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章子萱》 第1章 往事 从我记事起，当过兵的父亲就是个酒蒙子。 他酒品很差，喝多了就喜欢揍我妈，常常把我妈揍得鼻青脸肿。 大概是我五岁那年，我妈终于忍不住出了轨，出轨对象是她在城里的一个条件不错的男同学。每次我妈会借着给我买衣服的理由去城里找他幽会，那时候我被那个男人用一堆零食哄得直愣愣的，嘴上答应他们不会把这事往外说。 有一次回家的路上，我看到路边卖肉包子的，馋瘾上来了，嚷嚷着吃肉包子，可我妈说她没有钱，父亲从来不给她钱。 我不信一个大人会没有钱，于是一路上哭闹不已，说不给我买肉包子我就把那个叔叔的事说出去，可没想到这一幕正好被提前回家的父亲听到了。 父亲知道那个男的，当场就炸了锅，抄起板凳就冲向了母亲。 要不是三叔赶巧来串门，那天父亲绝对会把母亲活活打死。 发生了这样的事，这日子自然没法过了，没过几天他俩就办了离婚手续。 我清楚记得母亲离开当天，一句话都没对我说，不管我怎么哭喊，她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母亲走后，我开始跟着父亲生活，父亲嗜酒，也不顾家，我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最关键的是，他每次喝多了酒就对我拳打脚踢，他甚至怀疑我不是他的种，后来拉着我做了亲子鉴定才算罢。 没过多久，父亲便娶了后妈，后妈是个贤惠的女人，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也能管住父亲喝酒打人的坏习惯，也正因如此，他们刚结婚那段时间，我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 可好景不长，后妈第二年便生下了弟弟许长青，父亲和后妈把他们全部的关注都给了弟弟，以至于我经常感到自己在这个家有些多余。 为了不讨人嫌，我开始就主动帮家里人干活，几乎所有的家务活我都要抢着干，渐渐的全家人也都习以为常，好像我生来就该洗衣做饭一样。 不过家务活都是小儿科，出生在农村的兄弟可能深有体会，在农村没有大型机械之前，家里的农活全靠人力，我七岁开始便拿着镰刀上地割小麦，八岁起就顶着凛秋的露水去剥玉米，干得慢一点就要被父亲斥骂，动不动就不给饭吃。 每当这时候，弟弟许长青便背着父亲给我偷馒头吃，也经常会把他的零花钱偷偷塞进我的书包里，他经常说一句话，让我感动至今：哥，我一定不会让你饿到的！ 可即使如此，我那时候最大的梦想还是能逃离这个家。 原因也很简单，我真的不想一辈子干农活！ 而我唯一逃离这个家的方式就是考上镇上的高中，能够住校不回来。 所以在上高中之前，我都拼了命一样学习，一直考全校第一，也终于在16岁那年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那天，父亲信守承诺，把学费放在了我手里，说：你到了镇上，要是敢给老子丢人，老子把你腿打折。 做不到就把你腿打折，这就是我父亲从小教育我的方式。 到了一中之后，我变得比之前更加勤奋，因为我知道学习是我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 我应该是一中史上最刻苦的人，可我每次却只能考全年级的第二。 第一是一个同班叫章子萱的女孩，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是学校一半男生的暗恋对象，包括我。 有一次我被隔壁班的混子找了个理由一顿胖揍，是她出面拦住了他们，还送给我一包纸巾擦血，从那之后，这个仙女般的女生就成了我生命里的一束光。 所以，我每次故意做错一道数学题，让章子萱考第一。 高一下学期，一次调换座位后，我俩成了同桌。 少年时，能和喜欢的人擦肩而过都可以紧张的说不出话，能和喜欢的人做同桌，简直是那时候最幸福的事情！ 不过麻烦也随之来了，作为校花的异性同桌，我成了全校男生的众矢之的，找我麻烦的人逐渐增多了，不过我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其实，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下，我怎么可能是个软弱的人，从小我就被父亲强行教会了军体拳，加上老干农活身体很壮实，真打起来，我一拳能干断他们两根肋骨。 我只是不想惹麻烦，我怕得是我父亲，并不是这些傻逼。 可正因为父亲，我几乎毁了自己的人生。 高二的暑假，因为我已经过完了十八岁的生日，父亲不让我回家，让我去打工赚以后的学费，还让我在金碧辉煌会所的表哥帮我找了一份会所服务生的活。 一月八百块钱，管吃管住，对当时的我来说，是一笔巨款，我欣然接受。 也就是这个时期，我认识了我生命中第一个女人，灵姐。 灵姐是我们县城的风云人物，手底下除了金碧辉煌这个会所，还有一家县城最大的洗浴中心，三家游戏厅，黑白两道的关系都很很硬，是齐安县道上有名的女大佬。 虽然灵姐是金碧辉煌的老板，但金碧辉煌地位最高的却是强哥。 强哥大名黄世强，是齐安公认的社会大哥，与另外两个社会大哥并称为“三王”，强哥还是三王之首。 强哥负责维护灵姐所有场子的治安，手底下加起来有百十号人，社会上的人见到他都得礼让三分，就连灵姐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本来我只是个临时工，他们这些人也注定不会与我产生太多交集。 事情出现变故是一个晚上，强哥带着人去其他场子处理事情，结果会所有客人喝多了闹事，把前台电脑都给砸了，强哥不在，就只能我表哥上，可没说几句就被客人甩了一巴掌。 因为金碧辉煌是县城消费最贵的会所，来玩的客人非富即贵，所以我们内部规定不能轻易对客人动手，以防惹出大麻烦。 何况表哥只是个服务经理，被人打了也只能嬉皮笑脸的和那人道歉，可那个客人却不依不饶，一脚把表哥踹倒在地，这还不算完，转身从前台拿过被摔坏的电脑就要往表哥头上砸。 那时候的电脑比较笨重，这一下砸下去，表哥八成得重伤。 表哥张正是我表姑家唯一的儿子，从小看着我长大，一直对我还算不错，我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不能打我表哥！ 电光火石间，我直接冲上去，用身体把那个人撞飞。 我看起来很瘦，力气却很大，那个人被我撞翻在地，脸朝下，门牙直接飞了出来。 我也不管他是不是客人了，继续冲上去对他一顿踢。 我在学校和人起冲突从来不还手，因为怕惹麻烦闹到家长那，后妈使一点眼药，父亲肯定让我辍学。 但我不怕麻烦，打我可以，打我亲人朋友不行，这是我的原则！ 那人一开始还不断说狠话，被我踢了几记重脚之后立马老实了，幸好表哥及时拦住我，不然以我当时积压的怒火和没轻没重的打法，那人得被我打进icu。 后来强哥和灵姐都来了。 他们把我叫到了办公室，找我谈话。 我以前只是远远见过灵姐，举手投足之间给我皆是不可方物的感觉。 这次近了看才发现，灵姐的美艳是一种我在学校没见过的女人魅力，妖娆妩媚，像个女王一般，让人都不敢正眼看她。 