族的永恒祇,当场驳斥道:“什么属于瑶莲?此等宝物,理应贡献给有能力应用的强者。瑶莲偏要藏着掖着,却是太吝啬自私。” 修行者们暗暗传音,或是偏向尤雾族,或是怜悯瑶莲。 而浅紫衣裙的瑶莲,则是紧抿着粉唇,伫立在广场正中央,脸蛋清冷朦胧,但也隐涵一丝焦灼不安。 “糟了!” “真是太糟糕了!若是火面族法座没有泄露寒凝絮的品级,或许还有挽回之机。但现在……尤雾族已经志在必得,五位尤雾族法座已经降临!其余四位法座位于核心重灾区,所以才没有赶至。” “而,而且……” 瑶莲咬了咬贝齿,眼底满是苦涩,秀掌攥紧了至品寒凝絮:“尤雾族老祖、生灵合盟的主掌之一、寒国仁,即将莅临至此!” 她乃无上亲传,自然清楚寒国仁的可怕修为战力。 上方的十余位法座,基本皆是五等法座。倘若三等法座寒国仁莅临至此,怕是瞬间即可镇压全场,这些愿意帮助她的法座也注定无法抗衡,说不定还要因此得罪寒国仁! “唉。” 瑶莲垂着瑧首,叹了口气。 她还指望着至品寒凝絮,帮她弥补心灵。可如今看来却已成一场奢望,梦幻泡影而已。 虽然有些不甘,但能怎么样呢? 在如此可怕的尤雾族面前,哪怕是无上在此,估计也要慎重考虑尤雾族的想法,毕竟尤雾族可是有着十位法座,以及数目繁多的永恒祇修行者! 她的重要性,的确比不上尤雾族。 “诸位人族法座,感谢你们的帮助。”瑶莲仰首。她虽陷劣势,却仍然典雅清冷,恭声开口道:“尤雾族若要换取至品寒凝絮,我可以答应。但请尤雾族拿出洗涤心灵的珍宝,用以交换。” 端立上空、争议激烈的十余位法座一愣,想不到瑶莲竟敢开口。 无上亲传,果然气度非凡。 六位人族法座相互对视,惋惜地摇了摇头。他们也清楚,如此疯狂的尤雾族估计没谁能拦住,刚刚无非是争取一番罢了。 实际上瑶莲的开口,也令他们也松了口气。 毕竟。 有着十位法座的尤雾族,既异常团结,也疯狂蛮横。他们也不想招惹尤雾族。 场面一时沉默。 人族法座闭口不言,下方的修行者们心头一紧,纷纷明白瑶莲正是俯首妥协了。但想想也是,不妥协能怎样? 他们瞩目浅紫衣裙的瑶莲,目光有惋惜也有怜悯。 而正在此刻。 “瑶莲,你说的这些都没问题。现在,请立刻交出至品神异。”煞白雾态的雾绯,淡笑开口,宛若宣判旨意的森威帝王。 “恩?”瑶莲秀眉微蹙,道:“雾绯法座,请你们尤雾族至少拿出洗涤心灵的奇宝。我也不苛求,随便一件至品品级即可。” 诸多修行者默默注视。 他们心头明了。此乃瑶莲的唯一要求,虽然失了至品寒凝絮,但至少不能丢了颜面尊严。 至于洗涤心灵的奇宝? 上品寒凝絮,可清澈通透界主心灵! 估计至品寒凝絮,至少也能清澈通透虚空君主的心灵,甚至瑶莲可以借此寻成永恒祇!任何洗涤心灵的奇宝,也万万比不上至品寒凝絮的万一。 “瑶莲君主的要求,着实有些宽松了。” “估计她也懒得再去索要其他。毕竟至品寒凝絮太过玄奇,没什么能与其相媲美。” 修行者们摇了摇头。 而端立上空的雾绯,则是皱眉不悦,声音一下子寒冷:“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我等时间何等宝贵,岂能随意浪费?你无需多言,立刻交出至品寒凝絮。” 瑶莲俏脸一滞,紧跟着面带薄怒,盯着雾绯。 但无论怎么愤怒,她也不能宣泄。若是与尤雾族生出冲突,最终吃亏的只能是她自己。 为您提供大神 觅芽子 的《玫瑰先生》最快更新 第17章 萌芽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18章 萌芽 叶谦这一拳下去,顿时就让那石头碾子整个儿懵逼了。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叶谦,又看看那石碑上的拳印,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说什么。 叶谦却是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意的摸了摸那石碑,说道:“卧槽,这是什么石头,怎么这么硬?!我还以为我可以一拳打爆呢!” 那石中仙的细胳膊细腿儿猛地一抖,用有些哆嗦的声音说道:“打爆?你……你以为这试炼石是什么东西?这可是神凰母金的矿石,号称可以铸造无极道兵的存在啊!” 叶谦讶然道:“神凰母金?什么东西?听起来好像很牛逼的样子啊!” 石中仙不说话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叶谦,神凰母金乃是一种天地奇珍,哪怕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都是无价之宝,无法估量其价值的。 这一块黑色石头,便是神凰母金矿里面的石头,虽然说并没有蕴含神凰母金,可是,因为伴随神凰母金,也是沾染了不少的无极气质,别说是被打爆了,除非是使用无极道兵,否则的话根本就伤害不了。 可是叶谦这家伙,一拳下去,居然打出了一个深深的拳印,这让石中仙直接懵逼,吓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石碑上出现了一道光影,形成了一串数字。叶谦扭头看去,发现是六百六十六的字样。 “这是什么意思?”叶谦忍不住惊呼道:“卧槽,难道是我太厉害了,这石碑都会喊六六六的吗?” 石中仙翻了个白眼,尽管他没有眼白。但是他还是有些服气的说道:“那是你打出的力量数据……喊六六六?那是什么鬼东西?” 叶谦懒得给他解释,但是六百六十六的数据,这意味着叶谦那一拳打下去,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六百六十六万斤的力道!超出了开启万宝阁的要求一百万斤不知道多少去了。 叶谦耸了耸肩头,这个数据,谈不上如何惊喜吧,可是,能够在窥道境六重就打出如此强悍的力道,的确是让人震惊的。想想看,叶谦一拳轰来,居然有六百多万斤的力道,寻常的修炼者谁能相抗衡? 石中仙抬头看了看石碑,确信的确是六百多万的数据,他有些牙疼一般的摇了摇头,说道:“真是……可怕。” 一旁的元潇潇见石中仙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好笑,同时也为叶谦的强悍而高兴,而自豪。她笑道:“可怕?哪里可怕了?” “小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啊,他这个年纪,能够拥有如此强悍的力道,这可以说是骇人听闻的。”石中仙长叹一声,说道:“看样子,你们应该都是窥道期的修为吧,不知道是窥道期几重?” 元潇潇一愣,她其实也注意到了,石中仙口中说的修炼层次,和他们仙魔大陆的并不一样。她连忙说道:“窥道期?我们不知道啊,在我们的故乡,我们现在是属于窥道境六重的修炼者。” “嗨,小姑娘,你这是在和我咬文嚼字吗?窥道境窥道期这不都一样吗?”石中仙满不高兴的看了一眼元潇潇,说道:“既然是窥道期六重,那就不得了了。因为一旦力量达到了千万,那便是窥道期七重的实力了。这家伙,看样子是窥道期六重初期的样子吧,居然能够达到六百多万斤的力道,一旦这家伙提升到窥道期六重后期甚至是巅峰,他只怕要超越千万斤啊!” “一千万斤的力道,就代表是窥道期七重了吗?”元潇潇问道。 “那倒也不是,只能说,一千万斤的力道,就已经是窥道境七重的实力了。”石中仙看了一眼叶谦,撇了撇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叶谦的表现,简直是可怕,是他见过最恐怖天赋的一个年轻人了。 “那么,我现在是已经通过了第一层考验了吗?”叶谦在石碑旁边喊道。 石中仙没好气的道:“当然通过了,你没看见石碑正在渐渐消失吗?” 叶谦回头一看,果然,黑色的石碑真正缓缓的下沉,显然是要消失了。不一会儿,这石碑就消失不见,地面上连个印都没有。 “那我现在该干嘛?下一个考验呢?”叶谦问道。 石中仙道:“你一拳打出六百多万斤的力道,显然修为是具备了窥道期了,力量也是足够了。现在,就看实战了。你就等着吧,马上万宝阁的守卫就出现了。” 叶谦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身体,说实在的,他倒是还真有些期待万宝阁的守卫了。刚才石中仙的话语里,已经承认了,窥道境就是窥道期。那么,他之前所说的问道期,难不成是超越了窥道期的境界? 可是在仙魔大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说法。又或者……问道期的存在,早已经超脱世外,不是寻常人能够看见的了? 又或者,是叶谦所在的层次不够,无法去了解到这些信息。毕竟,他的修为不算高,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朋友圈子。更有可能的是,那些顶级势力,比如元潇潇所在的元家,他们传承久远,底蕴深厚,这种秘闻他们家族里或许是知道的。 传言顶级势力是有窥道境九重的强者存在的,但是,顶级实力之所以可以长盛不衰的霸占顶级这个名次,谁知道其真正的底蕴,是不是仅仅只是窥道境九重呢? 或许……在仙盟就有问道期。只是,没有在寻常人面前露面过罢了。 想到这些,叶谦也是忍不住的摇了摇头,修炼的道路,可真的是宛如攀登高峰。刚刚翻过一座山峰,却看见前面有一座更高的山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登顶。 甚至叶谦也想到了,哪怕是问道期,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境界,肯定是无法想象的强大,毕竟,那是超越了窥道境九重的存在!可是……从名字上来看,问道问道,还只是处于一个问的状态,而不是得道! 也就是说,可能问道期,那也不是最终的终点啊! 这样一看,恐怕很多人都会产生一种高山仰止的心情。我都如此努力了,拼搏了半生,本以为小有成就了,可是现在看来,根本不算个什么。可能在那一瞬间,就会出现泄气的心理。 可是叶谦却不一样,他只感到了一种激动,原来……修炼的这条道路,还可以走的这么远!窥道问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窥道境的巅峰强者,在普通人眼中就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了,那么问道期呢?甚至……还有更强的存在呢? 这些,没有答案,想要知道答案,就只能自己一步步的去寻觅,去探索,去实现。 “嘿,终有一天,我要达到那真正的巅峰,去看看……到底会是如何精彩的一个世界!”叶谦在心中暗暗的笑道。 便在这个时候,万宝阁的大门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这身影出现的非常突兀,就和刚刚的石碑一样,仿佛是陡然间从地下冒出来的。 叶谦看了过去,这身影,是一个浑身都处于黑袍之中的人,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身材不算高大也不算壮硕,气息也没有显露出多么的强大。但是总感觉面对此人的时候,有些古怪,似乎不是人类一般。 “这……怎么可能,居然是黑袍护卫?!”那边的石中仙,却是猛地惊呼出声,连喊不可能。 叶谦问道:“黑袍护卫?怎么回事,哪里不妥了?” 石中仙看了叶谦一眼,眼神很是古怪,宛如在看着一头怪物一般。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万宝阁的护卫,共分有五种。有青黄白红紫,不同的颜色,对应着不同修为的试炼者。初入修炼之路的人,便是青色,一般来说,窥道期的修炼者,应该是对应红色的。” “等一等,等一等!”叶谦却听得满头雾水,连忙招手喊停:“你说的是,一共有五种颜色,青黄白红紫。还说,对应与窥道期的修炼者,应该是红色的守卫,可是……你看,眼前的这一位大哥,可是黑衣啊!” “是啊,居然是黑衣!”石中仙不敢置信的说道:“一般窥道期的弟子来到万宝阁,出现的就会是红衣护卫,如果是问道期,那便是紫衣。可是……黑衣护卫,自古以来,万宝阁只出现了一次。” “哦?只出现了一次?那一次发生了什么?”叶谦连忙问道,对此很是好奇。 石中仙翻了个白眼,说道:“那就是眼前的这一次!说实话,老夫活了这么多年,都从来不知道,这万宝阁居然还有黑衣护卫!” “你大爷的……”叶谦一脸无语,可是黑袍护卫横亘在前,叶谦也没有办法,说道:“石中仙,是不是你睡糊涂了,记错了?要知道,紫衣或者青衣,可是和黑衣很相像的哦!” “老夫还没有老糊涂!”石中仙愤愤的道:“的的确确,从来没有出现过黑衣!” “难道是这些年归仙阁覆灭后,产生了变异?”叶谦瞪大了眼睛。 “变异你个头,这是万宝阁的守护阵法,哪里来的变异!”石中仙长吸了一口气,说道:“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你这家伙的出现,让万宝阁出现了一个新的层次!” 第19章 萌芽 【狼毫御笔:玄级上品,画符时有静心凝神的作用,有一定的几率提升道符的等级】 【罗刹之刃:玄级下品,孽罗刹的武器,因受外力损坏导致品级下降,附带能力:震慑百灵】 【罗刹之眼:未知,孽罗刹的眼球,如果不能通过孽罗刹的考验,将会受到孽罗刹的控制】 【镇邪道服设计图:集齐材料后可以花费1000积分制作,获得黄级上品镇邪道服一套,包括上衣、裤子、风衣、手套、鞋子】 【恶灵之戒:玄级下品,可以控制一个不高于C级灾害的鬼物供自己驱使】 …… 【姓名:陈少峰】 【职业:天师传人】 【基础属性值:体质156,力量159,敏捷157,智力85,精神94】 【内功:少阳玄功(三层)】 【外功:融阳锻体诀(三层)】 【额外属性点:0】 【当前剩余积分:1210】 【技能:天外飞仙(剑法),主动,消耗内力越多,攻击力越强】 【术法:八方灵符】 【状态分析:轻伤,身体素质一般,请努力做好准备来迎接下一个挑战】 …… 【道符:金刚符(三级)、控尸符(一级)、镇尸符(三级)、驱煞符(一级)、护身符(三级)、焚尸符(一级)、天雷符(三级)、驱鬼符(三级)、定身符(三级)、传讯符(一级)、重力符(三级)、净灵符(三级)、灭魂符(三级)、灵剑符(四级)】 …… 将得来的几万积分全部花完,只剩下1210积分留作备用,不过当看到自己的属性面板的时候还是激动不已。 《少阳玄功》和《融阳锻体诀》成功晋升到三层,而道符也大部分都晋升到三级,最常用的灵剑符成功晋升到四级。 而四级的灵剑符可以幻化出一柄黄级中品的灵剑,威力实在不容小觑。 通过这次和孽罗刹对战,陈少峰真正意识到实力的差距,如果C级灾害最多波及一万人,那么B级灾害可以摧毁上百万。 要是A级灾害只怕整个天恒市都承受不了他的一击,面对这样的鬼物,人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 就像在罗刹山庄遇到的那个短发青年,如果都像他那样卑躬屈膝,只怕人类永远没有希望。 陈少峰想着想着又沉沉睡去,而此时的天恒市分部已经乱作一团粥,罗刹山庄被灭,是好也是坏。 现在新联邦的每个城市基本上都有一个鬼将或者数个鬼将存在,他们的主要目的不是向人类进攻,而是守护通道,守护异界的通道。 现在鬼气复苏不过两年,除了本界的鬼物之外,还有很多是异界鬼物跨界而来。 来到这里的鬼物普遍等级都不高,因为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还没有完善,有着明显的等级限制。如果高等级鬼物强行而来,那么会直接被天道盯上,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 也就说陈少峰此界的最高上限就是容纳B级灾害,一个B级就代表了最高的战力。 要想应对B级灾害最少要出动四品除灵师才行,要是那种实力无限接近A级的必须要出动三品除灵师。 二品除灵师和一品天师都在闭关,轻易不会动弹,所以天恒市这次的事情闹大了。 唐眉和总部通过视频后,一脸疲惫的靠在座椅上揉着太阳穴,虽然已经第一时间将现场封锁,但仍旧是有部分鬼物逃到天恒市,这些都是小麻烦,真正的大麻烦是怎么封印异界通道? 如今上面已经组织派人前来调查,如果不能有一个很好的交代,她这个部长可以不用做了。 就在这时,突然接到秘书部下的电话,说陈少峰已经醒了。 这让唐眉眼前一亮,说不定可以将这次的事情推到他的身上,反正他的实力也够强,同时也可以在试探一下他的底。 陈少峰身体恢复得极快,已经把石膏全部拆除了,在观察两天就可以正式出院。 对于唐眉的到来陈少峰感到一丝不对劲,每当她笑的时候就像是在看猎物的小狐狸。 “你的身体还真是铁打的,受了这么重的伤用不了几天就能下床,换做别人可能要躺一辈子。”唐眉的打趣并没有让陈少峰丧失警惕,反而心中的疑虑更重。 “闲话少说,你来找我一定没有好事,想让我做什么就直接说吧。”陈少峰很干脆地说道。 唐眉轻笑一声道:“那你能跟我说说在罗刹山庄发生的事情吗?” “很简单,我最近感觉修为有成,就想着晚上出去转转,结果看到好多鬼物都飘向一个方向,然后我走着走着就来到罗刹山庄。” “罗刹山庄的鬼物特别多,看到后很惊讶,但是都没有伤害我,我就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发现他们都扮成人样一起喝酒聊天,可是你知道的吗?他们的食物是除灵师。” 说到这里陈少峰故意停下看向一边唐眉,唐眉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是听过这种事。 陈少峰又道:“我是个散修除灵师不假,但我也是除灵师,所以就不同意让鬼物伤害他们。” “这时候出现一个很厉害的鬼物,我不是他的对手,只用了几招就把我打成这样,要不是我师父突然出手将我救下,只怕以后你就看不到我了。” 陈少峰的师父是虚构的,之前为了让唐眉相信,已经跟她说过自己是某位高手的传人。 反正唐眉爱信不信,陈少峰就这么说了。 唐眉思索了一下道:“把这个故事在美化一下,就说你的师父一直在天恒市隐居,同时也要给出一些必要的细节,如长相穿着等等。” 陈少峰愣愣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眉语气沉重道:“罗刹山庄的背后有个异界通道,以前有孽罗刹镇守,我们不敢对他怎么样。现在他死了,这个通道必须要被关闭。” “假如异界察觉到孽罗刹死去,可能会派另一个鬼将过来,如果对方不会像孽罗刹这样愿意一直待在通道周围,到时候我们就要面对一个未知的B级灾害。而付出的代价可能会高昂一些,这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陈少峰醒悟过来,不满道:“这么说你们一直在放任鬼将作恶?” “注意你的语气,没有人愿意放任他们在我们的世界为非作歹,可是我们能与之对敌的人手太少了。就像一个落后的国家,面对侵略只能忍气吞声。” 唐眉的话让陈少峰沉默半晌,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能这么快冷静下来很好,眼下是我们积蓄力量的时候,有再多的不满不甘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咽。”唐眉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我需要你帮忙应付上面派来的调查小组。” 除灵师总部对天恒市发生的事情高度重视,隔天上午就乘飞机到来,唐眉亲自带人迎接,不过当看到出来的第一个人后瞳孔还是不由得一缩。 龙振邦,三十岁,五品除灵师,虽然唐眉也是五品除灵师,但是没有龙振邦的资历老。 而龙振邦的这么多年之所以没有晋升,是因为他一直忙于处理各地的事务,根本没有时间去修炼。 “师兄,别来无恙!”唐眉笑着上前和龙振邦打招呼,两人差着几岁,叫声师兄也不为过。 果然美女就是有优待的,龙振邦看着她笑道:“唐师妹好久不见,如今是越来越漂亮了。” “师兄说笑了,我知道你们任务忙,早已经安排好了车,这就带你们去现场,路上我在给你们讲讲细节。” 龙振邦向来不喜应酬,所以基本上是到了一个地方,能尽快把事情处理最好不过了。 “那好,咱们车上聊吧。”巡查组一共来了五个人,龙振邦是组长,剩下的都是他的助手。 当听唐眉说了陈少峰的事情后,龙振邦自然不会全信,一般到了地方上查事,十分能查清楚五分就算不错了。 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龙振邦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就会尽快离开,以免沾染更大的波折。 一行人来到罗刹山庄的就地,如今这里早已变成一片废墟,同时还波及了周围其他的一些别墅,好在这里很少有人居住,伤亡都在个位数,已经算是万幸了。 龙振邦对助手使个眼色,然后用他们带来的仪器开始在周围搜集数据,这些都是日后报告中要写的。 龙振邦见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又对唐眉道:“唐师妹,带我去异界通道那里看看。” “好,请跟我来。”唐眉带着他来到不远处的一处秘地,通道被孽罗刹建立在地下,有结界守护,所以没有被战斗的余**及,保存得十分完好。 龙振邦见通道稳定点点头道:“你放心,这次我带来总部最新研究的空间能量紊乱晶石,可以一次性将通道毁掉,以后这个通道再也不会出现。” 两人聊着的时候,龙振邦的助手送来一个金属箱子,龙振邦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小型金属圆柱,一拉一弹,圆柱前半截形成一个五角星图案。 这是金属箱的钥匙,一个箱子对应一把钥匙,如果强制损毁金属箱就会爆开,威力之强连B级灾害也能炸个半死。 打开金属箱后,只见一块宝蓝色的晶石地躺在一个小瓶子里。 龙振邦让其他人全部退出去,之后拿起小瓶子丢入空间通道之中,然后赶紧向外跑去。 若是跑得慢一些,只怕会被空间通道产生的吸力吸进去,到时候神仙难救。 唐眉将龙振邦扶住,众人看着刚才镇守通道的地方,明显塌陷进去一块,建立通道地方已经被空间吸了进去,以后这个通道再也没有了。 众人见通道关闭,一起欢呼雀跃,可是陈少峰有些为难地来到一间病房,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在罗刹山庄中活了下来。 第20章 萌芽 医院里,林珊离开之后,王亚欣拿着自己的手机就开始忙活起来,她再度研究之前的那些备份资料,从当中的好几个地方找出了细节处的错误,进行了一番修改之后,跟李潇潇进行了联系。 而这个时候的李潇潇,也正愁于这些地方,刚刚已经上网查阅了大量的相关资料,可是大都不标准,网上的资料七零八乱,还需要重新整理之后才能加以使用,这导致李潇潇的速度极慢,用了这么长时间,对资料的研究,依然只停留在初期。 而王亚欣的这个电话,则是来的非常及时,让李潇潇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潇潇,第七页的第三点,控诉聚英摧毁明达的系统防护程序那一条,附件里有一**珊整理出来的程序缺口截图,那张截图显示的时间是程序被攻击后的第五天,你需要在那里加上一个说明,把时间具体化,到时候上庭之后,用起来会省去很多麻烦。” 王亚欣电话打过来,也没过多废话,她也知道李潇潇这一次能够做出这个决定是很不容易的,对于李潇潇自身来说,也是一种挑战,所以她也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帮助李潇潇。 李潇潇一边听着,一边连连不断的点头,对照着王亚欣所说的那个点,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可是,让李潇潇头疼的是,自己现在还没有研究到那一步呢,之前那么多的问题,都需要自己一个接一个的去研究,已经让李潇潇头大了。 此刻听了王亚欣的话之后,李潇潇才算是明白过来,这些事情如果让专业的人去做的话,自然会省掉很多时间和精力,可如果让自己这个外行人来处理的话,就会无端的浪费掉很多时间。 之后,王亚欣又说了几个关键的细节处问题,李潇潇听完之后,在资料上对比查找,将所有的地方全部圈起来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潇潇,你真的可以吗?” 说完了所有问题之后,王亚欣沉吟片刻,突然对着李潇潇如此问道。 李潇潇愣了愣,如果是之前的话,自己一定会毫不迟疑的回答自己一定可以的。 可是现在,在研究了这一点点的资料之后,李潇潇就没有了这个信心,可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说可以! “当然!”李潇潇的语气听起来斩钉截铁,似乎没有任何毛病,可王亚欣依然从她停顿的几秒钟里分析出很多问题了,包括之前跟李潇潇说那几个细节的时候,她很清楚的意识到,李潇潇的研究,还没有进展到那一步。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我也可以,问林珊也可以,一定不要闷不吭声,万一到时候上诉再次失败的话,我们就失去了所有跟聚英对抗的资本和机会,你要清楚,聚英这一次使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都没有让明达消失,他们是不可能甘心的,如果我们再给他们机会的话,明达的日子,将会越来越不好过,你明白吗?” 王亚欣语重心长的跟李潇潇说着,而李潇潇也是听得极为认真。 这一点李潇潇自然是知道的,如若不然,她或许还真无法下定决心,就这样奔赴明达的战场。 “我会的!”李潇潇肯定的回答道。 而就在此刻,林珊也急匆匆的抱着笔记本进入了病房,进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病床,看到王亚欣好端端的在病床上躺着,她才松了一口气,之后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之后,缓缓抱着笔记本坐在了椅子上。 “林珊回来了,我就不跟你说了,之后再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王亚欣看了一眼林珊,随即就对着手机如此说道。 李潇潇闻言,点了点头道:“嗯。” 林珊原本并没有在意王亚欣在跟谁打电话,可是听到她这句话之后,她顿时就抬头看向王亚欣,看着王亚欣挂断电话之后,她开口问道:“你在跟谁打电话?” “潇潇啊。”王亚欣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什么时候,潇潇轮到跟你联系了?”林珊顿时就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开口询问道。 “怎么?你懂技术,我懂专业,难道只需你帮助她,我就什么话都不能说吗?”王亚欣依然是不以为然的开口说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珊颇为无奈的皱了皱眉,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没有资格对教她吗?”王亚欣这显然是在故意岔开话题,她当然知道林珊是怎么想的。 “我懒得跟你说那么多,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不珍惜,谁也没办法。”林珊也不想再多说,王亚欣是一个多么聪明的女人,她自然是见识过的,对于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如果连如此浅显的话都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的话,别说是林珊,可能连王亚欣自己都不会相信。 看到林珊再度转过头去,王亚欣的表情也是再度恢复了面无表情,随即目光毫无焦点的看向门口,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或许是自己的内心故意让自己这么忙的吧?那样的话,就会忘记自己的身体原来还有后遗症…… 林珊转过头去,打开笔记本,很快进入到工作状态,而此刻的她则是再度背对着王亚欣开口说道:“如果牵扯到你的专业问题,我会亲自跟你讨教,其他情况下,我直接跟潇潇进行线上沟通就可以。” 王亚欣听着林珊那平平淡淡的语气,却知道她心里此刻已经不悦了,随即也是再度笑道:“行啦!我知道啦!” 李潇潇,整理着刚刚王亚欣所说的那些细节问题,圈出来的问题那么多,当时的王亚欣将每一个问题都说的非常详细,然而此刻的李潇潇却再度犯难起来,王亚欣虽然说的很详细,可自己连一个记笔记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虽然才刚刚挂断电话,可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李潇潇努力的回想着王亚欣刚刚所说的那些话,想起来一点,就在问题处标注一点点。 可是,这种感觉让她抓狂,自己的脑子就像是生锈的水龙头一样,时而通畅无阻,时而又堵塞不通。 此刻的李潇潇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在明达这么大的一个企业里工作,很需要王亚欣和林珊这样的专业型人才,如果没有他们,这些工作让谁来处理? 何况,之前方志强作为明达的总裁,更是少不了跟她们的接触,现在想起来这些,李潇潇顿时觉得,或许是自己之前的确有些小心眼了,即便是换做自己,也一样少不了跟王亚欣讨教问题,也一样少不了她们的帮助和配合。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李潇潇脑海里停留了片刻就划走了,因为此刻的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索这些,手里还有那么多的资料没有处理,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且王亚欣已经说了,上诉的日期越早越好,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很快,到了晚饭的时间,方志强今天不用上班,硬是坚持要做晚饭,潇妈也是拗不过他,可看着方志强那生疏的手艺,根本就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不过方志强却一直坚持自己来做。 最终,饭菜上桌的时候,潇妈和李永贵也都是一脸无奈的笑了笑,色香味具无,看起来便让人觉得没有多少食欲。 方志强也是一脸尴尬的将自己的手掌在围裙上擦了擦,随即说道:“额……这不是第一次做嘛,难免会有点不尽人意,慢慢的就好了,毕竟我在做饭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呢!” 看着方志强那一脸尴尬的样子,潇妈和潇爸自然也没有继续为难他,随即就笑着点了点头道:“第一次能够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让我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潇爸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就简单的尝了一口,那咸咸的味道,像是从盐坑里泡过的一样…… 不过潇爸依然是勉强微笑着说道:“还……不错……” 潇妈看着潇爸那为难的表情,顿时就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你看看你的表情,都已经写在脸上了,有那么难吃吗?” 潇妈一边说着,一边就拿起筷子也尝了一口。 然而,她的表情比起潇爸,则是更加丰富多彩的一分…… 潇爸忍住不笑,之后再度看向方志强,开口道:“强子,去叫潇潇出来吃饭吧。” 方志强闻言,毫不迟疑的转身,对着卧室走去。 走到卧室门口,方志强敲了敲门,喊道:“潇潇,出来吃饭吧。” 然而话音落下,房间里却久久都没有传来声音,方志强顿时疑惑的再度喊道:“潇潇,你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我不吃,你们先吃。”李潇潇语气听起来非常着急的回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再度陷入了一阵沉默。 < 方志强则是继续喊道:“在忙也得吃饭啊,不吃饭哪有力气做工作啊!” 可李潇潇依然没有开口说话,方志强久久听不到回音,也只好是无奈转身,再度走向餐桌。 “怎么?不吃?”李永贵看着方志强一个人走过来,随即就开口问道。 “嗯,说是让我们先吃,爸妈,你们先吃吧,我等会儿她。” 方志强一边说着,一边就准备坐下来客厅。 可李永贵却开口说道:“等什么等?既然她不吃,那咱们就先吃,等她出来的时候再热一下就行了嘛!” 李永贵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方志强招了招手,示意让方志强回来。 方志强也不由得愣了愣,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李永贵对待李潇潇的态度,似乎突然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潇妈也只能是一脸无奈,却什么话也没说。 第21章 萌芽 看着损友们的留言,简郸哭笑不得,视线往薄衾所在的厨房看了一眼,一股暖意从心底涌出来。 她没想到,自己会跟薄衾有这么近相处的一天,而且薄衾还为了给她做饭,特意去学。 这些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朋友们惊讶,她也惊讶。 界面换到几人的聊天群里。 简郸:我觉得,一点也不真实。 蓝微: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简郸,我有种,你即将苦尽甘来的感觉,你觉得呢? 米露:难道薄总动凡心了?转悠一圈,还是觉得简郸你是他的菜? 赵琳琳:嗅到了一股奸情的气息,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能跟你心心念念的衾叔叔在一起,简郸,你想吗? 想吗? 看到赵琳琳的疑问句,简郸内心冒出来的想法是,想的,很想。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薄衾的意思,也不敢有奢望,担心回到那两年的那种关系,现在如果在回到那种关系,她觉得先崩掉的,绝对是自己。 简郸:我不知道。 蓝微: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也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跟着心走就可以了,但是小简单,你告诉我,你现在心情是什么样的? 这时候,群里特别安静,大家似乎都在等开盖有奖的乐趣,谁也不打扰,不催促简郸,简郸哭笑不得,想了想,心底的感觉虽然浓厚却也压抑,她知道自己若是不压制一些,根本就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别说顺应自然,她都会去捕捉那份自然。 好久好久,聊天群里,简郸发了一条信息。 简郸:很高兴,开心。 赵琳琳:小简单,你完蛋了,这辈子,就栽在薄衾这颗歪脖子树上了,你逃无可逃。 米露:某人说的自己好像能逃一样,天天在门口接人的人,是谁呢?每天被暖床的人,又是谁呢? 赵琳琳看到米露揭短,羞耻不已。 内心将林野恨上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渣得弱鸡的战斗力,泄气了。 赵琳琳:我本就没打算换,我一个萝卜一个坑,就埋在这个坑里,出不去了,你们也不要妄想动摇我出去。 蓝微:狗腿 米露:+1 简郸:嗯,+1 实在是赵琳琳本身就被林野压制得死死的,想要离开,简直难如登天。 没人会怀疑这一点的,特别是跟她亲近的朋友,闺蜜。 赵琳琳:哀嚎……你们都不爱我了,看到我被这样欺凌,不帮帮我就算了,居然在一边幸灾乐祸,这算什么? 简郸:其实林野对你真的特别好,你看看,什么都不用你操心,还送你赚钱的机会,现在他一张签名,卖得不便宜吧。 蓝微:你们穷疯了吗? 赵琳琳:谁不喜欢钱啊,我之前的钱都是我爸给的,他现在快要跟我订婚了,难道养我的重任不该挪到他身上,他自己跟我爸保证的,好好养我,说话不算话,算什么男人? 米露:人家不仅养你了,还养得特别好,你看看你现在,气色真的好太多了。 赵琳琳羞耻了。 这好气色,是腰换来的好吗? 一点也不想要。 蓝微不插嘴这样的话题,因为对她而言,这话题绝对会歪楼,而且也反驳不了,岂不是很尴尬,她不是赵琳琳,荤素补给,她还是不那么轻易的能说出口。 此时此刻,海恩就坐在她身边看书,将人半圈在怀中,垂眸就能看到她的聊天记录,清晰。 海恩唇角带笑,看到米露的豪言,视线落在身边蓝微的小脸上,手里的书也不想看了,搁在一边,俯身就把唇贴在了蓝微脸上,颈间。 蓝微笑,“别闹,我跟简郸她们聊天呢。” 海恩声线嘶哑,“你聊你的,我做我的。” 蓝微脸色涨红,“你别不要脸,说好了今天休息的。” 海恩皱眉,“你还不舒服。” 蓝微脸红泣血。 这不是舒服不舒服的问题,这是为了两人身体着想的问题,这种事儿吧,最好开始了就要说好节制这种问题,不然就等着结婚后随便折腾。 可两人订婚,名正言顺,有时候蓝微不知道如何拒绝海恩的求欢,不懂得拒绝,吃亏的就是自己。 她情况并不比赵琳琳好到哪儿去,赵琳琳敢做敢说,她羞于启口。 被海恩折腾得也是浑身酸软,有时候跟喂不饱的饿狼一样,实在是没有体力去支撑这种索求无度。 海恩已经解开了她睡衣的纽扣,脸埋在脖颈间一路往下,痕迹立马就出来了,蓝微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强势,人也而跟着软了下去。 群里瞬间安静了下去。 没几分钟,赵琳琳的消息又来了。 赵琳琳:小简单啊,你现在跟我们聊天,你衾叔叔没意见吗? 简郸看了一眼厨房,回复:大概是没有的吧,衾叔叔在洗碗。 群里,安静如鸡。 她们听到了什么?耳朵不好使。 不对,耳朵可能都不需要要了,薄总居然在给简郸洗碗。 洗碗。 那是一方霸总需要做的事情吗?有没有搞错,而且还有,简郸是不是不要命了,居然让薄衾去给她洗碗?这小命还能留住吗? 见群里的人都不说话,简郸疑惑。 简郸:“怎么了吗?” 赵琳琳,“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看了一个鬼故事,觉得特别吓人,所以想要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适合看这样的鬼故事。” 米露在房间里,趴在床上哈哈大笑。 这件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不是吗? 况且,薄总给简郸洗碗什么的,真的是一件大事啊。 拦都拦不住的大事。 蓝微那边自然没有什么反应,大家也没去猜测,赵琳琳跟米露倒是震惊之余,信息轰炸起来。 赵琳琳:我靠,我靠靠靠,简郸你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居然有这么帅的洗碗帮佣,身价不菲。 米露:羡慕嫉妒啊,薄总做的菜,拿出去卖的话,怎么着也该万儿八千的一盘吧,吃在嘴里什么味道,是不是钱的味道? 赵琳琳:哎,这可真是,做梦一般的消息啊。 米露:可不是吗?这种待遇,谁都有的吗?薄总照顾自己,指不定还没这么讲究呢? 米露:感觉像是给自己养了一只成精的猫。 赵琳琳:诶,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挺想那么回事的诶,小简单,你的猫窝华丽吗?有没有镶嵌翡翠和钻石? 米露:这个,就浮夸了吗? 赵琳琳:可是如果不镶金嵌银的,怎么适合养成精的猫? 简郸原本想说点什么,看到两人的询问,哭笑不得之余,更多的是无语,将聊天框里的字全数删去,准备回复,赵琳琳的信息又过来了。 赵琳琳:可能猫窝还是名家设计的,猫粮嘛,薄总自己做。 简郸:……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做什么大美梦呢你们。 第22章 生长 次日清晨,朝阳刚刚升起,天元城的青霞门旧址,如今的天庭山门外,大批修士早已整装待发,有的人昨晚就来了,全都聚集在对面的小山上,密密麻麻一大片人头。 昨天混元天尊所为,在天辰星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他深入伯皇氏的族地,暴揍伯皇氏的天尊,消息传出后,所有修士震撼莫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应该就会有其他古老氏族的天尊,前来朝拜混元天尊! 众人翘首以盼,在激动的等待着,要是这些天尊巨头真的都来了,起码有十几位,场面绝对壮观,将是一场盛会。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也许一万年才能遇到一次。 “真的会来吗?”有人狐疑的问道。 “不好说,不好说啊!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既然都是来看热闹的,大家等着就是了,不用着急,现在的人啊!太浮躁了,修行之道,最重要的就是心态!”一位老修士轻轻摇头,他坐在一株松树下,正在闭目养神,非常的惬意。 “老人家,你倒是悠闲,我们现在都激动的不行了,你怎么还坐得住啊?”周围的人惊奇的看了过来,所有人都激动的站在那里,只有这位老人家,坐在树下,非常的安静。 老修士抬起了头,突然笑了,道:“我也想站着啊,现在激动的双腿打颤,站不起来了……” 众人一阵无语:“……” “感情您老比我们还激动啊?那叫我们淡定个啥?”有人吐槽。 “嘿嘿!” 老修士嘿嘿笑道,忽然他目光不经意的一撇,看向天空,顿时激动的大喊道:“来了来了!” 他手舞足蹈,仿佛癫痫病犯了一般,表现的比所有人都激动。 众人心中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在天元城的上空,一道神虹降临,划破了天际,急速袭来,十二匹龙马拉车,在这些龙马身后,是一架三层高,犹如房屋一般的青铜辇,所有人都呆住了,这种出场的方式,令每一个人心中,都震撼不已,明白那位老修士为何如此激动了。 十二匹龙马,每一只都生着龙头马身,散发出恐怖的气息,堪比妖圣,但却只能当做拉车的牲畜,这座青铜辇内的大人物身份,可想而知! “真的是天尊降临了?”众人张开了嘴,感觉心惊肉跳。 虽然早已知道,多半真的多有天尊前来朝拜,但真的亲眼见到之后,感觉莫名的激动。 “是哪一族的天尊?阵仗这么大?” 不少修士咋舌,能用十二匹龙马拉车,实在是太奢侈了,这种生物就算作为坐骑,都足以日行百万里,甚至可以骑乘着龙马,进入宇宙深处。 “姬族天尊,前来拜见混元天尊!”青铜辇内,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令所有人的心脏微微一颤。 “嘶!是姬族,号称古老氏族之中的完) 第23章 生长 人族圣城许多强者要求城主现身。 然而,人族圣城的城主慕容剑秋在某一日真身出现后,很快又消失,什么都没有。 在西界万妖城,也是一片震动。 无数的大妖在同一日纷纷出现,许多洪荒异种也纷纷现出本体,发泄不满。 更有传闻,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族圣城与西界万妖城在暗中谋划沟通什么。 因为逍遥宗的可怕已经引起了西界和北界的恐慌,整个荒古之地处于一片战栗之郑 经过漫长飞行,不断穿行空间的叶谦和青云城主带着王权富贵和虚空猿,终于来到了北界的人族圣城。 遥远望去,人族圣城坐落在一片庞大无边的平原之上。 诸之上一颗颗大星散发着永恒的光芒,最让人震撼的是这座人族圣城当真庞大到难以想象。 诸星辰的星光被人用逆手段截取而下,尽数垂落在圣城之郑 因此人族圣城的灵气非常浓郁,整座城池宏伟壮观,连绵数万里,一眼望不到边,气势恢宏到令人叶谦和王权富贵都接连称赞。 “这就是北界的人族圣城吗?真够庞大,宏伟的!”王权富贵遥望地平线上的城池,流光溢彩,星光垂落,灵气氤氲,不免震撼道。 “是的!”青云老道也有些自豪的道:“除了南界外,整个荒古之地的绝大部分人族修炼者都汇聚在圣城之郑圣城之中每一块砖头,都是遥远岁月之前,逆强者截取诸大星炼化建造而成的。” 每一块砖头是大星炼化而成的! 叶谦差点惊讶的喊了出来,无法想象,建造这座庞大城池的冉底有多强! “嗯,荒古之地存在无尽岁月,曾经出现过摘星夺月,打破轮回的恐怖强者,不过那都是神话时代的事了。”青云老道有些感慨的解释道。 “也许是传,也许仅仅神话。”青云老道自言自语的道。 “未经岁月,口口相传便是传,历经岁月之后,口口相传便是神话!”叶谦有感而发,这座人族圣城当真宏伟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善也!”青云老道赞成的看了一眼叶谦。 他有种错觉,眼前这个年轻人来历不明,虽然修为较之自己有所差距,只有窥道八重后期,但那恐怖无比的刀法,还有那眉心之间神秘莫测的杀戮之眼,让他内心震撼无比。 尤其是一刀劈死貔貅的时候,青云老道有种错觉,即便是他自己可能也无法挡住那霸绝下的一刀。 想到这里,青云老道内心感到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当时选择了拉拢叶谦,而不是和貔貅一样与其为担 “走吧,我们进城去找城主!”青云老道完便率先化作流光,飞向那庞大无比的圣城。 三人一兽入得城内,再次被震撼到了。 城内强者太多,通过神识,叶谦一路走过,起码发现了无数道境界高过自己的修炼者。 整个人族圣城就像一个世界一样,无数的修炼者穿行其间,相互融洽,没有战斗。 这让叶谦感到很惊讶,能将这么一座庞大无边的城池,同时又强者如云的地方治理的如此井井有条。 看来这个城主也绝对不简单,青云老道带着二人一兽迅速穿行在圣城之郑 飞行了九日之后,众人还是处在这座城池之中,圣城实在太大了。 又经过几日的飞行,几人来到了圣城中一处大山附近。 这不得不再次让叶谦与王权富贵震撼,圣城之中居然还包含这一座这么大的山脉。 那圣城到底有多大? 青云老道笑了笑,道:“无需惊讶,论大的话,西界的万妖城应该要比北界人族圣城还要庞大。” 接着,青云老道手起了笑意,看着山脉之巅的,道:“城主就住在那上面,我们去拜访下吧。” 然而,就在几人刚准备飞上去的时候,突然一道强大的气势出现,但论气势,此人丝毫不在青云老道之下。 “何人敢擅闯城主府?”接着一名中年男子从空中出现。 “劳烦这位道友禀报下,就东界恶魔之城青云前来模仿慕容城主!”青云老道态度十分友好。 谁料,中年男子一听,面露不屑之色,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眼,随后道:“哦,原来就是那个被刚被逍遥宗屠灭了东界恶魔之城的城主青云?” 青云面色有些难堪,但还是面带笑意,继续道:“我与慕容城主算是有些交情,还请通报下。” “城主闭关已有十年,不知何时出关。尔等休要聒噪,速速离去。”中年男子显的非常不耐烦的道。 “原来如此!”青云老道点点头便要离去。 “且慢!”几人正待离去,忽然那中年男子出声道。 “道友还有何事?”青云老道问道。 中年男子直接无视青云老道,径直来到叶谦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那近日来搅动整个荒古之地的神秘强者?” 叶谦内心很不舒服,这中年男子修为要强过自己,窥道境八重中期的修为。 起来,叶谦也是无语,他现在很怀疑自己还在不在三月世界内,这个荒古之地,窥道境八重老祖级强者实在太多了。 这里不是仙魔大陆,叶谦很难相信,以四等世界的体量,能够催生出这么多老祖级强者。 刚才这中年男子态度倨傲,基本无视掉青云老道和自己一行人。 此番男子这逼问戏谑的语气,让叶谦更为不爽,但初来人族圣城,一切是行事以低调为主。 “正是在下,有何指教?”叶谦平静的回道。 “子,区区窥道八重初期的修为不要这么嚣张。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东界恶魔之城会全部被逍遥宗屠灭吗?”中年男子气势外放了几分,似乎要给叶谦一个下马威。 叶谦暗运灵力抵挡来自对方的威压,事实上中年男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恶魔城被屠灭,确实跟自己有关,但罪魁祸首明显是逍遥宗。 感受着对方的不怀好意,叶谦窥道八重后期气势全部展开,随手准备战斗。 “还敢跟我动手?找死!” 中年男子一怒,气势更强了几分,一旁的虚空猿和王权富贵已经顶不住了。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青云老道赶紧站了出来,窥道八重后期的修为展开。 气势上压倒住这中年男子道:“道友请给老道一个面子,莫要以气势压人。” “滚,你算什么东西?”中年男子极其嚣张霸道,根本没把青云老道放在眼里。 事实上他的修为只有窥道八重中期,要比青云老道低一个境。 之所以面对青云老道如此强势,完全不过因为这里是人族圣城,高手如云。 青云老道有些恼怒了,暗暗发威,若不是有所忌惮簇,换做在其他地域,他早就动手击杀这中年男子。 “道友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不看佛面看僧面。待慕容城主出关之日,也免不了大家脸上面皮过不去。”青云老道隐忍着怒火有些敲打的意味。 中年男子似乎毫不在意,这时候将目光定格在虚空猿身上。 “人族圣城,你们竟敢带妖族进来。速速交予我,此时就当揭过,否则圣城护卫队知道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中年男子一派正义凛凛然,但众人都不傻。 很显然,这中年男子再打虚空猿的主意,只不过找了一个借口罢了。 虚空猿能听懂人言,露出凶状,似乎在对中年男子示威。 中年男子随手一探,一道雷电朝着虚空猿卷了过去。 中年男子这一举动,无疑是直接无视叶谦,青云老道等人。 而就在此时,叶谦忽然出手,道兵化生刀凭空出现,一挥,直接斩断那雷电。 “你想死?”叶谦怒了,忍无可忍。 “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与我动手,找死!” 中年男子怒不可遏,刹那间全身雷电缠绕,电闪雷鸣,甚是吓人。 叶谦也毫不示弱,道兵化生刀若隐若现,随时准备遁入虚空,开启化生刀域,空幻九连斩。 这时候青云老道连忙阻止,随手一道流光卷起几人就飞上高空。 “此人怕是身份不低,人族圣城,隐忍为重,贸然动手,恐怕会给我们带来无妄之灾。” 青云老道传音道,他知道圣城底蕴,怕叶谦吃亏。 中年男子修为不如青云老道,因此青云老道要走,他也拦不住。。 见几人消失在空中,中年男子顿时也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城主府邸山脉深处,一座密室之郑 一名黑衣男子盘坐在地石台之上,紧闭着双眼,浑身黑气弥散,气势惊人。 而在密室的两侧,分别站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刚才的中年男子。 密室之中非常安静,静的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 而方才还张狂至极的中年男子此刻大气都不敢出,态度神色异常的恭敬。 过了片刻,那盘坐在石台之上的黑衣人忽然睁开双眼,道:“雷,你所言都是事实?” 先前那男子点点头,恭敬的道:“回禀副城主,的确如此。整个东界恶魔之城都被逍遥宗屠灭,青云老道侥幸逃脱,并与那年轻人带着虚空猿来到了圣城。” 第24章 生长 小÷说◎网 】,♂小÷说◎网 】, 秦书凯在外连续考察几天后,情况基本了解,相关资料也收集的差不多了,决定打道回府。 回去之前,秦书凯给胡大松打了个电话,主要的是听听他对自己的建议和指导,领导有的时候说话高度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 “主任,睡了吧这么晚打电话是不是打扰你了?有个事想向你汇报一下。”电话一接通,秦书凯开口说话。 “正在看书,什么事?”胡大松在那边很热情的问。 “在主任的协调下,几个市我都跑了,认真听了他们关于项目争取情况的介绍,学习到了很多的东西,收获很大,感想很多,现在对于项目申报的事情,我的心里也就基本有了底,我想明天就回去。” “回来可以,通过这次的考察学习和对比,现在如果让你负责项目的事,现在有没有信心,能不能争取下来?”胡大松很关心的问,这才是这段时间问题的关键。 “主任,我把伍超等人的申报材料和做法看了,对照几个市的做法,可以说如果让我参与,采取我的做法和建议,肯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争取下来应该没有问题,做任何事,正如你经常教育我的,对自己一定要很有信心。” 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这一点秦书凯还是知道的,任何时候不管自己有没有信心,都要让领导对自己有信心,何况,这次的事情,自己确实是很有底了。 “很好,单位最近也不忙,这几天在牛州那儿别忙着回来,安静的弄一份高质量的考察材料,包括别人的经验和我们做法的比较,以及改进的地方,有总结有感想,有思考有步骤,回来后王主任和我都要认真看的。” 说完,胡大松挂了电话,电话这端的秦书凯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考察,听经验介绍,收集资料是一回事,把这几方面的内容全部集中起来变成文字资料又是另一回事,胡大松交代的这个任务,实在是件工作量很大的苦差事。 一放下电话,秦书凯开始了对项目考察报告的思考。 秦书凯正忙着写考察材料的时候,小王打来电话。 小王说,自己过两天结婚,请秦书凯带着老婆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秦书凯问,你小子玩笑开大了吧,是不是把女人的肚子弄大了,被人家『逼』着结婚的,新娘是我认识女人之一吗? 小王说,你别把我想的跟你一样,我这老婆是我费了大工夫追到手的,你以为呢,良家『妇』女那么好找的,再说了,说到底我也没换过几个女人吗,充其量我也就算个情场菜鸟。 秦书凯假装惊叫说,你还真是谦虚,你这种情场高手能收心结婚真是广大未婚女士之福啊,我谨代表那些没结婚的漂亮姑娘谢谢你了,狼终于回窝了,以后有人管着,出动就不怎么方便了。 小王在电话那头听了这话,哈哈大笑着说,彼此,彼此。 小王的婚礼场面相当的奢侈,秦书凯到了举办婚礼的酒店时,还没进门就酒店停车场上停放的接送新娘的豪华车队给震住了。 8辆辆加长林肯,其中包括1辆加长林肯大吉普;1辆劳斯莱斯、1辆红『色』法拉利跑车,6辆红『色』宝马z3、z4敞篷跑车,还有十几辆各『色』吉普,看的秦书凯矘目结舌,他早就知道小王这次结婚的对象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女儿,只不过没想到女方家的实力,如此强,说起来,小王的家境自己的了解的,一家子都是当老师的,这样豪华的婚车接送队伍是他们一家人张罗不出来的,看来今天的婚宴是女方主办的。 进酒店大厅,长达近20米的迎宾区只用了一半,而另一半则作为背景装点喜悦气氛。 十名伴娘个个高挑靓丽,反而把主角新娘的映衬的更加不出『色』,好在新郎小王是个帅哥,即便是站在帅气的伴郎身边,依然显出玉树临风的不凡气质。 小王看见秦书凯和柳橙两人从大门走过来,赶紧上前几步,拉住秦书凯的手说,欢迎,欢迎。 秦书凯点头对小王和新娘说了句恭喜,就在迎宾的指引下往里面的大厅走去。 柳橙忍不住在旁边说话,这个小王运气还真是不错,这排场看起来,女方家庭在本市也是数得上的有钱人。 秦书凯说,那是,只要男人长的帅,就有凤凰来。 柳橙听了这话,说了句,看把你得瑟的,边说边用手狠狠的掐了一下秦书凯的胳膊,疼的秦书凯直咧嘴。 两人往里走,却看到迎宾区专设了签到簿,此次前来赴宴的宾客们出手也很豪绰,礼金也是堆起了厚厚的一沓又一沓,秦书凯看了柳橙一眼,柳橙会意的又从包里拿出几张人民币来,跟原本准备好的好几张放在一起,交给了负责收礼金的人。 婚礼正式开始后,为了能让来宾们吃的开心,玩的尽兴,新人的父母特意请婚庆公司精心安排了歌舞节目,姑娘们在大小提琴合奏的音乐声打起了水鼓,四溅的水花在绚烂的灯光下显得缤纷夺目,整场婚礼热闹而不失时尚。 从婚礼司仪的介绍上,秦书凯才知道小王的老丈人是市委副秘书长、市委研究室主任,丈母娘却是长期经商,资产丰厚,难怪有这么大的场合,也难怪很多单位的领导都要到场。 市委副秘书长、市委研究室主任那是服务主要领导的角『色』,也是很受重视的角『色』,如果不出问题就会重用到下面做个县委书记,到最后弄个副厅级那是定调的事情。 秦书凯想,这个小王,从此以后是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只要他认真的过日子,女方家对他的荫护,至少可以让他少奋斗二十年,这小子,平时虽然说话做事,没什么谱,关键时刻,真是一点也不糊涂。 从婚礼现场出来后,柳橙依偎在秦书凯的怀里说,看到别人结婚,才想起自己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 秦书凯说,其实结婚只是一种形式,关键还是平平淡淡的每一个日子过的开心就好,这些不过是生活的『插』曲而已。 柳橙睁着一对大眼睛问秦书凯,现在的日子,你过的开心吗? 秦书凯说,我这个人吗,要求比较简单,只要是平平安安的,每天晚上都能搂着自己的女人睡觉,我就很满足了。 柳橙嗔怪着说,你真是狗改不了吃。 秦书凯笑了笑,用手故意往她的前蹭了一下,被柳橙用手一把推开。 回家后,如新婚一样,一场暴风骤雨后,一切都平静下来,柳橙依偎在秦书凯的怀里说,母亲打电话通知两人,明天中午回家吃饭。 秦书凯问,有什么事吗? 柳橙说,还能有什么事,姐夫升官了,家里替他小范围的庆祝一下。 秦书凯听了这话,就有点打退堂鼓。心里想,他他妈的提拔和我有什么鸟关系,我为什么给他去祝贺。 秦书凯说,我看我还是别去了,到了那里,我就只是个陪衬,把穆局长的有出息显得更明显些,再说,我和你姐夫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柳橙说,秦书凯,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说到底是一家人,你不参加总是说不过去的,实在不行,咱们到了那里,吃点东西,给老人一点面子,推说有事可以先走。 秦书凯见柳橙坚持让自己去,只好答应着说,好吧,只不过,到时候自己要是说了什么煞风景的话,别见怪就好。 柳橙说,你要是也提拔当了领导,别说是说了几句煞风景的话,就是多做几件煞风景的事情,也没有人会指责你,这世道,谁的级别高,谁就是老大。现在姐夫的级别比你高,在哪儿,你就要做好服务的准备。 说完这句话,柳橙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了秦书凯。 秦书凯不禁有点发愣,这句话听起来,哪里还是那个单纯又任『性』的柳橙嘴里能说得出来的,看来,柳橙到底是在官宦家庭长大,对官场的很多事情心里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就像是足球场上的足球宝贝们,虽然上场踢球的本事没有,看的球赛多了,多少比一般人懂些游戏规则,所谓近墨者黑嘛。 柳橙家宽大的餐厅里一张长方形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点心和菜肴,看来牛姐做饭的手艺真是不错,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要忙乎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柳橙和秦书凯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围坐在餐桌旁。 柳橙的姐姐柳菲说,整天也不知道你们俩在忙些什么,都是单位里的小跑腿的,搞的好像比领导人时间还紧张,还要一家人坐等。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你们作为办事员,还要父亲和穆局长等吗,柳菲刚做了一把手的官太太,那种架子就摆了出来,说话的口气都变了。 柳橙说,姐姐,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领导人整天手掐着腰,指挥这个,说说那个的,时间完全可以自己控制,当然来的早些。作为办事员哪有那个权力,时间是领导的,说不定今天派出去加班什么的,就会不来了。 柳橙虽然心里很羡慕姐姐当了官太太,但是不可能接受她的语言教训,以她的『性』格当然要回击。 秦书凯听出两姐妹语言中的不好,赶紧打岔说,柳橙,你给妈挑的礼物还不拿出来,等会别忘了给。 柳橙听到这里,没有再跟姐姐继续说下去,赶紧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递给母亲。 柳橙的母亲接过礼物说,你们还为我花什么钱呢,你们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富裕,再说了,我什么都不缺,你们要是真有这份孝心,让小秦今天好好的陪你姐夫喝几杯酒,讨点成功经验,争取在短时间内也有进步。 老岳母这话一说出来,端坐在沙发上的穆局长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秦书凯见了,心里很不痛快,忍不住不阴不阳的说,做官求进步要像穆局长学习是应该的,不过在生活上,穆局长可就要向我学习了。 柳菲听了这话笑着说,妹夫,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生活上,应该向你学习,你这是话里有话呀。要知道,做官就是生活,在官场上,每天做的事难道不是生活。 穆局长听了这话,心里更瞧不起秦书凯。 秦书凯刚要开口,被柳橙扯了扯衣袖。 柳橙怕秦书凯得罪穆局长,向姐姐解释说,秦书凯这人就这样,说话做事都随便的,你就别较真了。 柳菲见状哼了一声,没理他。 穆局长坐在旁边,心里当然不痛快,他对秦书凯说,小秦,你说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咱们是亲戚。 到了吃饭的时候,因为两个女婿在场,柳橙的母亲就拿出两瓶好酒,开了,说大家要热闹,就要喝点酒,不喝酒没有那个气氛。 聚餐开始,穆局长就说,小秦,我们俩喝酒,是不是大家先把门面杯喝了,下面才好开始,你说是不是。 秦书凯说,好,端起自己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等他喝完酒把碗放下来,才发现,穆局长拿着小勺子从碗里舀出一勺酒放进一个小酒杯里面,然后端起来喝完,这就算是跟自己喝完了门面杯了。 秦书凯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冷着脸对穆局长说,领导人这样喝酒,下面就不好继续了,这严重的不公平吗。 穆局长说话很牛『逼』的样子,这有什么不好喝的,今天的酒席又没有什么外人,我是姐夫,我是大,说怎么喝,就怎么喝,难道你还要和我争。 秦书凯心里想了一想,自己还是不和跟他计较了,省得破坏了气氛,以自己的酒量,多喝一碗也没有关系,就不说话。 穆局长见秦书凯不出声,心想,这家伙说话这么不中听,级别又低,还想在酒桌上跟自己平起平坐,真是笑话。 第二次喝酒,穆局长还是按照老规矩,秦书凯喝一碗,他只喝了一杯,秦书凯就不愿意了,他说,穆局长,你是领导,刚才你跟我喝酒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喝了两碗,你才喝了两杯,这样的喝法,估计没人能接受,这样吧,你要是把你面前的那碗酒痛痛快快的喝完,咱们下面还有戏,要是你不喝,我也不喝了。 穆局长说,小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年纪轻,多喝点酒没有关系,再说,在单位你也会经常这么喝,领导喝一点,你就要喝一碗。 第25章 生长 叶寻,是叶家当代年轻一辈,最强的天才人物。 同时更是叶家对于剑山之争,主力战将。 在叶家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叶长空不仅见过。 并且,在他指点教导叶风,令得叶风在剑道上取得了极大突破后,叶寻还曾几次上门前来,向叶长空虚心请教过一些剑道上的困惑。 故此对于这位叶家年轻一辈中最强的天才人物,叶长空还是具有着很深印象和一定好感的。 只是,未曾想到,还有十多天的时间,就是道剑山大比的日子了。 叶寻竟是会突然遭遇到了如此不测来,这对于叶家来说,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六叔,寻哥,寻哥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正在院内细细品味着叶长空先前那番指点话语的叶风,见到中年男子抱着浑身是血的叶寻到来后,止不住的惊喊着。 未等中年男子答话,正在后院中修剪着所养灵花的叶天赐,身形便是犹如一阵风般,瞬间来到了这前院中。 “谁干的!” 叶天赐见到叶寻后,止不住的就发出了震怒大吼。 “老族长,先,先救救寻儿。” “寻儿,寻儿,他快撑不住了。” 中年男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几乎带着哭腔的喊着。 此刻叶寻身上不仅存有这多处被利器所伤的伤口,邻近心房所在的位置更是还存有约莫三指宽的完全从前胸贯穿到了后背的伤口。 不仅伤势极为严重,更是因失血过多,导致体内的生机命气已开始出现了崩散迹象,好似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般。 “先将他放下来。” 叶天赐在见到叶寻的一刻,已是知晓了叶寻此刻所负之上是何等严重了。 对于叶家这位最杰出天才遭受如此重伤,心中虽震怒到了至极。 但,如何还是保持着理智,知晓当下,必须得立刻救人。 中年男子闻声后,哪敢有半分的怠慢。 直接就将叶寻的身子放了下来,让其直接平躺在了地上。 叶天赐在中年男子放下叶寻的动作间,也是迅速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些丹药以及一些外敷的疗伤止血药膏。 “将丹药喂下替他化开,药膏在伤口处涂抹均匀。” 叶天赐吩咐了声后,紧接着又取出了一套灵针,快速的在叶寻身上连施了十三针。 紧接着,又是进行了约莫一炷香的紧急抢救处理,这才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 “命暂时是吊住了,只是就是不知他能否熬得过今晚。” 将叶寻体内最后即将散去的那一抹命气保住后,叶天赐极为悲观的道:“熬过去了,也就度过了生命危险期,若是熬不过去的话……” 从叶天赐如此的神态语气来看。 叶寻,多半是熬不过今晚了。 “老族长,难道连您都救不了寻儿吗?” 中年男子闻声后,双目顿时通红了起来。 在剑山城中,若是连叶天赐都救不了叶寻的话,基本上也相当于无人能救了。 叶天赐长叹了声,以他在炼药、医术上的造诣,经过刚才那一番的抢救,能够抱住叶寻性命的概率,连两成都不到。 “老爷子,用不着这么悲观,叶寻还有得救。” 也正是在叶天赐和叶寻之父悲鸣不已时,叶长空恍然出声道。 叶天赐对于叶寻的伤势速手无策,仅能暂时的吊住其最后一口气。 但,叶寻所受的如此伤势,对与叶长空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要知道,叶天赐才不过是五品炼药师,叶长空却是一位八品炼药师。 在炼药和救人手段上,根本就不是叶天赐所能够比拟的。 对于他而言,救下叶天赐,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罢了。 更何况,他在叶家白吃白住了这一个多月,又承了叶天赐所赠的丹药之情。 救下叶寻,就全当是还上这份情。 叶寻之父连忙出声道:“叶小友也是一位主攻医道的炼药师?” 叶长空笑了笑,随口道:“我不是主攻医道的炼药师,但我却修有一门治愈系武技,叶寻的伤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他,如此一说,不过是不想暴露出过多而已。 他的身份,若是暴露了出来。 不仅会为自身找来大祸,更是会为叶家引来打劫。 “叶小友,你身上的封禁破解开了?”叶天赐闻声后面上顿时浮现出了惊喜之色来,连忙问道。 叶长空点了点头:“三日前,就已是尽数破解开了。” 叶寻之父闻声后,更是当场跪向了叶长空:“叶小友若是能救下寻儿,此生我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爆发叶小友的救子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无须如此。” 叶长空随手一挥,有浑厚的元气卷出,将还未跪在地上的叶寻之父托了起来。 而叶长空如此随手间所展露的一手,更是让叶天赐和叶寻之父内心惊愕不已。 他们知晓,这位落难至剑山城的青年,必不是非凡之人。 可,却是未曾想到,竟会如此般的了得。 仅仅只是随手挥出的一股元力气芒,所蕴含的气息,比之叶天赐这位叶家最强者,不知要精纯浑厚出多少倍。 也正是在叶天赐和叶寻之父内心惊颤不已时,叶长空已是来到了叶寻的身旁。 旋即,蕴含着命气威能的元力自本命武丹中涌出,与体内蕴含着五种天地间生之玄妙的血脉之力快速交融在了一起,从其掌间绽放而出。 “好浑厚的生命力量气息……” “叶小友这门治愈武技,至少也是圣阶上品的吧……” 叶天赐和叶寻之父,看着叶长空掌间突然绽放而出的晶莹碧绿华光,更是不由再次惊呼了声。 这时,那氤氲着精英碧绿华光释放着无穷生命力量气息的手掌,已是缓缓的印在了叶寻的身上,源源不断的注入到了叶寻的体内。 随着叶长空手间能量的注入,叶寻身上所有伤口处的血肉,皆都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愈合着。 不过十多息之后,那诸多的伤痕就已是尽数愈合凝结出了厚厚的一层血痂来。 就连那处被完全贯穿了的胸口处最严重的伤口,也亦是如此。 “可以了,休息几日,好好调养一番,应该就能恢复如初了。” 叶长空将手掌收回,缓缓的道了声。 “神了,真是神了!” 叶天赐立刻忍不住的就道:“叶小友的手段,当真是厉害啊。” 叶寻之父则是在一旁,对着叶长空不停的说出一些感恩戴德的话语。 直至许久之后,叶天赐和叶寻之父的内心才从叶长空这惊人般的手段中平复了下来。 叶天赐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开口向叶长空问道:“叶小友,应该是仙医谷之人吧,也只有仙医谷中的那些仙医们,才掌有如此厉害的治愈武技。” 第26章 生长(一更)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议会期间,由于议员:约翰·皮姆、议员:约翰·汉普登,等反对派领袖被选进议会。 所以当查理一世要求拨款和征收新税时,反对派议员不但予以拒绝,而且还要求惩办国王宠臣斯图亚特王朝喜百泥亚(爱尔兰)总督:托马斯·温特沃思·斯特拉福伯爵,保障议会的各项权利,并终止**的暴政。 被查理一世视为胡闹,因此在5月5日查理一世专横地将议会解散,因该届议会只存在三个多星期,故此被称为〈短期议会〉。 随着思可齐亚国叛军又大举进攻斯图亚特王朝地界,才迫使查理一世被迫于11月3日重开议会,此次议会一直存在到明永历七年1653年4月20日,史称「长期议会」在这次为期13年之久的议会中,当选的资产阶级与新贵族议员形成反对派,提出并通过了处死国王宠臣斯图亚特王朝喜百泥亚总督:托马斯·温特沃思·斯特拉福伯爵,和斯图亚特王朝坎特伯雷大主教:威廉·劳德,的决议,以及限制王权的「大抗议书」等议案,急速激化了国王与议会的矛盾,一般把这个议会的召开视为革命开始的标志。 由于议会强行逮捕了国王宠臣喜百泥亚总督并把策划控制应由国王控制的军队撤除了,查理一世以叛国罪逮捕了5名议员,并亲率卫队到议会堂去抓人未果。 这次事件标志着国王与议会的决裂,成为斯图亚特王朝内战的***,也由于查理一世到议会抓人的消息激怒了伦敦郡人民,伦敦郡市民们控制了伦敦郡,国王被迫于明崇祯十五年1642年正月10日北逃约克郡,并集结保王力量。 6月11日查理一世下令拒绝了议员提出的19条建议。 紧接着8月初9日国王查理一世再次直布了〔讨伐议会〕挑起的布置出了尼德兰战术。 作为议会军统帅的伯爵:罗伯特·埃塞克斯,同样把大部分步兵部署在中央战线内,两侧则是负责掩护的骑兵,这样议会的步兵横队就有8排纵深的长枪兵,两侧是约和长枪兵同等数量的火绳枪手,由于具有数量上的优势,也使得他们可以保持纵深厚度。 此外议会军不仅长枪兵披甲率高,火绳枪手们也都人人配备有剑,他们还专门留出了2个骑兵团,在最后方作为总预备队使用。 议会军的左翼部署在一块高地上,左边有大片的树篱,兵力有24支骑兵中队和6百名火绳枪手以及3门红夷大炮,指挥官是侯爵:詹姆斯·拉姆齐,如果正对面的王军骑兵司令想要发动进攻,那么他将不得不翻越过5至6道沟壑和水渠,还要面对议会军的右翼3个军骑兵团,议会军他们则可以依仗着一处安防和16门加农炮的炮兵阵地反击。 由于王军占据有利地形,因此议会军伯爵也不准备发起主动进攻,他会耐心得等待对手出击,然后进行防御反击,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还有3个步兵团和11支骑兵中队加7门红夷大炮的援军,正在朝埃奇山的路上赶来。 首先王军和议会军发生了激烈的炮战,经过数小时的相互炮击后,不耐烦的王军开始从坡上冲了下来,根据主帅军政官:阿斯特利,的命令王军将战线推进了半英里,但让议会军统帅伯爵很疑惑的是,对手就这样停滞不前? 为了成功引诱王军进攻自己的防御阵地,他派出了龙骑兵去骚扰王军的右翼,面对这样一小撮龙骑兵的挑衅,王军骑兵司令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命令他麾下的骑兵小跑前进,而议会军的龙骑兵则迅速逃跑,还把王军骑兵司令给引向了议会军的左翼。 在这里议会军的下马骑兵和火绳枪手们都躲在树篱后面,随时准备用暴风骤雨般的铅弹召开欢迎会。 另一头的王军男爵也不甘示弱,他亲自率领骑兵直扑议会军右翼,由于受到苏亦齐骑兵战术的影响,王军骑兵不采用流行的半回旋射击法,而是依靠冲锋和白刃战解决对手。 然而他们的议会军对手则纷纷选择在马上射击,但因为当时的火绳枪技术和个人技艺过于糟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小跑着翻越了5/6道障碍,并且还能毫发无损地杀到自己的眼前。 在距离议会军左翼阵地的30步内,王军骑兵们拔出短的「轮式火枪」进行了一轮齐射,在双腿夹紧马腹收起轮式火枪,开始手握闪亮的宝剑和骑兵矛朝议会军飞驰而去,严格遵循尼德兰训练的议会军骑兵,勉强地又进行了一轮无意义的齐射,随后便毫无悬念的被王军骑兵给冲垮了。 这时在议会军的右翼也发生了崩溃,王军男爵率领的骑兵用同样的苏亦齐战术,轻松地夺取了议会军的右翼火炮营阵地,在短暂的交手之后,议会军就已经损失了两翼的骑兵和绝大部分火炮,胜利的天平秤似乎正完全倒向斯图亚特王朝国王:查理一世,也致使了兴高采烈的查理一世马上就出动了全部步兵,朝对面的议会军步兵碾压过去。 如果此刻王军骑兵司令和王军男爵两人能够适当收拢自己的骑兵,配合王军步兵们作战,那么他们将从三个方向发起夹击,收获一场完美的胜利。 然而事与愿违王军的骑兵缺乏苏亦齐同行们的严格纪律,在击溃敌人后就完全失控,骑士出生的老爷们对战役全局不管不顾,一味对着溃散的议会军骑兵发起追击,很快就脱离了主战场长达4英里之遥! 更为糟糕的是,王军骑兵在追击的过程中又发现了议会军的辎重车,为了抢夺这些战利品,许多人竟在原地发生激烈的争吵和斗殴事件。 在中央战线上,两支步兵部队们也开始陷入了僵持,装备低劣的王军,在打鸡血的情况下连续发动几次进攻,但都被对手给打退,有纵深厚度优势的议会步兵根本不为所动,并依靠装备和人数的优势逐渐占据了上风。 此时议会军统帅伯爵适时地启用了预备队,向侧翼投入了两支完好无损的骑兵团,让议会军步兵和骑兵齐心协力,向已经陷入苦战的王军步兵发起反击,致使两军随即停止射击而转入残酷的白刃战。 王军在这种情况下非常不利,单薄的阵线被挤压得节节败退,眼看崩溃就近在眼前,查理一世虽然心急如焚,但却已经无计可施,就在刚刚他还为了增强王军骑兵司令的力量,他已经派出了最精锐的王军骑士团,现却在落得无任何预备队可用的下场,他如今也只能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信使去寻找自家军队的骑兵救驾。 可得到的消息却更令他心情郁闷。 幸好在议会军步兵攻击的过程中,发生了严重的相互践踏事件,由于不少人是没有军饷的民团,造成一些前排的士兵不服从命令,停下脚步开始掠夺死者的战利品,而后方还在前进的友军,便和前排的战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趁着议会军混乱之机,王军步兵们开始重振旗鼓,又把对手赶回了火炮营前面,他们也为此而耗尽了最后的体力,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开始选择开溜,等到议会军统帅伯爵把混乱镇压下去时,重组的议会军便继续向前推进。 第27章 生长 叶谦没多逗留,他来这紫荒界,时间不多,不允许他在这里搞什么风流债。 最主要的是,那块悟道之宝,他现在一无所知,毫无头绪,也确实没有什么儿女情长的心情…… 不过,他还是给罗英留下了一些丹『药』,紫荒界正在不断的破败之中,但以他留下的这些丹『药』,罗英应该可以有个不错的前途。 他也只能在心中祝福她了。 最终,叶谦告辞而去,没有在罗元城过夜。 他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却兜里揣着个松鼠。当然了,赵傲也带着,不过,这位赵家大少爷,现在却是叶谦的车夫。 如今的他,没有半分傲气,在叶谦面前谦卑的宛如最卑微的奴仆。 车行路上,叶谦一边逗着松鼠,一边要求它翻译那份所谓的妖族功法,可是,松鼠这家伙却也不肯用心,磨磨蹭蹭的。 叶谦也不催促,那份功法他不过是好奇罢了,能看看也行,看不见也无所谓。 罗元城距离宋国都城汴京,还有一段距离,赵傲这家伙受辱离开,回到家族后调动了人手,心中急着回来出一口恶气,所以是疾驰赶路。 但叶谦就没这么着急了,他要好好的构思一番,去了汴京之后,如何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毫无疑问,叶谦想要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也不是什么极品美女,而是那悟道之宝。 关键是,这悟道之宝,他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想来想去,叶谦觉得,既然这紫荒界三分天下,有三个国家,那么这每个国家,应该或多或少都掌握了一些线索的。 只是,这些线索,想要得到,肯定极为艰难! 但是再艰难,叶谦也必须去干。因此,他就准备来宋国都城汴京,看看在赵家甚至是皇室的藏书阁内,能否找到有关于悟道之宝的秘密。 另外,既然是三国之一的都城,那么想必也算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吧。肯定会有高手,说不定就有窥道境九重级别的存在。 悟道之宝这样的宝物,恐怕也只有到了窥道境九重级别,才能去接触一二。 如此,时间一晃七八天过去了,叶谦他们也抵达了宋国都城。 赵傲一路上风尘仆仆,却不敢喊一声劳累,生怕叶谦一个不乐意,就把他变成了废人。这位仁兄,也算是吃尽了苦头。 眼见汴京城到了,赵傲真的是欲哭无泪,想当初自己离开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带着一群高手,可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问题是,还不敢把心中的苦说出来,简直是有苦说不出,两眼泪汪汪。 “好,总算是到了汴京城了。赵公子,走吧,去你家瞧瞧。”叶谦随口道。 赵傲听了都是一愣,你咋这么大胆,就这么去我家? 还没等他发问,叶谦呵呵一笑,道:“看什么看?我现在的身份,可是赵公子你的救命恩人啊!” 赵傲又是一愣,叶谦皮笑肉不笑的道:“当然了……如果你不听话,我也可以马上变成杀你的人。” 这话,赵傲算是听明白了,叶谦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他忙不迭的点头,指天发誓自己一定对叶谦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有半分歪心思。 叶谦也不在意他说的是真是假,便让他前面带路,两人一起朝着赵家走去。 汴京城是宋国的都城,虽然说,在汉燕宋三国之中,宋国实力是最弱的,但毕竟是一国之都,汴京城堪称是繁华无比。 罗元城放在这里,大概也就是汴京城的一个坊市,而像这样的坊市,汴京城大概有十七八个…… 更别说在汴京城最中央,还有那占地极广的皇宫! 叶谦看着四周川流不息的人群,其中不少都是修炼者,但真正的高手,却看不见几个。看样子,这紫荒界的确是荒废的可以,难以诞生高手。 即便是有,只怕也是藏匿着修炼,或者是在某些大势力之中。 走了一路,路过几家卖服饰的店铺,赵傲看了几眼后,『露』出几分迟疑之『色』,随后看向叶谦:“这个……大人,我能不能去换身衣服?” “你家开的?”叶谦瞥了一眼那边的店铺问道。 赵傲点了点头,叶谦便道:“那就进去看看把。” 不多时,二人又再度出来,但赵傲身上,依然是那身风尘仆仆的衣服,脸都没给擦一下。反倒是叶谦,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衫,简直是贵气十足,格外的潇洒。 赵傲苦着个脸跟在叶谦身边,万万没想到,叶谦居然还不许他换衣服。 “赵公子,你有所不知,现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是在路过一个山涧的时候,发现昏『迷』不醒的你。如果你换了一身光彩亮丽的衣服,我说这话就没人信了,是不是?另外,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周游天下的贵公子,身份来历大的很,自然是需要一点装点门面的衣服,不能穿普通的了。”叶谦道。 赵傲心中叫骂连天,尼玛蛋的,装点门面?至于把我家店铺贵重的衣服都给搬走吗,还带了十七八套放进了空间戒指里面…… 但表面上,他却是深以为然的表情,连连道:“对对对,还是大人你想的周到。” 说话间,两人转过街道拐角,在这里,街道分成两部分。一条依然是热闹的商业街,但另外一条,却是极为幽静,根本没有半个行人。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条街上,只有一户人家,但那巨大的门楣,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 太师府,三个大字,熠熠生辉。 门前的两座巨大的玉石狮子,足足有两人多高,雄壮威武。一般人,来到了这门前,别说是见到人了,看见这两个巨大的石狮子,心中都会吓得惴惴不安。 “牛批啊,你家原来这么吊啊!”叶谦赞叹了一声。 赵傲讪笑了几声,我家再吊又如何,我还不是被你当个奴仆一样使唤着? 叶谦却没理会他,道:“走了,进去瞧瞧。” 那架势,哪里是独身挟持赵家大公子的,简直就像是进去参观的。 赵傲却不敢怠慢,连忙前面带路,走到了门口,马上就有两名侍卫横了过来,怒视着赵傲喝骂道:“去尼玛的,哪里来的穷酸贼子,居然敢来太师府撒野?还不给老子滚的远远地?” 却原来,赵傲现在浑身肮脏,满面灰尘,确实看不出赵家大公子的风范。如果不是一旁的叶谦看着打扮像是个贵公子,只怕这两个看门的就不是喝骂,而是动手了。 赵傲顿时就悲从心来,尼玛,老子堂堂赵家大公子,居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被叶谦这个魔神当奴仆也就罢了,居然被自己家的下人给喝骂? 他怒从心起,抬脚就踹了过去,吼道:“草拟娘的,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 那两个侍卫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敢动手,待听他骂人,瞪眼仔细一看,这才看清,原来是赵傲。两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地求饶。 赵傲什么人,平时没事找事杀几个下人也没人敢说他什么,更何况今天他居然被两个侍卫给骂了。他当即就拔出其中一名侍卫的刀,想要杀人,但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却传来一声干咳:“赵兄,原来这就是你家么?” 一听这声音,赵傲顿时惊醒过来,他慌忙道:“啊……是是,这就是我家。大……呃,这个……叶兄,请,快请进。” “嗯,赵兄快带我四处看看,在下对太师府,可是闻名已久啊!”叶谦笑道。 赵傲哪里敢违抗叶谦,连忙前面带路,至于两个侍卫,他也顾不得了。 走进赵家,叶谦才算是明白,什么叫奢华,什么叫底蕴。这赵家,在宋国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积累起来的,单就看这府邸的规模,恐怕已经是数代甚至是十数代人的积蓄。 宋国四大家族,果然不是吹的。 但叶谦却也没有如何在意,即便是这里有窥道境九重的强者存在,他也不害怕。 叶谦本来想着马上就参观参观这赵家,看看好东西都放在哪……呃,咳咳,不对,是看看赵家究竟有多大的实力,以及藏书阁在上面地方。 可没想到,赵傲回到家的消息,顿时就惊动了很多人。虽然赵家家主,宋国当朝太师赵秉言并不在府中,可是赵傲的爹妈在。 儿子出去好些天了,带走的人一个都没见人影,他们派人去问消息的都回来了,什么都没打听到,这岂能不让他们担忧。 这些人闹哄哄的拉着赵傲问东问西的,好不容易才应付完,赵傲看见一旁的叶谦,他心中有种冲动,说出叶谦的身份,号召赵家众人对叶谦出手。可是,一想到叶谦的手段,赵傲的冲动就烟消云散,这家伙绝对是个魔神,还是别招惹为好…… “爹,娘,这位就是叶兄,儿子这次能够平安归来,多亏了他相救!”赵傲指着叶谦,对父母说道。 赵傲的爹妈连忙对叶谦道谢,客气万分,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为人,但赵傲是他们的儿子,对于救了自己儿子的人,他们还是非常感激的。 叶谦勉强应付几句,赵傲见叶谦脸『色』,连忙说自己很累,让众人离开,来到叶谦身前问道:“大人,你……现在就想去藏书阁吗?” 第28章 再遇 热门推荐:、 、 、 、 、 、 、 叶浩然往树林子里逃去,他观察着周围,只见上百个人从上面八方围了过来,有穿着消防服的消防员,有穿着蓝色衣服的电工,有记者,有收银员,各个职业都有,看来虫卵人的数量虽然算不上多少,但是基本上各个行业都已经涵盖到了,这些人朝着树林子里围了过来,目的只有一个,抓住叶浩然,或者击毙他。 叶浩然停在了一棵大树上,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先服软,让这些人抓住自己,他们肯定会把自己变成虫卵人的,也就是说自己会被带进实验室里,在那里,叶浩然应该能够找到更多的信息,或者是能够直接找到吉娜圣女也说不定。 叶浩然这么想着,就继续往前跑。 前面一个人拿着手电筒,是个女服务员,服务员正拿着手电筒往这里寻找。叶浩然冲了过去,说道:“嘿,关掉手电筒。” 女服务眼愣了下,她看着叶浩然,“你……” 叶浩然装作不知道这个女服务员是虫卵人一样,他一把拉住女服务员的胳膊,说道:“快走,美女,这里很危险,你知道不知道这里已经被怪物给占领了。” “什么怪物啊。”女服务员开口说着,然后她朝着叶浩然微笑,“警察同志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在迪斯小镇住了十多年了,一直都没见过什么怪物呢。” “你看不见是因为他们长得和咱们人类一样,你看,你们迪斯小镇的镇长,那个凯拉特,其实就是个怪物,他把你们所有的人都蒙蔽了,美女,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咱们赶紧逃离这个小树林,我可以送你出小镇。”叶浩然说着,“我的另外几个同伴都已经通过小路出镇子了,我也会把你安全的送出去的。” 女服务员点了点头,说道:“你真好,又勇敢,又细心,你……”服务员说着,突然砰的一下,用手掌切在了叶浩然的脖子上,叶浩然装作晕过去的样子,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此时那个房间里,母巢旁边的虫卵人笑了起来,说道:“哈哈,真是太可笑了,这就是人类的弱点,人性的弱点啊,真的是太可悲太好玩了。” “怎么回事?”吉娜圣女看着电脑屏幕,顺口问道。 母巢旁边的虫卵人,代替母巢开口说道:“已经抓住那个警察了,哦,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因为我的一个孩子寄居在了美女身上,然后这个特种兵出身的警察,就这么很容易的就被抓住了,而且,还激发起了他的同情心,从他那里得到了消息,特里萨几个人已经从小路往镇子外面逃走了。这就是人性啊,只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了。看来现在我对人性的了解要更理解几分了,我的第一个孩子,迪斯小镇的镇长,他实力已经成长起来了,却是没有办法捕杀掉这个警察,但是,一个实力一般的孩子,只不过拥有美女的样子,就做到了,看来,以后要控制整个世界,先控制美女也是个好法子。” 吉娜圣女只是看着电视剧,说道:“无聊的感悟。” 母巢嘿嘿的笑了下,然后发出命令,让虫卵人带着叶浩然来实验室。 叶浩然当然是在装昏迷,他有了法源罡气之后,别说是这种力道的击打了,就算是拿着手枪放他脖子上开枪也没什么用了。叶浩然偷偷眯了一眼,周围有几个虫卵人相互看了一眼,接着就有两个虫卵人把叶浩然给抬上了一辆救护车,救护车呼啸着离开。 叶浩然睡在担架上,偷偷的打量着这些虫卵人,他可不愿意错过这次近距离观察虫卵人的机会,这些虫卵人就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他们一动也不动,好像是在休眠一样,叶浩然觉得用休眠这个词来形容,非常的贴切,这些人真的就像是一个个人形的终端计算机,他们接收着来自于本体的命令,同时又有各自的特色,果然够牛。 叶浩然想着不知道这些人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没多久,救护车停了下来,然后两个人抬着叶浩然吓了救护车,接着往医院里走,叶浩然看了下,是迪斯医院,那个特里萨曾经工作的医院,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带自己到这里来是干嘛?想来应该是在这里把自己也给做成虫卵人吧。 没多久,两个虫卵人把叶浩然给放在了小推车上,然后推着叶浩然沿着医院的走廊一路前行,到了前面,灯光有些晦暗,灯光吱吱嘎嘎的一闪一闪,像是看华夏恐怖片的感觉。叶浩然有点蛋疼,这场面看着还真的挺让人慎得慌的,感觉像是穿越进灵异小说里了一样。 没多久,咣当一声,一个厚重的大铁门打开,叶浩然没推了进去,然后在哪里,叶浩然看到了罗特,罗特正坐在那里,整个手术室里面,摆满了一台台的尸体,所有的尸体旁边都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据,一大半的尸体还被解剖了,脑袋那里挖了个洞,显然是在研究虫卵人的进展状况。 叶浩然被推了进来。 罗特拿着手术刀,直起身子,他看向手术车上的叶浩然,然后笑了下,“你可算是进来了,等你等得还挺辛苦的。” 叶浩然慢慢的睁开眼睛,他用手阻挡了一下灯光,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罗特近距离的看着叶浩然,他突然咦了一声,说道:“你好像有点面熟啊。” 叶浩然装出迷迷糊糊的样子,说道:“难道你去过州警局吗?”叶浩然虽然这样说,但是他当然知道,罗特之所以觉得自己面熟,是因为自己曾经上过克拉岛的愿意。按照虫卵理论,所有的虫卵人所看到的信息,都会被传输到母巢那里去,而母巢会把这些信息有选择的共享。 在克拉岛上,梅丽莎的那些下属,那些虫卵人,是见过叶浩然的,虽然可能印象不太深刻,但是他们见过叶浩然,他们不知道叶浩然已经从克拉岛上逃了出来,更不知道正是叶浩然杀了他们,还把实验室给烧了,但是有点印象。 之前这些虫卵人都没有刻意的去打量过叶浩然,而起叶浩然还故意化了妆,也穿了警服,所以母巢根本没有发现叶浩然有点面熟,此刻叶浩然被扣在这里,罗特直直的面对着叶浩然,这时候仔细观察下,母巢自然就发现了问题,他觉得叶浩然和克拉岛上的那个人有些面熟,但是对母巢来说,也是无法确定,毕竟在它的眼睛里,几乎所有的人类都长得差不多了,这些m国人的相貌母巢都分不清楚,更别提叶浩然还是华夏人了。 罗特看着叶浩然,嘿嘿的笑了起来,他一挥手,“把他给我绑上。” 两个虫卵人走了过来,然后咔擦咔擦,用铁镣把叶浩然给固定在了担架车上。 罗特看了眼两个虫卵人,这次虫卵人没说话,就离开了。显然是母巢那边传递过来了意思,所以不用说话,那两个虫卵人就知道该如何做了,根本不需要罗特说话了。 罗特在叶浩然身边坐了下来,他开口说道:“你说说你好好的一个警员不做,为什么要跑到迪斯小镇来凑热闹呢。” 叶浩然一开始还担心罗特认出自己来,但是现在看到罗特没有什么异常,他就说道:“哼,怪物!你就是怪物!” 罗特笑了起来,“你把我女朋友都给我拐跑了,还来骂我是怪物,你可真够毒辣的。”说着,罗特起身,拿起手术刀,就在叶浩然身前坐起了实验。叶浩然猜测,这个罗特也是比较早的虫卵人了,虫子母体应该很是喜欢罗特,所以让他在这里掌管如此重要的解剖室。 罗特拿起手术刀,熟练的在那尸体上操作者,血肉模糊,脑髓一团团的往下流。罗特说道:“看到了吧,其实人的大脑的构造是这样的,当然了,还有点不同,因为我们同类的大脑里都有这个东西。”说着,罗特随手从脑髓里抓起了一个小脑核,把上面的那些脑髓组织擦掉之后,就露出了一个圆球,圆球之上都是触手,这些触手连接着那尸体脑袋的各个部分,虽然之前叶浩然就听特里萨描述过这种场景,但是真正见到了之后,还是会觉得恶心。 罗特就站在那里,淡定的操作着,他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要彻底的摧毁叶浩然的意志,显然,母巢已经得到了克拉岛上的一部分实验成果,那就是精神意志抵抗力越低的人,越容易被控制。 罗特一边淡定的操作,一边说道:“看到了没,这就是实验失败的产品,哦,不,实验失败的同类,你看我,我活的很好,而且会越来越好,那是因为我成功了,我成功的加入了母巢大人的队伍里,但是这些失败者,很可惜,他们浪费了母巢大人的虫卵,当然了,他们也丢掉了他们的性命。所以,这位警察先生,你可要小心点了,因为你如果实验失败了,你也会沦为和他们一样的后果,那就死,被我解剖。” “放开我!混蛋,我不要成为你们这些怪物中的一员!”叶浩然装模作样的挣扎着,“你们的母巢大人呢,我要见他,我要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29章 再遇 心中还很是担忧,以为席城因为经受不住那样的打击选择了逃避不再回公司了。 不过后来温婉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席城是被关总监给叫到工地上来了,温婉心中气不打一处来,知道这个关总监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 于是便在下班的第一时间给赶了过来,希望关莫能够收敛一点。 关莫看到了温婉,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因为温婉向来爱干净,很少来工地的,况且工地这种地方的确也不适合女孩子,但是温婉来了,可见她一定是有原因的。 “温秘书,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关莫问道。 “呵呵,没有事情就不能来了吗?我听说您今天一直在工地上盯着呐,非常的好奇,就想来看看,看看关总监盯着什么呢?”温婉的眼神落在了席城的身上,她的心中莫名的一酸,感到非常的难过。 席城已经变得她要认不出来的样子了,短短一天的时间,身上的白皮肤就变得黑了起来,并且整个人都在喘气,看的出来已经体力不支身体透支了。 “温秘书说笑了,我还能盯着什么,当然是盯着工期了,现在天气热,担心万一不能按时完成的话,对公司影响不好,所以我才对他们要求这么严格。” 关莫也是一个聪明人,自然不会等温婉来责备他之后再来说什么,温婉听到对方竟然给自己邀功,心中不免好笑起来。 “关总监,你也说了,现在天气热,是不是更应该考虑到员工们的心情和体力呢?早一点让他们收工,这样他们休息好了才更有力气干活。”温婉说道。 “温秘书,这工地上的事情你也不是太懂,还是不要参合的好,你要知道,将来误了工期的话,咱们谁都付不起这个责任。”关总监的话让大家都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上去将他暴打一顿。 温婉咬了咬唇,说道:“关总监说得是,我对工地上的事情的确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觉得顾总要是知道你为了工期这么压迫员工的话,他一定会不高兴的吧,赶不出工期是你这个总监的不称职,不能以此来『逼』迫员工免费加班。” 温婉为大家说了一句公道话,大家都感到非常的开心,心里想着要是每个人都像温婉和席城一样开明就好了。 关总监见温婉拿出了顾总来压自己,自知理亏,只好对大家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听到这么一声令下,大家都好像从牢中放出来的犯人一样得到了自由,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去,席城也瘫软在地上,全身无力,温婉朝着他走了过去。 在席城倒地之前赶到了他的面前。 “席城,你还好吧,你没事吧?”温婉关心的问道。 席城虚弱的摇摇头,对温婉说道:“我没事,谢谢你。” “走,我扶你去休息一下。”温婉生气的说道。 她在内心里埋怨关莫,竟然以这种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温婉真的感到非常的难过。她扶着席城朝着餐厅的方向走过去。 老远阿正也看到了虚弱不堪的席城,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前来搀扶他,要知道席城的身体素质向来不错的,因为经常健身锻炼,但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可见这种劳动密度得有多强,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姐夫,你没事吧?”阿正关切的问道,同时对那个关莫恨得牙痒痒。 温婉听到阿正称呼席城为“姐夫”,心中很不是滋味,阿正明白温婉的心里,所以他才故意要这么叫,希望温婉能够知道自己的位置,不要盯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阿正,我没事,你给我端一杯水过来,不,端一壶水过来吧。”席城觉得自己快要脱水了,一杯水已经不能解救他了。 阿正连忙给提了一户凉茶过来。 “姐夫,现在天气热,你赶紧喝了这些凉茶解解暑。”阿正熟练的为席城倒了一杯茶,注意到了旁边的温婉,又问道:“温秘书,你也要喝茶吗?” 温婉礼貌的摇摇头,知道阿正对她到底还是有几分敌意的,见席城已经有人照顾了,于是站起来说道:“席城,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身体,至于关莫那边,我会向顾总反映的,他不会得意太久的。” 温婉说着,她自己也没有底气顾总到底会不会听自己的,从一开始顾总将这个关莫给招惹进来的时候开始,温婉便觉得非常的蹊跷,这个关莫看上去很平庸,并不是什么有才之辈,也不知道顾总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当然这也是很多人的疑问,不过如果顾总的心思那么容易就被人猜到和看穿的话,他现在也不会坐在万人瞩目的位置上了,因此席城有理由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目的或者原因的。 就好像当初顾总因为忌惮部长夫人而给了他面子和机会一样,只是现在的他不需要再忌惮部长了,自然也不需要再给席城面子了。 “温婉,谢谢你,我自己会小心的,你放心吧。”席城说道,对于温婉所做的一切,心存感激,如果不是温婉及时赶到,席城觉得自己未必能够支撑得下去。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回去了。”温婉告别,她觉得席城和阿正有话要说,自己不便打扰,席城也没有挽留,温婉内心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自己为了席城这么忙上忙下的到底为了什么,贪图什么。 也许人生很多事情本来就是徒劳无功的吧,温婉笑了笑自己,在夜风下,她的长发在风中起舞,好像一曲悦耳的歌。 “席城,关总监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你啊,今天中午那些工人在我店里吃饭的时候我都听到了。”阿正为席城打抱不平。 “这你还不明白啊,他这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害怕我会将他的位置抢走啊,所以他才用这种方法来将挤兑我。”席城对关莫所做的事情了然于心。 “原来是这样,看来他这是嫉妒你啊。”阿正笑了起来,能被人嫉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样说明席城还是非常的优秀的,但是席城却不屑于和这样的对手交手,实在太抬举他了,关莫根本就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你安姐姐的钱是怎么来的呢?还有你哪来那么多的钱给她呢?”席城最关心的还是钱的问题,现在钱已经打了水漂了,如果再让别人背上一身的债务,席城会更加寝食难安的。 阿正吱吱唔唔起来,并不愿意将实情告诉席城。 “安姐姐的钱我还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我只知道她好像一直有一个小金库一样,之前我和她在美国的时候,就见她对钱的观念很淡薄,席城,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可千万不要生气,我觉得安姐姐应该在那之前就拥有一笔可观的财富,不然她不会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一点都不为钱担忧的样子。” 阿正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联想到安好好在美国花钱的样子,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要生小孩子了,一般单亲母亲都会为孩子即将到来的花费感到担忧和害怕,只有安好好一点危机都没有,可见她并不害怕自己一个人将小宝养大。 席城也疑『惑』起来:“你是说早在之前安好好就有钱?”席城联想到了豹哥,那个时候豹哥走得不明不白的,他的财产一分都没有查到,难道说豹哥将他的财产留给了安好好? “席城,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就和安姐姐吵架,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清楚才是。” 阿正不希望因为自己导致他们感情破裂、 “我知道的,阿正,谢谢你。”席城得到了阿正和安好好之间的所有交易,因为一心惦记着安好好的钱财,竟然忘记追问阿正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了。 阿正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是躲过了席城的追问,希望在他还清所有债务之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阿正算过了,如果按照目前餐厅的盈利情况的话,虽然高利贷的利息很高,但是过不了多久,阿正还是能够偿还清楚的。 “对了,阿正,我现在在工地上班的事情千万不能让你安姐姐知道啊。”席城再三叮嘱道。 “知道了,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告诉她的,不过你这个样子这么狼狈,还是在餐厅先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再回去吧。”阿正说道。 席城正有此意,他重新将自己洗簌了一番,穿上了精神抖擞的西装,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席城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到了家中,他想要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所以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大灯给关了,只留下一口昏暗的灯光在照明,小宝已经睡了,安好好在擦着桌子。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在这个和谐的外表下,暗藏着席城一颗涌动的心,还有安好好的担心。 “今天怎么又回来的这么晚?工作之后很累吗?”安好好问道,她准备给席城脱掉衬衣,换上舒服的背心,以往席城回到家中都是如此,但是这次席城却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安好好很是不解,问道:“你怎么了?”安好好觉得席城的动作有些反常,难道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吗? “没什么,你辛苦了一天,以后这种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好了。”席城说道,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选择到了房间里脱掉衣服,在镜中看到了自己身上皮肤被磨损的样子,很难看。 席城忍着疼痛,小心的将背心穿上,不想让安好好看出破绽,他倒在床上,因为身体的劳累让他很想一觉不起,本来还想等着安好好忙完之后好好聊聊的,可是当安好好洗簌完毕回到床上的时候,席城已经开始打呼了。 安好好忍不住摇头,席城这工作怎么那么累呢?以前的他可是不打呼的,现在竟然也打呼了,一定是因为太累了的缘故吧,安好好起身将夜灯给关了,准备睡觉。 半夜的时候席城醒了过来,只觉得全身酸痛无比,好像要散架了一样,随便翻一个身都觉得疼得受不了,因为疼不小心发出了声音,将安好好给吵醒了,安好好打开灯光,不明所以的问道:“席城,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席城连忙将自己躲在被子里,不让安好好看到身上的伤口,他说道:“没事没事,我就是做了一个噩梦所以才不小心叫了出来,吵醒你了吧,你快睡吧。” 席城伸手去关灯,但是安好好眼尖,看到了席城手臂上的伤口,她一把抓过席城的手,问道:“你的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那么多的伤口呢?” 安好好将被子欣开,看到了席城身上到处都是皮肤磨损的痕迹,还有被太阳晒过的痕迹,以前白嫩的皮肤现在却出现一片一片的糜烂。 席城下意识的想要躲起来,可是安好好已经不允许了,他只能故作轻松的说道:“唉,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我,所以我才不想让你看到,放心吧,没事的,不就是皮肤有点擦伤吗?能有什么事情啊。” 席城说着便对安好好表演起自己的强壮起来,他身上的肌肉一股一股的,好像在对安好好显示自己的强大,只有他自己知道身体是多么的疼。 “席城,你对我说实话,你的皮肤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告诉我说在办公室上班吗?怎么会晒成这样呢?”安好好还是不放心。 “你也知道这个项目是我负责,我不去实地考察的话怎么知道哪里行哪里不行呢?为了不让添泉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可是自己亲自去工地上实践了一番,所以皮肤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席城轻松的说道,好像再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安好好心疼起来,她说道:“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子了,我不允许你再这样糟蹋自己了,你要去实地考察可以啊,但是也不至于将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吧。”安好好看着他身上的那些瘀伤,简直是疼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我知道了,放心吧,以后不会了,不过你还真别说,不去考察还真不知道,原来那些工人工作一天是那么的辛苦,顶着那么大的太阳不说,工资还那么低,工作的『性』质又是那么的枯燥乏味,一点乐趣都没有”、席城将自己这一天的体会说给安好好听。 第30章 再遇(一更) “听说你,在聚妖广场上,仅凭一拳就碾杀了南宫星?” 黑色玄服青年恍然开口道,语气极为的轻浮傲慢。 “是又如何?”叶长空淡淡的开口道。 “不如何,只想告诉你,我所在的家族,也是出自暮云山那片偏远地域,并且,我与南宫世家有婚约在身。” 黑色玄服青年话语至此,眸光骤然间变得锋利了起来。 身上更是有金色的能量气芒,骤然间绽放而出。 一股极为凶悍的气息,顿时间便是朝着叶长空滚滚扑来。 “原来是来替南宫星寻仇的。” 叶长空面色微一沉,不死元力、不死雷炎之力,在这一刻也皆都咆哮而起。 使之周身瞬息间有雷炎气芒翻涌,将之那迎面扑来能量气息压迫给化解。 “寻仇谈不上。” “只是作为南宫世家的女婿,知晓南宫星被你所杀,却依旧无动于衷的话,有些说不过去而已。” “那些闲言碎语,挺烦的。” 黑色玄服青年话语落下后,不再与叶长空多说什么,身形突然暴动而起。 他没有过多的花俏,直直冲袭向叶长空,其速度不可谓不快。 在其冲袭向叶长空的途中,更是有着一股凶悍的能量在其拳间喷涌开,使之拳间氤氲起了金色的拳芒,正面朝着叶长空轰去。 叶长空望着那暴冲而来的身影,眸光微微一眯。 能够入天虚圣院内院的妖孽,果真就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 不过,也就如此而已。 面对那正面轰击而来的金色拳芒,叶长空也没有避让,直接作出了正面迎击回应。 燃血秘术、燃火秘术在对方身形暴动的一瞬,便是运转爆发而起。 使之身上原本翻涌着的雷炎气芒,所震荡散发出的气息变得更加狂暴凶猛了。 昂!~ 拳出,有龙吟争吼声起,凝聚着狂龙拳芒的右拳对轰了上去。 只不过,这一记狂龙拳拳芒之中,所凝聚着的力量,比原来不知要凝炼浑厚多少。 使之所具有的威力,也远非两个月前可比的。 那凝化而成的雷炎真龙,更加的显实逼真,就真如同一拳轰出九条缭绕赤色雷霆光焰的真龙般。 砰!~ 轰!~ 轰鸣爆响声,将四方大片山地都震得颤动,杀伐能量相互碰撞后,所掀起的能量余波,更是肆意朝着八方翻涌。 不过在两人如此正面的碰撞撼击下,黑色玄服青年显然不是叶长空的对手。 在这轰鸣爆响声,以及那肆意的杀伐能量余波震荡而出时。 黑色玄服男子的面色瞬间大变,身形更是被叶长空这一拳,所蕴含的凶悍力量给震击得向后暴退了十多步。 而黑色玄服男子还未稳住倒退的身影,叶长空便是已经主动欺身而来。 然后,又是一记狂龙拳朝着黑色玄服男子轰了过去。 黑色玄服眼中露出了震惊之色,想要闪躲,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唯有狠得一咬牙,凝拳进行回击。 两人间的交手,在双方所具有的实力差距下,便是瞬间置换了位置。 原本抢占了先机率先展开攻势出手的黑色玄服男子,立刻便是变得被动了起来。 咚!~ 又是一声沉闷的爆响声而起,黑色玄服男子又一次的被震退。 叶长空却是丝毫不给予对方喘息的机会,身形再次的欺身而上。 两人间的这场切磋比试,才刚刚开始,黑色玄服男子就遭受到了叶长空如此的压制。 而此刻,又何止是那黑色玄服男子心头在狂颤。 正立在不远处,观战的邵云轩那另外四人,面上更是浮现出了震惊之色来。 黑色玄服男子虽是他们这行人中最垫底的,但所具有的实力,他们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小子当真是不简单,徐帆竟会如此的被压制。” “二等中期人皇修为,就能如此压制徐帆,倘若拥有三等人皇后期修为,岂不是都能与邵学长一较高下了?” 其中一位北阳学宫的青年,更是不由如此的道了声。 “着实是不简单,天赋和潜力远在我之上。”邵云轩恍然开口道:“不过还好,目前只具有着二等中期人皇的修为,杨泽应该就能好好的将他收拾一番。” 