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仙之主葛贤陆化龙》 第一章 我是男妲己? 大原朝,江浙行省,杭州路,钱塘县。 县东一茅屋贫室,葛贤满脸不可思议的呆滞之色,半坐于冷榻,眸光一点一点挪移,不多时便将处处彰显贫穷的屋子扫了个遍,最后目光落在墙角处立着的货担之上。 杯盘碗碟,草鞋剪刀,珠串簪钗,纸鸢泥偶……货物繁多,琳琅满目,实在吸引人,上头还插有一扇,扇面书两行大字:旦淄形吼是,莫摇紊前程。 “我……我是个货郎?” 葛贤下意识吐出这句,似刹那给颅脑开了光,内里轰鸣,旋即便是潮水般的记忆涌来。 未有多久他面上的呆滞与陌生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鬼般的惊惧苍白,恨不得大骂苍天般的愤恨无奈。 倒也是怪不得葛贤,他先是晓得自己穿越了。 原身也唤葛贤,乃是一货郎,家住钱塘,父母双亡。 这便罢,真正让葛贤惊恐的,是他从原身记忆中知悉了这是一个怎样疯狂惊悚的世界。 确是古代,且似是元朝,但此元非彼元。 此间王朝唤作【大原朝】,乃是一个横跨数个大陆,疆域无限,号称“如今日头出来处、日头没处都是咱们的”的无上凶蛮帝国。 只是这王朝,哦不,应该说这整个世界都不对劲,精怪遍地,神异处处,好似任何物事都能成精一般。 更可怕的是此世统治阶层,不管皇帝官员,还是神仙高僧,竟都已不是“人”,皆为妖魔精怪亦或是邪神之流。 它们原先是人,只是修炼获得力量后,便都成了另一个凶残物种般,人族也好,其余种族也罢,都被它们视为猪狗韭菜,圈养收割,肆意吞吃。 先前大原朝鼎盛时期似有诸多束缚,有规矩秩序,是以平民尚有喘息繁衍之机。 可近年来大原朝分崩离析,烽烟四起,眼瞧着露出了王朝末年迹象,各地大大小小的“统治者们”便也开始显露出本相以及不堪入目的吃相来。 就如这名为陆化龙的钱塘县县令,半月前显了本来面目,竟是一头怪形怪状,似虎非虎且生有蝙蝠膜翅般的妖魔,此獠当夜便喷吐妖雾围了钱塘县,划为自家地盘,将数万县民圈养。 陆县令好食人肉,胃口极大,又恐将县民吃绝,是以每日遣伥鬼持铜锣、利刃,推板车铜鼎,一户户上门割肉,按人头算,成人三两,小孩可免。 割完后会发止血药,敷上后不多时就可愈合,不损人命。 还会发放一种名为【太岁谷】的诡异粮食,味极美,更可饱腹,不消几日竟能将割去的血肉补回。 按说有这等妖魔县令,数万县民即便不暴起反抗也该举家逃离才是,但钱塘并未有一家一户逃离,甚至于还有大量县民接纳了从外逃来的亲友。 缘由也简单,盖因在眼下的世道,食人肉却给予补偿的县令,是可得到好名声的,比之残暴、无耻的地方官乃至于封疆大吏处处皆是。 至于说逃去荒野深山、幽谷水泽之地,却更不成,极度凶险,皆是妖魔怪物不说,更充斥着大量无解的诡异、神秘现象,停留久些必死无疑。 因了这些,陆化龙这位人肉县令在杭州路辖下九县县令中名声极好,因其嗜好大腿肉,麾下伥鬼们多从此处下刀,是以这厮得了个“割股县令”的雅称。 “这都什么世道?” “每日遣伥鬼来割你大腿一块肉的妖魔县令,居然还能被感恩戴德,名声极好?” 葛贤破口大骂,并下意识想喝问此世平民还有无希望。 正经仙神呢?天道公理呢? 很快就又从记忆中得了答案,此世的确有许多修行道路可让人族修炼并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只要有天赋,并寻着合适的路径就可一步登天,超脱于世。 比如那陆化龙,原本就是人族,但天生虎纹虎眼,修炼有成后得了朝廷册封,坐上县令宝座。 只是不知为何? 多数修行者不管原本如何,只要得了力量,最终都腐化了。 有例外,但极少。 当葛贤接收记忆到此时,忽然发现原身竟也是有修行天赋的。 超凡感知! 这,便是葛贤一月之前觉醒的天赋。 对于世上一切超凡,不管活物死物,皆有强烈感知。 借着这天赋,加上货郎身份,原身攒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奇物”,同时也在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如何正式踏上修行路,从孱弱的人族变作仙神之属。 别说,还真被其寻着了一些路径。 此世毕竟由那些妖魔仙神所统治,是以不管朝廷还是旁的势力,招收属下时也会选择那些拥有天赋的加以培养,尤其如今乱世到来,群雄逐鹿,又催生出了许多势力,大肆扩张,广招人马。xbiquge 需求最紧俏的一类人员,正是探子、细作、间人这些。 有意扩张的势力、组织会广撒网先发展一大批,再进行正式的筛选吸纳,原身因为货郎身份和一些诡异名气而得了便宜,竟收到不止一家组织的邀请。 致命的是,这家伙都接了。 只见唰的一下,葛贤面色惨白,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吐槽道: “好家伙,多姓家奴是吧。” 接收记忆到此时,葛贤原以为已足够炸裂。 可未有多久,当最后一股记忆涌来,同时也是他彻底适应这全新躯体的这一刻,极其难以言表,昨夜床榻留存的余韵感受汹涌而来。 葛贤后知后觉看向床榻所在,一片狼藉,不堪入目,有辱斯文等等词儿浮现。 只见得本该只有被子枕头的床榻之上,赫然又出现了竹夫人、斑驳铜镜、古画仕女图以及一把破旧青伞,更有一把缠着七彩丝线的扫帚掉在床下。 这些物事,无一例外,正是葛贤所收集的奇物们。 每一样,皆有玄异。 如那竹夫人,本只是消解酷暑之玩意儿,随处可见算不得稀奇,但这一件却不同,好似成了精怪,只要抱着其入睡,便可在梦中与一神女相会,可解相思,可释大欲,代价不过是数日萎靡罢了。 又说那破旧青伞,实也是妖精也,将其撑开并默念“求娘子相会”,伞下即刻就会出现一个身穿青衣的美貌妇人,侬侬软语,好不诱人。 剩余铜镜、仕女图乃至于扫帚,皆有类似之处。 原身觉醒天赋一月,费尽心思总共收来这五件奇物,可以想见他究竟是何等样人,好色少年是也。 好于此,也殒命于此。 葛贤脑海中最后记忆:这厮接受了多个细作势力的邀请,自觉不论如何都可踏足修行之路,昨夜极为兴奋,竟意外又觉醒了第二种天赋。 超凡魅惑! 那一刻他体内开始散发出诡异气机和异香,对于超凡之物似有着无穷吸引力,虽散发不远,但也让屋中所有奇物暴走,集体显形,朝他扑来……。 “所以,我是被吸干而亡的?” “既是如此,为何我如今只觉龙精虎猛,通体舒畅,而这些奇物竟大半都废了?” 葛贤先是满脸古怪,继而显出疑惑之色。 原身其实也不是个傻的,虽极为好色,收集来了这些物事,但也晓得不管使用哪一件,舒服过后都要付出代价,会被吸走大量精气,萎靡数日是小事,可怕的是必定会短寿。 五件奇物中,有四件都背上了不止一条人命,最凶残的是那古镜,内里存在着的镜奴,宰了至少十几人,且是男女通吃,很是凶残。 葛贤极为惜命,所以到手后,奇迹般的忍了足足一个月也不去受用,只是时常使用自己的第一种天赋,呼唤里面的妖精相见,过过干瘾。 按说以昨晚的动静和用法,葛贤此时该成人干了。 可他此时感知己身,所得反馈却是:精满神足,增寿一年。 反过来那几样奇物在他感知中都已成了凡物,内中精怪灵异,彻底消逝。 当然,也有例外。 那把扫帚,仍是奇物。 葛贤蓦地探手将之取来,随后用过往语气,柔声喊道: “白家姐姐莫要慌张,我已恢复清明,已可收敛体内气机,只是对于昨夜之事一头雾水,不知所以。” “还请白姐姐出来一见,相告于我。” 许是惧怕,又或是过往一月聊出来的情谊。 他刚一说完,那扫帚上七彩丝线闪烁,随后就见得一位身穿白衣,容貌偏上,神色羞怯的女子显现出来。 此女正是扫帚精,她倒不曾杀过人,生性柔弱,嗜好打扫屋子,非要洁净一尘不染,上一任主人是个姓白的穷酸秀才,是以她也跟着姓白。 其眸中尚存惊惧,现身后下意识就往后飘了几步,而后才对着葛贤施礼,并将昨夜他爆发天赋因而昏迷后的诸事相告。 原来葛贤觉醒魅惑后,初始的确让所有奇物暴走,显形出来要吸干他,且真个已得手,将其一身精元血气分了个干净。 眼瞧着少年郎成了人干,妖精们心满意足要走,谁料少年体内也生吞吸之力,眨眼之间竟是将她们反吸过去,非但将精元全部取回,更生生将她们吸废,仅扫帚精幸存。 葛贤听罢,面色不动,心头则忍不住惊叹道: “所以是因祸得福?我那第二重天赋不止是魅惑,实则还附带有反吸神通,对于超凡奇物有着致命吸引不说,还能将吞噬夺取她们的神异?” “这不是传说中采阴补阳的妖狐手段么?我成男妲己了?” 。 第二章 伥鬼白日行 “男妲己倒也不是不行,只要这天赋不是被动便好。” “这次运气好些没被吸干反得了不少好处,下回若是控制不住莫名散发香气惹来真正的大妖魔,生吃了我可怎生是好。” 葛贤一边嘀咕着,一边则开始默默感受己身,欲彻底适应这具身躯的同时,也洞悉其中变化。 许是运道好,又或者本该如此。 原身的第一种天赋超凡感知,正合此时运用,他只一念起,体内诸多关窍与玄妙变化,包括昨夜变故后残留的一些痕迹,也都在此时浮现出来。 不多时葛贤面上便露出恍然之色,心头既欢喜也叹息道: “原来竟是这般,原身运道实在不佳,他那魅惑天赋与感知一样,皆可收发由心,只在第一回觉醒时控制不得,但初始范围极小,若那时周遭并无多少妖魔精怪,或者少些,只一两件奇物,也可安然度过,若是只有一件,魅惑自带的采补异力,更可助其获得好处。”https:/ “偏生他少年好色,攒了足足五件专门吞吸精元血气的奇物女魅,因此丢了性命。” “而我这魂魄附体重生,好似将这躯体内的一切天赋都放大了许多……?” 最后一念虽还有些疑惑,但葛贤已很是笃定,只不晓得究竟放大了多少倍。 至少感知范围与采补之力,都确定远超原主。 而昨夜所得一应好处,也在此刻细细浮现,除却精满神足、增寿一年这两桩外,又感知到了体内萦绕着的数种异力。 分别是呼风唤雨、画皮、蛊惑这三种。 “第一种可唤来一阵甘霖细雨,该是竹夫人与青伞女合赠。” “第二种可画出一副女子人皮披于己身,必是来自那仕女图。” “第三种可蛊惑一些意志不坚的生灵,想是来自古镜妖。” “可惜,皆是临时能力,都将在十二个时辰内散溢干净。” 葛贤心底想着可惜,实则也没有多失望。 事实上,初始感知出自己那魅惑采补天赋,竟然连精怪奇物的天赋都能暂时掠夺过来时,葛贤很是惊喜。 哪怕他如今还不是修行者,也隐隐能猜到这恐怕很是逆天,更笃定这必是他夺舍后将天赋放大许多的结果,原身之采补,只怕就真的只是采补些精气罢了。 诸念落下,葛贤忽而又看向扫帚精,想起什么般忽而问道:“对了,既然她们都控制不住来吸我,白家姐姐你是如何忍住的?” 听得这问题,扫帚精那雪白面上唰得飞起两坨红晕,跺了跺脚,又羞又恼道:“我……我也不知怎的,根本无法忍耐你体内异香,只是那四个妖女凶蛮,将你身躯四分,我抢不过她们,上不得这床榻。” “……” 葛贤本以为是扫帚精有什么奇妙本事能抵挡他的魅惑,哪里料到竟是这原因,一时也是失语。 瞧着扫帚精似是过于羞恼要遁回,葛贤连忙又喊住,而后开始请教起一些有关修行之事,他虽得全原主记忆,但奈何原主在这方面仍是个初丁,否则也不至于死得那般冤枉。 他倒期望着那“多面细作”之事能成,能借此踏足修行路,可惜还未成行就生生爽死。 可惜的是,他问也是白问。 那扫帚精一脸奇怪的瞧过来,随后回道: “我……我只是一把扫帚啊,如何能知仙神之事,原以为主人你该知晓的,所以每回唤我出来,也只谈情说爱,不问修行。” “倒是那古镜里的女奴,昨夜曾失言喊说,若能吞了似主人你这般拥有两种天赋的凡人,她说不定也可【入道】,成为修行者。” “她应是知悉一些修行事的,只是主人过往喊她出来,只一味的夸她美艳,要她与仕女妖一道跳艳舞给你看……。” “咳咳,有人要来了,白姐姐先归宅安歇吧。” 葛贤听到一半脸色就不对了,虽说都是原身之黑历史,但如今魂肉合一,他听来也觉得臊得慌,好一个少年郎,玩得真是花哨。 出言将一身雪白的娇俏少妇赶回扫帚后,葛贤径直起身下床,随后打开门栓,门外是个小院,院中有水缸、桌凳等物,还立着一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贫院陋室自然是原身父母所留。 此间是钱塘县城东左二厢,槐花老巷,是个不甚富裕的平民地界。 葛贤将扫帚精赶回也没说假话,他的超凡感知范围不小,的确察觉有人来了。 还未真个现身,那聒噪刺耳的铜锣声已然响彻,惊得整个老巷躁动不已,左邻右舍,一屋一院内纷纷跑出人来。 诸多议论声,随之飘入葛贤耳中: “不是这么倒霉吧,昨日不是刚割过一回,怎这些遭瘟的伥鬼又来了,莫非又抽中我们槐花巷了?” “必定是了,抽奖之事本就玄虚,县内六厢五十二坊,时常有地界被重复抽中,我们槐花巷才第一回已算幸运了。” “无事,割就割吧,我还有另一条腿可用,反正要不了我的性命,还可多得些太岁谷子,我家几个小伢儿近来胃口可变大了不少。” “唉,谁叫我们都拖家带口呢,不似葛家那小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竟然还有闲钱收买伥鬼不割他肉,也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割肉只疼那么数息,换回来的太岁谷子可香得狠,他可是一口没尝过。” “也不独那小子这般做,听闻那些城中大户,还有一些色目人也惯常收买伥鬼不割肉,都是些怕疼的不惜福的,以他们的身份若挨一刀,所得太岁谷子比我们可多一倍。” “嘘,不要命了,怎敢饶舌这些。” …… 葛贤一边走向院门,一边听着这些议论,眉头微微皱起,脑海中与之相关之记忆也便一一涌现出来。 县令割肉之事他醒来时便知,给药给粮之事也知,至于所谓抽奖,则是那【割股县令陆化龙】的又一骚操作,这厮按照钱塘县六厢五十二坊的格局,每日抽四分之一区域收割,其余地界则是轮空。 除此外,割肉事还分了等级,那些伥鬼得了主子吩咐,对南人下手最狠,割肉最多,补偿却最少,寻常汉人则好些,色目人又更好些,至于城中大户则干脆豁免了此事。 在寻常百姓眼中,是那两种人怕疼。 葛贤身份为寻常汉人,他每回都是使银钱收买伥鬼免去割肉事,也从不曾要过那太岁谷子蒸来吃,自然不是他怕疼,而是他察觉了些许不对劲之处。 念头到此时,葛贤正好开得院门,顿时原本还隔着一层院墙的热闹景象变得实在,撞入其眸中。 本就不甚宽阔的巷中,从头到尾已挤了不少人,更有数十个稚童来回奔跑玩闹,不论男女老少都看向那巷口处,翘首以盼等着什么的到来。 只第一眼,原身曾瞧见的诡异迹象,也被葛贤所见: 第一桩便是所见邻居们,不管老少男女竟然每一个都是神色兴奋,精力十足的模样,须知如今乃是乱世灾年,虽说这里都不是流民饥民,但也不该是这等面貌才是。 而第二桩则是那些活泼孩童,竟个个白白胖胖不说,奔走间,每一个身上都带着一种奇妙的谷子香气,精纯而热烈,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动,恨不得将这些“人参娃娃”般的孩子抱过来嘬上几口。 这画面,下一刻便成真: 只见得巷子口处,铜锣声近,随后就见得十几个几乎与邻居们毫无分别的男男女女,敲着锣,拿着刀,推着板车哗啦进入槐花老巷。 他们分成左右两排,每一辆板车上皆放着一尊一人高的铜鼎。 左侧女子妇人先有动作,也不知缘何有那般大的气力,竟是轻而易举将那瞧来达数十斤重的鼎盖掀开,刹那间,十几股令人肚腹翻涌,口水大作的谷子香气凝聚,肉眼可见,眨眼飘荡充盈整个老巷。 本就蠢动的孩子们,顿时欢呼着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喊道: “有香喷喷的饭饭吃喽。” “好香好香,我要吃。” “姐姐姐姐,求求你们了,先给囡囡吃一口吧。” “还有我,我也吃一口,就一口。” 那些一息前还都面无表情的诡异妇人们,见得孩子们凑上来,纷纷都露出灿烂笑容,各自抱起一个,在孩子们柔嫩脸上狠狠嘬了几口,随后好似根本不怕烫般探手入鼎,捏出一粒粒晶莹剔透,闪烁着斑斓光芒的饭团子,塞入孩子们口中。 与此同时,右侧那些男子们也都动手将铜鼎打开,这一遭却见得十几股新鲜血肉的臊气涌出,不需要他们呼喊,原先还在吐槽着的邻居们,此刻竟也都是满脸的笑意,热情上前,露出一条条大腿来。 若不看场景,只听笑声的话,谁都会以为这是发粮食发福利的美好场景。 可此时站在院门处的葛贤,眉头紧皱,毛骨悚然,只觉一股凉气自脚底涌上天灵,令此时的他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他那超凡感知,瞧了个分明: 那些看似为“人”的男男女女,不经意间竟个个眼冒绿光,头顶萦绕黑气,笑容好似傀儡,细瞧起来,男子左手无小指,女子右手无小指,分明皆是伥鬼一类的妖魅。 而这些伥鬼,此刻竟行走于烈阳之下,一边喂食稚童诡异饭团,另一边则磨着利刃,割下一片片大腿肉,扔入那些铜鼎之中。 初来乍到,已消化原身记忆的葛贤自以为有所适应。 可此时见得这一幕幕,他仍是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愤怒与恐惧同时迸发出来,不由自主呢喃问道: “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若有修行者,又是何种修行者?” 。 第三章 各路反贼起 槐花老巷并不大,锣鼓车队很快便到了葛贤院子前。 恍惚间,他面前已然满是伥鬼,同时两股截然不同的香气纠缠着直往他鼻中钻去,内里似有非凡异力,勾得葛贤腹中馋虫大动,舌间齿缝口水横流,令他大感恶心的是这本能生出的馋虫并不只是针对那香喷喷的米饭,更是对准了那一片片腥臊肉排。 葛贤睁眼瞧去,果然见得一尊尊铜鼎内的“太岁饭”和“大腿肉片”。 肉片不愿看,真正令葛贤不由得一挑眉的是,那粒粒晶莹的米饭在他定睛多瞧两眼后,竟倏忽变得一片血红,同时他心头腾起一股没来由的强烈感知:这米饭食不得,食之必将短寿。 