灵姐听我讲完事情经过，眉头紧锁，问我知不知道会所是不允许打客人的。 我说知道，但我不能看着自己表哥挨打。 灵姐忍不住骂了一声“小王八蛋”，然后把我留给强哥，说她要赶紧去医院安抚客人那边。 我以为强哥会揍我一顿，可没想到灵姐走后，他直接揽住我肩膀说了一句话：“你小子够仗义，以后跟我混吧！” 后来打人的事情怎么处理的我就不知情了，大家好像都没找我麻烦，我还成了强哥的小跟班，平时帮他点个烟送个酒啥的，但他出门平事的时候却从来不带我，我的工资赚得比原来做服务员时轻松的多。huαんua33 就这么在会所待了两个月后，我开学升入高三，周末休息的时候我就去会所做兼职赚点生活费，学校的那些混子知道我是强哥的小弟后，也不敢欺负我了，偶然见面还给我嘻嘻哈哈的打招呼。 本来我以为暑假打人这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高三平安夜前夕，我却迎来了我人生中第一次大的噩耗。 在周一的升旗典礼上，学校例行的开始公布一些学生违纪处分。 一些人的名字我已经耳熟能详，都是学校出名的大混子，隔壁班以前欺负我的那个混子也在这次被公示的名单里，他因为欺负同学被记大过一次。 名单念到最后，我能清楚的听到念名单的章子萱打了一下顿…… “高三一班……许一……” 第2章 再遇灵姐 我？ 怎么可能！ 我笑了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章子萱接下来的话彻底让我的心跌到了谷底！ “许一，与社会不良人员厮混在一起，放假期间殴打公务人员郭某某，致人轻伤……因许一严重违反学校规定……对其除以开除学籍……即日执行！” “哗……” 当时全校的师生都在，这个通知立马在操场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很多人都认识我，不是因为我学习好，是因为我是校花的同桌。 “想不到他这么狠？” “对啊，听说那谁都不敢惹他！” “活该，让他装逼！” …… 那一刻，我呆若木鸡，已经完全顾不上反驳那些人！ 那可是开除学籍啊！几乎是对一个学生最致命的处罚！ 我反应过来后，哭喊着向班主任解释原因，希望他能帮我，毕竟我日常表现很好，平时他对我也是关爱有加。 可他这次只是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这次上面发话了，我也没办法，还是叫家长吧！” 当天下午，父亲来了。五大三粗的父亲在村里一向是盛气凌人的，但在老师面前，他却一直嬉皮笑脸的递烟，嘴里不断说着好话，解释说会所的兼职是他给找的，只是为了让孩子锻炼一下。 这是我从没见过的父亲的一面。 可办公室的老师们没有一个人接他的烟，班主任更是义正词严地训斥了他一顿。 父亲转过身踢了我一脚，让我先滚出去。 我走出办公室，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章子萱。 她眼睛通红，好像刚哭过。 她问：许一，是真的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确实打人了，是不是重伤已经不重要了。 她看到我点头之后，愣了几秒，问：为什么？ 我心灰意冷，把会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说完心里更烦了，因为让心爱的女孩知道了自己家里穷，还有个性格暴躁的爹。 她却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打得对！”可很快神色便黯淡下来，“可你以后怎么办呢，还有可能留下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她大概也知道想让学校撤回处分的可能不大，变得比我还要丧。 接下来，我们两个人肩并肩倚在走廊的墙上，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办公室里传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章子萱猛然站直身体，说了一句“以后要给我写信”，然后赶紧跑开了。 门开后，父亲消沉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膝盖上还沾着尘土，异常刺目。 他说：走吧，爹尽力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父亲这话后我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一为自己今后不能上学了，二为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毒打。 可出了学校大门之后，想象中的疾风暴雨并没有到来，父亲没有打我，反而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骂自己废物没有本事。 后来父亲又托了各种关系，想让我转去二中或者职专，可由于没了学籍，没有任何学校能够接收我。 努力了几个月无果后，父亲抽了两包烟，终于接受了后妈的意见让我出去打工，但他坚决不让我再回会所去了。 踅摸了一圈，他找到堂叔。 堂叔是个小饭馆的老板，父亲觉得在小县城能当个厨子也不错，给堂叔塞了一条中华烟，让他带着我学炒菜，不要工资，管吃就行。 堂叔有了免费劳力，便很用心的教我如何切菜、配菜、炒菜、摆菜。 没出半年，我已经可以当半个大厨用了，偶尔炒个土豆丝西红柿鸡蛋什么的，客人也挑不出毛病。 中间，我也曾给章子萱写过三封信，可都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的我很沮丧，经常躺在床上一边伤心一边盘算，盘算来盘算去，也没想到一个厨子和一个女学霸未来能有什么可能。直到第四个月，我终于放下执念，不再给她写信了。 20岁那年，就当我打算接受现实，按照一个优秀的厨子路线发展下去的时候，和灵姐的一次偶遇重新打破了我宁静的生活。 我清楚记得那天晚上很冷，我下班之后无聊至极，打算去网吧玩一会游戏。 可还没到网吧，就看到一堆男人举着砍刀追着一个女人在跑。 那个年代，小县城的治安还不算太好，大街上打架斗殴的事情时有发生，我每周都得遇到一两次。 我不想多管闲事，正想绕开那群人换条路的时候。 那个被追的女人开始骂人。 “秃头，你特么玩阴的！” 听到这个声音，我心神一震。 这个声音我没听过几次，但我却听出是我的前老板灵姐。 来开学校后，我没再回过金碧辉煌，与那些人早就断了联系。 此时听到灵姐的声音，我一时陷入了纠结。 父亲嘱咐了我很多次，让我一定不要再与那些社会人交往了，要好好做人活出个人样。 过去半年，我也一直谨遵他的话，老老实实的跟着堂叔学厨艺，希望以后也能当个大厨。 可此时！ 面前的灵姐马上就要被那伙持刀的人追上！ 很可能接下来就会被人砍死！ 是父亲的教诲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只犹豫了几秒，我瞬间做出了决定——肯定是人命更重要！ 