邵云轩自认,若是只具有二等中期人皇修为的话,根本无法像叶长空这样,能够压制住那名为徐帆的黑衣玄服男子。 “可惜了,入了沧澜学宫,“天赋、潜质哪怕再妖,也注定无法成长起来。” 邵云轩摇了摇头,又道了声。 他们仅仅只是天虚圣院内院六大学宫中,第一批前来沧澜学宫打头阵之人而已。 后边将会有更多更强的其它学宫中的青年人物,前来沧澜学宫对叶长空、聂焱进行挑战。 徐帆,只不过是他们北阳学宫里处于最为垫底层次的三等后期人皇而已。 面对那些比徐帆,不知要强横出多少的三等后期人皇学员的挑战。 从今日之后,直到学宫大比开始前,叶长空的绝大多数时间,怕是都得在床上躺着度过了。 在天虚圣院内院六大学宫里,不想沧澜学宫好过的人,可是不在少数。 邵云轩这几人对话间,叶长空和聂焱两人各自的战斗依旧在持续着。 咚~咚~咚!~ 叶长空以经完全将徐帆给压制住了。 徐帆遭受到叶长空如此狂猛的攻势,身形更是一退再退。 现在的他,哪有出手还击的机会,如此被动的招架迎击已经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通过这两个月特训,让叶长空对体内各种力量的多种掌控皆都达到了至极。 使之让狂龙拳这门天阶中品的武技,从叶长空的手上施展而出,都让人感觉是一门天阶绝品的武技般。 无论是所蕴含的杀伐力量,还是所带有的汹涌气势,都极为的强势。 嘭!~ 当叶长空第十九记狂龙拳轰出,徐帆终于招架不住叶长空那狂猛的攻势了。 整身形被击得震飞了出去,而不是被震退! “能够接下我十九拳,也算不错了。” 叶长空望着那吐血倒飞出去的徐帆,身形再次欺压而上。 想要继续出手,给予徐帆带来重创一击。 邵云轩这些北阳学宫学员,如此上门前来挑衅,所带有的目的叶长空自是也能猜测得到。 无非,就是打着同辈间切磋比斗之名,想要将他和聂焱硬生生的拖垮,不让他和聂焱能够安心的在沧澜学宫里修炼。 对方既然打着如此目的而来,叶长空自是不会让他们安然的离开沧澜学宫。 就算圣院中同辈相争,没办法下死手,如何也得让这些人好好的吃上一番苦头。 让他们,以及天虚圣院那六大学宫的人明白,他沧澜学宫不是那么好来挑衅的。 不过,正是在叶长空身形即将追上那倒飞出去的徐帆时。 突然之间,便是有一道剑光朝着叶长空斩来。 出剑之人,正是邵云轩刚才口中所言的能够好好将叶长空收拾一顿的杨泽。 这突然斩来的一剑,自是逼得叶长空不得不放弃对徐帆的追击,从而进行闪避。 “说好的一对一,却在我与人交手时进行偷袭,这算什么意思?” 叶长空身形停了下来,目光冷冷的扫向杨泽和邵云轩。 刚才那一剑,看似是在阻拦他继续出手重伤徐帆,实际上却是奔着他而来的。 第31章 再遇(二更) 夜月 疏远 状态 苛刻 未雨绸缪 新生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第32章 再遇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多少钱?” “三十四块钱。” “这么贵?” “不贵啦!我原价三十块钱在上海百货大楼买的, 运到这里总要赚些路费和辛苦钱吧?你要是自己去上海买,加上来回车票都要快五十块钱呢!”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可他还在长高, 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 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 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 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 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 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 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 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 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 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屏蔽的关键字*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屏蔽的关键字*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哎哟,看这脸多红啊,别害羞嘛,年纪大了就该*屏蔽的关键字*。” 说着还有一个婶婶来捏他的脸,佯装吃惊:“脸蛋真滑!” “哈哈哈!” 在座的人捧场地笑起来,瑞和瞅见其他手臂伸过来要『摸』他的脸,本能地拿双手捧住脸。 更大的笑声炸开,瑞和简直要哭出来。 只是李大水学得不好,怎么编总会出差错,不是太松了就是太紧了,竹筐形状软塌塌不成形,面包碗更是还无从下手。他似乎天生对手工活没辙,急得嘴唇起了几个燎泡。 明哥说:“竹筐就不说了,面包碗送到市总厂之后,听说很多都要销到国外,一定要做得好看耐用,如果都做得不好那厂子是肯定进不了的。”指出张大嫂的面包碗做得好,不过竹筐还是要学。 第33章 再遇 亦如层峦叠嶂后,又过千重山万重水般,最终才得以进入无敌山寨,虽不是第一次来过,但是被蒙住双眼进入的感觉,还是犹如第一次时的那般不安。 等到真正进入了无敌山寨后,江圣雪才得以松了口气,这里面的潮湿和颠簸让她的身子骨有些难以消受,倒是皇甫风,面不改色。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你们快看谁来了?”大尧走在风雪夫妇的前面,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 已经引得不少村民出来观看了,见到皇甫风和江圣雪,均是上来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而唯唯也从人群中穿梭而进:“圣雪姐姐,风少侠,你们怎么得空来了?” “过来看看山寨的村民们过得好不好!”江圣雪笑道。唯唯笑道:“现在已经在储备过冬的食物了,大当家的这会正在库房清点粮食和蔬菜呢!二当家的和文姑娘带着几个村民去山上收割麦子去了,天黑之前就能回来!大尧出 去把风了,所以不知道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都在忙!” “我和夫君去帮忙吧!”江圣雪说道。 “不用,就剩一点了,所以二当家的也没叫我们几个去!”唯唯说道,“真是巧了,前天文姑娘和段捕头刚来,你们夫妻俩今天就来了!” “怎么也没看到段捕头呢?”江圣雪四处看了看,问道。 唯唯说道:“我也不知道,段捕头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大尧笑道:“人家段捕头在后山练功呢,二当家的特意吩咐我们谁都不能前去打扰,也不知道练得是什么功,看都不让看!” 又跟村民们寒暄几句,才各回各家,而大尧和唯唯便带着皇甫风和江圣雪去了寺堂。 而金猛正在专心注注的清点储备进来的粮食,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在门口站了多时的大尧和皇甫风等人。 江圣雪问道:“猛大哥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平时都是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清点,现在大当家的清点,如果我们要去帮忙,他就会记乱,所以他都不叫我们帮忙!”大尧说道。过了好半晌,金猛才得以清点完,这才看到皇甫风和江圣雪,急忙笑着走了出来:“皇甫兄,圣雪,你们怎么来了?也不叫我,一定等了很久吧!”又朝他们身后看了看,“ 就你们两个人来的啊!”“猛大哥还想谁过来啊?是不是满月啊!”江圣雪看着金猛这个壮硕大汉居然也会脸红,便笑道,“好了,不戏弄你了,这次我们来,是打算带飞絮去桃花山庄医治眼睛的! ” “这对飞絮来说,可是一个很大的惊喜啊!” 江圣雪笑道:“我答应过飞絮的!正好,我和夫君去冲弟的坟前祭拜一下!” 金猛知道金冲是他们之间绕不开的话题,就算过去了很久,江圣雪提起金冲,眼神之中还满是愧疚,这并不是金猛想要看到的。 “三弟一定很开心你们能过来!”金猛拍了拍满是灰尘的手掌,“走,我带你们去三弟的坟墓!” “小苗的病情可有好转?”一边前行江圣雪一边问道。 金猛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的,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她能彻底的失忆,可惜她把她和三弟之间的事却记得清清楚楚!” 金冲的坟墓就在村落的后山林子里,之所以没有把坟墓安置在山上,是因为村民都希望金冲能离家近一些。 而他们还没有走近坟墓,就看到一个娇弱的身躯正跪在那座孤坟前自言自语着,面前放置着新鲜的瓜果,还有已经烧成灰烬的纸钱。 “猛大哥,那不是小苗吗?她常来冲弟的坟前吗?” “是啊,一想起来的时候就过来,一旦发病就会忘记三弟已死的事实!”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小苗急忙起身站起,回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挂上了一抹微笑,只是那泛着红的眼圈却出卖了她:“大当家的!” 看到江圣雪和皇甫风时,更是急忙笑着走了过去,一把抱住江圣雪:“圣雪姐姐,我很想你!” 江圣雪的鼻子一阵发酸,她怜爱的抚摩着小苗的后背:“天冷了,怎么穿的这样少?看你的身子冰凉得很,在这待了很久吧!” “待得再久,也不觉得久,我每天都有很多话要跟冲哥说呢!”小苗离开江圣雪的身子,打量着江圣雪,“让我看看圣雪姐姐,是胖了还是瘦了!” 金猛说道:“让圣雪和皇甫兄祭拜一下三弟,我们便要回去了!让唯唯送你先回去吧,别着凉了!” 小苗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唯唯将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拉着她缓缓离开,可是小苗再依依不舍,还是不得不听金猛的话。江圣雪和皇甫风走到金冲的坟前,皇甫风虽然生性淡漠,可是这会,鼻子也不由得一阵发酸,跟自己三弟皇甫雷一般的年纪,却永远都停留在这个年华中,甚至还来不及 娶妻生子,来不及看看无敌山寨以外的天下。如果当初没有找来他们金氏三兄(姐)弟,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光景,自己失去了娘亲,却整整二十七年没有走出那段阴影,金冲不过离开两年,不知道金猛和金瑶这对兄 妹得以接受,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小苗变成这个样子,自己又如何抛得开这份责任呢?江圣雪更是感伤不已,犹记当年金冲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是生龙活虎欢呼雀跃的,自称豹子头的风华少年,可是现在却只能躺在这沉闷的泥土之中,看不到自己 心爱的人,看不到自己惦念的亲人,而这一切,都是拜他们夫妻二人所赐。 尽管无敌山寨的所有人都没有怪罪过他们,但是他们却愧疚至今,至少为他们做点什么,心才能得以安宁。“等到江湖平静,我们就会常常来看你,我知道冲弟你喜欢热闹,喜欢吃烧鸡,喜欢吃香喷喷的肉,这次圣雪姐姐没有给冲弟带香喷喷的肉,下次来,一定带上,让你吃个 够!”江圣雪的声音有些哽咽。 又点了几支香,夫妻二人祭拜过后,才随着金猛回到了村落。 “如果圣雪不嫌弃,我会把原先四弟的房间清理一下,你们夫妻二人暂且住下!”金猛说道。 “不必这么麻烦,我去瑶儿那里住下就好,让我夫君跟猛大哥你挤一挤可好?” “我倒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皇甫兄会不会习惯!”金猛笑道。 皇甫风说道:“习武之人,凡事都要习惯,正好我和金兄也可以秉烛长谈,切磋武艺!” “那就好!不过圣雪,文姑娘来了以后,就睡在二妹的房里了,她的床可挤不下三个人,要不,你去唯唯家住下!” “算了,唯唯家还有她的家人呢,不便打扰!我还是去飞絮那里吧,也可以陪陪她!反正我们夫妻二人也待不了几天!”江圣雪说道。 皇甫风问道:“段如霜呢?” “这会应该在后山呢,二妹说他在练一种很重要的武功,让我们不要前去打扰!”金猛说道。 皇甫风自知段如霜一定在修炼《移形换影》,便把江圣雪托付给金猛,独自去了后山。 起初皇甫风并没有走近,只在远处偷偷观望,由波澜不惊渐渐转为一丝震惊。只见一身白衣的段如霜,站在溪湖对面,原本静静站立,却忽然闪身不见,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另外一个地方,可是最让皇甫风震惊的是,他快速闪过的地方,出现了 三个段如霜,但是他知道,那只是段如霜快速闪过时用内力留下的幻影。 而他每一次快速闪现都像是要卷起千万风沙,当他停下之时,手中一把用风沙汇聚而成的刀刃便直直射中远方地面,顿时砂石漫天四溅。只是一瞬间,段如霜又再次闪身不见,方才消散的三个幻影,又再次出现,其中两个还是实的,犹如真身一般,但只有一个才是真正的段如霜,另外三个身影,不过是段 如霜使用《移形换影》用内力留下的影子。 皇甫风不由得暗中惊叹:不愧是段如霜,居然这么快就掌握了《移形换影》的要领。 忽然心生一计,皇甫风突然袭击而去,想要试探段如霜修炼的程度。 原本段如霜还在打算加快速度,幻化出更多的影子来,突然感觉到有人袭击,便迅速闪躲,将袭击者围绕在中央,待他看清是皇甫风时,速度明显有所下降。 而皇甫风却第一时间便找出了真正的段如霜,一掌打在段如霜的肩膀上,不过只使用了两成功力,而段如霜连连后退时,那些幻化出来的影子也便渐渐消散了。 “风大哥,没想到你也玩起了偷袭!”段如霜苦笑道。 “若没有我的试探,你怎知你修炼《移形换影》的程度不过是雕虫小技呢?”段如霜笑道:“风大哥,别以为我没看出你的迟疑,就是因为你没有第一眼看出哪个是真身,哪个只是影子,所以才没有出手,等我把你围在中央,你便可以断定谁先出手 谁便是真正的我,可惜我没有出手,但还是被你看出来了,真是不知为何!” “换做是金猛,三弟,其他武功不如你的人,也一样看得出!因为你幻化出的影子发虚,说明你并没有使出全力!”皇甫风淡淡的说道。 段如霜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啊!不过小弟我也是刚修炼没两天,不急!” “段如霜,你倒是会选地方,找了这么一个风水宝地来修炼,没人打扰,又不用担心有人会暗算你!”“这倒是!”段如霜笑道,“这本《移形换影》还真是厉害,就连我,都快要到极限了,秘籍上说,一旦练成,就会幻化出百万千万的影子,让敌人根本无法找出真正的身躯 ,而且还可以将空气中的任何物质集结掌中,便可以作为攻击武器,防不胜防!” “不过才修炼两天,你就有如此进度,这普天之下,想必除了沙流幻,也就只有你段如霜了!” “风大哥难得夸奖我,小弟我真是开心,就算这两日修炼的身心俱疲,现在也精神抖擞了!”段如霜笑道。 皇甫风说道:“这点程度足以对付一些魔宫的弟子了,段如霜,千万不要操之过急,我怕你会受伤!我知道修炼《移形换影》会有导致全身的骨头被震碎的风险!” “你放心,如果我的身体不能承受,就会立刻停下!我期待真正练成的时候,那有着百万千万我的影子的场面,一定很壮观!” 皇甫风说道:“你能如此认真对待,我就放心了!” “哪次你交给我的事,我没有认真对待了?”段如霜笑道。 “时候也不早了,今天你就练到这吧,我想,金瑶和文珠儿她们也快回来了!” 段如霜点了点头,跟着皇甫风并肩离开了这里。 “风大哥,你怎么突然会来无敌山寨?”段如霜问道。 皇甫风说道:“圣雪要来的,她想接飞絮回桃庄,让星叔叔医治她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大嫂总是这么心地善良,你们打算在这待几日?” “等你们走的时候,我们一起离开就是!” “也好!”段如霜调笑道,“你自己过来找我,舍得把大嫂一个人丢下?” “没事,有金猛陪着呢!”皇甫风淡淡的说道。 段如霜大笑道:“这不像风大哥你的作风啊?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大嫂跟金大哥有所接触吗?” “今时不同往日,圣雪有跟任何人接触交朋友的权利,我这个做夫君的,只要信任她,默默地保护她就够了!” “我要是女人,一定就嫁给风大哥你这样的男人!”段如霜笑道。 皇甫风撇了撇嘴角:“你要是女人,估计已经是桃庄二少奶奶了!” 不过这句话就像是触到了段如霜的笑点一样,让他大笑起来,皇甫风也不禁勾了勾嘴角。 的确,谁小时候还没有点糗事呢? 就像皇甫云,初次认识段如霜时,就把人家当成了小姑娘,还说长大了就娶她,结果知道他是个男童,便毅然决然的跟人家做了兄弟,到了今日,想必就连皇甫云自己都 已经忘记了小时候还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也难怪,就像东方闻思扮成男人东方问的时候,他也一样没看出来。有的时候,越是流连花丛的人,越是分不清貌美的男人和英气的女人,因为他们的眼中,只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美貌。 第34章 重逢 黑衣首领的身躯,重重坠落在地。 只不过,这一次,再次承受到了同等力量的一击后,未能再站起来了。 当下方那弥漫而起的滚滚烟尘散尽后,可以清晰的看到,地面上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来。 这巨大坑洞周边的地面,遍布着一条条狰狞的裂纹。 黑衣首领那浑身燃血的身躯,正倒卧在了这坑洞中心,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叶长空的身形缓缓的落了下来,冷冷的看着身下那已死绝了的黑衣首领。 “我到要看看,你究竟是天虚六宫中的何人。” 叶长空看着黑衣首领的尸体,轻哼一声,手掌轻轻一挥。 有一股柔和的元芒劲力从其手间挥出,将黑衣首领面上所带着黑色面罩给掀开。 “果然是你!” 那面早已被鲜血给浸得透湿的面罩给掀开后,所露出的面容,顿时让叶长空眼眸一滞。 这黑衣首领,不是别人。 正是他们冥光城此行十人队伍里,那个行事始终都中规中矩,并且为人还有些木讷老实的,出自自大衍学宫的宁俊杰。 只是,让叶长空想不明白的是,这宁俊杰为何会突然间具有六等中期人皇修为。 并且刚才与他相斗时,所展露出的实力,在天虚圣院中,也绝非是藉藉无名之辈。 “宁…宁师弟?” “这群黑衣人的头领,竟是宁俊杰!” 正是这时,唐琳以及另一位出自大衍学宫和乾元学宫的青年,一前一后落到了叶长空的身旁。 他们看着那躺在坑洞中,彻底断掉了命气的黑衣人头领,露出了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怎么可能会是宁师弟?!” “宁师弟,与我在大衍学宫里同拜一师,他连我都打不过,可刚才怎么可能会那么强!” 另一位出自大衍学宫的青年,更是接连失声的大喊道。 可,眼前这黑衣头领面罩下,所露出的容貌,却是与宁俊杰一模一样。 叶长空本就怀疑眼前这黑衣头领的身份,见得这位出自大衍学宫的青年如此反应之态后,就更是怀疑了起来。 他不信,这宁俊杰当真会隐藏得这么深。 “嗯?” 凝视着黑衣头领面容的叶长空,恍然发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 当即走近了过去,蹲下了身来,伸手在黑衣头领的面颊处猛地一掀,便是将一张人皮面具给掀了下来。 失去了人皮面具伪装的黑衣头领,露出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孔,让叶长空感到很是陌生。 “莫…莫…莫师!” “怎么会这样,怎会是莫师!” 看到这黑衣头领的真容后,队伍里另一位出自大衍学宫的青年,完全瞪直了眼睛,露出了更难以之心之色。 唐琳也是眼睛圆睁,张大了嘴巴,也是有些无法相信。 这黑衣头领的身份,竟是他们队伍里,宁俊杰和李旭阳这两位大衍学宫学员的执教亲师! 而,在唐琳和李旭阳内心瞬间掀起了成片惊涛骇浪的,不是这黑衣头领的真实身份。 而是,一位在天虚圣院内院学宫中执教的老辈强者人物,竟被叶长空给杀了。 这,也就意味着,在没有任何规则的束缚下。 只有着四等中期人皇修为的叶长空,所拥有的战力,已近达到了天虚圣院中老辈强者人物的层次! 眼前,这位大衍学宫的执教导师莫师,是如此真实的死在了那里。 叶长空以四等中期人皇之境,跨越了整整两重修为境界,将莫师这样的六等中期人皇强者给击杀了。 这,让唐琳和李旭阳内心,如何的不震撼,如何的不惊骇。 “知道他的身后是何人吗?” 叶长空朝着正盯着他怔怔失神的唐琳,出声问道。 也正是叶长空的这般询问声,才惊醒了唐琳和李旭阳二人,让他们缓缓的回过神来。 只是此刻,他们再次看向叶长空的目光,都已是变得宛如看待怪物一般。 “我…我不知道。” 唐琳用力的梗咽了下,发现自己竟是有些不敢面对叶长空了。 内心深处的震撼散去后,余留下的,则是对叶长空满满的敬畏。 “莫师在这里,那,那宁师弟呢?”李旭阳这时,也是止不住的出声问道。 “怕是在我们出行前,就被这莫师给杀了。”叶长空冷声回道。 这一路随着他们往返冥光城的人,根本就不是那宁俊杰,而是眼前这位大衍学宫的莫姓导师。 只是这莫姓导师伪装、隐藏得实在是太深了,让他们所有人都不曾怀疑过。 以至于,眼下露出真面目后,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无比惊讶。 由此可见,天虚六宫里的那些人,为了除掉沧澜学宫争抢新圣院这个威胁,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还好出行这次的征收任务,带上了大嘴。” “不然,当真是有去无回了。” 心底的诸多疑惑,皆都解开后,叶长空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暗暗道了声。 无论是先前的冥光城之局,还是在这里遭遇到的以莫姓导师为首的这群人的袭击,不可谓都是必杀之局。 在这两大杀局中,吞爷无疑是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我们队伍里的其他人呢?”叶长空缓缓的站起身来,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后问道。 “都死了。”唐琳眼前微微泛红着道。队伍一行十人,现在却是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哪怕是在冥光城,与沈景明和那群燕家强者奋战时。 除了沈景明这个居心叵测之人外,其余人都扛了过来。 结果,却是大半陨落在了任务超预期完成后的返程途中。 他们这一行的时间,不算太长,前后加起来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但想起在这两个月来,他们这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很容易让人觉得伤感,亦或是悲愤。 叶长空闻声后,一阵默哀,旋即恨恨的咬牙道:“那些人该死。” 不仅仅是因为那些人,为了不然沧澜学宫挣得新圣院,而屡屡在背后使阴招,针对于他。 而是因为这些人,行事实在是太过于不择手段了。 仅仅只是这一行,都不知牵扯到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若沧澜主掌了新圣院,那些人,让陆前辈一个都不要放过!” 这一行,更是让唐琳亲身经历了天虚圣院中,如此阴暗的一面。 令她,对天虚六宫里,主使这一切的人,不可谓也是恨之入骨。 而,这番话语,又何须她来说,更无须叶长空主动去向陆沧澜提。 他若替陆沧澜挣来了新圣院的话,以陆沧澜那有仇必报的性子,必是不会放过这些从中作梗之人。 不过,叶长空依旧是朝着唐琳郑重的点了点头,旋即开口说道:“让刘家的那些人,不要再追了,赶紧收拾下残局离开,尽快赶回圣天城。” 此行来自天虚六宫那些人的威胁,依旧还未彻底解除。 “对,现在还不是悲愤伤感的时候。” 第35章 悸动 “东皇鹰,你说话未免太狂妄了吧?”九侯冷笑着说道。 魏风呵呵一笑,“东皇鹰一点也不狂妄,他说的已经很客气了,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各位一意孤行,我会暂时扣押你们,免得你们出去兴风作浪,让皇后娘娘后院起火,给蚩尤可乘之机。” “什么,你好大的胆子。”九侯脸上变色的说。 “我这是严防奸细,而且又是奉了皇后娘娘旨意,有什么好大胆的?”魏风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嘿嘿的阴笑了起来。 “九侯!”青子疾言厉色的说道,“本宫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有你身后的这些人,只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及时改正,本宫可以既往不咎,但以后绝不能再散步这些投降的言论,你的意思怎么样?” 面对皇后娘娘的宽大处理,九侯似乎不以为然,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这话说的没道理,我刚才讲的分明就是民意,是大家一致不愿意再打仗,我有什么错?皇后娘娘信赖自己的部将,在这里威胁诸侯。才是有错。” “那么说九侯要一意孤行?”东皇鹰忽然拔出了长剑。 “慢着。”少阳害怕事情闹大了,影响部落联盟会议的正常进行,赶忙站出来说道,“九侯,你怎么可以对皇后娘娘如此的无礼,皇后娘娘宽宏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不快点跟娘娘道歉?” 九侯似乎故意要引起诸侯之间的纷争,不但不道歉,而且还嘿嘿的冷笑,“皇后娘娘根本没有能力带领我们走出迷雾,却又不愿意跟蚩尤和解,我们早晚都要沦为魔族的奴隶,与其等到那一天还不如现在就死掉。” “胡说。”青子愤怒了,“谁说我没有能力带领你们走出迷雾,是谁告诉你我们会沦为魔族的奴隶,这段时间我们龙军在各地取得了多少胜利是有目共睹的,射日英雄的威力足以克制蚩尤,也是大家都看到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居心何在?” “我没什么居心,只是想让大家过上安定的日子,难道这也有错了,皇后娘娘故意夸大射日英雄的本事,可是依我看来射日英雄不过如此,所以我要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这里,你们还有愿意走的吗?”九侯嚷嚷起来了。 “九侯,他以前是蚩尤的盟友,这次也和蚩尤勾结,准备离间我们,各位心里应该有数。”魏风傲然的走出来说道。 “你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简直就是血口喷人。”九侯愤怒的说道。 “我没有血口喷人,而是有真凭实据,巨巫族长,就请你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跟大家说一下吧。”魏风说道。 巨灵族的族长巨巫立即从人群里走出来,“各位,蚩尤的确已经来到了甘州,而且各位之中也有不杀人和他接触过,这一点不用我说,其实皇后娘娘和射日英雄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不过他们并没有责怪你们,那是他们宽宏大量,大家应该感激皇后娘娘才对,另外我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说的是这位九侯,他和蚩尤接触到时间最多。” “这……”众人听到他这样讲话顿时羞愧的低下了头,倒是九侯跳了起来,“巨巫,你一个小诸侯居然敢攻击我,难道不怕我们东夷部落把你们灭族吗?” “我是天子的忠臣,龙族自然会庇护我的族人,你们东夷族够狂了,不但勾结蚩尤密谋造反,而且还企图谋杀皇后,要不是射日英雄及时发现了你们的阴谋,把皇后娘娘治好,你们的阴谋就得逞了,到时候。龙军四分五裂,中国还能保得住吗?就像你说的,我们都要沦为魔族的奴隶了。” “你这是血口喷人,根本没有证据。我看你才是后羿的同伙呢?”九侯没想到巨巫居然把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我没有冤枉他,我说的都是实话。”巨巫说道,“我自己也和蚩尤见过面,但那是射日英雄没有出现之前,我为了保全部落才委曲求全,相信各位也跟我一样吧,蚩尤残忍弑杀,没有天子之德,如何能够掌握天子之位,如果让他上位,我们的族人立即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再也无法挽回。” “所以我一直都在跟着蚩尤,曾经看到蚩尤六次和九侯会面,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再加上他们以前就是盟友,这次恐怕要反水了吧。” 魏风阴笑着说道,“各位,你们跟着蚩尤,也许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可是这位九侯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是蚩尤的部署,如果蚩尤当上了天子,那么东夷部落一定会得到很多的好处,没准以后你们都是他的奴隶也不一定,这就是他公开支持蚩尤的原因了,大家可千万不要继续的上当了。” 东皇鹰说道,“蚩尤也曾经找过我,但我只跟他见了一面,因为我没有想过背叛天子背叛龙族,可是像这种一连见六次面的,我就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九侯,请你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巨巫胡说八道,我哪里跟谁见过六次面了?” “巨巫从来不说假话,说了假话他的法术就会失灵,这是巨灵族的传统,人所共知,请问九侯你怎么解释。”人群中有人说道。 “啊,这……”九侯突然说道,“也许他看错了呢,总之我并没有和蚩尤过从甚密,要说见面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你们很多人不也见过一面嘛,我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是为了你们着想,反而落了一身的不是。” “我才没有看错,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你和蚩尤接触,而且厚颜无耻的称呼蚩尤为主公,你们看我的法力还在。”巨灵一伸手,将柱子上的一支火炬吸到了手中,“这下子大家知道我并没有说谎了吧?” “我没说你说谎,我只是说你看错了,而且,而且你说我谋害皇后娘娘你有什么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诬陷,也许你们巨灵族根本就没有关于说谎话的禁忌,以前那些全都是假的呢,对,装的。”九侯狡辩着说。 “证据,本宫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是证据,本宫可以证明前几天你们东夷族的人的确趁着朝见我的机会,用三日丧门钉来谋害我,巨灵他亲眼目睹怎么可能说错,而且也更加不需要什么证据,你分明就是蚩尤的奸细。”青子忽然站起来说道。 “慢着。”少阳忽然说道,“皇后娘娘,我有一件事情不大明白,如果九侯他真的胆大包天,敢谋害皇后娘娘,那么皇后娘娘为什么前几天不说出来,非要等到这个时候,这岂不是让他逍遥法外。” 青子说道,“各位诸侯首领,事情是这样的,我本来想要给九侯一次机会,毕竟他也是大诸侯,如果他带头闹事,会给蚩尤可乘之机,可是没想到本宫一片苦心全都浪费了,这位九侯是铁了心要和蚩尤一条道走到黑,逼得我没办法,只有说出来了。” “这么说,事情是真的了?”少阳也拔出了佩剑。 “假的,根本就是假的,大家千万不要听信皇后娘娘的谎话,她分明想要排除异己,独揽大权,所以才和巨巫一起来诬陷我。我的为人大家应该清楚,我根本没有和蚩尤合作,任何人也休想冤枉我。” “九侯,既然你是这样的人,那么也就别怪我们动手了,我看你还是自己把自己给绑上吧。”东皇鹰忽然狞笑了一声说道。 “我手下有两百诸侯,全都是我们东夷族的部署,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全都会跟我并肩作战,你们谁敢动我,而且你们这是冤枉我。”九侯不但不怕,而且一副奸计得逞的德行,拔出刀子,向后倒退。 “大家千万不要听信别人挑拨的话,我是一心为了大家着想的,而皇后娘娘为了和蚩尤争夺权力,不顾大家的安危,这才是把你们当成了炮灰,你们谁要想跟我走的,现在就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这时候青子看到很多诸侯蠢蠢欲动,顿时脸上一片焦急。 魏风扬起手臂说道,“当什么炮灰呀,这里哪有什么炮灰,现在在河西作战的是龙族的军团,对抗蚩尤的是我后羿,皇后娘娘根本就没有调动你们一兵一卒,炮灰这种说法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的确是这样,我们没有任何付出,就得到了龙族的庇护,也只有龙族能够对我们如此的宽厚,如果到了蚩尤的手上,他怎么可能如此的宽厚?”东皇鹰大声喊道。 “至于蚩尤是如何的来统治他的臣民的这一点更不用怀疑,眼前就有很多的例子,大家可以去看看,难道你们想要变成奴隶嘛?”巨巫指的是魔族辖区的那些百姓,全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苦苦的劳作却解决不了温饱,饱受魔族高层的折磨。 他们居住在高楼大厦里面,享受着酒池肉林和美女,却让百姓饿死冻死在路边。 类似于龙族这样的繁华景象,在魔族的领域里面基本上没有。 (本章完) 第36章 悸动 “这是什么?” 飞鸟冥魔眼眸暴瞪,差点瞪了出来。不是因为方成的浩瀚力量,而是因为力量内蕴藏的规则。 智慧生灵怎能领悟规则? 规则是高等生命体特有的,只有星族与狱族才能拥有!而智慧生灵欲要晋级永恒祇,只能感悟心灵力量,此乃铁则! 可眼下。 这一铁则却被打破。 “嘿嘿。”飞鸟冥魔露出盎然兴致,尖锐巨嘴猛地啄向前方,这么一啄,哪怕前方是一座宇宙也要分崩离析。 然而在下一刻。 浩荡纯白之拳,宛若不可磨灭、不可遮挡的炽烈曙光,当场轰碎了它的尖锐巨嘴! 嘭嗤! 它的巨嘴,碎了!饱含冥魔之力的冥魔躯,竟然碎了!飞鸟冥魔眼珠子再次一瞪,浑身上下猛地燃烧汹汹怒火。 这是尊严的践踏!这是耻辱的挑衅! 它势要拘拿方成,狠狠揉虐,残忍杀死,必须让前方的白衣人族明白自己的错误。 “终结沉道!” 伴随着它的残暴愤怒,毁灭威势亦铺天盖地地席卷,而且它的一双翅膀也仿若垂天之翼,向两侧延伸无穷! 此时此刻,冥魔之威,展露无余。 即便乃是永恒祇、且为主战区人族统领的暗铭,也不禁窒息,紧紧盯着飞鸟冥魔的两道垂天之翼,眼里有着惊惧。 “高级毁灭法!” 暗铭音调都扭曲了,惊呼出声。 “我说了,我会打死你。”方成轻声呢喃,仿佛在自言自语,也似乎在宣判霸烈杀机。他向前踏出一步,径直来到飞鸟冥魔前方,紧跟着崩出一记能量倾泻。 此乃纯粹无匹的存在能倾泻。 哗啦! 恢弘辉煌的力量河流,宛若九天之上的银河瀑布,当场冲刷出了一条虚无通道,也将飞鸟冥魔的两道垂天之翼,冲刷的破烂不堪。 咚! 方成脸色扭曲,眸光死死盯着飞鸟冥魔,但右脚却是迈出,向前缓缓一踏,好似有着沼泽牵绊他的步伐。 这正是由于力量过于浩瀚,导致天地希声,也造成时空凝滞。 咚咚咚! 炽烈一步,终究踏出! 凭借无穷无量的存在能,以及‘糊涂蒙昧’规则的增幅,方成瞬间化作狂暴无垠的纯白光芒,暴冲向飞鸟冥魔,一头撞了上去。 嗤啦! 周围战区虚空的 一切能量、物质、风**流,仿佛宣纸一样剧烈颤抖,化为灰灰。 他这么一冲一撞,好似旭档亢法座亲自驾驭永恒神异光舟! 蓬! 刹那之间,悄然无声的碰撞发生了! 飞鸟冥魔只觉得眼前一白,随后就遭到方成一撞,眼冒血花,口中也狂吐冥魔血。 直到此刻,它终于亲身体味到什么是沛莫能御的冲撞,宛若崩灭生死轮回的恐怖撞击,生生把它的冥魔躯与两道垂天之翼的链结之处撞断了! 咔嚓! 两道垂天之翼向两侧抛落! 而飞鸟冥魔则是躯体向后弯曲,仿似一只弯曲的星空巨虾,但破碎不堪的巨嘴,却验证着它的躯体乃是飞鸟形状。 隆! 方成探出右掌,暴喝一声:“回来!” 轰隆! 无可比拟的巨掌,遮蔽了日月虚空,也拘摄攥紧了飞鸟冥魔,继而向回一拉。飞鸟冥魔完全不能抵挡丝毫。但它躯体上仍然残余向后抛飞的余力,再加上此刻的拉扯之力,简直如遭雷击般! 撕裂!撕扯! 翻飞!翻腾! 飞鸟冥魔愣愣地感知着周围虚空的颠覆旋转,好似世间时空都已静止不动,无力的冥魔躯被方成拉扯回去。 隆! 方成拉回飞鸟冥魔,右拳握紧狠狠凿了上去。 他不想借用晨曦刀,也不想运用力量倾泻,他只想赤手空拳活生生打死飞鸟冥魔! 轰! 飞鸟冥魔眼珠瞪得几乎冒出,欲要癫狂嗥叫,却不能出声。欲要施展毁灭法,却被巨掌牢牢捏住。只能沦陷希声死寂,亲眼目睹晶莹剔透的拳头,落在了它的面门上。 隆隆隆! 飞鸟冥魔眼睛当场打炸,尖锐巨嘴崩塌,宛若飞鸟般的面门径直被方成打成了血雾是,失了固体形态! “打!” 方成扑杀上去,左掌骤然攥住飞鸟冥魔的躯体,右拳高高扬起如同擎举苍穹乾坤,最后向下死命地锤了下去! 蓬!! 右拳锤凿飞鸟冥魔的血雾头颅! 碰撞之间,纯粹凝实的波动,席卷寰宇八方,登时泯灭了周围一切宏观微观的存在! 噗! 本以化作冥魔血雾的头颅,当场被方成轰成齑粉,随后方成探出右掌狠狠一捏,令所有齑粉化作虚无! “这,这是方师弟?” 暗铭的眼眶瞪得 膨胀,张口结舌。匪夷所思的情绪,在他的心灵与脑海内奔腾呼啸,令他浑身僵硬,如一琥珀。 他不敢置信。 方成怎地如此凶残? 只见前方区域、他的方师弟揪住飞鸟冥魔的主躯干,拳头不要命地轰凿锤擂,犹如凡人之间的贴身格斗。但是每一次碰撞,皆能摧枯拉朽地轰塌一座宇宙星空! 蓬! 暗铭躯体一颤! 蓬!! 暗铭心灵一颤! 他仿佛跟随着方成的拳头下落频率,按如此节奏进行颤抖。方成每每落下一记拳头,都如同审判世间的眞理,让他生出俯首之感。 而且。 这些散逸的余波,更是吹扯着他的面庞,令其扭曲翻飞。 暗铭急忙施展真谛之力,亿万音符护御前方,才终能抵御住如此可怕的波动:“疯狂。”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暗铭六神无主地嘀咕了一声,呲牙咧嘴地看着如此荒谬的一幕。 蓬! 方成左手拎着飞鸟冥魔的残躯,右拳向右侧缓缓推开!伸平!轻轻一握! 嘭嘭嘭! 他这么一握,简直堪比统治执掌永恒虚空的莫测神明,瞬间抓尽了延绵上千虚空流年的悉数虚空存在能,令战区虚空出现静寂空旷的虚无区域,也令虚空存在能尽皆汇聚掌内! 哐哐哐! 方成右臂如若承载了整座永恒虚空,略微颤抖,其内蕴涵无穷无量的力量,甚至演化圈圈白浪,扩散周遭! “打死你。” 方成眸光闪过狰狞,狂霸无匹地收拢攥紧右掌! 嗤啦! 他左掌钳固飞鸟冥魔的残躯,但右掌却是宛如世间苍穹内崭新诞生的宇宙星空,携着无可计量的崩毁力道,乍然轰向飞鸟冥魔! “冥辉!冥辉——” 飞鸟冥魔勉强恢复清醒,明白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歇斯底里地欲要施展自己的最强毁灭法,企图继续存活于世。 冥辉! 飞鸟冥魔浑身凝固,艰涩地发出了一声源自冥魔心的不甘奋吼。 下一瞬间,汇聚了延绵上千虚空流年的区域的存在能,以及本初存在能,再加上‘糊涂蒙昧’规则的增幅——方成右拳带着篡改虚空规则的力量,轰至飞鸟冥魔! “你——” 飞鸟冥魔嗥叫一声,随后再无声息! 蓬! 右拳落下! 飞鸟冥魔的躯体被彻底轰爆,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咚! 方成继而探出双臂,纯白光华流转崩腾,双掌摊开渐渐攥紧,以虚影巨掌之态,抓擒住了奄奄一息的飞鸟冥魔的所有残躯。 不得不说。 冥魔恐怖,难以想象。哪怕是遭到如此繁多的凿轰锤擂,甚至躯体都被轰爆,但仍存一丝生息,仍未真正死亡。 下一刻。 方成双掌骤然合拢拍击在了一起!随后分开!再次合拢拍击!疯狂对砸!疯狂拍轰! 轰轰轰轰轰! “你们狱族全都得死!都得死!”方成咆哮一声! 两道纯白手掌,彷如无边无际的巍峨高山,以气吞苍穹上下、声震乾坤寰宇的霸道姿态,相互碰撞! 本初存在能化作的巨掌甚至显现裂纹。 一次。 百次。 万次。 瞬息之间,方成合拢手掌,分离之后再次合拢,几乎重复拍轰了百万次! 隆! 纯白巨掌粉碎! 不知其名的飞鸟冥魔,当场化作巨量齑粉。所有冥魔能、冥魔躯俱皆被拍成了虚无,只剩下毁灭规则的概念凝结物,形成漆黑齑粉! “咕咚。” 暗铭悄然咽了口唾沫。虽有真谛音符环绕护体,但他仍感到一股不可抑制的寒意,自尾椎出升腾,直到脑后,直到灵魂空间之内。 “方师弟?” “你,你寻成了永恒祇?”暗铭歪着脑袋,颇为疑惑地轻声问道。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常而言,永恒祇的真谛之力皆是散发弥蒙色彩的,可方成的力量之内,分明不具备此等特征。但如此可怕可怖的磅礴力量,显然不是单纯的存在能。 那么。 方师弟肯定已是永恒祇了啊! 暗铭心头怅怅叹息,颇有些空落落的寂寥之感。他可是师兄啊!是不是太弱了? 啵! 时空定格! 周围翻滚沸腾的幅散余波、化作齑粉沦落死亡的飞鸟冥魔,昭显着此时的永恒画卷。 这是永恒。 亦是唯一。 刹那时间——哐!哐!哐! 三道无尽雄浑、无穷浩渺的莫名之音,响彻这一区域,甚至透过暗铭的音符真谛,狠狠地撞在了暗铭的脑门上,令他一个趔趄,差点匍 匐当空! 轰杀飞鸟冥魔之后,再加上已是永恒祇的本质,方成自然而然地寻找到了心灵力量,悟透本心。 “我的本心、绝对守护。” 方成轻声呢喃,闭阖双目仰望高空,似乎在寻找一丝曙光,与此同时也有两行泪水自眼角滑落。 另一侧。 暗铭歪着脑袋,盯着方成:“???” 第37章 悸动 “呵,你还需要我的尊重?”廖雨琴冷笑了一声。 “怎么,我应该不需要吗?”魏风的脸色冷了下来。 “去找那个空姐要尊重吧,这个东西你在我这里得不到!” 魏风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好了,别闹了,我知道你只是在生气而已。” “等我们回华夏之后,我们就把婚离了吧,我觉得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你不必遵守一个丈夫的责任了,你的空姐在等着你呢……嗯,也请你不要妨碍我寻找爱情,请你和我保持距离,如果你再来烦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说完,她看了一眼甘辛大小姐,示意魏风站到甘辛大小姐身边去。 “非常乐意!”魏风咬牙说道,他现在气的肺都要炸了,直接站到了甘辛大小姐的身后,而甘辛大小姐则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两,并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 “这过个海关也太慢了吧。”魏风时不时的朝着前面看一眼,他现在就想回到酒店里冲一把冷水澡。 “这边的效率确实稍微的有些低,这么长的队伍可能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通过……我已经帮你们定好酒店了,到时候咱们直接过去就好了。” “好吧!”魏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魏先生,你帮我那一下行李可以忙,我觉得我的胳臂有些疼了。”甘辛低着头有些害羞的说道。 “哟,见缝插针啊。”一旁的甘佩洛冷笑了一声。 “闭嘴!”甘辛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甚至还有一种毒蛇的感觉。 魏风则是稍微愣了一下,并没有多想,而廖雨琴则是气得冷冷的哼了一声,嗯……她这种情感魏风根本不能理解,满脑子问号。 随后,甘辛大小姐完美的展现了她的口才,和魏风聊了大约一个小时,直到出了海关才渐渐的停了下来,热情的魏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然,他只是觉得甘辛大小姐是因为回家了才这么开心的,到后来发现甘辛大小姐时不时的砰他的手,才觉得有些奇怪。 出了海关之后,几个人都热的满脸大汗了,而陆瑶更是夸张,连衣服都湿了。 “哇!”莎莎小声的惊呼了一句,“陆瑶,你里面什么都没穿啊?” “我今天不想穿嘛……谁知道这里这么热,完了完了。”她今天穿了一件休闲的宽大t恤,原本由于很大看不出她里面没穿,但是现在已经湿了,紧紧的贴在身上,让她实在是有些害羞。 魏风看到她这样,连忙帮她挡了起来, 然后迅速的拉着她去了洗手间换衣服。 当他和陆瑶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廖雨琴此时居然和一个帅气的印国青年坐在行李箱上聊天,两个人靠的很近,似乎很亲密的样子。 嗯……不得不说,那个青年看上去很有钱,手上带了几个宝石戒指,身旁还站着几个身穿西服的保镖。 只见廖雨琴学着空姐的样子递给了那青年一张纸条,甚至还低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 羞涩的笑了笑。 “我去……”魏风走过去看着廖雨琴,“你把什么写给那人了?” “管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啊?你有病吧!”廖雨琴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雨琴,我告诉你,我们这是未完,请翻页) 粗鲁,我也是想要保护她而已。”那青年笑了笑,“你这种粗鲁的人就应该理女士远一点,不然我不打你,别人也会打你的,我是个有素质的人,但我实在是忍不了,有人这么不尊重女士。” “牛批牛批,既然你这么爱管闲事,怎么不去大街上做超人呢?”魏风冷笑一声,“她是我的妻子,我劝你还是离远一点,不然我把你按在地上打,你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打不过我。”那青年笑了笑。 “哦?那可以再来一次,你刚刚朝我身后打,可不算男人!”说着,魏风双脚用力直接冲了过去,但廖雨琴居然也冲了过来,直接挡在了魏风身前,直接给他了一个耳光。 “粗鲁的垃圾!”廖雨琴狠狠的瞪了魏风一眼,“你最好现在就向他道歉!” 说实话,魏风现在就想直接给廖雨琴一拳,但是他实在是做不到,深呼吸了两下,他摆出投降的姿势:“道歉我是不可能道歉的,你还是继续安慰你的高富帅吧。”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看都不看廖雨琴一眼。 不过好在廖雨琴也知道轻重,和那青年说了几句之后,便也跟着甘辛大小姐离开了。 “刚刚我都看见了,我觉得你没有做错。”甘辛大小姐快步来到了魏风身边,“之前那个青年是印国大家族的子弟,或许你应该让雨琴离他远一点,和他牵扯上关系的话,对你很危险的。” “我无所谓的,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 “嗯……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觉得雨琴对那人有好感的,嗯……或许你应该考虑考虑离婚,她可能真的不适合你,就像之前聊的,父母安排的婚姻,可能并不幸福。 ” …… 到了酒店之后,魏风则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洗了一个冷水澡之后,他也逐渐的冷静了下来,说实话,他对于廖雨琴并不是没有感情,毕竟他们已经呆了那么长时间了,而且还经历了不少事情。 而他在机场和那年轻人动手,也并不是因为什么嫉妒,而是他自从看到那个青年的完) 第38章 悸动 小÷说◎网 】,♂小÷说◎网 】, 他在头脑中思索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个女人的名字叫蓝月亮,是刘彤以前帮自己介绍对象的时候认识的,两人在一桌吃过饭的,饭后,她还开车把自己送回了租住地。 他正诧异的时候,浴室里又进来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把脸转过来的时候,秦书凯差点叫出声来,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橙的姐夫,穆局长。 精彩的东西看了一会儿,秦书凯感觉有点吃不消了,跟小王说了声,自己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在聊。 还没等小王反应过来,秦书凯人已经冲出门外,快速跑到了楼下的马路上,秦书凯掏出手机给吕大蕾打了个电话,问她,方便吗?自己现在很想见她。 吕大蕾见秦书凯这大晚上的打电话给自己,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就回答说,自己一个人在家。 秦书凯听了这话,赶紧打车往吕大蕾家里赶。 这段日子,秦书凯虽然是结过婚的人了,夫妻的事情却是锐减,柳橙整天根本就不跟自己见面,哪里还能有机会上一下,再说了,即便是两人见面了,以两人现在这种冷战的状态,估计也很难沟通到这个方面去。 秦书凯赶到吕大蕾家的时候,吕大蕾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第二天,为了避人耳目,秦书凯和吕大蕾前后脚出门,各自上班,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什么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天亮的时候,每个人都得面对太阳底下的光明,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就只能把它隐藏。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在市『政府』的催促下,伍超的高新技术园区项目申报的材料终于勉强最后定稿,在规定的时间内报到了省相关单位审批,这样不成熟的材料报上去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没过几天,发改委里传出消息,伍超负责的第一次项目申报失败。 这么重要的任务没完成,作为一把手主任王志刚自然是首当其冲的被市领导一阵狠批,这下子搞的发改委内部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这事情是明摆着的,既然王志刚在市领导那里受了气,他肯定要找个发泄桶,就看单位里谁不走运了,正好撞到枪口上,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胡大松一向做事谨慎,他把自己分管的那条线上的工作都之下的检查了一遍,还特意把秦书凯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去,问秦书凯经济动员应急预案编制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能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 秦书凯说,主任,你放心,这件事情绝 对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胡大松说,我不是不放心你的工作能力,最近的事情,你一定也听说了,这几天一把手主任的心情不好,咱们千万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点什么错,否则,你们都是我分管的人,一旦受了气,我也难以自处,你说是不是 秦书凯心想,难怪很多人都说,胡大松这个人对待自己人的好是出了名的,只要他心里默认你是他圈内的人,不管你是做了什么错事,他都会一并担待,很有几分老大的风范,在官场,能碰到这样的一个分管领导确实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最起码,他把你当人,而且把你当成自己人。 秦书凯跟柳橙之间一个矛盾还没解决,新的矛盾又产生了。 很长时间没跟秦书凯联系的柳橙,有一天下午突然打电话给秦书凯。 柳橙说,秦书凯,你可不可以叫你的父母别在市区卖包子了,要卖就滚回县城去卖。 秦书凯一听柳橙说话的口气,就知道,这位大小姐又发飙了。 他的心里早就对柳橙这种嚣张跋扈的说话语气,非常反感,却为了顾忌彼此目前的夫妻关系,只能先忍住『性』子。 秦书凯没好气的问她,我的父母卖包子又哪里得罪你了,你跟我认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俩都是卖包子为生的。 柳橙说,自己下午跟几个小姐妹出去玩,经过包子铺的时候,秦书凯的母亲竟然老远的包裹着几个大包子,要柳橙拿回家当晚饭吃,几个小姐妹就问,这个老女人是谁,当听说这个卖包子的老『妇』人竟然就是柳橙的婆婆,几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柳橙认为,秦书凯的母亲让自己在姐妹们面前丢尽了脸面,当时就脸一冷,把几个包子扔到了地上。 柳橙对秦书凯说,限定秦书凯一周内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一个星期后,自己还看见包子铺的牌子立在那里,自己就要秦书凯好看。 秦书凯真是气的冒烟,当他听说,柳橙竟然这样糟践老人的一番心意,现在还倒打一耙,他真是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也没给柳橙面子,直言说,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所有人都要听你的吩咐,你凭什么把老人给你的包子,当场就扔了,别人拿包子那是要花钱买的,因为你是她媳『妇』,她才会拿给你,你自己不觉的,自己的做法有点过份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如果,下次,你再对老人这样没礼貌,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柳橙见秦书凯竟然不向着自己说话,还教训了自己一通,气的大喊,好,好,秦书凯,你有种,像你这样没用的 男人,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秦书凯没想到柳橙竟然如此浅薄和幼稚,竟然为了几个朋友的讥笑,就这样伤害自己的家人,他不想听她任何的废话,在听说了柳橙当着众人的面,把母亲送给她的包子扔在地上后,他心里最牵挂的是母亲现在的感受,老实巴交的母亲一辈子本分,从没跟人有过是非,这次被柳橙弄的这么难堪,真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了。 下班时间一到,秦书凯就赶紧到了父母的包子铺,包子铺前面,父亲正在卖包子,平日里忙着在旁边收钱的母亲却不见了踪影。 秦书凯赶紧问父亲,我妈呢?她去哪里了? 父亲没好气的回答他,已经被你媳『妇』气死了,你还知道你有个妈呀。 秦书凯知道,父亲也在气头上,就从包子铺的店门口进去,走到里面一个布帘后面,布帘的后面是一张小的床,父母一直是睡在店里的。 果然,母亲正准备休息,见秦书凯来了,把脸往里侧了侧。 秦书凯低声说,妈,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年龄小,不懂事。 母亲说,我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反正我是一把年纪了,什么委屈没受过,儿子啊,我是担心你啊,你这个媳『妇』这样的脾气,你跟她在一起过日子,不知道要受她多少气呀。 秦书凯安慰母亲说,没有,她待我很好的。 母亲说,儿子,你就别骗妈了,你们俩结婚都那么长时间了,从来都不回来吃顿饭,我知道,你那媳『妇』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咱们家的,就她那脾气,能给你什么好日子过啊。 秦书凯安慰母亲说,妈,您放心,今天这事啊,过两天,我就让她来给你陪个不是,你看你就别生气了,气大伤身,是不是。 母亲见秦书凯过来,心情已经好受了不少,儿子又安慰了几句,心里就更亮堂了。 母亲说,儿子,你这媳『妇』年龄小是不假,不过到底是结过婚的人,她对我怎么样,我是无所谓,只要他能对你好,我就是受点委屈,也行,今天,你跟妈说句实话,你跟她一块过日子,她是不是也这样对你,想要撂脸『色』就撂脸『色』给你看。 秦书凯说,哪能呢?你别瞧不起你儿子,她在我面前还是服帖的。 母亲说,儿子啊,你就别骗我了,我整天在这里卖包子,来来往往的可都是机关里上班的人,我可是听人说了,这姑娘从小就是个犟脾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父母都管不了她,长这么大除了玩还是玩,什么都依着『性 』子来,现在跟你结了婚,整天也还是在外面混,好像不经常回家。 秦书凯说,妈,你就别『操』这份心了,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有数,这媳『妇』是个什么样的德『性』,我这心里明的镜似的,现在她这时年龄小,等两年,年纪大点,我再说说她,兴许就转『性』了。 母亲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吧。 母亲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现在正是饭点上,你爸一个人卖包子忙不过来,我得过去搭把手。 秦书凯拦住母亲说,今晚我来帮爸收钱,你就歇会吧。 母亲说,算了,你也是个吃皇粮的人,别让人看见了,在背后说道你。 秦书凯说,不管是做什么工作的人,都是爸妈的孩子,谁要是爱说就让他说呗,我不在乎。 听了这话,母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母亲伸手从新出锅的笼子里拿了个大肉包子出来,递给秦书凯说,儿子,你先吃个包子,吃饱了再干活啊。 秦书凯接过包子,陪着母亲一起走到包子铺的摊位前。 今天的生意很好,忙了半天蒸出来的几十笼包子很快就被抢购一空了,秦书凯一家人正准备收拾收拾,关门做晚饭吃,又来了两个顾客。 秦书凯一看,竟然是刘丹丹,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气质不凡的中年『妇』女,看起来像是她的母亲。 秦书凯招呼说,刘小姐也亲自来买包子啊。 刘丹丹说,你家的包子做的很好吃,我们家每天都来买呢,还有吗? 秦书凯冲着店铺脸面大声喊,妈,还有没有剩下包子,有个熟人要买。 母亲把还剩的几个包子包在一起,拎给秦书凯说,还剩几个都有点冷了,既然是你熟人,就送给人家吃吧,不要钱。 秦书凯说,好的。 秦书凯从母亲的手里接过包子,递给刘丹丹说,你也听见了,我妈说了,不准收熟人的钱。 刘丹丹笑着说,行啊,那以后每天晚上,我都来买包子,就说是你的熟人,那我不是每天都有免费包子吃了。 秦书凯说,行啊,你就当这包子铺是你自己家开的,咱们俩什么关系,吃点包子还不是小意思。 刘丹丹听了这话,表情有点异样,她看了身边的中年『妇』女一眼说,你可别整天『乱』开玩笑,我跟你可没那么近乎。 秦书凯感觉刘丹丹身边的中年『妇』女,自从站到包子铺门口就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就主动打招呼说,是阿姨吧 ,我跟刘丹丹呆过一个办公室,随便惯了,这说话有点没分寸,你可别见怪啊。 中年『妇』女矜持的说,怎么会呢,我常听我们家丹丹回家说,单位里同事对她都很好的,很照顾,你们年轻人有你们的相处方式,只要你们大家都很高兴,我这个做长辈的有什么可见怪的呢。 秦书凯见刘丹丹的母亲说话慢悠悠,斯斯文文的样子,心想,看样子,刘丹丹的父母也一定不是什么凡主,否则刘丹丹也不可能想调到哪里上班就到哪里上班,她的父母必定是有身份的人,就看她母亲的气质和说话的语气,也绝不像是个泛泛之辈。 周末,秦书凯接到张富贵的电话,说普水来了几个朋友,喊秦书凯过去喝酒。 秦书凯一听说是普水来人,心里就很高兴,自己到市区工作这么长时间了,大部分的朋友还是普水的那几个,现在这世道,能交到几个真心相处的朋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秦书凯没问到底是谁来了,反正一会儿到了饭店全能见着。 到了饭店,秦书凯一眼看见金大洲正站在饭店门口,金大洲见秦书凯过来,赶紧迎上去说,你猜今天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秦书凯正猜着,看见李成万笑着从酒店里出来。 秦书凯大笑着说,原来是你这家伙,到了市区不先给我打个电话,竟然躲在这里,还让我猜,你可真是长进了,看我今晚不把你灌醉。 李成万说,别,我也是刚到,金主任说了,不准私通亲友,今晚要以饭局为主。 秦书凯说,你们几个搞的这么隆重,到底想请谁呀。 李成万说,金主任没跟你说呀,张富贵啊。 秦书凯说,跟张富贵吃饭要那么隆重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在一块混吃混喝的。 李成万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在市里上班,消息倒没有我们在下面灵通了,张富贵马上要从组织部出来,到我们普水去当常委副县长了。 第39章 悸动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玫瑰先生最新章节、玫瑰先生觅芽子、玫瑰先生全文阅读、玫瑰先生免费阅读、玫瑰先生 觅芽子 《玫瑰先生觅芽子 《浮京一梦》作者:觅芽子 第40章 沉沦 但是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有一片地方,是他的掌心雷打不进去的,里面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汇聚灵气的封魔阵法。 魏风迅速的飞过去,停留在上空,他发现那里的红云特别浓重,可是连着用了好多的法宝和功法,都不能打开阵门。 顿时他就僵持在那里了,布阵的这个人,强过我太多太多,已经功参造化,如果没有出入令牌,我是进不去的。 魏风急的抓耳挠腮,想起廖雨琴之后更是大声道啼哭。 “雨琴,我,我没用,我找不到你,没办法替你报仇,我,我真是没用啊。” 哭着哭着,魏风鲜血狂喷,喷的满身都是,忽然,他怀里有一件东西,震荡了一下,嗖的一下子飞了出来。 魏风感到有一股力量进入了他的元神,和他连成一线,心意相通,那东西是一本书,上面放射一种淳朴厚重的巫力,缓缓的在他眼前缭绕。 “钉头七箭书!”魏风伸手一抓,把钉头七箭书抓在手中,然后往里面注入灵力,居然不管用,无法指挥。 “这是怎么回事儿,明明和我心意相通,被我滴血祭炼,怎么会排斥我的灵气,令我的元神无法指挥呢?”魏风又在抓耳挠腮了。 钉头七箭书不但不接受他的灵力,反而在极力的排斥,就好像非要讨厌灵气一样。 魏风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把西方的魔法力打入了钉头七箭书里面,顿时奇迹发生了,钉头七箭书的本体上放射出一种土黄色的光芒,纯净厚重,嗡的一下子,呈现出涟漪扩散开来,顿时扫清所有红云。 魏风仿佛进入了另外的一个境界里,这里原始淳朴,巨兽呼啸,到处都是穿着兽皮衣服的男男女女,以及石头垒砌的房子,就像是罗布泊的那个原始社会。 但绝对不是,因为模样不一样,这里的人,跟魏风一样是东方人。 而且他们每个人都非常强大,身高三丈,手臂比魏风的腰都粗,魏风好像是来到了巨人国度一样。 这里什么都大,动物也大,连麦苗都长得跟树木一样大,而且,石头屋子的烟囱里面冒出来的烟雾,都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五种颜色,也不知道吃的什么,看来他们正在做饭,魏风顿时大惊失色。 因为他被人包围了。 一群身高三丈。身上刻画着狼族图腾的壮汉把魏风给包围起来,有的还骑着带翅膀的战狼,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魏风心想,我也别装孙子了,到了该秀肌 肉的时候了,于是他摇身一变,迎风就长,也变得三丈高,胳膊比腰还粗。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我们的领地,你可知道这里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 有一个脖子上带着贝壳,全身肌肉虬结,披肩长发浓眉大眼,脸上有十几道纵横刀疤的刀疤脸,冲着魏风大吼。 这一吼之力,足以震塌凡间一座高山了,可是他的身上并没有灵气,却有着一种别的力量,难道是巫力?但是魏风肯定这人的等 (本章未完,请翻页) 级不高,顶多也就是个村长级别吧,居然就有这样的力量,看来如果自己猜测没错,上古大巫的实力,真是牛到不行。 就算是三教的炼气士,遇到真正的大巫,对他们使出法宝,很可能也是蜻蜓撼柱,愚公移山一般了。 “我那个,我是来……”魏风忽然把钉头七箭书举起来,“我有这个!” 魏风也是心神慌乱,急中生智,死马当活马医,有什么算什么了。 “祖巫令!”可是错有错着,出乎魏风的意料之外,那村长看到钉头七箭书之后,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恭敬地神色,进而跪在地上,高声的跪拜起来,说的好像是咒语,魏风的元神都不能破解。 所以就听着。 村长说了半天才起来,猫着腰恭敬的说,“使者,请里面做,我这就去找长老过来,请您稍等片刻。” 魏风觉得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怎么样,先见到他们的长老再说。 魏风还没进屋就看到东面火气,火势凶猛,直冲天宇,仔细一看,火堆里面全都是百丈长的巨龙,好像全都死了,被放在一起集体火化。 在村子四周的高山上,有很多的巨兽,元神一扫,居然都是狴犴、狻猊、甚至连鲲鹏都有,我的妈呀,这到底是什么世界? 魏风越发的相信,这里是被封印的巫门世界,这里的人应该都是亿万年前远古时代的巫族。 当然后来被称为魔族,魔族的领袖跟龙族对立,就是,蚩尤! “这些龙不好炼化,烧了好几年了,请进吧。”听他的语气,好像只把龙只当做一般的动物,并没有把他们当成神物。 过了没有多大一会儿,屋子里进来了两个人,也都是三丈多高,身上刻满了含有法力的图腾,魏风的神识射过去就被挡回来,无法看透他们的实力。 他们进来之后,就要求看魏风的‘祖巫令’,一个老者将一根手指头放在祖巫令上面,然后打入 一道黑气,顿时钉头七箭书上面出现了一只巨狼的图腾,身上缠绕着很多的绿色藤蔓,显得元始而狰狞。 “果然是祖巫令,你是外面来的使者,难道你们又找到了有缘人,来解放我们。”那个赤发獠牙,恶鬼一般的长老说道。 另外一个全身漆黑如铁,连面目都看不清楚,相比之下,这位长得还行。 “是啊是啊,没错没错,我就是哪个有缘人,我来解放你们魔族。”魏风连连点头,并说出了一番狗屁不通的话来。 “什么魔族,我们是蚩尤大神的后代,是九黎一族。”赤发獠牙非常愤怒,“你说的那些都是龙族妖孽对我们的污蔑,我们九黎一族乃是盘古苗裔,怎么会是魔族,只不过成王败寇,现在落到这个地步。” “盘古后裔,哦,我不懂。”魏风干脆直说,“我只是奉命来解放你们,憋得我根本就不知情。你说吧。” 赤发獠牙说道,“我无权跟你说太多,还是带你去祖巫祭坛,面见狼神大人,然后让他亲口对你说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祖巫祭坛就是一片广场,广场上有巨大的罗马柱!巍巍峨峨的祭坛高达千丈,但那两个长老迈开步子,几步就跑上去了,也没看他们用什么神通,但速度跟上仙差不多,靠的全都是身体的本源力量。 这身体素质也太强大了,不知道吞没了多少野兽的力量吧。 魏风多少了解一点他们增强力量的方法,如果他们真的是蚩尤大巫的后代,那么林强知道他们怎么对抗太乙玄门了,就靠身体的力量,无论是法宝、法力打在他们的身上,估计也没啥事儿,跟蚊子叮咬一下似的。 所以在亿万年前,他们的力量甚至强大到镇压三教。 应该是黄帝大战蚩尤之后,巫门的力量被削弱的太多,三教才趁机崛起的,但在那之前呢?他们是并存的嘛? 魏风看到那个祭坛上,有几十层的牌位,金字塔形势的排列,最高一层的正是蚩尤。 而下面则是十二祖巫,在下面魏风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大概也都是九黎一族死去的战士们吧,供桌下面,有一个草席蒲团,上面坐着一个巨人。 应该是一头巨狼,狼身人头,壮硕的犹如高山一般。但是他转过身来的时候。 狼的身体就变成了普通人的样子,同时鼻子抽动了两下,这人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大脸,满脸钢针一般的胡须,眼睛却眯成一条缝隙,从里面放射出狡诈残暴的光芒。 “这个人就是 有缘人,可是他身上为什么有龙族的味道,不会是搞错了吧。难道是混入了奸细?”狼神看了魏风一眼,毫不在意的说道。 “我也感觉到了,他的身上好像有一件老贼的法宝。”赤发獠牙说道。 “是,七香车!”狼神又抽动了两下鼻子点了点头:“那也没什么,只要不是老贼的血脉就行了,法宝唯有德者据之。” “跟我来吧。”狼神让魏风走到祭坛跟前来。 “凡是有缘来到祭坛的全都是有缘人,我也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按照蚩尤大神的临终遗言,都要授予《血神经》哪怕你真的是老贼派来的奸细,我们依然奉行命令,那么你就在这里叩头,接受血神经吧。 这么容易? 魏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丁隐在接受了血神经,练成了血影神功之后。很快就被魔界的血神子所吞噬,变成了幽泉血魔,从而祸乱人间,滥杀无辜,炼化灵魂,无恶不作。难道,这都是他们安排的? 目的就是想要解放自己。 可是以幽泉血魔的力量,似乎也不可能斗得过三教吧,开玩乐呢?这一点他们不可能不清楚,所以这里面一定还有内容。 所以魏风犹豫了,但转念一想,去他娘的,雨琴都死了我还活着干嘛,左右不过就是报仇而已,拼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总之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也就是了,来吧,老子照单全收。 他真的跪在地上给蚩尤和那些祖巫的牌位叩头,只见上面写着什么共工、祝融等很多大巫的名字。 (本章完) 第41章 沉沦 刘枫雪晃动了一下玻璃杯:“这蛊虫冲出来的速度就好像离弦的箭一样,这下廖小姐应该相信了吧?” “没想到……没想到,这个东西这么厉害。”廖雨琴低着头,很失落的讲了一声之后,便昏倒在了魏风的怀里。 猎鹰笑了笑,“总算是结束了……这廖雨琴也能好好养一养身子了,不然以后变成个药罐子,那风哥你就完了。” 魏风点燃了一根香烟,把廖雨琴放在了沙发上:“她毕竟没有经历过这么惊险的事情,而且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恢复一下就好了。” “对了,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爱丽丝指了指徐医师。 “把这女司机处理掉,她让我来解决吧。”刘枫雪掏出十几根长针往徐医师的身上扎了下去,“先稳定住蛊虫,然后慢慢把它找出来,对了……魏风先生,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我需要一点时间,可能得几天不能被人打扰。” “呃……大概几天?”魏风有些尴尬的说道。 “四到五天吧。” “这别墅里可能找不到这种地方,这样吧,温蒂,你带她去你们雇佣兵公司去,一定要做好隐秘作用,不然的话,恐怕徐医师后面的人会找过来。” “明白了,放心好了。”温蒂点了点头,“我让雇佣兵公司的精英留下,即便是有人找上门来,他们也能抵御一阵。” “行,那就谢谢了。”魏风深深吸了一口香烟。 …… 廖雨琴一直昏睡到深夜,她确实害怕极了,而且也害怕魏风从她身边离开,两只手紧紧的抓着魏风的胳膊,即便是醒了,也不敢放开。 “风哥……我,我不想害你的。”她可怜巴巴的看着魏风。 “我知道,不然的话,我就不可能在这里陪着你了。”魏风温柔的笑了笑,“而且,你这种智商,如果真的想害我,恐怕自己就先绷不住了。” “你……听你这么说,是原谅我了?”廖雨琴咬了咬嘴唇,但是手却不敢松开,她害怕魏风会离开她。 “对了,我准备让安茜做廖氏公司负责人的位置,你先恢复一下精神状态,嗯……我们两个得会金陵,那边的公司需要我去处理一些麻烦……嗯,我们两个不会分开的,我们一起回去。” “但是父亲还在住院呀。” “转院吧,李氏公司旗下的医院是金陵有名的医院,而且还能给你们请海外的医生过来,在那边的话,照顾起来也比较方便。” “行 ……行吧。”廖雨琴微微皱了皱眉头,“莫非,我就真的回不到廖氏公司了吗?” 魏风笑了笑:“怎么,你不放心我?” “怎么可能呢……只不过,我从小就为了继承廖氏公司,如果不去公司的话,我就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了。”廖雨琴低了低头说道。 “放心好了,等你的精神状态恢复了,你会有事情做的,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现在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们不光是廖氏公司一个公司,还有李氏公司和魏氏集团,以后你就是集团夫人,将来是要掌管两大家族生意的。” “我知道了……” 魏风和廖雨琴休息之后便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引起了商界的一片轰动,因为他们两个之前闹得和仇人一样,怎么莫名其妙的突然又和好了,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而魏风和廖雨琴也没有过多的说这件事情,只不过是给了大家一个结果而已。 现在网上几乎都不说魏风做坏事了,都说他和廖雨琴玩了一手好炒作,一个普通的夫妻吵架,被他们玩的出神入化,真是有钱人的世界难以想象。 “咱们现在就去金陵吗?”廖雨琴已经把接下来的安排和自己的妈妈说过了。 魏风点燃了一根香烟,慢慢吸了一口,说道:“刘枫雪还没有处理好,徐医师的事情得妥善处理,不然的话,蛊毒会害死很多人的,而且林熙然那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林熙然怎么了?”廖雨琴微微皱了皱眉头。 魏风笑了笑:“她确实是我的邻居,但是她现在却有些隐秘,她应该是地狱组织的人。” 说着,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廖雨琴。 “这么说的话,廖天齐是地狱组织的高层……林熙然是泡沫的手下,而徐医师是为他们做事的?” “基本上应该是差不多。”魏风点了点头。 “这……天呐,怎么会这么复杂。”廖雨琴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林熙然那边的事情,你要把它弄清楚?” “没事的,我有直觉,最近这些事情不用查真相自己就会出来。”魏风抽了口香烟,他觉得林熙然把廖天齐杀**之后,一定会寻求一个庇护,如果她想要雇佣兵公司的人保护她,那么她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自己。 可能不是当面说,但她一定会告诉自己! 当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福田樱便拿着一个文件袋走到了他们身前,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人送来的,我虽然没有 打开,但是已经确定过了,这里面不是什么暗器。” “辛苦你了。”魏风拿着档案袋回到了卧室,这种东西,他必须一个人先看,万一有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他必须做好一切计划之后,再和大家公布,不然的话,如果被敌人打个措手不及,那就完了。 把文件袋打开之后,他发现这里面全部都是地狱组织的东西,包括成员名单以及所有的客户 资料。 “这倒是有点她的作风,即便告诉我我,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双方虽然没有接触,但也心知肚明,如果她遇到危险,就直接找雇佣兵公司就行了,如果不遇到危险,她就能一直的隐藏下去。”魏风笑了笑,不由的自言自语了两声,不得不说,这林熙然十分的聪明,她知道该怎么在这个复杂的关系中保持安全的位置。 稍稍的思考了一下,他明白,现在地狱组织的这个事情,已经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了,因为一下子了解到那么多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资料,如果想要把地狱组织一举拿下,那就要同时进攻他们所有的地点。 他是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受的,所以他便准备通知特别行动小组。 魏风抽了口香烟,拨通了周可儿的电话:“嘿,咱们应该好久不联系了,我手上有一份地狱组织的资料,是他们从高层到基层的资料,以及客户 名单,我觉得你们应该很需要对吗?” “嚯,魏风先生不愧是魏风先生!”周可儿笑了两声,“我们针对地狱组织的小组应该会很开心的,嗯……你是想让我们去对付他们,对吧?” “也没有这么说,我只不过是作为一个良好市民和你们的友好合作而已,不过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地狱组织很厉害,千万不能掉以轻心。”魏风抽了口香烟。 “放心好了,我们对付这些组织可是专业的。”周可儿笑了笑,“你现在就发到我的又想怎么样?” “我这可是实体资料,这样吧,我大概三天之后到金陵,我当面给你就行……嗯,这资料太重要了,亲自来,我不放心别人。” “好的,魏风先生,放心好了!”周可儿笑了两声,约定了时间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魏风笑眯眯的看向身后的廖雨琴:“我这可是良好市民的友好合作,嘿嘿。” 说着,他就走到了廖雨琴身边,给她了个爱的轻轻,然后又给一旁的魏俊,来了个爱的抱抱。 “风……风……” “嚯,他居然会叫我名字了……嗯, 我可是你的父亲大人!”魏风装作生气的说道。 “父……父!” “廖雨琴有些宠溺的看着魏俊:“这是你姐姐的孩子……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身世,等以后,他懂事了,咱们要不要告诉他?” “到时候再说吧……等以后事情全部平息了之后,我们可以把他带着给我姐姐扫个墓,倒是后当着我姐姐的面说吧,我们依旧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魏风微叹了口气。 “嗯……好!” “对了,我一会让猎鹰把机票的事情安排一下,然后明天到廖氏公司开个会,和月神公司那边沟通一下项目的事情,我们就直接去金陵吧。”魏风笑了笑说道。 “月神公司?”廖雨琴微微皱了皱眉头,“我之前和他们沟通过,或许有些问题,当时我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就没管,明天最好了解一下。” “什么问题?” “应该是我们项目停滞的时间太长了,或许是月神公司内部出现了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的,明天最好是好好的和那边洽谈一下。” “月神公司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魏风抽了口香烟,这是他最不希望听到的事情,这石油项目可是他们翻身的资本。 “我感觉应该是他们管理层好像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了……我当时和他们沟通的时候,似乎是听到了些什么,但是我有些不记得了。” (本章完) 第42章 沉沦(一更) 车胡国,渠城,群主府。 后院,紧闭的寝屋内,两兽三神及七颗补天石全神贯注地听着斯愠娓娓道来的一切。 临近中午,屋外的阳光变得热烈几许,从白色的窗纸映衬而入。 “所以,迫不得已之下,你变成夏菲菲的模样,从而顶替她。”诩渺靠在床头上,懒洋洋地道。 斯愠神色严肃地点点头:“当时情况实在紧急,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她其实大可可以带蒙苍扬和云亦忆他们杀出去,但是只要他们杀出去,那他们日后的日子都要生活在躲避之中,再无安宁可言。 斯愠不舍云亦忆陷入那种境地,在翊王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她将手伸进夏菲菲的伤口里,然后将沾了血的手往舌头一抹,眨眼间,斯愠变成了夏菲菲的模样,李叔上的夏菲菲,则变成了斯愠的模样。 翊王看见冒充夏菲菲的斯愠,快步走到她身旁:“菲儿,你可没事吧?” 斯愠故作害怕,一把抱紧翊王:“呜呜呜呜呜······父王,菲儿好害怕,菲儿知道错了。” 翊王满眼心疼,抱着斯愠轻声安慰:“好孩子,你可知父王有多担心?有没有受伤啊?” 斯愠泪眼汪汪地摇摇头,她身后的云亦忆、蒙苍扬、小环以及李叔惊讶地面面相觑,但见斯愠将翊王糊弄过去,提起的心终得放下。 斯愠抽泣道:“父王,那群贼寇实在是可恶,你们定不能留他们性命!” 翊王忙点头应道:“好好好,父王绝不轻饶他们!菲儿想如何处置他们,父王就依着菲儿的意愿将他们全杀了。” 斯愠点头:“父王,菲儿好累,咱们回去吧。” 翊王忙扶着斯愠:“好,咱们回去,你皇祖母的凤驾应该也快赶到了,再忍忍,好孩子,再忍忍啊。” “菲菲,我菲菲······“翊王话音一落,院外传来了邹芳雅急切的声音。 斯愠偷偷地看了一眼云亦忆,随后扯开嗓子一边大哭,一边往院外快步走去。 之后,斯愠被孙佩予带进皇宫,住上了大半个月。幸好斯愠当时往舌头沾了夏菲菲的血,脑中有了夏菲菲生前的记忆,不然,她定会引起孙佩予和翊王夫妇的怀疑。 从皇宫出来后,夏菲菲想尽一切办法与蒙苍扬或者云亦忆联络上,然后在一个大家都熟睡的夜晚,斯愠翻墙而出,偷摸地来到了宰相府。 宰相府,蒙苍扬和云亦忆的寝房,灯火通明。 斯 愠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从寝房的大开的窗户钻了进来。 云亦忆见斯愠来了,赶忙迎上去将她抱在怀中:“斯愠!” 小环在斯愠进来后,立马将窗户关上:“见你这么晚都不来,还以为你来不了了,惹得我们不知有多担心。” 斯愠但笑不语。 云亦忆拉着斯愠的手到茶案边坐下:“这一月来,你过得还好吗?” 斯愠点头:“群主的生活怎可能不好,又是待在宫里,只是······” “只是什么?”云亦忆忙问。 斯愠拿过案几上的苹果咬一口,道:“那皇宫里可讲究了,明明桌上的菜还剩那么多,他们吃几口就让人给撤下,不知有多浪费!最可恶的是,我还要碍于现在这个身份,不能敞开肚子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好好的食物撤下去倒掉。” 云亦忆一听,满眼 心疼:“真的难为你了。” 小环发出一声叹息:“明明有好吃的在眼前,却不能吃得心满意足,斯愠,这对你来说实在是 太残忍了。“ 斯愠无比赞同:“就是!” 站在云亦忆身旁的蒙苍扬关心的则是另一件事情:“圣上与太后还有翊王夫妇没有对你生出怀疑吧。” 斯愠摇摇头:”他们是定然是看出任何端倪,这一点我还是十分有自信的。“ “那你何时能回来?”云亦忆问。 斯愠摇摇头,低落道:“我可能没法回来了。” “为什么?”小环问。 “我如今冒充夏菲菲冒充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若是现在突然消失,太后和翊王夫妇定然要将车胡国掀翻天,届时,他们首先怀疑的就是你们。夫人,你们若是因为夏菲菲失踪而被翊王夫妇缠上,他们定会缠着你们找到夏菲菲为止!” 小环蹙眉,现下她实在是不通:“为何?按理说翊王夫妇并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太后、圣上以及翊王夫妇并不知道真正的夏菲菲在观音庙已经死了。 “因为供词。”蒙苍扬道。 “供词?什么供词?”云亦忆问, 斯愠目光冷峻道:“贼寇们的供词。” 贼寇们的供词与翊王以及后面赶来的太后、圣上以及邹芳雅所看见的不一样。 尤其假冒夏菲菲的斯愠从院子出来后,将真正的夏菲菲杀死的贼寇突然传来一句:“咦?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引来所有人的注目。只怪当时情况过于紧急,斯愠还未害得及将贼寇们的记忆抹去,翊王就匆匆赶来了。 贼寇的一句话让院子外的气氛陷入一种微妙,斯愠急中生智,故作暴怒:“大胆贼寇,竟然敢诅咒本群主!”而后,她可怜兮兮地迎上呆愣地停下脚步的邹芳雅,抱住她哭道:“母妃,你不爱菲菲了。” 邹芳雅回神,满眼心疼:“傻孩子,母妃怎么不爱你呢,来,让母妃瞧瞧,可有哪里受伤?” 斯愠跺脚哭道:“菲菲今日受了惊吓,现见到您,居然还被一个贼寇诅咒,母妃你当真能咽下这口气?” 邹芳雅一听,双眼登时变得通红,指着那贼寇道:“来人,将那满口胡言,诅咒郡主的家伙给杀了!将他的狗头斩下,挂到城门以此示威!” 虽说当时斯愠以此糊弄,可她被带进皇宫待在孙佩予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同时,牢中贼寇们的供词多有怪异,当时主审官以为贼寇们是为了推脱罪责,才胡说八道,全部施以死刑后,一切又会到正常。但如若夏菲菲突然消失不见,那贼寇们的供词就会被再次翻出,尤其是那个将真正的夏菲菲杀死的贼寇的话,定会指引翊王夫妇怀疑道同在观音庙里的云亦忆。 ”怎么会······“云亦忆对此难以相信。 蒙苍扬解释道:“天家就是如此,他们心思敏感,非常容易因为一句话,从而对一个人产生怀疑。他们会错杀一百,只为了不遗留一个敌人。” 云亦忆握住斯愠的双手:“即便是这样,难道就要你一辈子留在他们身边?” 斯愠微微一笑,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除了吃得不过瘾,其实留在那里也什么不好。况我假冒夏菲菲,稳住天家,你们才可以无忧地在这渠城安心幸福地生活下去。” “可你不是夏菲菲,你是斯愠,你有你的性格,假冒一个人,替着她的性格,以她的方式活下去,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云亦忆为斯愠抱不平。 斯愠轻轻拍了拍云亦忆的手背:”夫人,这哪有你想得那么可怕,而且时间于我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了,就算我不冒充夏菲菲,我也不能永远待在夫人身边。“ 即便她心中十分想······ 云亦忆担忧道:”可是······“ “没有可是,夫人,你放心,等到时机成熟,我就会恢复斯愠的身份。” 云亦忆问:“时机成熟是何时?” 斯愠朝窗口看去,望眼欲穿。她嘴 角微微勾起:“我也不知,总之不会很久。” 蒙苍扬拍了拍云亦忆的肩膀:“你就放心吧,要对斯愠有信心。” 蒙苍扬对斯愠可谓是大开眼界,后来云亦忆将遇见斯愠的事情告诉他。他听完后便深知,这种事情对斯愠来说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以十分轻松地应对。 斯愠赞同蒙苍扬的话:”是啊,夫人,你要对我有信心。只是······“ 云亦忆问:“只是什么?” 斯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我在皇宫与王府经常吃不过瘾,日后我能不能偷偷回来, 你给我开开小灶?” 云亦忆一听,本是愁闷的脸登时扑哧一笑。 小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点了点斯愠的脑袋:“你啊,我们为你担心得不得了,你居然知想着吃。” “嘻嘻。”斯愠摸着脑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蒙苍扬见云亦忆笑了,绷着的脸也松了几分:“看吧,我说什么了,不用担心。” 云亦忆抬头对上蒙苍扬的目光,抬手轻轻拍了拍按在她肩上的手背,与他相视一笑。 云亦忆再次拉过斯愠的手,温柔道:“好,你想什么时候吃,你提前告知一声,我好为你准备。” 斯愠一听雀跃一笑,一把将云亦忆抱住。 就这样,斯愠开启她假冒之路。 其实,假冒之路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容易的地方就是所谓外面乔装,可谓是天衣无缝。 难处则是夏菲菲的性格,斯愠既然要冒充人家,她自然要做到全像才行。她的脑海,充斥着夏菲菲生前的记忆,感受着她所有的情绪,最后斯愠得出一个结论,夏菲菲这样活着真累。 故而,她也要这样累着地活下去。她不信夏菲菲经历过一次贼寇就会性情大变。 既然连她都不信,更别说将夏菲菲养育成人的翊王夫妇和孙佩予了。 斯愠只有从外貌与性格上和夏菲菲一样,才不会引来天家的怀疑。 第43章 沉沦(二更) 叶钦原眉头皱的跟什么一样,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他还是提醒道:“清浅……你是不是对小周哥还有感情?” 她想都没想的回答道:“当然了。” 叶钦原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他不顾苏清浅的挣扎把她拉到一旁,指着她说道:“清浅,作为朋友,我必须提醒你,小周哥已经成婚,你最好把你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我丢了!别再想着他了!更加别想去伤害嫂子!” 她突然就有种想狠狠揍叶钦原一顿的想法,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深呼吸几口,揉着额头解释道:“钦原,有很多事你根本就不知道,所以你别管我就成!” 叶钦原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内幕,会这样想也是正常,她不求叶钦原支持他,至少也不能让他给自己添麻烦! 他狠狠地皱眉,下意识的就想拍她肩膀劝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直接把他的手拍下来:“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真相的时候,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你现在别坏我事就好了。” 叶钦原还想说些什么,但苏清浅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将头发一捋,快步往回走去。他只得叹了口气,认命般跟了上去。 这整个客栈只有他们五个客人,冷清的很。 客栈老板似乎很看重这得来不易的几位客人,说什么也要请他们喝酒,叫了小二从地窖里头搬出几大坛子的酒,老板打开盖子,顿时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老板笑着说:“这是鄙人自己酿的酒,不敢说算什么好酒,但在这绥宁城附近,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恰巧赵鹏煊就是个爱酒之人,一闻到这酒香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立马凑过去闻了一下,赞叹道:“好酒!” 又转过头冲周箴一笑:“阿箴,我们很久没一块喝酒了,不如今日喝个痛快如何?!” 周箴下意识的想点头,但猛的一想宁宁还在身边呢,赶紧回头看她脸色。 面色沉静,看起来并没有不喜。 “宁宁,我跟鹏瑄喝会酒,你……要不先会房休息?” 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让对面两人齐齐鄙视他来,尤其是赵鹏煊,他上下打量了周箴几眼,打趣的说:“阿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惧内的,这男人喝点酒还得看夫人脸色不成?” “就是啊!”叶钦原忙不迭的附和道:“小周哥平常使唤起我们来顺手的不行,一副大哥风范,原来这么怕嫂子!” 男人嘛,都是 要面子的,他们这么一说饶是周箴面子也挂不住了,他立刻端正好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的说:“谁说我惧内的?只是现在我们出门在外不太方便,加上你们嫂子现在身体不适,我可不能只顾自己!” 说完,他又悄悄打量着沈慕宁的脸色,果然,沈慕宁表情微变,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他正想着等会如何解释,却瞧见沈慕宁站了起来,朝他们一福身:“妾身先告辞了,不打扰你们喝酒了。” “哎……?”他刚举起手想说些什么,赵鹏煊直接按下他的手:“好了好了,弟妹都让你喝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陪我们喝酒!” 他还是不安的看着已经没有了沈慕宁身影的二楼,想着她刚才的眼神,应该不会生他气吧? 以前,她就不太喜欢他总喝酒。 赵鹏煊看他这幅样子心中窃喜,拿起酒坛倒了好几碗,硬塞了一碗给他:“好了,弟妹都走了,你就别再一副怕老婆的样子。”又朝他挤眉弄眼一番“幸好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三人,这要是我爹他们在场,绝对嘲笑你……” 周箴听了,径直将手中那碗酒一饮而尽,他们一看这架势,笑了。 “掌柜的,去弄点小菜过来!”叶钦原丢了颗碎银子过去,老板嘴里应了几声,转身就去厨房了。 桌子旁的地上七零八落着几个空坛子,叶钦原还是不停的给周箴敬酒:“小周哥干了哈!你酒量好!就得多喝!” 周箴一连被他们灌了好几碗酒,绕是他酒量好,这么连着喝也有点遭不住。 但这二人还是不停的给他灌。 “小周哥,我看嫂子虽然表面上对你还不错,但是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 周箴手一顿:“是啊,惹她生气了。” “我看不是惹她生气吧?” 赵鹏煊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一扬眉:“弟妹没有以往的记忆,我总觉得她是对你还是有些陌生防备,你们之间有什么话,应到一次性说清楚的为好。” 他说着,又倒了一碗酒给他:“喝吧,夫妻之间能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等会回去好好哄哄她,保证什么事都没!” 这话听的周箴都笑了,他摇着头:“鹏瑄,你自己至今都还是单身一人,怎么说起男女相处之事一道一道的?” 他面不改色的回答:“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经历比你这个痴情种多了去了。” 周箴失笑。 “好了好了,喝酒 !” 叶钦原及时打住他们,搬了和他坛子就到周箴面前:“话不多说,这一坛是你的!” 趁着周箴喝酒之计,他同赵鹏煊对视一眼,二人又默契的看着周箴。 天色已经黑透了,地面上零零碎碎的散落着七八个空酒坛,周箴眼神迷离,已经醉的差不多了。0 而赵鹏煊叶钦原二人却还是清醒的,他们喝的不多,基本上都是灌给周箴了,叶钦原脸上带着因喝酒而产生的红晕,对周箴说:“小周哥,你醉了,我扶你回去吧。” 然后他跟赵鹏煊架住他往楼上走去。 期间周箴还要推开他们,非说自己没醉,还清醒着呢! 二人不管他怎么说,飞快的架着他走到房门前,一阵敲门后,沈慕宁从里头打开门。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的皱起眉。 “嫂子,小周哥喝醉了,我们扶他回来休息!”叶钦原尴尬的笑了声,将周箴往里一推,趁沈慕宁扶住他时赶紧将门一关!同赵鹏煊飞快的跑开了! 脸一下子爆红!身体挣扎了几下:“你干什么?!” “让我亲一下!” 说完,二话不说就在她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然后立马撒开手去抬水了。 沈慕宁:“……” 天也快黑了,周箴抬完水后去隔壁找了赵鹏煊他们商议了些什么,过了约一刻钟后就回来,又细心问了一遍她背后的伤,沈慕宁回答:“结痂已经脱落了,现在就是有点发痒,但是不疼。” 他听完后点了点头,说:“忍着别去挠,这样好的快些。” 心中又暗暗想到秋辞给的药果真有奇效,这才多少天就能够愈合。 他站起身:“我去后院洗个澡,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把门关好。” 她连忙抓住他的手:“你洗冷水吗?” 刚才热水都给她用了,也没见他在烧一锅的。 周箴笑了笑,答:“我是男人,现在又是夏天,洗冷水澡要什么紧?” 沈慕宁讪讪放开了手,低着头坐回了椅子上。周箴拿了衣服,又嘱咐她将门关好,然后快速离去了。 等他再次回来,沈慕宁已经躺下了,看着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卷的像个蛹的沈慕宁,周箴无奈的笑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她撇了撇嘴,拉开被子:“快上来吧。” 身旁的位置沉了下去,一双大手搂过她:“快睡吧。” 沈慕宁早已习惯 他的怀抱,头在他胸口上蹭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就闭上眼睛,安心入睡了。 第二天,周箴很早就去了五岭村帮忙?。 他这次并没有多言,而是直接找到那两个青年,询问了关于天门村村长的事。 “你找天门村的村长啊?” 其中一个青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刘村长在房间里头,他感染的瘟疫已经很严重了,怕是要熬不过去了。” 刘村长早在十几天前被家人感染了,前几天一直吐血,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估计没几天日子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周箴眉头紧锁,立马让这位青年带着他去刘村长在的那间房,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躺在用门板做的简易床铺上。 他走过去,伸手按在他的脖子上。 确认他还活着后,眉头皱的更紧了。 刘村长昏迷不醒,他怎能从他嘴里得到古墓的消息?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事情会变得越来越麻烦起来。 他想了一会,转头看向青年:“你是这附近村庄的人么?” 青年一愣,回答:“不是,我是其他地方的,是有什么事吗?” 这人好生奇怪,问这些问题。 周箴一听这话,想了想,还是问到:“你可知这附近有一座古墓?” “古墓?我听过。” 青年说道:“这天门村后头的山中,有好几座几百年的老墓了,据说都是以前的官宦人家的墓葬,哎?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箴面不改色的编造了一个借口:“我组上有位先祖就是葬在这,只不过年代太久远,我一时找不到地,所以问问。” 青年也没多想,随意应了一声:“原来如此,你要是想去的话现在也不行,还得照顾这些病人呢!” 周箴附和了几声,青年转身就出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刘村长双目紧闭,嘴角还有一丝血迹,周箴低下头,越看脸色越沉重。 过了一会儿,他果断转身离开房间,来到了隔壁屋子里。 赵神医停下手中翻动的书页,抬头看向身旁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脸色非常不悦:“不去照顾病人,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严厉自然吓不到周箴,周箴面色沉静如雪,问:“我听人说,赵神医已经查找了好多天的药方了,如今可有治疗之法?” 此话一出,赵神医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又恢复原样。他先 是上下打量了周箴一番,然后呲笑出声:“这瘟疫哪里有这么好治的?我遍寻了十多本古籍,现在也没什么头绪,唉……” 说来惭愧,城主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他却一点都没有找到什么方法来。 “行了,你去外头帮忙照顾病人吧,一有办法我自然会通知你们,毕竟,我也不愿意看到瘟疫扩散。” 赵神医摆摆手示意他出去,而周箴依旧站在原地未动:“天门村的刘村长怕是不行了,你能不能先去看看他?” 赵神医一听,脸拉了下来:“刘村长我也没办法!他感染的早,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接下来我也治不了!” 他一向受人尊敬,哪怕是城主跟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还没遇到过像周箴这样的小辈敢上杆子怼他的! 周箴也看出来了赵神医在生气,心中嘲讽了一声,摇了摇头:“那我先走了。” 也不管赵神医在身后吹胡子瞪眼睛的,他离开了房间,也不照顾那些病人了,而是直接离开了这个院子。 见他离开,苏清浅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着他的背影大喊:“箴哥哥!你怎么走了?” 周箴身影一顿,头也没回的说道:“已经没必要再这里待下去了。” 说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周箴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苏清浅拍干净手:“我去看看他!”她跟着周箴离开的路往前跑去,不一会儿就跟上了他。 “箴哥哥!等等我!” 前方的黑色身影一停,周箴微微转过头看着她:“何事?” 苏清浅拉了一下衣摆,说:“不用照顾那些病人了?” “我打听到了古墓的线索,打算现在去打探一番。”周箴说道:“刘村长昏迷不醒,虽然知道了古墓的所在地,但没有他,我们也进不去。” “那该怎么办?” 苏清浅急了:“如果刘村长就这么死了,那我们岂不是根本进不去古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么?” 周箴摇头:“堂哥当初将宝图放在了古墓内,钥匙由刘村长保管,我们根本无法得知钥匙是什么,甚至连古墓是哪一座也不曾得知。” 他想了想,又说:“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你去接近赵神医,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得知些什么线索来!” 第44章 沉沦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玫瑰先生最新章节、玫瑰先生觅芽子、玫瑰先生全文阅读、玫瑰先生免费阅读、玫瑰先生 觅芽子 《玫瑰先生觅芽子 《浮京一梦》作者:觅芽子 第45章 深水加更(感谢小狗妹妹深水支持) 尚可之所以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因为刘昌兴知道尚可的这做法后,在电话里严肃批评了他,说尚可这么做太冲动太幼稚,考虑欠妥,这么做等于是主动让乔梁抓住对自己不利的把柄。 在和尚可通话的时候,刘昌兴并没有和尚可说太多,因为在目前来说,他并不想让尚可知道太多复杂的东西,以尚可的年龄、经历和阅历,他还需要一个逐渐成长成熟的过程。 刘昌兴只是提醒尚可,乔梁虽然年轻,但不能轻视,今后要多加留意提防。 对刘昌兴的批评和提醒,尚可心里并不以为然,他对此有自己的理解,那就是最好的防守就是反击,提防不如主动出击,甚至他觉得舅舅做事实在太过于小心谨慎,似乎把乔梁看得有点高,看得比自己厉害。 这让年轻气盛的尚可心里不舒服。 不过虽然如此,尚可还是答应着刘昌兴的话,在乔梁重回凉北前,让府办主任给他安排了个单独的办公室。 尚可和乔梁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大家已经到了,丁晓云正和周志龙轻声交谈着什么。 看人到齐,丁晓云宣布开会。 丁晓云看着大家:“今天的会议有两个内容,一是宣布一个上面的通知,二是讨论进一步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加快扶贫开发的问题。” 丁晓云讲话干净利索,大家都看着她。 然后丁晓云道:“在讨论工作之前,我先宣布一个通知,根据省市相关部门的有关指示,上面决定任命乔梁同志为凉北县***成员兼副县长……乔梁同志之前是挂职凉北县副县长,这次上面决定让乔梁同志挂班子成员,是对乔梁同志能力的认可和信任,也体现了上面对挂职工作的高度重视,希望大家对此有充分的认识……” 说到这里,丁晓云看着乔梁:“乔县长,今天是你以班子成员的身份第一次参加班子会,第一次和大家集体见面,说两句吧。” 乔梁点点头,先站起来冲大家鞠了个躬,然后坐下道:“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我从江东来到凉北,能和大家一起共事,能和大家一起为凉北的发展贡献力量,十分高兴,十分荣幸。 大家的工作经验都很丰富,能力都比我强,我初到凉北,对凉北的很多情况还不熟悉,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和帮助,希望大家在工作中不吝赐教,希望和大家共事愉快,希望我们的班子在丁书记的带领下团结奋进,战斗力不断增强……” 听到乔梁最后这句话,尚可翻翻白眼。 周志龙看看 乔梁,又看看丁晓云。 其他人则默不作声。 乔梁说完后,丁晓云带头鼓掌,其他人跟着鼓掌,尚可心里哼了一声,也跟着拍了两下巴掌,然后不紧不慢看着丁晓云道:“丁书记,你刚才的通知里,似乎漏了一点。” “哪一点?尚县长请讲。”丁晓云道。 尚可看着大家道:“虽然上面决定让乔副县长挂班子成员,但明确指出,这班子成员是不占名额的,大家要清楚意识到这一点。” 大家听了互相看看,不知尚可此话是何意。 丁晓云笑了下:“尚县长,既然是挂班子成员,这占不占名额有什么区别吗?” “丁书记,这个问题不需要问我,大家心里应该都清楚。”尚可道。 丁晓云看着大家:“对尚县长说的这个事情,大家是怎么认为的呢?” 大家又互相看看,不占名额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何必非要特意点出来呢?尚可如此说,似乎对乔梁带着某种不友好。 但既然尚可既然这么说了,谁都不好发表什么评论,一旦说出的话不合尚可心意,那等于自找难看。 看大家不说话,丁晓云道:“关于这个事情,我的理解是,这体现了上面对乔县长挂职工作的重视,至于不占名额,那是上面考虑到乔县长挂职的性质和凉北的实际,这个并不重要,只要是班子成员,就应该履行班子成员的职能,就应该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还是不说话,既没有人点头,也没有人摇头。 面对这态势,丁晓云显得有些尴尬,她轻轻抿了抿嘴唇。 尚可心里一声冷笑,你丁晓云是一把手又怎么样,班子里没人敢和自己唱对台戏。 乔梁默不作声看着,第一次参加班子会,刚开始,他就感到了不正常的气氛,看来这些班子成员对尚可是有忌惮和畏惧的。 这时周志龙道:“尚县长说的乔县长挂不占名额的班子成员,这是组织的决定,白纸黑字,这是事实,而丁书记说的话,我认为也是有道理的,乔县长不管占不占名额,都是上面任命的板上钉钉的班子成员,所以,我认为,根据有关组织规定,这个问题似乎不是我们应该讨论的。” 周志龙不轻不重和了一下稀泥,这稀泥似乎和地还比较有水平。 尚可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周志龙,心里有些不满,却又无奈,这家伙有时候说话确实不合自己胃口,但自己却又拿他没办法,因为他资格老资历丰厚,加上 工作经验丰富,自己在很多事情上需要他出力,很多棘手的事情还是需要他出面才能搞定。 同时,从某些迹象上,尚可又感觉出周志龙对乔梁颇有亲近之意,特别是昨晚周志龙提着酒菜去乔梁宿舍喝酒的事,他当晚就通过某些人知道了。 这让尚可不由有些警觉,虽然自己工作上离不开周志龙,但还是要留意他和乔梁的关系,防备他利用乔梁或者乔梁利用他捣鼓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听了周志龙这话,乔梁呵呵一笑:“因为我挂***成员占不占名额这种无聊的话题耽误大家宝贵的时间,我十分抱歉。” 乔梁初次参加班子会,直接把这话题定性为无聊,虽然他的口气比较委婉,但显然是带着某种主观态度的,这让大家不由觉得乔梁似乎有点个性,似乎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丁晓云接着道:“下面进行第二个议题。” 然后丁晓云看着尚可。 尚可看着周志龙:“周县长,你把材料发给大家,先让大家看看。” 周志龙点点头,从包里拿出材料发给大家。 尚可接着道:“关于招商引资和扶贫开发的问题,前几天我召开县长办公会做了专题讨论,形成了这个材料,关于这两项工作,我一直很重视,采取了一系列得力措施,同时也取得了显着效果,特别是招商引资,省电视台还专门做了报道,对我进行了单独采访,今天在会上提交这材料,主要是给大家通报一下,让大家了解这两项工作的进展和过程,以及相关的措施和下一步的目标……” 好家伙,大家还没开始看材料还没开始讨论,尚可先给定了调子,这调子的意味很明显,那就是只许表扬不许提意见。 大家开始看材料,看完后,丁晓云看着大家:“大家谈谈各自的想法吧。” 既然尚可已经定了调子,大家自然不是傻子,于是纷纷表示赞同和赞扬,说这两项工作在尚可的高度重视下,开展地卓有成效,措施得力,领导到位,目标明确,前景光明。 听着大家的话,尚可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满意和自得的神情。 乔梁此时感到很意外很惊愕,今天开这个会,是要大家讨论这两项工作的,是要提建议做补充的,怎么成了唱赞歌?似乎这两项工作目前进行地完美无缺已经大功告成了。 但分明不是,乔梁在看材料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一些需要加强和补充的地方,甚至有些做法过于偏激,需要更正和纠正。 乔梁刚要直率发 表自己的看法,想起丁晓云昨天的叮嘱,想了下道:“刚才看了这材料,听了大家的发言,我感到收获很大,了解了不少信息,熟悉了一些内容,至于更具体的东西,我还需要在进一步熟悉和了解的基础上做出进一步的分析和判断,所以,针对这两项工作,我暂时先不发表自己的见解了。” 丁晓云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乔梁一眼。 尚可斜眼看了乔梁一下,心道,你刚来鸟都不知,发表个屁见解,算你识相。 丁晓云接着道:“根据尚县长提供的材料,根据大家的发言,我谈一下自己的想法……” 接着丁晓云指出了这两项工作中目前存在的缺陷和漏洞,以及下一步需要加强的几个方面。 乔梁听了暗暗赞叹,丁晓云说的这些比自己发现的那些还具体还全面,显然,她对这两项工作是熟悉了解的,是内行。 听丁晓云说完,尚可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毫不客气冲丁晓云道:“丁书记,听你说的这些,莫非是你觉得我这个县长不称职?莫非你是在否定我的工作?” 丁晓云平静道:“尚县长想多了,我们今天是在讨论工作,既然是讨论,那就要进行全面客观的分析,既要看到成绩,又要看到短板,既要发扬优点,又要克服缺陷,这是对大局负责,对工作负责,没有任何针对个人的意思。” 尚可哼了一声:“我是抓实际全面工作的,工作具体怎么抓怎么干,我心里自然有数,我带领同志们辛辛苦苦做了大量卓有实效的工作,却被丁书记肉里挑刺鸡蛋里挑骨头,这太让人寒心了吧,不知丁书记这么做是何意图?既然丁书记说不是针对我个人,那就是针对我领导的这个集体了?或者是针对其他赞同这两项工作的其他班子成员?” 尚可这话极其嚣张,表现出对丁晓云的极大不尊重,明显是不把丁晓云放在眼里,甚至带有挑拨丁晓云和大家关系,煽动大家一起跟丁晓云作对的意味。如果大家想看得更多更快,请搜维心功重号“天一下一亦一客2”,去掉中间的“一”。 