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时代1979易火》 第1章 重生 隐约中有只粗糙的大手在身上上下游动, 张汉东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猥琐壮汉在解自己的裤腰带,他慌得不行,一脚踢出去怒骂说:“你做什么?” 不想他的腿被壮汉一把抓住,满脸猥琐地笑说:“别动,让叔检查检查......” “窝草,你这老东西敢打老子的主意?这能忍得了?” 他再次抬腿,壮汉却像是预料到了牢牢锁死了他,还抬手给他屁股狠狠一巴掌说:“乱动什么,弄疼你可别怪老子。”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张汉东想反抗可是浑身酥软吓得连声大叫:“你是谁?我不玩这个?你找别人去。”实在不是四十多岁壮汉的对手,只能拼老命试图保住晚节。 不想壮汉听了居然停住了咸猪手,重重拍在他的脑门惊叫说:“坏了,你这孩子乱七八糟说什么呢?连我都不认识了?” 但他眼珠子一转,马上换成一副悲伤的表情,抓着张汉东拼命摇晃着他的肩膀大哭说:“儿啊,我是你亲爹,快叫爹呀。” ...... 猥亵完还要占我便宜?这老东西忒不是人,张汉东奋力想推开他,可当双眼无意往边上一看却猛地停了下来,却被周围的陈设惊呆了, 脚下忽然传来火辣辣地疼,他趁机推开壮汉坐起来看时,原来身下的席子破得只剩一半,断面处像刀子一样锋利,脚趾被篾片割破了,开始渗出血珠。 睡得什么破地方啊。 壮汉关切地说:“小东西胡乱动弹什么,看看弄出血了吧,疼不疼?” 张汉东顾不得他话里的歧义,又惊又喜地打量着四周, 此刻他睡在一个低矮草屋正中那间,挨着睡下的小床,放了一张缺了条腿的方桌,西边那间屋子和堂屋没有格挡,只在靠北墙的位置放着张大木床,床上胡乱铺着稻草,稻草上直接放了一床没有被套的破棉絮。 上方墙上挂着一张猛虎下山图,这幅画他居然认得,还是当年姑父赵石军画的,但是,这幅画不是随着家里的老房子倒塌,不见了吗? 电光石火之间,脑袋嗡地一声,张汉东飞快明白了一件事。 他重生了。 伸了伸麻杆一样细的胳膊腿、摸了摸像难民一样深深凹陷的肚子,怪不得不是壮汉的对手,原来他已经不是四十多岁的油腻中年男人,而是一个瘦弱的单薄少年。 一再确认了此刻的处境,张汉东愣住了。 那壮汉见他愣了半天不吭声,还在大呼小叫说:“儿子你快叫爹呀,不会不认识亲爹吧,我的命好苦呀。” 他继续夸张的摇晃着张汉东的身体。 “你这老泥鳅,脱我裤子干什么?”张汉东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虽然几十年没见,可他还是认出来了,这人是同村的长辈叫张泥鳅,论辈分张汉东要叫叔。 自己还是个粉嫩的少年,被他叫孩子似乎很合理。 张泥鳅悻悻地松开手说:“不识好歹的臭小子,你叫老子什么?别动,让老子看看你的宝贝。” 他力大如牛又专攻一点,出其不意抓住张汉东的大摆锤,张汉东徒劳的挣扎着乱叫,还是被他里里外外把玩了个遍, 随后呵呵笑着松开他说:“没看出来,你小子本钱挺足,万幸命根子没伤着,不耽误以后打种,行了,我去秦老三家看看,你歇着吧。” 他义正词严地说走就走,张汉东反倒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想多了。 张泥鳅走后不久,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口说:“哥,喝鱼汤,热得。” 循声看去,只见门口一个小女孩年纪站在不远处, 女孩年纪大约七八岁,头上长着稀疏枯黄的几根头发,还乱糟糟地沾了许多草,身上的破棉袄好几处刮破了,露着棉花沾满了泥,瘦得似乎一阵风就能刮走。 可当张汉东看清孩子的模样时,活了几十岁的老男人,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薄雾。 这怎么可能? 女孩黑乎乎的小手里还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碗,小心翼翼走过来放在桌上,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稍有风吹草动她就会能跑得无影无踪。 看到这女孩之所以激动到不行,因为认出来小女孩是家里最小的妹妹燕子,上辈子燕子在七岁那年抓鱼淹死了,如今张汉东重生了,居然看到她好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他又马上想到燕子前世的遭遇,心中忽然急切起来,着急问说:“你几岁?”https:/ “我七岁了...”燕子掐着手指算了好一会,才慢慢回答他。 这个青涩的声音却像一道炸雷在张汉东的脑海中轰响,这么说,自己正好回到妹妹临死前的关键节点吗? 我还能救下妹妹的性命? 燕子的死是家破人亡的导火索,没多久母亲和二哥也跟着走了,又过了几年,大姐不堪忍受骗婚婆家的虐待,抱着二岁的小外甥跳井自杀。 他这一家人像是泡在黄连里的苦人,老天爷他们非要尝尽全天下的苦才能解脱。 前世种种惨状,犹如电影画面一般在脑海中不断播放,张汉东闭上眼,悲伤的情绪阵阵袭来。 但他很快整理了情绪,他重生了,这一世所有的惨剧还都还没发生呢,他有时间阻止惨剧。 睁眼看到燕子的眼睛一直偷瞄鱼碗咽口水,小丫头显然也饿了,于是柔声说:“你饿了吧,快把这碗鱼汤吃了。” 从燕子满身的泥就知道,这些鱼是孩子自己下水去抓的,抓到的鱼自己饿着却煮来给哥哥吃,这个小小的孩子承担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责任。 燕子听了惊讶地抬头看他,见张汉东对她温柔地笑,喉咙里情不自禁咽了好几口口水,肚子也跟着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她忙乱地捂住肚子语无伦次说:“我不冷,一点都不饿,哥一天没吃饭,你吃。” 张汉东更加难过起来,一个孩子都想着省下吃的照顾他,上辈子的自己真是太混蛋了,强忍着悲伤他却加重了语气说:“让你吃你就吃,啰嗦什么。” 小丫头眼角带着泪光委屈地说:“你别打我,我吃,我听话。”尘封的记忆一点点释放,上辈子张汉东脾气暴戾,对关心他的家人从不在意,对谁都是张口就骂,不高兴就打,整个就是个混蛋。 越是关心他的家人,受他的伤害越深。 燕子可能是饿坏了,端起来三口两口就全吃下去,就连鱼刺都在嘴里过了很久才吐出来,吃完又把碗递给哥哥看说:“哥,我吃完了?” “这鱼是你自己抓的吧,真能干,都能帮家里干活了。”张汉东说着伸手想摸摸她的小脑袋, 没想到小女孩满脸惊恐神色一下子跑了几步才回头看,可又见张汉东并没生气,甚至还在对自己和善的笑,她才慢慢靠过来委屈得说:“鱼太少了,天冷了,他们都回家了抓不到。” “你呢,下水你冷不冷?” “不冷。”小丫头的身子明明在微微颤抖,却还这样说话。 “不冷以后也不许再下水抓鱼了。”想起妹妹即将发生的惨剧,他决定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燕子听完茫然地问:“不抓鱼,我去干什么呢?” 是啊,七岁的孩子不抓鱼她该做什么? 从她能跑会走以后,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一个破笸箩、一把破扫帚,就能到河里逮鱼摸虾,摸上一筐螺蛳,抓几条小鱼小虾,就能给家里添一份肉菜,五岁那年,燕子就是家里很重要的劳动力。 五岁的劳动力啊,张汉东心里酸楚,努力堆上笑脸说:“去读书呀,你七岁了,该念书了。” 燕子眼前一亮,瞬间忘了对哥哥的害怕,跑过来摇着张汉东的胳膊再三问说:“我也能读书吗?” 她脸上泛出异样的光彩,和刚才毫无希望的样子判若两人。 见张汉东肯定地点头说是,燕子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也能上学了,我要去告诉丫头。” 她一刻也等不了,急匆匆往外跑,马上要向小伙伴分享喜悦。 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张汉东默默说道:“这是我欠你们的,希望这辈子你都能永远开心。” 燕子走了一会,他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站起来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扶住桌子站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才知道东边那间屋子里干脆连床都没有,就是直接在地上铺着稻草,稻草上放着一块黑乎乎的破布。 想来这就是铺盖了,屋子里散发着难闻的霉味。 又走回堂屋,见靠南的墙角胡乱堆着一堆红薯,掀开盛粮食的面缸,缸里空空如也,再往里有几个口袋,摸摸是黄豆和玉米。 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感慨还没结束,有个老太太从门外冲进来抱着他大哭说:“汉东啊,奶的乖孙你伤得怎么样,还疼不疼?那种人家你救了干什么,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活哟......” 张汉东看着老人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眼泪不由自主流出来,来人是奶奶吴氏。 吴氏对他的偏爱从不掩饰,家里不管有什么东西,谁都不给都是要留给张汉东的,每次看着他狼吞虎咽,似乎就是老人最大的欣慰。 可想起这些,张汉东心中更加自责,对他这么好的奶奶,他居然完全忘了,几十年来人在异乡,就连做梦都没见过老人。 吴氏裹着小脚,嘴里絮絮叨叨地骂着,抓着张汉东不舍得放手,她的胳膊瘦得皮包骨,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可身体传来的暖意,却像山海一样奔涌猛烈。 第2章 三观扭曲 张汉东很想笑着安慰老人,可是看着吴氏总是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是愧疚夹杂着再见到亲人的喜悦,居然忘记了拿他当命的亲人,简直不能原谅啊。 吴氏见他呆呆不说话,只会看着自己流泪,慌得弯腰要背他去医院,她裹着小脚,个子小小的,最多七十斤重,张汉东虽然不高可也是一米七五以上的成年男人,哪是她能背得动的? 张汉东紧紧握着吴氏的手忽然对她咧嘴笑了:“奶,我没事,你还好吗?”几十年后迟到的问候,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吴氏长惊讶极了说:“还说没事,你都晕过去了,吓死我了。” 门外传来一声巨响,一个蛮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说:“张汉东,你这个小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吴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死死把他按在凳子上不让他动:“汉东,你就在屋里呆着别动,你别怕呀,凡事有奶奶呢。”她慌乱地说着。 这情形不免让张汉东想起前世,他每次在外面他惹了祸,从来都是吴氏和家里的这群羸弱女人出面对人陪笑脸、被人指着鼻子大骂不敢还嘴。 真是混蛋啊...... 重活一世,张汉东自然不可能让年迈的老人为自己出头,他顺势把老人让到座位上,安慰说:“奶,他们是来找我的,你坐着我出去看看。” 吴氏无力阻止,哪能在屋里坐得住,也马上跟着走出来看。 张汉东走出来,见门口站着一个流里流气的酒鬼,满脸通红一手攥着酒瓶子,见他出来仰头灌了一口酒,不屑地说:“小东西你来的正好,老子正要找你算账。” 酒鬼说话还很利索,可能根本就没喝醉,就是在发酒疯。 “死酒鬼哪里灌了几滴马尿,跑我门口撒野?滚回自己家去,不然对你不客气。”对一个酒鬼用不着客气。 酒鬼不屑朝他吐了口吐沫骂说:“傻东西,还跟老子犯横?我家红霞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早上你当着全村人的面抱了她,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他的话让张汉东懵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什么叫抱了他家的黄花大闺女,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但是听到红霞这个名字,记忆就跟着过来了,哪是酒鬼说的什么抱了他家大姑娘,明明是张汉东从大火中救出来的人,大火里不抱着怎么救人? 说起来张汉东的重生,就和救这个叫红霞的姑娘有关。 红霞家失火,被发现后火势已经起来了,红霞娘只会在门口哭,张汉东听说人在里面,二话不说冲进去把人背出来,跑出大门时,却被大火中飞出来的椽子砸到后背砸昏过去,醒来后,芯子换成了几十年后的中年张汉东。 冒死从火里救人出来,本该是个英雄,可她的酒鬼父亲不仅不感激,反而要来讹钱,这是脸都不要了, 见鬼不要脸的,没见过无耻到这个程度的,张汉东被气笑了问说:“老东西,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上辈子他也活了四十多,自己就是个老东西,很少有机会这样骂人,现在自己是青葱少年,骂起来很爽。 “赔钱吧,我家红霞还是个没出门子的大闺女,你救她的时候为什么不注意,让我闺女被木头砸断了腿。” 秦老三的话简直毁三观,话说的太操蛋了,他肯定没接触过九年义务教育。 吴氏再也忍不住了,从张汉东身后走出来,指着酒鬼的鼻子大骂道:“姓秦的说的是不是人话?我孙子好心救人难道还救出错来了?他受伤是为了救你闺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秦老三瞪眼说:“算什么账?我让他救人了?老太婆我还告诉你,我闺女是没出阁的大姑娘,腿还砸断了,他张汉东必须负这个责,红霞的医药费今天你们也得掏,不掏也得掏。” 这话惹得围观的村民不满起来,纷纷说秦老三的不是。 张汉东听了脸立刻板起来说:“秦老三,跟我奶说话注意点,你活不起了是不是,不想花钱送你闺女去医院你吭一声, 今天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只要你保证红霞以后是我的人,不管以后是给我当丫鬟还是童养媳捂脚,我是打还是骂,你都无权过问,只要答应这一条,红霞的伤,我给治了。” 大家听了轰然大笑起来,但是吴氏听完却是眼前一亮,孙子开窍了啊,瞧这话说的多敞亮。 但是她也很担心,红霞的伤她听人说过,烧的很厉害,到现在都没醒,秦老三这个不要脸的真要把人送上门,到时候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不由着急起来,但是张汉东在人群中对她笑了笑,她的心里忽然平静起来。 似乎天大的麻烦,她的孙子都能担起来一样。 果然秦老三话音才落就听有人恼怒的哭骂:“秦老三,你还是不是人?我跟你拼了。”一个瘦弱的妇女举着锄头往酒鬼当头砸来。 秦老三一下跳出很远,声嘶力竭大叫说:“疯女人你要谋杀亲夫?你是不是外面有相好的,想当潘金莲?你不是看上这家傻子了吧,他才16,你也能下得去手?” 那妇女是他老婆,被他几句话气得浑身哆嗦,讹人也就罢了,还上杆子给自己戴顶绿帽子,你秦老三自己想当王八还要拉上老娘。 红霞娘追了一会打不到自家男人,扔下手里的锄头,扭头跪下来给吴氏磕头说: “婶子,你别听他的,汉东救了红霞的命,就是红霞和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赖上你们,汉东的伤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皱眉头。” 这女人比他男人可要爷们多了。 “还反了你了...”秦老三恶狠狠走过来,抬脚要踢红霞娘,被村里的几个妇女拦住不让过去,他在人群外指着红霞娘大骂说:“混账娘们,这个家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滚回家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几个妇女在一边恼恨地骂说:“秦老三,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秦老三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不务正业,在生产队干活吊儿郎当,比妇女拿的工分还少,这个时代的人对懒汉酒鬼没有好感。 秦老三自我感觉却很好,不屑地说:“你们这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哼。” 红霞娘嗷地大哭着再次捡起地上的锄头,挥舞着要找秦老三拼命,村民慌忙拦住,秦老三却趁机把酒瓶子往她胸口砸,红霞娘来不及躲,被砸得吭哧一声坐倒在地上。 下手一点都不容情,说什么夫妻情分,所有人都为红霞娘不值。 秦老三的心里话随口吐露说:“哪有你这种蠢女人,傻子家的儿子救红霞受伤,他说的好听,今天我要不来这一出,他以后讹咱家钱怎么办?” “噢...”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酒鬼心里比谁都清楚着呢,张汉东救了他家闺女受伤,他不闹出来,就得给别人拿钱治病,他不舍得掏这个钱。 知道了真相,大家对他更看不起,你这也太混蛋了。 张汉东代入了自家没有担当的父亲,红着眼一把抓住振振有词的酒鬼的袄领子,秦老三拼命挣扎,可他整天喝酒早就掏空了身体,根本挣不脱。 众人见张汉东的另一只手高高抬起来,都以为他要抽秦老三的耳光,没想到他的手高高举起却又愤然放下说: “真想一巴掌拍死你算了,秦老三你这种人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除了钱什么都不认,我再说一次,你要真是活不起了就把红霞送到我家,红霞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就跟我妹妹一样,我不会看着她疼死不管。” 说完狠狠把秦老三推倒在地上,这句话让全村人对他刮目相看,老人们凑在一旁对他频频点头。 秦老三红着眼睛发横说:“狗东西,净说漂亮话,我这就把你送过来你要是不给治病,到时候我饶不了你。” “你饶不了谁?”一根大烟袋忽然接连敲在秦老三头上,秦老三红着眼骂说:“谁打的,给老子滚出来?”扭头一看是张泥鳅,他的气势顿时一扫而空,小声说:“哥,你怎么来了?” 张泥鳅瞪眼骂道:“秦老三,你就是这样当爹的?孩子受伤不想办法去治,还到别人家胡搅蛮缠?你可真有出息。” 张泥鳅说话的功夫,似乎还往张汉东的裆部瞄了几眼,张汉东情不自禁夹紧了屁股,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秦老三陪着笑脸说:“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娇贵,撑一撑就好了。” 张泥鳅一口老痰吐在他脸上说:“没良心的东西,你脑子里光有马尿么?孩子的伤是能耽误的?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大耳刮子抽你,还不快带红霞去公社医院看病。” 秦老三嬉皮笑脸:“哥哎,哪来的钱呢,不然你借我两个?” 张泥鳅厌恶地说:“你也配当爹,活得连条癞皮狗都不如,钱的事我已经跟支书哥说好了不用你操心,会计已经准备好钱套马车,把红霞和汉东都带去医院检查。” 他安排好了,秦老三一个屁也不敢放。 红霞娘哭着又朝张泥鳅跪下磕头,张泥鳅忙说:“哎呀,弟妹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带闺女去看病要紧。” 他虽然对张汉东抱有某种可怕的目的,但也在实打实地帮人的。 张汉东说:“泥鳅叔,我没什么事,就不去医院了。” 张泥鳅的魔爪似乎又要伸过来,张汉东马上往回撤,老泥鳅咂咂嘴,遗憾地说:“行,发现不对头早点跟我说,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张汉东瑟瑟发抖。 吴氏在身后推了他一下,张汉东扭头看着她说:“奶奶,真没事,让他们赶紧给红霞治病吧。” 张泥鳅继续安排事情说:“大家都回家吧,先带红霞去公社吧。” 红霞娘临走对张汉东哭着说:“汉东,你救红霞的恩情我都看到眼里,我以后就是为你做牛做马也愿意......” 张汉东心说:“这真是好汉无好妻,懒汉娶仙女。” 但是他也得感谢红霞,不救她自己怎么能重生回来照顾家人。 第3章 连夜步行三十里 众人慢慢散去,吴氏抬头担心地问:“汉东,要是秦老三真要把人送来,你当真要为红霞治病吗?” 张汉东笑说:“他秦老三不要脸,秦家人又没死绝,就算秦家人都不要脸,还有咱们姓张的爷们呢。” 吴氏听完笑着笑着就开始掉眼泪:“我孙子长大懂事了,我就是现在死了也能合眼。 她不免想起以前,总要不嫌啰嗦地劝张汉东跟村里人好好处,让他吃亏是福,不要动不动就跟别人脸红脖子粗动拳头。 为啥,因为张汉东没爹,他娘又是个傻的,出事了没人帮孩子,老太太总觉得几十年来头上好像总有重物压着她,为了家人她得整天和人拼命。 可就在刚才,张汉东像是变了个人,做事成熟又懂事,刚才村里的几个老货也都在她面前说汉东这孩子仁义,她这个老婆子守了多年的寡,总算是苦尽甘来,以后就等着享孙子的福,她忽然很想哭啊。 压在身上多年的担子像是有人接过去了,感觉身上一下子变轻松了。 她抹了把眼泪,激动的眼泪像是抹不完似的,明明满脸泪水,却嗓音洪亮的说:“你受伤了,奶去张屠户家割一斤肉,晚上给你包饺子吃。” 张汉东说:“奶,咱不过了吗?” 吴氏潇洒一摆手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里面是几张纸钞,她随口大声喊了声说:“燕子,你这个天打雷劈的丫头又死哪玩去了......” 话才说完慌忙心虚看向张汉东解释说:“我这是口头禅......”在以前,她是万万不会考虑孙子的感受的。 可现在孙子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是得奶奶管严点,外面到处都是水,掉进去上不来就晚了。”张汉东立刻想起燕子的七岁生死大劫,可是话听在吴氏和乡亲的耳朵里,感觉他对自己有情有义,又是一番感动。 吴氏决定以后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些,男孩子大了,是家里的顶梁柱,得给他留面子。 张汉东却看着吴氏的钱包心酸不已,手绢里的几张钱最大面值是五毛的,只有一张,其他的都是一分五分的一毛两毛的。 看着丁零当啷一包,实际上总共可能不到一块钱,就这些,还可能是六十多岁老人一辈子全部的积蓄。 燕子答应着跑进来,吴氏犹豫了一下,狠心抽了五毛的的那张递给她交待说:“去你张爷爷家买猪肉,让那老东西给肥的,不然回头我去找他算账。” 张汉东也没阻拦,奶奶的好有的是时间报答。 吴氏显然很清楚家里的光景,高声叫着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妇女说:“红萍,你家棒子面借我二斤,汉东受伤了得给他补补,别怕我还不起,回头等我闺女送粮食来就还你。” 想吃个棒子面饺子还得借面,这也是因为吴氏有在城里工作的闺女帮衬,不然没人敢借她。 红萍是个三四十岁的妇女,听完笑着说:“婶子什么还不还的,你来舀就是了,汉东为了救人才受伤的,我这当婶子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两斤面还是有的。” 红萍这个人张汉东是有印象的,她男人是个能人,家里光景比普通人家要好一些,张汉东说:“谢谢婶子,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借东西肯定是要还的。” 红萍说:“你是好样的,都听你的。” 纯棒子面没有粘性,需要加上其他的东西才能和成面团,吴氏又带着张汉东去到自己的住处,她的家一样是低矮的土墙茅草屋,走进去伸手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布袋,打开来一股豆香气迎面扑来,里面装得是豆面。 这东西在张汉东的记忆里,是难吃难咽的代名词,可现在闻起来,居然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布袋很轻,吴氏干脆把袋子拿着带着张汉东走出来。 张汉东接过袋子问:“奶,一顿都吃完,咱们真不过了?” 吴氏笑说:“奶心里有数呢,你今天放心吃就行了。” 回到家燕子已经开始剁肉馅,她小小年纪拿着菜刀让张汉东吓了一跳,要过菜刀自己剁起来,吴氏却说:“男人管锅台没出息,你出去等着就行。” 张汉东笑说:“我要出息做什么,我多做一些奶奶就少做一些。” 于是吴氏就不反对了,她的手脚很快,很快包了满满一盖帘,至于燕子,早就有眼色地给锅里添水烧开,饺子包好就能下锅,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吴氏只给自己碗里就盛了四五个,给燕子盛了大约十个,剩下的三四十个,一股脑盛到张汉东碗里。 张汉东大声嚷嚷硬拨给她和燕子一大半,吴氏看着他动作,眼里又开始有泪光。 燕子夹了个饺子在嘴里很久不舍得下咽,对张汉东笑说:“饺子真好吃。” 张汉东说:“那我要努力了,以后让燕子和奶奶天天吃饺子。” 吴氏说:“哪有那个命哟,逢年过节吃上一回就是老天爷恩典了。” 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两个最亲的人,张汉东只觉得眼睛酸胀的要命。 吃完饭吴氏又抓着孙子的手,犹豫了好一会,才难过地说:“你爹要是在家......” 张汉东说:“奶,别提他了,他不顾我们的死活也就罢了,把你扔在家里不管就不算是个人。” 这个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以为老爹张庆海出去挣钱了,可张汉东知道,他其实是嫌弃家穷,扔下一家老小跟别的女人跑了。 上辈子,六十多岁时,辛苦养大了别人的孩子,老了老了却被女人的儿子赶出家门,他无处可去,就找到张汉东硬赖在身边要他养老。 对这样的人,即使重活一世,他也没有半点亲情。 最可恨的是那女人听说他们父子和好,张汉东手上有点小钱,居然又找上门来复合,张庆海好了伤疤忘了疼欣然接受,两人居然又弄到一起... 想想就闹心了,他重生了,他的钱想必是便宜这对老货了,人生真是不公平。 吴氏见孙子脸色不好,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 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上,张汉东独自坐在自家茅草屋门口,没有半点睡意。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需要做全面的心理建设,想到还没见到的母亲、大姐、和傻乎乎的二哥时,他就无法平静。 越想越是激动,恨不得马上见到他们。 不过母亲他们此刻人在河工工地,工地离家三十多里,想见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村里早就沉寂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忽然村口有狗叫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似乎是有人来村里了,这很不正常,现在没有娱乐活动,农村人合黑就睡觉,什么人会晚上出动? 正想着有二个人影忽然出现在视线中,这两人并没掩饰行迹,而是直接朝着张汉东的方向走来,他暗自戒备着,不想那两人来到面前停下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同时响起:“汉东,你怎么还没睡?” 张汉东慢慢站起来,泪眼婆娑看着眼前的两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才想着亲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亲人。 这两人居然是他刚才想着的母亲周金枝和大姐彩凤,都是一副疲惫的模样,河工工地离家三十多里路,娘俩这是连夜走了三十里路回来的,不累就怪了。 出什么事了吗?张汉东不免紧张起来,可是看着母亲他们的样子却又不像。 周金枝如今应该三十七八岁,她佝偻着腰蓬头垢面满脸憔悴神色,长相比实际年龄老得多。 大姐彩凤十九二十岁的年纪,一米七的身高站得笔直,虽然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可是被那张比后世的明星还要好看几分的脸衬得一点都不寒酸, 老张家的孩子,个个都长得不错,可惜好长相在农村没能给他们带来任何优待,没有长辈的看护,反而会引起很多麻烦。 彩凤关心地问说:“汉东,你怎么了?这么晚你不睡觉在门口做什么?” “睡不着...”张汉东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嗓音沙哑得厉害:“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周金枝没回答,而是伸手去摸他的头,又放在自己头上说:“没烧,嘿嘿,汉东,快看妈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 张汉东被她的话说的摸不着头脑:“什么好东西?”河工工地能有什么? 周金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来,肉香从纸包里传来,献宝似的捧在张汉东面前说:“晚上工地改善生活做了猪肉炖粉条,送回来给你们尝尝。” 看着这碗肉,张汉东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为了这么一碗肉,母亲和姐姐干了一天的重活,连夜步行三十多里路,就为了把肉送到他嘴边。 眼泪又开始收不住了。 彩凤却笑着说:“香吧,回来路上花的时间太久,粉条都凉了,我去热热再把燕子叫起来吃。” 周金枝说:“彩凤你先睡会我来热吧,等会咱们还要回工地上工。” 她话音才落,忽然扑腾歪倒在地上。 第4章 天道酬勤 赤脚医生马扎给周金枝打了一针,就开始收拾药箱埋怨张汉东说:“你妈高烧40度,发高烧还让她走了几十里路,真是不要命了,我给她打了退烧针,等醒了再吃颗退烧药,下午烧退了就没大碍了。” 彩凤和张汉东两人都眼睛通红。 马扎顿了顿又看向门外的人大声说:“她病得很重,身体又亏空得厉害,得好好养着不能再干重活。”他是在向外面的人通报周金枝的病情。 外面站着张泥鳅和另外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默默把烟袋递过来,马扎推开说:“支书老哥,烟就不抽了我得赶紧走,马家沟还有个生病的等我去看呢。” 张汉东对支书说:“我妈病成这样没法再出河工,不如这样吧,让我姐在家照顾她,我代我妈去吧。” 支书张青山吧嗒吧嗒抽着烟半天没说话。 张泥鳅没好气地说:“小屁孩你胡说什么,河工必须满十八岁才能去,你才十六出事了怎么办,青山哥,上河工的规矩是每家去一个人,彩凤娘俩虽然回来了,可是他家大黑还在工地,老嫂子不能去就别去了吧。” 张汉东的爹张庆海不在家,这个家有事他总会主动出来关照,这似乎才是关心的原因,不是张汉东以为的那样。 张青山磕掉了烟灰站起来说:“河工是按土方算的,少两个人,进度就跟不上,全村可能都要晚回来,到时候村里人说闲话怎么办。”他五十来岁的年纪,双眼很平静,说话似乎不带任何情绪,纯粹摆事实讲道理。 可就是这样的话,却给张汉东不小的压力。 上河工是无偿的而且活很重,从来都是强行摊派制,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个人,人多的甚至要抓阄,像张汉东他们家,自愿去三个人的根本没有。 张汉东说:“还是我去吧,不能因为我们耽误村里河工的进度,我说我十八不就行了,只要村里人不说,难道还有人能查出来我多大?” 这时代又没有身份证,确实没法查。 张泥鳅生气地说:“我们在商量呢,你逞什么能,十六岁的孩子身体还没长成人,河工活那么重,两天就能把你累趴下,你以后干活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用现在赶着去送死。” 虽然是个毒舌,可话里话外都在为他们这个家出头。 “那叔你们说怎么办?我妈不能去,我姐要在家照顾她,我不够年纪又不能去......” 问出这种话其实不是张汉东的本意,这样说实际上是把难题抛给张泥鳅,撩拨他替自己出头,他年纪不够,在村里说话没人听,只能这样办。 张青山是个老狐狸,听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也看出了他的用意。 张泥鳅却不管那么多小心思,情绪果然被张汉东煽动了,大声对张青山吼道: “我的支书哥,上河工难道非要逼人家出人命不可?他们一家孤儿寡母,又疯得疯傻的傻,你就忍心看着他们死绝了才甘心?村里谁要是说闲话,到时候让他来找我,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良心。” 他说话十分正直,张汉松听得却又走神了,他不是那种人吧? 僵持了很久,张青山终于松口了说:“行吧,下次村里送粮食的时候,每人多给两斤,公社那边检查的时候,我交代大家一声。”他说完叹了口气走出门, 张汉东在身后大声说:“叔,谢谢你了,我家的事连累大家了,我以后会想办法报答大家的。” 张青山没理他也没回头,倒是张泥鳅松了口气教训张汉东说:“你逞什么能?不是我拦着,他真能让你上河工,那活是说着玩的,去了能要了你的小命,小东西真是不知厉害。” 张汉东前面对他的所有怀疑烟消云散,马上低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觉,张泥鳅很满意他的态度说:“行了你今天没犯傻就行,你娘为了你们几个孩子,真是不容易。” 送走了两人回屋见彩凤惊讶地看着他说:“汉东,真想不到他们愿意让咱妈和我留下来。”她明白做到这件事的艰难,可接着又发愁别的事说:“可是咱们都在家,家里的口粮又不够了......” 难题还真是一桩接一桩呀。 张汉东说:“姐,口粮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在家照顾好咱妈就行。” 彩凤发愁地说:“你能有什么办法呢,哎,回头我找人借粮吧。” 家里人穿衣吃饭,全靠彩凤没日没夜的忙活,母亲和大哥智力不全,张汉东什么都不懂,燕子年纪小,生活的担子全在她身上,硬生生把自己的婚事分给耽误下来。 站在门外看着那几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张汉东更觉肩上的责任重大。 这三间小破土屋住着全家五口人,口粮都不够。 而且大姐彩凤早到了找婆家的年纪,因为担心家里开始不愿意找人家,到今年十九岁,说亲的人越来越少。 现在上门的不是身体有缺陷就是二婚,家里穷再优秀的姑娘都不好婆家,何况跟她结婚,明显要照顾家里的这群负担。 张汉东虽然在后湖村度过了可怜的童年,他上辈子离开后一点都不怀念故乡,从小过着吃不饱、穿不暖,被人看不起的日子,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但是这次回来就不一样了,他并没有家破人亡,全家人整整齐齐都在,年纪大了才更明白,世上亲情才是最可贵的。 失而复得的,更加难得。 要做的事有很多,要改变居住条件、要让全家吃饱饭、要给大姐准备嫁妆、要给母亲和哥哥治病、要让妹妹读书...... 一件件一桩桩都迫在眉睫,想到这里简直一分钟都不愿意等下去。 只不过,现在能做什么呢? 虽然知道这个时代处处都是钱,起步还是很艰难,他对彩凤打了个招呼,拿着把猎刀往村子后面的山上走去。 皖北县没有大山和江河,只有几座二百多米高的小山,也别想着揣把猎刀出去靠主角光环能打到野猪,这东西早就被周围饿疯了的农民吃绝种了。 能抓个兔子就算你命好。 整座山都光秃秃的,就连山上的野草也被附近的孩子天天扫荡,割了去生产队换工分,这个时代,对环境的掠夺是破坏性的。 到后来人们都进城打工,那时候山才绿了,野物才又多起来。 他一路慢吞吞上山快到山顶了连个耗子都没见着,只能放弃了大路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想碰碰运气,老天爷既然让他回来照顾家人,想必会给一条活路吧? 一连爬了三个山头,身上出汗了,解开了棉袄,被凉风吹得一会儿就觉得冷,忙又穿好给自己打气,继续往深山里走去。 又爬了一个山头,还是什么都没发现,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还是两手空空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准备回家时事情有了转机, 他无意中看到远处隐约有只兔子探头探脑,高兴地拔腿就追,可是没留神脚下才跑了几步,不小心一脚踩空摔得翻了几个跟头,爬起来时兔子已经不见了,心中暗说晦气。 歇了一会等气息慢慢平静下来,他才慢慢站起来,却瞥见了一片植物,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似乎就是自己想象的那东西,他不由又惊又喜,连滚带爬来到那片植物前面, 没错了,就是他想的东西。 第5章 进城卖药 这片药材可能是因为长在非常偏僻的地方,才免遭大家的毒手,而且还长了不小得一片,张汉东强压着惊喜再三确认, 没错了,是铁皮石斛,后世的滋补圣品。 只不过张汉东心中没底,后世奉为圣品的补药,现在中药店还认不认?他心里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可转念一想不过是进趟城而已,药铺不收的话拿来给周金枝泡水喝也不亏,心里也就释然了。 这片石斛看着不多,采到背篓里竟然有不少的样子,又扯了些干草盖在上面,好歹算是有了点收获,紧绷着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等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彩凤和燕子站在门口焦急地四下看着,彩凤埋怨说:“这么晚不回来,急死我了。” 张汉东见状却松了口气,既然彩凤有心思在外面等自己,那就是说周金枝已经没大问题了。 “去山上随便走走能出什么事,妈怎么样了?” 在山里转悠时,其实一直心悬着母亲,可只要想着全家治病要钱,吃饭要钱,处处要钱,家里穷地叮当响,他就不能空着手回来。 “下午马扎又来了一次,烧退了已经没事了,接下来好好养着就行。” 张汉东背着背篓走进屋,周金枝头上捂着一块毛巾,又睡着了,彩凤蹑手蹑脚走进来说:“妈睡着了,醒的时候一直在找你,担心你。” “嗯。”虽然表面看来很平静,可知道有亲人在挂念自己,心中莫名颤动起来,上辈子孤零零在世上飘荡,能再次被人挂念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你饿了吧,我煮了红薯给你盛一碗来。”彩凤说着就走出去,一会儿端着满满一碗红薯递过来,张汉东接过碗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他坦然对彩凤一笑说:“这肚子还真是不争气啊。” 彩凤坐在他对面说:“走了那么久饿了有什么奇怪的,燕子一直在等你,在你来之前才睡了...”她忽然欣慰的说:“你真是懂事了,知道关心家里人了。” 张汉东说:“我都多大了,再整天胡混还算人吗?”他立刻想到燕子可怕的劫难,认真交代彩凤一声不让她下水。 彩凤说:“你说的对,以后不让她下水。” “嗯。” 红薯这东西长盛不衰,即使在几十年后很多人还是爱烤红薯,但不管怎么个做法,张汉东都不吃,从前家里穷的时候一天三顿红薯早吃够了,光是看到就反胃。 不过这次回来感觉好像也不一样,红薯似乎特别甜。 彩凤翻看背篓奇怪地问说:“你弄这些野草回来干什么,这草生产队的牛马都不爱吃。” 滋补圣品在这个时代居然这么不值钱吗? 张汉东说:“这可不是给生产队换工分的,听说这是药材,明天我拿出去卖卖看,真能卖钱也是一件好事,对了姐,明天一早我早点起来进城。” 彩凤诧异地说:“你还认识药材,我怎么不知道?” 张汉东想:“我能告诉你我上辈子为了生活,在很多行当的底层混过,不止认识眼前这点药,还知道很多东西?” “我也是听人说的,反正在山上采的又不用花钱,不过是跑个腿的功夫,左右也不费什么事。” “那也是。”彩凤随口说着并没当回事,她心说这些破草能卖钱就怪了,但是弟弟干劲十足,懂得为家里打算了她还是很高兴。 周金枝一晚上都在沉睡,不过呼吸变得平稳多了,病去如抽丝,慢慢恢复就是好事。 第二天张汉东起床背上背篓就要走,彩凤就走过来说:“我给你做了两个饼子带着路上吃。” 她说着递过来两张黄灿灿的面饼,燕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眼巴巴看着面饼肚子发出咕噜噜地叫声,但她马上把头扭过去,装作很不在乎的样子。 小小年纪就只会奉献,张汉东叫了她一声,接过彩凤手里的面饼分成四份说:“我不饿吃半个就行了,大家都吃。” 彩凤对弟弟的变化感到很欣慰,以前家里的好东西都是紧着他,可他的脾气还是很暴戾,现在变化真的好大。 而且,真的很好啊。 从后湖村去县城,要走十五里路,出门外面居然飘起了雪花,下雪天没有风也并不太冷,进城的路虽然几十年没走,可家乡的一切都在记忆里,脑袋马上展开自动导航一样,迈开大步往外走。 他觉得自己起的够早了,很多人比他更早,路上碰到好几个挎着粪箕子的人,都是出来捡粪的中老年人。 积雪已经把地面完全盖上了,也不知道这些老头还怎么能看见地上的大便。 这年代的人个个勤劳肯干,可是不管怎么干,都挣不够吃的。 雪越下越大了,走了快两个小时,终于看到运河县斑驳沧桑的城墙,进城颇有古代电视剧的感觉,就差门口有卫兵把守。 才走进城,七声响亮的钟声差点把他送走,这是县里报时的钟声,表示已经七点,这钟声十几里外的后湖村也能听见,全县安排生产生活很多都是根据这个时间来的。 家家都穷,买得起钟表的人家不多,这举措也是县里为了方便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后来条件好了,钟声完成了历史使命自动退休。 七十年代的县城和记忆中相差很大,主街也很窄,水泥路坑坑洼洼,路上到处都是污水,散发着阵阵莫可名状的味道, 沿街是一溜儿的青砖瓦房,大部分的店都开张了,店员们在一块块卸着门板准备开业,邮局,信用社,供销社,日杂店也纷纷开张,七十年代县城生活,也很接地气。 主城并不大,药店很好找,走到一家叫做‘仁济堂’的药店时,见门外已经有好几个人排队, 药铺不止卖药还会帮人看病,一大早有人排队说明这家店口碑不错,他直接往里走,门口的人不愿意了嚷着要他看病排队。 张汉东当然不愿意排队说:“我不是看病的,我卖药。” 药铺里一个老头正在搭脉,温和地说:“小伙子,我们这里的药都有专门的地方买,不随便收外面的药,你还是回去吧。” 换成这个时代的人可能马上打退堂鼓了,可这药是张汉东翻身的希望,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弃了, 他不管不顾打开背篓说:“老先生,我半夜就出来了,走了几十里山路,您老看都不看就让我回去呀,家里就靠卖药买米下锅呢,您老给看看,真不要我就拿走。” 老头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说:“行吧我看看,你也不容易。” 但他看到张汉东拿出来的铁皮石斛时,眼睛就亮了说:“这是野生的好东西,还新鲜着呢,你在哪里找到的?” 张汉东见了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成了说:“就是在咱城北的山上找到的,老先生,这东西你们收吗?” “野生铁皮石斛,瞧着还有点年头了,当然收了。”说完他又急切的问说:“就这么点吗?应该还有吧?” 张汉东摇头说:“这次就找了背篓里的这些,山里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这些还是我运气好碰上的,以后能不能遇到就不知道了。” 老头摇头说:“也是,咱们这里不是石斛的主产区,还好你认识,不过既然有这些山里肯定还有,你多留心点,再找到一定送我这里来,不管多少我都收了。” 给的价钱也不低,新鲜的居然卖到五块钱一斤,这二斤半石斛,卖了十二块五毛。 第6章 嘴炮 十二块五,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好像比上辈子的几千块几万块还沉重,这哪是轻飘飘的钱,分明是一家人活命的依靠。 可得想好了再花,这个时代挣钱虽然处处都是机会,可是起步依然很难,张汉东心中早有打算,肯定不会多浪费一分。 打定了主意,便抬腿往供销社走去,下雪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几个店员正扎堆闲聊,见他进来这群人眼皮子都没抬, 张汉东自家也知道自己形象不佳,两腿黄泥又穿得破破烂烂还背着个背篓,穷得不能再穷,售货员是如今最当红的八大员,有工资拿的城里人,怎么会拿正眼看他。 不过他心中全无自卑的想法,也完全不在乎这些人的白眼,自顾凑到柜台上挨个乱看,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的样子惹得日杂柜台上的年轻男售货员皱眉。 乡下人进了城里的供销社哪个不是缩着脑袋,他倒好,进了供销社像是到了自己家菜园子一样随便,于是大声咳嗽一声表示不满,但那浑身破衣裳的乡下人不识趣,依旧低着头乱瞅。 张汉东觉得供销社里的好多东西家里都用的上,什么都想买回去,不过今天没挣几个钱,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最后在一堆麻袋上看到了目标,麻袋上立着块牌子,上面写着‘白糖敞开供应,不要糖票。’ 他不由眼前一亮走过去看了看,找的就是这个,他指着白糖叫售货员:“同志,白糖给我来五斤。” 男售货员早就等着这个时机了,听完眼皮子也没抬说:“这是议价糖,要九毛五一斤,你买得起吗?” 刚才张汉东已经看过,凭票供应的白糖是七毛八一斤,议价居然涨了二毛七,这价格简直高得离谱。 不过农民可没有糖票,只能买议价货。 “我买得起。” 知道现在城里人的德性,他立刻从口袋掏出那张十块的大团结,在售后员眼前使劲晃了晃说:“看见没有,有钱,有钱。” 售货员更加看他不顺眼,拿腔作势地拿捏他,继续跟旁边的姑娘说话,不耐烦地说:“没见我忙着呢,你们这些乡下人真麻烦。” 买东西还要看别人脸色,真是时代的特色。 不过这次他惹错了人,张汉东的嘴上辈子可是在底层身经百战的,怎么甘心看他的脸色: “你忙什么,忙着跟姑娘打情骂俏?没见人家根本看不上你,还乡下人,乡下人刨你家祖坟还是扒你家房子了,就你这样的还看不起乡下人,才洗干净脚穿上鞋进城几天就忘本,没有我们这些乡下人,你吃屎都找赶不上热乎的。” 不是无的放矢,男售货员一看就是乡下才进城不久,浑身的土气没消呢,在姑娘面前低声下气。 那售货员最忌讳别人说自己乡下人,气得要论个长短,但是张汉东根本不容他说话:“你爹妈在乡下挑大粪种地,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进城三天你就看不起爹妈,他们要是知道了,回去一定大耳瓜子呼死你这不肖子孙。” 男售货员被张汉东几句话骂的慌了神,居然开始掉眼泪了:“你骂人......” 就这战斗力还敢看不起人, 张汉东接着骂说:“大男人还掉眼泪,我说你都是为你好,你这种人要是在乡下,会整天被人打的,你爹妈送你来站柜台就是让你丢人现眼......” 售货员捂着脸哭着跑出柜台,张汉东大声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别人说你两句工作就做不做了?你走了我要白糖谁给我称?” 他的嘴皮子展开了,别人可插不上话,旁边一个岁数大些的大姨说:“你这小同志嘴巴真厉害,他已经知道错了你也别骂了,我来给你称吧。” 张汉东哼了一声说:“我什么时候骂人了,我只是摆事实讲道理,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没有乡下人你们吃屎......” 售货员马上求饶说:“行行行,我不提他了行不行,你要白糖不是,要多少我给你称。” 称好了五斤白糖,大姨就想让这尊惹不起的瘟神早点走:“糖买了,你该走了吧?” 张汉东皱眉说:“怎么,你也看不起我?想让我早点滚?” 大姨吓了一跳说:“没有没有,你还要点什么我给你拿?” 又买了三斤盐,五盒火柴,盐和火柴都不要票,盐一毛五一斤,火柴二分钱一盒,一共花了五块三。 想着家里有老有小,他又买了糖果和两包糕点,燕子从小吃尽了苦头,要慢慢弥补她的童年缺失,吴氏从小疼他,这么大了还没吃上他一口东西,想想真是心酸。 糖果花了五毛,糕点花了八毛五,都是该买的东西不能省。 就这样,一会功夫就在供销社一共花掉六块六毛五,钱真是不禁用。 剩下的这点他可舍不得再动了,把东西装进背篓挺直了腰杆,带着胜利的气势走出供销社, 他走后供销社的售货员都站在门口看他的背影,走了很远感觉到什么回头看时,几个售货员都吓得呲溜缩进了屋里。 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城里人,战斗力不行嘛。 外面雪好像下得更大了,路上行人稀少,张汉东想抓紧回家,却遇到一个挑担子的人大声叫卖:“猪肉,猪肉。” 居然有猪肉卖,又走不动路了,燕子七岁饿得像是四五岁的孩子,周金枝又得了大病肯定要补补,家里没有一滴油。 得,这钱也不能省。 肉在这个时代一直是紧俏物资,能吃顿肉是所有乡下人的野望,摸了摸怀里的钱,他硬着头皮问:“卖肉的,猪肉多少钱一斤?” 卖肉走到他面前放下担子说:“八毛五一斤,小哥你要多少?” 张汉东顿时明白他的肉为什么剩下了,带肉票的猪肉卖七毛,他这一下贵了一毛多,难怪要冒着大雪跑到城里卖,这年头哪怕是工人家庭过日子也是每天算了又算,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 “行,给我来两斤,肥的。” “你放心吧,我这猪养了一年半,五百多斤的大肥猪,光肥膘就有五指厚,买回去保准吃得满嘴流油。” 这广告词要是放在上辈子,估计他的肉永远卖不出去。 一下又花掉了一块七,张汉东看着剩下的四块一毛五,苦笑了一声装起来,要努力啊,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本来想在城里买个包子,他也没舍得,买好了东西就冒雪往家走。 到家已经是中午了,屋里二个妇女在和彩凤说话,包饺子借面的萍婶,另个一年轻些的不认识。 周金枝见他回来飞快爬下床,头顶在张汉东的胸口亲昵地叫他:“东子,东子......” 张汉东像抱着孩子一样抱着她问:“妈,你觉得怎么样?还头疼吗?” 周金枝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疼,一点都不疼。” 萍婶说:“都说你傻,我看你一点都不傻,刚才头还疼得不能睡觉,能好那么快?” 张汉东担心地问:“真的吗?我去马家沟找马扎再来帮你看看吧?” 另外一个年轻妇女却翻看张汉东的背篓,惊讶地说:“傻婶子你快来看,你家儿子去偷人了吧,不然哪来的钱买这么多好东西?” 第7章 在乡下做人难 周金枝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把儿子往屋里推说:“快藏起来,东子你快藏进去。”语气好像马上有人来抓张汉东一样。 彩凤不高兴地说:“银瓶嫂子,你别胡说,我家汉东从小就是老实孩子,是那样的人吗?看你把我妈吓得?” 银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摊在桌上羡慕地说:“你家穷得叮当响,城里又没什么有钱亲戚,这么多好东西不是偷的抢的还能是怎么来的?” 张汉东有种日了狗的感觉,这可真是,人穷了进城城里人看不起,在家连农村人都看不起。 萍婶说:“银瓶你也真是的,汉东的姑姑就在城里,他城里怎么没有亲戚?” 知道银瓶的辈分,张汉东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不客气地说:“你这死女人,要是偷人我也先偷你,咱们离这么近,以后也方便。” 这话缓解了现场的气氛,几个女人看着银瓶笑起来。 “偷我行啊,你是大小伙子我反正不吃亏,你都偷我了,咱就是一家人,这肉也要分我一半不过分吧。”银瓶根本不带怕的,飞快抓起那块肉,在嘴上抹了抹说:“这肉可真肥,正好我嘴干,拿猪肉湿湿嘴。” 她的动作太快,张汉东来不及阻拦,心里直犯恶心,和乡下人相处真的太难了,但他却笑嘻嘻说:“嫂子,你舔了我的肉,等我吃了,那不就是咱俩亲嘴了吗?” 银瓶说:“死小子你坏死了,既然这样这块肉都给我好了。”她说着当真要把肉拿在手里。 遇到农村泼妇,张汉东还没适应跟她们的战斗方式,一时麻爪了不是对手。 彩凤忙护住说:“嫂子,玩笑归玩笑,你还真想把我家肉拿走呀?” 银瓶说:“跟你商量商量,你看天是越来越干了,我们家死鬼整年舍不得买块肉,能不能把猪皮给我割一块,回头我抹抹嘴,嘴干得难受。” 萍婶看不过去说:“哪有你这样的,他们家买点肉多不容易,你要人家的猪皮做什么。”她说着站起来:“咱们一起走吧,也该回去做饭了。” 张汉东说:“她想跟我亲嘴我还不干呢,到时候我结婚了我媳妇要是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婶子你等一下,我割给她。” 拿刀把银瓶擦嘴的那块割了薄薄一小块递过去,银瓶也不嫌少乐呵呵接过来说:“兄弟你真好,嫂子谢谢你。”捧着那小块肉兴冲冲走了。 底线,不存在的,前面还诬陷偷人,后面就变成了亲兄弟。 萍婶看不过去,在身后对彩凤和张汉东苦笑,彩凤说:“萍婶,你看她可真行,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张汉东想起来萍婶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儿,好像就是燕子的小伙伴,抓了几块糖递过去说:“婶子,糖带回去给丫头吃。” 萍婶没客气接过来说:“行,我替丫头谢谢你。” 银瓶走很远了听见了对话又折返回来说:“我家也有两个儿子呢......” 张汉东说:“嗯,那你更该回去做饭了。”故意不提给她几块糖的话。 银瓶只好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嘴里还不停鼓囊:“真小气,哼,有什么了不起?”最后还是彩凤看不过去,给她拿了几块过去, 她接过糖就变了态度,不住口的表扬说:“汉东你真能干,给家里弄了这么多好东西,不然我把我家死鬼蹬了咱俩一起过日子吧。” 这种人以后真的要远离,没有底线。 “你想得美,我一个黄花大美男,凭什么让你占便宜?”张汉东正义凛然。 人走了,彩凤回来翻看着背篓里的东西紧张的问:“东子你给我说实话,这么多东西是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什么坏事了?” “我倒是想去抢呢,去哪能抢这么多,别操心了,这钱来路正的很,” 张汉东正剥了颗糖放在周金枝嘴里,周金枝高兴地说:“真甜...”她没有忧患的意识,给她吃她就吃。 彩凤后知后觉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些破草卖了?”她还不敢相信,乡下一分钱不值的野草,居然能卖钱? 张汉东笑道:“那还能是哪来的钱,药铺说野生的药材很难得,给了我五块钱一斤,卖了十二块五呢,喏,这是买东西剩下的钱,姐你先收着等马扎再来,把咱妈看病的钱给人家。” 彩凤下意识接过钱来,紧紧攥在手里眼圈变得通红,张汉东又说:“瞧你,就这么点你钱至于吗。” 彩凤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地说:“你懂什么,欠人家的钱,每次都觉得低人一头。” 最高兴的还是燕子,她抱着那包糖呵呵笑着又剥了一颗又一颗放进嘴里,彩凤一把夺过来放在柜子顶上说:“馋猫,好东西要留着慢慢吃,一下子吃完了再想吃怎么办?” 燕子委屈的看着张汉东咧嘴想哭,张汉东帮燕子擦掉眼泪说:“吃几颗没事,不过大姐说的对,糖不能多吃,吃多了牙会生虫,虫把你的牙吃掉,可疼了。” 小女孩顿时被吓住了说:“真的?” 彩凤翻看着背篓里的东西说:“怎么买这么多白糖,你怎么还买果子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张汉东说:“白糖得留着我有用,那包糕点一半家里留着,另一半等会我给奶奶送去,姐,回头你把咱妈看病的钱给了,要是还有剩的,就让燕子去学校读书。” 彩凤惊讶地说:“读书?现在还读什么书,这学期都快过去了,交学费不是浪费吗?” 燕子听哥哥姐姐说到读书的事,顿时不哭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 “学习的事不能耽误,耽误就是一年,现在开学就几个月,还勉强能赶上进度。” 彩凤抚摸着燕子的黄头发说:“都听你的吧,现在好了,燕子不用整天羡慕丫头他们了。” 张汉东说:“是要让她早点读书,不然将来就会像咱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苦一辈子。” 彩凤说:“还是你想的周到,这钱够燕子的学费,咱妈看病花了八毛钱,还能剩三块多呢,学费的事我得跟老师商量商量,让他们便宜点,一学期过去很久了,不能当整个学期收钱吧。” 张汉东心说老师真不容易:“姐你看着安排吧,我去奶奶那看看。” 他说着揣上了糕点,往吴氏的屋子走去。 按说吴氏年纪大了应该和他们一起过日子,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吴氏一辈子生了二儿一女,到老还要自己住老屋。 周金枝对她其实没有意见,可同样对她也没有什么敬意,这个时代还是婆婆当家的时代,吴氏觉得丢脸,不愿意和周金枝这样的傻子生气,因此不一起住。 吴氏见他来了笑高兴地说:“东子你来的正好,奶才做好饭咱们一起吃。” 张汉东掀开锅,见锅里煮的是清水,锅台上放着一个小碗,碗里是一小把玉米粉,应该是要做玉米稀饭,这就是老人的午饭了。 第8章 温情 吴氏见他递过来的糕点立刻埋怨说:“你这孩子,给我花钱做什么,这钱留着将来给你娶媳妇多好。” 张汉东哭笑不得说:“我还年轻,找媳妇的事急什么,再说了就这么点也不够呀。” 吴氏听了神秘兮兮地笑,虽然周围没有人还是招手要他来到身边压低了嗓子说:“别担心,我有钱,一直帮你存着呢。” “你存了多少了?”张汉东做出一副厚脸皮的模样立刻不客气地追问。 吴氏却又不说了,保持神秘笑摇头说:“我不能对你说,反正到时候你别担心钱不够用。” 张汉东的脑海里却总是回想那天老人不到一块钱的钱包,他们这些老一辈的只会奉献,从不会为自己打算。 “行,那我就不问了,反正到时候都是我的对不对?”他故意做出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引得吴氏开心地笑起来。 逗老人笑了一会,临走才交代老人晚上去家里吃饺子,吴氏的笑脸立刻收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除了张汉东,她对大儿媳娘俩都有意见,周金枝人傻不懂尊重她,彩凤虽然是人人喜欢的好姑娘,但她总觉得跟自己亲不起来。 当然,这些家庭小矛盾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张汉东准备日后慢慢帮他们解开恩怨,都是一家人本来活得就不容易,就不要内斗了。 远远地看见自家厨房升起了炊烟,一种喜悦的情感油然而生,有什么比失而复得的亲情更可贵。 可是越到门前脚步越是迟疑,一家都是老弱病残,虽然靠着卖铁皮石斛解决了暂时的麻烦,但漫长的冬天已经来了,就他们的那点粮食,能吃多久?半个月、一个月? 下次生产队分粮要到明年六月份,好几个月的饥荒怎么办,当地人常说人不能把嘴缝上,三天不吃饭就会饿死人,真不知道以前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下一步的挣钱计划必须马上开始,没有时间停下来休息,也没有资格说休息,至于做什么,在供销社买白糖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是时候行动起来了。 从门口拿了把铁锹,开始挖土,挖了几下就开始出汗喘得不行,他身体虽然年轻,可以前并没干过活,突然大强度的劳动还是吃力,没一会儿就出汗了,甩掉了棉袄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燕子兴高采烈地从屋里走过来问:“哥,你看我的新书包好不好看?” 就这一会的功夫,彩凤就帮她缝好了书包,她背在身上,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张汉东停下来称赞说:“真好看,你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了,大姐说了,吃了晌午饭就带我去学校报名呢。”她快乐地说,但是接着又担心起来问:“丫头说老师可凶了,他们会不会讨厌我呀?” 张汉东鼓励她说:“燕子这么乖,老师肯定最喜欢你了。”彩凤肯定是觉得对不起妹妹,才抓紧赶工,当天就要送她读书去,她这个大姐当得太不容易了。 “真的吗?”小女孩说着又跑进屋去叽叽喳喳说话。 不过二块钱的学费,便点亮了她整个人生和希望。 小女孩快乐的样子给了张汉东更多的动力,加快了挖土的速度,他要做的这个东西在城里还没见过,应该能赚钱的。 重生了一次,当然要让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过的更好一些。 现在全家每天的主食是一种玉米黄豆和红薯粉混合的面饼,这东西不像后世精加工过的,全是自家拿石磨磨得,没有那么精细,吃到嘴里不仅口感奇差,还刮嗓子咽不下去,那种感觉没体会过的人,很明理解所谓的粗粮有多难吃。 食物卡在嗓子里,下不去也吐不出来的戏码,每天都要上演。 可就是这样的食物,也只能吃一顿,村里能每天吃二顿饱饭的就算是上等的人家,大部分的家庭,只能吃红薯充饥,整个村子,冬天没有几家舍得吃三顿饭。 彩凤操持家务是一把好手,没多久出来叫张汉东来吃饭,她把肥肉全部熬成猪油,香味引得几个孩子在门口晃悠。 油熬了小半罐,中午饭用猪油炒了颗白菜,彩凤也不小气,油渣分给那些孩子和周金枝娘俩每人一块,剩下的要留着晚上要吃饺子,要是中午当零食吃了,农村人觉得就是浪费。 周金枝和燕子一样不谙世事,筷子眼见着长在盆子里,彩凤没吃几口就停下了筷子,张汉东在一边看得心里难受极了,大姐一辈子都在为家人打算。 这么好的姐姐,上辈子却是那种悲惨的命运,他既然回来了,就不允许悲剧再次发生。 彩凤吃饭的时候还在担忧:“我们不在,大黑在工地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张汉东默然,大黑是个哑巴,长相比张汉东还要出挑,可他很自卑只会下力气干活,他这样的人在如狼似虎的工地上,能抢得到饭吃吗? 彩凤见他发愁,又笑说:“你也别太担心了,咱叔管食堂,会照顾他的。”听到是张庆云管食堂,张汉东心里好受些。 周金枝把剩下的饭菜倒在张汉东的碗里,着急的说:“吃,快吃。”她还是心疼儿子的,见他不夹菜索性都给了他。 张汉东停下筷子笑说:“妈,你太偏心我了。” 周金枝说:“你疼我,我也疼你。”彩凤在一边说:“你干了那么多活,多吃点吧。” 张汉东把菜倒给彩凤一半。 吃完饭,燕子就背着书包眼巴巴地跟在彩凤身边,彩凤说:"别急,人家老师也要回家吃饭,等会姐再带你去。" 燕子嘴里答应着,却还是亦步亦趋,最后缠得彩凤没办法只好说:“行行行,我这就带你去报名。” 两姐妹走了,张汉东接着挖土。 周金枝病轻了些也下床了,她捂着大棉袄脸色苍白地在一旁看着儿子干活,担心他累着好几次要帮忙,张汉东说什么都不让,劝她进屋,她也不听,只好任由她在旁边指点。 觉得土差不多挖够了,他又去麦秸垛拽了不少两捆麦秸,随后拿着扁担去挑水。 挑水这个活他几十年都没做过了,但是就像骑自行车一样,摸着就会,从他家到池塘有一百五十米远,一开始觉得有趣,到后来只觉得水桶越来越重走来越发的难,干活这种事,谁干谁累。 好在彩凤去了不久就回来了,开始帮忙和泥,她懊恼地说:“老师真是财迷,这学期过去二个多月了,学费还是一分钱不减。” 张汉东笑道:“学校收费是国家统一标准,又不是进人家老师的腰包,咱们交少了,老师就要垫钱,这么多学生,他们那点工资怎么垫的起?” 彩凤又说:“其实可以等下学期再让燕子去念书的......” 不等她说完张汉东就停下来认真的说:“这不行,现在不去耽误的就是一年,下学期去插班,燕子到时候什么都不会,很可能去几天就不愿意再去了,那不是耽误了她一辈子?” 彩凤说:“我是心疼你,那么早出门自己一个包子也舍不得吃。” 第9章 少年心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厨房里就传来叮铃当啷的声响,一会儿听到彩凤惊讶的声音从外面响起问:“燕子,起那么早做什么?” 燕子清脆的声音传来说:“姐,我做饭呢。” 彩凤说:“这傻孩子,上学也不用起这么早,快回去躺会,等饭好了我叫你。” 燕子别扭了半天,就是不愿意走,过了一会儿,张汉东听她的声音又高起来说:“姐,我上学花咱家钱了,我以后每天早起帮家里干活,干完再去上学。” 彩凤的声音戛然而止,厨房里传来隐隐的哭声说:“你说这种话,是想扎姐的心吗?”张汉东忙出来看到燕子坐在灶膛前烧火,大锅和她小小的身子成了巨大的对比。 瞧架势她起床已经很长时间,彩凤站在门外抹眼泪。 太懂事原来也会伤人,张汉东不客气地批评燕子说:“小孩子别整天替大人瞎操心,挣钱的事有我们呢,燕子你听大姐的话,快去床上再睡觉,不然上学没精神老师就不喜欢你了。” 这句话戳到了燕子的痛点,她乖乖站起来说:“真的吗,那我这就去睡觉。” 她走后彩凤脸上的悲伤一直都没散去,前面还说二块钱花得不值,但是燕子去上学的快乐洋溢在脸上,她越想越是难过。 张汉东说:“大姐,没什么好难受的,以后只要咱们好好挣钱,让妹妹过得不比任何人差不就行了。” 彩凤说:“你说的容易,可要怎么挣钱呢......” 是啊,挣钱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是最难的事。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刺激到站在门口的周金枝,她蹲在边上嚎啕大哭起来说:“都怪我,生在咱们这个家,委屈你们了。” 她这个人有时候傻有时候又不傻,张庆海七年前走了,走时家里最大的孩子彩凤才十二岁,最小的燕子还没出生,可就是她这样的人,艰难地拉扯大了四个孩子,一个都没丢。 她比起世界上任何一位伟大的女性都不差。 彩凤擦了擦眼睛说:“妈,我们一点都不委屈,你是天下最好的妈。”她劝了好一会,周金枝才停止了哭泣。 张汉东转身看向门外,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努力挣钱让家里人过好才是正经。 天气干土坯晾了一夜成型了,因为着急要用便准备挨个把他们翻过来晒,争取再等一天就能用上。 他身体毕竟很弱,腰弯得久了头晕得厉害,站起来回回血的时候,身后有个响亮的声音叫他:“汉东,你姐又让你干活了吧?快别干了,我跟你说,咱村出大事了。” 张汉东扭头看时,就看到一个十七八岁、满脸青春痘的小青年满面春光地跑过来。 看到他张汉东不由笑起来,来人是他的小伙伴张满仓,这家伙,年轻的时候原来也长这么丑。 满仓小时候就是他的小尾巴,后来去建邺当包工头,开始起步的时候很艰难,是张汉东出钱帮他,才拉起了队伍,后来赚了点小钱,两人的关系还是一直都很密切。 这种经历过岁月考验的友情更可贵。 张汉东直起腰问:“你刚才说出什么大事?” 满仓神神秘秘凑到张汉东耳边说:“我刚才看到张为民和刘寡妇两个鬼鬼祟祟去后场了,你说张为民给她多少钱?” 村里的男孩子们也爱传八卦,当然,一定是跟花边新闻有关的,刘寡妇在村里名声不好,村里的小子都在传她好上手。,满仓这样问,是想打听打听行情,备不住哪天自己存够钱了...... 不过现在的张汉东哪有心思管这些烂事:“大惊小怪,这大白天的,他们又做不了什么,” 满仓兴奋到脸上的青春痘往外冒油说:“怎么不能,我亲眼看见他们俩越走越偏,眼看着往后场去了,后场都是生产队的麦草垛,你说,他俩去那做什么的?” 青春痘少年躁动不安的心,此刻里面一定充满了肮脏的画面,张汉松嫌弃地说:“你真脏,大白天人家也不一定就钻草垛吧。” 满仓被露出八卦的嘴脸又问:“那可说不定,我听说张为民的那东西能围腰勒一圈,比驴还长什么,时候都想要,你说刘寡妇能受的了吗?” 这骚浪少年该死的求知欲让张汉东翻了翻白眼说:“想知道跟着去不就行了。” “我不敢去,汉东哥,你跟我一起去呗,张为民太狠了,他以前可是敢拿猎枪射过人的。” “怕他还敢惹他,要去你去,我正忙着呢。” 满仓显然自己不敢招惹张为民这个煞星说:“真没意思,你弄这些做什么,我帮你一起弄完再去行不行?” “你帮我做完试试看。” 满仓恶狠狠说:“帮你做完不去的是王八蛋。” 两人摆弄好了土坯,张汉东伸手说:“带烟了吗?我好像闻到味了。” 张满仓说:“你真是狗鼻子,说好了,抽了我的烟,要带我去看热闹。”他是个好兄弟,其实自己并不会抽,但总会偷出来给兄弟抽,为这个没少挨他爹的揍。 抱怨着从口袋掏出一叠裁切好的报纸,张汉东劈手夺过来说:“我的了,你不会抽给你也是浪费。” 