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 1. 01皇城 三月初春,酉日,中州城。 寒气未退,狂风刺骨。 京中囚牢,豸狱。 豸狱外,大太监黄茂替年轻的太子撑伞,将雪粒隔绝在外边:“桓太医说了,殿下如今的身子不比以往,总要仔细些。” “中郎将在百米开外的地方守着,殿下当真要一人进去?” “孤一人进去。” 黄茂忧心忡忡:“勿视恶色,勿听恶语,省淫-欲,勿咒诅,勿惊恐,勿劳倦,勿妄语,勿忧愁,勿食生冷醋滑热食,勿乘车马,勿登高,勿临深,勿急行。” “此桓太医之殷殷嘱托,殿下切记。” “……” “孤非妇人。”隐隐不耐。 黄茂还要开口,而殷臻已经执伞,抬脚走入漫天风雪中。 今日风实在太大了。 雪地打滑,身子笨重。殷臻一步步走得艰难,本想急行两步,耳边霎时响起桓钦不厌其烦的“十三勿”,只得悻悻做罢。 进去见人之前,殷臻先深呼吸了三次。 小腹在厚重衣袍中隆起弧度几不可见,只有他知道,底下是有东西的。 一月前他忽觉食欲不振,以为是胃口不好的缘故,召来府中医师诊脉,谁知医师惶然跪地,颤巍巍道“请允臣告老回乡”。 喜脉。 殷臻现在想想,依然一脸空白。 男子怀孕之事何等惊世骇俗。他气得发疯,偏偏此胎堕不得。眼看多年筹谋就要毁于一旦,数月后上朝不得不告病,月份大了身子愈发笨重,要养胎,形如怪物,他就…… 殷臻狠狠闭眼,恨不得一脚把牢里的人踹去边关,永不再见。 “殿下。” 一个面生的侍卫替他取了伞,低声道:“一切妥当。” 殷臻吐出口气,点头,由另一人领着,绕过阴暗潮湿水牢,途径拷打刑罚之地,来到最深的地下。 地牢深处常年不见光,难以视物,狱卒手拢烛火,小心翼翼点燃,以供贵人照明。 眼前骤然一亮。 殷臻这才止步。 “殿下,这脏污之地,还是离得远些。”狱首拿来垫纸,铺在他脚边,旋即退下。 微薄光亮闪烁,投射到石头垒砌的牢壁上,变成一张血盆大口。 对于长久不见光的人来说还是太刺眼,角落死囚抬手,被束缚铁链扯到伤处,溢出一声闷哼。他遮了遮眼,低哑笑了声。 殷臻站在一米开外的干燥处,小腹隐隐坠痛。 “孤今日东宫大典。”他道。 死囚面无表情:“那臣岂不是要恭祝殿下……多年谋划得成。” 昔日朝堂宗氏把持朝政,相国势大,二者水火不融。 数日前,摄政王宗行雍被告发谋逆,被压入狱,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圣上大怒,命太子彻查此事。 宗行雍与这位斩断他左膀右臂的太子并不熟识,也没想到如今身陷囹圄,还会有人来探监。他不由得眯眼打量对方。 当今皇帝有十一个儿子,生多了如何教养是个问题。汝南宗氏以惊世之才闻名天下,自然是给皇子授课的不二人选。 这十一个皇子宗行雍都见过,他印象深的都死了,一三四太勤快,皇帝正值壮年,不需要他们勤快。二五蠢笨如猪,毫无教养意义。六八-九耽于金银珠宝美人酒色。十皇子窝囊,十一还未满周岁。 宗行雍没记错,眼前的太子排行应该第七,刚及弱冠。生母是豫州乔氏,位分不高,连带着他存在感也低。 没人想到这个最不显山露水的皇子会一举登上储君之位,重创他,还能有和相国分庭抗礼的本事。 宗行雍收回跟猪一样能生的评价。 显然,有一个不是猪。 殷臻并不理会他的目光,从怀中拿出一沓宣纸,扔至地面。 “以下犯上,勾结外敌,意图谋逆。”宗行雍念出来,好心情道,“本王只认第一条。” 他后仰,浑不在意自己身处牢狱,甚至还有心情自省:“本王替大晋平外患,镇江东,扫清一切障碍。太子稳坐东宫之位,第一件事就是卸磨杀驴,是本王教得太好。” 他腕上空无一物,仍习惯性叩击地面,是耐心耗尽的征兆。