能救得了灵姐的话，大不了挨父亲一顿打就是了。 可这个决定刚下我就有点后悔了，刚才是一腔孤勇，没来得及分析实力的悬殊！ 对方十几个持刀壮汉，我一个赤手空拳的小年轻，这仗根本没赢的可能！ 可此时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而且我相信军人出身的父亲，肯定不希望他的儿子是个怂货！ 我强忍着激动给强哥发了一下位置，然后在路边抄了一块砖头，蹑手蹑脚地转身跟上了那批人。 那伙人好像追了挺久的了，一个个气喘吁吁，把灵姐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 一个头上带着刀疤的秃头，猥琐地对着灵姐说： “臭婊子，你再跑啊？” “今天，我说啥也得把你给玩了！” 灵姐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个匕首正对着那群男人，眼神里全是愤怒。 “秃头，你个王八蛋，你敢动我一下，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秃头这人我认识，是县城第二大会所完美世界的大哥，角色和强哥类似，这两年没少和金碧辉煌明争暗斗。 我听到灵姐的叫骂声，愈加心急，看到那乌压压的一片人，我知道自己就这么冲上去不止救不了人，还可能把自己搭上！ 想了想，我急中生智，扯开嗓子大喊道：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那批人听到警察来了，因为看不到巷子外的情况，果然乱了阵型，队伍后面的几个人甚至已经开始转身要跑了。 秃头也慌了神，骂了一句“别特么跑”，然后举起手里棒球棍，气急败坏地打向灵姐。 可他的棒球棍还没到，我的砖头已经到了。 我一声不吭，猛然跳起来用尽力气砸向秃头光秃秃的脑袋。 “啊！！！！！！” 秃头哀嚎一声，瞬间倒地！ 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我喊了一声，“灵姐快跑！” 说完，我扑向剩下的那伙人，使劲一推，一伙人站的很密集，竟然被我推翻了好几个。 灵姐也是老江湖了，瞬间明白我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是来救她的，警察来了大概也只是一个幌子，她的匕首猛戳了几下，趁着那些人躲避的间隙，猛地闪身跑出了包围圈。 我担心她被人追上，抢过秃头的棒球棍肆意挥舞着，适当延缓了一下这些人的步伐。 可他们足有十几个人，全都是些天天打架的大混子，我一个刚满18岁的少年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还行，正面对抗咋可能打过。 “没有警察，就特么一个小比崽子，干他呀！” 不知道哪个大聪明喊了一声，这些人也都反应过来了，砍刀木棍噼里啪啦地开始往我身上招呼。 也幸好是冬天，我穿得羽绒服比较厚，多少隔离了一些伤害。 可纵使如此，只十几秒的功夫，我就倒在了地上。 “草他妈，都躲开！” 秃头这家伙也是抗打，挨了我一砖头竟然又站了起来，他怒气冲天地抄起我那块砖头，让他们把我按住了。 我当时心想，完了，今天得交代在这里了。 那一刻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毕竟我还年轻，我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也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更关键的是，我还想再见一眼那个女孩！ 就在秃头举砖要砸我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身后震天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我草你妈，秃头你个大傻逼！” 第3章 二哥 “兄弟们，干他娘的！” 是强哥的声音！ 我心中说不出的惊喜，从来没觉得一个大男人的声音竟然会如此好听，以至于直到今天我都喜欢强哥说话。 强哥一个健步，一脚把秃头踹飞，两波人瞬间陷入了混战中。 我想要起身，可发现腿已经不听使唤了，根本站不起来。 如果这样下去，秃头就算不打我，我也得被这伙人踩死。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已经逃走的灵姐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快起来，跟我走！” 她伸出玉手，把我搀了起来。 我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抓住她的胳膊赶紧站起身。 我本以为她会带我去社区医院什么的呢，可没想到她竟然带我回了她家。 对此，她的解释是去医院容易惊动警察。 …… 接下来几天，我几乎是被灵姐强行锁在了家里。 她说什么时候我的伤彻底好了，才能走出她家的门。 可我浑身的伤哪那么容易好？ 我不敢反驳她，只能天天窝在她家里给她洗衣做饭，整得跟保姆一样。 我烦的不行，她却满意的不得了，每次吃饭都伸出大拇指说我以后肯定是个牛逼的厨子。 她中间问我要不要跟她干，我很坚定的说：不，我好了就回去当厨子，我要当全齐安最牛逼的厨子！ 她看傻子一样看我，不过却没说什么。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我背后的缝合的伤口也基本痊愈了，我让她给拆线我要回去上班。上班是个说辞，我主要怕父亲知道我又和金碧辉煌这些人纠缠到一起了。 “着nm，秃头！”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把秃头给弄死！ 骂秃头不止因为秃头砸了堂叔的店，还因为他伤害了我的亲人！ 少年心气上来了，我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干死秃头这个王八蛋！ 我气势汹汹地回了灵姐家。 灵姐对我这么快回来很是意外，还以为我是后悔了回来拿卡的，主动把卡又塞给了我。 我说，我不要卡，我希望能加入金碧辉煌亲自帮堂叔报仇！ 然后把堂叔饭馆被砸的事情给她说了，我的诉求很直接，让灵姐借给我一批人，我带着这批人去把秃头的场子也砸了，把他的腿也打断。 灵姐笑着说：好。 当天下午，灵姐带着我来到金碧辉煌，把所有的员工聚到了一起，指着我给大家说：从此以后，许一就是我亲弟弟，除了强哥，都得听他的。 我本来只想借人用一下，可没想到灵姐直接把我抬到了强哥同样的高度！ 那时候大家都喜欢看古惑仔，虚荣心爆棚的我一下觉得自己成了少年山鸡！ 可没想到，听了灵姐的话，全场的人哄堂大笑，都以为灵姐在开玩笑。 有一个甚至直接骂道：他特么能打过谁啊？ 一个大胸公主回应道：能打过我啊，嘻嘻！说着努努身子，做了一个调戏我的动作。 我顿时感觉满脸发烫，想发火都不敢发。 