乔梁坐在旁边不动声色看着。 第46章 沉沦 白渊当天晚上就赶来了, 听瑞和说苏小荷与魔修烈谮碰上了, 后怕不已,忍不住也说了苏小荷几句。苏小荷好不容易见到一直包容自己的师兄与恋人, 今天一天在大师兄冷淡严肃的态度下受伤的心灵终于得到安慰,却不想连二师兄也指责她,她哭着跑出去了。 “师妹这个性子怎么几年过去都没有改进呢?”瑞和摇头,“快去追她吧, 这城里入了夜不□□全。” “是大师兄。”白渊挠挠头, 叹着气去追了。 瑞和没有放多少心思在苏小荷身上, 只要没惹到他, 他才不管她怎么作。他平静地打坐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才见到白渊带着苏小荷回来。 “师兄,我决定就带着小荷在魔海这边历练。”白渊笑着跟瑞和说, “大师兄有什么安排吗?我和小荷可以和你一起。” “不用了, 我已经有安排了,不适合你们跟着。”瑞和拒绝了白渊,但出于大师兄的责任, 还是将自己这些天在魔海的经验告诉他们,并且拿出自己囤的一批抵抗魔气的丹药, “你们出来得匆忙,应该准备得不够充分,这些先拿去用吧。” 白渊有一些失望, 但也没有强求。大师兄如果想有伴, 早就与他人结伴了, 他跟小荷是突然过来的,已经扰乱大师兄的历练计划了,再跟着就显得不合时宜。 对苏小荷来说,她对大师兄有一种本能的亲近,但大师兄对她实在不够温柔体贴,她在大师兄身边总觉得不自在,分开也好。 三人就此分开,瑞和深入魔海继续历练。途中,白渊联系过他三次,三次都是因为苏小荷自己跑了,请求瑞和帮忙找。 第一回瑞和帮忙找了,第二回时瑞和训斥白渊:“小荷既是你认定的道侣,也是你的师妹!你既然揽下责任要带她在外面历练,就要拿出做师兄的样子来,怎么能让她这样三番五次地擅自跑出去?她是什么灵根你不知道么,在有意之人眼里就是一个香饽饽,你让她容她,是你对她的爱护,但也要知道分寸,须知道过分溺爱有时候会害了她。这一次找到她之后就将她送回宗门闭关吧,等筑基了,本事学足了再让她下山吧。” 白渊被瑞和训得灰头土脸:“小荷一哭,我就不忍心。” “那就忍心让她遇到危险丧命?”瑞和斥道,“你该知道,要是她落到那些魔修或是邪修手里,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 白渊的脸又青又白。 身为大师兄,瑞和不能坐视不管,到底还是帮忙找人。找到人之后 ,瑞和往一块追影石上存进苏小荷的一滴血,将追影石丢给白渊:“收好了,明天就带师妹回宗门去知道吗?” 苏小荷这一次出走,是因为与白渊闹了几句情侣间的口角。白渊脾气很好,每次都让着她,可她却不觉得受到宠爱,反而觉得有些委屈。为什么二师兄总说“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这难道不是敷衍吗?就是二师兄错了呀,怎么说出来总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大师兄,这是监视,我不同意。”苏小荷摇头,“我不赞同将我的行踪刻进追影石,大师兄你不能不经我的同意就拿我的血。”她看着手掌上那一条细细的血线,刚才大师兄突然划破她的手掌,她都没反应过来。 瑞和不跟她说话,只跟白渊说:“我明天要进魔海深处,就不送你们了。”说完转身就走。 “大师兄!”苏小荷追了两步,气恼地跺脚。 “小师妹,不要再耍孩子脾气了。”白渊去牵她的手,“刚才如果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你差点就又被骗了。”这一次带着师妹历练,他真的身心俱疲,“大师兄说得对,我明天就带你回宗门,咱们好好修炼,等筑基了再下山吧,你说好不好?” “不好不好!”苏小荷甩开他的手,“我以前在家中时,虽说也无法天天出门玩儿,可至少初一十五都能出门一趟,可拜进宗门后,我足足七八年没能下山,宗门里再地域广阔,我都玩腻了,再好的风景也看烦了,我就想下山。二师兄,我才出来几个月,不想就这么回去啦。”说着红了眼眶。 白渊很为难。 “你就只听大师兄的话,你不疼我了。”苏小荷蹲着哭了起来,“我看出来了,大师兄对我不耐烦极了,见了我没几个笑脸,一见我就黑着个脸,他根本不喜欢我嘛。” “怎么可能?”白渊觉得苏小荷的想法很奇怪,“大师兄的性子就是这样严肃的,不苟言笑,实则是个热心肠,你别看他说话有时候太严厉了,其实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可别误会了大师兄。”他在心里叹气,大师兄对他们三个师弟一直很严厉,师尊没有那么多时间教导他们,他与三师弟四师弟拜进师门之后,日常其实都是大师兄在带他们。 大师兄一心向道,对他们也要求颇高,总希望他们能有长进,是一心一意为他们打算的。小荷……的确态度倦怠了一些,大师兄看在眼里不满意也是正常的。 他劝苏小荷:“小师妹,你年纪还小,以后就明白大师兄的苦心了。” “……”苏小荷委委屈屈,“可是我真觉得 大师兄不喜欢我。” 女人的第六感不容小觑,特别是一个从小到大一直很受欢迎的女人。苏小荷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大人都喜欢她,小孩子里,她会是最受欢迎的女孩子,没有任何一个女孩比得过她。这样一个无往而不胜的女人,遇上了一个对她不假辞色的男人,心中肯定是不服气的。但她自觉自己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当然不会这么骄傲自大,即便是伤心,也是伤心自己不讨大师兄喜欢。 “你这么活泼可爱,大师兄如何会不喜你?”白渊将人扶起来,搂着哄。 苏小荷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第六感,只好噘着嘴接受了白渊的话。 如果瑞和知道苏小荷跟白渊说过好几次,觉得他不喜欢她,那么他一定会赞叹苏小荷的第六感真准。他的确不想跟苏小荷有牵扯,但既然拜师在同一师尊名下,他是大师兄,苏小荷是备受宠爱的小师妹,那份不喜就得深藏在心里,不能让人看出端倪,不然的话会招惹是非。 他的疏离,只能用原身本就严肃端正的性格来做掩饰。 上辈子那个一见到小师妹就眉眼柔和的聂乘风已经死去了。 在那之后,瑞和就深入魔海继续历练了。魔海本来就是灵修界与魔修界分离的封印屏障,万万年下来之后有所松动是再所难免的事情,而且灵修界这边有惊才绝艳的天才诞生,魔修界那边也不乏出类拔萃之辈。 于灵修而言,魔修界并不是什么好去处,众人也没有心思往魔修界钻营。但魔修界的功法诡谲多端,许多都与献祭有关,献祭的物品自然以凡人的血肉魂魄最次,高端一点的就是灵修界这边的各类灵兽,更高端的,就是灵修者的一身灵体了。有些魔修艺高人胆大,就敢从魔海封印弱点处横跨而来,到灵修界寻找祭品,以助修行。 瑞和深入魔海,就遇上了一些偷渡过来的魔修,那些魔修都比不上烈谮,对上他们瑞和胜算很大,因而很是斩杀了一批魔修。 时间一长,逃回魔修界的魔修将消息传回去,那边的魔修就都知道了,魔海另一边有一个煞神剑修,区区金丹期修为就敢在魔海放肆,截杀渡海魔修。 “欺人太甚!不过金丹就如此嚣张,待我前去会会他!” “我也去!” 无尽之海的封印虽然松动了一些,但也只有金丹期的修士才能通过,金丹以下的人要是想过来,多数得去掉半条命。 瑞和并不贪多,他需要在战斗中磨砺修为与心境,但并不觉得自己就以一当百无人能敌了。 一般来说,他只挑落单偷渡的魔修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也要再坚持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才跑。养好伤后,又继续回魔海深处。他虽然才金丹期,但托魂魄强固的福,神识远超金丹境界,他估摸着自己有着元婴期的神识。 神识高的好处很明显,他能够提前探知到环境的变化,知道有人来围堵自己就立刻遁走。 某一次他在养伤时,白渊又有飞鹤传信过来说苏小荷又跑了,还将他身上的追影石偷走了。瑞和那一次没有答应帮忙。 知道他受伤,白渊也不好意思麻烦他,只好自己去找。 白渊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又没有追影石,想要找苏小荷破费功夫。这一回找到之后,他下了狠心,不管苏小荷怎么哭怎么闹都不为所动,将人送回了宗门。 收到师弟师妹回宗门的消息,瑞和摇摇头,回了白渊一道讯息,让白渊不要荒废了修行。 “荒废修行?”白渊听着这道讯息,骤然呼吸急促。他数了数,这几年间自己的修为并没有明显增长,一直停靠在筑基中期,他从未想过这跟小师妹会有关系。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小师妹,小师妹因为被他强行带回宗门,这两日正与他闹别扭,此时正坐在树下掐花。 “不不,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关小师妹的事。”白渊摇头,然后像做贼一样,将瑞和发来的飞鹤悄悄捏散了。 ※※※※※※※※※※※※※※※※※※※※ 早早早!!! 第47章 沉沦(一更) 双敌! 金管家道,“确实。” 摒去他6家大少爷这个身份,一个公安厅长想见亚洲第一集团的总裁,确实也不是易事。 “金管家,你去大门口跟那些人周旋一会。”6白手指优雅地掂着高脚杯的杯脚,声音淡然,“6家这边安装的是ds智能安防系统,让操控室将大门口的映象输送过来给我看看,先看看这新厅长是什么来路吧,敢来查6家?整个国家也没几个人有这胆子!” “是,我马上过去。” 金管家马上带着两个仆人出去了。 魏管家在旁边联系6家安防系统的操控室,“将大门口的影象输送过来给大少爷看看,利用人物信息搜寻功能,探查一下那新厅长的底……” 挂下电话后。 “大少爷,估记要点时间。”魏管家说。 6白平静得像个优雅贵族,就像在处理公司日常的公事一般,神情淡淡。 他喝了一口酒,“这件事,重点不在警方为什么敢上门来查6家,毕竟一个无知者的话很快就会得到教训,重点是匿名向警方举报6家藏了毒品的人。” 魏管家迅回想起,“对,刚才金管家是这么说,是谁敢胡说6家藏了毒品?” “还有谁?”6白褐眸射出一丝精寒,“这一阵子跟6家百般刁难,想与我6白你死我活的人,还有第二个?” “南宫焱烈?”魏管家震惊。 6白将杯里最后一口酒喝完。 脸色冰冷无比。 “对,极有可能。”魏管家马上道,“差点把他给忘了,这南宫小姐还在6家呢,这么看来他同意退婚一定不是情愿。” 南宫焱烈上午让人送来的一封退婚函件,让6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也以为这件事了了。 万没想到,在6家上下都放松的状态下,南宫焱烈又杀了个回马枪。 ——他还留着这一手! “他当然不是情愿。”6白冷道,“若不是他一只眼睛为代价,那封退婚函他估记都不会写。” “但大少爷,他怎么可能会无端说6家藏了毒品?”魏管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该不会……” “大抵如此了。”6白道,“估记他这几天在6家的时候,就事先留下了什么隐患吧,比如将毒品藏在6家的某个地方,打算离开6家后,让警方上门抓个物证据在,让6家落得个藏毒的罪名……” 一个顶级豪门若是被现藏毒品 ,马上就会被法律制裁。 而消息传出去。 无事造谣者便会说这个家族可能是暗下涉黑、贩毒之类,一个富可倾国的豪门自此名声灰暗,股市下降,家族产业受到重大影响…… “太毒了。”魏管家紧握着手,“这个南宫焱烈,看来是准备一辈子跟大少爷为敌了。” 6白冷声笑笑,“既然他要跟我来这一手,我也不能再客气。” 是的,他和南宫焱烈之间,还没完! “但大少爷,如果真是如此我们要在警方进来之前找到毒品,不然让警方先现就说不清了。”魏管家说,“现在派人去找的话,6家这么大,恐怕难以找到。” “我说让金管家带人跟那个新厅长先周旋着,是为什么?”6白一个跨国集团总裁的运筹帷幄体现得淋漓尽致,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现在让监控室看一下,6家哪些地方没有摄象监控,去那里找就行了。” “对,南宫焱烈不可能藏在监控摄象看得到的地方,不然早被人现了。” 魏管家对6白满心佩服,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立即打电话到监控室。 这里是紧张的遥指布阵,而6家佣人对主人的服务,也依然有条不絮。 女佣用盘子端着餐后擦手的热毛巾上来,“大少爷,请。” 6白拿过左右擦拭了一下手掌,甩回盘子里,“现在,跟把那个新厅长拖一些时间,让人先把南宫焱烈留下的东西找出来就行了。” 是的,再严重的一件事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这么简单。 …… 帝京,某座专接待黑卡贵宾的酒店别墅,总统房。 深色厚重的落地窗帘拉着,挡去了外面所有的光,连这奢华的套房内也没有开大灯。 就像某个男人此刻黑暗愤怒的心情。 “6白,你以为就那样完了?”南宫焱烈像一个受了伤的王,坐在沙上阴笑着,“我送给你的厚礼,你还没拆吧,就等着收这个惊喜吧。” 他一只眼睛上面贴着纱布,渗出药味和血味。 配合他此刻的阴邪冷笑,整个人散着一种嗜血的可怖! 套房内,七八个保镖倒了一地,身上中子伤弹而死。 “尽快处理了。”利威廉管家交待旁边的一个人,“少主现在心情 不好,别再让这些保镖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是是是……” 来人胆战地点着头,将这些保镖的尸 体一一拖出去处理。 “利威廉,你觉得我杀他们不对?”南宫焱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利威廉整个身体僵硬。 似乎南宫焱此时一枪杀了他,也是不意外的事。 他回过头鞠了鞠,“不,是他们该死,在皇城庄‘梅林’没有保护好少主让少主伤了眼睛,少主取了他们一条命是应该了。” “若不是我现在要用人,我一定也让你也跟他们倒在一起。”南宫焱烈声音阴森地冷,令人战栗不起。 他是真正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他温和时有绅士的一面。 但他暴怒的时候,就像个阎罗! “……是。”利威廉垂头叹息着,“我也有错,没有保护好少主,谢少主饶我一命。” “你知道就好!”南宫焱烈咬牙。 “……”利威廉忍着对这男人的惧畏,问道,“但是少主,达荣浩还有必要留着么,此人除了脾气横胆子小,没什么可取之处,这回带他去6家他什么功劳也没有,口口声声说恨6白,这回在梅林却吓得动都不敢动,这种人留着能派上什么用场。” 利威廉的看法,这达荣浩就是一个纨绔公子出身,还不如将他驱逐出去。 “哼。”南宫焱烈手缓缓触了触他那只贴着纱布受伤的眼睛,手在抖,唇边却露出令人胆寒的笑,“先留着吧,这达公子……迟早会有用处。” “是,少主。” 利威廉不敢有二话。 “这个仇,我是一定会6白付出代价。”南宫焱烈声音带着凶恶的沙哑,眼睛在昏暗中犹若鬼神,“让警察去6家了?” “少主放心,帝京公安厅的人这会应该已经到6家了。”利威廉道,“并且,那个人回来得及时,想不到他去了帝京公安厅的消息是真的,只要他不畏忌6家按我们提供的线索去紫园找的话,就一定能将毒品找出来。” “不会的。”南宫焱烈道,“他不会畏忌6家,特别是看到安夏儿小姐嫁给了6白,他也许更想要6家出事吧,认为只要6家出事,他们就能将安夏儿小姐抢回去。” 南宫焱烈正在输液的手紧紧握起,带着喋血般的微笑,就像等着看一场好戏—— 另两个突然回来的恶魔对付6白的好戏! —————— 6家这边。 6白看着立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中是操控室输送过来的6家大门口的画面。 看着大门口那个领的 清俊身影,他褐眸再次深了一下,是他? “好,知道了。”旁边魏管家放下电话,回来对6白道,“大少爷,监控室那边调查过了,整个6家内部,没有监控的地方只有6家主人的房间以及客房,还有就是紫园。” “不必去查客房,佣人每天都会打扫客房,他不可能会将毒品放在客房。”6白道,“在紫园,让人去紫园找。” “是。” 魏管家又马上一个电话通知人去紫园了。 被叫过来问话的菁菁和小纹站在旁边。 小纹听到南宫焱烈将毒品藏在紫园,瞪大了眼睛,“难道,是那天晚上……” “怎么了?”菁菁问。 “我陪少夫人去紫园见慕斯城的那天晚上。”小纹道,“我们在那看到南宫焱烈也在,难道那个男人就是那天晚上将毒品藏在那里了?可恶!太阴险了!” 菁菁,“难道他是看到南宫小姐没回去,以为大少爷要扣留她,所以就叫警察过来了?” 小纹怒道,“那是南宫蔻微自己说生病了,要过两天回去!关大少爷什么事?再说他们毒品都藏在那了,肯定迟早都会拿这事难!” “这倒是。”菁菁点头。 周围6家的佣人看着菁菁和小纹,有些惊讶。 不愧是跟着大少爷的女佣啊,听到毒品在6家也没有紧张呢! 6白神情淡贵地看着屏幕中的画面,冷峻地笑了下,“意外,想不到是你们回来了……” “大少爷,你认识这个新厅长?”菁菁和小纹很惊讶。 “……” 6白没说话,眸光微寒。 若不是看在安夏儿不让他动那两人的份上。 他会立即让人将这个新厅长拿下! 屏幕画面中,大门口那个新厅长身材高挑,肩头披着一件警服,非常年轻但却有不容忽视的气势。 他正跟金管家在谈判什么,脸上完全没有他那个年龄的急躁和冲动,反倒像和风细雨,一切都信手捻来般带着老练。 ——安夙夜。 第48章 深水加更(感谢小狗妹妹深水支持) 而且我的妻子永远不会撒谎的,也只有苏玄歌你这个逆女而已!”苏玄歌挑眉,再次比划道,“这与我有何关系,你又让我中枪了啊,真是得,看来,我的母亲还真是不应该接纳你们进来呢,想把一切据为己有,真是够贪婪的!” “还有,他是何人,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是一个伤员而已,也可以说是我和南宫王爷一同救的他而已,在我眼里,他是比你们强。”苏玄歌这番比划,刚刚落下,就听到云晨彬开口了,“歌儿,我是你的舅舅,我叫云晨彬,你的母亲是云怡,是我的妹妹,你母亲是韵朝的先公主,我是韵朝的先太子!” 苏玄歌顿时一怔,她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或者说是万万不会想到,她倒是知道,韵朝的人是为了怀念一个云姓的女子,所以,这才有意取姓为云,而且全部是皇室成员,就如当今的皇上云龙琛等人一样! 虽然她也明白眼前这个曾经自称是“晨彬”的男子,还以为他是姓晨呢,毕竟,百家姓里的有这个字当姓的。 突然间,苏玄歌又记起来,她似乎是记错了,因为在百家姓里这个早晨的应该读作昶(chǎng)或者是仄(zè),真是给忘记了,看来,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只有名字之时才会当作早晨的晨字呢! 苏歌怡和苏义晨同样是一怔,或者说这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之事,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的,当初他们以为是耳东的陈姓,谁知竟然不是。 “陆蓉天,还有,郑森,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有化名一说吗?任何人,尤其是在他不熟悉之地,又有谁会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呢。” “不过,本宫倒是觉得苏玄歌这次改名换姓是正确的,而且还上了苏府的族谱,那一切的一切就证明她不再是郑府之人,而是苏府之人,既然你们不愿意认她,本宫倒是想认她,要让她真正回归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被人当作小看的庶女呢!”云晨彬嗤之以鼻说道。 随即望向苏玄歌,“歌儿,我是你的亲舅舅,我叫云晨彬,你还记得我曾经在前一阵过来,看到你之时,我发愣时的情况吗?因为你和你娘长得很相,而且我也一直在找你娘,没有想到,你娘竟然会……” 说到这时,云晨彬不由抹了一把泪,没有想到,自己出来找妹妹,妹妹不见踪影,却只见到了一个外甥女,而且据说是已经死了,妹妹也是过于善良,也是过于软弱了。 此时,他是完全看不下去,苏玄歌被郑森一家人给骂得不成样子,更加不想让她再被人欺负,这才有意自暴身份的,为的就是 要证明苏玄歌的身份,可是远远高于在座的所有人。 陆蓉天听到这时,大笑道,“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证明你的身份吗?本宫可是从未有过哥哥呢,而且这个自称,任何人难道都不会自称吗?” “呵呵,”就在这时,南宫离也开口了,“你说你没有哥哥,那个陆天监,不就是你的兄长吗?” 陆蓉天一愣,随即笑道,“南宫王爷,你记性太差了吧,这他不过是本宫的义兄而已,对本宫可……” “陆蓉天,”云晨彬再次冷冷开口了,“本宫的妹妹从来不会如此心地不好的,也不会轻易占别人便宜呢,而且她也不会想害别人,只会把所有的人当作好人来看待,谁知却被人拐带出来呢。” “还有,本宫的妹妹云怡,从来不会把本宫说在嘴里,就算最生气时,也只是唤本公主而已,而且对任何人都不会有怀疑之心。郑森,你好好想一想,到底云怡和陆蓉天,是谁好还是谁坏,可别被一个鱼目给混成了珍珠啊,到时候一切的一切你都会后悔的,对你极不好啊。” 听到这时,郑森不由皱眉了,可是他明明亲眼见到当时云怡和陆义兴完全就像是亲生父女一样,两个人还抱头痛哭一场呢。 “老爷,别听这个所谓的云晨彬,这韵朝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先太子,没准儿就是苏玄歌有意找的呢,故意在此诈你呢。”陆蓉天怕自己的身份被揭露,立马说道,“妾可一直对老爷很好啊,而且义父对妾也是很好。” 在这个时候,陆蓉天竟然把陆义兴称之为义父,看到这一幕,苏玄歌不由露出一抹笑意,心里却在想:要是陆义兴在,听到亲生女儿把自己叫作义父,不知他会有何种感想呢? 看到妻子再次落泪,而且眼里流露出几乎从未有过的虚弱样子,郑森再次动了怜香惜玉之情,再想想,自己的妻子这几年完全是在后宅待得很好,也从未把自己当过公主,她也说过,既然陆相是她的义父,那么也就不必再相认了。 想到这时,郑森摇头道,“你说你是云晨彬就是吗?本老爷可不相信呢,在本老爷看来,你倒是一个骗子而已,你这种清秀的男子,根本不会什么武功,要不怎么会被苏玄歌所救。” “等等,没准儿,你还真是如蓉儿所说的那样,还真是苏玄歌给雇用的,为的就是要混淆本老爷的视线呢。蓉儿既然已经下嫁与本老爷,那么在本老爷心里,只有自己的妻子最能信任,其他人根本不能信任。” 说到这时,他再次看向了苏玄歌,瞪着她,“苏玄歌,你还 真是敢用这招术啊,你不认,也罢了,何必要拿一个假的所谓的韵朝先太子,谁人不知,当初那个韵朝的先太子已经消失了很久,怎么会突然出现呢,这一看就是你花钱雇用的!” “还有,难道只准你有义父,别人就没有吗?不能因为你而让别人不能相认了,真是的,看起来苏义晨还真是没有教会你啊,真是粗俗之人,看来,你真应该让你的母亲好好教教你如何才知道贤惠得体呢!” 听到这时,南宫离不由大笑起来,随即指向郑梦风,“难道在郑老爷眼里,只有你的这个风情万种的郑梦风就是贤良得体吗?穿得如此浪当,就连青玉苑也没有这样的妓子呢!” 南宫离话音一落下,众人再次大声笑了起来,如同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云晨彬不由摇头,随即看向了郑森,再次冷冷道,“你还真是会质疑啊,那么,你让陆蓉天拿出公主的牌子来,韵朝的公主在出世之后,就会在身上刻上印记呢,真正的公主绝不会被人给交换了呢。” 陆蓉天一听这个,顿时记起来了,曾经她在云怡的身上看到过那是一朵白色的云,当时她以为那是胎记,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那竟然是印记,要是早知道当初自己也要找人给自己刻上呢。 看到陆蓉天垂下头,云晨彬以为陆蓉天是准备承认了,就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当时本宫的妹妹出生时,本宫还特意咬了她一口,结果本宫的这一口,反而让她的额头中心有了一粒红点,当时父皇还埋怨是本宫伤了她呢,而这更加是她的身份证明,但是陆蓉天,你并没有。” “我……我有……只是当初我……我的那粒红点是被……”陆蓉天结结巴巴说道,或者说,是她不知道该找何种理由来解释她额头中心没有红点。 “陆蓉天,你不要,更加不要胡说,本宫那一口咬的可是她的额头正中心,但是你的额头却是光光的,根本连一个伤疤都没有呢,你若说是你自己摔倒被划伤的,怎么可能呢?”云晨彬冷冷说道。 郑森挑眉,随即道,“你难道就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假的吗?” 听到这时,云晨彬更加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再次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郑森,你可知道,当初本宫妹妹出生时,可是本宫和父皇一起在等着呢,而且是亲眼看到她是被乳母抱出来的,根本没有任何人能交换呢,那乳母可是母后的陪嫁丫鬟呢,所以,这一切是不可能的!” “当初本宫可是比父皇还要抢先一步接过皇妹呢,只因为她是皇室里的唯一公主而已,当时本宫过于心 急也过于兴奋,所以,忍不住就在她的额头咬了一口。” 听到这时,苏玄歌也明白云晨彬所谓的咬,就是指亲吧,毕竟,在古代是没有亲这个词的意思,所以并不知道,或者说是因为天性使然吧。 “那可不见得,也许就是那个所谓的乳母有意换的吧?”郑森还是觉得不可能,在他眼里陆蓉天才是真公主,云怡不过是一个冒充之人啊,再加上他也听人说过,有人会有意交换过或者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更好呢。 “那么,郑森,你应该问的人不是本宫,应该是陆义兴,更应该了解清楚,他们是不是去过韵朝呢!”云晨彬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就是,南宫离的话,让他心里一颤,那就是“陆义兴的确是去过,要不怎么能买通云伯,甚至还把公主给骗了出来,而云伯想必当时就是假装是乞丐吧。” 云晨彬一愣,不由看向南宫离,眼前这个也不过刚刚二十岁的南宫王爷,竟然会了解那么清楚,这么说来,他一直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呢,却是隐藏不说,直至现在才说出来,实在是让他没有想到呢。 “是本王无意中发现了你的身份,这才找到水,是水告知本王的。”南宫离好没良心的就把水再次给暴露出来了。 陆蓉天顿时大哭起来,“老爷,老爷,我不想活了,我真得不想活了,再活下去,又有何意义啊?我的身份,我自己能不知道吗?又何必让一个陌生的男子任意侮辱我啊,我宁愿舍弃公主身份,嫁给你,是因为对你有真爱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陌生的男子却胡说八道,甚至还在侮辱我,什么我不是,我怎么不是啊,我要不是,我当初与义父怎么会血液不溶合啊!呜呜,呜呜,我丢死人了。” 说到这时,陆蓉天再次要撞向门,当然再次是被郑梦风和郑梦清姐妹二人给拉住,就是不让她撞。 郑森再次皱眉,本来他是觉得有些怀疑了,可是看到妻子再次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再看到两个女儿同样是在抹泪之时,心里那种软又来了,“蓉儿,本老爷相信你,本老爷既然已经娶你为妻,也不会再相信其他人了。” 说到这时,郑森再次瞪向苏玄歌,“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是不是要我找到证据,证明这个人是假冒的,你才会甘愿认错吗?” 苏玄歌挑眉,随即比划道,“那么郑老爷,我倒是想问一问,我有什么错?云公子只是我和南宫王爷路上救的人而已,这点,当时见证人很多,如若郑老爷不信,倒是不妨询问一番。” “谁不知那些人就是你们的人啊。如若要找证人,也必须找韵朝的人,对了,我舅舅见过韵朝的先太子!”郑梦清突然开口道。 云晨彬不由望向南宫离,南宫离用口型说出来三个字“陆安思”,云晨彬突然记起来,的确,曾经韵朝是有过这么一个人名,而且当时还是云怡无意中救的,如同他被苏玄歌所救一样,这还真是母女做了同一件事而已,只是苏玄歌得到的是亲情,而云怡得到的却是被骗! “本宫倒是见过陆安思,当时还是本宫的皇妹救了他,如同苏玄歌救了本宫一样的事情,当时的陆安思骗取本宫的皇妹信任,说是要为她祈福,谁知,竟然与云伯勾结在一起,把皇妹给骗了出去!”云晨彬再次开口道,“而本宫在皇妹失踪之后就出来寻找,谁知被内作给伤了,如若不是遇到苏玄歌,本宫估计也早就活不了了。” “你又在胡说什么?这个称呼又能说什么,任何人只要有钱,就能任意胡说呢。”郑森在这个时候更加不相信云晨彬了,在他眼里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陆蓉天,因为在他看来,这一切全部就是苏玄歌有意的,甚至就连他们被叫来也是如此做作的,“不要再冒充了,本老爷的大舅子可是一个正直之人,而且他也说过陆蓉天才是真正的公主。” “对了,他还说过,就是他把公主给偷偷摸摸给换了,要不云怡那个贱人怎么会那么……的不甘心呢,因为她不愿意当公主呢。要不是她,本老爷也不会有这么一个十六个月的白发女儿,完全就是一个妖怪而已!” 第49章 沉沦(双更合一) “厉害,真是厉害。《》《》 ..难怪琅邪会选择你做主人,金丹境初期,就斩杀了神魂境后期的魔种傀儡,将来这琅邪神剑在你手里,必定威名远扬!”秦王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要知道,整个异能者世界,修炼邪恶功法的强者也不少。虽然不至于如魔种傀儡那般被完全克制,但叶谦对于那些修炼邪恶功法的人来,一样是具有很大震慑力的。 “如果没有克鲁尔,别斩杀那魔种傀儡,我保命都做不到!”叶谦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自己远没有斩杀神魂境后期魔种傀儡的实力,至少现在没有。 闻言,秦王下意识的朝着一旁的克鲁尔看去,只见克鲁尔也有意昂起了头,带着几分傲然之色,似乎要告诉秦王,他这个山地王者可不是吹嘘出来的。 狼牙其余众人,对克鲁尔也不由的竖起了大拇指。金丹境后期,速度堪比王侯,不历史第一,最起码也是当代第一了。 “天狼王总算是后继有人了,不准将来还能够长江前浪推后浪,会带着恶狼谷再进一步。”秦王朝着克鲁尔欣赏的头,随即叮嘱道:“但我不希望你学天狼王,将来为了晋级,罔顾生命,大开杀戒!” 如果天狼王听到秦王如此告诫克鲁尔,只怕会第一个跳出来,他们狼人天生功法如此,不杀生命,何以晋级? 克鲁尔含笑道:“没有狼王的许可,我自然不会随意杀人!” 叶谦听到这话,颇为满意,至少现在的克鲁尔看起来和当年的天狼王完全不一样,天狼王年轻的时候杀戮之名四方震动,而克鲁尔要憨厚踏实的多了。 “秦王,这东西麻烦你为我转交给六大势力。”叶谦忽然想到了正事,将那魔种傀儡的神魂金丹拿了出来。光是这么一颗金丹,就价值不菲了。 “干得漂亮!”秦王毫不吝啬的赞扬道,随即接过了叶谦递来的神魂金丹,道:“你需要什么物品清单,随时可以交给我。” “另外,你你还发现了一个神魂境后期的魔种傀儡,只要我找到他,也记你一功。”秦王呵呵笑道。 “可那魔种傀儡只怕不知道跑出去多远了!”叶谦有些担心,这么长的时间,那魔种傀儡只怕跑出去不知道多远了。 “放心吧!”秦王含笑道:“他既然出现了,我就不会让他轻易逃掉,不定还能够借助他,找到玄门的老巢也不一定!” “啊!”叶谦和狼牙众人都是脸色一变,秦王居然还有如此本事? 一时间,叶谦等人个个心惊不已, 不愧是活的最久的一个王侯级强者。对方只是出现,他就有办法追踪,这本事是叶谦等人望尘莫及的。 “好了,我也不耽误时间了,时间一长,唯恐有变。我先去追击那魔种傀儡。”秦王随即就告别了狼牙众人,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这一次,叶谦才真正明白了秦王的速度有多么可怕。那绝对是达到了凌空九步一秒八步的水准。换句话,秦王的速度,比之创造出凌空九步的强者,速度上丝毫不差。 秦王离开之后,叶谦和狼牙众人则是在别墅庆祝了一番。杀死玄门的一位神魂境后期的魔种傀儡,还有克鲁尔的回归,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与此同时,叶谦交代的对付玄门抓捕女学生的事情,也在暗中进行,现在就只等待成果。 翌日,一大早,狼牙再次迎来了秦王的大驾光临。 “秦王,追踪那魔种傀儡的事情有消息了?”叶谦好奇的看着秦王。 秦王头,道:“这次还得多谢你,让我顺利找到了玄门的老巢,一共击杀玄门五位神魂境后期的魔种傀儡。玄门的高层,除了一个不在总部的门主之外,其余都已经伏诛了!” 这是一个让所有狼牙的人都振奋无比的消息,玄门一直都是华夏的毒瘤,叶谦和狼牙对付玄门始终还是觉得有心无力。可没想到,这次秦王一出手,就将玄门的总部给拔掉了。 “秦王,谢谢你!”叶谦一脸诚恳的感谢道。华夏这个毒瘤,总算是被拔掉了,虽然还剩下很多分舵和总队的魔种傀儡,但这些都是喽喽,只要有叶谦和狼牙在,这些人只要敢冒头,最后肯定也只有死路一条。 “秦王就是秦王,没想到让我们狼王无从下手的玄门,秦王只是一天就给解决了。”狼牙众人个个都高兴不已。 秦王呵呵笑了笑,道:“你们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了,如果不是你们狼牙将玄门高层的人吸引出来,我也是有力没地方使。” “我今天来找你们,除了要告诉你们玄门高层被瓦解的事情之外,还有就是我在玄门总部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秦王一脸郑重其事的对叶谦等人道。 “什么发现?”叶谦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肯定和最近大量女学生失踪的事情有关系。 “原来玄门存在的最大阴谋,就是那魔主借助其用来炼制万恶的万魂解封印的工具。而这个阴谋,玄门已经开始实施,而且距离成功已经不远了。”秦王郑重其事的道。 “万魂解封印?”叶谦不解的看着秦王, 显然是第一次听这东西。 不过,光是这个邪恶的名字,就让在场所有人感到莫名的心寒。 秦王解释道:“万魂解封印是魔门之中的一个最为邪恶的阵法,其中最为邪恶的就是需要一万个有特殊性质的人作为祭品。传,这万魂解封印能够解除世间一切阵法。” “一万个人作为祭品?”听后觉得不寒而栗,俗话万人成山,一万个人站在一起,那就是一座人山。而这个所谓的万魂解封印,居然需要一万个无辜的性命为之牺牲,其邪恶程度不言而喻了。 “女学生失踪事件!”白天槐等人都联想到了这件事。也就是,玄门抓那么多符合两个特殊条件的女学生,为的就是炼制万恶的万魂解封印。 “这些该死的魔种傀儡,居然要杀那么多无辜的年轻女孩,就为了炼制什么万魂解封印?”燕舞恨的咬牙切齿。 白天槐道:“万魂解封印可以解除任何的阵法封印,玄门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释放所有的魔头,让绯月祭世降临!” “没错,这就是玄门的意图所在。所以,你们狼牙一定要不顾一切阻止他们炼制出万魂解封印!”秦王头,叮嘱的看着叶谦等人。 叶谦自然是义不容辞,道:“玄门高层已经基本上瓦解,那玄门的门主不知道是魔种傀儡,还是逃离的魔主本人。其他玄门的人,对我狼牙来,已经没有威胁,这件事我们狼牙一定会全力阻止!” 玄门如今对于狼牙来,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强势的优势,只剩下隐匿于暗处的优势。但华夏古武联盟也遍布华夏各地,他们只要再对那些无辜的女学生下手,叶谦就有机会将他们逐个铲除。 很显然,下面将是一场残酷的争夺战,就看是玄门先找齐一万名女学生,还是狼牙先将玄门分散在各地的分舵和总队瓦解掉。 叶谦在送走秦王之前,又给了秦王一份清单,希望秦王早日派人将这些资源送过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叶谦为李伟等人准备的聚丹的宝物。 随着叶谦的实力增长太快,狼牙核心成员对于叶谦的帮助也在明显的降低。而叶谦要做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成长,而是希望整个狼牙的兄弟,都能够和他一起成长。 送走了秦王之后,叶谦就决定,将已知的魔种傀儡先灭掉。而这个人,就是叶谦早早就知道的杨紫涵。这个人一直潜藏在普通世界,以一个当红艺人的身份存在。 这一次叶谦并没有自己出手,而是交给了白天槐几个人去做。毕竟,杨紫涵只是一个六品古武者修为 境界的魔种傀儡,交给白天槐他们练练手,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至于叶谦自己,在知道玄门这个阴谋之后,一股浓郁的危机感降临。他决定先努力修炼,以应付未知的危险。 数日后,华夏古武联盟终于传来了消息。那些被华夏古武联盟的人下了追踪药粉的女学生失踪,狼牙所有人都出动,开始了一场追逐和解救的战斗。 这个时候,狼牙十一人分成了六组,根据消息前往华夏各地,追踪失踪的女学生的下落。叶谦自己一个人一组,乘坐军用直升机,根据消息赶到了一个三线城之中,根据追踪药粉的仪器,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厂房外。 “就是这里!”叶谦根据追踪药粉而来,自然是不会有错的。随即,叶谦精神力探知的本事施展开来,瞬间整个厂房里的一切都落入了叶谦的掌控之中。 在这里,有着三个被绑着的女学生,面容憔悴,有一个脸上还有泪痕。这女学生身上正是有追踪药粉的志愿者。而在这三个女孩之外,还有四个六品古武者修为境界的玄门弟子,其中三人是普通弟子,一人是核心弟子。 “必须找到玄门炼制万魂解封印的地址,阻止玄门的人炼制这邪恶的万魂解封印!”叶谦微微皱眉,这是目前狼牙第一重要的大事。 第50章 沉沦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玫瑰先生最新章节、玫瑰先生觅芽子、玫瑰先生全文阅读、玫瑰先生免费阅读、玫瑰先生 觅芽子 《玫瑰先生觅芽子 《浮京一梦》作者:觅芽子 第51章 沉沦(二更) 秦玄跑了,就在晨曦主神自杀,妖族两位妖祖认怂,他马上就可以君临整个原始宇宙的时候跑了,当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别说云彩,就连他花钱买的催神弩都留给了混沌城主,甚至临走前把原始宇宙意志灌输的金之法则和灵魂法则本源都从灵台中硬是剥离了出来。 之后将由于强行剥离导致从宇宙最强者级别降级到了宇宙之主级别的法则本源直接封入了他创造的混沌碑中,只要有人能够参悟透彻这几块混沌碑,就能够直接成为宇宙之主。 如此一来可谓是元气大伤,损失惨重,甚至于还随手偷着把所有司命星君的神像给毁了,无声无息的化为灰尘灰,当真是一点也没留下。 若非第五十三块混沌碑还在,恐怕诸多人族最高议会的大佬们还以为他们的记忆集体出现了混乱呢。 秦玄是真的不敢在这地方待着,这里太惊悚了,虽然不知道他那位非正式的二师叔为啥要把人放进来,但是他还是溜了吧,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待着,有点考验他的心里承受能力。 那位大佬把人给他送了过来,还给他开挂,真以为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连上万界网的? 度厄仙山要是能自主连上万界网早在星辰变的时候就已经连上了,为什么偏要在吞噬星空里出现这功能? 这世界上能对先天灵宝改动的大能不多,很凑巧能无声无息的对秦玄埋在识海,灵台里的先天灵宝重新炼制的存在更少,他推断出的这位大能,他未来的二师叔绝对是其中之一。 而且催神弩身为人族秘宝怎么可能说仿制就仿制,真以为修了仙就可以不注意版权?你在开玩笑,要是无证炼制人族秘宝,指不定第二天就有一位人族大能来找你谈心了,同是人族不是核心也不可以,人族大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神奸,妖奸……人族内部不可不防啊。 元始天尊身为人族背后的支持者之一,与人族关系复杂不可言说的幻想世界中的五位圣人之间自然也有合作关系,不然万界网,诸天商店,拍卖行等幻想世界的产业怎么可能开到洪荒去? 因此,万界网,诸天商店突然开启的背后必然有些这位天尊的身影,当然这绝不是秦玄要跑开的原因。 实际上秦玄溜得这么快,还是因为他修行的命运大道不断的提醒着他危险将近,恐怕吞噬星空中要出现什么变故,不然一向尊天重道的元始天尊怎么可能会逆了天数赐下斧型至强至宝? 还是溜了吧,所以秦玄拼着损失惨重也要斩断和 吞噬星空世界的因果,生怕危险顺着因果找上门来。 不过秦玄也不是毫无收获就是了,怎么说铭刻在神魂,元神中的两道神通虽然鸡肋的不能在鸡肋,但是好歹也是神通不是? 等等,武器精通先不说,那个灵台清明,他怎么觉得他在遮天世界的过去身有救了?妙啊! 秦玄惨白着脸点了点头,说着踏入借助命星轮打开的通往天庭的时空通道。他如今已经是金仙境界了,也该去天庭任职了,顺便见一见老君,打探一下天尊何时收徒。 天庭,洪荒本源世界明面上的统治者,洪荒神道体系的核心,建立于洪荒太古星空之下,新天之上的天界中。 天庭最高的统治者为混元强者昊天大帝,不过昊天大帝早已将诸多政务转交给了自己的化身玉皇大帝,自己隐居在三十三重天的最高层次的大罗天中。 昊天大帝或者说玉皇大帝之下便是瑶池王母,同为混元道果,一身修为不在昊天大帝之下。所说号称昊天大帝同门,实际上却和洪荒第一女仙混元道果存在西王母牵扯不清,藕断丝连,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不过西王母隐居大罗天中西昆仑世界,瑶池王母却以混元之身不上大罗天清修,反而在瑶池掌管天条天规也是颇让人不解。 玉帝王母之下,便是天上六御,有天庭储君一称的前先天星神,现转世封神者紫薇大帝——伯邑考;有昆仑山元始天尊坐下玉清真王,明明是大帝却喜欢自称东海散仙的南极长生大帝——南极仙翁; 有昆仑山元始天尊嫡传弟子乾元山金光洞号称诸天第一太乙仙,仙道驻地府大使十方救苦天尊,诸天万界惯孩子家长排行榜排名第五的青华大帝——太乙真人。 当然青华大帝这个职位因为各种原因,偶尔也会有几位大佬跑来客串一下,但是天庭册封的正统青帝还是真位太乙真人。 还有道德天尊门下,专职斩妖除魔的北方真武大帝;以及元始天尊门下,同样斩妖除魔的西方勾陈大帝。 不过同样的由于历史遗留问题,黑帝,白帝也属于共享职位,平日里跑来客串的大佬有很多,数不清楚。 最后一位便是六御之中乃至于整个天庭神道体系之下身份最为高贵的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祗。 唯一一位以圣人真身担任天庭帝位的大佬存在,不仅掌管六道轮回,还握着一半大地权柄,和镇元子大仙一起开创地神,地仙体系。 除了六御之外,尚有两星三清四灵五老。太一天庭时,两星一为 司命星君,执掌众生命数,一为太白金星为天庭天帝宰相。 不过前者权柄被紫薇大帝,后土大帝,月老府给分了。后者职能又被三清顶了,被搞成了天帝幕僚,拿着幕僚的名头干着天帝使者的事业。 而另一位司命星君的地位也由月老顶替,于是两星如今成了太白金星和红鸾星,一个是天帝使者,一个执掌人间的情爱,虽然不如以前,但是仍然是天庭一品大员,天庭高层。 三清自然不用说,乃是天庭宰执,文官之首。再加上三位都是三清天尊化身,地位崇高,平日里不问世事,不到大事不出面。 四灵指得是四位镇守洪荒四级的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位都是天道之下先天神圣,位列混元,名义上属于天庭,实际上各自为战。 五老自然是太古神道一脉遗留下来的的五位先天神圣:东方安宝华林青灵始老君,简称“青灵始老苍帝君”;南方梵宝昌阳丹灵真老君,简称“丹灵真老赤帝君”;中央玉宝元灵元老君,简称“元灵元老黄帝君”;西方宝金门皓灵皇老君,简称“皓灵皇老白帝君”;北方洞阴期望郁绡百晨玄老君.简称“百灵亥老黑帝君”。 这五位可是太一天庭的老人,各个都是先天神圣,至于修为多高深,便是玉帝也不知道,因为这几位早已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出面多以六御为名,他们在天庭只是挂个名而已。 除此之外,诸多战神,天王,各部三百六十五位正神,还有诸多天兵天将共同构成了这洪荒神道至高无上天庭。 秦玄一步踏出,便是天庭四大天门之一“南天门”门口,天庭四大天门,东天门,西天门,南天门,北天门。 南天门勾连诸天万界,乃是天庭穿越诸天万界的同道的根本所在,诸天万界的天庭众神,仙来到洪荒天庭必然落脚在此。 北天门,上面挂着一面镇魔镜,监察妖气,魔气以及诸多违反天规天条的天庭众神,由六御之一北极真武大帝镇守。天庭发兵降魔除妖都从此走,故而有“北门开,天兵来”一说。 东天门,联通诸天大能,至高,神圣道场,天庭设宴开盛会,派发请柬。众仙参加宴会,或者访友寻亲,上访天庭都从此门进入。 西天门,门外就是大雷音寺,联系西方极乐世界,多由此门进出,西方佛陀,菩萨,罗汉想要来天庭办事也从此门走。 四大天门组成一个大型阵法——万神阵,没错就是万神阵,脱胎于截教昔年镇教之法万仙阵,非混元不可破,也将窥视者 的视线阻挡。 秦玄站在南天门口,看着面前宏伟的大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两边摆数十员镇天元帅,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下列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取自《西游记》) 四大天王分列立在南天门两边,看着一个身穿道袍的小道士在南天门口张望,广目天王走上前去,“不知小道长从何处而来?要来此作甚?” 天庭的人都知道身穿道袍的人不能惹,天庭众神多为封神之战上来的关系户,仙二代(仙道二代弟子)。 除了在天庭为神,也会在凡间留下道统,谁知道这些穿道袍上天的小年轻是哪位大神的徒弟,他一个小小的看门的天王,可惹不起那些大佬门下,上一个惹了仙道散修大能符元仙尊的王母亲女龙吉公主,现在被坑的都快崩了。 那个号称娲皇留下补天石,斗战胜佛兄弟的石头精,本来有机缘拜入老君门下,结果还不是因为惹了斗姆天尊门下警幻仙子,站在都转世多少年了,这不还在修十世善人,等着飞升西天极乐呢。 这位要是那位天尊传人,哪怕是财部的人,他也惹不起,那两位天尊可都是西方燃灯古佛点名要求照顾的人,天王之首托塔李天王都要给几分薄面,他们歇歇吧。 等等,有点不对呀,这个小道士的修为他竟然看不破!我可去你的吧,他可是堂堂玄仙巅峰,在玄仙之上只有金仙道果的修士,金仙道果在诸天万界称呼一声大能也是可以的,哪一位金仙是一个少年模样? 算了,广目天王放弃了自己的猜想,等着勉强这位大能回话。“小道是上天任职的。”秦玄的脸上挂上了一抹腼腆的笑容。 “任职?”广目天王脸色一变,“不知道长是和职位,可有信物?” “有,天王且看。”秦玄手中一点,一个小石球出现在广目天王的面前,广目天王在天上这么多年,修为受制于封神榜不能提升,但是眼界却因为这链接诸天万界的南天门进进出出的大能,大神通者们提高了很多。 这个看起来坑坑洞洞的小石球上面弥漫着古老的气息,再加上是不是透露出来的先天之气,怎么看也不是凡物——先天灵宝? 秦玄手中石球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一尊石盘,落在秦玄背后,“防御!”其他三位天王看着这边突然出现的大石盘,带领天兵摆出防御阵势。 “且慢!”广目天王看着身后的人要进攻,马上挥手制止,只见石盘之上星辉流转,玄妙命运之道在石盘之上流转 ,本来石球上的坑坑洞洞之上竟是各种先天宝石。 三百六十五颗先天宝石对应天庭之上三百六十五颗太古星空的太古星辰,一元先天晶石又与天庭之下后天星辰相互呼应,很明显的这是一件天庭的神器,天庭大神的至宝。 无边神力至上三十重天上司命星君神殿,神殿之中无边命运之力和秦玄手中命星轮相互辉映,三十三天之上凌霄宝殿中,玉皇大帝睁开双眸,“来了,好啊。” 天外太古星空紫薇宫,现任紫薇大帝伯邑考看了看面前仍在闭目修行,陷入了不知名境界的原紫薇大帝,叹了一口气,“怎么就这么快就来了呢,闹心啊。” 幽冥之中,十殿阎罗看着手中幽冥至宝生死簿的震动,脸色不太好看,“来了,竟然来了,唉~” 月老府中,月下老人站在一棵由红线编织的树下,红线垂落随风轻荡,“感觉到了你的老朋友了?” 明明看似是一个白发老者,但是声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魅惑感,“罢了,既然那位道友都有了继承者了,我还拦着做什么。” 昔年太一天庭时,除了五方帝君之外,尚有三位皇者和太一天帝管理洪荒世界,天皇伏羲氏,地皇女娲氏,冥皇九头氏。 天皇非掌天之神,而是调理天机之神,是天庭的智者,宰相,相当于如今的太上老君。 而天皇伏羲氏手下有两位助手,大司命,少司命。女娲氏与伏羲氏乃是先天神圣,为兄妹,所以女娲氏和少司命关系也不错。 秦玄不知道天庭之中发生了什么,只是正要开口的时候,就听见南天门里传来一声“且慢!” 一位白发老者从南天门里缓缓走了出来,“星君终于来了,等的老朽好苦。几位天王在做什么?这位可是昊天陛下亲封的天庭一品大员,司命星君!” 第52章 沉沦(感谢狗妹女士深水加更)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想不到朋友竟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反过来劝瑞和: “谁跟你说高考的事情的?那都是没影儿的事情!你现在在厂子里上班多好,一个月最高能拿四十块八『毛』钱,比人家城里的工人拿的死工资工钱还多呢!读书又怎么样,村里那些知青听说以前在城里各个都是读书人,下乡后不是也赚不到钱?就那个知青许蔡恒,说是高中生, 抢破了头才在村里的小学占了一个老师的名,每个月也只拿十九块钱, 赚得还没有你多呢!” 瑞和知道李大水的好意,可他定下来的目标绝对不会改,见李大水还要再劝自己, 赶紧搪塞过去:“我就是想多认几个字,闲着也是闲着。” 没想到李大水狐疑地看他,看得他心慌慌:“咋、咋啦?” “你不会是……又喜欢卢培音了吧?还是别的哪个知青?” 瑞和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将搪瓷缸子放下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屏蔽的关键字*!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 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 但人是真的可靠, 见瑞和实在烦恼,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 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 村里那十几个知青, 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 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 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再把你的要求一提,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专门给知青住,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许蔡恒是小学老师,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 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瑞和连忙点头:“好,就听你的。课本我都有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许蔡恒说:“下午就能开始,不过知青点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住,方便!” 于是两人约好了下午就开始上课,许蔡恒一点半会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点的知青开始问许蔡恒:“他找你做什么,你们有交情?”也有一个女知青闲闲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卢培音的呢。”“美书别胡说……” 老爷庙被隔出十二个隔间,五女七男,女知青住右边隔间,男知青住左边,瑞和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多,正好是人最齐的时候。许蔡恒将糕点锁紧床头的小柜子里,隔间小,除了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别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见人都挤在他隔间门口,好脾气地笑笑:“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嘛,还问我做什么?” “哎呀果然进厂就是比下地赚得多,我听说那个张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器厂订单多管事才规定一天要做十二个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来那笔订单做完,他还是每天做那么多,同组的人都说做不了撑不住了,他竟然还能自己撑着继续做,啧啧啧,年纪轻轻比老黄牛还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赚那么多工钱,一个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资才十九块钱吧?” 耳边叽叽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话有些不好听,许蔡恒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撑住门做出要出去的样子:“我去学校办公室拿点东西,大过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听说晒谷场那里下午有猜谜。” 一个男知青拉住许蔡恒:“哎先别走,再说说嘛!你真答应教他啊?那你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张小山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难相处,我就坐着给他讲课一点都不累。”许蔡恒将人挤走,反身关门上锁,再转身时带着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备课,将人教好,等我回来再聊啊!”说完就走了。 “咱知青点也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啊,凭什么张小山一找就找许蔡恒?” “这有什么好酸的,蔡恒教了几年小学经验丰富嘛。” “谁酸了?我就说说……” 知青点因为瑞和的来访而涟漪阵阵。竹器厂年前那几批国外的大订单,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器厂落在上美村,上美村有一大片竹林山,这才让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头,别的生产大队的人要来应聘还得排在上美村人的后头。那几个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运进厂,编织品一车车地被牛车运到市里的总厂,一车一车都是钱啊。再有相熟的人将工资的消息放出来,更是激起千层浪。 张小山人虽然不爱说话,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粗粗一算就能算出对方一个月拿多少。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资才十几二十几块钱,竹器厂那些一个月拿四十块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简直羡慕死个人! “培音呐,你和张小山不是一个厂的吗?怎么他没找你补课呢?” 卢培音织『毛』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甜蜜的笑容:“是一个厂的,不过我在做竹席子那条线,平时也不熟。”说着微微皱眉,眉眼间好像笼着说不出的愁绪,“同是竹器厂的工人,我就差劲多了,一个月才做了十几块钱,张小山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点在他走后发生的对话,他步伐轻快地跑回家做准备,打扫卫生,煮热水冲红糖水,再把纸笔和课本笔记都拿出来。不到十二点他就吃好饭洗好碗,端坐着看书等许蔡恒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许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几年教学经验的人,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都是他在教,不过二年级三年级他也会教。根据瑞和的要求,许蔡恒定下语文、数学和政治的教学任务,为了制定更详细的教学计划他带来了好些卷子,说都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卷,要给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级的再做二年级的,许蔡恒就在旁边盯着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着笔在笔记上写写画画。被人守着填卷子和第一次写卷子的新奇忐忑体验,让瑞和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停一下,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在纠正握笔姿势之后,瑞和更加紧张了,大冬天的额头都是汗水。许蔡恒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么地方比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写好之后,瑞和只觉得像跑了几里路,累得手脚都提不起来。许蔡恒将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帮你看,明天正式上课。刚刚我 粗粗看你做题,大概知道你哪里该补,你先准备数学课本吧,二年级的。” “好。”瑞和送走许蔡恒,心中还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阳即将下山,李大水却还没回来,瑞和坐在榕树下等他。孩子们在嬉戏做游戏,他看着看着心就定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许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一定能学会的。”瑞和低声说,『揉』吧『揉』吧自己的脸,精神又回来了。 “嗨小山!” 他抬头,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现,激动地朝自己挥手,他忙笑着挥手:“你回来啦?大美姐说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吗?” 李大水和同伴告别快步跑过来,将背篓一放气喘吁吁地说:“好玩!看,我摘了这么多的桔子!”他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金『色』绿『色』交杂的桔子,光是看着瑞和就觉得嘴里唾『液』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点给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将背篓抱起来,自己往前多跑几步,大声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会儿回来!” “知道啦!”李大美同样高声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水哥水哥,你带了什么啊?” 李大水眉『毛』一竖,佯装凶恶:“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水哥~” 几个孩子抱住李大水的腿,各种甜蜜的话不要钱地往外丢,李大水咳嗽两声,抓出一把桔子给他们:“你们分分,没了没了,快走。” 赶走小孩子之后,两人继续往瑞和家走。 “那太好啦,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嗯!”李大水点头。“对了,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现在咱们村宅基地一分地大概三十多块钱,我妈说请村里人来建房子不贵,包三餐,一天一人给八『毛』钱就行,不过材料要两三百块钱呢。你真要买地建房子啊?你的工钱不是都给你哥了吗?哪里来的钱买地?” 第53章 沉沦(二更) 当叶谦和狼牙众人回到北海虫洞外的时候,只见这里早有人等候,正是国际异能者协会比赛服务处的人,他们在这里等待叶谦和狼牙的归來,去参加领奖。 “狼王,恭喜你,成为了本次顶级佣兵大赛的冠军,我们可在这里等候你们好几天了。”为首的正是比赛服务处的负责人之一的凤阳侯。 叶谦和狼牙的人,对于国际异能者协会会有人在这里等着他们,倒是有些意外,不过,现在叶谦所有的心思都在廖和东的魔种上,哪里还股的及领奖的事情。 “凤阳侯前辈,晚辈有点急事要处理,领奖我本人就不去了,派几个队员去领奖,你看如何。”叶谦看來,领奖的事情,远不及解决廖和东身上魔种的事情重要。 廖和东的魔种,一日不除,随时他都可能立即为施下魔种的魔头激活魔种,彻底的丧失自我意识,成为魔头的战斗工具,这个危险,叶谦可不愿意去冒险,所以他现在一心想着早点赶到秦王堡,让秦王出手,解去廖和东身上的魔种。 “这个……”凤阳侯微微一愣,在他看來,狼牙获得顶级佣兵大赛冠军的殊荣,是无比光荣和重要的时刻,叶谦却说有急事,不去领奖。 “有什么事情,会比见状狼牙冠军荣耀的时刻,还重要。”凤阳侯有些不明白,一时间问出了有些不恰当的话语來。 叶谦却并沒有隐瞒,只是笼统的说道:“兄弟之情。” “原來如此。”凤阳侯亲眼见过叶谦对于兄弟之情的执着,听到叶谦这次又是为了兄弟情连领奖都不去了,颇为感触道:“有兄弟如你狼王叶谦,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凤阳侯谬赞了。”叶谦微微摇头,说道:“前辈,我让宋秋三兄弟和野狼李伟四个人去接受领奖,你看如何。” 叶谦之所以让李伟过去,那是因为狼牙获奖,不应该沒有一个狼牙的元老过去,而李伟很显然是个很适合的人选。 “那好,你让他们跟我去国际异能者协会领奖,另外你要去哪,我给你马上安排一架专机。”凤阳侯也看出來叶谦现在有些匆忙的样子,知道叶谦是急于赶路,这才主动出言帮助叶谦。 “太好了。”叶谦大喜,不然他还需要等候正常的班机,途中或许要耽误不少的时间。 “我要去JND国的多伦市。”叶谦直接说道。 “好,你跟我來,我这就给你们安排。”凤阳侯也干脆,说话间,就带着叶谦等人朝着机场走去。 在经过了近十个小时的飞机飞行 之后,叶谦他们终于回到了多伦市,一回到多伦市,叶谦就直接给阿荣打了电话,让他们就近派车,随即朝着秦王堡走去。 沒多久,叶谦带着小小和廖和东來到了秦王堡,至于燕舞和林枫等人,叶谦让他们直接去了华夏古武联盟基地。 “叶谦,你不去领奖,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來了。”秦王见到叶谦三人,微微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叶谦。 秦王可是第一个得知了狼牙佣兵小队,获得了顶级佣兵大赛的冠军,而这个时间,马上就是颁奖典礼的时间段了,叶谦应该在国际异能者协会岛屿等待领奖,而不是出现在他的秦王堡。 “秦王,领奖的事情,我让宋秋三兄弟和李伟过去了。”叶谦解释道。 “嗯。”秦王点点头,看出來叶谦行色匆忙,说道:“叶谦,是不是你在AJ国多伦市的亲人沒有转移出來,现在召唤师一脉而后诅咒师一脉开战,你担心你的亲人。” “什么。” 听到这话,叶谦、小小、廖和东几乎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召唤师一脉和诅咒师一脉开战了。”叶谦不敢置信的问道。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秦王也有些意外的说道,他看到叶谦行色匆匆,还以为叶谦这是紧张沒有转移的多伦市的亲人,所以特意过來找他帮忙,安全转移叶谦在多伦市的亲人的。 “秦王,这绯月祭世的劫难都沒有过去,他们怎么就能够自相残杀呢。”叶谦有些愤愤然,大家为了对付绯月祭世,才刚刚聚集在一起,办了一场顶级佣兵大赛,沒想到这比赛还沒有正式结束,穆兰法老和金霖法老就已经开战了。 “召唤师一脉和诅咒是一脉积怨甚深,他们之间的战斗,是迟早会发生的。”秦王喃喃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绯月祭世,应该已经被遏制在了摇篮里了。” “爹,绯月祭世被遏制住了。”小小不解道:“可不是前不久,邪剑仙的血月花台才出现,说明了绯月祭世会降临吗。” 秦王呵呵笑道:“这说起來,还是你们这次顶级佣兵大赛前十强的功劳之一,十座八方镇魔阵,居然全部都加持封印成功了,十座八方镇魔阵,镇压着邪剑仙等四人,他们是出不來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国际异能者协会,才会放任巫术师公会内乱,不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发动战争,无疑就是异能者世界的叛徒,会群起而攻之。”秦王解释道。 “绯月祭世的灾难这么容易就被遏制住了。”叶谦 和廖和东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秦王。 “怎么,我说的话,你们还不信吗。”秦王看向叶谦和廖和东。 “不,秦王您的话我们当然相信。”叶谦呵呵笑了笑,他对于秦王可谓是敬重如山,一路上,秦王可帮了他和狼牙不少的忙,而现在,叶谦更是还需要秦王帮忙。 秦王看到叶谦这个态度,颇为满意,笑道:“能够驱动绯月祭世的只有八个人,而这八个人是以邪剑仙为首,这八人,分别被镇压在遗忘大陆和华夏密地,封印完好,他们是出不來的。” “说起來,这次绯月祭世,能够遏制在摇篮里,全都是古蔺法老大预言诏书的功劳。”秦王有些感触道。 叶谦点点头,心意一动,去到了一旁,给阿荣打了电话过去,虽然叶谦一早就让宋然等人转移,但叶谦心中也沒有底,不知道他们有沒有全部在开战之前,转移到多伦市。 电话接通之后,叶谦这才松了一口气,原來宋然他们早就來到了多伦市,具体的细节,叶谦也來不及多问,既然宋然他们都已经安全了,他也就放心了。 进入秦王的大殿之后,叶谦这才对秦王坦白了这次在遗忘大陆的事情,交代了仙林宗宗主看出了廖和东身上被种下魔种的事情。 “什么,你是说,廖和东身上被种下了魔种。”秦王脸色一变,身为华夏的王侯级强者,他们比谁都清楚什么是魔种,一个魔种对于地球异能者來说的危害有多大。 “这怎么可能,廖和东的父亲是七羽侯,七羽侯和伽罗王的交情不凡,难道他们就沒有发现吗。”秦王皱着眉头。 “这我们也不清楚,不过仙林宗的韩宗主总不至于骗我们这些个小人物。”叶谦说道。 秦王点点头,说道:“廖和东,你过來,我帮你瞧瞧。” 廖和东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对这件事很排斥,但这一路赶回來,廖和东也是心一直悬着,能够有秦王为他确认一番,他也能够更安心。 廖和东來到秦王身旁,秦王双手出现了一道道真气,然后诸如廖和东体内,秦王说道:“廖和东,你不要反抗。” 廖和东点点头,这种被人用真气观察身体,其实是一种比较忌讳的事情,因为廖和东等于将性命交给了秦王左右,只要秦王有一丝杀死他的念头,都可以轻易取其性命。 不过,廖和东更加明白,秦王这样的强者,如果真要杀他,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为了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人种下了魔种,廖和东也只能够将自己的一切暴露 于人眼前了。 叶谦和小小则是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一切,他们也希望是仙林宗的韩宗主看错了,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过去了大约十多分钟的时间,秦王这才终于将真气收回,眉头紧张,一时间也不知道秦王在想些什么,但从秦王的脸色來看,似乎极其的不好。 “该死。”秦王良久之后,愤怒的骂了一句。 “爹,怎么了。”这个时候,也只有小小敢打断秦王的思维了。 秦王看向廖和东和叶谦两人,无奈的说道:“那仙林宗的宗主说的沒错,这廖和东身上确实被人种下了魔种,而且前面几十年的记忆几乎都被人封印了。” “秦王,你救救廖和东吧。”叶谦赶忙上前说道,叶谦心中莫名的一阵紧张,因为,秦王刚才说,廖和东的记忆被人封印了,这么说,廖和东很可能就真的是鬼狼白天槐。 廖和东本人只是楞在了原地,一时间对于这个消息,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 “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够出手救他。”秦王肯定的说道。 “爹。”小小着急道:“你难道要见死不救。” “那倒不是,只是我一旦出手相救,那么为廖和东种下魔种的魔头就会知晓,而我是担心……”秦王一脸为难道。 叶谦顿时明白了什么,说道:“秦王,你是担心七羽侯和伽罗王吗。” “对。”秦王说道:“廖和东是七羽侯的儿子,七羽侯和伽罗王情同兄弟,这廖和东被种下魔种如此之久,他们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情。” 第54章 沉沦 叶谦现在没有积分,只能先接下任务。 看了看,叶谦接了一个对于一星恶魔来说难以完成的任务。 他之所以接下这个任务,并不是他对自己有多大的自信,而是任务内容,以及任务奖励,对他来说很动心。 任务内容,解救一对母女,这对母女是一位大商人的妻女。这位大商人虽然修仙实力一般,可却十分善于经营,家大业大,更有数位窥道境二重武者心甘情愿为其做保镖。甚至,有一位窥道境三重武者与他关系密切。 幡青城的大长老宇文青,一位臭名昭著的窥道境三阶修仙者。为了从那位大商人手里勒索一大笔的钱财,故而抓了其妻女,以此作为要挟。 那位商人无奈,只能妥协,消灾解难,出钱给宇文青解救自己的妻女。可那位商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宇文青根本就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收了赎金,却并没有放人,反而以各种理由搪塞放人,甚至总找借口,不断的朝那商人索要钱财。 那位商人专情,舍不得自己的妻女,因而只能被迫不断的拿钱稳住宇文青。可他也知道,那宇文青就是一个无底洞,根本无法满足他。 于是,这位商人暗中在恶魔联盟发布了这么一个解救任务。任务的奖励自然是十分的丰厚,让那些二星恶魔都争先恐后的接受这个任务。 可惜的是,哪怕是那些二星恶魔出手,也都没有成功解救那大商人的妻女。最后,这个任务哪怕又一次涨价,可却再也没有二星恶魔愿意为其冒险了。 至于三星恶魔,那样的强者,可不是商人的条件可以打动的。于是,这个任务,就一直空悬着,居然已经有了半年之久了。 叶谦看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也觉得这任务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毕竟那么多的二星恶魔都出手了。二星恶魔,一般都是窥道境三阶的修仙者,而且个个经验十足,可最后都没能够完成任务,可见那幡青城的宇文青是多么难对付的一个人。 “为恶者,果然都是有本事的人!”叶谦苦涩,既然有如此本事,为何要如此的无耻呢? 叶谦如今已经是窥道境二阶,同级对手,自然给不了他什么压力。只有窥道境三重的对手,才能够给他带来压力。他接这个任务,一方面是觉得宇文青这样的**,该有人出手教训,另外一方面也是同情那位发布任务的商人。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商人最后一次加码了一颗罕见的浮云石。 浮云石,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对于窥道境二阶的修仙者来说,有 很大的好处。是突破到窥道境三阶已知的天材地宝之中最好的一种,价值非凡。 为了自己的妻女,可以不惜一切的钱财,只为妻女的平安。难怪他能够把生意做的那么大,会让窥道境三阶武者都与他合作了。 接下这个无人问津的任务后,叶谦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幡青城。只要他能够完成这个任务,救出那商人的妻女,不但可以让他在恶魔联盟的身份地位提高,更可以得到浮云石这样突破的至宝。 幡青城内,叶谦来到这里之后,自然要注意掩藏自己的身份。之前,接受解救任务的二星恶魔都有不少,那宇文青自然早有防备,对于来到幡青城的高手,肯定都会暗中派人监察。 一旦暴露了行踪,那么这场解救任务几乎就输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除非你有绝对的实力,能够力压宇文青那样的窥道境三阶修仙者,否则注定了只有失败一途。而且,这失败的代价,有可能甚至会将性命都搭进去。 在来幡青城的路上,叶谦就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首先要做的自然是了解那商*女被关押的地方,弄清楚之后,再针对性的定制具体的营救计划。 而叶谦想要弄清楚商*女关押之地,自然就必须靠近宇文青手下心腹的身边,只有这样才能够有机会弄到需要的线索。根据从恶魔联盟得到的情报线索,那宇文青手下有四员大将,分别担任幡青城四个重要部门的头目。 其一是幡青城的城主之位的李东海,这人也是一位窥道境二阶的强者。 其二是幡青城的第一将军明少康,这人的官职虽然不算很高,但影响力绝对不比李东海这个城主弱多少,他掌控了仅次于李东海的城防军队。 其三是宇文青的义女冬梅,这人没有官职,但在幡青城的影响力一样不次于李东海和明少康。此女,实际上,是整个幡青城地下势力的掌控者。 其四是宇文青的徒弟,一位常年跟在宇文青身边的沉默男人,负责宇文青的日常琐事。这人因为常年跟随在宇文青身边,他最受宇文青的信任,实力也是四人之中最强的。 宇文青正是有了这四个得力帮手,将整个幡青城可以说是经营的固若金汤,也难怪那么多的二星恶魔想要来这里救人,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甚至还有一人被宇文青设下埋伏给斩杀了。 叶谦想要透过这四人得到想要的消息,自然而然的就选择了宇文青的义女冬梅下手。 这个冬梅,据说是个貌美如花的美人。不过,在幡青城,凡是有人提及此女, 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她的美貌,反而是她那蛇蝎般的手段。总之,这个女人成功的用自己狠毒的手段,让人忘却了她的美貌。 光是这一点,就能够看出,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想要从她手上,得到商*女被关押的地点,很多人都会下意识的否定。 不过,对于叶谦这个万花丛中过的老手来说,反而觉得这才是最好下手的对象。因为,在他看来,越是冷艳毒辣的女人,其实越容易趁虚而入。这样的女人,往往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内心寂寞,因为说到底这也是一个女人。如果有人能够真正的征服这个女人,那么这样的女人绝对不会轻易的背叛。 对付这样的女人,叶谦不能表现的太过于强大,否则会直接引来冬梅的灭杀。这样的地下王者,是绝对不容有人能够威胁到她的地位的。 但同样,叶谦也不能表现的太弱。冬梅这种强势的女人,对于弱者,是不会有半点兴趣的。 所以,叶谦要表现的刚刚好,不能强一分,也不能弱一分。要让这女人对叶谦感兴趣,要让这女人有收服叶谦的心思。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叶谦有把握,将这个女人征服。 叶谦来到幡青城之后,仅仅展露的是窥道境一阶的修为境界。这个实力,在幡青城不算太强,可也绝对不弱。最重要的是,叶谦还很年轻,怎么看他都有希望跨入窥道境二阶,甚至是三阶。 大丰街,幡青城一个夜生活比较繁华的街道。这样的街道,往往都是地下势力必争的地盘,因为有夜生活的街道,油水才会丰厚。有油水,地下势力自然就要见缝插针,要在这里建立地盘,搜刮一切可以搜刮到的利益。 大丰街有一家出名的妓院,名为含香楼。每天在这里丢下大把灵石的客人,不知道有多少。而含香楼里面的姑娘,自然也都不俗,美貌这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琴棋书画,跳舞、唱曲,甚至是其他一些比较污的本事更是层出不穷。 根据叶谦所知,这大丰街其实就是幡青城地下势力之一澜爷的主要地盘。而澜爷也是冬梅手下的得力干将,每年为冬梅争取的利益不少不说,弄到的各种情报也多。 据说,当初那大商*女的行踪线路,就是这位澜爷获取的情报,然后告诉了冬梅。冬梅借此情报,在宇文青这个干爹手里,可是获得了不菲的奖励。故而,这大半年来,澜爷在幡青城的地下势力也是风生水起,名头最盛的时刻。冬梅手下其他的几个大头目,见到澜爷,也要不禁的矮上一节。没办法,谁让人给冬梅立了大功,甚至得到 了宇文青这个幡青城的土皇帝的亲口嘉奖呢? “枪打出头鸟!”叶谦心中冷笑不已,他选择靠近冬梅的目标,自然就是这大丰街地下势力的幕后老板澜爷了。 这样风头正盛的人,表面自然风光无比,可也因为如此,才会更加的遭人妒忌。一旦遭人妒忌,那么出了事情之后,自然也就有更多的人乐意看笑话,甚至是落井下石。 含香楼有四位头牌姑娘,个个貌美如花,歌舞伎艺面面俱到。更难得的是,这四个头牌姑娘,因为是含香楼热捧的女子,通通都是卖艺不**。吃不到的东西,往往越是金贵,所以每天为了这四个头牌花出大量灵石的人数不胜数,个个都是这幡青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叶谦坐在大厅,桌子两旁有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摆弄风骚,使出了全部的力气,似乎要将叶谦的魂都给勾搭走才罢手。 可叶谦就是坐怀不乱,任由两个女人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居然都没能够让叶谦掏出哪怕一颗灵石,更不要说花钱买她们的一夜**了。 “各位老板,大家晚上好!”就在此刻,一个歌舞表演的舞台上,一个中年男人走上去,对着大家喊道:“接下来,有请我们含香楼的头牌姑娘李双双小姐为大家表演……” 第55章 沉沦 池冉冉本想要让邵怀明出丑,但是,他气场强大的,谁都不敢开口。 就算是跟着老板来的这位贵客顾少,都甚至不在意他的无礼。 池冉冉没有看到他们出丑,心中一口气,难受的要命。 她暗暗的捅了捅俞飞鹏,对他使眼色。 俞飞鹏先给顾廷川和上司敬酒,缓和一下气氛。 而他引起的话题,自然是有些高端的,刻意的让邵怀明这样的建筑工听不懂的。 他们在聊天的时候,许星辰抓着邵怀明的手,小声的跟他说话,怕他无聊。 “今天累吗?没有受伤吧?” 邵怀明看着小女人,关心又刻意的,想要让他不那么尴尬的样子,深邃幽黑的眸子,闪过一抹笑意。 他这个人,以前是高高在上,身边总是不乏人来恭维,但是,如小女人这般,细细的照顾他的情绪的,而且如日常的那种关心的人,却真的很少。 博叔算一个,但是博叔都有些不敢触他的真正情绪和内心,之前,许星辰的母亲许微算一个,他租住她的房子的时候,许母还不时的给他送些吃的,天冷天热的嘱咐一下。 再一个,便是许星辰了。 她很不习惯做一个男人的妻子,却是在尽量适应和想要做好。 一如此刻,维护他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自尊心。 邵怀明反握住她的手指,拇指细细的摩挲着她的手背,低声竟然有了几分柔意。 “关心我?” 许星辰默了下,然后很直接的点头,“是啊。” 他是她许星辰的丈夫,不关心他关心谁? 邵怀明低沉应了声,“嗯,很好。” “……”什么很好? 关心他吗?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只是许星辰有些不太明白,邵怀明的心思。 他这个人,很少说话,即便是床上,都表情很少,心里想什么,她都不好猜,或许是因为不太熟悉吧? 小两口,暗暗的交流着,在旁人眼中,就像是眉目传情一般,突然被不识相的人,打断。 “邵先生,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许星辰看过去,俞飞鹏笑着,又重复一遍,“邵先生既然在工地工作,那你对现在房地产发展,和最近国家出的政策调控,有什么看法吗?” 邵怀明没说话,许星辰却先一步开口,“俞组长,这方面,我最近因为正关注房子,正好了解了一些 ,近期……” 池冉冉打断了许星辰的话。 “星辰,老板和顾少,想要听的是你老公的看法。都是男人,他们说话,你就不要插嘴了。” 许星辰不甘示弱,“冉冉,你这意思,好像女人没用一样。怎么,你自己就瞧不起自己身为女人吗?什么时候,男人说话,女人还不许插嘴了?” “我可没这个意思,我说的是,都问的是你老公。你不用这么维护他吧?他不懂就直接说不懂呗,毕竟我们都知道,他就是一个农民工,说不出来我们也不会笑话他,瞧你急的,欲盖弥彰。” 许星辰冷笑,“他是我老公,我不维护他维护谁?农民工怎么了?你歧视农民工?你敢不敢把这话,发到网上去,让人评评理?” “许星辰你——强词夺理。说到底,还是你老公什么都不懂。” “你懂?你懂你上学成绩三十分以下?” “你……” 这整个包厢,都成为了这两个女人你来我往,对战的舞台了。 许星辰本也没有这么非要跟人争执,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她的素质也不允许她如此无礼。 但是,这真是忍不住的,池冉冉如此咄咄逼人,非要找邵怀明的麻烦,她身为妻子,怎么能不保护丈夫? 所以,为了老公,许星辰自然也要战斗一番的。 最后,许星辰一个绝杀,让池冉冉,瞬间脸红尴尬。 她当年高中读书,好几门考试,都是三十分以下,旁人不知道,但是许星辰是最清楚的,这样的场合说出来,简直是让池冉冉恨不得杀人的。 既然都闹成这个样子了,她自然也待不住了。 许星辰扯着邵怀明的手起身,面色不太好的,对老板和副总道:“抱歉,经理,副总,我跟我老公先走了。” 说完,他们迅速离开。 包厢内,气氛有片刻的沉默。 俞飞鹏立刻笑笑,打圆场。 “刚才许星辰是开玩笑的,我们都是同学,以前经常这样开玩笑的。冉冉可是M国XX大学毕业的呢,是吧冉冉?” 其他人笑笑,都附和,“是啊,” 老板没说话,他看了看顾少。 顾廷川在邵怀明走之后,已经是意兴阑珊了,捏着手机,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而当晚,顾廷川在酒店,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邵怀明的电话。 “三哥~” 他可是诚惶 诚恐的,先给自己解释。 “我不是跟着你到青城的,是真的凑巧,有个在青城的项目想做,就过来了。三哥,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顾廷川这满满求生欲,从电话里的声音就能听出来。  邵怀明跟许星辰回到家。 许星辰还满肚子的火气呢。 不过,她顾忌着邵怀明,进门之后,先照顾他的情绪,微笑着,去看邵怀明。 邵怀明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在他进屋之后,许星辰立刻道:“你先去洗澡吧,换下衣服来我给你洗洗,前几天我买了几件衣服,还有家居服,” 邵怀明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俯身,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声音沉沉。 “一起洗?” “啊?” 许星辰小脸一红,却竟然鬼使神差的应了声。 “好。” 所以,许家不大的浴室内,夫妻两人,在浴室一番缠弄,用的力气,竟然比平时还多,许星辰出来的时候,是被抱着的,一躺到床上,已经昏昏沉沉的,直接睡过去了。 邵怀明这才只围着浴巾,走出房间,点了一根烟之后,一手捏着手机给顾廷川打了电话。 顾廷川那边求生欲满满的解释了之后,邵怀明声音还带着之后的慵懒和低哑。 “你做什么,我不关心。但是,离我远点。” “是,三哥,我肯定不会去打扰三哥您的新婚生活的,呵呵呵……” “廷川,你是个嘴严的人吧?” 这不是询问,而是警告了。 顾廷川的笑,尴尬僵在了脸上。 麻蛋,不严实也得严实啊! 顾廷川赶紧附和,“是是,三哥,你放心,我觉得不会透露任何你和许星辰的事情的。” 他心中忐忑,在邵怀明没有追究,挂断电话之后,他赶紧在自己的群里,告知东子那几个小子。 “老子警告你们,我刚才说的关于三哥和他的女人的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当我刚才没有说过,你们也绝对没有看到过,知道吗?谁要是敢泄露半点消息,杀无赦。” 顾廷川是认真不过的,在群里发的语音,声音听出来,有多么的咬牙切齿,非常重视的。 东子:川哥,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顾廷川:很好,这才是我兄弟。 魏论:川哥,我们自然会守口如瓶。不过,有点好奇,三哥 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在青城那么个小地方,找了个女人不带回去?还没玩够?他没说什么时候回燕城? 顾廷川:我怎么知道?大概是还有兴趣。 看许星辰那样子,可是很美,邵怀明一时还有兴趣,也是不意外的。 东子:被三爷看中的女人,这是荣幸呢。她这辈子也就足够了。 顾廷川也是这么想的。原本还对许星辰有点兴趣,但是既然她跟了三哥,那么顾廷川也干脆收起那么点兴趣。而许星辰日后即便是被三哥甩了,三哥自然也不会亏待她的。 不过就是她不可能成为他们兄弟几人的玩乐对象了,有点可惜了。 …… 许星辰早起做了早餐,邵怀明起床吃早饭的时候,她还有些羞于见他。 昨晚第一次共浴,对许星辰的心里接受程度是个挑战。 即便过了一晚,也还是心里不那么容易的就当做很简单的事情过去。 所以,她匆忙吃了两口就去上班,再继续面对下去,她会整个自燃的。 邵怀明不知道是否察觉到她的异样,但是都始终清清冷冷的,没有多少情绪。 许星辰一到公司,看到办公室的人,便心情差了很多。 而今天,俞飞鹏各种找麻烦,或者对她的设计不满意,或者让她做很多杂事儿,这种很明显的,就是在报复许星辰昨晚的无礼。 池冉冉不时的过来串门,看着许星辰忙的脚不着地的样子,还说着风凉话。 “许星辰,是不是很累啊?哈哈哈……不要怪我啊,谁让你昨晚那么不识相的。别以为是我们家飞鹏在整你,是老板看不惯你的。你老公那么个蠢样,竟然还敢对顾少和老板无礼,蠢到极点了。我劝你啊,趁着没过试用期,赶紧自己主动走吧,省的到时候被赶走,那就脸上不好看了,你好歹也是A大毕业的,没过试用期,可就好笑了。” 许星辰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情,不理会池冉冉。 “……怎么?不说话?你昨晚不是很能说嘛?呵呵,我原本还高看你一眼,长的是不错,也是名校,可是你自甘堕落,找个农名工?哎呀妈呀,许星辰,这种事情,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你有多堕落啊?还是说,你其实在燕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混不下去了,回来青城找你老公当接盘侠?” 第56章 沉沦 新工地搭宿舍这段时间,赵小军找到了合适的碳,费了好些口舌才把价钱压下去。还趁着段时间,赵小军把店里的装修也做了。 不同于后世喜欢砖头墙壁、木质门的复古怀旧装修,现在的人们喜欢的是潮流、现代化的装修,因为这样的装修会显得更加高端,会更受欢迎。 赵小军将墙壁刷白,顶上装上白炽灯,地上抹了光华平整的水泥,本来想贴瓷砖,想了想预算,赵小军就放弃了。 原本的大门是老式的拆卸木门,赵小军做了玻璃门,当然晚上关门的时候还是会把木头门也关上,这样才安全。 所有的包间门也都是做的防盗门,在这个大家都是用铁将军的年代,可以从里面反锁的防盗门也是个新奇东西。如果有人要在包间谈事情的话,隐秘性和安全性才有保障。 但是现在的防盗门太贵了,为了节约成本,门是赵小军自己买了木头门和锁组装起来的,这样算下来,加上买玻璃门的钱,装修花了四百多,就剩下几十块钱了,但是桌子和锅都还只给了订金呢。 还得买锅碗瓢盆,筷子勺子什么的一大堆东西,店门口还得有个柜台,总之要买的东西太多了。 没办法,赵小军只好跟高保国说了,一人又拿出两百块钱来当作开店基金。不过赵小军估计也差不多了,他是在装修上花了太多钱,不然开店根本要不了一千块钱。 赵小军给火锅店起名叫“川源”,意思是从四川来的火锅,高保国觉得没问题,于是赵小军就去找人做招牌去了,顺便还在裁缝店定做了几件员工服,还要求把点名给做在衣服的领口和衣袖上。 赵小军在店门口贴了招聘启示,招二十岁上下年轻、勤快的小伙子和小姑娘,王家庆的妈还是不愿意来城里,所以还要招两个在后厨洗碗的工人。 招聘启示说的很清楚,所有员工一年四季都有免费的工作服可以穿,一天包两餐饭,厨房帮工是四十一个月,服务员、洗碗工三十五一个月,虽然听起来条件和其他饭馆差不多,但是可以穿免费工作服这点,就让很多人心动。 李冬梅在帮忙面试那些来应聘的人,按照赵小军的要求,眼神不正的不要,衣着不干净的不要,板着脸的不要。最后招了四个男生,四个女生,还有两个洗碗的阿姨。 赵小军在新工地上干活,苏耀华带着曾老远远地看了一眼赵小军,曾老只觉得赵小军的面相看起来有些奇怪。明明看上去好像应该是儿女双全,但是又子女缘浅,但是这些面相好像慢慢在被替代, 变成命中一女且缘分深厚。 而且运势也在发生改变,有两条生命线绕在一起,看不清楚,曾老捏捏眉头,让苏耀华开车回去。 回去的路上,曾老的眉头都紧紧皱着,苏耀华忍不住问,“曾叔,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曾老摇头,“没什么问题,他确实是你们的有缘人,只是缘分深浅都不好说,这得看你们的造化。我只是奇怪他的面相和运势,看起来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生命线怎么在一个人身上?到底哪个才应该是他的?” 这个苏耀华不懂,问曾老“曾叔,您说缘分深浅不好说?” 曾老点头,“是啊,缘分深浅得看你们自己,说他是有缘人只是因为他能帮君儿渡过一劫,现在君儿的劫已经过了,之后的事情怎么样,当然是看你们如何了。” 苏耀华点点头,没再说话,他本来以为曾老的意思,有这个有缘人的话,不仅能帮助安君渡过劫难,更能在其他方面有所助益,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没过多久,赵小军定做的桌子和锅都做好了,赵小军和高保国去买了配套的板凳,把东西都拉进店里。 看着干净明亮的火锅店,高保国真是有点惊讶,之前他忙着工地上的事情,装修的事情都没管过,要么来的时候就是到处乱糟糟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装修好了的火锅店。 整个店看起来干净大气,又带着洋气有特点,但是也不会让人特别有距离感,让人不敢进来吃。 以一个包工头来看,这地板和墙壁都做得不错,是个熟手才做得出来。“哟!你还做了防盗门!不对啊,这防盗门可不便宜,你那四百多的装修费能够?” 赵小军得意一笑“是不便宜啊,可是我只买门和锁,自己装的话,就便宜了啊。” 高保国竖起大拇指,省钱还是你会省。 单说这有防盗门的包间,他就很想请人来这吃饭,赵小军这小子脑子不错啊。 而且这玻璃门也用的好,单这两扇玻璃门,就有不少人对这家店好奇。 现在就等着招牌做好,外加一个店长就能开业了。 但是店长真是不好找,得找一个会说话、能机灵应对突发事件,有手段能管住手下的员工,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得会管账,得把店里的账和钱管好。 赵小军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主要是身边都是一群农民工,所以这件事情只好交给高保国来做。 高保国也没找到,都想自己上了,唉?自己上?高保 国觉得可以,反正不是要把赵小军培养成二把手来着,有赵小军在,大方向是不会有问题的。 他就先干着店长,等找到合适的店长人选,他就不干了,还是当他的包工头去。 不过这个想法得到了李冬梅的强烈反对,虽然她觉得可以开火锅店,但是她绝不允许高保国把自己的工程就这么交给别人来做。 万一赵小军在中间做了什么呢?到时候他们要怎么办?工程队不要了? 那可不行!工程队可是高保国辛辛苦苦做起来的。 李冬梅这时候提出,自己去火锅店当店长,她觉得自己可以。当然高保国立马就拒绝了,虽然李冬梅也是上过学的,管账什么的都没问题,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在家里,从来没在外面工作过,更别提开店了。 再一个,他和赵小军投资开店,他媳妇去当店长,这事儿怎么听怎么感觉是在坑人家赵小军的钱,赚多少钱还不都是店长做的账说话,他不想别人说闲话,而且到时候店里有什么问题,那是算自家的问题,还是算火锅本身的问题,这些都不好说。 但是李冬梅自己却觉得这个想法是相当可以的,她念过书会算账,至于管人这点,她平时没少听高保国怎么治他手下那些人的,难不成那些人还能有工地上的人难治? 奈何不管李冬梅怎么说,高保国就是不同意。 没办法,夫妻俩讨论不出个结果来。李冬梅直接去找了赵小军毛遂自荐,只要赵小军同意了这件事,高保国就不会有意见。 她李冬梅又不会做出中饱私囊那种龌龊事,她可不怕。 赵小军听了李冬梅的话,倒是觉得没啥,但是为了两家人以后不为了这事儿闹矛盾,他提出李冬梅得和其他员工一样签协议。 “协议?什么协议?”李冬梅还不知道店里的员工都要签协议这事儿。 赵小军说“这也是为了方便员工管理,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把我们店里的锅底配方偷出去。” 李冬梅问他“那协议上具体写的啥?我想看看。” “嫂子,你别急,协议上所有的东西都会写得清清楚楚,包括我跟老高两个人投资一起开店,也会写个协议。不过,这事儿我是花钱找律师写的,他让我明天去拿,明天我拿了去你们家给你们都看看,有问题咱再改。” 李冬梅点点头,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赵小军就拿着一堆东西去了高保国家里,到的时候李冬梅已经把饭菜都摆好了,为了几个人谈事情, 还把高登宝送去了邻居家。 吃完饭,赵小军从文件袋里先拿出一份商标注册书,“来,老高,你看看,这是咱们的火锅店,我怕以后有人假冒咱们的牌子,特意去注册了个商标。” 高保国笑了“你未免也想得太多了吧,说得好像你的店明天就要顾客盈门了似的,还假冒,你想啥呢?” 赵小军不管他“没事儿,要是用不着,那就当是做个纪念呗,第一次开店呢是不?来,老高,这你收着,我那边人多眼杂不好放这个。” 说完又从文件袋里掏出两份协议书,一份给高保国,一份给李冬梅,“这是咱们俩的投资协议书,嫂子,这是你的店长合约,你看看。” 俩人接过来看了,高保国边看边点头,“行啊!赵小军,没想到你还有这脑子呢?!” 赵小军嘿嘿笑,“所以说嘛,我可不是玩过家家,是认认真真地在开店,来来来,碰一个。” 高保国端起酒杯和赵小军碰杯,喝完酒就直接拿笔签了字,赵小军接过来也签了字,协议书一人一份,各自保留。 刘冬梅看完了觉得没问题,写明了工资六十,年终按店里的利润给奖金,当然干不好也要扣钱就是了。 李冬梅在乙方签下自己的名字,甲方则是高保国和赵小军俩人都签了的。 而李冬梅的这份协议则是李冬梅收一份,赵小军收一份。 赵小军把其他员工要签的协议都给了李冬梅,然后端起酒杯,“老高,嫂子,我赵小军敬你们一杯,这两年多亏了你们照顾。嫂子,这火锅店以后就交给你了,以后请你多费心。” 李冬梅突然就觉得豪情万丈,本来是只想拦着高保国干店长,没想太多,现在则是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真正是担着责任的。 李冬梅端起酒杯“你放心,小军,嫂子肯定不能让这店亏了,你们就等着看吧!” 第57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当叶长空的身形登上黄金战台之后。 皇家演武场中,四面八方无数的目光,再次汇聚在了叶长空的身上,皆是带有着惊疑之色。 “叶长空居然登上了黄金战台?” “他是打算挑战北鸣轩吗?” “连公孙阳都败给了北鸣轩,他上去岂不是找虐。” “应该是想尝试挑战一下,看看他北鸣轩的差距在哪里。” 诸多的声音,在皇家演武场四方传来。 叶长空会登上黄金战台,显然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包括君王台上,那最上层席位的巨头们,也是感到很是惊奇。 不过,大多数人,都只是认为,叶长空登上黄金战台,仅仅只是为了向北鸣轩讨教切磋一番,根本就不是带有着想争这届君临宴第一的目的。 至此,这些人并不觉得,前三的席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即便叶长空在刚才的白银战台上斩了夏麟杰,也没有人会认为,叶长空能够撼动北鸣轩的位置。 “真的只是想找北鸣轩讨教一番吗?” “以这小子在台上斩杀夏麟杰的那种胆魄,或许是真想尝试挑战一番黄金战台席位吧。” “有点意思。” 唯有君王台上少数的巨头人物,是如此的想着。 以叶长空和夏麟杰一战,所展露出的实力,说不定,真有可能将北鸣轩从黄金展台上赶下去。 “第三席位,难道还不足以让他满足吗?” 柳传雄看着叶长空的身影,很是惊讶的对着身旁之人说道。 黑魔城城主墨坤,目光同样也是凝视着叶长空道:“说不定这小家伙,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柳传雄闻言,带有了一抹期待味道的道:“他若能够赢北鸣轩,那就真不简单了。” 夏麟杰、北鸣轩,所属的家族,皆都被夏族那支强大支脉所笼络。 他们两人,一个被斩于白银战台下,另一个若是被叶长空给夺走了这届君临宴第一的位置。 夏族中那支强大支脉的脸色,肯定是会很精彩。 …… “你竟是真有勇气上来。” 黄金战台上,北鸣轩望着那与他站在同一高度,同一战台上的叶长空,眼中依旧带有着一种厌恶之感。 自认清高的他,最为反感厌恶的,便是不尊师重道的忘恩负义之人了。 “我并不觉得 ,面对你,需要多大的勇气。” 叶长空目光偏冷的看着北鸣轩。 对方认定了是他背弃了风云殿,对他存有这很大的偏见和误解。 屡屡以这种口吻姿态来与他说话,当真是令他感到很是不舒服。 至此,他自是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希望你等下还会这么想。”北鸣轩轻嗤了一声。 他此刻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必要给这样一个小人在大夏,留下一个尤为深刻的教训。 让叶长空往后,在他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嗡!~ 一股好似无坚不摧的锋锐元芒气焰,自北鸣轩身上释放而出。 这股无比强盛的锋锐气息,好似有着无数柄锋锐至极的利剑,齐刷刷的指向了叶长空。 北鸣轩身上释放出的如剑般的元力气芒,仅仅是这等的锋锐气息,就足以让无数人不敢正面直视。 “现在,你可有勇气面对我?”北鸣轩戏谑般的看着叶长空。 叶长空感受着这股如锋锐到至极的利剑气芒压迫,好似浑身肌肤遭受到了无数钢针穿刺般。 那平视着北鸣轩的双眼,更是袭来了一种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烈刺痛感。 不过,叶长空依旧是神色不变。 下一刻,好似江河奔涌般的轰隆之声自他的体内爆发而出,炽焰火芒瞬间将其全身氤氲,释放出了可怕的火焰力量气息。 在他身上元芒气焰爆出的一瞬,来自北鸣轩的那种好似无数钢针扎来的刺痛感,顿时便是消散一空。 他手掌虚空一握,一柄由不死元力以及不死火焱之力交融凝练而成的炽焰重剑,便是被其握在了手中。 “有何不敢?” 叶长空话语声落下,直接便是冲向了北鸣轩,以更为直接的方式回应着北鸣轩。 当叶长空身形在暴冲出了一段距离之后,突兀的,便是有九道炽焰剑气破空而出。 九道炽焰剑气,在飞刺向北鸣轩的途中,更是彼此间产生了极为玄妙的剑之韵律,竟是交织为了一轮残月般的剑芒。 这残月模样的剑芒中,更是蕴含着叶长空目前所掌握的最强之真意威能,带有着无比可怕的力量,直接轰杀向北鸣轩。 然而,面对叶长空带有着无比可怕气息的剑招,北鸣轩面庞,却仅仅只是露出了一抹惊疑的波动。 好似叶长空这一剑,所蕴含的力量,略微超出了他的预料般。 直到这轮炽焰残月距离北鸣轩约莫二十多米距离时,北鸣轩的身形才骤然间的动了。 他周身所释放出的剑气元芒,骤然间凝为了一柄好似能够穿透一切锋锐之剑。 嗖!~ 这柄元芒光剑瞬间便是破空而出,带有着无比可怕的锋芒与力量,重重的与飞斩而来的炽焰残月碰撞在了一起。 轰!~ 好似能引起地动山摇般的恐怖爆响声响彻八方,在黄金战台上掀起了一片骇然的能量风暴。 炽焰残月与元芒光剑,却是几乎同时的崩散掉了。 两人间,这第一次的交锋,落在皇家演武场那无数的目光中,更是掀起了大片的哗然声。 叶长空的那炽焰残月剑芒,竟是具有着与北鸣轩的那元芒光剑同等的可怕力量! 北鸣轩、公孙阳,可是大夏之中年轻一辈,公认的神话级人物。 而北鸣轩,在黄金战台上,胜过了公孙阳半招。 那么,足以证明,如今北鸣轩,怕是都有着问鼎人丹榜榜首之势。 可,叶长空呢? 三个月前,仅仅只能勉强的接下公孙阳七刀。 三个月后,他的战力,竟是都达到了足以与北鸣轩比肩的地步。 这样的一幕,着实是让皇家演武场中无数人,感到很是意外。 这样的一幕,更是不由让诸多人止不住的多想了起来。 叶长空登上黄金战台,真的只是为了向北鸣轩讨教切磋一番? 怕是不仅如此吧。 柳传雄望着这一幕,止不住的道:“看来这小家伙,是真打着将北鸣轩给踩下去的念头。” 一旁的墨坤也是颇为意外的道:“若他做到了,足以引起夏皇的重视。” 黄金战台上。 “燃烧真意,怒之真意,炎爆真意,三种真意完美融合,所形成的威能力量?” “其中,似乎还夹带着一抹瞬击真意与剑之真意的影子。” 北鸣轩略带轻视之意的道:“倘若你将这五种真意皆都完美融合了的话,或许真有可能胜过我,不过仅此的话,怕是连公孙阳都不如。” 叶长空握着手中的炽焰重剑,没有理会北鸣轩这略带嘲讽之意的话语。 刚才的那一剑,他也只是在试探北鸣轩究竟有多强而已。 故此,那一剑,他只是动用了八成之力。 不过,结果,也的确是让叶长空略微 感到惊讶。 他八成之力的一剑,北鸣轩竟是这般轻松的就将之给挡了下来。 能够击败公孙阳,拥有者问鼎人丹榜榜首之势的北鸣轩,当真是很强。 看来,想要将北鸣轩踩下去的话,唯有将他身上还藏着的那最后底牌给掀开了。 叶长空没有再主动的展开进攻,只是站在了那里,目光略显凝重的望着北鸣轩。 但,他的双眸之中,却是突然间的有着魂芒浮现,在其眸中交织出了一道尤为玄奥的轨迹。 短暂的刹那之后,所有人都明显的看到了,叶长空的双眸中,多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芒涌出。 “灵魂瞳术?” 看到叶长空双眸的瞳孔好似化为了金色火焰模样之后,君王台上的不少巨头人物,立刻感觉到了叶长空所施展的这种灵魂瞳术的不凡。 北鸣轩却是没有太在意:“莫非,你认为,依靠着一门灵魂瞳术,就能击败我不成?” 这番讽刺的话语,依旧为让叶长空有过多的波澜。 只是,他眸中所燃起的金焰眸光,越加的明亮了起来。 开启了破虚天眼之后,叶长空的视线,便是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目光所落之处,天地间任何能量元素的涌动、结构、本质,皆都是清晰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甚至都直接看穿了北鸣轩的体内,那宛如剑气一般的元力,在其体内周天武脉中所极速运转的轨迹、变化。 “这灵魂瞳术,好似在哪里见过。” 君王台第二层次席位上,一位夏氏皇族的巨头,若有所思的嘀咕着。 非但他觉得眼熟,这第二层次上的所有夏族巨头人物,都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 君王宝座上的夏皇,也是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来。 “我想起来了!在我族中的宝库里,那块记忆水晶内,见过这等灵魂瞳术!” 猛地,便是有一位夏族巨头人物想了起来,立刻便是大叫着喊了出来。 “难道……” “传言,凌王古迹在云州现世,被叶长空给摘取了最终的凌王传承,看来传言,并不假!” “叶长空所动用的,应该是凌王所修成的那门灵魂瞳术。” 听闻到那位夏族巨头人物的大喊声,所有位于君王台第二层次的夏族巨头任务,皆是立刻哗然了起来。 他们夏族宝库中的那块记忆水晶中,所记忆的画面内容。 正是千年前,凌王登顶天丹榜榜首之位时,最为巅峰的一战。 第58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楚天逸边吃边看,石壁上的画倒也没有没有什么奇怪。无非就是一些仪式性的神鬼传说。转身间,他感觉自己的屁股被硌了一下,伸手一摸,就从地上摸起一块碎石。 这种地方发现碎石实在是在平常不过的了,楚天逸看了一眼也没有在意,随手就想扔到一边,可他用手一捻,竟然掉了不少的粉末。一时间,他对于这块石头的材质产生的好奇,正想拿到眼前看个清楚。其他人却已经起身准备继续前进了。 楚天逸看了两眼手里的石块,没发现什么门道就抬手扔到了一边。 从石门的位置往前走,是一段很短的通道,类似于现在住宅里的门廊。门廊的尽头两边各有一个雕像。其中一个已经倒在了地上,摔成了几节。而另一个虽然还立在那里,但是半个身子也已经残破。 由于刚才的事情,所有人看到石像都有些敏感,大家全都警惕的看着。 小猛用手电照了一下,惊声说道:“我去,这石像够奇怪的!” 其他人也看过去,发现这个石像立在那里却并非人物,它的造型很奇特。这具雕像人面龙身,尤其是它的脸上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是个什么东西?”小猛一边看着一边说道。 “这应该是鼓。”楚天逸仔细看了一下说道。之前他爷爷活着的时候,也会给他讲一些上古传说和神话。所以, 他也了解一些。 “鼓?”小猛一脸懵圈,“这怎么能是鼓呢?看着不像啊,敲哪啊?” 旁边的贝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猛脸上有些尴尬,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贝沁也不在意,笑了几声后说道:“这个不是敲的那种鼓,天逸兄所说的鼓是一个名字。他是烛九阴的二儿子,传说他生的人面龙身,名字叫做鼓。” “哦,原来是这样!”小猛恍然的点了点头,“这古人也是,怎么给自己孩子起这么个名字。” 贝沁笑笑没有说话,他转头看向楚天逸,“天逸兄果然见识广博。” “没什么,”楚天逸摆了摆手,“只是之前听我爷爷讲过相关的故事。不过,修凿鼓的雕像确实极其少见,不知道但年徐国人是什么用意。” 贝沁用脚踢了踢已经倒在地上的那具石像,“不管他们是什么用意,但是最起码不用担心这个石人会突然跳起来攻击咱们。”说完,就转身朝前走去。 楚天逸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石人残破的茬口,才往前走去。小猛跟在他的后面,走了几步又猛地转过头 去。 楚天逸察觉到异样,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小猛“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刚才手电光一晃,我觉得那个石像的表情好像变了一下。” “哦?”楚天逸想起刚才的经历,他的心里猛地一跳,也赶紧举起手电照过去,然而却看到石像还是像刚才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了一会儿两个人都看不出什么异常,楚天逸转头问道:“你刚才看到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什么?” “我,我,”小猛似乎有些忌惮,但是还是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看到它笑了一下!” 楚天逸下意识的回头了两步,脸色变得有些紧张。呆立了一会儿,他握紧短刀走到了石像的跟前,用刀尖探了探它身上残破的位置。确定了这个石像里面绝对藏不进尸体,楚天逸稍稍出了口气,单纯的石刻是绝对不可能活过来的。 他转头对小猛笑了笑,“真是有点风声鹤唳了,没事,走吧!” 小猛点点头,跟着楚天逸往前走去,“逸哥,刚才你说啥,风声喝啥?” “没什么,快走吧!” 从石像的位置再往前,就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空间。左右的宽度超过了二十五米,而高度差不多也在二十米左右。 一行人走进其中,十几道手电光扫视着周围。在这样的地方,一个较大的空间给你的感觉不是宽敞,而是压迫和空虚,这种感觉来自周围充斥着的黑暗。 贝沁镇定的左右看了看,抬起一只手做了个手势,“所有人散开,两两呼应。” 古家的伙计应了一声,相隔特定的距离四散走开。他们的这个做法似乎是在黑暗中撕开了一个口子,刚才不适的感觉里了消散了不少。 贝沁又做了个手势,众人开始一起前进。楚天逸和小猛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古小芊笑了笑,“小贝,没想到你的队伍这么默契,我想内门的那些伙计,包括古明哲他们手下的人,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贝沁嗤笑一声,“就他们那几块料,三观都不正,怎么和我的人比,笑话!” 古小芊撇了撇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贝沁刚想说什么,忽然间,旁边的伙计出声喊道,“小贝爷,前面是死路。” 他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贝沁走到说话的伙计跟前看了看,前面确实是坚硬 的岩石,没有出路。楚天逸也走过来看了看,“莫非咱们走的是一条死路?” “不太可能!”贝沁摇了摇头,“就算这里被修建于千年之前,但是不管多么古老的人,都会遵循最基本的逻辑。这样修建出一条死路毫无意义,而且这样的地方动工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古徐国的人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的。” 贝沁说完,握起拳头在头上画了个圈,然后张开五指。手下的伙计会意,立刻四散开探寻出路。然后,等到的回复却让人极其郁闷,除了进来的那个入口,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 贝沁也显得有些焦躁,他蹲在地上和几个手下开始讨论其他的可能性,忽然间一个伙计在远些的地方喊道:“小贝爷,这里有情况!” 贝沁一听豁然起身,快步朝着喊话的伙计走去。 走到跟前,一个伙计指着石壁下方说道:“你们看,这里散落了很多的尸骨,而且很散碎。” 贝沁、楚天逸等人凑近了一看,果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看到地上散落着很多的碎骨,其中不少的残片能够清楚的表明这些都是人骨。 古小芊没有靠的太近,但是也用手电扫视着,“这是几个人的尸骨?为什么碎成了这样?” 