殷臻幼时趴在窗外偷听他给诸位皇子讲学,常见他如此。 “谨遵王爷教导,莫不敢忘。” “那么……”宗行雍靠在墙边,戏谑道:“太子今日所来何事?” 摄政王在朝野上下积威深重,狱中诸人不到临死那一刻,到底不敢苛待他。一应用具都是最好,甚至用刑也只是表面功夫。 殷臻:“朝廷缺一名守边的猛将,震慑蛮夷外族。” “孤要你以待罪之身,替大晋守边关二十七城。” 边关战乱频起,黄沙蔽日寸草不生,荒凉落败。守关者多战死沙场,有去无回。戍边人选迟迟未定,盖因朝堂多贪生怕死之辈。 殷臻是要他死在关外。 宗行雍笑了。 “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答应。” “年初王爷去大金寺上香,带回一名男子。姓薛,名照离。此人从府中带走大量文书信件,都在孤手中。” 殷臻道:“是私下养兵确凿证据。” 宗行雍梭然睁眼,黑暗中一双碧绿幽瞳宛如野兽,紧紧盯住猎物。 “哦?他是东宫的人?” 良久,宗行雍漫不经心说:“难怪文书身份作假,下落不明。” “背叛之人死不足惜,至于信件……”宗行雍抖抖纸张,低笑,“本王谋逆之心,还需遮掩?” “……” 殷臻从未在朝堂上与摄政王交手,只觉相国每每气到发癫过于夸张。 现在方觉棘手。 他一噎。 “倘若孤告诉你,薛照离没死。” 殷臻沉默,似乎是什么很难以启齿的事,半晌过去,方才干巴巴:“肚子里还有个两个月大的孩子。” 宗行雍梭然睁眼,黑暗中一双碧绿眸子宛如兽瞳,紧紧盯住猎物:“本王不是蠢货,连自己上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 言语粗鄙,殷臻眉头一皱,生忍下去。 他自进来第一次失态,低斥:“王爷干了什么心中有数!” 宗行雍实在敏锐,立刻反问:“本王做了什么薛照离也告诉你了?” 殷臻警醒:“没有。” 这人口吻听起来还很兴奋。 勿动气,勿动气。 勿动气。 动气伤身。 殷臻闭了闭眼平复心情,又道:“孤知道豸狱外有王爷亲兵百人,各个以一敌百。” “……也知京中牢狱守卫,于王爷而言不过区区儿戏。” “但汝南宗氏子嗣艰难,到这一辈,已是七代单传。” “王爷敢自行踏出这里一步,孤就敢让他一尸两命。” “你敢赌吗?宗行雍。”殷臻望向前方,轻声说,“赌薛照离肚子里有没有一个孩子。” 令人心脏紧缩的寂静。 黑暗中的人终于动了。 “哗啦啦——” 玄铁锁链拖行的声音。 “殷、臻。”沙哑声音。 他竟直呼太子大名。 直到冰凉手指混杂血腥味卡住喉口,殷臻才惊觉牢狱大门根本没有上锁,铁链拖至身前,他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那只手从他脸侧缓缓往下,触感冷如冰渣。从脆弱喉口落到锁骨,再到胸前,在狂跳心脏处停留,又至腹下。 耳畔声音平和诡谲: “本王平生最恨欺骗。” “太子将本王在京城中暗桩一一拔除,玩得倒开心。” “本王卷土重来需要五年,便守这边关五年。五年后,本王来要回……那个孩子,和薛照离的命。” “还有一事,”宗行雍嗓音沉沉,“本王要你确保他二人性命,两条命,若有差池……” 宗行雍手贴在他腹部,轻之又轻地抚摸。那种怜爱力道几乎让殷臻误以为事情败露,宗行雍知道薛照离是他。 殷臻后背冷汗骤起。 “若任何一人有分毫差池,太子不会想知道,本王会做出什么。” “滚。” 血腥味太浓,殷臻生理性作呕,一把甩开宗行雍的手,指着囚牢:“滚进去。” 目的达成,宗行雍十分好说话地撤身,强大压迫感随之离开。 殷臻当即厉声:“来人!” 立刻就有守在外面的狱卒进来,瞧见宗行雍活动自如一句话不敢问,低叫了声“王爷”。 