灵姐直接怒了，啪得一声把新手机摔在地上，说：“谁不愿意听他的，今天就特么给我滚蛋！” 见灵姐真的怒了，众人噤若寒蝉，看向我的眼神也千奇百怪起来。 强哥为打破尴尬，说：“许一本来就是自家兄弟，还是高材生，你们一个个初中都没毕业，还敢笑他？现在还是用刀用棍的年代吗，现在得用脑子，许一脑子就比你们好使？” 有了强哥圆场，现场气氛好算缓和了一点。 不过也让我明白了，我这个二哥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没敢再提去砸秃头场子的事，而是决定先稳扎稳打，跟着强哥先和这伙人混熟了再说。 可一连半个月，除了强哥和灵姐，整个金碧辉煌的人见到我全都不爱搭理我，就连之前当服务生时认识的小兄弟们见到我也都躲着走。 我心里很着急，这么下去，啥时候才能找秃头复仇啊！ 灵姐也看出我在金碧辉煌待得也有些别扭，给我报了个驾校，让我考个驾照给她当贴身司机。 驾照学出来后，我和灵姐聊天的机会就多了。 一天回去路上。 她问我：还想报仇吗？ 我说：想！ 她问：那为什么不去呢？ 我说：因为大家不听我的。 她怒了：那我让他们去。 我赶紧拦着，说：姐，我想靠我自己。 灵姐欣慰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成了二哥之后，我让强哥有打架的事情就喊上我，可他天天打架，一次都没喊我。 这天，他又要出门干架了，我得到消息赶紧跑出来，说我也要去。 我还特意换了一身运动装，拿了一根趁手的棍子。 强哥本来还不想带我。正好灵姐路过了，给强哥低语了一句。强哥说，那走吧，你到时候往后躲，别傻乎乎往前冲。 我答应了，心潮澎湃地上了车，车停了后，我第一个提着棍子就下车冲了上去。 强哥骂了一声：艹，还没讲数呢！ 讲数就是先讲道理，很多架其实讲讲数根本打不起来，因为大家基本都认识，哪有那么多架值得打。 可我第一次打架，哪里懂这个！我就感觉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我上学的时候喜欢三国，一身理论知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对方的带头大哥果然被我的战术搞懵了，一时都不知道躲，还是他身边一个瘦子比较机灵，一脚把我踢飞了。 紧接着就是一场混战。 我从小被父亲要求扎马步，练军体拳，还经常挨打，皮糙骨头硬，抗击打能力强，但实战技巧几乎为0。 所以，第一次打架我被揍惨了！ 可我每次在地上缓不了一会，就又爬起来冲着对方领头大哥锤。 领头大哥本来就打不过强哥，又被我这没轻没重的一阵偷袭，没多久就趴在地上说“我服了我服了”，然后问强哥“这个小比崽子是谁啊，没轻没重的！” 强哥笑了笑，说：是你爹！ 虽然第一次打架我挨了不少打，但总算吃了个胜仗。 打了胜仗就得喝酒，这晚上一堆比我大的人过来敬我酒，说没想到我还挺能打的，这杯算赔礼道歉了。 江湖爷们都直爽，他们能张口道歉说明心里已经认可我了！ 我学着强哥的样子，来者不拒。 那一宿怎么回去的我忘了，反正酒醒了之后发现在灵姐家的床上。 我动了动，发现浑身疼得要死。 才发现身上被包得跟木乃伊一样，应该又是灵姐帮我处理的伤口。 桌上留了张纸条：锅里有粥，养好伤再回去。 本来我当上二哥后为了拉近与大家的关系已经搬回员工宿舍了，没想到打了一次架又回来了。 可我没等到伤彻底好，就趁着灵姐不注意偷偷跑回了金碧辉煌，参与了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的打架。 我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除了第一次没经验吃了大亏，后面我每次基本都很少受伤了，后面又跟着强哥学了几招之后，我成了金碧辉煌第二能打的人，这下所有人都有点服气我了，至少表面都对我客气起来。 在一次和县城第三的会所打了胜仗之后，我觉得时机到了，和强哥开始商量，是不是可以对排名第二的秃头动手了。 第4章 五小龙 秃头不同于我们之前揍得那些街边混混，他既是宿敌又是劲敌，后台很硬，不讲江湖道义又喜欢用损招，想干倒他绝非易事。 这半年下来，我也基本摸清楚了强哥的脾性。他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跟个大学老师一样谦和，打起架来却有万夫不当之勇。一起打了这么多次架，我都没见过他吃过一次亏。但强哥也有老一派江湖人的缺点，就是喜欢硬碰硬，相信拳头才是硬道理，也正因为这个他之前曾经进去学习了几年。 我的理念和强哥不同，我其实更赞同秃头的某些做法，就是取巧。能以多欺少就以多欺少，没把握的时候别搞什么生死状单挑，能耍诈的就耍诈少受伤才是王道，兄弟们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没必要落下个残疾甚至丢了性命。 一开始强哥他们对我这个观念还很鄙夷，可自从几个月前一个20岁的兄弟不小心落下终身残疾只能坐轮椅后大家都有点后怕了。 虽然对方赔了不少钱，但钱买不来双腿，也买不来正常人的幸福。与钱相比，大家更愿意做个健康的正常人。 强哥听了我的话，犹豫了一下，说这次我们全听你的。 强哥说得是我们，让我安了一颗定心丸。 我虽然和大家关系搞熟了，但想像强哥那样指挥动大家还是一个任重道远的事情。 为了以防万一，我足足想了三天的计划，尽可能的把每个细节都想到了，光推演各种意外的草稿纸都用了五十多张。 第四天，我终于觉得计划完备了，找到强哥把我的计划仔细说了一遍。 强哥皱着眉头不说话。 我知道他是觉得我的计划有点下作，有损他江湖大哥的口碑。 我郑重地说：强哥，想想小伟。 小伟就是我们那个落下终身残疾的兄弟。 强哥听了终于动容，说：就按你说得干！ 强哥做为金碧辉煌的大哥出面约了秃头一绝雌雄，一边带50个人好好干一架，约定谁输了就让出城南那一块的客源。城南的客源都是高端客户，是两家不断冲突的核心原因。 这两年，完美世界始终被金碧辉煌压了一头，秃头想了各种办法都没得到什么便宜，如今，有这样的好机会秃头自然不能放过，他欣然答应。 约架的地方在齐安郊外的一处湖畔半岛，这个半岛之前是要做度假村的，可开发商跑路后就成了烂尾工程，倒成了齐安县大小混子们论数的场地。 去半岛上只有一条人工填出来的石子路，一般大家来岛上讲数都是把车停到湖边，步行到岛上，然后在岛中央的破广场各占一边，东西向对峙。 秃头很谨慎，听说约架前一天提前到岛上踩了踩点，还布置了手下人要占据的有利位置。 约架当天，秃头先让我们上岛，判断出我们确实只带了50个人之后，才慢悠悠的上了岛，可我数了数，秃头这个家伙果然习惯性的使诈，带的人员远超50个，足足有一百多个，而且个个膀大腰圆，甚至还有两个身高两米的老黑，估摸着是从哪里请来的外援。 看到这一幕，强哥扔下烟头骂了一句“草！”本来还有些纠结的心立马放下了。 秃头摸准了强哥这样老派的人讲规矩，所以他才不讲规矩，明显是想趁着今天把我们彻底打服了，然后让出城南的客源。 可他估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我。 