贝沁眉头微皱蹲下身子看了一会儿,“这些尸骨并不完整,看不出来是几个人。” “会不会”一个伙计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贝沁抬头看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小贝爷,”伙计有些神色凝重,“你说这些骸骨这么碎,会不会被什么东西给吃剩下的?” 他这句话一处,所有人的身上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层冷汗。大家下意识警惕的看向四周,似乎在看不到的黑暗角落里,有一只凶兽正窥视着他们。 楚天逸用短刀挑起了一块人骨看了看,低头思索了片刻,说道:“这些骨头断开的位置茬口都比较平整,不像是被咬断的。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这些骸骨只有头骨、手骨、肋骨、肩胛骨,还有一些肱骨、尺骨以及桡骨,这些都上半身的骨头。” 这个发现一出,周围人的脸色都不由的一变。 “还真是这样!”小猛在那些尸骨中拨动了一番。 “这样说来,”贝沁紧锁着眉头,“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而且还有整齐的茬口。”他抬头看向楚天逸,而此时楚天逸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对着他微微的摇了摇头。 想了一会儿,贝沁站起身来,点手招来一个伙计,“你,来,站在这。” 伙计有些茫然的站到跟前,贝沁拿起短刀抬手在伙计的腰间比划了一下,随即又摇了摇头。他的行人让周围的人看得一头雾水。 古小芊诧异的问道:“小贝,你没事吧,你这是干什么?” 贝沁没有说话,而是上下打量面前的伙计,这让伙计如坐针毡,表情极其不自然。 这时,楚天逸忽然俯下腰开口说道,“身子再低一些。” 贝沁眼睛一亮,立刻拍了拍伙计的后背,“弯腰。”然后,转头看向楚天逸,“你是说这样?” “对,”楚天逸点了点头,“我觉得可以再弯一些。”贝沁听了点了点头。 古小芊和小猛满眼的问号,“你们这是干什么?” “试验。”楚天逸头也没抬的说道。 “哼,”古小芊冷笑一声,“真是神经病能和神经病交流,莫名其妙!” 试了几次,贝沁直接把伙计按在了地上,命令道:“你往前爬。” “啊?”伙计已经被弄蒙了,“什么?” “往那爬,快!”贝沁再次说道。 伙计叹了口气,依言往前爬去。贝沁看着这一幕和楚天逸对视一眼,他立刻瞪大了眼睛,突然举起了短刀,猛地砍了下去。 刀刃在距离伙计身体不到两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伙计被吓的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我懂了!”贝沁伸手把伙计扶了起来。 (本章完) 第59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狠毒。 清思。 憾负。 秋昔。 神武军,数百名战士,仅仅屹立在原地,便犹如山峰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满地落叶纷飞,原本巍然耸立的霜英宗,此刻如破败的枯木。 站在诺大霜英宗前,张罗冷眼望着众位弟子。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 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 、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 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 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第60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叮!! -斩杀‘刺客’x29!获取‘经验’x -玩家等价升至lv10,开启互动奖励模式。 -互动奖励:每周将从直播间观众互动榜前百中抽取一位进行穿越互动,并予以绝对的安全保障。 -注意:随身占取物品可携带面积2.9x2.9x2.9 -抽取倒计时:29:00 …… 直播间炸裂了~ -【香香不是熊猫】:卧槽!! -【小白兔大长腿】:我擦!! -【游客】:十七年啊!!!!!!居然还有这么个活动~ -【糊涂不糊涂】:啊啊啊啊啊!!我每天都发言的,抽我!! -【蓬松小年糕】:抽我啊!! -【小白兔大长腿】:应该抽我才对啊,我超棒的,我还会很多很多东西可以过去帮主播忙。 -【熊熊专业户01】:意思是不是可以穿越一周啊,不是每周一次吗? -【我是大猛0】:如果我穿越了,大家要告诉我家里人啊,绝对没问题的。 -【不想穿越鸭】:都说了会保证安全的,放心吧,比主播可安全多了,主播是炮灰,我们只是游客而已。 -【新人五四三二九】:天哪,我还是不敢相信的,居然有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了。 -【哥哥心好酸】:我想主播应该不会很高兴看到我们才对,毕竟他又回不来,我们是可以过去的。 -【可达很可爱】:主播好可怜啊,我已经开始心疼主播了。 -【香香不是熊猫】:还有多少时间快抽奖呀? -【小白兔大长腿】:迫不及待,我总觉得一定是我。 -【游客】:就是我,你看游客我可以到处游哦。 -【糊涂不糊涂】:楼上的解释也是没谁了,真是够了,要点脸啊朋友。 -【蓬松小年糕】:不过真的挺兴奋的,居然可以穿越7日游哎。 -【小白兔大长腿】:就是不知道主播看到我们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对的,我可以准备点礼物送给主播,最近有什么新出的游戏机吗? -【熊熊专业户01】:大家筹个款给主播带一款手机。现在还游戏的那种,还要游戏机啦,什么好看的电影啦之类的,我记得主播挺喜欢看科幻片。 -【我是大猛0】:电影就不必了吧,游戏它界面里面可以点播的,以前不是 在岛上经常看吗? -【不想穿越鸭】:也对那个新出的没有联名的薯片倒是可以试一试。 -【新人五四三二九】:然后小学生课本之类的那个女主不是在上网课吗?我们就可以试试别的东西了。 -【哥哥心好酸】:楼上说的有道理,大家被抽到的人一定要抓紧准备哦,也不知道没有准备时间的。 -【可达很可爱】:我觉得可能没有准备时间的,我已经背了一个超大的户外运动的包,在这里里面装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香香不是熊猫】:被楼上提醒了,谢谢,我也去准备了。我准备给主播准备一个玩偶熊猫。 -【小白兔大长腿】:啊,那我也要去准备了,准备大白兔奶糖吧。 -【游客】:便单之类的好像也可以哦。 -【糊涂不糊涂】:大家注意,因为主播的身份就是很富贵的,所以大家也要一定要做一个富贵人哦。 -【蓬松小年糕】:楼上说的有道理,这一点的确是很关键的。 -【小白兔大长腿】:到底要准备什么呢?好担心哦。 -【熊熊专业户01】:女孩子还好一点,什么汉服啊,洛丽塔了之类的都能穿。男孩子可穿什么,总不可能西装革履的吧? -【我是大猛0】:西装革履也行啊,反正跟夕阳没关系也可以,毕竟是海盗嘛,抢的什么都正常的。 -【不想穿越鸭】:哈哈哈哈哈~西装革履~笑洗我了。 -【新人五四三二九】:高跟鞋多准备一点?或者什么小首饰之类的,拿来打赏?毕竟是主播的同乡的,可不能给他丢脸了。 -【哥哥心好酸】:义乌小商品市场欢迎您。 -【可达很可爱】:哈哈哈哈哈哈。去批一麻袋的首饰就可以了。 -【香香不是熊猫】:这也不行啊,邮寄的没那么快,万一直接就穿了,那赶紧放点东西在身上吧。 -【小白兔大长腿】:例如那种人工养殖的那种珍珠之类的东西,应该很不错的。 -【游客】:那我现在整个人兴奋的不得了。 -【糊涂不糊涂】:我也是,不过我是住宿舍的,我宿舍的朋友们都说了,如果我被选中了,他们会先提供我自己所有的零食。 -【蓬松小年糕】:哈哈,我是住合租房的。,不过我已经工作了。一起住的人都是以前的同学,大家在这附近工作,其中还有个驴友,他已经把他自己准备下一次旅游的东 西都放过来了。 -【小白兔大长腿】:我也很酷哦,家里有房车,但是好像比他要求的体积要大很多,所以我在想怎么整理出来骑辆电动三轮车,你们看行不行? -【熊熊专业户01】:电动三轮车就没用了,还不如学我的,我有一辆老头乐。就是那种小小的四轮车,你们晓得吧?而且还是油气两用的。 -【我是大猛0】:熊熊专业户这个我知道,我也有一辆。 …… -互动娱乐抽取中…… -请稍后……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屏幕上。 -【不想穿越鸭】:抽我抽我。 -【新人五四三二九】:我!看到我了吗?我。 -【哥哥心好酸】:抽我鸭! -【可达很可爱】:抽我!! …… ——本次幸运观众已产生:哥哥心好酸。 ——传送将于1小时后进行。 ——体验时长:7日。 ——穿越地:炮灰途经地,请耐心等待。 -【香香不是熊猫】:!! -【小白兔大长腿】:哎哎哎哎哎!! -【游客】:啊啊啊啊啊!! -【糊涂不糊涂】:卧槽!~ -【蓬松小年糕】:还有下一次机会,大家不要担心不要担心。 -【小白兔大长腿】:哥哥心好酸,哎呀,这个名字都能抽中我是不是应该改名啊? -【熊熊专业户01】:这个时候大家关注的应该是他带什么东西来,大家讨论一下啊。 -【我是大猛0】:带什么什么方便带什么,只有一个小时准备时间。 -【不想穿越鸭】:想去。 -【新人五四三二九】:我也想去。 -【哥哥心好酸】:委屈爸爸,下次继续努力吧,大家我现在要去准备了。准备开我的老头乐去!我的老头乐,就是长度刚刚好的嗯。。 哥哥心好酸,是直播间的新观众,他并没有参与主播的,那过去的17年。但是最近发言还是比较多的,没想到这次就被选中了。 他在现实生活中叫做小明,刚刚辞职半年就准备休息的。没想到还能碰见这种事情。这会儿很兴奋,又急匆匆的开始收拾东西。 他的老头乐电动车是吉普款的,四人座的那种,顶上还有行李架和大灯,是油电两用的。 不过一个小时 的时间很短,他这会儿只能急匆匆的往里面塞东西。吃的用的之外,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现代物品了,就连小学课本都没放过。还去家门口买了一袋旺旺大礼包,蛋糕店里面扫荡了一圈。还不知道买什么了,就去汉堡店里面买了100个汉堡。可以说是很大手笔的了。不过他这个车的高度还不到2米9的,所以说上面行李架上也放了行李箱。身的长度倒是刚好2米9在使用范围内,他怀疑这个穿越空间根本就是按照他这个车来量身定做的。 他这边感觉时间没过多久,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可他一屁股刚上车,随着一阵浓雾涌来,他就这么的穿了。 熟悉的小院子不见了,他在一处河滩上。后面是悬崖,前面是运河。应该是运河吧……?毕竟他还要在这里等他们的主播呢。 而随着他的穿越,他的视频也已经在直播间的另一块画面当中了,不过他自己看不到。 -【可达很可爱】:哦,这辆电动车就很可爱喽。 -【香香不是熊猫】:比较实用吧,虽然这种车看着其实挺脆皮的,但是人在里面有一层东西挡着,就是比较有安全感的。 -【小白兔大长腿】:安全感实锤,这样的确会很有安全感。 -【游客】:人有一种躲藏的**,特别是面对危险的时候,这很正常。 -【糊涂不糊涂】:不过没想到哥哥心好酸,居然长得还挺帅的。决定做他一个星期的小粉丝了。 -【蓬松小年糕】:看他名字还以为是个二百五,没想到人长的还真的不错。现在就是小哥哥的小粉丝了。 -【小白兔大长腿】:哈哈哈哈哈你们都那么直接的吗?只看脸的全员舔狗? -【熊熊专业户01】:看直播吗?不当舔狗干什么呀? -【我是大猛0】:主播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收到消息哦,一路要注意哦。 …… 秦香这边早就收到消息了,一边惊讶的同时一边还有点恍然,为什么别人可以过来,自己却回不去呢? 只不过他这份焦躁的情绪很快就已经收敛了,回去面前还站了那么多小朋友呢,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哪有心思管别的。不过那位穿越的小朋友确实要在原地等自己的,因为船要白日才起航。 希望不要太担心才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自己的直播,看起来好像是不行。 …… 而小明现在的确是黑漆漆的,在路边他关了车省电。把充满电的灯挂到了车顶上点开 。至少得把车子的电留着才对。 不过开着灯感觉更可怕了,毕竟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只有他这一辆车是亮着的。他这边有那种置换保温的那个东西,全都把车窗盖好后,才缩成了一块。看起来委屈可怜的很。被穿越吓到了好吗? 想了想,又从边上的袋子里摸了个汉堡出来啃起来……是穿越经验不足,如果还有下次,他一定弄点什么娱乐设备。视线落到一旁的电子书上~对呀,他可以看小说呀。 …… -【不想穿越鸭】:帅哥穿的衣服,我有点担心了。 -【新人五四三二九】:他这个有点戏剧了,把这个大秀的哥特风衬衫,我在网上看到了,120块一件。 -【糊涂不糊涂】:哈哈哈哈哈,我也看了,他这是戏剧表演的衣服。 -【蓬松小年糕】:不过靴子好评。 -【小白兔大长腿】:但是这个衣服做的挺好,我觉得挺有贵族风的,如果不去太考究的话。 -【熊熊专业户01】:他这个就有点像蒸汽朋克的打扮哦。 -【我是大猛0】:对呀,看他那个外套,不过他还挺聪明的,知道把外套挂到椅子上不让坐的,明天就不好看了。 -【不想穿越鸭】:我看他刚刚想抽烟,然后取出来又放回去了,估计就是不敢开窗吧。 -【新人五四三二九】:不敢开窗,这一点也太真实了吧。 -【哥哥心好酸】:换我我也不敢开外面的黑漆漆的,光听着水的声音都害怕。 -【可达很可爱】:说句实话,我隔着一个屏幕听着外面的水声,我都已经发毛了心底下。如果让我跟他换一下位置,我可能已经发抖了。 -【香香不是熊猫】:主要是老头子太小了放不下去,不然如果是普通的轿车的话就躺下去还能睡一觉。 -【小白兔大长腿】:拜托,他这个限制是2米9,普通的车根本去不了好吗? -【游客】:坚持一下,明天就可以上床了,到了床上再睡吧,反正有绝对的安全保障。不过我很好奇,这所谓的安全保障到底是什么? -【香香不是熊猫】:有一说一,我也挺好奇的。 -【小白兔大长腿】:说不定就是绝对的miss。 -【游客】:这也有可能。 -【糊涂不糊涂】:不过这位还知道带电子书,热腾腾的汉堡,可乐~也算是享受了吧,除了身体生长不开之外。 -【蓬 松小年糕】:希望他有带那种一次性的尿带,不然还是要下车的。 -【小白兔大长腿】:楼上…… -【熊熊专业户01】:楼上的楼上你好狠的心啊。 -【我是大猛0】:少喝可乐~避免上厕所啊亲?! 第61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玫瑰先生最新章节、玫瑰先生觅芽子、玫瑰先生全文阅读、玫瑰先生免费阅读、玫瑰先生 觅芽子 《玫瑰先生觅芽子 《浮京一梦》作者:觅芽子 第62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玫瑰先生最新章节、玫瑰先生觅芽子、玫瑰先生全文阅读、玫瑰先生免费阅读、玫瑰先生 觅芽子 《玫瑰先生觅芽子 《浮京一梦》作者:觅芽子 第63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一更)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玫瑰先生最新章节、玫瑰先生觅芽子、玫瑰先生全文阅读、玫瑰先生免费阅读、玫瑰先生 觅芽子 《玫瑰先生觅芽子 《浮京一梦》作者:觅芽子 第64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二更)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玫瑰先生最新章节、玫瑰先生觅芽子、玫瑰先生全文阅读、玫瑰先生免费阅读、玫瑰先生 觅芽子 《玫瑰先生觅芽子 《浮京一梦》作者:觅芽子 第65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而且武功也在苏歌怡的教导下,竟然有了起色,可以说苏玄歌的体质竟然比苏歌怡小时候还要好,这个是苏歌怡事后向苏义晨夸奖过。 起初学时,苏歌怡还担心苏玄歌会忍不住的,毕竟,当初她第一次学扎马步时,可是被自己的父亲教训了好久,又因为不标准,可是没有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而且身子骨也不是那么硬朗的,竟然能坚持三个时辰,甚至比她的马步还要标准的。 当然苏玄歌能这么扎马步还是在现代有了武艺在身的,所以,对这三个时辰的坚持,是不怕的,毕竟,毕竟在现代她是一个军人,军人可是坚持和忍耐是最大的,对于她来说,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尤其是在古代能学到古代的武功也是不错啊!所以,她继续坚持,继续努力下去。 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三年后,而且这时,苏玄歌也由以前瘦弱头发发黄,变成了一个娇俏的小丫头,不,应该说是有一些成熟气味儿了,更加有了军威的气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军和夫人的影响。 就在这天晚上,在吃晚膳时,苏玄歌从父亲嘴里得知父亲要在次日去应战,因为有敌军而来,他作为熙朝的苏将军,是必须应战的。 想到这时,苏玄歌先向苏义晨敬酒,随即又用手比划,经过这三年的培养,她总算教会义父义母懂手语了,甚至还让丫鬟们也都一一学会了,这样比起她要经常写字好多了,“在这里歌儿先行祝父亲胜利斑师而回。” 就在她的比划刚刚结束,忽听报,“将军,夫人,小姐,大少爷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苏义晨忍不住看了自己这个养女一眼,在三年前,他们因为无所出这才收养了苏玄歌,可是没有想到,就在收养她后,不到三个月的一天,苏歌怡因为吃饭不能闻到腥味儿,而且一闻到就往外吐。 苏玄歌当时开玩笑般的说“母亲不会是有喜了吧。”当时苏歌怡和苏义晨还在埋怨她胡说的。 可是当他们请来太医之后,经过诊断,这才知道,苏歌怡还真得是有喜了,顿时让苏歌怡和苏义晨是喜上加喜,而这正好也证明了,当时那个签是好签,也证明了苏玄歌是他们的引子之人。 所以,从那次之后,他们对苏玄歌更加关心和爱护,就算有了自己的这个亲生儿子,也是要让儿子尊重这个姐姐。 当妻子生下儿子之后,苏义晨就给孩子取名为苏弘才,希望儿子有宽宏大量之才,更加有他们苏家的宏大愿望因此取此名字。说起来,苏弘才对苏玄歌也是极爱护的,别看他比苏玄 歌小上七八岁,但也是一个爱护姐姐之人,甚至听到有奴才和丫鬟们议论姐姐是哑吧之事,立马就是一道凌厉的眼神,而且对姐姐有一种特殊的关爱,可以说是恋姐情的。 这不,一听说姐姐和父母在一起吃饭,刚刚三岁的他,也是嚷嚷要来,照顾他的宋嬷嬷没有办法,只得带他来了。 苏玄歌一听这个笑了,急忙迎接苏弘才进来,随即暖了暖他的手,这才比划道,“才儿,又去哪里疯玩了?手这么凉,还不赶紧用暖炉暖一下。” “我没有疯玩,我是给爹爹买东西去了。”苏弘才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给爹爹买了什么东西啊?”苏歌怡笑问道,边问边把儿子搂到怀中,细心的抚摸着儿子的小手。 “是专门在外边给爹爹求得平安符,是要爹爹出征平安的。”小弘才边说边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红色的平安扣,随即扯了扯母亲的衣襟,示意母亲松开他,他要给父亲送上。 看到这一幕,苏玄歌也笑了,随即点点头,然后比划道,“才儿真是不错,比起我来要强多了。” 虽然武功是学了不少,但是她因为是女孩子,很少出门,再加上,又是一个哑吧,又怕她被人嘲笑,因此也不让她出门,只是努力让她学武功。 “不,还是姐姐好。如果没有姐姐,就没有才儿。”苏弘才轻声道,这才从母亲怀里走出,向父亲苏义晨走去,“爹爹,一路平安,这是娘亲、姐姐和才儿一起送给父亲的,希望父亲出征平安,早日颁师回朝。” 说到这时,苏歌怡、苏玄歌和苏弘才三个人同时给苏义晨行礼。 苏义晨点头,随即扶起夫人,又让两个孩子也坐下来了,这才开始嘱咐,正要举筷吃饭时,周管家从外边传来消息,“将军,歌军师到了,说是奉圣命,要提前出发呢。” 听到这时,苏歌怡有点皱眉,这个歌承信难道不知道这是早膳之时吗,还有,皇上让将军出征,难道不会…… “让歌军师稍等一下,本将军换身衣衫就去了。”苏义晨虽然也皱眉了,但是也没法子,谁让歌承信是歌丞相歌绍海的嫡长子,官位级别比他稍高一些,没法子,谁让歌承信深得皇上宠啊。 “是。”周管家点点头,这才退出。 苏歌怡无奈,只得让女儿和儿子暂时回避,而她不得不去给丈夫整理军装,并给他披上了铠甲。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这才又再次唤出来一双儿女。 “爹爹,”苏玄歌一只手紧紧握住苏义晨的手,另一 只手在比划,“一路小心。”说完这句话,就把手缩了回来。 苏弘才同样说了一句,“爹爹,保重,安全。” 苏歌怡看到儿子和女儿都说话了,张了张嘴,最终出口的也是,“将军,保重,放宽心,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我会的。等我的好消息。”说完,苏将军再次深情的望了一眼妻子和儿女这才拿起剑,极为气势的而走,可以说带着军威而走。 在苏义晨走后,苏歌怡每天都会到小佛堂去念经拜佛的,而且苏玄歌也时刻伴随着,毕竟,她的命是她所救的,也算是一份报恩吧,有她陪同也好一些的。虽然那个毒没有解开,但是没有苏歌怡和苏义晨的照顾,她也不会活下来,而且身子骨也越来越结实了。 在边防,当苏义晨带着三万士兵来后,初战是胜利的,本应该不趁胜追击的,但是歌承信却说“既然那些敌军已经跑了,我们何不趁胜追击,到时候,可以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打击。” 当时苏义晨是想反对的,作为一个多年的武将,是知道要防备,万一那边是假得,可是歌承信以自己级别高于苏义晨的,而且又是奉御旨的,因此,就非要苏义晨追击的,苏义晨皱眉,“军师,不是本将军……” “苏义晨,”歌承信对苏义晨是没有任何尊敬,直唤他的名字,“我是军师,你必须听我的才行。” 在他的这种强势下,无奈中,苏义晨只得听从,却没有想到,竟然真得中了敌军的那个破釜沉舟之计,而且让他们大败,反而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就在他们准备逃回来时,歌承信却紧紧抓住了苏义晨,而且不让他离开他一步,因为歌承信并不懂兵法,更加不懂,只是纸上谈兵而已,本以为简简单单就能立功的,可是没有想到竟然会中计,所以,他得要让苏义晨帮助自己逃脱,这样才能自己有命回去的。 如果只有苏义晨一个,还能带领军队回来,可是有这么一个拖后腿的人,苏义晨没有办法,也只好护着他,可是每次护着他时,他总会嚷嚷,反正是每次都要引敌人来袭击他们。 这让将士们也有些不舒服了,你不会武功,不懂兵法,别乱说,可是还叫苦连天的,这哪里像一个吃苦之人。 “将军,还是想办法回去吧。”这天夜里,有几个小将士背地里找到苏义晨,其中一个善意的提醒苏义晨,毕竟苏义晨才是他们将军,是他们首领,虽然歌承信是军师却是无智无谋之人,只是瞎胡闹罢了。 “本将军也是想回去,可是军师不 同意,你说怎么办?而且他还是当今圣上专门给本将军御赐的。”苏义晨无奈摇头,他此时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办是好啊。 回去是能回去,可是这败了,也让他觉得有些丢人现眼,而且这一路上,歌承信一直骂他是有勇无谋,白白担了这么一个将军职称,他肚子里可难受啊,要不是歌承信用圣上之命命他,也不会败得一塌糊涂得。 “不是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另外一个小将士问道,带着一脸疑惑。 “这是没有人……在的时候。”苏义晨再次摇头,思考了一番,他这才又说道,“你们先回营,我再和军师商量一番。” “是,将军。”几个将士没有办法,只得回各自的营帐里,而苏义晨却是睡不着,就走出营帐。 恰巧遇到歌承信出现,他看到苏义晨之后,冷哼了一声,“真是不知你这个将军是如何当的,被敌人给打得如此溃败,真是不知回朝后,你如何向当今圣上复命的!” 苏义晨并没有直接对,而是淡淡的一笑,“自然本将军回去自会请罪的,不过,军师,再待下去,也是对将士心有所怠动的,不如就此回去?” “回去?你想得美?当今圣上让你打胜仗,并不是败仗,你打个败仗回去,你有脸吗?对得起当今圣上吗?要是换成本军师,定会……直至打胜仗才……” 然而不等歌承信说完,突然对面那边竟然传来“冲啊,杀啊”的喊声,顿时吓得他差点跌倒在地上,“赶紧的,背我回京。”边说边紧紧抓住苏义晨的脖子,双手不肯松开,如同一只赖皮猴子一般,竟然爬到苏义晨的背上了。 苏义晨再次无奈摇摇头,只得把他背了起来,不料,就在他刚刚一背起歌承信时,对面突然一只箭袭击而来,而他为了护住歌承信,只得正面相对,可是自己手腰中的剑反被歌承信给压住了,根本拔不出来。 无奈中,他不得不用自己的腿去接,只听“嗤”的一声,那箭竟然进入他的大腿里,反而让他一时跌倒在地。 结果苏义晨这一跌倒,而被他背着的歌承信自然也被他压在地上,顿时骂骂咧咧“你竟然敢压本军师,本军师回朝后,绝不会饶你。” 说完,他竟然使出全身力气把苏义晨给推得趴倒在地上,他却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转身就走,根本没有再看苏义晨一眼。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有小将士出来方便,赫然看到躺倒在血泊中的苏义晨,急忙让将士们一起把他抬进他的军营里,然后又请来了军医,可是因 为耽误时间长,而且那箭里有毒,已经浸入大腿里了。 当苏义晨醒来后,已经是第三日了,周围都是小将士们,他们对他嘘寒问暖的,苏义晨问明情况后,这才说,“回朝,向皇上请罪。” 然而,没有想到,还未等他回朝,却得到皇上的圣命,让他由歌承信押解回京,因为他不听军师之命,竟然私自出兵,反而大败! 听到这时,小将士们不服气了,是军师不听将军之命,没有想到那个军师竟然恶人先告状的。 苏义晨摇摇头,“也只有这样了,回去我再辩解。”当他准备站起来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右腿,竟然丝毫没有力,可以说变成了一个跛子了,一个跛子,上战场估计是会被人笑死了。 其实,苏义晨并不知道歌承信早已和歌绍海联系了,要与敌军和谈的,因此,就有了歌承信启奏皇上,让皇上惩罚,而且这让苏义晨中箭也是他们有意,为的就是不再影响他们的大计! 就在苏义晨准备让军队整理出发时,不想歌承信再次出现,甚至还拿起了木枷子要把他枷子起来,为的就是防止他叛逃。顿时让将士们极不服气,歌承信威胁道,“谁要不服气,就一同枷起来。” 苏义晨为了将士们的安全,最终同意了,就这样,他被迫带着木枷回去了,而且还是跛着一条腿,走路也不是很快的。 而歌承信却是悠然自得的坐在轿子里,一脸的高昂之样。当然皇上也是不知道,只以为歌承信是有功之人,毕竟是他平息了战乱。 又过了三个月后,周管家对苏歌怡说,“夫人,听闻将军是被押解回来了。” 听到这时,苏歌怡和苏玄歌同时一怔,就连三岁的苏弘才也忍不住问道,“爹爹犯什么错了,为什么要押解爹爹啊?” “奴才不知,只是听闻说得。说是将军不听军师之言大败而归,又私自与敌军和谈……” 第66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玫瑰先生最新章节、玫瑰先生觅芽子、玫瑰先生全文阅读、玫瑰先生免费阅读、玫瑰先生 觅芽子 《玫瑰先生觅芽子 《浮京一梦》作者:觅芽子 第67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我不管,我就要紧紧的抱着你。”阿正觉得思蕊就好像是水中的鱼儿一样,不紧紧抱着的话,一个不小心就会溜走的。 两人好不容易才终于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不影响到其他人。 “你是怎么来这儿的?”阿正问思蕊,思蕊将她那日回去之后就被父母禁足的事情以及程浩然找她的事情告诉了阿正。 阿正恍然大悟,心情大失所望,看来思蕊的父母仍旧是不答应的,心中最后的一个希望都熄灭了,阿正当然没有忘记在程浩然那说的话。 原本以为只要思蕊的父母答应了,自己就不用再为那句话作出承诺了,可是现在,他已经失去了思蕊了,他不得不为了思蕊着想,放弃她。 思蕊注意到了阿正的脸上一系列的微小表情的变化,他问道:“阿正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程浩然也来了吗?”阿正问道,既然是程浩然答应的,想必是已经来了,但是阿正还是想要再确认一下。 思蕊点点头,说道:“来了,很奇怪,他竟然对我说,你去酒吧找他了,告诉了他你要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一点都不相信,我就知道他是为了骗我才故意这么说的。” 思蕊一点都没有觉得阿正哪里不对,仍旧对两人的感情非常的有信心。 阿正吞了吞口水,想着反正总是要说的,长痛不如短痛,已经早就想明白的了,为了思蕊的未来和明天,就让自己来承担所有的悲伤吧。 “他说的没有错,思蕊,我是这么和他说的,我要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了,我们不合适,今天找你见面也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情,我们分手吧。” 阿正一口气说完,连给自己换气的机会都没有,好像一停顿的话,自己就会后悔,会难过,会说不下去了。 思蕊呆呆的看着阿正,好像刚才的那些话并不是阿正说出来的,而是另外一个人说出来的一样,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一定是的,她摇了摇头,试图将刚才听到的那些话甩到脑后去。 阿正看到思蕊这个样子,心里非常的痛苦,但是痛苦的同时,他又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好像终于不用再因为此事而烦恼不已了,好像终于不用整日人心惶惶的害怕失去思蕊了,因为他真的已经失去了。 “思蕊,你没事吧?”阿正担忧的问道。 思蕊笑了笑,笑容非常的僵硬,她抬起头来,一脸天真的问阿正。 “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阿正深吸 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实总是残酷的,也许思蕊一只半会接受不了,会伤心难过,但是时间会替她疗伤,以后总会渐渐的好起来的,而他能够做的,就是狠狠心,为了思蕊以后的幸福着想,狠心的伤害她。 “我说我们分手吧,我们不合适。”阿正闭着眼睛,不忍心看到思蕊伤心难过的样子,因为害怕一看到思蕊伤心难过的样子,自己会狠不下心来,会心软,会后悔,与其这样,不如彻底的狠心下来吧。 “我不相信,阿正,你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为什么你们今天都这么奇怪?”思蕊果然崩溃了起来,她剧烈的摇晃着自己的脑袋,眼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太不真实了。 “是不是你和程浩然打赌了,还是有人威胁你了,要你和我分手的,阿正,你曾经答应过我,会用生命来爱我,保护我,现在是怎么了?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你放弃了那我怎么办?我不能没有你。阿正……” 在感情面前,再多的自尊和面子都是多余的,高高在上的思蕊此刻却像是一个祈求爱情的可怜的人,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够保住自己的爱情,尽管她拥有那么多,但是在面对感情的时候还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思蕊,面对现实吧,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与其以后痛苦,不如早一点分开,也少一点痛苦,并没有任何人逼迫我,是我自己想通了的,所以你千万不要为难自己,你很少,你是那么美丽善良,将来一定会遇到那个真心喜欢你的你也喜欢的王子,而不是我这个一穷二白的人。” 阿正伤心的说着,如果可以的话,他又何尝想和思蕊分开呢? “我不怕,我以前就说过了,我不怕跟着你吃苦,不怕贫穷,你为什么要放弃我,我不准你这样。”思蕊在阿正的面前伤心的哭了起来,就好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样。 “可是我介意,我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子跟着我吃苦,我不想你过这样的生活,所以我宁愿把你推开,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你对我没有倦意,但是将来你还是会后悔的,因为你还不曾体会到贫穷的痛苦和无奈,所以思蕊,趁着现在咱们还能给彼此留下一个好印象的时候分开吧,将来的你一定会感谢我的这个决定的。” 阿正说着,他都差点被自己感动了,这么一听来,好像自己变成了一个伟大的情圣一样,让人觉得他是那么的高尚和善良,为了爱人自我牺牲。 可是他的这番自我牺牲并没有换来思蕊的高兴和感动,而是被思蕊鄙视起来。 “阿正,别把自 己说得这么道貌岸然,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胆小和懦弱找借口罢了,你不过是在逃避罢了,你自卑,你害怕将来不能成功,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魄力,所以你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你首先把我推开了,让自己觉得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让自己得到喘息的机会,可是阿正,你越是这样,我就越看不起你,我不会因为你的牺牲而感到感动或者感激你,我只会看不起你而已,是我看错你了,我以后你真的可以用生命来保护我,原来那些誓言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说起来的时候很容易,但是现实却是那么的难,我以为你和其他的男子不一样,现在看来,你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在为了自己的舒适区而牺牲掉自己的爱情罢了,一个连爱情都不敢追求的胆小鬼。” 思蕊的内心非常的激动,言语也变得非常的犀利,在因为阿正的这个行为感到非常的气愤。 “思蕊,也许你说得对,是我没用,是我太懦弱了,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我输得起,我也不怕输,可是我怕你跟着我输,我不认为你能过那种生活,那种你想象不到的日子。” 阿正不希望将自己这种不堪的生活展现在思蕊的面前,现在的思蕊每日衣食无忧,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根本就不懂得这个社会上还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饱,更不用说谈情说爱了。 阿正也承认思蕊说的是很对的,但是他也知道,成功并不是那么的容易,特别是像他这种社会底层爬上来的人,因为有太多的信息不对称,没有资源,要成功哪里是思蕊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说的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答应和你分手的,我思蕊是不可能被人甩的,要分手也应该是我提出来的,阿正,你记住了,我不同意。” 思蕊像是一个固执的小孩子一样,她说什么都不愿意和阿正分手,但是她已经停止了哭泣,变成了在职场上的那个叱刹风云的女强人。 “思蕊,我心意已决,你再说那些也没有意思了,感情不是你勉强就能勉强得下去的,就算你不同意分手也没有用。” 阿正斩钉截铁的说,思蕊越是不同意,他就越不能心软,一旦心软,只是将两人的关系陷入死循环罢了。他不可以这样子,思蕊不懂事,任性,他不行,他应该为将来负责,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思蕊。 “这是你最后的决定吗?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已经决定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了吗?”思蕊已经收起了之前的那种自 怜自艾的心情,现在的她就好像是在谈判的女人一样。 阿正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在否认之前,也许他还有机会和思蕊在一起,但是一旦他将最后的决定说出来的话,思蕊便彻底的永远的和他没有关系了,他明白思蕊是一个决绝的女子,一旦转身之后便不会再回头了。 这是阿正欣赏她的地方,可是现在他又是那么的痛恨这个决绝的个性。 阿正最终还是对着思蕊点点头,说道:“没错,这是我的决定,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们分手吧。” 思蕊面无表情的看着阿正,很快她便像是一只刺猬一样,竖起了周围的刺,变得坚强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刚才因为抽泣,让她整个脸的妆容都已经花了,鼻子通红的,她真是痛恨自己这个模样,觉得自己真的太可笑了。 满心欢喜的来见自己的心上人,没有想到得到的结局就是这样,谁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真心对待他人未必就会得到别人真心的回报。 思蕊将自己整理了一番,不想在阿正的面前如此的狼狈不堪,她好像在那一刻重新找回了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当我把你捧在手心的时候,你是一个玻璃瓶,当我把你摔在地上的时候,你只是掉在地上的一地碎渣子,甚至什么都不是。 思蕊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一如阿正第一次见到思蕊的样子,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女神的骄傲和不可侵犯,那么的让人羡慕。 她笑着对阿正说:“我知道了,今后我不会再来骚扰你了,谢谢你告诉了我。” 听到这个回答,阿正的内心百感交集,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多么希望思蕊不要假装成自己这么坚强的样子,明明那么难受,却还是要那么的好强,不肯将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到,不肯地下高贵的头颅。 哪怕她大哭一场也好,总好过现在这样,她越是这样骄傲倔强的样子,越是代表着她还没有放下来,内心并没有原谅阿正的这个行为。 “嗯,以后大家都好好的。”阿正内心的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变成了一句祝福的话语,他也没有办法祝福思蕊和程浩然在一起幸福,也不敢想象思蕊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的样子,他的内心像是窒息般的难受,可是表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的确是非常的不容易。 思蕊哑然失笑,内心早已经倒塌了,却还是笑着对阿正说再见,在转身的那一刻,脸上早就已经被泪水给冲洗了一遍,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她飞快的逃离着餐厅,不希 望自己这个狼狈不堪的模样被别人看见,偏偏她出门的时候撞见了安好好,安好好正想和她打招呼的时候,看到她脸上的妆容被泪水弄得一片模糊的时候,傻眼了,知道阿正肯定和思蕊说了什么。 还没有等安好好和思蕊说上话,思蕊已经夺门而出了,她一刻都不想在这个餐厅停留了,哪怕是多呆一秒钟,她也觉得浑身难受,是对自己最大的屈辱,多么的可笑,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看上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最后却还是被这个穷小子给甩了。 思蕊知道不久后,她的那个圈子便会把这个事迹传得沸沸扬扬,她将再一次变成那个圈子里的是非人物,供其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她也会变成别人奚落的对象,嘲讽不会少,甚至会有人拿她当反面例子,教育自己或者别人千万不要和穷人谈恋爱,不要天真到相信爱情可以战胜一切,不要那么愚蠢,否则只会伤害自己而已。 思蕊出来之后便没有看到程浩然,这一刻程浩然就好像是她的氧气一般,她第一次那么迫切的想要找到程浩然,想要让他带自己离开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踏足的地方,自己错付了满腔的真心,一想到这里,心就好像如刀割般难受。 “程浩然,你在哪里?在哪里?”思蕊哭诉着,仿佛程浩然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她允许自己在家里怎么闹都好,怎么狼狈都行,但是在外面,她必须是那个骄傲的公主。 程浩然正在山上看风景,以前每次来的时候都步履匆匆,都不曾发现原来从这个位置上看这个城市真的非常的漂亮,真的可以让人的内心感到平静,感到非常的释怀。 第68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玫瑰先生最新章节、玫瑰先生觅芽子、玫瑰先生全文阅读、玫瑰先生免费阅读、玫瑰先生 觅芽子 《玫瑰先生觅芽子 《浮京一梦》作者:觅芽子 第69章 我想,我真的爱你。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玫瑰先生最新章节、玫瑰先生觅芽子、玫瑰先生全文阅读、玫瑰先生免费阅读、玫瑰先生 觅芽子 《玫瑰先生觅芽子 《浮京一梦》作者:觅芽子 我想,我真的爱你。 那一年的除夕, 佟闻漓是在巴黎过的。 她给阮烟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来福的近况,阮烟说它挺好的,就是不怎么喜欢音乐。 佟闻漓就问她, 是不是鼓手阿奇又拉着来福听他创作了? 阮烟在那头笑得直不起腰来, 说来福那表情就差问她借一对耳塞了。 她又问她,巴黎怎么样。 佟闻漓说, 挺好的, 跟你想象中的一样烟烟。 “有人放烟火吗?” “没有呢, 等会出去看看,外面在下雪,烟烟,想给你拍照,但又怕拍下的雪花在邮递你的过程中融化。” “你真是个诗人。”阮烟在那儿打哈欠。 “你呢,今年除夕在干吗?” “和来福守岁呢。给它丢了只袜子玩。” “Ken呢, 回来了吗?” “没呢, 在日本训练呢” “你最近好吗?” “好着呢,你呢?” “我也很好。” “那就好。” 国际漫游太贵了,他们没有说上几句话就匆匆地挂断彼此的电话, 心照不宣地没对彼此说起生活中的那些不如意和需要等待他们做出的抉择。 “阿漓, 出门了。” 今晚,他答应她出门去华人街一起过新年。 “来了。”佟闻漓拖着那双毛茸茸的拖鞋,走到门口, 在那儿从衣架上拿了自己米白色的羊绒外套。 站在面前的人还帮她把她那条灰白色的羊绒围巾拿过来,在那儿缠缠绕绕地捆了她好几圈。直到她扬着个脸,说自己这么穿,就像是被种在土地里的萝卜一样。 他却说, 哪有长这么好看的萝卜。 随之他又把自己的手伸向她,动了动手指头,意思是让她牵上。她主动地牵上后又在那儿晃了晃。 天冷,他连带着把她的手也放进他的口袋。 —— 佟闻漓盯着窗外好似要下雪的巴黎夜景,越过一片安静的市区后,他们的车来到华人街。 比起主城的安静和沉默,这儿早就已经张灯结彩,除夕夜将至,生活在这儿的人们互相说着新年快乐。 闽南小吃店里聚着许多人,电视里在放春节联欢晚会,佟闻漓认识的那几个上海姐姐见到他们,忙张罗着把瓜子花生蜜桔酥糖都拿出来,挪出凳子让他们坐。 欢迎他们的忙碌之间还不忘夸着人:“阿漓,你家先生长得是真的好看咯,在巴黎做什么的?” “做点小生意。”他这样谦虚地回着他们的话。 “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咯,看看这通身的气派,哎哟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登对呢,要我说这联欢晚会上的人都没有你们长得漂亮的。” …… 周围的人夸着他们佳偶天成,天造地设,说一定是天赐良缘,白头偕老。 佟闻漓侧头看向他,她知道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来儒雅和内敛,虽绅士礼貌但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今日瞧去,他在接过一个热情的阿婆递过来的酥糖和蜜桔的时候,眼里却流露出那种柔和和平静,那样的烟火人气好像给了他一些安定的感觉。 她晃晃他的手,用粤语说:“易听笙,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啊,阿漓。”他用粤语回的她。 “你的粤语为什么说的这样好?”她追问道。 “好吗?”他原先看着外面灯火的眸子转过来,缓缓地说:“我害怕我讲不好。” “好,讲的很好。”佟闻漓点头,“所以,你从前讲粤语是吗?” “是,我不是很多的记忆里,常常会出现那样的对话片段。”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来了法国。” “怎么来的呢?” “不太清楚了,我那个时候,太小了,也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但我记得自己的名字。后来,我不知不觉中也发现自己会说粤语,我把那些记忆拼起来,才知道那是中国香港。” 她想起那天晚上紫荆花盛开,他带着浓密忧伤地吻着她。 烟火把她的眼睛熏的泪蒙蒙的,她笑道:“你说粤语真好听。” 他伸手,手指触碰到她微微发红的眼角 “那我一直说给你听好不好?” “只说给你一个人听,好不好?” 她望着他此刻在人群中尤为清楚的脸庞,点点头:“好啊,你只说给我一个人听。” 她想当那个世界上唯一的人。 “去放烟花吗?”他这样问 “去。” 她去那小超市买了一把烟火棒。那天晚上,他们行走在塞纳河畔,来回不知道跨过了多少座桥梁,却不知疲倦不知寒冷地在雪地里一直走。 直到走到凯旋门下,她坐在路边的护栏上,他停下来,说让她把手放进他的口袋。 她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厚实的红包。 “今年也有啊。”佟闻漓确认了一下,发现那红包比去年的还要厚实,她笑起来,“易听笙,你装着这么多钱走一路你累不累。” “是有点累。”他见她高兴,唇角也微微荡漾,“你要怎么奖励我。” 他微微侧脸,那样子是很明显问她要一个kiss。 她今天高兴,大方地递上自己的吻后还想在去看看那厚厚的红包,却被他一把抱住。 这个拥抱比起从前的拥抱都要用力很多。 她动弹不得。 四周安静下来,时尚之都从来衣着光鲜和追赶潮流的人流仿佛在那一刻静止,只剩漫天飞舞的雪花小心翼翼地落在他们两个身上,时钟好像就停在了这一刻。 耳边是谁在放梅艳芳的《亲密爱人》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也不是无影踪/只是想你太浓/怎么会无时无刻 把你梦 ”(1) …… 他吻下来,像无数电影里写的那样,在下着雪的浪漫街头那样忘情地吻她。 四周烟火腾飞,空中炸裂,五彩缤纷,绚烂夺目。 那一年,他在巴黎为她绽放过一场昂贵的烟火。 她听到他说。 “我爱你。” * 她始终忘不了那个画面。 那个在另一个异国他乡她再度爱上他的画面。 她相信这个世界存在平行时空,她在西贡能爱上他,她在巴黎也同样能爱上他。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们那晚的拥抱和接吻却变成了掣肘他的工具。 卡斯蒂耶老先生一病不起,集团内关于继承人的各派争夺水深火热,皮特知道卡斯蒂耶老先生动了让Louis去联姻另一个家族的念头,于是就找了许多的八卦媒体去拍Louis夜会情人的照片,报纸媒体版面是模糊的照片,配上文字是“疑似卡斯蒂耶家族继承人邀情人夜游。” 照片风波没过多久,报纸媒体又刊登出一则消息,说根据卡斯蒂耶夫人的透露,Louis已有未婚妻人选,是早年间做军械生意的罗伊尔老先生的孙女。 这则消息是卡斯蒂耶夫人来镇压皮特那些人的。 佟闻漓听到那天夜里,他起来,压着声音在那儿跟电话里的人发生争吵。 那头应该就是他的母亲,那个发布这则消息的人。 他说,她凭什么做主他的婚姻。 那严厉又冷峻的声音,在黑夜里她也听到了,那头的人用法语说的是,我那是在保全你的前途,Louis你不要太天真了,你想要的那个中国姑娘,想都别想。 …… 她蹑手蹑脚地爬回床上,他回来的时候,她假装已经睡熟了。 她承认,她当起了鸵鸟,在他帮她铸造的这个温暖的天地里,每天什么都不用想的只需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暂且把她自己的想法放在一旁,只需要这样贪心地让她陪着她,她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一切。 等哪一天,她必须走的时候,她自然会收起自己的包裹走的。 不怪任何一个人,她早就知道,他们是不长久的。 只是没过多久,似乎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他又开记者会当着所有人面澄清他并未和任何一个家族有婚约。 那是他第一次作为继承人的身份露面,人们纷纷质疑他的血统,犹豫他的长相,像是证实他是被收养的事实一样,底下的家族企业的成员,因此更为不满。皮特好歹是卡撤曼先生的私生子,身上流着卡撤曼一半的血液,但这个Louis,跟卡撤曼先生,跟卡斯蒂耶家族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消息惊动了一直住院疗养的卡斯蒂耶老先生,他生病后首次露面。佟闻漓看到年逾八十的他即便是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过程中因为这次澄清也依旧得体绅士,西装革履一丝不苟,脖间依旧还佩戴着领结,在媒体面前不改神色的侃侃而谈,那是卡斯蒂耶家族自带的高贵。 他说,卡斯蒂耶家族选继承人,不是为了卡撤曼选继承人,Louis是他选定的卡斯蒂耶未来的继承人,Louis是他永远唯一的外孙,他已经陆续在移交手里所有的工作,移交完毕,他就宣布退休。 至于婚约,Louis和罗伊尔小姐双方还在接触中,年轻人的事,他们做老人的,也催不得。 对于那段婚约,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他的出面,无意是坐实了Louis的位置,力挺了他的身份。 但媒体采访完之后,卡斯蒂耶老先生疲惫地脱了那些繁杂的西装,换上一身蓝白色毫无生气的医护服,颓然又变成了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家。 Louis被卡斯蒂耶外祖父叫到病床前。 “外祖父。”他脸色沉敛听训。 “Louis。”卡斯蒂耶老先生缓缓开口,“外祖父能帮你的,就只能做到这儿了,往后的路,你得自己走。” “您别这样说,集团里的事,还得您亲力亲为。” “亲力亲为?”卡斯蒂耶老先生瞥他一眼,“你别一味躲懒,我什么身体情况我知道,我亲力亲为不了了,那样的一天,一定会来到的。” 夕阳光从窗户里渗透进来,打在医院VIP病床的床尾,落下一地暖黄色的光晕,白色的床单反射着那偶尔的暖阳,晃得人睁不开眼。 “Louis,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卡斯蒂耶老先生的声音低低的,他的手边还挂着刚刚护士重新挂上去的点滴。 “你母亲是个偏执的人,她受够了卡撤曼的背叛,受不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和别人生的孩子养在身边,但她自己又不能生育,于是才想自己找一个孩子养在身边,她为了气他,找了和他最不相像的你。这个原因你知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时的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她说这样的孩子,才养得亲。” “当然,她不懂那样的道理,她以为只是给你最好的物质条件就是能自然就亲。” “你小的时候,常问我,为什么你父亲会带哥哥弟弟们出去玩,却从来不会带你出去玩,你说你怎么做,父亲都不会认可你,母亲都不会为你取得的荣誉高兴,我说那都不要紧,外祖父疼你。” “我还记得那年你得了马术冠军,我高兴地和所有人分享,回来后找了一圈你的人,发现你躲在角落里说,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不是这个家族的人。” “你记得吗?你记得我是怎么说的吗?” “我记得。”Louis缓缓说道,“您说,我是上帝送给您的礼物。” “没错。”卡斯蒂耶老先生脸上带着一点回首往事的笑容,“你真的很优秀Louis,我从来都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外孙,上帝一定是听到了我的祷告,才把你送到我身边。” “但后来,随着你慢慢长大,你就不再对外表露难过和失落,也不再缠着我问为什么哥哥和弟弟能得到父亲那么多的爱,为什么你的母亲从来不像别人的母亲一样教会你怎么去爱一个人。” “我很害怕你长成和你母亲那样偏执,和你父亲那样自私的人,但上帝保佑我,你没有,你继承了卡斯蒂耶家族从不低头的贵气,从小到大你什么事都能做到完美,即便我不忍你踏入纷争的时候手忙脚乱把你扔去东南亚锻炼,你也照样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我就知道,Louis,你的确是卡斯蒂耶唯一的继承人。” “其实你并非是什么都不记得,对不对,我的好孩子,如果你不记得的话,你不会对那个中国女孩子有那么强烈的眷恋,你也不会在所有董事会成员都反对的时候说要去中国发展,对不对——” “外祖父——”床前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人双手攥紧,“抱歉——” “不用说抱歉,Louis,你是卡斯蒂耶家族的继承人,但在真正继承家族企业之前,你还有很长和很难的路要走,卡撤曼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靠你自己,要怎么跟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抗衡呢,你曾经拒绝过一次婚姻,再拒绝这次,你往后的路会更难走。” “卡斯蒂耶整个家族现在的所有都是外祖父的心血,我现在将它交给你,乖孩子,我的好Louis,往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 …… 98年开春,卡斯蒂耶老先生离世。 黑色的葬礼在一个落雨融雪的早晨举行。 佟闻漓夜里起来,见到Louis脚边的雪茄头落了满地。 同年二月,她接到一个越洋电话。 我想,我真的爱你。 阴差阳错, 98年二月,佟闻漓接到一个越洋电话 电话那头用标准的中文问她:“是不是佟闻漓佟小姐?” 她疑惑答到是。 电话那头语气欣喜,说终于是找到了她,说她还记不记得她投稿的——《玫瑰先生》? 他们出版社主编看中了这篇长篇, 刚好在他们内部做了一个连载试读, 她的故事脱颖而出,稿酬和邀约信件已经寄给她, 却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她问她愿不愿意加入他们出版社成为特邀版面作者, 把后半个故事写完。 佟闻漓猜想那些稿酬和邀约信件应该被寄回河内了,她人在巴黎,自然许久是没有回应,现在竟然意外得到一个工作机会。 她试着问到:“是要去西贡还是在河内呢?” 对面一愣,而后笑了:“佟小姐,是在北京。” 什么? 佟闻漓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追问了一遍:“您说的是北京, 是中国的北京吗?” 那头笑起来:“不然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北京吗?佟小姐,您原先是寄给我们在越南的分报社的,但我们总社今年开始撤了分社, 西贡的责编把手稿带了回来, 我们总编看了稿件觉得这个稿子更适合国内这边的主刊,我们总编希望您人能过来一起共事,除了把故事结尾写完, 后续应该会有一些其他的工作内容需要您的参与,当然我们还是一家从事译文的公司,如果您往后想要走翻译文学的这条路,我们出版社还是很需要这样的人才的, 往后您还可以选择更多的发展方向。” “您看您什么时候回国呢?” 对面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那样震惊的消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您能让我考虑一下吗?”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佟闻漓这样说到。 “当然,毕竟是一个大决定,但想告诉您的是,我们是带着十分的诚意来的,我看了您的,玫瑰小姐一直想回到故乡,您说对吗?” 是啊,玫瑰小姐从来都想回到故乡,从她第一次晕乎乎地和佟古洲漂洋过来地来到这儿,踩着西贡那一地不真实的潮湿之后,她就跟佟古洲说,往后,她要买船票回到中国去。 她想念故乡的云,故乡的雨,故乡的人,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适应了异国他乡漂泊的生活,适应了不同语言之间的切换,适应了去包容和接受不同的文化,但她还是在总在想起祖国的时候,惴惴不安。 她曾说过,她总要回到中国去的。 即便那里有可能像应老师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了,这让她下回国的决心的时候总是有些犹豫,但谁又能知道,离奇巧合之间,命运这个时候送给她一份哭笑不得的礼物。 或许是天意吧,佟闻漓在那一刻,突然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命运这样安排,其实是在提醒她,她和先生的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曾经说过说等卡斯蒂耶老先生病好了,就带她回中国去。可是唯一疼爱他的外祖父过世了,他也同样身陷囹圄,无法自全。 卡斯蒂耶家族的纷争和内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她留在这儿的确是他的累赘,她不想他再为了她抵抗了。 他应该去接受另外一场双赢互利的婚姻,别再孤身一人和他们抗衡了。他在这个家族中这么多年,如果没有得到什么血缘和亲人的爱的话,那就更不应该失去那些属于他的财富和地位。 她知道的,如果她说让他跟她一起回中国去,他一定不带犹豫地会跟她走,但她却不愿意那样做。 他是卡斯蒂耶家族的Louis,是西贡商会的先生,她不愿意他为了她抛弃这一切变成一个普通人,就像那天那个普通的午后,他们试图做一个普通人去那狭小拥挤的电影院购买一张电影票一样,她不忍看到他找回那许多皱皱巴巴的钱,跟她一起去计算着一日三餐到底要花去他们多少的积蓄,她对于生活的不安会让她变得吝啬,因为打翻一桶爆米花而自责。他惯上他自己的名字远离这一切所有的地位和财富,从头去闯一番天地,那太让人难过了。 他就应该高高在上当她的神明,永远当她当年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先生,保持他永远内敛和从容,冷静地坐在属于他的昂贵的车里摇上他的车窗驶离她的人生。 不要当那个心软的神,不要有自己的弱点,不要被任何的东西掣肘。 这些年,因为他,她过的很好,那就够了,她很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这些年以来,他们从未有一句争吵,从来都是体谅和相爱,遇上这样一个人,爱过一场,那就够了。 她这样对自己说。 * 那是一个难得他有空的夜。 气温依旧严寒,冬天都已经过去了,但巴黎的雨雪天气却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 他开门进来,见到屋子里的人,倒是有些惊讶,换鞋之际还问她:“哟,今天没出去搓麻将。” 本来跟想象之中跑过来跟他分享这一天都干了什么的人此刻却站在原地,眼神落在地板上,手攥在一起,唇色不太好看。 屋子里安静地只剩下钟表转动的声音。 他加快脚步几步,坐到沙发里,把人抱在他腿上,从身后圈着她问:“怎么了,是输大钱了?” 她一抬头,他就看到了她眸子里水盈盈的光。 这让他有些慌乱,他当下下意识地用手指去揩那要掉下来的泪,盯着她发红的眼尾,拢着她的背,拍着:“哎哟,这是怎么了,这泪珠子掉得要我命……” 她转头趴在他的肩头,把眼泪生生地忍下去,她说过,不能在他面前掉眼泪。 她靠在他淡淡檀木香的衬衫里,闷闷地说:“先生,国内一家杂志社给我了一个入职邀请,让我回北京去工作。” “北京?”他像是惊讶。 “嗯。”她点头。 “阿漓……”他欲说些什么。 “我打算一个人回去。”她打断他的继续要说的话,她害怕任何的挽留或者追随,“您知道的,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一直想回到中国去的。” 他沉默。 许久许久的沉默。 沉默到时间像是完全停止。 她的泪埋进那沉默里。 像是静止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样,他原先拢着她背的手才像是重新得到了气血一样,在那儿拍着她的背。 他的语气恢复了刚刚之前的冷静和从容,柔声说:“确实是很好的机会,国内发展越来越快,阿漓回去了,应当会有一个更好的生活的。” “嗯。”她闷闷回到:“我查过了,那家出版社背靠国资,算半个铁饭碗。” “那确实比现在好”他在那儿有些无助地想,比他能安排给她的颠沛又惶恐的生活好。 他放开她,揉着她的眼角:“这么好的机会,应该高兴才对,怎么样,开一瓶酒?就开你最馋的那瓶好不好?” “那瓶好贵。”她的眼泪还没有收回去。 “多贵也能开。”他笑吟吟地看着她,“你走之后,我可不只剩下钱了吗?” 他说完,起身,去了藏酒室。 她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冲洗洗手间,开了水龙头,在那儿用水流的声音去隐藏她所有的情绪。 * 那晚,佟闻漓喝了很多很多。 她把自己喝的意识不醒,喝到没有任何心力去难过他们的这一场温情。 她在那种用酒精麻痹的解脱中沉沉睡去。 夜里,孤灯下,他却一直没有睡,躺在她身边一直看着她的脸。 他就要在这突然之间失去她了吗,在他自己都没有转圜余地的时候,命运却爱跟他开玩笑。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他说不太清楚。但她总是跟脑海里那些有些陈旧的记忆重合,或者是她叫他的名字的时候,或者是她出现在她车窗边上,又或者是她就在那浑浊即将下着大雨的岸边…… 他以为自己是有准备的,他的心里从来都种着对她的成长和离开的不安,但他总觉得时间还多,她还年轻,或许,她还能等等他。 其实她不说,他也知道,她来巴黎的这段日子,她过的不是很开心,她总是为自己那无法分身的斗争而担心,也为了她只是孤身一人没法给他支持而忧伤,甚至她为了给他少带来一些麻烦,在被记者媒体拍到后她都减少了出门的频率。 她逐渐长大,直到现在,近乎长成他的肋骨一般的存在。她是多么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完美到让人心痛,他不由地为他当年,在她等不回她父亲的船只的时候,轻飘飘地说一句“节哀顺变”而懊悔,也同样为那些她住在庄园里的日子里没有更多地陪陪她而可惜。 他还能给她些什么呢,他该给她些什么呢,才能让她不管未来在哪里,都能一生顺遂,无忧无虑呢。 命运总是给他们一些无解的命题。 * 佟闻漓答应了北京那边等六月毕业仪式结束她就动身出发。 她四月要回西贡,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 她能在巴黎待的日子不多了。 巴黎常常下雨,她没有背着小香端着咖啡走进那时髦的办公楼里,也没有狂妄地在忽然一阵雨的街头去丢掉自己的伞,更没有进入谁的电影世界里成为女主角。 那个时候的先生,几乎是推了所有的工作陪她。 她知道董事会的人为此事大动干戈,以皮特为代表的卡撤曼家族在开疆扩土,试图在商业版图上撼动原先卡斯蒂耶的地位。 支持Louis的董事元老人物眼看卡撤曼越来越嚣张,Louis不仅不反击还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但他本该分身乏术地面对这些的时候,却不顾那些劝解和谩骂,眼皮都没有眨地带着佟闻漓去了好多地方,好像是只想陪她度过最后的时光。 震撼世界的建筑遗迹、让人眼花缭乱的瑰丽藏宝……法国作家笔下的那个巴黎……他都带她一一走一遍。 当年《泰坦尼克号》在巴黎上映。 私人尊享空间的放映厅里,佟闻漓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这一场旷世之恋。 那是一场美好的爱恋,一艘船,两个永远不会相遇的人,却在一场不可自拔的吸引中沉沦。 但命运的残忍就在于人刚体验过孤独飘荡的灵魂开始依赖另一个人后,却要面临再一次的分离。 Jake趴在漂浮木板上,努力提醒着Rose要保持清醒,等待救援,他说赢得船票是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遇上她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 只是等那象征着救援的灯光打下来,Jake却永远葬身在大西洋,把他那浓烈又冲动的爱留在冰冷的海水里。 电影结尾说,一个人一生可以爱上很多的人,等你获得真正属于你的幸福之后,你就会明白一起的伤痛其实是一种财富,它让你学会更好地去把握和珍惜身边的人。(1) 身边的人温柔地递上手帕巾,帮她擦着她那源源不断的眼泪,她在黑暗之中抬头,明明就看到了他眼底泛起的泪光。 那心里的疼痛告诉她,她这辈子,爱不上其他的人了。 他却伸手拢她的头到他的肩膀上且责怪自己说,应该挑一部喜剧片的,离别本就伤感,他还要再度害她掉眼泪。 他过来吻她眼角掉下来的泪,咸得发苦的味道淹没他的心房。 她最后摇摇头说,没关系,那只是一个故事。 好的故事就是这样的,看的时候就想掉眼泪。 他温柔地笑笑,说预祝她往后也能写出好的故事,那样的话不论她在哪儿,他都能读到她的人生了。 她也笑,她说,易听笙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真的好浪漫。 他说谢谢,然后牵起她的手。 耳边的散场音乐是 《The end of world 》(2)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world?” “It ended when you said good bye .” 她望着他牵着她的手,他温柔的眼,失落地想到———— 她走之后,世界上是不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从哪里来,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了, 再这样叫他一声“易听笙”了。 我想我真的爱你。 那年四月, 佟闻漓回到西贡。 Louis并未同行回来,他困在巴黎阴寒的早春。 来机场接佟闻漓的是阮烟和来福。 来福见到佟闻漓,一个飞身跑上前去,在那儿扒拉着她的腿, 嘴里还呜咽着, 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近一番,以表这段时间分离带来的思念。 佟闻漓先抱了迫不及待的它, 继而张开手来抱阮烟, 阮烟却逃到一边, 嫌弃地躲开了,说这样算起来,她和来福就是拥抱了,她才不要和这只傻狗拥抱。 佟闻漓却不由分说地硬要抱上去。 她把烟烟抱在怀里,很用力。 阮烟原来张开的手微微一愣,而后叹了一口气, 抱上来, 在那儿拍着她的背。 “瞧你那样子。”阮烟依旧懒洋洋地在那儿跟她开玩笑,“巴黎日头是不怎么晒吼,咱俩抱在一起, 跟两块黑白巧克力似的。” 佟闻漓抱着她,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人冷涔涔的味道,站在西贡白晃晃刺眼的日头下,感受久违的直辣的灼晒感。 “怎么说, 请我去你那个大别墅坐坐?”阮烟这样建议到。 烟烟还没有去过先生在西贡给她造的那个房子,她回西贡回的比她更少。 佟闻漓带她去了那栋房子。 逛了大白天总算是逛到尽头,阮烟抱着手在那儿说,行啊佟闻漓, 开眼界了,这房子她满打满算从十八岁开始打工打到八十岁赚来的钱,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佟闻漓说,她也买不起,是先生送的。 阮烟说,不重要,那就是她的,她站在那雕花廊柱旁,看着圆顶拱门说到,谁能想到他们从前一无所有呢。 佟闻漓却说,她要把这房子卖了。 “卖了?” “我要走了,烟烟,我得到了国内的一份工作,我往后……往后不在巴黎、不在河内……也不在西贡了。” 原先靠在柱子上扣着指甲的阮烟听到这话,眼里露出难得的认真,浅蓝色的眸子在判断出来对面的人说的是事实后,露出那难舍的忧伤,但那忧伤转瞬即逝,随即就是温暖的恭贺。 “可以啊小玫瑰,你终于要回到中国了。” “恭喜你。” 她由衷地这样说到。 佟闻漓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她,她戴上面具地笑,在那一刻像是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一样。 “什么时候走?” “等毕业仪式一结束。” “那我还能送上你,我去日本的签注7月份才下来。” “去日本?”佟闻漓同样对这个消息措手不及,“你去日本干什么?” “Ken新签的俱乐部在日本,我们打算去那儿定居。” “要去新的地方生活了吗……”佟闻漓念念有词,“那你去了日本之后,有什么打算吗,还做音乐吗?” “不做了,等乐队招到了靠谱的主唱之后,我就可以彻底退出了,我想招个男主唱。” “为什么?” “女孩子在这一行太难混了。” “那你呢?” “我?” 她耸了耸肩,轻松地说:“我不唱歌了。” 佟闻漓站在那空旷的白玉地面上,看着两个孤单的身影倒影在地上,她低垂着头,想起她们曾经那一场叫做意外的相遇,想起那天夜里她给她唱她的原创歌曲,想到那孤灯下她坚定的认为,烟烟是那只羽毛鲜艳无法被关住的鸟儿。 “瞧你那样。”阮烟走上前来,拍了拍佟闻漓的胳膊,“饭都吃不饱,现在谁还唱歌啊。那是好事,我只需要在家当全职太太就可以,再也不用过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阮烟声音微微上扬,像是努力在表达她对于那种生活的羡慕,但她还是没学会怎么真的去真的流露出对于“做全职太太”这件事真的热爱和喜欢,所以她用那样的语气说那样的话的时候假得要死。 “真的不唱歌,不做音乐了吗?”佟闻漓依旧没有放弃,说那样的话的时候甚至头也没有抬。 “别可惜,我折腾了这么多年,要是能做出来,早就做出来了,我放弃了,我投降,确定我不适合这一行,阿漓,挺好的,我去找找看人生有没有另外一种存在的意义。Ken等我太久了,我已经浪费了他好几年的青春了,我不该总是那么自私地总是希望再给我一点时间,总是去想象或者再过一年,再过半年,甚至再给我两个月、一个月,或许明天,我就成功了呢?但明天永远都来,我却永远都是老样子。或许我真的没有天赋,也没有这样的能力能在这一条路上走,我已经收起我的天真了。小玫瑰,别为我难过,就向我不为你的离别而难过一样。” 可事实上,他们要怎么才能不去难过呢。 烟烟一定会为她的离别而难过,她也一定会为了烟烟的放弃而难平。 只是那是谁都不能干预谁而做出的决定。 但世界那么大,未来山高水远,要再见一个人,真的好难。 * 阮烟回了河内继续招募乐队的主唱。 即便她要走了,排练还在继续,鼓手阿奇一早上来就对着前不久他们写出来的歌一顿敲,架子鼓乒乒乓乓的不像是正儿八经的演奏,更像是阿奇宣泄某种情绪一样。 “阿奇。”阮烟出声批评他,“不知道心疼东西。” 阿奇把那鼓棒丢到一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垂头丧气地说道:“烟,招人都招了两个月了,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人啊。” 贝斯手调着音:“阿奇,你急什么,总不能找个比烟嗓音条件差的吧,找的人要是唱不出我们刚写的这首歌,那我们后面还怎么玩。” “去哪儿找个比烟嗓子更好的,都找了两个月了。要我说,这首歌是烟写的,也就她能唱,别人都不行。” 贝斯手看了一眼一直抱着把吉他对着旧工厂泄进来的阳光的人的背影,踢了一把阿奇的腿,示意他别再说了。 “继续练吧。”她像是没听到他们刚刚说的话那样。 阿奇撇撇嘴,拿起鼓棒打了个转,破旧工厂原先杂草丛生的日暮下出现一个女孩的身影,她把头探进来,脖子上的那串贝壳吊坠荡漾在夕阳下,白贝壳反射着明晃晃的光。 她礼貌地开口:“请问一下,这里是招主唱吗?” 阿奇听到声音后,高兴地正要上去迎接,阮烟却冷漠地说:“不好意思,我们不招女主唱。” 面前那个一头齐刘海的女孩子完全进来了,她手里还拿一把吉他,她纤细的四肢和她身边的吉他形成对比,阮烟猜想她年纪大约十七八岁。 “为什么?”对面姑娘坚持道:“我不比男生差的。” 阮烟抬眼看她,年前的姑娘眸子里满是倔强和不服,跟从前刚进入这行的她一模一样。她把目光收回来,落在自己面前的曲谱上,淡淡地说:“女孩子在这一行没有市场,出头难。” “我能力还不错。”她坚持到。 “那你就更难出头了。”阮烟回她,“你长得漂亮,能力又不错,难免心气高,让你陪别人喝酒,你喝不喝,让你扯绯闻炒作,你炒不炒。如果你的回答都是不,只是想写歌、唱歌,那我劝你,把音乐当成一个爱好,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别听过几首摇滚乐就梦想着背着把吉他浪迹天涯。” 她说了这许多,人从高凳椅子上下来,随手要去收那曲谱。 那小姑娘却来到她的面前,抓住她要掀走曲谱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到:“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还是想试试,那跟我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都没有关系。” 她是如此笃定且热忱,这让阮烟想到自己。如果有人也能给她一个机会就好了,不是轻飘飘地用性别来判断她,给她框定女孩子应该做什么而不应该做什么的标准,告诉她女孩子到了年纪就要去结婚要去生孩子而不是荒唐地还去追求什么叫做梦想的东西,如果她从前得到过这样一个机会就好了。 阮烟最后还是把拿着曲谱的手放下了,她把她的原创歌给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地说:“副歌部分试两段,不行就滚蛋。” 对面那女孩子没想到她会同意,征了一下后她连忙拿过曲谱。 阮烟这首曲子,副歌的调不低,转音也多,极为难唱。 她没给她多少时间,就让乐队其他成员开始准备。 阮烟拨了第一个和弦,她淡淡地瞥对面的姑娘一样。 但没想到她很快就跟上她手里的节奏,有条不紊地贴着那旋律的开嗓。 女孩子的声音不够硬朗,没有撑起这首歌内涵的生长力,但比从前来面试的任何一个男主唱唱的都要好,毕竟在这样仓促的时间里接触一首从来没有听过的歌,还要理解歌里的情绪,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副歌结束的时候,女孩子仰着头把最后那个高音努力地表达到她理想中的水平,瘦削的脸颊两旁因为她的用力而青筋暴露。 阮烟的吉他弦在那半场落幕中断了。 断了的弦古怪难听,小团队里没人敢说话,夕阳光里的世界跟突然失声了一样。 阮烟却停下来,曲子只是唱了一半,她却默不作声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那个女孩一脸不解地望着他们。 贝斯手过来伸手:“欢迎你的加入。” 那女孩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只见刚刚脸色不好不给她机会的人此刻却一言不发地背起吉他,孤孑地走进夕阳里———— 像一场要碎的泡沫。 ——— 佟闻漓把自己在河内的那家小花店转让给了小凋。 一年后的小凋已经不是学徒了,她跟着佟闻漓学了那么久,已经能独立接活了。 但当她知道佟闻漓真的要离开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接手她的店,她说当初要不是阿漓姐可怜她,她根本没法找到能自力更生的工作,现在或许早早地就已经被家里嫁出去了。 她用完了店里的一包纸巾,哭得梨花带雨的,佟闻漓给她递纸巾也递不过来:“我又没说说白给你的,我折了个价,你瞧瞧。” 小调了那价格后哭得更大声了,说那还是给她占便宜的。 “给你打折是应该的,不是你的话,我还得重新找人去盘我的店,一来二去,要费我不少的光景呢。我那些熟悉的客人还得你去帮我做个人情继续服务,他们帮了我很多,但我不能一一去道别了,花店的租期优惠期还有一年,趁着这一年,你多攒一点钱。” “谢谢您,阿漓小姐。” “谢什么。”佟闻漓笑笑。 窗外的树木越来越翠绿,夏天又要到来了。 佟闻漓往前一步,走到那对外开的原木色方窗下面,她想起从前最爱在这里听着雨看书,她看得累了疲倦了的时候就揉揉眼,往街口那儿看,看看会不会有一个男人,带着一把黑伞,穿过蒙蒙的雨季,来到她的窗前,抚平她所有的忧伤。 河内她名下还有一套小公寓,是他让人买给她的,那公寓她几乎都没有怎么去住过,原先买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现在就还是什么样的。 她没进去过,直到她委托了中介把那公寓卖了之后,那中介打到她账户上的那好大一笔钱才让她知道,他给她买的公寓那不是什么“小公寓”。 那应该是他挑选了很久的吧。地段、采光、户型应该都是最好的吧。他送的东西变成账户里沉甸甸的钱的时候,她竟然一点都不为现金的爆增而开心,反而有点后悔,她为什么把他送的东西卖了。 谁让他送的东西,总是这样的厚重,几处不动产全是她带不走的东西,只能变卖。 她又想到她从巴黎出发前,他给自己的那个基金账户,他说这个基金账户每年都会分一笔钱进来,亚洲正在闹金融危机,财富顾问大概的投资方向会从黄金入手,后续国内的房产也会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她拿着这个基金账户,只要她不是每天都去买楼的话,里头的储蓄和产生的收益已经够她用的。 那起止是够她用了,佟闻漓后来才知道,她这一辈子都用不完这些钱。 所以她在要卖西贡那栋别墅的时候,她犹豫了。 那房子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都是他找人设计的,每一样都过过他的眼,经过他的点头。哪儿是长廊,哪儿是花园,甚至花园里种的是什么玫瑰,房间里的家具用的是什么样的配色,那都是他亲力亲为盯着的。 签售卖合同的时候,对方买家是一个来越南做生意的英国人,她很喜欢这栋房子,据说要买下来送给自己的女儿当十八岁成人礼物,因此出手很大方。 但她最后,还是没舍得。 她宁可它空在那儿,遥远地装满她在这儿的所有留念和记忆,也不想它变成别人的礼物,去讨好和取悦别的姑娘。 她临了反悔惹得买家很不高兴,他们愤怒离席。 来福在他们身后吠叫着,驱赶着它心目中的“不速之客”,见他们走远了,才把自己那个睡习惯了的窝拖出来,自己铺好,然后坐在那儿,安静地看着佟闻漓。 热带植物高大葱绿,遮住了西贡白惨惨的日头。 佟闻漓摸摸来福的脑袋:“自始至终,我能带走的,就只有你而已呢小来福。” “我们要再换一个地方生活了。” “不过这次,我们不漂泊了。” “你喜欢吗?” “来福,不再漂泊的人生,你喜欢吗?” * 毕业仪式在蝉鸣中到来。 学校在这一天准许家长一起进来参观合照。 孔榕几乎把他们全家都叫来了,她文艺团里工作的妈妈,他当教授的爸爸,以及她那个小有名气的商人舅舅……一家人都坐在台下,盼着校长叫到孔榕的名字上去拨穗的时候,在台下热烈地给她鼓掌,庆祝她终于学有所成。 不光是榕榕,其他的同学也来了很多自己的亲朋好友。在那个年代,能把自己的孩子送上大学的父母大多殷实,社会地位也都不低。 佟闻漓挤在一群精英父母带出来的精英小孩中有些格格不入。 她望着自己身边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出神。 没关系的,即便无长者亲人为她欣慰和高兴,也没有关系的,她依旧是今年这一届学校评出来的优秀毕业生。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在老师的安排下,跟着所有的毕业生一起排起长长的队伍,他们在那儿分享着毕业的快乐,期盼着等着校长为他们拨穗,好像那样的仪式一落下,他们能勇敢地单枪匹马出去闯荡世界,开辟人生。 快轮到她的时候,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她也还是那样紧张和忐忑。 校长很用心地学了中文叫她的名字,她在人群的张望中快步走到台上,老校长笑意盈盈地为她拨穗,并且告诉她,越南国立大学,永远欢迎她回来。 关于她是这一届优秀毕业生的消息被校长同时宣布,台下响起热烈的恭贺的掌声。 她站在高处,往台下看去,发现在浩渺的人海中,困在巴黎的雪夜里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他,此刻就坐在她原先的那个位置旁,骄傲并且自豪地为她鼓着掌。 即便他依旧不能随她而去,出现在她往后的生命中,他依旧在这一刻,出现在她面前,为她而骄傲。 她完成仪式后从台上飞奔下来,越过人海,撞进他的怀里。 记忆里一样温柔的人拢她在怀里,轻柔地说: “阿漓,恭喜毕业。” “从今往后,你就是一个真正的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她抬头。 他的泪落在她的脸庞上,把她的心烫出一个洞。 * 98年6月的北京机场,她的包里还装着奈婶给她的土特产,看着满屏全是她熟悉的中国文字,耳边吹过温暖的半湿润半干旱季风形成的对流,她褪去了西贡永远灼目的日头的晒痕,赤条条地把自己还给祖国母亲。 那一年,她终于重回故土。 她站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上,泪流满面。 她知道还有许多人睡异乡,梦故土, 甚至还有些人,不得不忘记自己的故乡, 依旧忘记姓名的在外漂泊…… 我想,我真的爱你。 北京很好。 比起西贡, 四季分明。 深秋的一阵寒风吹过来,树叶近乎全部落光,梧桐树下的夕阳光里走着一个穿着和秋日一样颜色的驼色羊绒外套的姑娘,她身边牵着一条和落叶颜色相似的柴犬串串, 他们走到巷子口的时候, 那姑娘把身上那条灰白色的羊绒围巾往自己脖子提了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 拧开四合院的门。 小小的别院里只住她一个人 这儿是出版社的总编老师推荐给她的, 地方清静, 适合写东西,离出版社也近。 回国的感觉很奇怪,起先是不安和新奇的,她为了要克服那些不安,她总要顺着雍和宫,路过国子监, 然后绕过那一条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河流, 走到地坛的南门口去。 她凝望着地坛公园,就像凝望她不真切的那几年的飘零在外。 她的那部小灵通终于是坏了,彻底地要被时代淘汰了。 她去百货大楼买了一部新的, 花了她小半个月的工资, 把曾经的号码小心翼翼地存进去。 她的手机里的号码越存越多,同事、编辑老师、一些有名的作家学者…… 但这两年以来,她第一个存进去的号码却从未有来过一个电话。 或许他早就已经不用这个号码了。 那个时候的世界很大, 互联网没有那样的发达,通讯效率很低,要联系上一个人打听到一个人的消息也十分难。 离开快两年,佟闻漓也不再去打听他的消息, 他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之间,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这让她的记忆开始错乱。好像当年她跟佟谷洲因为一场欺骗来到了越南西贡,他不幸地把生命留在浩荡入海的湄公河里,她得到了一笔关于他的意外的赔偿金之后,在越南完成了四年的学业,然后根据自己的幻想杜撰了那样的一个男人,作为她笔下的男主角。 她没住到过他的庄园里,他也没有站在台阶上礼貌地跟她握过手,他没有心软地停下来救过自己,她更没有和他跳过一支圆舞曲,他们没有牵过手,没有接过吻,更没有一起度过那些发烫的夜,她也没有去过巴黎,看过那一场为她而绽放的烟火。 除了亚洲金融危机波及东南亚,他留给她的那笔资产却因为购置了许多的黄金而持续升值……唯有那些凭空蹿出的数据还在努力在她模糊的记忆里提醒她,她真的遇到过那样一个人。 那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原来以为她跟着他能得到很多的钱,但却不敢奢求能得到他的很多爱。但午夜梦醒时分想起来,总觉得他当年给了她全部的爱,因为太深沉如今却化成了后知后觉的痛。 这让她在很长的时间里,都难以用任何一个微笑去面对那些追求她的男人们。 她完成了《玫瑰先生》的故事结尾。 故事的最后,玫瑰小姐回到故乡,他们因为距离和人生既定的轨道不同而分开。 总编再三力劝,说这样一个唏嘘的结果不满足读者向往Happy Ending的心理,这会影响后期实体销售的。 佟闻漓握着当年他送的那只便携式的白色钢笔发呆,在一地的落叶前对结局的更改却迟迟下不了手。 即使当年她开始写这一个故事的时候,仅仅是开了一个头,就义无反顾地先把“永远在一起”的结局写上了。 当年她有无限憧憬,可是现在木已成舟,她没法想象了啊。她杜撰的满是团圆的结局里充满了她自己的太多遗憾,他们不会见面了,他们人生的列车时速差的太多了,从前他们不管在哪儿,都能不期而遇,那是因为命运错误把他们调速成一致,他们相伴而行的日子是命运女神打了个盹的小疏忽。 如今她踮脚望去,当年相背而行的车轴印已经被路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踩得面目全非。 她遂停下笔,合上手稿纸张,拿出一块柔软的布料,仔细地擦拭着那通身白玉色的钢笔,擦完后打开抽屉,把它放入抽屉中,随即就看见她的抽屉里,躺着的那朵,近乎已经风干的玫瑰。 她手指微微抖了抖,将那朵花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那玫瑰的每一片花瓣都是枯黄到变褐色的程度,脆弱到一碰就要碎了。 窗外传来动静,邻居谁家的挂衣杆掉了下来,惊得来福从桌子底下坐了起来,它不小的动作撞到桌肚子,佟闻漓手没拿稳,玫瑰落地,碎成一地细密的尘埃。 一阵风过来,尘埃四散,不见踪迹。 来福错愕又愧疚地看着她。 佟闻漓说,没关系。 她合上抽屉,没事人一样地走开。 来福盯着一地的碎片,难过地想: 它的小伙伴—— 它扛过了西贡那潮湿的雨夜,扛过了漂洋过海的变迁,却没有扛过记忆残忍的要消亡。 * 年底,一个关于动物元素的画展在北京展出。 出版社的编辑姐姐知道佟闻漓声势浩大地从越南带回来的那只狗狗,就把展出票送给了佟闻漓,说这个画展很有意思,还可以带宠物进去,她这样喜欢小动物的人,可以去看看。 佟闻漓眼见来福终日里只知道缩在自己的窝里晒着太阳睡觉,便起了带他去见见世面的心思。 那是一场个人画作秀,开在北京一个很大的艺术中心,创作者是个刚从国外游学回来有视力障碍但却颇有艺术天赋的男人,他画展的主题叫做《一个故事换一幅画》。 也就是他笔下的那些画作都来源于他一路上听到的故事。 由于有视力障碍,他的画布比一般的作品要大,用的颜色也更大胆和饱满,他的那些不方便却意外地成了他另外一个角度的对于世界的观察,几幅画作下来,佟闻漓都看到了很重的故事感: 在雪夜里抱着棕熊相拥而眠的少女,黄沙荒漠里观察一只蜥蜴的黑人男孩,非洲草原里里与狮共舞的摄影师…… 佟闻漓跟着展厅讲解员的讲解一一地仔细地听着他们背后的故事,不由地感叹道,这位画家一定见过很多人,听过很多故事,他一定有敏锐的洞察力和捕捉力,才能创作出这样具有画面感的作品。 她听得入迷,却发现原来一直乖乖跟着她的来福却不见了踪迹。 她疑惑地回头找去,画廊弯弯绕绕,佟闻漓越走越远离人群,在绕了几个弯后在一幅很大的画下终于看到了它。 “还以为你丢了。”她喃喃自语,走过去几步,“你这小狗怎么心事越来越重。看什么呢?” 她见它乖巧地坐在地上,露出它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呆呆地盯着墙面上的画。 佟闻漓抬头看去。 那画里,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 深蓝色的背景里混着混沌的黑,细密的雨丝充盈着整个画面。画面的右边像是一只柴犬串串,黄褐色的短绒毛被雨水打湿,在画面里变成打绺的麦穗,与它一般高的是身边那个蹲下来的小姑娘,她穿着不合身的一身宽大的灰蓝色裤装,袖子边上还有红酒渍,她的两只手落在身边小狗的头上和背上,他们抱在一起,像是为了一场相逢而喜悦。在他们身后,站在一个撑着伞的男人,他的伞面几乎已经全部挪给那个女孩子,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后,看着他们的相逢。 画里的他整个脸都被黑伞。挡住,人们看不到他具体的样貌,只看到他握着黑伞的那只手——骨节修长,白玉剔骨,便就觉得他定非是尘世之人。 佟闻漓站在那幅画前驻足许久。 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小姐,恕我冒昧,我这画里的小狗和您的爱犬,好像长得有几分相像。” 佟闻漓转过身去,在她身后站着的是一个拄拐杖带着墨镜的男人,听他的口吻他应该就是这个画展的创作人。 佟闻漓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那头见她没有动静,有些抱歉地说到:“或许是我看错了,抱歉,我的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很少,模模糊糊地只有一个重影,这才觉得您的爱犬和这幅画作中的很是相像。” “没关系。”佟闻漓这样说到,她的目光再度落在那画面中,那的确是西贡的那个雨夜,他替她拿回姑姑拿走的钱,她隔着玻璃窗看到在街头无助等她的来福,央求他让她下车带上来福的那个雨夜,他的确就是这样站在她身后。 只是当时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来福身上,忽略了现在看来的身后的人没有露出深情却蔓延在雨里浓密的温柔。 “您能跟我讲讲这个画的故事吗?”佟闻漓这样问到。 “这个啊。”盲人画家看向对面的画作,“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来源于一位先生。”他笑盈盈地说到,“那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故事。” 佟闻漓的心头在刹那微微一紧。 “去年我在巴黎的广场上参加行为艺术,做了一个一个故事换一副画的活动,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遇到了那位先生,他撑着一把黑色,坐在我对面,问我能不能给他做一副画。” “我说当然可以,但你要跟我讲一个故事。” “他说好,他跟我讲一个故事。” “谁知道哪个故事,一讲就讲了一夜,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丢失了姓名和故乡的男人,他在颠沛漂泊的生活中爱上了一个生活在异乡的中国姑娘,两个孤单的灵魂一起度过无数个浪漫的雨夜,他们相遇,相知又相爱,但是命运却残酷地把他们分开,一场异国恋最后无疾而终,但那个男人,却一直忘不了过去的日子,他沉湎过去无法自拔,靠着记忆度过剩下来的日子……” “阴冷的雨中,我被这个故事所打动,我那看不真切的眼里,一瞬间仿佛能看到要淹没一切的雨季声势浩大地来临,那漂泊的人生里因为那细密发丝上的蒙蒙雨丝而心动,我似乎能看到那画面里黑色雨伞下他的温柔和内敛,眷恋和不舍……所以我就画了这样的一幅画。” “小姐,您觉得,我这幅画,画得怎么样?” 佟闻漓的眼里有不明朗的泪光打转,她回过神来,微笑着说到:“很好,我感受到了他们的美好。” “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画家脸上流露出自豪,“或许是因为我最爱这个故事。” 佟闻漓收拾了一下情绪,她转过身来,对着那带着墨镜的画家问到:“您刚刚说的那位—— “先生”两个字到了她的嘴边,一时间变成缄默不能语的痛。 她牙齿微微打颤,舌尖有一瞬间下意识地后缩之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 “那位、那位先生……他过的好吗?” 画家微微颔首,点点头:“想来是好的,我见他身份尊贵,气度不凡。” 那就好。 她心想,那就好,他终于做回她心里的神明了。 “谢谢。” 她道了谢,转头带着来福要走。 风吹发梢,温柔的夕阳下,她没看见的是那幅画的名字: 《I am always here》 我想,我真的爱你。 《玫瑰先生》的稿件最后还是交了上去, 结尾停留在玫瑰小姐回到国内那一章。 杂志的连载成绩单做的很漂亮,长篇合计也在上市筹备中,杂志社明年还要出一个新的杂志细刊,主编说彩蛋结局可以在新的杂志上连载, 好带一带新的杂志的人气。 “就这么说定了阿漓。”主编拍拍她的肩膀, “后面长篇合集上市的时候,市场部还给你安排了签售会, 我就知道, 你这个故事, 一定能火,怎么样,我有眼光吧。” 她的故事有如今这样大的曝光,主编的赏识的确很关键,当年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记录下这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却没有料到过这个故事, 将会改变自己的一生。 “谢谢主编,只是——” “其实你最应该感谢的是我们在越南分公司的责编,当年你投这个故事的时候, 正值我们杂志社砍掉越南的业务条线, 转回国内的市场发展,你要是再晚一点,就赶不上回国的‘列车’了。”主编在那儿与佟闻漓说着笑。 “主编, 您说的用在新的杂志期刊的结尾彩蛋,我这儿……” “你看你,佟老师——”主编堵着她的话口,“你马上就是一个畅销书作家了, 写两个彩蛋对你来说会是难事吗?” “我只是怕,怕狗尾续貂……” “怎么会呢,你无需太过担心了,你只要安排一个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就可以了,给我们新的杂志带带人气,你怎么能妄自菲薄说自己是狗尾续貂呢。” “可是……” “别可是了。”主编一把把她摁回椅子上,“好了,不说了,下班了。今天不是约了跟林教授见面的吗,我不打扰你们的花好月圆了。” “主编,我和林教授只是吃个饭而已……” “成成成,只是吃个饭,哎呀,你说这林教授啊,是我们从前老主编的亲孙子,我们老主编现在这个位置……她要是看上了你做她的孙媳妇,阿漓你往后的前途可是不得了,一家子书香世家。” “只是吃个饭。”佟闻漓收了自己桌面上的东西,在那儿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是是是,只是吃个饭,快去吧,晚高峰堵着很。” 冬日萧瑟,佟闻漓穿了外套从办公室出来,把身上的围巾围得更紧了一些。 单位关心他们的个人情况,他们出版社和隔壁高校举办过几次联谊会,佟闻漓兴致乏乏,谁知道第二天,主编就神秘地跟她旁敲侧击地说隔壁高校的林教授,在翻译一份外文的教研资料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问题,说想请教一下她。 佟闻漓从前承过主编人情,她牵线委托她帮忙,她也不好拒绝,就和这位林教授有过一些学术上讨论的来往。 教研资料翻译完了,林教授说感谢她的帮忙,约她晚上吃个便饭。 主编是个八卦的,恨不得原地凑成他们,就跟着起哄。 佟闻漓这会往晚上吃饭的地方赶。 她站在路口,想伸手拦一辆人力黄包车,但天气阴沉,快要下雪了,拦下一辆车没有那么的容易。 北京的冬天很冷,比巴黎的冬天要更冷。 佟闻漓回国这两年,因为呆在北京,有时候在十月份就看到天欲飘雪,更何况,现在是凛冬十二月。 她在寒风背着个包跺脚驱散寒意,天色暗下来,路上的路灯亮起来,路边逐渐经过好些归家的人。 周边像是有个中学,佟闻漓看到大约十四五岁穿着校服的学生往这边过来。 人群拥挤中,她只是随意往那儿一瞥。 那儿有一对母女,小姑娘穿着校服,耳边带着个耳机,像是揣着个随身听,身边年长的那个从相貌上来看应该是她的妈妈,她微微低着头,耐心地像是叮嘱着些什么。大约是到了青春的叛逆期总钟爱和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吧,那小姑娘只是随意地点点头,踢着脚下的石头子,一言不发。 佟闻漓一直在那儿看着他们,看着那位母亲眼里满满的关怀。 人群中的人像是发现她的目光一样把头抬起来,看过来。 四目相对之间,他们从彼此相似的五官里看到心照不宣的秘密。 微小似尘埃的雪花掉落下来。 黄包车终于过来。 佟闻漓上了车,黄色的遮雨布罩住她的五官。 那头,人群中提着包弯着腰的女人一直把目光遥遥地拉长。 直到前头的少女转过头来:“妈,你看什么呢?” 那女人这才回过神来,好看的五官透露出一种难言的表情,她尽力收拾,在飘雪中摇摇头:“没什么,走了。” —— 晚上相约的是一家胡同菜,推开窗能看到颐和园的冬景。 佟闻漓乘雪而来,明明还未到相约的时间点,但林教授已经到了。 她遥遥从窗户外面看他一眼,灯火阑珊处,他带着一副金丝框架的眼镜,修身的大衣装点他身上沉稳内敛的气质,儒雅地坐在那儿,修长的手指搭在那菜单的边缘。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谁扎了一下,她知道了为什么她愿意来赴这一场约了。 原来有两分像他,已让她恍惚。 玻璃窗里的人见到她,微微颔首,对她笑。 那幻想和现实的重合让她有些迷失,她进来,见他给她温着茶,也秉着那样的语气问她一句“雪大,路上还好走吗?” “好走的。”她在那儿点头。 “佟老师,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这声称呼让佟闻漓反应过来,她再看近处的人,心底叹了叹,不像,还是不像。 他请客报答,她点了两三个家常菜没让人破费。 围炉煮茶,灯火阑珊,他打听她的往事。 她缄默不语,拉扯着工作和他们共同认识的人。 临了要走,他绅士地表示要送她回家。 佟闻漓望着积攒得厚厚的雪,摇了摇头说了抱歉,她说她家就在附近,不劳烦了。 街口告别,佟闻漓回了四合院,屋里的暖气驱散她从外面带来的寒冷,她脱了外套,坐在窗边。 她从前觉得巴黎冷,现在发现,北京的冬天更冷。 红顶白身的钢笔还在她的手稿边上,她依旧没有思路再写什么结尾彩蛋。她想起巴黎的那一场雪,有些想去打麻将了,但又遗憾地觉得,没人喊她回家,还是不去了。 —— 21世纪就要到来。 佟闻漓的签售会定在了99年的跨年时分。 长篇实体上市后一度脱销,出版社加印了两版才追上签售会的量。 读者见面会前,主编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佟闻漓:“佟老师!佟老师! happy ending!拜托了,拜托了,读者一定会追问后续的,你可不能写死结局啊,我新期刊的销售量可是跟上面立过生死状的,你看在我对这本书的全力推荐的份上,嘴上留情啊!” “知道了。”佟闻漓彼时正在看读者提问会问到的大纲。 主编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了没,还想嘱咐两句,工作人员却说要开场了。 随着一阵掌声响起,佟闻漓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上上台。 读者粉丝蜂拥而上,佟闻漓拿着手里的钢笔,带着笑容跟自己的读者朋友们打招呼。 这是她第一次线下签售会,她看到了带着欢喜和雀跃涌在她身边的读者朋友,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原来世界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记得这个遥远又荒诞的故事,记得这漂泊的雨季里发生的一切。 他们的喜爱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惶恐,她钢笔下的签名微微发抖,或许不止她眼前的这些朋友们,还有很多没有在现场也同样读过她的故事的人吧。 这让她想起当年《泰坦尼克号》巨幕厅下,他微微侧头告诉她说,希望她可以写出更多更好的故事,这样的话,他不管在哪里都可以读到她的人生了。 如今她的人生,他读到了吗? —— 签书环节之后,就是读者提问环节了。 “佟老师,我想问一下,烟烟后来开了很多很多的演唱会,彩蛋结局里玫瑰小姐和烟烟还有再见面吗?” 烟烟啊—— 佟闻漓想起那艰难打通的越洋电话,说起现在的生活和工作,烟烟总是说的少,听得更多。她偶尔听她说起过Ken想要一个孩子,但阮烟却在电话里懒洋洋地说,她戒不了烟。 佟闻漓问她在那边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朋友,比如街坊邻居什么的,让她出去走走,别总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她的声音混着酒气:“日语很难学的阿漓,我宁可一个人一直呆在屋子里,一天也不跟人说话。” 她劝不动她,也知道她心里的摇滚梦灭了后,她总是难以再次从人生中找到新的意义。 佟闻漓却只愿烟烟活得像书中那样的美好,有了成功的事业,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像佟闻漓当初在圣诞卡片上写的那样,把演唱会开到了芬兰北极圈内。 她带着微笑告诉大家:“他们联系过,他们还会相约下一次的见面,等烟烟三周年的演唱会的时候,或许彩蛋的结局里,她们会相逢在中国,相逢在她偶像的故乡,在中国香港,她会用一首粤语歌来表达她的爱。”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像是为阮烟完美的结局而喝彩。 “那先生呢——” 人群中一个高亮的声音传来,打光灯转动到佟闻漓的脸上,她在那一声带着强烈的追寻答案的声音中被白光射得近乎有一瞬间的失明。 他呢。 关于他的结局呢。 “他们为什么会分开呢?” “他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们为什么会分开呢,佟闻漓在心里这样地问着自己,她该怎么告诉自己的读者们呢,或许是他们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吧,他们认为彼此都很重要,但也认同,除了爱情之外人生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谁也不能为谁放弃那一切,或者是他们知道,他们之间有很大的鸿沟难以跨越。又或者是因为,他那样好的人,是不是本身就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里,所以分离的结局,是现实的必然。 她想起《花样年华》里那一通未接通的电话,又想起主人公之间惆怅又失落的那一句“如果再多一张船票,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但最后,谁也不能跟谁走。 至于他们还会不会见面呢。 佟闻漓看到台下一直给自己抛眼神的主编,想起她的嘱咐,想起自己迟迟落不下去的笔。故事本到了那里就是结局了,强行修正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却只是见一面,见一面难道她也不想吗?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灯光乍明的寒冬夜里,路边广播播报今夜北京大雪,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转过头去,真真切切地能再见他一面。 她在万众瞩目的签售会现场这样给自己所有的读者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只说,会的,他们会再见的。 像是所有的急切寻求终于是得到了答案,捧着书的读者们这才舒了一口气,惴惴不安的心才缓缓放下。 人群中后知后觉地响起一阵掌声,像是为了那等待中的happy ending而欢呼。 佟闻漓在所有人的掌声中抬头,她打算离开这个舞台后就再也不碰那个故事了,剩下的所有空间都交还给读者朋友自己。 只是目光匆匆掠过人群,像是机械的扫描仪每日流水线上按照流程熟练地工作了千万遍后突然报警,所有的零件都立刻死亡宕机,甚至连紧密器械的分子都在那一瞬间粉身碎骨。 她竟然在人海中看到他了。 就在她说过,他们会再见面之后。 他正坐在人群中,就在那儿,在21世纪到来的倒计时中,骄傲又自豪地给她鼓掌,就如同当年她从河内国立大学毕业的那天一样,突然地出现在她每一个值得骄傲和分享的时刻里。 她……是不是在做梦? 签售会结束,新世纪的钟声敲响,千禧年在所有的期盼中到来,人流汇聚又冲散…… 她见到他一步一步地逆流而上穿越人海来到她身边。 大脑的突然死机让她有许久的不知所措,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她有些不敢眨眼,怕那又是她时常魔怔的幻觉,直到他的声音真实地响起。 “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确定那就是他。 佟闻漓的唇瓣微微抖动,她站在离他半步之遥的地方,看着灯火和人流倒影在他的眼眸底,见他还带着那对寓意着生生世世的不分离——关于悲壮又浪漫的寄托的她送给他的青白玉菩提串子,她的声音发出来是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的: “您、您怎么……怎么会在这儿。” 他往前一步,张开手臂,在人潮褪去的世纪末尾不由分说地拥她入怀。 “因为,我不喜欢你故事的这个结局。” 我想,我真的爱你。 人群离散。 佟闻漓没想过他会出现在那里。 他牵过她的手, 像是为了躲开那些看到他们拥抱而纷纷好奇还未来得及从签售会现场走完的人。 佟闻漓跟在他身后,她从她脑海中提出逐渐模糊的关于他背影的记忆,不管是在西贡他庄园的石板台阶上,还是在他替她拦下当时她姑姑的一个巴掌时教她不要低头地走出人群……这些年来, 原来她是因为他的出现和存在才会变成自己当时也想象不到的被称为“未来”的自己的样子。他的背影永远让人有安全感。 他大步往前走, 她的步子因为想要跟他的节奏而有些急切,她的眼神落在被他牵起的手上, 指缝之间漏进来的光让她感觉不真实。 他带她走出侧门, 厚重弹簧门一关, 嘈杂被隔绝在身后。 他转过身来,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佟闻漓抵着那弹簧门,在因为他而形成的那半片挡住路灯光的阴影下,看见巷子里他身后落下的温柔的雪花,哆哆嗦嗦地顺着自己的气息, 她垂落的手在那儿下意识攥紧, 心脏因为太过于紧张和兴奋直突突地疼起来,她霎那间红了眼。 “是国际出差吗……”佟闻漓这样抬头问他,她说出来的话带着哈气, 鼻子是红的, 眼睛也是红的,“是出差……然后来看看我是吗……” 他伸手,掌心拢上她下颌角的的时候, 接过她当下的五味杂陈。 那熟悉的踏实的感觉再度传来,在大门之后嘈杂的关于千禧年的到来充满期待和希望的倒数中,他靠近她,眼睛里倒影出站在人群中无助又不敢相信的她, 向当年很多个场景一样,微微弯腰,迁就她的身后,柔声说:“傻瓜,不是来出差,是来找你,是想代表你的所有读者,监督着你拿起笔,把结局改了。” “怎么会……”她犹豫、彷徨又难以相信,她明明把他留在巴黎那个雪夜里了。 “怎么不会。”他手再往前伸,把她抱入怀里。 她闻到很久很久都不曾闻到的味道,她靠在他胸膛里,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她想到过去那段漂泊的人生,依旧控制不住地发抖。 好像只有他出现,才能证明那所有的记忆全是事实,但她仍旧害怕他因为来与她重逢而放弃了很多东西,所以她下意识说的是——他是不是来出差。 他却像是能看穿她,抱着她的手拢进她的发梢里,像是安慰,又像是解释:“别担心,卡斯蒂耶家族,现在我说了算。” 佟闻漓抬头看向他,像是要验证那是不是为了哄她。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眼里还映着巷子那盏路灯的光,“现在没有什么不得不要的联姻,也没人有能力去反对我做的任何决定,只是抱歉,我现在才来。” 其实佟闻漓没想过他会来的,他们当年一别,谁也没有对未来有过许诺,或者是害怕无法兑现,又或者是害怕兑现的成本,又或者,佟闻漓从来就是个不敢奢求的人。 “所以这两年来……你一直都想来……找我嘛。” “是,其实之间很多次,总想问你愿不愿意等我,但又害怕自己许一些让人伤心的承诺。我不敢用承诺捆绑你,但你知道,我多害怕等我真的有能力回到你身边的时候,你却爱着别人,那会让人发疯。” 佟闻漓泛着泪光弯起唇角:“哪有别人。” 说完之后她又去抱他,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那一定很难。” 她是亲眼见过他当年的分身乏术的,职场几年,她更是知道,人心难猜,因为财富和前途争得头破血流的大有人在,更别说他在那样一个诡异又复杂的局势里,坐在他谈判桌面前的还是自己的父亲和兄弟。 他身形更瘦些,想必这两年,过得不像他结果说的那样的轻松。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他拍了拍她的头,轻飘飘地这样说,“外祖父从小就教我,商场上能谈拢的都是朋友,婚姻自然是最保险也是最快的。但他十五岁就能白手起家,在我长大成人后更是把所有商场之道都教给了我,我想,我总也能找到困局之中的解决办法。或者是他老人家保佑,让我找到了漏洞,虽然原先的家族生意多有折损,但贪利冒进的人永远都只会作茧自缚。” 近两年的筹谋和挣扎被他概括成这样简单的几句话。 佟闻漓心疼他略显瘦削的下巴,他却晃了晃她的手,“不害怕,新世纪的中国市场,多的是机会,只要能再见到你,一切都不是问题。” 那个时候的佟闻漓其实对他的判断并没有太多的信心,也可惜他在那一场要回国发展的决策会因为遭到阻拦的自断羽翼,但在未来的十年内,她真的亲身经过了那些时代变迁,看到国内市场的风云巨变和经济的飞速发展,才知道他当下做了一个无比准确的决定,他更是凭借这个决定,在后面牢牢地坐稳了自己的位置。 她的眼泪还没有收干,遥遥地望着她的爱人,他眼里那些经过岁月的磨砺和沉淀后的从容和柔情也因为这一场飘雪变得感性又难抑。 她站在那路灯下,在北京一月的寒风里,带着笑容,伸出手来与他握手: “易先生,祖国欢迎你。” 他轻轻地握上:“你呢,佟小姐。” 她踮脚靠近他耳边: “我也欢迎你。” 她想,她的书,她的故事,终于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了。 —— 阮烟在窗台上读完了佟闻漓寄过来的那本书。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在她的故事里,有那样好的一个结局。 这让她想起他们曾经在西贡的那些夜里,小阿漓总是醉得脸红红地说,摇滚不死,梦想不死,在她表达她真的要放弃音乐的时候,她眉眼耷拉下来,为她心碎且惋惜。她也送给过她满车的四季海棠,安慰她说没关系,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的花期。 她很多次醉着说,烟烟,我好爱你。 