宗行雍站在铁栏杆前,任他人束缚双手,上刑枷,从容踏入监牢。 阴影淹没他俊美五官。 牢门落锁刹那,殷臻转身。 两个时辰后,他将站在东宫大典上,受万臣朝拜。 鼓锤声、叩拜声、韶乐钟鸣犹在耳边。 虽中途出了一点小意外,却也无伤大雅。 守在外边的狱卒一字跪开,噤若寒蝉。 其中一人两股战战,面色惨白。 殷臻脚步微顿。 狱首忙问:“殿下还有何事?” “无事。”殷臻垂首,注视那人片刻,缓缓笑了。 这位储君有一身顶尖的皮囊,笑时如薄雪融化,生动不已。瞧着不像是单靠自己能在夺嫡之争中胜出的人,他今日又屈尊来到牢狱,同朝中重犯举止亲昵,想必传闻…… “噗呲——” 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殷臻松开剑柄,厌恶: “此人失职,孤斩了。” 温热鲜血在一尺之地飞溅,狱首讷讷:“谢殿下恩典。” “恭送殿下——” “恭送殿下——” 殷臻一步步步往外,走向为宗行雍准备的剑阵中央。所过之处所有冷锐兵器无不偏移。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照射在长剑上,映出森寒杀意。 入府勾引是他原意,他认了。 宗行雍竟敢…… 竟敢给他用药。 他恨此人恨到咬牙切齿,夜不能寐。 要不是边关无人守城…… 宗行雍,你最好死在战场上。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1. 01皇城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02凉州 四年后,皇城。 朝堂之上。 “流寇集中在凉州与汴西交界处,近来越发猖獗。朝廷派去的刺史才到地方七日,就惨死府中。” 一阵窃窃私语。 有人愤然出列:“陛下!剿匪之事刻不容缓啊!” 高位之上晋帝下意识道:“相国以为如何?” 相国张隆立在首位,岿然不动。 “臣以为,刘侍郎所言极是,凉州城地处边塞要地,又有外族虎视眈眈。若放纵寇匪肆虐,必成大患。” 皇帝沉吟片刻,道:“诸位爱卿有何人选?” “既是镇边使臣,必定要寻一位身份贵重之人。”刘侍郎低头,飞快看了一眼张隆,这才道,“太子是不二之选。” “且镇边大将军宗行雍,昔日正是听从太子规劝自请戍边五年。凉州城是他所辖地界,二人多年未见,定相见甚欢。” “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朝中恐怕无人能比得上太子身份之尊贵……” “但一国储君亲至,恐有不妥……” “殿下去再合适不过,也能安抚苦守关外的诸多将士,显我大晋宽宥。” 皇帝问:“太子以为如何?”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正中央身着明黄四爪蟒袍的人。 殷臻微顿,俯身下拜,道:“儿臣愿为为父皇分忧。” “但凉州路途遥远,儿臣缺可用之人。听刘侍郎一番剖心言辞,深为感动。还请父皇成全他,让他随儿臣一道前去。” 刘升斗脸色一僵。 合情合理,皇帝道:“太子安排便是。” …… 秋风凉爽,东宫檐角在远处显出一道深色残影。院子里摆了大片金菊,蕊部硕大,宫内下人行色匆匆,脚步却寂静无声。 殿内提早生了暖炉。 “殿下,关外密信。” 殷臻展开那道火漆封缄的信件,眉眼沉郁了片刻。 他抬手将信纸放在烛上烧,面含薄怒:“凉州的地方官都在干什么?” 从均低声道:“殿下息怒。” 凉州隶属边关二十七城之一,又和蛮夷接壤,仗着天高皇帝远虬结成多股势力。此地特殊,不仅特殊在城主权力凌驾官员,更特殊在…… “凉州……凉州。” 