我绝非是个讲规矩的人。 我早就猜到奸诈的秃头不会傻乎乎的只带50个人来，而且还有可能请一些厉害的帮手，就算我和强哥再能打，在绝对的人数碾压下也不够看的。 随着秃头一伙人走到20米开外的地方站住了，秃头叼着雪茄一脸的得意，好像已经吃定了我们。 强哥装出一副气坏的样子和秃头讲道理，讲到后面故意露怯说今天不打了，我们人数吃亏先回去。 秃头怎么可能会放我们走，大手一挥让他那一百多号人形成扇形包围圈逐渐靠近过来。 这时，我也看清楚了秃头手下的武器不是常用的砍刀和棒球棍，而是一些三棱军刺、狼牙棒这种杀伤力极大的管制武器。 我能感受到身边的兄弟们双腿已经开始打颤了，我相信那一刻大家都想到了小伟的惨状！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我们假装开始后退，后退了足足十几米后，随着我吼了一声“放”，刚才还在后退的众人齐刷刷的从怀里掏出火机，快速点燃了脚底的引线，然后又纷纷从口袋掏出一个个小瓶扔向了对面的那群人。 引线是提前埋好的魔鬼大炮仗，威力比常见的二踢脚大几倍，小瓶则是提前配好的红磷烟雾弹，燃烧后的威力有限，主要是制造烟雾，再加上里面加了不少辣椒面，够那些人喝一壶的。 小县城的混子们哪见过这些，虽然隔着烟雾都能听到他们四处逃窜的惨叫声，兄弟们手里的棍子此时也撕掉了外衣，都是特意买的强力大呲花，点燃后对着烟雾一阵乱放，烟雾里哭爹喊娘。 放完手里的呲花，我摆了个手势，大家也不恋战，赶紧后撤。 进岛的路是秃头的方向，我们是绕不过去的，而我早有准备，掐着手指吹了个响哨，身后的湖心出现了十几辆摩托艇，都是我让灵姐花大价钱从省城的旅游机构雇来的。 这个野湖连着去县城的河道，现在是涨水期，可以直接开回县城。 因为事先分过组，大家按照事先说得麻溜上了摩托艇。 从接战到离开半岛，我们不过用了三分钟，零伤损的情况下打了一个小胜仗！ 可除了强哥，大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真正的后手在后面！ 我们湖边的车上都留了司机，在秃头那些人上岛之后我就发短信让他们按照计划先行事！ 这个行事很简单，就是我们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放到秃头他们车上，顺便给秃头他们的轮胎来两刀，然后赶紧开车跑路。 另外，我特意买通了半岛不远处的两辆挖掘机，把进岛的石子路挖了几米宽的大豁口，保证人只能游过去！ 接下来，按照我的推演，应该是这样的。 秃头那群人等烟雾散了，肯定气急败坏的在岛上找我们的踪影，找不到我们后意识到上当了就会赶紧离开半岛。錵婲尐哾網 可进岛的路被挖了个大坑，他们只能涉水游过去，上岸之后迎接他们的则是齐安和泉城两地的刑警，之所以惊动泉城的刑警，是因为秃头的车上发现了枪！ 这枪也不是别人的，是我找人偷得秃头的，然后物归原主罢了。 涉枪是大案子，秃头一伙人会被一锅端且无人敢保，因为性质恶劣秃头那几个核心的人三年以上没跑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基本如我推演的那样发展的，可唯一的意外是秃头。 我千算万算，没算到秃头这个家伙水性很好，他担心上岸后被伏击，竟然硬是跳下湖，沿着我们摩托艇的方向游了俩小时游回了县城。 他爬上岸后正好遇到了我和一个叫二狗的兄弟在吃宵夜，我俩也是喝多了脑子不管用，没想起来报警，而是一人甩了他一个酒瓶就让他离开了。这也导致秃头逃出了生天。 不过逃了秃头一个已经无伤大雅，这一战不仅团灭了完美世界的有生力量，还牵扯出了完美世界背后的一系列龌龊，一周后完美世界就宣布倒闭了，从此金碧辉煌在齐安县一家独大，彻底没了可与之一战的对手。 这个时候，齐安的江湖人也都知道了金碧辉煌有了一个叫许一的狠人！ 加上“三王”之后奇安江湖平淡了很久了，一些江湖人便把我和另外四个年龄差不多的大傻逼编排了一下，给我们五个起了个外号“五小龙”，而我经过半岛之战成了公认的五小龙之首，齐安的江湖人见到我无不喊一声“一哥！” …… 此后半年，我也逐渐和齐安的江湖人混熟了，正如强哥所说的，现在的江湖不是过去了，值得打架解决的事情其实是很少的。 尤其大家知道我的手段后，更不敢招惹我。 二十岁那年，我过上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天天随波逐流的喝大酒熬大夜，全然不不知道今后该做点什么好。 我有时候喝多了，也会想起章子萱，可找人打听了一下，章子萱已经去京城读名牌大学了，我与她之间的差距已经遥不可及，想到这些我更加沮丧，天天以酒度日，成了我和父亲曾经都厌恶的样子。 后来父亲还来县城找过我，知道我放弃学厨去混社会了，当着众人的面甩了我一巴掌，我感觉面子挂不住和他大吵一架，他气得眼睛通红，说“我特么没有你这个儿子！”说完便转身走了，再也没来找过我，而我也碍于脸面也没有再回过一趟家，只是偶尔找到县城上学的弟弟许长青，了解一下家里的情况。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足足一年，直到那天晚上之后，我突然决心改变了！ 那晚灵姐事先嘱托我不要喝酒，说有事需要我帮忙。 我处理完会所的事后已经是十点钟左右，想起灵姐说得话，赶紧开车去了灵姐家。 一开门我就傻眼了，灵姐穿着蕾丝睡裙迎接我，客厅的桌子上烛光闪烁，有一个精美的蛋糕写着：一哥，21岁生日快乐哦！ 第5章 一哥 五岁之前，我隐约记得母亲还没离开的时候，会在我生日这天给我煮一份生日面！ 母亲走后，我便忘了生日为何物！ 钢铁直男的父亲不会记得我的生日！ 后妈也不会想着给我这个拖油瓶过什么生日！ 只有许长青偶尔会问我一下：哥，你生日是哪天来着？可事后也因为各种因素没过成。 看到桌上的生日蛋糕，我的眼眶瞬间湿润，对灵姐说了一声“谢谢”。 灵姐目光柔和，回了一声“别客气”。 饭后。 我指着桌上的生日蛋糕感动地说：“姐，我还是第一次吃自己的生日蛋糕，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灵姐喝了不少酒，含情脉脉地望着我说：“这不是生日礼物！” “嗯？”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站起来端着我的头，深情地看着我：“我才是你的生日礼物！” …… 那一夜，年近28的灵姐异常霸道！ 那一夜，我也才知道我和灵姐早就互生情愫，只是我这个直男不愿意拆穿罢了！ 那一夜，我从男孩彻底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 第二天，灵姐请假没去会所。 而我，则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穿上灵姐给我准备的新西装早早到会所签到了。 强哥见到我，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哟，精神焕发啊！ 说着过来锤了我一下胸膛，说：你小子要敢对不住她，我可饶不了你！ 我这才知道灵姐已经把我俩的事公开了，看来是真的把我当男朋友来处了，想到这些，我用力的点了点头，说放心吧强哥。 