她真的很爱她,哪怕在书里,她自己的故事即便带着遗憾,但给她的 结局却格外美好,书里的她那个时候已经把演唱会开到了全球各地,她的唱片销量很高,她是划时代新世纪的乐队女主唱,她会在东京的大银幕上看到在台上挥洒热血的自己,那仿佛印证了那些夜里,阿漓笃定的说,烟烟,你一定会成功的。 她笑着把书合上,她最后的那点不圆满在她的世界里开出四季都开的鲜花来。 但随之而来的怅然若失让她有些觉得透不过气来,她打开抽屉盒子,发现为了提高她和Ken能有一个宝宝的概率她已经许久不抽烟了。 她在学着做一个全职太太,按照时间点来说,她应该要去准备一顿晚饭。 她真的有认真学做饭。 但那种烦躁挥之不去。 她最后还是下了楼,跑进便利店里,像是烟瘾发作了一样掏了钱换了包烟,最后坐在拐角的高墙上,贪婪地在那儿眯着眼抽烟。 她抽到烟了,整个人才舒卷开来,夕阳下湛蓝的天空里她翘起二郎腿,三两根电线悬在高空,好像这才是她自己,没法困顿于厨房和家庭的自己。 周围低矮的居民楼外几个闲散的音乐爱好者在那儿弹着吉他。 他们躬身礼貌,互相夸赞,好像不需要考虑能不能凭借手里的吉他吃得起饭,能不能因为这一首歌赚得到钱。 她笑笑,掸了掸手里的烟,正要揿灭后丢进垃圾桶,旁边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阮烟小姐?” 因为他说的是越南语,这太少见了,阮烟转过头去,只见到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还叫出了她的名字,这让她诧异。 他身边停着一辆车,穿着光鲜,虽然有些眼熟,但是阮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个有钱人。 “您不记得我了?是我啊,当年你在桥洞下唱歌,我流落街头想找人帮忙,你和阿漓小姐资助我返回故乡!”像是怕她想不起来,他又在那儿比划,“你忘了,她要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我,你却说她是个笨蛋。” 阮烟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啊。 当年她和阿漓为了这个事不止吵过一次架。 “原来是你这个骗子。”她丢烟的动作做了一半被他打断,这会又重新掷进垃圾桶里。 “我不是骗子,阮烟小姐,您误会我了,我当时真的是来河内找合适的唱片公司的,当年我遇到扒手没钱回家,幸亏遇上了你们,我后来来找过你们,但那个桥洞下我再也没有遇上你们了。阿漓小姐呢,她在吗,我要把钱还给她。”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叠崭新的钞票。 “回国了,在中国。”阮烟这样回答他。 “啊?那真是遗憾。”他有些失落,而后又把钱给阮烟,“您能帮我转交给她吗?” 阮烟耸耸肩,慵懒的眉眼一瞥:“哥们,这是日本,我也见不着她。” 对面的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些抱歉:“抱歉,我太想还给她了,她的人情太大了,当年要不是因为她,能让我在穷途末路中回到故乡,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对了——” 讲到这儿,他忽然想起来:“阮烟小姐,您还做音乐吗?我现在在做音乐制作人,开了一个自己的唱片公司,您有兴趣吗?” 他边说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阮烟的眼神落在那鎏金镶边的黑色底色的名片上,只见那唱片公司名字logo设计得十分高级,。 她挪开眼,淡淡地说:“谢了,我不做音乐了。” “啊……”对面像是很惊讶:“那真是好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她笑笑,“我要买菜去了。” “阮烟小姐——”身后的人叫住她,他几步跟上来,“我想了想,还是想说,您不应该放弃,我当年在桥洞下见过您唱歌,您应该站在聚光灯下,应该站在舞台上——” 他把那卡片塞进她外套的口袋里,真诚地说:“您考虑一下。” …… 那人走了,阮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任由那卡片塞在自己的口袋里,沉甸甸地,压垮她去买菜的步子。 用日元计算的物价从来都让她手足无措,尽管Ken说她不用去换算成越南盾,一个超市的物价贵又能贵到哪儿去呢,他又不是赚不起。 算了算日子,今天是俱乐部休假的日子,按照习惯,Ken会回来。 她把买来的“教你如何做菜”的DVD放进影碟机里,屏幕里那个说着日语带着围裙的女孩子在声情并茂地介绍着步骤。 阮烟一边拿着遥控器一边暂停,一边学着那些步骤。 她每步都跟上,但最后出来的,依旧是一盘味道奇怪的东西。 这两年来,她从会炸掉厨房进化到只是会切到手指,再到现在,做是能做一盘东西出来了,但依旧还是不能入口。 这让她有些丧气。 她泄气地丢了筷子,走到窗边,蜷缩在那儿,隔着屏幕见那日头掉落到富士山后面。 夕阳下,她见她的爱人回来,他身边一起走着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阮烟也见过,是他们俱乐部的医生,是他们俱乐部大多数成员的梦中情人,柔声细语,宜家宜室。 他像是讲了什么趣事,身边的人捂住嘴笑,风吹起她的长发。 她知道,他们的交往尺度停留在同事关系。 只是那画面太美好了,像是那些她打发时间的一边吐槽又一边流泪的纯爱日剧。 她挪过头去,下意识把自己卸了指甲的手放进外套兜里,整个人蜷缩地更紧一些,好像那样会让她更有安全感。 她原先因为吉他弦磨出的老茧已经消失,这让有些锋利的名片划伤她的指腹。 她把那硬朗的纸片拿出来,对着那名片上好看的艺术字体发呆,她一直笃定的骗局里,佟闻漓却一直坚信那是事实。她从来觉得自己才是成熟又清醒的,但现在想来,原来阿漓从来都是对的,世界上有落魄且不撒谎的年轻人,她借出去的钱也真的帮助到了她想帮助的人…… 她那样想着,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不是意味着,在她的心里,说她有一天会成功,那就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门外的钥匙转了几圈,黑压压的屋子里,原先走在夕阳光里的人进来。 她想,她真的有试过他能给她的美好生活。 但对不起,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 对不起,她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们是两个极端。 一个痴心妄想的理想主义和一个循规蹈矩的现实主义,注定没办法走到一起。 她最后还是离开了Ken,离开了日本。 她再次涂上她黑色的指甲,褪去东京那一身臃肿的外套,重新套上旱季里燥热的吊带背心,只带了一把吉他回到越南,回到她那个破败的旧工厂。 不成功就不成功吧,一辈子都在破工厂都行。 只要不要让她在躁动的金属乐里停下来,只要不要让她在酣畅淋漓的演奏中停下来,哪怕有一天她因为贫穷死在奢侈的摇滚梦里,哪怕她一辈子碌碌无为籍籍无名穷困潦倒,她也要去唱啊。 那是她生来就注定的基因,是她的命数,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是不容背叛的信仰。 我想,我真的爱你。 这个世界上, 有人再度分离,有人重新相遇。 佟闻漓并不知道烟烟的那个决定,直到她在香港铜锣湾的一家影像店,在一堆各种各样新潮的唱片里, 意外地翻到她出现在那唱片的封面上。 橱窗外红色的叮叮车延着轨道缓慢行驶过来, 影像店里放着一首《不浪漫罪名》,她盯着唱片上的人, 见她眉眼依旧慵懒, 标志性的黑色指甲显眼, 短碎发飘逸,穿着一条宽大的牛仔裤,站在乐队的中央,依旧是从前那幅模样。 她不由地弯起唇角。 “笑什么呢。”身边给她去买咖啡的人回来。 佟闻漓把唱片在他面前晃了晃:“易听笙,你看,烟烟。” “还真是。”他把手里的一杯咖啡递给她。 佟闻漓收了咖啡, 把唱片递给他:“去付钱。” “使唤我倒是使唤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他笑笑, 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问到:“就买一张?” “嗯?” “她第一次出唱片,你不把整个香港在售的唱片都买下来吗?” 佟闻漓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但是我们带着那么多唱片, 接下来的行程会不会很不方便?” “能让你亲自扛?我打个电话给这边的分公司经理,让他办。”说完,他还真的拿出手机来要给人打电话。 佟闻漓连忙去拦他, 哭笑不得:“我开玩笑的了,不要了啦,你全买光了她的歌迷买什么。” “买不到才好呢,说不定饥饿营销的作用就起来了。” 佟闻漓才不管他嘴里说的什么营销不营销的事情呢, 她只知道他说买,就一定能买成全香港都找不出一张的地步,她不想要这样,她想要大街小巷里都是她的唱片,人人走进一家影像店都能看到她。 于是她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往外头走。 “咖啡。姑奶奶,您慢点,洒了。”他在身后慢慢悠悠地,多有唠叨,几步后就不走了。 佟闻漓转过身去,温暖的冬日午后,他穿了一件休闲款的西装外套,里面搭了一条黑白花纹的绸缎衬衫,中和了他从前的端正和清冷,多了点雅痞的味道,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靠在那电线柱子下面慢悠悠地品着一杯咖啡,还真有点花花公子的港腔。 “您是真来旅游来了。”佟闻漓回头叉腰,有些无奈。 “不然咧,本就是跟法国那边请了长假的,我两年没休息了,很辛苦的。” 他最近还学会了卖惨,这会一口粤语说得比她还麻溜。 “莫着急。”他伸手来牵她,把她牵到自己身边后松开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陪我会。” 他搂过她脖子的姿势有些吊儿郎当,却自顾自地眯着眼在午后光里惬意地喝着咖啡,路人纷纷路过都要看他们一眼,佟闻漓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你放开我,别人都在看我们。” “靓仔靓女咩,看就看咯。”他语气轻飘飘。 “易听笙!”佟闻漓压着声音,手肘轻轻怼他,这让他不得不放开她。 “玩阴的啊佟闻漓。”他笑笑,收起不正经的样子,把手里的咖啡递给她。 “给我干嘛?” “帮我扔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哈? 佟闻漓追上去:“我扔?” “嗯。” “你是不是太不绅士了?” “嗯哼。”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嗯哼。” “易听笙!”佟闻漓气得站在原地,恨恨地说:“老男人,你变了。” 他笑着过来:“你看你,说谁老了。” 而后又拿过她手里的咖啡杯,随手就准确无误地丢进路边的垃圾桶,“谁让你这么不礼貌的,今天直呼其名,多少次了?” “不能叫易听笙嘛,那我以后叫你王八蛋。等会电车来了,我一上车就说:王八蛋你快上车,王八蛋你快买票,王八蛋我们哪一站下车,遇到老人你让座了我就拿着喇叭整车厢得给你宣传说,快看这个尊老爱幼的王八蛋,快看这个帅气的王八蛋!” 她说了一大堆,怨气很明显。 他却在那儿看着她笑,低低的笑声甚至还飘荡开来。 “你笑什么!我骂你你还笑!” 他却过来一把把她抱住:“阿漓,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直突突地怀抱出现在她面前,她在冬日午后充斥着焦糖布丁味道的人流街道上再次感受到那种踏实,突然之间刚刚的气就消失了,他的拥抱是好使的,她把下巴搭在他肩头,依旧那样说到:“好羞耻,别人又看我们了。” 比起刚刚真的不好意思,她这话就少了本该有的埋怨。 “靓仔靓女咩,看就看咯。”他依旧是这样说的。 佟闻漓却笑出声来,她从精致蛋糕房的橱窗倒影上看到拥抱在一起的他们,觉得他说的没错嘛,靓仔靓女,很养眼的,难怪人人都要看咯。 午后阳光暖暖的。 —— 晚餐在一家老底子的茶餐厅吃的。 天气转凉,眼前的人回酒店换了一身衣服,没有白日里那么过分的雅痞和慵懒,慢条斯理地在那儿给她夹着菜。 佟闻漓坐在他对面,瞅着他一身板正,倒是好看的很,她一边握着筷子,一边打量着他,点头说到:“您还挺人模狗样的。” 他把一个虾饺放进她的碗里后,敲了敲她碗的边缘:“佟大作家,你的读者们知道你滥用成语吗?” 她嘿嘿两声,扭了扭坐在凳子上的屁股,不接茬。 他却放下手里的筷子,双手交叉地看着她。 他难得地带了眼镜,那样盯着她的时候,正经了许多,跟下午岔着腿在那儿喝咖啡的公子哥不是同个人,好似又变成那个严厉的长者了。 佟闻漓心里有点毛:“您老盯着我干啥,我都没有叫你全名了。” “过来坐。”他却只是淡淡开口。 “一个人一个位置……”佟闻漓试图辩论 “过不过来。”他微微扬下巴。 佟闻漓认识他这些年,对他的一些小习惯还是了解的,比如他现在双手交叉托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微微斜看她,再配上他微微上扬的下巴——很明显,她要是再不听话,回去有的好受的了。 尤其这两年来不见,跟憋坏了似的使劲折腾她。 她只得乖乖地挪了屁股,坐到他的旁边。 很宽敞的单人沙发因为她的到来显得有些拥挤,他却在那儿给她把碟碗筷也一起拿过来,还不忘数落她:“总是忘了规矩。非得我提醒你是吧。” 佟闻漓叹口气,她称之为他的“变态”爱好之一——吃饭的时候不让她坐对面,一定要坐旁边。 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养成的。 “这样乖乖坐我身边不好吗?”他总是这样每次反驳她。 “距离产生美。”佟闻漓只敢小声抗议一下。 他听完这话后,伸手到她脖子后面,冰冰凉凉地在那儿摩挲着:“不待见我了?” 他手掌宽大,贴上来的时候能把她后半个脖子都覆盖了,语气里又带着暧/昧的影射,这让佟闻漓有些脸红,她低着头,念念有词:“您能别秉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吗?” “我吃饭都吃不安稳。”她再度抗议,绯色蔓延到耳根。 “瞧你怕成那样子。”他笑笑,放开她,依旧坐在那儿云淡风气的,“我现在是每跟你说一句话就是晚上要你一次的意思吗” “易听笙!”他恶劣的样子惹怒她,“你再这样,晚上睡客厅。” “我怎么样?” “你……” 佟闻漓气得伸手要指他,手指到他面前后又说不出话来。 他掌心拢过她的手指,握住之后放到桌面上,轻声哄她:“乖,吃饭,吃饭,不是说等会吃完还要去坐露天巴士吗?” 这倒是个正事。 露天巴士还得排队,去晚了就坐不到了。 他出发前问她说晚上要不要包一艘邮轮飘在维多利亚港上去遨游夜景,佟闻漓却摇摇头,说她要去坐露天巴士,直面晚风,那才叫做遨游夜景,那是她这次旅游的终极目标。 他睥睨她被一路上被寒风冻得通红的鼻头,说佟闻漓,你的终极目标,可真是自虐又壮烈。 “我带围巾了。”她彼时显摆了一下自己包里带的东西。 “会感冒的。”他不同意。 “去嘛,去嘛,好想去的,”她整个人跟八爪鱼一样地贴过来,说了好久,“好浪漫的。” 他抬抬眼,算是理解了她这种浪漫,最后同意跟她去排队。 佟闻漓想起正事,什么错误都能容忍,她大方地说到:“看在露天巴士的份上我先饶你不死。” 他笑笑,继续给她夹菜。 “少吃一点,少吃一点。” …… 即便是入夜转凉的天气里,排队坐露天巴士的人还是很多。 好早也没有等太久,他们就坐上了那巴士。 佟闻漓在那儿拿着相机兴奋地拍着,身边的人在给她系着安全带。 “易听笙你看这里。” 他抬头,她按下快门键,相机里是各自带着笑容的他们。 “我抓拍技术好不好?”她来邀功。 他把她身上的围巾绕得更紧了些,在灯火璀璨的港岛夜里笑盈盈地看着她:“好,我没见过比你拍照技术更好的人了。” 她笑盈盈地放下着手里的相机,看着随着车头移动而不断变化的夜景,感叹到:“易先生,你的故乡好美。” 她转过头去看他:“你开心吗?” “我很开心。”他的手还与她牵在一起。 其实晚风温柔,其实灯火旖旎。 从南到北,从北到南。他们一起走过那样多的地方,往后是不是一直可以这样—— 如影随形,永远在一起。 —— 正文完结 。, 番外 年前最后一个上班的日子, 北京的雪依旧还在下,佟闻漓把最后的工作收了个尾,把新的一年的译文选材出版方向提交了上去。 办公室的同事们对于要到来的除夕假期都迫不及待,还没到下班的点呢, 座位上都已经坐不住了, 扎堆在那儿讨论着今年发的年终奖和粮油超市券。 出版社今年效益还不错,佟闻漓把那厚厚的信封装进包里, 眼神瞥过她桌面上的那幅她之前在画展上看到过的画, 把它也收进自己的包里。 这是按照原作做了缩小版的复刻的, 先生说他这些年在外头一直带在身边,回国了后才送给她,然后就成了她桌面的一个摆件。 同事倒是也惊讶于佟闻漓今天的心不在焉,在那儿打趣她:“佟老师,看你这样子,也是要准时下班啊, 难得啊。” 佟闻漓嘿嘿干笑两声:“这不是要过年放假了嘛。” “就是说。”主编也插进来说话, “咱们出版社就是有这点好,人都是除夕前一天才放假的,咱提前了十几天, 年后也是过了元宵才来, 多好的政策,人多开心。” 佟闻漓在那儿捧场:“是是是,开心开心。” “哎, 小佟啊,你这些天打算去哪儿啊,你今年还是一个人留在北京吗。要不去姐姐那儿过年呗,反正我家里先生也不在, 就一个臭小子整日也不爱理我,要不你去姐姐那儿,咱俩一起过个年呗。”同事这样建议道。 “是啊,小佟,你说你,大好年华的一个人老是住在那个空荡荡的四合院里,大过年的多冷清,要我说,你该找个对象,我说人林教授就很不错,又是知识分子,又是书香门第,家里头在北京,不大不小地也有个宅子,他奶奶又是我们……”主编依旧开始八卦她的个人生活。 她话说到这会儿刚卡到下班点,佟闻漓揣着自己那个帆布包瞄准了钟表在那一刻过了六点,脚底生风地往外冲。 “谢谢主编好心,我有对象……”她在一阵脚步风里留下这句话。 主编品了一下,皱了皱眉头,问旁边一起八卦的同事:“这孩子是不是嫌我烦?她哪儿有对象?” 一把瓜子吃得七七八八的八卦同事:“人小佟长那么水灵,有对象也是迟早的事。” “那林教授怎么办?” “强扭的瓜不甜。” “怎么就不甜了,我当媒人,给他们凑一对,不是还有个词,叫什么,什么先婚后爱嘛?” “什么年代了主编,你还当媒人。要我说,人小佟有主意着呢,兴许就是不喜欢林教授,先扯个慌来骗你。”吃瓜姐姐一抬头,刚好看到从楼梯上跑下去出来的佟闻漓。 楼梯下面停着的车开了门,有个男人从车里出来,她眼见着她嘴里水灵灵的小佟跑着奔向那个人的怀里。 她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 “怎么了这是。”主编见她咋咋呼呼的,也朝着那窗外看去。 “那是小佟吧?” 主编嘶了一声,又啊了一声。 “是吧?”丢瓜子姐姐再跟她确认一下。 “那是她对象啊?” “那可不嘛,都抱一块了!” “她对象长这么好看叻。”主编把自己的近视眼镜往自己鼻梁上再推了推,“电影明星吧这是。” “啧啧。”瓜子姐姐摇摇头,“主编,你的林教授,比不了。” “比不了比不了。哦呦,这样貌,这气质。十个林教授也先婚后爱不了。” “你看,你看,这个车,啧啧啧,这个车,是不是老有钱了。” “有钱男人啊~”总编皱皱眉头,“十个有十一个都是坏的,你说,这个男的这么有钱,我们小佟会不会受欺负的?要么还是选林教授吧,好歹林教授知根知底啊,家教好,人品总是能保证的嘛。” “你看你。”瓜子姐姐拉着主编往她身边凑凑,“你看那个男人看小佟的眼神,满眼都是宠溺,根据我谈对象的经验来看,这男人靠谱。” “这就看出来了。”主编挑挑眉,又盯着窗外的人看了看,心想她咋看出来的,她咋就看不出来呢。 堆雪的树杈下,那个男人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在那儿说着什么的小姑娘的脖子上,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微微俯下身子,原先洋溢笑容的小姑娘踮着脚往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哎呦呦。”两个姐姐慌里慌张地把窗帘拉上。 “回家,回家,回家。” —— 北京路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车里暖气开的舒服,佟闻漓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在那儿把自己今天的收获“一一上缴”。 “诺,这是粮油票,这是超市券,连锁超市都能兑换的,都是单位发的啦,够我们过一个好年了易听笙。” 坐在她身边的人见她有模有样地把那些票据整整齐齐地摆在他们座椅的中间,在落雪的街头行进的路上规划着。 他表情并不是特别爽,但好在语气上还压了压,话说的轻飘飘,还有点酸:“不得了,我们阿漓都会赚钱养家了。” “勤劳致富嘛。”她依旧盯着手里的那两张超市券,头也不抬地说:“我得好好想想,办公室姐姐们说了,买年货要货比三家。” 他却伸手过来,抬起她的下巴,浅浅地盯着她说:“佟闻漓,战利品你也展示完了,你现在,要不要说一下,林教授是谁?” 佟闻漓脑袋嗡嗡的,他怎么还记得林教授的事情,刚刚他们上车之前,她意外撞见了出版社同事,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见到她身边有个男人,就大方又热情地在那儿招呼——“哟,佟老师,林教授来接你下班啊。” 你说这多大个误会! “就一个朋友,吃过一顿饭,我们主编,老觉得我跟他应该在一块,大家以讹传讹的,误会误会。”佟闻漓试图蒙混过关。 “总归我现在人还不能常居在国内,你今天一个林教授明天一个王教授的,你是要搞死我?” “我怎么会搞死你,我搞死你就是搞死我自己!”佟闻漓说的飞快,跟抢险救灾似的。 他抬起要指着她鼻子的手没处落了,无奈地笑笑:“你是知道怎么拿捏我了。” 她轻而易举化解,心里有些得意,弯弯嘴角:“生存之道而已。” 他伸出的手落到她耳边,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耳垂:“晚饭想吃什么?” “吃烤鸭好了。” “不吃烧鹅了?” “入乡随俗好了,好歹我也是半个北京人。” 这话倒是没错,她在入乡随俗这一块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广东话和京片子来回切,有时候搞得他也很混乱。 说起这事,这倒是让他想起个事。 “明天带上你身份证,跟我出一趟门。” “去干吗?” “我看有几个新楼盘开盘,就去看看。” “您又买楼啊?”佟闻漓在“又”字上加了重音,他上次回香港买楼说回来小住方便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后来又在广东那儿也挑了几个盘,说往后她要是想回广东小住,突发奇想见见她那些多年不联系的远方亲戚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得有个居所,现在好了,北京也要买? 他东南亚的生意荒废了也可惜,但偶尔回去也不长留,宁可来她这儿周转,西贡的庄园都还空着呢,加上他不知道在法国还有几个家,这么多房子他睡得过来吗她的先生大人。 “不然每次我回来,都只能去酒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却在那儿有理有据,“佟小姐的住所,也不欢迎我易某人。” 这话酸的很。 “您的钱,您想买就买。”佟闻漓不接他的酸招。 “所以还是得用你的身份信息去买。” “您用您自个的。” “我还没有拿到永居呢,中国永居很难的BB,我买房子有很多限制。” “那你就不怕我卷了那么多房产证跑咯。” “你跑去哪。再说了,你用得着跑嘛,我的就是你的,你乖乖呆着,坐享其成,我赚钱,你享受,不好?” 他这边说着这话,他们就到了晚上吃饭的地方。 他先下的车,拿了围巾过来给她开的车门,半个人伸进车里,在那儿给她围着围巾。 她得了便宜,还沉浸在刚刚的坐享其成的开心中,微微仰着脸:“先生——” “嗯。”他动作没有停下来,还把她帽子拿出来,依旧给她圈得严严实实的。 “我不劳动,吃您的喝您的,您这样说起来我跟个小蛀虫一样。”她小小谦虚一下。 “那你赚钱,我享受也不是不可以。”她穿戴整齐了,他拍了拍她屁股,让她从车里出来。 佟闻漓也不恼,走在前面,笑嘻嘻地回头把那一叠超市卡塞到他的大衣口袋里,一脸大方:“拿去享受吧。” 他拉住人,把她递过来的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贴着她的牛仔裤口袋在那儿给她一点一点地塞进去:“拿这点东西打发我,是不是没诚意了?” “那要什么?”她站在灯下,一脸不解。 “怎么让我享受,你不知道?” 番外 他突然的荤腔让她有些羞恼 佟闻漓脸一红, 假装没听见慌忙钻进温暖的店里。 店里一楼在那儿放了个柜台,像是方便客人定位的,佟闻漓走过去跟那个柜台面前的小哥哥说道:“您好,两位。” “抱歉女士, 我们已经满了, 您要取一下号子在旁边等一下。” “啊,这么早就没号子了啊。”佟闻漓有些失望。 原先跟在她身后的人这会儿才走进来, 他走到她身边, 佟闻漓转过身去, 有些抱歉:“先生,今天这里被订满了,我没有提前定位置,不好意思啊,我们得去别家吃了。” 她倒是把地主情意看得重,认为在北京订餐厅这样的活应该揽在自己身上。 身后的人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转头对那个服务员小哥说:“贵宾间应该一直有留着的, 还麻烦请您看一下。” 贵宾间一般都是不对外开放的,一般人都不知道他们还有专门的贵宾接待间的,那小哥眼见面前的男人穿着不凡, 气质尊贵, 估计还真是贵客。 他连忙查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位置排布表,查清楚后有些慌张地看向眼前的两个人:“不好意思先生,请问这位小姐是佟小姐吗?” “嗯?”佟闻漓有些疑惑, 而后缓缓点头。 “抱歉佟小姐,原来是您来了,有的,顶楼上座, 两位,这边请。” 佟闻漓一脸疑惑地看着身边这会却并不像她这般惊讶的人。 他却把手肘微微递出,示意她挽上:“走咯,吃烤鸭去。” 服务员小哥哥还在前面带队,佟闻漓不好出声问他,只是乖乖地把手搭在他的手肘上。 红木色系的长廊尽头的电梯载着他们来到这家餐厅的五楼,佟闻漓从电梯装着的反光镜里看到此刻的他们。她今天简单地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呢外套,穿了一双白色的过膝皮靴,头发扎起来。站在她身边的人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羊毛高领衬得他气质出众。他们都是简单的搭配,但却好是相配,她忽然发现,原来他这样清清冷冷的外貌,配她这样长相的,也是好看的。 “瞧什么呢。” 出了电梯,身边的人微微侧头来问她。 她看了一眼距离他们有些距离的服务员小哥,轻轻地用粤语说:“我看我们好般配。” “嗯?”他没听清她迅速的含糊不清那句。 “我说我们好般配。”她拉了拉他的手肘,狡黠地仰头:“先生,我从前觉得你很好看,现在发现,原来你也就一般好看呢。” 他笑起来,学着她的样子,低头轻声用粤语回应她:“主要还是你太好看,我就相形见绌了。” “你又讲广东话啦,你讲广东话真好听。” “那我也不能一无是处吧。” 佟闻漓听完这话,贴他更近些:“我开玩笑的,先生,您总是好看些,在哪儿,都是您好看些。” 他淡淡瞥她一眼,弯弯唇角:“倒是乖。” 两人一路说着小话,服务员小哥终于是把他们带到了五楼的贵宾厅。 贵宾的那一层布置得很典雅,室内还搭建了些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包厢里空间私密,服务员都站在外面。 佟闻漓在那儿对着菜单还点了几道私房菜,点完之后又递给他:“再看看要加点什么呢。” 他脱了大衣在一旁,没接过她递过来的菜单:“阿漓点就是。” “我也没有吃过,只是听同事们说这家餐厅还挺好吃的。”佟闻漓说到这事,又想起刚刚那岔,“先生,您什么时候订的座,我也没有提前说要来吃这家呀?” “听你提起过几次,就定了。” 未了,他还在加了一句 “是用你的号码订的,长期的。” “长期的?长期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下次——”他依旧习惯地把她面前的碗碟挪到他身边,“可以随时带朋友来。” “只要不是那个林教授就行。” 这事过不去了是吧,佟闻漓噗嗤一声笑出来:“您就这么小心眼。” “得防。”他给她添好水。 佟闻漓笑笑,在那儿等着菜上桌。 他们点了几个招牌菜,个个味道都还不错,佟闻漓觉得出版社的那几个同事说的不错,这儿贵是贵了点,但味道的确不错,是个靠近年底了宴请的好地方。 她吃饱喝足了,又想到今天她不排队就进来的这个情况,于是在那儿问到: “那要是今天我不来吃这家呢,我说想去吃粤菜馆子呐。” 他却了然于胸:“你说来说去的也就那几家,你去哪家都是有位置的。” “嗯?”佟闻漓倒是有些惊讶,“不会吧,每家店你都去留了位置?” 他不语。 佟闻漓凑上前去:“是吗?” 他还是不语,微微笑。 她于是更凑近了几分,一脸夸张地说:“易听笙,所以我以后,去每一家贵得要死并且排老长队伍的餐厅吃饭,是不是都有特权?” 她脸几乎都要贴上来,说话间纤长的睫毛近乎都要扑闪到他的脸,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最近在跟一个做餐饮投资的朋友谈生意。总不能在西贡有的特权,在巴黎有的特权,回国就没有了吧,那岂不是让阿漓我们受委屈。” “做生意都是讲究互利互惠的,你拱手让出自己的利益结果就拿回来一个全北京有头有脸的饭店我不用排队的好处嘛,易听笙,你会不会太亏,只是不排队嘛,要我说,要是混个全北京白吃白喝的好处回来,我觉得还差不多。” “还得是您。”他轻笑一声,再捏了捏她的脸,“还得是佟老师您会做生意,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佟闻漓甩开他的手:“您就知道敷衍我。” “我哪敢。你是我手心里的宝,我宠着还来不及,哪敢敷衍你。”他微微后仰,半个身子靠在那软皮座椅上,身体舒展,眉眼缱绻。 放着舒缓音乐的落雪夜里,他这样的惬意和暧昧让人有些心动。 佟闻漓不说话了,手指头敲着桌面等着上菜。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生涩起来,她悄悄地红着脖子,不敢抬头看他。 “过来——”还是他先开口的。 佟闻漓看了看他们的距离,她依旧按照他的习惯从他对面让服务员加椅子到他边上了:“我已经坐在您边上了……” “坐我腿上。”他不痛不痒地这样说一句。 “被别人看到了……” “哪有别人。”他无情打断。 “我……” 她没说完,原先半靠在软座上的人伸手过来,另外一只手还腾出来拍了拍她屁股:“不乖了是吧。” 佟闻漓只得不情不愿地起来,含含糊糊地说:“坐就坐,您老拍我屁股干什么。” “嘀咕什么呢?”他反问一句。 “没什么。”她摇摇头,一屁股坐在他的那个长条软皮座椅上,没坐在他腿上,“先生,我坐这儿吧,我坐您腿上您不好讲话……” 她话还没完,整个人就被他拉到他的腿上,他环手过来,那种熟悉的淡淡的沉香味盘旋到她的头顶,她知道他这些日子甚少抽烟,身上的烟草味道很淡很淡,但对她来说,还是很有异性的吸引力,她的耳根子会迅速发红。 “只是让你坐,又没让你做,你在怕我什么。” 他声音放低,很性感,却像是一本正经地指责她的浮想联翩。 “我没怕你……”佟闻漓像是要为自己争一口气,在那儿辩驳着。 “没有你离我这么远。” 她虽然人在他腿上,但还是跟他保持一点距离,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她往前再挪了几寸,甚至还有些挑衅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仰头用“坚毅”的眼神盯着他:“够不够近。” 他不语。 “够不够近。”她再往前。 他眼神微变,脸上有一点点不自在,但她没发现,以为是他理亏,任她胡闹。 “你说话咯?”佟闻漓伸手敲敲他下巴,“你怎么了?” “你没感觉到吗?”他只是淡淡地这样回她一句。 “感觉到什么?”佟闻漓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的不清不楚的。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我有反应。” 佟闻漓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脸上,哪有发现他……现在看来是真的,而且还是不小的反应。 “你……你……”佟闻漓想骂又不知道从哪里骂起,她“你”了半天后只吐出两个字:“流氓” 她慌里慌张地离开,心里埋怨自己罪孽深重,公众场合竟然有这样尴尬的场景。 “你这样,我没法控制。”他倒是风淡云轻的,说的好像某些东西真的不是他能控制的一样。 回了酒店之后,佟闻漓发现他也不全是撒谎。 他的确控制不了,更是不好对付。 落地窗边的茶几上开了半瓶酒,微醺的夜里,他手扣着她的后脖子,问她,想不想他。 她含糊不清地说:“想……” 他大手拢着她的脑袋。 “乖。” “腿再高一点,是这样,乖,好乖,” “BB好乖。” 番外 第二天佟闻漓睡到日上三竿。 她昨夜嚷嚷着适可而止, 他却不依不饶,两次过后她不肯了,他还很无耻地拿酒馋她。他晓得她喝了酒是什么德行的,乖巧地全听他指。 她骂他卑鄙小人, 等她全身酸痛地起来的时候, 身边的人不见了踪影。 她拉开窗帘,外头温暖的阳光有些刺眼, 于是她又拉上窗帘, 晃了晃厚重的脑袋, 从卧室出来,循着套房的布置,很容易就能找到书房,见他果然在那儿。 那个时候IBM旗下的ThinkPad依旧能打,浅灰色沉稳A面低调内敛,但内有配置却做到当时世界的近乎最尖端水平。佟闻漓也有一台一模一样的, 是他让人直接从国外邮过来的, 说她一个文字从业者,怎么能不会用电脑。 见她过来,他微微停顿:“起来了?” 佟闻漓挪到他身边:“您怎么起这么早。” “生物钟。”他伸出的手揽过她, 抱她到自己膝上, 又弯腰过去取了卧室里的电话机,拨通了前台的电话:“可以送早餐了。” 电话挂了后,佟闻漓问他:“你也没有吃早饭吗?” 他却只是笑笑, 反问她:“几点了?” 她想起早上他起身的时候还喊了她几声,她翻了个身说她是年轻人,年轻人就是有一个爱谁懒觉的坏毛病,所以还要再多睡一会。他扣了扣她的鼻子, 轻声用粤语取笑她说是猪BB。 现在这话说的还是那个意思,佟闻漓微微不悦:“如果不是你昨晚上纵/欲无度,我今天会这样吗?” “纵/欲无度?”他像是开了眼界似地品着这个成语,眼神落在她的脸上,斟酌着说道,“我想,我还算节制的。” “倒是你。”他敲敲她脑袋,“是不是很久不锻炼了,让我舒服一点的zs你是一个都不肯用,没多久就嚷嚷着累。” 佟闻漓听完这话,就去捂他的嘴。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佟闻漓:“您快工作,快工作,不是说下午还要去看楼盘吗?” 她在那儿扯开话题。 身边的人挑挑眉,像是饶过她,把眼神落在电脑上。 佟闻漓趁这个间隙要走。 “去哪儿。”她被人拦住。 “您不是要工作嘛,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了。” “呆着,发完邮件就好。”他手围成一个圈,没让她走。 佟闻漓知道他什么性格,说一不二的,尝试了一下走不出去,就泄气地继续坐在他膝盖上,见他在那儿打字。 他打字的速度很快,那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在灰白色的键盘上滚动一圈,屏幕上就密密麻麻地出来了一圈。 佟闻漓抬眼看去,见他屏幕上做了几行标注和嘱咐,但那法文翻译过来的意思却是一堆不好听的话,句句几乎都在发着脾气,把他们做上来的方案从头到尾都斥贬了一番。 她微微歪头看他的神情,但他表情依旧闲适寡淡,甚至刚刚还在跟她开玩笑,好像那一大段散发着你们“我要你们有什么用的”霸总发言不是旁边的人打出来的,只是在落笔完成之后的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表示不满。 她吐吐舌头,差点忘记了,身边这位,依旧是那个在商场上说一不二杀伐决断的人。 他打完了后,发送出去后侧头看了看身边一言不发的人,只见她一直盯着屏幕,于是猜想她刚刚应该看到了。 “怎么,见我骂人,怕了?” 佟闻漓摇摇头,把手拢在他的脖子,“不是怕,是很少看到你发脾气呢,先生,原来您是这样发脾气的。” “我是怎么样发脾气的。” “就是这样——”佟闻漓模仿着他的样子,淡定地在键盘上滚一圈,完了之后微微皱皱眉头。 她模仿的那个样子把他逗笑了,他搭了搭她的肩膀,给她解释说: “法国那边想去香港开一片新的门店,手下的人把方案提交上来,但那些个方案显然就是做惯了高位的人拍着脑袋想出来的,根本没考虑过实际的情况,你说,生气不生气。” “生气!一帮饭桶!”她帮着他“咬牙切齿”,像是深有体会。 “你倒是个无条件会哄人的。”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转头看见她刚刚在键盘上滚了的一排字,打的是乱七八糟的,于是又跟想起什么来一样的,收了笑容,在那儿叫她全名,“佟闻漓。” 佟闻漓转过去,见他盯着电脑里的字后又转头盯着自己,他叫自己全名的时候,代表了某种“兴师问罪。” 她弱弱回到:“干嘛。” “你这滚的一圈是什么,你给我打几个字看看。” “我就是随便滚了一圈嘛。”佟闻漓有些心虚,在那儿敷衍道,“就是代表个意思,不认真的。” “那你现在认真地给我打几个看看。” “我没饭呢,先生。”她支支吾吾,打算声东击西,“我去看看饭来了没有——” “站住。” 毫不意外地她被拎到了电脑面前。 “不是前段时间还说自己练了全拼,还练了五笔,把你练的,秀给我看看。” 那是佟闻漓为了应付他检查瞎说的,他送她的电脑她除了闲来无事看过几部电影外,几乎没有打开来过。 “非看不可嘛。” “非看不可。” 好吧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佟闻漓心下微微叹口气,她坐在电脑面前,破罐子破摔地在那儿啪啦啪啦地打起字来。 “嗯,还是一指禅呢。” “能打字不就好了。”佟闻漓转头说到,她就知道他要挑剔她,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一个文字工作者,一指禅打字,要被别人笑死的佟闻漓。你得学,别偷懒。” “电脑打字也不是非学不可的嘛,我有钢笔就好啦。” “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大我十岁呢,瞧瞧您说的这话,多短视,得练。” “易听笙——笙哥——”她往他脖子上挂。 “这招不好使。”他身子往后仰,像是铁了心不放水了。 平时的事她撒泼打滚就过去了,可偏偏在学用电脑这一块,他跟有执念似的逼着她。他说,她可以不用学开车,反正也有司机会开车,也不用学做饭,反正家里以后也会有阿姨,但是不能不学计算机。 “我给你的电脑,你是不是都没有用起来。”他开始翻旧账了。 “那不是出版社里也有几台台式机嘛,我一个人拿一台便携式电脑去公司,好招摇的,我不好意思。”佟闻漓转过身来,泄气地把十个手指头按照记忆中他教过的那个样子再次尝试放到正确的位置。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家有钱,买个电脑怎么了,又不是抢来的,也不是骗来的,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过来帮她,把她错乱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放到对应的位置。 他的手指覆盖在她的指尖上,调整着她的位置,说这话的时候耐心了许多。 佟闻漓抬头,见到他好看的侧脸,鼓着腮帮子说:“可是先生,他们会说我傍大款。” 倒是他没想到过的角度,他见她一本正经真的很困扰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您笑什么?”她还有些不解。 “那我去跟他们说。”他摆放好了她的手,抱着手在那儿看着她。 “您说什么?” “说你才是大款。说我求着你,巴着你,心甘情愿,死缠烂打地傍着你——” “行不行?” 她推他一把:“您别逗我了。” 正巧这会外头有如天兵降临的门铃响起来,佟闻漓刚好找到借口不用受训,从位子上起来开开心心地去拿早餐。 餐桌上旁的电视放着的是午间新闻,佟闻漓一边吃,一边还听到身边的人在那儿叮嘱她。 “你那打字的功底,还是得练练,二十来岁的人,不能这样固步自封,不求进步。” 佟闻漓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里午间新闻里播报的今日部分超市满减的消息。 他敲了敲她的碗:“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她点点头。 他见她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拿过遥控把电视暂停:“佟闻漓。” “听到了。”佟闻漓转过头来,“先生,您是不是年纪大了,好啰嗦啊。” 年纪大了? 她这会是嫌弃他了是不是。 他于是把遥控放下,起身,也不管她有没有吃完,一把把她架到卧室里。 “哎,哎,哎,您干嘛,我还没吃完。” “不许吃了。” “为什么?”她人还被扛在他身上。 “因为有人不高兴了。”他把她放在卧室里的玄关柜子上。 “你又为什么不高兴……”佟闻漓在那儿想了想,“是因为我说你年纪大,所以你不高兴了……” “佟闻漓,你年纪也不小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嗯?” “你看,我现在拿永居,是不是难?” 佟闻漓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一茬,但想到他说起过,往后要是有在中国定居的想法的话,拿永居是比较方便的,好过他时不时地都要算着日子去续签,但她也知道,中国永居身份的申请也挺苛刻的。 “我想,你也希望我往后能一直留在中国,对不对?” 佟闻漓感觉有圈套,但她又不知道圈套在哪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地在那儿谨慎地点着头。 “所以啊——” 他站在玄关边上,微微俯身,把她整个人圈在那儿: “跟我结婚好不好,让我拿永居。” 番外 结婚吗? 这消息有些突然, 办公室的姐姐们偶尔聊起婚姻,总是说一个女孩子最害怕的就是所托非人。 她当然知道他是良人,但他们也刚重逢没有太久,她总觉得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让这段关系更稳健一点, 毕竟以后两个人到底去哪里定居, 去哪里发展还得从长计议,法国那边他要把控全局, 她也不能总是让他来迁就她, 每天都陪她在国内。 见她不语, 身边的人倒也没有强求,依旧俯身在那儿伸手过来摸她的头:“抱歉,是我唐突了。” 佟闻漓怕他误会,忙解释道:“先生——” “我知道。阿漓不是不愿意,这事要从长计议的,等阿漓这边的工作稳定些, 也等我再把法国那边的工作做一些交代, 我们再考虑一下以后怎么定居,怎么两头能平衡,行不行。” 他捏了捏她的脸, 很轻易地就看透她在想什么。 她还是有点害怕他们若即若离的关系, 害怕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些鸿沟,也害怕山高水远的距离,所以在往前走一步的时候, 还是少一些信心。 她抬头,听他这样说到—— “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往后年年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好不好?” 她眼底莫名地染上一层水气,坐在高高的玄关柜上,只想把手高高地伸出去,勾到他的脖子上,什么也不想地往他怀里钻。 他像是没料到她这个主动勾上来的拥抱这么热烈,身体当下微微往前趔趄,后又稳住再度稳住,伸手把她从冰冰凉凉的大理石台面上抱起来,让她跟只树懒一样地够在他身上,一边把她往客厅抱着走去,一边又笑着拍着她的背:“这么些年了,还是这个样子,有个什么事就要找个角落躲起来,是不是?” 她点点头,自嘲自己就是一个没用的小废物,任由他抱着,靠在他的肩膀上,从她从未有过的高度去看脚下的路。 他说他都会处理好的。 —— 除夕前的几天,佟闻漓陪先生回了一趟香港,他说带她去拜访一个长辈。 “是您过去在香港的长辈吗?” 他彼时坐在车里,摇摇头:“是我外祖父从前在法国的一个忘年交,香港人,早年去法国做生意。跟我外祖父认识的那会,我外祖父在皮鞋店当销售员,他在皮鞋店做学徒,我外祖父带他入的行,虽然两人还一起创过业,但他叫我外祖父一声师父,我呢叫他一声方伯伯。” “那他们曾经关系一定很好。” 他笑着摇摇头:“水火不容。我外祖父做起生意来很顽固,也很专治,那个时候方伯伯去时装店学手艺,回来后想做变革和创新,我外祖父却认为经典的才是永恒的,两人多有不和就一拍两散了。后来我方伯伯倒是真拿了个设计的大奖,满心欢喜地去找我外祖父,可我外祖父还是当年那句话,经典的才是永恒的,方伯伯就气得跟他绝交了,并立志从此再也不踏进奢销服饰行业了。” “哈?”佟闻漓听完了这个故事,往前看了看司机屏幕前显示即将要到的导航,有些担心,“关系这么不好,那我们今天去是——” “不过我外祖父走后,他却是第一时间出来支持我。离开奢销行业后,他像是跟我外祖父赌气,一头扎进了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过的房地产生意,全球各地的投资移民市场基本上都有他的影子,我能从皮特手上抢过来许多的那些项目,背后也都有这位伯伯不少的资金支持。这两年他退休了,住回香港了,作为晚辈,这不是快过年了,拜访一下。” “这位方伯伯这么好,那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我也好多带一些礼物。” “还用你操这份心呢,都在后备箱呢。” 两人说话间,车子就在一个马场附件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车停下来没多久,佟闻漓就看到一个大约六十多岁穿着气度都不凡的男人走过来,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着大方挂着一块高奢披肩的包养得当的太太。 见到他们大包小包地过来,两人连忙就迎面上来。 佟闻漓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方太太就亲热地上来迎接:“这位就是Louis常挂在嘴边的阿漓小姐咯,非常漂亮的哎。” 佟闻漓受宠若惊,拿着东西在那儿叫着人:“方太太好。” “你怎么让人拿着东西跟你说话呢。”方伯伯走过来,帮着佟闻漓拿过手上的东西,“阿漓小姐别介意,我太太就是个自来熟的脾气。” “没关系,您叫我阿漓就可以的。” “好的阿漓,阿漓的广东话说的这么好。” “谢谢,我是广东人啦。” 方伯伯爽朗地笑起来:“那就一点障碍都没有啦,你伯母听说你要来,还专门去学了普通话,这下好了,不用丢人了。” “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方太太埋怨方先生揭她短,而后又转头对关着后备箱的人说道,“这事要怪Louis的,也不早点跟我讲阿漓也会讲广东话。” 身后拿着东西的人过来,笑笑:“方太太,您跟她讲法语,也是没有关系的。” “是的,您跟我说什么话,我都没关系的。”佟闻漓笑笑。 “实诚孩子,那我跟你讲越南语,难道你也会?”方太太开玩笑,随便一说。 “她还真会。”先生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之后,来到她身边,手拢过她的肩头,“您贵人多忘事,伯母,我们从前在越南生活。”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老头子跟我说过的,卡斯蒂耶老先生让Louis去东南亚锻炼来着。” “好了好了,进去聊,进去聊。” 眼前这对年过半百的夫妻比佟闻漓想象中的要和蔼很多。 中午虽然说是家常菜,但还是不远万里请来了法国一家私房菜的主厨,吃饭间隙,方伯伯和方太太都很随和,一直照顾佟闻漓。 餐桌上气氛好起来后,不免就开始说一些过去的话题。 “说起我那个师父啊——”方伯伯几杯洋酒下肚,脸色微微发红,这样称呼着卡斯蒂耶老先生的,“顽固、严厉、目中无人。” “你喝多了——”方太太要打断他。 “我才喝了多少。”方伯伯挥挥手,“Louis,不是我说你外祖父坏话,你说,你秉着良心说,他是不是这样一个人!” 这头面容还算平淡一直没说话的Louis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拿起来敬着对面的人,点点头,“您说的对。” “你看,连Louis都这么觉得。我还记得过去,从前一起创业做鞋帽生意的时候,原来的一批鞋子没了里衬布,他让我去买,那年我们都还在小作坊里,下了好大一场封路雪,我去同行那儿借了些里衬布,打算开春了再给人送回去。他倒好,说什么都不肯用那一批里衬,说什么客户有严格的质量要求,我说就一个里衬,谁会发现啊,可他偏说不,说什么这代表了卡斯蒂耶家族的人品。我说卡斯蒂耶家族早就落寞了,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风烛残年!他从前只是个小鞋匠,如今说的好听一点,也不过就是一个小鞋商。” “可他偏偏一个人走了十公里在风雪夜里从镇上靠自己人力担回来的,你说这个人,固执不固执。” “Louis,我跟你说句不好听的,你说从商为人,不奸不诈,怎么能赚到快钱呢,我受不了他说的螺旋式的上升,投机去了,就留他一个人在那儿做一些所谓复兴家族的事情了,可谁知道呢,倒是让他撞了运,秉着这个死脑筋在这行里混出来了。” “但我心里啊,总是咽不下这口气,总想跟他证明,师父不一定总是对的,徒弟说的不一定也都是歪门邪道。两人这口气吧,怄了一辈子,这不,怄着怄着,连个……连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方伯伯酒后说起这个事,依旧多有感慨。 “外祖父从前跟我多次谈起过您,他总说您有想法,人灵活,很有商业眼光。他说他从来就知道您能迅速起家,往后也一定纵横商场,没必要跟着他吃那些苦。” “我有什么啊。”方伯伯释然又无奈地笑笑:“师父还是师父,我哪怕赚到再多的钱,人们看到我的时候,总说富商某某某,不像师父,说起他的时候,总说他是卡斯蒂耶家族的老先生,身上依旧带着永不低头的贵气,他是值得被写进商业杂志和接受专访的传奇人物,更象征了一种品牌意志和精神,我,只是一个商人而已。” “我想,Louis,这就是他的使命吧,所以当时我听闻他离世的消息,眼见他花心血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要拱手让人,我很难坐视不理,如今我看到你接过这把交椅,觉得他后继有人,我也放心了。只是这些年来,我因为一意孤行,鲜少有陪在他老人家身边,也很少来看你,Louis,我还记得你小时候——” 方伯伯又把眼神落在身边一直听她说话的佟闻漓身上,“阿漓,你晓得从前Louis有多少调皮,他外祖父鱼缸里的鱼没少遭他毒手……” “方伯,您怎么提这事。”坐在佟闻漓身边的他难得因为小时候的丑事出言阻拦。 “您说,您继续说。”佟闻漓拦住身边的人,想要听更多。 “Louis你没跟阿漓讲过你小时候的事啊。”方伯在那儿数落他们,“小两口还有隐瞒。” “方伯,您跟我讲吧,他不跟我讲的。”佟闻漓见势撒娇。 “哈哈哈哈哈,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Louis小时候乖,捞捞小鱼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我听到过最大的事是,有一次,下大雨的夜里,家里停电,他跑去天台找到电井室修电闸,这可把他外祖父吓坏了,知道了之后足足罚他在房间里跪了三天,有这回事吧。” 佟闻漓听到这儿,心里微微疑惑,她看向身边的人,只见他依旧拿着刀叉,跟在那儿回忆儿时顽劣的事一样地说:“是有这回事,第一次知道外祖父这么凶。” “爱之深,责之切嘛。你说你也真是的,六七岁的孩子还知道电闸箱在哪里,还跑到天台去……” …… 桌面上其乐融融,大家举杯庆祝着团聚。 佟闻漓听方伯伯说,法国那边的市场好不容易才稳固下来的,Louis还是要多看着点,余孽未清,最怕残余势力攻其不备,卷土重来。 “还有你和阿漓啊,好不容易在一起,要相互体谅,相互尊重,相互照顾。” 长辈叮嘱,翻来覆去也都是那样一些祝福的话。 午饭吃完,方伯伯建议说他们去马场里骑马散散心,佟闻漓表示自己不会骑马,方伯伯骄傲地说卡斯蒂耶老先生可是从前晒过Louis的马术冠军的,让Louis带她,保准没问题。 Louis迎她上马。 午后温暖阳光洒下来,佟闻漓坐在马驹上,听着马蹄声踏踏的声音,她转过头去,在高大身影遮盖的光线里,她轻轻地叫他:“Louis.” “怎么叫我这个名字了。”他笑笑,驱马带她散步。 “所以那天雨里修电闸,真的是你自己要去的吗?” 她想了想,方伯伯说他大概还不过六七岁,六七岁的小孩子没有大人的教唆,怎么知道家里从来隐蔽的电闸箱在哪里呢。 他却轻飘飘地说:“还在想这个事呢,吃一堑长一智,从此以后不会去雨天修电闸就行了。” 佟闻漓点点头,没在问了。 —— 夜里,白日骑马震得她屁股疼的有些思想涣散。 她迷迷糊糊地缩在被窝里,在要进入梦乡的时候,脑海里又出现了她今天去马场之前折回来拿包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方先生和方太太的对话。 “你就真的没帮Louis找找亲生父母?” “找了,他们不认,说孩子被收养了就是别人的了,他们断了这个念了。” “啊?那Louis知道吗?” “唉,这孩子这么聪明,我能找到,他估计也早就知道了吧……” “这么说来,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先生如今也走了……” …… 佟闻漓揉了揉眼睛,在黑夜里睁开眼,她想了想,其实出版社有一个外国文学的译文部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可以调去那里工作,如果顺利的话,大半年她都能去法国工作,这样的话,他就不用放权给一些他只是勉强能用的人了,也能像方伯伯说的那样,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盯着法国那边的生意盘子了。 她又想起下午听到的关于他去修电闸的故事,又觉得心里堵着慌。 她翻身的动作被身边的人发现了,他还没有睡,转过身来,搂过她:“怎么了?”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在黑得不见五指的夜里准确地找到他的脖子,把手勾上去,轻轻的,像一只奶奶的小猫咪一样那样说到: “先生,我们结婚吧。” “外祖父不在了,没关系,我会爱你的。” …… “往后我年年都在你身边,好不好。” 他抱着她的手一愣。 他开口,声音微微发抖,搂她更紧些:“傻瓜。” 番外 其实佟闻漓不喜欢那大庭广众求婚的那种所谓的惊喜和浪漫。 她喜欢这种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夜里一张床上的拥挤。 他吻着她, 带着后半夜浓重的露水叫着她的名字,悬溺的空气中混着那外头偷偷溜进来的风和月,她听到远方的船鸣掉进潮湿的港口里,眼前总是出现他和她在巴黎的那些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的那些时光碎片。她任由自己身体被包裹, 被投掷到汪洋的大海, 浮力也撑不起她想要坠落的心,她就是这样, 融化到他的心海里。 直到他们做完, 外头阴森森地挂起一阵大风来。 她蜷缩在被子里精疲力尽地闭着眼, 听到身边的人起来,走到酒柜旁,开了一瓶威士忌,又听到他开了冰箱,取了冰块出来,兑在酒里。 他喝威士忌从来都兑冰块, 不管什么节气。 戒了烟之后, 他把事后的释放寄托在酒里。 佟闻漓光着脚下了地,脚尖踩到冰冰凉凉的地板的时候感觉到小腿会微微打颤,那证明了某一个姿势保持太久后的血气没法及时供应。 她走到客厅边上, 看见黑黢黢的夜里, 他简单地披了一件衬衫睡衣,身上的肌肉线条若隐如现。 他身体微微后仰,长腿外伸, 眉眼微微迷离,随手捞过酒,抿了一口,放下。 那玻璃杯是不规则的圆底。他手指轻轻一碰就在那儿左右摇摆, 里头的酒精在昏黄灯光里在冰块之间混乱的逃遁。 “过来——”他抬头,准确无误地抓到她的目光。 佟闻漓的手原先扒拉门框藏在阴影里的,听到他这样说,她也就不藏了,怏怏地走出来,“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她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带真丝小裙,是他送的,他时不时送她这些很亲密的东西。 他大手一揽,她就坐到了他的腿上,小短裙因为她坐下而显得更短些,她用手去挡了挡,却被他捉住:“没穿都看过,遮什么。” 说完这话之后,他把人往自己身上再带了带,裙子更短了些。 因为他腿的摆放不同导致垂落在他膝盖旁边的她的腿不是统一的高度,随着他这一个动作后,她两膝之间分开的幅度就更大了。 白皙如透玉的双腿纤长又勾人。 她因此而有些羞,不敢再去看,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肩胛骨上,脸红的在那儿说:“先……先生……才……才刚来过。” 她的声音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抖,他空着的另一只手握着她的后脖子,加了点力道,在这种时候还能能从容不迫地迫使她抬头看他。 灯光下,她因为隐忍眼底会自带一层湿漉漉的雾水,跟冰块融化后在酒杯壁上形成的那层水珠相差无几,那让人会有侵略和摧毁的冲动。 他眼底淡淡欲色蔓延,身体微微后仰,放开她,靠在沙发上,在那儿指挥她:“拿酒过来。” 握住她后脖子的力道消失,她缓了一口气,要从他身上离开去拿酒,却一把被他按住:“人不许走。” 人不走,那怎么拿嘛? 她抬头看他,总觉得他是玩/弄猎物随时都要扑过来的野兽,在这种节骨眼上,她不敢顶嘴,只能上半身靠近茶几边上,用手去够那个威士忌杯子。 但在这样的距离里,她的手还是不够长,小吊带时不时滑落,她顾此失彼,在那儿忙得跟小丑一样。 他轻笑一声,像是大发慈悲,抱她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到距离茶几更近一点的地方。 她终于拿到了酒杯,递给他。 他单手横抱着她的腰,防止她逃,另一只手接过酒杯,微微仰头。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他的喉结微微滚动,那浓烈的酒发出淡淡的甘醇的香味,勾起她的多巴胺,她于是带着一点渴望地见他杯里透明液体的慢慢减少。 他却拿捏着她这点馋,问她:“要不要来一点。” 她点点头。 却好像猎物掉进了猎人陷进一样,他扣着她的脖子吻上来,调整两个人的高低,把嘴里的酒一点一点地渡给她。 她不知道是先呼吸还是先接受。 酒渍顺着她柔软的真丝裙子湿了一大片。 他抱她进浴室,说要销毁证据。 —— 佟闻漓从那一晚上他的花样百出里感觉出来,他是高兴的。 他忙着给他们买新婚房子。 国际译文方向分部设立在香港,佟闻漓申请回香港分部工作。 港粤地区对她来说更得心应手,只不过要告别之前在北京的同事,她还有些舍不得。 临别要走的最后一天,是先生来接的她,宽敞的车子里面放了好多包装精美的伴手礼。 佟闻漓盯着那些:“这是?” “不是嚷嚷了好几天说想不出来送同事的临别礼物嘛,给你带了。”身边的人带着一副墨镜,一脸的运筹帷幄。 佟闻漓本来还打算下午去买的,谁知他已经提早准备了,她随手一翻,好家伙伴手礼物袋子里人手一条爱马仕丝巾,一瓶古驰香水,还有些便携的化妆品。 佟闻漓:“您出手这么大方?” 他过来瞥一眼,轻飘飘地说:“让林助帮忙选的,让他别太倒我面子了。” 佟闻漓点头:“林助挺会生活哈。” “在会花钱这方面——”他把东西拿下来,随手揣在她怀里,“你还是得跟他多学学。” “您这是在说我花钱花的不够凶咯。”她不服气,拿着伴手礼盒子还跟在后面不依不饶地理论,“易听笙你别惹我,你要是惹我,我给你把家产都败光咯。” “那最好,回巴黎后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花一百万,先去买几个包,行不行?”他走在前面。 “一百万?”她在后面喃喃自语,“别说买几个包,买几个佟闻漓都可以吧。哪有这样花钱的。” “什么?”他没听清,停下来。 她低着头撞上他的背,撞得她头疼,她抬头气呼呼地说:“没什么。” 他还想问些什么,佟闻漓拉着他往里走。 —— 正值春天,午后的阳光透进来把人照得懒懒散散的,茶水间里闲谈的主编一看到佟闻漓大包小包地进来,招呼着人一股脑儿地都涌上来。 “呀,佟老师,主编说你要调去香港分部了,今天过来是要跟我们说再见吗?” “是的。”佟闻漓把临别礼物放在桌面上,“往后要调到分部工作,以后还有事情会继续麻烦总部的各位老师的,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希望大家喜欢。” 眼尖的同事一眼就看出来礼物的贵重:“你这也太客气了,同事一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一家人嘛,以后去了香港,找总部这边什么事,保准第一时间给你办咯!” “就是,小佟老师这么客气干什么。” 佟闻漓:“也不知道大家具体都喜欢什么,所以就挑了一样的。” “喜欢喜欢,多好的礼物!” …… “这位是——”大家欢喜之余,看到了跟在佟闻漓身后的那个男人,原先活络的氛围在讨论到他的时候不由地沉稳了几分下来。 因为他站在那儿,气度不凡,但却有些莫名地不好靠近,总觉得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佟闻漓忘了介绍了,她走过去。 “这是我——” 佟闻漓“男朋友”三个字还没有说完,有人就已经抢先上前说到: “一点小礼物,谢谢大家对我太太的照顾。” “啊!佟老师你结婚了?” “还、还没有……”佟闻漓想说,证还没有领,太太就被叫去了。 “难怪要调工作,原来是不想跟先生两地分居。” “小佟老师,你应该早点介绍给我们认识的,你家先生莫不是电影明星吧?” “奥,是,长得有点像那个谁,最近热播的那个电视剧的那个XXX。” “不不不,XXX哪有小佟老师的先生长得好看……” 眼见话题一发不可收拾,佟闻漓忙在那儿解释道:“误会了,大家误会了,我先生只是个商人,做生意的,不是什么电影明星。” 她说“我先生”的时候,原先站在他身后的人微微低头,笑意藏不住。 佟闻漓转过来眼神求助,他又不着痕迹地把笑容藏起来,上前一步,跟大家解释道:“是,我就是做点小生意的,我太太为了我申请了工作调任,从前多谢大家对她的照顾,如果以后大家来香港玩,可以来找我们。” “那怎么好意思呢,哈哈哈哈,不过以后去香港玩,倒是可以让小佟老师给我们推荐一些好吃好玩的地方。” 主编也一旁说道:“是是是,那礼物我们就收下了,你们也要常回北京来看我们哦,呐,我们也没什么好回报的,这样吧,出版社有一套千禧年的几年邮票,代表祖国富丽的山川美景,就当是我们送给两位的新婚贺礼啦。” 佟闻漓知道这套邮票的收藏和纪念价值有多大,她说什么也不肯收,奈何主编一定要送给她,在那儿推来推去好几次,最后还是落在了佟闻漓包里。 出来后,她念念有词换了粤语:“一套业内收藏家争相抢着要的邮票,易听笙你一点都不亏哎。” 他牵着她的手也用粤语回她:“小佟老师新婚礼物嘛,值得的咯。” “喂,还没领证呢,你就叫我太太,你好不要脸呐。” “现在就去领了。”他打开车门,从后座拿出来一摞资料,“身份信息、护照信息、以及我这个外籍人必要的无婚姻证明。北京刚好有涉外婚姻登记处,国内先领,领完之后我们去大使馆打证明,然后再飞法国那边领婚姻证明。至于你的资料,早前就让你准备了,也都收集在一起了。” 他递给她厚厚的一摞,她惊叹于他的效率。 “易听笙,跟我结婚,你就这么急不可待?” “等不了,一秒钟也等不了。” 她拿他无可奈何,接过资料。笑起来:“那走吧,那就勉为其难,做你太太吧。” 四季分明,春光明媚。 相机咔嚓一响,红底照片上是般配的他们。 他们携手从涉外婚姻登记处出来,坐进车里,佟闻漓还未系上安全带,身边的人又递过来另一叠资料。 佟闻漓从那堆资料里看到有几张银行卡,她拿出其中一张来:“这是什么?” “这个是按照传统习俗给太太的结婚礼金。” “这个呢?”她拿出另外一张卡。 “这是新婚礼物。麻烦太太给自己去买几个包,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太太带上我一起去,我可以拎包。” “这个呢?”佟闻漓再拿出一张卡。 “奥,这个,这个是方便我太太给自己置办嫁妆的,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投资决策支持。” “那还有这个呢?”佟闻漓眼神落在那些打印好的纸张上,“婚前财产赠与协议。” 她眼神落在落款处,他把自己的法文名字签在那里,“你疯了易听笙,你学过法律没有,你婚前财产也要分我一半?你会被董事会骂死的。” 他却跟没事人一样,轻飘飘地说:“夫妻同心——” “我的,就是你的。” “有什么分别?” 番外 异国婚姻在登记程序上就麻烦了很多。 国内这边提交完资料后, 还要等流程。佟闻漓觉得等就等吧,但身边的这位却跟油锅上的蚂蚁似的,时不时就去婚姻登记所窗口问流程到哪儿了。 他一个这种事从来都是安排助理去做的人如今一身板的站在那大厅里就差把自己脖子伸进窗口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佟闻漓拉拉他衣角:“先生,人家都说了, 会电话通知,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也可以选择邮寄,您这不回法国也不去出差干在这儿等是什么意思。” “我一天没等到我一天不安心。” “有什么好不安心的, 我人都在这儿, 难道还会跑了不成?” “我还是得盯着, 万一出什么岔子,我找谁说理去?” 他话还没说完,窗口里的人喊编号:“003168,你的证件好了。” “这儿——”他忙把东西递进窗口里。 里头的姐姐眼神一抬,看到外面熟悉的人,“哟, 还是您呢。” “可不是嘛, 您费心。” 佟闻漓一脸古怪地看着身边的人,心想他什么时候又学了北京话,乍一听还有那么点样子, 不知道的人还真被他唬住了。 里头大姐没多久就把证明递出来, “怪不得这么心急,原来媳妇长这么漂亮。” “谢了。”他眼神落在那做好的结婚证件和证明上,朝佟闻漓抬抬眼, “走了,我亲爱的太太。” “干什么去。”佟闻漓被他架着。 “证件办好了,我也找人联系好了,飞香港, 以我们两个的名义买一个新房子。” “香港不是有一套吗?” “那套——”他摇摇头,“那套就是个酒店式公寓,太小了。而且那套是我当时让助理买本来打算去香港出差的时候落脚买的嘛,居住功能一般。我们去挑一套你喜欢的。” “不小啊。”佟闻漓去过那套房子,两百个平房的套房公寓她真心不觉得小,就是满地都是落地窗俯视一切高度让她会觉得过于现代化了。 “我还不知道你。”他搭着她的肩膀往外走,“你喜欢带院子的嘛,最好三五层楼,独立门户,前后有院,种种花,晒晒太阳,最好还有个阁楼,心血来潮能搬到天窗下面睡的那种。” 他说的是对的,但香港寸土寸金,拥有这样一栋小别院真的太奢侈了。 “那样很贵哎。” “麻烦佟太太看一看自己账户的余额和名下的资产再说好吗。你买得起。” “我抠。”佟闻漓抬抬下巴,人站在他给她打开的车门边上,进去前强调一遍:“我抠死了。” “你老公大方,你老公给你买。”他无奈笑笑,给她关了车窗门。 —— 他带她去看的房子还真像他说的那样,独立门户,三五层小楼,前面一片空的花园,后面还有一个不大的露天泳池,坐落在半山腰,环境僻静优美,距离她上班的地方也不是特别远。 新楼盘自带精装修,他却带她去见了一个颇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师,说里头还得按照他们的审美再重新装修一遍,当然——他当时牵着她的手对那个设计师说,最重要的是要参考他太太的意见。 新房开始装修的这段时间,他一改往常,时不时跑到施工现场去盯着。 他为这些琐事亲力亲为。 夜里,她缴械投降后没从他身上下来,靠着他胸膛问:“先生,您这段时间都不需要工作的吗?装修的事情助理去跟就好了。” “我不放心。”他把手指拢进她的发里,“那是以后阿漓和宝宝都要住的地方,我怎么放心交给别人去看。” 佟闻漓仰脸看他:“还没有BB呢。” “以后就会有啊。”他拍拍她的小脸,“阿漓喜欢BB吗,想要和我有一个宝宝吗?” 他说这话的声音,声音压下来,柔柔的,佟闻漓眨了眨眼睛,想到往后他们变成一个奇妙的三口之家,她看向此刻身边目光柔柔的男人,见她拢过他发梢的手上的无名指上带着属于他们的对戒。 那是他前段时间带她去买的。 他们的婚礼在三个月之后,但对戒和求婚戒指,他都已经买好了。 佟闻漓想起在芬兰那个边陲小镇的圣诞雪夜里,他说他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也没法去想象跟一个人去结婚,去诞育一个属于自己的宝宝,她也同样为他那样好看的手再也不会为一个人带上守候一生的戒指而遗憾。 如今他无名指上是对她的承诺,他更是拢她在夜里说他想要一个他们的宝宝。 她觉得命运待她不薄,他的许多次破例都是为了她。 她在奔赴两个人的婚姻的路途的确是带着不安的,但总因为他足够好,所以她才笃定的,但她没想过,他有这么好。 她总是觉得像她这般命运坎坷的人,父亲过世,母亲改嫁,远亲淡薄,踏入婚姻的时候,因为没有那些支持一定会无比恐慌。 但幸亏是他,他能给她让她依赖的安全感。 他的秋水目里有她沉溺的温柔,她想,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 新房装修得差不多了,先生带着佟闻漓回了法国做的结婚登记。 他的父母已经离婚,从前他们一直不离是因为一场婚礼的宣告破败又将会带走卡斯蒂耶家族一半的财产,她的母亲高傲又不忍,宁可忍受这种畸形的婚姻也不愿意把外祖父的心血拱手让人。 是他劝着她养母去离婚的,他母亲为此摔碎了一套瓷器,指着鼻子骂他说他凭什么不去联姻而要她去离婚,让卡撤曼拿走她父亲的近乎三分之一的财产。 他在她养母房门口站了一夜。 她哭哭啼啼地闹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打开门看到依旧一脸淡漠的他,又听他跟昨日一夜规劝她:“母亲,这婚,您得离。” 她想到多年积压,眼前只有这个陌生又冷漠的儿子,又痛哭流涕。 他抱她入怀,安慰一个褪去表面光鲜,金发凌乱的老妇人。 她没了外祖父的支持和庇佑,慌张不知如何,只像儿时一般叫他一声“Louis。” 他安慰道:“给他就给他吧,您放心,我挣得回来。” 养父得偿所愿,但依旧在那场家族内斗中耗损了不少的兵马,加上一场金融危机带来的投资寒冬让他分身乏术,底下养子为了他手上拿到的那些东西又大打出手。 恰逢那个时候Louis釜底抽薪,砍了从前冗余的业务线,卧薪尝胆周全布局,皮特即便是得到了大部分董事的支持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对自己养出来的孩子彻底失望,反倒是他从来就没有在意的给过一点爱的那个,却为人处事杀伐决断,敢豁出去,也敢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此时倒戈,为时已晚。筹谋半生,疾病缠身,他无心斗争,一转身,便说要去宗教信仰里忏悔此生。 佟闻漓与这两位,都没有正面的见过。 “本就是往后都不会一起生活的,见和不见有什么关系呢。”他却比她看得更通透。 不过佟闻漓倒是收到了他母亲托人带来的礼物,一套十九世纪的法式全银茶具,一条复古配饰的珍珠蓝宝石项链,还有一只通透的祖母绿钻戒……很是昂贵。 佟闻漓不知所措,身边的人扫了一眼,倒是惊讶,笑笑说:“我听外祖父说过,这是他当年给母亲的陪嫁。” “这可怎么能要。”佟闻漓一听是外祖父给的陪嫁,心下慌张,“先生,您能帮我还给她吗?” “收下吧,她也没人能给了。”他却这样说到。 “那……那怎么说,我也该登门道个谢吧……”佟闻漓这样犹豫着。 但送东西过来的他母亲身边的佣人却说:“夫人说不用道谢,她乘游艇环游世界去了,这是她作为母亲送给先生太太的新婚礼物,还请太太收下。” “你瞧。”他挑挑眉毛,“这老太太东西一给,算是完成了任务了。” 他在那儿打趣:“收下吧,往后应酬酒会,少不得有场合要撑,我母亲的这几样东西,跑遍全世界怕也是找不出第二件的。” 佟闻漓想来也是,她让人把东西收起来,放进自己的保险柜里。 法国这边本来先生也是要再换一套或者是再重新装修一下的,佟闻漓却阻止他,一来呢她觉得这地方挺好的,环境清幽无人打扰。二来她也住习惯了,为了装修或者换房子她搬来搬去的,也好麻烦。 那个时候她抱着台电脑,还在做译文修正。 身后的人俯下身来抱住她,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胛骨上:“好是好,就是怕阿漓一个人住在这儿,太闷了,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我一个文字工作者,要那么多社交干什么?”她转过身来。 “怕你不喜欢这儿,怕你又走。”他这样说。 佟闻漓想起几年前那些她在巴黎的日子,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当年多有隐藏情绪,但他并非不知晓,应该就是怕她再度跟从前一样,在这儿找不到自己的生活,过得每天都忐忑不安。 她于是把整个身子转过来,捧起坐在她对面的人的脸:“我可不止是一个文字工作者,我还是Louis的太太,生意场上多少名媛太太想要巴结我。我都想好了,再过些日子,我就去打听打听,如今的名媛太太的鲜花都是从哪里买的,我看看现在什么人敢做我佟闻漓的生意,我打算继续发展我的花房副业,做点洋房咖啡的小生意,到时候名媛太太不得不来照顾我的生意,我指不定还能成立一个生意场上的信息交换中心。至于朋友嘛,商人无国界,哪里都是朋友啦!”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灵动地依旧跟只小兽一样,这让他想起他们从前的很多时光,她也是这样,永远面朝太阳,永远热烈又明媚。 他不由地伸手叩了叩她的鼻子:“野心勃勃的小奸商。” “反正闯祸了有老公收拾烂摊子咯。”她笑笑。 “嗯哼。”他轻哼一声,“没错,在我的地盘,麻烦我太太横着走。” “哈哈哈哈我又不是螃蟹!” 佟闻漓知道的,做他的太太,她除了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和事业之外,也要学着去做更多的东西。 业余时间,她报了大学硕士的进修课程学金融、学财务、学法律;也要继续学习插花,学茶艺,学油画…… 她偶尔也要穿得比电影明星去走红毯还好看的带着一身的珠光宝气,大方地陪他出席酒局宴会社交场上。 她想起从前总是自卑和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如同一场泡沫一样易碎。如今却因为他的肯定和再次奔赴而来而变得更坚定,因为她知道他们是共同进退的战友,是利益一致的夫妻。 她落落大方地与身边从来就出生在名门望族的名媛夫人们聊时尚聊八卦,也能聊经济,聊投资,聊国际发展,却从也不妄自菲薄。 其实她刚开始的时候,是做不到那样的。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们回法国没多久,他第一次带他出席这样的场合,并且宣布说她就是他的太太,他们已经领证,婚礼请帖会陆续发出。 人群中传来不少的惊讶,人们纷纷好奇她的来历,她的出身,她没法昂首挺胸的体态依旧暴露了她的自卑,从来就长在贫瘠的土地里的经历还是带给她不安。 她去洗手间的空隙,听到别人对她身世的好奇,还说到Louis不应该降低身价去找这样的一个女人,还给她太太的名分。 她回到酒局,远远地就看到他坐在人群里,身边那几个取笑他没有联姻家族带给他雄厚支持的富家子弟在那儿落井下石: “Louis,你不后悔啊,军械大鳄的千金都不要,你要一个哪里来的穷酸丫头。” 身边的人没给好脸色:“请你对我的太太尊重一点。”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可是为你好,你带出来玩不要紧,真结婚了你就看着吧,我看你真爱至上能维持多久,一个穷丫头,学识眼界都比不上,更别说她从商的手段,能给你做的后援了,醒醒吧Louis,你们活在梦里。” 坐在他对面的人却不恼怒,反而轻蔑地一笑:“我劝你说话当心点,我太太是个颇有名气的作家,青年杰出代表。她在文学界新闻界可是认识不少人,笔杆子随便一写,你家族里那点破事能给你写三个版面。哦,她还是靠自己实力,不借助我一点,你说人厉不厉害——” 他像是没说完,夺走刚刚那人眼里的烟,重新倒了一根出来,在那儿用他那点星火,点着自己的:“我太太十七八岁就一个人敢在东南亚生活,你十七八岁在干嘛,上演叛逆高中撩小姑娘?人二十岁不到自己能当老板,还能养得起手下跟她一块打拼的人,你二十岁在干嘛,进局子等自己爹地捞?她要有你这个出身和家庭条件,福布斯富豪榜上早就有她的名字了,你呢,一事无成只会在那儿当显眼包?” 烟在他说话之间点着了,他却也不朝自己嘴里送,任由那烟在那儿煤着,呛得在那儿看笑话的人直流眼泪,却不敢有所埋怨:“所以说——” “恕我直言,在座的没一个能比得上我太太的。” 她站在远处释然一笑,抬头挺胸。 番外 但佟闻漓没想到婚礼之前, 她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忙。 她刚调任到香港这边的分部不久后申请到法国这边做一个十九世纪的小众文学主题,时间挺紧张的,她没头没尾的一头扎进去,有时候又是两地跑, 婚礼的事全都交给先生去忙。 Louis倒是空闲了不少, 他说自己婚期将至,毫无负担地跟董事会请了假, 把一堆烂摊子压到底下的人手里, 轻飘飘地说也不能白养他们, 董事也随拿他没办法,谁让人在中国市场的生意越做越好呢,话语权越来越大。 他对佟闻漓这种拼命工作的状态略有不满,日常她在窗台前伏案工作,他逗她几次,她骂骂咧咧地把刘海掀起来表示抗议, 嘟着嘴不高兴地继续用她那一指禅敲得飞起, 说易听笙你再搞我你就完了。 他只得在旁边丢球给来福玩,又想起她婚纱都还没有试过,又有些恹恹地说:“佟闻漓, 我这婚结的好没仪式感啊, 我很期待的。” 佟闻漓彼时还剩最后一个选题结尾,她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会,我又不是带电脑去婚礼现场。” “你不去看看婚纱?” “我穿什么都照样漂亮。” 坐在身边的人抬抬眉毛:有些嚣张但又不能否认她说的也是事实。 他本来还打算腾出时间来陪陪她, 这会倒是好了,得,假白请了。 于是他也把自己的电脑搬过来,在书房里办公。 来福绕了两圈, 没人陪它玩了,呜呜了两圈,拖了个软垫子过来睡。 等佟闻漓真的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的时候,她揉揉酸胀的眼睛,看了一下时间,想起下午还有一个和当地的出版社的选题交流会,于是匆匆背了包要出门。 她脚步匆匆,原先在处理工作的人停下动作,仰头看她:“干什么去?” “下午有个交流会,我出去一趟。”她在门口穿鞋。 “等等。”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我送你去吧。” 佟闻漓抬头,“您忙您的吧,我自己去。” 他拿了玄关处的钥匙:“走吧。” 佟闻漓收拾完毕,站在那儿:“您做我司机吗?” “嗯,一日司机,谁让我没有老婆理呢。”他说这话的时候酸溜溜的。 她笑出声来。 “小没良心的。”他带上门,携着她往车库走。 “那我不是要工作嘛。”她小小抗议了一下。 他给她开了车门,让她先进去:“今天是假期,我们不应该去洋房咖啡店citywalk一下,或者去莱茵河边夕阳西下喂喂鸽子嘛,什么交流会非得在假期搞。” 她坐在车里,任由他给她系着安全带:“您找手下的人加班的时候要是有这样的觉悟就好了。我可听他们偷偷议论你,说你是无情的资本家哦,才不管什么节假日呢,说开会就开会,说工作就工作。怎么到了我这边,您就舍不得了。” “你倒是还替他人打抱不平呢。站那一头的。”他轻轻地搓了搓她的脸。 “冷。”她不高兴,脸躲开他冰冰凉凉的手。 “去外面吃个便饭。” “来不及了先生,十二点半就要进场,我下午很早就结束了,等我结束了我再吃。” 他收回手去,准备发动车子,问她:“什么时候结束?” “下午两点的样子。” 他看看表,时间的确有些赶:“不饿?” 她摇摇头:“早上吃的多。” “那等你结束了,我来接你。” “真的吗?” “一日司机,童叟无欺。” 佟闻漓抬起手伸出大拇指:“五星好评!” 午间车流情况还算OK,车子却在一处阴凉地方停了下来。 “等我一下。” 他下了车,佟闻漓不知道他去干什么,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纸袋子。 他递给她,佟闻漓接过,一看里面是她最爱吃的那家面包店的可颂。 “哇!” “垫垫肚子。” 她从纸袋里拿出来,小狗眼亮晶晶,还是跟从前一样,翘起脚尖来那代表了她的满足。 “我好不好?”他求表扬。 “好死了,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不是更好的人,是更好的老公。”他纠正她。 “是是是,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公。” 他见她吃的手舞足蹈的,又递过去几张纸巾,然后才发动了车子。 到了目的地后,佟闻漓挥手说拜拜。 这会上去时间刚刚好。 她这次图书选题是小众古典文学方向,就是挖掘一些没有那么有名气的国外文学作品做一次期刊合集,但在这一块的选题她犹豫和纠结了很久,刚好听说这儿有个学术界的研讨交流会,她就报名来参加了。 主讲人是一个在大学做古典文学研究的大学教授学者。旁征博引,对文学的发展和历史上的一些冷门却依旧有研究意义的文学作品如数家珍,一场研究会听下来,佟闻漓收获不少 ,散会的时候还拉着主讲人帮忙参谋她选出来的几个方向。等她聊完了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讲座上的人已经走光了,她看了一下手边上的时间,才发现现在已经快三点了,依旧超出了原来约定的时间,她连忙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上也没有未接电话,他好像没有给她打电话哎。 佟闻漓从会场里出来,春日下午的阳光暖和的她不由地眯起双眼。在外国独特建筑风格的空旷的广场上,他靠着栏杆,双手抱在一起,身后是一群落在地上捡着刚刚路人投喂遗留下的细碎面包的灰色鸽子,他跟个男模似站在细密斜阳光里,交叉着腿,插着个兜,下颌线收紧,微微扬头,眼神随意地落在湛蓝天空下的某个建筑上,跟拍大片似的——谁能想到他是一个来接太太下班的男人。 佟闻漓小跑向他。 看到人了,他原先斜跨搁在那儿的腿摆正,张开双手,迎接她。 她满满地撞进他的怀里。 “让你等久了。”她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味道,巴黎的春日的街头混着洋房面包房飘出来的甜腻,像是一杯醇厚的卡布奇诺,这让她突发奇想地想要喝一杯咖啡。 “去喝咖啡吧。” “喝不喝咖啡?” 他们不约而同地说着。 而后他们相视一笑。 佟闻漓摇摇他的手:“先生,您站在这儿等我,没少有人来搭讪是不是?” “哪有。”他眼底泛起点笑意,盯着她的眸子,把她掉落在半下午温柔光里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 “肯定有。”她却一口咬定,“你跟个男模一样,身材高挑,五官分明,还站在喷泉下,勾引别人。” “你说得我跟孔雀开屏似的。”他伸手过来揉揉她的头。 他比她高不少,这样“欺辱”的动作做起来轻而易举。 “你都是怎么跟她们说的?”像是笃定有搭讪的人,佟闻漓这样问他,“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他却拉着她往外走:“我说,我在等我太太,你看到我的婚戒了吗。” “所以你看真有!”她抓到了把柄,停下来瞪着他。 “不是说坦白从宽嘛。” “我不讲道理!”她义正言辞,站在那儿不走了。 他拉了拉,拉不动她,也停下来,无奈地走到她身后,伸出手,揽着她的腰往前走。 她的定身法不好使了,被他胁迫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还念叨:“易听笙,你说不过我,你就动手,你算什么正人君子。” “我什么时候是正人君子了。” “你……” “走咯,请你喝咖啡咯,算赔罪。好不好?” “一杯咖啡就让你赔罪,你是不是太划算了?” “那太太看我晚上表现。” 佟闻漓半句话噎在那儿,她转头去看他,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一样。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她轻声骂了一句。 他却把手伸出来,伸给她:“抓紧点。” 佟闻漓抬头,发现他一改了刚刚轻松的神色,这会唇线秉直,神色微微凝重。 眼前过来一群人,眼神从上到下地扫着路过的人,佟闻漓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手边的包,最近偶尔有听到失窃抢劫的事件,她心头隐隐不安。 “没关系,看路。”他这样轻声安慰她。而后走过来挡在她外面,让她走在自己内侧,裹挟在人群中与他们擦肩而过,她有些紧张,因为他提早的预判到这群人有歹意,但却因为没有实际行动而没有证据这种暗流涌动。 他们是这里的不同面孔,那很容易就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在那儿商量,本来的目的是要落在那个比起他们来瘦弱很多的小姑娘的包上的,但却半路被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的眼神警告,他好像看穿了他们的目的。 大街上争执起来,他们没法套到便宜,既然有所防备,他们也就撤了。 人群只是过去,没发生一点的摩擦,但佟闻漓远离了他们之后才深深换一口气。 这群人没实际动作,他们也没法报警。 “没事了。”他拍拍她的肩膀,“要不把finger找回来吧,我不在的时候,还能放心些。” 佟闻漓摇摇头:“也不是每次都会碰上这种事啦,小F不是在西贡当包租公嘛,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的先生,他也不能一辈子都做人保镖。” 先生离开西贡后,finger拿着自己的积蓄和先生给的钱开了个安保公司,雇了几个人,自己却没事干了,于是听了先生的建议,盘了西贡的几幢楼,当起了包租公。 佟闻漓在一通越洋电话里听阮烟提起过。 阮烟做新歌做的走火入魔,除了在唱片公司,晚上有时候灵感来了,也会爬起来播着琴弦搞创作,这让她需要一个住到人少的地方去,不然非得被投诉扰民不可。 她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找到了一桩住户稀少的公寓,整幢公寓几乎都没住多少人,很适合她这种半夜发癫搞创作的。 她还给那个公寓加了隔音墙,这之后就真的搬进去住下了。 谁曾想一次公寓漏水,她莽撞执拗地试图修复水管却适得其反。水管越搞越破,水漫金山的场景里她没辙,从一堆杂物堆里掏出从前中介给她的房东的电话。 她拨通,喊房东过来。 等到房东穿了一件老头衫,小麦色皮肤上还带着不知道从那儿擦到的灰渍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在水花乱呲的狼狈中还不忘点根烟,朝在门口的人抬了抬头:“是你啊。” 他也表示很愕然,拿着一大圈钥匙挎着个工具箱:“阮烟小姐?” “房租打折吗老熟人。”她没管身后呲呲的水花,问了关键问题。 他退了一步出去,看了看她的门牌号,像是确认了一下后,耸了耸肩说:“301的房租拖欠半个月了,阮烟小姐,您一个摇滚明星,欠钱不合适吧。” “老娘总得住住看才能确定要不要付钱吧,你看看,没几天呢,水管就坏了,就这质量。”她没嘴下留情,在那儿无情吐槽。 他挎了工具箱:“方便我进去看看嘛?” “看。”她让开一条路。 他跨步进去后,放下工具箱,而后眼神落在阮烟刚收拾没拿出来的吉他上,他起身把那些乐器拿到外头,又把屋子里容易受潮的那些她写废了的曲谱也一起拿到了外面。 “那些随它去吧,我不要了。”阮烟向来随意。 他却跟没听见似的,把那些东西都搬到了干净的地方后,才走进浴室。 淋浴头的水管整条都坏了,他伸手去够,半个人就像是进入一场雨一样,没多久身上那件敷衍的老头背心就湿了,贴着他结实的肌肉线条。 她看了半茬,心里默念句阿弥陀佛,别过眼去。 “阮烟小姐,修好了。”他出来。 阮烟挑了块新毛巾给他:“谢了。” “不用谢,修理费到时候加在您的房费里。”他拿过毛巾擦着。 阮烟皱皱眉头,伸手去扯毛巾:“拿回来吧你。” 而后她门一关,不再跟他多言。 后来阮烟才知道,finger就住在她隔壁的隔壁。 她出差开完演唱会回来或者训练结束完的时候回到公寓,会经过他的房间。 安静的楼层里飘着饭菜的香味,阮烟抬抬酸胀的脖子,不经意瞟过他的窗前,看到他专心致志地煮着些什么。 他也看到她了,手里的勺子还没有落下,倒是礼貌招呼:“阮烟小姐,您吃饭了吗,我做了饭,要顺道吃一点嘛?” 阮烟忍着咕咕叫的肚子,大步昂首坚定不移地从他窗前走过:“不用。” 他说好。 但下次,她经过他窗前的时候,他还是在煮东西。 她厨艺不佳,没在公司吃的话,回来就只能煮个泡面吃,泡面的味道和隔壁的香味互相打架,没多久,她的胃不干了。 就这样大概来回四五次,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心想他到底在煮什么东西,能香成那样。 于是她有些表情不自然地走到他的窗前,带着不下三个金属戒指的手敲了敲他的窗。 窗一打开,那该死的食物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finger错愕地看着她。 她咳了咳,找了个话题:“那个,你每天不上班?” 他摊摊手:“我收房租。” 他见她眼神落在他做好的三菜一汤上,回过神来,礼貌问到:“您用餐了吗,要一起吃一点吗?” “好吃吗?”她装作不在乎地把眼神挪开。 “还行。”他认真地说到,“没有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行吧,将就一下。”她保持人设。 他开了门,找了条凳子给阮烟坐,又给她加了一副碗筷。 阮烟见到桌面上色香味齐全的三个菜,吞了吞口水,但她动筷子前,依旧防备地看了finger一眼:“不会又加到我的房租里吧?” 他笑笑:“请你吃的,朋友之前请客吃饭的那种。” 阮烟这才安下心来,她夹菜尝了一口,点点头,眼神又看向一旁依旧穿了一件单薄的老头衫的男人,他一言不发,轮廓硬朗,但做的饭却好好吃,反正比她做的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了。 “你小子看不出来啊。”她吃个底朝天。 “阮烟小姐喜欢?” “还行,能将就。” “那您往后回来晚了,就来我这儿吃吧,反正我每天都做三个菜,但我一个人吃不完。” 她皱起眉头:“那你就不能只做两个菜?” “三个菜放在桌上看上去会很和谐。” “你还有强迫症?” “这是强迫症吗?”他像是第一次发现。 “毛病还不少。”她吃饱了虽然在那儿吐槽他,但语气是愉悦的,“这样吧,以后我也来吃,你记下来,挂在我的房租账上,我到时候一起给你。” …… 阮烟在电话里就是这样跟佟闻漓说的,他们成了很和谐的饭搭子,她有时候说起finger,又说他从前一个“舞刀弄枪”的人,现在却做羹汤当房东,也是蛮奇怪的一个画面。 佟闻漓倒觉得挺好,那更鲜活,更具体,也更贴近人的生活。 先生曾经跟她说过,小F半生漂泊,他还挺怕他离开西贡后finger不知道去干什么,生怕他找不到人生的意义和目标混迹于东南亚,走上让人担心的道路,所以他走之前,额外给了finger一笔钱,让他正正经经地成立了一个安保公司,还教他去买楼。 阮烟却说行了吧,他不适合做生意,手底下的人一腔热血总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助人为乐也就算了,还不收钱,就惦记着我这点房租,晚交一天都催我催的要死,我又不是一年四季都在西贡,老朋友一场,也不打折…… 她吐槽起来没完没了,佟闻漓在电话那头笑,那的确是小F,如今他衣食无忧,一日三餐,四季平安,她和先生也放心了。 至于烟烟,她试探性地问过她,后来还有Ken的消息嘛,阮烟说,听说他在东京拿下了一场赛事的冠军,她那个时候刚好随制片人去东京学习,路过商场外面的电视屏幕,看到他依旧鼻青眼肿的,却激动地举起完全属于自己的奖杯。 她说,挺好的,他又回到从前全力打比赛的样子了。 至于他们两个,那是一段彼此都难以放下却又没法继续的往事了。 “小阿漓,几年前的我怎么都想不到,原来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 “是啊,所以你我都是伟人。”佟闻漓学着当年阮烟的口吻,嬉笑着说,“你我都是改变世界的伟人。” 阮烟的下一场演唱会,要来香港了,就在他们婚礼的那个月。 《玫瑰先生》书里的故事,真的按照那样美好的方向在运转,她曾经答应过她的读者,玫瑰小姐和烟烟的下一场遇见,如今她和烟烟,真的做到了。 她爱的人,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 “想什么呢?” 身边的人晃了晃她的手。 佟闻漓这才把遥远的思绪拉回来,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开了好久的小差,他已经带着她走离开人群好久了。 她望着他柔和的眉眼,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那样的具体,虚虚浮浮地像是一个假象,她从来都认为,他是上帝捏造的神明,是她杜撰出来的笔下的人物。 如今在异国街头一地细密温柔的斜阳里,她却不再害怕任何的漂泊了。 “先生,您买花吗?” 脆生生的嗓音打断他们的对话。 佟闻漓循声看去,看到一个不过七八岁的金发小姑娘捧着一束开的热烈的玫瑰花。她对上佟闻漓的眼睛,笑得灿烂,在那儿推销道:“好花配好姑娘。” 身边依旧绅士的人温柔地朝佟闻漓笑笑,然后付了钱。 那花来到她的面前,她听到当年的那一句法语—— “送给你,好姑娘。” 番外 佟闻漓发现来福最近有些奇怪。 往常它都不怎么爱出门, 一般都是他们吃完晚饭后带它去楼下溜达一圈,它懒懒散散走几步,随便对着一株小花小草发一会呆,就当是完成了今日的运动目标。 “来福, 你都胖了, 减减肥吧,跑起来。”佟闻漓总是这样语重心长。 先生为此还买了飞盘, 休息天的时候就带着他们去公园里玩耍, 来福刚开始玩的也很开心, 后来玩了几次发现那也就是个没有灵魂的工具后,兴致就乏乏了。 但这些日子,阿姨刚刚做好晚饭,来福就哼哼唧唧地要出门。 佟闻漓帮着阿姨拿着碗筷,一边安抚它:“等先生回来,等我们吃晚饭, 再出门哦。” 他今日出差回来。 它汪汪几声, 最后耐着性子在那儿等。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来福一个箭步地冲到楼下,佟闻漓放下碗筷, 趿着拖鞋也朝楼下走去。 她从旋转楼梯里看到从外面回来的人脱了外头的外套, 放在门边上的衣架上。 来福一脸兴奋地去拱他的手。 “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激动。”他手还解着脖间的领带,“是不是在家不乖被你阿姐骂了,找我给你主持公道?” “才没有呢。”佟闻漓进步走到他面前, “我哪有骂它。” “嗯。”他终于是解开了那条银灰色的领带,只剩一件黑色衬衫,半截手肘上还有银灰色的固定的袖箍,贴合着手臂上的线条在那儿勾勒出他的肱二头肌, 他在那儿单手解着纽扣,掀开眼皮看着她,“想我没?” 他这不过度的话题转换让她措手不及。 她不着痕迹地把激动的来福牵到身后,眼神落在他哑光色的衬衫扣子上。 修长指尖来回拉扯,圆滑的纽扣终于从紧绷的束缚中逃离,他重复了一遍:“问你话呢。” 见她迟迟未有回应,他完全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往前一步。 佟闻漓眼见皮鞋脚尖抵在她那双毛绒兔的拖鞋面前,他冰冰凉凉的手托在她的下巴上,像是强迫她抬头:“现在连想我,都不会说了?” 气息缠绕,她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先生……家里、家里还有阿姨。” “让阿姨先走。” 她今天穿了一条简单将将过膝的家居裙子,他冰冰凉凉的手推上来,像是给一只要在夏天来临之前长出来的蝉褪去壳一样,抱起她上了楼。 越过阿姨的时候,她把通红的脸埋进他的衬衫里。 阿姨头也不敢抬地说:“先生、太太,饭菜我已经做好了,我开了自动保温模式,我先走了。” 他紧绷着下颌线淡淡地嗯了一声。 阿姨忙不迭地从楼梯上下去,佟闻漓埋在他肩膀上能听到阿姨走的时候的脚步的慌乱。 直到楼下的门传来大门合上的声音,她才敢把头抬起来,有些埋怨地看着他:“好丢人啊。” “有什么丢人的,阿姨都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什么叫做小别胜新婚。” 他把她往上抬了抬,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纤细的两条腿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 “还没有新婚呢。”她红着脸。 “你也知道还没有,我看你这个敷衍的样子,都怕你哪一天跟我说,要不把婚礼取消了吧。” “那不是忙嘛,婚纱我会去试的,我都跟烟烟讲好了,她早些来香港,陪我去试婚纱。” 他商场上的朋友多,婚礼仪式的确是省不了,但她的确是想做的简单一点的,在她这边,她总觉得,她没有那么多的人要交代。 他们都没有父母出席,更惶谈几大桌的长辈亲戚。 “我想过了,婚礼那天的仪式我们可以做的简单一些,在巴黎的这一场可以做的宏大一点,毕竟来的宾客也都有些头面,回国的那场就按照你说的,做成田园草坪下午茶派对的形式,找三五好友,做个雅致点的。但不管怎么样,该有的还是要有的,原先联系的那家婚礼品牌都是成品,没什么心意,看来看去都是老样子,不要那家了,我再找。” 佟闻漓:“啊?怎么又不要了。” “再找几家对比一下,等我挑出来了你再去挑。” “挑婚纱都变成准新郎的活了。”她勾着他的脖子,笑着去蹭他的鼻子,“易听笙,你会不会太好了一点。” “谁让我这么期待你穿婚纱。”他缓下声来,盯着她的眸子,更靠近墙壁几分,接着墙壁的支撑力把她稳在半空中,摁着她的头,贴上自己的唇,“阿漓……” 他冰冰凉凉的唇瓣像是放在酒窖里很久的醇酿,启封张合的时候让人觉得心醉,忘情的时候喉结会微微滚动,节奏慢的勾人。 她把滚烫的手伸向他的脖间,感受那里的起伏,像是从前遵循着他的引导感受他别的地方的起伏一样。 他掰开她进去,闷哼一声,而后低俯在她耳边,在一切要开始前那样克制又难抑地问她:“阿漓,嫁给我,好不好。” …… 那是她没法预料到的再一次求婚。 夜晚来临,楼下还温着他们两人的晚饭,她却躺在光线消失的床上,任由身边的人把自己无名指上的那个款式简单的对戒拿下来,换上了他手边的这款。 夸张的钻石戒指反着折射的光,眯到她的眼。 她伸手去挡,迷迷糊糊地看到了那枚夸张的戒指,唇边荡上控制不住的笑容,用粤语嗔怪他:“很夸张耶易听笙。你不怕我走在路上被抢。” “我看谁敢。”他把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里。 “可是之前我们不是去买过对戒了吗?” “对戒是对戒,对戒平日里带带就行。” “可是婚礼的配戒你也买了。” 婚礼当天为了搭配婚服,他带她去买的,专柜小哥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的“镇店之宝”。 “那款是成品,经典是经典,但没有什么新鲜度和讨论度,不够一眼就让你成为人群焦点。” “我要成为人群焦点做什么?” “那你没法后悔了,做我太太,必定是人群焦点。” 佟闻漓:“巴黎的old money 都像你这样的讲究和体面吗?管是一个婚戒,都要买三个款式的吗?” 他轻笑:“人都是嫌少的,哪有你嫌多的。” “我总共就十个手指头。”她对着天花板把自己的手掌张开来。 他伸手过来,一个一个地掰掉了三个,看着剩下的七个说:“这不是还有空位置。” “你走开。”她笑着蹬开他,翻了个身,端正地问着他。“这钻戒,要七位数吗?” 他眼皮微微掀开:“差不多。” 差不多的意思就是她猜少了,同样是七位数,一百万和九百万之间差的可不只是一点,她看了看这成色和切割难度,估摸着再往千万上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看是好看,又不保值,又不好变卖。”佟闻漓认真地在那儿说,“面子倒是够,这会带出去,我又要成为富太太们的话题中心了。” 她这一通实用分析把他逗乐了,他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释放中,伸手来摸摸她下巴,“傻瓜,钻石本就是拿来给你撑面子的,消耗品。” 几百千万的东西被他说成是消耗品,她觉得日子过的也太不踏实了。 “我还是得收起来。”她起来,拉开自己的梳妆柜,把那颗夸张的鸽子蛋摘下来,看到戒指匣子里还剩的那一个,又觉得这儿不安全,于是光着脚,跑到卧室的小隔间。 “干什么去——”他遥遥地在身后叫她。 “我放到保险柜去。” 他支起脑袋,看到她忙忙碌碌的,又觉得有些好笑。 —— 夜里七点半,两人才对着餐桌吃饭。 阿姨做了一半西餐,一半中餐。 先生说他可以吃中餐的,但佟闻漓还是让阿姨做了西餐,毕竟他吃了这些年,口味总归也是养成了。所以这栋法式小别院的厨房里有一半是中餐的厨具,另一半是西餐的厨具,偶尔他们也交替换着口味。 平日里没什么事,佟闻漓也一个人做饭,今天是他出差回来,她怕自己做不好就把阿姨叫过来了。 他把盘子里切好的牛排给她,她回馈他一块糖醋小排。 奇奇怪怪的味道在口腔里碰撞和交汇。 他搂她的腰,她拿着筷子教训他:“食不言寝不语,易听笙,这是我跟你第一次吃饭的时候你就教给我的道理,吃饭的时候不要动手动脚的。” “我们中国人吃饭总是要说话的,那表示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好。”他却没脸没皮地用她当年的那一句话来顶她。 他没放开手里的动作。 她挣扎扒拉了几下,他纹丝不动。 她只得戳了戳桌面上的糖醋小排,狠狠地又给他的盘子里塞了一块。 “汪汪汪!” 来福吠叫起来。 温情过后的两人终于是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这是怎么了?” 佟闻漓:“不知道,它今天很奇怪。” 来福叼来了牵引绳,放在佟闻漓脚边。 先生先行捞起:“是想出去玩了是吗?” 佟闻漓:“改性了啊来福,从前不是能躺着就不站着的吗?” “吃完就带你出去。” 来福着急地跺脚,还是吠叫。 佟闻漓敷衍地摸摸。 来福团团转,那样子像是要急着去见什么人。 先生给它套上牵引绳,拍了拍它的身体:“行了,这就带你出去。” “走了。”他拍拍凳子上的佟闻漓。 佟闻漓抬头:“现在就去吗?” “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看出来来福有想见的人。” “哈?” —— 他们一下楼,来福就跟疯了一样地往他们草坪那儿跑。 佟闻漓快步跟在身后,差点都要跟丢。 真到了地方,来福突然慢下来,它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怎么了?”佟闻漓走进几步。 它蹲坐在小小起伏的公园草坪山坡上的山脊上,朝起伏的低矮处看去。 佟闻漓朝它的眼神看去,发现那儿有一只小狗,天色有些暗,她没有太看得清。 佟闻漓看看来福,它一动不动地盯着它,却没敢靠近。原来这小子是来找她呀。 “来都来了,你勇敢点咯,过去打个招呼?”她也学它的样子蹲坐下来,看着它的眼睛说到。 小狗狗黑色眼珠子转了转,犹豫不决。 “走。”佟闻漓带着它往前几步。 等到他们走进了的时候,佟闻漓才发现,灯光下是一只身体消瘦的小狗,大约也是一只柴犬串串,见到他们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像是要跑。 先生过来,撤了佟闻漓手里的牵引绳,拍拍来福的脑袋:“去。” 来福犹犹豫豫地往前走了几步。 那边的小狗差不多节奏和步伐地退了几步。 来福再度靠近,绕着她一圈告诉她他没有歹意。 对面的小狗狗毛发邋遢,像是流浪了很久,它小心翼翼地凑上鼻子,闻了闻之后,像是达成了某种和平的交流,他们于是就在草丛中间追逐起来。 她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跟它认识的,可能已经偷偷观察很久了,闷骚地不敢行动。 初夏萤火纷飞,草丛里蟋蟀轻鸣,小狗摇着尾巴奔跑追逐,画面一度很美好。 “还是异国恋呢。”佟闻漓蹲在那儿,托着个腮帮子,转过头来,问着站在身后的人: “先生,我们可以把来福的小伙伴也带回家吗?院子里的狗窝反正很大。” 他们的家足够大,大到变成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他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宛如当年站在雨季的黑伞下。 “当然——” “我们家,你说了算。” 番外 到香港之后, 先生要回一趟西贡。 东南亚那边的外贸生意他交给集团的其他成员做了,他这次去,当是做个“退出仪式”。 佟闻漓帮忙收拾着东西。 她拿了几条领带,比着他衬衫的颜色, 比不出个所以然来, 随即就都给他带上了。 “这趟出差,注意安全。” 他把她给她带上的那堆领带里就挑了两个, 剩下的几个放进柜子的盒子里, “只是出个差, 很快就回来的。” “你这一撒手,西贡那边接受的人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佟闻漓还是有些担心,“商会的那群人我是见过的,您这么一走,他们不得抢破了头地瓜分那些。” “我走了,这不是还有接手的人吗?” “我听说是个集团里的年轻人, 才二十来岁, 能镇得住那些老油条嘛。” “你老公我不也是二十几岁出头就被外祖父丢去那儿锻炼了,他要是做得了,回来就是功臣, 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要是做不了——” “要是做不了,被怎么弄死的都不知道。”佟闻漓在那儿夸张地说,“商会的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瞧瞧, 我怎么没见你以前这么担心我。”他拿过佟闻漓手上被折得乱七八糟的衬衫,抖开松了松后,放在床上,叠得板板正正地再放进自己的箱子里。 佟闻漓眼见自己越帮越忙。她原先总以为这些收拾衣物的事情是管家阿姨或者是助理帮他做的, 后来才发现他出差前的衣物都是自己收拾的,她今天尤其“贤惠”地在送别前来给他一起收拾,却在看到他收拾东西的熟练下自惭形秽。 于是她停下动作,坐在床边,微微仰头:“我也是担心你的。” “只是你比较厉害,所以我就少担心一点。”她这样解释。 他合上自己的行李箱,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手掌捧起她仰起的脸,低头:“舍不得我是吗?” 要不是佟闻漓刚好赶上项目的庆功宴她走不开身,她也想去的,好久没有回西贡了,她还想回去看看呢。 “反正你马上也回来了。”她没给他这个面子,起来把另外一只行李箱拿过来,指着那箱子说,“你下了飞机后小F会来接你对不对。” 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点点头。 她打开行李箱,整个人半蹲在行李箱面前,指着那一半装好的东西说:“先生,这些麻烦您给小F,剩下的这一半您拜托小F给奈婶。” 说完之后她又站起来,又领了一个随身携带的登山包出来:“这些,麻烦您带给烟烟。” 他看了看眼前的大包小包,掀掀眼皮:“佟闻漓,我觉得你担心我是假的,让我当你的人肉快递才是真的。” “别这么说,只是顺便。”她忙不迭地把那几个包裹往他的箱子边上凑。 “过不了安检我可不管。” “都是能带上飞机的。”佟闻漓连忙强调,“您也不是一个人去,大家分一分重量,都不会超重的。” “你倒了解的挺清楚。”他轻嗤一声,“你给奈婶带也就算了,你给finger和阮烟带什么,他们不是过两个月要来参加婚礼,到时候让他们带回去不就行了。” “哎哟到时候有到时候要带的东西的啦,先给他们带一些吧,这都是我走街串巷找到的宝贝。” “什么宝贝?”他作势要去翻那儿的登山包。 “我都装好了,您别翻乱了。”佟闻漓去制止他。 他翻了几下也就不翻了,想来想去总归也就是一些他看不上眼她觉得稀罕的东西,小打小闹的,他也随她。 “行吧,都给你捎上。” “什么行吧,你认真一点,很重要的。” “好好好,很重要。”他双手举高做投降状,“我保证,保证把我太太的东西带到,一件不落地交到他们手上,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佟闻漓这才算作数。 “哦对了先生——”她说完之后,又贴上来。 她这个样子和这个语气大概是有求于他。 他把行李都放到一边,低头回她:“嗯哼、你说。” “您能帮我找个人嘛?”她站在那儿,一脸恳切,“动用您的所有关系,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他见她严肃,于是停下手里的动作,耐心地问她:“找什么人?” 这些年,佟闻漓再也没有听到过小唐的消息了。 她之前在河内读书的时候还能收到他的来信,把信寄回去之后又常常是被退回来,她总也找不到他的地址,所以她回国这些年都没有告诉过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给自己写信了。 上一封信里他还说到会和一个铁匠的那个视力有缺陷的女儿结婚,还说到了他找不到任何一本研究计算机的书,还说到了西装革履出入光鲜的慈善家,说到了他帮助的那些孩子。 她偶尔想起他清澈的眼睛,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如何。 所以她想拜托先生,帮她找找看。 —— 飞机落地在西贡,finger带着手下一群兄弟来接的机,见到先生,齐刷刷地在那儿问好。 先生把手里的箱子交给他,唇边笑意荡漾,但依旧是教训他:“什么排场,你看到机场警察看你的眼神了嘛。” finger却一脸正义:“先生,我们都是守法公民。” “行了,走了。”说完之后他又回头来说,“悠着点,这里都是阿漓让我给你们带的特产。” “阿漓小姐带的?”finger一听,忙走进步跟上他的脚步,“先生,阿漓小姐过的好吗?” “有我在,她能不好吗?” “也是。”他挠挠头。 “还是阿漓小姐好,还记挂着我们。” 走在前头的人停下来:“我待你不好?” finger反应了一下,点点头:“先生也好,你们夫妻俩,一个比一个好。” 这话的动听之处在于“夫妻俩”,他弯了弯唇角。 “另一半是给奈婶的,你知道她住在那儿吧。” 西贡这边只留下了先生早前为佟闻漓造的那个别墅了,他的庄园不住了,捐出去给当地成了一个收藏馆,奈婶也不给人当管家阿姨了,女儿生了宝宝后就一直帮忙照顾外孙。 “我知道,先生,包在我身上,您要去看看奈婶吗?” 他想到她如今回归自己生活,摇了摇头:“不了,我去了也没话讲。” 他现在倒是有点感谢佟闻漓来之前给他带的这么多特产了。他向来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人与人之间长出来的那点情谊,从前他付钱,奈婶帮他照顾庄园他没觉得有什么,和佟闻漓在一块之后,他发现他倒不能那么轻易的就能处理好这种从前来看十分简单的关系了。 他走之前打算给她一些辛苦费的,奈婶却红着眼睛说什么也不要。 他对付商场上出尔反尔尔虞我诈的人精有一套,但对一个越南本地头发半白恳恳勤勤的阿婶,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漓说,奈婶对庄园是有感情的,对先生的恩惠也是感谢的。 如今阿漓准备的特产却是刚刚好,她细心,奈婶又疼她,想来应该会高兴的。 至于他,就不过去了,省的她战战兢兢地又擦桌子又搬凳子地说着家里条件不好怠慢他。 …… finger把他送到商会,原先法国派过来的那个年轻人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这个袋子里的东西是给阮烟的。”他进去之前再嘱咐了一句。 finger拎了拎另外一个包:“这么重?阿漓小姐是不是偏心了。” 他笑笑:“你怎么还跟阮烟吃上醋了。” “行了。我进去了。”他进去之前把一个纸条递给他,“帮我找个人。” finger看着纸条上的信息皱了皱眉头,应下了。 —— 等到西贡这边的生意交接的差不多,finger找人也找的七七八八了。 他最后带着先生来到城市边缘的塑料薄膜搭成的那些一碰就要裂的建筑下,周围是一个燃着滚滚浓烟的垃圾场,路边手里抱着一个身后还背着一个的妇女好奇又胆怯地朝他们这群人看过来。 finger递给先生一块手帕巾,他挥挥手拒绝了。 finger:“先生,我跟您一块进去吧。” “人都找到了,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他没让finger的那一群人跟着。 “先生,还是让我跟着吧,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一片很乱的。” 他阻止了他们进来。 finger来之前已经把他们的目的说过了。