他说着把白纸摊在土坯上,又拿出个布包掏出一撮金黄色的烟丝卷好,把白纸在嘴里湿了湿卷好,满仓狗腿子一样的拿出火柴点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抽了一口,接连吐了好几个眼圈。 这一手看的满仓羡慕到不行,他笨手笨脚给自己弄了个纸烟,抽了一口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 学着张汉东的样子,把烟夹在手上看向远方,嘴里说的还是刘寡妇的风流韵事,催促他说:“活干完了,烟也抽了,现在能去看钻草垛了吧?” 张汉东说:“时间过了这么久,张为民就算真是生产队的头驴也早就完事了。” “你又哄我,我跟你拼了。”满仓扑过来掐他的脖子。 一对母女吵闹着从身边经过,女孩看到张汉东眼前一亮跑到他身边说:“汉东,听说你妈病了,婶子现在怎么样了?” 这姑娘虽然脸上晒出了农民红,可比起村里的姑娘算是穿得很光鲜,十几岁的小姑娘像朵花一样。 张汉东一时间竟然想不起她是谁,看着她愣了会神,他的样子引得跟女孩一起的妇女不满,把闺女拽到自己身后指桑骂槐说:“快走,你舅舅在城里给你找了个工作,跟不三不四的人说什么废话?” 满仓完全不同情地呵呵大笑起来,女孩却不顾她妈的阻拦,扭头对张汉东送了个媚眼说:“汉东,以后有空了去城里找我玩呀。” 她妈气得不行,张汉东说:“红梅,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玩啥都行是不是?” 第10章 算计 红梅她妈要被气疯了,拽着红梅就跑,张汉东气死人的声音还在后面说呢:“红梅,过几天我就找你去呀。” “嗯,好呀。” 红梅她妈差点摔倒,拉着闺女跑得飞快,看她一路嘴巴不停,估计是在教训红梅。 张汉东很满意,你不让我痛快,我让你加倍不痛快。 下午的时候,彩凤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到天快黑才回来,张汉东叫住她问说:“姐,你做什么去了?” 彩凤神情有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说:“没什么。”说完扭身进了屋子,开始做家务。 张汉东也没在意,他觉得如今家里在朝好的地方发展,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过人不能太自信,即使他是重生者也不行,命运的车轮依然在按照既定的轨道行进,家人的命运还处在危险之中并没有脱离。 天更冷了,张汉东一早起来就去看他的土坯,拿起来觉得能用了,可以开始实施赚钱计划了。 正想着,听到身边有孩子在大声叫妈,抬头看时见是有个三四岁的男孩,好像是叫狗蛋,狗蛋双手撑在地上,高高撅着屁股,一连串的乱叫。 孩子的母亲出来看了,原来正是银瓶,银瓶四下看了看扯开嗓子吆喝:“摆、摆、摆,死狗你快过来。” 当地人吆喝狗都是这样叫的。 一条大黄狗摇着尾巴跑慢慢过来,就见银瓶指着狗蛋的腚说:“他腚上有热乎的,你去帮他舔干净。” 这实在不像是亲妈的操作。 但是狗始终是畜生,试了几次都没能明白她的意思,银瓶悻悻骂了声没用的死狗,随手从地上捡了两根树枝,帮孩子胡乱抹了抹便提上裤子。 狗蛋提醒她说:“妈,我腚上还有呢,没擦干净。” “有点怕啥,反正你那腚露在外面又沾不到衣裳,跟你那死爹一样穷讲究啥。”银瓶骂着抬手给他头上来了个爆栗,扭头看到张汉东立刻板起脸说:“你看我做什么?” 张汉东呆住了,一夜之间怎么就得罪这女人。 他干笑着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银瓶嘴很毒:“流里流气的,早晚逮进去。”似乎跟他说句话自己就会怀孕一样,砰地关上了院门。 这女人简直就是狗脸,翻脸不认人,所以在农村混的出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强大。 狗蛋使劲扭了几扭,又走到一棵树下,背靠着大树蹭了一会,像大人一样发出满足的叹息,又岔开腿亮出小鸟放水,随后蹲在地上伸手要去和泥玩。 张汉东把他提起来放到边上说:“脏不脏啊你,就不能玩点健康的东西。” 孩子发自灵魂深处的怀疑说:“不让我玩,你是不是想偷我的尿,等下自己和泥玩?” 张汉东抬手想揍他屁股,转念却给了他一脚说:“滚蛋,胡说八道。”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回到土坯前,他拿出铁锹准备进院子里张罗赚钱大计,却看到一群人来到村口停下来,远远地看了一眼,他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这些王八蛋怎么来了? 狗蛋是个社牛儿童,跑到他们身边仰着头问:“你们是哪个庄的,到谁家去?” 一个年纪看着得有四五十的老罗锅子,抬眼看了看一旁冷漠的张汉东,伸手从口袋里掏了三四颗糖,又放回去大半,只捏了一颗拿到狗蛋面前问说:“小孩,打听个人,黄桂英家在哪?” 宁愿问一个孩子,也不愿意问张汉东这个大人,是因为张汉东的眼里充满火星子,敌意太明显,不想自找没趣。 狗蛋接过糖果,又看了他的口袋几眼,然后指着张汉东说:“我不知道,你们问他。” 罗锅子呵呵笑着站起来,身高还没到张汉东的咯吱窝,没等他说话,有个脸上长着大黑痣的女人走出来,熟练地递了颗烟过来说:“小兄弟,我们是黄桂英的亲戚,她家在哪麻烦你告诉我们一声。” 张汉东没接,任由那根烟落在地上,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不知道,不认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群人都被张汉东的态度弄地愣住了,不知道哪句话说的不对,惹得这小伙子不高兴。 黑痣女人丝毫不觉得尴尬,也笑呵呵说道:“年轻气盛啊,我们问别人吧。” 一个胖胖的妇女从村里走出来,远远地就笑了说:“老嫂子,你们都到了,我原本就觉得你们该来了。”她是张汉东的二婶黄桂英,在这个年代能把自己吃得胖乎乎,也是本事。 黑痣女人说:“桂英,今天我把人也带来了,咱们......”她说着看向了张汉东压低了声音,黄桂英也不屑看了他一眼说:“别管他,走,有话去我家说。” 张汉东看着他们的身影冷笑,我的好二婶,你的良心都黑透了吧,只不过我早就知道你们的阴谋诡计,不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 他无心考虑赚钱大计,冷笑着坐在门槛上,等着黄桂英出招。 果然没等多久,黄桂英就带着罗锅子那帮人也来到门口,她嫌弃地站在门口吩咐张汉东说:“把你那傻子妈叫出来,我跟她说点事。” 张汉东翻着白眼说:“你找我妈干什么?” 黄桂英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呵斥他说:“屁大的孩子怎么说话呢,把你姐叫出来也行。” 张汉东不耐烦地说:“找这个找那个,你到底要找谁?” 黑痣女人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摇摇摆摆站出来抽了口大烟袋,指着面前低矮的土墙草屋,猫哭耗子地岔开话题说:“妹子,原来彩凤这么好的姑娘,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黄桂英张口让人讨厌说:“就是,跟这么穷的人家是亲戚,倒霉死了,整天想占我家便宜。” 天可怜见,两家虽然是兄弟,因为有她在,关系比村里邻居都不如。 周金枝听到响动来到门口见门前一大群人,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站在门槛上退也不是往前走也不是。 最后她朝张汉东招手,想让她到自己身后,坐母亲的总事想下意识的保护儿子。 张汉东过去把她往院子里推说:“妈,你病还没好,出来干什么?” 黄桂英说:“傻子,你出来的正好......” 张汉东恼她不把自己的亲妈当回事,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轻蔑地说: “就你黄桂英聪明,再让我听见你叫我妈傻子,对你不客气。”反正两家早就形同陌路,也不怕得罪她。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黄桂英被气得浑身发抖。 人就是这样,觉得被不如自己的人冒犯,耻辱感会加倍,至少黄桂英就觉得,她比张汉东一家都强。 第11章 骗婚 黑痣媒婆见状忙拉住黄桂英耳语,她的神情才慢慢放松下来,语气缓和下来说:“今天没空搭理你,快把你姐叫出来我找她有事。” “你自己不能叫?”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明明居心不良,还能理直气壮。 周金枝站在门前怯生生朝张汉东招手,用结结巴巴的语气说:“东子,你别吵架......”她结结巴巴地说话,满脸恐惧神色。 这么多人上门,她以为儿子惹事了,害怕得不行,还想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保护他。 重生回来不过几天,似乎人人都能欺负他们,张汉东才更明白母亲和大姐他们在这个时代活得有多艰难,想想就心疼到不行。 “二婶,你来了。”彩凤闻声从屋里走出来,扫了一眼媒婆那帮人,脸莫名红了,她对黄桂英一伙人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张汉东见了心里咯噔一下,大姐的反应不对劲呀。 怎么像是知道有人说亲一样?黄桂英像是打过招呼一样。 媒婆一起来的人中,除了罗锅还有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两个男人见了彩凤都不自禁咕嘟咽起了口水。 张汉东恶狠狠瞪着他们,站到彩凤前面他们才收回了眼光,狗东西,两辈子的仇,今天索性来个清算吧。 黄桂英一拍大腿,谄媚地小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表示亲密,笑着对媒婆说:“老嫂子你看我这侄女,长得多好是不是。” 媒婆连连点头说:“可不嘛,早就听说后湖村有个漂亮姑娘,今天见了才知道,他们说得连彩凤的三分都没有呢。” 彩凤脸更红了,在张汉东身后小声招呼说:“二婶,要不要去屋里坐坐?” 黄桂英说话能噎死人说:“你们这个穷家,连板凳都没有,进去让人家坐地下吗,我看就在外面说吧。” 穷是原罪,穷,所有人都想欺负你,越是亲近的人欺负你的时候越是肆无忌惮,黄桂英就是这样的人,你没用沾不上你家的光,你就有大罪。 张汉东本来以为自己重生了就能看淡一切,可被黄桂英轻飘飘几句话气得不行说:“看不起我们还来我家做什么。” 黄桂英还要发火,媒婆怕他们又吵起来忙说:“小兄弟你误会了,你婶子没那个意思。”她用力拉了拉黄桂英,黄桂英居然默默忍了下来。 周金枝见他们一直争吵不休,更加害怕了说:“东子,彩凤,咱们回屋。”遇到难题她下意识想逃离,似乎破败的小屋是天下最安全的所在。 黄桂英的脑门上挂满不屑说:“傻子,回什么家,你难道想让闺女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看向彩凤开门见山进正题说:“彩凤,他们是我娘家门的人,你看看,那是我侄子,长得多精神多好。” 她简直就是神经病,79年农村风气还很保守,甚至还有长辈还试图给家里的女孩给裹小脚呢,这样的时代,让一个没出阁的姑娘看陌生男人,太过分了。 媒婆是人精一见形势不对马上打圆场说:“彩凤,现在不是流行自由恋爱吗?我也时髦一回,今天直接把人带来了,让你们年轻人自己相看相看,成不成的你们自己决定。” 彩凤的脸变得通红,低着头不吭声。 她果然知道相亲这件事,不过张汉东事先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说,想想也就明白了,彩凤当他是小孩子,又是男孩,不好意思告诉他。 不过她想不到自己会被人坑吧? 上辈子彩凤嫁的是面前那个四五十的老罗锅黄驴,不是媒婆他们说的那个长得很精神的年轻人。 花一样的好姑娘怎么会嫁给罗锅那样的人,张汉东上辈子一直不明白,见这次黄驴来了先找黄桂英,才明白把侄女往火坑里推这件事,居然有她的份。 她这么卖力,很可能还在里面拿什么好处了。 媒婆还在笑着指着小伙子说:“彩凤,他叫黄驴,你们自己聊聊吧?” 听他们说小伙子叫黄驴,张汉东瞬间明白了整件事,这群丧良心的东西,原来用的这一招,让小伙子冒充黄驴,实际上叫黄驴的是那个老罗锅。 那个时代农村很封闭,基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盲婚哑嫁,好赖全凭媒婆一张嘴,只要姑娘嫁过去,就由不得她了。 想到如此简单的骗局害了彩凤一生,张汉东的愤怒来到顶点。 彩凤还是垂着头不说话。 媒婆乐呵呵说:“彩凤,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哈哈哈,两个年轻人,这是天大的好事。” 黄桂英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心里话脱口而出说:“彩凤,成不成的你说句话呀,这么大了一直没人要心里也没数吗?要我说就是找个瘸子傻子,也得早点出门子,不然留在家里让人笑话。” 她的话其实充满了漏洞,留心的话能注意到,可惜彩凤根本没想到亲二婶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张汉东想看他们丑恶的嘴脸,这回没揭穿她,只是怼黄桂英说:“管好你自己吧,别操没用的闲心。” 黄桂英说:“真是笑死人,我不帮你,谁家愿意找个傻子家的丫头,要我说有人要你姐就不错了......” 王媒婆原本不停伸手扯她的衣襟,听到这里只好帮她解围说: “黄驴这小伙子,人长得精神,还是退伍军人,不用多久就能去城里工作,这样的人家原本找什么样的姑娘都不难,可他自从在大集上见过彩凤一次,整天就念着彩凤的好,他家里条件没说的,彩凤过门就能享福......” 黄桂英添了把火:”彩凤,黄驴也答应了,给你一百五十块彩礼,另外还给你五十斤白面,一百斤杂面,有这些东西,你不用担心你家的这群傻子饿死了。” 彩凤终于抬头说:“谢谢婶子。” 不少村民围观看热闹,对那个叫黄驴的小伙子都很满意,事情眼看就成功了, 张汉东终于看透了他们的表演,冷笑着看向小伙子说:“慢着,你叫黄驴是吧,退役马上等待分配工作是不是?” 他针对的目标忽然改变,媒婆和黄桂英摸不清他要做什么。 那小伙子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还是点头回答说:“我是。”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就连张泥鳅也在其中,见状批评他说:“你姐的婚事,你这臭小子在里面掺和什么?” 第12章 厘清骗局 彩凤拦住大家,冷静地说:“汉东,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要为难别人,有这些钱和粮食,省着点就能撑到生产队明年分粮食,你长大了,咱妈和咱们这个家,以后就全靠你了。” 说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嗓音哽咽起来。 顿了顿她又对假黄驴说:“对不起,要你们花这么多钱,以后我一定多干活,好好报答你。” 假黄驴可能还有点良心,听完浑身不自在,老罗锅在边上咳嗽了几声,他脸上泛出复杂的神色。 张汉东觉得两辈子都没有今天的悲伤来的多,他怨恨上辈子的自己,为什么不能识破如此简单的骗局,害得大姐落到如此惨局。 大姐这两天一直在发愁家里存粮太少,好几个月的饥荒,怎么让家人活下去,张汉东虽然赚了点钱,她觉得那只是凑巧。 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嫁出去,换钱给家里人找条活路。 只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却把自己扔进火坑。 嫁给一个罗锅老头子不说,每天累死累活的做,吃不饱穿不暖,那老头子还对她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最后被逼到抱着两岁的小外甥跳河自杀。 一位母亲带孩子自杀,她的内心有多绝望? 彩凤说了见这么多张汉东还是不松口,以为弟弟长大了舍不得自己,也难过说:“汉东,你想我了以后能去看我,我也能回来看你呀,你别哭呀。” 周金枝在边上放声大哭起来,一时间全家凄凄惨惨。 张泥鳅说:“这孩子真是傻,你姐大了总是要找婆家,黄驴这小伙子人又不错,再说出嫁了以后想见了又不是见不到,有什么好哭的?” 所有人都不明白张汉东的悲伤的原因,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哭得是大姐上辈子的遭遇。 惨剧已经发生过一次,如今罪魁祸首又在故伎重施,心中的悲愤无法消散。 黄桂英不屑地说:“没出息的货,哭什么哭,你们这样的人家嫁到黄家庄是高攀了,比在家的日子强一万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张汉东懒得理她,直视着假黄驴说:“黄驴,你说你是黄驴是不是?” 媒婆一见忙说:“小伙子,我们知道你们姐俩感情好,黄驴以后就是你姐夫,他以后也会对你们好的。” 她说着还装模作样问假黄驴说:“黄驴,今天你当着后湖村的父老乡亲表个态,以后能不能对彩凤好?” 她怕了张汉东的嘴,担心说得太多假黄驴露出破绽,赶紧自己出马遮掩。 假黄驴结结巴巴地保证说:“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对彩凤好。”他可能还有一丝良心,因为神情十分慌乱。 但是后湖村的村民都很满意,小伙子腼腆性情一定好,彩凤算是找对了人家。 媒婆这才看向张汉东说:“小伙子你看,黄驴也表态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你姐的婚事了吧?” 张汉东说:“没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我还有最后几句话想问黄驴,你让开。” 媒婆虽然不太情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只能点头,却悄悄给假黄驴使了个眼色。 张泥鳅不想张汉东破坏彩凤的婚事,想让他不要多事,被张汉东粗暴打断说:“泥鳅叔,这是我姐一辈子的大事,就凭几个人红口白牙说句话你就信了?” 张泥鳅顿时住嘴。 “黄驴,你是部队退役下来的,部队教育了你多年,我再问你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张汉东的问题让后湖村的乡亲莫名其妙,你叫着黄驴却问黄驴叫什么名字? 你是傻子吗? 但是黄驴听了,神色变得十分不自然,人做了亏心事,当着这么多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你这是什么问题,他就是黄驴呀。”媒婆笑着打哈哈,想蒙混过关。 “你闭嘴,我让他说。”张汉东大声斥责,媒婆也被他吓了一跳说:“谁说不一样啊......” 张泥鳅好像发现了事情不对劲,也呵斥媒婆说:“就一句话的事,你不要多事。”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假黄驴身上,假黄驴压力大增汗如雨下,说话声小得听不见,老罗锅适时在一旁咳嗽几声,他的情绪忽然稳定下来,清晰地说:“我叫黄驴。” 话音才落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觉得张汉东的问题没有意义。 张汉东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对方是铁了心要骗婚: “给你机会你不把握,那就别怪我了,你说你是黄驴,又是退役下来的,县里马上还会给你分配工作,这件事是真是假我们谁都不知道, 这样吧,泥鳅叔麻烦你和我咱爷俩带着他,去县武装部走一趟,确定都是真的,我就同意这门亲事。” 假黄驴罩门顿时被戳破说:“别,我不能去武装部......” 张泥鳅这时候哪还不知道事情不对,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喝问:“你在搞什么鬼?” 他一直在农村混,农村什么肮脏丑恶的勾当他没见过,见到这个情形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假黄驴害怕了,老罗锅不停咳嗽暗示,张汉东扭头怒斥说:“你吃屎了吗?咳什么咳?” 他又瞪着假黄驴说:“为什么不能去......”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不要带我去武装部,不然我就毁了。”假黄驴急了,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浑身大汗。 “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求求你放我一码,去武装部我什么都完了,我叫黄敏,黄驴是我叔叔,我今天是替叔叔来相亲来的......” 一旦交待了,索性什么都说出来了,他才退役现在正是武装部分配工作的关键时期,真要闹到武装部很可能什么都没了,这后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村民这才明白张汉东的用意,纷纷替彩凤后怕。 彩凤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井底,吓得面如土色。 “谁是真正的黄驴?”这是明知故问,他心里对黄驴的仇恨,哪怕是对方化成灰也会认得。 黄敏毫不犹豫指着旁边的老罗锅,后湖村的村民怒火一下被点燃了,张泥鳅嗷嗷叫着一挥手,上来几个民兵把老罗锅和黄敏那伙人都按在地上。 媒婆被几个妇女抓住不断扇她耳光骂她害人,她大声争辩说:“这事不怪我呀,都是黄桂英的主意,是她要了罗锅五十块说媒钱,也是她教我们怎么骗彩凤姑娘的。” 黄桂英见势不妙,偷偷挪动脚步想跑,张汉东大叫一声:“你给我站住,做了缺德事还想跑。” 黄桂英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嫁给黄驴有什么不好,黄驴给你们那么多钱还有粮食,就你们一家疯得疯,傻的傻,一辈子能挣这么多钱吗?” 周金枝忽然冲上来,恶狠狠朝她吐了口吐沫,手里不知什么摸了根棍子当头砸下:“害彩凤,坏良心的......” 她是半傻,很多事都懂,平时看着人畜无害,可只要牵扯到儿女,她就异常清醒。 第13章 面包出炉 周金枝和彩凤的眼泪,让张汉东的眼睛变得通红,脑海里不断想起上辈子彩凤和孩子惨死,掀开白布看这对母子抱在一起的可怜画面。 他夺过周金枝手里的棒子,接连重击在老罗锅的两条腿上,老罗锅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两条腿扭曲变形,分明是被打断了。 张泥鳅抱住他的腰劝阻说:“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张汉东又舍下老罗锅直奔黄敏那边,但是他冲不过去,黄敏被愤怒的村民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不停惨叫。 他惨笑一声,仰身翻倒,大脑受不了高强度刺激,控制不住身体,彩凤惊恐地扶住哭喊着说:“汉东,汉东。” 张汉东的神智慢慢恢复过来,手里还紧紧握着半截棍子,看向满脸泪水的彩凤说:“姐,你为什么这么傻?我说了养家的事以后我来,你真被老罗锅骗了,以后还怎么活?” 彩凤哭着说道:“二婶跟我说的不是这样的,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张汉东并不罢休,被民兵簇拥着,押着黄敏黄驴两人直奔县武装部。 武装部的领导向他们保证:不会为黄敏这种道德品质败坏的人安排工作,在这个时代履历上有污点的人,前途算是彻底完了。 把黄驴打了个半死,又彻底断了黄敏当城里人的梦想,积压在心里几十年的怨恨终于散了,张汉东紧张的情绪终于松弛下来。 至于黄桂英这个罪魁祸首,后湖村的村民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一群老人和张泥鳅都来劝他说:“汉东,那娘们虽然不是好人,可她也给你叔叔生了两个儿子,你打她骂她怎么对她都可以,就是不能逼她走,她走了你二叔就变成了光棍,两个孩子没娘,以后要遭多少罪?” 张汉东再不愿意,也要承认张泥鳅的话有道理,捏着鼻子接受了村里的安排。 两家的关系本来就紧张,以后更是老死不相往来。 出事以后彩凤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天都没出门,萍婶和银瓶他们比张汉东还紧张,一直在门口劝她,算计她的人才不是好东西,她是受害者,不要为难自己。 张汉东没去劝她,开始在院子摆弄土坯,这件事后,后湖村的村民对他态度大变,见他在院子里垒了个怪模怪样的东西,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烤炉做好,他让彩凤找村民买了三十个鸡蛋又找萍婶借了十斤白面,弄在一个大盆里,使劲搅合。 全村人都来看稀奇,说他糟践东西。 张泥鳅闻声赶来,气得要拿大烟袋敲他的脑袋:“狗东西,才说你懂点事转眼就来这一出,把好好的东西的弄得乱七八糟,这还能吃吗?” 张汉东说:“你不懂就出去等着别瞎操心,没事去村口找老头晒太阳抓几个虱子,别在这吵我,这可是我要拿来挣钱养家的生计,我比你还当心。” 张泥鳅说:“行行行,我现在就出去等着,回头你要是把这么多好东西都糟践,老子再来锤你。” 他说着气呼呼出去了,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准备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趁着面团发酵的功夫,他开始烧火烤土窑,村民们看了一会就都回去了,土窑烤干是个漫长的过程,谁也没有空一直守着。 夜深了,彩凤站在烤炉前,看张汉东小心翼翼地往切好的面坯刷蛋黄液,送进烤炉后,继续准备第二炉。 第一次他也没敢多做,只做了三斤面,但是白糖用量太大了,看得彩凤心里直哆嗦问他说:“这东西真能做成面包?” 面包这东西大家都听过,但那是外国才有的东西,张汉东用这些大家都认识的东西就能做出来,说实话她不是很相信,反倒是周金枝一直问他:“东子,面包好吃吗?” “长什么样子?” 她问了很多遍,每次张汉东都极有耐心地告诉她:“妈,面包最好吃了,等烤好,第一个就给你吃。” 周金枝这时候却又不愿意了说:“我不吃,拿去卖钱,卖很多很多钱。” 吴氏担心他们,也一直按照张汉东的要求烧火,后来张汉东看她眼睛都睁不开,催了几次她才去睡了。 第一炉面包出炉还是到了深夜时分,香味早已经充满鼻翼,张汉东小心翼翼打开土窑的门,之前所有的担心都消失了,虽然是第一次烤,还是成功了。 全家都惊讶地看着这个稀奇的玩意,金黄色泛出一股好闻的甜香,张汉东铲下一个地给周金枝说:“妈,你尝尝好不好吃?” 周金枝手伸出去却又快速收回说:“不吃,拿来卖钱的。” 张汉东说:“卖钱也不差你这一口,尝尝吧。” 等周金枝接过来,又铲下一个递给燕子说:“等了这么长时间,等急了吧。” 燕子却不敢伸手,张汉东塞在她手里说:“有点热别烫着。” 给彩凤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尝了尝,比例没掌握好,感觉有点太甜了,燕子惊叹说:“哥,真好吃啊,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张汉东笑了笑问彩凤说:“姐,你觉得这东西怎么样,到县城里卖会有人要吗?” 彩凤肯定地说:“面包又香又软,城里人肯定喜欢,不过,现在到处在打击投机倒把,去城里卖会不会出事?” 张汉东笑了说:“别担心,咱们农村人用自家的面,做点东西卖怎么了?不会有事的。” 彩凤半信半疑,张汉东见周金枝和燕子很快吃完了一个,让她们再吃,两人说什么都不愿意了,带着满足的笑,被彩凤哄着上床睡觉去了。 接下来彩凤帮忙,又接连做了三炉,一共四十五个面包,因为面粉是发酵过的,膨胀的很大,看起来很有食欲。 最后一炉做完,门外就传来第一声鸡叫。 张汉东把面包装好说:“姐,我这进城,你累了一夜今天别干活了,好好睡一觉吧。” 彩凤说:“干了一夜的活,你受得了吗?不然我去吧?” “还是我去吧,你在家歇着我卖完早点回来。” 把盛面包的笆斗挎在胳膊上,裹紧了大棉袄趁着夜色进城去了。 已经是冬天,路上积水结冰很滑,他的破布鞋完全不防滑,一路走得跌跌撞撞,来到城里天才微微亮,他打开罩布摸了摸里面的面包,幸好还是松软的。 不影响口感,就能卖。 这对七十年代县城,会接受相对新奇的东西吗? 第14章 好东西没人买 第一站张汉东去的当地黑市。 市场没有路灯,黑乎乎的来去匆匆的人真不少,每个人都像做贼似偷偷摸摸,连交易的声音都很小。 路口站着个年轻人招呼他说:“哥们,没见过你呀,第一次来?你卖什么来的?” 张汉东说:“面包。”打开来给他看了看说:“又香又甜的面包,买几个回去给家人尝尝?” 年轻人说:“你这个乡下人还怪洋气嘞,面包哪弄的?” 一点都没生气,穿得破破烂烂被城里小年轻叫乡下人很正常,和气生财。 “反正不是偷来的,你就说要不要吧?” “多少钱?” 根据现在的市场行情,路上想好了面包的定价说:“五毛钱一个。” 这些用了差不多六斤面粉,鸡蛋用了二十个,白糖用了二斤多,做成四十五个小面包,全家每人吃了一个,又给吴氏留了一个,出来带了正好四十个。 如今面粉二毛八一斤,鸡蛋五分钱一个,白糖花了一块七,单是成本就已经用掉三块七毛。 在彩凤看来,他的行为简直太冒险了,一只偷偷祈祷成功不许失败那种,不然,萍婶的白面都还不起。 张汉东比她乐观多了,他从未来回到现在,认为城里物资匮乏,食物紧缺,面包又是县城还没见过的新事物。 那么好的面包只要拿出去,你说没人要,不存在的。 嗯,虽然这么想,还是会心虚。 他充满希望地看着年轻人,没想到年轻人咽了咽口水却说:“那么贵,买不起。” 城里议价面粉是二毛八一斤,年轻人肚子里早就换算过了,一个小小的面包能买二斤白面,天天跑黑市他也不舍得。 张汉东只好继续往里找,找了个空地把面包亮出来。 确实有不少人闻到香味上来围观,可当大家听到一个就要五毛钱时,都摇头走了,一个掏钱买的都没有。 对,就是一个都没有。 七十年代的城里人都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吗,这行情太打击人了。 许久都没开张,张汉东开始着急起来,花光了家里的钱,弄得要破产了,卖不掉的话真完蛋。 他开始叫卖起来,终于一个干部模样的经过,买走了四个。 嗯,本钱回来了一半,心情才略微好了些。 再接下来,面包一直是无人问津的状态。 张汉东觉得这不是他所理解的1979年,不是说物资紧缺吗?面包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没见过,但这东西几乎大家肯定听说过吧。 熊国电影,鹰国电影里都出现过,你们难道都不想尝个鲜吗? 天大亮的时候,才又艰难地卖出去一个,但是市场上的人忽然像是约好了一样,呼啦一窝蜂似得走了干净。 黑市天亮就散场,抓投机倒把的红袖章开始上班了。 在黑市卖面包的计划,算是破产了,必须马上找到另一个出货的地方。 他定了定神,又想了一会,逛早市的人需要的可能是粮食、粮票、布一类的东西,面包算不上生活必需品,又比较贵,属于可买可不买的范畴,这个时代的城市居民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能不买就不买了。 他们不卖,但是张汉东的面包是一定要卖的。 只是它的消费人群究竟在什么地方呢?面前一群学生背着书包打闹着从身边跑开,原来上学的时间到了,想来这时候燕子也该去学校了吧, 不由自主跟着学生来到学校门口,把笆斗打开大声吆喝说:“面包,面包,又香又甜的面包。” 香味和面包这个名字引起了学生的兴趣,瞬间围上了一大群孩子,他马上热情的招呼说:“同学们快来看,又香又甜的面包,买一个尝尝吧。” 学生们倒是很热情,但是听说面包五毛钱一个时,人群瞬间散光了,张汉东摸了摸鼻子,开始怀疑定价是不是真有问题。 学生可是重要的目标客户,怎么也都不买? 学校门口卖了半小时,才卖掉了一个,抬头就看到有红袖章气势汹汹朝他走来,一见不好,马上挎起笆斗就跑,红袖章追了他好几条街才放弃。 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腿都跑细了,不禁有点泄气,卖东西太难了。 这时代和他知道的怎么完全不一样。 忽然间,他的胳膊被人紧紧抓住说:“老远看着就是你,你跑什么,害我追这么久?” 张汉东奋力甩开那人的胳膊拔腿就跑,跑了很远听见身后传来那人气急败坏的嚷说:“我又不抢你的,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咦,这声音很熟悉嘛,不是红袖章,回头看时,原来是满仓站在身后,满脸无奈地看着他。 张汉东松了口气说:“还以为是红袖章抓我呢,你怎么也进城了?” “我爸编了个筐,让我进城来卖,你笆斗里挎的什么?”他两手空空,看来筐已经卖了。 张汉东拿了个面包递给他说:“面包做好了,你尝尝。” 满仓接过来看了一会,却并不吃,恍然大悟说:“这就是你用那个奇怪的东西做的?还真做成了呢,你啥时候进城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又不知道你也要来,不然肯定找你,快吃吧。” 满仓问说:“这就是面包呀,真香,卖多少钱一个?” “五毛。” 满仓慌忙把面包塞还给他说:“这么贵的东西,给我不是糟践了,你留着卖吧,五毛钱都够我爸抽两个月烟叶了。” 张汉东抬腿给了他一脚说:“东西做了就是给人吃的,尝尝我的手艺,你不吃就是看不起我。” 满仓把面包放在嘴边,作势要咬说:“那我可真吃了,你不要舍不得。” “你不吃就还给我。” 满仓马上三口两口把面包吃下肚说:“真好吃,你这手艺没说的,这东西城里人一定都喜欢吧。” 张汉东垂头丧气说:“好吃有什么用,没人买呀,我快把城都转了个遍,也没卖出去几个。” 满仓听了他卖东西的经过,没看笑话,而是担心地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张汉东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怎么办,我就不信这么好的东西没人买,一定是买东西的地方不对。” 他说着打量着身处的环境,正在一个小公园,远处不少城里老头老太遛鸟下棋锻炼身体。 他们这些人退休了有工资,啥都不用干,乡下老人哪怕活到八十岁还得干,像鸡一样挠一口吃一口,不挠就得饿着。 同样辛苦一辈子,结果却完全不一样。 看着他们张汉东忽然眼前一亮,把满仓叫过来,附耳神秘兮兮说了一会,满仓说:“你从小就奸,这种损招都能想出来,怪不得我爸不让我跟你一起玩。” 这个奸不是奸诈,而是精明的意思。 说完他拍着胸脯表示:“行,交给我吧。” 张汉东说:“等会表演卖力点,我这些面包能不能卖掉全靠你了。” 第15章 无人问津到开始限购 打定了主意,张汉东不像开始那么着急了,慢慢走到公园里晨练的老人不远,慢条斯理放好笆斗,把里面的拿出来摆好。 但是晨练的老人们看都不看。 “现在你们对我爱答不理,等会让你们高攀不起,哼。”恶狠狠想着又看了看面包,期待着等会他们抢购的场面。 “卖面包的,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几天。”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忽然从公园对面响起, 老人们纷纷抬眼去看,看到满仓满身大汗,跑得上气不气接下气,为了演戏估计他跑了不少路,将要穿过晨练的老人中间时,却又停下来,双手扶住膝盖弯着腰大口喘气。 老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用好奇的眼神看过来。 满仓用疲惫的声音,惊喜地指着张汉东说:“这几天你跑哪去了,我找了好多天,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地多辛苦,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说着眼里居然还带着泪花。 一个老太太问满仓说:“小伙子,你找他干什么,他欠你家钱吗?” 旁边的几个老头立刻表态说:“小伙子,真这样的话,我们帮你抓住他,不让他跑了。” 说着他们果然往张汉东身边跑去,两个身强力壮的老头分别抓住他的手,就要交给满仓,张汉东任由他们控制,故作虚张声势地说:“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满仓的气息终于平静下来忙跑到几人身边说:“爷爷奶奶,你们都误会了,他不欠我家的钱,我找他是要买他面包。” 人群中站c位的老太太说:“嗨,你这小伙子,买个面包你跑什么,我们都误会了。”说着她又招呼控制张汉东的老头说:“你们快放开他,他不是坏人。” 老头们松了手,老太太抱歉地说:“小伙子,对不起呀。” 张汉东一副很生气地样子说:“下次注意点。”说完悻悻回到自己的面包边上。 满仓慌忙向他道歉说:“对不起呀,是我没说清楚,让爷爷奶奶们误会你了。” 张汉东冷哼一声,眼神看向了远处,这个满仓居然还是个戏精,超水平发挥了,没见那些老人都对他十分关心,看来自己的这波营销稳了。 满仓道歉之后没再过问坐等收钱的张汉东,而是认真的挨个向老人道谢,然后神秘兮兮地说: “爷爷奶奶,你们都不知道吧,我奶奶年纪比你们还大,身体不好本来一直在床上躺着,就在前几天我姑姑偶然在他这里买了几个面包拿回去给她吃,你们猜怎么着......” 他像说书先生一样,留足悬念处就停下来。 人老了最关心什么,自己的健康呀,特别是这些退休的老人,满仓的话简直挠到他们最关注的痛点,老太太眼前一亮说:“你奶奶怎么样了?” 满仓扫视一圈,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这才慢慢说道:“我奶奶本来生着病,躺床上好几天不吃不喝,我爹我叔他们都帮她张罗寿衣了......” 说到关键的时候,他居然停了下来说起了别的:“可怜我奶奶啊,干了一辈子农活,辛辛苦苦养大六个儿女,一天福都没享过,她病了我爹他们天天吃不下饭呀......” 不知道为啥,皖北的妇女悲伤的时候就会用哭腔唱歌,满仓每天耳濡目染居然无师自通,今天还用到这里。 老太太叫住他说:“你这孩子,要急死我们是不是,你奶奶到底怎么样了?她没事了吧?” 满仓捂着眼偷偷给张汉东送来一个得意的眼神,转向老人的时候,却又变得悲伤起来说:“我姑姑从他这里买了几个面包,觉得我奶奶年纪大了,再好的东西也吃不动,没想到我奶奶闻到面包的味道,就一骨碌爬起来了.......” 他翻过来调过去,就是不说奶奶的病情。 “要知道,她老人家已经躺了半个多月,闻到面包的味道居然就能下床...” 老人们被他的描述,引得更加急切。 满仓继续说:“她一把抓起面包,当场就吃了俩,吃完后就说自己的病好了,吵着穿鞋下地,在村里走了一大圈回家脸不红气不喘.......” 这主意虽然是张汉东出的,但是满仓超水平发挥,完全超出了预想的效果。 “真的?” 老人们异口同声。 “那还有假,我奶奶把面包吃完后,现在天天下地干活,一干就是一整天,年轻人也没她身体好呢。” 老人们听完顿时把火热的眼光看向张汉东,这年头的老百姓还没经历后世各种卑鄙的市场欺诈,有满仓这个消费者亲自现身说法,马路消息的可信度蹭蹭上涨。 老人们沉默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一窝蜂朝张汉东扑来。 满仓还在身后大呼小叫说:“爷爷奶奶,你们别买完了,千万给我奶奶留几个呀,今天我要带不回去,回去她会生气的。” 没有人在乎他的话,一个身体最好的老头跑的最快,喘着粗气老远就说:“小伙子,我要三个,啊不,我要五个......” 张汉东说:“大家都不要急,一个个来,我这还有三十来个面包,大家都能买到。”用数字来说面包的稀缺,宣传效果最棒。 老太太说:“就三十多个呀,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分的过来,李老头你让开,让我先买。” 李老头就是最前面的那个,他还是个老舔狗:“桂芬,你慢点跑,大不了我都买下来,咱两人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 “老东西,凭什么是你和桂芬?”马上有人不满。 还有人把钱递到张汉东面前说:“小伙子你这面包都卖我吧。” 虽然是昂贵的五毛钱一个,他们一点都不带犹豫的,最后面的老头说:“小伙子,你千万给我呀,我要十个。” 老人听了回头对他怒目相视,眼看着气氛紧张起来, 张汉东说:“大家听我说一句,都别急哈,今天在场的有十一位爷爷奶奶,我这正好还剩了三十三个面包,每人三个行不行,大家都不用抢行不行,别伤了和气。” 从无人问津到开始限购,在满仓挤眉弄眼中,几分钟时间,面包完成了华丽转身。 第16章 艰难的起步 虽然成功把所有的面包全卖出去,张汉东却对这门生意的前景充满了忧虑,不断想着是定价的问题,还是销售的方法不对头。 在他的感觉里,这个时代的人对食物的需求应该是盲目的,是绝对的卖方市场,但是今天的销售给了他迎头一棒。 满仓见他半天不说话,奇怪的问说:“面包都卖完了,怎么还不高兴?” 张汉东打起精神说:“我想事情呢,面包好像不怎么好卖。” “才第一天你怎么知道不好卖,行不行的,明天还到这个小公园来卖不就行了,到时候我再帮你演戏。”满仓对面包的未来比张汉东的信心强多了。 一句话提醒了张汉东,是啊,有什么好想的,新事物大家接受需要时间,不管用什么损招卖出去,明天怎么卖明天再想,再说面包对这个时代来说属于高端食品,很可能是摆地摊的打开方式不对。 把事情想通了,心情就开朗许多,正好走到国营饭店门口,停住脚拽着肚子咕咕叫的满仓就往里走,满仓不敢进去使劲挣扎说: “你疯了?这里是咱们这样的人来的地方?我听支书说过,在这吃碗面最少都要一毛钱,咱村的人除了他还没人到大饭店吃过饭,被村里人知道了,肯定会指着的脊梁骨骂咱们败家。” 张汉东说:“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贫下中农,根红苗正最光荣,吃顿饭还想那么多,你累不累呀。” “你说的都有理,可是......”短短几天的时间,满仓觉得自己的小伙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大家一起窝在村里被大人骂废物不好吗?你这转变得让好朋友很有距离感的呀。 不过他拧不过张汉东的大手,被硬拽着走进去捡张空桌子坐下,张汉东说:“带你吃面不是因为你帮我演戏卖掉面包,而是因为你提醒我做事不能半途而废,今天先随便吃个肉丝面,回头等我挣钱了,再带你吃好吃的。” “还随便吃碗肉丝面,一碗素面就行了。”肉谁不想吃呀,可那得要钱,农村人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一顿,平时饭都吃不饱,你进城居然要吃肉丝面,真不是过日子的人。 后湖村的家长给孩子灌输的观念很统一,那就是咱家穷,你什么都不该要,多花一分钱都是天大的罪过,所以农村孩子从小对钱的理解有问题,从不在意它,但是潜意识里又感觉花了就是罪大恶极。 这种教育造成的后果是孩子长大后不会赚钱,一辈子只会从牙缝里省。 而且,这个时代全社会对金钱的态度也看得很淡,不论是书上还是戏文,都说钱充满铜臭。 张汉东摆手说:“你别管了。”他看挂在墙上的木牌,肉丝面不要粮票的话,但是要三毛五。 有粮票的话只要一毛九。 难怪这个时代的人说没票寸步难行。 满仓知道他要了肉丝面,絮絮叨叨说了他半天,张汉东打断他说:“满仓,今天就咱兄弟俩,我问一句话,你爸妈都四十五了,他们劳累一辈子养大你们兄弟姐妹,老两口进城累个半死,一碗面都舍不得吃,苦不苦?” 满仓楞了一下,眼圈红了说:“当然辛苦了。”他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每年夏收秋收哪个农民不是累得脱层皮。 “那想吃碗面该不该?” “该。”满仓回答的很快,但是转眼就为难起来说:“可是哪有钱呢?” “你比我大一岁,今年十七岁,你是大人,没有钱就应该想办法出去挣,别整天跟一群屁大的孩子疯跑。” 满仓看着熟悉的小伙伴,觉得如此陌生,张汉东明明比自己还小一岁,怎么两人对话,感觉像是和村里的长辈说话一样。 张汉东见他严肃的样子,噗嗤笑了,满仓这才找回熟悉的发小。 “挣钱不容易,不过这回我有个主意,有可能赚到钱,你愿不愿意做?” 满仓眼前一亮说:“做什么,汉东,以后我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满仓今天在小公园的表现,好像比张汉东还适合做小贩,人又机灵,以后面包的产量高了靠自己一个人才能卖多少。 把他拉进来,帮别人也是帮了自己。 “行,回头我跟你仔细说说,先吃饭吧。” 于是满仓不再觉得局促了,好奇地看着来吃饭的客人。 面上来了,虽然服务态度不好,但面是好的,肉丝就有小半碗,面估计得有三两,满仓吃了一口对张汉东叫说:“这肉真香啊。” 服务员还没走远,回头嫌弃地看了一眼。 “肉还有不好吃的,快吃吧,吃完陪我买点东西咱们就回去。” 供销社的售货员过了几天居然还记得他,张汉东走进来,他们凑在一起指指点点,张汉东看了他们一眼,所有人都对他笑,觉得无趣直接走到卖布的柜台说:“我买布。” 男售货员躲在人群后面,唯恐被张汉东看到,最后还是上次的大姨过来,小心翼翼问说:“小同志,你要哪种?” 满仓很奇怪供销社的城里人对张汉东的恭敬态度,转眼又羡慕起来,大家都是乡下人,为什么偏你如此优秀,瞧那些售货员理都不理自己,却对小伙伴热情的要命。云九小说 “这布要布票吧,我没布票。” 大姨说:“现在布供应比以前宽松,也有议价布,但是要一块二一米,你有布票就好了,只要六毛五。”布票的差价原来这么大,但是又不能不买。 吴氏和周金枝两人的棉袄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张汉东不过轻轻碰了一下,就给碰烂好几个地方,天越来越冷了,看到两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就会心疼,所以挣钱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们做衣裳。 “大人做棉袄需要多少?” “不胖的话二米就够了。”大姨有问必答,热情地像几十年后的推销员。 张汉东说:“行,那麻烦大姨你给我来四米。” 那售货员受宠若惊说:“你太客气了,你买的这颜色不像是给自己的,你不买吗?” “我是男人穿什么都无所谓,先让家里人穿暖和些。” 售货员大惊讶地看了他几眼说:“你家老人真有福气。”说完就开始剪裁,这一下花去了四块八,还不行,没有棉花也做不了棉袄。 四斤棉花又花去二块四。 满仓看着他花钱的样子,眼神充满了羡慕,爹娘什么时候要是能穿上自己买的棉袄,得有多高兴呀。 第17章 花钱太快了 离村子还有很远,张汉东两人就看到彩凤站在路边翘首张望,忙快步走过去叫她。 彩凤接过他手里的笆斗关心地问:“来回几十里路,累坏了吧?” 亲人的关注点永远是你的累不累。 满仓抢着说:“我跟他一起回来的,帮他拿了一路他怎么会累。”可是彩凤像是听不见他的话,又继续问张汉东饿不饿。 张汉东笑了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在城里吃的饱饱的。” 满仓总是想表现自己,马上跟进说:“对,大饭店里的肉丝面呢。” 彩凤呵呵笑了两声说:“快回家吧。”张汉东明白姐姐在关心面包销路问题于是主动说:“面包都卖完了,今天还多亏了满仓呢。” 彩凤这才抽空对满仓露了个笑脸说:“是吗,满仓,谢谢你帮忙。”她十九岁,满仓十七,两人岁数相近,她平时很注意跟村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保持距离。 面对漂亮的彩凤,满仓闷骚少年居然嘴瓢:“姐,不用的......” 他很羡慕小伙伴有个漂亮姐姐,两人的感情还这么好,他家大姐身材魁梧是生产队有名的铁姑娘,从不给他好脸色。 哎,人比人气死人。 张汉东摆手让他先走,满仓还不想动窝说:“我回去也没事......” 张汉东说:“刚跟你说的话转眼就忘了,你出去半天家里不知道怎么担心你呢,快回去跟他们说一声。”说完撵鸡撵狗一样嫌弃地让他走。 满仓幽怨地说:“我家里人从来不管我......” 彩凤好笑地说:“满仓才帮了你的忙,回头你就这样对他。” 张汉东毫不脸红地说:“就是没把他当外人,我才这样说话的。” 满仓听了,居然觉得张汉东说得有道理的样子,感觉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了许多,这才乐呵呵的走了。 燕子正背起小书包在等小伙伴过来,见他回来高兴地笑着扑过来说:“哥,你回来了。” 张汉东抱住她问:“怎么这么高兴呀?” 正好走过来的小伙伴丫头解释说:“今天王老师在班上表扬她了。” “燕子真棒,才上学老师就表扬你了。” 燕子在他怀里咯咯笑说:“王老师说我学的快呢。”才读书几天,她好像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快乐。 “学得快呀,燕子可真棒,那哥哥也要表扬你。”他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摸出个气球递过去说:“喜欢吗,拿去玩吧。” 燕子眼前一亮,接过来说:“气球,呜呜呜,哥,你真好。”这可是她人生第一件玩具呀。 张汉东摸了摸她的头说:“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嗯。” 气球才一分钱一个,说起来不贵,可张汉东也不舍得多买,只好对眼巴巴的丫头说:“对不起呀丫头,哥哥只买了一个,回头燕子跟你一起玩。” 燕子爽快地答应说:“行的。” 两人看着这对小姐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田野里,彩凤这才回过神来说:“快跟我说说,你今天进城面包好卖吗?” 张汉东不想让她操心,轻描淡写说:“好卖的很,很多人没买到呢,我决定,以后咱们每次都多做一些,让满仓跟我一起进城去卖。” 彩凤不知道做生意的艰辛,见他说的轻松也就松了口气,听说要带满仓一起做也不在意说:“我也不懂,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张汉东这才把笆斗打开,露出里面的布和棉花说:“天冷了,给咱妈和奶奶每人做件棉袄,等下次挣钱了再给你和燕子做。” 彩凤说:“咱妈的衣裳是该添置了,以后给燕子做就行了,我这么大了不用做。” 张汉东说:“你别管了,咱家人人都有,天这么冷又挣钱了,难道看着你们天天冻得哆嗦。” 一种被人关心的幸福油然而生,彩凤的眼圈又变红了,她不想让弟弟看见,扭头要出去门说:“家里白面不够了,我这就去找萍婶借去。” 张汉东叫住她说:“姐,你别急着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过去说:“把这些都拿上吧,总是借东西,别人会说闲话的,咱有钱了,还是花钱买吧,鸡蛋也多买一些。” 彩凤愣神片刻说:“不用给这么多,鸡蛋最多两块钱就够了,白面先不用,萍婶人好,回头再还她。” 张汉东却坚持把钱都递过去说:“这些事以后都交给你管,你看着办吧。” 彩凤却紧张地拒绝说:“这么多钱,我没管过怕管不好,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村里长大的姑娘,虽然是她在养家,可她这辈子就没见过几次钱,农村人靠工分吃饭,她和周金枝还有大黑三人,一年到头没日没夜地干活,挣下的工分年年倒欠生产队的粮食,更别提钱了。 “就这么点有什么管不好的,现在不会以后慢慢就学会了,我天天都要出去,家里的事都要你操心,买白面买鸡蛋什么的,难道都要等着我,就这么定了,以后你管钱。” 彩凤嘴巴张了张,再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她不敢管是因为钱太不禁花了,嗖嗖的出去,快得太让人心慌。 上次张汉东卖石斛剩下的四块一全交给她保管,她马上还了马扎的八毛药钱,燕子的学费花了两块,手上还剩了一块三。 本来觉得这钱不算少了,能花很久,可接下来张汉东要做面包,鸡蛋和白面都要去买,这一点根本就不够看。 白面是借了萍婶家的,萍婶厚道不急着要,三十个鸡蛋却是在村里很多家凑齐的,最后的四个就没钱给。 那四个鸡蛋是银瓶这个大嘴巴女人家的。 张汉东进城走后,那女人今天到处跟人说彩凤欠她二毛钱,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后悔了不该赊账,本来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翻脸,这女人就是属狗的,翻脸如翻书。 彩凤这才担心地要命,就害怕中间出什么岔子,还不上银瓶的债,以后还不会被她说死。 现在张汉东回来了,不仅给吴氏和周金枝置办了过冬的棉袄,居然还能剩下这么多,她立刻就要去把欠银瓶的两毛钱还给她。 省得这女人四处败坏她兄弟的名声。 第18章 没正形的长辈 张汉东夹着布料和棉花往吴氏家走去,进门发现里面有人说话,原来是姑姑张蕙兰来了,他心里立刻火热起来。 姑姑是对他最好的人,上辈子所有人都看不起他,只有姑姑对他感情不变,但是姑姑的脾气不好,跟姑父离婚,自己养大的孩子长大不理她。 张蕙兰本来满脸愁容,见他过来站起来笑说:“东子,我都听你奶说了,你懂事了,会照顾老人了。” 张汉东高兴地叫她然后谦虚地说:“我也没做什么。”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说:“奶,天冷了,这是给你做棉袄的。” 这让张蕙兰和吴氏都十分惊讶,在这个年代想做件衣裳太不容易了。 布料加上棉花,花了要三块六,这点钱在现在看来不值一提,可是在当时生产队条件好的家庭辛辛苦苦干一年,没有负担的话年底能分到几十块。 但是这些钱要拿来过年,要看望家里的长辈.,婚丧嫁娶人情礼节,家庭各种开销就靠这么点。 条件不好的家庭,年底算账不仅分不到钱,还得倒欠生产队的。 就算是城里人条件好点,要做衣裳也是一件大工程。 张蕙兰说:“你有心就行了,你奶奶的衣裳有我呢,把这些拿回去自己做一件,回头我给她做。” 张汉东说:“姑,你还当我是小孩呀,我奶从小疼我,给她做件衣裳怎么了,再说了,以后我挣钱了,还要好好孝敬她呢。” 吴氏得意地说:“蕙兰你还不知道吧,东子现在太有本事了,做的什么面包,可好吃了。” 张蕙兰更加惊讶说:“你会做面包?” “是的姑,买布料的钱就是卖面包挣的,我们今天还要接着做,你别回去了留下尝尝。” 张蕙兰叹了口气说:“以后再说吧,我单位还有事,今天一定要回去。”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条红围巾说:“给你姐一条吧,反正也卖不出去。” 张汉东接过来问:“我来的时候听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出事了?” "你别管了。”张蕙兰说着站起来对吴氏说:“娘,棉袄我拿回去帮你做,我家有缝纫机,做好就给你送回来。” 她满脸焦急的神色,急急往外走说:“汉东你很久没去我家了,以后进城到我家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张汉东说:“我知道了,姑。” 送张蕙兰走后,吴氏开始唉声叹气,张汉东问:“我姑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怪她粗心,收货的时候别人说两句好话她就不好好检查,收到仓库了才发现三千多条围巾都做坏了。” 张蕙兰有初中文化,嫁给赵石军以后,就在城里围巾厂做质检员。 张汉东忙打开围巾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吴氏指着围巾边上说:“这儿呢,有一大块颜色没印上去,围巾厂的人太缺德了。” 确实有一小块地方还是白的,像是被漂白水漂过一样,看来是瑕疵品,流水线上把货交了就不认账,扯皮说是张蕙兰漂的,三千多条,真不算一件小事。 张汉东说:“大家都是围巾厂的同事,不能让我姑一个人承担责任吧?” “当时就你姑一个人在场,他们那些人都说是你姑弄坏的。”吴氏说着唉声叹气说:“这可怎么办哟。” “奶,你别担心,我姑是国家正式职工,厂里也不能拿她怎么样的。” 吴氏说:“死丫头给我惹这么大祸,回家还跟她男人生气,这么大了还不省心......” “奶,我姑很厉害,她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回头我也去厂里看看,不然让她受欺负。” 吴氏叹气说:“哎。” 又安慰了老人几句,张汉东才回家,才到门口就听到家里不少人说话,走进去一看,确实不少人,张泥鳅来了,满仓和他爹娘都来了。 周金枝怕冷在床上捂被窝,张泥鳅很自然地脱鞋掀开被子就要进去捂被窝。 他要是个女人就没什么,但他是男人,而且这些人似乎习以为常,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张汉东快步过去抓住张泥鳅就往外提溜说:“泥鳅婶,你也不管管你男人,哪有男人像这样脸皮厚的。” 泥鳅婶摊手说:“他愿意咋样就咋样,我不管。” 张泥鳅扭头骂他说:“小东西,我跟你妈的事要你操什么心?滚一边去,别耽误我跟你妈上床。”他的话永远让人浮想翩翩。 张汉东说:“你给我下来,反正你就是不能上床。” 周金枝嫌弃地说:“东子你快让他下去,他那脚臭死人了。” 彩凤满脸通红,满仓爹张学文咳嗽了一声说:“泥鳅你也真是的,家里这么多孩子呢,你有点长辈的样子。” 张泥鳅不服气说:“我来他家一直就这样,他这个臭小子凭什么管我,”他居然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对周金枝说:“嫂子你说句话,咱俩上床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满仓妈说:“泥鳅你这个没正形的,当着孩子说的什么话,小叔子钻嫂子的被窝,太不像话了。” 张泥鳅无赖地说:“那我不管,咱村我到谁家都是脱鞋就上床,咱俩也不是没一个被窝睡过。”https:/ 满仓妈呸了他一口败下阵来。 一群人嘻嘻哈哈,但是张汉东就是拦着不让, 张泥鳅试了几次都过不去,指着他的鼻子骂说:“小东西,想管你爹我,以后你不在家,我就要跟你妈一个被窝,我气死你。” 张汉东不理他,招呼张学文两口子说:“叔,婶,你们都来了,快坐吧。” 满仓妈坐在周金枝身边,张学文讲究多了,像只老猴子一样蹲在门口打开了卷烟,满仓妈说:“今天满仓回去说你给他吃面包了,又带他去饭店吃肉丝面,我当时就骂了他,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这不是糟践钱吗?” 满仓叫屈说:“爸,妈你们自己问汉东,我不吃他硬要我吃,我有什么办法。”说着他嘿嘿笑起来说:“今天就像过年似的,有肉还有那么好吃的面包。” 张汉东说:“婶,今天多亏了满仓帮忙,我才能把面包卖掉,是我自己想吃,才带他一起去的。” 张泥鳅的巴掌在后面拍了他一下说:“你听听这是什么话,面包、肉丝面是咱们这种乡下人吃的东西。” 第19章 猪油抹嘴 张泥鳅很生气,居然被人制止没能上床暖被窝, 为了表示不满,便不停跺脚说自己冷,满仓妈他们几个妇女笑得不行只顾说自己的,张泥鳅听到张汉东花钱在城里吃饭,顿时忘了自己的事,马上端起长辈架子来教训他。 张汉东清楚跟他们这些苦一辈子的长辈解释的话,是完全没有私心关心自己,却又知道不管说什么他们都以为你在狡辩,马上承认错误说:“叔,我错了,我改,我一定改。” 他答应的太快,张泥鳅觉得自己都还没发挥呢,失落地说:“真的?” “骗你有什么好处,以后你知道肯定再找我算账。” “算你小子聪明,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哼。” 周金枝忽然下床来,得意地拉着满仓妈,抱起放在桌上的棉袄料子,指着张汉东说:“汉东,给我买的......” 满仓妈伸手摸了摸说:“这料子真厚实,做成衣裳穿上冬天就不冷了,金枝你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好容易汉东长大有本事,以后该你享福了。” 周金枝大笑埋怨着说:“呵呵,就是太贵了......”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又从屋里抱出来说:“还有棉花,新的,软软的...” 脸上的表情是从没有过的快乐。 满仓妈当然知道怎么说话:“这是孩子孝敬你的,不说贵贱。” 张学文的一袋烟抽完,把烟锅在地上磕干净说:“汉东,满仓跟我说你明天想让他也进城?” “是的叔,满仓帮了我大忙,今天我又准备多做一些,怕明天卖不完才请他去帮忙。” 张学文说:“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他说帮了你的忙,我们怕他说假话才来问一声。” 张汉东说:“他没吹牛。” 满仓说:“爹,汉东的话你信了吧,你一点都不相信我。” 张学文白了他一眼说: “那行,明天就让他去,该做什么你就吩咐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揍,他要是敢还手你告诉我,回来我收拾他。” 他说着招呼老伴回家,知道张汉东找他儿子干正事,也就不多管了。 银瓶从外面走进来,见满仓妈要走,拉着她的手不放说:“婶子你什么意思,见我来了就要走,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满仓妈说:“哪有的事,天也不早了,家里还有活等着呢。” 在农村混,讲究与人为善,轻易不愿意得罪人。 银瓶说:“你家里有事呀,那我不拦你了,等你有空了我再找婶子说话。”她摇摇摆摆走进来,发现了张泥鳅,立刻叫了他一声叔。 张泥鳅有点看不惯她说:“你不在家干活,跑这里来做什么。” 银瓶嘴巴抹得油亮,叫苦连天说:“叔,你怎么跟我婆婆一样,看我闲一会就难受,我中午不就吃了顿肉吗?她就想使死我。” 这话题带的颇有艺术性,浑然天成地告诉大家她家有钱,都能买肉吃。 满仓见不得她张扬的样子讥讽说:“嘴油得像吃了几个死孩子,你吃了多少肉” 不想这句话却挠到了银瓶的爽点,故作不屑地表情说:“这不早上去镇上赶集吗,看那肉确实不错,我就买了两斤,一顿都给炒了。” 张汉东说:“嫂子,你家真有钱。” 张泥鳅却不是那种给人留面子的长辈,不屑地说:“睁眼说瞎话,还吃肉呢,你婆婆刚才还跟我说你家中午煮红薯,你做梦吃肉呢。” 银瓶被揭穿了丝毫不尴尬说:“我婆婆那是怕你们羡慕,吃肉也不敢说给你听。” 只要我脸皮够厚,就完全不会尴尬。 张汉东可以肯定,她嘴上的油是用上次自己割给她的那一小块猪肉抹上去的。 想想就那么点肉,天天出门抹也不怕臭了。 银瓶在哪都是绝对的控场主角,又把眼睛看向彩凤夸张地埋怨说:“彩凤,咱们都是邻居,就四个鸡蛋的事,你至于那么急把钱还我吗。” 她说着把手里的两毛钱直往彩凤手里塞:“你先拿回去用,回头有了再给我。” 彩凤马上摆手说:“嫂子,欠钱怎么能不还呢,我家还有呢。” 张汉东没回家的时候,她到处跟人说傻子家的闺女欠她两毛钱,彩凤听好几个人跟自己说这事,当时又羞又恼。 所以等到手上有了钱马上就还她,可她回头又来这里装好人。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纵使张汉东见多识广也难理解。 见不得她装好人,张汉东拿话刺她说:“嫂子,欠人钱滋味不好受,债主厚道点还好,遇到不厚道的,到处跟人说我们欠他家钱,那可就太难看了。” 大家饶有趣味看银瓶怎么回答。 银瓶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说:“我最看不起那种人了,整天四处扯老婆舌,气人有笑人无,这种人最讨厌了。” 难道你不知道,这样说是在骂自己吗? 但是张汉东他们几个还太年轻,银瓶忽然压低了嗓门,把手放在嘴边凑到彩凤跟前神秘地说:“我跟你说,村东头好几个婆娘都是那样的人,你以后千万小心些他们。” 张汉东说:“嫂子,都是谁呀,你说出来我们听听。” 银瓶本来张嘴要说,可看着张泥鳅恶狠狠的目光,轻轻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说:“这我不能说,我就不是爱传话的人......” 张汉东大笑着说:“是的,嫂子是咱村最厚道的婆娘。” 银瓶白了他一眼说:“兄弟,今天村里都在说你能耐做面包,还说好吃的很,什么时候做好了,给嫂子尝尝外国人吃的洋东西。” 张汉东的脸皮是足够厚的,马上答应说:“行啊嫂子,面包卖五毛钱,你先给我五毛钱,我给你留一个。” 银瓶立刻生气了说:“我吃你还要钱?” 张汉东说:“那么贵的东西,老天爷想吃也得掏钱。” 满仓在背后给张汉东竖起了大拇指,张泥鳅说:“汉东说的对,这么贵的东西人家自己都舍不得吃,怎么就得给你,快回去看孩子,别一天到晚想有的没的。” 银瓶气得转身就走,小气鬼小气鬼的嘟囔着,看她走远,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彩凤是个善良的姑娘说:“汉东,这样对她不好吧。” 满仓说:“早上欠她两毛钱,,就四处说你们坏话,该这样治她。” 第20章 做人做事都难 张泥鳅来,是担心他们的面包生意怎么样,看张汉东一脸轻松的样子,明白没什么问题,就不问了。 他是个大烟枪,弄清楚事了还不走,一袋烟一袋烟不停歇地抽,张汉东不客气的赶人说:“你们都走吧,我要做面包了。” 满仓说:“我帮你呗。” 张汉东说话从来不会含蓄说:“你想偷学我家的手艺,别做梦了,快走快走。” 满仓冤枉死了:“我可没想过,你心眼可真多......” 张泥鳅对手艺保密这种事很看重,站在张汉东这边说话:“手艺是人家吃饭的家伙,不是开玩笑的,别说了你跟我出去。” 他又对张汉东说:“你关上门在家做,我在门口帮你看着人不让他们进来。” 面包这个手艺不算什么,让全村人都学会也不是不行,但现在不行,县城的消费能力就那么点,全村人都来做的话,他的面包还卖给谁? 第一桶金他的希望就在这些东西上面呢。 张汉东说:“谢谢叔,你跟大家说一声,我这也是家里粮食不够吃才想办法挣钱买粮食,不是投机倒把,等挣够过冬的钱我就收手。” 村里谁说都无所谓,他最担心的其实还是支书张青山,要是他觉得自己投机倒把,真没办法在村里做面包。 张泥鳅说:“这你放心,农村人自家的手艺换点油盐钱,谁能说什么,不过你家这手艺千万藏着点儿,不要让别人偷去了。” 他说的很严肃,老辈人对这些活命的记忆很珍惜,他可能想不到,张汉东会做面包的本事,还是后来信息爆炸,看网上教程免费学会的。 根本算不上什么传家的秘密。 张汉东很认真的回答说:“嗯,我知道。” 彩凤见弟弟东前面还和人笑哈哈,转头就变脸撵人有点不习惯,也走出去说:“鸡蛋还没收上来,我现在去收。” 张汉东说:“姐多买一些,这次估计一百五十左右,给大家现钱。” “好,我知道。”她说着挎小篮子出去了。 村里的妇女见彩凤挎着小篮子出门,知道又要买鸡蛋,立刻围过来招呼她去自家收。 彩凤立刻成了村里最受欢迎的人,从前农家的鸡蛋换钱只有去镇上,可镇上离村里十来里路,一去大半天过去了,还累个半死。 现在好了,彩凤在村里买也是同样的价钱,一步路不用走就能拿到钱,还不用看城里人的脸色,谁不想图个方便。 张汉东喝了杯水,开始准备面粉和砂糖,还没准备好彩凤就回来了说:“今天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了,我说只买两百个,他们说不要紧,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给,这不,得买了三百来个。” 张汉东说:“三百个也只够用一天多,你别受气就行,要是有人给你使脸色,大不了我去别村收。” 彩凤说:“没有没有,咱村人还是厚道的多。” 有她帮忙速度就快起来,然后等着发酵,做完这一切,天完全黑下来了,燕子也回家了,放下书包懂事地帮忙准备晚饭。 晚上又是清汤寡水的煮红薯,张汉东吃了几口,看到彩凤和周金枝都在慢慢的吃,对食物充满了珍惜。 吃完晚饭,燕子在油灯下写作业,彩凤收拾好厨房又拿起针线帮周金枝做衣裳,张汉东心疼地说:“姐,从我到家你就一刻都不停,快休息一回吧。” 彩凤抬头笑呵呵说:“我辛苦什么,你每天走那么远的路才累呢,再说以前在河工上工,比这累多了。” 说着她忽然叹了口气。 张汉东问她怎么了,她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幽幽说: “苦点累点都没什么,以前我天天都在担心害怕,怕你们吃不饱饿肚子,害怕家里的面缸空了,害怕明天的口粮去哪里找,现在有你在,我一点都不心慌了。”https:/ 张汉东鼻子一酸说:“都怪我以前不懂事,让姐受苦了。” 彩凤眨眨眼说:“这怎么能怪你,那时候你还小呢。” 周金枝眼巴巴地坐在彩凤面前,看她给自己做衣服,见彩凤流眼泪手足无措地说:“彩凤你怎么哭了,饭没吃饱吗?我还藏了个红薯给你吃。”她说着当着从怀里拿出个红薯递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的。 彩凤停下来说:“妈,我没哭,我吃的饱饱的呢,咱家以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周金枝高兴地说:“真好,我以后天天都能吃饱吗?” “嗯,妈以后天天都能吃饱。” 张汉东控制不住的难过,亲人的要求多简单,能吃饱就满足了,他不想让彩凤看见自己的脆弱,起身走到屋里说:“我去屋里看看面团发好了没有。” 彩凤也发现了不对,对周金枝柔声细气地说话。 张汉东走到屋里,坐在稻草上,看着空荡荡的破草屋发呆,这个家太穷了呀,想让家里过上好日子,任重道远。 