太岁谷子不能吃,原身已有所知。 短寿,则是其超凡感知的最新成果。 不过不等他多瞧,男男女女的伥鬼们已然围了上来,葛贤感知清晰,这些伥鬼生前都是何种性情不知,变作鬼魂后似都随了“主人”般,眸中满是扭曲之色,充斥着一种克制隐忍的癫狂姿态。 与过往一样,在葛贤上缴钱财后,放过了他的大腿。 只是在离去时,明显是故意的,一句句议论声钻入其耳中: “倒是个富裕的货郎,不过他那点积蓄该也撑不得几日了。” “屡次不割股,又没钱纳捐者,该如何处置来着?” “主人说过了,赏给我们。” “我要吃他大腿,两条腿都要。” “我要食他那张嫰脸,哼,平生最恨小白脸。” “都是些粗胚,汝等别瞎惦记,那小子已被我们姐妹提前包圆了,瞧他那鲜嫩模样,至少可让我们姐妹生吃三日而不死,可有得舒服哩。” …… 显然,葛贤已被这些凶恶、扭曲的男女伥鬼视作囊中玩物。 他默默听了个全,随后面无表情回转屋中。 直至此时,他才算是进入状态,全然明白这是怎样的世界,又是何种世道,也渐渐适应“大原朝货郎葛贤”这一全新的身份。 对于己身处境,原主也知,且已有应对之策。 无他! 正是那多姓家奴,多面细作之事。 他本就是觉醒了天赋之人,已经与平民百姓不同,虽暂时寻不着修行路子,无法拜入仙神门下,但只要依靠那超凡感知随便傍上一个组织,自然可轻松解决那些伥鬼的觊觎。 更重要的是,他可顺势接触那无比渴望的修行世界。 为此,那些通过不同渠道发来的邀请,葛贤一个不漏全接了。 当然,你接受归接受,能否从这些组织手中得到奖励和好处,取决于你作为“探子”能献上何种价值的情报。 现在还不曾献上过任何情报的葛贤,只能算是外围。 哦不! 连外围也不是,无名小卒尔。 “欲当多面细作,的确是莽撞了些。” “不过我这超感、魅惑两种天赋,的确是非常适合这行当啊。” 一念及此,葛贤顿时有所动作。 他这货郎平素有两种卖货路线:一是就在县城内走街串巷,卖予街坊们;二是上山下乡,卖给那些镇民村民。 先前妖魔县令以妖雾围城,他只可行第一种。 后来那县令许是见周遭多得是比他凶残的统治者,是以干脆放开妖雾,由得县民去留。 结果无一外逃不说,还传颂其他良善慈悲的美名来。 何为比烂? 这,便是了。 虽已可出城,但葛贤这一回却不打算走。 他要寻摸来一份上佳的“情报秘辛”,还非要在城里不可。 动念间葛贤换得一身色彩鲜艳的短衣,戴好幞帽,又将一串满是眼珠子符文的特殊项链挂在脖颈,随后便走向角落,将那琳琅满目的货担挑起。 亏得肌肉记忆还在,否则他这个葛贤还真没这顺畅的本事。 路过那一把系着七彩丝线的扫帚时,似又想起什么,脚掌一勾,将之送上床榻,径直丢下一句道: “却是要辛苦白姐姐一遭,将我这陋室好生拾掇一番。” “小小答谢,不成敬意。” 话罢,这厮就出门去了。 他一走,青烟飘荡,那一身孝的娇俏少妇便现身出来,不去计较那厮要他打扫屋子的事,只满脸疑惑道:“答谢?” 好在她也是个聪慧的,二字刚吐出,顺势瞧见自家魂宅已然躺在那无比狼藉、不堪入目的床榻之上,再联想到不久前的对话,立时便明悟过来。 不由羞红了脸,狠狠啐了一口道:“这少年郎,愈加的不知羞了。” 啐罢,这少妇本想着忍耐不愿轻易遂了那厮的愿。 怎奈何,她生性爱洁,未有几息便认命般开始忙碌起来。 而此时的葛贤,已正经进入角色。 挑着货担出得门户,便取了个拨浪鼓在手边,一边摇晃着,一边则开始叫喊起来,却也不是胡乱喊的,自他口中出来的赫然是一首腔调十足,抑扬顿挫的说唱。 内容除了他的那些货物外,还夹杂着其他的自吹自擂: “各位街坊客人,葛家少年郎上门咯。” “百般杂物宝货皆有,更可颂仙经,晓风水。” “可写杂文,能立契约。” “专医牛马,会治小儿。” 这厮摇摇晃晃,越唱越是起劲,不多时就做成了好几单生意,任是谁去看也不会对他生出什么怀疑来,只当是个颇为俊俏,惯惹大姑娘俏少妇喜欢的少年货郎。 很快葛贤便晃荡着,走过偏僻街巷,倏忽间进入钱塘县的主街。 只一个转角,原本还只是隐隐约约的热闹景象,轰然一下变得凝实。 映入其眸中的,正是一幅市井图。 虽说热闹、繁华,全然无法与前世的现代商业街相提并论。 但那些叫卖吆喝、茶楼酒肆、车马来往……算是彻底消除了葛贤心头最后一点不适。 他认命似的叹息一声,旋即咧着嘴喊着“专医牛马小儿”融入人群之中。 …… 约莫半个时辰后,主街角落一家茶肆内,此刻正热闹非凡。 因了这里茶水便宜又方便走动,是以汇聚了好些人,既有走街串巷卖货的货郎们,也有些辛苦奔忙的脚商,还有些粗狂的江湖人士。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几个货郎中,有个瞧来很是俊俏的少年郎卖弄似的起了个头,很快便勾引得这群人开始谈天说地,互相分享见闻。 先是那些货郎和进城买卖的乡民们,你一言我一语道: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城外三十里的胭脂镇前夜遭了灾,一头不知从何处来的【上吊鬼】闯入镇中,一夜之间,全镇数百人全部被吊死在了房梁上,实在是太惨了。” “这算什么惨,胭脂镇旁边的放马乡被一伙茹毛饮血的荒野马贼盯上,耗费数日悄悄在乡外建了一座【蝇神庙】,庙成之日,那蝇神妖魔降临,将乡上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当成了孕育妖魔子嗣的血肉温床,那场面……呕。” “这其实也还好,至少无有痛苦不是,隔壁的富羊县你们知道么,其县令刘华不知是修炼出了岔子还是旁的,深夜三更时忽然发狂,变作一头无有皮囊,浑身是嘴的恐怖妖魔,当夜就喷吐毒水,围了县城不让人出去,随后开始食人,朝廷的救官第三日才赶到将之击杀,那时县内人口已不足一半。” “嘘!不要命了,这也敢说?莫不是以为大白日伥鬼不出来。” “这有什么,相比其他恶鬼妖魔,陆县令已算是好人,只……只是稍稍有些怪癖罢了。” 说到此处,为免犯忌讳,那些外来的脚商连忙接续上。 他们所分享,却又是更远些更广阔地界发生的事,且都是些反贼乱军的传闻: “咳咳,换一个换一个,我乃远行过来,想必你们还不知晓,这大原朝啊又多了一路反贼,那头人唤作倪问君,先是也打着红巾军的名头,后来莫名得了传说中的【阴山鬼族】支持,麾下饲有百鬼,极为凶残,接连攻下汉阳以及襄阳等城池,听闻连大原王族都杀了不少。” “只一般罢了,各位可曾听过刘伏通之凶名,他起事极早,其打出‘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的旗号,意欲恢复大宋国,传闻其背后也有仙神支持,且不止一支,只我听过的便有【弥勒寺】、【红莲教】这两大仙佛法脉。” “寻常寻常,反贼中还是那张世诚最为势大,听闻其血脉特殊,疑似与那【龙巢】有关联,其军中养着不止一条真龙,行云布雨,搬运河川皆不在话下……听说啊,杭州路已被其盯上,说不定有朝一日就来攻打这钱塘县。” “这些反贼听来多是一些借势无谋之辈,我自滁州而来,那里如今也已被一路乱军所占,其头人唤作【朱洪武】,其背后有甚神秘仙神我倒不知,只晓得其麾下人才济济,天骄辈出,恐非池中之物啊。” …… 。 第四章 万法万神 茶肆角落中,带了个节奏又深藏功名的葛贤,此刻正听得津津有味,同时心头也忍不住感叹道: “这劳什子【大原朝】疆域再大只怕也是无用,注定要分崩离析改朝换代了。” “寻常百姓都无有顾忌谈论反贼,可见撑不得几年喽。” “若按照我前世历史,这些个反贼乱军中,成事的该是那【朱洪武】,所谓的开局一个碗嘛……。” 念头到此,葛贤摇了摇头。 虽有些许相似之处,但明显大不一样。 不止是“此元非彼元”,原身记忆中,从大原朝往前面数的历朝历代,也多了许多玄奇吊诡之处,足可让葛贤晓得不可瞎套前世之历史进来。 也因了这些,让如今的葛贤处于一种复杂状态中,既惊惧于此间恐怖,也兴奋于对未知的探索。 而让他笑容愈加灿烂的是,在听罢乡间诡事、反贼乱军后,很快那些江湖人士接续上,开始说起了一些修行方面的逸闻奇事,直让葛贤将两只耳朵都竖起,不愿漏了哪怕一字一句。 “唉,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得了再多又如何,终逃不过生老病死,若能长生才好,可惜我无那福分,只听闻我们这些凡人,或是天生,或是机缘巧合觉醒天赋异力,许可被仙神瞧中,收为弟子。” “这等事我听过,有樵夫上山遇二神弈棋,恍惚过得百年,奇事也。” “听闻浙西地界有一书生坠井,非但没死还娶了井龙王之女,以赘婿身,得成仙神。” “这些过于缥缈,我倒听说老家有一遍体生脓疮的癞痢头小儿,侥幸在荒野遇仙神,唤作【申阳仙人】,乃是申阳洞之洞主,仙寿已八百年,那小儿也不知踩了多少狗屎,竟能拜之为师。” “哈哈哈……兄台你莫嫉之,那小儿一身血骨只怕都已化作屎溺,所谓申阳仙,实乃一头八百岁的老猿魔,惯常在桂州肆虐食人。” “我等江湖儿女,本就有路径,何苦去求这些虚无缥缈之事。诸如那【少林寺】,听闻寺内秘传神功《易筋经》,可将妖魔、恶鬼之筋移植体内,以此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与仙神无异,还有那《袈裟伏魔功》,只消将伏魔神纹镌满全身皮肤,形如袈裟,亦可拥有超凡异力。” 听到此处,葛贤差点没握住茶杯。 好家伙! 这么个易筋经啊? 显然不止是就俗世变成妖魔仙神版本,江湖也是。 不过不等葛贤对这些“诡异武学”生出兴趣来,人群中一老者摇头接口道: “仙神难觅,这些异武却也不是好学的,江湖中势力最大、弟子最多的丐帮,创出诸如打狗棒法、莲花落、莲花掌、铜锤手、八仙掌等等武学,可为了修炼这些,丐帮弟子皆要先将《采生折割》、《血祭百鬼》练得纯熟……代价为何?无他,人性尔。” “都听老朽一句劝,我等凡人要成仙神比登天还难,辛苦寻觅要么是旁门左道,要么是孽神邪法,即便借此踏上那道途,下场也必好不了。” “若真想修成正果,只怕还是要去寻【万法教】才是,觉醒天赋,寻得对应的灵神法殿,自可入道。” 初听来,这老者所说极有道理。 便是葛贤,也都想着点头了。 可很快人群中就有反驳响起: “呵,据我所知,那富羊县令与钱塘县令都是万法教中人,且信仰的恰好都是教中四灵神,只不过一个追随【无窍灵神】,一個追随【食蛊灵神】罢了。” “富羊县令发作时吃绝一半人口,这钱塘县……” “晦气,富羊之事乃意外也,万法教自古以来便是国教,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敢胡说八道?” 眼瞧着就要大吵起来,茶肆老板好似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径直打岔。 “今天好似就是陆县令祭祀食蛊灵神庙的日子,听闻会发太岁谷子和赏钱。” “咦,时辰差不多了。” 几乎就是在老板说完没多久。 县城主街,另一端倏忽鼓噪起来,旋即就见得众多身穿衙役衣物、兵勇甲胄的伥鬼涌出,很是粗暴的清场净街,随后就见的一支敲锣打鼓,无比隆重的队伍从县衙方位走过来。 那队伍前后方两侧,皆有衙役在往外抛洒赏钱,以及一袋袋提前装好的太岁谷子。 一边洒,一边喊: “今日大吉,县令大人亲祭【食蛊灵神】,诸县民可去观礼随祭。” “今日大吉,县令大人亲祭【食蛊灵神】,诸县民可去观礼随祭。” 当威压、赏钱和粮食聚在一起,平民毫无反抗之力。 阵阵欢呼声中,祭祀队伍疯狂膨胀,钱塘县好似进入庆典气氛。 葛贤,也在其中。 事实上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着的场景。 他虽说接了不止一家细作组织的邀请,但还不曾上交过一份情报,连外围都不是,自然也就无法从这些组织内得到好处,更别说真正进入这些组织,踏足修行之路云云。 眼前则是他的机会,因为那几家组织下发的任务清单繁多麻烦且多不同,但稀罕也有个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对于“钱塘县令陆化龙”都极为感兴趣。 只要葛贤能窥探来一些与之相关,看得过眼的情报,自可过关。 不过此时,葛贤一边随祭祀队伍前进,一边脑海中还在思量着那老者所说的修行路径。 诡异武学! 万法教! 拢共两种,前者暂接触不到,先按下不提。 而后者,随着葛贤开始细致翻阅脑海中原身记忆,面色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毕竟是一个异界陌生人的半生记忆,先前只是囫囵吞枣似的消化。 要彻底变成此间真葛贤,尚需要些时间。 “万法教,亦称之为万神教。” “好似上古之时便已存在,不断扩张壮大,终于在【大炎汉朝】武帝那一代时,其教内一位董姓护法彻底取信于武帝,罢黜百家,独尊万法,此后虽反反复复,起起落落,但万法教在多数时候,皆占据国教之位,直至现下的大原朝也是如此。” 念头到此,似乎仍旧不值得过于惊奇。 不过是一个势力庞大,占得国教位置的教派罢了。 可很快的,葛贤知晓更多,眸中讶色愈加浓。 “万法之所以也称万神,乃至于此教好似百无禁忌,只要投靠来的【仙神】都会接收,并给予相应的称号尊位,于是乎此教内所供奉的神灵数量膨胀不知多少,便是最博学的万法祭祀也很难全知。” “不过总体而言,似分为灵神、肉神两派。” “倒是【万法教主】只一位,其还有诸如太上帝君、昊天至尊等等称呼。” “麾下则有众多强大仙神为属下,有天兵天将可驱使,听来,怎这般像是前世的……天庭?” 最后一念刚起,葛贤自己先摇头否了。 哪里的天庭能培养出“食人县令”、“割股县令”这样的信徒来? 他刚想到这些,倏忽发觉自己已然随着队伍来到了祭祀地界。 前方,蓦地出现一座很是奢华、诡异的大庙。 怪形怪状不说,用以建庙的材料也多是黑石、碎铁等物,还镌满了一道道令人瞧之恶心的纹理,大庙上方有一块锈迹斑斑的青铜匾额,其上镌有五个蝌蚪篆字。 原身虽自我吹嘘会写杂文契约,实则都是制式,本质上算是个半文盲,自然识不得蝌蚪篆。 不过此时也用不着认识,猜也猜得出。 那匾额上所书,该是: 食蛊灵神庙! 众多县民靠近后,皆是面露难色,显然不愿入。 只是在那些伥鬼驱使、利诱之下,纷纷便都哭丧着脸,依旧欢呼着进入。 葛贤也挑着货担,晃悠悠跟随,眸中怀着强烈的好奇之色。 此庙建成有一段时日,但原身惊惧,从不曾入内观瞧,是以也就不晓得所谓的【食蛊灵神】究竟是一尊何等模样的仙神。 下一刻! 答案揭晓。 葛贤踏过门槛一瞬,其眸中即刻映照出一尊高达四五丈,全由铁铸而成的雕像。 所塑之神,虎首人身,背生利刺,有翼,凶戾无双,偏又披着一件七彩斑斓之道袍,姿态则好似真就一位惩恶扬善,食蛊驱魔的灵神天君。 这一息,葛贤立于庙前。 面上赫然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复杂神色,本觉得惊悚,可重生后短暂之经历,脑海中记忆,以及不久前听闻的一桩桩逸闻诡事。 都在无比清晰的提醒他,如今他所处之世道,发生什么,出现什么,都有一种诡异的合理,无甚可惊的。 “即便……好食人的远古凶兽。” “摇身一变,竟成了一尊【食蛊灵神】,受人族跪拜,受香火祭祀。” “既然此兽变作的灵神在那万法天庭内颇有些地位,此天庭是何种模样,想也不必多说了。” 第五章 葛贤欲捡尸 观看着那装模作样披着道袍,好似仙君般的铸铁神像,葛贤心头倍感荒唐的同时,也对那万法教生出了浓厚兴趣。 嗜好食人的远古凶兽【穷奇】,在其包装下变作灵神天君,受人族香火。 那万法教主呢?其真身本相又是何种模样? 教内其余万神呢?又都是什么远古孽神或是妖邪凶兽? 当然,最让葛贤在意的还是这一条明显已成为此世主流的修行路径,是否都是这般? “适才那茶肆老者说,觉醒天赋者,只要寻着相对应的【真灵殿】,就可入道修行。” “显然富羊县令、钱塘县令这二人都是这样成的,后者传闻天生就得虎纹虎眼,所以其对应的就是食蛊灵神。” “那我呢,超感加魅惑两种天赋……莫非对应的灵神是青丘九尾狐?真要当男妲己?不要啊。” “若避免不得,又该往何处去寻狐狸庙呢?” 葛贤渐渐露出口嫌体正直的本性,嘴里喊着不愿当男狐狸,心下已在盘算如何找门路了。 说来也是巧,下一刻他就听着了活生生的例子: 却是那明显也为伥鬼的庙祝,许是得了县令吩咐,除却庙祝外还客串起“说书人”的角色。 只是其所讲述的,只一桩故事。 正是有着割股县令雅称的陆化龙,前半生的丰功伟绩,光辉历史。 为主人宣讲,内容想来有不少粉饰,但包括葛贤在内的众多县民,此时都听得津津有味。 “我家主人乃姑苏陆家子,某日主母入梦见得食蛊灵神,是以吾主降生时遍体虎纹,更得一双可伏百鬼之虎眸,尚在襁褓中时便可无视阴阳之别,见得魑魅魍魉,身上虎威可慑服方圆十里内的妖鬼,保得家宅安宁。” “幼时便显神异,少年任侠,得诸少侠投靠聚义,降妖伏魔,庇佑一方,后又中进士,文武双全,名震九乡。” “终得食蛊灵神指引,修成正果,不日就可超凡脱俗……” 人群中,葛贤正试图从庙祝这一句句肉麻夸赞中,寻出陆化龙这厮修行的蛛丝马迹,并打算悄然开口引导,再带一带节奏。 可就在此时,他面色骤变。 压下想要抬头东张西望的念头,继续动用己身的超凡感知,细细感应并甄别周遭那突兀出现的,一股股超凡气息。 原先的感知中,方圆数百米内并无超凡,皆是寻常县民。 随着那庙祝越讲越多,愈加兴奋,竟不知不觉中,吸引来了大量非凡俗存在靠近,且在葛贤敏锐感应中,这些不知是人是鬼的超凡存在,每每听到“陆化龙”三个字时,都会溢出浓浓的恶意来 “庙外正假装休息,装扮怪异,好似从湘西地界来的那一支商队,无一例外全是超凡存在,且他们马车中也不知藏着何物,阴冷僵直,死气沉沉,毫无精血流淌动静……莫非是僵尸一类的东西?” “还有角落里那十几个乞丐,体内气血有异,更甚虎豹,不会就是丐帮吧?” “最恐怖的是那吆喝着过来的,一伙汇聚男女老少的卖艺团伙……” 感应到第三伙人时,葛贤心头警兆轰鸣,再不敢多看,连忙收敛目光。 