我一扫往日颓势，除了帮强哥管理安保外，还和妈咪梅姐打成了一片，时不时的帮公主们解决一下她们的麻烦；还自学了财务专业知识，把金碧辉煌的财务账目理了一遍，揪出了几个搞黑账的家伙，抠出来的钱给兄弟们当年终奖分了；就连后厨那边，高冷的胖子厨师被我拉着喝了几次酒后也混熟了，此后厨房的伙食明显用心了不少…… 这一套套连招下去，大家看我的眼神完全变了样子，甚至已经和看强哥差不多了。 以前，那些爷们儿和姐们儿还会打趣我，叫我“那小子”，现在见面则都心服口服的喊我一声“一哥！” 眼看着金碧辉煌的生意逐渐走上了正轨，大家赚得也越来越多的时候，强哥却突然提出要退出。 这个消息把我和灵姐都震惊到了，一问才知道强哥的妻子生病了，需要有人在床边24小时的照顾，强哥不放心别人，才决定辞职回家照顾老婆。 强哥妻子的事我曾听灵姐说过，两人认识了十五年，强哥入狱那会他们还没结婚，他的未婚妻硬是等了他五年，出狱后没多久就嫁给了强哥。那时候强哥一穷二白，还是个劳改犯，因为这事他妻子和家里几乎断绝了关系。所以，强哥虽然在会所工作，接触的女性特别多，甚至很多公主想倒贴他，但他始终保持克制，经常提得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结婚了，我媳妇会不开心的”，每次提到他妻子，他也是一脸幸福，让所有女人都忍不住羡慕他老婆。 听到强哥说得原因，我和灵姐都沉默下来，强哥的老婆是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好妻子，我们不能因为会所的生意拦着他。 灵姐从财务拿了二十万现金塞给强哥，说：哥，你不够用了就给我打电话，要多少有多少！ 我取了自己存的两万块钱塞给他，说：哥，这钱你一定拿着！ 会所的其他兄弟姐妹知道了强哥要走的原因后，也都纷纷慷慨解囊。某些程度上，强哥对金碧辉煌的贡献大过我和灵姐的总和，他在金碧辉煌待了五年，对每个人每块砖每块瓦都有了很深的感情。 可天下毕竟没有不散的筵席！ 三十多岁的汉子拿着大家的心意哭得泣不成声，最后冲着人群深深鞠了一躬！ 我送他离开的时候，他说：仗义多是赌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许一，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他们！ …… 强哥走后，大家的心情很长一段时间都低落到了极点。 我一开始没想通，后来想通了。对金碧辉煌的老人来说，强哥不止是大家的守护神，是大家的亲人朋友，还是大家的精神支柱。对大家来讲，强哥代表的不止是强哥，还有他们每个人，强哥的离开唤醒了他们内心畏惧的东西：江湖人，最终的归宿到底是什么？ 那一夜，我在阳台一根接一根的吸烟，灵姐从身后抱住了我，说：我以后只有你了！ 我点了点头，摸着她的手思绪万千。 成了灵姐的男人之后，我谨慎了一分，强哥走了之后，我又谨慎了一分，我本就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后来成了一个十二分谨慎的人。 可，意外还是如约来了。 那天晚上，我正在和兄弟们一起喝酒，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上高三的弟弟许长青打来的，说他被人打了。 弟弟许长青是我的逆鳞，我当即放下酒杯说有事先离开，我故意没带我兄弟，是担心这些人没轻没重的把人打坏了。 到了地方之后，发现对方只有一个人，染着黄毛扎着耳钉掐着烟，吊儿郎当的一看就不像啥好东西，我没等他说话，上去就甩了他两巴掌，告诉他我是许一，如果想报仇可以去金碧辉煌找我。 一般这么大的孩子，我也就吓唬一下得了，没想真伤着他，而且也相信我那五小龙之首的名号是绝对好使。 可没想到这个小黄毛却是个愣头青，被我打了两巴掌气不过，趁我转身的功夫竟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冲上来要扎我！ “哥小心！” 听到许长青的提醒，我赶紧躲了一下，可回头一看就惊住了，那个小子竟然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然后我就看到他身后站着的许长青，许长青手里还拿着一块烧焦的砖头。 许长青傻了！ 我也傻了！ 许长青傻是因为他把人打坏了，我傻是因为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意外！ 就算没有许长青这一砖头，我也有绝对把握躲过那一刀的！ 我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会，那小子虽然没死，但医生说很可能醒不过来！ 警察和那小子的家属很快赶到医院，警察严厉地看着我和许长青问是谁干的。 我没等许长青说话，赶紧说是自己干的！ 弟弟许长青成绩优异，且三个月后就要高考，如果因为这事被判刑，他这辈子就会如我一样毁了。 我说自己干的目的就是想把他保下来！ 第6章 监狱生活 我事先与许长青已经通过气了，他一开始死活不同意我替他，可听到我说“如果是你干的咱俩都得进去之后”，他顿时气馁了。 我被带到了警局后，灵姐也得到了消息赶了过来。 她哭喊着问我怎么回事，我怕她关心则乱，对她也没敢讲真话，就说自己弟弟被打了，我一时没忍住下手下重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这种人的！” 灵姐太了解我了。 我怕她过激下去逼许长青说真话，只好假装生气，一字一句地说：“只能是我，你懂吗！” 灵姐哭得愈加凶狠：“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灵姐在我心里一向是女强人的形象，我从来没想过她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我不忍心再看她落泪的样子，直接回了监房。 我在看守所待了三个月后，判决书终于下来了，本来是五年，灵姐动用了所有的资源后给降低到了三年。 入狱这天，父亲得到消息来给我送被褥，他见到我后顿时暴跳如雷，要不是狱警拦着，我相信他恨不得把我给打死！ “王八蛋，为什么我早说你不听啊！” “你妈是个婊子，你也是个贱种！” “我以后没你这个儿子！” 不管他骂什么，我始终冷眼看着他，那一刻，我的心也凉到了极点。 许长青站在父亲旁边一个劲的哭，估计心里懊恼无比，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唇语说：一定要考上，不然我不认你这个弟弟！他见状拼了命似的点头。 后来灵姐也来了，她给我的饭卡充了不少钱，说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不要省钱，三年很快，她一定会等我出来的，等我出来后，她也要和强哥的老婆一样和我结婚。 我惨淡地笑了笑，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弥补她。 …… 入狱当天，我被剃了光头分到了一号牢房，据说是待遇相对好点的牢房。 可我进来第一天就发现这个“据说”是假的，这个牢房的头儿有两个，是师承一门的两个散打冠军，身上有真本事的那种。 我一直觉得自己挺能打，进来后也不会受欺负，所以说话态度便有点桀骜，可没想到这一下踢到了钢板上，当天我便被他俩揍了个半死。 其实他俩根本不用一起上，就算只上一个我发现我也远不是对手。 永远不要拿自己的兴趣挑战别人的饭碗，我第一次知道这话是多么的正确！ 半夜，我躺在距离厕所最近的床铺上，旁边一个和蔼的大爷递过来几张卫生纸，说擦擦血吧，没必要和他们硬刚。 我说了声谢谢，聊了几句才发现这个大爷知识渊博，谈吐不凡，一问才知道大叔是泉城大学的历史学教授，全省都出名的那种。 我好奇地问他咋进来的，他笑了笑把这个话题绕过去了。 因为刚进来就得罪了牢头，我接下来的日子很不好过，那两个散打冠军动不动就打我一顿，他俩打得还很有技巧，一点外伤看不出来，可我晚上疼得关节都没办法打弯。 可比较幸运的是，半年后，我们监舍进来了一个大哥竟然是我父亲曾经的战友，一个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侦察老兵，他叫虎叔。 虎叔是隔壁县城的江湖大哥，有自己的生意，出门开路虎，情商智商都高，走到哪大家都给面子，他有时候路过奇安县会顺便来找我父亲喝酒，见过我几次，有时候还会给我赛个大红包。 本来，虎叔凭借自身的资历就足以吃遍整个1号牢房了，更巧的是，两个散打冠军的师傅还是虎叔的表弟，这下两个散打冠军不仅乖乖地喊虎叔师伯，还把头铺给虎叔腾了出来。这待遇把我都惊呆了，和我刚进来时候简直判若云泥。 虎叔也很快发现角落里龇牙咧嘴的我，发现是我后异常惊喜，又特意让我和二铺换了一下位置好和他挨着。 这下，大家知道我有了后台，两个散打冠军再也不敢对我造次了。 有了虎叔照顾，我在里面的日子好过了很多，也逐渐和1号牢房的狱友们处熟了。 用偷电动车那小子的话说，他们简直个个都是人才。 除了散打冠军和大学教授外，还有公司老总、锁王、干传销的…… 大家的生存技能让我叹为观止，我长这么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想到没有一技傍身就算出去之后也很难谋生，我便提出来想跟着大家学点赚钱的本事。 在里面待久了，都闲得蛋疼，听到我想学东西，一个个自告奋勇，干传销干到经理级别的那个家伙看到我满眼放光，锁王更是趁着管事的不在给我展示了一下他的开锁绝技…… 但虎叔却不让我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他说：现在是法治社会，靠那些歪门邪道没有前途，做事先做人，你先学学做人的道理比较重要。 王教授是我们中涵养和学问最高的人，也是除了虎叔之外最受大家尊敬的人，他桃李满天下，教我是杀鸡用牛刀。 于是，原大学教授王教授成了我在里面的1号老师。 老教授带我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补课，从高中的课程补到了大学四年的课程，他经常给监舍的人说得一句话是：我都没见过学习能力这么强的学生，可惜啊，在外面怎么也得是个北清的选手！ 听了王教授的鸡汤，我干劲十足，甚至比上学那会都要努力。 我的2号老师是那个公司老总，姓氏很少见，姓姬（ji)，大家都叫他姬总。 姬总经常给我普及市场经济，给我分析实体产业和互联网的未来趋势，我听得雨里雾里，毕竟眼界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要不是王教授在旁边化繁为简地给我解释，我和傻子也差不多。 散打冠军和虎叔偶尔也会教我几招，还告诉我说真正厉害的功夫都是讲究一招制敌的，打持久战的都是莽夫。 闲下来的时候，我们一群大男人会聊一下大家进来的原因。 虎叔是偷税漏税的事情被竞争对手曝光进来的，他说错了就得承认，挨打就得立正，没啥可以狡辩的，出去之后搞正规点就行了。 王教授也放下了戒备，说他女儿交友不慎，找了一个暴力偏激的男朋友，把女儿揍得满身伤，他一怒之下把那男的揍成了残废。大家直呼打得好。 姬总说他是高级经理人，在很多大公司任职过，可后来被人坑了、拿了不该拿的钱，被老板送进来的，也算是罪有应得。 两个散打冠军是师兄弟，醉酒之后和人打架，他俩那个力度，普通人根本扛不住，没把人打死算是万幸了。 贼眉鼠眼的锁王说他本来是开锁公司的，为了挑战一下高难度，把银行大门打开了，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干传销的家伙凑过来说自己卖正规产品的，被虎叔一脚踹开，还让他滚得远远的。 后来谈到我入狱的理由，听到我是替弟弟顶罪进来的，大家略有沉默，虎叔说你小子这事做得对，不过以后别做了，找个好点的律师，你这事处理起来不难。 找到乐趣之后，大家的日子就没有那么难熬了，我还因为表现好被减刑了两个月，但大好的青春，是个正常人谁又喜欢在里面待着呢? 不过真正让我着急出狱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灵姐不见了。 灵姐在我刚入狱的前两年，几乎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一次，可最近一年却一次都没来，我也尝试过通过狱警联系过她，可电话始终打不通，所以我迫切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这一年因为我心里有事，一年比之前两年都要难熬。 终于熬到了出狱这天，同牢房的几个老师在狱警同意后把我送到了门口。 虎叔说，不要再混社会了，好好赚钱才是王道，你爹那边我会去说的，他的脾气我了解，不可能不要你这个儿子。 王教授拉着我的手说，如果遇到了他女儿王尔岚，给她说声对不起，还给我说她女儿学医，现在应该在泉城哪个医院做医生了。 姬总则递给我一个小本子，说他的一些人脉我以后可能会用上，需要的时候给那些人打电话就行。 其他几个人也都嘱托了我一番话，我含泪一一应允。 这三年，我感觉自己上了个大学，而这些人对我来说亦师亦友，那一刻的心情就像毕业后各奔天涯的感觉。 “行了，滚蛋吧，这个地方你一定不要再回来了，如果再回来我和他俩一起揍你！” 虎叔做了最后的总结。 我向几人敬了个军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扇铁门！ 第7章 章子萱 三个月后！ 估计谁也没想到，做为曾经的江湖大哥的我，成了一名光荣的外卖员！ 而我此时，正骑着小电驴顶着烈焰在送外卖的路上！ …… 三个月前，我走出监狱大门后，没敢回家。 我爸三年都没来看我一次，估计对我失望透顶了。我心里堵着一口气，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子再回去。 我背着包裹先去了金碧辉煌，震惊地发现金碧辉煌已经被夷为一片废墟，而且明显不是最近才被夷平的，因为荒草都已经半人高了。 