一直忙到深夜,他也不觉得困,一炉一炉的烤,做完约莫着时间比昨天要早,可能是熟练了做得快,打开院门就看到满仓双手插在衣袖蹲在门口。 张汉东没好气地说:“你来了怎么不叫一声?” 满仓很委屈的说:“不是你怕我偷学你家手艺吗?” 忘了这茬。 招呼他进来问:“我姐做了你的饭,快吃,吃了咱们就走。” 两人吃了口饭,背着面包上路,路上张汉东说:“满仓,面包这个生意估计我要做整个冬天,一直都需要你跟我出去卖货,你出来的时候你爹怎么说的?” 满仓他爹是有名的小算盘,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心里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满仓说:“我爸就说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你一起出去你不会亏待我,不过他跟我说,这件事你要是提了就把这话说给你听,你要是没提,他让我也别吭声。” 果然,张汉东咂咂嘴,别以为农民都很傻,其实他们精明的很。 “那行,今天咱们先一起摆摊,一共带了二百二十个面包,全卖掉的话每个我给你五分钱,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满仓不高兴地说:“还给我什么钱呢,我帮你不是为了钱。” 张汉东正色说:“以后别说不要钱的傻话,你难道不想让家里的日子过好点,隔三差五的买肉吃顿饺子,过年给你爹娘做身新衣裳,你帮了我的忙,我也得帮你,互相帮助才能长久。” 满仓不明白他的用心,头疼得说:“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了吧。” 他现在不懂,以后会懂的。 这次两人目标直奔小公园,远远就看见一群人站在公园口翘首等待,满仓被唬得不敢过去说:“不好了,昨天咱们哄人,今天这些老头老太天找咱们算账来了。” 第21章 老天爷的宠儿 “镇定......”张汉东安抚了小伙伴紧张的情绪,接着画风突变说:“几个面包怎么能算骗人呢,再说了昨天骗爷爷奶奶的坏人是你,跟我可没关系,我只是个规规矩矩的做面包的手艺人,我怕什么。” “你太狗了......”满仓脑海里涌出许多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小伙伴的不要脸,昨天骗人的招数,明明都是他教的,现在把一切推到别人身上,自己置身事外装得像大好人似的,我冤不冤哪。 他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无耻的小伙伴。 张汉东却又交代说:“你在这里藏好千万别出去,我看到昨天好几个熟悉的老面孔,你要出去很可能会被人围着打,我去帮你探探口风。” 他一副又当又立的正直表情让满仓心中有些矛盾,最终还是勉强原谅了他的无耻。 张汉东慢慢往公园挪去,不敢走的太快是想给自己留够逃跑的时间,约摸着这些公园里锻炼的老爷爷老奶奶们的身子骨,就是扛着几百个面包,让这老几位一百米,他们也跑不过自己。 他的出现立刻被老人发现了,一个响亮的声音说:“就是他,他又过来卖了。” ...... 张汉东很想告诉他们一声,说话最好把话说清楚,某些不恰当的言辞很容易害作者封书。 老人们哗啦朝他跑来,那恶狠狠地神情简直不共戴天,张汉东也被吓坏了,脑海里闪电般回想这个时代各种传说,很想跪地求饶说:“爷爷,咱不至于。” 偏偏这时候他一紧张,腿肚子居然抽筋了,一步也走不了,哭丧着脸扭头看了眼满仓的方向,希望他来救自己,但是满仓早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影子都看不着。 这狗东西别那么精明就好了。 他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大声说:“我告诉你们,别打脸哈......” 转眼的功夫老人就冲到身边,气势汹汹地质问:“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们天没亮就等你,这地等多久?” “就是,你今天带多少面包来的,我们人可不少,够不够分?” “......” 咦,好像不是自己想象的画风,张汉东睁眼看到老人情绪激动得嚷着要他赶紧开卖。 原来是这样啊,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 他立刻堆起了笑容,摆起了架子说:“爷爷奶奶你们还不了解我,昨天说了今天还来,就一定就会来的,我这个人最实诚了。” 昨天的c位老太太桂芬说出了大家等他的原因:“小伙子你还不知道呢,我们公园里有个老伙计大家本来都是在一块玩的,可是前几天他忽然病了,躺着下不了床,眼见着都不行了, 我拿了两个面包想过去看他最后一眼,没想到啊,老刘他吃完了你家面包,真就下床了,你看看,就是他,身子骨多壮实。” 她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头,嗓音洪亮说:“不错,就是我,小伙子我真要好好感谢你呀,不然我恐怕整个冬天都下不了床......”说着还深情地看向边上的老太太说:“也不能陪桂芬了......” 桂芬奶奶听完脸都红了说:“老刘,这么多人呢,你乱说什么呀。” 张汉东觉得自己一定是老天爷最宠爱的那个,不然怎么会在起步艰难的时刻,发生如此离奇地事来,这宠爱就像公园里的老头团宠可爱的桂芬奶奶一样。 刘老头这么一站起来,就是天下最好的广告呀,今天这面包看来是不愁卖了。 他满脸堆笑地说:“老爷子,恭喜你呀。” 刘老头笑呵呵说:“除了谢谢桂芬,我也该谢谢你,小伙子,因为你有你的面包我才能站起来,才能好好陪桂芬。”说着和桂芬奶奶两人深情相望。 张汉东觉得桂芬奶奶的面相不算是慈祥,满头银发身子还有些富态,没看出来她有什么特异之处,为什么能在小公园混得如鱼得水? 看来情商高很有必要。 刘老头这样说,旁边几个不高兴了说:“老刘头,桂芬有我们呢,你躺了这么久,是我们大家陪她的。” 眼见着要发生激烈地黄昏情战,张汉东担心影响自己卖面包,狡猾地转移话题说:“各位老爷爷,桂芬奶奶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可要多吃面包,有好身体才能好好陪她是不是?” “对对对,差点忘了正事。”老头们纷纷拿钱来买,就这样,你五个我三个,今天来的人也比昨天多了好几倍,不到半小时的功夫,二百多个面包销售一空。 老人们见面包这么快就没有了,都担心地不行说:“小伙子,你明天还来不来?” 张汉东一副为国为民的慷慨模样说:“来,为了爷爷奶奶们的身体,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得天天来。” “那就好,今天就买了这几个,最多一天就吃完了,你要不来我们可就完了。”可惜老人们对他的表演并不是很有兴趣,只关心对他们身体有益的救命灵药。 张汉东怀疑刘老头很可能是低血糖,不然面包又不是灵丹,怎么可能吃了就站起来。 当然他更不会提醒这些老人不能多吃,糖尿病不是好玩的,可转念一想,现在就是想得糖尿病可能都不容易,这些老人从旧社会走来,吃尽了苦头,哪有机会得那种富贵病。 于是他乐呵呵说:“行,爷爷奶奶你们放心吃,以后我保证每天都来,让大家都能吃上面包。” 好容易拓展出来的忠诚客户,当然要把羊毛薅秃了才能放手。 老人得到了他的保证,却还是不放心。 张汉东带着满嘴的笑,收拾起笆斗和依依不舍的老人们告别,快步往满仓藏身的方向走去。 才走出小公园,就有人站在路口拦住他说:“小伙子慢点走,跟你商量点事。” 张汉东警惕地停下来问:“商量什么事?” 来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见状笑道:“别紧张,我是附近茶楼经理,昨天我爸带回来几块面包,我觉得这东西适合在茶楼当点心,想从你这里每天定一些,行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面包卖给谁都是卖是不是。” “那行,我带你去我茶楼那里认认路,明天直接送过去就行。” “行。” 他跟着茶楼经理走了几步,扭头看了眼满仓的方向,见他也跟过来了就没再过问。 茶楼经理说:“我姓朱,你以后叫我朱经理就行,茶楼里每天先定三十个,等以后卖的好再多订。” 这自然是没有不行的,张汉东随口答应下来。 从茶楼出来,满仓就跳到面前,指着前面的人说:“汉东,你看那是谁?” 第22章 要饭 张汉东定睛一看,就看到前面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一户人家面前,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心的大姐,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她说完谦卑地保持着弓腰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来,又提高了声音说:“好心的大姐,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是红霞娘,她身上挂着个破褡裢,一手拿着根棍子,一手拿着破碗。 标准的叫花子打扮。 张汉东大受震撼,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熟人要饭, 但他马上想起彩凤和周金枝来,心中无比悲伤,他的姐姐和母亲以前到了冬天,也经常出去要饭,想来他们也是现在红霞娘一样的惨状吧? 想到这里,心都要碎了。 满仓在身边叹气说:“真可怜呀。” 张汉东像是没听见,怔怔看着好半天不说话。 那户人家终于打开了门,从里面露出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来说:“我家剩饭还得喂狗呢,没有饭给你。” 红霞娘陪着笑脸说:“大嫂,孩子在医院看病,二天没吃一口东西,我求求你了,行行好吧。” 胖妇女不耐烦地说:“滚滚滚,说了没有你这臭要饭的真是不知好歹。”她猛地关上院门,红霞娘靠的近了些,脑袋被磕出血。 她忽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张汉东本来不想让红霞娘知道,村里人看见她狼狈的模样,可见了这情形哪能只是看着,他恼恨地走过去叫了声:“婶子。”接着啪啪拍门说:“有钱了不起呀,不给不就不给,把人头磕烂算怎么回事?” 不想红霞娘抬头看到是他,默不作声爬起来就跑。 胖妇女打开门,张汉东指着门上的血迹怒目相对说:“看看你做的好事。”扭头去追红霞娘。 红霞娘身子弱,没跑多远就被他追上,拽着她的胳膊说:“婶子,我又不吃人,你看见我跑什么?” 红霞娘满头血,强做笑脸说:“汉东,我没看见是你。” 张汉东说:“没看见,你不愿意熟人看你这样是吧?” 红霞娘被他说中心事,抹眼泪说:“汉东,你回村千万不要说出去,我给大家丢人了。” “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好丢人的,婶子我问你,生产队不是给红霞看病的钱了吗,你怎么还出来做这个?” 红霞娘惨笑说:“那钱,都被秦老三抢走买酒喝了,我可怜的红霞呀......” 张汉东不由想起他自己的父亲,张庆海虽说不喝酒,可是比起秦老三来,也没好到什么地方,顶梁柱大男人嫌家里穷,居然扔掉一家老小,跟别的女人跑了,简直太可恶。 后湖村像他俩这样的极品,实在不算多,却倒霉让他摊着了。 张汉东打断她的哭喊说:“你哭什么,秦老三抢红霞的救命钱,你就该跟他拼命,你是当娘的,你都不为你的孩子争,别人谁会管你。” 红霞娘被他说的脸红说:“都怪我没用。” 张汉东叹口气拉着红霞娘,走到一个卖烧饼的地摊前,买了十个烧饼,又买了三碗汤,招呼满仓过来坐在街口吃中午饭。 红霞娘没拒绝他的好意,张汉东给了她四个烧饼,她只吃了半个,剩下的就放在褡裢里,那碗汤她也吃的很慢,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流眼泪。 张汉东也眼圈通红,又买了十个烧饼递给她说:“婶子,你自己先吃饱饭,再把这些给红霞带回去。” 红霞娘惊呆了慌忙摆手说:“汉东,这使不得,使不得。” 张汉东说:“有什么使不得的,这件事我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赶紧把红霞的病瞧好,你就不用在外面受苦。” 红霞娘放声大哭说:“汉东,你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报答。” 张汉东说:“婶子,困难是暂时的,将来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别难过。” 他说着又掏出五块钱递到红霞娘手上说:“这钱你先拿着,赶紧给红霞治病,回头要是不够咱们在一起想办法,你千万别想不开,红霞还在医院等着你呢。” 红霞娘很突然地跪下给他磕头说:“汉东,婶子不知道怎么谢你,先给你磕头了。” 满仓不满地说:“婶子,汉东是晚辈,你这样做不是折他的福吗,不带这样坑人的,想谢他以后慢慢挣钱还人家,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钱是借你的,不是给你的,你自己得明白。” 红霞娘果然安静下来说:“满仓你说的对,汉东,这钱是婶子借你的,以后不管怎样我都会还,绝不会赖账。” 张汉东说:“不用这样的,红霞的病要紧,你快去看她吧。” 红霞娘这才擦掉眼泪说:“汉东,我听你的,我走了。” 满仓看着她的背影说:“你呀,今天不是我说话,红霞娘以后就会当你没给过钱,你傻不傻?” 张汉东说:“她怎么想都不要紧,先把红霞的病治好就行。” 满仓张张嘴,忽然羞愧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比较起自己,小伙伴张汉东看起来如此高大威猛又帅气。 二十个烧饼三碗汤,花了张汉东二块三,加上给红霞看病的五块,总共花掉了七块多,张汉东恶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吐沫,钱真是太不禁花。 又从口袋里掏出十一块递给满仓说:“喏,这是你的辛苦钱。” 满仓不觉慌了神,来的时候张汉东说每个面包给他五分钱抽成,但是今天明明都是张汉东自己卖的,自己就是跟着跑了个腿,还混了两顿饭怎么说。 张汉东说:“今天能卖那么快,其实还是你昨天演戏的功劳,面包在小公园这里算是打开了销路,瞧这个趋势,至少能卖一个月的时间,这钱你该拿。” 满仓这辈子也没见过十块大团结,扭捏着拿起一块那张,要把十块还给张汉东说:“这一张就行了,剩下的这些你拿回去吧。” 张汉东说:“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再不拿,我可能就后悔不给你了。” 满仓慌忙抢过来说:“你给我我就拿着,嘿嘿,十块钱呀,全村的小伙伴谁有我有钱。” “把钱拿好,花在该花的地方,回头我知道你乱来,小心你的皮。” 满仓忽然觉得不是很喜欢这个小伙伴了。 第23章 强势的姑姑 红霞娘步履蹒跚地赶去医院,满仓说:“你说这一次钱会不会再被秦老三抢走喝酒?” 张汉东冷冷地说:“那就是红霞的命不好。” 满仓不由打了个寒颤。 接下来两人并没回村,而是走街串巷,来到一户人家直接推门走进去,进去就看到一个男孩头上顶着块砖头,正跪在院子中间不停掉眼泪。 上来就是这个画面,张汉东无奈地问:“赵小鹏,这次为啥你妈罚你。”男孩是姑姑张蕙兰的儿子。 现在的张蕙兰,后湖村的乡亲们是最羡慕的,嫁了个性子那么好的城里人,自己还吃上了皇粮。 不过后来她过的很不好,跟丈夫离婚,自己辛苦养大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到老却都不管她。 晚年的张蕙兰逢人就说自己的委屈,她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赵小鹏没吭声,只是委屈地低头,张蕙兰从屋里走出来嫌弃地说:“哭哭哭,你还有脸哭,考试就给我考了三十分钟,你娘的老脸都给你丢光了,给我好好跪着,一天都不许吃饭。” 张汉东说:“姑,成绩不好再打再骂也没用,学习靠自愿,还是让他起来吧,好好跟他讲道理。” 张蕙兰说:“现在不好好读书,长大没出息,到那时候后悔就晚了,汉东你别管,那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他那脑子是长狗身上去了吧,今天谁来都没用,就给好好跪着,说什么都要让他长长记性。” 闻声从屋里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对张汉东笑说:"汉东你好长时间不来了,别管了快进来坐。"张蕙兰对他也是满脸不屑的表情。 这男人叫赵石军,张蕙兰的丈夫。 “姑父,你又在画画吗?” 赵石军在文化馆工作,身上有一种普通人没有的儒雅,张汉东以前最佩服的人就是他,从小几乎在他肩膀上长大,他几笔就能勾画一个凶猛的大老虎,觉得他好厉害。 可以说从姑父这里,他得到了缺失的父爱。 赵石军说:“今天心静不下来,没画。” 张蕙兰说:“你是在怪我吵到你了,你还算个男人,老婆被人欺负了,连个屁都不放,要你这种窝囊男人有什么用?” 这性格真是要不得,张汉东一时间也不想好该怎么劝解。 赵石军很能忍耐,装作没听见继续招呼说:“汉东,我都听说了,你长大了能挣钱还懂得照顾老人,真不错。” 张汉东还是要替亲姑姑说话:“姑父你别怪我姑,她说话没恶意。” 赵石军说:“我们结婚十几年了,还有什么怪不怪的,走,进去坐吧。” 张蕙兰给他们每人端了杯水招呼满仓说:“以前你才这么高点,才几年就长成大小伙子,以后常跟汉东来家里玩。” 满仓瑟瑟发抖回答:“好的姑。” 进屋见桌上有幅没完成的画,过去看了看说:“姑父,这是什么时候画的,跟以前的老虎好像不太一样。” 赵石军说到画画就来了精神说:“画老虎能练笔,人常说画龙画虎难画骨,每一张老虎看着一样,实际上一点都不一样。” 张汉东说:“我不懂,就觉得姑父厉害,画什么像什么。” 赵石军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把姑父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张蕙兰不屑地说:“画得再好有什么用,不当吃不当喝的,整天就会浪费钱,家里的钱都让你霍霍完了。” 画画确实很费钱。 张汉东说:"姑姑你不懂,以后等我姑父成大画家了,你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享福。" 当时两人离婚的时候,张蕙兰吵闹着说赵石军外面有人了,其实不过是看到他跟女同事一起走路而已,漫长的历史证明她当时就在胡闹。 这一闹,活生生把一生幸福闹没了,张汉东不希望姑姑再犯上辈子的错,把感情闹到不可收拾。 张蕙兰发出不屑的冷笑,赵石军追问着他什么时候学会做面包这手艺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张蕙兰对丈夫儿子很暴躁,却很疼爱张汉东,见他和赵石军能聊起来就说:“汉东你等着,我去给你做饭。” 张汉东每次过来,张蕙兰都会给他下一大锅面条,再炒个卤子,看着他风卷残云就很高兴。 张汉东叫住她说:“姑,我们刚才吃过了你别忙活,我今天来,是奶奶一直在担心你,让我来问问围巾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他打着吴氏的旗号,就是不想让张蕙兰再闹,感情是一点点消磨掉的,不想让张蕙兰再走上辈子的老路。 张蕙兰烦躁地说:“还能怎么办,围巾还在仓库堆着呢,厂里要罚我三个月工资,哼,我看他们谁敢。” 她不管在哪里,性格都十分强硬。 张汉东说:“呛着始终不是办法,我大约想了个办法,看看能不能帮着把这批货卖了,不想让你总跟人吵架。” 张蕙兰说:“赵石军你看看,还得是我娘家人疼我,要你们这些人屁用没有。” 赵石军呵呵笑着说:“那当然,汉东一看就是有良心的孩子。”张蕙兰对张汉东这个侄子掏心掏肺,却对自己丈夫儿子十分严苛,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这句话张汉东十分汗颜,上辈子的他性子狗都不吃,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死活。 张汉东说:“姑姑,我真不是为你操心,姑,你这围巾出厂价是多少,先拿一些给我,我拿出去试试看。” 赵石军说:“既然汉东想试试,就让他拿去试试看,你自己也说孩子现在能耐了。”又转过来对张汉东说:“能卖掉最好,卖不掉也别勉强,家里的事有我呢,不会让你姑吃亏。” 张蕙兰轻蔑地说:“别装得跟个男人似的,你但凡有一点用,我就不会生气......” 赵石军咳嗽了一声说:“孩子还在这呢,你老胡说什么。” 张蕙兰这才闭嘴,嘟囔着说:“围巾家里就有一百条,厂里的那些狗东西,个个想看我笑话,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了一包围巾递过来说:“拿去吧,都在这里呢。” 第24章 造谣营销 张汉东临出门,见赵小鹏还在院子里直挺挺跪着,一动也不敢动,抱起他就往外走,赵小鹏哇哇大叫,张蕙兰跟出来笑骂一声:“这臭小子。”也由着他们去了。 赵小鹏羡慕地说:“哥,你胆子真大,我妈咳嗽一声,我就吓得发抖。” 张汉东说:“你妈性子不好,可她实际上心最软最疼你,我教你个乖,你以后脸皮学厚点,她生气你就逗她开心,别像现在整天死死板板,她就不会罚你了,脸皮薄,吃亏的是你自己。” 赵小鹏怀疑地说:“这真行吗?” 张汉东说:“你试试就知道了,不过学习还是要抓紧,以后没文化就会跟我一样没出息。”说完让他自己去玩。 满仓说:“你姑可真厉害,回村的时候也没觉得呀,她对谁都笑呵呵的。”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以你的智商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满仓噢了一声,接着才反应过来推搡他说:“你说谁笨呢,你给我站住,在小公园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明明是你教我骗人的。” 张汉东说:“小公园里什么事?大男人气量要大些,小肚鸡肠成不了大事。” 满仓虽然觉得不对,可又不知如何反驳。 两人打闹了一会,满仓才又问道:“对了,这么多围巾你准备怎么卖出去?” 张汉东笑了起来说:“卖东西这种事别人不行,你满仓哥出马一个顶三,这事还是得看你的。” 满仓说:“我怎么有点怕怕的呢,你不会又想把我卖了吧。” “没有的事,就凭咱俩的交情我能害你?” 满仓说:“这倒是,上次面包那件事我办得漂亮吧。” “漂...亮...”他在满仓耳边嘀咕了半天,满仓点头又摇头说:“你又要去骗人......” 张汉东说:“这件事除了你,别人谁都不行,我姑这件事解决了,你就是我的大救星,我以后管你叫哥。” ...... 县电影院门口,张汉东把一块油布铺在地上,几条红围巾摆好,优哉游哉地看着来往的人们,有气无力地叫说:“围巾,围巾,围巾厂出口转内销的围巾,快来买呀。” 确实有不少想买的,可当他们听完价钱又犹豫起来,因为价钱不算便宜,要八毛五,和供销社里价钱基本一样,有人又看到那片白色,马上不想买了。 要是这样卖,想忽悠人处理掉几条十几条可能还行,三千条可没那么容易,但是张汉东是谁,满肚子馊主意的主。 满仓神秘兮兮出现,好戏才算正式开场。 满仓神色激动冲到围巾摊前大声喊:“这莫非就是北大李教授说的那种围巾吗? ”张汉东摆出一副茫然的样子不耐烦地说:“什么李教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满仓拦住着两个问价但没买的大姨,神秘兮兮地说:“大姨,你们都还不知道吧,李教授说了,咱县里明年要出了不得的大事...” 两个妇女不自觉停下脚步说:“李教授?什么事呀。”虽然不知道教授是谁,但是满仓一脸推崇的样子,想必不是一般人。 “李教授又称李半仙,听说是京城的大知识分子,北大你们都知道吧,他就是北大的教授。”这年代人们对活神仙嗤之以鼻,但是对北大教授这个头衔充满了敬畏。 这个名头成功留住了许多人驻足。 “李教授算出来明年是寡妇年,寡妇年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寡妇年?”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何况还是什么北大教授说出来的,大姨听完脸色都变白了,拉着满仓非要问个明白。 表演的天赋会遗传,满仓爹张学文平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只要锣鼓响起来,披挂扮相一上,就能唱得农村人如痴如醉,村里的文艺汇演,他向来是积极分子。 所以他在生产队一直干最轻省的活计。 满仓家学渊源,稍微经过张汉东的点拨,就开窍了。 “李半仙说,明年星移斗转,节气和以前不一样,女人的运势会变强,男人会被压下去,不提前破煞的话,最后......” 满仓的表情越说越沉重。 大姨急切地说:“最后怎么样?” “最后男人被女人一点点吸干,自己也就活不成了,死了男人,女人可不就得变成寡妇。” 他接着加重了语气又说:“李半仙说了,全县至少一大半的女人会变寡妇。” 大姨们开始变得慌乱起来,抓着他追问该怎么办。 满仓话锋一转压低了嗓音说:“我这么说大家千万别外传呀,被外人知道了不好,李半仙说了,有一个破解的办法。” “能破解?”大姨们总算松了口气。 满仓指着张汉东摊子上的围巾说:“李半仙说,大灾必定有克制的办法,他算出来,大红色围巾能克制寡妇霉运,那围巾还得带有一点纯阳的法力,你们看,这个红围巾上就有。” 妇女拿起围巾来看说:“是啊,是说那一片白的吗,这是什么?”身边不知不觉围了一大群人,大气儿也不敢出,都在听满仓胡扯。 “那白色是沾染了纯阳的阳气,最厉害了,带上就能破掉寡妇年的厄运,男人就会没事,哎,先不说了,我求了好半天李半仙才指点我找到这个的,我得赶紧把围巾买回去,给我家人和亲戚都带上。” 他说着推开大姨,走到张汉东面前说:“卖围巾的,给我拿三条,我家有三个人用的上。”说完就递过来三块三钱。 张汉东说:“你来的早,还能买到,昨天我在观音堂的时候,大家都抢不着。” 满仓递了个眼色,拿着围巾就跑。 诅咒就像病毒,百试不爽,就像说后来网络时代的诅咒短信,明知道是骗人的看到的人,还是会不受控制的转发,信不信的不要紧,霉运留自己手上可就亏死了,即使是经历信息爆炸的现代人也无力招架,何况是现在淳朴的七十年代。 一时间围巾摊热闹起来,张汉东牢牢控场,没一会儿满仓又悄悄溜回来,把三条围巾递给他。 张汉东悄无声息掺进去继续卖,眼看着销售形势火爆,他对满仓使了个眼色,满仓比了个放心的手势不见了,没多久就瞥见赵石军和张蕙兰推着个大筐出现了。 两人惊讶地看着人群疯狂地抢购围巾,就像不要钱似的,都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造谣营销的影响力初见效果,张汉东卖到天黑就停了手,想必过去几天才是销量的高峰。 卖完了张蕙兰送来的五百条,还有很多人过来听说没有了纷纷不答应。 张蕙兰也小声说不然把厂里的都拉过来,张汉东拦住她说:“姑,现在不是咱们急卖,是大家急着买,得抻着点。” 他大声说明天下午自己还会过来,到时候多带些货,争取让所有人都带上破煞的红围巾。 早戴上早避免成为寡妇。 第25章 骚操作 张蕙兰高兴坏了,回去路上拽着张汉东不停追问:“东子,你究竟使了什么魔法,怎么大家都像魔怔了一样,这哪是买分明就是抢呀,就跟不要钱似的,我刚才可是忙坏了。” 张汉东笑呵呵说:“这都是姑姑你运气好,老天爷不想看你为难,我也没做什么,摆出去后大家都抢着买。” 赵石军说:“我怎么听着什么寡妇寡妇的,这里面有寡妇什么事?” 满仓大笑着说:“寡妇都是汉东的功劳......” 张汉东抬腿给了他一脚说:“你胡说什么,我一个黄花大小伙,寡妇跟我有什么关系。” 满仓说:“他最坏了,姑父我跟你说......”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赵石军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文化人,听都没听过这种骚操作。 为了卖货,居然弄出寡妇年这种恶毒的诅咒, 怪不得在场的女人都忍不住掏钱抢着消费,这诅咒谁听了不害怕,他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张汉东,这小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张蕙兰倒不觉得造谣有什么不对,满脸兴奋地说: “还是我娘家人靠得住呀,汉东,姑姑得多谢你了,今天一下午就卖掉了六百条,瞧这架势明天还能卖不少,说不定要不了几天,做坏的这三千条围巾全能处理掉,你可是要帮姑姑解决掉大麻烦,到时候我看厂里谁还敢对我呲牙。” 张汉东提醒说:“姑,围巾还没卖完呢。” 赵石军说:“你来这一手,我估计明天能卖的更多,也许要不了三天就能全部卖掉。” 张蕙兰抱着侄子的胳膊问他,要自己怎么谢他。 张汉东说:“姑,你打小就疼我,我也从来没说谢谢是不是,再说我还拿你的围巾挣钱了呢。” 张慧啦说:"那也是你有本事,围巾放了这么多天,像地雷似的谁敢沾。” 围巾厂的出厂价是七毛五,每条张汉东卖一块一,倒手每条能赚三毛五,赵石军觉得张汉东让自己刷新了三观,这孩子的小脑袋瓜是怎么长的,轻轻松松便解决了为难他们那么久的问题。 亲身感受这种天地大翻转,感觉更强烈。 张汉东小嘴巴巴地说:“围巾是我姑的,卖多少都是我姑的,我姑开心比啥都重要。” 张蕙兰本来就喜欢这个大侄子,这样一来更觉得顺眼,抱着他的胳膊不放手说:“汉东,你帮姑解决了大麻烦,多卖的就是你的,快跟我回家去,姑给你做好吃的。” 张汉东不客气地说:“姑,那我能不能吃点好的,我想吃大肘子,想吃红烧肉,想吃大鲤鱼行不行?” 张蕙兰佯装生气推开他说:“臭小子,这都天黑了,你让我去哪给你弄那些东西。”她说着自己大笑了,又抱住他的胳膊心疼地说:“真是为难你了,这么小就知道疼人。” 众人路过的时候居然遇到一个挑担子卖卤菜的,张汉东买了猪下水,卤羊蹄猪头肉。 赵石军要掏钱,张汉东叫住他说:“姑父,以前都是你们照顾我,今天你们谁都别跟我抢,不然我可生气了。” 张蕙兰的眼圈红了说:“好,今天就让汉东孝敬我。”赵石军也呵呵笑起来。 直到到家落座,张蕙兰还是有点不相信围巾从臭不可闻、到众人追捧的突变,拉着张汉东一再确认,才又高兴起来,赵石军说:“汉东,姑父要敬你一杯,你帮我解决了大麻烦。” 张汉东说:“姑父,我是小辈该我敬你才对,从小不是你们照顾,我们一家可能早就饿死了,你们对我的大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张蕙兰听了,眼泪又开始流说:“可怜的孩子,你自己说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都怪姑姑没用,让你们吃苦了。” 满仓说:“姑姑姑父,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呀,大家怎么都不开心。” 赵石军这才笑起来,帮张蕙兰轻轻擦去眼泪说;“汉东还小,他爹又不在家,蕙兰,以后咱们多为他操心,今天大家都高兴,你不许再哭了。” 张蕙兰擦了擦眼角说:“行,我听你的。” 眼见着两人的感情又和好,张汉东也松了口气。 吃完饭把卖围巾的钱拿出来,一群人数了半天,才把钱整理出来,扣掉买卤菜的三块八,只剩了六百四十八,想来是人多混乱,有人拿货没给钱。 张汉东数出来六十块递给满仓说:“今天多亏了你演戏,围巾才能卖这么好,这些你拿着。” 满仓慌了神,涨红了脸对张汉东吼说:“下午你才给了我十一块,现在又给,这怎么行?” 张汉东说:“咱俩是兄弟我才不能委屈你,你问姑姑姑父,这钱你该不该拿?” 赵石军说:“满仓立了大功,这钱该拿。” 然后他又拿出一百五十块塞到张汉东怀里:“这些汉东你也拿着...” 不等他说完张汉东忙摆手说:“姑父你听我说,围巾今天好卖不代表明天也好卖,你先收着,等全卖掉再说。” 满仓听完不好意思地也要把钱交回来,张汉东摆手说:“这里没你事,你不要瞎掺和。” 张蕙兰说:“汉东,这钱反正早晚都是你的,先放我这也行,我是长辈你又帮了我大忙,到时候一起给你。” 吃完了饭,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张蕙兰张罗着要去给他们铺床,张汉东拦住她说:“姑,我们出来这么长时间,家里一定在担心,再晚都要回家,不然我姐可能一夜都睡不着。” 赵石军说:“行,你懂事想着家里很好,我给你找个手电筒,你和满仓骑我的自行车回去。”云九小说 张汉东也不客气说:“行,谢谢姑父,明天你可能要去走路去上班。” 赵石军说:“这小子,跟我还客气上了。” 回去路上,满仓却一脸愁容,张汉东半天不见他吭声叫了他一声,他担心地说:“汉东,你今天给我这么多钱,我回家该怎么交代呀。” 太喜欢跟张汉东一起出门,今天比往常一年的经历都要丰富,七十一块钱也装在衣兜里,这么多钱全家人累死累活干一年都挣不到。 他茫然了。 张汉东说:“不会花钱的男人也是最没出息的,我才懒得管你。” 第26章 还要继续努力呀 有自行车回来的就要快多了,平时靠双腿要步行将近两小时,现在三十多分钟就看到黑暗中的后湖村,满仓抢着骑车,张汉东乐得在后面帮打手电筒,满仓一路都在问:“汉东,你看我骑自行车帅不帅?” 张汉东完全不吝啬溢美之词:“你骑着这车,刘寡妇要是见了,一定选你不选张为民。”这种话在哥们中间,算是最高规格的赞美。 满仓乐坏了说:“明天咱们能不能晚点进城,让我到刘寡妇面前露个脸?” 他得到的是冷冰冰的回答:“不行。” 才到村口就有两个人影从黑暗中冲出来,带着哭腔叫张汉东的名字。 是彩凤和周金枝娘俩。 张汉东慌忙跳下来抱着周金枝问:“妈,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周金枝哭得像泪人似的拍着他的胸口说:“你去哪了,怎么不回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像个无助的孩子, 张汉东连声道歉说:“妈,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早点回来。”他看向彩凤问道:“咱妈怎么怕成这样?” 彩凤说:“下午咱妈在村口等你,可你一直没回来,是银瓶跟她说,婶子你别等了,你儿子这么晚没回来,一定是投机倒把被城里人抓走了,咱妈急得晚上饭都不吃,一直哭着要去城里找你。” 张汉东骂道:“我好好的怎么就被人抓了,银瓶那个臭娘们真不是东西,回头看我不找她算账。”骂完又连声安慰母亲。 周金枝前前后后把他检查了一遍,确认儿子没挨打,忽然说:“汉东,我饿了。” 张汉东说:“妈,咱们这就回家吃饭。”母子俩互相搀扶着慢慢往家里走。 彩凤跟在身后,这才找到机会问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是面包不好卖吗?”她刚才打开笆斗看了,里面的面包都卖完了。 可是花了这么长时间,一定不像张汉东说得那么轻松。 张汉东大概说了帮张蕙兰卖围巾的事,彩凤这才松了口气说:“你今天没回来我出去买鸡蛋,村里人怕你被抓,都不敢赊给我,家里只有一百三十个了。” 张汉东说:“没关系,一百三十个也差不多够了,对了姐,以后不要赊账了,买什么都给现钱。” 彩凤看着张汉东拿出来九十块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天就挣了别人好几个月的钱,我是在做梦吗? 张汉东说:“姐,这钱你收着,以后再买鸡蛋这钱估计也能撑几天,面包是咱家翻身的依靠,不管我回来是早是晚都要做,我每天都会回来,回来晚的话,姐你辛苦一下。” 彩凤答应一声,小心翼翼把钱收好,随后说:“汉东你忙了一天先歇着吧,我来做面包。” 张汉东说:“我不累,咱一起做得快些。” 可能是年轻体力好,虽然有些疲倦,但只要想着家里空空荡荡,内心就充满了动力,老天爷让他回来,不是享福的,而是要在最短的时间改善家人的生活,现在还差的远呢。 张汉东交代好,起身去厨房和面,看到厨房里一屋子的木柴,鼻子不禁一酸, 这么多柴火只能是彩凤趁着白天上山砍来的,他回身来到彩凤身边,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一看,只见两只手上都布满了老茧,左手还带着伤。 他抓着彩凤的手又开始流泪,彩凤却把手藏起来说:“没事儿,一点都不疼,这些柴火是我和妈上山砍的,就是花了点力气,一点都不疼。” 张汉东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彩凤慌忙抓住说:“汉东,真的一点都不苦,家里的事都是你顶在前面,人多干点活有什么关系。” “姐,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没有华丽的语言,张彩凤看着弟弟的眼睛笑着点头说:“好,我等着。” 随后张汉东不再说话,埋头准备面包,彩凤已经做了不少准备,再操作的话要快多了。 最后一炉推进土窑,彩凤在屋里不见张汉东进屋,不放心走到外面,见他歪倒在柴火堆前睡着了, 她走上前推了推轻轻叫了几声,张汉东的鼾声却越来越响,于是她就进屋把那块布拿过来帮弟弟盖上,随后自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年轻的面孔发呆。 弟弟的变化真的太大了,真的像村里人说的,他开窍了? 张汉东被接二连三的鸡叫声吵醒,醒来发现面包都已经装好,彩凤正和满仓爹娘说话。 张学文默默把自己的老烟袋递过来说:“汉东,抽一口提提神。”这个举动代表长辈对晚辈的认可。 张汉东也不客气,接过来抽了一口,满仓在一边羡慕地不行,明明自己还比张汉东大一岁,他爹却总是把他当小孩,何尝有过张汉东的待遇。 满仓妈心里藏着事,昨晚满仓她看到满仓掏出来的七十一块,人被吓傻了。 张学文倒是很淡定,确定钱不是儿子偷的也不是抢的,就吩咐满仓早点睡觉,明天还要跟张汉东一起去卖面包。 满仓走了几步又回头说:“爸,妈,汉东说了,这钱交给你们存着,不过我想给爸妈你们还有我奶,每人做身棉袄棉裤,我妈天冷总咳嗽以前舍不得买药,明天我不在家,能不能给她买回来?” 满仓妈听完泪眼婆娑看向张学文,张学文很淡定,点头说了声:“就按你说的办,剩下的都给你存上。” 儿子睡了,老两口却一夜睡不着,七十多块,他们家壮劳力多,从前干一年,也就能拿个四五十块,儿子才跟张汉东出去两天,就拿回来这么多,两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钱又真切的在眼前。 满仓妈情绪激动说:“老头子,咱这儿子有出息了,还一心想着咱们,咱们以后有福了。” 张学文说:“瞧你激动的,你先睡吧,明天早点起来,咱们跟满仓一起去看看,汉东这孩子,仁义呀。” 他自己也是折腾一夜睡不着。 直到现在看到张汉东,听他把钱的来历仔细说了一遍,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对张汉东一再感谢。 张汉东说:“叔,说起来是我要感谢满仓才对,不管是面包还是昨天的围巾,满仓都帮了大忙,他不是胡闹,是真有本事,你就放心让他跟我一起干吧。” 张学文说:“只要他跟你在一起,我们就放心。” 云九小说 第27章 谣言真可怕,还好造谣的是自己 第一站还是先去小公园。 爷爷奶奶们正处于面包需求的高峰期,是目前最重要的客户,全家的柴米油盐都要靠他们贡献呢,绝对不能得罪。 这次只供应了一百八十个,不到二十分钟就卖光了,老人对张汉东出现的时间和数量都不满意,觉得随时可能有断货的危险。 吃了就能治百病的补药面包居然不能敞开了吃,这谁受得了。 张汉东小心安抚老人们的情绪说:“爷爷奶奶,今天我回去就跟厂里商量,让他们多派点人手做面包,明天保证大家每人都能买到五个以上,你们为国为民辛苦一辈子,要是连口面包都吃不上,我以后真没脸再见你们。” 老人们很满意他的态度说:“你这小鬼人不错,尽量想办法吧,我们这些老骨头的健康就交给你了。” 满仓见他睁着眼说瞎话,把老人哄得个个拿他当亲人,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看似浓眉大眼的家伙,十句话里一句真话都没有, 他哪来的什么工厂,明明是自己家做的。 本来觉得自己挺精明的,可是跟小伙伴相比,自己简直就像十七岁的孩子。 老人们买了面包精神放松下来,都没走还扎堆聊天:“哎,你们听说了吗,今年是寡妇年呀,我可吓够呛。” “你怕什么,你是个老光棍,老婆都走了二十年,难道你外面还养着小的?”这些老家伙说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顾忌。 不过也是,我老都老了还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我呢。 “朱老头你胡沁什么,我那是替我儿子闺女操心。” 另一个老头说:“一大早我家老婆子就跟我闺女儿子说,让他们多买几条红围巾回来,她要轮换着戴,给我加个双保险。” “张老头你就怕死吧,我就不信这些。” 旁边老头马上揭发说:“你得了吧,一大早你儿子媳妇都被你骂的,早饭都没吃就出去找卖围巾的。” 满仓对张汉东做了个鬼脸,诅咒的传播速度比病毒还快,这才一个晚上,可能全县的机关单位可能都传遍了。 桂芬奶奶问张汉东呢:“小伙子,你俩还没结婚吧?” “没有没有,我俩都还没结婚。” 朱老头很毒舌地插嘴说:“你们这些小光棍汉倒是不用担心寡妇年的灾运,活该冬天睡觉没人暖被窝。” 桂芬奶奶说:“老朱你怎么跟孩子说这些,小伙子你们自己没事,家里的长辈也要多关心,赶紧去买条红围巾带上挡挡煞气,宁可信其有是不是?” 桂芬奶奶永远是暖心的老奶奶。 她说着还专门提醒说:“对了,不是随便什么红围巾都行的,还得是脚上有白色痕迹的才行,听说那是纯阳法力,那个才有用,别买错了哈。” 张汉东两个走到没人的地方,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谣言真可怕,还好造谣的是自己,姑姑的围巾销量今天估计稳了。 两人这才往春风茶楼走来,那个姓朱的经理在门口伸长着脖子乱看,看到两人走来松了口气说:“等你们半天,你们终于来了,快进来。” 张汉东说:“朱经理,我约摸着茶楼上班的时间来的,怕来早了你们不上班。” 朱经理说:“茶楼很多老客人喜欢喝早茶听戏,六点就开张了。” 点好了数目,朱经理把现金交给张汉东说:“今天我们拿面包试试老顾客的反应,要是大家喜欢咱们就长期供应,要是卖的不好,我也跟你们说。” 张汉东说:“应该的,对了朱经理,我们其实不止这一种面包,还有很多新品种,还有生日蛋糕呢,不过有些材料还需要准备,回头拿图片给你看看。” 朱经理说:“那好啊,你拿我看看,好的我们都要。” 春风茶楼在皖北县里属于高端消费场所,茶牌上明码标价,一壶龙井二十块,对比当前的物价简直惊悚,面包如果能在这里站住脚,高端市场就算是打开了,再也不愁销路。 这东西也许一开始,就注定不是平民食品。 所以张汉东对春风茶楼很看重,硬是从爷爷奶奶嘴里省下来的这三十个送到这里。 满仓背过朱经理就吐槽说:“费这么大劲,就要了三十个,还得咱们专门跑一趟,要我看啊,这茶楼做不做的无所谓。” 张汉东呵呵笑了两声,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他一眼,那神情分明是,呵呵,你懂个嘚。 满仓被他看得心虚说:“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两人快速赶到张蕙兰家,院子里已经堆了几大包货,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在张蕙兰面前低声下气说:“蕙兰同志,你不要有情绪嘛,厂里有些人说话你别理,我不是一直站在你这边?” 张蕙兰气愤地说:“厂长,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个质检员,他们谁把我当回事了,这件事赖我身上合适吗?” 张汉东想,姑你还挺理直气壮,质检员不好好检查,出了问题找不到责任人,换我是厂长,我也饶不了你, 但是被坑的质检员如果是亲姑姑的话,那一定是厂里人不好。 帮亲不帮理,屁股自然而然坐在姑姑这边。 厂长又说了许多好话,张蕙兰才勉强说:“行了,行了,以后我也长长记性,不要被坏人算计了。” 厂长这才擦了擦头上的汗,告辞走出去了。 张蕙兰对他马上换上了笑脸说:“汉东,今天可真解气,你别看厂长笑呵呵的,其实是个笑面虎,围巾的事不是你帮我解决,他不知道想怎么整治我呢。” “姑,说解决还早,还要看围巾能卖的怎样。” 张蕙兰说:“我觉得一定没问题,昨天那么多没买到的不愿意走。” 张汉东和满仓拉着围巾,转眼就变身卖围巾的小贩,到地方才发现,昨天摆摊的地方有不少人焦急地站着,见他过来人群就呼啦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埋怨说: “你们怎么才来,我天还没亮就到了。” 他一下子买走五条。 接下来今天的销售比昨天要疯狂不知多少倍,也不知道县城里哪有涌来那么多人,都焦急地拿钱排队等着。 张汉东和满仓两人点钱都点麻木了。 就这样,剩下的二千四百条,不到半天时间,销售一空。 张汉东看着拿钱不停埋怨,没买到围巾的人们,扭头转向张蕙兰的方向忽然笑了。 第28章 下套 张蕙兰听到他的建议,被惊呆了:“汉东,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是认真的吗?” 面包虽然赚钱,可是对家徒四壁的张汉东来说,速度有些慢了,他决定铤而走险。 这种想法要是被张泥鳅知道,非提溜着他的烟袋过来敲人不可。 寡妇年的谣言不过发酵了一个晚上,就像病毒一样在全县迅速传播,围巾厂做坏的次品红围巾,不过两个半天的功夫便销售一空,接下来市场还有更大的需求。 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白白让别人占了便宜,他要自己吃下这颗亲手栽下的果实。 张蕙兰不觉得他的计划能成功:“汉东,我们厂里是按照上面的计划安排,上面让我们做多少,我们就做多少,厂长滑头的很,一定不敢冒险。” 张汉东说:“姑,这事你别管了,这两天你在家呆着别出来,当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行了。” 赵石军说:“蕙兰,我也觉得围巾确实还有好几天的行市,值得冒险,咱们也不用做什么,我只要按照汉东的安排,哪怕将来出事了也找不到我,你安心在家休息两天吧。” 张蕙兰满脸担忧地神色,但还是答应了。 这事说干就干,两人准备了一番,张汉东和赵石军慢慢往围巾厂走去。 路上赵石军说:“这件事我看悬,你这一招我觉得很难骗到汤厂长那老狐狸。” 张汉东早有打算说:“姑父,到时候你按我说的办就行,不成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赵石军看了看他笑了说:“别说,你穿上这一身,还真精神。” 他赫然换上了一身新衣裳,脚下也穿上了赵石军的皮鞋,提着皮包的样子很唬人。 围巾厂的管理很松散,而且生产任务似乎没不重,工人四散在厂里喝茶聊天打牌,也听不见机器转动的声响,这个厂,还真是冷清。 上次见过的汤厂长远远跑过来,先是看了张汉东一眼,他怎么也不会把这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和之前看过的乡下人当做一个人,然后握住赵石军的手说: “老赵,你不来回头我也准备找你去解释,你家蕙兰那件事我也调查清楚了,是车间主任牛慧芳自己的问题,我已经批评过她了,她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准备见到蕙兰同志的时候,向她赔礼道歉呢。” 张汉东听完心中冷笑不已,话说的多轻描淡写,围巾没处理掉以前,你想把这个推别人身上,现在围巾的事解决了,你又出来做好人。 赵石军虽然平时很谦和,这次却说:“老汤,你们是应该给我家蕙兰一个交代,这种事明摆着坑她是不是,蕙兰这个质检员你们从来都没重视过,产品让她真正检查过几次,你们当这些领导的揣着明白装糊涂,随便冤枉我爱人,可真不厚道。” 他这话让张汉东十分惊讶,姑父对谁都好颜好色,今天才看到他强硬的一面。 汤厂长满脸真诚地说:“老赵,你听我跟你解释,我也很为难呀。” 把两人让到办公室,汤厂长主动给赵石军倒水,赵石军说:“老汤,蕙兰的事你们不用跟我说,她处理掉围巾自然就回来工作,今天来不是我找你,是临县供销社采购员张汉东同志找你。” 汤厂长看了看张汉东,张汉东却很傲慢,上下打量他一番轻蔑地说:“你就是汤厂长,看着不怎么样嘛。” 赵石军见他忽然做出一副大城市看乡下人的派头,很奇怪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子怎么能做出这副富家公子的做派。 汤厂长被镇住了,立刻热情问说:“请问你是?” 张卫东根本不屑回答他的问题,他只能拉着赵石军问:“老赵,他是谁?” 赵石军硬着头皮说:“他是省城...的公子,脾气不好,你跟他说话悠着点。” 汤厂长眼前一亮说:“真的?”他立刻弓着腰来到张汉东这边说:“你好你好。” 张汉东勉为其难点点头说:“老汤是吧,我这次来是求你办事来了。” 汤厂长点头哈腰说:“张同志您说,只要我办得到,一定没二话。” 张汉东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介绍信上都写着呢,你自己看吧。”半个字都欠奉的样子。 汤厂长看了看介绍信,眼珠子却瞟向了赵石军,赵石军端着杯子喝水说:“具体的事你们自己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汤厂长问说:“做八千条围巾?” 张汉东不耐烦地说:“怎么,不行?” 汤厂长拿着介绍信左右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破绽,讪讪地开口说:“张同志,介绍信只说要定做围巾,这货款......” 张汉东长长的嗯了一声。 汤厂长被吓得结结巴巴地说:“您别急,我就是问问。”他把赵石军拉到门外,满头大汗地问说:“老赵,你跟我说实话,这......” 赵石军淡定地说:“领导的孩子才去供销社跑采购,领导怕他惹事不放心,交代我看着他点......” 汤厂长说:“老赵,我知道怎么办了。”他忽然转换了话题说:“对了,我听说,厂里的那批次品围巾都处理掉了,这钱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赵石军说:“你听谁说的,蕙兰今天一早就去外地没回来,那笔钱厂长你放心,我胆子小的很,不会出岔子的。” “嗷。”汤厂长不知打什么主意,眼睛看着远方很久。 赵石军转身进屋,问说:“小张,要不要给你加点水?” 张汉东说:“我看他这个小围巾厂厂长是不想干了,一件小事磨磨唧唧,都像他这样的,四个现代化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汤厂长陪着笑脸说:“对对对,都是我不好,小张同志,我们可以帮你们单位加工,但是我们厂资金确实有困难,你看......” 张汉东心说:“这个问题看来始终绕不过去。” 但是他却沉下脸斥责说:“干点事有这么难吗?实在不行你把货分两批做,公家对公家的事,什么不好说,你做好第二批货,我就把两批货的货款都打给你,一点小钱就这个逼样,真是小地方的土逼。” 他越是无礼,汤厂长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弯着腰赔笑说:“上面盯着我的人多得很,我也没办法。” 张汉东不屑地说:“你要怎样?不然让我爸亲自来一趟?” 汤厂长吓坏了忙说:“小张同志,就不要麻烦领导了,你要的围巾我们厂做了,回去帮我跟你爸带个好。” 赵石军的认证和介绍信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当然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张汉东那无中生有的当官老爹,姓汤的果然像张蕙兰说的,是个官迷。 目的达到了,张汉东连赵石军都没招呼,寒着脸走出汤厂长办公室。 汤厂长抓着赵石军的手哀求说:“老赵,你千万要给我美言几句,哎呀,都怪我,早点答应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赵石军说:“你跟我说这些,不如早些把小张要的东西交给他,他完成了任务,肯定不会再为难你。”说完他也甩手走出办公室。 汤厂长当场叫人过来安排生产,通宵加班生产,四千条围巾明天中午就能交货,随后又小跑到张汉东身边汇报。 张汉东觉得这人真是贱。 第29章 招贼了 汤厂长安排好工作,又小心翼翼地过来对赵石军说,他想请张汉东吃饭,想让赵石军帮着邀请。 他自己完全被张汉东的官二代霸气给镇住了,怕贸然上去说话,惹官二代不高兴。 赵石军心中暗说:“活该,任你汤胖子精似鬼,也被我侄子给治得服服帖帖。” 想起他之前为难张蕙兰的时候,觉得十分解气,于是装模作样到张汉东面前小声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张汉东猛然推开他大声说:“吃饭,我跟他有什么好吃的...” 把纨绔子弟的样子演得淋漓尽致,说完迈步就往外走。 赵石军为难地回头看向汤厂长,汤厂长丝毫没有受辱的感觉慌忙说:“老赵,你快陪好那位小爷,就是帮了兄弟我的大忙,我以后好好感谢你。” 赵石军好容易才憋住笑,对他摆摆手说:“行,老汤你也真不容易,我这就出去跟他说,哎,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年轻气盛呀,真是要不得。” 汤厂长在身后连连作揖说:“感谢,太感谢了。” 赵石军走到门外,张汉东已经走了很远,他小跑追上去,就听张汉东说:“姑父先别说话了,姓汤的在里面看着咱们呢。” 直到确认脱离了汤厂长的视线,赵石军才拍着张汉东的肩膀说:“你小子行啊,真是装龙像龙装虎像虎,刚才差点没把姓汤的吓尿裤子。” 张汉东呵呵笑着说:“我也怕那个姓汤的骨头硬,不吃这一套呢,谁知道他骨头不仅软,还是酥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呀,姓汤的这种反应,也算不得丢人。”赵石军在体制内厮混,见多了奴颜婢膝,老实说比这更恶心的画面也见多了。 但是开心完了却又担心起来, “汉东,你说以后姓汤的日后发现不对怎么办?你一直都在皖北县混,早晚都能撞到,那不就尴尬了。” 张汉东毫不在意地说:“做完这次围巾,我就换回以前的破衣裳,到时候他能认出来,我算他有本事,再说了,事情做完了,货款也都给了,他又能拿我怎么样?” 赵石军听他这么一说,担心并没有减少,两人回到家,张蕙兰就迎上来问:“事情怎么样了?” 张汉东没心没肺地说:“都解决了。” 赵石军在一旁露出苦笑的表情,张蕙兰听他把经过说了一遍,反应和赵石军完全不同,拍了拍他脑袋高兴地说:“好大侄,你算是给你姑姑我出了气了。” 见人家姑侄俩完全不拿汤厂长当回事,赵石军想:“管他呢,反正自己和姓汤的不是一个单位,他知道了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今天去厂里之前,张蕙兰本来打算把卖围巾的货款全交给他,但是张汉东拒绝了,这种钱被挪用了,那才是自己送把柄到汤胖子手里。 张蕙兰觉得汤胖子也是老狐狸,张汉东想在他面前玩空手套白狼一定不会成功,可是偏偏就办成了,这个从小看着长得的孩子简直就是个人精。 两口子看着张汉东逗弄自己的两个孩子,心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我儿子要是能像汉东就好了。” 吃完了饭张汉东提出要回家,张蕙兰说:“天这么晚了,你也让满仓告诉家里,再说明天还要等着收货,今晚就住在家里吧。” 张汉东坚决地摆手说:“姑,我一定要回去,大姐一个人在家要做那么多面包,没有我帮忙她能累个半死,再说,围巾厂明天中午才交货呢,我现在回去来得及。” 张蕙兰心疼地说:“你这孩子,整天想着这个想着那个,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才行,再年轻也不能这么霍霍。” 张汉东啪啪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姑,你瞧我这身体,一点事没有。” 他捏了捏车铃铛,飞快消失在黑夜里。 赵石军说:“蕙兰你以后再也不用再担心娘家,有汉东这孩子在,那个家他能照顾的好好的。” 说完听见张蕙兰的哭声,惊讶地问说:“这是怎么了?” 张蕙兰抽噎着抹眼泪说:“他才十六呀,自己还是个孩子,都怪我没用。” 赵石军说:“别说你心疼,我也心疼他,这孩子我看以后不管去哪,都是个人物,说不定咱们以后都能享他的福呢。” 张蕙兰哭了一会,一惊一乍地说:“坏了,忘了件大事。” “什么事?” 第30章 穿新衣服惹麻烦 这一嗓子在村里引起巨大的反响,顷刻间村民从四面八方涌来,大声询问贼在哪里。 张汉东狠狠踩了秦老三一脚,疼得他连声怪叫,才问说:“贼就是秦老三这个坏种,已经被我抓住了,支书叔来了没有?” 张泥鳅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冲到面前说:“汉东,汉东,贼伤到你没有?” 张汉东把经过说了一遍,张泥鳅大怒,冲到秦老三面前,抬手给了他几个耳光说:“你可真有出息,咱们后湖村几十年没出过贼,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他提溜着秦老三,扔到支书面前说:“支书哥,吃窝边草的家贼,你说怎么办吧?” 张青山看向泾渭分明的另一群人说:“秦老太公来了吗?秦家人真了不起呀,出小偷了。”那群人个个露出羞愧的神色。 秦家人群里有个肩上扛着鞭子的老人走出来说:“青山,泥鳅,是我管教不严,让我把他带回去好好管教行不行?” 张青山呵呵笑道:“太公,新社会可不能兴旧社会大家长那一套,秦老三偷东西这是犯罪,我觉得应该把他送去派出所,入室盗窃,怎么也得判个三年五载。” 秦太公说:“青山,你千万看我这张老脸,咱们自己村里的事自己解决,你把人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张青山头昂得高高地说:“给我什么交代,他秦老三偷的是张汉东家,要给交代也是给人家汉东。” 后湖村有两个大姓,姓张的和姓秦的,张青山当了村支书,姓秦的明里暗里不服气,张青山根本其实没心思给张汉东做主,不过是想借机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他看来,张汉东需要靠他出头,没资格要求太多。 秦太公老眼昏花,看向张汉东说:“汉东,你怎么说?”他是村里年纪最大的长者,平时总是扛着鞭子在村里溜达,看谁不顺眼就给谁一鞭子,被打得人只能认倒霉。 张汉东说:“秦老三这次没得手我也不说什么,不过我想问太公和青山叔一句话,秦家人以后还还会不会再来连偷带抢,我们家可招不起这种厉害的人物。” 这句话引的秦家人大怒,但是张青山面露得意神色。 于是他抢着说:“这小子,我以后还能让你吃亏。” “那行,这件事就听青山叔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在村里做面包已经招人眼红,绝对不能得罪村里的当家人,成年人衡量问题,只有利弊。 张青山眼前一亮说:“汉东你放心,你青山叔一定会给你做主。”说着他扫视了一圈众人说:“人可以交给太公带走,不过太公你想糊里糊涂把这件事了了,我可不答应。”他拿话点着秦太公,冷眼看着秦家人把秦老三押走。 张汉东感觉很多热切的眼神扫在他身上,他本来还不在意,直到刘寡妇俏生生来到他身边说:“汉东,你今天可真好看。” 大晚上的说这种骚话,哪是什么正经的聊天。 刘寡妇以前见了他,从来都是装看不见,今天却不停摩挲他的胳膊,感情是今天换了新衣裳忘了脱下来,这女人就被自己的美貌征服了。 他也顺势看了看刘寡妇微微翕动的胸脯笑道:“嫂子,男人可不能随便摸,摸一次一毛钱。” 刘寡妇见他一副好上手的模样,笑得腻人说:“那么贵,能不能便宜点。” 满仓鬼一般地说:“嫂子你摸我,我不要钱。” 彩凤马上站在两人中间隔开他们,狠狠瞪着寡妇看,刘寡妇给张汉东抛了个媚眼,这才飘然而去,看都没看满仓一眼。 张汉东遗憾地看着摇摇摆摆的曲线,被彩凤狠狠掐了他一把瞪着刘寡妇说:“你不许跟她有来往,她名声早坏了,沾上她你连媳妇都说不着。” 满仓羡慕地看着刘寡妇的方向,自以为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说:“明天我也买身新衣裳,到时候刘寡妇一定会摸我不摸你。” 嫉妒让小青年面目全非。 他说着就被人群中一个更嫉妒的目光盯得浑身冰凉,想告诉小伙伴,但是目光的主人转身走了。 大家都散了,张泥鳅还不放心他们,关心地说:“汉东,不然我帮你在外面守着吧,别再有坏人钻空子。” 张汉东好容易才把他劝走,进屋后就把钱掏出来,除了买新衣服和给满仓的钱,还剩八十块一股脑掏给彩凤收着,彩凤数钱的时候眉眼都笑了起来。 秦老三的事,她并没放在心上。 张汉东说:“姐,你不要怕,经过秦老三这一次,村里人以后估计也老实了。” 彩凤点头说:“他不敢。” 她见张汉东开始脱掉上衣,穿上破围兜准备干活,心疼地说:“你这样天天跑来跑去太辛苦了,你歇会我来做吧。” 张汉东说:“你在家难道又轻松了,姐,等过了这几天就不用这么忙了。” 今天一共做了三百五十个面包,姐弟俩比平时多忙了一个多小时,弄完天已经大亮,开门见满仓推着个板车在门口等着。 张汉东让彩凤赶紧去睡觉,他和满仓两人把板车装好,马不停蹄往城里赶去,满仓不关心他挣钱,却非常想知道刘寡妇昨天跟他都说了啥。 可惜张汉东太累了,跟他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今天第一站先去春风茶楼,朱经理看见他们就笑了说:“今天能不能多留下一些,昨天的三十个没够老顾客分。” 第31章 想念 张汉东哪是会让气氛冷场的人,笑嘻嘻对桂芬奶奶说:“哪有那么严重,这位奶奶是跟我开玩笑呢。” 一句话化解了尴尬,留住了送钱的金主,什么时候都不该跟钱过不去对不对,那老奶奶露出轻松的神色匆匆走了。 桂芬奶奶遗憾地说:“你呀,哪哪都好,就是可惜不是城市户口。” 城市户口什么的现在看起来是香饽饽,张汉东才不在意,他只关心面包卖得顺不顺,钱挣得多不多。 面包的销量如今稳步上升,基本是做多少就能卖出去多少,今天破纪录卖出去三百五十个,扣掉成本31块、和给满仓的15块,总成本46块。 净利润129块。 一天就挣城里工人三个月的工资,这挣钱速度要是传出去,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满仓和他一起摆摊,之前的的提成模式不合适,张汉东也没跟他商量,通知他每天十五块的跑腿费,就算是这样,算下来每个月也有四百多块。 即使是小算盘满仓爹,也还觉得给多了,就他那狗不吃的儿子,一个月挣了从前五年也挣不到的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张汉东盘算着按照如今赚钱的速度,今年冬天全家不仅不用饿肚子,还能过得很好。 但是一直这样高强度的工作绷着,始终不是办法,张汉东自己还能撑一撑,可彩凤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她白天要去山上砍柴,偶尔还要去村里出工,晚上还要跟张汉东做面包,整个人憔悴的很,可是做面包的手艺暂时还不能教给别人,只能是他和大姐两人亲自做。 要赶紧想办法了。 两人在路上随便吃了口东西,就往张蕙兰家走去。 还没走到,就看到围巾厂送货的小货车停在门口,他马上交代了几声,把板车交给满仓拉着,自己优哉游哉走在前面,推门走进去就看到汤厂长居然坐在院子里,正跟赵石军说话。 见他走来,汤厂长的屁股像弹簧一样跳起来说:“您来了,您要的围巾昨晚三十多个工人连夜加班加点,做出来了。” 张汉东满脸嫌弃地说:“怎么,还想让我表扬你?把货卸赵叔叔家就行了,卸完赶紧走走。” 第32章 大采购 彩凤在灯下默默做面包,听见声响抬头说:“汉东,你别担心他们,家里有我呢。” 张汉东叫了她一声,把今天卖面包的钱递过来说:“咱们有钱了,你们都吃好点别省钱。” 彩凤默默接过来说:“好的,等天亮我就去买肉回来。” “我去做面包了,明天还要早起。” 寡妇年的红围巾是突发事件,赚的是快钱,只是张汉东也没想到,压力最大的居然是彩凤,她还要累好几天。 又是一个不眠夜,张汉东和满仓赶到城里后,让满仓去春风茶楼和小公园卖货,他换上新衣裳,穿上大皮鞋,大模大样往围巾厂走去。 汤厂长见他过来条件反射般站起来,像是接受检阅似的,张汉东把上次的货款拍在桌上,吩咐他再生产四千条。 汤厂长却从里面拿出五百块来推回张汉东身边,腆着脸说:“这些就够了......” 张汉东脸一沉说:“你什么意思?想让我犯错误?拿回去。” 他翻脸如翻书,汤厂长自谓阅人无数,也琢磨不透该怎么跟这样的人相处,可是成年人很会自我调整,马上摆正了态度说:“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傻逼。”张汉东暗骂了几句,催他打了张收条,然后吩咐说:“不管今天加班加点,也要在一天的时间把围巾给我做出来。”吩咐完毕他一刻也不停留,起身扬长而去。 他潇洒走了,却把烦恼和问题全留给汤厂长,上次的四千条仓库有备料也就罢了,这又要四千哪有那么快,汤厂长在身后胆怯地想要求他宽限些时间,可是看着对方沉下来的狗脸,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问题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惹恼了小祖宗,自己可就完蛋了。 别看姓汤的这回乖得像条狗,可要让他弄清楚张汉东的底细,回过来能把他弄死,张汉东熟知人性的丑陋,当然不会给这个老狐狸机会。 小公园里他见满仓已经卖完货,本想着直接走人,可是公园里的老人现在一天不跟张汉东说几句话,就像缺了点什么,拉着不让走,他嘻嘻哈哈陪着老人说了一会,把他们哄得团团转。 那模样活脱脱后来的卖保健品骗钱的骗子,好在他还有底线,不然真有可能把养生大杀器辐射石床垫什么的弄出来,骗这些老人的钱。 今天围巾剩下的不多,张汉东也就不着急了,在姑姑家安心吃了他准备的午饭,又睡了一会,这才招呼满仓拉着货往闹市走去。 寡妇年的传说来到了第四天,热度高涨,销货的速度比昨天又快多了,红围巾才摆上,大家自动排起了长队。 才到下午三点半钟,六百条围巾就卖完了,张汉东对没买到的顾客摊摊手,告诉他们下批货要等明天中午才到,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在这个时代垄断商品太容易了,你换成几十年后,不出二天就有人跟你打价格战。 今天可以早点回家,张汉东带着满仓拉着板车,兴冲冲地往供销社走去。 憋了好多天了,又赚了大钱,当然要来个大采购。。 五十斤白面,五十斤大米,一百斤白糖,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根本不带看价钱的,买。 彩凤和燕子的棉衣,买。 棉花,来上四十斤。 被面五床,配套的棉布当然也要买,天冷了,他实在不想每天盖着冰冷的破布,半夜被冻醒。 供销社的大姨被他的豪爽惊呆了说:“小伙子,你都花二百三十块了,还要买吗?” 张汉东大手一挥,又看向了糖果糕点,又买了十几块钱的。 临走还买了两条烟,花了八块。 满仓拉着满满当当的板车问他说:“你不是一直让我低调吗,怎么到你就不低了?” 张汉东对他吐了个烟圈说:“你从小吃喝不愁,根本不懂我们这些穷人的苦。” 啧,又让他装到了,满仓不服气地问说:“你现在还算穷人吗?” 悠哉悠哉赶回后湖村时,正赶上村里下工,大家看见满满的一车东西都惊呆了,张汉东打开过滤嘴香烟,乐呵呵发了一圈,一下就去掉了三包烟。 一点都不心疼。 很多人接过来舍不得抽,随手挂在耳朵上,继续抽自己的老烟叶,这可是过滤嘴烟,除了办喜事的人家象征性地发一根,村里人可买不起。 张青山眼皮子直跳,指着满车的东西问:“这么多东西,哪来的?” 张汉东的谎话随口就来说:“这不是姑姑姑父疼我吗,什么都要给我买回来,说不要都不行。” 银瓶眼红地翻弄了一圈,愤愤不平地说:“我怎么没有这样的阔亲戚呀,这么多东西你不想要,不如给大家分了吧。” 村里人善良吗? 确实善良。 他们以前勉强能吃几顿饱饭,确实同情张汉东家每年闹饥荒,但是人的心态很复杂,既怕你受苦,又怕你有钱比他强,张汉东今天的一车东西,触动了农村人的最敏感处。 张汉东把她拨楞到一边,自己站在板车前,看着银瓶笑嘻嘻说:“我看你是屎壳郎打喷嚏——满嘴喷屎呢,我家闹饥荒找你借粮你怎么说的,你说一窝傻子还不如早点饿死算了,那时候怎么不把你家粮食分给我们?” 银瓶说:“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记仇,你弄这么多好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咱村里多少家吃不饱饭呢,你难道不该发扬风格。” 张汉东不屑地扫了她一眼说:“今天我还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你还想抢呢。” 张青山呵斥银瓶说:“一边去,别在这丢人现眼。”接着他又瞪着张汉东说:“就你话多,还不赶紧送回家去。” 张汉东马上换了张笑脸说:“好嘞叔,都听你的。” 他拉着板车来到自家门口,彩凤和周金枝走出来,看到满车的东西也被惊呆了问说:“汉东,这......” 张汉东说:“都是咱家的,搬屋里去吧。” 吴氏迈着小脚快步来了,张汉东放下车子走过去搀扶着她说:“奶,你慢点别摔着。” 老人看着车上的东西吃惊地说:“汉东,这些都是你弄回来的?” 张汉东说:“是啊,以前总让你替我操心,现在我终于能孝敬你老了。” 