只这一瞬,他甚至还没瞧清楚那些人的面目,脑海中便先感应出了一团团蠕动血肉,腐烂淋巴结等物,同时他自己的躯体也蠢蠢欲动,似要病变,这促使他非但收回目光,连超感也暂时先关闭。 心头一边嘀咕着“什么鬼东西”,一边察觉不对劲就想要先行退去。 只是葛贤刚退出神庙,还未来得及退至众人身后,变故再生。 “县令大人到!” “凡民回避,口诵上名,赞吾主之恩德。” 随着伥鬼吆喝,主街县衙方位,又一支更为奢华的仪仗队伍行来,包括葛贤在内的众人谁也不会去看那些伥鬼,甚至于连赏钱都没第一时间去哄抢,而是都将目光投在那奢华队伍中间的神輿之上。 层层华丽帷幕后面,赫然端坐着一位身量高大,容貌奇伟的男子。 不必开灵感,葛贤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凶险,即刻猜到这人必是那【割股县令陆化龙】。 只是让他大感惊讶的是,陆化龙并未着县令衣袍,而是披着一件色彩斑斓,妖冶夺目的花衣,此衣袍就是换个女人来穿也会显得艳俗。 可陆化龙非但穿了,还无内衬,坦荡荡就这么披着那花衣,显露着大半精壮之躯。 不过这当口,也无人去看这些,所有人的目光皆被神輿前方一露台上两只截然不同的伥鬼吸引去了。 一鬼,生得极好,着雪白长衫,若完好时任是谁见了也会赞一声好书生,可现下这书生正披头散发,满脸污血,捂着缺了鼻子的地方哀嚎着。 另一鬼,生得极丑,满脸痦子黑毛,凶恶奸猾,却又得了赏赐,被财宝、美人所环绕,好不快活。 不待众人细瞧,披着花衣的陆化龙似有什么“恶疾”发作般,那精壮身躯内有异物鼓动,眨眼间显出虎纹,背后生利刺,肋下鼓起肉瘤,噗嗤破碎,膜翅似就要伸出,人脸似也要变作虎首。 就听他嘶吼一声,随后猛地蹿出,拎着沾满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起那白衣书生来,抽完后他面上才露出酣畅之色,转而又赏了那丑汉一袋子财货。 这一幕幕,看得县民们目瞪口呆又很是不解。 直至人群中,有压低了声音传来解惑: “那书生唤作公孙星,乃是陆县令多年好友兼军师,县令能有如今成就,公孙先生有功劳,只不知何故恶了县令,成了伥鬼,还要遭此厄难。” “至于那丑汉,是钱塘远近驰名的奸猾懒汉,流氓恶人,怎就能入县令之眼,得这般多赏赐呢?” “我瞧县令似压制不住变化了,我们要不要逃……?” “能逃去哪儿?方圆千里内有比钱塘更安宁之地?陆县令虽说变得诡异,好食股肉,至少可庇佑我们活命啊。” …… 见得听得的这些,让葛贤心头无比不安。 他能猜出来,陆化龙很不对劲,对比过往,性情大变不说,还莫名多了“好花衣”、“好食股肉”、“恶忠崇奸”等怪癖,瞧来又好似渐渐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妖魔之躯。 再一瞧混在人群中不断靠近的那些怀有恶意的超凡者,葛贤脑海中倏忽翻腾起前面听过的一道传闻:富羊县县令追随同为四灵神之一的【无窍灵神】,莫名发狂,吃绝半县人口……。 不妙猜测,刹那浮现。 “不好!” 葛贤觉出不对劲的刹那,立时开始动作。 脚步奇快,先行退至众人身后。 仍觉不够,三两下又往街角退去。 而他那本无来由的预兆,下一刻竟就成真。 先前被葛贤感知到的那一伙身着奇装异服,有男女老少的卖艺团伙中,忽然走出个鹤发童颜,又高又瘦的老者,对着陆化龙朗声喊道: “久闻陆县令大名,这般乱世中能庇一方安宁,寻常人可做不到。” “我等远道而来,便为县令献上一首【灵肉曲】,以赞功德。” 话罢,根本不等陆化龙回应。 其背后那些人便取出骨哨、骨笛、古琴、箜篌等乐器,开始演奏起来。 刹那间,葛贤那超感竟被动打开。 强烈预兆,浮现脑海:“那曲子听不得,挣脱不出,必要灵肉崩溃,欲念汹涌。” 毫不犹豫的,葛贤扯下碎布堵死双耳,又猛抓一把湿泥塞得严实,饶是如此,那最后一息入耳的残音,依旧让葛贤心脏狂跳,欲念蠢动。 而当他回头看去时,赫然就见得一幅宛若《地狱狂欢图》般的景象映入眸中: 所有县民,甚至于那些伥鬼,皆陷入欲念幻象中,癫狂摇曳。 而那演奏曲子的队伍,哪里还有人样? 所谓男女老少,分明是一头头披着“人皮”的妖魔,或者说,本也都是人,因修炼所致,如今俱都是一副模样:通体苍白,但在各处都出现了“血肉赘生物”,或是一颗胚胎,或是嵌合器官,或是膨胀的五肢等等。 受它们所弹奏曲子影响,本就有些控制不住的陆化龙,也终于彻底显出本相。 震慑十里的嘶吼中,一头与庙中【食蛊灵神】很是相似仍披着花衣的虎形妖魔跃出,并发狂似的开始大肆吞吃周遭的县民。 除却如葛贤一般逃得快的,或本就在边缘处的,如今有哄逃四方的机会。 其余凑热闹的县民,几无幸免。 见此,为首的老者喜不自胜,抚掌笑道: “合该如此,多吃些,吃好些,你体内的食蛊灵胎才是大补哩。” “动手吧,先砍去其四肢,锁了脊骨,免得这厮逃出钱塘,毕竟是修炼《食蛊仙法》的,道行比那富羊县令要强不少。” 随着他一挥手,另外两伙人也现身。 先是那些原本还病恹恹的乞丐,倏忽个个都可飞天遁地般,朝陆化龙杀去。 继而是行脚商人,铜铃声起,一辆辆马车破碎,一具具浑身腐烂,臭气熏天的僵尸,蹦跳着也朝陆化龙而去。 葛贤一边与其他县民一起逃窜,一边不断回首听瞧这些。 刹那便明悟过来:“先前富羊县的惨剧,也是这伙人干的,都什么来头?似乎在专门猎杀大原朝的【妖魔官员】,将它们的妖魔身躯当做是大补药?陆化龙就这么栽了?” 此时葛贤超感已开,一念至此,不由自主就去感应陆化龙,想知晓这位割股县令成色如何。 谁料这一窥探,顿时就让葛贤面色一白,噗嗤一声,呕出血来。 “甘霖娘……好恐怖!” “都已经是虎妖了,还要扮猪吃老虎么。” 葛贤这吐槽还没落下。 神庙前,异变再生。 原本还癫狂无比,大肆吞吃县民的妖魔陆化龙,在乞丐、僵尸们袭来瞬息,其身躯猛地膨胀数倍,眨眼间就见得一头几乎与神庙一般大,可俯瞰整个钱塘县的虎形妖魔现身,其背后膜翅一扇,腥臊风暴凝聚,眨眼将所有乞丐、僵尸吹飞。 随后,便是猖狂笑声: “哈哈哈……本官还奇怪,是哪里来的魑魅魍魉宰了我的好兄弟,原来是你们这帮【永生教】余孽,外加几个废物乞丐,几头死尸。” “也是蠢得要命,想是以为本官和富羊县那愣货一样,压制不住灵胎,导致心魂分裂,走入火魔,易被汝等宰割了。” “此番倒也要谢谢你们,灵神祂老人家瞧不上乞丐死尸,但有十具永生教徒血肉,加上一县稚童体内孕养的【太岁蛊虫】,足可助本官从祂老人家处讨来进阶源质和进阶功法了。” “今日大吉,本官将彻底稳固蜕凡境。” 话音未落,就见陆化龙一双带利爪的膜翅猛地收回,噗嗤一声,他竟是将自己双耳生生刺聋。 随后又听他仰天长啸,钱塘全县可闻。 在葛贤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视线范围内所有稚童皆瘫软倒地,一只只色彩斑斓,躯体好似琉璃肉冻般,且散发着浓浓肉香的蛊虫自它们体内爬出,齐齐振翅朝着食蛊灵神庙方位飞去。 而那处,一场惨烈杀戮正在上演。 …… 隔着数条街,逃出生天的葛贤遥遥相望那区域。 从感知反馈来看,胜负天平全然偏向陆化龙。 他那沉浸于杀戮中的妖魔身躯,仍披着那花衣,只是此时丝毫不觉滑稽,只让人心胆俱裂。 葛贤毫不怀疑,若“陆化龙”放开来吃,兴许能在一夜之间将全县人口吃绝。 按说此时的他该赶紧回家,收拾细软跑路才是。 可莫名的,其眸中闪烁起了异样光芒,他目光偏了偏,看向神庙周遭区域。 先前他看了个真切,记得清楚,感知中也无错漏。 “这场围杀中,主力和操控者明显是那些唤作【永生教】余孽的修士。” “而那些修炼诡异武学的乞丐,和操控僵尸的湘西人士……皆是炮灰喽啰。” “第一个照面,便死伤惨重,有不少被食蛊风暴卷去四方角落,身受重伤,生死不知。” “若能捡漏一两个,先拷问一番秘辛,再摸尸一番,在这妖魔乱世中,我当不至于再两眼一摸瞎。” “正好,我那一个个吞吸来的临时异力即将消失,浪费不得啊……。” 念头闪烁中,葛贤倏忽也动了。 。 第六章 打狗棒法 此时此刻,钱塘省两方妖魔正疯狂厮杀,丐帮和赶尸人两拨炮灰也不知受了【永生教】余孽何种辖制,初始挨了一记狠的死伤惨重,却依旧在喘息过来后奔赴战场助阵,喊杀声响彻全县。 当然,也有些倒霉蛋,第一波就失去了自理能力。 就比如这时,葛贤循着感知瞧见的这个赶尸人。 阴暗潮湿的巷子,满是脏污的水沟边上,赫然躺着一个人的半截身子,身上的异装道袍也仅余半截,包裹不住血肉模糊的腰部,更倒霉的是这人失去的不止下半截,连带着一只手,小半颗脑袋也被风暴撕碎,不知散落何方。 瞧五官脸面,是个长相丑陋的年轻人,旁的不醒目,只那一颗长有拇指大黑痣的鼻子让人印象深刻。 其余外露皮囊则呈灰黑色,瞧来坚硬冰冷,以某种腥臭血液刻了些鬼画符般的纹理,嘴部兜着一件由金属甲片打造的饰物。 这人似已耗尽法力,无法呼唤残躯,仅能抖动甲片发出类似“口哨”般的诡异音调,驱使着一头仅余一条腿的僵尸,四处蹦跳着,替他在臭水沟中捞取残躯。 那僵尸瞧来由“人族”变化成,只与寻常人不同,臃肿肥胖,如犀似牛,蹦跳间地面都在震颤,可见生前必是个猛汉。 不多时,倒真叫它从臭水中捞出来一只手,凑至那赶尸人断裂处。 随着唿哨声,诡异一幕发生: 灰白粗糙的断口处,骤然伸出一条条好似血蛆般的红筋,散发着妖异红光,眨眼刺入断手,生生拉拢,旋即恢复如初。 继而,是其他残躯。 随着他渐渐恢复全躯,他面色倒愈加灰败,躯体抖颤不说,巷子内更不断响起“呕呕呕”的声响,每呕吐一回,甲片晃动中,就可见得一滩滩恶臭粘稠的尸液夹杂着数十条白白胖胖尸蛆落地,径将地面腐蚀的嗤嗤作响。 显然,修复身躯要付出不菲代价。 因了此,这赶尸人不断嘟囔着大骂陆化龙,连句重样的都没有。 葛贤不懂湘西话,只听得出诸如“猪脑壳”、“狗日的”、“哈卵”几句,恐怕不止是在骂陆化龙,连那些永生教修士也一块骂了,想是指责他们没有收集好情报就动手,这回要阴沟里翻船了。 “虽然是尸没错,但这厮还能骂人。” “恐有凶险,换一个。” 动念间,葛贤放弃对此人下手。 默默隐去,依着感知去寻下一个。 尽管在他的超感中有模糊反馈,若他将呼风唤雨、画皮、蛊惑三种异力全用上,有不小几率可将这赶尸人降伏,吃干抹净后,宰了便是,能和丐帮、邪修混迹在一起的赶尸人,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不过,葛贤却不愿意冒一丁点风险。 接下来约莫数十息内,葛贤好似游魂般乱窜,遥遥观察那些丐帮弟子和赶尸邪修。 暗中瞧来每一个都身受重伤的样子,可惜都还能动弹,甚至能骂人。 如此,便不符合他的要求。 “既然能乱动,能骂人,就有可能暴起杀人。” “这些个邪修,谁晓得藏了什么底牌。” 嘟囔中,就在葛贤都快要放弃时。 他七拐八拐后已至城内一大陂处,前方陂边乱石丛中,赫然躺着一具好似死尸般的破败身躯,虽还能微微抽搐,却明显瞧得出已是重伤垂死之境。 外相是个老乞丐,穿着破烂衣物,缝有足足五个色彩鲜艳的大口袋,四肢瘫软,身下则是一片脏污,分明已是遍体骨折,大小便失禁了。 “嚯,还是个五袋长老?” “只是运道最为不佳,这都快被刮到城外去了不说,还倒霉撞在这乱石中,浑身上下只怕寻不着一块好肉了。” 葛贤这般嘀咕,却仍旧没有上前。 他仍是在暗处观瞧,亲眼见得老乞丐身上时不时亮起诡异的绿芒,似是想运起“内力”似的东西修复躯体,怎奈何每每到一半就黯淡下来。 多次尝试后,在葛贤感知中,这老乞丐体内气机近乎彻底熄灭。 心知再不动手,就真的是死尸一具了。 他想要的,可不只是从那老乞丐身上掏摸来一些诡异武学之类,情报秘辛才是他真正欲得之物。 下一刻,葛贤动了。 在他踏出暗处时,那大陂堤坊之上,倏忽飘荡细雨,吹拂微风。 已至弥留之际的老乞丐,一边呕血,一边恍惚时。 忽然,他惊觉头顶出现一把青伞,将细雨遮蔽,而那伞下分明出现了一道瞧来柔弱的女子身影。 老乞丐原本充斥着不甘、怨恨的浑浊眼眸内,即刻浮现出惊人的贪婪和求生欲望,心头不断喊着:“快,近一点,再近一点。” 伞下女子,果然如他所想探下身来,似是要询问他。 没有任何犹豫,老乞丐面色倏然变得扭曲狰狞,眸中猩红一片,其老迈之躯立时发生异变,虬结肌肉暴起,一根根粗硬犬毛涌出,一口恶臭大黄牙更是刹那伸长暴突……眨眼间,这老乞丐竟变作一头斑秃恶犬。 人狼般猛地跃起,朝那伞下女子咬去。 动作时,这歹毒老狗还特意传音入耳: “小姑娘,老朽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话音未落,这老狗已咬下。 在他预想中,接下来口中该能品尝到鲜嫩肉,温热血,可助其恢复气力,活得性命。 可下一息他只觉入口之物坚韧无比,全然撕扯不动,分明是一张妖物皮囊。 低眉瞧去,哪里有甚少女血肉,果然是一张油光水滑的水獭皮。 而那青伞更是离谱,竟是一片大荷叶。 意识到遭了哄骗,这歹毒老狗顿时气得口眼歪斜,正好体内最后一点气力也彻底耗光,腥臭之躯重重砸下,落地后体内又是一阵闷响,更是再无一根好骨头,嘴里呕声不断,夹杂着内脏碎块的脓血翻涌而出。 这一遭,老狗再无余力,走向殒命。 其躯也肉眼可见的从斑秃恶犬,变回虚弱老乞丐的模样,口中不断嘶吼着:“青伞女,苍獭妖,想不到我洪不义死前还要被这种不入流的精怪戏弄,我恨,好恨啊……。” 他确实该恼,所谓青伞女实则就是水獭成的精怪,专门魅惑美少年相合,无甚本事。平素这类精怪遇上他都要变作口粮,一口一个。 就在他意识彻底模糊时,眼前似出现了一张自己年轻时的脸,耳边传来一道道呼唤:“洪不义……洪不义……。” 便在这呼唤中,老乞丐自觉走马灯般,回忆完了自己的一生。 诸般隐秘,所有阴私,全无遗漏。 “我洪不义,无悔平生,只恨当初没有再无耻一些。” “若我能丢弃所有人性,当个真正的畜牲,断不至于无法筑基,我明明已入道啊,我已触摸到了那至高无上的道,我本可长生不死,永享仙福……。” 在这呢喃中,老乞丐彻底咽气,变作一滩烂肉。 他尸体前,葛贤面色复杂的蹲伏下来。 自然不是因为老乞丐临时前的呓语而感叹,在他动用【蛊惑】后,这老狗不止将所知一切都泄露给了葛贤,同时还自述了一番生平。 葛贤听罢后,只觉这厮死有余辜。 若非他最后殒命的速度极快,葛贤甚至想亲自动手。 “老货原名本唤作洪不易,乃是一天生恶种,幼时嗜好纵火,整日与泼皮恶人厮混,后意外焚了自家屋子,将亲弟弟烧成残疾,自感非池中之物,饥荒年月时遇丐帮过境,主动加入,还窃走家中所有存粮,作拜帮之用。” “入丐帮后,洪不易得了粗浅功法努力修行,奈何天赋不佳无法入道,最终铤而走险修炼邪功《混元诀》,此法要求灭情绝性,是以这厮回转老家,将父母弟弟尽数杀绝,后来破境时又将自己师傅也毒杀,终于真正入道。” “此后为自己改名为【洪不义】,自认是不仁不孝不义之人,只求逍遥,只求自在。” “是以这老狗几乎是无恶不作,不管是修邪法,还是折磨稚童,采生折割,凌虐敌人,奸淫掳掠,皆抢在最前。” “且因为修了一种代价最多的邪功,因此伴生出最多恶癖,每日大半时辰都在承受折磨,心性愈加扭曲,道行却无多少进益,蹉跎大半生,也不过在丐帮中混了一个【五袋长老】的位置。” “不过老狗仗着辈分高,又颇擅口舌功夫,竟在此次行动中占了个重要位置,因此身上藏着不少好东西,如今自然都该便宜我。” “当然,收获最大的还是这老狗之记忆。” “此世修行路径为何?诸般情报秘辛又有那些?如今皆入我耳。” 念头闪烁到此时,细瞧葛贤双眸,先前那些疑惑迷茫果真已去了大半。 与此同时,他也已摸尸完毕。 有洪不义记忆,他自然晓得那五个大口袋以及其身上暗囊中藏着的所有物事。 并未都取,而是挑挑拣拣,取走了一些无有后患的好东西。 比如他最为看重的,乃是一本唤作《打狗棒法》的秘籍。 听来,似与前世武功同名。 实在全不一样,此间棒法根本就是凶煞邪功,葛贤愿意取走它,自也是有因由的。 打包好后,葛贤不再停留,将己身痕迹一一抹除,随后便快速遁走。 日后不管是丐帮还是陆化龙麾下伥鬼发现这老狗尸骸,都不会察觉出什么,只当本该如此,便晓得遗失多物,也只当是那风暴所致。 哪里能想到一小小货郎,竟能以那般诡异方式,将丐帮一位奸猾似鬼的五袋长老骗个底朝天。 ps:求一下追读和月票,拜谢兄弟姐妹们啦。 。 第七章 道化六境 葛贤成功摸尸后,并未立刻回转家中,只刻意放缓了脚步,默默等待着什么。 其实钱塘县满城平民,也在等。 唯一不同的是,葛贤比寻常平民们拥有多一点力量,如今知晓得也多些,选择自然也就多了一两种。 当然,与那厮杀的双方相比,皆与蝼蚁无异。 而尘埃落定,也比预想中来得早。 葛贤先一步有所感知,往神庙区域眺望,下一刻那响彻了近一个时辰的【灵肉曲】倏忽停止,随后便听得一道既苍老又年轻且充斥着放纵气息的声音响彻: “万法教四灵神,以食蛊最狡诈,陆道友很是随神,奸猾似鬼,是我等选错了人。” “如今已是不死不休之局,我等便送陆县令一番造化,此为欲肉之火,灵念之蛇,若道友破不开此劫,你这几已固化灵胎的法身就送予我等分食……。” “若道友破开了,我等便都变作灵粮,让道友彻底稳固蜕凡境,不必忧虑恶癖发作,心魂分裂而亡。” 这一番话听来啰嗦,实则眨眼说完。 最后一字落下时,那处地界已然生出变化: 所有永生教邪修同时施法,唤来一簇簇很是妖艳的火焰,剩余乞丐、赶尸人连同所有僵尸皆是猝不及防被当做养料,眨眼烧净使得火焰“嘭”的蹿至十几丈,将陆化龙的妖魔身躯包裹。 而这所谓欲肉之火中,赫然出现了足足十条人首蛇身,通体猩红滑腻的“妖物”,正是邪修们所化。 它们缠绕着陆化龙,试图从他身上各处孔窍钻入其体内。 葛贤遥遥观瞧,只一眼便连忙移开。 那火! 那蛇! 先后引发体内血肉和欲望蠢动,心知一旦看久些,必要遭殃。 很难想象,被包裹其中的陆化龙又面临的是何种程度的污染,不过显然占上风的依旧是他。 这尊妖魔县令甚至懒得回应,只猖狂笑着,比先前剧烈不知多少倍的食蛊风暴涌出,风火相冲,令人再瞧不真切。 