塑料篷里没点灯,黑漆漆地坐着一个人,在那儿做着什么手工活。 他走近了之后才发现,他在包一盒香,红彤彤的香薰料被他包进红色的纸筒里。他在本地的许多宗庙里看到过这种香,燃烧起来的时候很是呛人。 听到声响,那个人从椅子上起来,转头到那个只有三个脚的柜台上,把台子上的东西拿出来,丢在他们之间的那个柜子上。 他顺着唯一的光源看去,发现那儿好像是几封信。 “我也是收钱办事的。”那个蓄着长头发的人这样说,“他几年前搬到这儿的,就住在我边上,就那个小瘸子嘛,脸上又长着一个疤,很好认的。” “跟钟楼怪物似的一直都躲在屋子里,倒是会修东西,街坊邻居谁有个什么东西坏了都能找他他倒是也能修好。他每天都会准时出门,去福利院做义工,做了段时间又不做了,还听说他跟别人打架。” 那个男人说到一半又转过来,像是看出了面前器宇不凡的男人的疑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就他那个样子怎么去跟人打架。我也就是听他说起过,他说福利院的院长什么的,您别问我这档子事,我每天填饱肚子都是个问题,我根本就不关心福利院的事情。” “后来我又听街上的小孩说他出车祸了,躺在家里没法动。我没当真,偶尔有一次看到家里的钟表许久没动,才想起来说要修一修。我抱着钟表走到他住的那个地方,发现雨水早就把那烂透了的塑料篷打烂了。” “他的脸色惨白,好像很久没人来看他了,也好像很久都没有跟人说话,但他还是把我的钟修好了。我看他的情况不太好,问了一句,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他说他确诊了一种很费钱却几乎治不好的病。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两步,他抱歉地笑笑说,不传染的。” “他说他还有一点积蓄,可以全部给我,问我能不能帮他办一件事。” “他的积蓄让我心动,我以为是什么样的难事,他却说,让我隔一段时间就寄一份信出去。” “就是这些——”那个男人指了指桌上还有些没有寄出去的,“他留给我的地址在两年前就查无此人,总是被退回来了,不是我白吞他的钱,是收件人不在了。” 他说的是对的,两年前阿漓离开了河内,自然就没有收件人了。 “所以……他。” “死了,福利社派人来把他的尸体抬走了。”那个人轻飘飘地这样说。 先生的目光落在那些信封上,从信封里散落出来的纸上,鲜活的生命力透纸背,像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和体面,把他的那些寄托留下来。 他的信里一直在说自己过的不错,有让人畅想的未来,遇到了许多人生的贵客,他还有一个可以施展抱负的工作,甚至他学习了计算机,成了一位网络程序的破译高手。 然而事实却是,他早早地就凋零在没人知道的破败里。 他藏起所有自认为卑劣的,害怕的,丑陋的心思。 …… 先生最后把那些信收起来,回来的时候尽数给了佟闻漓。 佟闻漓拿着那些信不可置信:“您是怎么拿到这些的?” “寄到你从前的小公寓去了,你都搬走了,当然就无人查收了。” “哦哦,对,他总是不让我寄回去,说什么是从平行世界里寄过来的,倒是很奇妙呢。”她带着明媚的笑容拆着那些信件。 他伸手勾了勾她侧边的发丝,扣在她耳朵后面,还是没舍得告诉她真相。 纸面上是少年遒劲的字体: “阿姐,我去周游世界了。” “你说的大好河山,我都去看过了。” …… 她看完之后合上,笑着问身边的人:“周游世界哎,先生,您说,小唐在平行世界里,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他摸摸她的脑袋,知道那些年她积攒了好多钱送给这个少年让他去学本事,他这辈子最抱歉的人应该就是她了,所以他没舍得告诉她真相,同样,他也没舍得告诉她真相。 —— — 佟闻漓的婚假早早地就已经提上去了,但她刚刚有岗位调任,做着新的一期外国文学的期刊的负责人,手上的事情比她从前只需要拿着笔杆子要难很多,她在开始休假之前得把第一期的杂志新刊全部定稿。 文学期刊内容选题通过后她回了一趟香港。 香港这边分部的总编笑笑说其实她发邮件回来也是一样的,不用特地跑一趟,佟闻漓却执拗地说这一版的一些译文还是找外文部的同事一起讨论一下,有些字句的运用她把握不准,想要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作为这版外文期刊的项目负责人,她要做的也不仅仅是只是做一些选题类似编辑的活,香港这边的分公司是独立运营的,作为一个项目的负责人,很多商务上的事情也都要接触,佟闻漓想要做的更好,所以她不管不顾地直接从巴黎回来,打算把这个项目做完结了再回巴黎去。 一切都进行的挺顺利的,只是最后期刊版面都已经敲定了之后,当期期刊的广告商却迟迟未有把订金打过来。 这次外文期刊的投资商是一家香港的时装贸易公司,最近国内的时髦潮流变化快速,这家公司凭借着敏锐的商业嗅觉和对时尚的敏感度一时间炙手可热,负责商务的那个老总姓裘,佟闻漓听总编说他们公司没有那么好的时候那可是天天求着他们,哪怕在杂志中间贴一个黑白广告也行,现在好了,人公司红了,他们这次的期刊给这家公司留了一个首页硬卡,满满一页半全是他们的新款时装,临了要上市了,订金都不给了。 公司商务挠挠头,说这老裘赖皮的很,不好对付,佟闻漓的进度在一个广告投资商上卡死,她打听了裘老板的去处,二话不说就上门要钱去了。 这裘老板晚上约了几个广粤地区的老板们吃饭,佟闻漓坐在大厅酒店的座位上,见他来了,忙起来打招呼。 “哟,裘总。” 这姓裘的从前没少在他们总编那儿碰一鼻子灰,如今飞黄腾达了虽然多有不满但对佟闻漓还算客气,毕竟他们从前也见过几次,他对佟闻漓的印象还不错。 “小佟老师啊——”他拖长了声音,“许久不见,您怎么在这。” “这不是听说裘总在这儿宴请了大老板,想跟来见见世面嘛。”她把混迹商场那副厚脸皮拿出来。 “哟。”裘老板倒是没想到眼前这姑娘会这么明显地把他往高处抬,“你们搞文学艺术的,从来都一身傲骨的,怎么跟我们商人同流合污了。”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是我们报刊的衣食父母,多傲的骨见到您都得恭恭敬敬的把自己打折了!” 这话把裘老板那点虚荣心捧着了,他爽朗地笑起来,指着佟闻漓鼻子说着广东话:“你们总编要是有你这么会说话就好了!” “走吧,来都来了,小佟老师,别说我小气不带你,但你听好了,今晚我有大客户,你机灵点,我谈下客户了,一切都好说。” “那是自然。您谈客户,我要订金。”她借着玩笑直白地表露自己的目的。 裘老板瞥瞥她:“你可别耽误我事。” 她依旧在那里插科打诨:“怎么会,我一小姑娘,顶多偶尔发表一点浅陋的看法,引得你们哄堂大笑,扮扮小丑,活跃活跃气氛……” 裘老板脸上带点不可琢磨的表情,开了门之后,佟闻漓的那半句话还没有说完。 面前的场景属实有点让她刚刚说完的话当小丑了。 她还以为是正儿八经的商务局,却见酒店包厢里二十人的大桌上其实就坐了三五个男人,每个男人身边一左一右地基本上都坐了身材丰腴,皮肤白皙的姑娘。 她抬抬眼皮,这老裘可是真不避讳,她还以为是商务局,原来是荤局。 这头进来的老裘见到她那个样子,颇有种看人无措自己得意的味道,侧头看着她,很明显就是难为她:“小佟老师,大作家,都说了,商人的地盘,不适合您来。” 佟闻漓不动声色地收起自己的那点不适,笑笑:“的确开了眼界,裘老板原来是这样做生意的。” 她心里暗自骂了一声,也不知他请的是哪个色/情狂变态。 她这头真这样骂着呢,又觉得圆桌那头有道目光幽幽地盯着她,抬头一看,得。 原来是这位色/情变态狂,那的确是名不虚传。 酒色场上,七七八八的人都喝的面红耳赤的,就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个玉软骨香的姑娘,朝着他说些什么,他只管听着,偶尔点点头,眼皮微微掀开,却全部落在佟闻漓身上。 她还没说什么呢,他怎么好用这种审视和追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裘老板一进来跟里头的人打着招呼,像是负荆请罪,“我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酒局上的人站起来,表示迎接,就他还坐在那儿,只是点点头,像是打个招呼。 佟闻漓看了一圈,里头有一两个老板她也认识,做商铺生意的,香港的几家大的商场店面都在他们的手下,他在进军国内市场跟这帮人认识也不足为怪。 “坐啊小佟老师。”裘老板拉开座位让她坐下。 他一坐下,招呼了两个姑娘过来给他端茶倒水的,而后又从桌面上捞过一盒烟,从里头倒了一根出来,点着,让给他倒好酒的小姑娘捶着他背,朝佟闻漓抬抬眼说:“小佟老师,你看,男人局,要不,你先回?” 裘老板是知道佟闻漓来是干什么的,他想找个借口把佟闻漓打发了。 “别啊裘老板,我什么都没见过,那都是小意思。”她不以为耻,还“积极参与”。 裘老板面色一变:“佟老师,你可别是存了什么坏我广告版面的心思。” “您看您,别总是对我敌意这么重嘛,不是您说的嘛,带我来玩,带我来见见世面,你看。”她抬头看看那些姑娘,“他们都能在,我为什么不能在。” “他们让摸你让摸?”他反问。 她无语两秒,耸耸肩:“各司其职嘛。我负责讨债。” “你……”裘老板被噎得说不出来话来。 就在此刻,佟闻漓感觉到自己的椅子微微转了转,她转过身去,在冗杂的香水味里他的味道依旧清晰,低沉的声线飘在她的头顶,但那不是对着自己说的,而是对着旁边的人说的:“怎么?裘老板,风流债啊?” 他说话间还玩味地扫过一眼她的脸,又对着裘老板说到:“我早上前脚还跟裘太太见过呢,她还说想来巴黎看看秀,问我能不能给她留张票。” 出来玩心照不宣都不提起家里的那位,这位爷在这个时候提可不是什么好征兆。裘老板可不敢跟他老婆硬来,他找陪酒女也就算了,反正这儿的人都有份,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但可别给他按上什么和乙方公司的小主编扯不清楚的花边新闻。 裘老板连忙抬头给身边的人解释道:“易先生,您常年在国外,想必是误会了,我和这位小姐就是甲方和乙方的合作关系……” 像是要彰显他们之前的地位差距,他还强调了一次:“我是甲方……” “既然不是风流债,您又是甲方,那无非就是拖欠款项那点事。” 他轻飘飘地在那儿给这事定了性。 裘老板一听,皱起眉头,拖欠款项是事实,但被人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您瞧瞧,哪像您说的这么严重。”裘老板递出一根烟想让他给个面子把这事拂过去。 “谢了。”他用手挡回来,“裘老板知道的,我不抽烟的。” 不抽烟,也不爱女人。 这人背景深也就算了,连癖好也这么难琢磨。 裘老板是最近半年才听到眼前的这人名号的。 他在几个高端人物的聚会里认识他,知晓他手下有一个在欧洲发展的不错的奢销品牌,但总觉得欧洲人嘛,大多不屑跟他们为伍。但这人不一样,这半年来,香港本地有什么局不管青黄他都会出现,虽一身贵气但待人客客气气,倒是有几分做生意能屈能伸的样子,久而久之,本地的商人都愿意与他攀谈,谁都知道易先生不但商业眼光独到,还有路子。 当然裘老板在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商人无利不起早的道理,他是知道的。这位爷看着客气,甚至还愿意屈尊给这些商场柜面让利,为的是把自己的品牌打进来,等潮流风向标一起,国内大陆市场都打开了,他拍拍屁股就走了,谁还跟他们做朋友啊。 但没办法,这会儿大家有共同的利益,撕破脸皮不划算。 “我刚刚还跟几位老板说起来,裘老板最近如日中天,新开的商场铺面怎么说也得把最好的位置留一个给裘老板,既然裘老板资金上有些不方便,不如把那几个店铺给我吧。” 他说完后就要走向在那儿聊着天的那几个招商。 “哎,哎,易先生,您要那么多店铺干什么。” 他拿着酒杯站在那儿,单手插兜,回头:“我品类多嘛。” “您可给我们一条生路吧,那店面是我小半年前就定下的,您可不能横刀夺爱啊。” “这不是看裘老板资金紧张嘛,我是帮你。” “哈哈哈哈。”裘老板干笑几声,“我哪里资金紧张了。” “不紧张,您乙方都追债追到这儿了。”他把眼神落在佟闻漓脸上。 佟闻漓知道这会该她发挥了,她连忙递着话:“裘老板怎么会资金紧张呢,我们杂志社两个版面都是裘老板最新一季的时装展品呢,我们虽然就是个文学杂志,但头版的广告投资还是挑选投资商的实力的。裘老板力能在这么多投资商里脱颖而出,一定是实力非凡的,就是——” 裘老板眼皮一紧:能别就是吗。 他连忙打断佟闻漓接下来要揭他老底的行为,接着话茬:“那订金一定是财务忘了,别说订金了,全款,全款付给你们行不?” 佟闻漓抬头对着身后的人说到:“这位先生,您听到了没有,您对裘老板误会了,人说全款,全款都能给我们。” “是吗——”他拉开了一张椅子,懒洋洋地坐在裘老板身边,盯着他。 裘老板像是被盯着下不来台,他嘶了一声,皱着眉头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电话,拨通了财务电话,嘱咐了几句,让财务这就把钱打了过去。 没过多久,佟闻漓手机就收到公司同个项目同事发来的消息:款项已到账。 她办完了事,本想早点就开溜的,但过河拆桥也不能太明显,酒局里乌烟瘴气的,她借着上洗手间的名义跑到外头去透气。 项目组同事又发过来一个消息:BOSS很高兴哦,小佟老师,那可是全款,真有你的。 佟闻漓笑容满面地回到:终于搞定了,老娘终于可以安安心心请婚假了。 同事:你总算能回去跟你家先生交差。 佟闻漓:去去去,说的好像他多能拿捏我一样。 同事:是是是,你拿捏他。 她笑着把手机收起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吼,谁家妹妹仔这么漂亮。 她从包里拿出来一直淡淡的薄橙色的口红,抿了抿自己的唇,满意地装进包里后离开。 只是刚没有走出几步,她抓着包的手就感觉到一阵力道,她惊呼一声,转头发现自己落在一个男人怀里,等到她真的看清人的样貌之后,那紧绷着的一口气才松下来。 她人被拖到杂物间,手指在来回之际和西装布料接触。她抬眼看到眼前的人,只见他拧着眉头问她:“自家老公也不认识了?” “您不是左拥右抱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左拥右抱了。” 好吧的确也没有,但她并不打算认输。 “那你身上都有别人的香水味。” “可别冤枉我,我坐那么远。”说完之后,他往前再走了几寸,伸出手,指腹揩上她唇边上刚涂的唇膏,一点一点地描着她的唇边,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一点点逼近:“你闻闻,你仔细点闻闻,有没有别人的香水味。” 杂物间窄小,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会摩挲到他的西装外套,说实话,她的确没有闻到香水味,只有随着他靠近的动作从他西装下散漫开来的那种让人心安的沉香味,她眼神落在他的指腹上,在那儿看到她的唇色染着他的手指。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我今天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打算怎么谢我。” 他在那儿打算要一个说法。 “我们是夫妻……”她说的断断续续的,“需要……需要这么见外吗?” “哦?现在是夫妻了,刚刚在外面,你怎么不跟人家说我是你老公。”他抬了抬她的下巴,“不想承认是吧。” “今晚我又不是跟你来的。”她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下巴从他的虎口处抽出来,微微不满。 他原来在唇边的手来到她的脑袋后面,扣着她的后脑勺,像是无奈:“什么时候瞧见你对自家生意这么上心了。” “自家生意不是有你吗,有无所不能的你嘛。”她抬头。 他另一只手在她腰间,她今天穿了一条米白色的绸缎衬衫,脖间配了一条银丝串在一块的只有一个珍珠的复古宫廷风项链,下身是一条卡其色的西装裙,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很是干练。 他手往她身后伸去,把她扎起来的头发散开来。 耳边瞬间就挂下来几缕发丝,她有些嗔怪:“易听笙,你解我头发做什么?” 外头时不时有人走过,他却跟没有听见一样地在那儿不急不慢地把她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捋到脖子后面去。 而后揽着她腰的手用了不少的力道,迫使她靠近。 佟闻漓的小高跟有些远离地面。 “站不稳?”他在那儿看出她的窘态。 他含笑:“站不稳你不会往我身上靠?” 她被迫地撑在他身上稳住自己,这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她脖间的发丝还是散落下来。 他伸手,再一次把他们掠过她的锁骨,越过她的脖颈,拨弄到她的脖子后面,等她白皙的脖子彻底在不明朗的光里露出来,他低头,冰凉的唇贴上去。 她轻轻嘶一声。 他的牙齿有些锋利,舌尖的温度比唇瓣高,像是个黑夜里的吸血鬼。 纠缠之间,她听到他说:“给你一点惩罚,谁让你连自家老公都不敢认。” 说完之后,疼痛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绵长的温柔。 杂物间里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应该不存在有人会进来拿东西的场景,但外头人来人往的场景还是让她有些担心和害怕。 她在来来回回的缠绵中红着脸,唇瓣微微发抖,好像是因为缺氧,她眼尾微微发红,带点乞求地说:“先生……别在这儿。” “只是亲一下,一下都不行吗?”他却一脸坦然。 这让她有些懊恼,他的确没做什么,只是他们有一周未见,她见到他总是有些难以自控。 她稳了稳气息,打算不去看他那张让人犯错的皮囊。 他却伸出自己的手,勾了勾她的手心:“吃饭去。” 她没动,把手收回来:“美女相配,美酒相伴,您自个去。” “还不高兴呢。”他似是无奈,步子又迈回来,原先垂落的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微微俯下身子,像是哄道:“没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人是他们叫的,我坐的这么远,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怕我太太不高兴,结果我太太还是不高兴,我冤枉死算了。” “这样——”他像是想了个办法,“我带你去看监控,你看看我那只手碰别了你就砍那只手,那个眼神落在别人身上了你就剜了我那只眼……” 佟闻漓伸手去捂他的嘴:“你这话说的好难听,我有这么小气吗。” 他被捂住嘴,但依旧点点头。 佟闻漓气得又把手拿回来。 “好了好了,乌烟瘴气的,不去吃了,我们自己去,去你爱的那家小茶楼吃点点心,怎么样?” 佟闻漓:“现在就走吗?你跟他们的生意谈好了?” “要谈的生意早就谈好了,谈完后不跟他们来这种局显得我有些过河拆桥了,现在来也来了,该给的面子也给过了,难不成还陪他们过夜不行,我还有太太要陪。” 他后来带着她从饭局上出来,临走之前,又拦住佟闻漓说:“等等,外套忘拿了。” 佟闻漓于是在包厢外面等他,可偏偏他还拉了自己的手将她带了进去,边去拿外套边跟坐在那儿的裘老板说:“裘老板,我和我太太先回了。” 这头正和那几个小姐姐划拳的裘老板这会抬起头来礼貌告别,见眼前的男人牵着的姑娘傻了眼…… “太太?您是说——” “奥,忘了跟您介绍了,佟闻漓,我太太。” 这会被架到前面来的佟闻漓这会也只能作“大方优雅”的样子,讪讪地说;“刚领的证,刚领的证。” 说完之后,两人就在身后目瞪口呆的错愕中离开了。 —— 出了门之后,佟闻漓的手还被他牵着,她晃晃:“不是说好地下情的嘛,你官宣干什么?” “这摆明了就是个老色狼,我不放心。” “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带着婚戒呢。”她把带着戒指的另外一面翻过来。 “我怕他眼瞎。”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佟闻漓见他那古板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停下来,盯着他的脸:“你吃醋啦?” 他也停下来,转过身来,回望她:“我吃什么醋。” “你就是吃醋了,见我跟别的男人说话你就烦的很,是不是。” 有些人被戳穿只能不情愿地把头扭过去:“没有,聊公事我有什么好烦的,又不是小孩。” “奥不是小孩子你拉我去彰显什么主权。” “我那是怕你吃亏。”他敲了敲她的脑袋。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聪明着呢。”她像是给他留个面子。 “走了,饿不饿?” “饿。”她点点头,由她再度牵上。 —— 小茶楼晚上最火的是打边炉。 先生拿了菜单,大大小小地都给她点了一圈,佟闻漓在那儿摆着手说吃不下,划掉了好几个。 打边炉一上来,滚烫的鲜汤翻滚,他放下去一盘螺片,一盘黑鱼片,抬头问她:“蟹要不要?” 她忙着吃碗里的,点点头:“要的要的”。 “你是几天没吃饭吗?”等翻滚几波了之后他又拿了勺子贴心地把她把锅里的东西捞出来放进她的碗里。 “工作做完了嘛,胃口就特别好。”她眼见自己碗里的越来越高,又看向他的碗,见那碗里干干净净的。 她知道他在国外生活小半辈子,甚少吃这种火锅类的,于是她把自己碗里的鱼片夹一些给他。 “你尝尝,好吃的。”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下,佟闻漓期待地看着他。 他眉毛微挑:“还不错。” “是吧,我说还不错吧。”佟闻漓得到了认可,伸手想去捞勺子。 “我来吧。”他制止她,自己伸手去帮她,“想吃什么。” “捞到什么吃什么。” 他笑笑,拿着勺子在锅里捞着,问她:“还住酒店吗。” 香港这边的新房装修好了但还不可以住进去,原先的公寓她其实早就租出去了,租给了一个港姐出身的漂亮女孩子 ,佟闻漓本来打算暂时短租一个地方,可先生却说不如住酒店好了,还有人打理。 他于是就在她公司边上定了一个长期的套房。 佟闻漓点点头。 “我已经把东西搬到你那了。” 他倒是迅速。 “吃完晚饭江边走走?”他建议道。 “好。”她很乐意消食。 出来的时候刚好九点,大街小巷是最热闹的时候。 江边上有人卖小朋友喜欢的的气球,那气球是透明的,里面装了些灯带,飘在半空中很是漂亮。 佟闻漓被这小孩玩意吸引。 身板的人见她那个样子,随即走了过去服了钱,问那个摊主买了一个,走过来递给她。 “给我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虽然这么说,但是手还是控制不住地拿过气球,“好丢人啊易听笙,别人都是小朋友拿,我这么大个人了还拿个气球。” “这不挺好看的嘛。”他却在身后欣赏起来。 她扯扯手里的线,半空的气球晃过一道蓝粉色的灯带,她低头看手里的线上还有一个摁扭,她按了按,气球里的灯带变颜色了。 “哇!”她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在那儿说着,“还会变色!” 他看她那样子,知道她表面上说太幼稚了不要玩,实际上比谁都要开心。 港城夜色美丽,城市的大街小巷飘着当年陈奕迅的《K歌之王》。 她左手牵着个气球,右手在那儿牵着他的手,小调调跟着唱: “我唱得不夠動人你別皺眉 我願意和你約定至死” 他跟着她的调,唱着后面的那句: “我只想嬉戲唱遊 到下世紀 /請你別嫌我將這煽情奉獻給你”(1) 这轻轻的哼唱被她听到了,她突然停下来,凑到她面前:“你在唱歌易听笙。” “嗯。” “好好听,你再唱一句吧。” 他笑笑,唇角咧到耳边,侧头。 “你快唱。”她拉住他,踮脚凑上去,盯着她的眼睛。 他眼见她身后的气球跟条会发光的尾巴一样,且她一脸恳切地望着自己,眼里倒映成这个城市独有的夜景和浪漫, 维多利亚港边上,吹来一阵温暖的风。 他伸手,拢着她的脸庞: “誰人又相信一世一生這膚淺對白 /來吧送給你叫幾百萬人流淚過的歌” 清风拂面,发丝飞扬,她沉溺在他温柔的眼里,听他好听的低吟: “如從未聽過誓言如幸福摩天輪 /才令我因你要呼天叫地愛愛愛愛那麼多” 番外 外文杂志上市后, 佟闻漓登门带了两本正式稿感谢法国这边帮助了她许多的史密斯教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住在巴黎,史密斯教授私下里除了文学之外,也爱讨论时尚和潮流,她说她认识一家当地的时装杂志的总编, 顺道想给佟闻漓牵个线。 “虽然行业不同但都是做杂志的, 我想佟小姐一定喜欢交这个朋友的。”史密斯教授很是热情,“刚好, 总编邀请我下午去看一场秀, 佟小姐要不要一起?” “好啊。” 从前她家先生也说带她去看秀, 她去过一次,但不得劲。倒不是因为秀场的秀不好看,而是陪她去看秀的人太过严格了。 说好听一点是带她去看秀,说难听一点其实就是老板伪装成来宾突击检查。她看得高高兴兴地想要跟身边的人分享,却见先生一脸凝重,看完后把那些个什么创意总监设计总监的都叫过来骂一顿, 骂完之后问她“阿漓有没有什么意见?” 她摇摇头, 她觉得很好看啊,很高级啊,她品味有限, 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更别说提出什么意见了,但她心里嘀咕,原先她家先生还挺懂时尚的, 那她从前穿的那么土,他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秀场上每每问到她。 “我没意见,我看不出来,先生。”她想摆烂。 他抬抬眼皮:“多看几场你就看出来了。” 她巴黎香港来回飞, 空闲的时间不多,没像他说的那样,有好多的时间看秀。史密斯教授邀请,她当然是很开心的,不用跟先生一块去,不用看到“哇这一套好看”的同时转过头去看到他凝重的表情怀疑自己的审美。 佟闻漓高高兴兴地应下来,和史密斯教授到了秀场。 时尚杂志的总编是个金发碧眼的法国女人,见过来的人带了个亚洲女孩,皮肤很白,身上穿了一条挂脖的黑色连衣裤套装,露出纤细的脖颈和肩颈,头发简单地盘起来,全身没有任何夸张的首饰,唯有手指上带着个复古绿的雕花戒指,低调中莫名透着一股贵气。 这戒指她在前端时间上的拍卖会上见过,上世纪的设计师的遗作。别看这会外行人看着好像就是个仿古的戒指,其实不然,这玩意价值连城。他们杂志还专门排了一版八卦了一下这个戒指后面的拍得人,八卦了半天也没有得出准确的结论,今天竟然让她在这里见到了。 自然的,杂志总编对这个女孩子就高看很多眼。她猜想搞不好是个不得了的人脉,搭上了也有利于以后得生意。但一来二去的谈话中,那个亚洲女孩只是符合时宜地笑笑,说一些大家都能发表一些看法的话题,探不出底子来。 时尚总编大约也知道了,这女孩子看上去单单纯纯的有好亲近,但其实心里很有分寸,不显摆,不炫耀,更不愿意成为别人的桥梁,又见那戒指是戴在她无名指上,想必她不仅有家室,且家里的那位非同凡响,只好作罢停了打听的想法。 “今天的主题是婚纱秀吗?”史密斯教授问时尚总编。 “是啊,不仅是本土的,全球的品牌里有关于婚纱的都在这儿了。卡斯蒂亚先生钦点婚纱系列的,别说婚纱品牌了,就连我们时尚媒体都来蹲着看看是哪一家能拿下他的审美,好采集点素材给下一期头版” 迷迷糊糊听到他名号的佟闻漓:…… “这么夸张吗,这位先生要结婚吗?” “斯密史教授您是学术界的,商界的事知晓得晚,可不吗,卡斯蒂亚家族你知道吧。” “我知道,就那个城堡庄园嘛,两年前家族内部斗争天天上报纸头条。” “继承人婚礼那天要入住庄园城堡的,我认识的一些人已经收到请帖了,到时候名流权贵齐聚,大门敞开,据说是世纪婚礼的排场,谁不想自己的婚纱品牌中标呢,这可是代表了顶级富豪的审美。” “总编你收到请帖了吗?” “我哪能收到啊,我不过就是个做杂志的,没那个面子,不过我倒是挺想去看看的,据说婚宴当天的主厨是米其林历史上摘星最多的世纪厨师,好多食材都是私人飞机原产地天南海北地运过来的。城堡庄园里的各色玫瑰没到季节,园艺师为了赶上婚礼努力催熟开花的。” 坐在一旁的佟闻漓:……这么夸张了? 先生问她婚礼事宜的时候她总是一味躲懒,最后连婚纱也是他说他先换几家品牌出来,剩下的她来选,她啥事也不过问,这会倒是从别人口中知晓,原来他为她准备的婚礼是如此盛大和体面。 “我还听说,他为了给未婚妻一个体面,让她婚前独享了他名下的三个房产,不少的私人股票,基金债券,甚至还注册了一个公司,投了几个亿进去专门以后让她做生意的。” “做什么生意?” “那我不知道了,他未婚妻很是低调和神秘,想来卡斯蒂耶先生保护地很好。” “我的上帝,这种明目张胆的宠爱让人嫉妒地要发疯!他的未婚妻什么来头啊,石油大亨的掌上明珠是商业巨鳄的娇矜公主?” “这才是重点呢,据说好像就是个搞文学的dy。” “普通女孩?” “您小声点教授,这可不敢说普通女孩,就原先几个家族一块长大的那些富家公子,半句他未婚妻的不好都不敢讲,讲了据说那位就翻脸。” “我听说富人圈都找富人圈子里的,很多有钱人的婚姻都貌合神离强,只要家族利益稳定就行了,这位倒是特别。” “什么家族的势都不想借,就这位这魄力,难怪能从那些鸡飞狗跳的家族争斗中全身而退呢。不过我听说那位先生脾气古怪,商场上用的也不全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对待手下极为严格,这样心思深沉颇为算计,想来可能与他一起生活也颇为不易。” 佟闻漓听了七七八八,倒是记住了别人对他的评价,心思深沉颇为算计……她怎么觉得他还挺好的,处处谦让她,照顾她,温柔又体贴,一点坏心眼子都没有。 “来了来了……” 人群中小小惊呼一声,身边的人立刻坐的板正。佟闻漓也随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秀场的T台下的入场道上迎面走来了五六个人。 前面的那个佟闻漓见过的,他刚从行业里挖来的创意总监,做时装大牌出身的一个审美超前的“神仙”,在他旁边的是秀场负责人,她私下里听他埋怨过他家先生的严格,这会正胆战心惊地观察着身边的大佬的脸色。 Louis走在他们中间,秀场上比起刚刚的热闹现在安静得像是大家都失去了呼吸。 佟闻漓从这种安静里读懂他们说的心思深沉,手腕凌厉的商业形象,大约是在她面前的时候,他才是那个眉眼温柔,好脾气的老公吧。 她好死不死地把目光递过去,在所有人把头低下来的秀场里就显得尤为明显了。 所以他那个好脾气的老公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佟闻漓立刻把脑袋缩进去。 修罗场!这TM一定是修罗场! 她刚刚还装作啥都不知道地吃了一圈自己的瓜! 能不能不要揭穿她! 她的目光只敢落在面前这群人的裤腿上,只见笔直西装裤腿下的皮鞋头转了过来,空旷的会场来传来稳稳的几声脚步声,皮鞋头最后落在她面前。 她把女娲夸父后裔神农等上古元神都求了个遍,不行的话还想问问上帝愿不愿意收她做虔诚的信徒,各路大神求求了保佑她一个无事发生吧,她还是听到了她熟悉的那不容人抗拒的声音。 “这么巧,倒是省了我再给你挑的机会,来都来了,不如一起看看?” 像是怕她抵赖,他还好死不死地加了一句,“我的太太。” 他全程说的是法语。 人群大约有三秒的失神,而后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过来,史密斯老师和总编更是惊愕地看着佟闻漓。 晓得她应该有点身份,没想到是这么大的身份啊!佟闻漓讪讪地笑笑:“那个……那个,我真不知道是我先生……” 他却把手递给她,朝她抬抬下巴: “都看着你呢,还不出来。” 佟闻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只能把手搭在他掌心上,走出来的时候轻声用粤语嘀咕:“你就不能低调一点嘛。” “秀场是我拉你来的?”他却轻飘飘地把自己摘干净,“我记得有人说婚纱让我选好几套再给你挑的。” “误打误撞,误打误撞。” 佟闻漓跟着他到身边坐下。 秀场负责人过来等指示,他点点头,秀场开场。 佟闻漓转头看到身后的人有模有样地拿出评分表,她局促地扯了扯身边的人的衣角,他却微微侧头说到:“他们打他们的,你有一票决定权。” 佟闻漓:“先生,您搞这么大个秀,就为我挑个婚纱,也太兴师动众了。” “品牌方都没说我兴师动众呢,你瞧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他拍拍她的手,“今儿有仪式婚纱、迎宾婚纱、聚会婚纱、敬酒婚纱,看上什么就叫停。” 她当然不能看上什么就叫停。 开场首秀的婚纱是五米大拖摆款式的,重工绣花,层层叠加,复古西欧风格,佟闻漓觉得这婚纱重的都能要她的命。 几个繁重的款式过后上来的是简单大方的款式,绸缎面料光泽没有一丝褶皱。创意总监在后面赞不绝口,甚至还跟佟闻漓攀谈起来,但他的法语口音很重,她听个七七八八后在那儿也跟着竖大拇指。 先生用中文笑话她:“你听懂他说什么了吗就在那儿附和。” 佟闻漓:“不是说好看嘛?” “这牌子是他旗下的,他当然推荐给你,版型是不错,当迎宾还差不多,主纱还是简单了点。” 佟闻漓晓得他的眼光受他外祖父还有他们家族生意的定位影响还是蛮偏传统的,总觉得没有那细腻的手工活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不配上她身。 一场秀下来佟闻漓看得眼睛都要花了,她几乎都选不出来的时候身后的“智囊团”却已经打好分了,她惊讶于他们是怎么选出高低的时候,助理都已经把各类综合积分都打好了。 “阿漓小姐,这是从材质、版型、工艺复杂程度、审美高级感等角度最后选出来的十二套婚纱,您过目。” 如此科学?她过目什么? 她求助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他见她那个样子,笑了,随即对助理说:“那就让这些品牌方先把衣服留下,我太太得空试了再告诉他们最后选哪一套吧。” 她弱弱地说:“先生,这么多,我怎么选的出来?” “只给你留了十二套。” “都很好看啊。” “都吗?”他抬抬眼皮,倒是想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角度,“那都留下吧,让他们按照你的尺寸改。” “我要那么多套干什么!” “又不都是主纱。还要回广东,回香港,用得着。” 他说完后,品牌方倒是高兴,殷勤地过来寒暄,佟闻漓来来回回地最后只是留下了六套,被踢出这场游戏的其他个品牌方撒泼打滚好话说尽缠着她,她一遍狂喝水一遍拒绝他们,六套已经足够多了。 等真的确定下来后,她无力地看着身边的人:“易听笙,当你太太,真的太不容易了。” “是吗?”他还盯着电脑里那些婚纱品牌拿过来的备选图,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怎么觉得还有更好的。” “没有了。”她一把过去把他的电脑合上,“没有更好的了,现在就是更好的了,求你了,别再追求完美了。” 他不依不饶:“佟闻漓,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 他言下之意是什么都要最好的。 她跨上他的腰去捧着他的脸:“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就结一次婚。” “但我怕我这辈子得到太多,下辈子就遇不着你了。”她盯着他琥铂色的眸子轻轻唤他,“先生。” “傻瓜。你不知道这辈子越纠缠,下辈子遇到的概率就越大吗。再说了,谁让你说什么这辈子下辈子的话的。” 他伸手拍她屁股:“皮痒了是不是。” 她摇摇头。 “不是皮痒?”他眼神幽幽落在她身上,倏而又起身抱她上楼,“那是欠操了。” —— —— 不节制。 不节制。 佟闻漓望着抽屉里昨夜用完的小雨伞懊恼地想,别人夫妻也是这么频繁的嘛? 先生却说他已经很克制了,让她别为难他,别的听她的都没有关系,但夫妻生活上他做主。 他倒是挺会……做主的。 从前靠体力和技巧,现在除了体力和技巧外,开始玩花样了。 他打开抽屉补充防护用具,敲了敲她脑袋,说她忧愁些什么,明明自己是享受方。 她还在被窝里托着脑袋,见他慢条斯理地穿着衬衫,扣着扣子,微微仰头,“先生,您知道有个词叫衣冠禽兽吗?” “我的中文还可以。”他撇下这么一句,“好词坏词我听得出来。” 佟闻漓面不改色:“好词,夸你的顶好的词!形容你能干。” “形容我能干?”像是踩到关键点,他停下手里扣纽扣的动作,转过身来,抓过她脚腕,不管她哇哇乱叫,掀开被子捞出人: “不好意思佟太太,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能干。” 番外 阮烟在婚礼前几天来的法国, 等法国这边的仪式落下后,再跟佟闻漓他们去香港。 婚礼仪式虽然简单,但场地布置上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庄园古堡外面停了十二辆林肯车,齐刷刷地站了一排穿着黑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来往宾客还在陆续地进来, 一人高的玫瑰花墙上布满了各种罕见的玫瑰品种, 交错渐变,争奇斗艳。 中央花园是著名表演艺术家的钢琴独奏, 喷泉水系随着有节奏的升起和降落。 草坪长廊上摆放了天南海北的昂贵食材, 从来不露面的米其林招牌主厨现场烹饪。 精美的法式甜品琳琅满目, 鲜花和香槟更是不能缺失的点缀 阮烟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西欧的古堡建筑,她站在外围的高墙上,俯瞰这一片玫瑰花海,饶是这大半年收获不少名气和粉丝的她都连连赞叹: “玫瑰小姐,我是掉进谁的童话故事了吗?” 佟闻漓还在对着镜子纠结化妆师给她搭配的那一条蓝宝石项链,皱着眉头说:“烟烟, 你快看看, 这个是不是太浮夸了。” 阮烟今天难得地没穿黑色,而是跟佟闻漓一样穿了件白色的小礼服,依旧留着细密的小碎发, 转过身来的时候, 裙摆留下一片潋滟的晨光。 “我看看。”她端详着镜子里的人,“不浮夸,阿漓, 古堡婚礼哎,就是要繁杂的,听我的,这条平时戴戴还可以的, 但是撑不起今天的气场,就要这条了,蓝宝石的镶钻款。”她把佟闻漓手上那条简单大方的珍珠吊坠收起来,指着她梳妆台上的那条蓝宝石说。 “蓝色好看吗,我今天穿这身般配吗?要不要换个颜色” 阮烟帮她一起看着,她身上那条裙子,宫廷风重工风的,哪哪都是钻石,就是脖子上光秃秃的。 “你还有别的颜色吗?” “有的。”她点点头,打开抽屉。 阮烟掀掀眼皮,好家伙,红色蓝的绿的……她有一盒子彩虹色的宝石。 饶是阮烟也被吓到了:“您这宝石倒是多。” “都是先生买的,我猜他可能有什么珠宝收集的爱好。”佟闻漓这样说到。 阮烟看了一会,给她挑了一个淡淡粉色的吊坠,“这个好,比起蓝色低调又奢华。” 佟闻漓对着镜子比划:“我也觉得这个好些,那个蓝色的留着配晚一点的晚宴裙好了。” “是我陪你去挑的那套后背开叉大蝴蝶结的那套是吗?”阮烟指着她挂在墙上的那几套礼服中的一套说到。 “对。” “是是的,配那套好看,那套无敌了,巨美。”阮烟表示也同意。 化妆师帮佟闻漓把那项链带上,阮烟对着镜子里的人点点头,像是很满意,而后她忽然又说到:“等等。” 她说完之后从卧室的角落里搬过来一个箱子,在那儿拆起来。 “什么?”佟闻漓好奇地看过去。 烟烟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最后从那个包了好几层的泡沫盒子里拿出来一个银色王冠样式的发饰。 “瞧瞧,公主殿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这是……”佟闻漓望着那王冠说不出话来。 “新婚礼物啊,佟闻漓,这是我专门向一个首饰大师学的,你可不能嫌弃,每条边都是自己焊的。” 眼前的王冠制作精美,银丝勾勒繁杂,珍珠和碎钻交错装点。佟闻漓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来都对这种费时间的手工活不敢兴趣的烟烟做的。 她说不出话来。 阮烟见她呆在那儿,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倒是有些不安地再度审视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有这么难看吗?我还挺费心思的哎佟闻漓。” 佟闻漓还坐在椅子上,裙摆太重,她只能张开双手去抱她,又闻到她身上冷涔涔的味道,哑着声音在那儿呢喃:“烟烟……” 阮烟愣在那儿,听这话趴在她腰上的人的哭腔,只得拍着她肩膀,“怎么还哭了呢?结婚啊小姑娘,人化妆师化个妆不容易。” “谢谢你。”佟闻漓没起来,依旧抱着她,“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我没什么好送的咯,你家先生多的是钱,想要什么他不能买给你,不如动手给你做一个,反正我也有空。” “你胡说,你明明忙得要死。” “谁说我忙了……” “小F说的,他说你平日里都不回来吃饭。” “他怎么还管起老娘生活来了……”阮烟喃喃,又抽过一旁的几张纸,“哭哭啼啼的,一点样子都没有,我看看,妆哭花了没有。” 她捧起她的脸,见她小狗眼里水汪汪的,取笑她:“佟闻漓你太丑了吧,来福今天都比你体面。” 穿着定制小西装打着领结带着“媳妇”的来福在一旁“耀武扬威。” “好了。”阮烟拿过那小王冠,“我给你带上。” 阮烟对着镜子里的人调整着那顶王冠的方向,难得地柔下声音来,耐心又温和: “今天送我最爱的阿漓出嫁了,从此往后,要和选中的意中人美满生活,幸福快乐。” 阮烟这句话说的是越南语,还有好些是佟闻漓听不懂的,阮烟说那是按照他们的习俗娘家姐妹送嫁的时候的祝福。 “我的公主,别怕。”她说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永远是你的娘家人,以后真要是受了欺负,我天南海北都飞回来给你主持公道。”说完后,她在那儿打了个响指,问着来福,“是不是来福,你是不是也是娘家人?” 来福“汪汪汪”勇敢宣誓,而后看了一眼“媳妇”,“媳妇”接受信号后也汪汪汪勇敢宣誓。 她们相视一笑。 娘家人吗? 佟闻漓为有她这样的娘家人而更有底气。 —— 婚礼仪式并不复杂,在大家的注视下互相搀扶走向中央花园的仪式台下,互相交换戒指,读一封早早写好的给对方的信。 佟闻漓走到红毯边上,她见他早就在那儿等他了。 大马革士玫瑰开得热烈,花瓣随风而落,洋洋洒洒,时间在那一刻慢下来。 他一身暗色调的墨色西装,浓稠地像是西贡雨夜里的黑,五官因为那种单一的服饰颜色而显得深邃,但又完美地压制住古堡哥特式风格的锋利,在玫瑰和绿叶交锋生长荆棘密布的大背景里现得绅士又贵气。 他优雅地伸出自己的手,与她婚纱颜色一般的口袋巾安静地躺在他的胸前,好像在对所有人宣告他们的般配。 她有些紧张,微微喘着气,把手伸出去。 碰到他指尖的时候,他像是感觉到她的紧张,微微侧头说的是:“怎么这样的凉?有心事?佟闻漓,你不会等会要逃婚吧?” 他这样一个小小的玩笑冲淡了她的紧张,她微微侧头,在钢琴独奏中走向仪式台,悄悄地说:“先生,我要是跑了,会怎样?” “那你就死了。”他威胁她。 她笑出声来。咔嚓一声,摄影师捕捉到了这个美好的瞬间。 他们互相交换了戒指,在神父问他们是否彼此忠诚不离不弃的时候,他们郑重地点头。 而后他们彼此都拿出了给对方写的一封信。 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彼此坦诚,彼此诉说心事。 佟闻漓先念: “我亲爱的先生。” 她笑眼看他,又落在自己的手信上。 “请允许我这样的称呼你。如今你站在我面前,好像一场梦一样。这段时间来我总是在想,我上辈子可能是拯救了银河系才会遇到你。明明我们的相识那样的糟糕。那个时候我还在漂泊,惊慌无措地想要在那样陌生的土地里活下来,在异国他乡的不安定里,我从来都贫穷和窘迫 ,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你,我没有见过那样体面和出众的人,你知道吗,我亲爱的先生,我从来都说您,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那个出现在闷热又潮湿的雨季里的心软的神,上天一定是感念我的虔诚,虽然那个时候我失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但却遇见你了……” 她说到这儿微微哽咽,面前的人动容地想要过来扶着她,她摇摇头,笑着继续说: “先生,我真的好喜欢你在西贡的那个玫瑰庄园,在那儿,我见到过世界上最好看的玫瑰,在我踏上那些玉石白色的台阶上的时候,他们热烈地迎接我。我总是惊讶和不安我这样的人也配得到他们的欢迎,也配站在你的阴影里躲避西贡炎热又刺眼的眼光。可你总是那样的了解,了解我所有的不快乐,了解我所有的不安,了解我所有的需要。我从前从来都为我父亲带我去西贡这样的一个决定愤怒和难过,尤其当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我甚至要怎么去完成自己的学业也不知道。全都是因为……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你的陪伴。我是一个胆怯又贪婪的人,离开你的那两年,我其实总是在想,我们的人生应该再也不会交集了,我那点难言的暗恋……” 她说完“暗恋”之后,台下传出一片小小的惊呼。 就连坐在那儿的阮烟笑起来,finger没听明白,阮烟又翻译给他,他听完恍然大悟点点头,又翻译给奈婶,奈婶早就一脸知晓,:她早就看出来了! 佟闻漓抬头,对上对面的人此刻温柔带着笑意的眼,他好像也为她这样直白又浓烈地直抒胸臆而高兴。 她也含泪笑:“对,没错,我的确很早就暗恋你了,抱歉,那听上去有些卑鄙,你收留我,照顾我,我却对你怀揣那样的心思,打量着你身边的那些姑娘,总是在夜里翻来覆去地害怕自己再也不能得到一个在你身边的机会,但同时我又痛苦于自己这样大胆的想法,我怎么可以呢,我知道越南只是您短暂的驿站,也只是我人生中偶尔的一次停留。您太不一样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依旧不敢相信,我有那无上的特权。可能冥冥之中上天早有安排,等我两年后再遇到你的时候,我惊喜于自己的成长,我那些难言的心思依旧没有放下,但我却有了让自己更好的能力,好像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没有那样的孱弱和渺小了,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我发现你也爱我——” “我比你还早地发现了这个秘密,我猜那样的纵容不仅仅是同情和照顾,尤其是在两年后,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理由和借口能继续绑定你的人生的时候,你依旧出现在我的窗台下,在潮湿的雨季里再问我买一束玫瑰花,我耍小脾气不待见你的时候你慵懒地在那儿自己动手做一杯咖啡,因为我的一句想在圣诞节看到大雪你带我飞整个北半球的时候……我好像明白打动我的不是我从前认为的你的强大和无所不能,也不是因为财富和地位,而是这种无时无刻的理解和包容,我喜欢那个词——灵魂伴侣,那很适合用来形容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虽然我们认识七年多,我从十八岁变成现在的二十五岁,但七年里其实我们分别了四年,前两年是因为我们彼此都没有正视扭捏和不敢见光的情感,后两年则是因为那必定要到来的人生差距。先生,我从来都知道,人生分离是常事,人没法永远依靠一个人,所以我从来不敢幻想我们有那样进入婚姻,共守一生的场景,在面对我们的情感的时候,我依旧胆怯和懦弱,只敢把你写进故事里,却连承认你是真实存在的都做不到。所以,谢谢你的再次来到,谢谢你在所有人都要相信这只是一个故事的结局里,再次出现在我的人生里。虽然你总是云淡风轻地说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稳定又踏实的未来,但我知道,我们分离的那些年里,你度过的是一生中最难的日子,谢谢你在那样分身乏术的日子里还读着我遥远的人生。我那无所不能的神明,我的先生,如今你成了我的丈夫,是我一个人的先生,以后,请让我继续参与你的人生,了解你的过去,陪伴你的未来……” 她说完后,台下的一些嘉宾已经红了眼。掌声响起中,他往前一步,抱过她,眼里也有些许的晶莹,而后他拿出自己的那份信,洁白的纸张上,他遒劲有力的字体穿透纸张。 他再抬眼看看她,缓声说道: “佟闻漓,我永远的玫瑰小姐:” “很高兴能再给你写一封信,你知道的,我的话算不上多,但写信,给了我很多的思考时间。” “现在我拿着笔坐在书房里,卧室里是你安然的睡颜,那样心安的样子让我很满足,我总是能长长地舒一口气,想到我终于能抚平你所有的不安,终于能驱散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漂泊感,那比任何财富和地位的取得都会让我更有成就感。” “我该怎么形容你的,我的小姑娘。我很抱歉,对于你的初见,你说我救下你的一个槟榔,每每都与我谈及此事我总是笑话你一颗槟榔是你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吗,值得你记挂一生。你也说起雨夜里我驱散那些欺负你的人,误会你是要卖我花,带你上车的那些场景……我当时想的是,不好意思啊玫瑰小姐,你真的是我见过混的最糟糕的女孩子了……” 他轻松的调侃引起下面一阵轻笑,缓和了凝重的气氛。 “可是我没见过这样一个又惨又充满生命力的女孩子,你知道吗我的阿漓小姐,你的越南语说的很难听,普通话也不行,但你的粤语说的很不错,很好听,落在心里像是暴雨停下来后心底会细细密密长出来的嫩芽那样的感觉。你总是明媚和乐观的,保持着自己的那点分寸感,像是一个随时要走的大梦想家,我一边感叹你的奇妙,一边又很害怕留不住你。” “你知道的,我的人生,总是沉闷和乏味的。你说你不了解的过去里,我总是把完成家族的生意,达到外祖父的期望当成人生的目标。人情淡漠,其实我也习惯,聚散无常,其实我也从不在意。来来回回那些人,说的上话的谁都能当一次朋友,利益不同的,再次交锋谁也不会手软。但到了你这,我那些手段都没辙了,我能怎么办呢,玫瑰小姐,当收到你的来信,问我来福安好的时候,我想来想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复你这样一个自由又烂漫的人,只能死板地回你那四个字,交代你挂心的人和事物,偶尔我也会笑笑,觉得你可真是没心没肺,也不问问我好不好,怎么说我待你也还不薄。” “当然,我还不晓得,你刚刚说的——暗恋的那回事。”他耸耸肩,表示无辜。 “我当时的确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秘密,从来都觉得,我不晓得怎么去爱一个人,我也不会去爱上一个人,更不会为了一个人,去搏一搏所谓的婚姻自由。” “甚至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后怕我们就那样的错过了,如果不是因为河内的那一次出差,我可能再也没法跟你遇见。哦,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那两年,我还是时不时打听你的消息,或许没有那一次的偶然,也会有下一次的必然,你瞧,命运是世界上最会写故事的大作家。” “再遇见你的时候,我是惊喜的,也是欣慰的,从前住在庄园里那个来来回回大日头底下拎着水桶的小姑娘长大了,而且还是那样的漂亮,不好意思,我是个男人,我没法抗拒你这样的美色。” 听到这里,佟闻漓都被逗笑了。 “所以没法准确地判断出来你对我的真实想法,但我时不时地还想来找你,哪怕一个不必要的出差,我也想作为来找你的借口。慢慢的,我开始会有为什么我要忍受只能间隔大半个月才能见你的想法,我想要天天都见到你,但我却没有你那样的勇敢。所以我亲爱的玫瑰小姐,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所有坦诚,谢谢你愿意给我那样一个机会,让我抛弃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让我真正地了解到,什么是爱。我的大梦想家,谢谢你造的这一个关于自由和爱的梦。” “我想给你最好的。不想让你再遭遇痛苦、怀揣不安、患得患失,也没法忍受我隔绝半个北半球只能在铅印的冰冷文字中再去读到你的人生,我想让你鲜活地就生活在我身边。你说我们分开四年,后两年是因为必然的人生差距,其实没有什么人生差距,你永远都在向上成长,而我,永远也是只对你弯腰的骑士。” “佟闻漓,我永远的玫瑰小姐。” “你在我这里,永远拥有无上特权。” 番外 蜜月旅行他们原本定了一个小众的岛屿, 小众到佟闻漓甚至都没有听说过管辖这个岛屿的国家的名字。 但如今那个国家由于一些原因关闭了了外国人的进出口岸。 如此一来,他们的蜜月旅行的目的地就要更改。 “往南要不去新西兰,草原蓝天山川,据说自然风光不错。要是想看人文历史的话, 去埃及, 或者去希腊也可以。再北边要不去贝加尔湖,据说那冰川湖很是漂亮。”先生手里拿着一叠定制的旅行计划, 在那儿挑拣着最后的目的地。 客厅里的灯火暗下来, 佟闻漓躺在沙发上, 把头靠在他的腿上。身边的人穿了一件宽松的长袖T恤,从盘子里插了块西瓜往她嘴里送。 佟闻漓眼睛还盯着屏幕,连西瓜递过来了都没有发现,由他塞着。电视里在放《狮子王》,当年她在西贡的那个大电影门口看了几个片段,记忆中木法沙混入角马的迁徙中, 可怜的辛巴开启了一个人的流浪生涯, 她不知道辛巴最后是否学会了面临承担责任回到自己的王国驱散了篡位者。” 她之前说起过这部电影,他偶然出差遇到了迪士尼电影制作公司的人,问她要了一盘纪念款的的DVD。她拿着DVD播放之前有些忐忑地问:“先生, happy ending?” 他嘲笑她, 这会知道写Be 结局给观众的感受了? 他于是一边在旁边给他们选蜜月旅行的目的地一边在那儿陪她看电影,见她不语,张着的嘴也不叫嚼西瓜了, 于是他弯下腰来,拍了拍她的脸,“问你话呢,阿漓, 我们去哪儿?” 电视里,机智的彭彭和善良的丁满带着小辛巴,嘴里唱着哈库呐玛塔塔,遥远的非洲谚语飘荡在晨夕照耀的大地上,平原雨季瀑布雨林以及滚滚的黄尘里小辛巴长成一只成年的雄狮。 佟闻漓回头:“这。” “哪儿?”他没明白 佟闻漓指着电视:“东非大裂谷。”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再问了一遍,“你说我们去哪儿?” 哈库呐玛塔塔的背景音乐里,她自己也不是很肯定地重复了一句:“非、洲……非洲。” 她说完后直直地看着他。 他有一瞬间的失语,而后再塞一块西瓜到她嘴里,又把手里的果盘放下来,无奈地搂她到自己腿上:“行,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 非洲sarfai当年还很小众,一场观兽旅行需要一个好的向导。 先生联系了一家靠谱的做非洲游的旅游公司,说是给他们配了王牌向导。 去非洲之前,还有些必要的工作要做,比如预防疫苗是一定要打的。先生倒是担心她会怕疼,但佟闻漓兴奋的跟个孩子似的捂着打完预防针的手臂一脸期待地问:“还有什么准备工作嘛?” “那儿很晒,你到时候晒黑了不能哭,条件也不好,不是日日都能住酒店的。” “那我们会露营吗?”她听到不能住酒店的时候甚至更兴奋了,“会在晴天的夜空里躺在草原上看到漫天的银河吗?” “嗯。”他乜她一眼,“你还会被狮子叼走,到时候可没有什么丁满和彭彭来救你。” 佟闻漓还想了一下丁满和彭彭是谁,她笑出声来,回过神来觉得他还挺可爱的,讨好他说:“那我会有无敌英俊帅气的老公来救我。” 他拿她没办法,低头检查着手里之前导游给他们的一些物资准备和注意事项:“佟闻漓,你可让我省点心吧,我可跟你说,非洲我也是第一次去,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去了那儿,跟着我,别胡来,听到没。” “听到了。”她声音嗲嗲的,“我很有分寸的易老板。” “是老公。”他眼睛还盯着注意事项,头却凑过来纠正她。 “好好好,老公。我发誓,我就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说一,我绝不说二。” 他掀开眼皮看她:“你要是床上也这么乖就好了。” 她气得要去打他,他却轻巧地躲过,手臂从她肩膀溜过去,揽了她的腰往前走,在她说话之前抢先说道:“我真服了你了,人家度蜜月是去休假放松生活的,你倒好,冒险去,世界上就没有你不敢去的地方了是吗?” 佟闻漓在被他裹挟着往外走,微微扬起脸:“这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嘛。有你在,我去哪里都不怕。” “嗯,你这会倒是嘴甜。”他想了想,“还是得把finger叫上,中途万一有个什么事我没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也有人帮我看着你。” “不是已经叫了公司里的那些人了吗?”佟闻漓知道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一些保镖的。 “他们是收钱办事的,真遇到什么了,总没有finger牢靠。” 佟闻漓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先生,我们去的保护区和国家公园,领队也是很有经验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管怎么说,都是要做好充足的准备,领队向导不是也说了吗,那一块的旅游业还没有很发达,一些条件也比较落后,更何况毕竟是野生动物,总是要小心一些。” 其实佟闻漓没有太费心,她突发奇想,他却安排的井井有条,各方面都考虑到了。 等他们一通事项办妥了,两人终于是如期上了飞机。 头等舱里的客人不多,佟闻漓在那儿看着导游给的旅程信息表,先生跟一旁的一个法国富商聊天。 那位富商说去非洲倒腾矿产,听到他是带着太太去度蜜月的,眉头一扬,竖起大拇指,直夸佟闻漓有眼光。 “大多数人会选择去浪漫的北欧或者闲适的马尔代夫。” “我这太太不一般。”他谦和地笑笑,“非得拉我去吃苦。” 佟闻漓轻轻掐着他。 富商也跟着笑起来:“相信我,非洲的风土人情和自然风光会让两位有一个难忘的蜜月旅行的。” 各自舱门关上后,客舱里配置了休息的床。佟闻漓这会得意,轻声道:“听见了没有易听笙,我将给你,你这一生最难忘的一次旅行。” “不好意思我这一生最难忘的旅行还是在西贡,在遇见你的那一次。” 佟闻漓想了想:“那我就再给你一次。” 他唇角弯起来:“行,我谢谢你。” 她见他那个敷衍的样子,伸手去捶他:“你真的很扫兴哎。” 他却伸手搂过她,手放在她的耳垂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那儿轻轻地摩挲着:“不扫兴,我高兴死了。这种高兴让我回忆起年少的时候。” “嗯?”她表示要展开说说。 “年少的时候,第一次离开家,去北极参加一个俱乐部,坐上飞机,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未知的一切让我感到新奇和刺激。” “你还去过北极呢?”佟闻漓没听他说起过。 “十四五岁的时候。”他缓缓说道,“那个时候我在英国读书。” “霍格沃茨吗?我的魔法师大人。”她开玩笑。 他随手把她摁进自己怀里:“少看点电影。” “所以你也有那样的感觉吗?”她从他怀里起来。 “什么样的感觉?” “一场冒险带来的人生脱离自己的掌控,交给命运的感觉。” “你再写本书吧,求你了佟大作家,别只折腾我一个人,造福全人类吧。” “你这人怎么这样。”佟闻漓不满,翻了个身躺到另外一边。 身后传来被子窸窣的声音,而后她这边的床垫微塌下去,他转过来了,他的气息就在自己耳边:“我怎么样?” “说三句就怼我一句。” “我那哪是怼你……” 佟闻漓刚想转头说,他刚刚明明就有怼她,但在身后的人靠的更近了之后,她隐约不对轻呼一声却听到他说:“这样才是怼你。” “你……”她说不出话来,只能轻声警告他别乱来。 好在旅程途中,他还算是收敛,没有再进一步了。 飞机落地后,所有文件都办好了,佟闻漓还看到了finger。 他早早地就换上了一身草绿色的工装套装,穿了一双登山靴,背包里不知道背了什么,鼓鼓地站在那儿魁梧地像是一栋会移动的城堡。 见到佟闻漓他依旧恭恭敬敬地上来问好:“阿漓小姐好。” “小F你好。”佟闻漓看了看他背上的那个包,问他:“你都带了些什么?” “哦。”他像是想起来,放下包来一边说一边解开给佟闻漓看,“很多是阮烟小姐让我带的。” 他打开,包里滚出来一个手臂粗的麻绳,还有好些七七八八的防身器械,很是唬人,像是阮烟会有的习惯了。 她让小F把那些东西收起来,踮起脚尖像是一个负责的向导一样宽慰他:“我们是旅游,不是去剿匪。” “走了。” 本地的旅游向导来接他们了。 七座的越野车,finger和佟闻漓他们坐在一起,其他人在另一个车上。司机是本地人,但向导是一个生活在这里的中国人,全程和佟闻漓他们说的也都是中文。 “您二位放心,我带过很多游客走过这条线路的,况且二位是定制高端游,我会给两位安排这条线路上最好的资源的。今天我们先去酒店,休憩一下倒到时差。一路上干净的水源和粮食我们都会准备的,但精细度上……可能还得二位体谅一下,在酒店还好,等过几天奔波在路上,只能吃些干粮了……” 导游说到这儿,先生捶了捶佟闻漓的手臂:“听到没有特种兵。” 她一脸“忠诚”:“yes sir !” 他弹了弹她脑袋:“要吃苦你还这么开心。” “主要是跟你在一起!”她也不害臊。 向导听完笑起来:“两位是新婚蜜月吧,其实我个人蛮推荐蜜月来非洲大草原的,脚踩炙热的土地,把身体交给一场随时要来的大雨,坐在黄褐色帆布飘扬的敞篷越野车里,和豹子奔跑在草原上,总是有一种一边逃亡一边守护的浪漫,我和我媳妇就是这样认识的。” 导游的几句话一下子就把佟闻漓脑海中的画面唤醒了,她于是不由地问到:“导游,您结婚了啊” 佟闻漓听他说的一口北京话也这么学着跟他说话。 “我结婚两年多了” “您是北京人,老乡啊。”向导听她换了北京话,这么说道。 “我在北京生活过两年。” “那您北京话说的挺好,北京怎么样了。” “挺好的。” “害,好久没遇见老乡了。” “您在这儿定居了吗?” “是呢,我媳妇和孩子都在这边。” “你来了多少年了。” “得有七八年了吧。原先我走的是马尔代夫那条线路的,那个时候公司刚好有个机会,说非洲缺人,我看工资开的高,那个时候缺钱,就来了。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的不好,尤其是等二位明后天进入我们的国家保护区后看到那些原生态的动物,你会觉得,其实人生可以很豁达,欲望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重要,什么困惑的事都没有了,比起自然来觉得人类很渺小,所以对当下的生活也很满意,可能这就是我爱跑这条线上的原因吧。” “说远了。”导游又把话题绕回来,“到时候等你们看到了我再跟你们细讲,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还会遇到角马迁徙。” “角马迁徙哎。”佟闻漓轻呼一声。 先生把水杯拧开,递给她:“嗯,会有的,先喝点水,说了一路了。” 外面尘土飞扬,黄沙漫漫,佟闻漓从寸土不长的平坦路上偶尔看到几个顶着很大一个脸盆在身上的非洲女人,还看到一些光着上半身的当地的孩子在身后莫名其妙地追着他们的车。 导游像是看出了佟闻漓的心思,摇摇头:“让他们追去好。” 车子颠簸一路,终于是到了入住的酒店了。 酒店是庄园度假风的,选址非常好,从大堂的落地窗外可以看到外面的火山景,无边泳池就建在东非大裂谷的边上 小憩了一下,等到太阳落山了,整个世界没有那样的炎热之后,先生带着佟闻漓出了门。 她穿了一条墨绿色的丝绸小吊带,慵懒地换了一双人字拖,头发低低地在盘在耳后,倒是一身休闲的度假风。 他换了跟她同色系的墨绿色衬衫,休闲款式微微敞口,站在她面前,帮她喷着驱虫的特有调剂的香水。动作之间,他蜿蜒的锁骨在她面前放大,她从镜子里看到他,墨绿色的颜色中和了他身上的清冷,但那种成熟男人的儒雅还在,尤其他满眼都是自己的时候,她透过他,从窗户外面看到身后的朝霞落在奄奄一息的火山口上,庄园酒店里在放旖旎的萨克斯。 “好了。” 她却伸手握住他,他目光回看她,浅浅地笑起来:“怎么了?” “我觉得你过分好看了。易听笙,你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招摇。” “没办法,为了搭配你一身的潋滟春色。”他揉揉她的脑袋,转过来,指着他们落地窗前的景色抬抬下巴,“我亲爱的太太,在你面前的,就是几亿年前地球运动留下来的火山口,今天亲眼看到了,感觉怎么样?” 东非大裂谷,地球最大的伤疤。 佟闻漓觉得那形容忧伤又浪漫。 “感觉——”在一切都要归入暮色的时候,窗外橙色的夕阳落在火山口上,刹那间还真让人觉得,沉睡数万年的火山活了过来,她望着那不可置信地美景失神地说,“感觉现在让我去死我也无憾了。” “说什么呢。”他晃了晃她的脑子,“能把你脑子里那个诗人先收起来吗,说点好的。” “我觉得太浪漫了,浪漫地要死掉,这是我最朴实的表达。”她却不以为然地牵起他的手,“你想听点好的是吗,走,我带你去说点好的。” 她快步往前走,他不知道她要带她去那儿,只能由她牵着,跟在她身后。 野奢酒店外面种了许多绿色的热带植物,高大的美人蕉叶片几乎都要垂落在地上。她的长发在奔跑中散落下来,像是带他去西贡那片玫瑰深处的那晚,周围不知道从哪里飞来许多的萤火虫,他们一身墨绿地藏在大自然里,目中所及的是东非大裂谷那鬼斧神工的悬崖峭壁。 她最后,停在一片空旷的地方。 那儿有一个0度纬线的标志。 她站在0度纬线的这边,朝他大喊: “易听笙,你看,我在北半球爱你。” 她往前跨一步:“你看,我现在又在南半球爱你。” 她最后双脚各自踏在那条线的两边,荡着个酒窝:“所以,不管在那儿,我都爱你。” 他拿她没办法,唇边是掩盖不住的笑意:“我说,佟闻漓,你地理倒是学挺好。” 番外 那种感觉很奇妙, 站在记录着地球几亿年前变化而形成的证据面前,感觉不仅仅是个人,是他们,甚至整个全人类都很渺小。 他始终没有去拉窗帘, 动作之间, 佟闻漓贴着冰凉的墙面看着外面还有几丝光明的火山口,迷幻之间感觉好像那喷涌而出的岩浆是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那样的美景会让人融化, 也让人忘记一切地沉沦。 那本该用来休息的倒时差的时间却成了他们旅程里秘密探索的机会。 第二天, 佟闻漓很早就被身边的人叫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搓了搓眼睛, 眼见他换下了平日里长穿的衬衫和西装,穿了一套黑色的工装套装,外套扎进工装裤里,在那儿穿着一双牛皮色的登山靴。 “佟闻漓,你再不起,我们就不等你了。”他穿好了鞋子起来, 偏利落的户外制服勾勒着他修长的身形, 乍一看还让她以为他们房间里是来了什么特警人员呢。 佟闻漓从窗户外望出去,远处的火山上已经出现了第一缕阳光,她挡了挡眼睛, 坐起来在床上反应了好一会。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依旧是:“你好帅。” 已经收拾好的人过来笑出声来, 托着她的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猪BB,起来了。” 说完后, 他拉人去洗手间:“导游说今天不回酒店的,我们要把行李都带上,finger他们都把车检查了一遍,再给你半个小时, 收拾好下来吃早饭,不走的话你就留在这儿了,晚上食人族会过来收走被抛弃的小朋友的,你以后就跟他们一起生活吧。” 他边说边把人往洗手间里塞,给她挤好牙膏,把牙刷给她。 佟闻漓刷着牙含糊不清地:“你骗人吧易听笙……真有食人族嘛?” “嗯。真有。”他头也不回地去外面,继续收拾东西。 “骗人。” 佟闻漓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紧身小短装,腰上垮了夹克外套,下面搭配了一条草绿色的工装裤,也换了一双登山靴,头发扎一半放一半,整个人穿的同样的户外。 带着墨镜站在车前俊成一个特种部队成员的男人托了托自己鼻梁上的墨镜,走过来,站在那片阴影下,跟个严格的教练那样说到:“佟闻漓,麻烦你把外套穿起来。” “哈?为什么?”佟闻漓以为他是怕自己晒,她解释道,“我涂了好多防晒的。” 只是她话刚说完,她腰间的衣服就被解开,被他不由分说地穿回她的身上。他把她捂得严严实实的,拉起拉链后才算满意:“山间蚊子多。” 奇奇怪怪的。但她也没有反驳,由他牵着手。 上了车之后,导游活力满满地跟他们打招呼。用非洲的谚语欢迎他们来到非洲大草原,从现在开始,走到哪里,会遇到什么动物,那就要看天意了。 车子开启,摇摇晃晃的敞篷越野车里,佟闻漓倒腾着相机,身边的人来帮她:“开机按钮在这里。” 新相机她不是很用的惯,他在那儿教她,她努力地在那儿记,教了一会他笑着说道:“我来吧。” 佟闻漓:“你能保证给我拍出好看的照片吗?” “你不信我?” “我没见过你在摄影这一块有所涉猎并且有所长。” “那这几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他倒是手到擒来,拿起相机对着她。 佟闻漓还没有准备好措不及防地做了一个鬼脸。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他递给她看,佟闻漓从画面中看到自己,虽然脸上只是打了一层防晒和隔离,但看上去皮肤状态不错,白里透红的。 “还真不错唉,拍的挺好的。”她不吝啬夸赞。 “主要是人美。” “谢谢。” “还有我——”小F挤过来说道,“阿漓小姐,我这边还有一台,专长摄影,纪录片导演用的也就是我这款。” 他手里的那台,摄像头就老长了,很是专业。 准备工作倒是做的充足。 佟闻漓带上防尘的口罩,开始随着车子的行进方向看起外面的风景来。 车子刚开始行进经过的地盘有些肥硕的斑马,远远得还有些脖子老长的长颈鹿,也都不怕人,有些待在车道上的,见车子过来了,不疾不徐得让开,很是习惯的样子。 等到车子再开到草原中央的时候,佟闻漓小小惊呼:“犀牛哎。” 先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果然就在那不远处的空旷草丛中看到了几只犀牛,而且那两只犀牛上身上在阳光下泛着一层银光,他确认了一下问导游:“白犀牛?” 向导点点头:“没错。这的确是白犀牛。他们在地求生生活了快四千年了,但过去的三十多年以来,白犀牛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在消失。” “啊?”佟闻漓有些惊讶,她以为犀牛在大草原上是很常见的。 “这是白犀牛,跟黑犀牛不大一样。”先生解释给她听,“因为他们的犀牛角很长也很坚硬,跟象牙一样经常被拿来做装饰品,我也见过一些富商收藏过,比如刀鞘,就是用白犀牛的角做的,在收藏品装饰品市场能卖个几万刀。” 原来一只犀牛角能卖到这样的价钱,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那些憨厚又没有攻击力的白色犀牛在不断地消失。 “他们的消失完全是因为人类的捕杀。”向导也在这个时候补充道,“和大象一样,他们的角很难取下来,猎人为了让它不反抗,通常会直接用上枪支,然后用伐木机或者就用锯子把它锯下来,为了尽可能地保留犀牛角,很多都是直接切了他们的脸的,于是他们只能留在原地等死。” 好残忍。 她望着那些此刻悠闲地在散步的白色犀牛这样想着,他们本该自由自在,对人类也没有恶意,却要为了一些利益的交换付出生命。 身边的人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已经有很多人在致力于保护这些动物了,他们会好好的。” 他刚说完,眼前又掠过些什么,他像是为了让她开心一些,指着那边俏皮地说:“瞧,那不是彭彭吗?” 佟问漓立刻被吸引,她望着他说的方向看去,那儿还真的有一只疣猪,长长的獠牙,大大的鼻子,鼓鼓的身体,健硕的四肢。 她哇了一声:“原来彭彭的身材这么好的。” 她看了一会后又拉身边的人的衣角:“先生你看,彭彭的眼神,像不像小F。” “我瞧瞧,是有点像哎。” 清澈又坚定。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眼神看向小F,一直拿着望远镜观察四周动向的finger见他们都把眼神看过来,虽然没听到他们中文说的是什么,却还是反问了一句:“先生,阿漓小姐,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怎么了?” 两人却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先生还极为应付地点了点头:“没什么,你继续看风景。” “对对对。”佟闻漓也在那儿应和说,“小F你多拍点照片哦,烟烟筹备演唱会没法来,你到时候拍一些照片给她看。” 事实上,除了要筹备演唱会之外,烟烟在电话里说的是:“是你们的蜜月,我和finger两个人去是怎么回事,搞得像两对人一起去度蜜月一样,我不去。” 她回答的很是坚决,佟闻漓嫌弃她怎么这么敏感,不就是一起玩,她却死活不来,只说了拍些照片回去给她看就行。 她总觉得烟烟和小F奇奇古怪的,他们感情这么差吗? 小F这会却拿着望远镜在那儿说到:“阿漓小姐,你快看,狮子。” “我看看。”佟闻漓拿过他手里的望远镜,发现远处两只狮子正在瓜分一只猎物。 向导让司机把车往前开了开,那些草原上称王称霸的家伙见到大型的车子越野车,却半点都不受惊扰地享受自己的饕餮大餐。 第一次看到这种血淋淋的撕裂佟闻漓还有些不适,蒸汽腾腾要融化地面,她带着墨镜趴在越野车的敞篷上看狮子吃完之后鬣狗又轮番上场,很是震撼。 先生过来托住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她对上带着墨镜的男人,看不到他的眼神,问他:“先生,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应该被关在笼子里的人,这里的天地都是他们的。” 他却跟他开玩笑:“我们这会的确是关在笼子里,只是这个笼子会行驶而已。”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对于汽车的驶入见怪不怪,也不会轻易攻击人,应该是知道人类不属于他们食物链里的一部分。” 是的,虽然靠的很近,但它们好像没有想到攻击这种大型的铁皮车子的意思。 “我们继续往前了。”导游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他们继续往前开。 汽车在草原上突突突了没多久,佟闻漓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闼闼闼的声音。 “先生,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地动山摇的。” “哪呢。”他也跟随着她的目光寻找起来,果然在不远处,他看到了一群黑压压的什么东西过来,于是惊喜地去拍拍佟闻漓:“阿漓,你看,角马,我们遇到角马迁徙了。” “真的耶!” 导游也一脸高兴:“按照从前的经验我还以为我们遇不到了,我们今天挺幸运的。他们要迁徙到水草丰沛的地方,如果不走的话,他们会面临食物的短缺,又会面临天敌的威胁。” 他们从悬崖峭壁上下来,顺着山谷奔跑起来。 佟闻漓:“先生,你看,那像不像我们看的狮子王。” “没错。”他点头回应她,“阿漓你看,他们好像停了下来。” 佟闻漓看了看,在一条浑浊不堪的河流边上,它们停了下来。 向导观察了一下,而后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片沼泽里应该有鳄鱼。” “鳄鱼?” “没错。鳄鱼知道,这是角马行进的必要路线,所以他们会聚集在这里。对于角马来说,后无家园,前有恶敌,但他们还是只能往前。” 果然他们没有犹豫太久,角马群里那些最强壮的雄性走在前面,像是做好了为族群牺牲的准备没有太多技巧地淌着那淤泥往前走,领头的角马里不出意料地那几只腿脚一弯,一阵如浪头一样的翻涌过后,他们就被拖入河底。 身边的人这个时候过来捂住她的眼睛,示意她不要再看,佟闻漓的视线里是他宽大的手掌,她捏着他防风衣的边角,努力平复自己真的看到的鲜血和泥泞以及血盆大口下的恶战。 他欲宽慰她,她却摇摇头说:“我明白先生,这就是大自然本来的样子。” “用牺牲小我的方式成就族群,从某些角度来看,他们比我想象中要更勇敢也更智慧。”小F也在一旁感慨。 鳄鱼拖了几头角马后,剩余的角马就安全地趟过了那片泥泞,漫山遍野的山群里出来那成千上万的跟随者,最后沿着那河流去向更有生命力的地方去,哪怕他们在这路上会有折损,会牺牲,但带着族群里的新生命去更安全和跟温暖的地方是他们刻在基因里的使命。 “壮观吧?”向导在那儿问着他们。 先生先接的话:“壮观,我太太心心念念就看这一场呢,你瞧,这会还在回味中呢。” 他捏捏佟闻漓的脸:“阿漓,角马走了。” 佟闻漓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光顾着看了,没拍照,一脸懊悔:“啊,我忘记拍照了。” “我都录着呢,阿漓小姐。”小F举起自己的专业设备。 “那太棒了。”佟闻漓心想,这样珍贵的影像可不能丢。 “先生。”她转过头来说,轻声说:“我以后不做文字工作了,我就来非洲拍动物。” “您可饶了我吧。”他墨镜下的唇角荡漾起来,伸出双手去捏她的脸,“你不会让我来非洲找你吧,我可受不了。你不许有这样的爱好,折腾我。” “你怎么这样啊,像一个不理解年轻人的大家长。” “是,我就是一个古板的老人家。” “那要是以后……”佟闻漓看了沉浸于外面风景的其他人,轻声说,“要是以后我们的……BB……” “你说什么?”他其实听见了的,但就是使坏想让她再说一遍,把头低下去问她。 她皱皱眉,像是对越野车的机动车声音无奈,凑近他耳边:“我们的BB……” “BB怎么了?”他依旧笑。 “要是她以后说要当一个野生动物摄影师,非得要来非洲跟拍呢,几天几夜都不回家,那你怎么管教。” “这么不听话?”他像是若有所思,“父母在不远游,他要是个男孩子,我就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他要是荒郊野岭能闯出自己的天地和名气来,我也算他有本事。” “那要是女孩子呢。” “女孩子……”他嘶了一声,普通话换了粤语,“妹妹仔就头疼了。”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说。” “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舍得。好好的妹妹仔跑到这种地方来灰头土脸的还不安全,她可不能有这样的爱好。这样——” 他三两句盘算好了,“以后家里不准出现相机,电视台也不能放动物世界,我有你一个梦想家就够了,再搞一个我吃不消。” “哇,你真的很专/制哎。” “你晓得我对你多没办法的咯。” 两人倒头在那儿窃窃私语了一路。 向导说下一个目的地他们要去看火烈鸟,车子停在了一个湖泊边上。finger很快就从车上下来了,他说它要重点拍一下火烈鸟。 先生倒是挺意外的,跟佟闻漓走在后面,念念有词:“这小子什么时候对这鸟感兴趣了。” “烟烟下一首新歌就叫火烈鸟,我想可能小F受她之托帮她拍一些图片做灵感吧。”她拉着他的手往湖边走,“我们也去看看。” 湛蓝的湖面上停着的那群火烈鸟远远看去像是一片粉色的海。它们长长的脚立在湖泊里,身上羽毛是渐变的粉色,反射着微微细闪的光。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丛林里的动静,一只受了惊呼飞起来,而后整片的粉色海开始喧闹起来,鸟群由下而上形成一片粉色的云朵飘向太空。 腾空而起的那一瞬间,湖泊蓝天和云彩相得映彰。 佟闻漓在那儿感慨:“要是地球永远都这么美丽就好了。” “集团公益基金倒是每年有一笔钱,阿漓,要不我们把那笔钱拿来做一些保护环境的公益事业吧。”他这样建议道。 “可以吗?那需要你操心吗。” “基金会有人打理的。” “那太好了。”佟闻漓转过来,去抱住他,“你这么好,我以后会站在你这边的。” “什么站在我这边。” “妹妹仔说去拍动物的时候,我站在你这边,帮你劝她。” “这事啊——”他像是反应过来,“那说好了,这可不兴许诺空头支票,到时候你做好人,我当坏人。” “我是那种耍赖的人吗?” “是,你可太是了。” 佟闻漓撇撇嘴,表示并不接受。 漫长的白天即将结束,一行人换了另外一家酒店落脚。 这家酒店没有之前的酒店条件好,晚饭向导竟然给他们找到了一个中餐馆。 佟闻漓饿坏了,晚饭吃的饱饱的,吃完后坐在酒店的长廊里靠着身边的人看夜空上的繁星。 “这儿的星星跟蚊子差不多多。”她困意袭来,有一句每一句地在那儿喃喃自语。 身边的人挪了挪肩膀,让她有个更好的位置:“困了也不回屋里睡,非得在这儿喂蚊子?” “这就回,我再躺会。” “你要怎么躺?” 她从他肩膀上起来,示意他把同样卷曲在长廊凳上的腿放下来,“我要躺你的腿上。” 他没说话,按照她想要的那个样子给她靠着,随手摘了一个大大的美人蕉的叶子,在那儿给她扇着风。 深绿色在月光下隐隐约约晃动,她闭着眼在那儿听着草丛里各种各样的昆虫叫声,感受着由他带来的微风,在那儿喃喃自语:“易听笙,如果下辈子我变成了一头白犀牛,我一定会走在你前面,先掉进猎人的陷阱;或者我如果是一只角马,我一定会走在你的前面,帮你挡住鳄鱼的……” 她表达爱意依旧这样直白又浓烈。 他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傻瓜。该保护你的人,是我。” 她在这种安心里很快地就进入梦乡,梦里面她感觉他抱起他,她整个身子随着他的沉稳的步伐进入到房间,落在床上。 —— 后面的行程比起前面来,就轻松了很多。 他们在向导的带领下,去了当地的一个族群部落。 那儿的人还依旧保持着打猎的传统,十几岁的小孩子会做弓箭,也会用自己的弓箭去打猎,打回来的山兔小鹿往火架上一烤就能吃。 佟闻漓还站在那儿和他们比试了射击,她输得一塌糊涂,嘤嘤嘤地在那儿别扭,说自己比不过十几岁的小朋友,先生笑笑,拿过弓箭,试了试手,几发都中,就给她赢回来了。 另外几个小朋友在那儿跟finger比着扳手腕,三个比一个的那种比法。 没有自来水,没有发电机,他们还在钻木取火的年代,这样古朴到甚至有些“落后”的生活方式让佟闻漓很震惊。 但他们好像并不关心世界是如何的变化,人类的文明是如何的进步,他们吃着拷兔肉,穿着兽皮缝制的衣服,用手工冶炼出来的金属当做最高级的装饰,在用鹿皮做的小鼓上敲起那充满这片大陆上的“哈库呐玛塔塔”,围着一堆篝火唱歌跳舞。 那真是人类好纯粹的快乐。 他刚刚去车上给她取驱蚊水,一回头发现她依旧混到人群里和他们一起在那儿唱歌跳舞。她转过头,在篝火里转头看到他好看的眉眼,跑过来,牵起他的手:“一起来唱歌,一起来跳舞吧。” 她歪着脑袋,学着那夸张的肢体语言:“哈库呐玛塔塔!” “无忧无虑,梦想成真。” 番外 圣诞节到来, 天气尤其的冷。 今年冬天佟闻漓早早地就去了巴黎。她最近两年习惯了香港巴黎两头跑的生活,几乎是半年在香港,半年在巴黎。 先生虽然依旧全球飞,偶有休息的时候基本上也是跟着她两地定居的。 他人还在澳洲, 佟闻漓早早回巴黎的原因是因为这段时间出版社的外文期刊选题稳定下来后, 她就有有规律的双休日了,她在市区中心盘下了一个洋房咖啡店, 改造了一下, 做成了一家花房, 还是热火朝天地开起来小生意。 比起她从前的花房,这个店面就大了许多,先生让人送了一台咖啡机过来,还有许多用得上的桌椅板凳。但佟闻漓只要了那台新的咖啡机,选东西改造的那段时间,秋日落叶遍地的大道上, 她拉着他一起去二手市场。 “先生, 您觉不觉得逛二手市场特别好玩。” “怎么说。”他由他牵着,跟她走在枫叶飘落的十一月里。 “我从前在河内的时候,也总是去。你知道吗, 可能有些人觉得二手的东西是被用过的, 清理起来也比较麻烦,况且很容易挑到不好用的东西,但我觉得, 如果我足够认真的话,那我也能挑到好东西。用最低的价格拿到最具有性价比的东西,况且,逛二手市场有助于我了解一个城市, 更好地融入它,你说,是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如果不是陪你去逛的话,我的确不认为它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知道您日理万机,就当陪我逛街啦。” 佟闻漓看中了一套胡桃木色系的长边桌,自带的纹理很好看,她想了一下放在落地窗边应该是很好的。 “落地窗边用不了这么宽的,这种小窄桌就行。”他却指着堆在那儿的长条小木桌说到,“刚刚那个长边桌更适合当主桌,我看它周围能坐个七八个人的样子,到时候如果有小型聚会也是够用的。” 佟闻漓觉得他的建议是靠谱的。 佟闻漓还看中了两个彩釉花瓶,她问了一下价格,那金发碧眼长得像是油画里面出来的店主夸张地比了个价格。 佟闻漓换算成人民币一想,一个花瓶给她报了三千人民币,两只打包说卖给她五千。 “太贵了吧。” “我这是好货,中国唐朝流传下来的,唐彩釉。” 老外还挺懂中国历史的。 佟闻漓挥挥手:“你这也太贵了,我就是中国人,我能不晓得你这是什么朝代的嘛,坑人嘛你这不是。” “哎,你说,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唐三彩,一般人我都不稀罕卖,你懂什么?不买就算。”那老外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佟闻漓听完之后就要拉着身边的人往外走。 “不要了?”先生问她。 “先生,他当我是冤大头,我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那长条桌也不要了?” “不要了,又不是他一家,一看就不是诚心做生意的,不要也罢,我去别的家再找。” “花了一下午的光景好不容易找到的,下一家合适的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哪儿我也不买,你看看他那口气!”佟闻漓咽不下这口气。 他却拍拍她的手臂,宽慰她:“都当老板娘的人了,还真为了这种事较真?” 他知道要找到哪哪都适合的类似家具不太容易,也心疼她为了这些东西跑了一个下午,当然也晓得不是他们拿不出这个价格,只是心里上觉得这东西不值。 “又不是买去当收藏品的,只是觉得那东西漂亮,放在店里也是好看的,万一不小心打碎了也不心疼。他拿着假货也就算了,还敲我竹杠。”佟闻漓在那儿碎碎念,很是委屈的样子。 “你在这儿等着。”他宽慰她,而后折回。 佟闻漓见状在那儿拉住他:“先生,您去干嘛,您可别买,五千块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可您要是花这个钱给我买回来了,我会不高兴的。” “知道了,我还不知道你,放心。” 佟闻漓在午后温暖的枫叶树下的石板凳上等着。 大约过了半小时后,他穿着那件大衣,插着口袋出来了,身边跟着的还是刚刚那个店长,他招呼着店里的工作人员把那货车开过来,把他们刚选好的那些家具都搬上车,随之又拿来两个大箱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刚刚她看上的两个花瓶。 先生朝她走了过来。 佟闻漓连忙往前两步,轻声问他:“您买了?” “嗯,折算下来一百人民币买的,买了两个。” “啊?”佟闻漓惊讶万分,“您怎么做到的,他刚刚可是说五千哎,五千哎!” 他笑笑,从自己的兜里还掏出来两个泥塑娃娃,“我说他那个花瓶上的彩绘颜色都还没干,就不要装什么古董不古董的了,顺便跟他讲了讲什么叫做唐三彩,还建议他要是真想看,我有个搞收藏的朋友倒是有个展,哦你认识的——” 他微微侧头,转过来跟她解释:“我们结婚那会他不是还送了一对青白玉的鸳鸯摆件来的,你记得吗?” 佟闻漓点点头,她晓得他那个搞收藏的朋友。 “他在收藏这一行还是有点名气的,这老板想交给朋友,我就做了个顺水人情,他就按照成本价卖给了我,还送了我们这两个泥塑娃娃。” 佟闻漓从他手掌心拿过了那两个胖鼓鼓穿着圣诞毛衣的泥塑娃娃:“成本价一百的东西他卖五千,他可真不地道。不过这泥塑娃娃是好看的。” 说完后,她手里还拿着那两个娃娃,微微踮脚,对上他的眼:“这样就完美了,先生,你怎么怎么厉害?” 她心情好了之后连夸奖都变得更为诚心了。 他伸出手来,扣了扣她的鼻子:“谁让你总说我无所不能呢。” …… 现在这两个瓶子就放在店里一进来的玄关上,明艳张扬的色彩搭配着店里依旧在冬天开得热烈的鲜花。 佟闻漓启动资金多了后,能采购到的鲜花品种也越来越多了,洋牡丹非洲菊、大飞燕、朱丽叶塔……还有许多各种各样后天培育出来的新型玫瑰品种,林林总总地放了许多。除此之外,因为她的花房也是个咖啡店,隔段时间店内布置的花的品种和颜色都不一样,在人流热闹人人追求品味的巴黎街头倒是很特别的存在,再加上与先生生意场上打交道的人多少也听说这家花房咖啡师她开的,因此生意还不错。 平日里她的生意也都交给店里的人在处理,只有周末的时候她有空才会过来。 今天尤为特殊,她邀请了住在华人街的那几个上海姐姐过来喝咖啡。 先生建议的那个大长桌派上了用场。 三个人懒懒散散地坐在那儿修剪花草,跟佟闻漓学着插花。 来福就躺在桌子底下晒太阳。 “唉,你说好奇怪啊,我原本就是按照你说的步骤做的,怎么做出来的样式就跟你差这么多?”一个姐姐做完后,拿着自己手边上的花过来比着佟闻漓手上的。 “哎呦,你好跟阿漓比的,你看看你这个审美咯。” “我审美怎么了?”她不服气 “审美么审美没有的,天赋么天赋没有的,你不难看谁做出来难看啦。” “啊哟你讲话怎么这么难听的啦,阿漓啊,以后能别叫她一起玩伐?” “还不跟我玩呢,我也不想跟你一起玩的,我每次定一身旗袍你就要跟着去做一套,东施效颦,你这个身材穿不穿得起来的?” “怎么了,全世界就你一个人能穿旗袍了?” ……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吵几年了还吵,好好地阿漓请我们喝咖啡,学插花,你们一点小资情调都没有的。”年轻更长一点的姐姐在那儿劝到,而后又跟佟闻漓说,“阿漓,你别理会他们,他们就那个样子,整天吵来吵去的。” 佟闻漓倒觉得没什么,她的花房还热闹许多。 话题又落到佟闻漓身上了,几个姐姐差不多弄好了手里的花束,又在那儿邀请到:“明天周末阿漓,去我家打麻将吗?” 佟闻漓:“奥,明天不行……” “怎么不行,三缺一。”她这话一出就遭到了好几个姐姐的反对,“不会是你家先生觉得我们不学无术不让你跟我们玩了吧?” “啊,不跟我们玩吗。阿漓你可从我们手上赢了不少的钱,赢完钱就收手了?” “一定是她家先生怕你带坏她。” “我怎么带坏她,我不要太疼她。” “就你那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一把年纪也没给稳定的对象,谁家丈夫愿意让自己太太跟你玩。” “怎么?老娘男朋友多你羡慕?说明我魅力大好吗,再说了,你们不是还跟我玩,那你不要跟我们玩好了,我们自己玩自己的。” “你……” “好了好了,怎么又吵起来了!” …… 躺在桌子底下睡觉的来福都被吵醒了,拉伸了一下身子后懒洋洋地过来用头蹭佟闻漓的手。佟闻漓苦笑不得,只得在那里劝着:“不是啦,不是故意不和你们打麻将了,是明天我家先生要回来呢,圣诞节呢。” “什么?明天又是圣诞节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你们几个都不过洋节,圣诞老人真满大街走你们估计都不知道圣诞节到了,行了,那明天阿漓你和你家先生过,今天要不要跟我们去打麻将,我煮了红豆羹,你上次吃过最爱吃的。” 佟闻漓:“我还开着店呢姐姐们。” “又不用你看,店员不都在吗,走啦,姐姐们的天赋不在插花上,只在打麻将上。” “是是是,我这审美真不行。别让我插花了,饶了我吧,打麻将行,我爱打麻将。” 佟闻漓拿他们没办法:“好吧那我收拾一下,去姐姐家吃红豆羹。” “三缺一!三缺一!就等你加入我们了!”一行人于是高兴。 她随即收拾了东西,随着几个姐姐们出门,刚越过拐角,几个人就看到路边打着双闪要停下来的车。 “哟,看那车,得要不少钱。” “估计又是哪个富家公子,哎,出来了,啊,不是吧,长这么好看?” “人家带着墨镜呢你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了?” “你看这身材在这里,你再看面部轮廓,已经人中龙凤了,我打赌,他那双眼睛差不到那里去,而且车内饰也很贵,天呐这种男人倒是谁在谈啊……不对,哎?这人我怎么有点眼熟。” “聊谁呢?”佟闻漓刚刚给阮烟发完平安夜的问候就听到周围的姐姐叽叽呱呱一顿讨论,她一抬头,发现远处停了一辆流水线条轮廓硬朗的黑色轿车,高调的很。车子她很陌生,但戴墨镜出来的人,他就有点熟悉了。 哦,她想起来,前些日子他说他说给她换辆车,她没走心的说换一辆更男士款的吧,她手上那辆因为一看就是女士开的被保安悄悄埋汰过车技,好丢人的,她当时陷在那个情绪里随便一说,说要搞一辆一看就是嚣张的富家子弟开的车,看谁还敢议论她。 “行,回来就给你提。” 她就是当时随便一说说的,他怎么还真去提车了。 她这头正在这么想着呢,那头的人已经走了过来。 墨镜一摘,倒是走到他们面前礼貌点头:“各位好。” “啊,我就说这跟天上人间一样怎么出来这样一号人物呢,原来是阿漓他家先生,那个,阿漓不是说您在澳洲出差要明天回吗?” “是的,但今天平安夜,总是想今天就能回来。”他谦和笑笑,“我家阿漓喜欢热闹。” 这话一出,姐姐们顿时感觉自己就很多余了。 年纪稍长的反应过来,拉着其他两个就往外走,“那个,阿漓啊,那我们先走了哈,回头再见。” 那两个被拉着还念念有词:“不是三缺一说打麻将去吗,怎么走了。” “傻不傻,傻不傻你们两,我真服了。” …… 三个人推推搡搡地往外走。 街角就剩他们两个站在那儿。 佟闻漓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类旗袍丝绒套裙,头上带了个圆圆的小帽,倒是有些像民国时期的留洋千金。 他身穿黑色羊绒大衣,插着口袋站在那儿,朝他抬抬下巴:“穿这么好看,给谁看去?” 她也不走过来,站在那儿把手缩进宽大的敞袖里笑:“自然是穿给你看的。” “我可没说我今天回来。” “那您不是也回来了,还看到了。” “嗯。”他轻轻点头,上前一步,去牵她手,她袖子的手被一点一点地被他攒出来,由他一寸寸地握进自己的掌心里,他压低声音:“佟闻漓,你穿这么好看,你真是犯罪。” “多大的罪?” “死罪。”他微微侧头。 她抽回自己的手,指着那辆车说:“那是给我买的?” “嗯。你说要搞一辆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车的。” “我只是说说嘛。买车干嘛,浪费钱。” “你刚去哪儿?”他没接她这一通埋怨。 “去那几个姐姐家打麻将的。” “怎么不让人去家里打。天都要下雪了。” “我今天要是带他们去家里打,明天全圈子里都传遍了,到时候你的那些生意上的伙伴,那些有求于你的都要来跟我约打麻将,我头都痛死了。” “那也得他们会打才行,法国人会打麻将还是少。要是他们为此真学打麻将给你当个牌友,那什么生意都是好说的。” “您倒是说的轻松,那些富太太都是人精,谁都不好打发的,能从天文地理聊到历史经纪,又能从文艺复兴聊到米兰时尚,个个手不释卷,脚不踩地,我为了维护你的面子我还得跟着聊,我很累的。” 她喋喋不休地抱怨,说起话来几次要把手抽走,但却都被他拉了回来。 白色纤细手腕在拉扯之间露出来,他目光所及,勾起唇角:“行了,补偿你,好不好?” “怎么补偿?” “我瞧你穿这套衣服挺好看的,就是缺个首饰,配个什么好呢?” 他若有所思:“翡翠吧,配个翡翠镯子,我觉得好看。” “哪有翡翠镯子卖。”国内倒是说说看,这会儿在巴黎,哪有那么符合中式审美的翡翠镯子。 “我知道有个地,跟我来。” 佟闻漓后来跟他绕过市中心的闹市,往郊区边上开去。 临近圣诞节,街道上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门前都放着圣诞树,挂着亮闪闪的彩灯。 车子停下来,外面开始悄无声息地下雪。 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等我”。 佟闻漓眼见那些从天而降的雪花悄悄地落在车窗上。 他下了车,走到她的那边,帮她把车门打开,随即撑开伞,帮她用手挡住车顶防止她碰上,“慢一点。” 她稍稍带跟的高跟落在只是积攒了一层的薄雪上,之后躲进他的伞里。 “等等。”他停下来从后座给她拿出一块羊绒披肩来,绕过她的肩膀给她加上,“冷不冷?” 她摇摇头。 “还不冷?”他见她鼻头微微发红,眼尾下也有一抹绯色,于是更靠近她一些,“只管貌美不管寒冷对吧。” “人家不冷。”她轻轻嗔怪. 他不语,只见她搂得更近些,快步走过风雪。 进了屋里,壁炉烧着火红的炭火,温度适宜。来接他们的是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男人,先生介绍说可以尊称他一句沈老。 沈老平时爱倒腾珠宝,尤其是翡翠,他常带着一伙人去缅甸进货,之前先生去东南亚的时候说起来还救过沈老一命,因此两人联系往来从来密切,只是他最近几年总是不见人影,也是这段时间才回到巴黎的。 “也就是你小子来的巧,明个我又不在了。” “您这是又要去哪儿?” “我要去中国,我听说啊有个珠宝拍卖会,说是发现了一个翡翠原石,开了四千万的天价,如果真是好东西,我势在必得的。” “瞧瞧沈老。”先生拉她过来开玩笑,“我还在被太太说玩几百万的车的时候,沈老已经开始玩上千万的东西了。” “你看你又损我是不是,四千万对我是倾家荡产,但对您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了。但没办法,谁让老头我就是好这一口呢,若是真让我拍到那世界罕见的原石,我倾家荡产又算得了什么,我名垂千古!” “自然,您这匠人精神我是佩服的。” 佟闻漓来之前就听他说这位沈老赌石如命,赚的时候也赚,赔起来的也真的是赔,一把年纪了玩得还挺大。 “哪里哪里,我一辈子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成家就这点爱好。”沈老被奉承了几句倒是有些飘飘然,“不然的话,还要跟先生一样,大雪天光临寒舍为太太挑首饰。” “成家有成家的好,有人挂念,沈老您体会不了这种给太太买东西的快乐。” “哟,您秀恩爱呢。” 他低低地笑起来,“别卖关子了沈老,把你那些宝贝拿出来我瞧瞧。” 沈老带着他们往里面走,他走到一副字画前面不知道是摁了哪里,原先挂着字画的墙壁就跟有机关似的分成两半断裂成一道门,而后就跟放电影似的变出另一个房间来。 “好厉害。”一直没说话的佟闻漓轻呼一声。 “谬赞了,我平时爱研究了一些奇门遁甲之术,这些都是不入流的皮毛。” 进了屋子后,佟闻漓眼见那跟层层的陈列柜里放了不少的翡翠制品,全是一水的玻璃种,透明度极高。 “这一排是我的珍藏,帝王绿传家系列,入股不亏,传承收藏价值极高。”他在那儿嘚瑟。 “好是好,贵也够贵。但与我太太不搭配。”他却看了一圈之后好像不是很满意。 “啊?”沈老愣了一下,往常有人来找他买翡翠要么都是场合需要要么就是拿来做传家珍藏的,为了一身衣服让他开了密室的门的还是头一遭。 “你觉得呢阿漓。”先生看向她。 佟闻漓还趴在柜子上数那标着珍藏市场价值的卡片上的几个零呢,她抬头说道:“我也不懂哎。” “翡翠颜色自然是越正越好。”沈老解释。 “太正了不配这套衣服,这样,沈老,您这儿给我挑一个所谓的传家系列的,价格无所谓,要您这儿最好的,然后我们阿漓再挑一个平日里带的。” “啊?”佟闻漓闻声过来,“怎么还要再买一个。” “沈老说的什么传家系列,我觉得也必要。其他的呢,再挑挑,这个好不好——”他指了指她手边的那个,青玉白色,淡蓝色小飘花清澈,纹理渐变,倒没有像帝王绿那样过于稳重,压着她岁年了。 “这个倒是好看的。”她不得不承认他审美在线,总能挑出她想要的。 “那就这个了。”他指了指玻璃柜,让沈老把东西拿出来。 “哟,先生,我这也不便宜啊,你别看纯度颜色不是最高级的,但这一款也是玻璃种的,特别的很。” “您别吹了。”他拂手笑笑,“我不跟您讲价,该多少就多少。” “那行,那您爽快。” 沈老高高兴兴的拿出手边的这只青白玉色的,又回头去包装那只帝王绿的了。 佟闻漓一直着急,但就是怎么都插不进去话,这会得了空,她连忙说:“先生,要一个就好了,那个帝王绿的不要了,好贵的。” “便宜的我还不要呢。” “可是家里有好多珠宝了。” “翡翠总是没有的。”他牵她手过来,拿过那个手镯,温柔地给她套进去。白皙瘦削的手臂上荡上那翡翠镯子,他才觉得什么玻璃种说的才名副其实。 她白皙的手腕配着清冷颜色的确是好看的,他握着她的手臂缓缓说道,“要是家里什么都有的话,你今天这一身出门,手上也不会空荡荡的,所以还是我买的不够多。” “这样吗?”她见那翡翠镯子的确好看,微微晃了晃手腕:“您会不会太骄纵我了。” “我只怕你要的不够多。” 他捏捏她的脸:“你不知道,给我太太买东西有多么的快乐。” “多么的快乐?”她随他出了门,由他给她开了副驾驶的门,在那儿认真地问到,“在您心里,给我买东西的快乐排行第几?” “排行第二。”他关了门。 “才第二啊?”她有些小小失落,而后又收起不满,双手抱在一起,微微掀开眼皮用“我倒是要看看什么在你心里”的眼神看着他,“仅此于什么?” 他一下,过来给她系安全带,一本正经地说: “仅次于上床。” 番外 那年, 先生陪佟闻漓回广东祭祖。 佟闻漓十几岁离开广东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亲近的亲属了,也就有个堂伯还算是亲近点,前些年在东北做生意,也是这两年才回的广东。 也就是他回来后, 这个家族里才像是有个大家长一样, 把他们四分五裂的远亲都合计起来,还煞有其事地找人排了族谱, 让人新建了祠堂, 还托人去山间寺庙盘了一块风水宝地, 让佟谷洲的灵牌放在那儿日日受香火朝拜。 长辈们操持起这些事情来周到又具体。寺庙方丈最后把一小贴字帖交给她,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她父亲的亡灵不再漂泊于海上,终能长眠于地下。 佟闻漓对这样的神灵玄学不置可否,但不好拂了大伯的好意,对他安排表示感谢又尊重。 大伯每每谈及她父亲, 总说他命不好, 没能看到她回到故土,也没能看到阿漓成家。他后来打听了许久才知道,那个没心的姑姑早年间就是犯事了才跑到外头去的, 还有她那个早早就抛下他们走的母亲, 据说嫁了个富商,有了自己的家庭,他还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说阿漓回来了成家了,母女一场,要不要来见见,她沉默了许久后, 说的是,还是不来了吧。 大伯每每说起这事,总是一脸嫉恨,说她真是狠心。 佟闻漓却并未有觉得什么,她对此已然接受。在外漂泊一场,她其实知道什么是最可贵的,她与她应该本来就没有什么母女的缘分,她也不奢求她能爱她,要是她来与她见面,佟闻漓倒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去面对她。 原先跟着家族里的一些长者去上完香的先生这会回来了。清明时节雨纷纷,他的伞面微微往她偏:“我们该走了。阿漓。” 他晚上因为工作还要赶去上海,他们于是告别家中长辈,撑一把伞,先从山间的小路往下走去。 或许是因为清明节路上的所见所闻,两人之间鲜少说话,只是依旧牵着手,他们大约都是在亲情这一块无所依托的人,在这样的日子里,不知道该怎么样互相去抚慰那说出来扭捏的情绪。 尽管他把伞倒到她的边上,那些细密的雨丝还是从四面八方钻进伞里。 最后还是他开的口:“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喝杯茶?” “去哪里喝茶?” “酒店吧,早间起来客房服务说茶室上了最新的一批节前龙井,去尝尝。” “可您要去上海。” 他撑着伞,站在山间的一块被行者踏至光滑的岩石上,在蒙蒙雨气里,他目光浅浅地看着她:“突然就不想去了。” 她明白过来,他不知道怎么缓解她这没法破除的情绪,索性就干脆陪着她。 像是那挤压了所有的情绪莫名奇妙地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不由分说地伸出手去拥抱他的,把手贴在他的腰间,随之眼睛就酸酸的。 他由她抱着,伞绕到她身后,雨丝飘摇的雾气,祭祀用的圆形黄纸偶有掉落在地面,他手随之去拍她的头:“别难过,我在呢。” “好奇怪啊。先生,我跟自己说过的,不要难过,不要可惜,不要怀念,不要回想。可我总是在想如果呢,如果阿爸还在呢,如果我有爱我的阿妈呢,如果我跟你的现在和未来有那样的像所有的普普通通的夫妻一样被最亲爱的人祝福呢?”她靠在他的怀里,任由雨丝落在自己的睫毛上,把眼前的世界模糊成潮湿的一片。 “哪有你这样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的。”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头,“人喜欢一些更美好的假设是长在我们的基因里的,但是当我们发现那些假设成不了真的时候,也不必太过难过,爱你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一直爱着你,虽然,可能像你说的,我们不能像一对普通的夫妻一样,在日后长久的婚姻中讨论这个假期去拜访哪一方的父母,在组建家庭的时候收到他们的欣慰一笑,在要慢慢学会更加成熟的婚姻道路上得到他们许多的关爱和期许,或许遥远的将来,我们没法带着我们的孩子与他们促膝相谈,共享天伦……那说起来都是好遗憾的事,是不是……” 她听到这儿,依旧酸胀着眼睛,重重地点点头。 他知道她在遗憾些什么,他说的是完全对的。 “可是,我们有彼此啊。你看,我们目前的财务情况,并不需要彼此的父母□□们小家庭以后无人帮衬的心,至于那些庆祝团圆寄托思念的日子……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也会努力做一个好丈夫,即便无人能长在一个长辈的立场告诉我们未来婚姻的路要怎么走,我也会一直学习,一直努力给我们一个彼此温暖的家,至于那些促膝长谈和天伦之乐……或许有一天,我们的孩子问起外祖父外祖母,问起祖父祖母……可能他们会听到很多很多的睡前故事,我们会用自己的一种方式告诉他们什么是血缘关系,什么是亲情羁绊。你瞧,那些并非是无法解决的困境。” 他说的缓慢又温柔,就像从前一样,那对他来说那虽然是人生让人感觉慌乱的事情,但却是他有信心也是有能力为她摆平的事。 他永远是她的避风港,那些年长她的岁月并不简单的只是一种眼界,更是一种安全感。这让她不再害怕遗憾,不再害怕那些血缘羁绊,不再害怕付出亲情,也不再害怕回忆过去。 这样的底气让她几年后有了自己的孩子的时候,能平淡地告诉他们,那些值得被记住的人。 “外祖父真的是个好勇敢的人。”妹妹盖上被子前,还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这样说道,“妈妈,我听哥哥说,大海里面有鲨鱼,海底里面还有无数的珠宝,外祖父是去找宝藏了吗?” “是啊,他说等妹妹长大了他就回来了。” “那我想要快点长大。” “那你多喝牛奶哦,不能挑食。” “可我不爱喝牛奶,还有没有不喝牛奶就能长大的办法。” “没有哦。”妈妈坚决回绝,“没有一个小宝宝是不喝牛奶就会长大的。” “那哥哥呢?” “哥哥也是喝牛奶长大的。” “不。”妹妹摇摇头,“妈妈,我看见哥哥把牛奶藏起来了。” “哦?藏哪里了?” “床底下,但是他让我不要跟妈妈讲。” “那你怎么还跟我讲。” “骗人是不好的行为。妹妹不喝牛奶,但妹妹不骗人哒。” 原来如此,难怪怎么不爱喝牛奶的兄妹俩最近哥哥却改性了,她还以为是爸爸教训过了。 “好了,妹妹要睡觉了。睡觉也可以长高哦。” “你会陪我睡吗妈妈。” “会。” “那哥哥呢,你陪我睡哥哥怎么办?” “哥哥一个人睡,哥哥已经是男子汉了,不需要妈咪陪。” “那我什么时候变成男子汉?爸比说男子汉要保护妈妈,我也想保护妈妈。” “谢谢宝宝,可你是女孩子,不会变成男子汉的。好了快睡觉了,给你拍拍好不好。” “我爱你妈咪。” “我也爱你宝宝。” 奶呼呼的小东西闭着眼睛,儿童房里淡淡的床头灯落在她小脸上,留下一层因为纤长的睫毛而形成的淡淡阴影。 妹妹就是这点好,睡觉踏实,说睡就睡了。 等小朋友睡着后,她悄悄起身,带了门出来后又转身进入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哥哥倒是睡着了,拼到一半的积木还在枕边。她给哥哥盖了被子,又从他床底下找出来两个牛奶瓶子。 这会睡得正香的小朋友还不知道自己被亲妹妹出卖了。 佟闻漓拿着两瓶牛奶顺着旋转楼梯走到楼下客厅,趴在那儿睡觉的来福一家把头伸出来见到是她,虽然略显失望但还是过来摇尾巴。。 “瞧瞧你们,还等那两兄妹玩球呢,这都几点了,狗狗也要睡觉了呀。”她摸摸他们的头。 门外传来动静,原先困倦的来福一个惊醒匆匆往门外赶,密码锁一响动,门被打开,散了会的人这会才到家。 两只狗狗热情迎接,先生顾不得他们的热情,在那儿一边脱外套,一边又戏谑到:“谁家小狗狗怎么乖呢。” 他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疲倦,但跟小狗狗打招呼还是轻轻柔柔的,让人一眼就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很爱自己的家庭。 他脱完衣服后从台阶上来走到一楼的客厅,抬头之余见到面前站着的穿着简单的家居裙套着披肩的人,倒是有些意外,加快脚步过来:“宝贝还没睡?” 他说话间余光落在她的脚踝上,见她依旧光着脚站在地板上,随即又摇摇头:“佟闻漓,你这坏习惯可真不好,是谁每次生理期嚷嚷着肚子不舒服的,你这样直接踩在地板上多凉。” “我就踩一小会……”光脚的确是她改不了的癖好。她人还站在桌子边上,手里还端着一杯热牛奶,还没为自己辩护几句呢,就被刚说完话的人抱到了桌子上。 他只是稍稍一用力,托她跟玩似的。 他靠近她几分,手掌撑在桌边,微微卷起的衬衫袖子边有些乱,高挂的悬灯下,他把她整个人拢在自己的身影里,身上熟悉的那种清冷松木的味道传来:“小祖宗们都睡了?” 她想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可对上没几秒,她又看到他眼底的深意,她只敢把自己的眼神落在他薄薄的唇上,去推他几下,可是又没有推动人:“这都几点了,小朋友当然睡觉了。” “嗯?”他煞有其事地去看自己的表,而后弯了弯唇角,单手把人往自己怀里带,揉着那绸缎睡衣料子,低头吻下来,唇瓣交错之际,他再往桌子边上靠近几分,她原先放着的杯子里的牛奶晃荡成一圈涟漪,在灯下抖了抖。 “环着我的脖子。”他指挥她。 她只得伸出手去,纤长的手臂垂落随他抱着去浴室。 她发现他很喜欢在水里,尤其是淋浴头下,但她却还是会有些害羞,直面的人体构造让她很清楚他们两个的差异,某些体型差在站着的时候会被坐下来或者躺下来更明显,这让他有时会需要弯腰,那明明是不好发力的,他却乐此不彼。 他依旧有去健身,大约五六点他就起来了。去家里的小健身房锻炼一个小时后再回来洗澡,洗完澡后又缠她一会,她那个时候还晕乎乎的刚醒,次数多了后总是很不愿意配合,他一只手随便一握,她双手被扣在那儿就动弹不得,哭过闹过撒娇过都没用,他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他每天的晨间运动,雷打不动。 然后他们会从三楼的起居室下来,这个时候阿姨已经做好早餐了,他穿好衣服后并不像婚前一样有时间在那儿看着早报,得忙着先去二楼的儿童房里把那两个小祖宗叫起来吃早饭。 可怜的小宝小小年纪就要去上学,佟闻漓有些不忍心,说要不等他们大一些,先生本来也是同意的,但是在哥哥打碎他母亲上次寄回来的那套路易十三时期的盘子,妹妹给来福化成性感“嫩模”后,他还是觉得,托儿所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家里阿姨完全看不住他们,他在家还好些,总归也能端起父亲的威严和架子。但爸爸妈妈不在,家里就鸡飞狗跳的,这两兄妹别提有多能折腾了。等他们回来之后,看来福骂骂咧咧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是受了什么罄竹难书的委屈。 这会,他身上抱了一个还趴在他肩头把头发睡成自然卷的小肉包,手边还赶着一个纽扣系的乱七八糟却依旧坚持要带着绅士领结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帅哥”。 面前的人磨磨唧唧的,他伸出腿轻轻踢了踢: “快点的,迟到了。” “老爸,您别催了,我已经很快了。” 穿好西装的男人在镜子面前给哥哥挤好牙膏,递给他:“自己刷牙,我要给妹妹刷。” 哥哥接过,一边对着镜子在那儿捣鼓着自己的领结,一边又自言自语:“妹妹好懒。” 这头把头发揪成一个小揪站在凳子上等着爸爸刷牙的妹妹:“哼。” “今天去幼儿园听老师的话知道嘛,不许打架,不许互相换裤子穿,知道嘛,要是今天再让老师打电话给我,你们两个都完了,听到没?”站在那儿的男人拿出父亲威严,声音微微压低,很有唬人的做派。 “听到了。”齐声回答,这会倒是听话。 “嗯,乖乖刷牙。”他站在那儿,左右各盯着一个,“认真刷啊,上下左右都要刷。” “爸比——”妹妹刷到一半,顶着各泡沫脸转过来,“我可以让安比老师打妈咪电话吗?” 妹妹仔还在想刚刚老师告状的事情,被威胁了打算挑软柿子捏。 “不可以。安比老师没有妈咪电话。” 她懊恼地摇头:“妹妹仔不想要给爸比打电话。” “你不惹事安比老师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他给她递上小杯子,让她漱口,叹口气:“我真是谢谢你们了,小坏蛋,都是跟谁学的,一个比一个皮。” 妹妹还在那里继续问: “爸比,你有没有不喝牛奶就长大的办法。” “有。”他不走心地点点头。 “是什么?”这会刷完牙的两小只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他一手拎一个,挑挑眉总结到: 听妈妈的话。 番外 其实小两口没想到这两小崽是这么两个混世大魔王的。 怀孕那一会明明还挺让人省心的。 其实备孕这个事情吧, 爸爸很早就开始张罗了,这事再往前追溯,都要追溯到他回北京找她那会就开始戒烟这个节点。 他说为了以后的宝宝要烟酒都戒,饮食规律。 佟闻漓:“那么早你就对我怀有不轨之心?” 他却理所当然地笑笑:“早就一辈子认定你了。想娶你, 当然也想和你有我们的宝宝。” “宝宝哪能说有就有。” 佟闻漓却觉得这种事要靠天时地利人和, 急不来的,爸爸却不由分说日夜努力。 他这么努力的原因当然除了想要BB之外更多的还有他说可以名正言顺地无间隔地接触。 