第33章 真挚的情感 张学文和张泥鳅闻讯赶来的时候,车上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满仓狗腿子似地小跑过来把一条烟递到老爹手里说:“爸,这是我给你买的。” 张学文接了烟,却还寒着脸骂他说:“你真是狗窝藏不住剩饭,净乱花钱,你能跟人家汉东比吗。” 满仓怕极了他爹,献媚还被骂得有点懵。 张汉东幸灾乐祸地嘀咕说:“活该,看你以后还贱不贱。” 张泥鳅看不惯张学文的样子说:“孩子孝敬你,你骂他做什么,这么好的烟你不要给我好了。” 他说着当真伸手来抢,张学文麻利地揣进怀里说:“我儿子孝敬我的,凭啥给你。” 张泥鳅嫉妒地说:“看看你那熊样,嘴巴都咧到后脑勺了,明明高兴得要命,还要做出这副可恶的样子,真烦人。” 张学文马上反弹了他的攻击:“想要烟也让你儿子给你买去。”谁不知道张泥鳅的孩子今年才十一,肯定买不了。 张汉东也递给张泥鳅一条说:“叔,咱不眼红,学文叔有的,你也有。” 张泥鳅这时候却忽然翻脸了,瞪着眼骂他说:“我们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干部烟都一条条的买,我还听说你在村口一发就是三四包,真是气死我了。” 张汉东马上抽回手说:“狗咬吕洞宾,你不要吗?不要拉倒。” 张泥鳅一把夺过来说:“给我了凭啥不要。”说着又转向吴氏告状说:“老婶子你也不管管这孩子,我看他以后要上天。” 他平时看着咋咋呼呼,其实很有分寸,这烟要三块钱一条,他觉得拿的烫手。 吴氏说:“你们爷们的事我不管,孩子孝敬你的你就拿着,他爹不在家,你从小就疼他,吃包烟怎么了。” 张泥鳅咧嘴笑说:“行,不枉我疼他一场。”马上对张学文得瑟说:“看见没,虽然不是自己养的,便宜儿子孝敬的更香。” 他嘴上没把门的,张汉东又跟他掰扯了一回才把烟给他。张学文笑了笑没搭理他。 张泥鳅是个人来疯,收了烟对张汉东说:“小子,我越看你越顺眼了,干脆给我当儿子吧,以后每天晚上你陪叔睡觉。” 张汉东慌得夹紧了屁股,朝地上呸了一口说:“你个老泥鳅想得怪好,看我能挣钱了,就想把我往你家拉。”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彩凤给他们倒了水,张泥鳅端起来说:“连碗都换新的了,这日子是越来越好了,汉东你这小子行,” 说着喝了口水夸张的叫道:“又不是过年,你这孩子还放了这么多糖,哎,你娘也不知道管着,不会过日子呀,我以后真要好好管管你们这帮小东西才行。” 张汉东笑着说:“喝口水还那么多废话,你累不累呀。” 张学文喝了一口就把碗递给满仓,彩凤忙又递给满仓一碗说:“叔,还有呢,你自己喝吧。” 家里有外人在,彩凤和吴氏他们都不怎么说话,周金枝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一个劲地傻笑。 彩凤奇怪地问说:“汉东,你怎么买这么多被子,咱家都没那么多床。” 张汉东说:“姐,这里有奶奶的一床,你放心吧,我没乱花钱。” 吴氏连忙摇头说:“我一把年纪了还盖新被子做什么,都留着给你娶媳妇。”在她心里,张汉东的婚事是头等大事,根本不管他才十六岁。 张汉东呵呵笑道:“结婚急什么,你年纪大了,才更要睡暖和些。” 张泥鳅说:“婶子,孩子说的对,你一把年纪了,还能盖几床新被子。”说完才觉得话不合适,急忙呸呸得吐。 吴氏笑着责怪他说:“这孩子,你连婶子的玩笑都开呀。” 眼见着屋里的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张汉东又说:“学文叔,泥鳅叔,今天正好碰上了,都别走了,在家吃顿大米饭。” 张泥鳅说:“有大米饭吃我肯定不走了,汉东,我再问一次,你当真不认我当爹吗,反正我是拿你当儿子的。” 张汉东对他轻蔑的呵呵两声,惹得张泥鳅挽袖子要揍人,张学文说:“泥鳅,你们爷俩感情真好。” 张汉东两人同时说:“谁愿意跟他好呀。” 见彩凤准备去做饭,张汉东拦住她说:“姐你收拾吧,今天我来做饭。”又招呼满仓说:“你来帮我把锅放好。” 听到有新锅,张泥鳅放下茶碗和张学文一起走出来,看见两口铁锅两人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么贵的铁锅你一下买两口?” 铁锅算大件,不过张汉东买的肯定是议价货、更贵,村里基本家家只有一口,还都是补过的破锅。 老哥俩见张汉东干活笨手笨脚,张学文说:“汉东,这活计你做不来,还是我来吧。” 他用泥抹好锅圈,放上锅烧把火看着不冒烟了,又按照张汉东的要求垒个简单的土灶,留着炒菜,看张汉东认真刷了好几遍说:“你家只有一口锅眼,等白天重新做个灶台。” 说话的功夫,张泥鳅看见张汉东从米袋里连舀了三大碗白米,慌得拦住他说:“你给我住手,谁家像你这样过日子的,一顿都吃了以后不过了吗?” 张汉东说:“今天咱们这么多人呢,做米饭可不是得要这么多大米?”他才不顾张泥鳅的反对,硬是又放了半碗,嘱咐满仓烧火。 张泥鳅生气的说:“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乡下人该说的话吗?大米饭管饱,以前的地主家,也不敢这么过日子。” 但是紧接着,他又看见更吃惊的, 张汉东咔咔往碗里打了八个鸡蛋,说是等会要炒鸡蛋,他拦都拦不住说:“我要被你气死了,鸡蛋是拿来换油盐钱的,哪有你这样吃法?” 张汉东说:“炒个菜等会咱爷们喝一杯,你不许生气,学文叔也在呢。” 生气还没结束,他又看到张汉东,拿了一大块肉,看着得有二斤,直接切块说是要炖猪肉白菜炖粉条。 不想吭声了,气不过来,炖肉的香味不一会传到鼻子里,真是香啊。 每人盛了满满一碗白白的大米饭,猪肉粉条炖了一大盆,吃一口肉香到骨子里, 张泥鳅喝口烧刀子,吃口白米饭说:“舍得下东西饭菜可真香,有肉有大米饭还有鸡蛋和酒,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我长这么大,还是以前过年的时候,在地主家吃过。” 第34章 苦主上门 女人们不喝酒,没多久就吃好了饭,只有周金枝见锅里还有饭,一碗接着一碗吃,吃了足足四碗饭,最后还是彩凤劝她说:“妈,你今天吃不少了,别吃了吧?” 周金枝捂着肚子对张汉东说:“锅里还有,我还能吃呢。” 吴氏嘟囔了一声:“真是个傻子呀,吃饭不知道饥饱,还好下雨知道往家跑。”张泥鳅叹气说:“可怜老嫂子以前太吃苦,现在好了,汉东大了能养活她。” 张汉东能明白母亲,以前家里的饭从来都是分好的,现在周金枝见饭盛不完,这才放开了肚子,这个时代的人食量确实大得惊人,他心酸地说:“妈,不能再吃了,别撑坏了,明天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周金枝歪着头问说:“什么好吃的?” 张汉东对她笑说:“你明天别急着睡,等我回来就知道了。” 看着母子俩的对话,彩凤的眼泪也开始往下掉。 周金枝答应了,然后嘱咐他早点回来,这才放下饭碗往外走。 张汉东见门口有孩子探头探脑,叫住燕子递给她一个纸袋说:“里面有糖,你把糖给他们分一分。” 燕子打开一看问:“这是什么糖呀,我还没见过。” 张汉东说:“这是大白兔奶糖,牛奶做的,你尝尝就知道了。” 燕子尝了一个眼睛就亮了,拿着袋子走出门去,张泥鳅说:“这么一大包你全交给孩子了。” 张汉东不在意地说:“本来就是孩子吃的东西,外间都是咱村里的孩子,也没外人。” 燕子抱着纸袋,她很懂礼貌,先甜甜地叫了一圈人,然后给门口的老人每人发了一颗,老人们问她说:“燕子,这是什么糖果?真好看。” 燕子严肃地说:“这是海城出的糖果,牛奶做的,我哥说要一颗五分钱呢。” 老人们慌忙把糖装在口袋里,一颗糖能换一个鸡蛋,小半斤盐,太金贵了。 狗蛋馋得直流口水,等燕子给老人发完问说:“燕子姑姑,你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好吃吗?” 燕子说:“当然好吃了,给你一颗吧。” 狗蛋接过来剥开,没舍得全吃,只咬了一半说:“哎呀真好吃,我要回家分一半给我兄弟。” 他说着回身就跑,燕子叫住他说:“说好一人一个,再给你一个吧。” 狗蛋很有礼貌的感谢说:“谢谢燕子姑姑。” 他回家见亲娘银瓶正在奶弟弟,凑过去说:“妈,弟弟吃饱了吗,燕子姑姑给了我一颗大白兔奶糖,牛奶做的,你给他吃。” 银瓶接过糖剥开就塞在自己嘴里说:“这糖还怪好吃勒,他们就给你一块吗,真小气。” 狗蛋生气了:“妈,弟弟是小孩你是大人,大白兔是给小孩吃的,你怎么吃了?” 银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说:“我养你这么大,吃你块糖都舍不得,干脆把你打死喂狗算了,” 狗蛋哇地跑到外面大哭起来,燕子又给了他一颗这才把他哄好。 就这样,没多久几乎全村的小孩都跑来了,好在张汉东买的多,基本孩子每人都能分到,孩子们感谢张汉东,但是大人不一定,他们听说奶糖的价钱,都说张汉东真是傻子家的种,不懂心疼东西。 这种议论张汉东后来听了简直吐血。 张泥鳅人菜瘾大,几杯酒下肚就醉得不省人事,张汉东和满仓两人把他送回家,回来时见彩凤正扛着新被子准备送吴氏回去。 吴氏还想帮着干活,但是张汉东坚决不要,她只好走了。 热闹散去,张汉东和彩凤两人还得继续干活挣钱。 今天还是做了三百五十个,出门时满仓见张汉东的脚步发飘,让他上板车自己拉着,张汉东瞪眼说:“好好拉你的车,别管我。” 农村的土路难走,光是走路就已经很不容易,何况还要拉车,往常能轮换着来,可今天太累了,实在提不起力气,这时候还怎么忍心让满仓把自己也拉上。 满仓说:“昨晚我爸喝多了,到家当着全家的面一通夸我,让我跟你好好干,他还说我大了,想给我盖屋子呢,说是要盖青砖到顶的大瓦房。” 张汉东心中一动问:“现在还能盖房子吗?” “要等开春才行,过了年还没麦收,那时候盖屋最好,我爸说趁冬天多攒点,到时候可以少借点外债。”云九小说 张汉东重生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帮家里盖房子,家里的茅草屋每到刮大风的时候,在屋里就有一种晃得很厉害的感觉,夏天经常下雨,都是彩凤拿着块塑料布上房去盖,还有一次她被风吹得掉到地上,在床上养了一个月才起来。 往事真是想都不能想。 两人先送春风茶楼的货,朱经理说有很多客人都是冲着面包来的,每天八十个不够分,提出来每天再多订三十个。 接着张汉东在小公园里又吹了半天的牛,这两个地方对面包的需求一直很旺盛,特别是公园的老人,现身说法宣传张汉东的面包神奇功效。 弄的面包真成了老人的补药,城里的退休老人谁不想天天吃两个,百病不生呢。 面包的产能成了最大的问题,只不过张汉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解决,只能自我安慰说:“饥饿营销对目前的面包来说,也许才是最好的方式。” 告别了老人,回到姑姑家,汤厂长早已经把货送过来了,张汉东和满仓两人立刻从面包贩子到围巾贩子,开始完全跨界的卖货。 两种货虽然品类完全不同,但是受欢迎的程度差不多,今天寡妇年的热度不减,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张汉东卖货的地点每天很多人慕名找来。 弄得他偶尔也会良心不安,觉得骗人的钱不好,可是看到前面又排起了长队时,想到这些人都是给自己送钱的,却又莫名兴奋起来。 昨天来买围巾的还都是城里人,今天就有不少农民打扮的在排队,看来谣言已经开始往乡下蔓延。 不断拿货收钱,快乐无限,但是乐极生悲,这一切都被一根拐杖打断了。 张汉东抬眼看着眼前的人,觉得他一定是骗子。 为啥,纯粹靠感觉。 骗子开口第一句话就说:“小老弟,冒我的名坑钱,不厚道吧?” 他头上戴着瓜皮帽,脸上贴着块狗皮膏药,鼻梁上架着个掉了条腿的破眼镜,肩上斜挎着一个褡裢,褡裢袋子上挂着狗牙,桃木剑等法器,这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五类分子。 不是全社会都在打击这种坏人十来年了吗?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张汉东疑惑地问:“你是哪位?” 那人把桃木剑取下来,剑尖对着张汉东的鼻子说:“拿我的名字骗钱,你现在告诉我不知道我是谁?” 第35章 第一波攻击 在这个充满江湖味的老混子身上,张汉东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同类的气味。 两人对视了几眼,彼此厌恶到极点,那歪歪斜斜的老头用浑不吝的语气又说:“怎么着,你不认识我?” 他的话让张汉东心里不爽起来,瞪着眼问:“我为啥要认识你,你买不买东西?不买让开。” 老头身后几个中年妇女听了,伸手把他拨楞到一边嫌弃地说:“老头子,你都土埋到脖子了,还这么怕死吗,没钱还想买围巾?” “再说,你这样的人,有老婆吗?” 大姨们的战斗力从来都是不容置疑的,他们有理由生气,排队排半天,好容易排到自己,正急着买回去不想当寡妇呢,你不买还挡着不让别人买,没挠你脸就算给你面子了。 老混子怪笑着看向身后的众人,却并不离开,弯腰靠近张汉东神秘地说:“我就是你说的李半仙,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哪里说过什么明年是寡妇年这种话。” 他说完露出得意的笑,希望看到张汉东惊恐的眼神,自以为拿捏住他了,马上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你打着我的名号骗钱,分我一半不算过分吧,你要是敢说半个不字,呵呵...” 他身子慢慢站起来,冷笑着说:“我就告诉在场的人,你是骗子,到时候还得让人把你抓起来,看你还怎么卖围巾。” 李半仙是张汉东随口杜撰出来的人物,北大教授和走江湖的算命先生,更是个不可能统一的矛盾体,见这个居心不良的老混子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还当着这么多人洋洋得意敲诈自己,他的脸上不觉露出了笑来。 想在我面前虎口夺食,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不仅不怕,反而抬高了声音道:“有本事你尽管闹,愿意说什么随便你说。”顿了顿他厌恶地说:“让开,大家都排了这么久的队,你凭什么上来就插队。” 身后的妇女开始以为他们是熟人也没过问,现在听说老头是要插队,哪还跟他客气,不客气地把他推到一旁,让张汉东继续卖东西。 老混子咬牙切齿说:“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现在就把你的底细全抖出来。” 他说干就干,大声嚷嚷起来:“各位,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就是李半仙,我从来没说过什么寡妇年里死男人的话,他是在骗人的,明年根本没有什么寡妇年,这个人就是想骗大家的钱。” 有人疑惑地看过来,张汉东不屑地说:“大家都别理他,脏不垃圾的,一看脑子就不正常。” 老混子自以为只要自己的名字只要亮出去,所有人都会站到他这边,可没想到吐沫都说干了,人们却只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完全没影响张汉东的围巾销量。 他不明白,谣言传久了,会似是而非,就像这一次,大家只记住了寡妇年这个恐怖的词汇,至于别的,根本没有人在意,人们关注的,永远是跟自己有关的。 老混子见状愤怒了,愤怒让他使出了昏招。 他大声对众人发狠说:“我要向县里举报你投机倒把,你给我等着。” 张汉东马上停止收钱卖货说:“对不住对不住,大家都回去吧,你们也看见了,有人要举报我投机倒把,我不敢卖了。” 买围巾的一听都不愿意了,人群里站出一位大娘说:“小伙子,别怕这个老瓤子,就凭他想拦着我买围巾,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儿子是县主任的司机,我买围巾就是给主任的爱人买的,我会怕你?” 众人听了都对大娘肃然起敬,张汉东没想到人群中真有大神,感激得说:“谢谢你大娘,我这围巾是咱县围巾厂的,我就是个帮人干活的,这老头乱七八糟的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娘霸气侧漏说:“小伙子你放心在这,有我看着你,看谁敢来找你麻烦。” 张汉东说:“大娘,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不走了,今天一定让大家都把围巾买回去。” 小广场的人这才松口气,他们才不管你们乱七八糟的勾当,能买到围巾就行。 大娘一看就是苦出身,身上还带着乡下人的淳朴气质,这样的人苦了一辈子,但是也最虚荣好面子,好忽悠的很,谁对她说两句好话,她能把命掏给你。 张汉东熟知人性,又会煽动舆论卖惨装可怜,大娘即使不出来,今天这个小场面他也足以应付,但是大娘主动跳出来当保护伞,当然更好了,既然大娘也很享受人群对她对她的奉承,他就让更夸张地奉承。 大娘得意极了,当着这么多人炫耀自家的能耐儿子,倍有面子。 那老混子见状无可奈何,却还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在边上站着再也不敢提什么去举报。 就这样因为他的捣乱,围巾的出货速度反而更快了。 张汉东要满仓去供销社买了个罐头,打开来谄媚地递到大娘面前说:“大娘,你可真威风,说了这么多话累了吧,罐头给你润润嗓子。” 大娘一见笑逐颜开说:“这有什么累的,你这小伙良心真好。”她毫无心理负担的接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吃起来。 刚才的一处闹剧,让在场的人见状都生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害怕大娘明天不来了,围巾第二天就买不到,自己买好了还不够,赶紧又回去通知亲朋好友过来。 坏事变成好事,成功化解了老混子的捣乱。 天擦黑的时候又是一波卖货高峰,七点多顾客才慢慢变少,张汉东看向老混子那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了。 赵石军两口子送饭来了,满仓抢着把骗子的事说了一遍,赵石军说:“骗子不是凭空来的,找上你一定有原因,你想想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张汉东开始并没多想,经赵石军提醒才焕然大悟,这骗子似乎很了解自己的样子,偏偏自己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低头想了一会,却总想不出什么眉目,就对赵石军说:“这些人今天能来捣乱,明天就还能来,得想个完全的计策,保证明天不出事。” 赵石军说:“对,小心无大错,你们收拾东西先回去,我在后面看着些。” 第36章 狠招 第二天两人去小公园卖面包的时候,满仓奇怪地指着远处的一个人影说:“那有个人一直朝咱们这里看。” 张汉东看时却没看见人,满仓挠挠头说:“真奇怪,你一抬头他就走了。” “大街上人这么多,也许是没见过面包看稀奇的人吧。” “不,从咱们到这他就在那站着没动弹,我看了好几次他都在盯着你。”满仓的警惕性很高,可张汉东觉得他想多了。 去张蕙兰家的路上,满仓又疑神疑鬼地停下来说:“总感觉身后有人一直跟着咱们。” 张汉东顿时警惕起来,这太不正常了,他好几次抽冷子回头看,还是没看到异常。 满仓走的快,抢在张汉东前面冲进赵石军家的院子, 但他像是被狗撵了一样,飞快又冲出来慌张地对张汉东说:“不好了,围巾厂的汤胖子来了。” 他指着张汉东的衣裳说:“你穿得破破烂烂,被他看见了怎么办?这样吧,你在外面等着别进去,我进去找咱姑,让她把你的新衣裳拿出来换上再进去。” 张汉东推开他说:“我见不得人吗,躲他做什么。” 他说着坦然走进去,汤胖子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张蕙兰站在屋里使劲对他摆手,那意思是想让他不要进来,但是张汉东直接站到院子中间,用本地土话咋呼着说:“围巾在哪,俺们拉围巾来了。” 胆大还要心细才行,他现在的站位很有讲究,不让汤胖子看清自己的脸,说话也完全换了声音。 汤胖子的脸向他这边转了一下就收回去了,对面前这个破破烂烂乡下青年没有半点兴趣,转向赵石军说:“老赵,小张派人来拉围巾了,你们忙我也该走了。” 他路过张汉东身边时,微微顿了一顿,院子里的大家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但是汤胖子没停留再次往外走去,他每天跪舔的小张,不过是换了件衣裳,就在面前,也认不出来。 张蕙兰等他跨出门口,立刻飞跑过去插上门回头埋怨说:“你这孩子做什么,让他看见你怎么办?” 张汉东说:“从头到尾,他看过我一眼没有?汤胖子这样的人眼睛只会往上看,我穿这身衣裳,他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第37章 脱险 制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哦,你说说看,你这不是投机倒把又是什么?” 赵石军气喘吁吁跑过来大声说:“你们干什么?快放开他。” 制服从他的穿着认出他也在县里工作,缓和了嗓音说:“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有人在广场投机倒把,而且数额巨大,情节特别恶劣,现在人赃俱获,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县城办事,先投石问路,免得误伤到自己人。 赵石军说:“这批围巾是县围巾厂的积压产品,围巾厂为了清库存,派他摆摊处理,你看这是供销社的证明,你们先放开他,其他的证明都在他身上。” 制服严厉回头看了看黄敏,这边松开了张汉东,张汉东整理下衣裳,没拿证件却看着黄敏说:“是他举报的吧,同志,你们都被他骗了。” “让你拿证明,你拿就好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制服大声训斥说。 张汉东这才慢吞吞从包里掏出证件,却先递到赵石军手里,小心无大错,监管不到位的小地方,什么阴暗的勾当都有可能发生,何况这些人还和黄敏有关系,证明要是被当场撕了,他就麻爪了。 赵石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接过来招呼制服过来打开给他看。 厂里的证明、张汉东两人的工作证明,再加上赵石军拿来的供销社的证明,三证齐全,制服认真检查了一遍,马上对张汉东满脸堆笑说:“误会,都是误会,小同志你批评的对,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是我们太主观了。” 他吩咐按住满仓的人松开他,满仓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茫然来到张汉东面前,下意识抓住小伙伴的衣襟,刚才真以为完蛋了,要被抓进去了,却没想到小伙伴这边来了个大反转。 张汉东拍了拍的肩膀,并没嫌弃他没出息,让他站在自己身后,才问领头的制服说:“是什么人举报我投机倒把,我想你应该马上把他抓起来严查深挖。” 制服下意识看了黄敏一眼,打着哈哈说:“好,你提醒的对,我们回去马上展开调查。” 张汉东呵呵干笑了两声说:“那我们可以继续在这卖围巾了吧?” “卖吧卖吧。”领头的对张汉东温和地说完,又朝赵石军点点头,收队走了。 黄敏也准备跟在他们身后离开,张汉东挪到他身边大声说:“黄敏,你叔叔身体怎样了,你上次骗婚跟他一起被人打得半死,现在没事了吧?” 制服惊讶地看了看黄敏,没再管他直接走了。 黄敏额头青筋暴起,张汉东这话简直是杀人还要诛心,他叔叔黄驴本来就是罗锅子已经够惨了,上次又被张汉东两棒子打断了腿,弄得全身到处都是伤,家人亲戚都不愿意管他。 半死不活可能也没多少日子了。 黄敏想到这里脸色苍白起来,张汉东却又小声说:“昨天那个算命的老头也是你招来的吧,狗东西,这笔账老子记下了。” 黄敏觉得比自己小的张汉东简直就是恶魔,自己所有的算计似乎都被他看破,他一个字也没敢多说,急着要远离这个人。 张汉东又说:“下次想害人,准备充分点,再被我碰到,就没有今天的好运气了。” 黄敏不敢再听下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满仓到现在才终于回过神来,后怕地拍着胸口说:“汉东,刚才吓死我了,我看围巾别卖了吧,我想回家了。” 张汉东立刻变了脸,冷冷说:“你害怕就回去吧。” 满仓慌忙说:“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每天十几块钱的收入他能舍得,他爹也舍不得。 回去要是说不想干了,张学文能一棒子打死他。 他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怕得罪张汉东,真让自己回去,苦恼地想着怎么挽救。 赵石军满脸后怕说:“幸好你准备的充分,不然今天真就麻烦了。” 张汉东说:“姑父,让你为我操心了,不过剩下的也不多了,今天应该能卖完,我就不干这个了。” 照今天的市场行情,围巾至少还有七天的行情,但是他必须要做取舍,他自己这些天几乎没睡觉也就罢了,彩凤累得睁着眼就能睡着,身体早就透支了。 最关键的,如果围巾厂那边摸清了他的底细,麻烦同样也不会小。 还是老老实实做面包的好,虽说赚钱少些,可不用担什么风险。 赵石军说:“不做就不做吧,今天幸好他们认你的证件,要是不认就完了。” 接下来围巾行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满仓一直拼命表现,张汉东也没理他,到下午二点多的时候,两人把全部的围巾都卖完了。 两人回到张蕙兰家,张蕙兰听说了刚才的事,被吓死了。 张汉东说:“姑,都怪我不好,让你受惊了。” 张蕙兰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是怪你,是怕你出事呀,家里的日子才有起色,你要是出事了那个家可怎么办?” 亲人就是亲人,关心的永远是你的安危,张汉东保证不再冒险做围巾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算账时间,无关人员满仓自动躲开,张汉东给了他五十块让他先去供销社愉快购物,其实就是支开他。 满仓拿着钱,有种拿着遣散费的感觉,觉得自己要被小伙伴无情丢弃了。 张蕙兰先拿出一千块交给张汉东说:“这是上次你帮姑姑卖的那批围巾挣得,你快拿回去吧,我拿着这么多钱,每天都睡不好觉,就害怕哪天不小心弄丢了就完了,还是交给你放心。” 张汉东笑呵呵把钱分成两份,把五百块递给张蕙兰说:“姑,这钱咱们一家分一半。” 赵石军刚要张口,张汉东拦住他说:“姑姑,姑父,你们先听我说。” “这些天每天都来家里,姑姑你们过的什么日子我也知道,姑父每月要给家里寄钱,姑姑也要经常照顾娘家,你们苦了这么多年,日子每天都得算计着过,有这些钱存着,以后总是会宽裕些。” 赵石军说:“汉东,这钱我们不能拿,你帮助你姑解决了她惹的大麻烦,把坏事变成好事,帮我们解决了大问题,我们还拿什么钱?” “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了,我这些天又挣了不少,你们也都知道,难道我自己富得流油,要看着姑父你们过苦日子?” 张蕙兰听完眼泪哗哗流,赵石军再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那行,你心疼我们,我们就拿着,等你什么时候要用再拿回去。” 他是厚道人,真的是这样打算的。 第38章 这是重生回来的意义呀 围巾的出厂价本来是七毛五,汤胖子为了巴结他,主动把价钱降了一毛,也就是六毛五,这次围巾的毛利润达到3600块。 哪怕是扣除了所有的开支,也有3500。 几天来的劳累和担心终于有了丰厚的回报。 由于算账没瞒着张蕙兰他们,两口子听说他只用几天时间就挣了这么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年代别说存钱了,能吃饱饭就算不错的家庭,张蕙兰忽然小声哭起来,赵石军忙问怎么了,她抽抽噎噎地说:“我高兴啊,汉东以后能挑起这个家的担子了。” 侄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他越来越能干,做姑姑的越开心。 张汉东说:“姑,我以后会加油干的。” 张蕙兰哭着想:“你还要怎么加油呢?” 重生回来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凭一己之力彻底改变了全家穷困局面。 张汉东把围巾厂的货款递给赵石军,他在汤胖子面前一直都是高冷的人设,现在事情了了,高冷人士自然不屑于再去见一个小小的围巾厂厂长。 赵石军听了他的理由,好笑地不行,你一个小小的农民,居然看不起几百人的厂子的大厂长?可回头想想张汉东的话,居然觉得有道理的样子。 开门见满仓满面愁容在门口站着,没好气地叫他过来,满仓慌忙说:“汉东,我刚才说错话了,你别生我气行不行?” 张汉东终于给了个笑脸,然后递过去两百块说:“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就来气,喏,这些钱你拿着。” 满仓不敢伸手说:“你以后都不想带我是不是,我不要...”他说着居然掉眼泪了。 张汉东抬手给他一个爆栗说:“胡说什么,咱们一起长大的,我还能生你气,让你拿着你就给我拿着,少废话。”云九小说 “你不是才给我五十块吗,怎么又给我钱?”,张汉东却嫌弃地说:“那是让你买东西的,这是让你拿回家的,傻里吧唧的。” 满仓见他语气变好了,才松口气,但还不愿意拿钱:“我爸跟我说了,你给的本来就很多了,别的我不能拿。” 张汉东见小伙伴对钱没有贪念,心中很欣慰,却没好气地说:“不是说过年要盖房子吗,这钱不是给你是给你爸的,让他也帮我家的房子操操心。” 人是情绪化的动物,满仓前面胆小的表现让张汉东不满,但是看他不愿意拿钱气又过去了,毕竟两辈子的唯一朋友,怎么会真生他气。 张蕙兰也说:“汉东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家没人,以后你多帮衬着点。” 满仓这才惶恐地接过来,小心翼翼装在怀里,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那神情恨不得马上回家去,把钱拿给他爹看。 两人收拾了一下,就向张蕙兰提出要回家。 回家前,又去供销社买了一堆东西,满仓奇怪的问他:“既然你也要来供销社,刚才为什么让我自己先来?” 张汉东白了他一眼说:“你管我呢。” 满仓没有心理压力了,也开始大采购。 回家靠两条腿,张汉东路上嘀咕着应该给自己弄辆自行车,不然每天靠双腿走路,太浪费时间。 今天回家时间还早,到村口见几个老头在晒太阳说闲话,张汉东停下来,坐在边上的一个老头说:“汉东你回来了。” 张汉东叫了声四爷爷,从怀里掏出烟来,给每人发了一支,四爷爷问他:“天冷,你天天进城注意身体别冻着。” “我知道了。”必须大声回答,四爷爷耳朵聋了,声音小了听不见。 他又从车上拿了个包下来,这里是他买的桃酥,七八个老人每人给了一个,老人开始不愿意接,村里还没有谁家舍得拿桃酥给别人的,张汉东说:“你们不要我就扔地上踩烂。” 他们慌忙接过来,却又舍不得吃,装在口袋里回去准备给家里的小孙子小孙女当零嘴,张汉东看着这些满脸沧桑的老人,心中百感交集。 看着张汉东慢慢往家里,老人感叹说:“这孩子仁义,村里有这样的孩子,咱们有福了。” 到家门口,见彩凤和周金枝正在劈柴,周金枝见他过来就放下斧子凑到面前,昂着头问他:“汉东,你给我带好吃的没有呀?” 张汉东笑了说:“怎么没带,这不是吗?”他拿出四瓶黄桃罐头递过去说:“妈,你喜欢吗?” 周金枝高高兴兴地接过来说:“罐头谁不喜欢呀。” 张汉东从她手上拿过斧头说:“那你去屋里吃吧,我来劈柴火。” 燕子也闻声从屋里跑出来,高兴的叫他,小丫头这些日子的生活好了,脸上明显长肉了,头发也没有那么黄,新棉衣也穿上了。 现在的她和张汉东刚重生回来那天见到的小女孩,真是判若两人,张汉东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说:“嗯,比以前长点肉了,以后要好好吃饭,跟咱妈进去吃罐头吧。” 燕子答应了一声就要下来,说哥哥走路累了。 周金枝最疼她,在屋门口招呼她说:“燕子快来,咱俩吃好吃的去。” 娘俩一起进屋去,张汉东这才对一直笑着的彩凤说:“姐,今天我回来的早,剩下的活你都不许干,全都交给我。” 彩凤笑了说:“说什么傻话,你也累一天了。” 张汉东说:“我不累,你也进屋跟咱妈一起吃罐头吧。”他说着把鼓鼓囊囊的布包递过去小声说:“包里都是钱,你先藏好。” 彩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汉东已经拿起了斧头说:“等劈完这些柴火,我再跟你说钱是怎么回事。” 彩凤这才慌忙把包拿进去,听见屋里传来周金枝招呼她说:“彩凤,吃罐头,甜甜的。”他本来疲惫的身体像是忽然注入了活力,这是他重生回来的意义呀。 才劈了一会,张学文一家就匆匆赶来了,先让满仓接过张汉东手里的斧头帮着劈柴,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汉东,满仓这孩子说话有口无心,你千万别生他的气。” 张汉东连说自己没生气,张学文却又把钱递过来说:“这也拿回去吧,你这,给得也太多了?” 张汉东挡住不要,又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他说:“叔,我说了不生气你就别多心,这些日子多亏满仓帮衬,不然我根本忙不过来。” 张学文说:“咱们事先不是都说好了吗?每天十五块,月底一起给就行了,你中间又给了这么多,我问他怎么回事,他稀里糊涂的也说不清楚,我怕你撵他走才赶紧过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千万别生分了。” 张汉东说:“这二百块是我做围巾生意,不在每天的十五块里面......”他简单把做围巾的事说了一遍,张学文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又怒骂满仓没出息,回去要找他算账。 满仓瑟瑟发抖,张汉东一再保证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他才罢休。 当然不舍得放弃这份收入了,这才多久,就挣了快三百块,这年头盖三间青砖瓦房最多才七八百块,照这个阵势,今年冬天满仓一个人就挣够盖屋子的钱,有这样的关系谁家不是死死抓住不放。 第39章 震惊 79年,农民还在温饱线上挣扎,能活下去,就是农民最大的目标,张学文从前觉得既然你是农民就该埋头苦干,每天累死累活才是正经。 但是张汉东的作为,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开始鼓捣出来的东西,村里谁不说他是胡闹、不务正业,不顾家天天净想着进城赶集玩,可大家也都眼睁睁看着他家的日子,在一天天变好。 那一大车东西,为了不招摇,张汉东告诉村里人这是亲戚给的,亲戚见不得他们受苦。 村里人谁不羡慕他命好,可张学文很清楚,这些都是张汉东白手起家挣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有钱的亲戚。 他们家做菜的香气,天天馋得村里孩子跟大人哭闹,不是吃肉就是吃白面馒头, 村里人觉得照他家这个吃法,不出三天,就得拉饥荒四处借粮,明里暗里的笑他是傻子家的败家子,等着他家借粮的时候看笑话。 可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们吃得越来越好,哪像半点拉饥荒的样子? 如今小丫头上了学,傻子娘穿上了新棉袄,彩凤出挑的越来越漂亮,他家的日子简直一天一个样。 从满仓每天的话里,张学文能隐约猜到张汉东这些天挣了多少钱,可是知道数目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推算。 一开始满仓跟张汉东厮混,他还有些不高兴,现在他越来越希望儿子能一辈子都跟张汉东混,他有预感,那孩子将来会越来越厉害,现在不紧紧抓住,很快会被他远远甩开。 所以今天听说张汉东生气了,他被吓了一跳,一再确认张汉东没有扔下儿子的打算时,才松了口气,回头看到儿子劈柴心不在焉时,又忽然很生气,凭什么啊,都是十六七的孩子,差别怎么这么大。 他忽然指着满仓大骂说:“蠢东西,看着你就来气,连个柴都劈不好,柴火是你那样劈吗。” 满仓被骂得委屈极了问说:“爸,柴火怎么劈不行?” 张汉东笑呵呵看着当爹的骂儿子,又递过去一支烟说:“叔,别生气了,我听满仓说你家准备开年盖房子,我也想把我家的屋子推倒重盖,正想找你商量呢。” 第40章 把你当祖宗供着 一群人正商量着,吴氏好几天没见着孙子,听说他回来了,也赶紧来了, 不想来到就听到孙子想要盖屋子的消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着张汉东的胳膊问了好几遍,才哭天抹泪地说:“太好了,真要看到屋子盖起来的那天,我就是立刻死了也值了。” 盖屋子和后来的买商品楼一样,都是人生大事,难度不比后来的买房子低。 张泥鳅说:“老婶子你可不能死,得好好活着,汉东还给你盖了一间呢,说啥都要住几天再死。” 张汉东抬腿去踢他,张泥鳅蹦起来说:“没大没小的,跟你爹动手呢。” 张学文说:“泥鳅,在孩子面前,你有点长辈的样子。” 吴氏说:“我孙子想着我我当然不能死了,泥鳅,我这是高兴呀,我们家居然也能盖屋子了。” 大儿子张庆海是个不争气的,小儿子张庆山整天想着当官,家里日子过得底掉,原来想着这辈子完了,没想到老了老了,日子却来个天地大反转,孙子长大了,有情有义还知道疼人。 她说着说着又大哭起来上岁数的老人,知道后辈心疼自己,这是天下最高兴的事了。 张汉东说:“奶奶,你别听泥鳅叔乱说,等盖好新屋子,到时候你跟我一起住,你还要再活一百年才行。” 吴氏高兴地说:“好好好,我一定要活着等到那一天,我不说话了,你们商量盖房子的事吧。” 彩凤和周金枝也过来了,在边上听得入神。 张学文说:“泥鳅你经常在木材行厮混,大梁椽子之类的事交给你办,砖厂会计是我连襟,我跟他打招呼,砖头能早些送来,瓦厂那边也是我联系吧。” 张泥鳅说:“行,等村里人回来,我一定找手艺最好的几个老师傅来干活,保证把活给你干得漂漂亮亮。” 张学文也说:“还得买石头石灰,做窗户门扇,盖屋子的东西真不少呢。” 张汉东说:“我年轻不懂这些,还得麻烦你们帮我操操心,别怕花钱,人一辈子能盖几次房子,都用好的。” 张泥鳅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都给你弄最好的了,到时候屋子盖起来,保证是咱们公社最好的屋子。” 第41章 震撼的画面 河工工地在城东十里,张汉东赶到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天却忽然阴沉下来,西北风呼啸而来,像刀子一样,他不觉打了个寒颤。 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马上找到大黑,算上上辈子,两人已经好几十年没见,甚至不知道,兄弟俩再见面时,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他人被风推着走上堤坝,上来就被眼前小蚂蚁一样忙碌的人群震撼了,河床上锦旗飘扬,人山人海,不可计数的人肩挑车拉,熙熙攘攘,忙得不可开交。 而且,这工地居然不是他以为的凄风惨雨,反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苦和累似乎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一段属于县级河工,皖北县的河段,全县农民冬闲时都要参加的大型人工河工程,皖北历来是淮水泛滥的重灾区,这条河道未来承担着疏通水道的重任。 由于这条河是从无到有,就要平地开挖,土方量惊人,全靠人力肩挑车推干出来的,县里组织老百姓开挖已经施工三年,如今挖到河道下面,同时也是最难啃的骨头,因为底下全是淤泥,土加水比干土要重很多倍。 所以上河工是一份体力活,没有一定的力气是干不了的。 一担烂泥上百斤都是少的,没有壮年的魁梧身材和一身蛮力气,还真干不了,当时农民的辛苦可想而知。 上河工的男女老少都有,有的人用两个柳兜肩挑,有的用独轮车拉,河道到堤坝估计超过了五十米。 难怪规定至少十八岁才允许来河工,年轻孩子哪承受的住强度这么高的劳动。 张汉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震撼人心的画面,好几十人肩挑烂泥,排成排大声喊着号子顺着坡道往河堤上挑,就像挑着建筑材料爬楼梯一样,人们弓着腰像蚂蚁一样,小心翼翼一步步往上走。https:/ 张汉东被这场面弄得浑身热血沸腾,看着那群人把土堆放到规定的地方,才大笑着又继续往下走去。 他平复了心情朝抓住一个年轻人问:“大哥,请问后湖村的人在哪里?” 年轻人指着前方不远处说:“看见没有,有杆大旗的地方就是。” 顺着年轻人的指点,张汉东推着自行车来到后湖村的河段,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一个小伙子。 小伙子太显眼了。 大冷天他光着上身,裤子和泥土一个颜色,用一根麻绳系着,精瘦的上身透着一股精神气,赤着脚挑着扁担,柳条筐里的烂泥明显超出了大多数人的重量,他每走一步,身后就一片叫好声。 虽然几十年没见,张汉东却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人是他要找的亲哥张大黑。 张大黑一步步走到河堤上方,把两筐烂泥倒在河堤上,自己也倒在烂泥旁,下面的人大声叫说:“哑巴,你真是孬种,你起来呀。” “哑巴,你再不起来,中午的半个馒头我就不给你了。” 张汉东的眼泪直流,始终没有勇气走到大哥身边。 大黑喘了一会粗气,终于慢慢坐起来,他朝着张汉东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眼,还是把头转向河床。 张汉东慢慢走到他面前叫说:“哥哎。” 大黑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一骨碌爬起来,抓住他的手嘴里阿巴阿巴地叫。 下面有人惊奇地说:“咦,城里的干部怎么会跟哑巴说话?” 有人认出了张汉东说:“什么干部,那是哑巴的兄弟。” 兄弟俩几十年没见面,但是张汉东却能清楚明白大黑的意思,他在问他怎么来了。 “哥,你怎么样?天天能吃饱吗?” 大黑眼前一亮,却忽然放开了他的手,不停搓着自己的手背到身后,意思是说自己的手脏,别弄脏兄弟的衣裳。 张汉东见他的肩膀两侧都勒出了血痕,黑黑厚厚的还不停往外冒血珠。 他个子也很高,居然有一米八的样子,虽然穿着破破烂烂,但是健美的身材本身就是最好的衣裳,他长相和彩凤有几分相像,一点都不寒酸。 张汉东恼恨地说:“他们是不是在捉弄你,挑这么重上来,压坏了怎么办,我找他们去。” 他怒冲冲拉着大黑走下河堤,人群里一个瘦的像纸片似的中年人惊喜的问:“你是汉东?” 张汉东仔细辨认了一回,恍惚认出来他就是自己的亲二叔张庆山,他立刻指着大黑质问说:“他们对我哥做了什么?” 第42章 官迷 抢过来的馒头也并没吃,而是打开自己带来的布包随手放进去,手再拿出来的时候就抓着四五个烧饼说:“哥,你饿坏了吧,给你吃这个。” 大黑的眼神惊讶极了,张汉东把烧饼一股脑递到他手上,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几个烧饼不放。 那是白面烧饼啊,烤的焦黄,芝麻的香味掺杂猪油的香气远远地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张庆山立刻停止了打饭,大声说:“太好了汉东,你带了这么多干粮来的,快把烧饼都分给乡亲们吃了吧,大家干了一早上的活,都累坏了,吃点干得,下午才有力气接着干活。” 张汉东乐道:“我的好二叔,你想发扬风格行啊,这些烧饼是给我哥带的,我们自己花钱买的,你想给大家吃干的拿钱来,大不了我再帮你免费跑一趟。” 张庆山悻悻道:“你这孩子,我哪来的钱。” 张汉东讽刺地笑着,居然又从包里掏出一只油纸包着的烧鸡,这下子更是让整个工地的人都馋的不行,情不自禁地咽口水,这东西他们过年也吃不上。 手里的杂合面饼子顿时不香了。 大黑迟疑地不敢来接,张汉东撕下一个鸡腿塞给他说:“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吃了。” 人群里有人说了:“张庆山,你不是一直都说公平吗?让你侄子把烧鸡和烧饼给大家分了,凭什么他一个人吃。” 张庆山似乎真有要过来的意思,张汉东说:“我再说一遍,谁想吃谁自己花钱买,给我哥把饭打了,不要跟我没用的废话。”二叔是什么人他很清楚,也没心思跟他演什么亲情戏码。 张庆山赌气给他打了一勺子粥,又递过来一个面饼,张汉东也不计较多少,拉着大黑问他:“哥,你住哪的,带我去看看。” 在众人恋恋不舍的眼光中,大黑带着他走到一片荒地,荒地上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窝棚,像农村人养猪的猪圈似的,两人来到边上一个半圆形的窝棚跟前。 窝棚用土坯垒起约半米高的矮墙,顶上放几根椽子,搭上细树枝编织成筏子形状,再用稻草、泥巴盖顶,可能是为了防止下雨和下雪漏水,顶上面还盖上一层塑料布。 这应该就是大家常说的“地窝子”,农民冬天挖河临时住下的地方,弯着腰爬进去看时,见地窝子往地下斜挖了个两米左右的坑,最里面铺着稻草,稻草上胡乱放着破棉絮,走进去后,居然感觉到暖和了许多。 张汉东的眼泪直往下流,大黑本来就是个哑巴,在工地被人作弄,虽然满身的力气,可看样子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反抗。 大黑爬进来,就把手里的烧鸡递到他面前,张汉东摇头说不饿让他自己吃,大黑犹豫了片刻大口吃起来,张汉东摸了摸地上的棉絮,薄得像张纸,每天的活重得要死,还吃不饱睡不暖。 张汉东忽然痛恨自己起来,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都没想起来看看大哥? 大黑又做手势想说什么,但是张汉东没看懂,于是问他说:“哥,活那么你一直干,累了吧,不如让我留在这里,你回家行不行?” 大黑慌忙摇头,用手势告诉他,他还小,拼命摇头不让他干,说话间,二斤重的烧鸡,三下两下就吃下了肚,好像连鸡骨头都嚼碎咽了,才又拿着烧饼啃起来,啃了几口停下来接连打了几个饱嗝。 他不好意思地对张汉东笑,张汉东说:“别看我,没吃饱就继续吃。” 大黑点点头,张汉东又拿出一个烧鸡递给他说:“把这个也吃了。”他也不怕大黑撑着,天天干重体力活,吃再多都没关系。 大黑这次却不愿意了,他把烧鸡推回来,作势要张汉东带回家给妈吃。 张汉东流泪说:“家里还有,这都是给你的,你自己吃吧。” 外面忽然传来有人大声叫他说:“汉东,你快去看看吧,你二叔昏倒了。” 张汉东虽对二叔没什么感情,但也不能看着他出事不管,忙走出来问:“他又怎么了?” 来人是个中年人,让他跟自己走,张汉东跟在他身后来到食堂的草棚,见一群人围着张庆山七嘴八舌地叫他。 张汉东挤进去问:“我二叔怎么了?” “他饿昏了。” 这个答案让张汉东诧异,人常说荒年饿不死厨子,怎么张庆山在大灶掌勺还能饿昏? 中年人苦笑着解释张汉东这才明白过来,还是官瘾惹的祸。 全村人都在一口锅里吃饭,所以厨子的活很难干,打饭总会有多有少,张庆山前面已经换了个好几个人,可是大家都不满意。 轮到张庆山打饭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先是给自己打一碗,放在灶台上,然后才开始打饭,谁要是觉得饭少不满意,行,他就拿自己的这碗跟那人换。 这样大家就没什么矛盾了。 为了不引起冲突,他每次给自己打饭的时候,都只打一点点,工地的矛盾算是勉强解决了,但是长期这样做,每天还要出河工,张庆山的身体早已经吃不消,今天终于饿昏了。 “你可真是个活菩萨。”张汉东埋怨一声,从包里掏出个烧饼,嚼碎了放他嘴里,他居然马上吃下去了,虽然很嫌弃这个亲叔叔,可还是又嚼了一口,他又吃下去,三口烧饼下肚,张庆山慢慢睁开眼睛。 张汉东把他扶起来,把剩下的烧饼递在他手上说:“你醒了?剩下的你自己能吃了吧?” 张庆山接过来,慢吞吞咬着,张汉东擦擦嘴,看着中年人讽刺说:“你们可真行,他自己不吃你们就不管了?” 中年人尴尬地说:“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 张汉东看着大家满脸菜色,叹了口气,让大黑把没吃完的烧鸡拿出来,见还剩下一个半,他对中年人说:“东西少人多,你把大家都叫过来分一分,这烧鸡大家都吃一口。” 张青松咽了咽口水说:“不分了吧,你自己花钱买的......” 张汉东说:“就冲着你们没让我哥饿着,这烧鸡你们就能吃,别客气了。” 其实不用中年人招呼,人群听张汉东说完就已经凑过来,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烧鸡不放,谁不想吃一口,张汉东把剩下的全交给中年人让他去分。 他也没心思应酬大家对他的恭维,低下头问:“二叔,饿得滋味怎么样?” 张庆山说:“我现在没事了,死不了。” 张汉东说:“在食堂做人公正是应该的,可是再公正也别把自己弄死了,要我看这个分饭的活八面不讨好,你还是别干了吧,得罪人也就罢了,再把自己饿死了。” 张庆山说:“我知道了。”不过顿了一下他又抬头说:“汉东,我看你包里还有烧饼,大家中午都没吃饱,不如...” 张汉东马上走开说:“饿死你算了。” 一会儿烧鸡分完了,大家吃了张汉东的烧鸡,齐声对张汉东齐表示感谢,张汉东说:“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大多都姓张,以后我哥还得跟大家一起干活,大家多照看点就行了。” 众人纷纷说是。 中年人说:“你不认识我吧,我是支书的兄弟,我叫张青松。” 张汉东叫了声叔然后问说:“叔,咱这工地还得干多久?” 张青松说:“以前每年都是干到腊月二十八才能回去,今年估计也早不了。” 张汉东看着人群里器宇轩昂的大黑叹了口气,到年二十八,至少还有一个半月的光景,每天干那么重的活,以后看来自己要常来给大哥送吃的才行。 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问说:“青松叔,我二叔是人来疯,整天想当官,总想奉献不管自己和家人死活,以后食堂的活能不能别让他干了?” 张青松苦笑说:“那肯定不行,已经换了多少人,就你二叔能干下去。”他想了想又说:“汉东你刚来可能误会了,没有人欺负你哥,我以后看着幸福他们,再敢对你说东道西我饶不了他。” 张汉东说:“叔,前面也是我太冲动了,你跟我向他们说声对不起。” 张青松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一定会把大黑平安带回村去。” 第45章 照人汤 两个孩子估计也是走惯了江湖的,也不知从哪里各自掏出一把二胡、竹板,当场给大家来了一段,他们破衣烂衫,表演起来脸上却充分自信,表演结束后群众热情鼓掌叫好,他们的爹嫌弃地说:"没吃饭呢,给我打起精神来。" 俩孩子齐声说:“一天没吃饭了,身上早没力气。” 他爹听完骂说:“吃吃吃,你们把我这身肉煮了吃算了。” 孩子说:“吃人肉犯法吧” 爷仨像说相声似的,村民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张汉东羡慕他们父子间的相处形式,虽然日子过得艰难,可也许这才是亲人间该有的样子。 张青山说:“行吧,就在我们这唱两天吧,规矩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 民间艺人在农村走江湖卖艺,三餐都是村里管,临走的时候,村里有人会带他们在村里收粮食,这就是表演的报酬。 至于大家给不给、给多少都不是强制的,村里还是厚道点的人家,唱书的表演结束来收粮食,村民多少都会给上一些。 张青山说:“今天晚上咱们正要开个忆苦思甜大会,等大会结束了,你们就开始说书。” 吃完饭,张汉东问家人说:“我要去村里开会,你们谁想去吗?” 周金枝见燕子举手说要去,她也学着举手说想去,彩凤说:“妈,你得帮我烧火呢,让燕子一起去吧。” 周金枝脸色顿时不高兴了,可是张汉东已经牵着燕子走进黑影中去没看到她的表情。 彩凤说:“妈,咱们还得干活挣钱呢。” 周金枝这才嗯了一声,坐下来慢慢烧火。 兄妹俩来到牛棚时,牛棚里已经挤满了男女老少,满仓大声叫他说:“汉东到这里来,给你留好位置了。” 牛棚里烧着火进来就感觉到一股暖意,生产队的牲口比人还要金贵,这里平时就是村里男人们爱来的地方。 饲养员是满仓的二大爷,抬眼对张汉东笑说:“燕子也来了,等会火堆里的红薯熟了分你一个。” 燕子乖乖答应一声,然后坐在火堆旁等着。 张汉东也忙感谢他,二大爷摆摆手,他才挤到满仓身边坐着,红霞娘就在旁边,一再对他赔礼红霞的不是。 张汉东说:“婶,没关系的。” 银瓶看不惯张汉东受大家欢迎,阴阳怪气地说:“呵呵,抖起来了,一个个的抢着拍马屁呢,哼,拍他马屁有什么用?” 大家都知道她的嘴坏没理她这茬,满仓对她没好气地说:“不会说话就把你的屁眼子闭上。” 满仓家兵强马壮,银瓶真不敢还嘴,小声嘀咕了几句大家也不管她。 牛屋里空气污浊,几十上百个人,牛屎牛尿加上抽旱烟的气味,爱干净的人可受不了。 但是不管你能不能忍,都得忍受这种味,忆苦思甜大会全村家家户户都要派代表参加。 大会还没开始,屋子里被分作了几个中心,每个中心谈论不同的话题,有人回忆在旧社会土匪下山抢粮,隔壁村反抗被全部烧光了,到冬天时那个村饿死了好多人;有的妇女说鬼子进村的时候,她们把锅灰抹满全身才保住自己的贞节。 这种热闹从前只是停留在张汉东的记忆里,如今再身临其境,身边人还是那些人,可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银瓶本来坐得好好的,可不知怎么一头牛忽然凑到她身边,舌头不停往她口袋里舔,她开始没注意,不耐烦地拍着牛脑袋骂它畜生让它走远点,可没想到,她的裤子布料太差劲,牛居然把她的裤子舔烂了,更可怕的是,从烂掉的地方滚出不少炒黄豆来。 大家先是看热闹,接着哈哈大笑,很快就有人嚷道:“那女人偷生产队的炒黄豆,怪不得老牛总舔她,原来是闻到她裤裆里藏的黄豆。” 张青山恼怒地吩咐民兵马上把银瓶绑起来,正愁今天的忆苦思甜大会典型不够呢,你自己凑上来也怪不了谁。 银瓶被强制站在台上,裤子烂了个大口子,白花花半条大腿露在外面,村里人指着她哈哈大笑,她毕竟是个年轻媳妇,捂住脸羞恼不行。 张青山一拍桌子大声说:“都闭嘴,大会开始了。” 第一个被推上来的典型叫张聋子,他被当成典型的原因说起来有些好笑,还是好几年前,全村才吃大食堂的时候,他盛了一碗捧着看呆了,照了没多会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正好公社干部也在场,好奇问他哭什么,他说他从碗里看见他娘了。 无意的一句话,给自己惹了滔天大祸。 公社干部敏锐的发现了这是问题的新动向,当场给他定下了罪名:悍然攻击公社大食堂的粥能照见人影,对大食堂不满,破坏国家建设,妄图与敌人里应外合...... 罪名归结为三个字:“照人汤。” 因为领导在场,村里人对他下手不轻,据说有人打到耳门子,当场就被打聋了,从此他的名字被人忘记了,大人小孩都叫他张聋子,只要开会就被拉上来当典型。 张聋子早就认命了,在群众的控诉声中,他上台就猛打自己的耳光说:“我是个坏东西,放着现在蜜里调油的好日子不过,一心想着过去的苦日子,大家千万要以我为戒...” “行了。”张青山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把银瓶给带上来,她裤子的破口好像被人故意撕得更大,白生生的大腿露到膝盖下面。 听着下面的哄堂大笑,她的彪劲发作,不耐烦的骂说:“笑,笑你们奶奶的腿,我饿就吃一口牲口草料又怎么啦,人难道还不如牲口?” 张青山用力一拍桌子说:“你不要避重就轻试图掩盖偷盗生产队财物的事实,大家说,这样的人我们要怎么办?” “让她承认错误,再罚她半年的工分。” “......” “撕烂她的裤子......”一个不合时宜的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张青山气得脸色铁青说:“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台下的群众哈哈大笑,愣是没人上来。 张青山发了一通无名火,闹剧一样的忆苦思甜大会终于结束了。 张汉东这才明白农村人为什么如此怀念这个年代,几十年后大家各过各的日子,像集体活动根本没有,后来物质生活虽然好了,但是人们精神生活贫瘠。 人还是群居动物,需要交流需要表达自己。 随后大鼓书就开始了,爷仨配合着说书的倒是很少见,三人唱的是《隋唐演义》,那个老爹上来便劝人行善积德:“人若行善能积德,人若作恶遭天谴。” 张聋子的任务完成了,也回到台下,对站在面前冷漠地抽着烟袋的中年妇女说:“今天我又没死......” 那妇女在地上磕了磕烟灰说:“我看着呢,回去吧。” 满仓神秘地说:“张聋子的女人,你以前没见过她几次是不是?” 这些人早已经从张汉东的记忆里消失了,现在出现,总有一种在台下看台上人演年代剧的错觉。 “确实没见过。” 满仓说:“她是个几女,平时几乎不出门,只有张聋子上台的时候她才会来,就在台下等着给他收尸......” 第46章 以后咱们都会好好的 能看出来,张聋子的女人年轻时长得很不错,年纪大概在四十多岁,同样是粗布衣裳,可穿在她身上就是和村里的妇女不同。 她站立的地方,莫名空出了一个圆,她是圆心,村里不管男女都离她远远的,她似乎也不在意众人的态度,扶着张聋子慢慢往牛屋外走。 张聋子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听不见的样子,但只要和她说话,不管她如何轻声细语,都能立刻做出反应,张汉东觉得他一定是在装聋。 见张汉东一直盯着两人看,满仓又说:“那也是可怜人,听说是家里有四个姐妹,小时候她爸抽大烟卖光了家里的东西,就琢磨着卖女儿,把大闺女卖给军官当小妾,卖的钱没多久又抽光了,她奶奶气得上吊死了。” “他爸又把当时才十五岁的她卖到窑子里,开始那女人不愿意接客,被皮鞭打个半死打服了,认命了。 解放后她被解救出来,自然不愿意去卖她的亲爹那,也不想见其他的姐妹,历尽磨难才来到咱们村,嫁给了张聋子。” 张聋子长相一般,可是对她很好,两人还抱养了个儿子,现在去河工工地了,要不是张聋子出事,她家日子本来还能说得过去。 原来小小的后湖村,也藏着这么多人间惨剧。 张聋子两口子没留下来听大鼓书,而是牵着手一起回家去了,张汉东想:“你们一定要忍住啊,要不了多久好日子就要来了。” 他低下头看燕子,见她的眼睛睁得老大,问说:“你困不困?” 燕子睁大着眼睛说:“哥,我不困呢,大鼓书真好听。”她可能还不懂大鼓书的内容,更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 张汉东约摸着大姐在家开始忙了,不想让她自己累着,就把燕子交给满仓说:“你乖乖跟满仓哥在这听一会书,困了就让他送你回家。” 满仓说:“不然我把她带我家,让她跟我妹妹住一晚吧。” “不用,她困了你就把她送回我家,我们反正都不睡觉。”说着他捏了捏燕子的小脸蛋,起身往外走,来到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只见牛屋里烟气蒸腾,二盏煤油灯的灯芯拨到最大,微弱的灯光映照着各种沧桑的面孔。 第47章 红霞 今天公园里的老主顾不知怎么,个个见了他都躲躲闪闪,完全不像平时对面包的追捧,剩了不少只好全送去春风茶楼,朱经理倒是很高兴,他家茶楼对面包的需求越来越大。 张汉东也没多想,以为小公园里的老人吃腻了,过几天他们还会继续来买,面包处理掉了,就在大街上四处找卖鱼的。 国营商店里的肉供不应求,鱼在商店里也要票不好买。 皖北县本地就产鲤鱼,当地也有专业的渔民,所以他想找那些渔民去买。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走了半个多小时,一个卖鱼的都没见到,满仓眼尖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对张汉东说:“你看那是不是秦老三?” 顺着他指引的方向张汉东也看过去,见果然是秦老三,他这回正和一群人说话,红霞站在他身边用布蒙着头,秦老三干瘦猥琐,满脸激动得跳着脚,像是跟那几个人吵架。 “秦老三怎么了?被人欺负了?”满仓对秦老三的遭遇喜闻乐见。 “走,看看去,他再不是东西咱们也不看着村里人被外人欺负。” 两人走近了些发现好像不是在吵架,于是就停下来躲在一旁偷听,红霞对张汉东有莫名的敌意,他不想触霉头。 “不行,这肯定不行,我家红霞虽然脸烧坏了,可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一百块指定不行,这点钱买酒才够我喝几天?” “这是......”满仓惊讶极了,秦老三说的什么话? “秦老三在卖闺女。” 得到小伙伴肯定的回答,满仓三观震碎,无法接受亲生父亲卖女儿这种旧社会才有的桥段发生在自己身边。 他问说:“为什么红霞会听他的话?她最厉害了。”张汉东摇头,红霞脾气古怪,无法理解这样的人真实想法。 “你觉得秦老三要把闺女卖给他们这些人里面的谁?”满仓只能用不停说话,来抵御内心的惊愕,他并不需要张汉东的答案。 买主其实很好分辨,人群里有个三十多岁的瘸子,脸色黑红黑红的,总在偷偷看红霞,脸看得黑红黑红的。 秦老三和对方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最后商定了价钱一百六十块。 一个中年妇女说:“行,价钱我们答应了,人现在能看了吧。” 秦老三还不同意,伸手表示人不能白看,必须要定金才行,中年妇女不满地说:“你闺女是金子做的吗?看一眼还要钱?” 但是瘸子却爽快掏了钱,秦老三眉开眼笑接过钱来,不顾闺女的躲闪,掀开了她头上的布。 张汉东这才看到红霞的样子,头发被烧得只剩下几小丛,脸上的皮肤烧出一个个鼓起的包,连在一起的模样就像电影里的鬼,十分狰狞。 中年妇女被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我的妈呀,鬼是啥样她是啥样,这人我们不买了。” 秦老三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甩手说:“你想反悔,你们走吧,反正定金不退。” 红霞慌忙用布把自己盖起来,小声啜泣起来。 中年妇女怒道:“什么叫反悔,你可没说你闺女长得跟鬼一样......”两方撕扯了半响都不愿意让步,事情眼看陷入了僵局,那个瘸子忽然说话了:“姑姑,你不要这样说她,她也是个可怜人。” 红霞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中年妇女说:“强子,你千万不能糊涂,跟鬼一样的人过一辈子,三更半夜再把自己吓死...” 那个强子看向红霞说:“我是个瘸子,家里条件也不好,只要你不嫌弃我,咱们就一起过日子,你要是看不上我,那二十块钱我也不要了,你拿着去瞧病吧,兴许脸还能治好。” 中年妇女急忙扯瘸子的衣裳,瘸子明亮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红霞。 秦老三眼前一亮说:“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别后悔。” 他高兴地捏着钱,回头对红霞说:“红霞,你看爹给你找了个多好的男人,你烧成这样他都不嫌弃你,你嫁过去了以后可得好好孝敬我。” 中年妇女还在愤恨不平说:“快把钱还给我们,你别想把一个鬼赖上我家强子。” 张汉东此刻代入了自己的无赖亲爹,立刻从角落里冲出来,大声呵斥秦老三说:“秦老三,你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满仓在身后拽他让他别多事,可这时候小伙伴已经冲出去了,他也只好跟着走出来。 张汉东的手指指着瘸子几个说:“买卖人口,你们这是犯法知道不知道?” 秦老三怒不可遏地说:“怎么哪里都有你,我家的事要你操什么心,狗东西你给我滚开,这里没你事,” “秦老三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拉你去派出所走一趟,让大家都来看看卖亲闺女的人长什么鸟样。” 张汉东的怒火越来越猛,一把扯开强子和红霞拉着的手说:“你给我松开,你想跟她过,红霞还不一定愿意跟你呢,只要她不愿意,今天谁也不能把她带走。” 红霞忽然奋力甩开他的手说:“张汉东,你以为你是谁,你给我放开,我的事不要你管,是我自己愿意跟强子哥走的。” 中年妇女说道:“你听见了,还不赶紧让开。” 张汉东用失望地眼神看着红霞,心中却在想:“今天就算是我给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秦老三却说:“汉东,我知道你们一起长大,像亲兄妹一样,可我是红霞的亲爹,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呀,红霞烧伤治病要花好多钱,我只能帮她找个好人家给她治伤。” 他心里很慌,说话也像个人了,其实是害怕张汉东回村把他的事抖出来。 红霞说:“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强子哥你别理他,咱们走。” 他们这群人连秦老三都没招呼直接走了。满仓拽着张汉东不让追过去说:“她自己愿意去的,你别管了。” 秦老三笑呵呵看着那群人带闺女走了,忽然放低了声音哀求说:“汉东,满仓,红霞的事回村求你们不要跟大家说,我为了闺女的伤只能这样做......” 张汉东讥讽说:“只能哪样,把闺女卖给外地人能多换点钱喝酒是吧。”秦老三的眼睛又竖起来。 满仓说:“你不要瞪眼,没人不想管你家的破事。” 张汉东推开满仓自顾朝着红霞的反方向走了, 满仓追上去说:“这是人家自己的事,你别管了,这家人愿意帮红霞治伤,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第48章 捡软柿子捏 因为红霞和张汉东的重生有关,他总是下意识地想帮她,虽然红霞对他的帮助很不屑。 他茫然走了几条街,才终于想通了,秦老三和他爹张庆海一样都不是东西,他把红霞的遭遇代入了自己姐妹,总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想通了也就放松下来,终于在街角遇到两个卖鱼的,买了五条条最大的,随手给满仓两条,满仓早就接受了自己小弟的身份,大哥给什么就要什么,心里无压力。 两人又去当地的烧鸡老店买了烧鸡准备回家,却吃惊地听到,马路上居然有人在高声叫卖面包,他立刻停下来脚步。 满仓也被惊到了,两人不由自主走过去看着摆在面前的面包,外观做得像模像样,直到一声讥讽的笑忽然传来,两人这才抬头看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人赫然是他的死对头--黄敏。 黄敏像是不认识他们一样问:“怎么样,看了这么久,不买一些回去尝尝?” 黄敏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小伙子,满仓脱口而出问:“你怎么也卖面包,你的面包是哪来的?” 黄敏慢条斯理地说:“偷的抢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买,多少钱一个。” “一块。”黄敏不慌不忙地说,满仓不满地说:“这么贵,你抢钱呢。” “你们不是抢了很长时间了吗?”黄敏耐心很好,像是说什么都不生气。 虽然很贵,张汉东还是掏钱买了一个,黄敏给挑了个品相最差的,递过来挑衅地看着他。张汉东也不在意,接过来尝了一口眉头就舒展开来。 虽然外观有点像,可是口感要差多了,他把面包递给满仓。 满仓拿着却不吃,恶狠狠看着黄敏,黄敏说:“其实我们的面包只卖四毛,可我就是要卖给你一块。” 张汉东呵呵干笑对黄敏说:“面包不错。”他这时候才猛然想起,小公园里的老人为什么都不买自己的面包了,黄敏肯定一早就去过,还比照着自家面包价钱只卖四毛,价钱便宜一毛钱,老人肯定买他的了。 黄敏这狗东西又在摘自己的桃子,但他表面不动声色,招呼满仓直接走了。 黄敏一直在等他发火,却没想到张汉东尝过自己的面包居然就走了,他不甘心地站起来说:“姓张的别装得像没事人似的,以后你在哪卖我就在哪卖,卖得还比你便宜,让你一个都卖不出去。” 第49章 闹鬼 银瓶一家都是女人,天然的弱者,张汉东这话一出,马上有村里人站出来指责他不应该这样不该那样。 张汉东冷笑说:“刚才银瓶欺负七岁孩子的时候,你们可没谁站出来为我家燕子主持公道,但凡当时有人为燕子说一句话,我都不会这样做。” 所有人立刻闭嘴,他们又不瞎。 张学文夫妻坚定地站在他这边说话:“就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人群里萍婶觉得没脸,抬手狠狠给小闺女一巴掌说:“以后你就给我在家干活,少出来给我惹事。”她扭着大哭的闺女的耳朵,转身回了家。 她是最尴尬的,事情因为她家闺女而起,刚才银瓶闹事的时候,没帮燕子他们说话,丫头是她最疼的孩子,打在脸上疼在当妈的心里。 四爷爷说:“燕子受委屈了。” 舆论飞快发生了改变,村民把矛头对准了银瓶,张泥鳅用商量的语气说:“汉东,还是赶紧找孩子要紧,你让她走吧。” “我今天晚回来一会,她们能把燕子全吃了,他孩子是人,我家人就无关紧要是不是?” 燕子靠在哥哥身边,身体在轻微的颤抖,张汉东心疼地抱住她说:“不怕,不怕呀。” 燕子却说:“有哥哥在,我一点都不怕的。” 她的样子终于让村里人生了恻隐之心,这种事不摊到谁身上谁都不会觉得疼,换成是他们,估计比张汉东做得还要过分。 张泥鳅终于说:“银瓶,看看你这是办的什么事,快跟燕子说句对不起,大家才好帮你去找狗蛋。”张汉东沉着脸拦着不让走,他只好出来做和事佬。 