约莫十息后,雷霆炸裂,就见得一头虎妖大笑着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同时,这位县令大人向全县之民颁布了难以想象的,新的仁政: “今日后,本县取消【割股令】,太岁谷子替换为普通米粮,家有稚童可多领一份。” “本县将不禁外出,不禁书信,不禁祭祀。” 这新政一出,城内仅是忍耐了刹那,很快各坊各巷内便都爆发出了欢呼。 先前家中有孩童又见得它们晕倒,体内爬出“太岁蛊虫”,是以都忍不住对陆化龙这妖魔县令生出怨恨来。 而现在诸怨皆消不说,转而都开始赞颂起陆化龙的恩德来。 一时间,钱塘县如在庆典,欢腾雀跃。 …… 唯独葛贤一人,此时却笑不出来。 他站在某个暗巷中,抬头仰视着那云层中,正巡游着的一道庞大阴影,咀嚼着超感反馈,旋即呢喃道: “原来这就是蜕凡境么?” “彻底蜕去凡胎,斩灭人性,超凡脱俗,晋为灵妖。” “今日后,再无人族县令陆化龙,有的只是一头真正意义上的食蛊灵妖。” “值得么?” 最后一念问出,葛贤也自觉好笑。 任是谁此刻都能听出陆化龙那笑声中的畅快自在,在他看来,必然是无比值得。 当然对于葛贤而言,也有个好消息,那就是他不必跑路了。 他初来乍到,今夜侥幸得了些好处,急需一处安宁地界发育壮大一番,从洪不义老狗自述中可知,附近地界再没有比钱塘县更适宜之地。 原先就非常适合,适才陆化龙又宣布了新的仁政,更是绝无仅有的好地界。 至于已经彻底“蜕凡”的陆化龙,为何要这般做? 如今已知晓许多修行常识、秘辛的葛贤,思量一番后,心头即刻浮现出一个令人惊悚莫名但又很是合理的猜测:https:/ “先前陆化龙为了满足己身恶癖和培育太岁蛊虫,所以才有割股令和供给太岁谷子。” “如今他彻底蜕凡再非人族,却拥有超脱伟力,只怕已是将全县之民当成真正的‘猪’开始饲养了。” “好吃好喝,还愿保县民们拥有好心情……” 后面之念,葛贤未再细想。 他此时甚至并无多少愤怒想法,只是瞧过一眼后,又挑起那货担,晃晃悠悠往家中去。 途中,他脑海中也一点一点消化着从洪不义处得来的修行常识、天下大势等等。 先说如今这大原朝的变故,朝政格局等等。 葛贤之前已探听过许多,洪不义处,也就多了些更高一层的八卦。 如大原朝疆域虽大,实则下面还分了【四大汗国】,且那四王与主大陆之君多有矛盾,早已不认,内战连连等等。 再说这世上修行势力,确以【万法教】为尊,但也有许多道脉能与之对抗。 诸如永生教、极乐门等等背后疑似存在着界外邪神的势力。 又或者如龙巢龙宫、青丘、花果山、阴山等等血脉圣地。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修行本身。 “所谓修行,对于人族而言,便是以诸如吞吃、模仿、移植、交合、诱骗……等等各种方式获取超凡异力的过程。” “由此,也衍生出了诸多道脉法脉,各自不同。” “只是随着漫长岁月,渐渐汇聚成了一套诸道脉皆认可的境界体系,被统称为道化六境。” “自最初的【入道境】开始,往后又有筑基、蜕凡、通神、显圣、合道五境。” “入道境,通常是指将蕴有超凡道炁之物或者血肉,纳入体内,并度过排异反应,方为入道……若度不过,则是必死之局,此世不知有多少渴求修行之辈,死在这看似不起眼的第一关。” “筑基境,正是指体内异力‘道化’己身的过程,如皮囊、血肉、脏腑、骨髓等等,皆将道化,这将使得修士开始拥有许多强大法术,但道化时蕴着无数凶险,随意失败一处,都可能让修士变作妖魔,再无法复原不说,更大几率是因此暴毙。” “蜕凡境则更是凶险,道化异力将融入躯体每一处角落,修士将蜕去凡胎,炼出灵胎,此时多数修士的性情将发生一些变化,生出一种种无法控制的【恶癖】,严重者则干脆心魂分裂,走入火魔,变作疯癫妖魔,肆虐世间。” “至于往后的三境,太过高端,非洪不义这区区丐帮修士所能知晓,是以葛贤此时也不知细则。” 他消化这些时,也顺势想起现如今瞧见过的修行者。 “妖魔县令陆化龙、永生教邪修、洪不义、赶尸人……” 葛贤念叨着,随后意识到了什么。 眉头微微皱起,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此世修行者!” “似乎不管高端主流,还是底层,或是邪性些的……最终结果都要变作非人?” “或者说,所谓道化六境,根本就是从人变成非人存在的过程。” 嘀咕到此处时,葛贤脑海中浮现的是洪不义之尸骸。 他死前是人,死后勉强也有人形,但其头颅已拉长扭曲了些,颇似老犬,指甲粗长,体毛旺盛,分明已算是妖魔化了。 洪不义自述:他修行邪功《混元诀》入道,然功法只是辅助而已,真正使其晋升“入道境”的,乃是一块指甲大的妖犬血肉,那一夜的排异反应极其恐怖,他若没能挺过来,将直接变作一头妖魔狂犬,被其他丐帮修士拿去修炼邪法。 这里面,又涉及丐帮一大隐秘:这个底层道脉实则世世代代都在供养妖犬,帮内所有诡异武功、兵器宝物,皆与妖犬一族有关。 “所以,丐帮这底层法脉的一切,实则都是妖犬所赐。” “就如同【陆化龙】这般强大的存在,追究根源的话,也要落到那食蛊灵神身上,再往上追溯,则是那号称有万神存在的万法教。” “想来那瞧着能与万法教对抗一二的永生教,也该是这般了。” “我若踏足修行之路,也逃不过要变作非人妖魔的下场?” 念头翻涌到此,葛贤已站在了自家小院之前。 他脸上因成功摸尸,初识修行而生出的喜色,早已消逝得干干净净。 毕竟是来自前世地球的灵魂,人族刻印不可磨灭。 修行获得超凡伟力可以,他极甘愿。 飞升成为仙神,长生久视,那更是极好。 但,变作妖魔? 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葛贤细细观察过“陆化龙”这例子,敏锐感知出来,道化后变为非人存在,不止是躯体上的变故,更是心魂深处的彻底蜕变。 甚至,可说是一种涉及血脉种族本质的变化。 “那陆县令,本为人,父母生养,也在人族中长大。” “修行后,躯体道化为虎妖,食人豢养伥鬼不说,还生出专吃人类股肉这等恶癖……道行大进,彻底蜕变后,他更是无比欣喜将钱塘县数万人当成是猪狗畜牲一样开始圈养……。” “此时只怕将其父母带去他面前,下场也不会好,已是非我族类之境。” “道化六境,仅蜕凡就这般了,那往后的通神显圣合道,又当是何种骇人光景?” “万法教为俗世主流,最大修行道脉,尚且是这般,其余道脉怕是要更严重。” …… 此时的葛贤,哪里还有一开始时见得修行机会的欣喜,整个人好似遭了一盆盆冰水浇头,只觉冰冷彻骨。 。 第八章 我欲收容万物 若只是因修炼,致使凡躯异化,变作妖魔仙神之体,葛贤并不会有太大抗拒。 可从今夜所见的一个个例子来看,异化的,分明是最根源的本质。 “唉,我可不愿有朝一日非要吃人肉,喝人血过活,且性情都跟着扭曲。” “也不知晓是否全天下的修行路径都是这般,按说不该啊,应有正经炼炁士才对……” 葛贤一边叹息,一边挑担归家。 也就在他很是绝望时,忽而前方自家屋中亮起灯光,随后那木门吱呀一声微微打开,在那摇曳油灯辉芒照耀下,显出一间亮堂堂且干净整洁的屋子来,与他离家时可谓是两个模样。 屋内角落处,则站着一个俏少妇,正一脸期待的瞧过来,显然是在等待着葛贤这个主人的夸赞。 初始时,葛贤实在无那心情。 可在他瞧见扫帚精,也就是白家姐姐那一刻,脑海中立时有灵光炸裂。 随后,颇为激动的心念迸发: “对啊,谁说我没有旁的路可走了?” “我醒来前,除了超凡感知这一天赋外,无有丝毫异力,与孱弱人族平民几乎一样。” “今夜不是照样以呼风唤雨、画皮、蛊惑三种异力,从那丐帮五袋长老洪不义处得了这般多好处。” “我那第二天赋,是为采补,可在魅惑成功后,吞吸超凡异力入体,且不止一种,还毫无所谓的【排异反应】,哪怕都是临时能力,这难道不是一条路径?” 想到此处,葛贤顿时又兴奋起来。 他如今的修行常识,皆出自于丐帮邪修洪不义,算不得多权威。 但这老恶犬毕竟活了那么多年,该无什么错漏才是。 从他记忆可知: 凡修行者,不论出自哪一种道脉,万法教也好,永生教也罢,或是那些血脉圣地,乃至于最底层的大量旁门左道……无一例外,皆要通过“排异”这一关,过不得,便无法入道,无法以凡人之躯释放超凡异力。 但今夜,分明多了个异数。 葛贤顷刻反应过来,自己这天赋不说是绝无仅有,恐怕也称得上违逆常识的稀罕事。 洪不义知晓的多种天赋中,并无这般诡异的。 “原身只怕也无,他有的应该只是魅惑,反向采补这一神通,或许是我带来的?” “不过如今仍有许多要确认,比如我那【魅惑采补】是只针对雌性精怪,还是说通杀万物?” “原身好色,只盯着竹夫人仕女图一类精怪奇物收集,还不曾有其他奇物作为参照。” “另外那些采补来的异力,是否都只是临时存于体内?” “我能否借用那些异力来修炼……?” 伴随着一道道念头翻涌而出,葛贤再也忍耐不住。 放下货郎担,嘭一下关了门户。 旋即在白家姐姐惊恐的目光中,这厮毫不客气鲁莽上前,一把拽住她,往床榻拖拽。 倒也是无法,他这陋室内竟无有一张桌子。 好在葛贤很快又松开,只在这般短暂的几息内,他便已完成了有关自己天赋能力的第一桩验证:xbiquge “在我发动魅惑并成功之前,我无法采补对方体内的【超凡异力】。” 显然,他捉了扫帚精的手,试图直接从她体内采补来异力,结果失败。 此刻他并没有获得诸如“清净咒”、“离尘咒”之类的法术,也没有扫洒屋子、清洁自己的强烈欲望,尽管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第一桩验出结果,葛贤自是要继续,全然不顾俏少妇一脸的幽怨,将之赶回魂宅,不许她今夜再出来。 安顿妥当,确认安全后。 葛贤盘坐干净床榻,将今夜之收获一一排出,共有五样。 分别是一块表面布满颗粒的腥臭异石,一根布满牙印的绿竹杖,一枚巴掌大的金色鳞片,以及两本薄薄的人皮书册。 五样物事,皆有不小来头。 异石唤作【犬宝】,乃是丐帮秘密供养之妖犬体内所孕,腥臭无比,却拥有颇为精纯的妖犬之力,若有丐帮配套的邪功,任何人都可凭借吞吃此物而晋升“入道境”,洪不义佩戴于身,则是为了镇压妖化迹象,否则他随时可能变作一头妖犬而暴走。 绿竹杖名为【打狗棒】,算是丐帮的专属兵器,铸造极耗功夫,需先寻得荒坟野地中食过人肉的“疯犬”九十九头,再以上佳的君山竹吸干它们精血,方能得一根,非五袋以上长老不可领取。 鳞片最是珍贵,来自于一头血脉浓度已不低的龙属妖魔。 至于那两本书册,一册正是丐帮看家邪功《打狗棒法》,另一册则唤作《降龙十八掌》,乃是此次丐帮杭州路分舵倾巢出动,相助永生教邪修围剿富羊、钱塘两位县令的报酬。 据说是那为首的永生教邪修,冒着得罪【龙巢】的凶险,亲自去钱塘江中捕龙,这倒霉蛋本也是人族,侥幸得了机缘而入道,且已经晋升至筑基境,可惜没撑住而走火入魔,彻底失了灵智,变作一头龙魔,于钱塘江中肆虐。 嗜好弄翻过路船只,吞食掉入江中旅人。 遭邪修捕捉,被其百般凌虐、实验后,最终化出了这一门全新的诡异武学。 一经施放,有降龙之威。 当然,只是吹嘘罢了。 降不得真龙,只是有些歹毒异力存在,又对一些蛇虫精怪有克制。 为免发生意外而丢失,分舵舵主亲自携带半截龙尸以及功法原本,又拓印了数本残册,分开给了几个得力属下,洪不义辈分老所以也分了一本残册,一枚龙鳞,册子上面只有前头三掌。 丐帮杭州路分舵! 都以为参与此事,算是大功一件。 事后将龙尸、功法往帮中一献,全舵都要享福,那舵主更认为自己可借此功,去竞争副帮主的位置。 哪里料到最终结果会是全军覆没,鸡飞蛋打。 只可惜了《降龙十八掌》这一门诞生不久的诡异武学,还没来得及发威,就变成残册,仅剩最后的三巴掌,落于葛贤之手。 原本葛贤以为,这些奇物、功法是白白抢来了。 因为不论使用哪一样,都要去度“排异”一关,即便度过,也免不了妖魔化。 洪不义等乞丐们不介意,临死前还嚷嚷着要早早放弃人性当个真畜牲云云,葛贤却不愿那般做,已想着干脆放弃了。 却也没想到如今峰回路转,又来了希望。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了。” 这念头腾起时,葛贤已然开始动作。 他自然也是个谨慎的,并未立刻就全力释放魅惑,而是先一指头点在那绿竹杖之上,随后缓缓放出约莫数十分之一程度的“魅惑”。 初始并无动静,葛贤也未失望,径直加大力度。 当魅惑提升至十分之一时,异变倏生。 奇物绿竹杖,似生了灵智般,死死黏在葛贤手指上,并试图吞吸葛贤体内的魅惑异香。 这一幕发生,葛贤脸上立时不可遏制的浮现出惊喜之色。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容不得那绿竹杖多吸,反过来发动了“采补”之力。 眨眼间! 葛贤只觉体内似存在着一个无底洞般的旋涡,开始吞吸指尖所触及之物。 不过是三两息,那布满妖犬牙印的绿竹杖猛地一哆嗦,之后其上存在着的妖异光华便彻底黯淡下来。 再去瞧,径已变作一根随时可能断裂的枯黄竹杖。 而此时此刻葛贤体内,分明多出了一团妖异绿炁。 感应时,此炁所化异力也浮现出来: “打狗!” “动用此异力后,只要握住任何棍状物,皆可对犬类造成巨大伤害。” “若与《打狗棒法》配合,可杀伤犬妖之类的妖魔。” 几乎是立刻的,葛贤满脸皆是笑意。 他仿佛是陷落沙漠之人骤得了甘霖般,喜不自胜。 尽管他也感知到体内那异力,将在二十四个时辰内消散,但这仍旧是一件大喜事。 “竟然……真的可以。” “我不止是男妲己,我寻得了一条新的路径,甚至可能是独属于我的修行路径?” 因见识经历还远远不够,葛贤还不敢全部说死。 但有一点他可以笃定,那就是他将可以不必作为一个凡人,在这惊悚恐怖的妖魔乱世中瑟瑟发抖了。 他寻着的这一条路径虽然还很是模糊,但已足可让他拥有自保之力。 欢喜动念中,葛贤目光又飞快落在床榻另外两样奇物之上。 更多实验! 开始了。 …… 也不知过去多久,深夜,钱塘县,葛家。 那原本已被“扫帚精”收拾得整洁干净的屋子内,此刻陷入混乱风暴中。 只见得小小陋室中,竟出现了至少十几头妖犬虚影,它们精瘦斑秃,涎水横流,眸泛血光,似在某种意志驱使下,齐齐朝着屋子中央处的一道身影扑去。 而那身影,仅仅手持一根枯黄竹杖,随后便施展出了一门精妙绝伦又狠毒异常的棍法来。 明明是初炼,却无丝毫烟火气,轻描淡写间,杖影闪烁,点杀了一半妖犬虚影。 剩余一半继续扑来,葛贤却在此时收了那竹杖,腰侧轻飘飘一掌击出,空气中顿时翻涌出一头狰狞怪龙虚影,龙口一张,径将剩余妖犬吞了个干净。 风暴顿熄,尽皆安宁。 葛贤环视周遭,随后先自我点评了一番先前所动用之异力。 “纵是如洪不义这等丐帮老邪修,佩戴犬宝,以绿竹杖来施展《打狗棒法》,也需要数月勤修,方可如我这般如臂使指。” “而那《降龙一掌》,则非要再换另一个邪修,先将那龙鳞纳入体内,再扛过排异反应,勤修降龙十八掌秘籍数年,这才有可能如我这样轻松写意施放。” “至于为何会这般?” 念头闪烁中,葛贤又看向自己的皮肤以及手掌。 毫无变化! 依旧是属于人类的手,和皮。 修行界常识之一:动用超凡异力,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 比如妖魔化,实则已不能说是代价,乃是一种征兆迹象。 莫说别的,强如【妖魔县令陆化龙】,他发威时,躯体也是从人族变成了一头食蛊灵妖。 而洪不义这老狗,在耗尽最后一点气力试图吃点新鲜血肉时,也是老老实实变作一头“妖犬”,跳跃起来吃人。 那些赶尸人,施法时,同样也是毫无人样。 可见,此乃共识。 但这一刻,折腾许久的葛贤身上,却并未生出利爪、鳞片等异物,体内也没有散发出任何腥臊臭气来。 这画面,令他心情大好。 在进行过诸多实验后,他已经确认了一些事,并生出一些猜测来: “我先魅惑精怪异物,再进行采补,这实则已算是一种降伏的过程。” “对于这些异力而言,我才是上位者。” “是以它们丝毫反抗不得,只能慢慢消散,在那之前则将任由我驱使,不用我付出任何代价。” “旁的修士,不论何种道脉法脉,兴许只可单独使用一种异力?” “而我,似乎是百无禁忌,多多益善?” “且在用过后,不会因此妖魔化。” 葛贤语气仍有些不确定,但种种迹象表明,他的猜测该是真的。 当然,只是这些的话,葛贤依旧会很是欢喜,但也不至于有这一刻的大好心情。 毕竟这些“异力”,实则算是他借的。 或长或短,最终都将散去。 之后,他又要变作一个孱弱之极,无有自保之力的凡人货郎。 而真正让葛贤颇有些“欣喜若狂”意味的,是他在刚刚那一瞬间,感受到的东西。 如今已过得十二个时辰,他先前所得呼风唤雨、画皮、蛊惑三种异力,早就消散无踪。 但此时,葛贤依旧无比激动的,怀着某种期待,动了动念头,低声喊道: “风来!” “雨来!” 刹那间,这陋室中,一阵微不可察到仅仅能让灯火微晃的轻风吹拂而起,随后昂头仰面的葛贤又感受到面部的微微湿润,比生了一层细汗好不了多少。 但再次验证成功的葛贤,此刻却恨不得大笑。 “成了,真个成了。” “这就是我的修行路径,此世万千奇物,无尽精怪,皆可为我所用。” ps:四千字,我在尽力提速加量。 。 第九章 柳莺巷狐妓 今夜一番折腾,除却让葛贤发觉了一条很是稀罕,且大概率独属于他自己的修行路径外。 更惊觉这条路径,兴许前途光明,至少目前看来是大有希望。 源于那最后的验证! 他先前采补来的三种道炁异力,用完后都散去。 可他福至心灵再次呼唤时,竟奇迹般的又呼唤了一些出来,尽管比“原版”微弱了不知多少,可谓是百不存一的程度,但这一股极其微弱的异力,分明已经算是永久性的被葛贤所掌握。 更加令人惊喜的是,不止是呼风唤雨,蛊惑、画皮这两种异力分明也隐隐存在。 当然,也如风雨一般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地步。 “不过这些失而复得之异力,能否通过修炼,再度壮大呢?” 此念腾起,葛贤即刻进行细细感知。 