殷臻默念两遍,捏了捏眉心:“若孤没记错……凉州城的城主是大月氏,羌妃。” 他对此人有印象。 胡地羌族以貌美闻名,此女尤甚。五年前她来大晋都城,中原词用得胆大忘形。先夸赞当朝宰相夜入红满楼宝刀未老,后形容春风得意的探花郎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并当街掳人。 要不是最后惹到煞神头上,恐怕还没完。 “凉州远在千里之外,殿下当真要去?” 殷臻屈指在桌面敲击:“相国力荐,如何不去?” “凉州如今明面上的主人是羌妃,但实则是……”从均顾虑重重,一咬牙,“是曾经的摄政王地盘,他将边关二十七城系数收归麾下,甚至自立为王。殿下五年前业已得罪他,四年间多有打压,恐怕他早已察觉……此行多阻碍。” 敲击桌面的声音猛然一顿。 “殿下。” 门外有人通报:“桓太医刚给小殿下请完平安脉,正在门外候着。” 从均无声无息退至一边。 “殿下可有按时服药?” 桓钦眉头紧皱,看向面前人。 “孤……” 殷臻披了外衣坐在窗边,刚说一个字。 “哎呦桓太医,你可不知道,外头那簇菊花怕是替殿下喝了多少苦药,连根带茎都是苦的。” 大太监黄茂刚从屋外进来,一刻不停地说上了:“前月天气大热,殿下贪凉,热食一律放凉入口,咱家劝了好几次,总也有背过身的时候……” “上书房的折子堆了半人高,就着豆大的灯熬了一整宿才批完……” 桓钦面露不赞同。 “边关急报……”殷臻以拳抵唇,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黄公公可算找到撑腰的人,一口气说完:“前些日子扬州上供不少鲜美的大闸蟹,昨儿刚吃一顿,今儿又念叨上了……” “蟹性凉,少食为宜。”桓钦道,“药苦可食蜜饯。” 两双眼睛盯着,殷臻实在招架不住,含糊说:“孤心中有数。” 他看向桓钦。 桓钦心中叹了口气,微觉苦涩。 再抬头时神色已经无异:“小殿下只是老毛病犯了,有些咳喘……应还是先天不足带来的体弱,仔细照看暂也无碍……” 若只是体弱便罢了,偏偏不是。 能找到生长在苦寒之地的陵蕖花最好,此药于阴阳调和大有裨益。 只是此药…… 桓钦并不关心那个孩子如何,他直言:“殿下玉体尊贵,此去凉州若能寻到陵蕖花,自用为好。” 殷臻微微一顿,无奈道:“桓钦。” 桓钦打断,木然重复:“下官知道,稚子无辜。” “不,孤是想说……” 桓钦抬头。 就见殷臻神色柔和下去,认真道:“孤不知该如何谢你。” “殿下保重身体。”桓太医那张脸霎时红了,提了两次医箱又磕磕绊绊:“下官,下官这就告退了。” 殷臻抬手:“黄公公,你送桓大人一程。” 殿中只剩两人。 殷臻懒倚榻边,挑亮一根灯芯。宽袍逶迤而下,细白手腕探出,五指瘦长。 “刘升斗此人安于享乐,满腹油水。出行必前呼后拥,九抬大轿。” 烛火明灭殷臻眼底,寒意遍布:“等他龟爬到凉州,新上任的刺史血都不知凉了几回。” “孤先走,太子仪仗后至。” 从均深深低头:“属下立刻去安排。” “至于宗行雍……” 殷臻终于感到头痛。 当年他对此人恨意滔天,但终是忍下了。本朝重文轻武,能用的将领一只手数得出来,他知道什么人该在什么地方。果然,宗行雍用兵打仗奇绝,两年前就大败蛮夷使之后退百里,更有传言说他划地为王。 外患深重,宗行雍对边关震慑作用太大,轻易动不得。 但此人又狼子野心,无法真正为他所用。 性格恶劣、难以交涉。 油盐不进、胆大妄为。 不知廉耻。 豸狱大牢犹在眼前,那句“本王给你五年时间”自脑海深处翻出。 还有些别的。 殷臻眼皮一颤。 他这才觉得有些乏了,手抵着额角揉了揉,道:“且走一步……看一步。” 二十七城地处大晋北部,多沼泽盐池。 水源稀少,难生五谷。 凉州城外一处不起眼的茶水铺子。 “你听说了吗?今日城主府府门大开,说要给羌妃娘娘挑侍宠呢。” “侍宠?凉州和陇西二城叫得出名的美男不都在城主府里?在城外还有什么可挑的。” “诶,”有人煞有介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凉州地处大晋和蛮夷各族边界,往来商贩众多。我们城主大人美若天仙,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徘徊城外,想春风一度。城主府门一开,还愁没人进去?” 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茶铺角落另一桌。 从均在殷臻耳边低声道:“殿……公子,都打听清楚了。每年十月十日羌女会给自己挑男妾,就在三日后。” 他带了一小队精锐护送太子先至凉州城,军师魏良远及小部分仆从落后一步。 殷臻捏着茶杯转。 茶楼酒肆向来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他坐在这里半刻,就弄清了远在朝堂半年没弄明白的事情。 凉州及周围共有三股势力:城主、两支流寇和地方官员,两支流寇你打我我打你,都想吞并对方。一遇到敌人又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时不时大摇大摆闯入城中,抢夺珠宝绸物和粮食。以羌女为首的胡地族人盘踞凉州,早对其恨得牙痒痒。可惜打又打不败拆又拆不开,只能干瞪眼。 知道得差不多,殷臻正要起身,忽然一顿。 “不对,我可是听说城主大人此次选妃……咳咳,选人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讨好那位中州城来的……”吃茶的人四下看了眼,悄声,“王爷。” 殷臻又坐了回去。 “不会吧,摄政王向来不近女色,城主大人亲自上阵都铩羽而归,何等美人才能叫他收入帐中。” 殷臻缓缓捏紧了茶杯。 从均把头埋下去,还是感受到殿下浑身的低气压。 “城主说了,只要是中州的美人,去府上通通有赏。这可不得了,叫那两支流寇听见了,也满大街捉人准备送去讨好呢。” “宗行雍何等人,难道会听枕边风?” “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悬。” 他说得信誓旦旦,边关诸人仰慕宗行雍的不在少数,竟因为此事争吵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眼看要打起来。 不论其他,摄政王领兵打仗铁血手腕,京中不少人向往。从均手下一位名叫“卓炎”的将领终于憋不住,窃窃提问:“从首领,你见过那宗行雍,像不像贪图美色对娘子言听计从的人?” 他自以为小声,但声音还是挺粗犷。 从均:“……” 这等房中秘闻,何况殿下还坐在身旁。从首领瘫着张脸,迅速:“不知。” 卓将领是个求知若渴的人,眼瞅着身边兄弟一个个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模样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这些天一路跟太子北上,胆子不由变大,又转向殷臻,小心翼翼:“公子,您说呢,这美人计好不好使?咱们能不能一用?” 殷臻脸色几经变换。 卓炎本来都讪讪扭过了头,谁知半晌,听见一声毫无情绪的“可用”。 他得了答案又不大信,正要问“殿下怎么知道”就被从均一筷子敲到手背上:“噤声。” “殿……公子面前,也敢胡言乱语。” 