银瓶只是大声哭着,不愿意开口,她那婆婆更是继续恶毒咒骂,她不提名道姓,看热闹的都觉得她在骂自己,这让村民不满起来。 张泥鳅不耐烦地说:“够了,你再这样我们大家都走了,没人管你的破事,孩子你们自己找去吧。” 银瓶没说话,那老太婆立刻停止了咒骂,小跑着扑腾跪在张汉东面前,啪啪磕头双手不停打自己的脸说:“都是我不好,那小子你别生我的气,别让大家骂我。” 张汉东不满地说:“你这是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让别人骂你了,你赶紧走吧,我可惹不起你。” 张泥鳅这才招呼几个妇女把他们婆媳俩半拖半拉走出去。 张汉东对彩凤说:“姐你别去了,把自行车上的东西收一收,我跟大家一起找孩子。” 彩凤一个字没多说,催促说:“你赶紧去吧。” 众人这才看见崭新的自行车,七嘴八舌的问他,不过张汉东现在哪还有显摆的想法,随口敷衍几句,问银瓶说:“狗蛋在哪玩捉迷藏的?” 银瓶还不想理他,可是张泥鳅没好气地说:“问你话呢,你不说大家怎么帮你找孩子?” “就在村后的麦场上,我找过好几遍了,河边也去找了都没有......”终究是舔犊情深,银瓶说着说着就哭了,张汉东说:“大家分头找吧,草垛,废宅子,苹果园梨园都出去找找看。” 所有人都放弃了大人之间的恩怨,四散分开帮着找孩子去了。 可是大家把村里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又凑在一起商议该去哪找,就在这时,张泥鳅的小儿子急匆匆跑来说:“爸,你快去看看我爷吧,他吓晕过去了。” 张泥鳅说:“怎么回事,怎么吓着的?” “我也不知道,他在院子里死活不愿意进屋,说咱家里有鬼,家里的祖宗怪罪咱们不孝顺......” 话说得七八糟,张泥鳅听得心急火燎对村民说:“我先回去看看,你们接着找孩子。” 张汉东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张泥鳅的家大门朝北,在高坡上,穿过一道窄窄的门,走进去豁然开朗,他爹张道善老人像只老蛤蟆一样,趴在门口往屋里探头探脑地看。 听见外面的动静,张道善马上站起来扯着儿子的棉袄哭说:“泥鳅呀,咱家的祖宗怪我没用呀,清明十五就烧了两刀火纸,钱不够花呀,他们现在找我来了......” 张泥鳅说:“爹你别急,到底怎么了你说。” 张道善指着屋里的棺材说:“他们都在我的寿材里呢,刚才还在寿材里跟我说话。” 张泥鳅的儿子说:“爹,我爷爷的棺材一个劲地响,里面还有挠木头的声音,我爷爷就说老祖宗来找他了,哭得不行。” 第50章 原来不是祖宗显灵 在棺材里躺着的,居然是全村人都在寻找的银瓶的儿子狗蛋。 他这会嗓子早已经哑了说不出话来,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难怪刚才在棺材里半天不出声。 张汉东把孩子抱出来,对一直还在磕头的张泥鳅说:“别磕了,快看看你家来的祖宗是谁。”一边又让张泥鳅的孩子赶紧端碗水过来。 张泥鳅抬头见是狗蛋,噗嗤笑了说:“你这小东西今天算是占够你爷爷我的便宜了。” 又对张汉东说:“差点被这小东西吓死,傻小子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抱过去给他娘说一声,再晚就要闹出人命了。” 张汉东接过水给孩子喂下去,抱着他缓了一会儿。 狗蛋这回才有力气了,忽然哇地大哭起来,抱住张汉东的脖子不放说:“呜呜呜,我跳进棺材里,谁知道盖子就合上了,叫半天嗓子喊哑了,都没人来救我,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在里面了呢。” 张道善吓得忙说:“可不敢可不敢,这是我的宝贝,不能给你。”他见到棺材里是狗蛋时,眼神里闪过一丝遗憾的神色,原来不是祖宗显灵。 张泥鳅说:“爹,孩子胡说你还胡说,你快进屋歇着去吧。” 老人却不愿意走,抓着张泥鳅的袖子说:“泥鳅,你答应咱家祖宗的事千万要做到呀,说不定是咱家祖宗借着孩子的口跟咱们说话,你可别说完就忘了不当回事,祖宗会怪罪的。” 张泥鳅说:“爹,你可真是我亲爹,我记住了,就是我想省钱,有你天天盯着我,也不敢忘呀。” 狗蛋趴在张汉东肩上说:“叔,我饿了。” 张汉东给了他屁股来一下说:“臭小子你把大家折腾坏了,饿了也得等我把你送回家再说,到时候再给你吃好吃的,藏猫猫藏到棺材里,你这小东西是怎么想的?” 狗蛋说:“我觉得只要我藏那里面,一定没有人能找到我。” 张汉东哭笑不得:“你藏这里,谁能想得到。”不过也不能跟孩子生气,扛起他来一路小跑,边跑边大声嚷嚷:“找到狗蛋了,找到狗蛋了,谁看到银瓶让她回家,我这就把他送家去。” 村民见状也跟在身后,七嘴八舌的问张汉东在哪找到的。 大家听说在棺材里找到的孩子,都忍不住笑起来,狗蛋的小脸苍白,来到家门口就大声叫妈,老太婆从屋里走出来,接过狗蛋亲个没够:“宝贝心肝呀,你这是去哪了,你要是出事奶奶我可怎么活哟。” 张汉东说:“别总抱着亲了,做点有用的,孩子半天没吃饭饿坏了,快给他弄点吃的。” 老太婆也顾不上他说话不好听,连连拍着自己的脑袋说:“对对对,我也是老糊涂了,我的乖孙一定饿坏了,等着奶给你弄好吃的。” 狗蛋趁机提出要求说:“奶,我要吃鸡蛋饼。” 银瓶的哭腔从外面传来:“你还有脸要吃鸡蛋饼,干脆打死你算了。”她大声骂着,冲进来后却抱着狗蛋眼泪直流。 张汉东见没人注意自己,功成身退慢慢走出狗蛋家,到家见彩凤正在收拾鲤鱼,听说狗蛋找到了彩凤也松了口气,这孩子一点不像他妈,很乖很招人疼。 进屋见周金枝和燕子两人每人抱着块鸡肉在啃,见他进来两人齐刷刷把手里的鸡肉递过来说:“给你吃。” 张汉东笑着摆手说:“我不饿,你们吃吧。” 他见周金枝吃的是鸡脖子,燕子吃的却是鸡腿,就问说:“妈,还有条鸡腿呢你怎么不吃” 周金枝忙摆手说:“我吃鸡头就行,鸡头好吃。” 燕子睁大着眼睛说:“妈说不喜欢吃鸡腿呢。”张汉东听得心里发酸,周金枝其实有些贪吃,但是只要是好东西,她都舍不得吃,都想留给她的孩子。 他对周金枝说:“妈,你也试试鸡腿,鸡腿也好吃。”周金枝笑着接过来,和燕子两人像两个孩子吃的满脸是油。 张汉东提着两条鲤鱼给张学文送去,这本就是答应满仓的,张学文两口子帮着找孩子也才到家,递过来大烟袋让他抽, 张汉东只要在村里基本带着烟,虽然他自己不怎么抽,随手把自己的一盒过滤嘴纸烟递过去,张学文笑了说:“我这是占你便宜了。” 满仓娘说:“汉东还拿来两条大鲤鱼呢,咱们占他的便宜还少吗?” 第51章 互帮互助 满仓一直到天擦黑才回来,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张汉东就知道黄敏的面包卖得不好。 果然满仓喝了口水说:“那狗东西从你走后换了好几个地方,一天都没卖出去几个,天快黑了价钱降到二毛钱,还是没人买。” 张汉东却没有满表现出满仓想看到的高兴表情,反而愤愤骂了一声说:“这狗日的,不是祸害人吗,他这样卖,咱们明天怎么办?” 虽然口感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但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代,很多人吃不饱饭呢,大家还没到追求口感不顾价钱的时候。 恶性竞争的结果只能是降价。 满仓开始没想到这些,听了张汉东的话不禁担心起来又说:“对了,还有呢。”他愤恨得说:“那狗日的也知道春风茶楼要咱们的货,下午他也跑去茶楼推销了。” 这句话让张汉东警惕起来,黄敏得是多恨自己呀,分明是要把他们的后路全给抄了的架势,茶楼是他家面包在县里积累口碑的市场,要是被黄敏破坏了,前期的路算是白铺了:“茶楼要他们的货了吗?” “朱经理尝了他们的面包,说不好吃没要......” 满仓说完又对张汉东说:“你在担心什么呢,茶楼没要他们的货呀,而且黄敏的面包也不好卖,要我看他撑不了几天就做不下去了。” “他做不下去咱们管不了,但是咱们是一定要做下去的,今天少做一些,小公园那批老人,我看明天他们是不会再买咱们的货了。” 茶楼和小公园不同,茶楼是休闲的地方,全县消费最高的场所,这年头能去的起茶楼的都是有钱人,对口感有一定的追求;小公园的老人不一样,为一根菜都能斤斤计较,黄敏的面包便宜那么多,才去第一次,这些老人就马上抛弃了自己。 费尽周折才打开的销路,桃子居然让黄敏摘去,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得逞。 公园那批老人对面包的需求一直很大,加上这些天张汉东一直有意控制着销量,保持饥饿营销的高冷状态,只要做出来送到那里就是钱,黄敏突然杀进来,破坏了他的计划。 “不会吧?”满仓被吓了一跳,接着迟疑着说:“汉东,你给我的太多了,不然少给一些?” 张汉东没好气地说:“你少胡思乱想,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早就知道这独家生意不会做太久,既然他想来掺一脚,那就跟他好好玩玩。” 满仓不知道小伙伴如何解决这次困局,但是对他很佩服,自忖今天换成自己,早就急得团团转了。 黄敏站出来恶意竞争,张汉东其实没有多紧张,毕竟他是重生者,哪怕是面包这个行当里可做的文章也多的很,更何况,每天在赚钱的生意是不能轻易放弃的。 正想着事情,萍婶和她丈夫张向阳走进来,张向阳手里提着二只甲鱼和五六只螃蟹,进来就扔给张汉东说:“昨天在南塘抓的狼亢东西,给你尝尝鲜。” 彩凤看向张汉东,主动退到身后,让弟弟来处理。 这种野生甲鱼,放到十几年后价钱能上天,但是现在和螃蟹一样,都是不值钱的野物,城里人不吃,农村人抓了也是自己煮来吃的穷人食物,据说六七十年代海城的穷人没饭吃,每天就是靠着嗦螺大闸蟹艰难度日的。云九小说 张汉东说:“叔,婶,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萍婶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这孩子跟我还客气。”张汉东接受了礼物,说明不会再生她的气,都是邻居她不想闹得大家不好看。 彩凤却对张向阳亲自过来大为震撼,以前他们被人欺负了,别说登门赔礼道歉了,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一家人关起门来舔伤口,张向阳这个村里的大能人提着东西来了,她觉得很有面子。 这一切都是弟弟给家里带来的变化,感觉可真好呀。 张向阳走到土窑前绕着圈看,边看边啧啧称奇说:“汉东你就是拿这丑东西居然做面包的吗?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在书上看到有人这样做,就试了试,没想到还成功了。” 张向阳竖对他起了大拇指。 萍婶推了推自家男人,张向阳这才改口说:“汉东,咱们都是邻居,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不懂事,你婶子不会办事,我来替她们向你赔个礼。” 张汉东很喜欢他直来直去的性子,就说:“今天这事跟萍婶没关系,都是银瓶不好,萍婶和你以前很照顾我们,这些人情我都记着哩,咱们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赔礼,不需要。” 张向阳是大能人,村里数他家日子过的好,平时逮鱼摸虾,找机会也会坑蒙拐骗,但是有一条,村里人有事求他,只要他能帮上忙,就会毫不犹豫地帮忙,颇有侠义之气。 张向阳表扬说:“汉东这孩子大气,以后有什么用的着的地方跟我说一声就行。” 张汉东笑着递过一根烟说:“我知道,以前你们帮我们的难道少了吗?” 彩凤从屋里拿出二个面包来包好交给萍婶和张向阳说:“叔婶,一直该给你们送去尝尝的,但是以前都是半夜做好,做好汉东就带走了,今天才做的,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张向阳嫌弃地说:“我是大男人,这东西哪是给我的,你们留着卖吧。” 张汉东笑着说:“尝个鲜吧,叔你走南闯北见识多,吃完给我提点意见。” 萍婶是吃过的,张向阳吃了一口惊讶地说:“这东西做得很好哎,我这阵子牙疼,什么都咬不动,咬这个不费劲。” 张汉东说:“你喜欢吃呀,姐你再拿几个,让萍婶带回去给丫头他们尝尝。” 萍婶慌忙推辞,张汉东说:“都是自己做的,婶子你要是不收,就把这些甲鱼和螃蟹都拿回去?” 张向阳说:“行,走的时候我拿走。”他发话了萍婶也就不吱声了,他又走向张汉东的新自行车说:“这东西好,以后你进城方便多了。” 正说着话,四爷爷扛着两个柳编篓子走进来说:“汉东,你要的家伙我给你送来了,试试看合不合用?” 二八大杠可不是看看的,七十年代可是重要的生产力,以后进城他和满仓不用靠两条腿走路了。 第52章 白热化的竞争 第二天货少,没用四爷爷编的柳条筐,兄弟俩骑着一辆车进城,有车就能多睡一个多小时,为了抢在黄敏前面,他们先是去了小公园里那里。 果然情况和张汉东猜想的差不多,今天虽然比昨天要好些,有几个老人来买,但也不过是卖了四十多个就没人再要了。 反倒是黄敏也很快出现在对面,摆好他的货,和张汉东当面锣对面鼓的竞争。 和顾客混的太熟,是做生意的大忌,张汉东前面和小公园的老人混地太熟,现在尝到了恶果,老人们根本不顾及他幽怨的表情,直接照着黄敏的摊子就过去了,把渣男渣女本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话说回来,他赚老人的钱,本来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就这样你三个,他五个的卖着,张汉东能清楚地算出来,黄敏短短的时间卖掉了一百来个,比他们多了一倍还多,满仓气得脸色铁青。 桂芬奶奶是张汉东的忠实拥趸,愤愤不平地在他身边说:“小张,他们太不像话了,没有你的面包,哪有他们现在的好身体,哼,一个两个的都是没良心的坏人。” 这话让张汉东仅有的良心受到强烈谴责,面包包治百病这谣言就是他散布出来的,一直到现在,桂芬奶奶这位淳朴的老人都对面包的治病功效坚信不疑。 “他家的面包难吃死了,哪有小张的好吃,要我看,吃他家的面包就是白花钱,有他们后悔的时候。”桂芬奶奶的忠实舔狗一号马上附和。 舔狗二号说:“就是,小张以后他们想买你的,你也别卖他们。” 张汉东想:只要他们想要,我怎么可能不卖呢,挣钱还有个够吗? 他做出很大气地模样说:“爷爷奶奶你别为我气坏身体不值当的,人家想买谁的就买谁的,至于有没有用吃几天就知道了,不管买我们谁的面包,只要大家吃了身体好我就高兴。” “还是小张你人厚道。”桂芬奶奶厚道地表扬他。 舔狗一号说:“要是小张你也卖四毛钱一个,他们那些人肯定还买你的。” 张汉东自然不能轻易降价,这是顾客信任度的问题,如果随口就降价,大家肯定以为他的利润很高,再忠实的客户也会觉得以前他挣了自己的黑心钱,心里很不舒服。 他苦笑着对老人说:“这肯定不行,我这面包,从工厂拿货价就高,根本不挣钱的,降价的话我就没法卖了。” 满仓觉得他要向小伙伴好好学学才行,说瞎话眼睛都不眨的。 几个老客户听完一起点头,张汉东这样说他们心里果然好受了些,小张果然是厚道人,不挣钱整天跑来做好人好事,大好人呀。 眼看着在小公园已经没有了客人,张汉东和满仓收拾东西准备把剩下的二百多个送去春风茶楼。 黄敏却忽然来到两人身边,讥讽地说:“姓张的,自行车都买了,呵呵,钱花的太早了吧,以后我天天来,你在小公园一个面包都卖不出去,看你怎么办?” 张汉东见他得意的样子,没生气反而笑了说:“行,这才是开始,咱们走着瞧。” 黄敏见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也不禁疑惑起来,小公园市场被自己霸占了,他怎么一点都不担心,难道还有别的销售渠道? 他不知道张汉东这会正在心里大骂:“妈的,不是说这年头做生意容易吗,哪里容易了,竞争都是面对面赤裸裸的,弄不好还要动手打得血头血脸的。” 对了,黄敏今天的面包价钱又降了,卖三毛钱一个。 张汉东并没有先去茶楼,而是先到张蕙兰家,张蕙兰正准备去上班,见他来了问说:“汉东你们没吃饭吧,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张汉东说:“姑,你别麻烦了,我们吃过饭来的,我姑父在家吗?” 张蕙兰说:“在家在家,那我不管你了,你自己进去吧。” 赵石军在屋里对他招手说:“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到了,都在屋里呢。” 张汉东心中大喜,忙跑进屋见桌上摆着几个瓶子。 赵石军说:“只找到叶绿素、叶黄素、红曲红,高粱红这些,巧克力倒是不少,那一罐子都是,商店的同志说,等几天还会多一些新货,到时候我再拿给你。” 张汉东如获至宝说:“有这些暂时就够了,姑父这些花了多少钱?” 赵石军听他又问价钱,板起脸批评他没把自己当一家人,张汉东虚心接受批评,赵石军才又说:“你说今天要做制作什么生日蛋糕,东西我也给你准备齐了,你现在开始做吧。” 第53章 又买自行车了 用产业升级的套路,毫无悬念地打败跟风的敌人,张汉东看着朱经理像撵猪狗一样催黄敏离开,扭头来时早已换了张热情洋溢的脸,邀请张汉东去茶楼商量供应蛋糕的细节。 截然不同的两张脸换得无比自如。 张汉东看向黄敏故意说:“朱经理,你们是在忙吧,不然先等你们的事办完?” 黄敏心中暗骂:“狗东西,说什么风凉话,你只要晚一分钟来,老子就把蛋糕卖掉了。” 朱经理说:“不用,我也是给黄科长的面子上,才买他百来个,哪天买都一样。”他根本没想过他不要的这些,黄敏要怎么处理? 张汉东看着狼狈的黄敏,心里乐开了花,忽然想到朱经理才提起的黄科长,觉得应该弄清楚黄科长是哪路神仙,装作很为对方考虑的样子说:“朱经理,黄科长是什么单位的,咱们这样得罪他没必要吧?” 朱经理说:“不要紧,老黄是县土管科的,我是看同学的面子才买他一些,不说他了。” 人都上门了,还让人回去,说明这同学关系也寻常,估计对自己的将来的生意影响不大,张汉东顿时松了口气。 黄敏愤恨地看着他们几人走进茶楼,只好带着他的货继续找地方去叫卖,在小公园取得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 朱经理进屋居然给他俩每人砌了杯龙井,看张汉东打开带来的包装精美的盒子,惊喜地说:“我本来还在发愁,商业局王局长正好要过五十五大寿不知道送什么,这个寿桃蛋糕正好合适,小同志,你真是解决了我的大麻烦呀。” 他停了停忽然又说:“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送货这么久,连个名字都不配留下。 他这时候哪有跟人计较的资格,笑呵呵说:“我找张汉东,朱经理你叫我小张就行,这东西你能喜欢,我很高兴啊,” 蛋糕统一做得都是十寸的,实在不算小。 朱经理又问蛋糕的价格,张汉东说:“蛋糕都是单层十寸大的,四十九块,如果需要还有双层、三层的,不过价钱就要另算。” 第54章 面子 满仓有了自行车后,在城里再也呆不住,吞吞吐吐问在城里还有没有什么事?张汉东善解人意地笑说:“走吧,让你回去好好显摆显摆。” 但老天爷好像总爱开玩笑,这次又没能炫耀成功。 两人骑着自行车还没进村,就听见里面鼓乐喧天,原来是村里的文艺宣传队穿着戏服在大路上巡游表演节目。 阵势真不小,宣传队全都披挂整齐还上了妆,边走边唱,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要这样乐呵。 他指着背后插着四根大旗的武将打扮的人问满仓说:“那是不是你爹?”满仓不屑地说:“年纪一把了,就爱唱大戏。” 宣传队后面是张青山,正陪着几个干部模样的人说话。 满仓说中间的那个是公社大领导,大领导见了他们指着他们说:“老张,这俩年轻人是你们村的吧,你还跟我叫苦要救济粮,这不是胡闹吗?老百姓自行车都骑上了,还用得着公社救济?” 张汉东一听不好,他虽然不愁吃喝了,可村上开会统计受困户的时候,村里缺粮的就有二十多家,要是因为他买自行车害村里人领不到救济粮,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他慌忙跳下自行车恭敬的说:“领导,这自行车是我家亲戚的,骑两天还要给人家送回去,我们可买不起?” 他说完这句话,张青山的脸色这才放松下来说:“就是,俩臭小子爱玩。”说完板起脸训斥张汉东说:“玩两天赶紧给人家送回去,弄坏了你们赔不起。” 张汉东连连点头说是。 公社领导笑呵呵说:“以后大家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家家都能买得起自行车。” 张青山怪叫着说:“我们乡下人哪敢想那么好哟。”在领导面前,他也不像平时严肃。 麻烦算是被糊弄过去了,张汉东后背直冒冷汗,买个自行车真要害得全村丢了救济粮,那可真是完蛋了,满仓吓地不敢吭声。 领导说:“行,老张你就别送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大家快走吧。”他说完身边的工作人员说:“领导,老田不知道在哪,您稍等一下我去找找。” 张青山身边的一个妇女说:“刘干事,我刚才看见田领导往东边去了,我们这就派人去找。” 张汉东和满仓见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推着自行车灰溜溜想回家,但是忽然听见东边有争吵声传来。 刘干事听了一下说:“咦,是老田的声音,他怎么和人吵起来了,快去看看。” 大家忙朝争吵声的方向去找,张汉东放下自行车也凑过去看,就看到一个小孩倒在地上大哭,干部模样的人正和一个老头面对面吵着什么。 张汉东心里咯噔一下,因为那个老头是四爷爷,老头平时慈眉善目,处处与人为善,这会却眼角带泪,倔强地站在姓田的面前一副不愿意低头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 公社领导远远就说:“老田,你跟老乡说什么呢?” 老田说:“领导,你不知道这个老头多可恶,真是气死我了。” 张青山说:“田领导您别生气,张老四脾气倔,他要是惹您不高兴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老田说:“今天我们这么多公社领导为你这样的人专门走这一趟,真是太不值当的。” 张青山说:“领导,你消消气,张老四,领导们专门从县里把你孙子送回来,你就是这样报答领导的。” 张汉东这才知道哭着的孩子是福娃,四爷爷的孙子。 公社领导今天是来送福娃回来的,几年前张老四身体不好觉得养不活福娃,就托张青山帮忙,把福娃送去了城里的福利院,想给孩子找个能活命的地方。 现在村里人口能勉强不饿肚子了,福利院就把福娃送回来,毕竟少一个孩子,一年就能省出不少粮食。 福娃到村里就往家里跑,张老四见到孙子很高兴,但是爷俩说了一会,他就觉得肚子不舒服,他家是没有厕所的,都是在院子里拉了再铲出去。 但这次他才蹲下,老田就到门口了,福娃在门口大声咳嗽一声说:“哎哎哎......” 走在前面的人狠狠瞪他一眼继续往屋里走,老田怒斥福娃说:“你哎个啥,你家不能来还是怎么的?” 福娃不好意思说爷爷在屋里屙屎,却不敢再咳嗽提醒爷爷了。 四爷爷在里面也听见人来了,但是年纪大的人反应慢,而且正拉到一半也停不下来,老田走进院子就看见他的老屁股上拉了一半的屎,顿时气得怒火攻心。 四爷爷这时候也不管屁股擦没擦了,提着裤子栓裤腰带,尴尬地招呼说:“田领导,您来了。” 老田明明前面才跟他亲切说过话,这回却像不认识一样,冷冷地后退几步,嫌弃地说:“你叫个啥?” 一起来的那人说:“领导,他是张老四呀,今天咱们送回来的福娃的爷爷。” 老田瞪了他一眼,又问四爷爷说:“你刚才在做什么?” 四爷爷羞愧难当地说:“没...没做啥哩。” “你胡扯。”老田大声呵斥一声又说:“我问你你刚才在做啥?” 四爷爷本来就没拉完,被他一吓,顿时屎尿横流,但他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小心翼翼,抬起头问说:“你非要问我做什么,那我告诉你,我就是屙个屎,你刚才不是也看见我的腚了?” 老田正因为看见老头屙屎的画面恶心坏了,怒冲冲说:“你还敢犟嘴?真是倚老卖老不要脸。” 四爷爷身上传来一股难闻的屎尿气味,他脸上的恭敬全部消失,平静地说:“我不要脸,我犟嘴?再怎么着我也活了六十多岁,你在家跟你家先人也是这样说话?” 福娃见爷爷和人吵起来,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老田说:“张老四,你简直无法无天,我们专门为你送孙子回来,你当着我的面屙屎,就是诚心往公社领导脸上抹屎呀,我今天说什么都饶不了你。” 不愧是领导干部,扣屎盆子的本领很顺手,他说着冲过来朝着四爷爷的后腰踢了一脚。 四爷爷被他踢倒在地,老头趴在地上忽然发狠起来:“田世民,今天你不踢死我,我就是你养的,反正我早就活够了,你打死我吧。” 张汉东众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对公社领导大声说:“姓田的要打死人了,你们管不管?” 跟张青山进来的领导也大吃一惊说:“田世民,你给我住腿,你看你还有半点领导干部的样子吗?” 第55章 犯了什么忌讳 虽然领导发话了,老田还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大声嚷道:“他往我脸上拉屎,就是往咱们公社全体领导头上拉屎,你们不管我管。”他说着还要继续踢打毫无还手之力的张老四。 张汉东见他像是和四爷爷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忙站在张老四前面奋力推开发疯地老田,但他也不敢对老田这个干部动手,只是不断威胁说:“你别过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领导再也忍不住了说:“像什么样子,快把田世民给我拖出去。?” 连名带姓一起叫出来,老田一听呆住了,被随行人员推推桑桑推出门外,出来却看见领导早已经走远了,大家知道领导今天肯定是生气了,张青山挥手让鼓乐声停了,在场这么多人都不敢出声。 民不与官斗,这句以前听来无感的话,如今细想起来让人浑身冰凉,果然是民不与官斗呀,虽然只是基层组织的副职,官威也震慑得全村村民瑟瑟发抖。 公社的人把老田扔在路上,都追着领导走了,至于老田楞了半响,也追着他们走了。 张汉东问支书说:“青山叔,咱们就看着姓田的欺负人不管吗?” 张青山的脸阴沉得吓人,没理他却挥手说:“都散了吧。” 村民却都不走。 张青山回头来看张老四,大家听他把经过说了一遍,一个妇女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呀,什么时候不能屙,非要在领导来的时候屙,难道真是老得憋不住皮燕子?” 张汉东说:“你说得是不是人话,你也有老的管不住屎尿的一天,老话说管天管地管不住别人屙屎放屁,四爷爷在自己家里拉屎招谁惹谁了,我看那个姓田的就是个神经病。” 张青山冷冷瞪着他说:“今天就你能,数你跳的欢,回头跟你算账,有自行车了不起是不是,这几天你要是敢再骑出去,我给你劈了当柴火烧,全村人都靠救济粮过冬,你敢坏了大家的好事,把你剁了也不够村里人吃一天。” “叔,我错了。” 张汉东立刻乖乖低头,重生这么久,今天才深深感觉到时代的威力,个人就是再强再能赚钱又怎样,一个禁令不让你出门,你在家哪怕是饿死也不能出去,敢不听话,有的是办法是治你。 家里并没有完全摆脱贫困,他还要继续进城赚钱,如果被困在村里,这阵子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穿着武将戏服的张学文拎着大刀横在面前说:“支书哥,汉东的自行车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公社领导那边也没说什么,我看就别为难他了吧?” 张青山脸色一寒说:“张学文,你扮上罗成就以为自己是罗成了,敢跟我这样说话,我看你是越老越没出息了,一把年纪还整天舔个孩子的勾子,丢不丢人?” 张汉东觉得他在借题发挥,看似敲打自己和张学文,实际是敲打村里所有的刺头。 张学文把刀一收说:“张青山,吓唬人有什么用,有本事你也把我这个贫下中农抓起来。”他话才说完,身后就站了好几个中年人,那都是他家兄弟,张青山见了也只能停止这个话题。 张泥鳅说:“青山哥,汉东只是个孩子,你看刚才他也向你认错了,这事就算了吧?” 张学文一大家子的势力很大,再加上张泥鳅兄弟几个都站在张汉东这边,张青山不得不退让,但是这样一来,张汉东得罪支书就更狠了。 支书一走,村里人也跟着散了,张汉东看着张老四说:“四爷爷,人都走了,你快起来吧。” 张老四泪眼婆娑看向福娃说:“福娃,我的福娃......”福娃扑到老汉怀里大哭起来,老汉抚摸着孙子的头问他:“在县里天天能吃饱吗?” 福娃先是摇头转而又点头,张老四哭得像泪人一般:“我可怜的孙子哟。” 张汉东说:“四爷爷,福娃既然回来了就是好事,你不要担心口粮不够吃,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饿着。” 这老汉从他重生以来,就对他充满善意,投桃报李,是张汉东做人的准则。 张老四却说:“我有口粮,救济粮马上也下来了,回头我和福娃再去田里挖点野菜扒点树根,怎么着也能把这冬天熬过去的,汉东你是好孩子,好好照顾你家人吧,养活一家五口人,负担也重。” 张汉东听完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他问张老四说:“四爷爷,你和这个田世民有什么仇吗?今天他这样对你,总觉得不正常?” 张老四茫然地说:“哪有什么仇,人家是官,以前话都没跟他说过一句,他可能是觉得看到不该看的不吉利。” 这个答案让张汉东很吃惊,又没人请你来,你自己跑到别人家,即使看到不该看的,睁眼闭眼过去就是了,犯的着要把人弄死吗? 实在不明白,看老头上个厕所能犯什么忌讳? 他想让四爷爷站起来,但是老头子在地上动弹不得,摆手说:“让我躺一会缓缓。我臭的很,汉东你回去吧。”但是张汉东不愿意离开,过了一会张老四自己慢慢坐起来,坚决不让别人碰自己,自己慢慢爬进了屋。 他的小屋里也是一股难闻的味道,张汉东要老头把衣裳脱了,老头这次没反对,把衣裳脱了,以前穿着衣裳还不觉得,现在看着就像活骷髅一样,皮包骨。 大家经常说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本来以为只是夸张的修辞手法,可从四爷爷的身上,张汉东觉得这个字太贴切不过。, 张老四让福娃拿着脱掉的破衣裳去村口池塘洗涮,福娃乖乖的抱着准备出去。 “福娃才十一能洗干净吗?” “他六岁时就自己照顾自己,生在我们这个穷家,这是他的命,什么都得会干。” 张汉东叫住福娃说:“你先别去,今天走了很远的路一定累坏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吃了再去。”他说着不等张老四反对,走出来见彩凤也在门口站着就说:“姐,你帮福娃做点吃的吧。” 彩凤答应着走出去,张汉东才又回到屋里,却又看到了更加惊悚的一幕。 第56章 鸿门宴 老头让福娃先去池塘洗衣裳,孩子走了,他忽然像只大虾一样弓起身子,额头上汗如雨下,张汉东惊慌地说:“四爷爷,你怎么了?” “肋骨可能被踢断了。刚才的平静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他不想让福娃担心,直到现在才忍不住叫起来,张汉东再看他的胸前,果然青紫了一大块,还渗出了血迹。 他慌忙说:“四爷爷你忍着,我这就给你找马扎来。” 张老四这回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张汉东回家骑上自行车,就往马家沟赶,马扎听说了马上背起药箱说:“快走吧。” 马不停蹄赶回后湖村,马扎检查过之后说:“肋骨断了两根。” 张汉东不知道这老头刚才是怎么忍住骨头断裂的痛楚,马扎又说:“四叔你别动,我帮你把肋骨接好,这几天你不要乱动,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好好养一阵子才能下床。” 农村的赤脚医生简直都是全能,他帮四爷爷摆正了骨头用纱布固定好嘱咐他不要动弹,才招呼张汉东一起走出来。 “我看四叔很难撑过去这个冬天了。” “这么严重?你不是都帮他接好了?” “接好有什么用,他家里没人伺候,想喝口水都要自己来,病不死人,可是渴和饿死人。” “你是说只要他能在床上静养,就能养好?” “是的,不过他家哪有条件在床上养病?谁来照顾他?” 张汉东听到这里心情才松懈下来说:“那就行了,我来照顾他。” 马扎吃惊地看着他说:“这可不是三天两天的事,很可能要养几个月,久病床前无孝子,就是亲儿子都不一定愿意做这种事。” “马叔,我说到就能做到,就是这阵子要麻烦你,该换药就换药,该来检查就检查,医药费也别担心,我出。” 马扎深深看了好一会才说:“你不错,不过医药费什么的就不说了,四叔就麻烦你了。” 张汉东没再坚持付钱,深深给马扎鞠了个躬,在艰苦的年代,这种默默的帮助,才最可贵。 又过了一会,福娃洗好衣裳回来了,进屋苦着脸说:“爷爷,衣裳晒上就结冰了,要啥时候才能干呢。” 张老四坐在床上像是没事人说:“没关系,随他去吧。” 张汉东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问:“四爷爷,你还有没有衣裳换的?” 张老四说:“你这孩子糊涂了是不是,咱们又不是城里人,那东西哪有换的。” “衣裳不干,你怎么出门。” “没裤子穿就不出门,村里谁家不是这样,衣裳洗了就在床上躺着等晒干,实在急着穿的话,等天黑没人来,生堆火把衣裳烤干,明天就能穿了。” 生活在慢慢变好,张汉东偶尔会忘记,他还在1979年,农民冬天还会有饥荒,他自己家,不久前也还吃不饱饭,人果然是很容易忘却过去的生物,总是会把痛苦过滤掉。 彩凤端来一盆面条,还打了四个鸡蛋,张汉东让四爷爷起来吃饭,老汉等彩凤出去了,才慢慢坐起来,却又把包扎的地方盖在被子里,不让福娃看见。 福娃吃惊地看着盆里的饭,说话也结结巴巴:“爷爷,一盆都是白面做的面条,还有鸡蛋呢。” 张老四责怪说:“鸡蛋和白面哪是咱们这样的人吃的,你快端回去给燕子和你妈他们,我让福娃煮碗玉米糊糊就行了。” 福娃听了满脸不舍的神色,但还是听话的放下了筷子,张汉东帮他盛了一碗说:“四爷爷,一碗饭你还跟我还客气什么,小时候我吃了你多少馍,你快让福娃吃吧,孩子都饿坏了。” 说到福娃张老四才不说话了,张汉东见他不敢夹鸡蛋,拿过他的碗一个碗里夹了两个鸡蛋。 福娃犹豫的接过来,眼睛却看着张老四,张老四端起来看了看孩子的模样,闭上眼又睁开说:“吃吧。” 他话音才落,福娃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一大碗面条和鸡蛋,三口两口就下了肚,看来他在城里的福利院,日子过得也没有多好。 张老四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对张汉东说:“汉东,今天的白面和鸡蛋,都算我借你的,等过年生产队算账,我再还你。” 张汉东的心在流泪说:“四爷爷,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走了。”在这个家他再也待不下去,扭身走出去了张老四的家。 才到自家门口,就看见会计张静书走来说:“今天晚上社屋开会,你一定要去。” 他说完也不等张汉东回答径自走了,彩凤担心地说:“专门来告诉咱们,肯定是要针对咱们。” 张汉东心里早有打算,听完安慰大姐说:“这种事你不用管,我去就行了。” “你千万不要跟别人吵,支书可不好惹。” “我惹他干什么?你不用怕,村里的劳动你和咱妈次次都没落下,我倒要看看他能做什么文章。” 吃饭的时候,周金枝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问说:“汉东,今天你姐做的病号饭呀,你怎么不吃呢?” 晚饭是彩凤做的大米粥,加上鸡蛋和白面摊的软软的鸡蛋饼,往常只有生病的人才能吃上一顿,张汉东说:“我今天在城里吃多了,还不饿呢,妈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燕子眯起了眼睛说:“哥,咱家的饭真好吃。” 张汉东看着两人心中暗想:“真想离开农村这个是非之地呀,到一个没人管的地方,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用整天想着跟这些人斗智斗勇。” 可惜这想法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上面对人口的管控特别严格,想带家人离开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吃完饭张汉东让周金枝母女俩先去睡了,自己起身要去牛屋开会,彩凤跟上来说:“我跟你一起去。” “好。”知道大姐不放心自己,他也没拦着。 两人走进牛屋,张青山坐在主席台上,恶狠狠地盯着他,狠狠拍了拍桌子,制止了说话的众人,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说:“今天咱们就来说说,村里有的人天天进城的事。” 所有人的眼光都朝张汉东看来。 怪不得会计专门去通知自己,原来今天就是自己的鸿门宴,他不由眯起了眼睛,只能见招拆招了。 第57章 设计脱身 被动挨打可不是张汉东的性格,进来一看就知道,张青山和他的手下一定想好了怎么对付自己,不管是什么法子,都不会是什么好事,让他们先张口的话自己可就被动了。 于是他先张口了。 “青山叔,各位老少爷们,我才从四爷爷那边过来,开会前我想先问青山叔一件事,让说话吗?” 张青山还没开口,银瓶替他大声附和说:“汉东,什么事你说吧。”张汉东对她送去一个笑脸,自从找到狗蛋,这女人每次见了都像是捡到钱一样。 她这样一搭话,张汉东可就不管村里的头面人物们的想法了,自顾说道: “有件事大家可能还不知道,你们走后我让四爷爷把沾屎的衣裳脱掉才发现,田世民把他的肋骨踢断两根......”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这句话石破天惊,顿时引起巨大的波澜。 张汉东继续说:“我见四爷爷疼得厉害,已经找马扎来看了才知道的肋骨断了,马扎说他这伤至少得养上一百天,青山叔,四爷爷一把年纪,好好的在家拉个屎,姓田的当着咱们姓张的全村男人的面,踢断他的肋骨,他再是公社领导,也不能拿人命当儿戏,这件事你说怎么办吧?” 这句话煽动得群情激奋,一起对张青山嚷着,纷纷要他带大家去找姓田的算账。 会计一见拍了拍桌子说:“这件事支书会想办法,今天咱们还是正式开会吧。” 没等张汉东开口,几个老头站起来说:“什么事有老四被人欺负重要,青山,你说句话,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连夜就去公社找那个姓田的。” 村里老人在一起几十年过来的,彼此经历了太多,看到老伙计被人打,他们哪还忍不住。 “就是,当着村支书,不给我们老百姓做主,你这样的人配当官吗?” 还有人阴阳怪气说:“要我看,姓田的是公社领导,他张青山能拿人家怎么样?” 见群情激奋张青山也只能挠头,这时候张汉东却坐到张学文身边。 张学文对他竖起大拇指,低声说:“你没来以前,支书他们就想好了,以后要你在村里出工,不允许你再进城乱逛,你来这一手,我看他们今天是顾不上你的事了。” 张汉东说:“随便他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可我不能看着村里的老人被人欺负。” 身边的人听了,都对张汉东表示赞扬。 张青山今天没想到一朝托大,便弄得阴沟里翻了船,他被民愤裹挟,这时候哪还有余力去找张汉东的麻烦,不表态肯定是不行了。 “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他大声喊了一句,下面的声音果然慢慢小了些:“明天我就去公社,找领导反映这件事,你们都不要急,等我消息。” 这可不是大家想要的答案,老头逼着他问:“你这是日弄鬼呢,你去公社说什么,怎么说,老四一个冬天都没人照顾,福娃回村的口粮,都该怎么办?今天不说个一二三出来就不行。” 张青山平时喜欢用拖字诀,什么事拖得时间长了就没了声音,大家对他太了解了,当然不满意这种时候还想用这一招糊弄大家。 张青山也恼了说:“那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只是个小村官,人家是公社干部,胳膊能拧得过大腿?” 四爷爷被打断了肋骨,引起了众怒,所有的老人都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凉。 支书的这句话让愤怒升级,人老了可不要骗:“张青山,平时你又刁又滑也就算了,碰到这种事你还想来这套,糊弄事呢你。” 张汉东又站起来说:“青山叔,你是咱村的领头人,以后村里谁都有可能遇到这种事,他姓田的是公社干部又怎么样,天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张青山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但是接下来的话不用张汉东再说,积压的矛盾一下爆发出来,各种压力一起压在他头上,他实在顾不上张汉东这边。云九小说 一场要对付张汉东的闹剧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直到很晚了还没让大家满意,明天张青山先去公社反应情况,要是姓田的不给一个说法,到时候就带着张老四和福娃两人到公社门口反应情况。 公社要是还不理,大家就去县衙门。 事情处理好,可又没达到张青山的目的,张青山回头再找张汉东时,他早已经和彩凤回家了,想了想也只能作罢。 第二天一早,张汉东照样跟满仓一起骑自行车进城,满仓去小公园卖货,他来到赵石军这里,到了就看到赵石军在院子里架好了照相机。 第73章 婚变 视线回到洞房。 宾客散了,新娘子小敏饿着肚子忐忑不安,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没吃东西,在娘家不吃东西是为了避免路上和拜堂的时候大小便尴尬。 到婆家还不给吃东西,是当地的习俗,忌讳新媳妇下床吃东西和大小便,传说如果吃东西会玷污神明,给家里招来灾祸。 女孩子总是要受苦。 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不能点灯。 据说看了娘家灯,死公公;看婆家灯,死亲爹,还有人说出嫁闺女看了娘家灯,娘家穷得钉钉钉。 她说是十八岁其实才十七,在家她只有干活的命,好东西从来跟她都没关系,赔钱货这个骂声她从小听到大,她也认命了,女孩子就是来人间受苦的。 嫁到这个家,会怎么样? 小敏想到这里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看到自己的丈夫的样子,个子不高,穿得很齐整,骑着自行车很威风的样子,村里的伙伴说她命好,好几个差不多大的找的都不好,不是残废,就是受气,还有的嫁过去就给七八岁的孩子当后妈。 一直胡乱得想着,肚子却越来越饿了。 天慢慢黑了下来,终于外面的人群散了,风像是忽然猛了些,窗外影影绰绰的树枝看着有些吓人。 可想到马上要成为别人的媳妇,就更害怕了。 终于,有人走进屋来了,进来先倒了杯水,她也想喝水,但是男人一饮而尽,随后坐在桌子上呵呵怪笑,他就是自己的男人,小敏的心忽然紧张起来,她很害怕男人走近自己,但是又希望他能过来。 她失望了,男人喝了水居然歪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小敏慢慢站起来,想把他扶到床上睡,可才站起来,洞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严厉地声音训斥她说:“没见过男人吗?哪有新媳妇急着跟男人睡觉的?” 小敏心里害怕极了,但她争辩说:“我没有,我想...” “你想什么?”另一个人也说。 开始说话的那个去拍打男人的脸,男人迷迷糊糊地叫她妈,小敏这才知道,这个很严厉的妇女是婆婆。 婆婆让男人上床去,又让小敏也爬上床,小敏不敢反抗,只好也上床去,黑暗里没点灯,婆婆和那个妇女就像地府里的牛头马面一样阴森。 “脱掉裤子。”婆婆很突然地说。 小敏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什么?” “我让你脱掉裤子听不明白?你是傻子吗?”婆婆再说话时,语气带着怒火。 十八岁的小敏心中升起强烈的羞耻感,她想拒绝,但是婆婆又说:“满仓你给我起来,再敢睡我锤死你,给我清醒点。” 今天是她儿子大喜的日子,她怎么像是很不高兴? 男人果然坐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问:“妈,你们做什么?” 婆婆满脸不善的神情,看向小敏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裤子脱了。” 小敏委屈地看向男人,男人不耐烦地说:“我妈让你脱你就脱,都是女的,你怕什么?” 小敏心里害怕极了,可十八岁的女孩子,哪敢跟年纪大这么多的长辈争执,她哭了,一边哭一边脱掉裤子,偏偏今天的裤腰带是新的,是家里长辈给她系上的,很久没都解开,她羞恼地恨不得去死。 婆婆拿剪刀铰开红腰带,她这才脱下裤子,婆婆又拿出一块白布铺在床上,小心地把黑灰洒在白布上面,吩咐小敏坐在白布上面,接着拿一根鸡毛,扭头呵斥男人说:“你给我看好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呀。” 男人好奇地问:“妈,大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个大姐笑着说:“傻小子,我和妈这是怕你吃亏呀,你别不识好歹。” 婆婆哼了一声,居然拿鸡毛去捅小敏的鼻子,小敏开始强忍着,但是婆婆把鸡毛捅得越来越深,小敏再也忍不住了,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大姐死死按着她的肩头,打喷嚏身子半点动不得。 婆婆的眼睛一直盯着下面的黑灰,喷嚏过后她忽然变了脸色,抬手给了小敏一巴掌说:“小娼妇,你这个小娼妇,我的命好苦啊,怎么找了这么个不贞洁的淫妇啊。” 她忽然扭头向外面大吼说:“张学文,你快给我滚进来,看看你给咱儿找了个什么东西。” 大姐说:“妈呀,灰飞八丈高,这是个什么贱女人呀?” 小敏听说公公要进来,吓得立刻想要提上裤子,但是婆婆抓着她的头发拖在地上不停打她,边打还边哭骂道:“你这个娼妇,我跟你拼了。” 小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婆婆为什么忽然变了脸要这样对自己。 大姐也在边上连续追问:“小贱人,你的野男人是谁?快招出来。” 小敏这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意思,慌张地争辩说:“我没有,我没有。”她委屈极了。 但是她的反应在婆家人看来就是狡辩,公公也走进新房里,一直叫着‘家门不幸啊’四个字。 小敏后知后觉地发现大事不好了。 村里人已经很多人涌过来,站在院子外,看着她被打没有一个人阻拦,那种怪异的眼神让她心中绝望。 她看向自己的男人,他娘让他也来打自己,可是男人说:“汉东说了,男人不能打女人,那是没出息的男人做的事。” 这让小敏心中升起了希望,希望丈夫替自己出头,婆婆听完更加愤怒,说出了前面才说的狠话。 二个年轻男人冲进来挡在她面前说:“婶子,有话好说。” 婆婆披头散发像个个恶鬼说:“汉东,这事跟你没关系,我这就带这个小娼妇去她娘家,我要问问她爹娘,怎么养出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那个年轻人说:“婶子,老法子不一定就准,难道你非要闹出人命不可?”他又对门外的村民说:“大家都散了吧,没什么事?” 他说着不管不顾地关上院门,走到屋来看了看小敏说:“婶子,你把她打坏了。” 婆婆厉声说:“让我们老张家丢人现眼的东西,打死了才好呢。” 那年轻人又说:“婶子,满仓新婚夜闹出人命,传出去对你们也不好吧,有话好好说,如果真是新娘子不检点,到时候再说别的行不行?” 小敏想:“这是谁,他和自己的男人年岁相仿,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不能像他这样为女人遮风挡雨?” 第75章 多心 年前本来以为蛋糕要停产了,可朱经理上来就问他,年前再预定三十五个蛋糕有没有问题? 张汉东看了看大黑,忽然感觉很安心,家里多了个壮劳力,你问我加量行不行?再多也不怕好不好。 大黑奇怪地看了看兄弟,不知怎么,肩膀好像一下重了不少。 “朱经理,绝对没问题,你只要把这几天出货的顺序告诉我一声,我保证在年二十九之前全部赶出来,蛋糕存放太久口感要差很多,最好是当天做当天吃完。” 朱经理长长松了口气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大黑见朱经理递给弟弟一大叠钱,在边上瞪大了眼睛,他回家见家里花钱如流水,本来还担心得不行,不过了吗? 他还想着这几天多卖力气为过好年多挣点钱,朱经理递过来的这一堆,他就是累死也挣不了这么多。 他忽然自卑起来,张汉东没想许多,对他笑着才走出来。 两人来到张蕙兰家,院子里面正闹得鸡飞狗跳,张蕙兰拿着根棍子追打赵小鹏,赵小鹏机灵跑到张汉东身后死活不出来。 张蕙兰恶狠狠说:“你给我出来。” 赵小鹏说:“我不,我出来你打我。” 张汉东说:“姑,小鹏又做什么傻事了?” “你问他。”张蕙兰气得不行:“昨天发成绩单,我问他考得怎么样,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他怎么说?” “他说,考得不太理想,差点没到一百分。” 张汉东对赵小鹏刮目相看说:“行啊你,这家伙今年进步不小呀。” “什么不错,今天我翻着成绩单才知道,他数学就考了三十三分,我忍住气又问他,你差多少到一百分,他跟我说差六十七,你说我气不气?” 张蕙兰说完自己也笑了说:“你放开他,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他非上房揭瓦不可。” 张汉东把赵小鹏推出来说:“使劲揍,他变这么坏了。” 吴氏看见大黑亲热得不行,两人咿咿呀呀比划着,直到张汉东走来,她忙把张汉东拉到一边,张蕙兰酸溜溜地说:“娘,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是跟孙子亲。” 吴氏说:“那是我亲孙子,能一样吗?” 张汉东觉得吴氏今天不太对劲,果然被吴氏拉进屋里,进去就对张汉东说:“汉东,我想回家。” 她一副委屈的表情,张汉东问:“奶,出什么事了吗?今年不是你自己说,要在姑家过年?” 吴氏叹了口气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人家再好,也不是家呀。” “你想回家就回去,反正回家也不远,奶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吴氏欲言又止,张汉东明白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忙追问说:“奶,你是在生气吗?” 吴氏忽然落泪说:“昨天小鹏要吃擀面条,我去面缸舀面的时候,你姑父跟我说,别舀多了,他不饿,他还跟我说了好几遍呢。” 张汉东很迟钝地没发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直到吴氏愤愤不平说:“我天天做饭,家里谁吃多少饭还不知道,还用得着他交代?你不饿我不饿吗?” 张汉东听完愣住了,那句话可能是姑父赵石军的一句无心之言。 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吴氏觉得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引起了吴氏各种不好的联想。 “奶,你是不是想多了,姑父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吴氏轻蔑地说:“馊先生寡大夫,当老师的和当大夫的都是死抠死抠的穷酸,汉东,你带我回家,我不想留在这里让别人嫌弃我吃闲饭,再说了,我来到这个家天天累死累活的干,我没吃他家闲饭对不对?” 吴氏说完,眼角有泪花,委屈极了。 张汉东说:“奶,你忙里忙外谁敢说你吃闲饭,我今天就接你回家,你是咱姓张的老祖宗,凭啥受气,走,咱们今天就回家,不在外面受闲气。” 吴氏的眼泪顿时就开始往下掉说:“还得是自己家人亲啊,女婿再好也是外人。” 张蕙兰教训好儿子走进来,见吴氏和张汉东小声说话,笑着问说:“娘,你跟汉东说什么悄悄话呢?还背着我,” 吴氏抬头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说:“没说什么。” 张蕙兰也没多心,拿了个东西就走出去了,吴氏又说:“你姑是我自己的孩子,对我这个娘没说的,可她是马大哈,家里的事从来都是你姑父管。” 张汉东苦笑不已,住在一起久了,总是会有矛盾,吴氏来女儿家,始终把自己当成外人,所以女婿一句无心之语,就让她很受伤。 可能还引起了老人许多联想,这两天估计半夜睡觉都在哭呢,偏偏姑姑粗心还没发现。 今天终于等到了自家人来,才忍不住说出委屈。 吴氏还提醒孙子:“汉东,这件事不要跟你姑两口子说,我不想让她和你姑父因为我吵架,他俩的日子比以前和睦,别因为我破坏了他们的感情。” 老人啊,真是敏感 赵石军今天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过来叫他们吃饭时问:“娘,看来以后要多让汉东过来,你看今天他来了你们的悄悄话就说不完,汉东不在的时候,整天也不见你说话。” 吴氏说:“也没说什么,汉东跟我说家里的事呢。”她心里这回想道:“我跟你有什么话说的?” 这种想法她不想让女婿知道,张汉东当然要给奶奶留面子,这种话即使说,也要避开老人悄悄说。 吴氏很久没见大黑,吃饭的时候一直问河工的事,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张庆云,老人又生气了说:“我怎么养了那么个不着四六的东西,老婆孩子都可恶,不要说他了,再说能气死人。” 吃完饭吴氏又在张汉东身边唠叨说:“刚才吃饭的时候你看见没有,我多夹了一筷子,你姑父就翻眼瞪我。” 张汉东顺着她说:“奶,咱不用生气,咱家日子又不比他们城里人差,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吴氏听完又开始抹眼泪,早早收拾好了包裹大声说今天下午就跟孙子回家过年,张蕙兰埋怨说:“娘,你真是善变的人,说的好好的做什么非要走不可?” 吴氏说:“我姓张你姓赵,过年哪有老丈母娘在女婿家的道理。” 张汉东明白吴氏的话是说给赵石军听的,只是笑笑也没解释。 把今天做的十一个蛋糕送去茶楼回来天已经快黑了,但是还没到家,就看到家里浓烟滚滚,出大事了。 第76章 意外 兄弟俩急忙冲回家,只见村里的许多成年人提着水桶走出来说:“别担心没事了,火浇灭了,你妈吓坏了,快去看看她吧。” 原来大家发现火情,自备工具主动赶来灭火。 张汉东忙向大家感谢,银瓶的男人摆手说:“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说着转身走了,其他人也对他们笑了笑,跟着走了。 提着桶的人个个身上都湿哒哒的,肯定是提水过来的时候,跑得太急泼了一身,救完火什么都不说各自回家。 “谢谢你们。”张汉东大声说,在门外的老人和妇女说:“这孩子,快去家里看看你妈。” 两人进了院子就看到彩凤抱着大哭地周金枝不停安慰,忙问怎么回事,彩凤说:“天黑了,咱妈觉得你们应该回来了,想给你们做饭,不知怎么就糊涂了,拿火柴把厨房屋顶的草给点了,幸好我发现的早......” 周金枝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说:“我错了,我不知道怎么了......” 张汉东却紧张地问被火熏得黑乎乎的母亲说:“妈,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周金枝惊魂未定,茫然看着儿子问:“你是谁,你拉着我干什么,我儿子回来了,我要给他做饭去。”她甩开张汉东的手,转身往屋里走去。 彩凤叹气说:“妈就这样,一会糊涂一会清醒,不过她没事,我刚才检查过了,她脸上的灰是熏得,没烧着她。”张汉东这才松了口气说:“人没事就好。” 着火的是厨房,幸好离堂屋有点距离,火还没烧起来,大家就都来帮忙了。 屋里的油盐酱醋都烧得乌黑,除了两口锅还能用,别的都烧了,好在粮食都在堂屋里,堂屋没事,彩凤小声在他耳边说:“着火的时候我先把钱藏好了,钱没事。” 那是全家辛苦两个月的成果,彩凤就像定海神针,操持着家里的一切。 周金枝又从屋里走出来,这会她清醒过来开始自责,张汉东却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灰说:“妈,你刚才吓坏了吧。” 周金枝哇地大哭起来说:“我吓坏了,着火了,我用扫帚打,越打烧得越快,我......” 张汉东说:“妈,那破屋子烧了就烧了吧,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点心,不然你先吃几口垫垫?” 外面人听得目瞪口呆,这孩子心也太大了,神经病娘把房子点了,回来一句怪罪的话都没有,只关心娘有没有事。 也有妇女在想:傻子的命也太好了吧,今天要是换成自己,男人可能都饶不了自己,以前总觉得傻子傻,现在却羡慕傻子的好命。 周金枝的肚子咕噜噜响起来,她点头说:“我饿了,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她这样其实也挺好,心中没有负罪感。 张汉东笑呵呵拿出买回来的羊角蜜、蜜三刀说:“妈,这些都是你的,快吃吧。” 趁周金枝情绪稳定,他又慢慢问话,母亲多长时间没发过病,想弄明白今天是什么刺激到了。 但是周金枝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确实饿坏了,吃了几口又把整包糕点快速揣进怀里说:“带回去给我家孩子吃。” 她站起来大声叫燕子的名字,燕子从人群里走过来,她马上拉着小女儿说:“回屋,妈有好吃的给你。” 她疯了,什么都忘了,却还一直记着孩子。 彩凤在一旁擦了擦眼泪,默默收拾残局,张汉东索性把厨房里的东西全扔出去了,不值几个钱,用不着收拾,被村里的妇女说了一顿,又擦干净帮他拿回家。 收拾完这边,堂屋边的煤堆边上却又开始冒火,张汉东慌忙拿了把铁锹过去,把着火的地方拨开,彩凤和大黑也赶来帮忙,好在只是边上一点被引着了,他把着火的煤全拨出来,没有什么损失。 弄完他看着大家忽然大笑起来。 吴氏说:“你这孩子,失火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厨房烧成这样,等以后盖屋子的时候能省不少事对不对?” 吴氏说:“你这孩子真是心大。” 厨房失火对他们的几乎没影响,村里人见他们在堂屋里烧饭,屋里吃的一堆也就放了心。 周金枝的神智一回清醒一回糊涂,这种精神类疾病赤脚大夫马扎并不擅长,他想抽时间带母亲去城里转的精神科大夫那里看看。 以前没条件,今天出了这件事,他才想起来,母亲不是正常人,去正规医院看看,也许还有机会治好。 张学文和满仓父子俩端着饭菜走来,张汉东接过去问说:“叔,那件事你们怎么说。” 一天不见,张学文好像老了好几岁,头发也白了一半,他叹口气说:“你婶子现在也后悔着呢,昨天晚上来了那一出,全大队都知道这件事了,今天还有人专门跑过来看热闹,真闹心。” 家丑不可外扬,满仓妈为了一口气,当时她根本没多想,造成的后果却不是她能承受的,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屋里躺着不敢出来见人。 张汉东关心这件事的结果问说:“叔,后来你们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满仓向他四周看了看,彩凤他们识相地出去了,就连张学文也借故出去了,屋里只留了张汉东一个,满仓才满脸苦涩地说: “昨晚大家走后,我妈还一直骂人,小敏站起来拿出一块白布说,张满仓,今天被你娘逼的,我也不要脸了,现在咱们当着你妈的面行房,这块白布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如果我不干净,不用你们说闲话,我现在就去死。” “她说着把自己脱个精光,我妈骂她疯了她也不管,我妈只好走了,她又来脱我的裤子摸我,我心里不愿意,可是不知怎么,身体却无法反抗,我像个女人一样,被她用了......” 满仓也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褪去了脸上的青涩,说话的神情也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完事之后,她拿沾着血的白布,拽着我去敲我爹娘的门,我娘不开门,她在外面说,你们要是想让我死,就不要出来,不过你们记着,我是被你们逼死的,我以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张汉东听了,不由打了个冷颤。 第78章 生活在底层的孩子 大家聊了好一会,张汉东才发现小敏一直站在院子外面,他好奇地招呼说:“你在外面做什么,怎么不进来坐?” 张学文说:“汉东你不懂,新媳妇一个月不进别家门是咱们得老规矩,就让她在外面站着吧。” 又是什么没听说过的奇怪风俗。 小敏尴尬地堆上笑脸摆手说:“没事,我在外面等着,就不进去了。”新娘子本该受到各种优待,可这个时代的乡下新娘,完全感受不到。 张蕙兰说:“新社会了不讲究这些,再说我也不忌讳这个。” 满仓妈说:“新媳妇见红犯冲不吉利,蕙兰,我们不能害你。”虽然语焉不详,张汉东也隐约猜出可能跟洞房有关,乡下虽然穷死了,忌讳还特别多。 大家都这样说了,张汉东也只好作罢,让满仓端杯水又给他媳妇送去一个板凳,看她在外面坐着,心里感觉怪怪的。 小敏瘦瘦弱弱,坐在门外像个没成年的小女孩,完全看不出满仓说的,那晚硬要拉着他圆房的气势。 满仓妈也憔悴得不行,这两天她日子过得也想必很艰难,聊天的时候也经常心不在焉,她是成年人,张汉东不好多说什么,招呼满仓带她媳妇出去转转,他们;留在这里,大家都很别扭。 满仓答应了一声要走,张学文站起来说:“汉东你有事要忙,我们也得走了,满仓结婚几天,今天正好去他大爷家走走。” 满仓妈却没去,见他们出去,再也忍住不了流眼泪说:“蕙兰,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 她哭着被张蕙兰拉进屋子里劝,张汉东摇摇头,这一切的烦恼还不都是你造成的,现在最受伤的也是你,又能怪谁。 他招呼茫然的大黑他继续劳动,大黑的简直是生产队的驴,产出惊人,加上赵石军一起,三个人下午两点就把所有的蛋糕都做完了,做完一刻也不停留送去茶楼。 因为今天有人定了三层的大蛋糕,送货路上要很小心,赵石军派赵小鹏帮忙,赵小鹏毛手毛脚,被张汉东踢了几脚让他跟在后面走别打捣乱就好。 三层的蛋糕一路招摇,搬进茶楼立刻引起了轰动,朱经理趁机做宣传,打开来给茶客参观, 大家本来兴致很高,可当听说一个就要工人三个月工资时,大部分人灰溜溜地走了,过过眼瘾就行了,这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想的东西。 第79章 反正都是女人的错 树根的婶子,确实没有义务帮大伯子养活儿子,她的愤怒不是没有理由。 但是这样有恃无恐地对待孩子,也不应该。 树根愤怒起来,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往婶子的头上砸:“坏女人,我让你说我妈坏话。”那妇女闪身躲开后更愤怒了。 快步抓过他来,啪啪打脸打了好几个巴掌,恶狠狠扔在地上说:“我家的粮食不养闲人,你这个狗东西,以后去偷去抢去要饭都跟我没关系,饿了再到我家门口来,我扔了喂狗也不会再给你一口。” 她说完扬长而去。 树根在乡下厮混知道婶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大声骂说:“你骂我妈,你也是个卖逼的臭表子。” 那妇女听完更愤怒了,扭身又要过来打他,树根滑得很,呲溜跑出去很远,继续不停咒骂。 那妇女抓不住他,只好骂了几声转身走了。 围观的村民都说:“别骂了,你这个孩子真让人讨厌。”树根直着脖子说:“你们都是坏东西。” 张汉东从车上拿出一包烧饼来,从里面拿出一块在手上说:“树根别骂了,你饿了吧,快来吃块烧饼。” 张学文说:“汉东,你管不了的,这孩子也不是善茬。” 几个妇女也说:“这孩子没良心,吃了我家的馍还总骂我。” 张汉东说:“你看他瘦的,可能是饿了,今天我正好有,就给他吃一口吧。” 树根的眼睛死死盯着烧饼,慢慢走过来,张汉东正要递过去,他却忽然冲过来,一把抢过张汉东另一只手里那一包烧饼,转身就跑。 大黑要去追他,张汉东拦住说:“算了,给他吃吧。” 树根拿着烧饼很快跑得没影,张学文说:“我说什么了,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爹娘的孩子,就像根野草,村里人只看到他的顽劣,却不知道,他为了活下去,硬生生把自己变成所有人讨厌的模样。 张汉东庆幸自己小时候有吴氏彩凤她们疼自己,不然他家的条件,又比树根家好多少? 树根婶子今天的话,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怨恨,完全意识不到她的行为对孩子而言是多大的伤害,那种伤害可能一辈子跟着孩子,永远无法忘怀。 村里人见张汉东车上又拉着一车东西回来,羡慕地纷纷过来看,张汉东无奈地说:“也没办法,昨天我家的东西不是都烧了,这要过年了,烧掉的东西都总得添上。” 张进步说:“还是你行,谁能像你这样不眨眼地添东西,昨天有人说你挣俩钱嘚瑟的不行,都烧了看你们怎么饿死,你这回头就弄来这么多,我倒要看看,那些人还有什么话说。” 张汉东说:“嘴长在别人脸上,谁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咱们自己的日子还是得自己过是不是?” 张进步竖起大拇指说:“以前总觉得你是小孩,现在看你比多少大人都强。” 张汉东笑呵呵掏出烟挨个发了一圈,张进步接过来又说:“从东到西看,咱们村谁天天能买得起干部烟,汉东,你真是好样的。” 张汉东说:“进步哥你今天嘴上抹了蜜还是怎么了,这么下力气夸我。” 张进步呵呵笑着抽了口烟又说:“树根这孩子烦人,秦老四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货,人说男主外女主内,她家你没去过吧,乱得像猪窝,一个家都打理不好,算什么女人,难怪她男人回来就打她。” “这我倒不知道,不过女人在家也不容易,又要生产队出工干活,又要照顾家里,有什么话应该商量的,不应该动手。” 张进步又说:“她就是欠打,她家男人也是倒霉,找了这样的女人,家里的粮食年年挣不够吃的。” 张汉东说:“家管不好是这女人的懒,可男人在外面挣不到钱总怪不到她吧,你刚也说了男主外女主内,挣钱是男人的事。” 张进步轻蔑得说:“男人挣不来钱,那是她不旺夫。” 张汉东听完他的话被噎住了,大哥你无敌了,照你的意思,男人做什么都是对的,有什么不好的,合着就是女人的错? 这正面是你的理,反面也是你的理,你可以呀。 他忽然很替银瓶担心,难怪这女人提起她家男人来,总是死鬼死鬼的骂,感情根子在这呢,幸亏是银瓶是不吃亏的性子,不然跟了你这样的男人过,非被欺负死不可。 心里嘀咕,不过他表面上没表现出来,张进步看着张学文一家走远凑过来问:“汉东,你问了没有?” “我问啥?” “满仓的媳妇是不是雏女?”乡下男人真是直白又讨厌,别人才走就来说闲话,张汉东说:“我怎么知道。” 张进步刚才还热络的很,转眼就变了脸色说:“你俩整天好得穿一条裤子,这种事你就不好奇?你肯定问过,他也一定会告诉你了。” “我真不知道,哥。” 张进步说:“那你明天一定问清楚,我们都想知道呢。”他身后几个年轻男人都是满脸八卦的表情。 “呃,行吧。”这群人人多势众,惹不起,张汉东说:“哥,那你们在这坐,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 张汉东走了几步,看到张为民从远处跑过来,来到那群男人身边说了几句什么,一群人都跟着他走了。 这群人凑在一起,肯定没什么好事。 张汉东心里嘀咕着。 聊了这一会的功夫,回头却发现大黑不见了,他也没多想,拉了车往家里走。 周金枝出门小跑着迎出来说:“汉东你回来了,你哥呢?” “刚才还在,一转眼就不见人。” 周金枝悻悻地说:“我要给他做棉鞋,想比着他的脚做鞋样子呢,他跑哪去了?” “妈,他肯定一会就回来了。”周金枝神智清醒的时候,就开始为孩子打算。 彩凤出来帮着张汉东往屋里搬东西,埋怨说:“大黑也真是的,这么多活要干呢,他跑哪去了?” “我哥今天累坏了,回村让他多玩会吧,咱们俩多做点。” 彩凤这才没说什么,一起收拾东西,彩凤知道茶楼订单的事,早上就开始做准备工作了,。 两人干了一个来小时,大黑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满头是汗好像跑了很远的路,彩凤埋怨了一声,他也没搭话,洗了手默默干活。 可是才干了一会,门口就响起了一个愤怒的声音说:“张大黑,你快给我滚出来。” 第80章 找你发财来了 大黑老老实实干活,他能招惹到什么人? 张汉东和彩凤面面相觑,却看到大黑的老脸猛地红到脖子下面,彩凤害怕地问他说:“你惹了谁?什么人在外面找你?” 默不作声。 张汉东洗了洗手说:“我出去看看吧。”刚才说话的人声音有点熟悉,走出来一看,果然认得,是马家沟的马老四。 “马四叔,你来了,你找我哥有什么事?”张汉东热情招呼,毕竟他是小芳的亲爹。 “他......”