未过去太久,答案与相应猜测同时生出: “不行!” “这些异力似是变成某种血脉神通被固化在了我躯体中,我可呼唤出来使用,但总量有限,用过便会散去,需等待再次凝聚,不论如何都壮大不得……这倒像是我对这些‘租借’来的异力,进行了雁过拔毛似的抽成?” “我本就不是修士,既无功法在身,也不曾纳物入道,自然也就无法让异力时时刻刻进行增殖?” 想明白这些时,葛贤面上喜色不由得黯淡了些。 “原版的呼风唤雨本就不甚强大,也就唤来一阵甘霖清风,范围笼罩一处堤坝而已。” “我采补来后被削弱成刚刚那般模样,再呼唤时,给我洗把脸都不够,世上还有比这更鸡肋无用的异力么?” “无意外的话,我如今拥有的【打狗】、【降龙】两种异力分别消散后,我也将从中薅来百之一二程度的异力,固化在躯。” “届时,估摸只可打一打凡俗野狗,降一降蛇虫草蜥……好生丢人。” 葛贤一边嘀咕。 脑海中,则是不由生出对应的滑稽画面来。 不过很快他又欢喜起来,心怀希望道: “即便再微弱那也是超凡异力,永固于我体,自然算是我葛贤拥有的神通。” “再壮大之事也不是没可能,我可不断采补更多奇物精怪,集多种异力于一身……若运道好些,能侥幸采补个大的,比如洪不义那老狗一直惦记着的丐帮镇帮之宝【神犬碧玉杖】,能掠夺来的异力,当不至于再这般凄惨。” “当然,也不可过多浪费,不可频繁采补。” 念头三两转,葛贤恢复信心。 他初尝超凡之妙,虽见识不够,但仍觉得自己大有前途,且脑海中有诸多念头、思绪翻涌,绞尽脑汁盘算着后续要进行的一种种实验,思量着如何利用好自己的天赋,如何变得更加强大。 其他想法未定,只先定了一计: 收容! 尽可能的多收容一些奇物、精怪,多多益善,百无禁忌。 “嗯?” “想瞌睡来了枕头,差点将这等好机会错过。” 葛贤原本还想着继续做做实验,看能否在体内两种强横异力消散前多薅一些,突然却是想到眼前正好有一个让他能多收容些奇物、精怪的机会。 他白日在钱塘县闲逛,带节奏,观斗法厮杀,不就是为了收集情报,而后去寻那一家家间谍、细作组织售卖么。 一番折腾,差点把正事忘了。 尽管今日在那【食蛊灵神庙】处发生的一幕幕,见证者实在多,瞧来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秘辛。 不过他葛贤,大不一样。 自那洪不义处,他可是得了猛料。 只是他沉浸于己身修炼事,一时之间把这茬忘了。 如今反应过来,哪里还敢再耽搁。 那猛料虽然很是值钱,却也是有时效性的,一旦拖延太久,兴许就不值钱了。 想到这里,葛贤连忙取来纸笔,一鼓作气画了七八张长相气质全然不同的“女子图”,高矮胖瘦,应有尽有。 至于说共同点,那就是丑。 一则因为他如今拥有的“画皮异力”微弱之极,二则是不管原身还是葛贤自己,画技都很糟烂。 不过毕竟是一重伪装,再蹩脚也比没有好。 葛贤将这些皮囊塞入怀中,旋即探手又将那扫帚精捉来,交代一句好生看家,趁着夜色尚深快速出了门。 他一走,俏少妇从魂宅内飘荡而出,原本还欣喜,以为主人还是嘴硬心软又将她放出。 谁料一睁眼,瞧见的便是满地狼藉无比混乱的屋子。 雪白娇俏的脸上肉眼可见变红,显然是恼了,若此时葛贤还在这里,少不得要挨她一顿臭骂,就算她不敢骂出口,也会在心底腹诽葛贤。 至于现在,她倒是敢一边动手收拾,一边小声道: “到底是个鲁莽少年,全无定性,便是野猪也没有这般能拱的,我刚收拾好的屋子啊……。” …… 葛贤又出家门,遁入夜色,寻着一个暗巷便开始更换“皮囊”。 因为刚刚经过那惊人的斗法厮杀,钱塘县如今人心惶惶,都躲在家中,鲜少有人出门,很是方便葛贤操作。 不多时,少年货郎消失。 自巷中走出的,乃是一个矮瘦女子,借着一旁臭水沟的水面和月色,葛贤瞧了瞧自己如今的模样:皮肤枯黄,发若杂草,嘴眼歪斜,实在是丑。 真正的画皮异力,自是能让葛贤变成一个国色天香女子,但他如今只拥有削弱版,也不好再多挑剔。 再说了,这般蹩脚的易容术,显得愈加真实。 葛贤一边自我肯定,一边则循着原身记忆,先往一处唤作“柳莺巷”的地界去。 时辰尚有余裕,是以他并未动用异力,如寻常人般走着。 途中,则是继续思量斟酌自己这心血来潮的计划,是否有纰漏,是否行得通。 “原身觉醒天赋后,心急入道,这才不够谨慎接了多个细作组织的邀请……他以为感知窥探到什么情报秘辛后,可以一家一家对比条件,择选最好的一个组织加入,实在是莽撞了些。” “即便他真个窥视到什么秘密,最终下场只怕会在正式接触第一个组织时就被强行收编,若不从,直接殒命也很可能。” “此世修行者一个个都是非人模样,自然也不会发什么善心。” “我虽大不一样,却也要谨慎些,不可泄了真身。” 叮嘱完自己时,葛贤人已站在那柳莺巷口。 还未入内,阴暗角落里陡然闪现出两尊铁塔似的身影,乃是两个身穿短打的大汉,皆为肌肉疙瘩,满脸凶煞不说,额头各隆起一颗肉角似的大痦子,泛着血光的眼眸同时盯着葛贤。 他们拥有异力,但算不得修士,乃是狐族随手培育出用来驱使的“血牛奴”。 便宜易得,整个【大原朝】数不尽的狐族驻地中,随处可见。 两头牛奴见得画皮后的葛贤,初始只一愣,很快便都哄笑起来,瓮声瓮气驱赶道: “哪里来的丑女,去去去,速离了这里。” “虽说咱们这柳莺巷比不得【大都】的那些青楼,也稍差城中的瓦舍勾栏,但怎么也不会收下你这般姿色的娘们,你若真想吃这一碗皮肉饭,怕是只有去那些娼窝黑寮去了,其余便是船妓之类,怕也是没人会要你。” 这番话入耳,葛贤心头顿时火起。 显然他是被这两头看门狗当成是来应聘妓家的女子了,还出言嘲讽。 葛贤回想了一番“洪不义之记忆”,衡量过后,蓦地出手。 一双看起来干瘦的手掌猛地探出,如蛟龙出海般,猛地捉住两大汉之手,降龙巨力微微吐露,差点被捏断手的两人顿时想要哀嚎,但严苛的规矩又让两人不得不咬紧牙关,很快就咬出一嘴血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眸中的惊讶和含义:这丑娘们是修炼“龙族邪法”的。 正当两人下意识要传讯求援时,耳边传来葛贤那变化过的,颇为尖锐刻薄的声音: “上门是客,管我是美是丑。” “再说本大爷此来,乃是为了售卖一桩你家主人早就想知晓的情报消息,你二人若耽误了正事,只怕要被拉去配种,听闻就算是这世上最精壮的汉子,只要进入那狐母坟中,至多一炷香,体内再存不住一滴精血,非要漏个干净不可。” 两句话入耳,两头牛奴也不知听到了什么可怕之事,粗壮身躯猛地抖颤起来。 顿时变得乖觉,便争抢着为这张口闭口本大爷的丑陋龙女带路。 这一幕,让葛贤再次确定洪不义之经验果然管用。 青丘狐族! 乃是举世皆知的血脉圣地之一,势力极大,甚至有不少“狐祖”在万法教内也有对应的灵神尊位。 狐族在各地皆有据点,方便行诸事。 而柳莺巷,正是狐族在钱塘县内最低级的据点之一,明面是经营那皮肉生意的,暗地里也负责打探一些世情、消息等等。 洪不义就曾与她们做过买卖,这群披着人皮的孽狐捉了人族女子炼邪法,有几个意外跑出去,恰好被洪不义等一群乞丐撞见,反手捉了送上门来,得了好大一笔赏钱。 当然,最终一枚铜板都没能带走,又很快耗费在了狐妖们的肚皮之上。 先前邀请原身成为细作探子的,也是在这巷子内厮混的一头狐妓,在原身挑着货郎担经过时,买了他的一把梳子,一枚铜镜,又察觉出他有些天赋,便随口招揽了一番。 如今葛贤回想起来,即刻猜出那狐妓该是不怀好意。 入得巷子,葛贤立时嗅得一阵阵既腥又臭又香的复杂气味,装作随意的观瞧左右。 毫无意外的话,一幕幕不堪入目,皮肉纠缠翻滚之景映入眼眸,配合着的还有一声声呻吟、嘶吼等曲调。 尽管葛贤前世来自地球,经历过娱乐大爆炸,已是见识过许多美好肉体。 可适才瞥见的那些“狐妓”,竟每一个都堪称美人,各有胜场,怪道生意会这般好。 同时,也让葛贤不由得在心底发出感叹来: “今晚钱塘县的斗法动静那般恐怖!” “这群人倒依旧淡定,仍要来寻欢作乐,也是稀奇。” “只怕,是被彻底迷了魂吧。” 猜测中,他也悄然发动了超凡感知。 数个呼吸后,配合洪不义那厮的讲述,葛贤顷刻有了定论: “所谓狐妓,本都是人族,后因修炼狐族邪法而异化。” “几乎都在【入道境】,且并不稳固,代价恐怖,若无法持续采补精血,这数十头狐妓,要么暴毙,要么失去灵智变作疯癫狐妖。” “另外,她们的采补神通,远逊于我。” 最后一念,便是葛贤选择柳莺巷作为第一处买卖地界的原因。 虽然有洪不义的经验,加上画皮伪装,体内也拥有打狗、降龙两种异力,计较起来战力已经比【丐帮五袋洪不义】要强许多。 但谨慎些,总共不会有错。 哪怕他被狐妓们捉了,他也可发动魅惑,继而反杀。 思量起来,确是极为安全。 很快的,葛贤便见得柳莺巷的主人,出乎多数人预料,来者并不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而是一位身材清瘦,行如弱柳,眉目含情,眸中又充满幽怨之色的年轻女子。 似是行得急了些,香汗稍稍打湿了她身上薄纱,立时又显出无穷诱惑来。 几乎所有男子,第一眼瞧见她,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并欲探究其身上故事,知其心意,得其欢喜。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葛贤。 他在见到人后,第一时间想起洪不义自述时泄露出来的几句话。 “柳莺巷那狐妖,出身必然极贵,恐怕是那种大族出来的女子,也不知为何就想不开,放着万法教内一些平和功法、灵神不去追随修炼,反而去炼了青丘狐族的功法,还是最凶险最恐怖的【食心狐】一脉。” “那小娘们瞧着柔弱,让人想压在身下疼惜,啧啧,可她若是脱下人皮,胃口之大,足可在一夜之间吃下数百人。” …… 此时此刻,葛贤心头忽而大感惊悚,盖因他那自动维持着的超凡感知,在这一刻给了极为可怕的反馈。 恍惚间,他似瞧见了一道散发着浓烈香气,无比曼妙玲珑的身影,蠕动着过来,覆盖一切,笼罩一切,欲要将他葛贤从里到外都包裹吞噬进去。 。 第十章 葛贤听墙角 “甘霖娘……这娘们想吃我。” 中招一瞬,葛贤下意识就骂娘。 显然这种意外是他先前没有预料到的,洪不义也不曾说过这柳莺巷狐妓老鸨是个一见面就动手的疯批女子啊,只说是个令人我见犹怜的娇弱小娘。 天底下,有这样式的娇娘子? 葛贤心头大骂的同时,也已呼唤体内降龙异力,随后就见得葛贤对着面前狐妓小娘接连拍出三掌,龙吟嘶吼响彻幽香静室,三条怪形怪状的孽龙炁影也凝聚而出,扑向那病恹恹的少女。 若真是个病弱人族少女,这一击过后,只怕满室都要涂满碎肉。 可惜,那是头妖狐。 只听得一阵银铃笑声,狐女随手一拍,即刻龙殒炁散。 同时葛贤心头警兆轰鸣,可惜来不及作甚,一只白皙无比的小手落在他脖颈处,躯体顿时一软,又有真正的“上位妖炁”入侵体内,轻易就慑服葛贤身魂,也令那还剩下的打狗异力动弹不得。 直至此时,这面色苍白又满脸病态红晕的少女才靠过来,一脸感兴趣之色盯着葛贤。 虽然仍旧一头雾水,但不妨碍葛贤先发难道: “狐女这是何意?” “我上门来做生意,缘何出手害我,这就是你们青丘狐族的待客之道?” 他这大帽子还未扣成,先惹得那狐女发笑起来。 很是慵懒的摆摆手,随后就笑着回了几句让葛贤心头咯噔的话。 “青丘狐族这名头大得很,再怎么往上数,也轮不着我这狐妓巷子来背。” “你这‘龙女’若售卖别的情报秘辛,自是能满载而归,不至于落入我手。” “偏生你中了计,上门来兜售我家夫君的消息,哪里能容得你走脱呢。” “瞧你这一身精穷模样,该是还未去别家卖,甚好。” 妖狐每说一句,葛贤皮囊下的面色就难看一分。 这都什么运道? 这都什么展开? 柳莺巷狐妓老鸨,是钱塘县令陆化龙的妻子? 先前葛贤自以为对这个“诡异世道”已经有了一些适应,再遇什么吊诡之事,不会惊骇失态。 如今瞧来,他还是天真了。 “我利用能力而获得情报,以为可以借着时效性还在,将一份情报拆解成数份,然后寻到青丘狐族、鬼族、反贼乱军、邪神教派等等组织,一家家分开售卖,赚他个盆满钵满。” “谁能想到?直接折在第一关,妖魔县令,娶了个妓院老鸨,刻意放出欲求陆化龙情报的消息,设为陷阱,再引蛇出洞,我倒霉催的还就是第一条入瓮的蛇……洪不义误我。” 葛贤一边继续喝骂,一边则心念疯转,思量着脱身之策。 可惜,他只动念就晓得,不管是硬闯还是偷袭,似乎都无用。 唯一的机会:动用魅惑之力,看能否将这妖狐迷住,反向采补,或者趁机遁走。 只是他也无有把握,洪不义猜测中这妖狐当是筑基境修为。 可刚刚她动手的一刹那,葛贤分明感知到了类似陆化龙那种等级的危险气息,无那般浓烈,但也足够让葛贤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按照修行界标准,体内永久性的拥有超凡异力为入道……躯体身魂永久性变异,且可以显出至少“半人半妖”模样,可算筑基境……至于蜕凡境,自是超凡脱俗彻底蜕去人身,化作自在妖魔。” “我那魅惑天赋,应可通杀【入道境】的奇物或是精怪。” “筑基境,只怕力有未逮。” “蜕凡境,那必是做不到。” “这妖狐既是陆化龙之妻,即便达不到蜕凡境,怕也不会太远。” “苦也,莫不是要栽在此处……实在不成,我便只得真个尝试当男妲己了。” 就在葛贤哀叹不已,并想着要不要下海破坏旁人家庭时。 那妖狐,已然开始脱他衣。 确切的说,是剥他身上皮囊。 就如葛贤第一眼时所感受到的那样,这外相是“娇弱小娘子”的狐女,实则就是个疯的。 一边动手摸他全身,一边又是满脸红晕,羞怯笑道: “你这龙女也是个老实的,既是精穷怎不去抢呢,反而套着个这般丑陋蹩脚的皮囊,来我柳莺巷骗吃喝。” “天底下谁都不晓得,吞龙炁,修龙法的女子,就没有丑陋的。” “快快,让姐姐瞧瞧你的真面目,之后咱们再好生磨磨镜子……待姐姐我玩腻了,再放你出去接客,你若等不及,姐姐可先给你取个好名字哩,不若就叫【香娘】如何……” 说到最后一句,狐女骤然住口。 满脸厌恶之色捏着一层丑陋画皮,随后又无奈看向葛贤。 发觉是男子? 不,入目所见仍旧是个丑陋不堪的女子模样。 当然,换了一种丑法。 “呵,倒是个调皮的妹妹。” “今日我倒非要瞧你真身了。” 话罢,狐女又继续摸脱。 不多时,又一层皮囊被狐女剥了下来,而后她就见得了第三层皮囊。 狐女嘴角咧开,竟是被生生气笑了,随之生出的兴趣也更大。 可就在她欲继续脱,葛贤也打算尝试魅惑一番时,忽然静室外有狐妓侍女来报: “夫人!” “老爷来了。” 这变故让狐女面色微变,那浓烈性致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不过她倒也没立刻就放走葛贤,而是扭过头盯着他瞧了几眼后,忽而想到什么,戏谑笑着道: “好妹妹莫急,待姐姐我应付完那臭烘烘的大虫,再来好生疼爱你,先委屈你昏迷一阵,在我狐尾囊中待一待。”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从这句话中听出这妖狐与陆化龙之间的夫妻感情,只怕不太融洽。 不过葛贤也来不及多想,仓促间,只来得及瞪圆了眼睛,亲眼看着那娇弱小娘眨眼间化出妖躯,一点一点,毫无遮掩,妖异道炁裹着沾染血污的毛皮翻卷而出,眨眼变成一头约莫两丈高,生有三尾的狐兽。 那尾,无毛,乃是瞧来柔软粘稠,好似大片新鲜红肉的“肉尾”。 三尾合拢,变作一个肉囊,将葛贤装了进去。 入囊一瞬间,浓烈腥臊的妖炁冲来,立时将其弄晕。 之后辉芒闪烁,狐女便又恢复人形模样。 恰好也是这个时候,门户推开,一位身量高大,堪称器宇轩昂的男子入内。 正是名震九乡的钱塘割股县令,陆化龙是也。 匆匆一瞥,见得狐女收回肉尾变化的最后一幕,陆县令眸中立时闪过不悦之色。 他脸上的神情,像极了发觉“婆娘偷汉”却又不敢声张,只能默默忍耐的憋屈夫君。 当然,他也晓得婆娘并未偷汉子。 因为偷的……其实是女子! 自家娘子的嗜好,在二人拜堂成亲之前他便知悉,但他不能有任何异议,这是作为高攀,甚至可以说是赘婿的代价。新笔趣阁 不过这些年他渐渐有些忍受不得了,缘由自然是因为他的修为道行日益增长,翅膀渐硬,羽翼丰满。 若不是顾及“岳父大人”的强大和官威,他早几年就要发作。 现下他仍不敢做什么,既不能强迫这疯癫娘子,也不能行休妻之事,只得捏着鼻子勉力维持着。 他不敢作甚,可狐女却敢。 一见这厮好似吃了苍蝇般恶心的模样,狐女俏眉一竖,随后以一种娇俏可人,很是悦耳的喝骂道: “陆化龙,你少在我面前摆出这副遭瘟脸来,当初可不是老娘我要你娶我的,是你这厮想从【耶律天正】这老乌龟绿王八身上得到资助,才眼巴巴主动要当倒插门女婿。” “怎么,今日从【食蛊灵神】处得了块大虫血肉,得了本《食蛊仙经》,自觉翅膀硬了,所以敢同老娘甩脸子了?” “你这厮若真有种,可去耶律天正或者我玉凤哥哥面前甩。” “哼,你当老娘是那般急色,随时随地都要发情的野狐狸么,不过是捉了头上门来售卖你这位大县令情报的莽撞龙女,正审问着呢,你突然闯进来。” 狐女这一怒,加之有无比合理的原因,陆化龙立时面色缓和。 不管真假,连忙放低身段上前柔声安抚起来。 这对假夫妻却不晓得,此刻在狐女那狐尾肉囊中,本该昏迷不醒的“龙女”正睁着眼睛,侧着耳朵,竭力释放着自己的超凡感知,窃听着夫妻二人的对话。 只一照面泄露出的秘密,已是让葛贤大觉了不得。 “耶律天正这名字,似是个大官?莫非是那大原朝的江浙行省丞相耶律天正?” “好家伙!” “堂堂封疆大吏之女,竟是一个狐妓老鸨?” “也就是说这狐女也姓耶律,只不晓得名字为何,从她那般形容耶律天正来看,只怕父女关系极其糟糕,毕竟寻常女儿可不会喊自己父亲为老乌龟,或者绿王八。” 葛贤既激动也麻木,今夜所经历的反转与诡异展开实在太多。 也是巧合,狐女那随意手段足可让任何入道境修士昏迷,唯独他葛贤不同。 本就不是正经修士,妖炁入体,刚起效没多久,就被葛贤下意识“采补”掉了。 这变故,倒是让葛贤对自己的天赋能力又多一重了解。 “狐女之妖炁异力,侧重于魅惑。” “如此,便与我就拥有的魅惑神通有部分重合,被判断是同源异力,是以采补成功。” “且之后我可感知出来,我那魅惑天赋,有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到的微弱增强。” “按照这等思路,我以后是否可以通过采补同源异力进行修炼?