卓炎收回被一筷子抽得通红的手背,默默闭嘴。 从均再三犹豫,问殷臻:“公子,可是忧心寇匪之事?” 殷臻道:“我并非担心这些人。” 乌合之众,其心必离。 三派势力争先拉拢,可见势大。 殷臻遥遥望向暮色中的城主府:“我担心的,是……” ——宗行雍。 深夜,城主府。 歌舞升平。 屋顶瓦片被掀开一块。 宗行雍大刀阔斧坐着,高居主位。所有服侍的侍女退至三米外,身边只立一个抱刀的黑衣暗卫。 坐姿粗俗,不成体统。 房顶上殷臻眉心皱起。 殿内亮堂,自上而下看,轻薄红纱遮住他表情,只见黑金滚袍迤地,长腿肆意伸展。 他与四年前并无太大区别,五官挺立,被塞外黄土和厮杀打磨得残忍冷酷,宛如出鞘利刃。 见血封喉。 殷臻微微俯身,细听。 一众歌姬舞女在前,他点评:“庸脂俗粉。” 有人谄道:“过两日定找到让王爷满意的,这异族的儿女,瞧着普通,各个在床上放得开,王爷一试便知其中滋味。” 毫无收获,殷臻深觉污言秽语,正欲甩袖而去。 “本王在中州已有妻室。” 宗行雍口吻莫名骄傲,传到耳边有短暂失真,他稍顿两息,就听见—— “貌美如花,温柔小意,体贴入微。” 深深回味: “腰肢甚细。” 殷臻:“……”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低头,脚尖一动。 瓦砾上半捧灰洋洋洒洒。 ——全漏了下去。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2. 02凉州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03国色 宗行雍把玩酒杯的手一顿。 胡地喜金石珠宝,面前矮几玉质光滑,通透反光。 他一言未发,食指压在酒杯边缘,缓缓转动。 夜半风大,狂风吹起屋顶上殷臻墨白衣角,宗行雍细微变化被他尽收眼底。 ——被发现了。 不如说从他上房顶的瞬间,就被宗行雍察觉了。 但殷臻一动未动。 四年前他亲眼见到过闯入摄政王府的刺客,当时宗行雍在桌边陪他用膳,两支银箸脱手,一支正中对方额心,另一支没入胸口三寸有余。 瞬息死于非命。 血腥味弥漫,身边立着的侍女抖如筛糠,王府中隐匿的所有暗卫全部现身,跪地请罪。 宗行雍就在这种诡谲氛围中摸向他腰带,旁若无人问——“鳜鱼是不是味道鲜美”。 要杀宗行雍的人太多了,他早已习惯被窥视。 这个时候,不能有丝毫动静。 头顶悬月大如银盘,殷臻右肩忽然发麻般生痒,又痒又烫。他伸手压住肩头,试图将痒意压下去…… 忍无可忍闭眼。 宗、行、雍。 不剿匪他到底想干什么? 殷臻最后往下看了一眼,捂肩转身,毫不犹豫消失在夜色中。 底下氛围和上面截然不同。 整个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每个人的脖子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空气越来越稀薄。 城主羌妃有事外出,接待这位杀神的是管家许玉树。在边关二十七城中无人不知宗行雍大名,四年前被流放关外,现已拿下自行独立的二十七城一半。 他的军队就驻扎在十里之外,正对凉州城虎视眈眈。 许玉树顶着巨大压力上前,硬着头皮道: “美人与花,人生两大极事。” “前者王爷瞧不上,后者……我们这黄沙漠地也长不出花,久闻王爷尤擅丹青,不如赏赏这得之不易的十三牡丹图?” 投其所好投其所好,凉州城事先便打听过宗行雍喜好,他干的带兵打仗之事,却也爱风雅。花中最爱牡丹。 殿内灯火有一刻非常亮。 那幅牡丹图在空地徐徐展开,宗行雍一夜兴致缺缺的情绪迎来微妙的高涨。