马老四想张口,却看到后湖村的人又走过来看热闹,马上放低了声调恶狠狠说:“张大黑呢,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在哪,他把我闺女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张大黑本来打算过来招呼,听到这里吓得停住脚不敢来了。 张汉东说:“四叔你消消气,有话慢慢说,我和我哥都才从城里回来,他应该没看到小芳姐?” 马老四一蹦三尺高,猛地窜进来扑向大黑拼命说:“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张大黑,我跟你拼了。” 张汉东忙关上院门,不让看热闹的人过来,费劲扯开马老四说:“四叔,你别急,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问他。”马老四愤怒极了。 “哥,你真见到小芳姐了?” 大黑的脸红得发紫,吭吭哧哧就是不肯抬头。 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张汉东只好问马老四说:“四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弄得我们稀里糊涂的,我哥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老的事,我让他向你赔罪。” 彩凤本来想出来说话,可现在张汉东顶在前面,她心里莫名一阵轻松,站在弟弟身后,感觉真的很安全。 马老四一口老痰上不来,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张汉东慌忙给他顺气。 彩凤看到大黑畏畏缩缩得窝囊相时立刻来了脾气说:“大黑,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把人家气成这样?” 大黑被她推搡着,显得可怜巴巴。 马老四终于吐出那口痰,大口喘了一会才张口: “他是个哑巴,能说什么,刚才我在家杀羊,小芳帮着干活,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我觉得不好赶忙出去看,就看到我闺女鬼鬼祟祟出门,我跟着她一直走到小学校后面,就看到他在那等着。”他指着大黑,神情变得更加愤怒。 第81章 拒绝入伙 张汉东笑呵呵说:“谁不想发财呀,老哥你有什么好门路千万想着我。” 嘴上这样说,他已经想起来这个人上辈子第一桶金是靠什么赚的。 张为民人很聪明,生产队的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饭都吃不饱,他等公社领导来的时候,爬到院子里的大树上敲着破盆唱歌说饿。 然后再去生产队借粮,张青山再生气也只能借给他。 村里人提起他都很不屑,但是后来他赚钱了,社会地位马上水涨船高。 这个人起家就是做庄赌博,倒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改革开放以后,他转行做地下钱庄,从开始的小打小敲,到后来发展到肆无忌惮,据说到二零一几年的时候做到几亿规模,全县有名的小财神,不论去哪个村都当仁不让坐在最尊贵的位子。 刚开始有钱的时候,还很谦虚,对谁都是好颜好色,后来就不掩饰张狂了。 张为民神神秘秘地说:“这不就找你来了,马上要过年了,发财的事就靠过年这月把时间。” 看着这个据说身下小兄弟能勒腰一圈、还可以打活结的男人,张汉东吃不准,这样的人找自己做什么?他又不赌博, 张为民很快说明了来意说:“我是来拉你入伙的,咱们一起合伙,我就能在咱村做庄,把县城里的赌家都请过来玩,到时候桌上的流水随随便便就有上万,你的钱天天就能翻着倍上去,怎么样?” 张进步在一边帮腔说:“是啊汉东,为民一说起这件事,大家就想起你了,你家的日子那么红火,手上一定有不少钱吧?” 张为民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这个张为民还真有黑钱庄掌柜的潜质,这才在哪里呢,就想融资开赌场,赌这个东西,上面的管控越严,下面的人玩得就越大,不止皖北县的男人,好像天下的男人都有很强的赌性。 张为民见他不说话又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这事还有什么犹豫的?汉东,难道你还不信我?别说你没钱,我算过你这些日子的流水,三五千块你是拿得出来的,而且,还不影响你以后的生意。” 第82章 满足 第二天是茶楼定的面包和甜甜圈交货的日子,三人一直忙到天快亮了才做完。 去茶楼交货后,收入历史性突破了一千块,达到一千三百三十九块, 朱经理今天很忙,没说几句话就着急出去了,乐呵呵带着张汉东送他的双层蛋糕,可能是要去送什么领导。 小公园就来不及去了,好在昨天已经通知了老人,明天补上就行。 兄弟俩回到张蕙兰家,就看到满院子的东西,半扇猪肉,十条大鲤鱼,半只羊,还有二袋子白面,二袋大米,两桶豆油,瓜子零食罐头烧鸡一堆。 赵石军和赵小鹏爷俩又推着一车东西进来笑着说:“好家伙,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像今年这样买东西,不要钱似的往家搬,供销社和副食品店的同志都问我是不是帮单位买的,我只好说是的。” 他交账说花了三百八十块。 张汉东笑着搬下来说:“麻烦姑父了。” “麻烦什么,你们日子过的好,我心里比啥都高兴呢。”赵石军高兴地说。 张汉东拿刀把猪肉割了一半,提起来放在院子里的水池边,又拿了二条鲤鱼,五十斤的白面和大米也各留一袋子,豆油也留下一桶,小东西摆了一堆。 张蕙兰奇怪地说:"你怎么不直接装车上,放这里做什么?" 张汉东却说:“姑,这是我孝敬你们的,回头我给你搬屋里去。” 两口子一下都愣住了,张蕙兰习惯了照顾娘家,从没想过回报。 前两天听说他要买这么多东西时,还想批评他来着,还是赵石军劝她说:“以前孩子家里穷,想买也买不起,现在挣钱了,家里人口又多,买就买吧,反正不耽误以后过日子。” 没想到这些东西还有自己的,而且弄了这么多,忙推辞不要。 张汉东说:“姑、姑父,以前都是你们照顾我们,现在我长大了,该是我孝敬你们的时候了,再说买都买了,可没法子退回去了。” 张蕙兰听的感动又难受,却埋怨说:“哪怕是城里人看长辈最多送几包果子就顶天了,哪有人像你这样的。” 张汉东说:“哪里多了,要我看赵小鹏一个人就能吃掉一头猪。” 赵小鹏厚着脸皮说:“妈,咱都留下吧,不然对不起我哥的一片心意。” 张蕙兰抬手给了他一下子说:“你学习能有吃一半努力,就不会只考三十三分。”赵小鹏灰溜溜的跑了。 她又向赵石军埋怨浪费,赵石军笑着说:“汉东有出息,他有条件给,咱们就拿着,以后咱们对孩子好点不就行了。” 张蕙兰只好惶恐地收着,准备以后张汉东进城时改善伙食。 因为明天还要再做一天生意,兄弟俩吃了口东西,就拉着一车东西匆匆回村,刚到家门口就见着门口站着一些人,吴氏和几个老太太,四爷爷也在,张泥鳅正跟他们说话,其实最多的还是小孩,这些小家伙见着张汉东兴奋的不行啊。 “叔” “哥” “爷爷”小家伙们胡乱叫着,不过别担心,绝不会乱了辈分。 为啥高兴,张汉东每次都有他们没见过的好东西,什么都舍得给孩子,小孩们天天算计着张汉东回来的时间在门口等他。 这不回来就把张汉东围了圈圈,小嘴巴巴,小眼神一个劲往板车上瞟。 张汉东每人分了几颗糖,又打开糕点每人分了一块。 几个老太太在一旁慈祥地看着他们,对吴氏说:“汉东这孩子真舍得,这么些好东西天天给外人,我家孙子每天都说吃了什么好东西,我活了一把年纪都没听过呢。” 吴氏笑逐颜开说:“年轻孩子就知道乱花钱,不过他喜欢村里的孩子,给他们吃点没什么舍不得。” 老姊妹们又看到张汉东拿了两包点心放在四爷爷怀里说:“四爷爷你在正好别回家了,等福娃回来,晚上吃了饭再回去。” 四爷爷没拒绝说:“知道了。”他身体恢复的很快,已经能自己慢慢摸着出来晒太阳。 老太太抹了抹眼角说:“汉东这孩子真好。” 张泥鳅恨恨骂了一声:“他哪里好了,我看狗窝藏不住剩馍,钱都花了,看你以后没钱了怎么办?” 张汉东嬉皮笑脸说:“以后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再说我没钱不还有你这个亲叔吗?”张泥鳅也拿他没办法。https:/ 回到家见彩凤在炸丸子,燕子正举着小铲子往火炉里添煤,过年了家里忙的很,小丫头被大姐挡住在家干活。 屋里已经蒸了两筐馒头和包子,当地的风俗是蒸得越多,说明这家的日子过得越好; 有些夸张的家庭,蒸馒头能吃到二月还吃不完,大家都会羡慕,觉得这家的日子好的没边了。 周金枝兴奋地拉着他过来看:“汉东,你看这么多馍和包子,够吃到二月吧。” 张汉东看着满满的两筐馍说:“妈,你别担心,不够吃咱们到时候再蒸。”周金枝很担心地问说:"那咱家那时候还有粮食蒸馍吗?" 张泥鳅说:“你瞎操心啥,你儿子多能干呢,你家的粮食两年也吃不完。” 周金枝惊喜地问:“真的吗?” 张汉东很认真地回答说:“是的妈,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以后别再省给我们吃了。”可能是要过年了,家里到处都是好吃的,周金枝没犯病。 他们说着,福娃背着一担柴走进来,彩凤一见忙说:“过年不是让你玩几天,别去打柴了吗?怎么又去了,还回来这么晚。” 福娃傻笑着搓搓手。 四爷爷在院子里说:“小孩子多干点活没事。” 张汉东递给他一个包子说:“饿坏了吧,先吃个包子喝口水,明天好好玩一天吧,别去砍柴了,你看门口的柴都能烧到什么时候了。” 福娃嘿嘿笑着接过来蹲在爷爷身边吃,四爷爷摸摸他的头说:“福娃真能干。” 开始张汉东是打算直接管爷俩吃喝,养着他们的,但是张老四不同意,这才说起每天让孩子上山砍柴帮着干点杂活,张汉东随口答应了,当时觉得十二岁的孩子能干多少。 没想到福娃砍柴居然能完全供的上做面包的柴火,而且还剩下不少,就这福娃每天还都来帮家里做家务,打扫卫生、还用小桶帮着挑水,年纪小小的孩子,让彩凤省了不少力。 彩凤心疼他让他少做点,每次他都嘴上答应继续照做。 上辈子张汉东逢年过节都是一个人,如今重生归来,看着个个脸上挂着笑容的亲人,听着他们满足的言语,他不觉流下了眼泪。 第83章 说亲失败 张泥鳅一边帮着搬东西,一边数落着张汉东不会过日子,过个年花这么多钱,再能挣钱也不带这么造的。 张汉东老老实实认错:“叔,下次不会了。” “下次,你说多少个下次了。”老家伙听到他说话更生气了,又大声埋怨彩凤不管着兄弟,由着他胡闹。 彩凤一句话让他哑火:“叔,你别生气,汉东花得都是自己挣的,他心里有数呢。” “你......”老家伙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是不好对彩凤发火。 把东西搬进来后,张泥鳅就和媒婆进来了,坐在院子里继续生气,这次是因为别的,他对张汉东说:“马老四那狗东西,太不是玩意儿,我和媒婆到他家门口,他连门都没让进。” 大黑的事他很上心,昨晚才跟他说了,今天他就找村里的媒婆花婆子去马老四家给大黑提亲。 马老四当时正在门口劈柴,见他过来阴阳怪气地说:“泥鳅哥你是不是走错门了,我这破家烂院的别脏了你这大忙人的贵脚。” 看着媒婆花婶子,就明白张泥鳅今天为什么来的,虽然还不确定是为后湖村谁家的后生,可只要想起张汉东可恶的嘴脸就来气,现在连带着烦后湖村的人。 张泥鳅有求于人赔笑说:“老四,咱兄弟多长时间没见了,找你拉拉呱也不行?” 马老四看了边上的媒婆一眼说:“拉呱行,你要是说我不爱听的,别怪我不顾交情撵你走。” 花婆子今天是带着任务的,张汉东答应亲事说成了,送她两条大鲤鱼,四个猪蹄膀,这么重的礼,当然要来点真功夫:“老四,我今天是给你道喜来了,” 马老四说:“别说没用的,花婆子你今天是替谁家来的。” 花婆子看到他的反应,就明白他心里不痛快,先来个猛夸:“你先听我说说后生的情况,再告诉你是谁,那孩子个子高高得,长得双眼叠皮的,力气大干活是一把好手。 家里兄弟姐妹和睦,没有公公管着,只有个特别没有事的婆婆,家里还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你家姑娘嫁过去就能当家,以后擎等着享福就行。” 马老四已经竖起了眼睛。云九小说 花婆子还加大了火力说:“人家还答应了,年后就盖新房,三间崭新的大瓦房呀,还带着灶屋,以后生多少孩子也够住了。” 马老四不为所动,冷笑着说:“最重要的地方你没说吧,他是个哑巴,他娘还是个疯子所以才没事对不对?” 花婆子说:“老四,哑巴怎么了,他娘疯了以后又不一起过日子,就那后生的长相,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姑娘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呢。” 人生建议: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的优点,多找村里的媒婆帮自己说亲,她们能把你夸得不认识自己。 马老四却抓起了扫帚说:“谁愿意嫁哑巴谁嫁,反正我家闺女不嫁,你快走吧,再说一个字别怪我拿扫帚撵人了。” 张泥鳅说:“老四,大黑这孩子真不错,咱们是一个大队的我还能坑你,他家的日子过起来了,你别用老眼光看人行不行?” 马老四说:“第一他是个哑巴,第二你知道我上次去他家受了他兄弟多少气,我闺女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嫁那种人家,张泥鳅,你们赶紧走吧,我什么都不想跟你说了。” 张泥鳅没想到这里还有张汉东的事,心里暗骂不止。 小芳从屋子里冲出来说:“爹......” 马老四瞪眼说:“你给赶紧进屋去,不然老子把你腿打折。” 他真生气了,小芳乖乖进屋,趴门缝看着外面的人。 张泥鳅不甘心就这样走了,无奈马老四的扫帚不客气地挥过来,两人只好狼狈逃窜。 张汉东说:“叔,这事怪我,马老四看不起我们,害你受别人的闲气。” 就连花婆子也摇头说:“这门亲事我也不看好,你家的大鲤鱼看来我是吃不上了。”她说着遗憾地看着院子的八条大鲤鱼,真馋人呀,可惜没本事拿走。 大黑在一旁装着干活,实际上竖起耳朵听,听到这里扔下铁锹,闷闷蹲在门边上长吁短叹,张泥鳅说:“大黑,别想小芳了,以后叔再帮你找别的好姑娘。” 大黑拼命摇头,张泥鳅生气地走过去踢他说:“狗东西,人家老子看不上你,你跟老子甩什么脸子?我告诉你,上杆子的买卖不香,你有点出息行不行?能不能别丢咱姓张的爷们的脸?” 大黑的反应让张汉东担心,他本身有残疾,人很敏感,可他能怎么办? 花婆子提着一条大鲤鱼开心走了,见人就说张汉东这孩子厚道,亲事没成还给说媒礼。 张泥鳅说什么都不要,最后还是张汉东自己送过去一条。 第85章 金钱的运行规则 得了张汉东的计划书,张学邦如获至宝,仔细看了几遍激动地说: “汉东,你可真是天才,临时做的计划可操作性很强,我这就回单位做工作,这个计划是你定的,你清楚细节,快回去跟村里干部说说,回头县里和我们信用社可能会去人实地考查。” 他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张学文大声叫他吃饭他也没理。 张学文说:“我大哥多少年没像今天这样高兴了,汉东,这件事真办成了,你可为村里做了大贡献。” 张汉东说:“我可不敢居功,我不过是动动嘴,这件事还是得靠大爷去跑才行。” 满仓说:“你牛,连我大爷都被你支使得乐呵呵的,我每次见了他都不敢说话。” “那是你不了解他,他一心想让村里人吃饱饭,他是最伟大的人。” 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来发满仓的第二个月工资,满仓一家才进城住,家里的钱结婚用的差不多了,这笔钱正好救急。 说起发工资,张汉东有一个奇怪的感觉,金钱在世间好像有自己的运行规则,虽然是自己的钱,可也不允许他由着性子来。 上个月,开始他先是给满仓发了七十一块,其中的五十块是拿来奖励围巾造谣产生的巨大作用,全靠他的表演,才把围巾都卖出去,不仅帮张蕙兰解决了难题,还因此大赚特赚了一笔,必须要奖励一下。 至于那二十一块,这个数字也是张汉东计算过的,当时不知道生意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能做多久,觉得按照每卖掉一个提成一毛钱计算,不让小伙伴吃亏。 所以那一天卖掉二百一十个面包,按照提成比例发了二十一块,满仓把钱拿回家时,全家都震惊了,后来问了张汉东才敢收下。 到后来围巾卖完,因为赚了不少,他又随手给满仓二百,这些都是在同一个月发生的事。 满仓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乡下少年,短短的时间拿回家二百七十一块,这收入让张学文拿得胆战心惊。 总觉得张汉东的赚钱路其实是在走钢丝,会犯错误的,如果自己拿了这些钱,说不定哪天就会有人来把他全家抓起来,当时想着儿子要跟张汉东干,也没敢再说什么,但是那些钱是一分都没敢花。 这271本来已经够多了,可没过多久,满仓居然又拿回去四百五十块,说是什么这个月工资;张学文这次再也不敢装聋作哑。 一个月时间,加起来拿回家721块。 钱不是钱吗?这像话吗? 生产队条件最好的家庭,四五个壮劳力的那种,辛辛苦苦干一年,年底能分几十块就已经是最好的人家,他大哥张学邦在信用社当领导,每月工资听说也就八十六块,他就是靠这些钱养活全家五口。 满仓这个没长大的孩子却一个月拿回七百多块?几乎是大哥一年的工资了?这也太可怕了。 他看着钱一夜没睡着觉,这钱不能要,是夫妻俩想了一夜的结论。 所以第二天张汉东从城里回来,他就肿着眼圈找过来要求退钱。 张汉东虽然觉得给的是合理的,但张学文吓傻了死活不敢要。 而且,还有个原因张学文没说出来,他在担心张汉东太年轻,今天高兴了一下给这么多,如果明天后悔了再找自己要,到时候闹起来多难看? 而且,给了这么多,会不会出事? 各种不好的假想让他害怕极了,甚至还觉得张汉东挣钱太多,迟早会出事,不想让满仓跟他干了,索性老老实实在家当废物不用担惊受怕,这个想法在脑子里绕了很久。 张汉东只能听他的意见,当时大家商量好,以后每月给满仓一百五十块工资,别的什么都不再多给,至于开始给过的271块,他只好惶恐地收了。 给钱都给不出去,这让张汉东改变了对钱随意的想法,每个时代的金钱流动似乎都是有规律的,他给满仓的这些,明显超过了这个时代的金钱定律。 金钱汹涌而来的态势,吓到张学文把到手的钱往外推。 这次张汉东直接把一百五十块递给满仓,虽然比起普通人多了很多,但是每月拿这个数的领导还是不少的,他们就很坦然了。 张学文老两口虽然早就算计好了这笔钱的用处,当着张汉东的面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扭过头故意不看, 满仓接过来下意识叫了声妈,小敏在一旁忽然大声咳嗽起来。 第100章 赚钱太快也很容易招人眼红 凌晨三点钟,这条街上很昏暗,满仓蹲在身边很不理解地问: “汉东,咱们在家也能赚钱,为什么非要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蛮子说话咱们也听不懂?你还花还那么多钱才弄了那么一小块空地要做什么?” 张汉东看着眼前大街眯起了眼睛说:“怎么,才几天没见媳妇就想了是不是?” 满仓还是羞涩的小青年,嚷着跟他打闹起来,大黑像是保镖一样看着左右,虽然并没有人,他也一点都不放松。 因为张汉东的挎包里装着他们全部的身家,一万八千块,昨天用掉了三千,还剩一万五。 “这里黑乎乎的,鬼都没有一个,你说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赚钱。”张汉东说完扔下烟头站起来说:“差不多了。” 话音才落,整个市场忽然灯火通明起来,紧闭的大门也纷纷开门,不停有人胡乱跑着,满仓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见鬼了吗?这些人从哪来的? 数不清的人流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近乎疯狂地涌向每一个档口。 张汉东扔下烟头说:“走吧。” 他并不急着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这家店服装的风格,看了许多都没进去,终于看到了一家,迈步走进去,铺子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瘦子,在忙乱地理货,指着挂起来的服装说:“你随便看吧。” 张汉东指着一条裤子直接问他:“这条怎么批?” 老板抬头看了看说:“四块一条啦,一百条起批。” “二块五,我要二千条。” 老板惊讶地抬头看了看,站起来问:“二千条?” “不错。”张汉东说着拍了拍胸前的包,老板笑了说:“二块五太低了,三块五吧。” “二块六。” 张汉东继续讨价还价。 满仓觉得不应该买这么多,简直就像赌博押宝,卖不掉怎么办? 见老板在犹豫,张汉东又说:“我以后会每天都会来拿货,只要看得上,每次拿货都不会少于两千件。” 最后的批发价谈到三块一。 老板叫人出来点货,按照张汉东要求的尺码配货装好,当场交了钱,让老板派人用大推车帮自己推到市场外面。 满仓的一颗心都要悬在嗓子眼里,你这钱花得也太随意了吧,这是做生意还是拿钱扔着玩? 让两人看货,花三十块雇了辆小货车,装好就上车闭上了眼睛,他能睡得着,满仓可担心坏了,回头看大黑坐在货厢上看着自家的货。 目的地并没有多远,估计半个多小时司机就说到了,张汉东睁眼看确认没错,才招呼满仓下车三人开始卸货。 卸货的地方就是他们昨天租下的那片空地,上面还有市场帮着做好的标记。 张汉东指挥他们把货整齐码放好,然后又拿出一大块布来,拆开包装拿出几条裤子,用十分古怪地样子摆好才说行了,让满仓去边上的小馆子买了点早饭回来,折腾了不久,天就亮了。 租下的市场在火车站附近,附近也有不少像他一样摆简易摊子的小摊贩,天亮以后市场忽然变得拥挤起来。云九小说 张汉东选的位置在脚上,靠近入口不远,但是市场比较混乱,左右两边都是是卖小孩衣裳的,满仓觉得在这里卖衣服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张汉东不仅自己穿上了一条,还让满仓和大黑也穿了一条,站在摊位上做活广告,满仓总觉得他做生意想开玩笑,可是真的有人买了。 大黑和满仓忙着拿货收钱,张汉东要价十块五一条,虽然不像当初在县城造谣卖围巾的盛况,可生意居然一直没断。 这个不起眼的市场生意好得离谱。 一天的时间只顾着收钱拿货,经常有人十条八条的拿货,居然卖掉七百多条。 扛着货回到住宿的小酒店他们似乎习以为常没说什么,第二天有几个京城口音的年轻人提出要全部批发,张汉东喊出七块的价钱,他们居然觉得便宜,当场包圆了剩下的裤子。 满仓很诧异,要这么多,批发市场离这么近怎么不去那里拿货? 他忘了一点,这是物资匮乏的时代,信息极度不对称,全国各地的人来羊城拿货,真正清楚市场信息的很少。 就这样二天时间,所有的喇叭裤都处理掉了。 市场的生意虽然很好,但是像张汉东他们这么快处理掉所有的货还是不容易得。 三人回到住宿的小酒店,张汉东数着钱包的钱,5300块本钱,净赚八千七。 这惊人的赚钱速度看的满仓眼花缭乱,张汉东说:“睡吧,明天还要继续战斗。” 满仓睡不着,不明白挣钱为什么在张汉东这里看着一点都不难呢。 那天下了火车他就把这里租下,当时听说一个月就要花三千块时,他是想反对的,但是这种事张汉东不用跟他商量。 张汉东第二天去拿货时,没拿上次那种喇叭裤,他又看上了一款叫蝙蝠衫的上衣,拿货价比裤子要高一些,要三块五一件。 这次拿得更多,三千件蝙蝠衫,还又拿了五百条喇叭裤,这次和昨天的颜色不同,昨天是纯色,今天是黑白格纹。 大家做生意一般会掺着做,张汉东的摊位却只做一种产品,偏偏生意还不错,这是为什么?今天不断有同行专门来看汉东摆出来的什么款式,很多人来看过就走了。 张汉东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这两件配套的衣裳似乎没有上次好做,花了三天时间,或批发或零售,才卖光了。 连同那五百条喇叭裤。 蝙蝠衫零售十一块一件,批发也要八块五。 那种格纹喇叭裤拿货三块一,批发价九块,零售十一,以批发居多。 虽然不显山露水,纯利润一点都不少,一万九千多块。 第三次再去拿货的时候,档口老板见他过来就热情多了说:“又处理完了?做了这么久的服装,你是我见过的销货最好的人,小兄弟,今天看上什么了?” 张汉东看着他档口里的衣服摇头说:“今天就算了,下次吧。” 他今天要货杂了许多,什么都买,但量都不多,总共八百件左右就停了手,然后拉去市场处理。 这批货出货就慢多了,八百件也花了三天才处理完,利润三千七百块。 第四次拿货张汉东还是先去开始那家,他看了一圈摇头问:“老板,怎么以前的那种款都没有了?” 第101章 低调赚钱 羊城火车站市场上的衣服不愁卖,这个简陋的市场,小摊主们借着时代的东风偷偷发财,拿货基本不用挑服装的款式,只要质量不错的到市场上最多三天准能卖掉。 所以他们对张汉东的喇叭裤开始兴趣并不是很大。 喇叭裤是新兴的款式,一开始很多人从内心抗拒这东西,所以市场的货并不多。 而且,羊城本地报纸上也经常报道说年轻人穿这种裤子是流氓习气,社会对它充满了抵制情绪。 张汉东赚钱之后才发现报纸的评论,有意缓了几天,批评的那几天市场确实没这种货,可没过几天,报纸忽然又换了论调,鼓励大家接受新鲜事物。 张汉东马上开始拿货,可惜连续两天都没找到同款,只好又回到开始的那家店里。 “那是奇装异服,厂子现在早不做了,没有了。”瘦子老板显然还没发现喇叭裤的巨大威力,和大多数人一样不看好那种款式。 张汉东说:“管他是不是奇装异服,能卖出去能赚钱不就行了?” 瘦子老板说:“反正厂里是不做那种裤子了。” “我还想要一批,能不能想想办法?” “你还想要那种东西?”瘦子有点吃惊,停下手里的活又说:“你能要多少?厂长是我姐夫,你真想要的话我可以跟他商量商量,不过,订货量少估计不行。” 果然每个人做什么都不是偶然的,瘦子能在这里站住脚身后也是有人的。 “最少多少件能做?” 瘦子一听就笑了说:“再怎么少也要五千件以上才行,我姐夫的厂子是大厂,五千件最多一天半就能做出来。” “五千件吗?可以,不过我要去你姐夫的厂子里签合同,生产期间我还要在厂里盯着,交货付尾款。” 瘦子惊讶地看看他说:“这些你跟我姐夫谈吧。” 一会儿他派出去的店员回来说:“邢老板马上就到。” 瘦子说:“你在店里先等一会吧。” 早上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所以瘦老板才有时间陪客人说话,张汉东羡慕的看着他的铺子说:“老板贵姓?” “免贵我姓毛,毛仁礼。” “毛老板早发财了吧,生意做这么大,我看每天都有好几万的流水。”这些人生在好地方,人又聪明,批发市场才开始就开始入驻,生意好得飞起。 毛仁礼却苦笑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混口饭吃而已。” 张汉东可不信他的鬼话,这家店他留意过,每天至少批发上千件衣服,这年头服装的利润可不薄,不可能挣不到钱。 一会儿有辆挎子摩托停在门口,从车上走下来一个胖子,毛仁礼叫了一声姐夫,又把张汉东介绍给他。 邢老板说:“张老板,那咱们就去我厂子里去谈?”南方人很务实,不像在皖北的时候,什么都喜欢在酒桌上谈。 张汉东羡慕地问:“邢老板,你这摩托挺帅?” 邢老板得意地说:“这是走私货,六千块一辆,怎么样,小老板你想要我有门路。” 这东西目前只能想想。 他家厂子工人据说有一千多人,邢老板说这个厂子居然也是国营,他当上厂长之后,和别的厂一样,开始接外来的订单。 张汉东说:“邢老板,你们的思想转变的真快,走在全国人民的前面了。” 邢厂长签合同时没有什么制式合同,完全按照张汉东的想法,还贴心得给他安排了厂里的小招待所住下,方便监督。 其实张汉东看到邢厂长的工作证时,就差不多放心了,签合同其实安慰一下自己,在别人的地盘,像邢老板这样的人手眼通天,掌握了证据又能怎样? 好在邢老板很规矩,他安心地在厂里等了一天,第二天晚上邢厂长直接把货送到他指定的小旅馆里。 价钱还是上次的批发价,邢厂长当着他的面,不避讳地把钱分给批发店的瘦子老板四千块。 小旅馆里满仓两人正在房间里数钱,他做小买卖其实比张汉东厉害,才来几天功夫就对市场很熟悉,完全能应付得来。 这批喇叭裤一上市,又引起了外地客人的抢购,都是几百几百件的拿货,五千件三天就销售一空,张汉东从第一天的卖货势头就能看出来这批货没问题,当天果断下单六千件。 火车站的市场是民间自发行为,很不规范,张汉东要这个位置的时候还都是空地,只要三千块就能拿下,可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租金就涨到了六千块,摊位也排得满满当当。 满仓见张汉东毫不犹豫地续约一年,惊讶地问他:“汉东,咱们要一直留在羊城吗?” 张汉东说:“放心,不会让你一年见不到你老婆的。” 第124章 我不爱你了 朱科长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也惊讶地说:“秀琴,她是那个乡下丫头吗?” 朱正南说:“就是她,想不到她这么有钱,” 朱家人不由面面相觑,他们家有六口人,家里只有三间房,在院里已经算是大的, 可家里的老爷子还被于秀琴撵到姑娘家去住,做饭只能在门口搭了间违章建筑,因为房子太小,大院里的人经常闹意见。 所以朱朝阳去插队之后,家里没有一个人希望他回来,他们看不起的乡下人,转眼就买下隔壁的大房子? 大妈看向朱朝阳说:“你家朝阳可有福了,找了这么好的姑娘做媳妇,他们又是外地的,这屋子以后还不就是你们家的?” 这句话让于秀琴眼前一亮,推着朱朝阳过去说:“老大,你快去打个招呼呀,彩凤是你对象,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乡下人性子单纯,别让她被别人给骗了。” 朱科长说:“是啊,你还等什么快去吧。” 朱朝阳脚步迟疑着,走过去叫她:“彩凤......” 彩凤站在张汉东旁边送老谢搬家,耳边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看到对她笑脸相迎的朱家人,顿时僵住了。 于秀琴见她没翻脸顿时来了信心,熟络地走到彩凤面前说: “你这姑娘也真是的,怎么话也没说就走了?我让朝阳去找你,这孩子脸皮薄,我正准备今天让他再去呢,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这屋子真是你家买下的?” 彩凤看到这张灿烂的笑脸,不由想起她昨天拿腔作势的做派,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好笑的情绪,昨天还高高在上对她爱答不理,今天就彻底变了样子,笑得比年画还慈祥, 她在农村看尽了人情冷暖,却没见过这种态度天地大反转。 朱科长也说:“彩凤姑娘,我是朱叔叔还认得吧,走,快家里去吧,你阿姨今天亲自下厨,她做菜手艺可好了。” 彩凤说:“我笨,学不会做菜。” 朱科长说:“你可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哪有让你下厨的道理。” 他说着吩咐朱朝阳说:“老大还愣着干什么,人家姑娘家害羞你害什么羞呀,还不快把姑娘请家里去。” 朱朝阳可怜兮兮地说:“彩凤......” 张汉东见彩凤神情游移不定,明白她一定对朱朝阳余情未了,可昨天的事就在眼前,她不会忘记,于是也没吭声,看大姐怎么处理。 彩凤终于艰涩地开口说:“不用了,我还有事。” 于秀琴一见她的态度就明白了,觉得自己儿子还有机会,于是又说:“再忙也要吃饭对不对,对了彩凤,你不邀请我们进去参观参观吗?” 彩凤鬼使神差地说:“好啊。” 朱家人立刻往里冲,张汉东见状闪在一旁,他要大姐看清楚朱家人的真实嘴脸。 院子里八爷还在,朱科长见他愣了片刻,不自然地说:“八爷,您也在呢。” 老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说:“原来是大领导呀,这称呼我不敢当,你还是叫我死老头子我听着顺耳些。”两人明显有故事。 朱科长尴尬地说:“八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您还记着呢。” 老头咳嗽一声对张汉东说:“以后可要看好自己的门户,别什么人都往家请。”说着慢吞吞走出院子。 于秀琴和大妈两人这会功夫已经参观完了,回过头来对彩凤高兴地说: “彩凤,这屋子可真大,我看正屋亮堂通气,给我们老两口住最合适,你和朝阳的婚房我看就在东厢房吧,那屋子也大的很,厨房咱们放在门口这间,吃饭就在进门的地方,这地方可真好呀。” 得,上来就给安排好了。 她说完还扭头夸奖朱朝阳说:“儿子,你眼光可真好,找了彩凤姑娘这样的对象,再也不用发愁婚房了。” 彩凤忽然对朱朝阳说:“你跟我出来一趟。” 她先走出院子,于秀琴高兴地说:“快去啊,别让人家姑娘等你太久了,小两口吵架不记仇,你好好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身边的大妈忽然笑着说:“秀琴,朝阳的亲事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你这就安排上了?” 于秀琴说:“王大姐,这还有什么不成的,彩凤都跟朝阳上门了,这门亲事我同意了就能行。” 大妈笑了笑没吭声。 催着朱朝阳去追彩凤,于秀琴才看向张汉东说:“小伙子,以后你姐嫁到我家,记得常来玩呀,都是最亲近的亲戚。” 张汉东皮笑肉不笑说:“哦,谢谢,你们看好了吧,看好都回去吧,我们还有事找八爷商量,不能招待各位了。” 于秀琴说:“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你去忙你的吧,把钥匙留下来就行,你们还年轻,什么都不懂,以后这院子的事还得我替他们操心呢。” 那大妈露出古怪的笑意说:“是啊,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她说完也转身走了。 张汉东说:“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要锁门了你们快出去吧。” “你...” 朱科长说:“秀琴你不用着急,等朝阳和彩凤结婚了到时候有你忙的。” 他们走到门口,就看到朱正北快步跑过来说:“爸妈,听说这屋子以后是咱家的了?我跟你们说,最好的屋子可要留给我,以前我住得太憋屈了。” 张汉东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幸好朱科长还有几分理智,训斥儿子说:“你胡说什么,你哥和你嫂子还没结婚呢。” 张汉东翻身落锁,站在门口等彩凤回来,不停有邻居过来打招呼,他也笑呵呵回应,朱科长打了个招呼说:“小伙子,跟我去家里坐坐,大家以后都是亲戚,要常来常往。” 张汉东说:“还是不要了,我怕被你们再给撵出来。” 朱正北瞪眼说:“你一个乡下人在我们面前装什么大头,谁稀罕你去我家了。” 这种脑子不清楚的货,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朱家人这才讪讪地告辞走了。 再说彩凤这边,她一直快步往前走,朱朝阳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有一种失去这个人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彩凤...” 彩凤回身眼里已经满是泪水,她看着朱朝阳说:“朱朝阳,如果今天我家没买这个房子,你妈不让你来找我,你还会来找我吗?” “我......” 彩凤的眼泪不停往下掉又问:“朱朝阳你真的爱过我吗?” “爱...我对你是真的.....”朱朝阳脸色苍白,声音越来越小。 彩凤忽然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像是变了个人,她一字一句地说:“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她说完留下怔怔的朱朝阳,快步往回走去,见弟弟站在门槛上担心地看着自己,她擦了擦眼睛笑了说:“你别担心,我没事了。” 第125章 好人有好报 朱朝阳在家没呆两天,就从京城离开了,邻居大妈告诉张汉东:“那家人可闹翻天了,那女人逼着他儿子求你姐和好呢。” 这件事张汉东知道,朱朝阳在门口站了大半夜,彩凤都没出去。 “他们可精明着呢,算计着只要他们和你姐的亲事成了,他们就能搬到你家院子里住,那女人还算计着让你姐把屋子过户给她儿子呢。” 一切的算计都是没有用的,虽然不知道彩凤真实的想法,就看着她对朱朝阳后来找她的态度,就知道这件事早就没有了可能。 彩凤和朱朝阳在皖北县相处了好几个月,自认为很了解对方,却没想到从路上开始,就看到朱朝阳各种无法容忍的习惯,喜欢一个人可能要很久,但是厌恶一个人只在一瞬间。 东来顺,张汉东朝八爷举杯说:“八爷,我敬你一杯。” 老头却翻着白眼说:“来点新鲜的,这句车轱辘话你说了一百遍了。” 彩凤在一旁抿着嘴笑,表情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这还不容易。” 张汉东继续端着酒杯说: “敬你帮我们买下这所房子,让我们彻底解了气,更让我姐彻底看清那一家人的丑陋嘴脸,不会为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难过,老爷子,这理由够了吗?” 八爷端起杯一饮而尽说:“这话我爱听,姑娘我跟你说,老朱家的男人可千万要不得,你知道那个朱科长的官是怎么来的?” “八爷,你老和朱科长有恩怨?” “姓朱的是我家佣人的孩子,从小我就把他当自己家的孩子看,可有一天他带着帮小子,大街上把我妻子的衣服扒光,那个可怜的傻女人回家以后想不开上吊自杀,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狠?” 他抿了一口酒继续说:“因为有一次他娘偷钱被我妻子发现,他娘跪在地上求饶的情形被他看见了,这件事成了他心中的刺,一直找机会报复我们。” 张汉东不知该如何评判。 “我妻子死了,他因为表现良好被提拔了。”八爷冷冷地说着,就像是说着别人家的故事。 第126章 文物商店批量买货 八爷说的地方居然是文物商店,这里是张汉东从没想象过的世界,他上辈子只是个没有文化的农民,可没资格接触这种层次的东西,老头带自己来这种地方买红木家具? 商店旁边的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和进出商店的人似乎也是不同的阶层,穿着上就差了不知多少。 张汉东奇怪地问:“老爷子,文物商店的东西这么好卖吗,买东西还要排队。” 老头说:“他们是来卖东西的,文物商店有专人负责收这些老物件,他们拿来有的是自己家传的老东西,有的是从老乡手上便宜收的,拿到文物商店高价倒卖, 当然了,做这种营生的人,得有一定的眼力,这行饭不是普通人能吃的。” “文物商店自己都收东西,你老还带我来这做什么?” “我当然有自己的道理,你跟我走少说话就行。” “哦。”张汉东表面镇定,其实心里是十分激动的,他是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的人,几十年后文物多值钱呀,今天既然来到这了,是不是也该弄点文物回去? 难不成到这种地方只弄点旧家具吗?那可太亏了。 不过,重生不可能让他成为文物专家。 难道八爷带我来,不是买家具,而是想买文物回去?瞧着老头的样子,似乎真的有可能,算了不想了,不管八爷怎么想,反正到这种地方我是要买文物的。 文物商店门口挂的牌子又是外宾门市部字样。 八爷好像很熟悉,走进去就指着门口一个不起眼的大花盆说:“看到那个没有?” 那个花盆又大又重,在张汉东看来跟普通种花的盆没啥区别,可八爷小声解释说:“这东西是康熙年间官窑的物件,但是东西太沉了,底款没写在底下,写在了这里。” 他蹲下来指给张汉东看,见上面写着大清康熙年制字样。 “这是皇家官窑的东西,商店工作人员没仔细检查,以为只是民间的东西,我早就看好了,今天咱们就把他带走。” “这东西值多少钱?”敢情老头今天带自己来,不是买家具,而是买古董。 镇定,镇定。 八爷来到商店之后忽然变得高冷起来,并不想理会他这种庸俗的问题,继续往前走,来到一群低着头干活的工匠身边叫了声:“老季。” 第129章 垄断的生意 来京城买房子买古董,修屋子,带来十万块,现在手上只剩一万三。 花掉的钱换了京城闹市区四合院四套,文物一千三百件。 这些固定资产投入,对普通人来说肯定是足够了,但是对目前的张汉东来说,是不符合投资收益的,几十年后才能利益最大化。 他要找别的快速赚钱路子,只不过来了几天,并没发现什么收益快的项目。 如何在京城快速赚钱,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但一直没想明白,京城不是羊城,也不是乡下,基本各种投机倒把的生意都有人把持,冒然加入能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就像他们今天来逛的秀水街,服装鞋帽、眼镜电子表等等,摊位都不少,而且价钱也比小地方要便宜,但这么多摊位货品明显很雷同,很可能是同一个批发商供货的。 彩凤没看出市场有什么问题,她甚至很喜欢这里,看到这个觉得适合大黑,看到那个觉得适合亲妈,那几件童装小裙子最适合燕子,忍不住还给小芳也买了几件新衣服。 张汉东手上已经提了好多袋子。 她给家里的每个人都买礼物时,花钱眼睛也不眨,可张汉东说哪件适合她让她买时,她又舍不得花钱买。 张汉东觉得应该扭转大姐的想法,好歹算是这个时代有钱人了,花点钱就能让自己快乐,为什么不呢。 所以只要看到彩凤留意过的东西,不由分说乱买了一通,彩凤拦不住只好用上威胁的手段说:“你再这样乱花钱,我就不逛了。” “就这一件,下次不买了。”张汉东嬉皮笑脸。 身后忽然有人喊说:“张老板?”张汉东开始没注意,但那声音又叫了一句,彩凤捅捅他说:“好像是叫你的。” 他扭头一看,原来是楚卫军。 楚卫军高兴地说:“老远看着就像你,原来真是你呀,既然你到我的地盘来了,说什么也要到我那里去看看。” 原来整个秀水街的衣服,都是他在供货,这结果和张汉东想的差不多,楚卫军带着他们姐弟俩在街上走,每个摊主都热情招呼,张汉东打趣说:“楚老板,你这牌面真不小。” 楚卫军很喜欢这种来自同阶层有钱人的恭维,得意地说:“没有,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他的办公室就在后面的一个二楼,走进去里面有四五个年轻男人,还有一个漂亮姑娘,楚卫军介绍说:“今天来贵客了,这位是我在羊城认识的大老板张汉东。” 那几个人诧异地看着张汉东,觉得这个年轻人相貌平平。 那个年轻女人轻蔑地说:“这就是大老板呀,看着可不咋地。” 楚卫军脸色忽然一变说:“没见识的东西,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我朋友的不好,出去。”那女人不敢争辩,悻悻走出去。 楚卫军余怒未消说:“张老板,我跟你道个歉,碰到这种脑子不清楚的玩意。” 张汉东说:“楚老板,人家说的也没错,我本来就是个农民。” “寒颤我是不是?” 楚卫军现在生意做的很大,如今算是四九城有名的金主,他却发愁地看着张汉东说:“说起来,我的生意起步全靠你的那批牛仔裤起来的,只不过现在的货没有开始好卖了,我也正发愁呢。” 人习惯了快速挣钱,速度再慢慢来就受不了,楚卫军就是现在的情况。 他现在是京城周边最大的二道贩子之一,从服装鞋包,到袜子都是他垄断的生意。 以前看不起他的人也纷纷来拜码头,他是爱热闹的人,只要看着顺眼的他就接受,但是这些人来了之后才发现,挣钱的速度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怪话就开始散布出来。 楚卫军好面子,受不了这样的风言风语,正着急上火呢。 张汉东说:“我看市场小商品都已经形成规模了,你现在进去就是跟别人抢饭吃,这是得罪人的事,没必要为了点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可不是吗?鞋、电子表、眼镜都有人直接从南方拿大货,我自己也去南方趟过路,拿货价快赶上在京城的卖货价了,这怎么干?” 门槛低的东西竞争本来就大,更何况京城的复杂远超国内的任何地方。 交浅言深,张汉东没说什么。 楚卫军的忧愁只是一会儿,说完就笑着说:“张老板,今天晚上我做东,再请几个哥们,到时候一起乐呵乐呵,怎么样?” 张汉东推辞不掉,只好答应下来。 彩凤对楚卫军的印象不好,出来后交代说:“这个姓楚的说话头动尾巴摇,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以后你离他远点。” 张汉东笑说:“你可别小看他,能在秀水街弄出这么大局面,家庭条件可不一般。” 两人继续在大街上瞎逛,忽然看到人群中几个十几岁的孩子,追在一个妇女的后面朝她扔石头土坷垃喊:“疯子,疯子来了。” 那妇女目光呆呆得,胆怯地低着头躲闪,可还是不停被砸得龇牙咧嘴,神情恓惶似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彩凤忽然激动起来,挡在妇女面前追打那些孩子说:“滚开,不许欺负人。” 那些孩子也不怕人,而是嘲笑彩凤说:“你跟疯子是一伙的吧,干脆连你一起打得了。” 张汉东明白大姐看到这个妇女是想起了母亲发病时的样子,瞪眼看着那群小孩说:“一群小瘪犊子坏东西,再骂揍你们。” 那群孩子这才鸟兽散了,彩凤回身问妇女说:“大婶,你家人在哪里,是自己出来的吗?” 没想到那个妇女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嚎叫着扑向彩凤说:“小蓉,小蓉,妈可找到你了,呜呜呜。”她紧紧抱住彩凤的肩膀,大声哭起来。 彩凤冷不防被抓个正着忙说:“阿姨,我不是小蓉,你认错人了。” “你,你是我的小蓉,小蓉,你去哪了,妈找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狠心不见我......”张汉东忙去掰开她的手,拉开两人说:“阿姨,她是我姐不是你闺女,快放手。” 身边有人说:“疯子今天怎么了?她以前可从来不这样啊。” 这个女人目光涣散,确实不像正常人,站在对面呆呆看着彩凤嘴唇哆嗦,彩凤心软起来走到女人身边,抓着她的手柔声劝说:“阿姨,你醒醒,外面太危险了,你快回家吧。” “小蓉,你是我闺女,你快跟我回家吧。”疯子哀求着,彩凤为难地看着张汉东。 第130章 规矩森严 张汉东问围观的人说:“谁知道她是谁吗,她家在哪里?” 人们纷纷摇头。 他只好对彩凤说:“看来只能把她送去派出所,让派出所的人送她回家。” “我来问问,她自己知不知道家在哪里。” 彩凤小声对那妇女说:“阿姨,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妇女先是摇头说不知道,忽然又站起来说:“跟妈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彩凤苦笑一声,张汉东那边打听了派出所的方向,两人一路哄着疯子往那个方向走去。 才走不远,一辆轿车忽然停在身边,从车上下来两个年轻人,用力推开张汉东,往彩凤和那个妇女方向冲去,张汉东挡在彩凤前面恼恨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 后面跟过来的年轻人立刻道歉说:“不好意思,我阿姨每次出来都被人欺负,康平以为你们也在欺负她呢。” 开始那个人已经抓着那个妇女的手开始埋怨说:“妈,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那个妇女甩开年轻人的手立刻去扶住彩凤说:“小蓉不怕呀,妈在这里呢。” 她说着恶狠狠看向对面的年轻人说:“坏人,欺负我的小蓉。” 年轻人说:“妈,我是康平呀,你不认识我了?” 那妇女畏惧地往彩凤靠了靠说:“我不认识你,小蓉我害怕。”似乎彩凤身边才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叫康平的年轻人只好看向彩凤道歉说:“对不起啊,我太心急了。” 彩凤说:“没关系,你们快把阿姨带回家吧,她生病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对不起,我们这就带我妈走。” 他说完上来要拉妇女的胳膊,那妇女却狠狠把他一推说:“我不走,我哪都不去,我要跟我的小蓉在一起。” 她紧紧贴着彩凤说:“小荣,你跟妈回家吧。” 不论大家怎么劝,这个妇女都不愿意离开彩凤,年轻人随口吩咐说:“你跟我走一趟,你们不去我妈不愿意回家。” “凭什么,不去。”张汉东拒绝。疯子虽然让人同情,但她儿子的这种态度不值得帮。 “你......” “你什么你,姐,人家的儿子找来了,咱们走吧。” 第131章 赚钱新目标 楚卫军是爱热闹的性子,张汉东赶到时,他正得意地跟一帮年轻人许诺:“你们只要跟着我干,一年挣他个十万八万不在话下......” 这牛皮吹得,他有点小本事,可是想带这么多人一起挣大钱,还是不可能的。 但那帮小年轻不知道呀,一听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嗷嗷叫着围着他叫大哥,他很享受众人追捧的感觉,在人群里满脸通红。 好在做人很讲究,看到张汉东过来,呲溜站起来说:“你来了。” 又跟他们晒张汉东的辉煌经历:“这哥们知道不,在羊城一个月至少几十万的主。”朋友段位高,不也显得自己有本事嘛。 张汉东慌忙说:“老楚你可别毁我,我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这群年轻人见他开口就露怯,立刻没了兴趣,随便招呼一声,便继续自己的聊天。 张汉东乐得安静,坐在边上听这些人吹牛皮。 不过楚卫军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儿走来一群年轻人,这些人个个都站起来叫:“民哥。” 这个人估计很不含糊。 在这群人身后居然还发现了陈康平的身影,他也惊疑地看了看张汉东,并没打招呼,张汉东自然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楚卫军忙把民哥往上首请,但是民哥并不领情,而是站在门口冷冷说: “卫军,今天哥哥我来,有件事要跟你说,哥们从政了,家人让我去下面当个副县长,不喜欢我在京城胡乱倒腾,你收拾一下,回头把本钱给我就行,今天的饭就不吃了。” 楚卫军的小弟们一听,这牌面也太大了吧?大家都还在街面上赚俩小钱,人家已经站那么高了,立刻涌过来七嘴八舌地恭维。 这情形看得张汉东目瞪口呆,京城真不愧是名利场,这种段子都能出现,但是他对这位民哥的话持怀疑态度,就这种爱卖弄的样子,是能扶起的料吗? 但是也说不定,京城的水果然很深。 楚卫军尴尬地问说:“民哥,你当干部也不影响挣钱吧,是兄弟哪里做的不对,惹你不高兴了吗?” 民哥没说话,他身后的陈康平说:“你装什么糊涂,开始跟民哥怎么说的,现在每月分给民哥多少钱?楚卫军,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充大头。” 第133章 订货 说话的是另一个中年人,他和陈老长得很像:“老三你够了,人家姑娘好心来帮忙的,你扯那么多干什么?” 他说着对温和地张汉东说:“小伙子,等我妹妹安静下来,就送你们回去,不会占用你们太多时间,麻烦你们了。” “好的,那没问题。”如果都能这样好好说话也不会有事,可惜有些人站的位置高了,腰就弯不下来。 那个老三不屑地说:“我说他几句怎么了,没有咱爸的奉献,有他们现在的平安日子......” 这句话一说,好几个人同时喝道:“老三...”他这才不屑地走开。 张汉东心说:这种人家都有这种货色,看来即使有钱了、阶层上去了,也改变不了有些人的粗俗个性。 陈文茵见到彩凤以后,神情很快就稳定下来,她似乎真地把彩凤认成了她的女儿,抱着就不愿意撒手。 医生说:“陈老,陈局长,文茵的病还是情绪波动太大造成的,以后千万要注意,不能让她再受刺激,只要能保持心情舒畅,她的病就能控制住。” 陈家老三说:“心情保持心情舒畅你说得容易,只要这丫头走了,她就得乱叫,要我看,这些人不就是想要钱吗,干脆雇这丫头当保姆算了,她一个乡下人,多给点钱不就行了?” 这次那个老二听完没阻止他,反而扭头看向张汉东。 张汉东拒绝说:“我们在京城过不了多久就要回乡下,我姐也不会给别人当保姆,你们另找别人吧。” “给你脸了是不是,还拿上头了,不就是钱吗?要多少我都给。”陈老三的脾气很大,他好像看张汉东不顺眼,不管说什么都要争一争。 陈老的拐杖忽然重重敲在地上说:“够了,看看你们现在什么样子,小伙子,我教子无方,替他们向您道歉。” 人常说无欲则刚,平常人到他们这种人家,哪个不吓到腿软,这些人见惯了别人的奴颜婢膝,觉得天下人都该如此, 明明是求别人帮忙,还不把别人当回事,可张汉东又不想抱大腿,自然不愿意跟这样的人浪费口舌。 “陈老,您言重了,我看阿姨现在情绪也稳定了,再等一会没问题我们就该走了。” “行你走吧,有我在谁也不敢为难你们。”陈老交代完就被人搀着进屋去,留下张汉东面对陈家人的怒目而视, 好在陈老的交代起效果了,陈家人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没有人再来为难他们。 医生这边给陈文茵打了镇定,她也终于睡着了。 陈老二客气地派人送他们回家,他该送到门口请求说:“小伙子,你们别急着回老家,文茵的病可能还需要你们帮忙,你放心以后你姐姐再来的话,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陈局长,我姐暂时也不会走,只要我们还在,你只要招呼一声我们就来了。” “谢谢。”陈局长很客气地说,他的态度要好多了。 走了很远,彩凤有点担心说:“不会有事吧,他们有钱有势,咱们惹不起人家?” “短时间不会有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嘴上安慰着姐姐,张汉东心里很不舒服,好心帮别人还给自己惹麻烦,真是太倒霉了。 第二天一早,王老头就来了,听说昨晚的事后说:“是不是有点冲动了,那样的人家咳嗽一声咱们就受不起?” 张汉东冷笑说:“你的意思难道是让我把我姐送他们家当保姆?我告诉你,我就是去死,也绝对不会让她去给什么人当保姆,你根本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 王老头说:“你怎么冲我来了?我肯定也舍不得你姐去当保姆呀,只是做决定前要想好后果,人首先得活着才有未来的好日子。” 他说着就看到刘明走进来,皱眉说:“他来做什么?” “我让他来的,老爷子我出去的时候麻烦你看着我姐,别让她吃亏。” “你放心吧。” 元器件门市部距离有点远,刘明带他坐公交车过去的,半个多小时才到,这里的商店也都是国营的,看售货员的样子就知道了,个个都像大爷似的对人爱搭不理。 张汉东走进去看了,发现这里的配件一应俱全,甚至电视机的所有配件都能买到,价钱也不贵。 第135章 不差钱了 接下来再组装速度就要快多了,他还培训了彩凤和刘明两他们,这两人可以做简单的组装焊接,张汉东只需要检查就好,用了三天的时间,又组装好了这一批50台。 货还没做完呢,刘明家里每天都能挤满人,都是来求着他们希望早点提货。 刘明老娘满面春风地对一个干部模样的妇女说:“刘主任你怎么还亲自来了,等货到了我保证第一个就送你家去,明子的厂长说了,货全部交给我家明子处理呢。” 刘主任说:“我从小看明子长大,一直觉得他会有出息,我家那口子早就吹牛说弄到电视机,孝敬我爸妈一台,想了快一年了,也没弄到电视票,嫂子你以后能享福了,你家明子真有出息。” 刘老娘心里觉得十分受用说:“嗨,也是孩子自己争气,我也没做什么。” 其他人也笑呵呵附和着,刘老娘私下却对丈夫说:“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这些人以前看到咱们眼皮子都不抬,现在怎么着,个个拿着钱还得巴结咱们,真痛快。” 刘老爹说:“你可悠着点吧,说话嘴里有个把门的,别得罪人也不知道。” “这还用得着你交代,我心里有数的,明子有出息了,我这个当妈的也跟着沾光。” 货检验合格后,张汉东担心的销售问题完全不是问题,半天时间就被搬空了,京城人的消费能力真不是盖的。 张汉东拿出五百块的奖励,刘明看着递在面前的钱不敢接。 “拿着吧,咱们这批货多亏你爸妈帮忙处理掉,这些不是给你的,是给他们老两口的,再说以后原材料这一块也都要你操办,又不是白给你的。” 刘明有一种被人信任的激动,恨不得把自己卖给张汉东:“哥,你对我太好了,我以后保证你指哪打哪。” “打什么打,赚钱要紧。” 刘老娘老两口看到这么多钱很惶恐,专门跑过来问:“张老板,你不是不想要我儿子了吧,他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你告诉我,我能打死他。” 张汉东笑说:“阿姨你想多了,我现在越来越离不开他呢,这些钱是感谢你帮我卖电视机的,咱现在都卖电视机这种高级货了,家里日子总不能过得一团糟吧。” 刘老娘说:“张老板你人年轻,可做事没说的,我们都服你。” “没有没有,咱们大家也是互相帮助呢。” 这一次又没能给王老头留一台,王老头瞪眼说:“这有什么好急的,挣钱要紧,文物商店那边有那么多好东西能买呢,要不是担心钱不够用,这几天我就能给花完了。” 张汉东忙说:“老爷子,咱们有的是时间,还是以精品一级文物为主。” 老头说:“这还用你说,我这几天每天都长在那呢,从老乡手里收了好几件好东西,也没花几个钱。” 认这个老头当亲戚,张汉东觉得自己占了别人大便宜,可这老头走到哪里都在自己命好,遇到张汉东这样的好人。 老曲的那边的买下的第一套院子也完全收拾出来,张汉东见电视机挣钱稳定,索性又拿出一万块来,让他把剩下的三套也给修了,既然不差钱了,就把屋子好好修一修。 电视机很好卖,崔志高的货这次到得却很慢,表叔那边的供货速度也跟不上。 刘老娘的事业焕发了第二春,短短几天时间,她手上的订单就有了三百五十台,有人甚至还想直接塞钱,张汉东不让收,只是让他们记下登记的顺序,到时候按这个名单为货。 赚钱速度形势一片大好。 八天后,两边的配件同时来到,崔志高那边的成本每套主动降下去八块,五百套29000,张汉东预付了百分之二十的预付款后,刘明就带着人,看贼一样每天死死跟着他。 货到了他也没放松,以每天十块的价格,继续雇佣那四个年轻人跟着崔志高,崔志高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整天跟他们笑呵呵的,有时候赶上饭点还会请他们吃饭。 刘明说:“这孙子看来没骗人。” 张汉东说:“小心使得万年船,得防着他这批货有问题,敢出什么幺蛾子弄死这狗东西。”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去南方找货,不过想想还是放弃了,他做的是独一份的生意,利润足够大,暂时不用冒这个险。 表叔这边的成本却没降,国营大厂的定价是死的,但是也有一个好处,产品质量问题完全不用担心,张汉东预付了7500块货款,厂里加班安排他们的东西。 第136章 变成京城人了 满仓和刘明混的很熟,这几天他俩跟着刘明把京城住逛了个遍,回来就跟张汉东说回家能羡慕死村里那些人。 满仓说:“还是跟你在一起得劲,在家什么破事都有,在京城过得太舒服了。” 入夏之后,京城似乎一夜之间活了起来,改革开放的影响力,在悄悄改变着人们的生活,很多东西在悄悄萌动,京城人们发现,很多没见过的商品多起来。 变化更大的其实还是人,浑身充满了干劲。 刘明慢哟哟跟在满仓和大黑身后爬长城,停下来掏出烟抽出一根给自己,随手把剩下的扔给一个豆芽菜似的的小年轻, 小年轻笑着对刘明说:“明哥,这俩老帽说话笑死人,土得冒泡了都。” 刘明眼一瞪说:“再敢胡说老子锤死你,人家怎么得罪你了,刚才还叫你哥呢。我跟你说,你们两个狗东西眼珠子给我放聪明点,得罪我不要紧,得罪他们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小年轻吓了一跳说:“哥,我错了,我不敢了。”刘明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小年轻又凑上来说:“你真不要把那李胖子打一顿?看丫挺的,最近狂得没边,敢跟明哥呲牙,不把打的他哭爹喊娘,我这心里都过不去。 他说的李胖子,就是上次带俩人围着刘明打的那个,大家一直在街面上混着,最近那厮遇着刘明,话里话外总是阴阳怪气的。 刘明仰着头悠悠的抽了口烟,表情有点不耐烦: ”好容易才有空出来走走,跟那老逼灯较什么劲,跟他说话都算给他脸了,他算是什么东西?东哥可说了,等这边的事忙完,还想让我去南方混混,你看那些进出友谊宾馆的吗?穿西装,打领带,出去进来都是小轿车坐着,那个阔气,那些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小年轻满脸崇拜惊叹说:“哥,你这心够大的,人家可是外国人、外宾啊,咱能跟人家比?“ 刘明把没抽几口的烟随手丢了说:“外宾怎么了,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凭什么人家能行,咱们就不行,瞧着吧,以后咱们也能过上那样的日子。” 几个小年轻嘴上奉承,心里却在嘀咕,他刘明这是飘了,才吃了几顿饱饭就敢跟那些出入外汇商店、外汇宾馆的大人物比。 第137章 单纯的幸福 王老头进来后忙把院门关得死死的,一直走进后院见张汉东正低着头像晒纸一样,把一捆捆钱打开,拿在太阳下摊开晒,于是他也蹲下来帮忙。 大黑从密室里走出来,手里又搬着一大捆钞票,对他点头示意后继续干活,王老头问:“还有多少没晒?” “干两天了,也该晒好了。” 王老头看他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嫌弃地说:“真没出息,你这可是在晒钱啊,全天下能有多少人有这种机会,身在福中不知福。” 纸币多了确实有点麻烦,每一捆钱都要打开来一张张检查,见有粘在一起,就要小心揭开晾在院子里,霉菌多的,还要用布沾清水小心擦掉, 头顶日头火辣辣的,张汉东觉得干这活和在田里干农活差不多。 他在这边晒着,彩凤那边再把晒干的收起来、捆好,不愧是在流水线配合过的姐弟,很默契。 王老头惋惜地问:“这么赚钱的生意,真就不做了吗?” “没办法,小命要紧。” 这批货对外销售的时候,刘明说总有人找他妈打听电视机的事,他们好像也不是要买的样子,所以张汉东卖完这批货马上收手不做了。 王老头说:“还是动静太大,被人注意到了,不做就不做了吧,别到时候有命挣钱没命花钱。” “我知道。” “都准备好了吧,明天走的时候路上小心些。” “你别担心我,临走我得交代你一声,千万别跟柳枝阿姨走得太近,刘大娘每次我都跟我说,最近大家都传开了,说你老不正经。” 王老头气得额头青筋直冒说:“你听谁胡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张汉东呵呵干笑两声,他喜欢跟这老头斗嘴,柳枝阿姨是刘老娘帮老头找来的保姆,四十多岁的寡妇照顾一个老头子,给街坊邻居产生了不少火爆的话题。 刘明经常传话,话题的火爆程度像三级片电影似的。 也有人说王老头是地主老财,仗着有几个臭钱使唤劳苦大众,街道的人还专门找柳枝问过话,柳枝说:“你们净胡说,我家生活困难,不在王大叔家干活挣钱,你们替我养孩子吗?” 街道当然不会替她养孩子,默认了她给王老头当保姆的事。 老头岁数大了,每天一心淘弄古董,他的个人生活,确实需要有人照顾照顾。 第138章 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回家被亲人环绕的时候,张汉东那种奇异的割离感又上来了,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亲人、邻居、朋友甚至自己都是不真实的。 他是这个世界的绝对主角,整个世界正是因为他才存在的, 他睁开眼,这个世界上的人才会开始运转;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哪怕是身居高位者,也都是为了配合他人设的配角,他好像熟知这个世界的任何隐藏的规则,不论做什么都能在夹缝中找到成功的捷径。 他闭上眼,整个世界都会和他一起消失不见。 而再次醒来时,又会回到被亲爹亲情绑架的原本的世界,似乎那里才是真实的。 但他很想和现在的亲人在一起,不想回那个所谓真实的的世界。 他最亲的家人都在这里,大黑和小芳,彩凤和燕子,周金枝和吴氏,都用最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些前世消失的亲人还都好好的存在着。 燕子忽然说:“哥,你怎么了,在做梦吗?”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明明在跟你说话?” “我觉得你的心好像不在这。”燕子的话才说完,彩凤就刮着她的鼻子说:“我们燕子书真没白念呢。” 燕子说:“哼,我不跟你说了,你根本不懂。” 张汉东呵呵笑着,转头看着苏天明孤零零站在一边,张为民想上前来又不敢...... 而满仓见着他爹,马上拉到一边,用他能听得见的小声,说着在京城的经历,还献宝似的把一张证明拿给他看。 他看到张学文听说儿子居然在京城买了套房子,捏着房管局的证明看了好几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向张汉东投来感激的眼光,只是他不能走过来说话,因为张汉东此刻正被全家人围着说话,外人不适合过来打扰。 当张汉东用主角的上帝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时,他觉得现在应该跟张学文打个招呼。 于是他主动走过去叫他:“学文叔,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张学文似乎因为他这句话才找到了以往熟悉的感觉:“哪有什么麻烦的,汉东,满仓的事谢谢你了,我做梦也想不到,我们居然能在京城买得起房子。” 他的话把张汉东拉回了现实,他笑呵呵地寒暄说:“满仓这阵子也辛苦了。” 满仓说:“哪有什么辛苦的,爸,汉东还让人带着我,把整个京城都逛了一遍,还拍了不少照片呢,你等着我拿给你看。” 他伸手从包里找照片,张学文说:“汉东你先陪家人说话吧,咱们回头再说。” 张为民见他跟自己打招呼,立刻笑着走过来拍着胸脯说:“我听说你找我马上就来了,汉东,我这一百多斤以后就交给你了。” 他的言语和表情却又让张汉东出戏,似乎他是一位合格的演员,正在说着符合自己人设的对白。 张汉东也不跟他客气说:“咱们有话在路上说吧,反正你今天要跟我走。” 他又看了看吴氏、周金枝他们,燕子在大姐怀里不停说着什么,小芳大着肚子也在跟大黑说着什么,大黑面无表情地答应着。 一切真实而又虚妄,正愣神间,彩凤忽然说:“汉东你等会还要赶火车,别说了,收拾东西快去吧,别误了火车。” “那好吧,姐,你帮我照顾好家里。” “我知道,你放心吧。” 他忽然又觉得彩凤也是他的配角,觉得对话都是为了配合剧情,他说完眨了眨眼睛,见彩凤正惊疑地看着他,于是揉了揉眼睛掩饰尴尬说:“我舍不得大家,有点不想走了。” 于是众人都笑了,唯独吴氏却又哭了。 张汉东感伤这种离别,甩开家人走到后院和大黑两人打开钱库,这是事先做好的决定,从里面拿了七十万装好,然后提着包带着大黑和苏天明他们,又是一群人往火车站走去。 火车站上他没再开口,把所有交涉的工作交给苏天明和张为民,苏天明利索的普通话省了不少麻烦,根本不用他自己开口。 但是上车后,他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一样,原本的意识回到了身体,刚才见到亲人的那一幕,似乎是一场戏,过去了就像一场梦。 张为民正问他:“咱们这是要往哪去?” “先去深城看看,到时候可能还要去别的地方。”他用力摇摇头,才终于摆脱了之前那种迷离的状态。 张为民亲眼见他和大黑两个,死活不要别人帮忙,非要自己扛着几个大包,心里已经在猜想里面可能是钱,可这么多钱究竟得有多少?他对张汉东更加忌惮起来。 至于苏天明他们,则是在另外的软卧车厢,他们就像四个门神一样,所有的交涉都是他们来,一路把所有可能的麻烦全给消灭在萌芽之中。 火车到深城后,刘明和崔志高从人群中跑过来:“哥,我算着你们今天也该到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从京城直飞羊城,比张汉东他们要早到五天,帮着做筹备工作,张汉东问他:“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吧。” “有老崔帮忙,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 “行,咱们去租下来的工厂去说。” 工厂占地不大,是一千多平的二层房子,张汉东看完觉得很满意,把大家叫到一起说:“各位,感激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这厂子的事大家多操心,老崔,多谢你了。” 崔志高的南方口音在这里似乎不那么刺耳:“张老板,你太客气啦。” 崔志高带来的人说:“张老板,你要的设备我已经帮你谈好了,后天就能送到,安装的人我也帮忙找好了。” “辛苦了,茶水费随后刘明会奉上,费用总体要多少?” “设备加安装估计十二万。” “没问题,刘明这个厂子的工作以后由你负责,我在这里只能呆一天,你们做个大概的预算,让这厂子转起来一共需要多少钱。” 他就这么露了下面,确定了这边工厂需要的确切数目,留下钱和大黑,把苏天明带来的人也留下三个,他带着张为民和苏天明两人直接通关去了香江。 通关手续是楚卫军帮忙办的,不然申请起来特别麻烦,过关后一辆车在等着他们,是崔志高帮忙联系的,只不过他的关系不怎么硬,张汉东上车后,司机就要了五百块港币。 张汉东什么都没说,当场给了他,就当自己打车了吧。 这个时间到香江来去哪,当然是中环。 第139章 要赚快钱 只要离开家人,张汉东就会从虚妄中清醒过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也没时间多想,他的思维转得飞快,这次来香江的目标也很明确。 赚快钱。 只不过现在他和他的团队,模样着实有点悲惨。 张汉东自己不讲究穿戴,从内地来哪怕是京城人,也很朴素,人群中一眼就能出他是内地来的; 最拉胯的还是张为民,农村人进城了穿得虽然没补丁,但是他人丑长得又凶,在乡下还无所谓,到中环这种地方愈发出奇得很土,土得掉渣那种。 