比如我已永久性拥有且大概率将要拥有的呼风唤雨、画皮、打狗、降龙等异力……” 此念生出,葛贤面上直接露出狂喜来,直恨不得马上脱困,寻机进行一次次实验。 老实说! 先前葛贤虽安慰自己,寻着了修行路径。 但他也知,那实在太弱,只可截留所采补之异力百之一二乃至于千之一二,且得来后,毫无成长性。 这能有多大用? 就算让他采补到“移山填海”的奇物或是精怪,削弱百倍千倍后,就可搬动些小石头了。 如此,即便让他肆意采补成百上千的奇物、精怪,加起来怕也是打不过随意一头“筑基境”的妖魔,更别说往后的蜕凡境妖魔,还从未见过的通神境等等。 可现在,大不一样了。 他,看见了自己这稀罕修行路径的成长性。 当然,他如今的首要之事是脱困,顺带继续窃听外界那一对假夫妻,言谈之间泄露出来的惊天秘密。 初始时,所听来都是一些家庭内部的八卦,阴私之事。 越听葛贤越是咂舌,受到的冲击力也越是大。 怪不得他,实在是这耶律家太过混乱,甚至完全称得上一句“虐恋情深”的评价。 “狐女真名唤作【耶律玉燕】,其父正是大原朝封疆大吏之一,江浙行省之丞相耶律天正。” “此人乃耶律家族出来的天骄人物,拜的是万法教中地位极崇高,传闻有全知之力,可通晓万物,知一切鬼神的【万法天枢上相灵神】,得其血肉,修其仙经,道行已是实实在在的通神之境。” “何为通神?可观想灵神本尊,领悟无上神通者,方为通神。” “不过听来这般厉害的耶律天正,实在也确实算是老王八一头,盖因这厮也算是赘婿出身,只不过他娶的乃是大原朝之公主,王族血脉,以此而发迹,自然也就很是惧妻。” “那公主霸道凶蛮,不允他纳妾,他就真不敢纳。” “只是后来与身边的狐族侍女日久生情,还悄然诞下一对兄妹,妹妹耶律玉燕,哥哥耶律玉凤。” “怎知此秘泄露,那公主随意发动神通便将狐族侍女生生烤成‘人干’,又不知存了什么歹毒心思,将女儿还于耶律天正,而自己则将儿子带在身边教养。” “也不知这一家子后来经历了什么,最终的结果是:耶律玉燕变成一个嗜好磨镜之事的疯癫女子,又极为仰慕那成年后几乎见不着面的兄长耶律玉凤,时常为了他而做出一些出格行为。” “耶律玉凤则得了王族公主的大力培养,自小便展露天骄姿态,拜的是【万法教主】,修的是无上神魔大法……这又让耶律天正很是嫉妒,父子关系无比恶劣。” 。 第十一章 发卖钱塘县 狐尾囊中,葛贤被迫听得一桩桩阴私八卦。 虽说也算是涨了见识,但解不开他心头慌张,听得越多,眉头皱得越紧。 尤其那不时响起的一声声听来悦耳,实则肆意、变态的笑声,更令葛贤明白自己是落在一个什么妖魔手中了。 “耶律玉燕是个嗜好磨镜事的疯批大小姐,幼年环境与经历又使得这厮有些心理变态。” “落在她手,若叫她晓得我其实不是‘龙女’而是个男子,下场只怕要凄惨,这可如何是好?” “我身上虽还剩五层皮囊,却又哪里够她撕呢。” 葛贤本就难受,正疯狂思量脱身之策。 谁知道接下来钻入他耳中的秘密,倏然变成了另一种。 比阴私八卦,要严重一百倍的那种。 他只听到外界传来陆化龙的声音,这厮轻描淡写开口道: “玉燕,岳父大人要我同【永生教】的邪修演戏,我已是依言做了,想来今日之事传入省府后,足可打消包含章这‘铁面黑炭头’的怀疑,以方便岳父大人行事。” “不过你我夫妻,也该为自己打算一番了,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我在耶律家得不到太多支持,若不能好生积攒出一批资粮,日后只怕都无法晋升至【通神境】。” “你意欲何为?” “呵,简单,卖了这钱塘县就是。” 这句入耳,葛贤顷刻间瞪圆了眼睛。 卖了一县之地? 怎么卖? 答案,下一刻便入葛贤耳中。 “钱塘县本就是杭州路之核心地界,各大势力皆是垂涎三尺,只惧【大原朝】之势,不敢乱伸手,但如今一瞧就是王朝末年之景,那些个野心勃勃之辈,胆子也都肥硕起来。” “当然,若要卖个好价钱,仍需布置一二。” “比如附赠十几万肉质鲜嫩,不含邪毒,心魂自然的人族。” “永生教不能卖……却可以借着岳父大人的旗,将之悄悄卖给鬼族、龙巢或是那极乐教,它们出价,必不会低。” “你倒是会做生意,我允了,我来替你蒙骗耶律天正那老王八,事成之后,你三我七。” “成交!” 这几句,简直如雷霆轰鸣般,在葛贤心头炸响。 怪不得了! 陆化龙这割人大腿肉吃,又用满县城稚童身躯来豢养“太岁蛊虫”的妖魔县令,解决邪修后,竟然大发慈悲撤回了所有限制,给钱给粮,还不需要县民付出任何代价。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真就一边当猪养,一边已经开始寻觅买家准备一股脑全卖了。 好买卖! 好大的胆子! 就在葛贤还在肉囊中消化这惊悚秘密时,外界那夫妻二人也停了家常,转而开始办事。 不多时,那幽香静室中便开始响起一阵阵让人面红耳赤、欲念大作的声音。 怪异的是,叫唤的并不是耶律玉燕。 葛贤又侧耳去听,随后露出满脸嫌弃之色,又在心底惊叹道: “这对夫妻,玩得倒是真花。” “无法真刀实枪的做,于是转而去玩虐恋。” “耶律玉燕符合施虐者的印象,但陆化龙缘何愿意当受虐者?” “莫非这厮因为修炼《食蛊仙经》,除了生出食股肉、披花衣、崇恶厌忠这三恶癖外,还有个受虐的第四恶癖?” “不对,今夜他已稳固蜕凡境,不受恶癖辖制,这分明就是他的真实欲望所在。” …… 虽说很不情愿,但这一回,葛贤是真正听了墙角。 且一听,就是足足两个时辰。 若是可以,葛贤倒是想关闭超凡感知,不去听那污言秽语,恶心声响。 奈何他需时时注意着,免得错过了脱身的机会,误了己身性命。 这时机,很快来了。 随着虐事结束,陆化龙心满意足回转县衙。 而耶律玉燕,本是打算就此睡去,陡然又想起自己尾囊中还关着一头蠢笨之极的龙女。 径直化出三条肉尾,随意抖了抖,即刻就见到一个“昏迷着”的丑陋女子滚了出来。 许是被摔疼了,这龙女很快醒转。 一睁眼,就见耶律玉燕凑了过来。 这女子的反差实在过于强烈,明明是个心魂扭曲的疯女人,偏偏顶着这般柔弱好看,令人生怜的少女皮囊。 眼瞧着这一脸“纵欲过度”的疯婆子,又要来撕扯自己身上皮囊。 葛贤连忙骨碌一下起身,随后不经意间,释放出一些与之同源的魅惑炁息来。 只一丁点! 不敢多,尽管耶律玉燕劳累过后已多少性致,但葛贤仍旧害怕给多了会刺激她又振作起来。 她也是头蜕凡境的妖魔,随意一动就可将葛贤压在身下,丝毫反抗不得。 为得脱身,葛贤果断开口,软语相求道: “狐女大人,这一遭我认栽,愿陪你一年,供你采补,只望一年后还我自由。” “哦,你这莽撞龙女改口倒是快,想是猜出与我双修可得好处了。便允了你,不过除非你生得比我还美,否则根本用不得一年我就玩腻了,你若伺候的好,自可还你自由身。”新笔趣阁 “好!且容我去洗漱一番,那皮囊粘连之术很是脏污,需施秘法方可复我容貌。” “准了。” 说完,耶律玉燕果然唤来了一个妩媚狐妓,要她带着葛贤下去洗漱。 交代完后,这妖魔体内困意来袭,打了个哈欠,随后软软倒于床榻,似就要沉沉睡去。 也是这个时候,她终于再也维持不住人身。 伴随着一阵布帛撕裂的动静,一头散发着浓烈腥臊气息,遍体血污,生有三条肉尾,充斥着妖异美感和恶心味道的狐兽便诞生出来。 蜷着尾巴,海棠春睡,只是自其嘴角淌出的涎水分明蕴着剧毒,肉眼可见飘荡出粉红轻烟。 好在葛贤感知极快,及时屏住呼吸,没嗅一口。 随后跟着那唤作“春娘”的妩媚狐妓,去往洗漱之地。 初始时,这春娘只当葛贤是来与她们争宠的,是以敌意颇深,在房内时还笑意盈盈,出了门就开始摆脸色,更试图教一教葛贤规矩。 可惜她的道行太浅,仅是寻常入道境妖狐。 这如何抵御得住葛贤的魅惑,为免出事,他还只放了比房中更少量些的气息。 于是乎,刚走出十步时,为了嗅得异香,春娘直接就上手挽住葛贤,张口闭口已是姐妹相称,瞧来亲热极了。 又走出二十步,春娘还没探听出葛贤身上一丁点信息,倒是将自己所有秘密卖了个干干净净,顺带着还出卖了自家主人。 “好姐妹,你身上怎这般好闻,不管怎么瞧你都好生顺眼。” “我可与你说,主子其实很好伺候,只要你不提及诸如她父兄之类禁忌,平素时她很是宽容,若你能让她欢喜,必可得些赏赐。” “主子虽算不得是真正的【青丘狐】,但主母大人却与青丘缘法不浅,是以主子自小便不缺道炁血肉与仙经功法,加之又是耶律家唯一的千金小姐,说是一方豪富也不为过。” “就是主子性情豪放了些,否则纵然去了【大都】,也该有大把的青年才俊追求。” …… “原来如此,对了春娘,这柳莺巷瞧来布局好生复杂,我初来乍到,只怕迷路闯祸。” “这不必担心,你日后既是要伺候主子的,谁敢给你脸色看,平素看守的也就是一些【牛奴】、【狐鬼】之类的蠢仆精怪,若撞见了,只管喝骂就是,若你实在忧虑,春娘我这腰牌先借你佩戴,明日你去见了主子,自也是有的。” “明日?” “也是你幸运,主子与陆老爷每回行那事之后,都要酣睡数个时辰才醒转,你要侍寝只能是明日了。” …… “倒是打岔了,前头春娘你说得了玉燕大人赏赐的一门什么功法来着?可否让我涨涨见识。” “若是旁的骚蹄子,不论如何央求,春娘瞧一眼便算我输,你自是不一样。” “此法啊,唤作《狐心素女窃元诀》,虽不是出自青丘,却也是一位狐族前辈所创,只消先吸干九个阴年阴时出生的女子,养成一颗【素女狐心】,再行房事,窃干九十九个男子体内精血元气,可助我彻底稳固在入道境,不必忧虑暴毙之事。” “如今春娘我功成一半,已有狐心,只差去吸干那些臭男人啦。” “哦真的么?春娘快予我看看你那狐心,美是不美,香是不香。” “呸,倒是看错了你,不是个莽撞龙女,怎这般急色……纵是要看,你也须洗涮干净,把真容显出,到时候我们姐妹一起床上去看,你顶着这般丑陋容貌,春娘我可下不去嘴。” “好好好,快快随我去那处假山,我这就施秘法显给你瞧。” …… 二人还未行满百步,这唤作春娘的狐妓已是被葛贤迷了个七荤八素,随后被其半路拖拽入那假山暗窟。 她原以为能与龙女行那假凰虚凤之事,抢在主子之前尝个鲜。 哪里料到,一进去就丢了性命。 伴随着一阵低沉龙吟,这狐妓面上的灿烂笑容都还未散去,白皙脖颈已是生生被扭转了一个方向。 胸脯处则破开一个血窟窿,一颗血肉模糊的狐妖心脏被掏将出来。 某种程度上来算,这才是葛贤首次杀人。 他仍旧顶着那丑陋皮囊,气息微微急促,随后盯着掌中捏着的心脏。 杀这春娘! 他本有两种选择,另一个自然是采补之。 入道境的狐妓,又在无声无息中彻底被他魇住,只要轻轻发动采补,足可将她吸成狐妖干。 但葛贤在听春娘绘声绘色描述自己吸干那些女子过程后,径改了主意。 虽有些暴力,但此时瞧来,他的选择确实没错。 只见得手中狐心,血污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如蛆般的红筋,更赫然镶嵌着足足九张细小的女子面庞,表情全然一样,不知生前遭了何种可怕折磨,痛苦而扭曲。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心脏爆碎化作飞灰前最后一刻,九张人脸尽都舒缓开来。 见这一幕,葛贤却并不觉欣喜。 只是突然有些庆幸,先前从洪不义处抢来了犬宝、打狗棒法、龙鳞、降龙十八掌等物后,没有冒冒然随意择选一物纳入体内,踏足入道境。 “截止如今,所见所知的修行路径,竟都是这等模样的。” “怪诞而惊悚,全无人性可言。” “因此而修出来的根本算不得什么仙神,分明是在不断养出一头比一头凶恶的妖魔邪神。” “小小一个狐妓春娘,食九女而修法……一方县令养十万民踏足蜕凡,仍觉不够,贪欲炽烈竟想着再养肥些全部发卖出去……那这对变态夫妻上面的【耶律天正】呢,堂堂江浙行省之主,又该做些什么勾当?” 葛贤区区一个底层货郎,虽有际遇,但见识有限,自然不会绞尽脑汁去思量。 他成功杀得春娘后,本该惯例进行摸尸,但出于谨慎,决定这回不摸,只是摘了那腰牌,辨明路径后,借着夜色疯狂遁逃。 有那腰牌通关,一路上,倒也是有惊无险。 不管是牛奴还是狐鬼,果然都不敢为难他,将他恭恭敬敬送出了柳莺巷。 出得巷子,葛贤丢了腰牌,并未立刻归家。 而是在城中四处乱钻,且专门往诸如粪坑、臭水沟等地界去,每去一处,便脱一层皮囊。 耗了足足半个时辰,确认身上无有任何异物,感知中也无任何凶险后,他才小心归家。 …… 如上一回时那样,他刚入得小院,房门吱呀打开,油灯亮起,随后映照出一个亮堂堂,干干净净的小屋来。 那角落处,俏少妇又是羞怯站着,满脸期待的瞧过来。 此时实则已临近天亮,也就是说这扫帚精,在他离去后又是忙活了一两个时辰,这才将屋子收拾干净。 在这一刻前,葛贤因为今夜出师不利,先是陷在疯癫狐女之手,困于肉囊听了大半夜的阴私八卦不说,还凑巧听了一桩惊骇隐秘,是以有些神思不宁,只想着如何逃出钱塘县,寻个安全地界再说。 如今瞧得这一幕,不由一笑,道: “看来倒也不是所有修士、精怪都是妖魔邪灵之属,我家这扫帚精,瞧着就很正经嘛。” 。 第十二章 陆县令真人杰也 心绪变化之下,葛贤也如了俏少妇的愿,好生夸赞了一番她打扫屋子的手艺。 只是他那夸赞法,却让俏少妇很是难受。 “幸好当初白姐姐悬崖勒马,否则这洒扫之事就得我自己来了。” “我哪有这等本事,便是传说中的《离尘咒》,想来也不过就是这般效果。” 听到这两句,扫帚精忍不住又是羞恼。 恨不得撕了这浪荡少年郎的嘴,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我那是悬崖勒马么?我那是没抢过四妖女,上不得床榻。 俏少妇正欲回嘴,却忽然见到葛贤归家后仅仅思量了几息,突然就开始收拾细软,瞧那模样,竟是一副惹了什么大祸事准备要跑路了。 没忍耐住,径问道:“你这是作甚,欲往何处去?” 葛贤一边继续收拾,一边快速回道:“暂时没想好,不过这钱塘县多半不能待了,先往省府去吧……实在不成,就去那【大都】,只要寻个安宁之地,总能混口饭吃。” 他这般动作再正常不过,毕竟不久前他可是亲耳听到不止一件阴私八卦和惊悚阴谋。 那些狗血虐恋还好说,最关键的是“妖魔县尹欲发卖钱塘县”一事实在可怖,县民们都以为陆化龙这县尹虽说有些恶癖,但本质上还是个好官,刚晋升境界就给全县发福利。 哪里能想到,发福利是假,当猪养肥一波卖掉才是真。 葛贤不想当肉猪,另外他的确是犯了事。 窃听县尹夫妻阴私事! 哄骗县尹夫人感情! 宰了夫人家的丫鬟! 随意一桩,都是死罪。 葛贤这头正收拾着时,俏少妇忽而开始游走起来,这里停停,那里晃晃,含羞带怯,欲言又止,渐渐就要变作爱而不得的哀怨之色,若有旁人在此瞧着,保管会将这少年货郎打入负心人的行列。 初始时葛贤还不解其意,不过很快明悟过来,不由失笑。 随后上前,颇为郑重的将那系着七彩丝线扫帚,也就是俏少妇之魂宅拿起,欲往货郎担上悬挂,同时还特意对着少妇问道:“葛某这一遭许要远行避难,白姐姐可愿随同?” 听起来似是调笑,实则葛贤很是认真。 降临此世以来,所见皆是披着人皮的惊悚妖魔,修行路径也是一条比一条可怕。 对比起来,这“扫帚精”倒正经可爱些。 且颇有前世所阅览过的《聊斋志异》那般风格,带在身边,令他心情稍好。 那俏少妇见目的达成,自己没有被抛弃,顿时也露出灿烂笑颜来,正欲说什么。 突然! 不管是她,还是葛贤。 同时都感觉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用不着葛贤开口,俏少妇径又变回游魂飘回那扫帚中。 而葛贤则是皱着眉头,看向小院之外,有感知清晰传来,不速之客上门,且不止一个。 几乎就是下一刻,小院门户被嘭嘭拍响,霸道粗鲁的喊声随之响起:“葛贤出来,县尹大人有令,征召城中所有货郎、脚商……。” 原本葛贤感知到来者是几个气息强大的“伥鬼”时,以为自己的祸事发了,已打算翻墙遁逃,挣扎一二。 听得那喊声,才止了动作。 随后连忙开门,装作一副刚睡醒,哈欠连天的模样,披着外衣,迎向小院外。 果然见得院外正站着三个身穿衙役衣物,配有长刀,气息凶煞的伥鬼,皆是一脸不耐拍打着门户,见得葛贤快步迎上来。 连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就吩咐道: “你就是葛贤,钱塘县在册货郎之一。” “县尹大人之令,你已被征召入了【钱塘宣讲队】,今日便需随其他货郎脚商一起,去往钱塘县周遭的镇、乡、县亦或是荒野流民聚集之地,向他们宣讲县尹大人的仁慈新政和恩德。” “并指引他们来钱塘县,安居乐业。” “汝等每日皆要出发一趟,报酬丰厚,钱粮皆有。” 这番话入耳,葛贤心念电转,立时想起昨夜所窥听的阴谋隐秘。 三两念头,便猜出缘由。 “这陆化龙,好生无耻,好生贪心,决定将整个钱塘县卖掉已足够狠辣。” “他倒仍觉不够,家猪数量不够,野猪来凑是吧,组织什么宣讲队去招募别的县、镇、乡内的人族,连那些已经如野人般的荒野流民也不放过。” “我葛某人也是倒霉,刚惦记着要逃,这就被抓了壮丁?” 葛贤心头大骂,面上则毫无异色,和三个伥鬼衙役周旋拖延,说已知悉上谕片刻后便去汇合云云。 谁料马上就遭了拒绝,领头的伥鬼毫不客气喝骂道:“哪来这么多废话,挑上你的货郎担马上出发,宣讲队已在主街等着,耽搁了时辰,当心老子扒了你这俊俏小白脸的面皮,吃净你一身鲜嫩血肉。” 挨骂时,葛贤已在想着要不要对这三个伥鬼动手脚,争取些时辰出逃。 可也就是在这个当口,突兀他的感知中。 柳莺巷方位! 一股骇人之极的气息爆发,浓烈之极的狐炁化作一股隐约可见的妖魔气柱,冲天而起。 恍惚中似有一声无比尖锐暴虐、蕴着愤怒的狐狸叫声,遥遥传来。 不止是葛贤,面前三个伥鬼也都有所感觉,对视一眼,皆瞧见对方眸中的惊惧。 而此时,他们眼前,一息前还拖拖拉拉的少年货郎似乎被骂怕了,连忙低头称是,随后就快步回转屋中去挑那货郎担。 