大晋以环佩乐声为美,而他革金衮袍毫无赘余,包裹强悍身躯。 他起身,往下走,直到站在那幅牡丹图前。 戾气一消。 “此礼本王收了。” 许玉树紧绷的神经一松。 “牡丹国色。” 宗行雍深深凝视那幅画作,突兀道:“你眼光不错。” 来凤驿站。 “公子?” 元宝端着木盆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关外风沙大,需要奴才进去伺候吗?” 殷臻声音被水汽熏湿,带着哑意:“放在门口就好。” 元宝应了一声,将木盆放下。 门未关严,他细心地带上,谁知风先一步吹开,叫他看清了屋中景象。 殿下在沐浴。 客栈简陋,只点一盏昏灯。木桌上铜镜被映得发黄,光线沉下去,再沉下去。须臾,又亮了起来。 殷红在眼前一闪而过。 下一刻,元宝睁大了眼。 镜中那人左肩赫然出现半朵硕大牡丹,花蕊深红,一瓣一瓣伸展,随一呼一吸如有生命般翕合。 花盘硕大丰满,占据整个左肩,瑰艳地开在雪白细腻皮肉上。 太逼真了,鲜活而摇曳,颜色浓得叫人心底发慌。 元宝心中一颤,匆匆低头。 怪不得殿下从不让他们近身伺候,那分明是用特质颜料绘上去的画! 和殿下一身清冷格格不入,又难言的和谐。 外面的动静殷臻听见了,他视线顺着镜面,同样落到背后。 潜入摄政王府中还要全身而退总要付出些代价,他手指沾水,不自觉顺着滑腻右肩往下,眼睫毛颤得很快。 真是…… 殷臻不明显地磨了磨牙。 他生母是豫州乔氏,位分低,想要储君之位必须找到一个强有力的合作者。国相张隆奸狡多疑,朝廷上大部分官员都有自己看好的皇子。 除了中立的宗行雍。 他必须用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获得宗行雍的支持,也做好了付出所有的准备。 但摄政王出身世家第一大族汝南宗氏,身份高贵,什么新奇东西没见过,没有突破点。 大金寺那一夜,就是脱轨的开端。 他确实得到了他想要的,所以无可抱怨。 要不是…… 那个孩子。 “殿下。” 殷臻骤然睁眼。 守在门外的从均隔着一扇窗道:“公孙大人到了。” 殷臻捏了捏眉心:“让他进来。” 公孙良到凉州城后就马不停蹄去了县丞府,殷臻问:“如何?” “还能如何?”公孙良一撩衣袍坐下来,“咕噜噜”毫不客气灌进去一杯水:“天底下穷得如凉州县丞一般的人不多了。” “城中局面如殿下所料,但宗行雍的驻军在十里外,他只带一名暗卫进城,不像要攻城或者剿匪。” “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拉拢他,除了两袖清风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朝廷县丞,他根本拿不出东西,难道要用一两银子收买富可敌国的摄政王?” 殷臻心里忽然很古怪,怀着一种隐秘的、早从好几年前就没得到答案的复杂心情问:“他们都用什么拉拢宗行雍?” 好几年前他花了很大功夫,不得其解。 公孙良毫无保留: “羌妃贼心不死,送了十个异域美人。一支流寇私下听说摄政王好男风,果断送了十个男人。另一支流寇首领送得迟,抓着头发枯坐一宿,难以抉择,就送了五男五女。” 果然,所有人都觉得美色是最容易拿得出的东西。 殷臻垂眸。 “县丞府里人都没几个,歪鼻子斜嘴的。别说美人,找出十个正常人都是问题。”公孙良想起四面漏风的县丞府脑壳就发痛。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众所周知,太子幕僚常将“这可如何是好”挂在嘴边,一个人对骂敌营七天七夜不喘气,在太子身边吾日三省吾身:这可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嘤嘤,没有殿下我可如何是好。 