苏天明穿着制服在人群中更扎眼,几人扛着大包被司机甩在中环,活脱脱后世进城打工的民工模样。 路过的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不及,满脸瞧不起。 如果不是张为民一看就不是好人,这些人恐怕早已经冷嘲热讽。 张汉东完全不在乎众人的嘴脸,让张为民帮扛着八十斤的大包,拿着地址看了一会,直奔一间写字楼而去。 苏天明穿着制服的用处实在不小,他不论去哪都没人敢拦,上楼去了一会又走下来,身后跟着一个白领精英模样的年轻人。 他来到张汉东面前不敢相信地打量了几眼说:“你就是卫军说的那个什么张......” 张汉东扔掉烟头说:“罗先生你好,我叫张汉东,今天的事麻烦你了。”他是崔志高的朋友罗经纬,在一家银行工作。 毕竟背着这么多国内的现金出来,正常渠道到银行去很麻烦。 “哦,就是你呀,老崔都跟我说了,你跟我来吧。”罗经纬既不热情也不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张汉东也不在意,见他带自己去的是南洋商业银行,倒是松了口气。 后世他跟香江有一些外贸生意往来,知道这家银行的背景,创始人好像还是参与过特区研究的人,来之前崔志高话说得不清不楚,知道是这家银行,他反而松了口气。 只要是正规银行,把现金用合法的手续存到香江就行。 进银行之后,罗经纬皱眉看了看张为民身上背得大包说:“带来的现金都存银行吗?多少?” 第141章 赚到第一笔钱 周天生律师觉得这个客户很靠谱,签约之后爽快拿出一万块预付款,香江的小律行多如牛毛,他没有名气又才起步没有人敢找他,张汉东的这笔钱就像及时雨,不然办公室的房租都困难。 所以他也很卖力,和财务公司的人把开公司的手续准备好马上提交申请,张汉东也一直盯着进度,直到这时才终于放下来,他没有时间浪费,必须在七天内把事情解决。 公司的问题解决了,他也没去哪里,在酒店看报纸想从这些凌乱的信息中,找到有用的东西。 但是很可惜,他对这个年代的记忆很模糊,上辈子他在80年时,还是个吃不饱饭、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乡下人,知道的实在太少了。 电视财经节目中,黄金期货是近期的热点。 他虽然对金价崛起这件事很肯定,具体什么是时间并不清楚,如今80年已经进入八月底,这一年只剩三个月时间,黄金期货目前价位相对还处于低位水平,想冲到峰值的就在这几个月。 研究了金价走势之后感觉放心了,因为一直盘旋往上走,他认为短期没有往下跌的可能,从银行交割之后,就没再过问。 感觉自己的这笔投资万无一失。 空闲下来,他开始暗中观察张为民的活动。 带张为民来香江还放养着,就是想看看这个后来坑了全县人民的黑地下钱庄老板,来香江会不会有什么作为,毕竟他是白手起家到掌控上亿资金,也许会有什么天赋也说不定。 但是张为民没表现出什么天赋,反而对银行和钱完全提不起兴趣,一心想出去玩,还总想怂恿张汉东出去带他去见识花花世界。 这让张汉东对他很失望,来之前甚至都已经想好,如果张为民想借钱玩金融,就借他一万块玩玩,可他始终没提,以张汉东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什么不好意思借钱,只是因为根本没意识到挣钱这回事。 苏天明则不然,他一直恪守着本分,张汉东不出门,他就在隔壁等着。 看来张为民上辈子做钱庄,不一定是什么天赋,很可能是被形势逼的。 上辈子他日子过得很糟糕,28岁还在打光棍,这在农村可是大龄光棍,最后还是拿亲妹妹跟别人换亲,才有了个老婆,农村沦落到要换亲的人,不是智力有缺陷、就是人可能有残疾那种。 他忽然索然无味起来,觉得高看这个人了。 这天张为民忽然忽然满脸兴奋地跑过来,进门就急切地说:“汉东,涨了涨了,黄金大涨了。” 张汉东放下报纸问:“涨了多少?”打开电视,财经新闻果然在说黄金大涨的消息。 “来时才涨了百分之十,现在电视上说已经涨到百分之二十。” “艾伦让我问你,是不是现在抛售?大家都在说金价很快就会下探。” 电视上金融分析家正在呼吁市民不要盲目跟进,说金价升高很可能是国际炒家为了出货先拉升,金价很有可能崩盘等等。 即使在后世,这种碎片化的信息,每个人都能接触到,只不过很少人能准确把握信息,把消息转变成金钱。云九小说 “去交易所看看吧。” 香江期货市场还叫商品交易所,只做四种大宗商品,棉花、原糖、大豆和黄金,市场并不活跃。 因为期货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市场,比股市的风险更高。 张汉东赶到南洋银行时,艾伦告诉他,黄金还在涨,现在涨幅居然已经来到25%,他看着张汉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闪着金光的小金人。 又等了一小时,金价涨到百分之三十二后,迅速回落到25,艾伦的脸上哪还有半点看不起的神色,激动地问说:“张先生,现在交割吗?” 黄金市场很活跃,空和多两方呈胶着状态,总体来说做多的一方占上风,表现一直很强势,短暂回落之后,又继续攀升,现在已经上涨到36%,张汉东开始下操作指令,把出货价挂到百分之四十清仓。 一小时不到,果然冲到了四十,而且还不停留,直接上涨了百分之四十三。 张汉东已经开始数钱,他以250万港币进场,加15倍杠杆,资本总额达到3750万,金价上涨百分之四十,交割后毛利1500万。 扣除二百万手续费和利息,实际盈利将近1300万。 而就在他交割之后,又从四十三降到了三十七,每一个数字的起落看似很不起眼,可这数字下不知道埋了多少亡魂。 贵金属这么大的波动,市场当然很活跃,张汉东估计今天黄金期货市场活跃的资金至少五百亿美元以上的规模。 他被今天的黄金走势给吓到了,如果没有重生者这个先知的优势,今天分分钟都能把他埋了。 他不由思索着自己之前的思路是不是错的,他的二百多万本金在期货市场太渺小了,加15倍杠杠买涨,只要市场跌7个点,银行就会强行平仓,到时候他的钱就会一分都不剩。 他敢做的原因是研究了黄金价格今年的价格,觉得现在的价格距高位还远的很,就认为金价只会往上走,不会往下掉,现在看来市场是不可预期的,别说是跌7个点,就是跌17个点也完全有可能。 做期货不是做股票,绝对不能用经验主义的那一套,不然真有可能前一秒还是百万富翁,下一秒就变成穷光蛋,连回老家的车票钱都没有。 好在已经落袋一千三百万,他的资产总额已经来到一千五百万港币,有这些钱,能撬动的资金就更多了,黄金期货市场的多空大混战,让他猜测黄金的顶点应该就在这几天,顿时打起了精神。 很可能回去之前把这件事搞定,不是自己亲身看着,总是不放心。 艾伦再过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罗经纬。 罗经纬说:“没想到啊,你在这么短的时间赚了这么多钱。”他是亲眼看着张汉东这群土老帽扛着一袋子钱来香江,像一群傻子似的什么都不懂,居然还要玩期货。 可这几天张汉东看似作死的操作,一下子赚了这么多,已经高到他无法企及的地步,他现在面对张汉东时,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张汉东说:“罗先生,我要好好谢谢你,你帮了我大忙。” “没有没有。” 罗经纬今天来其实是带着任务的,他想知道张汉东是如何肯定黄金会涨这么多的,银行也是要赚钱的。 第143章 大赚 虽然知道金价一定会大涨,可白天下了重注后,张汉东整晚都在心神不定,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气定神闲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慌张,事到临头才发现,心性还是不够淡定。 一大早赶到南洋银行时,今天的气氛似乎与昨天不太一样,气氛要轻松很多,多了不少看起来眼熟的人,张汉东走进来,他们的眼神齐刷刷看过来。 在这帮人的凝视中强作镇定,心中早已炸开了锅,他知道这些人是谁,随便哪一位名号亮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只是人家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在这样的人面前,他只是从内来的小子。 圈子不同不用硬融,挣钱才是最重要的,今天市场开盘直接拉升,开盘二个小时后,金价来到715块, 他感觉金价大决战应该就在今天,于是毫不犹豫又继续跟进,加注五百万,这次更狠使用了三十倍杠杆,只要跌三个点,这五百万就会被强行平仓。 风险比之前增加了不知多少。 银行那边的人都满脸惊骇,姓庄的那人见状也立刻跟进。 张汉东的眼睛开始发红。 他主动要求艾伦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苦涩的味道很上头,直冲天灵盖。 苏天明从外面走进来说:“张先生,茅子义他们也来了,就在门口等着。” “好,辛苦他们等着吧。” 今天入市的资金量完全不是昨天能比的,金价像坐了火箭一样扶摇直上。 新闻说昨天炒黄金期货的资金超过千亿,今天开盘二个小时,从上涨的态势,资金量就比昨天至少翻了一倍,到中午休市时,金价微涨来到了720美元。 吃了银行提供的工作餐,他开始昏睡,银行那边的人脸色更加凝重。 下午一开盘,市场却出现了变化,又开始胶着起来,终于多头稍微占了上风,金价缓慢上走,张汉东见状直接把出货价挂在740美元价位。 从今天市场反应来看,感觉今天似乎还不是决战的时刻,而他在香江已经没有时间了。 终于那位姓庄的中年人坐不住了,詹仁平走过来说:“张先生,我老板庄先生,想跟你说几句话方便吗?” 张汉东忙站起来说:“庄先生愿意指点我,当然求之不得。” 庄先生就是一直关注他的那个瘦瘦的中年人,赞叹说:“真是英雄不问出处,小朋友,看到你这个年纪,我真觉得自己老了。” “庄先生,您过奖了,这次来香江,您的南洋银行帮了大忙,一直想对您老说谢谢,现在才找到机会。” “你叫张汉东是吧,咱们都是内地来的,我以后就叫你名字吧。” 张汉东傻笑,他知道南洋银行的来历,对庄先生这位创始人更是心存敬意,向内地捐款两千亿,一分钱没留给子女,这种大爱的胸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庄先生继续说:“昨天还有人把你的事当笑话说给我听,说内地有个傻子说金价能涨到830美元,还下了重注,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我听完觉得有趣,于是在530美元价位跟你下注五亿,跟在你身后玩玩。” 张汉东被吓了一跳,这位才是真大佬啊,出手就是五亿。 但是庄先生又接着说:“昨天你走后,我又追投了六亿......” 大佬就是大佬,张汉东听完简直要跪了,自己知道金价要涨,才敢孤注一掷,庄先生呢,只凭着一种感觉,居然投了这么多钱,他可没自我感觉良好到别人是跟自己做的。 当然,也是人家庄先生实力雄厚,哪怕输了也输的起,不像自己只能赢不能输。 除了佩服还能说什么? 庄先生说:“小朋友,既然你看好金价,为什么这时候出手呢?” “我没有时间在香江停留,过两天就要走,所以决定清仓。”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申请香江身份,这样你就可以随便留在这里了。”庄先生居然主动开口要帮忙。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香江身份。” 庄先生面露惊疑的神色,内地人谁不对香江身份垂涎三尺,当时很多孕妇快生的时候去中英街,凑空子窜过去,只要运气好不被抓住送回来,孩子出生就是香江身份。 “好,就冲你这句话,等这批货交割了,我就要请你喝一杯。” “多谢庄先生.....”面对这种民族英雄一样的人物,张汉东很想说谢什么,可词汇很贫乏。 一个小时后,价格冲到了740,张汉东落袋为安,他的举动有人觉得可惜,因为今天的最高价是751块。 这次的投入大,收益更喜人。 他前天在平均价346美元时,以一千万加十五倍杠杆买进,这两笔收入达到214%,毛利率达到1.61亿港币。https:/ 今天投入的五百万,加三十倍杠杆,涨幅3.5个点,盈利5250万。 扣除三次交易的利息和手续费1546万。 总资产达到八千三百二十万人民币。 他从香江回京,金价在十天后终于冲到850美元的最高位,但在高位并没停留多久,很快狂跌到670左右,到81年跌到590美元才终于止跌,1980年的这次黄金大战,全球参与的资金超过兆亿美金。 黄金此后再也没有这样的疯狂波动。 张汉东跟庄先生会面之后,开了二张银行本票,一张五百万美元,一张三百万美元。 剩下的资金存在了南洋商业银行。 周天生也把公司的事情办妥,张汉东跟他签了合同,以后有内地投资的问题,由他代表自己跟内地谈。 回到深城之后,张汉东开始分派礼物,每人三百港币左右的小礼物,就连崔志高都有,崔志高问:“张老板,等你的厂子出货,我能不能继续给你做代理?” 张汉东说;“你不说我也准备请你帮忙呢。” 这次本来打算把张为民带回去,但是刘明这个没出息的才来不久就说想家了,还在张汉东面前掉眼泪,只好带他回去。 第144章 有钱就嚣张 在深城又待了两天,等磁带厂安装调试工作完成才准备离开,没再继续投钱进去,这个小小的盗版厂子暂时也用不了那么多。 这个厂船小好调头,现在先做盗版磁带,等上个十几年转行做盗版碟片,至少有二十年的黄金时间。 肯定有人说知识产权问题,可发展初期需要这些野蛮生长的产业带动,将来才会慢慢正规起来,凡事应该一步步来。 张为民在香江没什么作为,在深城时他的机灵劲有了用武之处,不论是管工人还是跟供应商谈判,他都非常有兴趣,表现得非常主动,主动把很多工作揽下来做。 这个态度让张汉东觉得他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哪怕是大黑,这厂子是自己家的产业,他也很死板,似乎只会围着张汉东转。 张汉东故意没提让他张为民留下来的话,只是豪掷两万块买了辆二手面包车,当成厂里的配车,在张为民学会开车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找到张汉东,主动要求留在这里干活。 张汉东做出很为难的样子说:“为民你也看到了,厂里的人手都够了......” “汉东,你只要管吃管住就行,我不要工资。”张为民的姿态放的不能再低了,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他不愿意再回乡下种地。 “那好吧,既然你开口了肯定得给你面子,工资还是要给的,你也知道咱们招的工人每月工资八十块,我给你每月两百,你就负责厂里外联吧...”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说:“这辆车以后就让你来开。” 张为民的心顿时从谷底升到天上,啪啪拍着胸口保证说:“汉东,你就放心吧,这里都交给我吧。” 交给你,呵呵。 不过有大黑管钱,还有刘明在上面压着,再定好规矩,谅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把这个祸害弄到特区这里,将来他还有机会祸害皖北县乡亲吗? 这可说不好,毕竟现在才1980年。 厂子正式投产后,张汉东带着刘明从羊城乘飞机直飞京城,销售完全不用担心,这个年代卖东西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做完就有人等在厂子门口拿货。 来香江虽然只有半个多月,可他总有一种过了很久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原因,前世他对金价什么时候在最高位并不清楚,这次去香江赚了一大笔,纯属偶然。 果然,这才是重生者赚钱的正确打开方式,只要记住几个关键节点,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就有惊人的收获。 刘明回家神气活现得跟刘老娘炫耀,自己是坐飞机回来的。 刘老娘开始还很高兴,当听说他是因为想家,要求张汉东带他回来时,简直气炸了肺,掂着根棍子追着儿子打。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咱们这个破家有什么好想的,人家小张让你留在那当厂长你都不当,你气死了......” 刘明本来没想那么多,被老娘教训一顿后傻眼了:"妈,我后悔死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人家还会要我吗?" 刘老娘没好气得说:“没出去三天就吵着想家要回来,换成是我早让你滚了,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蠢货,不过小张是厚道人,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去找他,马上就给我回去。” 张汉东到门口发现大门没锁,推开门进去,见王老头正和柳枝满头大汗得挖土。 两人干活太专注了,他走进来也没注意,张汉东咳嗽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哟,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王老头说:“你胡说什么呢。” 柳枝害羞地站得离他远远得说:“东家你回来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吧。”说完呲溜跑了。 对于这个称呼,张汉东也无可奈何,柳枝虽然是京城人,可也是种地的农民,但是很多习惯都和皖北县一样,管自己干活的人家叫主家,东家。 “柳枝阿姨,我就不喝了,天热不想喝热的。” 王老头在院子里开荒自然不是种菜,他是要种花,说是院子里有花草才有人气儿。 老头说:“柳枝你别忙活了,他可不是让自己受委屈的人,说不喝肯定不渴。” 张汉东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挺心疼人呀。” 老头气得要揍人,好一会才回到正题。 “上次幸好你走的快,不然很可能被人抓了,后来老陈家来人,让我跟你说不用躲了,你的麻烦他们帮你摆平了。” 张汉东也后脊梁发凉,当时幸好发现不对马上走了,不然自己要是被抓了,那可就完了。 王老头又说:“这几天我一直想着你这件事,总觉的怪怪的,陈家人肯定不想让你姐回去对不对,你说当时他们知道有人对付你,为什么非要等你姐走后才帮忙呢?” 张汉东说:“不要费脑子想这些,我这次来一是看看你,二是来办点事,办完就回去,段时间内我也不会再来京城了。” 老头听完神情很不舍, 张汉东从包里掏出两张银行本票,拿一张递给他说:“文物商店最喜欢外宾的外汇券,回头去银行换成外汇券,这些应该够你玩一段时间了。” 当时国内很多高档宾馆酒店、商店只对使用外汇券的人开放,京城一个家庭每月只能凭票买四包高档香烟,但是如果有外汇券,不说香烟、就连电视机、录音机自行车都能随便买到。 拥有外汇券,相当于拥有普通人不具备的特权。 国内外汇紧张,银行特地发行的一种代币,九几年后才慢慢取消。 外汇券黑市汇率高得可怕,一比九的换法,这些钱要是拿去外汇商店门倒腾,又能大赚一笔,只不过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不想赚这个钱。云九小说 王老头一见立刻瞪大了眼睛,接过来仔细看了好一会才哈哈大笑说:“刚才我还替你担心呢,有这么多美元你还有什么怕的,你快跟我去银行,我保你没事。” 两人赶到银行的时候,已经中午了,银行只有一个窗口工作,但是排队的人还有好几十,张汉东觉得应该守规矩排队,王老头从人群中走出来,直接往窗口去, 大堂工作人员挡住他说:“你这个老货要不要脸,都像你这样还有规矩吗?” 嗯,工作态度就是这么野蛮。 老头却挥舞着本票嚣张地说:“瞎了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手里这是什么东西,耽误老子的事,你担待的起吗?” 第146章 躲不开的孽缘 “对不起,我自己都活不明白呢,没办法对你负责,人这辈子啊,只能靠自己。” 张汉东说着把汤厨子找他的钱连着自己口袋里的大约有五十块,扔在女孩脚下说:“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 “你真是个混蛋...” 女孩骂着却还是捡起地上的钱,回头往她爹的方向看了几眼,毅然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居然有这样的勇气,看来是想离开父亲离开家。 王老头轻佻地说:“这姑娘长得不错啊,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回去?” “我又不买卖人口。” 没走多远又看到一群人在围观瞧热闹,走近一看,原来是京郊种菜的农民大爷在哭,他挑了一担菜来卖,有人拿五块钱让他找,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找了那人,等人走后他才发现,五块钱没给。 农民起早贪黑种菜,精心侍弄几个月,大热天挑着担子走了十几里路想进京卖个高价,却落得这样的结果,他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无助地坐在地上手里抓着筐里剩下的菜嚎啕大哭。 种一季菜才能卖几个钱。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他的遭遇众人看客们说说笑笑,无关痛痒地交代他以后出来卖菜千万小心。 张汉东忽然觉得,人性太残忍凉薄。 他掏了十块要走过去,王老头却夺走攥成团扔在大爷面前,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说:“怎么着,是不是还听人家对你说谢谢你,快跟我走吧。”说着硬把他拉走。 看客纷纷说:“呀,有人做好事不留名呀。” “那是十块吧,好心人呐,老头你还哭什么,丢五块别人给十块,我都想跟你一样在街上哭了。” “你这老头命真好,哭几声就有人送钱给你。” 再接下来的话张汉东就听不到了。 走了很远王老头才放慢脚步说:“你刚才发善心救了个姑娘,现在又发善心给卖菜的人钱,你当自己是救世主吗,是不是觉得京城人特冷漠,就你一个人有同情心?” “那不然呢?”张汉东很不服气。 “谁都有家,谁家都要过日子,今天卖菜的没了这五块钱,他家可能为难一个月,如果你是京城人,是靠工资过日子的,这五块钱就是一周的菜钱,你把钱给他了,自己全家就要吃一礼拜咸菜,你做好事,凭什么让家人跟你一起付出代价?” 他这个观点思路清奇,听的张汉东哑口无言。 “刚才那丫头的事我还想夸你呢,转头就糊涂了,只要你每天上街,每天都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可怜人,你管的过来吗?” “我肯定管不了那么多,但是刚才那卖菜大爷因为十块钱就不用吃苦,这就够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现在不是穷人,做你该做的事,既然想要回报社会,花这点钱回馈社会是不够的。” “王老头,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要回馈社会了,我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我就是个小小的农民,才挣了两个小钱,什么兼济天下,你太高看我了。” “你呀,真没出息。”王老头很突然冒出一句话。 下午天气燥热,在屋里吹着电风扇,还是热得浑身大汗,他拿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开始怀念前世的空调,没有电器的日子生活真是不方便。 只不过现在才80年,空调出现还要好多年。 门口又有人敲门,打开见门口站着一个当兵的和一个有些面熟的妇女,那妇女张口就问:“是你呀,我见过你。” “你是陈阿姨,你......” 眼前的陈文茵变化有点大,梳着齐耳短发,穿着蓝色衬衫,胸前还带着徽章,就像在街道会遇到的女干部模样。 陈文茵笑着说:“你是不是要问我,我的病好没好,没关系想问你就问吧。” “陈阿姨,这不用问,看来你恢复的不错,恭喜你了。” “还要谢谢你姐呢,彩凤还没回来吗?” “暂时不会再来吧,我们家人都在老家。”说到这里才想起来请陈文茵进来,她走进来四下看了看表扬说:“你家这院子收拾得真不错。” “呵呵,陈阿姨,您今天找我姐有事?” “是的,你姐不在,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阿姨您请说。” “是这样的,我马上要去机关工作,需要一个秘书,我觉得彩凤性格好,很适合这个工作。” "啊......"她这个提议太出乎预料,彩凤人确实很好,可文化不高是硬伤,没文化的人去机关做秘书,你是开玩笑的吧? 第147章 小丫头治泼妇 再次以这种形式见面,秦红梅的表情更尴尬,站在远处始终不好意思走过来。 彩凤见他们俩大眼瞪小眼半天都没开口,居然也替她说话:“你别这样,红梅是个好人。” 吴氏也说:“红梅是个好女子。” 周金枝拉着秦红梅的手看着他笑,两人很亲昵的样子,似乎比彩凤这个亲生的女儿还要亲。 就连燕子都说:“哥,过去的事就算了,红梅姐又不会怪你。” 秦红梅是好人?她还怪我? 这句话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发生了什么,这女人应该在坐牢,为什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全家人还都替她说话。 张汉东脑海里不停播放上辈子周金枝被猪啃死的惨烈画面,他没办法若无其事跟这个女人相处。 脑子里瞬间万千个念头升起,但都被强压下去,他勉强朝秦红梅点点头,彩凤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说:“红梅你把行李给我一点,扛太多了。” 吴氏和周金枝两人还没进门就被气派的大院子镇住了,不敢置信地问:“汉东,这真是咱家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吴氏嘴里直念祖宗保佑,周金枝叫着秦红梅挨个房间乱看,正好王老头和柳枝一起走进来,两人都提着一篮子菜,他看到吴氏就招呼说:“老嫂子,你们都到了,路上辛苦了。” “嗯嗯。”吴氏知道有他这个人,可面对岁数相仿的陌生男人,她不知该说什么。 张汉东纠正他的称呼说:“王老头你叫差辈了,咱俩是平辈,这是我奶,你应该叫老奶奶。” 吴氏忙摆手说:“可不敢可不敢。” 王老头额头青筋乱冒说:“胡说,简直岂有此理,咱们各论各的,我偏要叫你奶奶老嫂子。” “那我妈呢,你是不是得叫阿姨?”王老头目瞪口呆。 吴氏说:“别开玩笑开恼了。” 她拉着张汉东放低了声音问:“这老头身边的是他媳妇吗?年龄差不少?”农村人嗓门大,放低了其实并没小多少,柳枝羞得钻进厨房不出来了。 王老头认真对吴氏说:“老嫂子,柳枝是照顾我们的人,我单身没媳妇。” 吴氏扭头就对张汉东不屑地说:“原来是个老光棍呀,汉东你可不能学这样的人,我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 彩凤和柳枝去厨房准备午饭,张汉东抓住燕子问:“你现在告诉我,咱妈为什么和这个秦红梅弄到一起去了?” 燕子神情有些扭捏,张汉东一看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吴氏说:“你妈这事不怪燕子,是她犯病自己走的......” 说起来这件事还和村里老光棍张铁柱家的新媳妇有关。 新媳妇叫桂花,嫁过来时间不长,但是战斗力不俗,几乎和村里家家都吵过架, 为啥,她去地里干活喜欢踩人家的庄稼走,见到谁家的菜长得好喜欢顺手牵羊,拔两根萝卜偷个玉米,实在没东西拿,也得拽人家两根柴火。 好像不占点便宜心里就不舒服。 桂花和人发生战争,从口头争吵,到撕扯头发,她还很会骂人,嫁过来没多久无师自通学会了后湖村土话,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当然她也只敢惹一些性子软的,强势的她也绕着走。 一个村住着,村里人不愿意生是非,谁想跟一个随时准备战斗的母鸡一样的人争输赢。 这天,她惹到周金枝了。 因为卖布的关系,村里人对张汉东基本都很感激,很念他的好,加上周金枝脑子又不清楚,对他们都很不错。 家里的自留地就在村口,周金枝人虽然傻但是很会侍弄菜地,菜园里种了西红柿、茄子之类的应季菜,长得比谁家的都好,桂花眼红菜好,只要经过就会偷一些。 周金枝每天数着自家的菜,偷两次她就知道了,开始留心是什么人干的,这天桂花才偷完就给她逮住了,桂花从他们家菜地里钻出来,她立刻上去讲理。 她不会讲理,抓住桂花按到在地上,桂花偷得西红柿被周金枝翻出来七八个,园子里熟西红柿都被摘了。 周金枝虽然胆子小,可遇到这种事还是忍不了,当场就骂起来:“你这个坏女人,你偷我家的菜?” “傻子,别人都让着你,我可不惯着你,你哪只眼看这些西红柿是你家的,你叫它一声,看看它答不答应?”桂花被抓了现行,照样理直气壮。 “就是我家的,我看见你偷了。”周金枝说着把西红柿扒拉到自己身后。 争吵声引来不少人围观,有人劝桂花让一步吧,周金枝脑子不清楚。 桂花是人来疯,人多了她更来劲了说:“凭什么我要让她,傻子也不能冤枉人。” 周金枝说不过她,气得把几个西红柿全踩烂了,这个举动惹恼了桂花,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这个傻东西......” 银瓶说:“桂花你行了,金枝婶子脑子不清楚她说你什么,你不要再骂了。” “傻子就能随便冤枉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两方分开后,各自回家按说就没事了,但是桂花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觉得村里人都站在周金枝这边欺负自己,转头又跑到张汉东家门口骂。 “我以后可没脸见人了,傻子都来欺负我,说我偷她家东西,我要偷了让我出门被车撞死,你这个傻子敢不敢赌咒发誓......” 叫骂声把燕子从屋里跑出来看,家里张汉东和彩凤都不在,吴氏走出来朝桂花说好话:"桂花,都是一个村的邻居,你看我这张老脸吧,你婶子是傻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周金枝说:“我就是看到你偷了,没冤枉你......” 桂花更来劲了,拍着手在门口跳说:“你们大家快来看呀,傻子踩烂我的西红柿,还来冤枉我,那西红柿都是我赶集买来的,她今天不赔我十块钱,我就不活了,回去我就喝药去死.....” 大家都知道她在胡搅蛮缠,可是面对泼妇都无可奈何,主要是桂花不是欺负到他们。 桂花在外面骂了一回还觉得不解气,又冲到院子里继续骂:“我不活了,今天你们要是不赔钱,我非死你家门口不可。” 吴氏说尽了好话也没用,周金枝这回却不见了踪影。 燕子从屋里走出来说:“你这个女人太可恶了,骂一会得了,没完没了是不是,要钱没有,你想死就去死吧。” 她说着举起手里的瓶子,把里面的东西全泼在桂花身上,瓶子随手扔在地上, 她立刻跑到门口扯着嗓子大声喊:“快来人哪,不好了,桂花喝1605了。” 第148章 教训 外面看热闹的人一听要出人命,冲进来不少人过来看,进来就看到桂花身上湿了一大片,接着又闻到她身上刺鼻的农药味,银瓶婆婆还眼尖地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农药瓶子。 颤巍巍捡起来一看,惊叫起来说:“妈呀,这不就是1605瓶子吗?不好了,桂花喝农药了。” 银瓶声嘶力竭跑到门口嚷说:“快来人呀,桂花喝药了,晚了人就完了。” 1605是农村早期用的农药,因为毒性太强,早就停产了,换成了大家都知道的敌敌畏,毒性要差一些。 银瓶这一嗓子下来,又冲过来好几个年轻男女,每人抓着桂花的一条胳膊不让她动弹,胡乱地说:“好了,我们制住她了,快去人到茅厕挖屎来,给她灌下去。” 桂花被一系列的快速变化弄得愣住了,她明明还没喝药呢,怎么就要灌屎,拼命挣扎说:“我没喝药,我没喝药......” 银瓶大声说:“大家别听她的,她这是真想死啊,你们来闻闻她身上药味有多大,来不及了,快去。” 那时候哪个村没有几个喝农药死的,针对这种情况大家都有经验,那就是先催吐,等胃里的东西吐得差不多了,再送医院。 至于催吐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的,碰到什么就用什么,有用鸡屎的,找不到鸡屎就得下大招,用人屎。 桂花这才感觉到不好,声嘶力竭得挣扎说自己没喝农药。 但这时候她不论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只是觉得她性子烈想死,她绝望得挣扎时,忽然看着燕子在人群外对她一笑就没影了,她顿时气得不行,挣扎着要起来。 她的举动被大家认为是想死,拼命按住她不让动弹,张铁柱也来到院子里,他也不知道自家老婆有没有喝农药,闻见身上那股浓浓得药味被吓得不行,也跟着过来按住桂花。 一个利索的大娘徒手抓来两把人屎,边走还边让人闪开:“大家快躲开点,别弄一身哈...” 有人端过来一个搪瓷盆,里面装了大半盆水。 那大娘把手里的屎在盆里徒手搅匀,稠稠得像玉米粥,搅拌好吩咐张铁柱说:“掰开你女人的嘴,我保证这一盆屎汤子给她灌下去,她能把几天前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眼看要被灌屎,桂花更害怕了,拼命踢人骂人,妇女们按不住他,招呼几声又换上来几个男人把她死死按住,银瓶端起那盆屎汤说:“张铁柱你还愣着干涉什么,快把你婆娘的嘴掰开,我来给她灌。” “不......”桂花一声惨叫,张铁柱已经掰开了她的嘴巴,银瓶把屎盆端起来就往她嘴里倒。 一股恶臭传来,桂花流着眼泪拼命摇头,她的动作弄得银瓶对不准嘴,倒得全身额都是,按住她的人为了救她,也被连累浇了不少。 桂花被灌了好几口,恶心得张口就吐,一股股加工过的味道更冲。 银瓶见状停了手,跟大家一起笑着说:“桂花你别忍着,想吐就吐,都吐出来最好。”这时候农村哪怕平时意见再大的人都会摒弃前嫌帮忙,毕竟人命关天。 桂花吐了几口之后,就不吐了,像条死狗一样无助地喘气,燕子在人群后面说:“吐得太少了,肚子里一定还有,得继续灌。” 银瓶又招呼几个男人重新按住桂花,把这大半盆屎汤子全灌进去才罢休。 张铁柱贴在桂花面前关心得说:“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再灌一点。” “我灌你娘的脚......” 她话音没落,银瓶又说:“是不是没吐干净,大娘你再去茅厕挖点屎来......” 桂花听完差点没昏过去,好在有人说:“我看吐得差不多了,再灌黄疸都要吐出来了,赶紧送公社医院吧。” 燕子这时候毅然站出来说话,桂花看到她就发怵,唯恐她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桂花嫂子在我家喝药的,我们家得负责,大家帮忙赶紧把她送医院去,治病的钱我们家出。” 她说着当真递给张铁柱五十块钱。 人们纷纷称赞着燕子仁义,张铁柱接了钱,还谢了她,火速拉来板车桂花放上去,一路小跑着去医院,可怜桂花现在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好有气无力地骂人。 公社医院见惯了农村人喝药,上来就给她洗胃,这折腾劲不比在村里小,桂花早就有气无力,现在被折腾得直翻白眼。 洗完胃之后医生又是抽血又是化验,确认胃里没有毒药了,又给她打点滴。 点滴结束了,桂花也终于缓过劲来了,粗暴地扯掉针头拉着张铁柱回家了。 以后她在村里和人吵架变少了,更是再也不敢提去谁家自杀的话,脾气居然慢慢变温和了。 按下她这边不提,再说后湖村,桂花被拉走以后,大家纷纷议论着她会不会有事,也慢慢散了,燕子这才发现,周金枝不见了。 她在村里找了一遍也没见人,被吓坏了,村里人听了又出动很多人找她。 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见着人。 燕子觉得周金枝失踪是自己的报应,自己不该这样对桂花,可这话她也没法对别人说,只好跑到张泥鳅家,央求让他帮自己找, 张泥鳅带着人又出去找人,村子周围到处都找遍了还是不见人,燕子不甘心在家等,跟吴氏交代了一声。 八岁的她,自己骑自行车跑城里找满仓。 满仓见她小小的个子,满头大汗出现在自己面前也吃了一惊,知道是周金枝不见了,立刻骑着挎子去找。 满仓漫无目的,但是燕子头脑清晰,她根据周金枝的性格猜测她离家出走的路线,想到母亲是因为被桂花欺负害怕了才不敢留在家里,对桂花的愧疚完全消失。 人还真让她给找到了。 在一座破庙门前看到了周金枝,不过两天没见,她就变了样子,身上干净的衣裳不知道去哪了,头发一绺绺垂在脸上,恐惧地站在一个姑娘身后。 那姑娘手里拿着根棍子胡乱挥舞说:“都给我让开,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让开可以,把傻子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满仓停下挎子朝人群冲过去,把他们全赶走,燕子哭着跑过来叫妈,可是周金枝居然不认识她了,她只认识救了她的这个姑娘。 就这样,秦红梅跟着来到他们家。 第151章 小芳做生意 支书他们走出屋子时,吴氏恰好就在院子里,这些人很热情地招呼她:“婶子(嫂子)你回来了。” 吴氏笑呵呵回应着,谁不喜欢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呢。 要知道在以前,这群人即使走对面也会当看不见她,还是回家好啊,在京城虽然哪哪都好,可就是没什么说话的人,回家以后她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这里才是生活的主场。 小芳胆怯地看了张汉东几眼,见他没注意自己,才大着肚子也要帮秦红梅收拾东西,吴氏见状忙说:“小祖宗你快住手,肚子都这么大了,禁不起折腾了,快坐那边去,我们这么多人呢,不许你动手。” 秦红梅说:“嫂子你歇着吧,我来收拾就行。” 小芳笑说:“还有几个月才生呢,我哪有那么娇气。”家人都不在,她娘过来照看,马老娘说:“这是你婆家人疼你,你就听话吧。” 小芳问吴氏说:“奶,我听说彩凤到京城工作了,以后咱们在京城不是就有人了?” 张青山他们听了,立刻停下了脚步惊讶地说:“真的,汉东你姐在京城什么单位工作?” “在铁路系统,她这工作跟咱们乡下没什么关系吧?” 张青山说:“你懂什么,在一个地方站住脚了,以后肯定能认识京城所有的部门,到时候咱们村人想办点什么事,那不是容易多了?真好,真好啊。” 会计说:“那可是,以后咱们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去京城找彩凤帮咱们出头,在京城工作啊,县上的那些人敢惹她?” “对啊对啊。”大家本来都要走了,听到这个消息却又不走了,仔细问张汉东彩凤的的单位,张汉东推辞说不清楚。 张青山说:“你啊,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弄清楚呢,回头写封信去问你姐,千万别忘了。” “哦,好吧。” 男人们走后,女人和孩子这才探头探脑地走过来,萍婶惊讶地说:“金枝,京城的水土这么好吗?你才去几天都变白了,像城里人。” 周金枝呵呵傻笑,张汉东觉得萍婶说得太浮夸了,可没办法,周金枝就爱听这种话。 银瓶夸张地摸着她的衣服说:“婶子,又买新衣裳了,是汉东在京城给你买的吧?摸着可真滑溜,哎,看看你的裤子哟,坐着再起来也没有折,京城的东西可真是好,多少钱呀?” 周金枝摇头说:“汉东给我买的,我也不知道呢。” “汉东可真疼你。” 银瓶婆婆对吴氏说:“婶子你命可真好,老了老了还能去京城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要是换成我,非住上个半年几个月不可。” 吴氏说:“汉东不想让我们回来呢,我跟你说,我们在京城也有家了,老大老大的一个院子,不过那里再好,没有你们说话,我在那呆着的时候天天想着你们。” 老婆婆说:“你可真不知道享福,我们有什么好想的。” 那边周金枝对银瓶说:“我们在京城照了很多相片呢,你等着我拿出来给你看。” 她说着就跑进屋里,拿出两大本相册,萍婶和银瓶翻看着相册不时发出羡慕的叫声。 吴氏对马老娘说:“我们不在家辛苦你了。” 马老娘说:“照顾自己的闺女还不是应该的,辛苦什么,再说在这里比在家还清净,吃的好喝得好。” 她和吴氏还有银瓶婆婆看着忙碌的大家,老婆婆叹息说:“婶子,你家的日子真是过起来了,全大队你们是第一份。”云九小说 吴氏说:“全靠我大孙子能干,我们都是享他的福。” 至于张汉东也没闲着,他拿出从京城买的外国糖果、巧克力,不管老人还是孩子都是一把,边上的长辈看了说:“哎呀,你给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呀。” 张汉东说:“就是孩子吃的东西,什么钱不钱的,大家高兴就行。” 老人等自家孩子分到,就把他们叫过来,把糖全放到自己口袋里说:“吃东西还能有个够,今天先吃一块,我给你们留着回头慢慢吃。” 小孩子们不答应,被长辈抬手给屁股几巴掌打得嗷嗷叫, 张汉东回到家,有一种从云端回到现实的感觉,院子里人声鼎沸,也没有上次单独见家人的那种抽离和不真实感,没法不真实,大人孩子吵得脑瓜子疼。 那边一群妇女帮周金枝鸣不平,七嘴八舌说桂花不好,银瓶还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们说,桂花那个女人不要脸,一天要八回,不管是在屋里还是田里......” 她说着还赶走在一边的孩子说:“快走,大人说话小孩别偷听。” 妇女们一听顿时都来劲了:“怪不得张铁柱越来越瘦,瞧瞧现在瘦得像人干了。” 小浩子和狗蛋那些男孩子都围着他打听京城的情况,小浩子问说:“哥,京城人一天吃几顿饭?” “.......” 狗蛋问说:“叔,京城人挑水吗,他们那么瘦能挑的动吗?” 别说,80年还真有京城人挑水吃的,张汉东亲眼看见有人家卖水,就因为他们家运气好,家里的井水是甜的。 得到张汉东的肯定,狗蛋觉得自己对劲京城已经很熟悉了,又问:“京城人不屙屎吧?” “不屙,他们三天才吃一顿饭,挣的钱全买花炮放着玩。”张汉东很认真的告诉他。 狗蛋向往地说:“那真好,等我长大了一定也去京城,光吃不屙挣钱就买花炮玩。” 正说着话,他忽然看见张为民的四大金刚里面的大金刚朱大刚在门口探头探脑,心中有些不太高兴,找张为民帮忙不是跟他关系好,不过是想看着有他干预,张为民会不会走上辈子的老路而已。 至于张为民的那些手下,他是不想来往的。 小芳见了露出慌张的神色,忙着对门外摆手,张汉东心中疑心大起,狗蛋见状忽然说:“叔,朱大刚找大黑婶,一定是说采石场的事。” “采石场?什么采石场?” 小芳神色明显不对,对他慌乱地解释说:“没有,你别听这孩子胡说。” 她说着站起来大声对门外说:“我家有事,你们走吧,咱们回头再说。” 朱大刚转身要走,张汉东站起来说:“大刚你来了,别急着走,这么长时间不见聊几句。” 小芳神情有些尴尬,张汉东招手让朱大刚进来,朱大刚犹豫着走过来叫他说:“汉东哥。” “说吧,采石场是怎么回事?”张汉东直奔主题。 马老娘说:“他兄弟,是这样的,小芳觉得在家没事干,正好朱大刚找她合伙办个采石场,你别多想,我闺女是本分人,她既然当了老张家的儿媳妇,就不会乱来的。” 小芳想拦已经拦不住了。 张汉东递给朱大刚一根烟说:“这是好事啊,为啥还要瞒着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合伙的?” 朱大刚大着胆子说:“汉东哥是这样的,嫂子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干采石生意不好管人,就找我和我家老三一起合伙,这是好事吧,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瞒着你。” “是啊,你想干点什么是好事,不用瞒着我的,嫂子,你办这个采石场投资多少钱?” 第152章 重生不是万能的 马老娘不明白闺女为啥见了婆家兄弟一副害怕的样子,自己站出来为闺女说话: “采石场不用花多少钱,跟村里说好包哪一片山,只要有买雷管炸药的钱就行,小芳拿了二千,大纲他们凑了八百,小芳占大头呢,咱们没吃亏。” 朱大刚赔着笑脸说:“我怎么能让嫂子吃亏呢。” 张汉东说:“都是乡亲没什么吃不吃亏的,嫂子你别多想,你能走路吧,到村口指给我看看你们包的山在哪里。” 小芳心虚地站起来说:“好吧。” 马老娘要扶着她一起过去,张汉东说:“婶子你裹小脚走路不便宜,就别去了吧,我们走不多远,我会看着嫂子不让她出事的。” 说着他叫起小芳,招呼朱大刚一起往外走。 吴氏在身后说:“去一回早点回来,你嫂子身子重不能走远路。” “知道了。” 走到村口,张汉东惊讶的看到,以前天天见的那座山,才多久没见就被炸掉了大半,看来最近开采的速度不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上辈子张汉东见过开山有多混乱。 随着经济发展,石料市场需求大,采石场几乎是无本买卖利润丰厚,催生了炸山开石行业的野蛮生长,上辈子张汉东知道的开山事故就有十多起,死了几十条人命,无序发展的代价是用人命填的。 当然现在大家为了吃饭谈不上什么环境保护,张汉东担心的也不是这些,他很清楚这些无本买卖靠得不是钱,而是强大的势力,就像小煤窑一样,为了开采权,甚至动了枪。https:/ 这些采石场老板开始采石只是为了生计倒还罢了,后来随着砂石行情见长,都发了大财,钱来得太容易,不知道怎么花,就喜欢赌钱,赌注懒得数了,都是尺子量。 一尺子下去就是几万。 后来赌着赌着红了眼,钱就成了个数字,已经没多大概念了,但是赌输的后果很严重。 他看了一会问说:“嫂子,你怀孕身子重,怎么忽然想着做生意了?” “我...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干,就想着马上要有孩子,有孩子开销大......” 张汉东一笑说:“嫂子你真是女中豪杰,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是在河工工地呢。” 小芳不知道他说话什么意思,附和着两声干笑。 张汉东又问朱大刚说:“大刚,你手下有人有钱,真要想开山自己就能干,怎么非得跟我嫂子合伙?” 朱大刚说话很干脆:“要是我去你们村说包山开山,他张青山肯定不会同意.” 这答案和张汉东想的差不多,他问完没再说什么招呼小芳回家,朱大刚叫住他问:“汉东,为民哥给我拍电报了,说他在深城可威风了,管着几百号人,自己还开着小汽车,你真是这个。” 他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张汉东笑道:“为民这个人到哪都拔尖。” 朱大刚憧憬着说:“要是我们这个采石场能再上两台碎石机,到时候卖条石和石沫子,一定也能挣不少。” 他说着用希望的眼神等着张汉东的反应,张汉东却淡淡得说:“都会有的,一点点来,你们要不了多久也有。” 朱大刚搓着手,终于忍不住叫住他说:“汉东你看,这事儿这么赚钱,做做挺不错的,趁早做趁早赚。” 天气很热,张汉东扭头看朱大刚和小芳都不解地看着他,脸上充满了焦急与不解的神色。 张汉东说道:“你们既然已经开始干了,就好好干吧,不过这事别拉上我嫂子,想做砂石挣钱,靠你们兄弟俩还嫩着点” “不是很容易干嘛?买几根雷管添上两台机器就行?”小芳见张汉东明确拒绝,忍不住把话说开了。 “这采石这么好的赚头,你以为就你们几个看见了?别人为什么不干?采石看着简单,量少有人直接上门来买,可量大了你们卖给谁,怎么运输,卖掉货马上就能拿钱?你们的货出来了,到时候卖给谁,这些都想好了吗? 朱大刚是混子不假,他年轻又狡猾,隐约看到了凶险,还知道带上小芳一起干,但是这一行看着挣钱,一场事故就能让你回到原点,如果规模做上去了,在黑与白的混乱市场,能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第153章 千万富哥被扫地出门 回家的第一天,小芳母女俩就满脸不高兴,张汉东觉得在自己家不用管别人怎么想,但是他有一种感觉,不论是吴氏还是周金枝,对小芳都客气得有些讨好。 这种情况他自我解释为:两位长辈认为小芳怀了孩子,要对她好点,并没怎么多想。 晚饭后他在自己的房间休息,马老娘忽然在门外叫他:“他兄弟,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好的,大娘你等下我出来。” 他心里很奇怪,嫂子的母亲跟自己能有什么话说? “大娘,你找我什么事?” “你们都回来了,家里人多很热闹吧?” 马老娘不说主题却冒出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张汉东嗯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问:“大娘,咱们都是亲戚,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不用见外。” “好,那我就直说了。” 马老娘笑着说:“你看小芳快要生了,家里人吵吵闹闹的,她白天就没睡好,你能不能让他们晚上早点睡别闹的太晚?” “咦...” 这句话说得可真意味深长,张汉东用诧异地眼神看着马老娘说:“我没觉得有多吵吧,再说嫂子要睡觉的时候,大家肯定不会吵她,大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用拐弯抹角,直说就好了。” 这个老太说话透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马老娘满是皱纹的老脸露出一副愁苦的表情,拍了拍巴掌说:“当初你去我家提亲的时候说过,小芳要是想在村里住,你就把现在的屋子给他们,要是想去城里住,你就给他们在城里弄几间房子,是不是?” “不错,这话我说过。” “那现在小芳要在村里住...” 张汉东嗯了一声,等她继续说话,但是马老娘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张汉东,张汉东这才恍然大悟,感情是小芳不想跟她们这些人住在一起,马老娘这是在往外撵她们走呢。https:/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身为千万富翁的自己居然被人嫌弃了?一直以为这个家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原来并不是如此。 第155章 麻烦又来了 农村人也不见得就有多坏,只是见不得别人的好,说话喜欢占上风压着别人罢了,张汉东一路斗嘴都没输过。 还没进门,就听见张青山家吵得像剥驴似的,门口还围着不少人看热闹,银瓶和萍婶居然都在,招呼他们说:“婶子你们也来了,快来看热闹呀。” 周金枝见到这么多人又胆怯了,张汉东拉着她的手说:“妈,我在呢,你跟嫂子他们说话去吧。” 周金枝被他抓着,神情慢慢松懈下来。 “嫂子,里面在吵什么?” 银瓶诡异地笑说:“我可不好意思说,你听听就知道了。” 不好意思说倒是好意思听。 张汉东在门口仔细听了一下,上来就听见一句提神的话:“张老鼠借了他大哥一百块钱不想还,就让我陪大哥睡觉......” 张青山无奈的声音传出来说:“张老大,你到底睡她没有?” 看热闹的哄堂大笑,害的张汉东没听见后面的精彩对白。 原来里面是闹纠纷的是堂兄弟俩张老大和他叔伯兄弟张老鼠。 人群里抱着孩子委屈到不行的女人是张老鼠的媳妇,怀里的孩子才一二岁还不懂事,在人群里欢乐的摆着手,他还不知道有这样的父母,长大后在村里会遭遇多少白眼。 张老大坚定地摇头说:“没有,这种事可能吗?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兄弟张老鼠却说:“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一直对她心怀不轨,别以为我不知道。” 张老大好像也豁出去不要脸了说:“她有什么稀奇的,以前又不是没睡过。” 银瓶凑到跟前又爆了个大料说:“汉东,你知不知道,张老鼠的老婆以前是张老大的老婆,那女人张老大喝完酒总喜欢打她,张老鼠就把她救回自己家,他们俩过起日子了,你看还生了个儿子呢。” 这一家人个个都不简单。 张老鼠媳妇这边又爆出大瓜;“支书哥你要给我做主啊,我不想跟张老鼠过了,他每次欠了别人的赌债,就让我去勾引人家,我不答应他就天天打我跟我吵架骂我没用,他不是好东西,我不想活了。” 张青山应对这种局面非常拿手:“你们自己家被窝的事自己家里说去,到我这里做什么?” 张老鼠媳妇说:“我觉得还是张老大好,支书,你给我做主,我以后还想跟张老大过吧。” “那张老大愿意吗?” “他愿意,但是这样张老鼠又不愿意。” 这年代的人结婚没有结婚证,全凭道德约束,可妇女看重自己的名誉比命都重,想不到会有这种事。 这件事张青山到最后都没能断个明白,只好把他们都撵走让他们自己回家解决去。 他们走了大家也都跟着过去,想知道这二男一女的戏码,到底怎么谢幕,农村娱乐这么少,这种火爆的剧情能说一辈子。 张汉东递了根烟过去说了家里的难处,张青山说:“这容易,你家西边还有一大片空地,本来就是给你们兄弟俩留的,现在的屋子既然给你哥了,那块地你用就行。”https:/ 村里虽然没有规划,可每个村都会根据家里的男丁准备好以后成家盖房的位置,男孩子生下来村里就住主动准备。 村里的地不值钱,把规矩定好不然以后会弄乱。 张青山和张泥鳅带他一起来看,西边比原来的宅子要小点,张泥鳅当着支书的面随口安排说:“没关系,西边正好也是空地,你想盖大点,往西边扩就行。” 张青山没反对。 村里同意了,房子的事就开始张罗起来,张青山和张泥鳅两人当场开始比划怎么盖,张汉东又想起一件事提醒说:“叔,这次我想盖二层楼房,打地基的时候你想着点。” 张泥鳅瞪眼说:“你这不是故意生是非吗?到时候你嫂子闹起来怎么办?” “谁想闹谁闹去,我花自己的钱用不着看谁的脸色。” 搞定宅基地,张汉东就去城里跟张学文打了个招呼,说要借他家的屋子暂住,张学文还让满仓回来帮忙,张汉东想着他家什么都没有,在县城大采购还雇了两辆牛车帮着拉回来。 第三天就开始搬家。 张泥鳅一边帮着弄锅台,一边嘟囔说:“你看着吧,你嫂子等会一定会闹起来。” “她有什么好闹的,你说我有哪点对不起她?” 张汉东他们根据约定搬家,马老娘本来还很高兴,觉得替闺女出了口气,可转头就见他买几车东西,又听说他要盖楼,顿时又不高兴了,母女俩站在门口仇恨地看着忙碌的工地。 第156章 张庆海又回来了 张泥鳅翻着白眼看热闹,放在以前他早站出来了,这次不吭声就等着看张汉东的热闹。 马老娘的招呼果然叫了不少人,围在一边看热闹, 张汉东实在没想到前面自己做着几千万的大生意,回家还要面对这种家长里短,他抱着游戏的心态看着马老娘折腾; 吴氏却紧张得不行想要解释说:“她婶子你不知道,你听我跟你说...” 她的样子在马老娘看来却是老人在向她示弱低头,不屑地说:“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说,婶子你是长辈就别掺和孩子们的事吧。” 吴氏生气了说:“你...” 张汉东拦在老人面前说:“奶,你别生气,我来说。”他把害怕的周金枝和想要委屈求全的吴氏都护在身后,不让他们受伤害。 吴氏躲在孙子身后,感觉十分安全,还是忍不住交代一句说:“汉东,你嫂子肚里怀着孩子呢,别弄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奶奶你就放心吧,我今天一定会把这件事掰开了揉碎了给嫂子说个清楚明白,保证不让嫂子心里有疙瘩。” 小芳这两天的表现让张汉东十分失望,她虽然没亲自上阵,可是婆婆周金枝他们昨天回来的第一天,她要钱没要到,就放马老娘出来把他们一家老少全赶出去,换成谁心里也会有疙瘩。 人心虽然欲壑难填,但是大黑不在家,张汉东还是不能把事情做的太难看。 银瓶和萍婶一起走过来,他们关系比较亲近,担心地问:“汉东,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嫂子她娘要跟我们算账呢。” 银瓶冷笑着看着马大娘说:“算什么账,你为她花钱还少吗?”她站在马老娘面前说:“婶子你说说看,我兄弟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了?” 马老娘也不含糊说: “闺女家的事我本来不该说,可你们看这像话吗?他花钱大手大脚,跟谁都不打招呼,我家小芳是长嫂,她才是一家之主,她想干点正经买卖,手里都没钱,你们说家里的钱怎么能在一个青皮后生手上拿着,既然要分家了,家里的钱是不是也应该拿出来分一分。” 萍婶说:“分钱?你怎么好意思说的?你知道这个家的钱都是谁挣的?” 马老娘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说:“不管谁挣的,没分家,钱就应该有我闺女的份,家里就兄弟俩,至少有我姑娘一半。” 萍婶说:“你快算了吧,你这话要是说出去我们大家都替你不好意思,这个家是汉东撑起来的,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汉东挣来的,娶你闺女花得,你来这吃得喝的都是花他的钱,他厚道不跟你们计较,你倒蹬鼻子上脸了。" 马老娘没想到张汉东还没说话,村里人就替他说话,恼羞成怒地说:“这是我闺女家的事,跟你们这些女人有什么关系?” 银瓶也说:“真没见脸皮这么厚的人,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回头还要跟人家算账,既然要算账,汉东你就好好跟她算算,让他们把你哥结婚的账算一算,让这老婆子还你, 对了,她家不是还有你送的电视机吗,我听说谁去她家看还要掏二分钱,真好意思啊,让他们把电视机也给你还回来。”https:/ 马老娘听到电视机顿时被拿捏了七寸,电视机可是她男人马老四的命根子,真要因为她闹得要还给人家,回去马老四可饶不了她,被吓得不敢吭声了。 萍婶又出来打圆场说:“银瓶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小芳肚子里还有大黑的孩子呢,老嫂子不知道内里的情况,咱们把事情说开了就好。” 银瓶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马老娘这边脑子又转过来了说:“我不信,就他?这么多钱他一个孩子能挣来,你们别想糊弄我,这个家的钱还不是我女婿挣来的,都该是我闺女的。” 小芳见状这才从屋里走出来说:“妈,你这是干什么呀,汉东和婆婆他们对我多好,你不能这样对他们。” 银瓶说:“哟,大黑媳妇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吗?觉得你娘没理了是不是?” 其他几个妇女也在一旁冷笑。 张汉东说:“嫂子,既然大娘把话说出来了,早点说清楚大家心里没疙瘩,嫂子要分家没问题,分家需要村里的长辈来主持,燕子你去把村里的长辈都请过来,把账分清楚好不好?” 第159章 翻天覆地 张庆海成功把话题带偏,就是不提掏钱的事,张汉东可不好糊弄,等到说完又凑到他面前继续说:“爸,不是说挣到钱了吗?有多少钱快给我拿去还给人家吧。” 张庆海见他不识好歹瞪眼说:“狗东西,这么大了还朝你爹要钱,你要不要脸?” 张汉东故意嘟囔着气他:“到底有没有挣到嘛......” 张庆海被刺激了,飞快从怀里掏出一叠毛票说:“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说着见儿子伸手,他立刻揣到怀里说:“没用的东西,我真是白养你了,这钱不能给你,是给你奶的养老钱。” 他说着一张一张数了半天,最后数了二块钱出来递给吴氏说:“娘,这是儿子孝敬你的。” 他的个性有钱就会炫耀的,这叠很可能是他带过来的全部,目测不超过十块,就这还能厚着脸皮说自己挣钱了,要养亲娘。 吴氏完全不嫌少,甚至还说:“我不要,你那钱还是给汉东吧,让他把借人家的钱还了,大孙子你借人家多少?” "今天买这些东西花了二百多,借了学文叔一百五。" 张庆海一听立刻把钱塞进怀里说:“没本事挣还花这么凶,张学文这狗东西,肯定是日哄你,借你这么多钱,还不是想把咱家的蛋糕店弄走,哼,你自己借的自己还,别打我的主意。” 张汉东呵呵两声,不再跟他掰扯钱的事,到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亲爹忽然回家,一定是在董梅家拉帮套日子不好过,又想起来回家偷钱来着。 周金枝和秦红梅两人走过来,秦红梅手里端了碗面,来到张庆海面前有些害羞,周金枝说:“他爹,快吃吧。” “这么热吃什么吃,傻子你是一点都不长进。”张庆海很自然地对她张口就骂,儿子怀疑的眼神让他觉得父纲不振,回家觉得诸事不顺,一直想骂人。 周金枝被骂了还是笑呵呵的说:“你累了吧,我给你捏捏肩膀。” 她果然上来给男人捏肩,张庆海问她说:“这是谁家的丫头?” “红梅是我干闺女,我正想跟你商量呢,你说把她许给咱家汉东怎么样?” 张庆海听完眼光立刻变得很挑剔,在红梅身上看了几眼就收回来,他混但是也知道规矩,年轻晚辈哪能多看。 张汉东眼不见心不烦,出来看见张泥鳅走来问:“不分家了,你家的屋子还盖吗?” “盖,反正早晚都是要盖的.......” 屋里的张庆海听见了大声说:“你没一分钱拿你脸盖吗,给我消停点,又不分家了还盖什么房子?” 张泥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他,张汉东也不怕家丑外扬,把张庆海回来的经过一说,张泥鳅说:“你这个爹哟。” “还是盖吧,不过不置气了还是盖一层吧。” 张泥鳅说:“这就对了,你嫂子怀孕了,别弄得大家不痛快。” “行,我爸回来了以后拿钱不方便,叔你先等着,我今天就把盖屋的钱都给你,还是你帮着张罗吧。” 张泥鳅提醒说:“家里的钱可要放好,别再被他偷了。”张庆海上次回来偷钱的事估计全村都知道了。 “他偷走的也是我们故意留给他的,这次不会了。” 张泥鳅嫉妒得说:“张庆海的狗命可真好,什么都不用干,回来就有现成的。” 他说着跟张汉东一起走进屋里,张庆海马上掏出过滤嘴烟递过去说:“泥鳅,干部烟来一根。” 张泥鳅却慢条斯理从身上掏出一包八毛钱的华子,比他拿出来的丰收烟足足贵了五毛钱,装作很淡然地说:“你那就别拿出来丢人了,抽这个。” 张庆海装逼失败,立刻接过烟惊讶地问:“呕吼,老兄弟你这是发财了?” 张泥鳅说:“发什么财,命好捡了个野儿子孝敬我的。”张汉东走出来时正好听到,不由直翻白眼,这烟是他给的,又让他老泥鳅占了自己便宜。 张庆海嫌弃儿子说:“看看人家,华子都能买得起,再看看你,混得裤子漏着腚,屌蛋精光,我怎么生出你种没用的儿子。” 张汉东懒得跟他计较没理他。 周金枝听到男人说儿子不好,顿时不愿意了说:“汉东最能干了,他在京城都买了院子呢。” 张庆海听完诧异地不行,斜眼看着儿子问:“怎么回事,咱家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没有人跟我说,京城有家我就是京城人,凭啥还在这个破山沟待着?” “那屋子是我姐的,以后她出嫁要带走的,跟咱家什么关系?” 张庆海一下跳起来说:“胡说,你姐没出嫁,她挣的钱都是咱家的,都是我的,不行,我得去京城找她说道说道,别觉得自己当官了,就不想要我这个生她养她的亲爹。” 只要张庆海回家,话题就离不开钱,张汉东听了就感觉头疼。 “你怎么去?你兜里就几块钱,有钱买火车票吗?”他问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张庆海听了像是被抽了气的气球瘫坐在凳子上烦闷地抽烟,可是转眼他又看向张泥鳅说:“兄弟,借哥哥我几块钱,等我去京城找到闺女,到时候加倍还你。” 幸好他没有钱,他这样的人要是有钱的话,估计打死也想不到回家。 张泥鳅没好气得说:“我一大家子人要养哪来的钱借你,你这混得也不怎么好嘛,出个门连车票钱都没有,没钱你还回来做什么?” 他说话一直都不客气,张庆海被他说的老脸一红说:“怎么没挣钱,我挣了不知道多少呢。” “那你还要借钱?” “气死了,不借了。” 他才说完周金枝就说:“她爹饭凉了,你快吃吧。” “吃吃吃,傻东西你就知道吃,给我端屋里去,回来可累死我了,哎,这个家没有我真不行。” 他回来后,张汉东又有一种前世被他支配的、活得特别真实的感觉,只不过这一次他看得清楚,一早就做了准备,不会被亲爹哄了自己。 到外面给了张泥鳅一千块,张泥鳅捏着钱没再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屋里张庆海叫着一直在远处看着自己的燕子,燕子答应一声慢慢走过来,他摸了摸女儿的头说:“还是闺女贴心,你姐你哥他们个个都不是省心的货。” 第161章 拆伙 对张庆海这样的人不能勒得太紧,不然觉得在家无利可图又会跑了,并不是舍不得他走。 只是家里盖房子,让他留在家迎来送往比张汉东在行,给点甜头还是有有必要的,这五十块其实就是给他的,果然钱到了周金枝手里,马上到他手上了,他拿了钱就去村口的代销点打酒买烟,坐在路口跟大家吹牛皮。 有钱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喝得醉醺醺回家的时候,还大发善心带了点没吃完的五香花生米回来给周金枝。 就这么点小恩小惠周金枝就感动到不行。 公公回家,小芳就不敢再去采石场,这天她出去没多久就红着眼圈回家了,吴氏问说:“孙媳妇你饿不饿?我给你弄点红糖鸡蛋吃?” 小芳有气无力答应一声,转身进屋关门。 吴氏奇怪得问:“她怎么了?” 银瓶满脸幸灾乐祸得笑着走进来说:“能怎么了,你嫂子跟朱大刚闹翻了,吵得跟什么似的。” “为啥闹翻的?” 银瓶看着小芳的房门压低了声音说:“为啥,还不是为了钱,你嫂子出钱多占采石场的大头,可采石场都是朱大刚兄弟操办,那弟兄俩能是什么好东西,她不干活还想拿大头,肯定就不行了呗。” “这不今天该分钱了,你嫂子去分钱,朱大刚不愿意给没办法才回来的。” 合伙生意本来就难做,小芳和朱大刚没什么交情,利益把他们绑在一起的,朱大刚可不是善男信女,小芳处于弱势还想拿大头,矛盾肯定就会出来了。 张汉东说:“我得去问问怎么回事。” 银瓶说:“她那么气人你管她干什么?” “她怀着孕呢,眼看着快要生了,我不能让她出事。” 吴氏说:“你说的对,快去看看吧。” 走到门口叫了一声,小芳开门问他做什么,张汉东说:“嫂子我有话问你,你出来说。” 银瓶说:“别管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你想帮她她还不领情呢。” 小芳在屋里不愿意出门说:“这事你别操心了,我让我爸我哥他们来了,哼,谁也别想欺负我。” 银瓶在身后扯张汉东的衣裳说:“看吧,让你别管闲事。” 第162章 不消停 拆伙的时候,两边又因为这段时间的分成闹开,朱大刚提出拿二千块还小芳了事。 马老四自然不答应,这相当于小芳白白把那么多钱借给别人,利息都没有。 眼见着又要吵起来,张汉东平静地着看向朱大刚说:“大刚,做人心不要太黑,不就二千块钱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钱你也不用还了,我替你把钱还我嫂子。”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起来毫无杀伤力,急得张庆海在身后直想说话,马老四听了也很错愕。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听了感觉不一样,朱大刚的老鼠眼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才满脸堆笑打哈哈说: “汉东,这是什么话,我朱大刚不是那样的人,这次就按采石场的股份把挣得钱分了,我再把嫂子投资的二千块还给她。” 这话出来,马老四和张庆海都惊讶不已,不明白朱大刚为什么低头。 张汉东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勉强吧,大刚,这点钱真不算什么,你要是为难我替你出了。” 朱大刚身后的几个人蠢蠢欲动,被他扭头骂了一句才老实,他又对张汉东说:“是我开始没想开,幸亏汉东你提醒了,我才没犯错误,采石场也挣了钱的,我不为难。” 张庆海惊讶地看着张汉东,不明白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儿子是怎么镇住朱大刚这个混子的。 马老四那边听到这样的分配方法也没再出声反对,张汉东说:“谢谢你给我面子,既然都没意见了,算账吧,趁大家都在。” 朱大刚对一个混混点头,那人拿出账本算账,中间又有几次拉扯,最后还要把账本递给张汉东看,张汉东说:“我还信不过你吗,就按大刚你算的来吧。” 他按的住朱大刚,却管不了马家兄弟,蠢蠢欲动想看账本,张汉东很无语。 还好马老四是明白人,骂了他们几句说:“小芳,听你兄弟的,这样分挺公平的。” 采石场还真挺赚钱的,当月就收回投资,刨除人工和成本,还净赚682块。 投资二千八,一个月时间挣了这么多,小芳二哥听到挣这么多钱有些不甘心地说:“真是便宜你朱大刚了,换成我我说什么都不答应。” 朱大刚头也不抬地说:“你算老几,今天不是看在汉东的面子上,你马老二能拿走这些钱我算你有本事。” 说着两边又呛呛起来,不过有张汉东在,朱大刚一直很克制,并没闹起来。 张汉东等双方交割好,招呼了朱大刚一声,才对小芳说:“嫂子,跟我们回家吧。” 小芳她大哥说:“小芳,你那个家你有什么好回的,你受气还不够吗?” 张庆海说:“怎么着,你妹妹在我家受谁的气了说来听听,她今天不回家,回头我给我儿子娶个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到时候你们哭都找不到地方。” 马老四看得明白,训斥儿子说:“胡说什么,那是小芳自己的家,她不回家去哪?” 说着又对张庆海赔着笑脸说:“亲家,孩子不会说话,你凡事看我老脸,我闺女不回家能去哪,再说她还怀着老张家的孩子呢。” 