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第一次出现孕吐的时候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她那段时间总是肠胃不好, 她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消化不良。 等到她做回餐桌山吃早餐的时候, 那种难受的感觉还是再度袭来,她捂着嘴反应了一会,坐在餐桌那头的人连忙走过来,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 “可能就是早上起来吃的有点腻了。”她弱弱地说。 他看了一圈桌面上的早餐,她刚刚就吃了一点清粥小菜的,哪有腻的东西。但他是知道她这段时间的小胃病的, 第一反应是胃病又复发了。 “家庭医生这几天都不在, 我们得去医院。”他随即拿过她的外套,让司机开了车,又在车上打了几个电话, 委派别人出席参加原定于今日的商务会议。 佟闻漓的难受是一阵一阵的, 这会她好受了很多,攥了攥他的衣服袖子,“先生, 我没事,让阿姨陪着我就行,你送我到医院门口就好。” “来都来了,总是要出结果我才放心。”他拒绝了她, “讲道理来说不应该,前段时间医生说你胃不好,我已经让阿姨平时做东西的时候多有注意了,休养这么一段时间照理来说也不应该再这样。” “可能就是好的慢一点。”她揣测,“也不是经常发作的,偶尔几次。” “医生看了就知道了。” 几人到了医院,医生大概询问了一下情况,而后做了一些常规的例行检查。他们坐在医院的长廊里等结果。 “喝一点温水,慢一点。”他去打了一点温开水给她。 因为是私立医院,来往的病患要少很多,就连长廊外面也一改平常的白惨惨的墙,变成了景色透明的落地窗。 明媚的春光里,湛蓝的天空上掠过几只飞鸟,洁白云朵漂浮,暖和的阳光洒在人身上。 身边的人陪她坐在那儿,像是怕她不舒服,轻轻地攥着她的安慰她:“没什么事的。” 他知道她不爱来医院,所以每次不管有多忙都会哄着她也陪着她。 从前几次她吐的时候,他们都很慌乱以为是怀孕了,着急忙活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做完一通检查却说是因为她最近肠胃不好。 如今再次面对这种重复的场景,他们也淡定了很多。 和煦的春风拂过她的裙摆,其实她在那一刻是有感知的,来自于同一种心跳的分享,好像那云朵后面有一个小天使选中了她,而后在这样一个温暖又惬意的日子里,不顾一切地朝她走来。 “先生……”她想要把这种直觉早早地告知他。 “易先生,佟太太,两位这边请。”护士却在这个时候来叫他们。 “好,走,阿漓,我们进去。” 里头坐的那位医生是他们的家庭医生斯密史的熟人,之前他们也见过。 先生扶着她入座后着急地问:“医生,我太太怎么样?” “两位以后来怕是要换一个科室了。”医生却笑盈盈的,“恭喜两位啊,你们要有小BB了?” “啊?” 佟闻漓还没有太大的动静,倒是身边这一位比自己的反应还要大。 “医生您说的是真的吗?” “我还能偏你们二位不成。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自己来看。” 这话说完,他就从椅子上起来,趴到医生的电脑桌面前,在那儿比任何人都看得认真。 “您看,B超显示的这儿就是宝宝,而且哦,你们看这边,最后的诊断结果是双孕囊。” “只指我们会有两个宝宝的意思吗。” “双胞胎吗?”佟闻漓都有些震惊。 医生笑笑:“看起来爸爸是做过一些功课的,双孕囊很少见的,可能是两个性别一样的宝宝,也可能是龙凤胎。在单囊里的两个宝宝可能会互相打架,双囊的宝宝基本上就不会了,彼此都有各种独立的房间,安安稳稳的。” “两位很幸运哦。”许是少见,就连医生说起这话的时候眉眼的笑意都有些藏不住了, “已经五六周了,可以检测到胎心了。” 小两口目瞪口呆,佟闻漓只是感觉可能有宝宝了,但没想到有两个宝宝。 “阿漓,你听到吗,医生说我们会有两个宝宝。”他说这话的时候人半蹲在她椅子边上,比她还矮一些,仰着头看着她,脸上喜悦藏不住,“还有可能是龙凤胎!” 他伸手牵过她的手:“老天对我会不会太好了一点,我有你已经很幸福了,现在还有宝宝,而且是两个宝宝。” 她难得看到他这样的高兴和激动,晃晃他的手,柔声说:“宝宝来到还早呢。” 医生也在身边建议说:“是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要按时产检哦,如果爸爸有空的话爸爸最好都能陪着,初次怀孕没有经验妈妈容易紧张。” 他认真地聆听着注意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从医生那儿还拿了基本专门的讲孕期注意事项的教材来,陪她回来的时候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当心”、“慢一点”。 佟闻漓觉得自己这会比皇太后还金贵,她见他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易听笙你会不会太小心了点,我这才刚开始。” “我怎么能不小心,上上下下三口人呢。”他扶她坐下,脱了外套后给她倒杯水,在沙发边上走来走去的,而后又觉得不对,又把外套穿起来,“不行,我得出去一趟。” “去公司吗?”她这头刚这样问到,就看他依旧拿起了电话,做了一个等会再说的表情,大概是打给了林助。 “对,我休假,归期?”他打电话说话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她,“归期暂且不定。” “那几个必要的会我线上参加,需要我签字的文件你给我搬到香港这边,非必要的局我就不参加了。慈善晚会——”他从抽屉里把车钥匙拿出来,在那儿换鞋,“慈善晚会你去吧。” “怎么去不得,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应付他们你不知道啊。点头,微笑,找一个女明星,挽着手上去就行,简单到都算你是白拿工资的。” “董事会那帮老头你不用管,让他们囔囔吧,都嚷嚷多少年了,要不是面上不好看,早就让他们内退了。财务总监那边的月报你还是要发我邮箱,是加工过的版本,别扔给我一堆数据毫无重点的。” “至于秀场——秀场那个你就别管了,让vicky直接给我汇报。” “去旅游了?上一季的秀场销量搞成这个样子她还好意思去旅游?”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文件发我邮箱,我早上和晚上会查收一次的,紧急的事项call我,但请尽量避开国内的休息时间,不要吵到我太太休息。” “好的先生。”电话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一脸惶恐却又努力保持镇定在那里飞速记录的林助满头大汗。 林助等着那头的电话要挂的时候,那头微微沉默了一下,他都以为是掉线了的时候,先生的声音又缓缓响起:“那个——” “香港最大的母婴商场,在哪儿?” —— 佟闻漓觉得他恨不得住到母婴市场去。 这些天来来回回地往家里已经买了不少的东西了。 大到有婴儿床、婴儿推车、消毒柜、安全座椅……小到又辅食软勺、宝宝湿巾、婴儿棉签……还有各种各样的安抚玩具,细致到她这个做妈妈的都觉得自愧不如。 当然他也不是每一次都买对东西,家里找了产前辅导的老师,从婴幼儿用品到准妈妈的餐食和运动都有讲究,他买的一些东西就无情地被老师批评了,也乐此不疲,再去换就行了。在公司里他说一不二的他,但到了育儿师的面前,也跟个学生一样拿着笔在那儿做着笔记,佟闻漓觉得这画面真的太有趣了,于是在那儿翘着二郎腿吃着草莓丢他草莓蒂,他一边悄悄地恶狠狠地说佟闻漓你完了,一边依旧在那儿不为所动的把老师说的话全部记下来。 每次产检,他总是陪着她去。 佟闻漓刚开始是有点紧张的,但后面熟悉了流程之后,随着月份打起来后,她能从B超看到宝宝,反倒还有点小小的期待。 她知道他公司事情忙,自己也能应付产检。偶有一次没有叫上他,等他开完电话会议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自己到医院里了。 她跟平常一样坐在医院的长廊上等着护士叫她。身边坐着的那个女人却好像一直在哭。 刚开始是小声的啜泣,等到身边一个年长的女人走了过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嚎啕大哭起来。 那个年长的女人应该是她母亲,一直拍着她的背说:“没关系的。” 那个女人依旧一脸痛苦,含糊不清地说着:“为什么就停止了呢,我明明之前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的,为什么胎心会停……一定是医院的设备出了问题,妈,宝宝还在我的肚子里的,我能感觉到的……” 她母亲一脸惋惜,忍着难过在那儿安慰着她。 后来他们走了,这头的佟闻漓却听得眉头都皱起了起来,手开始有些不安地放在自己的只隆起一点点的肚子上,她觉得他们太安静了,安静到她都有些害怕。 医生也说过双囊的宝宝有可能最后只会剩下来一个。 她坐在那儿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莫名其妙地掉下眼泪来。 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皮鞋,而后她的手被眼前来的人牵过,空旷的走廊里她听到他缓一口气的声音,猜想他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怎么一个人来,也不等我。” 他把她的手往自己掌心里拢:“这么冷?穿少了。” “嗯?”见她不说话,他低下头看来去看她的脸色,这会才看到她眼睛红红的。于是他像是有些慌,从椅子上起来,又蹲在她面前,“怎么了阿漓?” 她抬头,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像是委屈死了; “不是说有两个吗,为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什么动静?”他被她哭得措手不及,伸手却揩她的眼泪。 她还停留在夸张的想象中:“先生,你说,会不会宝宝停止心跳了,我感觉不到。” “胡说什么呢。”他轻轻地斥责她。 护士刚好来叫他们,他扶起身边的人,“别胡思乱想,听医生的。” 其实产检过程中医生说宝宝成长的很健康,她躺在那儿可以看到他们的样子,小小的,虽然只有一个依稀的轮廓。 他全程陪同,出来后在继续在那儿安慰她:“你看,宝宝不都没有事情吗,健健康康地不都长大了吗?哪有你说的那种吓人的情况。” “我是不是很傻。”她这会安下心来才发现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了。 “怎么会傻呢,医生说了,你这是因为怀孕了体内激素波动导致的情绪敏感。怪我,怪我拖了一会,我应该第一时间陪你来医院的。” “是我不想麻烦你自己来的。” “傻瓜,我们是夫妻,这本来就应该是我们共同面对的,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把报告单收起来,牵着她的手走向停车场,“这两个小家伙,估计是不爱闹腾的性子。也好,往后也省心些。” “那也不能太内向了。”她小声说道。 迎面吹过来一阵暖风。 “张弛有度。”他笑着说道。 —— 怀孕带来的一些变化对妈妈来说是很挑战的。 她的体重开始有了一些变化,做事情也越来越不方便,性格也开始有一些变化,从来乐天派的人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好在爸爸永远陪在身边。 她早早地就申请了居家办公,虽然总编说薪酬上只能有基本工资,但毕竟他们一家也不是靠她的工作撑起的。爸爸更是巴不得她能在家里,好让他天天都看着,所以在这事上他们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这大半年来,他几乎也都呆在香港,也就期间飞过几次巴黎。 秋日很快来临,叶落满院。 从机场回来的人没顾得上去休息倒时差,推开家里的门的时候没看见人,他随即转了一圈:“阿漓?佟闻漓?” 他把衣衫外套放下来,“人呢?” 回应他的只有从厨房匆匆出来的家政阿姨,她帮忙收拾着东西:“先生,您回来了。” “太太呢?” “太太在后院晒太阳呢。”家政阿姨手上还拿着一盘洗好的果盘,“我正要给太太送水果去。” “给我吧。”他接过果盘。径直往后院走去。 秋日午后的风还没有那样寒冷,但叶子已经全部变黄了,飘飘洒洒地从枝头上落下来。 院子里的人穿了一件与秋日光景差不多颜色的半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牛仔背带裙,头发全部梳起来,整个人在阳光下看上去暖洋洋的。 “阿漓。”他出声唤她。 她转过来,像是欣喜,弯弯的眉眼荡漾开笑容:“呀,提早回来了?” “想早点回来见你。”他再往前走几步,把果盘放在藤木桌子上,“在干什么呢?” 说完之后他就看到了她手里还拿着一个专门用来打扫落叶的落地吸尘器。 这可把他吓坏了,他连忙往前走过去,夺下她手里的东西,“啊哟我的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呢,这玩意你一个孕妇可不兴碰啊。” “阿姨还说你在晒太阳,这阿姨也不细心啊。”他收东西之际连带着对阿姨也起了埋怨。 “我是在晒太阳的,您别说她。”佟闻漓这会空下手来,随意一挥,“我就是看院子里落叶很多,想收拾一下。” “家里缺人了要你收拾?” “我也没有那么娇弱,这个也不重,轻轻一推就能在地上自己跑。 “万一给你绊倒了呢,你试过多大的声的‘救命\''可以穿过我装的隔音墙传到前厅吗?”他挽起袖子,在那儿捣鼓着机器。 她讪讪笑笑,接受他这样的责怪。 “去旁边乖乖吃水果。”他语气温柔,她也听话地乖乖让开。 开关一开,院子里的树叶也温顺地被那清扫落叶的机器收了进去,不久后,原先被落叶覆盖的院子就变得干干净净。 “爸爸做家务也好帅哦。”她吃着水果,晒着太阳,观看劳动的“男色”,倒是闲情逸致。 “吃你的吧。”他正要把内胆卸下来把里面的落叶倒出来,她却站起来阻止他。 “等等。” “怎么了?” “先生,能麻烦您把落叶收集起来吗?” “哟,您倒是客气。”他打趣她。 她从椅子上下来,往前走两步过来:“能吗?” “一堆叶子,要它们做什么?” “我想做一个堆肥箱啦,堆积到明年春天,就可以拿来做种花的肥料了。” “难怪来折腾这些叶子。”他停下动作,“你这爱收集垃圾的习惯还是没怎么变,从前在住在庄园里就这样,枯萎的玫瑰都不舍得扔,用来做肥料。” “来于自然回归自然嘛。”她咂咂嘴,“等明年春天宝宝降生了,我就在这片院子里再种一些玫瑰。希望有个妹妹,那她一定会很开心。” “有弟弟也是很开心的,没有一个男孩子会拒绝一块滚泥地。”他笑笑。 “那脏死了,我会生气,我不想管教他,不想被他说是一个严格的妈咪。” “那怎么办。那只能我来做一个严格的爸比了。”他把这个任务认下来。 她站在秋日暖暖的日光里笑。 新家的后院这一片地还空着,他联想起她说的话,又问到:“阿漓,你研究的那么多的玫瑰种子,有没有什么玫瑰是秋天能种出来的,然后算着花期,刚好是春天开的。” 她想了想:“今年气候偏暖和,是能种出来的。怎么啦?” “好,那我们来种玫瑰吧,等到来年宝宝出生,屋前院后都开满玫瑰,你说好不好?” “哈?”她是想过的,可是自己现在没法种,找园艺师傅过来又大动干戈的,她就打算等宝宝降生之后自己再布置院子,可现在却是他提出来自己种。 她像是不可置信,在那儿打趣他:“我尊贵的Louis先生,那可是翻土动地的农活,您可不是干这块的料。” “呵、小看人了不是。” 于是那一个下午,他真的开始像模像样地锄草松土,她在一旁递着种子,连连赞叹:“易听笙,你还真有点样子。” “种田刻在人类基因里你不知道?”他换了一身宽松的休闲套装,掸了掸自己的手,在那儿满意地看着一下午的成果。 种子躲进泥土里,在这样的季节里也找到了自己的温床。 “厉害厉害,爸爸最厉害了。”她嚼着一个苹果,把自己的腮帮子塞的鼓鼓的,“以后就跟宝宝们说,爸爸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亲自种了一片玫瑰花,我看他们两个以后谁敢对你不好,我狠狠揍他。” 像是鲜少有被她夸,他那点“凭借双手创造财富”的种田瘾出来了,在那儿看了一圈,自顾自地说到:“院子里少一个可以移动的放水果的小桌子什么的,平日你来晒太阳,把水果茶歇什么的往那个桌子一放,推着就能出来的那种。” “哈?”佟闻漓挠挠头,“也没太有必要吧,我端着就能出来了。” 他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点头总结道:“对,叫便携式餐桌。” 她见他坚持,于是建议道:“那我们下次去逛家居店的时候,给家里添置一个。” “我觉得应该不难。” “哈?”佟闻漓,“自己做?” 他什么时候又学了木工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佟闻漓悠悠闲闲地每天吃着不同的水果坐在树下看在院子里忙活的人。 林助每天都西装革履地带着一份报告来,格格不入地在“总裁先生”偶尔的锯子声和小木锤哒哒哒的敲击声中诡异地跟他报告公司的近况。 最后这位挑战自我的先生还真的做出来一张椭圆形的带轮子的移动推车桌,他在那桌子上摆了许多的碗碟测试重量,又来来回回地试了轮子和地面的摩擦度,最后完工后朝佟闻漓展示。 “你看,我说,不是很难吧。” “来试试。”他建议道。 她伸手出去,推车桌刚好适配她的高度,她轻轻一推,很容易就能推动它,且它装了防滑制动的小机关,也不是一推就滚走的那种,减少了很多使用隐患。 原木色系和外头的秋日光景和适配。 “这个移动桌呢,平时你也不要碰,要想晒太阳了,你就叫我。要是我不在,你就让阿姨给你推,知道吗?” 佟闻漓点点头,她本来没有抱多大的期待,这会看到成品了她才知道他不是闹着玩玩的,“好厉害,我可以试试吗?” “可以。”他搭着她的手放在那推杆上,而后把着她,“往前走。” “好厉害,我感觉比家具店里做的还要好。你是怎么做到的?” “研究图纸会废一点时间,也不会特别难。”他这样解释道,“倒是比生意场上的事要解压。” “嗯?这样吗?”她把头转过来,“我听说男人上了年纪后,就会找解压的事情做,比如那个恒迪娱乐的王总,据说迷上了盘核桃,还有那个做房地产生意的张姐的丈夫 ,家也不回地每天都在外面钓鱼。所以一个男人不再花天酒地而是沉迷于任何一样解压的事物是不是代表着这个男人开始变老,所以你要变成上年纪的男人了吗?” 他依旧伸手亲昵地敲了敲她的头:“能说点好听的吗?我花了好几天时间做的。” “好的好的。”她见好就收,“我十分满意,简直太棒了。” 他不理会她的敷衍,继续说道:“小朋友大一点也是可以推得动的。” “是的哦,两个小朋友推着出去晒太阳,多可爱啊。” “这个也要说。” “嗯?”佟闻漓,“说什么?” 他重复一遍:“这个也要跟宝宝说,是爸爸做的。” 原来他在这儿等着邀功呢, 她低下头,轻轻拍拍肚子:“听见了吗你们两个,这也是你们无所不能的爸比做的。” 番外 小宝贝是在期待中降生的, 而且还是龙凤胎。就连远在新西兰的卡斯蒂耶夫人听了这个消息,向来说着不管年轻人生活的她都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说是要来见见两个宝宝。 她一辈子没生过孩子也没养过孩子。老妇人无措地站在月子中心外,来来回回不知道怎么帮忙才好。Louis带她进去看了一眼, 从来记忆里不苟言笑的她却一改往常, 一脸慈爱,接着又在孩子满月的时候把她自己名下的两个基金的名字改成了兄妹俩的名字, 受益人也写了他们两个, 说这是她这个做祖母的送给他们的礼物。 家族中其他养子里也有跟Louis走的近的, 听到宝宝降生的消息后都陆续来看过。 Louis怕打扰他们休息,后来就没再让人进来了,只说满月的时候会请大家来家里吃饭。 刚出生的小朋友特别软,特别脆弱。 月子中心的贵宾房里,爸爸小心翼翼地在那儿抱着,仔细辨认道:“这个是妹妹。” 刚出生没多久两个小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佟闻漓都有些分辨不出来, “怎么看出来的?” “妹妹鼻子长得更像你一些,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 她微微侧头,仔细辨认, 看到怀里的安静睡着的人真的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这都能看到, 真是为难你了。” “他们长得挺像的,眉眼都很秀气。妹妹也就算了,女孩子秀气一些是好看的。哥哥长这么秀气, 我真怕这小子长大后拈花惹草的让我头疼。” “都还没长开呢,以后长相会变化的。”她觉得他这个老父亲这么早就开始操心,觉得有点好笑,“而且你这偏见也太严重了, 长得好看的就一定是个浪荡公子了,按照这个规律推断,您都估计离了三次婚了。” “拿我开涮呢。”他掀开眼皮看她一眼,而后起身,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宝宝放下,走过来,拿过一个枕头,垫在她的头下,柔声问到:“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在月子中心住了蛮久了,她生产前锻炼得当,虽然是两个宝宝,但好在宝宝听话,也没有让她吃太多的苦。产后也都有专人照顾,恢复的还不错。 “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他牵过她的手,在她额间吻了一下,“可吓死我了,这种苦,往后我们还是不吃了。” 他们本来说好了爸爸不进产房的,佟闻漓觉得自己可以的,或许是要做妈妈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比起可能要遭受的疼痛她更期待与宝宝相见,所以她很勇敢地就一个人进去了,没说要陪着。 她是后来才知道的,关上门的一瞬间他看到医生护士穿着防护服匆匆忙忙推着她进去的那一刻,爸爸在产房外面红了眼,说什么也要进去陪她。 他说他也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尽可能地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和金钱能力去减少她在诞育他们宝宝的时候所吃的苦,可在他不能陪着她的时候看到她就这样无助地被人推进去的时候还是慌乱的不行。 所以他说,还好上天恩赐,给了他两个健康的宝宝,妈妈也平安无事。 她觉得他的确也是个负责的爸爸。 即便是白天都有工作,但晚上孩子闹起来不放心只给阿姨处理的他都会起来。小一点的时候冲奶粉,换尿布,大一点了讲故事哄睡,喂辅食……她和那个圈子里的太太们交流起来,都说自家先生除了会赚钱以外家里的事情是什么都不管,听她们抱怨两句后还说,怎么,我不是花钱找阿姨了吗,如果这些都要我亲自做的话,我花钱做什么? 那些太太都说佟太太是最有福气的,家里男人会赚钱,还知道疼人,又顾家。 佟闻漓当然知道他是最好的,他身上很多的品行甚至是她都要学习的,比如他稳定又强大的情绪内核。她几次手忙脚乱被孩子搞的哭闹搞崩溃的时候,他会一边帮她一起哄,一边又宽慰她说,小宝贝嘛就是来讨债的,不管以后长成多么优秀的人,小时候都是这样的,什么情绪来了我们都不能往自己心里去,要免疫他们所有一切不合理的要求。 当然这个情绪稳定的爸爸偶尔也会被那两个小崽搞崩溃,只不过也只是表面凶凶而已了,内里还是不动气的。 有时候佟闻漓又觉得可能是因为他的一些童年经历让他更加知道陪伴和爱护的可贵。他总说花钱当然可以买到世界上最周全的照顾,但是爸爸妈妈有原则的爱才是让一个孩子健全长大的最好保障。 她表示认同,在这方面,他是老师,她就当个唯命是从的小学徒。 偶尔他们也会“抛下”两个小朋友,偷偷摸摸地出去吃饭约会过两个人的二人世界。 她最喜欢的还是他带她去游乐园。 初夏暑意逐渐起,她嚷嚷着要去买一个冰淇淋,他一边数落她贪嘴吃凉的一边依旧给她付了钱。 老土的旋转木马是她一定要去坐的,他每次都不陪她坐,但会靠在那柱子边上给她拍各种各样的照片。 她也喜欢去坐傍晚的摩天轮,在逐渐上升的过程中看整个城市的暮色,在橙黄的夕阳光和粉色的落霞中发出一声由衷的赞美。 他们会包一艘船,乘着夏日的凉风和夜色,出港去看夜景,在船上吃一顿烛光晚餐。 他习惯性地给她切好牛排,她戳着那牛排说,想起从前。 “什么从前?”他总是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不能喝酒,只能看着他自己小酌。 “想起从前,第一次跟你一起吃牛排,好像也是在船上。” “的确。你像一个刺杀失败的杀手一样,狼狈地落在雨中。”他在那儿打趣她。 “或许我没有失败呢易先生。”她托着自己的下巴,“或许你在一步步落入我的圈套。” “落入你的圈套?”他思忖了一下,“你是说,带你上船,请你吃饭,然后——” 他拖长了尾音,身体微微往后仰,支着脑袋,用那种混着一点点酒意的眼神看着她:“让我无法自拔地爱上你?” “是呢。” “那你可是好周密的一个计划。” “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带我上船呀,你可以让人把我送回去的。” “那我多无情,打翻你做的玫瑰花饼不说,还让人把你送回去……送到哪里去?不如送我床上去吧。” “你——”他突然的黄腔让她伸出手去揍他。 他却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她的手,挑挑眉,像是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那多好,我们还可以多在一起几年。” “那你可真不是什么好人。”她摇摇头,“早知道就不认识你了。” “那可太晚了。佟闻漓。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那可说不准,保不齐就有重来的机会呢,如果有重来的机会的话——” 他却抢过话题:“如果有重来的机会的话,我就早一点认识你。你敲开我车窗的时候,你说‘先生,您买花吗’的时候我就一把开门把你绑进来,我说买,全买。” “您这话听上去像是个色中饿鬼。”她微微嫌弃。 他还自顾自地在那儿说:“不对,不是这个时候,应该是捡起槟榔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应该认出你……算了。” 他说完之后又把自己否定了:“我来广东老家找你好了。” “我还在读书哎你这个老变态!”她撅撅嘴,“我还是个高中生,我只会把你当成一个奇怪的大叔。” “大叔?”他皱起眉头,“那个时候我也就二十六七岁吧,我在青年俊秀的市场里还是很吃香的好不好?” “那你去吃香好了,我做我的青春无敌美少女。” “那不行,那我每天去学校门口等着。” “你很像人贩子哎!” “那怎么办,那我总不能让我这么大的一个老婆跑了吧?” 佟闻漓想了想:“还真说不好,如果我不去西贡的话,我那懵懂的青春可能真的寄托在一个同窗的少年身上,毕业了都不敢互相表白,几年后又重新见面的那种……那就是另一个人生的剧本了。” 她自顾自地在那儿说着,没发现身边的人在这会已经变了脸色。 “梦做得挺大啊。”他阴恻恻的。 “嗯哼。”她抬头。 “同窗少年是吧。行。”他在那儿点头,“公司每年都会开封闭培训的,到时候我送你去,你看看是不是能碰到合适的同窗少年。” “哈?”佟闻漓是听说过他们公司这个封闭培训的,每年各地的分公司都会把下一任分公司的掌管人送到巴黎来进修,这个进修被集团的人称作是魔鬼训练营,倒不是因为为期一个月的进修时间,而是主要的授课老师真的很变态,要求严格又不近人情。 这个魔鬼训练营的头号恶魔——那个传授中变态又严格的授课老师现在就坐在她对面。 “那……那也不用……”她连忙否认,又给自己找补,“比起学生,我还是喜欢传道授业解惑的师长。” “你最好是。” “是是是。”她往他椅子边上挪了挪,靠在他肩膀上,“我最喜欢你了,最爱爸爸啦。” 她总是这样称呼他。 他拿她这种糖衣炮弹的攻击没有办法。 “先生。”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吹着港口过来的风,“你说,我们的宝宝长大后是什么样啊?” “应该是两个善良又优秀的孩子。” “唔,那也不会自己就长得善良又优秀,得有人教,不过我想他们的爸爸这样的优秀,他们应该也是优秀的。” 他掀开眼皮若有所思地看她:“我听你这意思,佟闻漓,你这是要把以后辅导作业的重担给我了啊?” 她被戳穿了之后,嘿嘿一笑,轻轻地拍了拍他:“别这么说嘛,你是主力,我是辅助,你唱红脸,我唱白脸,团结互助,一致对外!” 说完后她还把小手指伸出来,示意他和她拉钩。 他笑笑,随即把自己的小手指头勾上:“团结互助,一致对外。” 她把大拇指凑上来,和他盖了一个章。 “一言为定!” —— 宝宝慢慢长大,一岁的时候他们还在家里举办了抓周礼。 抓周礼是按照当下流行的几个仪式进行的,分别是净手、滚灾、换衣,这之后会摆放好各种寓意不同的一个物品,让宝宝随即在地毯上抓过一样物品,每个物品都带着不同的寓意。 抓周礼家里来了不少的人。 净手环节,卡斯蒂亚夫人把自己珍藏的路易十三时期流传下来的白瓷盆都拿了出来,放着清水,小葱,苹果。两个小宝贝复制黏贴似得乖乖坐在那儿,等着爸爸妈妈给他们洗手,寓意他们一生清清白白平平安安的。而后滚灾换衣,用水煮蛋驱散灾难,换上新衣服,寓意健康常在,满一岁开启人生新篇章。 抓周环节他们准备了很多金子锻造的小道具,有书本、算盘、权杖、梳子、帽子等。佟闻漓把那些拿出去的时候,爸爸悄悄地把里头金子做的那个相机小模型给拿走了。 佟闻漓表示惊讶:“你怎么还作弊啊?” 他毫无愧疚地把小相机收起来:“我可不想去非洲大草原抓他们两个。听清楚了,是任何一只。” 她无奈笑笑:“就是个寓意,你怎么这么较真。” “我不管。” “你这个把人家梦想掐死在摇篮里的坏爸爸。” “随便你怎么说。”他并不反抗。 两小只高兴地在那一堆“玩具”面前。 “哥哥抓一个算盘或者吧,以后跟着爸爸做生意,一定必成大器。” “妹妹抓一个小裙子,以后当一个舞蹈家。” “或者抓笔,抓书,当学霸,当文学家。” “权杖也是好的,以后进公职队伍。” “要不法官锤吧,当法官!” …… 人群中各种声音都建议到。 哥哥当机立断一手抓了算盘一手抓了权杖,他倒是个贪心鬼。 佟闻漓在那儿笑:“哥哥可不能这样奥,只能选一个。” 至于妹妹,依旧还在那里犹豫。 “哎哎哎,妹妹要抓金牌去了,妹妹怕不是要当运动员!” “不对,妹妹最后要落到医疗箱了,以后应该是个医生呢!” 妹妹的手刚要落下去,眼前就出现一个大苹果,她一抬头,爸爸“慈爱”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妹妹抓个金苹果好不好?” 妹妹一脸天真点头。 “真乖。”爸爸把苹果递给她。 小朋友根本就拿不动,在那儿戳着眼前的金苹果。 “我们妹妹一生平平安安就好。” 佟闻漓摇头,爸爸还一如既往的有私心。 —— 佟闻漓听医生说小朋友就是在一次一次和小毛病做抗争的过程中慢慢形成自己的防御系统的。 宝宝长大过程中小病小灾的没少断过。 偏偏有段时间她工作还特别忙,接到阿姨打过来电话说妹妹病了的时候她人还在北京出差。 一方面是发着烧想想就让人心疼的妹妹,一方面北京这边总部交流会她代表分公司来又缺席不得。 她挂了电话后想给爸爸打个电话,可又想到他这几天也在忙并购的事情,她焦头烂额地在这边犹豫,他的电话却在此刻打了进来。 “喂?”她努力镇定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的担忧。 “喂,阿漓,阿姨跟我说妹妹好像发烧了,她也跟你说了是吧?” “是的。阿姨说斯密史医生出差,没法上门来看。”她皱皱眉头,“不行的话我麻烦一下阿姨让她带妹妹先去医院看看吧……” “我回去一趟吧。”他当下就做了决定。 “可你晚上不是要跟被并购方吃饭吗,这个并购案很关键的,万一他们临时变卦,后面再想谈拢很麻烦的。” “不碍事,我也谈的七七八八了,合同这一块大部分的条约都确定好了,吃个饭就是加个保障,但其实不影响。我回去看看吧,妹妹该难受了。” “那好,你带她去医院看看吧。我估计应该要挂水了,她怕针,扎针的时候你扭着点她的脖子别让她看,不然哭起来要哄不好的。” “嗯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往回赶呢,你呢,你那边结束了吗?” “要结束了。” “好,记得吃晚饭。” “好滴爸爸,辛苦你啦。拜拜。” “拜拜。” 他挂了电话后,让司机尽可能地开快一点。 回了香港的家后,绕过前院一开客厅的门,他就看到两个宝宝和两只狗仔齐刷刷地坐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 妹妹头上还顶着个退烧帖,身上里里外外被裹了好几层,就差没把脸也裹起来了,垂着脑袋盯着地毯上的图案出神。 哥哥是个妹控,在旁边一脸关切地带着妹妹的保温水壶,想说些好的,又看到妹妹那个阴云密布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哄她,连带着也受了影响,一言不发地把头垂落在那里。 两只狗狗仔就更不敢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关于“高兴”情绪的表达了,耷拉着耳朵也一言不发。 远远地看去就像是四个被罚站的小笨蛋。 他哭笑不得。 屋子里去收拾东西打算去医院的阿姨听到动静,忙走了下来:“先生,您回来了?” “嗯。我和你一起去吧。”他往客厅里面走。 听到动静的两个小朋友这会齐刷刷把头抬起来,哥哥先走过来,激动地表达:“老爸,妹妹崽生病了,她都不会说话了,你快看看。” “我看看。”他随手把哥哥抱起来,走到沙发上,看到在那里红着眼睛噙着眼泪的妹妹,于是又把哥哥放下来,把妹妹抱起来,“爸爸看看,啊哦哟我可怜的妹崽,发烧了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 妹妹撅起嘴巴,下一秒就要哭了,她重重点了点头,很是委屈:“我想妈咪。” “妈咪去北京了呀,老爸陪你不好吗,爸爸今晚陪你好不好。” “好。”妹崽倒也好哄,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声音呜咽几分:“妹妹疼。” “嗯,爸爸呼一呼,呼好后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他靠近几分,在那儿给她象征性地吹吹气,一边安抚着一边又去给她拿防风的帽子。 “哥哥乖乖在家等爸爸。”他转头过来又叮嘱哥哥。 “可是妹崽的杯子还在我这里。”哥哥一脸认真。 “那你把杯子给爸爸,爸爸拿着。” “爸爸要抱妹崽,拿不了。”哥哥摇摇头,身上一蓝一红地背了两个水壶,也不嫌累,“老爸,我和你一起去医院,我能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你别添乱了,医院里空气中都是细菌,别妹崽好了你病了,你妈回来指不定怎么骂我呢,乖,你在家。” “我不会添乱的吧,我帮妹妹呼呼。”哥哥依旧坚持,还时不时地怂恿妹妹,“妹妹你说呢,我们是不是去哪里都要互帮互助!” 妹妹懵逼但依旧点头。 爸爸被气笑了:“互帮互助倒是学的挺好的,行,知道你们一个生病了另一个也不好受,去吧,哥哥负责看管好保温杯可以吗?” “Yes sir!” 到了医院医生看过了后跟预想中的一样还是得挂点滴。 爸爸把两个小朋友放下来,安排他们坐在那边的玩具凳子上,在那儿等着护士过来挂点滴。 哥哥拿起自己左边拴着的粉色水壶,递给妹妹:“妹妹喝水。” 妹崽摇摇头,不高兴,不想喝。 哥哥只好放下水壶,换了自己那个蓝色的,在那儿举着杯子吨吨吨喝着水。 喝完之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妹妹,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她那个粉色的杯子递给她,再一次诚恳地建议到:“妹妹喝水。” 妹崽转了个面,依旧拒绝他。 但哥哥依旧没有放弃,操着老父亲的心:“妹妹你要多喝水。” 妹崽终于受不了啦,转过头来哀怨道:“哥哥~” 一直默不作声的爸爸终于看不下去了,把哥哥身上那两个水杯拿下来,像是撤下了他作为一个“战士”要保护保温杯的职责:“好啦好啦,妹崽晚一点喝,哥哥你把口罩带好,在一旁好好休息吧。” 哥哥这才安心地坐在一旁的板凳上。 儿童门诊里,到处都是哭哭啼啼的小朋友,哭声此起彼伏的。 妹崽坐在皮卡丘的凳子上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随时要哭的样子。哥哥连忙走到她身边,站在那儿歪着脑袋说:“妹妹崽,妈咪说公众场合不可以哭哭哦。” “可是他们也哭。”妹崽撇着小嘴。 “他们哭,妹崽不哭,妹崽乖,哥哥给你呼呼。”哥哥依旧给她呼呼额头,认为这样她会好受一点。 护士姐姐带着点滴过来的时候,哥哥一脸紧张地挡在前面,在那儿认真地对着做准备工作的护士问到:“美丽的护士姐姐,您可以稍微轻一点吗,我妹妹很怕疼。” 护士姐姐被他那个“美丽的”形容词逗笑了:“小帅哥嘴巴这么甜,这是你妹妹呀,好的,我会轻一点哦。” “谢谢姐姐,她胆小。”哥哥点头。 妹妹看到针孔早就吓得把头扭了过去,扒拉着爸爸的手,钻进他的怀里。 “很快哦,一下就好。”爸爸拍拍她背,安慰道。 哥哥也走到爸爸身后,努力想找到妹崽的脸,在那儿认真地说:“妹崽别怕。” 妹妹虽然害怕但还算听话,爸爸把她的手抽出来扎针的时候她虽然紧张却还是忍住没有哭,这让爸爸都惊讶,妹崽扎针竟然不哭。 他于是侧头去看她,发现小姑娘眼睛里面早就都是泪花了,脸也憋得红红的,很明显就是忍着没哭出声来。 他于是柔声问她:“妹崽今天这么乖呢,打针都不哭了?” 小姑娘睫毛扑闪了几下,眼神落在自己的手上,还憋着呢:“妈咪说不可以在公共场合哭哭。” 原来是这个原因,他心里觉得有点可爱,于是劝她:“没事宝贝,哭吧,妈咪自己都哭哭的。” “真的嘛?”她眼泪真的要掉下来了。 “嗯。哭吧。” “哇——”她哭出来,嘴巴长得老大,眼泪掉下来,夸张得跟她平日里看到的连环画上的人似的。 但过了五秒,她又停下来,在那儿抽着鼻子 “怎么了?”他感叹她的转变。 “我哭好了爸比。” 他哭笑不得:“这么快就哭好了?” “我哭一会就好了。妈咪说要坚强。” 这倒是让他惊讶了,周围宝宝都在哭,她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忍着,大约跟她妈妈从前一个样,也是个坚韧倔强脾气了。 倒是怪可爱的。 番外 雨季里的清晨里被一阵朦胧的雾气包裹。 庄园里的工人们也才刚刚醒, 佟闻漓却早早地起来打理花草。 奈婶对于她过分的勤劳有着小小的不满,用未来很多年的一句很时髦的话来说就是“内卷”。她勤劳起来搞得原先家里的工人好像偷懒似的。 小姑娘忙里忙外的,拿着剪刀蹲在花丛里修剪花草, 佟闻漓是闲不住的,她总觉得自己不能白住在这儿, 总是也要付出一些劳动的。 不去卖花的日子过的有些无趣,她忙完了后就带着来福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 去破旧的废弃工厂找烟烟。 破旧工厂里有一个废弃的礼堂,阮烟把自己的许多行头都搬到了这里。雨季和旱季交替的过程是他们唯一能喘息的季节, 那潮湿不再让人觉得浑身黏腻,那明晃晃的日头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破旧工厂里的日暮残光打在小礼堂的台阶上, 水泥灰色的台阶像是镀了一层金。 烟烟皱着眉头嘴里叼着烟, 双手都放置在架起来的曲谱上,不知道上上下下地在那儿描着什么。 佟闻漓悄悄靠近她, 也不出声, 而是直接拿过她手里的烟:“嗨!” 认真盯着纸面上的人转过来, 见到是她,嗔怪道:“阿漓你要吓死我啊。” “你怎么又抽烟。” “烟是我所有的灵感来源。” “胡说八道。”佟闻漓手里还拿着那支点燃的烟, 她垂头看了看那青白色的烟, 随即揿灭在旁边的一块突兀出现在那里的青石上。 “我才抽了一半, 不能这样浪费吧。”阮烟从高脚凳上下来, 笑着摇摇头,把佟闻漓刚刚灭了的烟捡起来, 重新掏出火机来, 又想要重新点燃。 “烟烟。”佟闻漓拿她没办法,但依旧语重心长,“吸烟有害健康。” “我能不知道。”点燃了烟的女孩悠然地又坐回那高脚凳上, 她深吸一口,微微仰头,青白色的烟就从她唇口鼻腔处飘散出来,缭绕在她那细密倾泻的漂移短发里。 “但就是过瘾。”她的短发是她自己修的,打薄后的发梢耷拉在她小猫一样的眼睛上,她怠怠地看了佟闻漓一眼,脚边的小皮鞋上还有一串镀银的链子,转过来的时候晃着外头的夕阳斜光:“我戒不了。我不过瘾的话,活那么久也没有意思。” “你可真是个哲学家。”佟闻漓这会已经蹲在了地上,她望着坐在日暮尘埃高处的人,仰着头问到:“烟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性感。” “像我妈一样吗?”阮烟轻佻眉眼,“他们都说我妈是那巷子里最性感的女人。” “不不不。”佟闻漓连忙否认,“不是那种性感,是另外一种,很神秘,很迷人,像发烫的冷铁。” “发烫的冷铁?”阮烟把烟从口中拿出来,笑话她,“佟闻漓,你这是什么表达,冷和烫是矛盾的。” “对,就是那种矛盾的感觉!那很适合你。” “谢谢你。”她抽完了,灭了烟,从椅子上下来,随意地抓了把吉他过来。 佟闻漓没见过那把吉他:“新吉他?” “ken送的。”阮烟低着头拨着弦,“说是我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佟闻漓惊讶,“烟烟你过生日了?我怎么不知道,啊那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她说到一半又想起来:“咦,你不是说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你骗我的?” “没骗你,我真不知道。”阮烟轻飘飘地说,“不是跟你说过,我妈喝多了随便报的。” “但前几天,Ken突然说送我把吉他。” “是什么原因呢?” “我也问他,是什么原因呢。”阮烟继续说道,“他说那就当那天是我生日。总之他要送我点什么,总要有一个借口和理由吧。” “所以他一定就是单纯地想送你礼物。”佟闻漓这样判断着,“那我也要送你生日礼物,送你花你喜欢吗。” “谢谢,婉拒。” “别婉拒啊,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拒绝玫瑰花的,好花配好姑娘嘛。” “你哪里还有玫瑰花?花田也是你姑姑的,不是被查封了吗?” “我可以去先生的庄园里偷偷地摘一朵。” “那你可是要冒好大的风险。”阮烟依旧打趣她。 “为博美人一笑,这点风险算什么。”佟闻漓在那儿讨好她,“先生不会因为这样就责怪我的。” “你住在先生庄园里,都还习惯吗?” “刚开始会有一点不习惯,后来好一些了,先生常不在家,大多数的时候我也就一个人呆在阁楼里,有些无聊。要不我往后常来找你吧。” “别。”阮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别嘛,一个人待着多无趣。”佟闻漓眼神落在礼堂对面的台阶上,她几步跑过去,坐到台阶上,“你看,以后,我来做你的观众,好不好?” 阮烟不说话。 “或者我拜你为师。”佟闻漓又突发奇想,“我拜你为师吧烟烟,你教我玩摇滚。” “我谢谢你了。”阮烟又换了个贝斯,说完后哐哐哐地跟赶人一样在那儿扫着。 别总是谢我啊! 佟闻漓立刻把耳朵掩上:“你怎么都不让人有点学音乐的想法呢!” 贝斯声音在她声嘶力竭的呐喊中停了下来,阮烟站在那儿:“真想学?” 佟闻漓点头。 阮烟随即放下贝斯,走到红色幕布堆积在一起的角落里,她掀开那皱皱巴巴的红绒布,顿时一阵尘土飞扬。 佟闻漓咳了咳,而后她才发现那红幕布的遮盖下竟然是一架电子琴。 “哇哦。”佟闻漓惊讶,“我要学这么有难度的嘛,不从那种稀奇古怪的手鼓开始吗,一开始就学电子琴?” “主要是找个难的劝退你。”阮烟却这样说,而后她双指随意在键上摁了摁,却发现没有声音。 “哎,怎么回事。”阮烟皱了皱眉头,“这玩意不会坏了吧。” 她再试了试,果然没声音了。 “真坏了。”阮烟叹口气,“本来也是就放在这个破礼堂里的,应该是年数太久了,内部零件老化了吧。” “得了,痛失一把电子琴,距离组成乐队是越来越远了。” “算了,改明儿我当废铁给它卖了。” 。 “别卖。烟烟。”佟闻漓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我知道谁能修!” “谁?” “你等我!” 佟闻漓叫上一直在外面晒太阳的来福,风风火火地穿过歪七扭八的街道,绕过一小片脏水塘子,最后来到绿荫后面的孤儿院,她趴在栏杆上着急往里瞧去,眼尖的小朋友一眼就看到她了。 “阿漓姐姐!” “小唐哥哥在不在?” “在。在帮院长清理院子里的杂草。” 在就好。佟闻漓于是招呼小家伙来给她开门,进去之后绕到后院,一眼就瞅到了在那儿劳作的小唐,不由分说地又拉他出来。 “阿漓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你带修理箱了吗?” “带了。” “有个东西要麻烦你修修。” 佟闻漓带着小唐来到破旧工厂的那个小礼堂,小唐站在那礼堂外面迟迟却不肯进去。 “怎么了小唐。” 他清澈的眼眸转过来,脸色神情有些为难:“阿漓姐姐,这地方有诅咒,当地人都不敢进去的,我们要不还是别进去了。” “诅咒?”佟闻漓还第一次听说。 “对,当地人都知道,这原先是个化工厂,当年爆炸的时候好多人死在里面,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诅咒只跟着害怕他的人。”阮烟这会却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一只脚还搭在大红铁门外,“年纪轻轻的不相信科学,相信鬼神。” “是啊小唐。”佟闻漓也解释到,“这不是什么爆炸的工厂死了好多人的那种,这就是个搬走了的烂尾楼,开发商当时为了拦住来闹事的人故意编了这样的一个故事的。” “真的嘛?” “真的,先生说的,信他总没错吧。” 小唐这会才安心地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想来应该是真的。” 阮烟:“他们不敢进来也是好事。我还白得一地方呢,没人打扰。” 小唐:“阮烟姐姐胆子好大。” 佟闻漓:“我胆子也大,你不夸我?” “阿漓姐姐胆子也大!”小唐憨厚一笑。 “行了,看看吧。你会修吗?”阮烟进入正题。 小唐跟着他们走进来,放下手上的盒子:“我看看。” 外头看不出毛病来,他还得打开看看。 半下午的光阴里,他们三个人各自在礼堂舞台上的一角,有的人一边拨弦一边写歌,有的人拿着小工具拆拆装装个没完,就佟闻漓显得没事,坐在台阶上看来福睡觉。 等到太阳都要落山的时候,一直蹲在那儿搞那个电子琴的人终于说了一句:“好了,试试。” “好了?”佟闻漓和阮烟闻声立刻过来。 小唐站了起来,随手单手落在琴键上,随笔一拨弄,一段旋律神奇地飘了出来。 “哎,小唐你会弹琴?”佟闻漓惊讶。 “我只会这一段。”小唐笑笑。 “你什时候学的?”佟闻漓好奇。 “旅行的时候。” “旅行,你什么时候去旅行了?” “一直在旅行中呢。”他说话没头没尾的。 佟闻漓还想问,但烟烟这个时候刚好出声打断了她:“小唐,你会修琴还会弹琴,要不你加入我乐队吧,你这发型也很摇滚啊。” 小唐腼腆一笑:“不了阮烟姐姐,我还有没做完的事呢。” “什么事?”佟闻漓问他。 “我还得周游世界呀。”小唐转过头来,认真地对着佟闻漓说。 他眼底有一种唯有在那一刻尤为清朗的专注,一种只对你一个人说这句话的专注,这让她眼前的景物像摄像机里的取景一样开始有了景深折叠。 “你去哪里。”她抖抖唇瓣。 “哪里都会去的,阿漓姐姐。”他说话间收起自己那一箱子东西,又抬头看了看要掉落到太阳下面的夕阳,“我该走了。” “阿漓姐姐——”他走出几步之后又停下来,转头又说:“往后有东西坏了,就只能换个新的了。” “我不能找你修吗?”佟闻漓不解,“小唐不是什么都会修吗?” 他只是抱歉笑笑:“不是的,也有很多是我不会修的。” “比如呢?” “比如?比如未来的很多很多我还没有来得及见过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走?” “随时。” “随时?”佟闻漓有些震惊,往前两步,“小唐,你不是说要去上学吗,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去上学后寄钱给你,然后你去上学吗?” 小唐依旧拎着个箱子,他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很奇怪,印象中因为自卑一直佝偻着身形的少年此刻的身躯却比记忆中要高大了许多,那单薄瘦削的背影在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阴恻恻的风里更像是一个成年男人。 他静静地转过来,依旧明朗地笑:“阿漓姐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她站在那儿,突然就掉下来眼泪。好奇怪好奇怪的感觉,他们不是才见面吗,他们不是从未有分别过吗,可是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涌上脑海的感觉却全是那样的因为故友相逢却往事不可追的悲伤。 好像他们已经长成二十几岁的年纪了。 是成熟、稳重、接受现实的青年人了。 番外 日子过的平静又安定。 佟闻漓呆得最多时间的地方就是那个破旧的工厂。 Ken有时候也来, 但他们的话好像也不多,大多的时候Ken就正坐在那礼堂台阶下,烟烟站在他身边。在塌下来的水泥烟囱的残败里, 一个穿着一件白色汗衫身形强壮还不太会表达自己心事的男人和一个天然带着沮丧和忧愁的刚刚长大的少女彼此都不说话。直到女生抽了一半嘴里的烟后拿下来摆在桌角上,那猩红的烟火在即将要灭的时候被那个男人拿过放进自己的嘴里——那唯一的细节彰显了他们的亲密。 那是佟闻漓暂且学不会的爱。 所以大多的时候她都和来福坐在外面, 来福怕晒躲进绿荫地里,但佟闻漓会爬上那高高的柴堆上, 她毫不遮挡地让太阳赤条条地晒着她。她不在乎自己变得黝黑,只觉得雨季过后的太阳让人觉得踏实, 好像只要闭着眼睛朝着太阳未来就会一片光明。 直到烟烟搬去了河内,她才不再继续去那个破旧工厂。 她后来回了庄园里, 比起旧工厂的自由和灿烂, 庄园里却从来都是让人发冷的安静。 原因很简单,没了他——这座庄园的主人, 这儿成了全西贡最阴凉的地方。 安静到无人打搅。 直到那辆黑色的加长林肯再度出现在庄园外面, 奈婶会和其他的工人一起着急地外出接应, 他们会把车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下里。佟闻漓曾经在大厅里见过那样的场景,应该是先生在周转各地的时候又拍到了什么好东西, 奈婶嘱咐他们轻拿轻放。 她趴在阁楼的老虎窗上, 眼见工人忙忙碌碌后, 而他总是最晚下来。这次是一身黑色的西装, 没打领结,也没有戴领带丝巾, 里头只穿了一件休闲的衬衫。 同色系的内搭藏在他西装下面, 只露出不规则的边角驱散着他的板正。 她知道四季又开始转起来了。 她于是从阁楼上下来,拎着自己宽大的裤脚,踩在那胡桃木的木板, 绕着那让人眩晕的旋转楼梯。刚巧命运不偏不倚,在她走到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他刚好也走到她的面前。 她微微抬头,她是怎么形容他的五官的?像沉淀的墨,像启封的月,宁静温柔却同时没法长久直视。 “这是要去哪儿?”是他先开的口。 她只是抖抖唇瓣,颤抖地说一句:“先生……您、您回来了……” “是,挺长的一次差。”他点点头。 她看到他脸上的倦色,料想他应该要休息倒时差,于是连忙把自己的身体让开,退到一边:“您上去休息吧。” “好。”他掠过她,没有过多的客套了。 她随即目送他远离,长久不见让他们有些疏离。 这种疏离很奇怪,但并不彰显他们的感情发生了矛盾,却也没有从前那种亲近。 —— 她没有午后小憩的习惯,捧着一本书坐在长廊里。 午后碎密的日光落在书面上,像是一道一道斑驳的烧痕。 “在看什么?” 她意外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那突然的询问打扰到了她,她惊站起来转过来的时候手边的书脊碰到他的手背,那书似是在这一场比谁先退让的局里败下阵来,仓皇地从她手中溜走,掉到地面上,惊起一地的午后尘埃。 “我就这么让人害怕。”他原先背着的手伸出来,向前半步微微弯下腰,从她身边把书捞起来,握住那书的另一边,见她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本植物图鉴,便打趣她说,“家里哪个垫桌脚的书被你翻出来了。” “您别这样说。”她略有小小的不满,伸手接过那本书,掸了掸上面的尘土,“这本书很有意义的。” “倒是宝贝。”他见她珍惜,于是又问道,“是对这方面感兴趣?” “是的先生。”这会她倒是乖乖做答,“植物各有特性,跟人一样各有性格,而且他们不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别人背后突然开口吓别人一跳。” 站在面前的人不由地弯起唇角:“佟闻漓,两种植物很适合你。” “什么?”她扬起脸。 “桑树和槐树。” 她想了一下:“您是说我指桑骂槐吗?” 他不语,径直回头坐到长廊下的石桌凳子上,在那儿摆弄着奈婶早上新添置的茶具。 佟闻漓几步跟过来:“我听出来了,您在骂我,是不是?” 他气定神闲地开始泡茶:“就允许你说我,不允许我说你?” 她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他抬眉看她:“坐。” 佟闻漓犟在那儿:“我站着就行。我都指桑骂槐了,我哪配坐您边上。” 他淡淡一笑:“这会开始阴阳我了,我回来的时候,你战战兢兢地躲着我干嘛?” 佟闻漓猜想,他说的应该是她没有像奈婶他们一样第一时间去外面接他的事情,她心里暗想他还有点记仇,有那么明显嘛?但她嘴上说的是:“我那是尊重您,向您问好,给您让道。” “那麻烦你现在再尊重一下我,坐下来喝口茶。”小口瓷杯被置在她面前,茶面上还有一层袅袅白雾。 “那好吧。”她让步。 “非得我求你。”他轻声埋怨一句。 “哪有求我,您哪是求人的样子。”她伸手拿起那个瓷器小口杯,抿了一口继续嘀咕道。 “那求人是什么样子?”他反问她。 佟闻漓又把那杯子放下:“您应该说,求求你了,大慈大悲的好姑娘,陪我喝口茶吧。” 他笑了,提起茶壶,站起来,身体往她这边偏。在再度斟满而产生的茶水雾气中,她听到他浅浅地说道:“求你了,大慈大悲的好姑娘,陪我喝口茶吧。” 声音缓下来、柔下来,好像真拿捏着那个求人的劲, 他说完这句话后,原先在茶壶上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再度问她:“这样?可不可以?” 她的脸大约是前段时间晒太阳晒伤了,这会儿后之后的地开始滚烫起来。 她于是又把脸垂下去,只敢盯着那杯子里的水波,点点头:“可以……” 他这才坐下,又秉直身体问着她的近况。 “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唔?”她反应过来,又把头抬起来,“不用讨生活了后就到处看了看。” “西贡的日头这么毒。”他垂眸看她的脸,眼神跟她有一些接触:“你都去了哪儿?” 她又觉得那种晒伤后的灼热刺激她了:“教堂、工厂、公园……” “有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地方?” “有倒是也有……不过。”她想了一下,真诚又礼貌地说,“没有比您这儿更好的地方了。” “你倒是笃定,傻丫头。”他原先秉直的身躯慢慢靠近椅背,黑色衬衫被他卷起褶在他的手臂间,眉眼带着一点点的午后的惺忪,“你长大后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好地方多了去了。” “是吗?”她垂落在一旁的手拿起来,支着自己的脑袋在石桌子上。 哪还有比他这儿更好的地方呢,不用忍受贫穷,不用漂泊不安,不用想起未来的时候觉得它灿烂又迷茫。 “那您呢?” “我什么?” “您一年四季辗转去过那么多的地方,什么地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呢?”她那样直白地问着他,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探究到他真的灵魂深处的样子。 他对那样的猝不及防的窥私无措,但又不能搪塞少女真心的发问,所以他当下的反应是真的去想了想,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在哪儿。 他把地球的经纬度彻彻底底地都想了一遍,都想不出来,只觉得仿佛只有在这会,他能卸下所有的重担来和她毫无头绪地搭上一两句话,看着庄园里这个如同一个种子一样的姑娘以后要怎么破土,怎么发芽…… 那是难得的轻松。 于是他表示也很同意她说的话:“是,世界上就没有比我这儿更好的地方了。” “是的呢。”她托着腮帮子眼神穿过他,望向他身后的那片玫瑰花,“只是很可惜,我不能常待在这儿。” “你去河内上学了之后也可以常回来看看。”他这样说道。 “那太远了。”她摇摇头,眼神又看向他,“先生,在您这儿,巴黎和西贡不过就是睡一觉的差距,但在我这儿,西贡和河内那都是我很难跨越的距离。” “有那样的难?”他却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难。”她点头,“对我们凡人来说,很难。”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就不是一个凡人一样。” “您当然不是凡人,您是神。”小姑娘夸得有模有样的。 他桌面上的手指敲敲,小动作出卖了他的得意:“什么样的神?” “心软的神,有特殊能力的神。”她总结道。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因为我有特殊能力,所以距离对我来说并不是阻碍,就像能穿墙而过,日行千里?” “嗯哼。”她打个马虎眼,“您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这事好办。” “什么好办?” “我去接你不就行了。” “什么?”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他拖长了声音,缓缓说道,“我去接你。”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那你还能不能常回来看看我了?” —— 她没敢接那样的话。 她不知道那是一句他闲暇时候与她周旋打趣的玩笑话还是一种对于未来的约定。 就好像她能像所有的正常的人一样,十几岁的末尾二十几岁的开头去奔赴学业的时候身后有可退的叫做家一样的存在,那是你每次在外久了都可以回来的地方,它会给你莫大的安全感,不用在乎是不是在自己的国家,是不是在自己的故乡,只要有家人陪着自己,那所有的漂泊都有永恒的避风港。 那太让人觉得安定了,那种安定在西贡因为闷热而让人觉得炫目的日子里像是一层隔着纱布触摸不到的梦。 所以她没敢那样的想,怕自己未来失望。 她在一家花店找了一个当学徒的工作。 花店的生意算不上很好,但老板娘是一个和蔼的本地女人,她常穿一件奥黛,带一个斗笠,家庭美满,新婚丈夫是一个开长途车的司机,所以大多的时候老板娘都守着那家花店。 她丈夫回来的时候她就不来了,会把花店全权交给佟闻漓让她看着。 有客人进来的时候,佟闻漓会拿出十二分的热情,陪着客人在那儿挑选花枝。如果来的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她就会保持沉默,只是在旁边看着,等着他们挑好后细致地包起来,递还给他们的时候说一些好听的祝福话。如果是一个愁眉苦脸的男士进来无措地查看,她就会殷勤地询问他要买花送给的具体对象,然后给出自己的一些建议,搭配好后再让他拿走。 等到到了下班的点,她关了门,才发现外面已经阴云密布了。 她叫上了在外面一直蹲守等她回家的来福。老板娘动物毛发过敏,所以佟闻漓只能让来福在门外边上等它。它倒还挺乖的,一等就会等一天,偶尔路过的心善的人们看到它,还会停下来和它打招呼。它咧咧嘴报以微笑,但依旧站在原地。 这会天已经开始飘起了雨丝,来福把自己的腿脚都收了一点进来,远离这场大雨要带来的潮湿。 佟闻漓没带伞,她望了望天空,又低头对来福说:“要不我们跑回去吧来福?” 来福只是嗓子里呜咽几声,看起来不大乐意。 “你跑起来不是很快的吗?”佟闻漓这样说道,“四条腿很快就到家了,你不会淋太多雨的。” “走吧。”她不由得它拒绝,背起自己那个帆布包,冲进了雨中。 来福汪的一声也只能跟上。 但佟闻漓跑了几步才发现,难怪来福不愿意跑了,这雨真是越下越大,按照这样下去,没等他们真的回家,两个人就都会淋成落汤鸡的。 于是佟闻漓又只能躲进了街角边的一个书报亭。 书报亭里坐着一个带着眼镜的大叔,见一个小姑娘带着一只瘦弱的狗过来,停在他的屋檐下,他斜眼看她:“狗不能进来。” “大叔,我们不进来,就在屋檐下,躲雨也不行吗?”佟闻漓这样用越南话回着他。 他一听这口音,赶人的心思就更重了,随即放下手里的报纸,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一推:“哪里来的外地人,你买报刊吗?不买别挡着我做生意。” 一是她今天出门没有带钱包,二是哪有这样趁火打劫的人,她不语,没咽下这口气,转了转自己帆布包的带子,打算转头就往雨里走。 黑色的伞面却挡住雨里本就不多的光,她眼里首先出现的是一截骨节分明的手,那手里递过去的是一张大额的钞票,接下去传来的是她熟悉的清冽又低沉的声音:“够不够让她站一会?” 她站在屋檐的边上,直接原先挡住他脸的伞面被缓缓掀开,他好看的眉眼这才从伞面下慢慢展露出来,他依旧一身黑,站在伞下,不顾旁边店主见钱眼看的点头哈腰,只是转身看向她,伸出手,把刚刚只敢小心翼翼站在屋檐边上的人往自己的方向带着拉了几分:“过来些,都在雨里了。” 她就这样轻易地完全站在那个可以躲雨的屋檐下,也站在他的伞下。 雨声打着他的伞面,她和他靠得很近,她怔怔地抬头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声音闷闷地:“先、先生……您怎么在这……” “许久没在家看到你,向奈婶打听了一下,知道你来这儿做兼职了,刚在车上路过看见了,就下来。” “您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不然呢。” 她还在他的伞下,距离太近了,这让她说话的时候只能把头扬起来,尽可能地想和他保持不输于他的平视。 “找我做什么?” “奈婶学了几个中国菜,想找你一起回去尝尝。” “只是这样吗?” “嗯?”他见她那样子,好像还在期盼点什么。他挑挑眉,一只手还伸在口袋里,于是又改了口,“我也想找你回去尝尝。” 她终于是笑起来,她有一个单边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酒窝随着眉眼都弯起来。 “你笑什么。”他其实没有发现自己也在笑。 “我觉得我好幸福。”她那样直白地说到。 “只是来找你回去吃饭,就是幸福的事了?” “嗯啊。有被人惦记的感觉。先生您知道这种感觉吗。”她说完后又摇了摇头,“唔。我猜您应该没有,您的世界里应该有很多惦记您的人,见怪不怪了。” “不过没关系。”她依旧在那儿自言自语,“我会珍惜的。” “珍惜什么?” 她没再讲了,只是笑。 —— 奈婶做的中餐的确很地道。 佟闻漓在那儿竖着大拇指连连夸赞,先生见她吃的高兴,在那儿擦着手说给奈婶加工钱。 奈婶自然是最开心的。 饭桌上,佟闻漓聊起最近的经历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去花店打工的事情。 先生却问她,想不想干点别的。 “干点什么?”她坐在长桌的另一侧,仰起头来。 说完后,她又觉得隔着这么长的桌子讲话实在是太费嗓子了,于是又建议道:“先生,我能坐您旁边吗,桌子太长了,我说话好不方便。” 她看过一些外国剧,知道从前欧洲人就爱隔着这么长的桌子吃饭说话,她难受得紧。 坐在那儿的人倒是没想到这一茬,他之前也习惯了各自坐在一头吃饭,这会听她建议,于是抬眉点点头:“好。” 于是她就兴高采烈地端着自己的碗筷盘子过来。 “这儿不有备用的吗,不用带。” “太麻烦了。”佟闻漓却摇头坚持道:“这样不用洗两遍碗筷。” 他也由着她坚持,见她坐到了长桌的长条边上,就在他的右手边上,摆放碗筷之间手边的袖子微微上缩后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臂,白光灯下那手臂的小节白色成了突兀的存在。 直到她坐定了这会把那张脸凑上来,他才回过神来,听到她说:“先生,您刚刚说什么?” 他这才把眼神挪过去,专注于自己的桌面,恢复成刚刚掌握一切游刃有余的样子:“我说我认识一个大学教授,教的就是法语,阿漓不是担心自己跟不上吗,要不要提前去上一上私教课。” “啊?”他这个建议是佟闻漓没想到过的。 她之前是有问过他,法语是不是很难学,很难书写,很难发音。 他说不是从小长在那样的环境里的话,学起来是得费不少的功夫的。 她小小地表达过一下自己的懊恼,没想到他却记得。 “反正也不是日日都要去工作,阿漓不是说过吗,大学毕业后要靠自己本事去赚更多的钱,那也要努力学的比别人都好才对。” “可……可……”她想说她负担不起那种课程费。 “帮过那个教授一点忙,她非要还这个人情,我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地方好让她还人情,倒是想起来,家里有个小朋友,如果她愿意的话,想麻烦那个教授照顾一下。” “这么大个人情给我吗?”佟闻漓有些惊讶,“您不自个留着吗?” “我能需要一个教授帮我什么忙呢。”他倒是挺自满,“这个人情送你了。” “那我可还不起。”她丑话说在前头,“先生,您的人情,我还不起。” “几时要你还过。”他无奈笑笑,伸手捞过一只虾,“我活了快三十年惦记一个十八九岁小姑娘的人情,我是不是也太不豁达了。” “您有时候对我的确也不豁达。”她弱弱地说。 “嗯?”他掀开眼皮看她一眼,而后把那只虾放在她的碗里,带着小小的责备看着她:“你这小朋友不太聪明啊,这还没有过河就拆桥了啊。” “您大方,总不会反悔的。”她眼见他威胁她,笑嘻嘻地打算把这事含糊过去,把碗里的那只大到有些夸张的虾捞出来,在那儿拆着虾头。 “嘶——”没等她得意多久呢,她不知道被虾头上什么东西划到了,手指隐隐作痛,她于是放下虾来,在那儿皱着眉头端详着。 “这不,报应就来了。” 她见自己被戳他还冷嘲热讽,有些不高兴。 他却说完后把自己面前的碗拿过去,重新拿起她没有剥好的虾,在那儿仔细地帮她剥着,他不疾不徐地三两下,那白中夹杂着鲜红纹路的虾肉就整个放在了她的碗里。 他拿过干净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 “吃吧。” 番外 佟闻漓每周一和周三去法语老师家上课。 法语老师安娜在教堂边后面开了一个小班, 带着三五个学生,这里面占比比较多的是大学直接就去法国读的国际班的学生,他们的语言底子和家境底子都比她好。 凑堆的两个女孩子浑身上下穿着名贵的衣服和配饰, 见到穿着朴素的佟闻漓进来,眼神变了变, 低下头在桌子底下开始互相用小灵通发着消息。 一种语言的入门往往不太容易,法语的语法还变化特别多。佟闻漓的底子薄, 每次跟读的时候坐在边上的那个卷发的混血小哥都会笑起来,连带着后面的那两个女孩子也捂着嘴互相抛着眼神。 法语老师还算有耐心, 这个时候会出声阻止他们,并且柔声跟佟闻漓说不要害怕发错音, 语言就是在不断的练习中学会的。 大多数课间的休息的时候, 佟闻漓总是一个人趴在那儿,轻声地不断重复着自己老师教的那些东西。她在桌面上划划写写, 后面的卷发小哥抢了她的本子, 说了一句熟练的法语, 佟闻漓没听懂,而后三五个人在那儿哄堂大笑起来。 她站在他们的包围圈里, 听清楚了他们笑意里的嘲讽, 又想到放学后来接他们的那些名贵的车和衣着光鲜的父母, 总觉得他们身后站在她没法反抗的的几代人的疼爱, 只是冷静地把他丢到桌子下面的书捡起来,默默地重新又做了回去。 “你轻一点呢。”现在是前面的那个染了黄头发的女生转过来, “你发音很难听哎。” “是哦, 打扰我们课间休息啦。” “老师怎么什么人都收的啊,她和我妈妈说的是贵族班,这个人又是哪里混进来的啦?” “可能做慈善吧, 我们老师不是周末还会去开公益课的吗,估计可能和那些公益机构合作吧。” “什么呀,我妈妈还给老师送了一个包呢,她靠公益就能进来吗?” “就当做善事了。” 那个染发女孩皱了皱眉头,整个人转过来,趴在佟闻漓的桌子上,“我说你可以在这里,但别影响我们好吗,你轻一点,发音也太难听了。” 佟闻漓没说话,但她没再继续读了。 法语老师不久后就回来了,下半节课上完,他们就可以走了。 穿一身英式校服的那个女生走过来跟染黄发的姑娘说:“晚上去吃法餐吗,我知道新开的一家店哦。” “我还要打扫卫生呢,今天轮到我了。”黄发姑娘这样说到。 “扫什么地啊。”英伦范女生朝后面收拾东西的佟闻漓瞥瞥眼神。 黄发姑娘明白过来,转头对佟闻漓说: “新来的,教室就归你打扫了。” 佟闻漓其实已经听到他们的讨论,她默不作声地收起自己的教材放进帆布包里, “喂,我们这儿都是新来的打扫教室的,既然你是老师做慈善进来的,那教室就该由你打扫了。”另一个女生也帮腔到。 而后他们也不等佟闻漓有所反应,就背上书包走了。 佟闻漓只当自己没听见,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拿起帆布包要走,走到小教室门口的时候,她本欲打算关上门,可又瞥见现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地上丢在几个男生幼稚丢来丢去的废纸团子,小黑板上依旧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扫把东倒西歪地丢在一边,黑色垃圾桶里的装满的果皮纸巾在他们不来上课的两天里将会在炎热的夏季里发酵。 她叹了口气,转头回来。 —— 奈婶正收下洗好晾晒好的衣服,却听见主厅里传来一阵动静。 听着声响,难不成是先生回来了。 她连忙让手下的人把衣服晾晒了,自己擦干了手往主厅走,正巧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先生。 他今天身上穿的正式,彰显他刚刚结束出差回来,黑色西装装点他的内敛又稳重,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先生,您怎么提早回来了?” “嗯。”他点点头,“提早结束了。” 他随即把手里的东西给奈婶:“这个给阿漓的,让她早些吃了。” “好的先生。”奈婶收下,“阿漓小姐回来后一定会高兴的。” “她还没有回来?”他抬抬腕表,看了看,他是记得她去上私教班的时间的。推算来看,这会儿应该要到家了。 奈婶也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微微疑惑道:“往常这个点,她都回来了的,今儿好像是晚了一些。” “司机去接了吗?” “阿漓小姐总是不让司机去接,总说她隔得不远,她走着就能回来。”奈婶这样说道,“我让手下的人去找找。” “嗯。”他点点头。 奈婶出去后,他脱了西装外套,上了楼,坐在落地窗边揉着太阳穴。 这次出差去新加坡转了一圈后回了一趟香港,几个商人在那儿讨论最近新出的一款月饼,说是一箱难求,家里的那几位夫人嚷嚷着都要带一盒回去,其中的那个港商就给他们每人都弄到了一盒,他这个没家没口的人也分到一盒。 他本不欲带着这麻烦的东西赶路的,但又想起家里有位小朋友,想来女孩子都是爱吃甜食的,他就给她带了回来。 他猜想她应该会跑着出来在他递上这盒东西的时候抬着头吃惊又惊喜地问他:“是给我的吗?” 他是能想象到那种开心的。 玻璃窗外,奈婶在嘱咐司机出发。 他莫名地又拿起自己的外套,边穿边下了楼。 随即又拿了奈婶放在桌子上的那盒月饼。 —— 安静的教堂后面辟出的教室里,夏日西晒逐渐褪去。 他走到那个教室外面,从门外往里看去,看到不大的教室里,一张一张的椅子都被翻到桌子上,瓷砖地板上亮堂堂的,干净的像是刚刚被人打扫过。 他一扫原以为教室里都没人的时候却看到她坐在角落里,抬着头看着墙壁上的挂着的音标画,轻声地在那儿一遍一遍地照着念。 她的表情不像是从前那样的明媚和乐观,好像那郁闷的读音对她来说是难以克服的。她应该是觉得不应该开空调,所以关了空调在那儿读者音标的时候,额头上还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不读出声来,怎么学的会。” 像是被他的出声吓到,佟闻漓转过头来,看到来人是他的时候,又从凳子上起来。这个时候,她脸上的为难和苦恼会稍微少一些,惊讶地问他:“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他随即走过去,还伸手捞过讲台桌面上的空调遥控板,帮她把空调开了:“这么热的天,即便不回家学,也不能在这儿受苦。” “先生,我不是特别热。”她被戳穿后,有些不好意思,只敢说着违心话。 “舒服的环境下才能提高效率。”他却这样地坚持,“而且,学语言要大胆说才对啊,刚刚在那儿跟蚊子似的干什么呢。” 奢侈的空调开始运转起来,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不是在我那儿当劳工就是来这儿当劳工了?”他手指落在她的桌面上,象征性地用手指头擦了一下,没擦出一点尘埃来,“佟闻漓,你是不是搞错了,不是我欠你们老师人情而是她欠我人情。” 她知道他说的是她打扫卫生的事情了,他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她怕他生气,只敢低头,翻着自己的课本弱弱地说:“没有,就是我自己看不下去,太脏了。” “那别人就能看得下去了?”他掀开眼皮看她,眼神刚好落在她目前手里停下里的那一页。 那页上是简单的一小段人物对话,她却记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还有些引申的注解,可以看出她听课的时候很认真。 那页空白的那部分,显然有一个不是她的笔迹的字体 纸张上嚣张地用法语写的是: 滚蛋吧,穷丫头。 佟闻漓没看懂,但她知道那一定不是好词,于是第一反应是用用粗劣的橡皮在那儿擦着,但水墨笔迹难擦,她费了好大劲都没有擦干净。 她有些慌张,因为他正盯着那几个字。 她不想给他惹麻烦,迅速地把那一页翻了过去。 原先盯着她书本的人却伸手阻止,拦下她往后翻页的动作。 他的语气还算平静,但总有种即将要来一场暴风雨的感觉:“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佟闻漓摇摇头。 “看着我。”他声调提高了一些。 她只能把头抬起来,对上他直直递过来的眼神。 他就慵懒地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抱着手,用那熟悉的琥珀色的眼珠看着她,投过来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看穿,虽然没说一句话但却好像容不下她的任何一句谎言。 空调凉爽的风扫到她身上,她想把眼底里那呼之欲出的委屈藏下去。她没有那样娇弱,遇到什么事都应该尽可能地自己解决,不要给他添麻烦。 “我知道了。”他最后是这样下了一个判断,而后也不再过问佟闻漓了,只是把他身后带来的月饼盒子拿出来,一边拆着那精美的包装一边说道:“要这么论的话,我都不高兴她还能再收这几个学生。” 佟闻漓没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她只是试图让这件事尽可能地最小化:“先生……他们没有欺负我。” “知道了。”他依旧跟不追究这个事情一样地打断她,只是把精美的盒子打开来展示给她:“是不是饿了?” “什么?”佟闻漓对这个话题的转换感到十分突然。 “尝一个。”他把盒子递得更过来了。 佟闻漓认真地朝那蓝绿色纸盒里看去,黄色绸缎面料上摆着几个景致的月饼盒子,做得跟皇宫贡品似的。 “月饼?”佟闻漓确认后认真地问到,“我记得中秋节还很久吧,现在还是夏天,先生。” “谁规定月饼只能中秋节吃的。”他却捞了一个轻飘飘地丢给她。 佟闻漓忙不迭地接过搂在怀里。 “尝尝,我香港带回来的。” “啊?”佟闻漓有些惊讶,“您去中国了呀?” “嗯,路过。”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她听他说完这话后,终于是把自己面前捧着的那本书放下来,拆着那包装精美的月饼盒子,从里面还拿出月饼盒子里备着的刀叉,自顾自地说:“那就提早过中秋节吧。” 他笑笑,对她这种对节日仪式的纠结有些无奈,见她很大的咬了一口,腮帮子都鼓起来,又问她:“好吃吗?” 她塞得满满的,只是拼命点头。 “瞧瞧,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这么饿你就不能早点回家?” 她听到这话后的下一口没想刚刚那样的用力了,开始顾忌着形象,小心斟酌说:“我是打算回家了,我刚打算回家的时候,您就来了。” “那还是我的错了?”他打趣她。 “那倒也不是。”她摇摇头,心情明显变好了些,不知道是因为吃到了好吃的,还是因为他来看她。 “您不吃吗?”她真诚邀请,说这话的时候站了起来。 “太甜太腻。”他依旧坐在她旁边的书桌上,下着判断。 “不腻,蛋黄流心的。”她却拿着手里的那个月饼过来,用盒子里自带的工具切了小小的一口,而后用叉子拿过来,拿到他的面前,“您试试,还不错。” “嗯嗯嗯。”他在摇头。 “试试吧,一个人吃好没有味道呢。”她这样劝说道,把眼前的小块月饼往前递了几寸。 她的另一只手落在他坐着的那个桌子的边上,像是为了稳住自己的身体,而她自己的注意力则全部集中在她手边的叉子上,在这种“进攻”中她的身体完全来到他面前,五官在他眼底放大,细小的绒毛在夕阳光下微微颤动。他能看见她面部肌底上因为西贡毒辣的日头而长出来的那几颗调皮的雀斑,也能看到她干净的眼底里根本就没有功夫去计较别人的欺辱和嘲笑,而只是一脸虔诚地望着他:“先生,您试试吧。” 她说得真诚而不容拒绝,好像只要他答应她,就能给她无边的快乐。 他于是伸手收下,放进自己嘴里,尝了尝,对上她期待的眉眼,挑挑眉:“不错。” 他却没料到他自己那个样子却让她笑出声来。 “怎么了?” “先生,您那个样子,很勉强,明明就不爱吃。”她笑的合不拢嘴,“您真的演技好差。” 他眼见被她拆穿,把手里的叉子还给她:“吃你的吧。” “不吃了。”她却把未吃完的大半个月饼收起来,“先回家吃晚饭,今晚您也在家吃饭吗?” “嗯。” 耶,她在心里小小地欢呼了一下。 他们又可以一起吃饭了。 她背起自己的小帆布包:“走了。” 他随即跟在她身后出来。 天色逐渐暗下来,西边的晚霞挂在教堂屋顶的十字架上。佟闻漓应对这样突然的明暗变化,眨了眨眼,用手挡住霞光,又不舍这难得的美景,依旧抬着头看着。 “走了。”他已经走到了车边上,司机给他开着门。 佟闻漓听到催促后小跑过来,钻进车里。 “晚上有梅子小排吗?”她带着满满地期待这样问到,眼睛眯起来。 他觉得她有些可爱,装作不在意地回着她:“不知道呢。” “那有烧鹅嘛?先生。”她依旧不放弃地追问着,说话间还做了个吞口水的动作,“香喷喷的烧鹅啊。” “就知道猜中餐,晚上吃西餐。”他转过头去,藏起自己唇边的笑。 “你骗人。”她不信,转过身体来,抱着自己的那个包,自顾自地说,“明明就是吃中餐,我知道的。” 他嗓子里轻应一声,不再否定她了。 车子启动,车窗外的景色倒退。她把那异国他乡的晚霞落在身后,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到来让她高兴了很多,她甚至都可以不在乎白日里同班同学的嘲笑和奚落。 她只需要欣赏一日中沿途最美丽的风景就好。 —— 过两日,先生却说要带她去一个饭局。 什么饭局还要带上她? 他却神神秘秘地说那个饭局上的菜色不错,她去吃过之后绝对不会后悔的。 不仅如此,他还带着佟闻漓去逛了商场。 “总不能给我丢人是不是?”他和她一起走在前头,商场来了一波高层跟在他们身边,他指到哪儿他们就打包到哪儿。 “鞋是要的。春夏秋冬各挑两双,平日便利的和重要场合的再各自挑三双。” 佟闻漓:“啊?” “衣服当然是最重要的,好好的年纪不要总是穿的这样低调,体面和舒适是很重要的。” 佟闻漓:那也不用这么多吧? “包?”他听完商场的经理的介绍后转过来从头到尾地看着佟闻漓,“是,我们阿漓已经是个成年的姑娘了。要有包,得有包,你那个帆布包——” 他指了指她这会还拎着的那个灰白布袋子,摇摇头,否定道:“不行。” “虽说财不外露,但你也不能太低调。选几只入门经典款的吧——”他说到一半又否定自己,想起晚上要去的地方,改了口,“不对,那个,限量款,给我拿几只限量款。” …… 他在那儿跟玩换装游戏似的指挥着佟闻漓东来西往的,佟闻漓每每想阻止,他总是说,不能倒他的面子。说到这儿后,她就没有说不的权利,只能他说什么,她就要什么。 晚上的宴会是在一家酒店的顶楼。 佟闻漓眼见那些买给她的东西都被人送到了那个酒店顶楼,越发越觉得事情逐渐不受控制。等她到了酒店的时候,在那儿等着的好几个提着大箱小箱的人走了过来。 “阿漓小姐,我们带您上去。” “上去?上去干嘛?”佟闻漓不安地回头求救。 他却只是站在车边,朝她抬抬下巴。 那些人架着她要走。 “先生……救命……”她挣扎着回头,惊恐不安。 “放心,那些人是我请来给你换个造型的,顶楼有酒店房间,你跟他们去,我在包厢等你。” “啊?”佟闻漓一脸懵地被他们带上去。 换造型?又是为了不让他丢人嘛? 她乖乖照做。造型师在一边安抚她:“阿漓小姐您放心,我给很多电影明星都做过装造的,会包您满意的。” 哦还是专业的老师,佟闻漓在那儿鞠躬:“麻烦老师了。” “是我的荣幸。”造型师笑笑,“阿漓小姐的眉眼很漂亮呢。” “谢谢。” 佟闻漓坐在那儿。 造型师让助理把买的那些裙子都打开给她看看,佟闻漓这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真的刚刚买了好多,她哪有这么多机会可以穿的。 造型师最后选了一套白色的A字拖地裙,带一点裙撑的小礼服,绸缎面料上雕着精细的暗花浮雕。 她换上裙子后,又开始给她上妆做头发。 白色抹胸裙挡不住她的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的手臂, 一切都那样的新奇,她看见化妆匣里由她没见过的许多各样各样的东西。 画眼线的时候她在那儿很不好意思地拼命眨眼泪,烫睫毛的时候她又有些害怕自己本就不多的睫毛会因此而脱落。 直到她的头发温顺地在造型师的手里变成变卷,她从来都东倒西歪的刘海修饰着她的那张巴掌脸。 她站在镜子面前,有些惊讶。 原来,她穿上水晶鞋后也是会变高的,高到足够撑起那一套半拖地的小礼服,她已经长到很长的头发垂落到胸口以下,镜子里的人端庄大方,却也同时娇俏可爱,手边拿着昂贵的手包,像是从充满着爱意许多人宠着长出来的千金,生来就是做女主角的命。 这让她突然在那一瞬间眼含泪花。 她没试过那样地被人宠着和爱着。 甚至也没敢做过这种灰姑娘的梦。 “阿漓小姐,晚宴要开始了。”跟在先生身边的其中一个助理上来这样说道,“先生在楼下等您。” “好。”她点点头。 她于是在他的带领下,循着那旋转楼梯下去。 大门一开,里头五光十色的梦飘出来。 在推杯换盏的嘈杂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中的他。 在他身边的是她平时去上法语课的那几个同学,他们好像都接到了邀请,那两个女孩子换上了昂贵的裙子,就连那个混血小卷毛也穿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 佟闻漓从两个姑娘的嘴型里大约能判断出来她们在讨论此刻坐在人群中间格外显然和不凡的他,十九二十岁的年纪她很清楚地了解她们会说些什么,对于成熟男人的崇拜和仰望是挡不住的少女心事。 他与那些人交谈,手里燃着烟,他翘着二郎腿坐着,唇边带点得体的笑,但身体的姿势依旧彰显他不需要低下头来的傲慢。 在人群惊讶的注视下,他散漫的眼神终于扫过来,聚焦在她身上,随即又掐灭手里的烟,出声叫她:“阿漓,过来。” 他这会说的是越南话,他们都听见了,齐刷刷地转过来看她。 人群有不解,有惊讶,甚至还有一些后怕。 佟闻漓缓步走到他身边。 他们的法语老师也在那儿,见到佟闻漓的时候,惊讶地捂着嘴巴说:“是阿漓啊。我都认不出来。” “您开玩笑了。”他却先她这样轻飘飘地这样说到,“不过我家这丫头懒是懒了点,平日里不爱捯饬自己,我已经说过她了,往后会收拾的体面些的。” “我大概是知道阿漓性格的,是个低调的姑娘,不爱张扬的。”安娜老师并不知道内情,她还笑呵呵地拉着那几个同学一起说:“你们是不是也没有认出来啊?” 一起上课的那几个是跟着父母受传说中“大人物”的邀请来参加这个晚宴的,谁知这位请客的东家好像还和他们看不起的那个丫头有着讳莫如深的关系,几个人一时间逐渐开始发现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太对劲。 “老师问你们话呢怎么也不接。”其中心急的家长这样催促道。 先生却并不打算真的等他们回应,而是在那儿缓缓说道: “不好意思,安娜老师。” “说来也惭愧,我们家阿漓吧,人长的是漂亮,但脾气不好——”他拖长了尾音后还看了那儿衣着光鲜的家长一圈,颇为“愧疚”地说,“我怕其他的小朋友跟她一块上学,受苦。” “今儿把大家叫一起,一呢也是缘分,有幸在一块同窗,想必各位的公子小姐们呢,从前也照顾我们阿漓不少——” 他说到“照顾”的时候加重了音量,那不小的停顿让知道内情的人头皮发麻。 他没理会已经变了神色的众人,依旧坐在那儿,手边偶尔地转着火机,把持着那点青烟瘴气里慵懒的笑: “二呢,也跟大家说一声,往后安娜老师的课,各位就都别去了。” 番外 所以是他专门为她撺的局是嘛。 是让他们知道, 这些日子里他们对她的判断从来都是错误的。 她是有人照拂的。 也是有人撑腰的。 他应该是看清了他们给她留下的那些嚣张的话,也很轻易地就能猜测到她晚回家的原因,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一句, 他也能将事情盘个清清楚楚的,弄这样一个绵里藏刀的局面, 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进来,垂头丧气地让他们走出去。 面对他说一不二的强势, 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空间,只能另寻门路去, 安娜老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就是她为了还人情破例说愿意开一个班, 那几个富家子弟的确也是后面托人找关系塞进来的, 她当然是以阿漓为重的。 佟闻漓时常感叹,他为什么总是能很轻易的知道她的脆弱, 然后又动用自己无所不能的“神力”, 送她不计其数的人生中跌落时候的托举。 好像她去收拾遗物的那天, 他说的那句“这不是还有我嘛”不是一句随口的安慰,而是一句带着承诺的保护。 最后那个宴会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边上, 从那个角度看下去, 可以看到脚下建筑的灯火。她分不清这大片的建筑都在哪儿, 但她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依旧存在许多的贫穷和苦难, 她虽从来都没有脱离他们,但今晚也坐在这样的空中楼阁中俯瞰夜景, 从头到尾都穿着华贵, 光鲜照人。 “在瞧什么?”坐在佟闻漓面前的他这样问她。 她回过头去,把那些没来由的情绪收回去,带着她所有的真诚在那儿说:“先生, 谢谢您。” “谢我什么?” “谢你——”她想了想之后收回原来的那套沉重的措辞,改了口吻说的是,“谢你让我有仗势欺人的资本。” “仗势欺人?”他像是抿了抿这个成语的意思,而后点点头说,“我很喜欢你用的这个词。” “你早该把你能仗的势拿出来。”未了他又这样加了一句。 佟闻漓:“是您总说,做人要低调的,在外不要给您惹麻烦。” 他问到:“我什么时候说过?” “您和奈婶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哦。”他像是想起来,没抬头,只是伸手拿过身边的一瓶酒,给自己已经见底的杯子缓缓倒了半杯,“你不适用这条。” 她疑惑:“为什么呢。” 他缓缓说道:“有些人呢,家里有三天的米,却会对外吹嘘说能吃三年,有些人呢,家里明明有三年的米,你却觉得她马上就要饿死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他叫她卖火柴的小女孩,很贴合她从前的形象,这让她不由地想笑起来。 “您是说我惨兮兮的。”但她依旧小声嘀咕,“不张扬,也不体面,就跟来福一样。” “嗯?来福可不跟你一样,我让奈婶给它洗了好几圈,是只乖乖了。” 他说“乖乖”,说叠词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带一点点笑意,好像有一种虚浮的宠溺,这让她有些出神,她忽然就想知道,他有没有秉着这样的语气跟别人说过话,有没有这样宠着求着握着别人的手叫过乖乖。 那种假想让她心口肿胀。原先从镜子里看到今晚不一样的自己带给她的自信又摇摇欲坠。 “再多吃一点。” 直到他再次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她的目光还是有些迟钝。 他见她心不在焉,眼神落在醒酒器上,还以为她是要讨酒喝却又不好意思,于是就问她:“再加一点?” 她回过神来,点点头,把自己的杯子递过来。 “当心醉,这酒烈。” 她却不以为然,心想醉一点才好呢,醉一点的话,清醒的思绪就不会那样的多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不管是流浪的醉汉还是优雅的绅士,都离不开酒了。”她那样地总结道。 “哦,为什么?”他问她。 “因为所有的而无关贫穷和地位,各有各的不快乐。比如我,我也有我的不快乐,高高在上的先生您,也一定有自己的不快乐。” “嗯,说说看,你是怎么样的不快乐,我又是怎样的不快乐。” “我就很简单啊,在还不能靠自己做决定的一天漂洋过海,又在异国他乡无所依靠,即便现在能和您在这里喝红酒吃法餐但依旧对自己的未来迷茫,不知道人生的下一个驿站在哪里,那种不安定的感觉让我不快乐。” 他倒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还挺了解自己的心思。 “所以是因为太清醒了,所以才不快乐?”他试图这样用简单的一句话囊括她刚刚所有的表达。 她睁大眼睛,用力地点点头:他总结地很对,就是因为太清醒了,所以不快乐。 “至于您嘛。”她托着脑袋,像是要斟酌着字眼,展开大篇的描述。 这倒是不由地让他想要好好听一听了,他想知道在一个十八岁女孩子的心里,他到底不快乐在什么地方。 佟闻漓张张嘴巴,想说点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哪里具体说起。 他又是怎么样的不快乐呢。他什么东西都能得到,什么事情都能办到,看上去好像也不需要任何人提供任何的情绪价值,她更没有见过他会为了什么事情引起大的情绪波动。 她于是只能抱歉地说到:“先生,我还是不够了解您。” 她诚心道歉,让他的期待落了空。 他却依旧那样平淡又带点笑意地说:“没关系,或许以后,你会更了解我。” 以后吗?会更了解他吗?真的有那样的一天吗?她是不信的,他那样无所不能又情绪稳定的人究竟还会在意什么呢,又会为了什么事情忧伤呢。 她万万没想到,未来某一天,她真的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她才知道,原来强大如他,也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经历。 而现在他只是轻飘飘地揭过话题,兀自给自己倒着酒。 她也跟着要。 她的思绪开始跟着酒杯里的酒一样的浑浊不清,动作总是要晚于脑子发出指令后很久才能反应过来。 她手里的刀叉用得乱七八糟的,对面的人像是看不下去了,给她把牛排切好。她双手托着自己的脑袋,见到月光和灯下他一身得体的西装和出众的样貌,一瞬间没挡住自己的嘴,直白地问他,“先生,您谈过恋爱吗?” 他切牛排的动作有微微的停顿。 这之后他才掀开眼皮看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烟烟说上大学之后都会谈恋爱的,我没谈过怕没到时候没人谈,好奇,问问。”她微醺后全盘托出。 “这还没去上大学呢,就惦记着谈恋爱的事情,上大学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去学本领的。”说完后,他收回自己的眼神落在没切好的牛排上,补充一句:“你这样鲜活的小姑娘,怎么会没人谈。” “但谈恋爱,你得长好心眼。”他又这样延展着话题。 “嗯?”她虚心求教。 “世界上多的是坏男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作高深,好像把全世界的男人都否定了一样,这让她的话题打得更开些,于是她把身子往前靠靠:“我晓得,所以我想——” 她拖长了尾音:“要是能找一个像先生这样的就好了。”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蓦然地抬眼看她,她却说的一本正经:“情绪稳定,包容又体贴。谁以后成了你的妻子,都是很有福气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暗示都不带,好像就是把他当一个参照的工具一样, “那谁成了你的男朋友,估计还挺闹心的。”他这样回她, “啊?”她有些不开心了,“我刚刚可是夸您的,我怎么了,您刚刚不是还说我好的嘛。怎么就闹心了,我未来男朋友哪里闹心了?” “做你男朋友要日日提防着别的男人对你的非分之想,可不闹心吗。” 这是他的解释。 佟闻漓抿了抿唇角,大言不惭地盯着他:“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他终于是切好了牛排,递给她:“是。” “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姑娘了。” 后一句是他的揶揄。 她也不恼:“谢谢,我虚心接受。” 而后她又敲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我想总会遇到的,一个年龄相仿,经历相似,兴趣相投的男朋友的。” “行。”他举杯碰向她,“那就祝你早日遇到。” “也祝愿你前途远大,未来顺遂。”他再加这一句。 “祝愿你多子多福。”佟闻漓这样说到。 “佟闻漓。”他带着一点点训斥叫她全名。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忙改口:“醉了,醉了。抱歉抱歉,多福多寿……” “嗯?” “多福多财!多福多财这总可以吧!” 他这才作数。 这之后他们谈天说地的什么也都讲,她缠着他说的最多的就是: “先生,说说您的事吧。” “说说吧。” 他被她缠着没办法,偶尔也挑几件跟她说。 她听到他和车队在边境遇袭,也听说他逃过一次空难。 她的嘴巴就没有合上过。 说了许多后,他都觉得口干舌燥有些累了,她却依旧混沌地支着个脑袋听,却也不知道明日醒过来还能不能记得。 “回去了。”他看看时间不早了。 “这么早嘛。”她把头支在手背上,“还没有到十二点,魔法还没有消失,您不用着急。” “什么十二点,什么魔法?” “灰姑娘啦,童话故事你晓得嘛,十二点的魔法消失,所有的华丽都会被收回,我这一身——”她展示了一下,“都会被收回。” “魔法不会消失” “会” 他无奈,只好笑着骗她说:“你可能看的不是不是正版的故事。” “不可能。”她坚持。 “你还清醒吗佟闻漓?”他不跟她纠缠什么童话故事。 “清醒的。”她这样回他。 “那我们真的要回去了,行不行?”他还坐在她对面,软下声音来。 “行的。”她终于是点点头。 而后她先有动作,从桌子边上绕了出来,但她忘了自己穿着一条长度要落到地上的裙子,一个跨步往前走的时候绊到了自己,往外面倒去。 还慢于她的动作坐在沙发上的人连忙伸手出来接她,她慌乱之中一只手扶住他身边的沙发,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掌上。 他的手掌温度比她被空调凉风吹得发凉的手要高。 她想撑着沙发站起来,但发现,自己不能够。 她撑起来的时候贴合他手掌的掌心也在用力,手掌相扣之间只让她觉得有些发烫。 那感觉好像他们身上有一种磁场,悖逆着他们的思想,想要将他们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她在酒精上脑后认命地不再抵抗这命运的磁场,只是低头看他,她第一次从上而下地看他,看到他抬眸之间灯光落在高挺鼻梁上的阴影,看到他饱满的唇瓣,又从这种自上而下的“上位者”的“凝视”中看到他因为微微抬头而滚动特别明显的喉结。 “佟闻漓,你醒着吗?”她听到他这样问她。 “我醒着。” 他估计她大概是喝得够呛:“那你能控制自己吗?” “可以。”她点点头。 “好。你可以自己起来吗?” 她摇摇头:“试过了,起不来。” “那你或者干脆下来一点,自己坐在沙发上?”他没法轻举妄动。 “可以。”她点点头,下一秒,松开自己握着他的手。 原先弯着腰的她这会更是失去了支撑,一股脑儿地往下掉落。 这下好了,她整个人摔在他怀里。 她还在此前挣扎了一下,挣扎的结果就是双手栓在他的脖子上,没让自己完全掉下去。 但她的唇瓣停留在那儿,在距离他下巴仅有半寸的地方。她迟钝地抬眸看他,发现他的睫毛也很长,垂眸看她的时候,挡住了他眼里所有的情绪。 她就这样突兀地躺在他怀里,只穿了一条抹胸裙,露出的纤细又白皙的手臂还挂在他身上。 那样的动作实在是太亲密了。 酒精的混沌让她的逃脱有心无力,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驱赶她起来,任由他们那样的亲密,只是秉着那点好像是她让他头疼的语气缓缓说道: “我说什么来着——” “我就说你未来男朋友很闹心。” 番外 佟闻漓晚上躺在床上对着阁楼里的月光发呆。 那真的好丢人啊。 其实她以前也被他抱过的, 她记得的,就是那天在船上的时候,他不忍她着凉, 也是那样抱她去的房间。但这次和那个时候不一样,那个时候是事出有因, 而且她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这次她还挺清楚的。 他是有温度的, 比她还要高的温度。 像是穷途末路风雪交集的夜里遇到的能取暖的火焰,容易熄灭, 同时也容易烫伤。 他的眼睛不像她喝了酒之后就那般直接显露出醉意,但也在朦朦胧胧里被灯火染上雨季的潮湿。 黑夜做底色的红黄灯光里, 他只是看着她笑, 西装和裙摆贴合,不拒绝他们这阴差阳错的亲密。 她眨了眨眼睛, 又在回忆里看到他的唇线了。 啊, 她恨恨地转了个面。 她脑子里都在想一些什么啊。 她刚刚还那样得体地又真心的表达过以后做他的妻子会很幸福。 也才那样推心置腹地说希望未来也找一个和他一样的男朋友。 谁还想互相发生点什么会说这样坦诚的话啊。 “想什么呢佟闻漓。”她于是又翻了个身, 再次对上盛满月光的阁楼小窗。 无边月色静悄悄的。 耳边蝉鸣声不断。 她还是睡不着。 —— 安娜老师的课她还是跟往常一样去上的。 因为安娜老师只带她一个人,所以她一天也只需要上一个小时的课程就好, 剩余的时间她会去花店帮忙。 她那个阁楼里的因为塞满了衣服而显得拥挤。 那天他声势浩大地见到什么买什么, 佟闻漓只顾得上阻止他, 买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看, 如今拆封了后堆在那儿发现她几乎是看的眼花缭乱 先生送给她的那些体面的衣服,她也听他的话换着穿, 但她不太懂得如何搭配。 他总说她小小年纪穿衣服不该如此沉闷, 所以她从里头尽可能地挑一些鲜艳的颜色,真的有很认真在学习穿搭这个事情。 她翻出了一条红色的连襟开衫搭配一条宽腿牛仔裤去见他证明自己的品味,先生却摇摇头, 说那是八十年代的公交车售票员的穿法。 黄色马甲背心配蓝色打底衫呢?三原色其中的两种交互相衬,应该时髦的哦? 他当时拿着一份报纸,抬头看了一眼差点没把豆浆喷出来,说她像一个美术生还没有开始融色的调色盘。 “不时髦吗?”她是真诚发问,又换了一条粉色的裙子搭配一条白色高腰带,还夸张地穿了一双同色系的鱼嘴鞋。 他扶着额头,说的是,当时应该让那些人关于这些衣服要怎么搭配都给她写下来的,免得她如此又创造力的“二次创作。” “所以名牌衣服也是有丑衣服的。”佟闻漓泄气地找个理由搪塞自己。 有这么难吗?搪塞完之后佟闻漓郁闷地想,自己眼光真的有这么差吗?难道自己的美商真的就只有这么点。 先生见她郁闷,给她抱来了一堆各种各样的时尚杂志,很是唬人。 “我现在不仅要学法文,我现在还要学怎么穿搭吗?”她随意地翻着那些资料。 “不学也可以,西红柿炒鸡蛋也是独特的美学。” “哼。”她知道他在取笑她某天的黄红配色,“也不至于要到重新学习的地步吧?” “用不着?用不着拿去给奈婶当柴火烧了。”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留给她这样一句。 “别呀。”她又疼惜地报过那堆报刊,指着报刊上的logo说道,“那可是最前沿的时尚杂志,用来当柴火烧多可惜呀。” 他倒是没想到她认得:“倒是识货?” 佟闻漓:“我也没有您想象中的那样土。” “还不是你说的。” “我说什么?” “你说你往后要找男朋友,要懂得打扮。” 这话她是说过,但不是一句醉话嘛。 “喜欢一个人难道只因为外表吗,难道不能因为我可爱的心灵吗?”她弱弱顶嘴,“或许我男朋友是个喜欢我美好品质的人呢?” “你什么美好品质?”他掀开眼皮跟她开着玩笑,“动不动就哭鼻子的美好品质?” “我哪里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昨晚上还哭呢。” 昨晚上的事真是个误会。 她跟着奈婶学做菜被东南亚各种各样的香料搞得眼泪鼻涕一大串。 庄园里的工人们根本不知道咋回事,只是慌里慌张地在那儿交头接耳,阿漓小姐在厨房哭咧! 传来传去就变成了先生把阿漓小姐训哭咧! 这事后来就传到他耳朵里了。他来厨房找她的时候,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他站在她面前,像是无奈,叹口气说:“我何时训过你。” …… 她想到这儿又强调了一下:“我说了我那是被什么香料熏哭的!” “行,既然你未来男朋友喜欢你美好的心灵的话,我看这些你也派不上用场了。”他再度把她面前的那些杂志收走。 见他真要拿走,她着急了,伸手拦下:“别呀,虽然我未来男朋友只喜欢我美好的心灵,但也挡不住女为悦己者容嘛!” 他于是瞧她一眼。 她眉眼弯着,煞有其事。 他最后松开:“行,为悦己者容。” —— 佟闻漓抱着那堆杂志研究了很久。 她还花“重金”打长途请教不在西贡的烟烟。 烟烟听她形容那些衣服的颜色款式和材质都听困了,她打了个哈欠说: “如果你接受我的铆钉骷髅以及fuckyou的各种图案的话,我是可以给你提出参考意见的。” 佟闻漓想想还是算了,他给她买的那些衣服都不是这个路线的。 “烟烟,我是真的来求助的。” “你不是有杂志嘛,你对着杂志照样画葫芦就行。” “我试过了,看的时候我觉得是好看的,但合上书之后,面对我的那些衣服,我就不会搭配了。” “这样。”阮烟像是拿出了压箱底的办法,“我给你介绍两个朋友,开理发造型室的。” “靠谱吗?” “靠谱,人家东京进修回来的。”烟烟信誓旦旦,给了她一个地址。 佟闻漓就按照那个地址找去,等到了地方的时候,发现大白天的街道上孤零零地就开着这样一家理发店。 理发店门口用红色的油漆大大地写了越南文“理发”,像极了驱魔祈福的大法师在画的鬼画符。 阴凉胡同里晒不到太阳,她打了个哆嗦,敲开门。 里头一个穿一身类似佟闻漓之前搭配过的被先生说过是八十年代售票员的女人开了门,朝她抬抬头:“阮烟介绍的?” 她进退两难,只能在那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进去后她抬头张望,理发室里贴着各种各样的发型海报,上面的日文在向佟闻漓拼命证明阮烟口中所说的他们是从东京进修回来的。 “等一会,托尼老师马上就出来。” “售票员”搬了张红色塑料凳子给她,佟闻漓秉直身体坐在那儿,乖巧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期待着烟烟给她介绍的这个老师打开她时尚的大门,引领她进入美学殿堂。 黄蓝两原色搭配的托尼老师最后捧着一杯咖啡出来了,佟闻漓从她的穿着、发型、甚至声音上都判断不出来这个托尼老师的性别。 “什么是时尚呢?”老师开始开启今天令人“醍醐灌顶”的课堂。 “时尚就是流行得体,是人类对于美学的一种追求在日常生活中的表现……” …… “要记笔记。”老师要求颇高。 “哦哦哦。”佟闻漓记下“表现”两个字。 “要跟我有眼神的交流,要互动。” 佟闻漓颇为配合地用力眨眨眼点点头。 …… “美学美到最后其实是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最高向往!”托尼老师讲到最后首尾呼应,激情结尾。 佟闻漓听得云里雾里,她发誓她真的没有开小差。 “最后还有一个过关测试,来证明我的毕生所学你已经学到位了。” 两位老师声势浩大地搬出来一个推车衣架,衣架上挂了各种颜色的服饰。 “过关测验就是从这里面挑选出一条你觉得最时髦最能代表时尚的服饰单品,如果能够通过我和另外一位老师的全票通过,那你就拿到了东京时尚代表的认可!” 佟闻漓觉得后脑发晕。 五颜六色的吊带裙上羽毛蕾丝做着夸张的装点,镂空紧身以及塑料感极重的材质里,她左右来回看了看,指着一条小豹纹开叉裙战战兢兢地说:“这……这个?” 托尼老师欢呼起来,为收到一个颇有天赋的徒而高兴,为能引领年轻人的时尚审美而庆贺! 佟闻漓在他们的庆祝中懊恼地想,完蛋了,她的确是把他们的毕生所学都学到位了。 —— 佟闻漓几天都没精打采地盯着花园长廊发呆。 奈婶是个会观察眼色的,她见到佟闻漓那个样子,就去找了先生。 他人还坐在书房里呢,听着奈婶站在他面前颇为紧张地说:“先生,阿漓小姐也不知道怎么了!” “又怎么了?”他倒是语气淡定,像是见惯不怪。 “阿漓小姐是一个很有规律的人,她不去上学不去打工的时间里做的最多的是就是在玫瑰花园里的秋千上看书。而且她见到我的时候跟我也有说不完的话,但这几天她变得不爱说话了,她往常是个好动的性子咧!现在好嘞,坐长廊上坐一天,连松子都不爱吃了……”奈婶越说眉头皱得越紧张,说到最后她惊呼一声,跟吓着自己一样,“啊!您说阿漓小姐是不是青春期到了。” “她都过了十八岁了,哪里来的青春期。”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先生,有人早熟一定有人晚叛!” “是吗?”他听完也皱起了眉头,放下了笔,斟酌疑惑道:“迟来的叛逆期?” 奈婶一听,煞有其事地用力点点头 他打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长廊里阴凉,周边栽着的紫白交错的小雏菊开得热烈。镶嵌在长廊石边凳子高,她坐在那儿脚尖才勉强垂落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那儿晃着,落个孤独伶仃的背影,倒是真让人开始怀疑是不是像奈婶说的那样,叛逆期到了。 “这是怎么了?”他出声。 “您怎么来了?”她听到声响后转过来,虽然看出是提起精神来与他问好,但眉眼底下依旧带着淡淡的愁容。 他于是靠在长条石凳的大理石圆柱边上:“伸手。” “是什么?”她虽然问但还是伸出手去。 落在她掌心上的是一把松子。 他来找她,还给她带一把松子来。 她收下,却没有跟往常一样地在那儿剥。 “不吃?” “麻烦,没心情。”她嘟囔。 “哟,今天心情这么不好?”他说完后也同她一样坐在一旁的石板凳上。 他今天穿了一件休闲款的米白色衬衫,柔和到身形一圈都有着淡淡的光晕,从她手里拿过那半把松子:“说说吧,烦什么呢?” 松子轻巧开口,壳衣落在白玉色的石凳上。 “就……就关于美学那事……关于搭配……”她斟酌几番,还是这样开了口,“先生,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就在这一块少一根筋,别的女孩子对于穿衣打扮那都是长在天赋里的东西,怎么到我这儿就变成了比学法语还要难的事情了。” 她真心诚意,好像真的在为这件事烦恼。 “芝麻大点的事,也值得你这样懊恼?”他依旧剥着松子,掀开眼皮看她。 佟闻漓:“不是您说的嘛,您说我眼光差,穿着打扮不体面没气质!”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 “说过!”她一口咬定。 “我只是说阿漓可以学习一下。” “那还不是说我眼光差,说我不体面嘛?”女孩子有独特的脑回路,“况且我学习了呀,我就没有长学习这个的脑子。”她破罐子破摔,气鼓鼓地这样说。 这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您还笑。”她更不满了。 他握过她的手,她下意识往后缩,他没让她挣脱开,把手里剥好的松子落入她的掌心,缓缓说道:“穿衣打扮呢就跟做人一样,既要懂得用减法藏起自己的个性,又不能太泯然众人,讲究一个既不出挑,又不能让人忽视你的存在。” 她握着掌心里的一小把松子疑惑地看着他。 “我这样说,你懂不懂?” 她有些迟钝的摇摇头:“似懂非懂。” 他抬抬眼皮:“你倒是老实。” 她接话:“大智若愚。” “好一个大智若愚。”他掸了掸衬衫褶皱里“潜伏”的松子壳,“行吧。你跟我来。” “哈?”佟闻漓还楞在原地,“干什么去?” “去看看你那让人心烦意乱的衣柜。” 不是吧,看她衣柜。 她想起自己乱得可以的衣柜连忙几步跟上:“先生,松子,还有您的松子呢。” 她捧着手里那一把跟上去。 “给你吃的。”他大刀阔斧地走在前面。 —— 她住的小阁楼他是第一次上去的。 女孩子闺房他出入的确不太方便,但秉承着教她穿衣搭配的初心,他还是进去了,不过开着门。 他背着手站在柜子面前拧着眉头。 “我沦落到要一个年长的男人来教我穿衣搭配的地步了嘛。”她悄悄地自言自语道,“而且他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的衣柜有这么难以下手嘛,还不都是他买的,看也没看清楚就都给我买……” “佟闻漓。”他出声叫她。 “到!”她立刻闭了碎碎念高声应答。 “首先,你把你的衣柜上装和下装分开。” “哦哦。”她听话照做,把他往边上推推:“您先待在一边。” 他往侧边让让,她半个身子钻进原木色系的柜子里,来来回回搬运像只沙漠里忙得焦头烂额的屎壳郎。 衣山衣海里她把头探出来真诚地问他:“先生,裙子算上装还是下装?” “裙子单独放。” “好!” 小屎壳郎继续忙活。 “不同颜色的分开啊。”他再嘱咐一句。 柜子里停下动静,而后一张小脸伸出来,脸上却写满了怨恨:“您不早说!” “我以为那是你知道的常识。”他耸耸肩。 “要死的,我要重新搞啊!” 柜子里依旧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动静,大约过了小半个下午,她终于是理好了,精疲力尽地耷拉个脑袋哀怨地看着他:“还有什么吩咐吗地主大人。” “挺好的。”他点点头,站在衣橱边上,“这不就好多了吗,一目了然,想穿什么拿什么。” “过来些,你听好了。”他这会倒是语重心长。 “其实想要不出错,记着上短下长,上紧下松,反过来也是同样适用的。” 他随手拿起一条宽大的牛仔裤,“意思是说比如你要搭配这样一条牛仔裤,它是长款,那你就要拿短款来搭配它,它是宽的,那你上身最好是紧而短的。反过来也是成立的。” “裙子的话注意长度,短的挑高于膝盖的,长的挑到脚踝的,中长裙刚刚到膝盖的话比较难驾驭。” “最重要的是整体配色,相近色是永远不会出错的,浅蓝米白深蓝,西柚杏粉月白……这些颜色搭配在一起就挺符合你的气质和年龄。” “当然,颜色要有侧重,打底色是大面积的,搭配色是小面积的,只要注意面积比,搭配色可以和打底色撞色,或者完全相斥的颜色也是能穿出自带的高级感的。” …… 他说话之间略过她的那些衣服,比划着那些衣服给她讲着具体的例子。 他说的很具体,几乎差不多类型的也都给她讲到了,包括她那一堆放在那儿不知道怎么搭配的首饰,他也讲到了。 她最后甘拜下风,摇着头惊讶啧啧嘴巴:“先生,您是见过多少的女孩子啊,才能说得这样详尽?” 他转过身来敲了敲她的脑袋:“我认真地跟你在讲呢。” “嗯嗯嗯。我虚心聆听着呢!” 他见她那个顽劣的样子,叹口气:“真听进去了!” “真的。您都手把手教我了,我能不用心吗,您看我表现!” 她说的真信誓旦旦的。 他也分不出她是搪塞敷衍还是真的晓得了。 —— 佟闻漓真的有听进去。 他讲的那样详细和那样用心,她开始慢慢按照他说的去领悟所谓的“穿搭。” 她猜想他手下的生意和服饰贸易也相关,又想起他从来都是很有格调的那一身,便觉得他见过那样多的世面,总结给她的一定是简单又实用的道理。 她慢慢学着去摸索,试验了几次后她发现好像也不是那样的难呢。 牛油果绿色的连衣裙配一个同色系的宽布发箍束着她微微卷曲的长发,遇到他时,他会轻轻点头,对她表示:品味不错 小白灯笼袖衬衫配一条杏花白色的发带编起发尾:他经过的时候会竖一个大拇指。 背带工装裤的时候也配一个同色系的牛仔方帽:他一笑,摘了她的小方帽引她与他打闹。 …… 就连她打工的地方的那个姐姐也笑着夸她,说她早就该这样打扮一下,年轻就是要穿各种穿得好看的衣服,穿得五颜六色,活泼灵动。 她偶尔打工回来经过雨季后的破水坑,从水波里面倒影看到自己,觉得自己又熟悉又陌生,至少和从前的卖花小妹相差甚远。 她知道那些都是他带给她的。 自尊和体面,以及呵护这个年纪里她虚荣的爱美之心。 她也没想到短短的这段时间里,她在失去佟谷洲之后还能得到这样的庇护。 这样的偏爱让她有些眷恋。 自从他那天来过她的阁楼后,他又嘱咐奈婶把阁楼修整一下。 佟闻漓觉得挺好的,没什么要修整的。 他却说这地方除了放了张床,放了几个柜子,哪里还有卧室的样子。 于是她就从她那个小阁楼里搬了出来,住在二楼的客房里。 客房比她的阁楼要大很多,雕花白栏杆外面还有一个阳台,封闭的阳台里放了一个浴缸。 她起先不理解把浴缸放在封闭阳台是怎么样的原因,直到她走到阳台边上,掀开窗帘看到外面特别致的园林风景。 奈婶说这玻璃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从外面是看不进来的,设计师设计的就是这么个理念,所以把浴缸放在阳台边上,边泡澡边还能看风景。 