葛贤转身挑担时,立刻听得背后伥鬼的几句议论声: “瞧见了么,似是柳莺巷处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惹得主母暴怒。” “啧啧,看来主人是不太敢去柳莺巷找乐子了,若是被盛怒中的主母抓住,怕是有得乐子吃。” …… 三个伥鬼衙役,不知柳莺巷中的耶律玉燕在发什么疯。 葛贤,自是知道,毕竟祸事就是他闯下的。 说来昨夜葛贤能从那狐妓巷中逃出,也算是个极幸运的意外。 若陆化龙没来,他几无可能脱身。 前者耗去了耶律玉燕大半精力和性致,使得其暂对葛贤无有兴趣,让其下去洗涮,以为可以明日吃。 她又哪里能想到,那看似道行低劣、性情莽撞的龙女,实则是个浪荡少年货郎所假扮,且这厮还拥有“魅惑”这般稀罕天赋。 一番操作! 成功逃出魔掌。 以魅惑之力,只身出得狐妓窟,葛贤那【男妲己】的称号完全可以坐实下来。 如今耶律玉燕愤怒嘶吼,必是发觉了“春娘”的尸骸,晓得昨夜捕获的龙女已然遁走,这才恼怒。 倒不是怜惜那一头唤作春娘的狐妓,只是觉得丢了颜面,很是愤怒罢了。 接下来,怕是要遣出手下,或是干脆施法擒龙。 虽然葛贤笃定昨夜没出什么纰漏,小心谨慎,连“摸尸”这等好习惯都没维持,确保身上不沾染一丁点异样气息。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避一避风头才最好。 于是乎他干脆也没再挣扎,乖乖回屋挑了货郎担,就随着那三个伥鬼衙役,往主街去。 途中,葛贤隐约间还可听得街坊、县民们压低声音的议论。 昨日斗法厮杀,陆化龙显出那等凶煞妖魔躯体,虽说后来宣布了仁慈新政,却依旧拦不住人心惶惶。 尤其最致命的那一幕:大量蛊虫自孩童们体内爬出。 “爹,娘,囡囡好疼,好饿啊。” “呜呜呜,我身体里还有虫子么,我好害怕。” “孩儿明天能不能不吃那些好看的谷子了,里面……里面有虫子。” “乖孩子,咱不吃,再不吃了。” “孩子他爹,我们要不要逃去仁和县,哪里虽然也有些盘剥事,但好歹能保住性命……” 葛贤能听见这些,那几个伥鬼衙役也可。 奇怪的是,他们面上并无怒色,只是齐齐嗤笑道:“愚民也,过不得半个时辰,他们必要换一番模样,对主子感恩戴德。” 仿佛就是了印证这句话,过得数息。 钱塘县各处,齐齐出现热闹动静,随后各厢各坊各巷,便开始此起彼伏的响彻欢呼之声。 缘由? 依旧是那些个力大无穷的伥鬼,敲锣打鼓,挨家挨户上门,只这一回不再是要割肉,或是喂食太岁谷子。 而是发放真正的粮食,乃至于钱财。 不管是南人、汉人,还是富户平民,皆得了好大福利。 雨露均沾! 满城欢喜! 真就是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在葛贤亲眼见证下,陆化龙的雅号竟是“割股县令”变成了“仁德县令”。 那些本打算趁着今日大开城门逃离钱塘的县民们,毫无意外,一家一户,尽都改了主意。 纷纷都认为,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中,陆化龙所治理的钱塘县乃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 若葛贤不知道背后缘由,见得这一幕幕,兴许也会这般认为。 可惜,他晓得,是以只觉荒唐难言。 他眼眉低垂,什么也做不得,只默默等待着。 又是数十息过去,他并未等来什么凶险,无有妖狐降临。 顿时,心头大松了一口气,明白自己昨夜那一关算是闯过去了。 尽管如今,又要面对另一关。 汇聚主街途中,葛贤也见得其他货郎、脚商被伥鬼衙役押着前行,人数越来越多,果真就凑齐了一个规模不小,全由货郎、脚商和几个精擅于吆喝的摊贩组成的宣讲队伍。 与县民欢喜的神色不同,宣讲队每一人,皆是愁眉苦脸。 仿佛不是要去宣讲县尹功德,而是要赴刑场,被砍头。 葛贤也知缘由为何? 无他,凶险太重。 原身记忆中,有清晰警告:非人族聚集之地,不管是荒郊野地,大山幽谷,还是秘林河沼,皆有妖魔埋伏,厉鬼游荡,亦或是充斥种种无法理解,不可名状的惊悚异象,不论哪种都可轻易要人性命。 虽说人烟所在,也算不得多安全,至少是多一重保障的。 那些伥鬼衙役说得分明,宣讲队伍要去收拢钱塘县外的四方流民,那自然是什么地界都得去一趟。 如此,他们要经受的危险便不知有多少了。 晨时出去是活人,暮时归来变作残尸,毫不稀奇。 与他们不同,葛贤心底却没那般忧虑,他那超凡感知开着,自有惊人反馈出现: “好家伙!” “一道、两道、三道……足足数十道截然不同,各有来头的【入道境】超凡气息隐在暗处。” “陆化龙这厮,果真是会做买卖的,晓得可持续发展,组织了宣讲队不说,还给配了一个护卫队。” “且为首的这两头伥鬼……” 心念闪烁中,葛贤看向宣讲队伍最前方。 瞧来也是两头衙役伥鬼,只是明显比其他的要高一级,听二鬼自我介绍,分别唤作“张不足”、“赵无有”,尚是人族时就是陆化龙麾下得力干将,化作伥鬼后,更得了超凡异力,已是真正入道。 待队伍聚齐后,这二鬼看出货郎脚商们心中恐惧。 对视一眼,嘿嘿冷笑,随后对着众人道:新笔趣阁 “莫要慌张,汝等皆是我家主人的,纵去了钱塘县外,又哪里容得了旁的妖魔来吃。” “兄弟们且都现一现身,好让这些货郎们安安心。” “免得待会吆喝我家主人功德时,连把子力气都没有。” 话音未落,就在这大白日,二鬼先一步齐齐变身。 两股味道不同的腥臊臭气猛地爆发,鬼雾烟尘中,先见得左边那张不足身高陡然达丈余,血肉膨胀,肚腹如一个硕大肉囊般弹开,血盆大口坠至胸前,内里鬼牙交错,好似可以将任何血肉都塞进去,分明是头【饱死鬼】。 而右边的赵无有,同样涨至丈余,只是其皮肉干瘪,骨刺横生,一双鬼眸泛着浓烈血光,口中似无底洞般,充斥着对食物的渴望,竟是头【饿死鬼】。 本就有所感知的葛贤见此,顿时心惊: “听说鬼族修行艰难,人族若要化作游魂怨鬼容易,若要化作拥有强大力量的异种鬼类,条件极为苛刻。” “陆化龙也不知耗了什么资粮,培育出这么两头异鬼来……” 葛贤只是微惊,而其他货郎、脚商则是大惊失色。 有些慌张的,更忍耐不住要奔逃。 可下一刻,宣讲队伍周遭虚空泛起涟漪,一道道各具诡异,瞧来皆已经与人族不同,显出一些妖魔化迹象的修士身影,同时显现出来。 葛贤也装作惊慌模样,不经意间则是飞快扫掠,将这难得凑齐的数十个截然不同修士,尽数瞧了一遍。 大涨见识的同时,心头又生出新的结论,只叹道: “陆化龙陆县令,真人杰也。” “晓得自己夫妻发卖【钱塘县】,兴许底气不够,这是又将整个县城内数得着之大户豪绅都拖了入伙。” “统治阶层,一起养猪,一起卖城,太会玩了。” 。 第十三章 水猴子也养猪 “不不,甚至陆化龙那厮,可能只是哄骗了城中的豪绅们出人出力,到最后可能连带着他们也一起卖给什么鬼族、龙巢等等。” “毕竟和耶律玉燕三七分账已足够肉疼,哪里还愿分润出去?” 葛贤心头猜测陆化龙之恶毒时,其余货郎则被吓够呛。 周遭,一下子钻出来数十头“妖魔”,若无衙役伥鬼提前说明,这会儿个个都要屁滚尿流,四散奔逃。 葛贤早知,这会儿倒是趁机多加窥视。 他之所以能判断出这些修士,出自钱塘县内各个豪绅大户,是因为他们身上颇为显眼的衣物,以及其中一些人,原身本就认识。 “那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遍体生着黑乎乎的柔顺鼠毛,分明就是城中【宫家米铺】的二掌柜,瞧这模样,该是用了某种与‘鼠类妖魔’相关的异物或者血肉而入道的,恶癖不会是偷油吃吧?” “那嘴巴合不拢,吐出一条条肉须触须的男子,竟是城中大状师宋正言之弟,也是宋家三子,这般模样,鬼知道是修了什么邪法,入得什么道。” “还有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裸露在外的皮肤,密密麻麻全是针头,身上还穿着【济慈医馆】的坐诊大夫衣袍,不知这又是何种法门?” “最古怪的是那女子,原身记忆中可记得她是专卖布匹的大户汪家之长媳,看起来似乎还有人形,但她一双柔若无骨的双手中却充斥着恐怖异力……莫非,修炼的是《化骨绵掌》之类的诡异武学。” …… 葛贤半是观瞧,半是猜测,几乎晓得了护卫队全体能力。 同时,他也再次确认一事: 虽然这些豪绅大户遣出来的,必都是底层修士。 但也足可判断,此世修行界一旦开始入道修炼,都要渐渐失去人形。 “即便如此,只要能入道修行,所有凡人也是趋之若鹜吧。” “毕竟没有谁能忍受超凡脱俗的诱惑,尽管第一关【排异】,就足可让多数尝试者暴毙。” 葛贤感叹时,宣讲队和护卫队已是出发。 在满城欢腾相送中,离了钱塘县,遵从伟大县尹大人的命令,去县外将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野人,招回钱塘。 今日天色不佳! 刚出城,众人就见得暗沉沉天幕笼罩之下,那目视无有尽头的大片荒郊野地,密林幽山,不论哪一处,皆是各有各的阴森可怖,夹杂其中,是一条条并不宽阔的官道,如小蛇小蚯般,延伸向别的人族聚集地。 往稍近一些地界去瞧,隐约可听得一些尖锐嘶吼和意味不明的叫声,目力稍毒辣些,还可瞧见一头头乱窜着的豺狗、狼鬼影子。 这些不入流妖物嗅到“新鲜人类”的气味,纷纷从那些荒坟野地蹿出来,瞪着一双双猩红兽眸,远远盯着宣讲队,哈喇子淌了一地。 队伍刚有躁动,前方领队的伥鬼衙役张不足、赵无有同时发出嗤笑,安慰道: “慌什么?这些孽畜不敢靠近的,昨夜我等便奉命,在钱塘周遭洒满食蛊神浆,有食蛊灵神的气味笼罩整座县城,莫说是这些沾了点妖气,不入流的畜牲,就是真正的妖魔来了,也不敢进城。” “有效期,至少半年。” 二鬼这么说,实则安慰不到货郎们,毕竟他们是要出城下乡的。 倒是葛贤听罢后,心中一动,又让他猜出一桩秘密来。 “呵!” “所谓食蛊神浆,想来就是【穷奇】的尿液,加水稀释后洒遍周遭,威慑妖魔不敢接近。”https:/ “半年期,该是陆化龙、耶律玉燕这对变态夫妻的养猪时限。” “还好还好,尚有时间。” 葛贤这头思量完。 那边张不足、赵无有二鬼,又朗声道: “汝等记好喽,城外凶险,虽有我等庇佑,但也需遵守规矩,不得乱窜,不得有任何异动。” “我们要去的第一处地界是那钱塘江边的九刀村,那里前几日遭了灾,被江底的水怪、水鬼入侵吃掉半村人口,如今正需我等前去宣讲,只要入了钱塘县,有陆大人庇佑,不必忧虑这些。” “出发!” 这些伥鬼、邪修们必是得了不小好处,是以热情高涨。 有他们押着,货郎脚商们再如何惊恐也没挣扎不得,只好乖乖跟上。 离城,下乡。 刚一偏离官道,途径一处稀疏野林,略带土腥味的野风一吹。 所有货郎脚商皆是感受到了一股股无形恶意侵扰过来,纷纷缩了缩脑袋,抱紧双臂,汗毛竖起,疯狂吞咽唾沫。 而葛贤更觉难受,他对于一切超凡气息都无比敏感,所以这一刻他脑海中直接开始轰鸣起来,好似各种声音侵扰,尖叫、嘶吼、呢喃、狂笑、嚎哭……使得其立时脸色惨白,躯体抖颤。 好在他如今也算是“入道境”修士,很快并镇压下来,并学会了屏蔽、筛选。 倒是因祸得福,对自己的天赋运用更深。 下一刻,他心头警兆爆发,心底惊呼道:“不好……。” 葛贤来不及思考是否要暴露自己进行提醒,凶险变故已至。 随着一声尖锐嚎叫,野林四方,竟是同时蹿出来上百头诡异豺狗,朝着队伍疯狂扑来。 葛贤眼力甚毒,只一眼就看得分明。 这些怪物,生得极丑,外相似犬,通体土栗色,长喙,牙齿枯黄稀疏,舌上布满倒刺,叫声如厉鬼也就罢了,狂奔起来也好似鬼魅般,眨眼便越过数十丈距离,朝着一众货郎脚商扑去。 他们倒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但面对这等怪物,如何抵御? 只近了,被这些“鬼犬”的腥臭口气一喷,便都双腿瘫软,差点屎尿齐出。 好在这时,护卫队发威了。 先见得那二伥鬼齐齐大吼变身,狞笑着道: “莫慌莫慌,此乃好事也。” “诸位道友,这些畜牲唤作【椿尾鬼豺】,本都是些野狗,因吃多了人肉异化而成,好食人,尤嗜婴儿,无甚威胁,体内鬼气与我兄弟二人有些益处,不必下辣手打死,只全部打残就好,交给我们兄弟二人吞吃。” 话音未落,护卫队数十个邪修齐齐现身,迎向这群鬼豺。 谁也没想到出城后的一场厮杀,来得这般快。 这群被新鲜人肉气味吸引过来的鬼豺,果然如二鬼所说,对于修士而言毫无威胁。 不管哪一个邪修,都可以轻易打碎它们的颅脑脊骨。 一时间,凄厉鬼叫连连响彻。 货郎脚商们缩在一起,竭力躲避。 葛贤混在其中,趁机窥视一众邪修们的手段,顿时瞧了个清晰,先前猜错的也纷纷纠正。 当然,也有猜对的。 比如那【汪家长媳】,还真就是练“诡武”的。其手段,也酷似化骨绵掌,轻飘飘一掌拍过去,迎面冲上来的鬼豺立刻化作一团软肉,吧唧一声砸落。 观战间隙,葛贤突兀又觉凶险。 环视周遭后,连忙就地取材拾起一根下粗上尖的树枝。 果然,下一息又生惊变: 因双方数量上有不小差异,加上二鬼交代邪修们不要太狠辣。 束手束脚之下,总有人疏忽,竟被七八头“椿尾鬼豺”突破进来,一口一个,刹那间有七位货郎被叼住,倒霉些的,当场就被拖拽倒地,一口咬在脖颈处,鲜血喷溅,直接交待了性命。 葛贤也被一头鬼豺盯上,抬头就见有着长喙的狗脸扑来,臭气熏天。 “孽畜!” 唾骂一声,葛贤并未动用体内异力,而是只凭借感知,猛地蹲下,将尖锐树枝举起。 下一刻,伴随着哀嚎鬼叫,这头凶戾鬼豺竟被葛贤生生划开了肚腹,随着其冲过去的速度,热乎乎的脏器肠子洒落一地,依稀可见里面残存着的一些属于人类的血肉、牙齿、毛发等物。 能完成单杀奇迹,自然是因为葛贤对时机的妙绝把握。 而在旁人看来,倒似是那鬼豺主动敞开肚皮往这少年货郎棍尖上撞,惊叹于他的好运道。 也是差不多时间点,二鬼领着一众邪修杀绝鬼豺,连忙回援解决剩下几头。 可惜的是,变故的这几息时间,已死了两个货郎。 对此,不管是二鬼还是众邪修,皆没有要给交代的意思。 连句歉意话也没说,只叮嘱货郎脚商们机灵点,随后便见张不足、赵无有维持着“撑死鬼”、“饿死鬼”的本相,将地上所有鬼豺都吞吸成白骨。 各自露出高潮似的表情,拍了拍肚皮,喊道: “继续出发!” …… 还未至第一个地界,便减员二人。 令货郎脚商们再次感受到了钱塘县外的凶险,虽然心头多是不满,接下来的路程却无比乖觉,完全贴着两头伥鬼和一众护卫队,生怕又莫名遭了灾殃,丢了性命。 而接下来,果然又遇上了许多凶险。 除了如椿尾鬼豺这类不入流精怪外,更出现了一些匪夷所思、惊悚莫名的异象。 如有一种名为“孟婆风”的怪风,只要被其吹拂中,立刻就会身魂俱丧,呆滞无神,忘却一切,跟着那风往荒野深处而游荡。 哪怕是修士,若只入道境的话,也无法豁免。 好在这风有形,作灰白之色,且速度不快,肉眼可提前瞧见,避让开来。 又有一种唤作“焚心火”的异物,可凭空生出,初始是拳大一颗的绿鳞火焰,似是有灵,速度奇快,会主动往生灵身上冲撞,一旦被其撞上,立刻就会被引发自焚烈焰,由内而发,三两息就可将一个人烧成枯骨。 好在此火多在荒坟野地生出,避开行走就可。 饶是有这些知识指引,众人行至那“九刀村”之前,又死了一个货郎,一个脚商。 还未寻着那些数量不少的流民野人就已是如此,若寻着了,队伍陡然扩大十倍、百倍,如何还能保证安全? 张不足、赵无有二鬼,也想到了这些,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解决办法,只无能狂怒。 一路上,不断喝骂。 与之相反的是葛贤,他混在队伍中,眸中异彩连连,心念翻涌。 经历颇多后,他渐渐确认一事:他的超凡感知范围之广,之敏锐,足可碾压场中所有修士。 不管是精怪妖物,还是神秘异象,根本无法瞒过他。 每一回,都被他提前知悉。 也便是说! 若这队伍,甚至是扩大后的队伍,由他葛货郎来领路,可保不损失一人。 虽然生了这念头,但葛贤并未轻举妄动。 一是时机未至! 二是他还未瞧见好处! 而这两样,他很快等了来。 经过一番波折,队伍很快抵达钱塘江边上的九刀村。 这本是个不小的村子,临江而居,有数百户,村民达上千人,情报说不久前遭灾,被吃掉不少。 众人抵达后,立时敲锣打鼓,将剩余村民吸引出来便要进行宣讲。 很快众人便晓得他们错了,这里根本不需要什么“宣讲队”。 村中还幸存着的约莫六百人,不论男女老少,个个都是面黄肌瘦,惊魂未定,脸上眼中全是恐惧。 听闻他们来自钱塘县,且配有数十修士以及县尹麾下大将作为护卫,邀他们去往县城避难,安家后可提供钱粮。 顿时,俱是欢呼雀跃,感恩戴德,激动些的直接跪下,隔空呼喊着陆县令的尊名。 不费任何唇舌,这些村民抢着答应后,主动回转屋中,飞快收拾行李来。 这般顺利! 令众人皆是心情大好。 唯独葛贤,此时面色微变,死死盯着不远处那波涛汹涌的钱塘江,明明是大白日,那水面却有着灰黑色水云升腾,好似龙蛟一般,翻滚不休。 而在葛贤那范围巨大的“感知”中,近处江底,那些个暗礁、地窟之内,赫然有着足足数十道充斥着阴冷邪恶的超凡炁机汇聚。 似等待着某个时机,蠢蠢欲动。 葛贤再稍稍回想来时,二伥鬼所说的,有关于九刀村的情报,心底立刻有了一道匪夷所思但又极为合理的猜测,又是忍不住骂娘道: “这鬼世道!” “耶律玉燕、陆化龙这一对背景深厚的变态夫妻养猪卖城就罢了,怎么一群水怪水鬼水猴子也学会了圈养人类?” “能吃完不吃完,留着一半继续生养,等待下一回收割是吧。” 骂完时,葛贤心底也有了决断。 。 第十四章 葛货郎欲投朱洪武 定念后,葛贤突兀走出货郎队伍,上前对着张不足、赵无有这两头县令大将施了施礼,随后低声道: “两位大人,小的有生死攸关的要事禀报,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是葛贤之前解决鬼豺时,所使用的那近乎滑铲手段让二鬼印象深刻。 此时见他这般说,虽有些不耐,但还是点了点头。 二鬼刚过去,下一刻从这少年货郎口中吐出的话,差点令他们面色大变,再来一回原地变身。 “实不相瞒两位大人,在下虽是凡人,前些日子也觉醒了一桩天赋,可感知到一些凶险,和非人族的超凡气息。” “如今在我感知中,近处那江底,正有数十头水鬼、水怪汇聚,只怕是要我等不利啊,若它们趁着村民汇聚,队伍开拔时发起袭杀……” 葛贤话未说完。 