张庆海很满意他的态度说:“老四你这句话说得还像回事。” 马家人先走,张汉东等小芳走了站起来说:“大刚,今天你给我面子,什么都不说了,以后没事去家里坐坐。” 朱大刚恭敬地说:“汉东,今天是我做的不好,你别生我气。” “客气了。” 见张汉东走出门去,手下不服气地问:“大刚哥,你怕他干什么?咱们这么多人,他能拿咱们怎么样?” “就是,这么多钱,都让那女人拿走了。” 朱大刚脸一寒说:“你们都给我闭嘴,他张汉东有多少钱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跟有钱人来硬的那是自己找死,好在他今天讲理,只拿了该拿的钱,哪怕他今天有别的要求,我再不愿意也得答应着。” 手下不太明白他的话,但是朱大刚也不解释了,笑呵呵说:“说起来咱们也不吃亏,以前这个采石场挣钱要两家分,现在全是我的了,开始没有小芳的那两千块,我也干不起来。” 小芳回家看到张庆海坐在堂屋太师椅上,像大老爷似的,她不敢出声悄悄想往自己屋里走,张庆海在里面叫她说:“儿媳妇你过来。” 张汉东说:“爸,你叫嫂子干什么?” “没你事,你给我一边去。”张庆海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见小芳不过来又说:“怎么,我叫不动你?” 小芳只好怯生生走进来低低叫了他一声束着手站着,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张庆海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拿着那么多钱做什么,既然没分家,家里的钱应该交给长辈吧?” 原来他又盯上小芳的钱了,小芳可能自己都没想到,前面马老娘想分张汉东的家产,这才多久张庆海就要拿走她全部私房钱。 小芳低着头不敢说话,张庆海恼恨地又叫了一句:“你聋了,我说话你听不见?” “爸,这钱不是我的,是我爹放我这的。” 听小芳这样说,张庆海一下站起来激动地说: “你想哄谁呢,把他马老四卖了也不值这么多,这肯定是大黑给你的对不对,这个不孝的东西,亲爹不孝敬倒孝敬你了,等他回来看我不打死他。” 他本来就是个豁得出去脸的人,现在为了这么多钱,更是不顾脸面要撕破脸皮了。 小芳低着头,不管张庆海怎么冷嘲热讽就是不说话。 张庆海火冒三丈说:“你哑巴了,快把钱交出来。” 张汉东觉得小芳受到的教训也差不多了,忍不住说:“爸你差不多行了,老公公抢儿媳妇的钱,说出去丢不丢人,嫂子你进屋去吧。” 小芳如释重负地走了,留下张庆海火冒三丈,照着他就来了:“你刚才跟朱大刚说那大话是什么意思,你姐是不是把家里的钱都给你了?” “没有。” 吴氏走进来说:“你有点出息,想要钱自己挣去,别打我大孙子、孙媳妇的主意。” 张庆海还想说话,吴氏手里的扫把又开始跃跃欲试。 这个家于是恢复了平静,各方势力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只要张庆海在,就不可能平和的了。 这天满仓忽然着急得跑来说:“汉东你快去看看吧,你爸又跑到店里闹了,找我爸要钱。” 等张汉东赶到店里,才知道他又跑了,原来彩凤的信正好到了,信封上还有她的地址。 第164章 奇妙的缘分 回到村里,见村委会门口围了不少人好像又在开会,吴氏关心张庆海迎上来打听,知道他去京城反倒松了口气,这总比以前出去无影无踪要好的多。 可想着她的两个儿子一个赛一个不省心,她又难过起来。 张泥鳅从人群里走过来说:“汉东,公社弄了个综合服务社,招人去南方给人家盖楼,我已经报名了,这几天我加把劲把你家屋子盖好就出发。” 张汉东惊愕不已说:“你也要去吗?” 记忆里似乎有这回事,出去干建筑不算什么好差事,过了很多年,村里有些人还整天说当时出去干活有多苦。 有多苦呢,有句顺口溜说:吃三、睡五、干十六。 什么意思,就是工地吃饭三小时,睡觉五小时,干十六个小时。 每天都是如此,全年无休那种,人就像机器一样不能停,到年底结束时,建筑公司把工资发给公社的综合服务社,干活的农民再从服务社领钱。 每月工资应该是八十块,吃住都是建筑公司管,平时买东西就从公司支,可这时候农民哪舍得花钱,最多是买点牙膏香烟之类的必需品。 能吃苦的过年算账,能拿到九多块,九百块在这个年代是很大一笔钱,能做多少大事,娶媳妇只要五六百,剩下的钱还能买辆自行车,再给对象买几身衣裳。 所以干一年就够钱娶媳妇。 而且这是公社组织的,要保险的多,公社对他们也很负责,每年还会组织人去慰问探望,比几十年后的建筑公司要正规多了,完全不存在拖欠农工工资问题。 张泥鳅苦笑说:“在村里除了你家有点活干,也没谁家再盖房子,家里老的小的都要吃穿,我不想办法挣钱怎么办呢?” 张汉东说:“叔你要是信我,这次先不去,回头我帮你弄个营生,肯定不比你去外面吃苦挣的少,也过得轻松些。” 张泥鳅说:“这怎么能麻烦你。” 就冲着他是重生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还一直无私地帮自己,为他做点什么都是应该的,人的缘分很奇妙,张泥鳅虽然不是亲生父亲,但是和张庆海比起来,反而觉得和他更亲近些。 “没有什么麻烦的,你听我的吧,回头我就带你进城看看。” “行,那我就不去了。”不用离乡背井张泥鳅很开心,家里一大家子人都靠他,走那么远一年才能见,他也不放心。 而且你看张学文父子跟张汉东干,现在日子过得多好,他每次进城都很羡慕,他是长辈,倒是没想过求张汉东帮忙这件事。 村里报名去干活的有十六个人,一个村就有这么多,可以想象整个公社要去多少人。 燕子慌张得走出来叫他说:“哥,咱妈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了也看不见人。” 张汉东吃了一惊说:“怎么会找不到,她平时根本不去哪里,嫂子和秦红梅呢?” 小芳从屋里走出来说:“我也很长时间没看见他们了,红梅也找不到。” 张汉东心中一沉,他一直防着秦红梅,最近觉得她很安分,才慢慢放松了警惕,想不到一个不小心就出问题了,脑子里各种不好的预测,他不由着急起来,跑出院子大声叫人。 周金枝到处都找不到。 张泥鳅说:“我好像看到他们俩往后山去了,你快去那里看看。” 张汉东慌忙往后走,他越走越心慌,一路遇到人也顾不上说话,到村后遇到村里的羊倌问他:“汉东,你做什么去?” “二大爷,我找我妈。” 二大爷指着西河方向说:“她好像往那边去了,你快去找找。” 一路碰到人就问,张汉东发现他们去的路好像是往镇上去,而且时间也不短了,忙又跑回家骑上他的挎子往镇上走,担心秦红梅可能又把母亲拐走报复自己,他就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 明知道秦红梅不怀好意,还放任这样的人在家住,母亲要是出事,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越想越担心,摩托车骑得飞快,很快来到镇上,小镇并不大,他忽然看到了母亲。 事情似乎没他想象的糟糕,秦红梅搀着周金枝在街上慢悠悠逛着,路过一个卖杂货的小摊子,周金枝说了句什么,两人都停下脚步不走了,张汉东大气儿也不敢出,慢慢走到身后听她们说什么。 周金枝用平时对张汉东说话的语气,对秦红梅撒娇说:“红梅,我想要那朵花戴。” 秦红梅看着她笑说:“好啊,我给你买。”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像加了滤镜一般美好,她说着还伸手帮她抚弄了额前的头发,端详了一会说:“干娘你戴这个一定很好看。” 周金枝呵呵笑,然后秦红梅看向摊主说:“这花多少钱一个。” 那摊主说:“五毛,姑娘你长得好看,带上这个发夹一定更好看。” 秦红梅说:“是我干娘戴,她戴更好看。” 摊主说:“原来你不是亲闺女啊,对你干娘真好。” “我干娘对我才好呢。”秦红梅接过发夹戴在周金枝头上,还又细心帮她调整了位置,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周金枝歪着头问她说:“红梅,我好看吗?” 不知怎么,秦红梅嗓音哽咽了说:“好看。” 周金枝见她难过有些心慌问:“你怎么哭了,红梅你也想要花吗?干娘给你买,干娘有钱。” 秦红梅忽然笑了说:“干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周金枝说:“那是因为红梅对我好呀,我知道红梅你喜欢我。” “我喜欢干娘,那是我我知道干娘你也喜欢我。” 张汉东跟在身后有些发呆,周金枝跟他亲近,可从来都没像和秦红梅这样亲密无间,他总是有事要忙,而且他是男孩子,和母亲的相处方式不会是这种。 秦红梅又在问说:“干娘,咱们回家吧,不然汉东会担心你的。” 周金枝说:“好,回家。”她牵着秦红梅的手,两人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张汉东忽然觉得眼睛湿润了,他迈开大步追上两人说:“妈。” 周金枝惊喜得回头,说得却是:“红梅你看,汉东来接咱们了。” 秦红梅解释说:“你走后干娘不愿意在家待着,我就带她来镇上赶集,你别担心。” 张汉东说:“谢谢你,上车吧我带你们回去。” 虽然住在一起有段时间,可两人说这么多话还是第一次,秦红梅有些不太适应,周金枝忽然说:“汉东,我喜欢红梅,我让红梅做你媳妇好不好?” 秦红梅害羞地说:“干娘,你别开玩笑。” 可她没想到张汉东说:“好啊,只要红梅愿意。” 第166章 张庆海的京城见闻 彩凤尴尬极了说:“爸,你别胡说,这位是我领导。” "看来你的官比我闺女大呀,以后千万要多照顾照顾她。"陈文茵态度太好,给了张庆海一种错觉,觉得她普普通通,就和农村邻居似的,用一种很随意的态度跟别人说话。 彩凤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亲爹说话真是太丢人了。 陈文茵却像不在意地笑说:“我和彩凤很投缘,咱们都是自己人,照顾她是应该的。” 张庆海觉得这时候该说几句场面话,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 于是半弯着腰谦恭得对陈文茵赔着笑,小碎步跟着她走。 彩凤提起地上的蛇皮袋跟在两人身后,张庆海走到门岗旁边脚步忽然迟疑起来,农民怕穿制服的官,这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没想到下一秒就看到门岗对陈文茵行礼,他顿时不害怕了,原来你也要对跟我说话的人行礼,没什么好怕的,于是又神奇地挺直了腰杆。 来到办公室门口,看见里面雪亮的地板,他再次停下来步抬脚看了看两脚的泥,不好意思地在门口使劲跺了跺,才敢往里走。 陈文茵所过之处每个人都站起来问好,这些人都用看稀奇的眼神看着他。 张庆海感觉到压力,下意识往陈文茵身后躲,他的布鞋沾满了灰和泥,衣裳坐火车时被小偷用刀划破了好几个大口子,头发胡子一大把,在众人的凝视中,感觉自己实在不算体面。 哎,以前怎么不觉得呢? 陈文茵很忙,邀请他到办公室说:“子颖,我今天有事很忙,只能先跟你爸爸认识认识,你早点下班带你爸四处看看,请他吃点好的,我请客。” 彩凤没拒绝说:“谢谢领导。” 陈文茵爱怜地看了看她又对张庆海说:“庆海同志,今天让子颖先招待你,回头我再专程请你吃饭。” “你太客气了,我随便吃口面条就行了。” 彩凤跟陈文茵请假,带着父亲走出单位,张庆海回头看着气派的小楼说:“这趟来的值,大盖帽都给我敬礼。” 彩凤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沟通,她这时候忽然明白张汉东打电话来说那些话的意思。 “爸,咱们回家吧。” “回家?”张庆海立刻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说:“以后你挣的钱不要寄给家里,你兄弟是花钱如流水的狗东西,一分钱都不给我。” “那该寄给谁?” “我才是一家之主,你挣的钱都应该寄给我。” “呵呵。”彩凤报以冷笑,这才是亲爹熟悉的配方,见面三句话不离钱。 张庆海振振有词说:“大黑媳妇要跟家里分家,家里要盖屋子,我是你们的亲爹,我不操心谁操心,你说钱该不该寄给我?” “该。” “那说定了,你以后寄钱都寄给我。” “嗯。” 张庆海很满意闺女的态度,这才消停了跟彩凤一起回到家里,走进院子就被里面的豪华给镇住了不敢往里走说:“你带我来这干什么,快走吧,人家再说咱们是小偷就糟了。” “这里是咱家的房子,是汉东把蛋糕店赚的钱给我买的。” “哦,原来你奶说咱家在京城有房子是真的。”张庆海听说这是自己家,就变得随便多了,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觉得哪里都好说:“真齐整,这院子能住几大家子人了。” 彩凤装没听见给他倒了杯水说:“爸,喝水吧。” 张庆海说:“这院子可真大,我先跟你说,这院子是咱家的钱买的,就是我的,以后你找婆家了不能霸占咱家的地方。” 彩凤想着父亲和兄弟对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她忽然想,如果没有张汉东,自己过得会是什么样的日子?简直不敢往深处想,太可怕了。 “爸,你饿不饿,家里不开火,我带你去外面吃吧。” 没想到这句话又惹恼亲爹,张庆海说:“一个女人家不做饭整天在外面吃,那得花多少钱,我年纪大了,以后你要省着点花,省下来的钱都该孝敬我。” “我平时在单位吃食堂,不用花钱。” 张庆海满意地说:“你们单位还挺不错的,回头也带我去吃吧,给家里省点。” “我们单位不接待外人。” “你怎么混得,一点都不像我,哼......”张庆海对闺女表示很不满,女孩子就是没用,换成自己的话,能把单位的好东西全搬自己屋里来。 彩凤给张庆海拿了条毛巾洗了把脸,然后带着他往街上走,路过一家供销社,给他买了双黄球鞋,让他当场换上,用袋子装着他的破鞋,也不嫌弃拿在手上带着他走到汤厨子的饭店。 张庆海觉得这是自己教子有方。 小小的饭店里坐满了人,彩凤进去就有人招呼说:“彩凤到这边来,没有空位子了坐我这边吧。” 彩凤走过去招呼说:“王大爷你在这呢。” 张庆海被王老头的样子给镇住了,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绸缎的褂子还戴着金丝边老花镜,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样子,而且来饭店吃饭的人个个衣着光鲜,桌上的菜也都是他没见过的式样。 这种地方他平时根本就不敢走进来,而且他已经把彩凤赚的钱看成自己的了,小声对彩凤说:“这里吃顿饭要花多少钱,不如你把钱省下来给我,回头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就行。” 彩凤说:“你怎么不早说,都进来再走多丢人。” 张庆海又在心里埋怨彩凤:“死丫头,在城里拿钱不当钱呢,你爹在家汗珠子摔八瓣才挣多少呢?” “身上没钱才丢人.....” 他话没说完,王老头开口问:“彩凤,这位是谁呀。” “王大爷,这是我爸。” 王老头听说是张汉东的爹,顿时觉得不应该怠慢,马上站起来招呼说:“张老弟,你终于来京城了,欢迎欢迎。” 张庆海受宠若惊地说:“您老太客气了。” 彩凤坐下来问说:“王大爷,柳枝阿姨今天没在家吗?” “她家里有事,我给她放了一天假,今天就在汤厨子这里对付一口,没想到遇着张老弟了,今天说什么我都要跟张老弟好好喝一杯。” 彩凤说:“王大爷你不用客气,我们爷俩随便吃点就行。” 张庆海又不想走了,埋怨闺女是死心眼子,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嗯,这丫头就是个死心眼,一点都不像他。 好在王老头说:“小丫头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他说着招呼送菜的胖子说:“没看着我来贵客了,快把你的拿手菜端上来,没一点眼力见。” 汤胖子笑嘻嘻走过来说:“哟,彩凤姑娘,咱们好长时间没见了,这位是?” "这是我爸。” 汤胖子立刻热情起来说:“原来是张叔叔到了,八爷,今天这顿你千万别跟我争,我要好好招待咱们远方来的贵客。” 张庆海完全没想这些人为什么对他热情,只是小气吧啦地想着:“看来今天这顿饭是不用花钱了。” 第167章 拿捏得死死的 为人霸气要说还是王老头,一副不含糊的模样,张庆海有些惶恐这种身份的人对自己的热情,汤厨子还叫他八爷。 王老头让他点他也不敢,害怕到时候王老头不拿钱。 王老头笑呵呵点了几个菜,嘱咐汤厨子亲自动手。 那几道菜的价钱让张庆海胆战心惊,一直陪着小心讨好王老头,唯恐他到时候不付钱,就连王老头要喝酒,两人也只喝了一瓶。 理由同上。 酒菜正酣的时候,汤厨子送了道硬菜上来,张庆海觉得他真是个好人,发挥了自己混社会的本领跟他称兄道弟,可到结账时,他看到一顿饭花了四十多块,又立刻变脸在王老头面前暗骂汤厨子黑心,活该生儿子没屁眼。 王老头跟着笑骂汤厨子,彩凤担心王老头又要继续招呼亲爹,忙抽空说了张汉东的打算,王老头心领神会立刻告辞。 张庆海等他走后,耻笑说:“这傻子是谁,我都不认识他请我就花这么多钱,嗯,有钱人可真傻,下次见了还要宰他。” 精明得像个猴的王老头,在他眼里居然变成钱多人傻的傻子,彩凤对父亲的话很无语,天下好像就他一个聪明人。 父女俩回家路上,彩凤不忍父亲邋遢的模样,带他剃头刮胡子,女孩子心细看到一家服装店还想给他买件衣裳, 张庆海伸手说:“农村人穿衣裳不漏腚就行,家里有不用买,把你买衣裳的钱省下来给我。”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彩凤居然真的掏钱递在他手上说: “爸,我这个月还剩四十二块,等会还要去买菜买面,你回去的时候还要给你买火车票,索性都给你拿着吧,以后买菜你去买。” 张庆海接着钱呆住了,这不是他想象的京城生活,不敢相信的问:“你都当官了,还就这么点钱?” “买京城的这个院子花了一万五,家里盖房子我又拿了三千,我那还有钱,全靠每月工资八十六块钱过日子,只要工资发下来,一半马上寄回家,可不就剩这么点?” 张庆海倒是吃了一惊,感情是自己来晚了,钱都花完了,他要是早来京城的话就不买这个破院子了,买这干啥不能吃不能喝的,一路直嚷着他们不会过日子,钱都应该交给他管。 第168章 家暴 银瓶又被她男人打了,她倒在地上边哭边大声咒骂,张口吐出两颗带血的牙...... 狗蛋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并不上前去安慰,有人问他:“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妈被打成这样你不心疼?” 狗蛋说:“我妈说过,这是他们大人的事,我是小孩子不掺和,再说他们打一回就好了,不要紧。” “你这孩子胡说呢,你妈被打得那么重。” “以前我爸打我时,我妈喜欢在一旁加油助威,喊着让他使劲打、打死我,还会把棍子扫帚递到我爸手上说:用这个打的疼。” 劝他的人听完就说:“那怎么一样,你妈是为你好。” 狗蛋一个五岁的孩子却冷笑说:“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以前我妈挨打,每次我都会扑上去用身体保护她、去打我爸,我妈还怪我说我不该打我爸,不能打,打了就是不孝,她有错我爸才打她的。” 众人哑然,狗蛋是个很成熟的孩子,不像普通孩子什么都不懂,听他这样说,都不知道该怎么批评他。 “你知道我妈今天为什么挨打吗?”狗蛋仰起头问大家。 张汉东本来想上去拉架,听了狗蛋的话却停下来问:“他们为什打架?” “那是我妈该打。”狗蛋语出惊人。 银瓶在一旁听了,爬起来挥舞着巴掌要来揍人,张汉东忙拦住她说:“嫂子,狗蛋还小呢,你别打坏了。” “我怎么生了个这样的玩意,从小就这么坏,长大还能指望的上,不如趁早打死算了。” 狗蛋在一旁冷漠地说:“今天我奶奶想回娘家看看,我爸要骑自行车送她,我妈说:这么大年纪还不消停在家呆着,下雨天路那么滑摔死了怎么办?你想全村吃席吗? 我爸说:闭上你的臭嘴吧,我娘愿意去哪就去哪,管你屁事;我妈就说;摔死她才好呢,正好给家里省口粮食。” “我爸被她说发火了,抬手给她个大嘴巴子,噼里啪啦打了几巴掌又抬腿踹了两脚,我妈牙才被打掉了,她哭了。” 第169章 鬼话连篇 张庆海回家的当天彩凤就拍了电报回来,可他一直过了三天他才狼狈不堪地回到家。 衣裳被撕了好几个口子,头发也秃了一大块,鞋走丢了一只,脚上都是血泡,脸上还带着血,吴氏一见心疼得哭了说:“老天爷,去京城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张汉东猜测着他的遭遇,感觉亲爹的伤来得很不简单。 张庆海眼珠子一转大咧咧说:“我回家碰到劫道的了。” “啊...”吴氏听完吓了一跳,忙上下看了发现没有什么重伤才松了口气。 张庆海大言不惭像说书一样:“出了火车站就被他们盯上,几个人把我逼到没人的地方要打我,我是谁呀,一点都不带怕的,让他们放开我,不然我就对他们不客气……” 呵呵,他的话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吴氏却相信了儿子的鬼话,埋怨说:“你惹那些不要命的人做什么,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他好了。” 张庆海说:“那怎么行,我在京城给你买的好东西怎么能给他们……” 张汉东问:“你说的好东西呢?” 张庆海瞪眼骂他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亲爹被人劫道,你不管我有没有事,就想着东西,你的良心让我狗吃了吗?” “哦......” 张庆海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不想看他。 吴氏这次站儿子这边说:“汉东,你爸受委屈了,你不能这样对他。” 好吧,张庆海的命可真够好的,几十岁的人了,在外面干了什么混蛋事,回家娘老子还当他是个宝。 “他们不放我走,我生气了就跟他们打起来了,把他们打得跪在地上求饶,我才放过他们。” 张庆海说得眉飞色舞,张汉东冷不丁又问了一句:“你都打赢了,那给我奶带的好东西呢?” 吴氏责怪他说:“是东西重要还是人重要,你爸没事就谢天谢地了,还要东西做什么?” 张庆海气恼地说:“娘,你们别拉着我,我打死他算了,看他说的是不是人话,亲爹受伤一句暖心的话没有,就想着东西。” 张汉东觉得逗他逗得差不多了说:“行了,对不起了,爸你受委屈了,快收拾收拾换件衣裳吧。” “用不着你假好心。” 吴氏跟他进屋问:“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张庆海像功臣一样说:“娘你别去,让你孙媳妇去吧,咱娘俩说说话。” 吴氏哭天抹泪,秦红梅按住小芳,自己往厨房里走。 可以肯定,张庆海不是遇到什么劫道的,算算时间他应该是去董梅家了,可能去京城没骗到钱,到董梅家又被人赶出来的。 虽然这样猜测充满恶意,可他觉得这才是亲爹两手空空像是被贼抢了一样的真相。 没多久张庆海坐在院子里,家人都围着他站着,他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又夹了块猪头肉放在嘴里叹息说:“还是家里好啊,有酒有肉。” 周金枝从外面回来,看见丈夫立刻惊喜地扑过去说:“他爹你回来了?” 张庆海嫌弃得推开她说:“傻乎乎的,凑这么近做什么?” 周金枝欢喜的不行,被嫌弃了还是一直围着他转。 想来经过这次教训,亲爹能长点记性,安心在家里待着,张汉东对他感情很淡,可是家里的两个长辈吴氏和周金枝都离不开他。 来到门口见张泥鳅在新房子前面抽烟,他走过去也点了一根,张泥鳅说:“你那个爹又回来了?” 张汉东苦笑说:“一天不闹点事情出来他就不舒服,什么人呢。” 张泥鳅说:“我倒羡慕他,什么都不用管,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回来就有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 张汉东说:“是啊,是我们哪辈子欠他的,这辈子来还。” 张泥鳅呵呵笑说:“你俩倒过来了,我觉得你倒是像爹,张庆海倒像是个不争气的儿子。” 张汉东心说:“两辈子算起来,我的年纪确实亲爹要大,命这个东西真不好说, 上辈子这家人早就死的死散的散,现在因为自己又都好好活着,这可能真是老天爷的安排,让自己来偿还他们的债吧。 去临县的公共汽车上,秦红梅的神情有些复杂,她呆呆看着窗外一直都没说话,张汉东说:“要回家了,你好像不高兴?” 秦红梅说:“那个家早就不是我家了,如果不是想见铁蛋,今天我也不会再回来。” 能让闺女出去要饭的家庭,不知道藏着多少悲伤的故事,张汉东没问铁蛋是谁,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秦红梅对他笑了笑,把他的手抱在怀里。 下了汽车秦红梅直接就要回去,张汉东叫住她说:“第一次上门,应该带点东西,咱们在县城买点带回去。” 于是张汉东在供销社买了八瓶酒,四条烟,布料买了十几米,又买了一堆糖果糕点,他还想继续买下去,秦红梅拦住他好笑地说:“你想把供销社都搬我家吗?” 于是张汉东笑着停了手,这么多东西不好拿又买了两条大蛇皮带,秦红梅发愁地说:“你买的太多了,我家离县城还有十几里路,咱们怎么回去?” 张汉东四下看了看,看到一辆驴车在路口等活,走过去谈好了价钱,驴车不大,赶车的车把式也不舍得上去坐。 张汉东就让秦红梅坐上去,车把式跟他一起走路,笑呵呵说:“你对你女人真好。” 秦红梅脸变得通红,张汉东笑着说:“自己的女人当然要对她好点。” 驴车慢悠悠来到村口,秦红梅忽然跳下来嘱咐说:“他们到时候问你家在哪里,你千万别告诉他们。” “行,都听你的。” 不用多问,答案一定不会好。 驴车进村,村里就涌出很多人来,有人看了一会惊讶地说:“老天爷,是红梅回来了。” “红梅你这几年在什么地方呢?” 秦红梅挨个叫人说:“说了你们也不知道呢,离咱们这很远。” 又有妇女问:“那是你男人吧?就该走的,看看找了对你这么好的男人。” 他们的口音虽然有点怪,张汉东还是能听个大概,他用普通话回答说:“是的,我是红梅的对象。” “真精神……” “看着挺有钱的。”云九小说 “这孩子傻不傻,嫁人了还回来干什么?” 说什么的都有,秦红梅从开始的笑呵呵到后来笑容完全消失。 第171章 畜生 没等年轻男子手里的棍子挥起来,就被人忽然一脚踹倒,是张汉东,来这以后感觉秦家人个个如狼似虎,像是没开化的野人一般,他早就打起了十分的精神防着他们了。 看来秦红梅始终不愿意回家,原因不会简单,不论是秦骡子还是红梅娘,给他的感觉都怪怪的,更不用说这个秦红梅的三哥,他看亲妹妹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哥哥该有的样子。 秦红梅走到张汉东身边,浑身颤抖着说:“你赶紧走吧,以后再也别回来了。” 张汉东说:“我走了你呢,难道你想留在这里?跟我出去吧。”云九小说 屋里秦家人为了抢东西还在混战,他带来的礼物被凌乱得散落在地上,两个女人你争我夺,大哥和二哥虽然没参与,可他俩也像乌眼鸡一样互相瞪着。 红梅娘哭着爬向秦骡子,嘴里大声咒骂说:“该死的,你回来干什么,你把你爹害死了,你这个该死的小娼妇千人骑......” 她恶毒的语言就像机关枪,实在想不到她和刚才那个语言能力几乎退化的女人是同一个,她从最可怜的人,瞬间化身成最可恶的泼妇。 秦红梅脸色苍白,张汉东带着她来到外面,门外站着许多村里人看热闹,可是一个过来劝架的都没有,这家人在村里的人缘可想而知。 张汉东把她带到石头上坐下,发现她身体还在颤抖就说:“你不用怕,有我在呢,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你要是想走,我现在就带你走。” 秦红梅无声得流眼泪,从她踏进这个家门,就遭受种种非人待遇,实在想不通她以前怎么活的。 这家人简直不可理喻无法沟通,相见不如不见。 秦红梅终于平静下来说:“我不怕,他们是我爹娘,既然来了我有几句话要跟他们说。” 秦老三从屋里钻出来,他满身脏兮兮的,看着秦红梅嘴角的口水流得老长老长,还发出怪异的笑声,下身摇晃着做着下流的动作,这诡异的模样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老大老二也带着老婆走出来,这两女人眉开眼笑,每人肩上都扛着蛇皮袋,秦骡子和红梅娘也从里面走出来,秦骡子红着眼对三儿子说:“老三,把他们抢咱家的东西都拿回来,我还没死呢,还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抢东西呢。” 第172章 贫穷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红梅娘见闺女有意拦着外人不想给钱,在一旁大声咒骂: “这就是拼了命也要出去找的男人?找了个说大话的穷鬼,以后我还能指望的上你。”秦红梅对父亲的话无动于衷,亲娘的指责却让她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哗哗往下掉。 张汉东立刻从包里拿出一叠大团结使劲晃着说:“我不穷呀,原来你们这么想要钱,早说呀。” 他说着做势要把钱装回包里,秦骡子立刻换了张灿烂的笑脸说:“姑爷,你来了,快里面请,咱们进去说。” 秦家大哥二哥和他们的婆娘也贪婪地盯着张汉东的包,恨不得立刻抢到自己手里的表情,不住口的夸说:“红梅,这是你对象呀,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开始这些人只顾着东西眼里没看见哪有人,看到钱了立刻变了副样子。 只有秦家老三,恶狠狠说:“哪来的狗东西坏我好事,我弄死你。” 他说着就往张汉东这边冲来,秦骡子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根大棒子,狠狠敲在儿子头上,谄媚地对张汉东笑说:“姑爷你不用怕,红梅找了你是她的福气,他哥不懂事打几顿就乖了,我一直是这样教育他们的。” 秦红梅拦住他不让他过去,张汉东示意她不要紧,走到老头对面啧啧称奇说:“老爷子你真是教子有方,不听话的孩子确实要使劲打,打狠点才能长点人性。” 说话间他从秦老大看到倒在地上的秦老三,这三人态度迥异。 秦骡子理所当然地把他的话当做赞美,话也说得实际又露骨说:“姑爷你有钱,有钱人说什么都有理,这钱看着可不老少,快给我吧。” 张汉东笑呵呵说:“别急呀,钱又飞不走,红梅你说,这个钱你想给他们吗?” 秦红梅的眼神在父母亲身上转了一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说:“给。” 她这样说完,整个人神情都变了,不哭了脸上难过的表情也没有了,看着亲生父母就像看张三李四那种大街上遇到的陌生人。 张汉东说:“你说行那就行,我都听你的。” 秦家二嫂说:“红梅你真有本事,找了个有钱、对你又好的男人。” 第174章 活得太艰难 完成任务后,这些人不顾秦家父子的惨叫站到张汉东身边,眼巴巴看他数钱,一条胳膊二百块,这些人拿了钱还问要不要把秦家父子另一条胳膊和两腿打断,当然腿要另外加钱。 至于乡亲情分,秦骡子穷成这样,配谈情分吗? 张汉东呵呵笑着走到秦骡子身边啧啧叹息说:“真可怜呀,秦大叔你疼不疼?” 秦骡子哀嚎着叫说:“秦红梅你这个畜生,你就看着外人欺负你爹?” 秦老大秦老二两兄弟说:“红梅,断了断了,我们的胳膊都断,快让你男人给我钱治病。” 秦红梅冷漠的眼神在秦骡子身上停留片刻,又从他们三人身边走过,一直来到秦老三身边停住,秦老三满头是汗倒在地上,见她过来却满脸狞笑说;“红梅,别走了吧,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秦红梅流着眼泪忽然抬脚狠狠踩在他的伤腿上,秦老三疼得大声哀嚎:“秦红梅这个臭女表子,我不会放过你的,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地上求我。” 秦红梅不理睬他的叫嚣,眼神再次看向亲爹,秦骡子伸手说:“红梅,我是你爹,你快来救我。” 她呆呆看着父亲悲惨的模样,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摇头:“你是自找的我不会救你,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跟你恩断义绝。” “你这个狠心的赔钱货......”秦骡子恶狠狠骂。 秦红梅抬头眼里的感情完全消失,像小媳妇一样回到张汉东身边,张汉东说:“该说的都说了吧?” “说完了,咱们走吧,我不想看到他们。” “别急。”张汉东又在众人的眼神中,从包里掏出一把钱来,天女散花一般洒出去说:“今天谢谢大家为我出头,快拿去买包烟抽吧。” 这笔钱完全化解了秦家庄人的恶意,不再对他虎视眈眈。 随后他在一片混乱声中,才拉着秦红梅慢悠悠往前走。 秦红梅到这时才发觉腿脚发软,张汉东在她耳边说:“你不要怕,你害怕他们会更想欺负你。”她才勉强站得笔直。 亲爹秦骡子在身后不停叫着她的名字说要钱,她听了就像听不见,忽然甩开张汉东的手,快步往前面走去。 第176章 老了 等了没多久,产量就出来了,湿粮亩产达到一千一百斤。 这个数字报出来,麦场全部村民一片欢腾。 这代表了什么?在没种水稻以前,秋季作物基本是玉米黄豆,因为没有化肥,全靠农家肥,黄豆亩产几十斤上百斤是常态,玉米虽说好些,但也不超过三百斤。 夏收小麦是用来交公粮的,玉米才黄豆这些作物才是农民的主食,这也是农民只能吃玉米黄豆的原因,那么点产量根本就不能保证村民的肚子。 所以农民冬天只能佐以红薯为生,到冬天很多人家每天只吃一顿饭,躺床上不敢动,动了就饿,就要多吃粮食。 水稻在村里今年算是计划外作物,不属于交公粮范围,所以这八百亩水稻的丰收,能实打实分到大家手上。 即使以每亩八百斤计算,也有六万四千斤稻谷,后湖村大概三百多人,每人能分到近二百斤稻谷,冬天能吃上大米这样的主粮,这还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张学邦和公社领导很快走了,他们要去县里亲自向领导汇报胜利的好消息。 临走交代明天县领导可能要到村里来考察,让他们磨出二百斤稻谷明天给领导尝尝。 周金枝高兴地拉着张汉东去看打下来的水稻说:“汉东,咱们自己种的大米,以后你不会挨饿了。” 张庆海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打击她说:“你一个傻子每天才六个工分,这水稻能轮的到你分?” 接着他一副老会计的模样,滔滔不绝给周金枝科普算账,周金枝越听脸色越难看。 张汉东不耐烦地说:“嫌我妈挣得少,你呢,你一个大男人每天挣几个工分?” 这还是父子俩第一次正面冲突,张庆海被点中心事,气得浑身发抖,脱鞋举着鞋底拍过来说:“狗东西说你爹呢,我打死你算了。” 张泥鳅拦在他面前说:“要我说你儿子说的对,你一个二流子整天游手好闲,像什么样子?” 张庆海看到他有些怂,虽然在村里的地位提高了,可他觉得还是比不上张泥鳅。 张汉东扶着周金枝往回走,背后传来张庆海的大声辱骂,张汉东摇头苦笑,算了,他是亲爹,随便骂好了。 张泥鳅追上来埋怨说:“你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不是我拦着你非挨上了。” 张汉东说:“叔,谢谢你了。” 张泥鳅本来还等着他狡辩,却听到这样的回答,好奇地说:“你今天怎么转性了?” 张汉东笑笑说:“没什么,刚才听他说话就控制不住生气,现在想通了,跟他生什么气。” 回家后吴氏也听说了这件事,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心疼地说:“他打你了吗?” 张汉东说:“奶,亲爹打儿子不是正常吗?再说他没打着我,我没事。” “回头看我不找他算账。” 吴氏心疼得拉着坐下来,又殷勤地给他端了杯水,张汉东慌忙站起来说:“奶,我没事啊,你这样会惯坏我的。” 吴氏听了心情这才好点。 大黑扶着小芳也走出来,小芳没说话,大黑一副生气的模样,张汉东安抚他说:“哥,我没事,他没打着我。” 周金枝看到秦红梅就高兴地拉着她说话,过了一会张庆海也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吴氏没敢进来。 最后还是秦红梅叫他说:“叔,快进来吃饭了。” 张庆海这才小心翼翼走进来,先来到吴氏面前叫她:“娘。” 吴氏还生着气说:“不敢当,以后我不是你娘,我是村东头没儿子的五保户老太太。” 她只要愿意说话,张庆海就有办法哄好,果然几句话后吴氏的心情就好了,关心地问他:“你多长时间没干活了,干了这么长时间累不累?” “一点都不累。” “汉东为咱们这个家操碎了心,你虽然是当爹的,也不能这样对他。” 张庆海恼恨地说:“行了,以后我叫他爹。” 吴氏无奈地叹气,周金枝殷勤地为他端来了洗脸水,他像大功臣一样,享受洗脸洗手服务,秦红梅又给他端来一盘花生米、一盘猪头肉,加上自制的盐豆,还给拿来一瓶酒倒上。 张庆海坐下来端起杯,看着张汉东说:“我养了群什么东西,个个跟我不一心,儿子都指望不上,跟别说孙子了。” 张汉东不理他的牢骚,看了看小芳问:“嫂子你大概什么时候生?” 大黑只要说到孩子,就兴奋到不行,家里都是女的兴奋不好分享,村里人的嘴又都坏的很,只有张汉东是真的为他高兴,他很想跟兄弟表达自己的兴奋:“咱奶算了的,应该就在这两天。” 第177章 脑子不清楚的可怜人 张汉东见气氛渲染到了,和亲爹碰了一杯说:“我和秦红梅准备订婚了。” “你说什么?”这一句话捅了大马蜂窝,张庆海做势要摔杯,可酒杯里还有酒,他舍不得,仰头喝下去才往地上狠狠砸下。 老实说几次犹豫之下,威风已经十去七八。 他对大黑的婚事早就心怀不满,只要每天喝了杯酒有事没事还会说怪话,二儿子现在又通知他说订婚,积压的火气顿时收不住了,当场掀翻了桌子,脱鞋又来追打儿子。 他大声怒喝说:“以后你是要进京工作的人,为什么要找一个乡下丫头当婆娘,管不住裤裆的东西,说,你是不是睡过她了?” 秦红梅这才感受到小芳的压力,张庆海说话太恶心。 张庆海的手才扬起就被人紧紧握住,扭头一看是大黑,他使劲挣扎,大黑的手就像铁钳子死死钳着,气得他对大儿子低吼:“放开。” 大黑冷冷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顺手拿鞋底抽大黑的脸,大黑也不反抗任由他打,见他一直不停手,忽然烦躁用力一甩把他甩出很远,张庆海人很干瘦哪是他的对手,踉跄倒在地上。 他简直被气疯了,语无伦次地说:“反了反了,我这是养了什么一群什么畜生,把你们都打死算了。” 他像个点着的汽油桶一样呼呼往外冒火,发疯一样狂跳,吴氏忽然站在他面前说:“你作什么,也不怕人家笑话,家里的事哪样你操过心,现在更不需要你管。” 张庆海恼恨地说:“你整天惯着他们,看把他们惯成什么样子,儿子敢跟老子动手,这些狗东西今天不教训以后还得了?” 吴氏说:“孩子怎么了,你比他们差远了,乖乖喝你的酒去。” 一物降一物,张庆海对亲娘不好多说,扭身去了屋里。 周金枝也闻声赶来,她拉着羞恼不已的秦红梅问:“红梅,你答应跟汉东结婚了?” 秦红梅还想着张庆海刚才的话,羞恼得不行。 周金枝叫着秦红梅的名字,抓着她的手高兴地笑,张汉东看了过来,正好秦红梅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交汇,张汉东心说:“对不住了,天下最美好的事被我弄成这样。” 张庆海被气得很晚都没回家,晚上大黑跟张汉东兄弟俩在院子里坐着,说起了磁带厂的事,讽刺的是,他们厂居然被当地评为科技创新产业,深城当地还为他们修了路。 张为民还代表厂里参加市里的工作会,厂里的产品始终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市里希望他们扩大规模,张为民忙得不可开交,表示没时间回家。 最重要的,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就收回了全部投资。 张汉东被吓了一跳问说:“一个月盈利二十多万?” 大黑得意得打手势说:“已经赚钱了,二十七万,厂里每天两班倒,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转。 卖方市场时代也太好赚了,只要选对了路子,再加上有钱投资,赚钱根本就不难。 “既然深城市里说话了,就给他们面子,钱不要在账面上躺着,等嫂子生过你再回去,继续增加设备把厂房规模做大。” 大黑表示知道了,还没说完就听到小芳在屋里叫他,一会儿又焦急得出来说:“小芳肚子疼得厉害。”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送医院吧。” 一家人都听见动静围过来,张汉东和大黑两人拉车,秦红梅帮忙收拾了东西一起跟去公社医院。 小芳的反应很大,生产时出血情况很严重,好在有惊无险,顺产生了个七斤二两的男孩。 老张家的第三代,本来是没有的,张汉东看着这个上辈子没有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 大黑孩子出生,代表他们家彻底摆脱了上辈子悲惨的宿命,命运产生了极大的偏移,现在走向已经被改变,将来会怎样,他和普通人一样两眼一抹黑。 张汉东马上回家报喜,吴氏和周金枝听说是孙子,两人喜极而泣。 至于张庆海,他喝了一杯酒恶狠狠说:“老子当爷爷了,儿子没教好,以后要好好教孙子。” 他如此大言不惭,张汉东听完却没笑,说起来他上辈子虽然十分可恶,何尝又不是一个可怜人? 还是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可怜人,虽然这个家的苦难大部分要归罪于他。 孩子在医院只呆了半天,就被拉回家。 张汉东这才知道原来生孩子有这么多规矩,孩子回家的时候,大黑把一个布包塞在车上,回家吴氏就伸手来要。 然后她让张汉东扛了把铁锹,在正屋门口挖坑,挖好就把布包连着里面的东西埋进去。 埋的是胎盘,也就是俗称的紫河车,这东西后来医院生孩子从来不给家属,有人问这东西有什么作用?据说这东西壮阳大补,县里很多有钱的人家都跟医院谈好,花钱买胎盘煮来吃。 但在农村这种情况不存在,大家都很重视还在的出身,医生不敢私藏变卖。 当地人认为孩子的胎盘被人踩,将来才能顶门立户,走更远的路,做更大的事情。 吴氏接着又给大黑一套东西,里面有书有笔,让大黑去丈母娘家报喜,生男孩是弄璋之喜,生女孩是弄瓦之喜,不过本地重男轻女严重,很多生女孩的人家索性不去通知。 大黑回来后,张庆海站在门口拦着他问:“东西呢?” 大黑不解地问:“什么东西?” 张庆海说:“他马老四忒不是东西,报喜他们家要准备鸡蛋篓子让你带回来的,这点东西都舍不得,我找他去,我张庆海哪点对不起他?” 大黑看不上老丈人的东西,打手势表示说:“算了吧。” 张庆海恨铁不成钢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让那女人欺负死了,这不是东西的问题,这是面子,面子你懂吗?” 他说话声音很响,小芳在屋里不会听不见,张汉东说:“大喜的日子你做啥呢,嫂子听见了。” “我就是要让她听见,嫁个闺女老丈人发财的人家,天下都少见,现在孩子生了,鸡蛋篓子都不舍得,算什么东西。” 所谓的鸡蛋篓子是统称,姑娘快生孩子的时候娘家就会准备,一篓鸡蛋,二斤红糖,几斤芝麻,还有几个白面大馒头,东西不多只是图个喜庆,想不到马老四连这点东西都不舍得。 他话音才落屋里就传来小芳的哭声,张汉东在门外大声说:“嫂子,爸这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在意,月子里不能哭。” 屋里传来低语,可能是秦红梅他们在说话。 这次就连吴氏也站在儿子这边,声讨马老四不厚道。 哪怕张汉东再劝,长辈们也不听。 第二天马老四一家过来,家人得了张汉东的请求都没说什么。 银瓶和几个妇女站在门口等着,接过马老娘手里的篮子发现里面就二斤面点,轻蔑地说:“马四叔你们两口子真是属狗比的,只进不出。” 第180章 服气 从前跟着刘明的小年轻叫铁子,刘明去深城当厂长以后,他就代替了刘明的位置成了那帮人的老大。 上次刘明回来,手里拿着外汇,在京城坐着小汽车出入外汇商店大肆购物、还在国际大酒店请他吃饭,花钱像淌水似的,这画面对他这样的人震撼极大。 这才多久人家刘明就实现当初的愿望,穿着西装,和那些外宾说话也不露怯。 所以他对张汉东的招呼回应很快,带着两个看起来有些老成的年轻人出现在张汉东面前。 “今天我找你们来,让你们帮我找一个人。”他把报纸上黄博士的照片指给铁子看:“帮我打听这个人的消息,他身份特殊,找到以后你们不要乱来马上通知我就行,你们可以去......找找看。” 说完他递给铁子三百块说:“辛苦你们。” 铁子摆手不:“东哥你平时给得就不少了,不用再给,我们这就去找人。” 张汉东说:“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多找几个老成的别出岔子,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别跟我客气。” 铁子这才接了说:“谢谢东哥。” 满仓这才知道张汉东居然真是因为报纸上的报道进京说;“原来你真是为这个人来的,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汉东说:“这件事你别管了,回头你先跟着王老爷子身边帮他干点杂活,抽空再把你京城的房子修修,你那屋子漏水,租都租不好租。” 说到屋子满仓就想吐槽,他们全家都在皖北县住着,京城弄了套房子闲置,那屋子还漏雨漏风, 他回去跟张学文吐槽,被他爹劈头一耳光骂说:“不识好歹的东西,房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贵的东西,何况是京城的,汉东难道还会害你?” 张学文对张汉东赚钱的本领有一种近乎迷信的信任,他做的每件事看起来都不靠谱,可结果呢,哪次不是挣了大钱,满仓这次进京,其实也是他在担心如果一直不在一起,张汉东很可能忘了他这个发小,两人将来的距离会越来越大。 满仓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弄清他为什么来的之后,觉得他简直异想天开,别人本事这么大会看的上你这样的人。 第183章 威胁 黄伟彦听完张汉东的要求感觉十分好笑,这个年轻人居然用如此幼稚的手段威胁自己。 他根本就不知道得罪自己,将来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或者说这个人根本不知天高地厚。 我现在被你抓住,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可你只要让我出去,回去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到时候哪怕你藏在老鼠洞里都能把你挖出来。 “得罪我,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黄博士阴险得想。 他把张汉东当成一个幼稚单纯的爱国小青年,以为拿捏了把柄就能威胁到他。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回去保证不跟任何人说你们的事。” 黄伟彦努力做出一副惶恐地模样答应着,心里却并不怎么害怕,敢得罪我,回头我让你们跪在老子面前舔老子的脚。 “真的答应了?”面前的年轻人好像不放心的样子又问了一句,黄博士忽然感觉,这年轻人就连说话的语调都透着愚蠢和自以为是。 “真的。”黄博士紧张的情绪已经慢慢消除,说话的语调也慢慢正常起来。 “你不答应也没关系。”年轻人忽然笑了,他扬着手里的认罪书继续说:“你敢拿科研经费,要不了两天全京城的老百姓都会看到你的认罪书,你放心我会多印一些的,保证全城人民都能看到。” 黄伟彦的轻松和怨毒戛然而止,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世界上原来没有傻子,这个年轻人更不是。 明白别人逼他写认罪书的真正用意,黄伟彦浑身冰凉,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顿时慌乱起来说:“那钱到时候就怕我不拿,别人会硬塞给我,我不拿就得死,我该怎么办?” “那是该你考虑的问题,黄伟彦博士。”对方轻飘飘抛出一句话,背后他却要承担天大的压力。 他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年轻人,心乱如麻。 年轻人走了几步说:“本来还有事跟你商量,但可看黄博士的状态,似乎不适合谈事,你先走吧,明天中午十二点咱们在西苑饭店餐厅详谈,记住千万不要爽约,不然我会很不高兴的。” 铁子推了他一把说:“傻了啊,还不走?” 黄伟彦木然走出房间,发现他身处一个荒废的园子,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能慢慢走到大路上,直到看见路上人来人往,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但是想到自己未来的处境又心乱如麻。 第185章 大佬 黄伟彦恭恭敬敬把张汉东送到琉璃厂,他有些不明白,张汉东明明知道他的底细,还抓住了他的把柄,当时却没提什么要求,就把他放了,这是为什么? 他已经不敢把这个年轻人当成热血的爱国小青年。 今天提了要求,知道自己做不到也没为难自己。 难道真的只是爱国? 他在车上抬头看着古董店的大门,见里面的人很随意和他打招呼,心里暗想他来这里做什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能不多想,小命都捏在这样的人手里呢。 王老头和满仓都在店里,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走进去曲掌柜正在看着一个青花瓶子,看起来价值不菲,现在却三瓜俩枣就卖掉了,张汉东做为过来人,很想知道他们几十年后想起来这些宝贝来,会不会后悔。 旁边几家店门口站着人纷纷往他们这里看,个个满脸羡慕神色。 王老头得意地说:“羡慕也没用,谁都没咱们有钱,咱们店名气算是打出去了,送来的东西基本都是精品,老曲给的价钱公道,那些不好的东西都不好意思来,大家都不愿意去文物商店了。” “啊,做这么大,咱们有这么多钱吗?” 他虽然交给王老头三百万外汇券,这笔钱说起来不算少,可每天这样敞开了收购,根本不够花的。 “有外汇券还担心钱吗,我取了五十万,按一比五的汇率换成人民币,钱没用多少,而且咱们不是什么都收的,用不了多少钱。” 张汉东听完埋怨说:“倒腾外汇券,你这么老了,怎么还不知轻重,到时候被人抓了怎么办?” 王老头说:“这还用得着你交代,我自己心里有数呢。” 张汉东却不放过他继续说:“你有什么数,看到好东西就想划拉回来,我跟你说老命要紧,别的都是虚的。” “行了,年纪轻轻就这么啰嗦。”王老头嫌弃地说:“兑换的人是我老伙计,不用操心。” 老曲在旁边听两人吵架,不由笑了。 满仓给两人递了杯茶,张汉东问他说:“在这学习感觉怎么样?” 满仓没说话却先看了看王老头,王老头没好气地说:“看我做什么,弄得像是我虐待你一样。” 这两人的关系好像有点紧张,老头在也不好多问什么,张汉东走向门口看老曲收货,看了一回他又走进来说:“要排这么久的队,以后店里准备点茶水给大家喝,上门就是客,大家都不容易。” 王老头很赞同:“还是你想的周到,回头我就让人去办。” 这年头古董不值钱,想卖很不容易,卖货的人在文物商店排队,每天一大早就要去,基本都是附近的农民,排队都能排上一天才能轮到自己,别说吃饭了,水都舍不得喝,提供茶水这个小小的举动,能方便他们。 见满仓对王老头总是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张汉东叹气说:“行了,你要是不想做这行,就跟我走吧,回头我再帮你找个别的事做。” 后湖村的男人没什么文化,见识也不够,做这行没有几年的摸爬滚打也出不了头,索性让他做别的。 王老头说:“这小子有你这样的发小,运气真是没说的,你可着京城打听去,谁能像他这样,不想做就不做了,多少京城人去货栈扛大包也得硬着头皮干,他们可都是城里人,身子可比你要娇贵得多。” 满仓被说得灰头土脸。 张汉东说:“满仓很能干的,你没看到他的优点。” 王老头说话向来不客气:“我确实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好的。” 在这待了一回,他就带着满仓走了,满仓可怜巴巴拉着他的胳膊说:“汉东,你可不能怪我,我对师父教的东西真没兴趣,这个耳朵听了那个耳朵出去,根本记不住。” 张汉东嫌弃得甩开他说:“算了,人吃哪行饭可能都是命,你没福做这个那就不做。” 他对满仓异常宽容,两辈子的交情,和普通人怎么会一样,后湖村的男人别的都不会,但是个个从小就会泥瓦匠的活,满仓上辈子就是小包工头,这辈子很可能也要走老路。 所以他才说人的命难改。 两人来到前门大街,忽然看见彩凤追着一个男人喊:“李叔,你先别走听我说。” 她身前一个男人疾步快走,张汉东忙伸胳膊拦住男人,彩凤追上来说:“李叔,陈阿姨说话不是有意的,她身体还没好你也知道。” 那个李叔带着眼睛人很斯文,说话带南方口音:“子颖,我没怪她。” 张汉东用眼神问彩凤怎么回事,但是彩凤明显来不及向他解释,继续对男人说:“陈阿姨让你先别急着回去,等她回家再跟你解释,她说你会明白的。” 姓李的男人苦涩地说:“那是她的家,我的家在海城。”他的神情慢慢松弛下来又说:“你跟她说我不走,有些话确实早该说的。” “那太好了,陈阿姨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很关心你的。” “我知道,我回家了。”看着叫李叔的人慢慢走了,彩凤说:“从前一直觉得高级干部都会过得很开心,原来不是这样。” “这个人是谁,他是怎么回事?” “李叔是陈阿姨的爱人,陈阿姨生病,李叔一直在海城忙工作没回来照顾,陈阿姨家人对他意见挺大的,这次来京城看老人,李家人对他很不客气。” “工作再忙,家人生病也不能不管吧?” “你不会明白的。” 张汉东好奇地问:“李叔是做什么的,这么忙?” “他在海城美术电影制片厂工作。” 张汉东惊讶地说:“是大闹天宫、哪吒闹海的那个美术电影制片厂?” “就是那个单位,你还别说,这两部电影就是李叔制作的。” 张汉东顿时有一种看到童年偶像的激动,说起来这两部动画片可以说是国内动画片巅峰,几十年后依然无法超越的存在。 “姐,下次能不能带我见见李叔?” “你要见他做什么?” “想要他的签名。” 彩凤笑了说:“你这话李叔要是听见了一定很高兴,行吧,今天你要是不急的话,在这等我一回,我马上要陪陈阿姨回家。” 京城可真是藏龙卧虎,居然能遇到前世大佬,说什么也要认识认识。 第186章 见面不如闻名 陈文茵精神看起来不错,她看见张汉东热情招呼说:“小张,好久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我挺好的陈阿姨,你身体看起来好多了。” 以陈文茵的身份,很难跟外人如此亲近,今天换个人跟她说这种话,会被当成别有用心,可张汉东的招呼,她觉得莫名透着一股亲切。 “我也挺好的,谢谢关心。” 张汉东不客气地赶满仓自己先回去,他厚着脸皮说:“陈阿姨,今天我陪你们一起回去。”说着快速挤上副驾驶。 彩凤不好意思地说:“陈阿姨,他就是这样没规矩。”又对张汉东喊说:“你快下来,别影响陈阿姨休息。” 陈文茵笑说:“没事,我就喜欢小张的性格,男孩子就该是这样。” 因为喜欢彩凤,连带着张汉东也爱屋及乌,张汉东想,会不会是老天爷看大姐受苦太多,才把陈文茵送来弥补她那么多年缺失的幸福。 当初还嫌弃陈家人一直缠着大姐,没想到陈文茵病情好转之后,和彩凤的缘分就像亲生母女一样。 陈文茵的住处是一栋小楼,推门进去就看到她儿子陈康平在院子里气呼呼站着,彩凤打了个招呼:“康平你在家呀?” 陈康平勉强挤出笑脸说:“彩凤,妈,你们回来了。” 但是陈文茵没搭茬,径直往屋里走去,陈康平的脸顿时黑下来,彩凤对他点点头,拉着张汉东抬腿往屋里走。 张汉东觉得这家人的关系很淡漠,父亲回家,做儿子情愿在院子里呆着,也不进屋陪亲爹说话,陈文茵对儿子似乎也同样很冷淡,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走进去就看到李叔坐在沙发里看报纸,见人进来立刻放下报纸站起来说:“文茵,你回来了。” 陈文茵顿了顿,向他走过去。 彩凤立刻拉着不想离开的张汉东走出来,陈文茵没跟着出来,陈康平对她的态度大变样,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臭脸,彩凤也很有个性,根本不在乎他的态度,直接往后面走去。 第210章 花桃 王北海走后,张汉东又问王老头说:“那几件东西我看不如都捐了吧,捐给博物馆怎么样?” 王老头不同意说:“捐什么,他们不缺我这几件东西。” “怎么,你怕人说闲话?” “是你这些侄子不拿到东西不会罢休...” 王老头说:“这些个老东西除了你,不管换到什么地方我都不放心,我跟你说,文物商店你觉得妥当吧,他们丢了几十件这种档次的国宝了, 这些东西你安心收着,等我走了,你抽空去看看王家的后人,如果有人能顶事,是有担当的,你可以把黄金全部给他,但是这些东西,我只放心你拿着。” “哎,我先替你收着吧。”国宝变成烫手山芋。 如今离红霞说的半年期限只有一个月了,张汉东寻思着等半年过后先去海城看看,但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收到刘明从深城打来的电话:“哥,大黑哥出事了......” 电话里他说得含糊不清,张汉东没敢跟彩凤说起这事,立刻坐飞机赶到羊城,又从叫车直奔深城。 “我哥怎么样?” 刘明有些畏惧地看着他说:“人已经醒过来了,只不过还不能下床......” 张汉东终于松了口气,只要人醒过来就好:“张为民呢?” “他也在病床上躺着呢。” “好端端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话,刘明带他来到一个病房门口,推门走进去,大黑被包得像个粽子一样躺在床上,见张汉东进来,他急切地想说什么,可手被固定住了,没法打手势表达。 他是个急性子,做势要撕开包扎。 张汉东慌忙制止说:“哥,你先好好养病,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大黑听了神情更加着急起来,张汉东忍住难过说:“哥,你现在什么都别管,这件事我来处理。” 他问刘明说:“带我去找张为民。” 张为民的病房在下一层,张汉东走进去时,他正坐在病床上端着杯水准备喝,张汉东伸手去拿杯子说:“我来喂你吧。” 张为民慌张地说:“你来了,哎,都怪我太没用。”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到底出什么事了,是谁干的?” “深城有个地痞叫杨树林,是开酒店的,手底下人不少,前阵子不知道怎么忽然找到咱们,让咱们每月交一万块保护费,我听你的话不惹这种人,一直跟他好好商量,可没想到好话说尽都没用...” 没有后台做生意可能会很难,所以张汉东才把张为民这个有混混基因的人弄到这边来,相当于是镇场子的,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张汉东不支持,张为民在这边没混起来。 “你找市里反映情况没有?” “反应了,不过也没用,以前跟我一起开会的那些人,平时称兄道弟,听说咱们招惹了杨树林,都被吓跑了,还有人跟我说,趁早答应他们的要求,要多少给多少就行,破财消灾。” “我也想着破财消灾算了,可是钱拿出来后,他们又说,以后每个月都要给一万,不然让咱们的场子开不下去。” “你哥听了当时气得不行上去理论,被杨树林的人打了个半死......” 张为民说着露出羞愧的表情说:“汉东,对不起啊,我没看好大黑,让他受伤了。” "这事不怪你。" 虽然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说出来后张汉东觉得这样说也不算错,面对一群混混,作为混混的张为民克制了,可大哥没忍住。 张为民听到他不怪自己,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你把这个杨树林的事跟我说说,他手下有多少人,这次是只针对咱们还是也找了别人的麻烦,咱们得罪过这样的人吗?” “没有,以前从没跟他打过交道,我也没听说他们找别人要钱的事,汉东,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冲着咱们来的?” “既然只找咱们一家的麻烦,肯定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张为民认真想了一会说:“我真想不出来得罪过谁,平时也在厂里很少到外面去。” 正说着,从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小姑娘,长得非常漂亮,她胆怯地看了看张汉东,从带过来的兜里拿出一个饭盒低声说:“吃饭了。” 第213章 谁才笨 张为民已经绝望的感觉到,苏天明说的九成九是真的。 如今张汉东就在旁边,苏天明说话他也不敢打断,只能听他继续往下说。 “花桃前阵子被人看上了,是羊城的一个领导,六十多岁了,但这姑娘很有志气,在酒店时就一直卖艺不卖身,那老头再有权有势,她也看不上。”苏天明说着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张为民。 张汉东不耐烦地说:“看他做什么,后来呢?” “老头提出要求以后,花桃就吓跑了,正好遇到张为民,张为民帮她打跑了杨树林派来追她的人,接着就把人带到厂里,杨树林没法跟领导交代,这才给厂里惹了大祸……” 张为民的脸色越听越难看,也不知道这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为民,你和这个花桃关系到什么程度了?” 张为民以为张汉东会找自己算账,毕竟是他把花桃带到厂里来,才招惹了杨树林,可张汉东这样问,把他搞不会了,不明白葫芦里卖什么药。 张汉东见他不吭声,没好气地说:“哑巴了,当时英雄救美的劲哪去了,现在人也跟你来了,你对人家连个说法都没有?” 张为民艰涩地说:“汉东,我...你还是让我走吧,事情是我引起来的,我去找那个杨树林,跟他说这件事是我造成的,让他有什么都冲我来……” “你还真当自己是英雄,这事你扛得起来吗,我是问那姑娘对你怎么个意思,你俩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张为民为厂里做事,虽然为厂里惹了麻烦,张汉东不觉得这事厂里就不该过问,男人,该有的担当还是要的。 “啊?” “你啊个屁呀,到底怎么说?” “花桃说她喜欢我……”张为民觉得张汉东的关注点很奇怪,但是能看出来,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敌意。 可他没想到张汉东听完不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竟然说:“你那么丑,那么漂亮的姑娘会喜欢你?” 这狗日的张为民,在女人缘这块简直没说的,当初在村里就跟刘寡妇还有几个有夫之妇不清不楚,到深城又遇到那么漂亮的姑娘,难道长着能勒腰一圈家伙的男人,真的是天赋异禀吗? 苏天明这货很不合时宜地问说:“老板,你问这干什么?难道你也喜欢……” “你这家伙,胡说什么……” 张为民这时候才明白,张汉东不是在怪他,他知道事情的原委后,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觉得如果今天把张汉东换成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做事的程度,心里感激又十分惶恐。 苏天明又说:“老板,这件事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既然为民和花桃是真心在一起的,咱们就得帮她,况且那个花桃如果嫁给为民,以后就是我们后湖村的女人,我们姓张的爷们遇到难题总会互相帮忙的。” 张为民听到这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汉东,我……” 苏天明说:“老板,你是不是想的太远了,杨树林怎么办,他可不会罢休的?” 这句话成功把张为民拉回现实,张汉东说:“我忽然不想找谁了,为民咱们吃完饭回去,到时候把厂里的男工全召集起来开会。” “你这是要干什么?”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他说着看向苏天明说:“你先回去把你那些兄弟叫过来,就说我说的,请他们明天一早过来,凡是明天来帮忙的,每人给二百块钱。” 苏天明一愣说:“这不用了吧......”这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你听我的吧,去吧。” 张汉东不由分说就安排下去,吃完饭跟苏天明两人告别,然后让张为民回厂里上班,他则带着刘明慢悠悠往市里走去。 刘明很奇怪地问:“哥,咱们还到这里来做什么?” “遇到困难,当然跟市领导打个招呼。” 刘明生气地说:“跟他们说有什么用,为民哥去找领导了,可是领导都不见他,当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知道,一定是他们觉得惹不起杨树林背后的那个人。” “不管有没有用,都要跟领导汇报一声,你别问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刘明说:“哥,你来以后我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开始乱的要命,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不会办事以后好好回去跟你妈学学,陶瓷厂她和你舅舅管理的就很好。” 刘明下意识地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可偏偏他又无法反驳,他说:“哥,怪不得你能做大生意,我比你还大几岁,怎么最近越来越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做了?” 张汉东说:“看来你在这里学到东西,也长大了,放在以前根本不愿意动脑子。” 刘明觉得没法继续聊下去了。 他们去的是市里负责企业的领导,张汉东赶到的时候,领导的助手挡驾说:“张老板对不住啊,我们领导去省里开会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你看......” 张汉东说:“刘主任,见到你也是一样的,我们遇到麻烦了,厂里有流氓上门敲诈,去报警派出所也总不出警,我担心时间长了会出事?” 刘主任说:“这事你跟我说也没用啊,我只是个小小的办事员......” 张汉东客气地说:“刘主任,您是领导的办公室主任,可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到时候真要闹出人命,那问题可就大了。” 他说着走过去给刘主任倒了杯水说:“主任,话我已经说了,既然领导不在,我就走了。” 刘主任送他们出门,脸色很难看,走出办公室刘明问:“哥,领导肯定就在办公室呢,你这次来面都不给你见,有什么用?咱们还要来吗?” “有没有用,你到时候看就知道了,他们招商的时候说给我们一个安全的经商环境,出了事都想往后躲,没这么便宜,不管领导见不见我,这事我跟他说了,就代表领导必须知道,到时候真要出事了,谁也跑不了。” 刘明说:“老天爷,你们心眼可真多,跟你们一比,我就像傻子似的。” “你不傻,只是有点笨。” 刘明居然笑呵呵点头说:“我是笨,不过我上面不是有你吗?你总不会不管我的。” 张汉东听完忽然笑了说:“开始还觉得你笨,现在我觉得我才最笨呢。” 第214章 高情商 刘明呵呵笑着,像一个单纯的小男孩,只是张汉东已经不再小看他。 果成年人哪有一个是简单的,刘明从小在街面上混,所有事情不仅很懂而且清楚的很,只是有些事需要人稍微点拨一下,他就完全明白过来,还用自己的方式表现出来。 张汉东回到厂里,张为民就带着那个叫花桃的姑娘出现在办公室。 花桃说:“对不起张老板,我给大家惹麻烦了,我这就走......” 她的表情看不出欲擒故纵,虽然张汉东不是她男朋友,不吃这一套,可偏偏这样的话,却打动了张汉东, 一个漂亮女人这样说话可比张为民要有担当多了,怪不得能在夜场里混出头,凭的可不止是长相,还有绝对的高情商。 张汉东虽然开始对她有偏见,听到这里也只能说:“你走,你现在走了我们更麻烦,不仅杨树林要找我们,那个老头也不会放过我们,懂吗?” 张为民却觉得他的话对一个女人来说太重了,很想替自己的女人说句话,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花桃说:“好,张老板那我不走了,明天我去跟他杨树林说,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我跟他走,让他不要找厂里的麻烦。” 她和张为民这一对苦情野鸳鸯,张为民才来过这一套,现在又换上她。 可张汉东完全不到厌烦,反而好奇地问:“你不怕吗?你跟他走了,他肯定就会把你送到那个老头身边,到时候你怎么办?” 花桃抬眼看了看张为民,咬了咬牙说:“大不了是个死,有什么了不起的,让我跟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我宁愿死。” 她这样说,张汉东又有些吃不准了,她是那种天生说话就能抓住男人的心,还是她一看就看穿自己吃哪一套,上来就用对了路子。 张为民终于弱弱地开口说:“老板,你不能让花桃跟他们走......”他这副窝囊的样子,铁定不是对手,被花桃这个女人吃定了。 张汉东说:“行了,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你既然来我这了,为民和我也不是什么外人,踏实待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