即便是防窥玻璃,佟闻漓也没有大白天就泡着澡打开窗帘的习惯,但在日暮落下后的夜里时分,她小心地脱去身上夏日的黏/湿,脚指头因为氤氲的水汽而泡的有些发红,原以为已经所有都扎起来的头发还是有几根调皮的掉落在水面上,玫瑰花瓣浴驱走今日来回去工作的疲惫。 她将自己交给水的浮力,玫瑰花瓣漂浮在四周,热气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她咂咂嘴想着早知道刚刚吃晚饭的时候就问先生讨一点红酒了。这么美妙的时光里怎么没有让人微醺的红酒呢。 她这头正想着呢,侧边望过去的阳台上出现一个穿灰蓝色衬衫的身影。 她第一反应是有些惊慌,原来从她这个位置看出去看到的阳台是他房间的阳台,但后来一想到奈婶说她装的是防窥玻璃,又冷静下来。 他又看不到的咯。 佟闻漓于是继续淡定地望着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的人。 灰蓝色衬衫手肘搭在阳台栏杆上,他是背靠在那儿的,手里半个高脚杯露出来,抬手之间手腕上的手表表盘上有几道反射光模糊着夜的痕迹。 他转了个面,束身马甲是黑灰色的,原本梳上去的头发掉落下几根,他内敛的眉眼里看不清在想什么,像是在看远处。 最后他扯了扯领带,走进了房间。 佟闻漓以为他去休息的时候,他却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盒什么东西过来。 直到夜里蹿起蓝色的火焰,沉香木头被晕了一圈后缓缓点燃,心甘情愿地跳跃燃烧自己短暂的生命,成为他只是点燃一支雪茄的牺牲品,佟闻漓才晓得他刚刚是去拿烟了。 领带微皱还在他脖间,他不过肺地深吸一口,吐出来后才整个人往躺椅上靠去。 他的身体语言在传达他此刻过了烟瘾头后的酣畅。 但她还是从他内敛又柔和的眼里看到那种欲望,那种无处卸下的欲望。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欲望? 勾引着她身体再往前靠近浴缸壁,让她呼吸带出的水汽沾染在眼前那小片的玻璃窗上,唯一的灯火下他成熟又克制的身躯展现在她的眼底,她感觉到自己原先在浴缸里舒展的身体又再次紧绷。 西贡的旱季太干燥了。 种子要萌芽是需要浇灌的。 她湿漉漉的手指抵在自己的牙床中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直到他也支着脑袋回望过来,托着酒杯,带着微醺的语气低着声音说: “佟闻漓。” “我这儿,可看得一清二楚。” 番外 什么? 他说他看得一清二楚。 佟闻漓原来慵懒靠在那儿被温水熏的发昏的脑子听到他说的话后瞬间清醒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她尖叫起来, 下意识想站起来,不对,再一想, 伸出手把窗帘拉上。 纱窗脚还来不及在这种突然的拉扯中停下晃动,房间里又是一阵啊啊啊啊啊啊的声音。 原先站在阳台上的人笑着摇摇头。 其实他也只能看到她那张脸, 要说还有的话,那就是她放在浴缸壁上纤长的手臂。 她趴在浴缸壁上, 露出那个脑袋,头发全是湿漉漉的, 像条刚成年不知人性险恶向往陆地的美人鱼。 他猜奈婶大概没跟她说,防窥玻璃要摁一下按钮中间的看不见的隔层才会掉落, 于是就跟她调皮一下“善意”地提醒她一下。 这会听她在隔壁捶足顿胸懊恼不已, 他只是依旧坐在那儿笑笑,没说话。 他大约能想到她此刻的脸色, 倒是回过神来后惊讶于他会因为这事弯起唇角, 又后知后觉地发现, 原来逗逗她,自己也会觉得这么有趣。 —— 佟闻漓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完了, 她完了。 她被看到也就算了, 问题是她那个时候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真的好丢人啊。 等等。他说他看得一清二楚。一清二楚是什么意思?看清楚了哪里?她什么都没有穿啊! 看清楚了为什么还不回避, 为什么还由她看着! 天呐, 她不会还瘦得跟个豆芽菜一样吧!跟个大澡堂子里随意光着走来走去的十几岁小伙子一样?所以他才那样的淡定? 啊啊啊啊不对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烦死了,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没脸见人了, 真的没脸见人了。 佟闻漓把被子子一闷, 郁闷了一晚上。 —— 第二天奈婶做好了早饭,先生从二楼起居室下来的时候,见到桌子上小家伙每天早就吃完的虾饺这时却无人问津, 于是就问着奈婶:“还没起?” 奈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她老老实实地捧着手边的咖啡交代:“阿漓小姐今天的课请假了,她讲说不跟先生的车子一起去教堂了。” “请假?”他拿过奈婶冲好的咖啡,“为什么请假?” 这事要从早上说起,本来呢阿漓小姐从来不会睡懒觉的,但今天奈婶见她迟迟不起,以为她可能没适应新房间睡得不好,就上去看了看她,房门里传来的就一句话,说她不舒服,让她帮忙跟先生说一声。 “好像说是身体不舒服。”奈婶这样如实地回答。 “不舒服?”他听到这话后抬抬眉毛,对着奈婶说:“那你现在让史密斯医生过来一趟。” “阿漓小姐特意叮嘱了,说不要叫医生。” 还不要叫医生?什么毛病? 他听到这儿后联想到昨晚上的事,大约心里有几分数了,没有再多说什么了,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饭。 他最后喝完了一杯咖啡。奈婶见他起身穿外套要走便要把桌上的早餐收拾了。 “不必收了。”先生阻止她。 奈婶停下动作,又听到他说。 “你上去跟阿漓说一声我走了,她的病自然就好了。” “啊?”奈婶不理解。 但先生好像心情还不错,显少这样春光满脸地成竹在胸,大刀阔斧地出去了。 等他走后,奈婶就再次上了楼。 果不其然,就跟先生说的一模一样,奈婶只要说一句先生走了,阿漓小姐就跟没事人一样从床上起来。 “阿漓小姐,您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奈婶认真地问。 眼前的人穿了一条挂脖的连衣裙在那儿吃早饭,听到奈婶的关心,摇摇头,诚恳地说:“我没事啦奈婶,你去忙。” 等到奈婶也走了之后,她终于是卸下一口气来。 还好她临时想了这么一个借口,不然今天见面多尴尬。 课是不去上了,但课业还是要继续做的。 佟闻漓吃完早饭,带着来福去院子里逛了几圈,耐心地等它在那儿挖完一树根满窟窿的白蚁后,算是完成了今日的“陪伴”时间。 而后她上了二楼,小阁楼还在修整,她暂时还只能住在客房。 客房没有独立的书房,她拿了书最后放在窗边的一个小桌子上,就在阳台的不远处。 她偶尔抬头看到阳台,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突然又一阵心烦意乱,心里骂骂咧咧了几番后又安慰自己,或许天那么黑,他啥也没有看懂啊呢。 可是不对啊。她又崩溃地想,他明明说他看的一清二楚。 真的烦死了,一天都魂不守舍。 她正这头懊恼着呢,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她预估是奈婶来给她送茶点水果了。 她打开门,奈婶就在外头,她把带来的茶点放下,却没走: “阿漓小姐,先生让我来教您这防窥玻璃的用法。” 防窥玻璃的用法??佟闻漓讲到这事的时候,脸黑下来:“哦” 奈婶只顾着自己身上的任务,在那儿用心地跟佟闻漓说,“这儿,这儿有个按钮,您按一下,外面就完全看不着您的,反倒是您可以在窗边做一切想做的,私密性很好。” 私密性很好……佟闻漓心里默默的把这个五个字恨恨地念了一遍。 这会儿让奈婶来教她怎么用是什么个意思嘛。 “阿漓小姐,您了解了吗?”奈婶热情说完后满怀期待地看着佟闻漓。 “我晓得了。”佟闻漓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先生还嘱咐了,阿漓小姐要看书可以去他的书房的,客房这儿毕竟是个卧室。” 佟闻漓本来是拒绝的,但他那个长廊尽头的书房总是很神秘,他鲜少让人进去,现在却和奈婶说可以借给她一用,她知道那个书房宽敞又舒服,最重要是风景好。 “好。”佟闻漓忙不迭地就带着自己的书到他的书房里。 她上次来这儿的时候还拿走了一本海子诗集,还拿走了一把弹/簧刀。 她归还给他的书被原封不动地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弹/簧刀也安静地在那儿。 书房的书柜上依旧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她走在羊绒地毯上几乎不会发出声音,黑皮椅子和红木桌子彰显了一种沉闷和严肃,也有成年人的那种商务和老派。 但奈何从书房的窗户看出去,整个庄园最漂亮的风景都在她眼下,园林景致野趣横生。 她试着坐在那中间配套的椅子上,但一座进去感觉自己就被那椅子束缚在那儿,那笔下的速度就跟不上,只觉得有个像他一样作风老派做事严格的人盯着她说,佟闻漓,你写的单词也太难看了。 他不是没这样说过她的。 她一想到这儿,又想到昨晚上的事,又觉得她此刻坐的椅垫跟针扎一样,于是从主座椅那儿起来,转头注意到在那儿在角落里堆放一堆杂书的单人桌。 她想了想,还是那个地方比较适合她。 于是她走过去把桌面上的书搬开,把桌子整理出来后,把自己的那叠学习资料摆放在那儿。 等她收拾好了坐下来,老旧电吹风摇头吹到她微微沁出汗的额头,她抬头看了看外头绿荫树杈里泄露的阳光半边泄在那宽长的摆放在正对窗的主桌上,又觉得自己是找对了位置。 在他书房里拥有一个小小的位置是个好事情,即便他不在,但这样的日子的确是过一天就少一天。 这会儿倒是所有动荡不宁的心绪稍稍安静了下来。 —— 西贡的下午就是这样,外头的太阳把一切都晒得白惨惨的,如果没有高大的绿荫作为庇护,脚边的杂草都会奄奄一息。 港口码头上总是人来人往,九十年代全球周转做外贸的人却不怕这种酷热和暴晒,挤破头皮想要搭上通往欧美,出口换汇的商船。 庄园里来求先生的人总是很多,佟闻漓几乎每天半下午都能从窗户里看到奈婶规规矩矩地在那儿热情且“冷淡”地回绝那些访客。 佟闻漓学累了,伸伸懒腰出去,打算帮奈婶做一些家里的活。 奈婶拒绝多次都没有结果,现在已经不跟她争执了,给了她一个盛满豆荚的细密篮筐,让她在那儿给她剥着豌豆。 “奈婶,那些人也是来找先生的嘛?”佟闻漓时不时也发散着话题。 她越南话虽然依旧没有太大的进步,但奈婶和她相处久了,基本上都听得大差不差的。 “是咧,没完没了的。先生做的生意大,登门拜访的人大多都别有心思的,先生要见自然会见,没说要见的,我自然是不能让他们进这个门的。” 家里虽然工人不算少,但很多近身的活,一日三餐或者是洗晒熨烫衣物都是奈婶亲自做的。她手脚快,做事又负责。 “您真好,先生有了您能省不少的事。” “害,先生宅厚,给的薪水不低的,我拿了人家的钱,自然是要帮人把事做的周全。说起来,先生也算我的半个恩人了,我其实不应当收他这么多的钞票。” 佟闻漓没听过这个故事,坐在奈婶给她拿出来的小板凳上的她转头望着奈婶。 奈婶笑笑,一边切着案板上的西红柿一边跟也不把佟闻漓当外人地跟她说到:“我原先也是给富人家做管家阿姨的。但命不好,我家里的那个原先在钳工厂里打工,谁知道那工厂机器设备出问题,我那位就死在了嵌床压板上。” 这是奈婶第一次讲起自己的事,简单的几句话轻飘飘地把往事揭过。佟闻漓想起她常常慈爱地给她做一碗粉,总把她当自个人疼,听完这话后她心里就酸酸的。 “有……有得赔吗?”她尝试学着奈婶那样客观地继续这个话题。 “出事故就死了他一个人,厂子里给了点钱就打发我们娘两。我又不懂法律的,也没有人脉,闹过几次,都被赶了出来。” “偏偏这个时候,我原先工作的那户人家,小厨房就莫名其妙地着了一把火,家主人就说了,说找了个风水大师算过了,说我命格硬,克夫不算,还挡主人财路。这事一闹,原先未发的工作全都被变成了我反而要给主人家的赔偿款,而且有钱有地位的人都迷信风水,往后谁还敢请我做帮佣阿姨呢。” 佟闻漓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听到这儿不由地有些气愤:“什么嘛,哪有这样的道理,我都怀疑,是不是他们自己放的火。” “人家是贵人嘛,贵人总是有绝对的话语权的。”奈婶的阅历让她谈起这些事的时候情绪却稳定地比佟闻漓这个局外人还要置身事外,“所以我说先生这样对穷人一视同仁拿出尊重和善意的,上天下地都找不到第二个去。” 佟闻漓虽然对昨晚的事还有所膈应,但在奈婶说的这条上,她是同意的。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有暂时避风挡雨的港湾。 “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碰碰运气,先生这儿正好缺一个人。我原先的家主人也是几个在西贡定居的法国人,我做西餐做的还算不错,先生尝过后就留下了我。” “如今您做本地菜做的也好吃,甚至您现在的中餐也越来越好吃了。”佟闻漓这样说道。 “那是托阿漓小姐的福,先生说阿漓小姐爱吃中餐,问我能不能做。先生对我这样的好,我当然是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学的。” “先生总说,他帮我是要我报答的,要我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你别说,那些个漂亮姑娘都是我替他挡着的。” 佟闻漓听到重点:“哪些个漂亮姑娘?” “您晓得我们先生在外是多少女孩子的梦中情人的,噢哟时不时的要来拜访的人不要太多,先生懒得应付,就喊我打发,昨儿住在别墅区西边的那个小姐来头不小,明儿从商场追到家里来的那个女人又风情万种的……我都要礼貌又不伤和气的拒之门外咧……”奈婶打开了话匣子在那儿一一细数着。 佟闻漓剥着豌豆。 处处留情,花花公子。 奥,就是因为这样是不是,所以才昨天看到她才那么淡定是不是? 谁没见过咯,怎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咯,所以见怪不怪是不是? 佟闻漓想到这儿,豌豆也剥不下去了,她寥寥草草地收了尾,递给奈婶之后要往外走。 “哎,阿漓小姐,您做什么去,晚饭快好了哦,先生说要回来吃饭的。” “啊?他怎么又要回来吃饭啊?”佟闻漓往外走的脚步停在那儿,他往常不是不怎么回来吃饭的嘛。 “哦,临时打电话回来的。” 要回来吃饭岂不是又要撞面?不行太尴尬了,佟闻漓连忙拎起裙摆,出了小厨房。 奈婶见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在身后喊她: “阿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去,马上吃饭了。” “我头晕,我生病了。帮我跟先生说一声,我上楼了。” “又头疼了,我还是让医生来看看,这可怎么行啊。”奈婶坚持。 “不了奈婶,我睡一会就好,老毛病老毛病,您别担心,也别跟先生说。” “那晚饭呐,晚饭不吃了?” “不吃了不吃了。”佟闻漓头也不回地踏上楼梯。 旋转而上的楼梯跟没有尽头似的转得她头晕,她钻进自己的房间里。 奈婶在小厨房里百思不得其解:刚不是还说话说的老起劲的么,怎么说头疼就头疼。 —— 先生是在晚餐前回来的。 奈婶今天按照他助理打电话回来说的那样,做的是中餐。 他脱了外套在灯火跳跃之际看到长条餐桌旁边仅就放了他的一副碗筷,倒是意外。 “晚餐就我一个人?” “哦,阿漓小姐不吃了先生。” 又不吃了?这小丫头前几天不是天天嚷嚷着要吃中餐的嘛,特地嘱咐给她做的,这又不吃了? “她人呢?” 奈婶斟酌了一下阿漓小姐说不要跟先生说的嘱托,又觉得还是身体是第一位的,最后还是交代了:“先生,阿漓小姐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又不让医生上门来瞧,您要不去看看啊?” 又不舒服了? 早上说不舒服他以为小姑娘脸皮薄,经不起逗,怎么到了晚上还是不肯露面?别是真不舒服吧。 “我去看看。”他于是起身上楼。 奈婶随即把饭菜再热上。 他走到二楼,路过书房,倒是看到书房门开着,他往里敲了一眼,发现他桌边上的小桌子倒是收拾出来了,还放了本她自己常读的那本法语入门。 窗户和门对开形成的对流哗哗哗地翻动着她桌面上放着的书,她那些写好的注释被风当成了戏弄的对象,差点分崩离析“尸骨无存”。 他叹口气,想说她粗心,但又看到她仔仔细细写满的注释,能想到她花下去的力气,又觉得她粗心里又透着那股子韧劲。 大约跟她十八九岁的年华一样,那些让人觉得美好的性格已然形成,但依旧透满青涩。 他于是关上窗门出来,路过自己的房间,最终走到隔壁那间客房, 敲了敲门。 里头闷闷地传来一声:“奈婶,我睡了。” “是我,开门。”他隔着门自报家门。 里头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他正要再敲的时候,又传来一声:“先生,我睡了。” “几点你就睡了?” “我身体不舒服。” “我瞧瞧。” “别瞧,传染。”她横七竖八地撒着谎。 “佟闻漓。” 他叫了她的大名,她咬了咬牙。 屋子后传来地板上的咚咚咚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回廊里隔着门他也听到了,他猜想她白皙的脚掌踩在地板上,又不情愿但又出于他这声对于叫她全名的畏惧,只能恨恨地过来。 门锁转了两圈,而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那咚咚咚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这次比刚刚的那次还要着急,越来越远了。 “我进来了。”他打声招呼。 屋子里黑漆漆的,就剩外面的路灯光还从阳台窗边照进来,就落在她那个被子上。 他把大门开着。 “怎么灯都不开?”他把大灯打开,见到缩在一块裹着被子把自己变成一只“蛹”的人。 “我睡了。”依旧是这个回答。 “睡了?” 他看到她的裙角了,“穿衣服睡的?” “我就喜欢穿衣服睡。” 还挺犟。 “不饿?” “不饿。” “生病了?” “生病了。。” “我瞅瞅。” “不瞅!会传染的。”她态度坚决,拢着被角抓得死死的。 但那点力气比起他是不够说的,他一把就掀开她盖在头上的被子。 佟闻漓原先一片漆黑的面前瞬间就恢复了光亮,她没了被子的遮盖只能坐起来。 他人就在她床边,用一副“我看看你在搞什么幺蛾子”的眼神看着她。 小姑娘不说话,但嘴巴翘得老高的,心思写在脸上。 “这不挺好的嘛,哪里生病了。” “您是X光啊。”她没敢正面怨怼他,只敢往侧边看,“我受的是内伤。” “就为昨晚上的事啊?” 他倒是单刀直入,一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面子都不给呢。 她内里已经有点生气了,转过头去。 “我那是逗你的。我真没看着什么。”他只得服软,“不信你去我阳台上,你看看看进来能看到什么。” 没看到?佟闻漓更急:“没看到您为什么说看得一清二楚的,你那不是骗人嘛,你耍我玩。” “谁让你洗澡不拉窗帘的,我不得让你长长记性。” “那是因为奈婶说……”佟闻漓话赶话,想说是防窥的,但又觉得自己那样说好像仗着防窥然后就偷看他对他存了什么心思一样,话到嘴边又没有往下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那是个意外。这不解释明白了嘛,行了,下去吃饭。” “我不吃。”她小脾气还没有消。往日她再怎么尊重他,听他的话,但这事上她总觉得伤自尊了。 莫名其妙的伤自尊。 她看到了她也伤自尊,他现在说他没看到还是伤自尊。 反正就是哪哪都伤自尊! “怎么不吃?”他这会儿遥遥地看着她,带点数落的语气:“佟闻漓,今儿是你前几天说要吃中餐,我才惦记着这事陪你回来吃饭的。” “您可以不用回来,反正外头也有好多人惦记着您,奈婶说有好多小姑娘都喜欢你,您找他们陪您吃饭,一天三顿地都轮不过来,还来找我干什么。” “你这话说的,先不说有没有什么所谓的小姑娘喜欢我,我什么时候跟别人吃饭了,再说了,这和我回不回来吃饭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有关系啦!很大的关系啦,反正我不去。”她说不过他,扯了被子,又把自己蒙在里面。 “佟闻漓?” 她听到隔着被子他在叫她。 她不声不响,今天一身反骨。 “佟闻漓——”他拖长了嗓音,像是带了点威胁。 他这样的人带点威胁的时候其实还蛮吓人的。 说完后他就没声音了,外头安安静静的,这让她心里有点忐忑。 她也不好太过分的,毕竟她还在人家家里呢。 “3——”他在倒数。 “2——”像是最后再给个机会。 “1。”最后通牒下来的时候,佟闻漓一咬牙,还是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她起身的时候,他刚好俯身再想来抓她。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抬头,他低头,她鼻尖擦过他周身的气息,又差点与他俯下的身影相撞,她慌张地往后退,这在他看来又变成了另一种逃脱,于是他当下就把手伸过来,轻巧地用了点力道往后扣住她后脖子,像是防止小猫乱蹿一样的制住她。 他收起从前常见的礼貌和儒雅,眉眼上尽是对她的无奈: “行了,没人跟我吃饭。” “就你一人肯陪我吃饭,行不行——” —— 他软了语气,好像是甘拜下风地来哄她。 她在那一瞬间脸色发烫。 是因为他们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四目交缠,在昏暗的房间里关于她不去吃饭他甚至还能来哄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他要秉着这样的语气不是出自照顾的与她解释。 最后他说,能不能乖,能不能去吃饭。 她烫着脸说能的。 “撒谎。” “倔脾气。” “小小年纪占有欲倒是强。” 他吃饭的时候开玩笑似地总结了她的“三大罪状” 他大概理解她对他的那种小发嗲是类似于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小朋友对于玩具的占有。 佟闻漓低着头没说话。 他偶尔给她公筷夹菜。 她觉得自己有点乱,变得拧巴,像他说的那样,谎话连篇,脾气倔强,而且还莫名其妙生出了对他的占有欲。 那不是什么所谓的小朋友对玩具的那种简单的占有。 她晓得的。 真要探究的话,那有些难以启齿。 —— 阁楼最后终于是修整好了。 先生带佟闻漓去看她新的房间。 他说,家里没住过女孩子。 不确定最后出来的样式符不符合她的审美。 比起客卧不算大的阁楼却别有洞天。 隐藏式一体柜藏进另辟出来的衣帽间里,她那些漂亮的衣服都被放在里头,床边的有一张梳妆台,几个灵活取用的格子足以放得下他送给他的那些首饰,洗手间里有干湿分离的浴缸,甚至还有他让庄园里的工人做的带着玫瑰香气的香薰,老虎窗边添置了茶几矮柜,矮柜上栽了一束太阳花,不惧怕旱季刺目的光地含苞待放。 阁楼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来福之家”,暖和的垫子在有模有样的木板搭建的小矮房里。 阁楼里五脏俱全,动线明细,所有的家具都是最好的。 这样处处的别致让她,她想起堤岸,想起曾经落脚的地方。 她想起那天她去搬东西的窘迫。 她那个房间只站得下她一个人,转头就是床,转身就是唯一的久经风霜破裂开来的柜子,她没有首饰不用打扮也就不需要梳妆台,仅有的几个钢板被她藏在铁皮盒子里放在床底下,那是她的全部家当。 她甚至为了她那点在那个时候莫名长出来的自尊都没敢让他进去。 她习惯了那种潮湿和逼窘,也习惯了生活的贫穷,她躺在冷月光涔涔的木板床上没想到有一天,她也可以拥有一个自己这么体面的房子。 是完全按照她的喜好,满足她所有的虚荣的自己的房间。 她觉得幸福,又觉得难过。 于是她秉着身体,带着她所有的诚意,深深鞠一躬 说的是:“先生,谢谢您。”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 他以为她会高兴,欢欣雀跃地跟他说着那碎密的话。 但她却只是郑重其事地再次和他道谢。 她眼里的泪有些让人慌张,他只得笑:“谢什么。” “谢谢您做的这一切。”她微微仰头,没有去翻看任何的家具以及装饰,只是这样明媚地看着他。 但明媚下的忧伤他感觉到了。 像是被她发现了他无言的复杂情绪,她耸了耸肩,绽放笑容:“就是好可惜哦。” 她看着他,眼里亮闪闪的。 “可惜什么?”他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比她高些 “可惜我住不了太久了。”她声音上扬,像从前一样跟他逗趣,“我要去读书呀,先生。” 暮日垂落山头,金色的余晖中吹来一阵风。 她细密的发丝被风吹起,充盈在那温柔的光中。 于是他又去买了包,买了体面的行头。 他猜想,她往后还要长到二十八岁,三十八岁……总是用的着的。 深夜里,他对着那堆东西想,那小姑娘离开他后,别再受委屈了。 番外 那样的假期说短不短, 说长不长。 佟闻漓惊讶于一箱一箱的东西往她那个算不上很大的房间送。 人来人往之间,来福也跟着起哄,绕着空箱子来回钻。 “下来了, 来福。都给你弄乱了。”佟闻漓费力地把它从那堆它好奇的东西上扒拉下来。 先生出差之前让奈婶把这些东西送过来,佟闻漓说她根本就带不走。 “先生说会让司机送您到学校里的。”奈婶这样解释道, “不要怕多,阿漓小姐要读四年书呢, 都是用得着的。四年啊,想想还有点久呢。” 奈婶说到这儿还有些惆怅起来:“我女儿十九岁外出打工, 也是过了四年后才回来的,四年前她也就比阿漓小姐高一点。” 奈婶比划着佟闻漓的身高:“四年后她回来我差点认不出来, 都变成大姑娘了, 阿漓小姐这一走也会变成大姑娘的,所以说, 先生送的这些东西您都是用得着的。往后在学校里体体面面的, 看上去也是有人撑腰的人呢。” 佟闻漓大概是有点懂先生的心思的。 他想让她穿的光鲜体面些, 想让她在那些有着深厚家底依托的大学生堆里也显得家境优渥,他在照顾她的自尊, 在维护她的虚荣心。 她其实习惯于不在这种地方找自尊和虚荣的, 那些东西再多再好终归也不是她自己能买的起用得起的。 先生却敲敲她的脑袋说, “指责”她有便宜不赚是傻瓜。 给她买东西对他来说就跟路过买支烟一样, 最重要是他开心。 “我知道您是担心我再受欺负。”佟闻漓彼时乖巧地站在他面前,“但我去的是高等学府, 再怎么样也不会像之前在堤岸的那条街上, 每天都遇到那些横行霸道的人。” “你要是对上的是那些横行霸道的人,我才不会给你添置这些东西,正是因为你去的是你口中的高等学府, 这些东西才必要。” “为什么呢。”佟闻漓不解:“我不能当清贫女大学生嘛。” “你少当。”他绕过她,从柜子上抽出雪茄盒来,像是不打算与她纠缠,“去读书小心着点,尤其外面的人。” “嗯?小心谁?” “任何一个因为你是清贫女大学生接近你的男人。” “哈?”佟闻漓不理解。 先生却不再和她多说了,只是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火机一开,眼前做旧的白烛台就蹿上一道蓝色的火焰,而后他从雪茄盒里抽出那条引燃的沉香木条。 他解释不清索性不解释,他猜想自己大约是藏了私心。 或许某些自以为是的男人在看清她那一身从头到脚的名牌的时候能掂量掂量自己的腰包,能达到这样的实力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招惹她。 他想到这儿,烟瘾犯了,打发她:“行了,回房间了,我要抽烟了。” “我不能再这儿吗?” “你要抽二手烟?”他掀开眼皮,“十几岁的年纪,抽二手烟当心早早死了。” “先生!”她恼怒起来。 他笑笑,把没点燃的烟放下:“还想说点什么?快点说,我烟瘾犯了。” 他虽然嘴巴上在催促她,但眼神依旧是有耐心的。 “既然知道吸烟有害健康,那您自个还抽。”佟闻漓弱弱地说。 “我要那么长的寿命干什么。”他轻飘飘地这么说。 “啊哟!”佟闻漓听完这话后,忙挥手往前走两步,“可不能说这种话,天上的神明都听着呢,呸呸呸。快呸。” 她说话间眼珠子瞪得老大,着急紧张,煞有其事,还在那儿教着他:“你快说呸,快说。” 他拗不过她,只得配合着说:“呸呸呸,这样呢,行不行?” 他呸完了,佟闻漓算是认可了:“这样行。” 他轻笑:“我们阿漓这么怕我死掉?” “您看您又说这个词,老人家都说了,年轻人不可以把这个字老是挂在嘴边的。” “老人家还说,不忌讳死亡才能永生呢。”他这句话说的是越南语,是一句本地的俚语,朝圣拜佛的时候往往能听到虔诚的信徒嘴里说着这句话。 “您歪理太多了。”佟闻漓说不过他,随即又想起一个事来。 “先生您等我一下。”她风风火火地跑开。 他眼见她跑上楼,应该是去翻自己那个“仓鼠窝”了。 他料想她一来一回好些功夫,于是就趁着这个空隙,点了一支雪茄。 袅袅青烟飘起,他陷在沙发里。烛火台上的火焰还在跳,法式建筑里没了她的动静安静地如同盛满死亡的墓穴。 烟瘾犯了的时候,他倒是像另一个人,急躁,不可控,冲动。总觉得有些情绪要突破自己的胸腔,蹿着往上走,到他嘴边来。 他总是在压。 等他抽完那根雪茄烟后,那种情绪才勉强消除。 她从楼上下来了,依旧跟四季更替春天到来南飞回来的第一只报信的鸟儿一样飞到他的面前。 “先生,这个给您。”她手里招摇着一串成色不错的菩提珠子。 她不由分说地箍着那松紧带戴在他手上。 他眼神落在她戴入动作上。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整理着那些青白色如玉石一般剔透的菩提珠子上,转着一圈比着他的手腕。 “阿漓,你哪来成色这么好的菩提珠子。” “一个大师给我的。他说这珠子是去佛祖前开过光的,能保佑人平安。”她没抬头,还在摆弄,像是再给他找一个最好的角度。她眼神往下,他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覆盖着她的眼睑且染着烛火台上的光,睫毛在说话间轻轻扇动的时候,那光也随之摇曳起来。 他喉头微微一涩,那种熟悉的类似的烟瘾又犯起来,他转过眼神去,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还有的呀。”她晃了晃另外的一只手。他抬头果然他发现她的另一只手手腕上也有。 他从前也看过不少的佛学古学,这会看了她手上的那一只明白过来,这清白玉色的菩提世间少见,又做成了两对,应该是从一株鸳鸯菩提上取下来的。 菩提树又名姻缘树。 一对意味着生生世世的不分离。 他料想她大概不知道这对菩提的意义。 她煞有其事地拿着老派作风嘱咐她:“先生,您别摘了,也不许说那些死不死的话了,要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人还半蹲在他身边,身后桌子上放着的她早上摘来的玫瑰越来越模糊,在那烛火台边看着他的她却越来越清晰。 他不由地伸出手去。 准确无误地从她掉落的碎发里掠过她年轻的面庞。 最后,落在她耳垂上。 她的耳垂像是一只蜂鸟的心脏。 猩红、孱弱、敏感、一捏就要碎成片。 他缓缓的声音染着夜色的沉寂; “阿漓,等你大一些。” …… …… 长大一些是什么意思。 佟闻漓感觉那晚在洋烛火的跳跃里,他像是醉了。 可是他们明明没有喝酒。 她没有特别理解他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她想追问,他却又说,他收下了,让她回去吧。 他要出差几天后才能回来,怕是送不了她去学校里。 他总说该嘱咐的他已经嘱咐完了,也没什么再要挂心的了。让她把电话记好了,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奈婶依旧在眼前絮絮叨叨说着,佟闻漓神游了一会不知道奈婶是说到了什么,哑下声音来擦着眼泪:“……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可怜的阿漓小姐一个人在这个世道上,连个挂心的人都没有……” 佟闻漓反过来安慰她;“怎么没有,奈婶,您不是说您最挂念我了嘛,我会常常回来看您的。” “真的吗?” “真的。” 佟闻漓这样宽慰她 但事实上来说,佟闻漓知道,再次回来,应该就是客人的关系了。 顶多是她人情世故地拿着鲜花和水果在后门小厨房里坐坐,陪奈婶聊一个下午的天,等到天边斜阳落山,奈婶抱歉地说一句先生今晚归期未定,她非常了解地摇摇头,道个别,感念这些日子以来她唯一的幸福时光。 又或者,可能她真的要四年后再回来了。 山高水远,交通不便,前途未知,人跟浮萍一样,相遇过后就离散,然后停留在彼此的回忆里枯萎,继续去遇到下一朵生机勃勃的“新面孔”。 学校边上的公寓是先生派人帮她找的。 是按照她的需求找的,小小的一个二楼隔层。 庄园里光是她的东西里,就装了两大车,统统给她搬进了她住的那个地方。 她可以住在公寓,也可以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学好一门外语是不容易的,但她因为去上过安娜老师的课有一些基础。 虽然她有那些他送的东西,但她还是会外出打工。 就连她打算去付第一个季度的房租的时候,房东说有人已经付过了。 “付过了?” 房东说是呀,就是她搬进来的那天陪她一起来的人。 陪她一起来的是先生身边的助理。 “是的,一下子付了四年。” “付了四年?” 他还给她付了四年的房租。 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说的话也莫名其妙的,做的事也莫名其妙的。 佟闻漓晚上缩在自己的那个小阁楼的被窝里,她对着外面的萨里安海芋发呆,她最近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养萨里安海芋,即便是在热带植物繁闹的东南亚,萨里安海芋也是盆栽里算得上昂贵的一种了。 黝黑的本地花农操着一口带着很重口音的地方话在那儿跟佟闻漓比划了半天,佟闻漓最后忍痛买了几珠,种在她的窗前。她每天都细致地养护他们,可是还是发现这好看的植物招来了红蜘蛛。她由此很是心疼,想打个电话问问,为什么他庄园里的萨里安海芋就从来不长红蜘蛛。 但她又觉得自己小打小闹的生活打扰他在饭桌上谈的天南海北的生意。 他的电话,她从来就没有打过的。 她逐渐开始对自己学的这一门语言有些心得,翻来覆去想到西贡那些个炎热的午后,沉闷的夜里,她从安娜老师那儿拿回单词的字帖,对着那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地临摹着。 她那个时候已经在他的书桌旁边支起了自己的桌子,午后困意袭来,她靠在那儿,迎面吹着他书房里空调风。 睡梦中她感觉到他手背拍了拍他的脸颊。 “偷懒。”他这样判断她。 她揉揉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午间休息的时候他也回来了,在那儿重新打起精神:“只是靠一会,没有偷懒。” 继而她又跟他打招呼:“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中午应酬就在附近,就回来休息一下。”他眼神扫过她写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外国字,皱起眉头:“怎么写得这样难看。” 佟闻漓知道自己写的别扭,不好看,但被他直接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服,她用手肘去挡着她戳得到处都是的黑色墨迹:“我多练练就会好看的。” “你把笔重新拿起来,再写我一遍看看。” 现场就要写吗?佟闻漓有些不乐意,她不想直播出丑。 “拿起来。” 但他好像没有给她商量的余地。 佟闻漓只好拿起笔,按照那个临摹字帖重新一笔一划地写着。 “还是一样的丑。”他皱皱眉头。 好伤人自尊哦,她心里懊恼地叹一口气,她觉得烟烟说的对,她可真是报了个“好专业”。 她可能的确没有学习一门外语的天赋,她欲丧气地把笔放下,他的手却握上来,把着她的手:“写得拢一些,正一些,落笔干净,不能拖泥带水。” 黑色的墨迹在他的指导下流畅起来,钢笔水渗透微微发黄的纸背,很快就凝固下来,形成一串工整的单词组合。 她现在回想起这个画面来,觉得那些在他的指导下写的外文像极了任何一个故事的手稿,那些画面总是轻柔的,温暖的,褪去西贡的炽热只留下永恒的光映照在她暂时还不长久的生命里。 她突然有一点懂,他说的,要那么长的人生干什么。 她对着窗外又是不一样的月色发呆:他说的等她长大一点是什么意思呢。等她长大一点了有能力自己会赚钱了再还给他钱吗?可是那么多的钱,她怎么还得清的。 他说的那些话,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她于是又说服着自己,她往后一定要成为比现在更优秀的人。 至少要优秀到能够匹配给他打一个电话的底气。 于是她在课业的学习上会更用功,课程多的日子里,她也不是每天都回小公寓,经常在自习室学习到快打铃睡觉。 宿舍里住着三个本地的越南姑娘,佟闻漓因为回来的少,和他们的交情不说有多好,但也说不上差。 佟闻漓有时候会去找同样在河内的烟烟,烟烟总说她一个大学生别总是和她一个搞地下乐队并且没搞出名堂的“社会败类”混在一起——是的,她总是喜欢丑化自己,那是烟烟会做的事情。 佟闻漓只是笑笑,学她一样坐在那高高的围墙上,虽然她爬上来的时候要烟烟又拽又托的很是猥琐,但这种在高处吹风的感觉真的很好。 “小心点,别掉下去了。”阮烟隔十分钟要嘱咐她一遍。 “掉下去,就会变成一只蝴蝶,漂洋过海地回到故乡。”佟闻漓单手抱着膝盖,看着夕阳。 “掉下去,你就变成一只鬼,永远留在这里,在围墙底下,直到下一个讨债鬼从围墙上摔下来死掉!”阮烟边说边坐的更外面点。 “你小心别真掉下去了烟烟。”这会轮到佟闻漓担心。 “我是猫,猫有九条命。” “那你另外八条呢?”佟闻漓取笑她,“我看你现在只剩一条了哦。” “还有八条借给Ken了。”她仰着头,嚼着口香糖,轻飘飘地这样说着。 佟闻漓垂眸看向她光溜溜的手臂,却发现她的手臂上竟然纹了一个“Ken”的纹身。 “咦,什么时候纹的烟烟。” “哦,这个啊。”她转过头来看了看,“Ken说彼此唯一,他也有一个我的。” 是这样啊。 佟闻漓点点头,却在日暮光要掉下去的一瞬间忽然脑海中出现一些离奇的碎片。 碎片里有烟烟,也有她。 好像他们都长大了更多。 “陪我把这纹身去洗了小阿漓。”片段里阮烟依旧顶个小烟熏妆。 她陪她去的,从来一声不吭的烟烟却掉下眼泪来。 “很疼吗?” “会很疼是不是?” “烟烟,很疼,是不是?” …… 那些片段十分诡异,没来由的画面却让佟闻漓在那一瞬间感同身受,她带着心头涌上来的心痛和不安张了张嘴:“烟烟,你洗掉它的时候,会很疼的。” “我洗掉它干什么?”阮烟转手过来,像是十分珍惜,“那是诺言,阿漓,我不会洗的——” “我们不会散的。” 佟闻漓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突然就眼泪涌上来。 她脑海中关于未来的片段拼拼凑凑。 因为年少的一场救赎。 烟烟说她永远不会冲掉这个纹身。 她说她那八条命,都给了Ken。 ———— 第一个学期的期末在一片张皇失措中到来。 经过学校残酷的考试月之后,寒假就要来了。 学校里还有校外实践项目没做完,同宿舍的几个同学也还没走。 天气骤变,梅雨季来临,学校里的几个地下室都被淹没了,被困在学校里的人开始变得沉闷且烦躁。 雨太大,她回不了公寓,只是拜托住在附近的烟烟去看看来福,自己却只能陷在学校里。 她缩在自己的那个小床上,听到室友们在给家里报平安,也听到电话里那些来自他们最亲密的人的关照和叮嘱。她在哐哐哐夸张到“砸”窗的大雨里想起奈婶抹着眼泪说,阿漓小姐往后连个挂心她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夜里尤其缺爱。 她发信息给烟烟,嘱咐她看完来福之后就早点回家。 那是她挂心的人。 其实她挂心的人还有一个的。 暴虐雨季里他有没有伞,要不要赶路,会不会跟她一样,困在这一场让人焦躁的等待中。 她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打一个电话。 她忽然感谢上苍,一场天气的骤变却成了她去探听他生活的一个理由。 去问问他,像一个关心长辈的晚辈一样送上自己的关心和尊敬。 她拿出电话,按着那个电话,拨出。 电流轻微作响,像是她心上的那根弦颤动发出的声音。 滴了几声后,电话被接起。 而后她熟悉的,幻想中出现过几次的声音响起: “喂?” “先生……”她压低声音。 对面微微停顿之后再重新说到:“我还以为,你根本就没有记我电话呢。” 这会轮到佟闻漓不知道说什么了。 电话里空余一种盲音。 她有点遗憾地发现,她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了,分别还是好残忍,残忍地拉开他们的距离,疏远彼此的人生。 几秒之后,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下来吧,我来接你了。” …… 她不顾一切地跑到楼下,脚步惊落挂在老旧的教学楼“名人名言”上的灰尘,也惊吓到在那屋檐下躲着雨叽叽喳喳说着小话的麻雀。 她明媚地像是一道雨后的彩虹。 雨季收起它的肆虐。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下。 发现他就站在车边上,撑一把伞,站在那孤灯下,见到她,温柔的眼里全是无奈: “佟闻漓,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个电话,真的很难等。” 她冲进他怀里,那样热烈地去拥抱他。 她爱这个繁花盛开的雨季。 番外 她这样热烈的一个拥抱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单手还撑着伞。 她撞他满怀的时候停留在伞面上的雨水瞬间就掉落下来, 在那狭小的空间里重新形成一场淅沥沥的雨。 落下的雨珠在那一刻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降落的速度变得缓慢。 他张开的手才刚刚反应过来,要同样地去给她一个拥抱。 她却放开她, 在他的伞下把她明媚的脸露出来,仰着头问他:“先生, 您怎么来了。” 她眸子里带着雨夜湿漉漉的路灯光,这会诚恳地望着他。 他只好把他那个未来得及做完的拥抱当成一种人类在表达久别重逢的喜悦会不过大脑的做出的行为。 他的手依旧插回自己的西装口袋:“不是放假了吗, 接你回去。” “您怎么这样神通广大地知道我放假了?” “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那您为什么没早跟我说呀。” “你换电话号码了,我的大祖宗。” 哦对, 这事是她的问题。 “不是我换的,是我的小灵通丢了。我只能再去买了一个号码。” 佟闻漓来河内不久她那只烟烟送她的不怎么好用的二手小灵通就被别人偷了。佟闻漓找了好几天还挺难过的, 但烟烟却说算了, 本就是不怎么能用的一个破小灵通,找不回来就找不回来吧。 “丢了?那现在呢, 现在手上有手机吗?” “有的。”佟闻漓点点头, “烟烟带我去二手店重新买了一个。” “抽空我带你去买个新的。” “不用啦我买的那个二手的就能用, 里头的铃声曲库都比我从前的多很多呢,况且时代变化这么快, 或许不久后, 人们都不用打电话了。” “不用打电话?那人们靠什么联系。”他眼见她站得外面些, 伸手拉过她的衣袖, 把她往靠近他的方向带了带,“我靠什么和你取得联系呢, 小迷糊。” 她完全躲进他的伞里, 笑盈盈地说:“靠意念。” “意念——”他品着她奇怪的思路,配合着她的幼稚话题,“是那种, 你一想我我就出现的意念?” “对,没错!”她重重点头。 “那您可真是推动人类文明进一大步了。这么好的东西,什么时候量产?”他在那儿顺着她的话跟她开着玩笑。 “我现在只有这样的一个想法,但我跟您说,我的目标是不仅实现即时通讯,还能实现瞬间转移!先生,这么好的项目,您要不要投?”她学着偶尔去参加校外的创业交流会上见到的商人口吻那样说到。 “哦,诓到我头上来了。”他掀掀眼皮,“行啊佟总,那我们要不要找个合适说话的地方,比方说要不要进车里聊。” 佟闻漓光顾着高兴了,忘了他们还站在雨里。 “上车聊。”她回过神来,带着笑容去开门。 他却先她一步把车门给她打开:“进去吧。” 司机这会儿去买烟了,车里只有他们两个。 她坐下来,他跟往常一样过来给她系安全带,手伸到她右边的脖子后面,她习惯性地身体秉直往后,好让他把安全带拉出来。 “许久不见,您过得好吗?”她在他的动作间隙后知后觉地才打起这样的招呼来。 “现在才想起跟我寒暄两句?” “我是真心问好。” “那么真心不知道早点给我打电话,真心问我一句过的好不好。”他手里的安全带扣子要入插销之前,他微微掀开眼皮,对她说了这样一句。 他这微小的停留让他们的距离停在那不进不退的暧/昧中。 “我怕打扰您。”她睫毛抖了抖,眼神只敢落在他黑色西装下露出的衬衫上,“您日理万机。” “咔嚓”一声,安全带终于是系好了,但他人没回正,依旧侧着身子,幽幽地看着她:“少给我扣高帽子,不想联系就说不想联系。” 她眼见他这样下了对她来说有些冤枉的判断,抬眼急了:“您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我哪里说不想联系了……” “那就是想联系的,对不对。”他掐断她的话,直勾勾地这样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心底发毛,支支吾吾:“什、么……什么嘛……”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随手抽过位置中间置物架上的纸巾,递给她:“擦擦。” 她的发丝上沾染了雨季的潮湿。 她接过,擦了擦她额间因为被打湿而掉落下来的发丝。 而后随手把纸巾握在手里。 “还没擦干净。”他出声。 “哪儿?”佟闻漓对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哪里还有一些狼狈。 “那儿。”他指指她的额头。 “是吗。”她又抽过几张,试图擦干净。 但她擦来擦去也没找到关键的点,于是他心里叹口气,伸出手,抽了纸巾。 “行了,别动,我来。” 佟闻漓乖乖在那儿没动,任由他擦拭着。 她低下头来方便他,能看到他的手臂在高于她脑袋的地方帮她整理着发丝,也能看到他流畅好看的下颌线,还听到他在那儿一字一句地跟她说: “你要是心里想的是想,那便要说想。阿漓,做人要诚实。” …… 如果那天夜里,他在这样一戳就要破的暧/昧里再进一步地拢着她的下巴,混着潮湿的语气问她,想不想他,要不要他。 她一定会不顾一切无所顾忌地说想,说要。 但他没有。 司机回来,他们在雨夜里启程。 如果只靠一把伞,雨季里的人想要继续前进就要趁着老天爷休息的间隙疾步前行,但坐在车里却能有一种不管外面天气如何里头的人总是闲适又规整的感觉。 大约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忙忙碌碌一生也要拼了命地往上走的原因吧。 “要是有一天,我也能买得起车子就好了。”她对着窗外在又逐渐起势的雨中慌张倒退的街道景色这样说。 这样就不怕风雨了。 坐在旁边的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刻特别冒犯地说“我送你一辆不就得了”,而是浅浅地说:“当然,会有那样的一天的。” 她原先用手支在窗户上的脑袋转过来,认真地问他:“先生,您觉得,现在这个时代,对你来说,做什么赚钱?” “我做什么都赚钱。”他这样不带任何骄傲地陈述一个事实。 哦。佟闻漓心想,问错人了。 “那您可以传授给我一点生意之道嘛?” “你先学好本领。” “那我要不以后做外贸吧,我看您也做外贸,反正我学的都是外语,什么法语英语越南语粤语普通话,您看我都会说,要不我做外贸吧,未来十年一定是外贸生意的黄金十年。” 她一脸期待地等待他的一个肯定。 他没有正面表态,但她有一句话说对了,未来十年,一定是全球贸易最热闹的十年。 “您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世面。”她却一脸恳切。 “见什么世面。” “下工厂!谈生意!” “工厂里都是一群野路子,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哪里震得住他们,生意场上牛鬼蛇神都有,你当你去哪儿都能遇见我这么好的人?” “不去就不去嘛。”佟闻漓小声嘟囔,“怎么还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 “我不好吗?”他拖长声音,“佟闻漓,哪有人下雨天开几个小时的车专门过来接你的。现在说我不好了是不是没良心了?” “是是是。”她点点头,“我谢谢您,谢谢您。”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直接回西贡嘛?”她拍拍她收拾好的东西,“带上来福,回去吗?” “你想回去吗?”他眼神落在她那放在脚边的一包衣物,“想不想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倒是出乎她意料。 “我正好得空。”他像是鼓励她想想,“阿漓最想去的地方。” 是这样啊。 她迟钝地把眼神挪过,最后落在外头窗户上的雨珠上,透过那模糊的车窗,她偶尔看到依旧还在雨中奔走带着斗笠的属于这个城市特有的人群,又把所有的情绪收起来。 她转过头来缓缓说道:“我想回广东去,先生。” —— 回广东是她一直藏好的心事。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因为一场雨而起伏变化的夜里,他的那句想想自己最想去的地方勾起她所有的遗憾。 她只是那样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却没想到他真的带她回来了。 她在飞机上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的话。 回到故乡让她紧张,也让她不安,这样复杂的情绪导致的结果就是她一直在跟他说话。 “先生,我和我阿爸走之前已经把房子卖了,虽然这是我的故乡,但我们没有地方落脚,可能,还是得麻烦您住酒店。” “那个房子我还挺舍不得的,虽然不大,但是位置特别好,出门不远处就有个菜市场,菜市场摆摊的大伯大妈们收摊的时候都会打折,我放学回来都能顺便去买一下菜呢。” “巷子外面有一家很好吃的肠粉店,我每天早上都去,老板都认识我,偷偷给我加蛋呢。您吃肠粉吗,我带您去吃好吗,我请客,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还把我发现的这家肠粉店告诉我们班上的同学,我们都去那儿吃,久而久之那儿就成了大家抄作业的聚集地,但不幸的是肠粉店的老板是我们中学数学老师的老公……我们的聚集地就这样被端……” …… 她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着: “要不我们也去深圳吧,我听说深圳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许我们还能看到香港呢。” “香港您去过的咯。” “嗯哼对,不过不远啦,它马上就要回到祖国的怀抱啦。” “祖国人民永远在这一头凝望它。” …… 她说了许多关于家的记忆。 她笑着问他:“先生,我说了这么多,您觉得,中国好吗,广东好吗?” “好。”他总是这样温柔地回望她,肯定她所有的一切。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回到祖国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承接她所有的希望和激动,不想让她有任何的遗憾。 却也没有对她提起过任何的其他故事。 她不知道她的那些美好让人喜悦。 她直白的思念和对故土的爱让人羡慕。 他只是递过来一只MP3 :“别紧张。” 耳机里面,张国荣先生独特的声音正唱到“冬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天空多灰我们亦放亮……” 她拿过耳机,点点头,听话地带上一只,又把另外一只递给他:“还有一只给您。” 像是能随着音乐一起安静下来一样,她闭着眼睛。 耳边那首歌依旧没有放完: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我多么够运 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从没再疑问/这个世界好得很” ……(1) 他不知道不远的未来,有的人被谈及到的时候总是充满惋惜。 也不知道,被她这样鲜活的女孩子爱着,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 佟闻漓从前一直说的是要攒钱买回家的船票,她也是带着那样的想法和佟谷洲一起生活在西贡。但真的等她有那样的一笔钱可以回来的时候,她却从来都没敢行动过。 一是因为她要在异国他乡完成她来之不易的学业,二是因为孤身一人,她没了人生路上的依仗和寄托,总觉得回来也改变不了任何的结局。 但从前那十几年前的记忆依旧捆绑着她,那好像本可以平淡过一生的遗憾总是让她想回到祖国,回到故土。 她下了飞机的时候,人还傻在原地。 遍地的中文标志,熟悉的广东话…… 几个说着英文的老外西装笔挺,左手拿着一杯咖啡,右手拿着一只电话,争分夺秒地谈着生意。 在机场等人的导游带着小红帽脖子上挂着个口哨,举着高高的牌子,上面写着:欢迎来到中国。 托着一板车货的本地人用粤语说着让一让,却不小心撞上迎面走来的一个卷着大波浪时髦的姑娘,那姑娘转头过来骂了几句,佟闻漓在那一刻却觉得她用粤语骂人也娇俏可爱。 人山人海中,她发现她离开故土不过几年,这儿也依旧欢迎着许多的从世界各地到来的人。 也包括他。 他正推着她的箱子朝她走来。 他一直都是风度翩翩的,绅士儒雅的,是人群中最不能忽视的存在。 她在那一刻又开始走神。 记忆折叠的幻觉里,她已经是一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的真正的“成年人”了,她有任何的能力飞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她在任何一个地方定居身后出现的人也永远是他。 好像他已经陪她一起去过世界上很多的地方了。 她真切地发现她在自己的故乡见到他。 好像他不再是停留在雨季和旱季交错的季节里忽然就要破碎的人了,她也不再在寺庙神佛的注视下不敢抬头看他那张让人记忆深刻的脸了。 那一刻,她突然改了口。 不那样带着恳切和敬畏地叫他一声先生,而是那样亲切地用粤语叫他:“易听笙。”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过来。 他们的目光越过人群而交汇。 周围的一切都在模糊。 他们只是在一幅因为要擦除人迹而留下的斑驳的画里对望。 彼时谁也不知道。 为什么他们都同时眼含热泪。 终章 处于21世纪的世界总是千变万化的。 街角边上的那家照相馆开了许多年, 老照相馆生意一直都不错,但今天却暂停营业了。 据说是因为照相馆的老板接了重要的客人。 摄影师在给人拍照,做完辅助工作的助理在那儿窃窃私语。 “好幸福的一家四口啊。” “那位先生好有气质, 身边的太太也好漂亮,天呐为什么两个小朋友也长得这么漂亮又可爱, ” “这就是基因的伟大了,两个漂亮的人生的宝宝一定也是非常漂亮的。” “他们长得好像一幅画里的人, 呜呜呜呜,摄影师说互相对望的时候他们眼里真的是带着笑意, 原来相爱的人眼睛都是会说话的,根本不需要我们摄影师过多的指导。” “能来我们照相馆拍照的客人都是又有钱又有地位的, 我好羡慕这个太太啊, 简直人生赢家,先生又帅, 举手投足之间看上去也好温柔体贴, 还有两个配合着这么久拍照不哭也不闹的宝宝。” “行了行了, 你们别在这儿说客人小话了。”主管过来抓人,“都没事干了是吗。” 两小姑娘也不管主管说了什么, 拉着主管说:“主管您快过来看, 好养眼的一家四口。” 本来来斥责他们的主管看到在那儿拍照的一家人, 指责的话到了嘴边改成了:“啊, 是。” “等会完了我问问经理,能不能授权我们作为客片展示, 这么好看的照片一定能给我们招揽许多客人的。”主管这头打起了注意。 等客人拍好照片后, 主管把这个建议跟经理说了:“作为报酬我们可以不收取他们费用的……” 她还没说完就被经理剜了一眼后打断:“想什么呢你,整个店关门就为服务这位主,你这会还让人把一家的照片放在我们这儿展出当招牌?你脑子呢?” 主管被骂得狗血淋头地回来了。 的确, 整个店都关门了,那一定是很高规格的客人,这样的客人一定最注重自己的隐私了,怎么可能还会授权给他们照片呢。 她的确是冲动了,但他们一家四口主要看上去实在是太幸福了,总觉得是大多人羡慕的憧憬的婚姻的样子。 郎才女貌,财富自由,身体健康,子女乖巧。 —— 全家福拍好后,先生打算让阿姨带着两个宝宝先回去。 妹崽拍照片拍得太兴奋了,这会趴在他肩头上睡着了。哥哥倒是依旧背着个水杯,自言自语地走在前面。 司机把车门打开,哥哥上车坐好,等着爸比把妹崽带上来的时候却发现是阿姨抱着妹崽上来的。 哥哥连忙把脑袋递出去:“爸比妈咪你们又要偷偷出去玩吗?” “照顾好妹妹,别问这么多。”爸爸给儿童座椅上的哥哥系好安全带。 哥哥见从爸爸这儿得不到回应,转头看向妈咪:“妈咪,你和爸比又要去约会吗?” “嗯哼,是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和爸比总是要去约会。” “啊,这个呀。”站在车外面的佟闻漓微微弯下腰来,伸手揩了一把哥哥的脸,“因为他是我老公呀。” “哥哥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妹崽,不要耽误爸爸妈妈约会,可以做到吗?”爸爸这样问到。 “可以!妹崽醒了我带她去看动画片。” “嗯,她醒了你就跟她说,爸比晚上回来给他拆finger叔叔寄过来的礼物。” “finger叔叔寄过来的礼物!”哥哥一听乌溜溜眼珠子发亮:“finger叔叔寄什么过来了?” 说来也奇怪,finger跟这两个小朋友没见过几次,但他在他们心目中地位可高了,一提他就来精神。 “你乖乖的不给爸爸妈妈任何一个人打电话,那我晚上回来就给你拆礼物,能做到吗?” “yes!sir!” 小朋友遵守命令的一脸坚毅。 车子开走之后,爸爸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转头过来无奈地笑笑:“终于是把这两个王八羔子送走了,走吧,我亲爱的太太,四周年结婚纪念日,我可不想再被打扰了。” 佟闻漓挽上他的手:“每年的纪念日你都很铺张,今年能简朴点嘛。” “我哪里铺张了。” “第一年的时候你买了一个地皮给我,我到现在都没有想好要那那块地皮干什么?” “哦,还没卖啊。”他抬抬下巴,“可以啊我投资眼光到位运筹帷幄的太太,你晓得现在这地皮翻了几番不?” 是,价格是翻了好几番,好多搞房地产的盯着这块地,知道使用权目前登记在她个人名下的时候都不知道来找过她多少次了。 “你饶了我吧。趁现在价格高,你赶紧找人卖了,这烫手山芋我一天都握不住。” “还有第二年,易听笙,我只是说那个独立设计师的眼光还不错,但真的没有必要把她高薪挖过来给我当什么私人设计师,她都闲得发慌了。” “那你倒是派点活给她呗。” “再派活的话我一天三套也穿不过来了。” “衣服嘛,哪有人嫌弃衣服多的。不行的话你让她飞一趟西贡,给阮烟也搞几套,再不行,你不是也和那几个上海姐姐玩,也给他们搞几套……毕竟是高薪挖过来的。” “你也知道是高薪哦。那去年,去年你又去新西兰买房子。我只是说新西兰空气挺好的,可以短住一段时间,那我们也用不着在新西兰买房子吧。” “新西兰房价正好便宜,偶尔带宝宝们去度个假,自己家房子总是干净放心些。” 他说的有理有据,不容辩解。 “那今年呢,今年你准备买个什么?” “有家化妆品公司在出售股权……” “不要。” “时尚杂志的总编位置!” “不要。” “横街口最火的那家餐厅状元楼的老板娘?” “不要不要。”她连连摇头。。 “什么都不要,你可真难哄。”他单边眉头挑挑,牵起她的手,“走了。” “干什么去。” “偷偷背着哥哥和妹崽吃蛋糕去。” “哇,你有蛋糕吃也不叫他们,你真是个坏爸比。” “我不舍得给他们吃,从法国空运过来的,专门给老婆买的。” “那我真是独一份宠爱,那我晚点吃完蛋糕后要是被妹崽闻出味道来了怎么办?” “她这味道都能闻出来?” “嗯呐,妹崽鼻子比来福还要灵。” “没事,这不是有finger寄过来的礼物嘛?哄一哄就好了。” 说起finger,他最近这几年安保公司做的倒是意外的好。 上次见面,他西装革履一副生意人派头,佟闻漓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在她假想里,他可能能尝试的职业有很多,但怎么样也不会是成为带着点商务风的派头的一个生意人。 她总觉得finger不够八面玲珑,不够能言善道,在要靠自己打拼的名利场里会吃瘪。 先生却说他毫不意外。 人是会变的,finger只是在尝试各种不一样的人生体验,他那样一个一旦定下目标就会用去执行的人,从前能做好一个保镖,往后也是能做好一个商人的。 佟闻漓依旧是带着观望的。 互联网开始普及之后,阮烟隔三差五错乱地用自己最死亡的角度给她打来视频。 佟闻漓问她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变化,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值得交往的男人。 阮烟一脸鄙夷地坚决说没有,并且表示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干妈了,以后老了都有人孝敬她了,要男人干什么。 但她每次这样说完之后,又会诡异地提起finger。 她说现在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finger了。 她絮絮叨叨开始跟佟闻漓说finger的故事。 —— 他那个安保公司别看就在一堆破败的写字楼里,但其实规模做的还可以,他们圈子里的好些个艺人签的安保公司就是这家。 “阮烟小姐倒是有空来我这儿坐坐。”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最近几年有模有样的,这会儿拿着笔在那儿写什么,头也没抬。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能把你的老板架子收起来吗?”阮烟皱皱眉头。 finger最后落下笔:“您抬举我了,我在艺术家面前是没有老板架子的。” “哟,商场混了几年倒是把你混成人精了,你瞧瞧你这腔调,要不怎么说金钱使人堕落呢。”阮烟从自己兜里倒出一支烟,“好好的一个朴实男人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利己主义的精致小资了,喂,你还记得你从前会煮面吗。” finger却走过来把她正打算放到嘴边的烟撤下,放在一旁的烟灰缸里拧灭:“我是会煮面,但阮烟小姐吃吗?” 随着她名气越来越大后,经纪团队有人就专门照顾她的衣食住行了,她因此也就从原来租在finger的公寓里搬出来了。 面是很久没吃了。 “那我现在不是艺术家了嘛。”她打打哈欠,一点都不正经。 “是,所以我现在才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 “什么意思?”阮烟懒懒掀开眼皮,“你能说的简单一点finger总,把您生意场上的那一套收一收,我听都听不懂。” “意思就是,我现在赚的也还行,阮烟小姐,我有房产,也有公司,现在的现金流也还算稳定。”揿灭烟的人还把办公室的窗门打开来,“还有就是,我们这儿的规定是室内不允许抽烟的。” 他讲的前言不搭后语的,阮烟都没怎么听明白,但她听懂了他不让她抽烟。 “不是吧,我特地躲着经纪人来你这儿坐坐,抽根烟都不行吗?” “不行,这是公司规定,您来这么多趟了见过公司内部有人在上班时间抽烟吗?” “我哪晓得,我来的几趟也没见到公司有多少人在。” “你见过哪个安保公司是有许多人在坐班的。” “行了,知道你生意好。”阮烟没了烟抽,怏怏地起来靠在窗边。 他却走过来把她靠着的窗也打开来。 “我就抽了两口,至于吗?” “您该多晒晒太阳,吹吹风。”他站在她身边,在那儿调整着把窗户开到最大。 “我又不是种子。”她笑笑,“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但她说完这话后也没走,靠在窗边。不高的楼房外头望出去依旧是满目的葱绿。 傍晚的风吹拂着她那头细密的短发,淡淡蓝色的瞳孔在夕阳光下显得更透明。 身边穿了一件灰蓝色衬衫也如生意场上那些西装革履的人一样的他插着口袋站在那儿,像是了解她似的点点头:“我就说,你该多晒晒太阳,吹吹风。” “长成那样的阳光我还怎么写出下一首叛逆的歌。”夕阳下她依旧没法睁大自己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问着身边的人。 “阮烟小姐,你不止是唱叛逆的歌才好听。” “粉丝们喜欢听我唱叛逆的歌。” “是你唱了叛逆的歌,所以粉丝们才喜欢。”他却这样说到。 阮烟一愣,看着他笑起来:“我发现你变了,finger。” 他却耸耸肩:“是你太忙了阮烟小姐,你一年见我不到两次,当然常见常新。” “你这话说的我们交情多浅薄似的,我虽然人出现的次数少,但我是真的照顾你生意,我现在经纪团队用的那几个保镖,不都是你这边出去的嘛。” “说起这个事情——”他走到桌子边上,从右边一叠资料中翻出来一份文件,递给她:“明年开始安保费用要涨价了,这个事我已经让人联系了经纪团队的人,顺便也跟您打个招呼,没问题的话您先签个字。” “涨价?”阮烟结果那份资料,手指捻着其中一页,斜着狐狸眼看他,“怎么又要涨价?” “价格是公司几个团队评估出来的。” “怎么评估的?” 他抬抬眼:“很多方面,包括艺人名气,投入的人员资源,以及……赔付率。” “那是因为我名气变大了?” “是因为您的赔付率太高了。”他交叉着手站在一旁,“阮烟小姐,如果您作为一个知名艺人,能改改一有事就动手的风格的话,我和您的经纪团队都会好做很多,安保费用也能降低不少。” “什么叫做一有事就动手。”她听明白了,把资料合上,“你说说哪一次动手的时候不是他们该被揍,还有,每次打起来你的那些人只会来拦我,我付钱是为了让他们在打架的时候来拦我自己的嘛,我付钱找人是为了我挨打的时候有人一起帮我揍他们!” 他说不过她:“阮烟小姐,我做的是正规的安保生意。” “我就不正规了吗?我入室行窃了?我偷鸡摸狗了?我挑衅生事了?”她一边振振有词一边反问他:“一喝酒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揩小姑娘油的该不该揍,收了对家的钱来砸场子额人该不该揍?” “该,但我开安保公司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行侠仗义的,这是您从前说的。” “是,我是说过。那不是见你什么活都接,帮人无下限,怕你亏本嘛。” “所以我听取了您的建议,并且奉为圭臬,也只有这样,公司才能更合规化。” “那我也要遵循这一套游戏规则吗?我又不开安保公司,我不能行侠仗义吗?”她话题又绕回来了。 这姑奶奶嘴可太厉害了。 finger没辙:“得,您可以,您只要付钱,您甭管多嫉恶如仇行侠仗义,我都给你在后面兜着,行不行。” 她这才作数,但脸色依旧恶狠狠说到:“说半天还是钱的事,唯利是图的小人。” “你真是变了,变成了一个市侩的商人”她骂骂咧咧地签下字。 他收回她签好字的资料,笑笑:“我做生意,您搞艺术。您高尚,我卑鄙。” “不过您真的别再打架了。”他回头又嘱咐了这样一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我尽量吧。”阮烟这样回一句,也不知道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敷衍他。 而后她话题一转:“饿了,下去吃饭吗?” “去哪?” “就去楼下那个面店吧。” “就楼下啊。”finger倒是吃惊。 “不可以吗?” “我以为阮烟小姐不方便去人多的地方。” “没那么多人认识我,而且他们也习惯了我的作风。” 他这倒是有所耳闻的,阮烟大概是所以艺人里面最没有偶像包袱的人了,工作时间除外的她就跟普通人一样,偶尔也穿人字拖上街去餐馆吃饭,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成为大众人流中不起眼的一个孤僻女青年。 她脱不了那种市井气,也是经纪团队最头疼的问题,但她依旧做她自己,倒也成了圈子里最独特的存在,反而她这种随性的作风收获了许多粉丝的喜爱。 不过就是有一点,太接地气了。她整个身上对于这个世界的“挑衅”味道又太足,总是吸引些自以为是、流里流气的人。 这不两人刚坐下没多久,迎面就走过来一群人。 靠近晚间,店里这家面店的生意很不错,整个屋子里坐满了人。 那几个人一进来就把门口吃了几口面的人丢了出去,霸道地一群人独独占了最好的位置。 大动静吸引了抱着手在那儿等面的阮烟。 finger在那儿拆着筷子,眼神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知道了。别行侠仗义,管好自己。”她回过头来,自管自地点点头,“我也不是什么闲事都管的,我又不是女侠,我就是个吃面的。” 为首的大哥穿了一件垮下来的花衬衫,路过他们两的时候停下脚步来。 坐在那儿的姑娘身材出众,穿着时尚,和这矮小的店面格格不入。 花衬衫大哥瞅了瞅她旁边虽然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但穿得西装革履的,眼瞅着可能是没见过世面没练过的徒有其表的软蛋。 他判断完毕之后就顺手拉过阮烟边上的椅子:“妹妹,坐我那去呗。” 阮烟没说话,看一眼对面的人。 finger看懂了,她说的是:你看根本就不是我的问题,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欠揍的人。 finger不说话,抬头看她一眼。 阮烟再给一个眼神:行吧我忍,我忍总行了吧。 给完眼神之后她也不说话。 那花衬衫大哥受到了无视,周围小弟第一时间来站势了:“我大哥跟你说话呢臭娘们——” “咔嚓”一声。 像是某种坚硬的东西断裂。 那小弟话还没有说完,脸上神色突变,而后他在那儿嗷嗷直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半只手被折叠过来摁在桌面上。原先那个西装革履一言不发的男人这会依旧沉默地坐在那儿,但手上的力道却用足了,把他扣在那儿。 小弟疼的哇哇乱叫。 坐着的站着的都没想到这看上去穿着体面的男人敢跟他们这群混混动手。 “敢动手?没领教过你爷爷的名号是吧!” 一小弟被毫无尊严地摁在那儿后,站在身后的那群男人一窝蜂的冲上来,不大的面店里桌椅板凳掀翻。 阮烟坐在鸡飞狗跳的场面里风淡云轻地喝着老板刚刚递上来消火气的金银花茶,眼见面前的男人穿了件不怎么好发挥的商务衬衫依旧是一个打五个。 茶水甘冽,阮烟抱着手坐在那儿叹气:还说让她别动手,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动手了。 —— 两人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是日暮时分了。 店长报了警,警察调查了个原委后让那群人给店主赔了钱,达成和解后就让他们各自散了。 那群人鼻青脸肿地没讨到一点好处,finger肩上搭了件外套,又跟没动过手一样,从警局走出来。 阮烟在车子的避阳处等他。 他打开驾驶室的门示意她下来,让他来开:“阮烟小姐,您看到了,如果我手底下的人,人人都像我一样,用武力解决问题,那我会有很大的麻烦。” 她扬扬头,没动:“那你今天怎么还用武力解决问题。” 他站在她面前,拿她没辙:“下不为例。” 她在那儿晃着脚:“喂,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挺帅的。” “谢谢。” “我能吃你做的面吗?” “不能。” “为什么?” “不想做。” “天呐你真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我本来好好吃面,是你动的手,害我连面都没有吃上。” “您别逗我了,我知道晚上你有海鲜大餐,庆功宴,去我那儿吃面算怎么回事?” “海鲜大餐没有你做的面好吃。”她盯着他。 “别这样。” “怎么样?” “您这样我会有错觉。” “什么错觉。” “我会觉得我爱上你。” “哎哟要死。”阮烟吓得从车上下来,“你有毛病啊。” “你看,所以我说让您别这样。” “我怎么样?我不就是吃一碗面,我吃一碗面你要爱上我了?你是不是反过来了,不应该是你给我煮一碗面然后我爱上你吗?” “那你爱上了吗?” “没有,谢谢。” “那你面还吃吗?” “吃!谁不吃谁心虚!” 说完之后,两人各自回到相应位置,一个驾驶室一个坐在副驾驶。 热烈的风从窗户里倒灌进来。 碟片机里是阮烟的新专辑。 车子里是诡异的沉默。 车行驶了一段出来后,还是阮烟淡淡地开了口: “那个,你总不会真爱我吧。” “不会。” “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后又是一片安静。 公路尽头是一条横亘在夕阳余晖里的地平线,越来越陡峭的起伏曲线最后像是要通向晚霞里去。。 她在这种起伏里转头问道:“那你还会为我打架吗?” 解开的衬衫袖子下的古铜色手臂微微一转,车子轻轻打了个弯,朝着夕阳的方向开去。 “会。” 她一笑,把窗户开得大一些。 热烈的夏风,不停歇的蝉鸣,橙红色的晚霞……没了正午的刺目阳光和晒伤人的灼热后,她的眼里是四季不明朗但车水马龙依旧的西贡。 —— —— 出版社的工作辞掉后,佟闻漓成了一个自由撰稿人。 除了在巴黎外,她在香港的西贡码头开了一家花店,布置装修都跟她从前在越南开过的那家一模一样。 即便他们已经离开了那里。 离开雨季黑灰色的潮湿,离开只有灯光悬溺却不知明天何时到来的堤岸,离开白日灼目植物遮天盖日的东南亚。 她也在故土悄悄地支起一个窗户,对着往来的游客偶尔报以一个热烈的微笑,问他们需不需要从她这儿买一束花。 来福还是老样子,躲在店里趴在她的脚下。。 但店里的生意在雨天一般。 海面和天空一样的闷青和潮湿,窗外行人步履匆匆。 她的钢笔落在一本法文原刊上,风把书页翻得作响,豆大的雨点飘下来。 她起身,要去关那扇原木色的窗。 窗外屋檐下却出现一把伞。 伞面掀开,伞下矜贵的男人递上一张纸币:“您好,麻烦帮我包一束花。” 佟闻漓听到声音后笑了,坐下来,托着脑袋看着窗外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反而问他:“先生,您买花做什么?” 他温柔地笑,如同当年一样站在她的屋檐下,在时代的跨越和岁月的变迁里还原他们的故事: “送心上人。” ——全文完结—— 番外 考察完工厂后的几天, 两个人就空闲了许多。 按照日子来算,先生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回法国去,但索性人来都来了, 他也打算在中国过了除夕节之后再走。 他人虽然在这儿,但依旧事务缠身, 所以大多数时候基本上都待在酒店的书房里,一个电话会议一开就开一个上午。 比起他, 佟闻漓就空闲了很多。 在鞭炮时而响起的老旧茶楼巷尾,她经常混迹在广式茶楼里嗑松子, 和一帮大爷大妈们挤在人群里听粤剧。 要说欣赏,她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也说不上什么欣赏心得, 但听到精彩的时候依旧跟着人群起身拍凳叫好, 徒是凑个热闹。 这天她这头正看得津津有味呢,恍惚之间感觉到身边有一道疑惑和打量的目光探过来, 她循着这目光回望过去, 看见一个大约同岁数的男生。 “佟闻漓?”那个男生试探地问道, “小漓?” “哎?你是——”佟闻漓拖长声音,但一时半刻还真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人长得有点俊, 少年气刚退下去, 属于青年人的硬朗刚刚成形。并且他又能说出自己的名字, 一定是自己同年岁的朋友。 有点眼熟, 是谁呢? “你不记得我啦?”那个男生这样描述道,“原先在附中读书的时候我不小心挤翻了你的饭盒……” 佟闻漓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她在附中读书, 人又长得瘦小,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费力挤进人群的时候撞上了一个高个的男孩子。在这种拥挤的人流里她下意识要躲开,手上却没有拿稳, 咣当一声饭盒就掉在了地上。 那个男生因此很不好意思,给她道了歉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赔偿,说来说去地最后带着佟闻漓去了学校外面吃了一顿汉堡。 “你怎么可以随便出入学校呀?”那会学校里中午是封闭的,他却大拉拉地带着她名正言顺地走了出来。 “我有学校批准条的。”那个高个男生走在前面,回头等她,“也可以随便带人出去。” 佟闻漓几步跟上:“这是你的特权吗?” “特权吗?”那个男生笑笑,算是吧。 中午时分,佟闻漓鬼迷心窍地跟着他,把手揣在宽大的校服里最后跟他走到一家门面不大的店。 店长支了简单的几张桌椅,自己在档口煎着半块猪扒,见到他们,抬抬头,跟那个男孩子打了个招呼。 那个男生熟络地拉开其中一张桌子下的椅子,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后起身示意佟闻漓坐。 佟闻漓:“你经常来这儿吗?” “你没来过吗,这家汉堡店很有名气的。” 佟闻漓摇摇头。 那个男生颇为可惜地点点头:“那你可要试一下,很好吃的。” 面包皮被烤得微微发黄,肉扒在煎板上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暖和的冬日里因为一场碰撞她没有继续吃那半个榨菜芯,而是碰巧的赶上了一场在学生时代风靡的“汉堡潮流。” 少年朝气干净,又和善温和。后来佟闻漓才知道,他是高三的学长,当时的学生会主席。佟闻漓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总之他是可以“不守纪律”地常常溜到外面的。 在相遇的时候,佟闻漓学着其他的同学一样,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霖学长。 学长依旧那个样子,在学校里偶尔遇到她,会问她想不想出去加餐。佟闻漓摇摇头,上次让他破费她本来就有点过意不去,更别说再跟在他身后出去吃饭了。 或许是见过她的窘迫,这位学长偶尔也会给她带一些校外的小吃回来。高一的上半个学期她因为有他的存在见识了不少好东西。 如今再见,佟闻漓意外加惊喜:“霖学长,是你啊!” “你终于是想起我来了。”霖学长站在她面前,冬日细密的斜阳里他依旧温和干净。 “太久不见了。”佟闻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有些变化的。” 从一个少年变成如今这样二十多岁出头的“知识青年”。 是的,佟闻漓是这样形容他的,他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穿了一件薄薄的羊绒大衣。她当年在学校的高考光荣榜上看到他的名字,便知道他考取了一个很好的大学。 “还是你变化大一些。”霖学长礼貌地看着她,“长高了不少,也长大了不少。” “我们也就差两级。”他这样说话好像比她大许多一样。 “是的,我听说你高二下半个学期读完就转学了。” 佟闻漓:“是的。” “我打听了一下,没打听出来你后来转去了哪里。” 佟闻漓:“你是怎么知道我转学了的?” “我放假回母校看望老师的时候听说的。”那年他去哈尔滨读大学放假去母校看望老师,带的特产里也给她放了一份,却听说她转学了。 “原来是这样呀。我后来搬家了,就不在广东啦。”佟闻漓这样简单的概括一句。 “这样啊,那现在是——”他见她人像是这儿打发时间,“过年了回来看望亲戚?” 佟闻漓点点头。 她不是有意欺骗他,只是那样的故事讲起来需要一个人所有的专注力和想象力,也不是这样一个偶遇的场所里几句寒暄就能讲完的。 “你喜欢听粤剧啊?” 佟闻漓摇摇头“我听不懂的,凑个热闹。” 他笑笑:“我也是,陪我舅妈过来的,她落座后找到了自己的老姐妹,我就落单了。” “下午有其他的事吗?”霖学长这样问到。 佟闻漓想了想,摇摇头。 “那,要不,找个适合年轻人的地方,叙叙旧?” 难得碰上一个熟人可以聊,佟闻漓自然是愿意的,反正她下午也没事做。 “哪里是适合年轻人的地方?”她笑着反问。 “总归不是汉堡店了。”他这样和她开着玩笑。 旧时的记忆涌上来,那不正宗的汉堡店是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青春,佟闻漓笑起来:“别这样霖学长,汉堡店挺好的。” “请你喝咖啡吧。” “好啊,我要一杯拿铁,加足够奶。” “行,你说了算。” 两人年龄相仿,寒暄起来有说有笑的沉浸其中,完全没有看到身后探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佟闻漓一转过来就看到他了。 他插着兜,站在那儿应该有一会了。 她猜想他应该是提早结束了电话会议也过来玩。 她没多想,大大方方打招呼:“先生?这么巧。” “嗯。”对面的人脸色淡漠,只是这样低低地应一声,大约再有几秒钟的停顿后,他又轻飘飘地丢出来两个字,“不巧。” 他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身上,虽然他不怎么愿意承认,但那个男人挺有书卷气的,长得吧也还行。 “小漓学妹,这位是——” 小漓学妹?默不作声的他心里轻嗤,叫这么亲热什么意思。 “哦。”佟闻漓反应过来,先把霖学长介绍给先生:“先生,这位是霖学长,是我从前高中读书的时候同个高中的。” 说完之后,她换了个面,朝向那个所谓的霖学长,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霖学长,这位是——” 她说到这儿之后像是卡了。 是什么?倒是继续说啊。 佟闻漓楞在那儿,哎?他们是什么关系?呃呃呃……收养关系?呸呸呸不对。资助关系??也不正常。好朋友?不好意思她没够格当他好朋友…… 她想了半天后,这样说到:“这位是易先生,是一位让人尊重的前辈。” 先生眼见她说完他的让人“尊重”的前辈后,对面那小子眼里那种同性之间的排斥都没有了。 他这辈分一抬,小屁孩都长出点敬意了,走过来跟他握手:“前辈好。” 他没伸手,只是淡淡地说:“你好。” “先生,您也是来看粤剧的嘛。”她不知死活地还要跟他寒暄。 他嗓子眼还算礼貌的敷衍地抛出一个嗯字。 佟闻漓还自认为自己很会照顾人:“奥那我把这个位置让给你。” “你做什么去?” “我和霖学长去喝咖啡。” 佟闻漓说完,见他不欲再多说什么了,便觉得这会也是打过招呼了。 两个年轻人微微低头示意后还真就不管不顾地要走了。 一楼的四方桌子边上就剩他一个人插着兜站在那儿。 他眼眸落在她还留在那儿的一片狼藉。 行啊,一碰到个什么学长就把他扔在这儿,还说他是一个什么她的前辈,什么前辈?真的没心没肺。 她走出去没几米,又折了回来,对上坐在那儿一脸冷漠的他的时候,还憨憨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顺便正把桌面上的松子装进兜里。 他伸手,指腹按住那小白瓷器碟子:“要吃在这儿吃,不许带走。” 她有些错愕,为自己辩解道:“先生,我已经付过钱了。” “留着我吃。”他不由分说。 佟闻漓眼见他那个样子像是真的“贪图”她那点没吃完的松子。 “那好吧,反正您也是一个人在这儿,怪可怜的,留给您吧。” 是,他是怪可怜的,她也知道他怪可怜的?? 后面的那个男生叫了一声她。 她回头应了一声,又对他说:“先生,那我真的先走了哈,晚一点我再回来。” “站住。”他没忍住,还是叫停她。 “嗯?” 他倒是像是有时间跟她分说的样子:“晚一点是什么时候?” 佟闻漓站在那儿想了想:“喝一杯咖啡的时间?” “现在已经三点了,不太适合喝咖啡了。” “这样吗,那或许吃个晚饭好了。” 他听完眉头皱起来:“你怎么随便和陌生人吃饭。” “哪里陌生人,我们很熟的先生。”她在那儿解释,眉眼之间还有些“嫌恶”他端着长辈的样子问东问西的样子,“好了我不跟你讲了,学长还在等我,拜拜!” 她二话不说撇下他就走了。 白陶瓷盘里的松子还丢在那儿。 拜拜。切。 他又把白色瓷盘往外一推,松子滚落几颗出来在桌面上。 很熟的,能有多熟,几百年不见的关系,比他还熟吗。 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这几百年不见的学长有什么好聊的,宁可连自己爱吃的松子也不要吃了。 还吃晚饭,吃什么晚饭,还一脸灿烂,跟别人吃饭就这么高兴。 真是越想越生气。 养了个白眼狼出来了。 —— 佟闻漓他们的半下午是在一个咖啡店度过的,聊得也都是大学里的事情,学长说他学的是物理专业,未来可能会去学校里成为一名物理老师,佟闻漓说她学的是外国语专业,未来可能会从事外贸工作。 大学里的生活说来说去都差不多,佟闻漓难得遇到一位故人,敞开聊后寒暄的时间过的很快。 傍晚结束话题的时候,霖学长提议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刚好他舅妈的火锅店开张他们一起去捧捧人气。 佟闻漓想了想家里的那位前辈,想起她出来之前他好像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说归说,但真不能不回家吃饭。 “不了学长,下次有机会去,我得回去了。” “行。”霖学长也是个随性性子,“那你下次回广东去吃啊,就是这条街走到底,那家牛肉火锅。你下次去报我的名字,我舅妈准给你打折。” “好勒,我找机会一定去。”佟闻漓随即拿起外套。 霖学长还站在对面。 玻璃橱窗印上发展中的城市灯火。 他友好地伸出手:“希望我们各自前途远大。” “前途远大。”佟闻漓这样握上。 —— 佟闻漓回到酒店的套房的时候看了看手表的时间,也就五点半,夜色刚刚暗下来,是能赶得及晚饭的。 可是套房里却没有人。 奇怪了,去哪里了。 她回味了一下他那个时候的表情,大约是不太想让她在外面吃饭,她还以为他晚上会留在酒店用餐呢,但这会儿又没人。 她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他也没有订晚餐之后扫兴地坐在沙发里,什么嘛,早知道就跟学长去火锅店捧场了,反正他也不在,也不需要她陪着吃饭的。 真是的,浪费她一片心意。 她于是拿起酒店里的那个座机,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响了两声,懒洋洋的声音才响起来:“喂?” “先生,您在哪儿?” 对面愣了愣:“怎么,跟学长叙完旧想起我了?” “哈?”佟闻漓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酸到,“什么嘛,您在哪儿啊,要我陪你吃饭吗,不要的话我出去吃火锅了。” “吃什么火锅。” “就学长他舅妈开了一家火锅店,本来是让我去捧场的,我想着万一你在酒店用餐,一个人吃饭怪冷清的,就没去,所以现在打一个电话给你。”她一五一十的。 “您倒是费心。”他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在那头阴阳怪气地揶揄她,“还知道惦记我。” 说话间他周围传来一些谈笑声,佟闻漓因此猜想他应该晚上有饭局的。 有饭局他还装作一副她丢下他的受害者姿态来? 佟闻漓噘嘴:“那行,您在外头,那我自己解决晚饭了。” 她这一头要挂,听筒里却传来他的一声“等等。” 话题又被他拉回来:“带上伞,去楼下找司机,来接我。” —— 他言简意赅。 佟闻漓都没有搞清楚要去哪里找他。 司机却贴心的说他知道先生的行踪,本就是他差遣他折回来等她的。 这话说得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一样的。 佟闻漓坐在车里看了看外面的天,黑夜里雾蒙蒙的,或许还真的要下雨。 司机带着她绕过贸易大楼,转过几道巷子,最后来到一栋洋房建筑边上。 这儿有一个外商投资建立的洋房饭店,地处僻静,低消吓人。 司机说先生晚上临时约了人在这里谈生意。 洋房建筑进去走的是低调却用料考究的装修风格,她进去报了他的名号后,前台小姐就引导她往里走。 周围景致奢侈又清雅,佟闻漓抱着伞跟在前台后面心里想,他在这儿跟别人□□致料理,还让她饿着肚子过来送伞,倒是会使唤人。 前台小姐带她到了那包间门口,敲了敲门,里头说了一声进之后,服务员为她打开门口退下。 宽敞的包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怎么只有您一个人,不是说约了朋友嘛。” “酒肉朋友。”他这会看人到了才抬手拿起身边黑色皮夹外套包裹的菜单,“已经走了。” 佟闻漓把怀里的伞放下来,坐在他对面,打量着他的脸色:“看样子的确是酒肉朋友。” 他喝酒了,还喝的不少。 “做这么远干什么,坐我旁边。”他显然对她的落座不满意,挪开他身边的椅子,“过来。” 挺宽敞一地,非得坐那么挤干什么。 但与明显喝的不少的他抗议是得不到好处的。 她只能乖乖地挪到他身边。 “我刚刚与他们吃过了,你看看,想吃点什么,再加。”他把菜单递给她。 她靠近后,敏锐的鼻子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种味道让她想起外头下着大雪的夜里被烘着的甜酒。 这让她有点怀念混着肉桂柠檬丁香的热红酒。 “要一杯热红酒。”她这样建议到。 “不喝咖啡了?”他杯子里是一杯清茶,抿着唇掀开眼皮看着她。 这句话有点秋后算账的意思。 “您真小气。”她不接他的苛责,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菜单,顺着菜单的样式一样一样地看下去。 “我小气——”他拖长声音,“我还带你来吃饭了,我小气?” 佟闻漓再点了一个孜然小排,加了一个空心菜。 他手落在她点的那个空心菜上,阴阳怪气地说:“佟闻漓,你就跟这空心菜一样,心都没有的。” 她抽出他压在那儿的菜单,还给进来下单的服务员,把那两个菜勾上后,撅着嘴回望他:“没心肝谁来给您送伞啊。” 她振振有词。 “我让你来送伞是为了让你有借口过来吃饭。” “吼吼,谢谢,谢谢您给的借口。早知道您根本不需要伞,我就不该来送,就该跟学长去吃火锅了。” “火锅就那么好吃?” “是。” “那我耽误你吃火锅了,我道歉。”他语气明显不好。 “没关系。”她语气也不好。 他不言了。 她也不语。 等她点的两个菜上来了,热红酒也上来了,佟闻漓嚼着一把翠绿绿的空心菜,一想到他说她没有心就气气地胡乱吃一通。 热红酒也不好喝了,孜然小排也不香了,满目的空心菜全是她受到创伤的心! 她感觉到他好像不高兴,但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下午他说要吃松子她都没和他抢不是?他不高兴她在外面吃饭她也回来了是不是?她还这么“卑躬屈膝”地过来给他送伞……想来想去不就是吃他一顿饭嘛,点个空心菜也要挖苦她,往常也没有见他这么小气啊。 真的是莫名其妙啦。 这顿饭吃得奇奇怪怪的,两人后来都没有说话。 直到坐回车上回到酒店的时候,佟闻漓也没想明白她到底哪里做错了,她低着头在那儿一直没说话。 车子停好后,司机道了别,坐在她身边位置上的人只是嗓子眼里低低应一声,却没有其他的动作,也没有下车。 他不下车,佟闻漓就更不敢下车了。 车子里的气氛怪怪的。 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跟从前什么地方都让着她宠着她的人很不一样。 从前她不管是犯了什么错他再怎么小惩大诫都不会一直冷处理她的,现在算什么嘛,没什么耐心给她了是不是?让她自觉一点发现他们的关系不仅不能更进一步现在更是到了要清算的时候是不是? 是的。说来说去本来就是她莫名其妙地跟在他身边的。 奇奇怪怪的关系,奇奇怪怪的相处。 现在不想要继续这样的模式了,和她吃一顿离别饭,不说破的给她个面子让她自觉一点离开是不是。 好哟,她晓得了,她体面地走,不露一丝委屈的走! 她解开安全带,不顾一切地要去开车门。 “干什么去。”她的手被捉住。 她回头:“我走” 而后瞬间眼泪出来:“反正你也不要我了。” 他本来蓄着的脾气被她弄得苦笑不得。 “谁不要你了。”被他捉住的手被他的力道往前带了带,“佟闻漓,你有点霸道过头了。” “是你一直在生气,一直莫名其妙生气,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大我十岁情绪稳定的成年人。”有的交流了她就开始委屈,一股脑儿地往外倒豆子,“来陪你吃饭你也生气,给你送伞你也生气,还说我是空心菜,我有那么绿嘛!” 她越说越委屈。 “那我问你,你那学长就这么好?” “是。”她话赶话脱口而出。 “比我还好?”他加重了语气,说完这话之后一直就看着她,好像那个答案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 她虽然生气,但理智还是在的,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她生生把眼泪憋回去,摇了摇头,虽然还带着一点哭腔,但是老老实实地:“那没有。” “学长是学长,甚至还算不上朋友,只是遇到可以叙旧的关系,但您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他语气软下来,身上的疏远感慢慢消失了。 佟闻漓咬着唇,不说话。 “嗯?”他意思是让她继续。 她还憋着眼泪的,不愿意说。 见她不愿意说,他缓缓开口:“我对阿漓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是吗?” 握着她手腕的手臂再次抬起来,这次他用了足够的力道,足够到能把她整个人拉起来。 他人微微转向她,一只手还握着她手腕,另一个手来揽她,轻易地让她横跨过来,落在他的怀里。 他手顺势到身后,防止她掉下去,靠近她的鼻尖,缓缓说道:“是很重要,没法离开,也不想离开的人——” 他贴上冰冰凉凉的唇角。 带点希望她首肯的希冀,又带着不需要她回答的自信: “我是那样一个对阿漓来说特别的人,是吗” 那样的靠近让她方寸大乱,她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一头恨不得癫狂撞死的小鹿,褫夺她所有的力气和理智。 “先……先生……”她慌乱地试图制止。 他却单手把她两只手腕扣在她身后: “阿漓,我不想再等你长大了。” “太难等了。” “我想要立刻、马上、” 终章 处于21世纪的世界总是千变万化的。 街角边上的那家照相馆开了许多年, 老照相馆生意一直都不错,但今天却暂停营业了。 据说是因为照相馆的老板接了重要的客人。 摄影师在给人拍照,做完辅助工作的助理在那儿窃窃私语。 “好幸福的一家四口啊。” “那位先生好有气质, 身边的太太也好漂亮,天呐为什么两个小朋友也长得这么漂亮又可爱, ” “这就是基因的伟大了,两个漂亮的人生的宝宝一定也是非常漂亮的。” “他们长得好像一幅画里的人, 呜呜呜呜,摄影师说互相对望的时候他们眼里真的是带着笑意, 原来相爱的人眼睛都是会说话的,根本不需要我们摄影师过多的指导。” “能来我们照相馆拍照的客人都是又有钱又有地位的, 我好羡慕这个太太啊, 简直人生赢家,先生又帅, 举手投足之间看上去也好温柔体贴, 还有两个配合着这么久拍照不哭也不闹的宝宝。” “行了行了, 你们别在这儿说客人小话了。”主管过来抓人,“都没事干了是吗。” 两小姑娘也不管主管说了什么, 拉着主管说:“主管您快过来看, 好养眼的一家四口。” 本来来斥责他们的主管看到在那儿拍照的一家人, 指责的话到了嘴边改成了:“啊, 是。” “等会完了我问问经理,能不能授权我们作为客片展示, 这么好看的照片一定能给我们招揽许多客人的。”主管这头打起了注意。 等客人拍好照片后, 主管把这个建议跟经理说了:“作为报酬我们可以不收取他们费用的……” 她还没说完就被经理剜了一眼后打断:“想什么呢你,整个店关门就为服务这位主,你这会还让人把一家的照片放在我们这儿展出当招牌?你脑子呢?” 主管被骂得狗血淋头地回来了。 的确, 整个店都关门了,那一定是很高规格的客人,这样的客人一定最注重自己的隐私了,怎么可能还会授权给他们照片呢。 她的确是冲动了,但他们一家四口主要看上去实在是太幸福了,总觉得是大多人羡慕的憧憬的婚姻的样子。 郎才女貌,财富自由,身体健康,子女乖巧。 —— 全家福拍好后,先生打算让阿姨带着两个宝宝先回去。 妹崽拍照片拍得太兴奋了,这会趴在他肩头上睡着了。哥哥倒是依旧背着个水杯,自言自语地走在前面。 司机把车门打开,哥哥上车坐好,等着爸比把妹崽带上来的时候却发现是阿姨抱着妹崽上来的。 哥哥连忙把脑袋递出去:“爸比妈咪你们又要偷偷出去玩吗?” “照顾好妹妹,别问这么多。”爸爸给儿童座椅上的哥哥系好安全带。 哥哥见从爸爸这儿得不到回应,转头看向妈咪:“妈咪,你和爸比又要去约会吗?” “嗯哼,是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和爸比总是要去约会。” “啊,这个呀。”站在车外面的佟闻漓微微弯下腰来,伸手揩了一把哥哥的脸,“因为他是我老公呀。” “哥哥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妹崽,不要耽误爸爸妈妈约会,可以做到吗?”爸爸这样问到。 “可以!妹崽醒了我带她去看动画片。” “嗯,她醒了你就跟她说,爸比晚上回来给他拆finger叔叔寄过来的礼物。” “finger叔叔寄过来的礼物!”哥哥一听乌溜溜眼珠子发亮:“finger叔叔寄什么过来了?” 说来也奇怪,finger跟这两个小朋友没见过几次,但他在他们心目中地位可高了,一提他就来精神。 “你乖乖的不给爸爸妈妈任何一个人打电话,那我晚上回来就给你拆礼物,能做到吗?” “yes!sir!” 小朋友遵守命令的一脸坚毅。 车子开走之后,爸爸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转头过来无奈地笑笑:“终于是把这两个王八羔子送走了,走吧,我亲爱的太太,四周年结婚纪念日,我可不想再被打扰了。” 佟闻漓挽上他的手:“每年的纪念日你都很铺张,今年能简朴点嘛。” “我哪里铺张了。” “第一年的时候你买了一个地皮给我,我到现在都没有想好要那那块地皮干什么?” “哦,还没卖啊。”他抬抬下巴,“可以啊我投资眼光到位运筹帷幄的太太,你晓得现在这地皮翻了几番不?” 是,价格是翻了好几番,好多搞房地产的盯着这块地,知道使用权目前登记在她个人名下的时候都不知道来找过她多少次了。 “你饶了我吧。趁现在价格高,你赶紧找人卖了,这烫手山芋我一天都握不住。” “还有第二年,易听笙,我只是说那个独立设计师的眼光还不错,但真的没有必要把她高薪挖过来给我当什么私人设计师,她都闲得发慌了。” “那你倒是派点活给她呗。” “再派活的话我一天三套也穿不过来了。” “衣服嘛,哪有人嫌弃衣服多的。不行的话你让她飞一趟西贡,给阮烟也搞几套,再不行,你不是也和那几个上海姐姐玩,也给他们搞几套……毕竟是高薪挖过来的。” “你也知道是高薪哦。那去年,去年你又去新西兰买房子。我只是说新西兰空气挺好的,可以短住一段时间,那我们也用不着在新西兰买房子吧。” “新西兰房价正好便宜,偶尔带宝宝们去度个假,自己家房子总是干净放心些。” 他说的有理有据,不容辩解。 “那今年呢,今年你准备买个什么?” “有家化妆品公司在出售股权……” “不要。” “时尚杂志的总编位置!” “不要。” “横街口最火的那家餐厅状元楼的老板娘?” “不要不要。”她连连摇头。。 “什么都不要,你可真难哄。”他单边眉头挑挑,牵起她的手,“走了。” “干什么去。” “偷偷背着哥哥和妹崽吃蛋糕去。” “哇,你有蛋糕吃也不叫他们,你真是个坏爸比。” “我不舍得给他们吃,从法国空运过来的,专门给老婆买的。” “那我真是独一份宠爱,那我晚点吃完蛋糕后要是被妹崽闻出味道来了怎么办?” “她这味道都能闻出来?” “嗯呐,妹崽鼻子比来福还要灵。” “没事,这不是有finger寄过来的礼物嘛?哄一哄就好了。” 说起finger,他最近这几年安保公司做的倒是意外的好。 上次见面,他西装革履一副生意人派头,佟闻漓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在她假想里,他可能能尝试的职业有很多,但怎么样也不会是成为带着点商务风的派头的一个生意人。 她总觉得finger不够八面玲珑,不够能言善道,在要靠自己打拼的名利场里会吃瘪。 先生却说他毫不意外。 人是会变的,finger只是在尝试各种不一样的人生体验,他那样一个一旦定下目标就会用去执行的人,从前能做好一个保镖,往后也是能做好一个商人的。 佟闻漓依旧是带着观望的。 互联网开始普及之后,阮烟隔三差五错乱地用自己最死亡的角度给她打来视频。 佟闻漓问她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变化,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值得交往的男人。 阮烟一脸鄙夷地坚决说没有,并且表示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干妈了,以后老了都有人孝敬她了,要男人干什么。 但她每次这样说完之后,又会诡异地提起finger。 她说现在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finger了。 她絮絮叨叨开始跟佟闻漓说finger的故事。 —— 他那个安保公司别看就在一堆破败的写字楼里,但其实规模做的还可以,他们圈子里的好些个艺人签的安保公司就是这家。 “阮烟小姐倒是有空来我这儿坐坐。”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最近几年有模有样的,这会儿拿着笔在那儿写什么,头也没抬。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能把你的老板架子收起来吗?”阮烟皱皱眉头。 finger最后落下笔:“您抬举我了,我在艺术家面前是没有老板架子的。” “哟,商场混了几年倒是把你混成人精了,你瞧瞧你这腔调,要不怎么说金钱使人堕落呢。”阮烟从自己兜里倒出一支烟,“好好的一个朴实男人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利己主义的精致小资了,喂,你还记得你从前会煮面吗。” finger却走过来把她正打算放到嘴边的烟撤下,放在一旁的烟灰缸里拧灭:“我是会煮面,但阮烟小姐吃吗?” 随着她名气越来越大后,经纪团队有人就专门照顾她的衣食住行了,她因此也就从原来租在finger的公寓里搬出来了。 面是很久没吃了。 “那我现在不是艺术家了嘛。”她打打哈欠,一点都不正经。 “是,所以我现在才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 “什么意思?”阮烟懒懒掀开眼皮,“你能说的简单一点finger总,把您生意场上的那一套收一收,我听都听不懂。” “意思就是,我现在赚的也还行,阮烟小姐,我有房产,也有公司,现在的现金流也还算稳定。”揿灭烟的人还把办公室的窗门打开来,“还有就是,我们这儿的规定是室内不允许抽烟的。” 他讲的前言不搭后语的,阮烟都没怎么听明白,但她听懂了他不让她抽烟。 “不是吧,我特地躲着经纪人来你这儿坐坐,抽根烟都不行吗?” “不行,这是公司规定,您来这么多趟了见过公司内部有人在上班时间抽烟吗?” “我哪晓得,我来的几趟也没见到公司有多少人在。” “你见过哪个安保公司是有许多人在坐班的。” “行了,知道你生意好。”阮烟没了烟抽,怏怏地起来靠在窗边。 他却走过来把她靠着的窗也打开来。 “我就抽了两口,至于吗?” “您该多晒晒太阳,吹吹风。”他站在她身边,在那儿调整着把窗户开到最大。 “我又不是种子。”她笑笑,“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但她说完这话后也没走,靠在窗边。不高的楼房外头望出去依旧是满目的葱绿。 傍晚的风吹拂着她那头细密的短发,淡淡蓝色的瞳孔在夕阳光下显得更透明。 身边穿了一件灰蓝色衬衫也如生意场上那些西装革履的人一样的他插着口袋站在那儿,像是了解她似的点点头:“我就说,你该多晒晒太阳,吹吹风。” “长成那样的阳光我还怎么写出下一首叛逆的歌。”夕阳下她依旧没法睁大自己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问着身边的人。 “阮烟小姐,你不止是唱叛逆的歌才好听。” “粉丝们喜欢听我唱叛逆的歌。” “是你唱了叛逆的歌,所以粉丝们才喜欢。”他却这样说到。 阮烟一愣,看着他笑起来:“我发现你变了,finger。” 他却耸耸肩:“是你太忙了阮烟小姐,你一年见我不到两次,当然常见常新。” “你这话说的我们交情多浅薄似的,我虽然人出现的次数少,但我是真的照顾你生意,我现在经纪团队用的那几个保镖,不都是你这边出去的嘛。” “说起这个事情——”他走到桌子边上,从右边一叠资料中翻出来一份文件,递给她:“明年开始安保费用要涨价了,这个事我已经让人联系了经纪团队的人,顺便也跟您打个招呼,没问题的话您先签个字。” “涨价?”阮烟结果那份资料,手指捻着其中一页,斜着狐狸眼看他,“怎么又要涨价?” “价格是公司几个团队评估出来的。” “怎么评估的?” 他抬抬眼:“很多方面,包括艺人名气,投入的人员资源,以及……赔付率。” “那是因为我名气变大了?” “是因为您的赔付率太高了。”他交叉着手站在一旁,“阮烟小姐,如果您作为一个知名艺人,能改改一有事就动手的风格的话,我和您的经纪团队都会好做很多,安保费用也能降低不少。” “什么叫做一有事就动手。”她听明白了,把资料合上,“你说说哪一次动手的时候不是他们该被揍,还有,每次打起来你的那些人只会来拦我,我付钱是为了让他们在打架的时候来拦我自己的嘛,我付钱找人是为了我挨打的时候有人一起帮我揍他们!” 他说不过她:“阮烟小姐,我做的是正规的安保生意。” “我就不正规了吗?我入室行窃了?我偷鸡摸狗了?我挑衅生事了?”她一边振振有词一边反问他:“一喝酒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揩小姑娘油的该不该揍,收了对家的钱来砸场子额人该不该揍?” “该,但我开安保公司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行侠仗义的,这是您从前说的。” “是,我是说过。那不是见你什么活都接,帮人无下限,怕你亏本嘛。” “所以我听取了您的建议,并且奉为圭臬,也只有这样,公司才能更合规化。” “那我也要遵循这一套游戏规则吗?我又不开安保公司,我不能行侠仗义吗?”她话题又绕回来了。 这姑奶奶嘴可太厉害了。 finger没辙:“得,您可以,您只要付钱,您甭管多嫉恶如仇行侠仗义,我都给你在后面兜着,行不行。” 她这才作数,但脸色依旧恶狠狠说到:“说半天还是钱的事,唯利是图的小人。” “你真是变了,变成了一个市侩的商人”她骂骂咧咧地签下字。 他收回她签好字的资料,笑笑:“我做生意,您搞艺术。您高尚,我卑鄙。” “不过您真的别再打架了。”他回头又嘱咐了这样一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我尽量吧。”阮烟这样回一句,也不知道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敷衍他。 而后她话题一转:“饿了,下去吃饭吗?” “去哪?” “就去楼下那个面店吧。” “就楼下啊。”finger倒是吃惊。 “不可以吗?” “我以为阮烟小姐不方便去人多的地方。” “没那么多人认识我,而且他们也习惯了我的作风。” 他这倒是有所耳闻的,阮烟大概是所以艺人里面最没有偶像包袱的人了,工作时间除外的她就跟普通人一样,偶尔也穿人字拖上街去餐馆吃饭,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成为大众人流中不起眼的一个孤僻女青年。 她脱不了那种市井气,也是经纪团队最头疼的问题,但她依旧做她自己,倒也成了圈子里最独特的存在,反而她这种随性的作风收获了许多粉丝的喜爱。 不过就是有一点,太接地气了。她整个身上对于这个世界的“挑衅”味道又太足,总是吸引些自以为是、流里流气的人。 这不两人刚坐下没多久,迎面就走过来一群人。 靠近晚间,店里这家面店的生意很不错,整个屋子里坐满了人。 那几个人一进来就把门口吃了几口面的人丢了出去,霸道地一群人独独占了最好的位置。 大动静吸引了抱着手在那儿等面的阮烟。 finger在那儿拆着筷子,眼神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知道了。别行侠仗义,管好自己。”她回过头来,自管自地点点头,“我也不是什么闲事都管的,我又不是女侠,我就是个吃面的。” 为首的大哥穿了一件垮下来的花衬衫,路过他们两的时候停下脚步来。 坐在那儿的姑娘身材出众,穿着时尚,和这矮小的店面格格不入。 花衬衫大哥瞅了瞅她旁边虽然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但穿得西装革履的,眼瞅着可能是没见过世面没练过的徒有其表的软蛋。 他判断完毕之后就顺手拉过阮烟边上的椅子:“妹妹,坐我那去呗。” 阮烟没说话,看一眼对面的人。 finger看懂了,她说的是:你看根本就不是我的问题,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欠揍的人。 finger不说话,抬头看她一眼。 阮烟再给一个眼神:行吧我忍,我忍总行了吧。 给完眼神之后她也不说话。 那花衬衫大哥受到了无视,周围小弟第一时间来站势了:“我大哥跟你说话呢臭娘们——” “咔嚓”一声。 像是某种坚硬的东西断裂。 那小弟话还没有说完,脸上神色突变,而后他在那儿嗷嗷直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半只手被折叠过来摁在桌面上。原先那个西装革履一言不发的男人这会依旧沉默地坐在那儿,但手上的力道却用足了,把他扣在那儿。 小弟疼的哇哇乱叫。 坐着的站着的都没想到这看上去穿着体面的男人敢跟他们这群混混动手。 “敢动手?没领教过你爷爷的名号是吧!” 一小弟被毫无尊严地摁在那儿后,站在身后的那群男人一窝蜂的冲上来,不大的面店里桌椅板凳掀翻。 阮烟坐在鸡飞狗跳的场面里风淡云轻地喝着老板刚刚递上来消火气的金银花茶,眼见面前的男人穿了件不怎么好发挥的商务衬衫依旧是一个打五个。 茶水甘冽,阮烟抱着手坐在那儿叹气:还说让她别动手,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动手了。 —— 两人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是日暮时分了。 店长报了警,警察调查了个原委后让那群人给店主赔了钱,达成和解后就让他们各自散了。 那群人鼻青脸肿地没讨到一点好处,finger肩上搭了件外套,又跟没动过手一样,从警局走出来。 阮烟在车子的避阳处等他。 他打开驾驶室的门示意她下来,让他来开:“阮烟小姐,您看到了,如果我手底下的人,人人都像我一样,用武力解决问题,那我会有很大的麻烦。” 她扬扬头,没动:“那你今天怎么还用武力解决问题。” 他站在她面前,拿她没辙:“下不为例。” 她在那儿晃着脚:“喂,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挺帅的。” “谢谢。” “我能吃你做的面吗?” “不能。” “为什么?” “不想做。” “天呐你真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我本来好好吃面,是你动的手,害我连面都没有吃上。” “您别逗我了,我知道晚上你有海鲜大餐,庆功宴,去我那儿吃面算怎么回事?” “海鲜大餐没有你做的面好吃。”她盯着他。 “别这样。” “怎么样?” “您这样我会有错觉。” “什么错觉。” “我会觉得我爱上你。” “哎哟要死。”阮烟吓得从车上下来,“你有毛病啊。” “你看,所以我说让您别这样。” “我怎么样?我不就是吃一碗面,我吃一碗面你要爱上我了?你是不是反过来了,不应该是你给我煮一碗面然后我爱上你吗?” “那你爱上了吗?” “没有,谢谢。” “那你面还吃吗?” “吃!谁不吃谁心虚!” 说完之后,两人各自回到相应位置,一个驾驶室一个坐在副驾驶。 热烈的风从窗户里倒灌进来。 碟片机里是阮烟的新专辑。 车子里是诡异的沉默。 车行驶了一段出来后,还是阮烟淡淡地开了口: “那个,你总不会真爱我吧。” “不会。” “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后又是一片安静。 公路尽头是一条横亘在夕阳余晖里的地平线,越来越陡峭的起伏曲线最后像是要通向晚霞里去。。 她在这种起伏里转头问道:“那你还会为我打架吗?” 解开的衬衫袖子下的古铜色手臂微微一转,车子轻轻打了个弯,朝着夕阳的方向开去。 “会。” 她一笑,把窗户开得大一些。 热烈的夏风,不停歇的蝉鸣,橙红色的晚霞……没了正午的刺目阳光和晒伤人的灼热后,她的眼里是四季不明朗但车水马龙依旧的西贡。 —— —— 出版社的工作辞掉后,佟闻漓成了一个自由撰稿人。 除了在巴黎外,她在香港的西贡码头开了一家花店,布置装修都跟她从前在越南开过的那家一模一样。 即便他们已经离开了那里。 离开雨季黑灰色的潮湿,离开只有灯光悬溺却不知明天何时到来的堤岸,离开白日灼目植物遮天盖日的东南亚。 她也在故土悄悄地支起一个窗户,对着往来的游客偶尔报以一个热烈的微笑,问他们需不需要从她这儿买一束花。 来福还是老样子,躲在店里趴在她的脚下。。 但店里的生意在雨天一般。 海面和天空一样的闷青和潮湿,窗外行人步履匆匆。 她的钢笔落在一本法文原刊上,风把书页翻得作响,豆大的雨点飘下来。 她起身,要去关那扇原木色的窗。 窗外屋檐下却出现一把伞。 伞面掀开,伞下矜贵的男人递上一张纸币:“您好,麻烦帮我包一束花。” 佟闻漓听到声音后笑了,坐下来,托着脑袋看着窗外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反而问他:“先生,您买花做什么?” 他温柔地笑,如同当年一样站在她的屋檐下,在时代的跨越和岁月的变迁里还原他们的故事: “送心上人。”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