二鬼皆是惊骇,用不着葛贤继续,他们对着护卫队一众邪修使了个眼色。 众修围拢过来后,那名为张不足的伥鬼,悄然显出自己撑死鬼的法相,猛地“呕”一声,竟是从腹中吐出一面雕刻有食蛊灵神的方形铜镜来。 随后持镜施法,注入鬼炁,往那钱塘江底照去。 波纹荡漾中,先显出一幅模糊景象,继而变得清晰。 数量达五六十头,且瞧着各有异力的“水怪”,即刻被众修以及葛贤看见。 瞧它们的模样和姿态,的确都是正埋伏着,恶意满满,等待发动袭杀。 为首的一头,最是引人瞩目。 虽仍旧是人族模样,却已朝着水兽发展,容貌丑陋,不着一缕,通体灰绿,只肚皮泛白,脖颈两侧有腮,手脚有蹼,脸上赫然还有着两颗硕大无比,猩红如玉,却充斥着冰冷嗜血的眼珠子……活脱脱一头半人半蛙的凶兽。 其一只手还握着一柄怪异长枪,枪尖好似一枚螺旋独角,冷光涌动,分明是件不俗兵器。 哪怕是隔空瞧它,也让葛贤大感不适。 倒是二鬼,此时同时冷笑道: “原来是魏大守这厮,这狗东西本是个渔民,在钱塘江边厮混,传闻这厮命好,意外得了一个蚌精喜爱,化作人族女子模样嫁他为妻,更将自己体内孕养百年的【蚌珠】取出来给他吞服,又损耗身魂与之交合整夜,助他度过排异一关,成功入道修行。” “谁知道这王八蛋是个没良心的,入道后觉得蚌精没利用价值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册邪法,当夜杀了蚌精,砸碎其躯,拿去钱塘江上祭祀江底的【龙宫】,以谋求能入龙族麾下,修行大法。” “看他如今这模样,竟然成了?” “两位道友放心,这厮没成,我家与钱塘水族有些来往,正好晓得这狗东西之事,他那过于反复的歹毒性情也被钱塘龙族所厌恶,只是碍于他献祭得法,不好拒绝惩处,于是便赐给他一滴脩辟之鱼的污血,给了一页《黑水残经》,将之驱赶至江边,由得其自生自灭。” “如今看来这厮也有些修行天赋,入道颇深,自号【绿蛤水君】,纠集了一些水鬼水怪,四处劫掠吞吃人族。” “呵,怪不得这厮身上一丝‘龙相’都无,原来是被钱塘龙族当成孽兽培养了。” “正好,我等设个埋伏,看他贪是不贪,若因贪婪而入瓮自然也就怪不得我等下死手。” 三两句间,张不足、赵无有定了毒计,其余邪修自是遵从。 而葛贤似被二鬼记了功劳,刻意将其放在了安全位置,还交代说一旦遇上危险可呼喊救命。 面上葛货郎露出感激之色,心底也笑,唤作魏大守的渔民孽兽入不入瓮还不知,这两头伥鬼倒是先入他葛贤之瓮了。 二鬼之后会如何安置自己这一稍有天赋的货郎,葛贤已有先知。 而接下来的发展,果然如他料想。 …… 九刀村剩余六百村民耗费了足足半个时辰,将行李收拾好后,开始拖拖拉拉往钱塘县赶。 若是寻常时,二鬼连同众邪修早已开口呵斥,要他们快些。 这一刻自是不同,刻意纵容不说,修为最强的二鬼更提前去了前头领路,后方数十个邪修,也都分散开来。 这般大的“破绽”卖出,果然江底那一众水怪水鬼再忍耐不住。 伴随着轰隆巨响,大浪骤起,似有异力驱使,越过江岸,朝着村民扑来。 浪头,赫然就站着已非人的渔民魏大守。 虽异化为兽,却仍可口吐人言,就听他嘶哑着声音吼道: “哪里来的伥鬼邪修,好生大胆。” “这些村民乃是本君所豢养,汝等竟敢劫掠,便都一起留下吧。” 他话音未落,那浑浊巨浪中,一道道诡影跃出。 瞧来品种实在丰富,既有大鱼大龟所化精怪,也有鱼首人身的异兽,还有些则干脆就是本相为肿胀尸骸的水鬼,各有异力,齐齐扑来。 惊慌失措间,数十邪修匆匆迎战,第一回合便处在下风。 尤其还要分心去庇护村民,情势顿时凶险。 也就在此时,惊变生出。 两道猖狂大笑声,竟自它们后方传来,那自称“绿蛤水君”的魏大守扭头一瞧,登时瞠目欲裂,欲要喝骂。 可惜,第一声都没来得及骂出口。 就见得那江岸处,一头撑死鬼,一头饿死鬼,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各自吞了一半巨浪,断了它们后路以及异力之源。 釜底抽薪! 真毒计也。 水怪水鬼之流,离了水,便蹦跶不了多久。 刹那,它们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战局眨眼扭转。 魏大守也知中计,本欲奋力一跃回归钱塘江,张不足、赵无有二人哪里会允,二鬼同时出手将之拦截。 更不计较公平与否,直接以二打一。 几乎算是一面倒的惨烈屠杀,此刻上演。 勉强算是这一幕景象“导演”的葛贤,默默观战的同时,脑海中也进行着细致推演,尤其是此间顶尖战力,杀妻证道魏大守,以及撑死饿死二伥鬼的战力。 凶名赫赫的魏大守,动作凶暴,能释放诸如水炮、毒水箭、蛙鸣等妖术,丝毫不令人意外。 倒是那二鬼,原先葛贤只以为是两头侥幸得了陆化龙宠幸而赐予法相的伥鬼。 此时一瞧,二人竟是以“恶鬼法相”施展诡异武学,一招一式,皆已近宗师之境,威能骇人,只怕在变鬼前,他二人就已是不俗强者。 片刻后,葛贤得出最终结论: “单独一对一斗法厮杀,在打狗、降龙两种异力未消散前,我在护卫队一众邪修中至少排前三,至于那两头各自炼成不同法相的伥鬼,以及魏大守,该是一个都打不过。” “那仅剩三掌的诡异武学【降龙十八掌】名字响亮,实则算不得多厉害,微薄之极的一点龙炁,拍在两鬼那三米多高的恶鬼身躯上,恐怕也就留下个白印子,倒是去拍那魏大守,说不得有些种族克制上的加成。” “看来哪怕是同为入道境,战力也是天差地别的。” “再有十几个时辰,体内两种异力散去,留存百之一二,莫说是那三个,就是随意一位邪修,都可将我当成小鸡仔般生生捏死……我那魅惑采补天赋,倒是还不曾尝试过,能否采补修士?” “弱啊,我还是太弱小了。” 这些念头,并未让葛贤颓然。 正相反,就是对于自己处境的清晰认知,才使得葛贤抛弃了先前想法,转而有了更稳妥之谋划。 因了此行! 葛贤知悉县外之凶险实在可怖,若无法聚众,无法成为强大修士,只单独一人的话,绝无可能安然逃离钱塘,即便命好成了也没用,须知整个江浙行省都处于耶律玉燕疯婆娘父亲手中。 从他所窥秘辛来看,耶律天正,也不是个好玩意。 再说,就算葛贤运道逆天一股脑逃出江浙行省,难道就能保证其他地界、其他行省会更好? 王朝末年,根本无处可躲。 “可惜那些反贼乱军还没打过来,若是有,我还可去投靠一二。” “最近的是张世城,勉强可投,至不济我寻机再投朱洪武便是。” “嗯?投他的话,前面还好,日后需谨慎些……” …… 这头葛贤还在胡思乱想,那边屠杀已完。 没了水源支撑,魏大守这一支“妖魔水匪”,全然不是二鬼以及众邪修对手。 不多时,被料理干净。 便是那有着狠辣凶名,且修行路径为人所知的魏大守,也只是多坚持了十几息,随后就无比憋屈的被张不足、赵无有两鬼各自吃掉一手一脚,生生变作“人彘”滚落地面。 战斗,到此便算结束。 可便是葛贤也没料到的变故,下一刻生出: 也不知魏大守究竟对“九刀村”做了什么穷凶极恶之事,见其变作人彘,再无反抗之力,原本还慌乱躲避的村民们。 倏忽都是止步,对视一眼后,个个呼吸急促,终于没能忍耐住,手脚并用齐齐朝着魏大守扑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待货郎、众修们反应过来时。 已经有七八个村民成功伏在魏大守身上,不顾一切开始啃噬他的血肉。 一边啃,一边嚎: “我的儿啊,爹爹替你报仇了。” “我的乖囡囡,再等等,娘吃了这畜牲的肉就来陪你。” “孽畜啊,我吃了你。” “哈哈哈……魏大守你也有今日,你不也是我们九刀村之人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吃你的父老乡亲。” 从这些哀嚎中,不难拼凑出魏大守究竟做了什么。 杀妻证道? 只是个开始。 这厮入道前,似是个忠厚老实的渔民。 入道后,性情大变。 宰了那“蚌精”后就更是变态,随着修为渐深,生了诸多恶癖,除了嗜好深潜于暗礁水窟外,也喜好弄翻江面渔船,捉了落水之人来吃。后发展到纠集水鬼水怪,上岸捉人吃,做大后更挑剔极了,只吃血肉鲜嫩的稚童婴孩。 造孽极深,这一刻是遭了报应。 如今这一幕瞧来很合理,但二鬼和众邪修见此都是面色变化,大骂道: “快,阻止这些蠢货。” “大人有命,不得让这些人族受到污染,须维持血肉纯洁。” “哼,还来得及,将他们吞入腹中的蛙肉都挖出来。” 话音刚起,他们已经很是凶暴的闯入进去,将前仆后继的村民们都掀飞,更直接捉了那最先吃到魏大守血肉的七八个村民。 不管是男是女,也不顾他们如何挣扎哭嚎,掀开衣物,生生刨开肚腹,将那一团团还未消化的“魏大守血肉”挖出,再又粗暴敷药,由得他们在痛苦中愈合。 这一幕,震慑全场,再无人敢妄动。 葛贤又去瞧那魏大守,这位绿蛤水君早已咽气,连个全尸都无。 其面上,是一种让葛贤很是熟悉的脸色。 不甘! 悔恨! 葛贤晓得,魏大守死前只怕不是在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如先前那“洪不义”一样,在懊悔没能再狠辣一些,没能再早一些丢掉人性,这才身死道消。 “洪不义,丐帮一脉,练的诡异武学,绝对的底层修士。” “魏大守,有奇遇,练的是龙族大法。” “二者皆无人性,也不知是他二人本性如此,还是说被血肉、功法所影响?”xbiquge …… 葛贤并未思量多久,只悄然看向另一边,二鬼连同众邪修已在打扫战场,清点这场厮杀所收获的战利品。 张不足、赵无有这两位妖魔县令的得力干将,同时还在低语对谈: “原本以为我们兄弟二人领了个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如今看来未必,有那少年货郎相助,我二人说不得可超额完成任务,届时主子必有重赏。” “嗯,只是不可让主子晓得那货郎存在,否则只怕是先吞再吐,也炼成伥鬼,届时便又算是我们兄弟,再来相助,功劳可就大半要归那小子了,须遮掩下来。” “这好办,哄他一哄,给些好处,保管他听话。” “若是不安分,我先吃了他……” 二鬼眨眼商量好。 旋即由那张不足开口,呼唤葛贤过去道:“那货郎,此战有你一份功劳,你且过来挑一件物事去耍。” 这话响起,顿时所有货郎、脚商都对葛贤投去了羡慕嫉妒目光。 而葛贤,面上露出惊喜,心头却毫无波澜。 他决定不去闯荡荒野时,就转而想好要在钱塘县内进行修行发育了,所以才会相助二鬼。 既是保住己身性命,毕竟无他插手的话,说不得那劳什子“绿蛤水君魏大守”就要得逞。 同时,也是为了获得好处,且不会进入陆化龙和耶律玉燕这一对变态夫妻眼中。 所谓灯下黑,正是如此。 后续发展,全如他所料。 。 第十五章 葛货郎得化龙篇 葛贤听得呼唤,快步往一片狼藉,血肉铺陈的战场去。 途中,还经过那七八位食过异化血肉,被剖了腹,仍在哭嚎的村民。 心生怜悯时,也揣度了一番先前二鬼仓促间吐露之言。 那三两句之意,甚至是背后的秘密,对于葛贤来说丝毫不难猜。 “先是不再喂食县民们那些明显有问题的太岁谷子,又交代要保持外来之民的血肉纯净。” “呵,被污染的人族不好售卖是吧。” “不管是鬼族,龙巢,还是别的什么买家,只怕都有同一条要求:须血肉纯净。” 他猜测完时,也已行至二鬼,以及众邪修面前。 面上保持着谦卑微笑,同时对着两头强大伥鬼,以及来自城中豪绅大户的数十邪修施了一礼。 他动作时,还悄然放出了一缕微不足道的“魅惑”气息。 没错! 葛货郎,又使阴招。 有先前对付耶律玉燕和那唤作春娘的狐妓之经验,葛贤已知晓自己这天赋,确实有大用。 用的狠了,可逆转反杀一些凶险。 若用的轻些,可在无声无息间获得几乎所有生物的好感。 这让葛贤想起前世一些网络游戏中所谓“魅力值”的设定,颇为相似。 果然,他礼毕时明显感觉到,众邪修中原本还存在着的至少半数敌意目光,都渐渐消弭,莫名其妙都决定不再计较这货郎过来分润他们的战利品。 而打定主意要利用并隐藏好葛贤的二鬼,则好似心怀愧疚般,竟分别给葛贤指点了一句: “小子,此次我等能无有损伤宰杀这些水族精怪,你居头功,便允你在这些战利品中先挑一样。” “那颗【蚌珠】最是稀罕,本就有蚌精积累许久的水属阴炁,后又经魏大守修炼打磨,注入精元血气,里面已诞出一缕黑水阴炁……你若得了它,纳入体内,只要能度过【排异】一关,今夜就可入道修行,我可做主将那一页《黑水残经》也予你。” “排异一关不是好过的,大半欲入道者暴毙于此,你若暂时不想冒险,可选那长枪,魏大守这狗东西不知从哪里淘换来一根西海鲸角,熔炼成枪,威能不俗,攮了我哥俩好几个大窟窿,你可拿去防身。” 听到这里,葛贤当即就判断出来。 这二鬼,不是好鬼。 口是心非的很,根本不是诚心指点。 稍稍机灵一点的人都能听出来,这二物,分明就是被他们看中。 场中其余邪修,各自用目光扫掠战利品并悄然挑选时,也都刻意避开这两件宝物。 葛贤自然不会去触霉头,更何况他本就不打算选那蚌珠和鲸枪。 在其走近那一堆血肉模糊、乱糟糟的“战利品”时,体内始终开着的超凡感知便在疯狂悸动,提醒着葛贤,那堆各式各样的东西里面,究竟哪一样才是最珍贵的。 有这指引,葛贤从一开始就确定了目标。 哪怕他如今也不晓得那物事,究竟珍贵在何处,一样是必选。 他装模作样的,以目光挑拣一番,随后开口道: “在下的确不敢轻易踏足修行,全无把握应对【排异】一关,听人说好多胆大的都死在上面哩。” “不过那【鲸枪】看着也太重了,抬起都费劲,如何护身。” “我看这物件,挺适合我的。” 话罢时,葛贤探身上前,顾不得血污,直接取走一枚很是奇怪的猩红色龟壳。 当然,说是龟尸也可,毕竟上面还残存着大量烂乎乎的龟肉。 在众多战利品中,此物甚不起眼。 二鬼以及众邪修见他这般“识趣”,纷纷都是点头赞许。 邪修中,那疑似修炼了诡异武学《化骨绵掌》的汪家长媳,真正好心道: “小兄弟眼光不俗,此怪名为【簸箕龟】,无头,无尾,也无四肢,浑浑噩噩,无有丝毫灵智,只长着数百个用来吸血的小嘴,若遇上有人落水,它本能凑近后,几个呼吸就能将一个成年人族体内鲜血尽数吸干。” “你取了这龟壳,回城后耗些钱粮让人替你打磨一二,可作防具护身。” 第十六章 妖狐屠龙夜 葛贤窥见己身道途,是以兴奋莫名。 诸念翻涌起来,愈发觉得可行。 “说起来原身也是不俗之辈,觉醒感知、魅惑两种天赋,不论怎么算也是强人,若他有机缘能入道,日后成就当不弱于天生虎纹虎眸的陆化龙。” “只可惜运道不好,死在了第二种天赋觉醒时的灾殃中,不过生生爽死也不失为一个好死法。” “而第三种【采补】天赋,乃是随我而来,只是缺陷也大,采补完后必将要消散,百不存一,这意味着即便我能成功采补一尊仙神,事后也得不着该有的力量,颇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意味。” “如今此事若得验证成功,那我这天赋,只怕是寻着了无比合适的用法。” “毕竟通过‘修炼’得来的道炁异力,应当不会再消散,只是不知对应的恶癖是否还会生出?” 葛贤一边思量着,一边也是细细研读那化龙篇。 寥寥数百字,一字一句皆错过不得。 此世修炼之事一看就是要命的,不谨慎些不行。 按照《化龙精要》所述,凑齐三种条件后,须先将那蕴有龙之精血的物事纳入体内,度过“排异”一关,再感念己身呼风唤雨之天赋,召来风雨,之后修炼精要秘诀,若顺遂的话便可使得身魂化龙,得超凡异力。 初次化龙所得力量之强弱,取决于修士天赋,以及用来入道的异物。 这么看来,这篇精要应当是龙族的基础修炼法,专门用来入道的。 显然那“绿蛤水君魏大守”不甘于成为一头孽兽,日后给龙宫看大门或者当打手,悄悄弄来了这秘法,仍是想成龙。 奈何,苦做嫁衣成全了他葛货郎。 念头到此,葛贤已开始动作。 先去院中将那大水缸搬入屋子,化龙篇中要求化龙之地需近水,江河湖海皆可,若实在没有,山溪池塘也可将就将就。 葛贤倒是想出门去寻一个这样的地方,可惜城外荒野凶险,而城内最近的一处堤岸池塘又是他的行凶现场,他哪里敢返回,只好拿这大水缸糊弄一番。 反正这一遭他只是为了验证,一切从简即可。 眨眼脱去衣物,翻身入缸。 第一关为纳物入体,吸收龙之精血,熬过排异……他已提前完成,正是那枚丐帮辛苦得来,用以修炼《降龙十八掌》的龙鳞,至于排异之事,葛贤颇有些怀疑,以他采补天赋之凶残,究竟是谁排谁,就算已熬过了。 于是乎,葛贤坐定后,闭目凝神,下一刻低声轻喝道: “风来!” “雨来!” 许是因为在大水缸里,这次他呼来的风依旧轻柔,雨水却大了不少,至少不再是只能洗脸,提升至洗头了。 只笼罩水缸范围的甘霖细雨中,葛贤开始修炼《化龙精要》。 过程,并不难,以心神之力引导龙精血游走全身穴窍,使得气血交融,引发蜕变,生出龙相,称之为化龙。 熬过第一重即算功成,但只能算普通资质。 熬过三重,为上佳。 熬过六重,为出众。 熬过九重,则为天骄。 初始时葛贤还在思量这能有多难熬,当第一重开始时,他感受到了。 难以想象的剧烈痛苦使得他差点哀嚎起来,一口牙几要咬碎,全身涨红,青筋暴起,汗如雨下,更恐怖的是紧随其后的那种从骨髓,乃至于从魂魄深处迸发的“麻痒”之感。 直令葛贤恨不得当场拿来利刃,一寸一寸将自己全身皮肉都刮下来。 这般痛楚,足足持续了十息之久。 此时他完全理解了,为何多数修炼龙族秘法的修士,都选择在第一重化龙时结束。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 葛贤原本也想这般做,但在第一重结束时,异变又生。 他那另一种天赋“超凡感知”忽而被激发般,拖拽心魂沉浸体内,随着那精血游走全身,无比细致的观瞧着“蜕变”的全过程。 他仿佛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经脉、脏腑、骨髓……以及所有穴窍,一点一点,蜕变为龙。 那种毁灭、再生,可称之为“种族蜕变”的过程,一轮接着一轮,竟让葛贤压下痛苦麻痒,转而生出酣畅淋漓之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