找到曾经的兄弟们一打听，这才知道我入狱后金碧辉煌的生意被县城新开的几家店挤兑的一天不如一天，一年前更是直接被一伙神秘人给砸了。紧接着就是灵姐失踪，大家找不到灵姐也只好各奔东西去了，而且没人知道灵姐去了哪。 回不了金碧辉煌，我一时有些迷茫，在金碧辉煌的废墟上抽了几根烟后，我想起几位老师嘱咐我的话，决定得先找个工作。 我打起精神，围着县城挨个找招人的门店，我有点厨子的功底、也会做点简单财务、最不济当个保安还是绰绰有余的。我信心满满，可没想到的是，因为坐牢的经历，我面试了十几家门店都没有遇到敢要我的人。 我心态有些崩了，一连几天睡在桥洞下面都不敢再出去碰壁了。 后来，金碧辉煌唯一比我年龄小的兄弟二狗，街上遇到了我，知道我的情况后说他回去想办法。我本来没报什么指望，可第二天他就找到我，神神秘秘地给我说，他用他表哥的身份证帮我找了一份送外卖的活，他表哥叫徐成，以后我就用“徐成”的名字，让我一定不要说漏了。 …… 我本以为送外卖是个很简单的工作，可现实却啪啪打肿了我的脸。 进去三年，奇安县城已经不是当年的贫困县城，一跃成了百强县，新楼数不胜数，我因为对楼盘不熟，经常跑错地方，过去三个月次次业绩垫底。 主管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下月我还垫底的话，就得卷铺盖走人！ 琐事和烈焰让我愈加烦躁，一个没注意，小电驴咣当一声撞到了路边刚开的车门上。 “妈的，开车门不看后视镜的吗？” 我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赶紧扶起我的小电驴，看了一下餐箱，还好，餐盒没有撒出来。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车里走出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大长腿白的闪光。 我们这行最恨这种开车门不看道的司机，我刚要开骂，抬起头来一看却傻了眼。 过去这些年，我脑海里经常会闪过一个女孩的脸，那张完美的脸让我触不可及，让我遗憾了无数个夜晚！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可没想到此时此刻，我在最落魄的时候又遇到了她！ “章子萱？” 我忍不住叫出了她的名字。 对面的女人愣住了，可能没想到我会认识她。 她仔细辨认了之后，终于终于认出了我：“你是许一，被开除的那个许一？” 说完这话，她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冒犯，赶紧转移话题：“抱歉……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我苦笑了两声，看了看她开的车，奔驰c系列，这车在我们小县城绝对算得上豪车了。再加上她浑身的名牌，我在会所的经验告诉我，她现在已经混起来了。 我脑海里闪过当年对她抱有的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她的眼睛闪着光芒，一眨一眨的，很是可爱。 我感觉再聊下去自己就要社死，手忙脚乱地把餐箱合上，说：“那个……我没事，还有最后一单要送，我先走了哈！” “哎，等等，给你一张名片，你忙完去医院查查，如果有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来负责你的医药费和误工费！”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我。 我来不及细看，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这段时间，我除了送外卖，还会四处找人打听灵姐的消息，导致很多人觉得我是个精神病，这也是我老被人投诉的原因。 今天最后一单是一个十六七的小男孩，长得比较英俊，染着一头娇艳的紫毛，有点面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忍住没问那句“你认识灵姐吗”，这个年纪，与灵姐基本上没啥交集的可能，就没必要增加一次投诉了。 回到出租屋后，我拿出章子萱的名片，上面有一股子高级香水的味道，很好闻。 上面写着：龙翔地产副总经理——章子萱。 龙翔地产在我们这小有名气，县城有几处比较好的楼盘都是他们开发的，算了算时间，我高三上学期被开除，混了三年半加上坐牢的三年，出来也有两三个月，不到七年的时间，章子萱大学毕业也不过两年多一点，现在25岁不到，竟然混到了副总的级别，开上了大奔。 果然虎叔说得对，好好上学才是正道，其他路子兴许会成功，但成功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你。 虽然摔了一跤，但只是擦伤，我没有什么大碍，可我心里按捺不住地想要联系一下她。 这些年，我就梦到过三个人，灵姐、弟弟许长青，另外一个就是章子萱。 灵姐是我的女人，许长青是对我最好的亲人，章子萱是我的初恋。 男人总是对初恋有种执念。 我按出了她的号码，犹豫了一下，又取消了，打开微信尝试加了一下，一看头像，果然是她。 发出申请之后，我沉寂多年的心竟然有一些激动和紧张。 七年的时光，把我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现在已经遥不可及，想起那些年荒唐的时光，我不由得有些叹息。 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意外该多好，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过了两个多小时，就在我就要放下手机打算睡觉的时候，手机传来滴滴的声音，打开之后，发现是章子萱同意了我的邀请。 “老同学抱歉，今晚上有个应酬，一直忙得没看手机！”她发来一段话。 我有些激动，赶紧回复：“没事，我就是给你说一声我没啥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没事就好，今天可把我吓坏了。” “哈哈，以后开车门要注意看后视镜，安全第一！” “嘻嘻，一定一定！” …… 我俩就这么瞎扯了起来，竟然一聊聊了半个小时，直到她说要去睡觉了，我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机。因为感觉还有些疏离，我忍住没问她那几封信的事情。 通过和她的聊天，我也知道了很多同学的近况，整体来说，大家混得都还不错，有几个甚至成了小老板，当年那个班，我算是混得数得着差的了。 章子萱现在也有了男朋友，是我们班之前的另外一个学霸，叫郭强，长得也挺帅，当年也是章子萱的忠实追求者之一，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我没敢把坐牢的经历告诉章子萱，虽然知道我和她没有任何的可能，但还是可耻地想给她留点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