北地夜晚气温低。殷臻整个人裹在厚厚披风里,冻得五指发僵。 四年前他就开始畏寒,此刻手拢袖中,转头,目露鼓励:“我相信公孙先生。” 我相信…… 相信公孙先生。 公孙良折扇一收,肃然立誓:“他做不到,我可以。” “此事先放一放。”殷臻想了想,说,“你明日拿着太子令牌,去找宗行雍。” “就说你找他有事商议。” 公孙良一顿:“若他不来呢?” 殷臻露出很浅的笑来,屋里太闷,他伸手去推窗,墨发被风吹得扬起。 “他会来的。” 宗行雍还有人在他手上。 第二日。 来凤驿站门庭幽深,来了一位意料中的客人。 宗行雍负手,淡淡:“公孙良?” “左公孙,右平峦”说的是太子谋士公孙良和中郎将平峦,前者富有三寸不烂之舌,后者是有名的玉面将军。 朝廷官员不得轻易离京,几乎不做他想。 公孙良。 十天前他得知太子受命前往边关,倒不曾想过会如此快。 殷臻笑了笑:“劳摄政王亲自走一趟。” 他坐在一根枯树干下,面前摆着见客的木桌,桌上有一壶清茶——在边关这种地方还谨守茶艺步骤,宽袖行如流水拂过茶具。 眉眼十分普通,但衣衫料子如云清白,一举一动克己复礼,一看就是四书五经读出毛病的迂腐文官。束发,发带近乎灰水墨色,长长垂落肩头。衣襟非常严实,扣至脖颈处。 宗行雍一眼看出对方是易容。 他对背后原因不感兴趣,只问了一句:“从太子府来?” 殷臻温和:“是。” “薛照离,”宗行雍喜怒难辨,“可见过此人?” 热茶从壶嘴流出,清香氤氲。殷臻眼睫微颤,平静摇头:“未曾。” 宗行雍神色莫测地注视他。 “找本王何事?” 殷臻说:“合作,剿匪。” “上一个找本王合作的人阖族被灭。” 殷臻:“凉州城中有王爷想要的东西,羌女不会轻易拿出来。” “既是东宫的人,就应该知道四年前太子斩断本王左膀右臂,将本王流放边关。”宗行雍面无表情道,“本王对他所作所为记忆犹新——” “难、以、忘、怀。” 殷臻终于抬头。 汝南宗氏是南方氏族之首,家族显赫,且每一任只有独子,在朝为官非相即将,一度担任太傅之职。但宗行雍这个人又和其他宗家人不同,他不循礼法,行事作风全凭喜恶。 出生起就大权在握,从未栽过如此大的跟头。 换了他他也记忆犹新,殷臻理解地点头。 但难以忘怀归难以忘怀,合作还是要谈的。殷臻四平八稳坐着,双手捧着一杯热茶,热意从指尖蔓延全身:“王爷要如何才会同意?” 这人谈条件的样子似曾相识。 某种奇怪的熟悉感一闪而过。 驿站外天空辽阔。 秋高气爽。 宗行雍眯了眯眼,忽然回头: “敢问公孙先生腰身几何?” “咳咳咳!” 站在一旁的公孙良猛然呛咳,眼泪都飙了出来。 殷臻以为自己幻听,愕然抬头。 这简直是从开始到现在他脸上第一次出现大的、激烈的情绪波动,将那张脸都变得顺眼起来。 宗行雍抵了抵犬牙,油然而生兴奋之情。 “听不懂?” 宗行雍热心肠:“本王翻译一下,就是你腰多细?” 殷臻和他对视,冷冷:“与你何干?” “本王十分喜欢出尔反尔,若回答令本王满意,共谋之事可考虑一二。”宗行雍一只脚从门槛上收回来,幽深碧瞳紧紧盯住殷臻,“本王好像——见过你。”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3. 03国色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04下官 殷臻藏在袖子里的手剧烈颤抖了一下。 两滴茶沫溅了出来。 宗行雍心中微微一动。 关外干燥,树木很难存活。附近就是一棵将死未死的枯树,枝丫断折。他坐在凳子上,动物受惊一样戒备。直勾勾看向自己。眼睫扬起,瞳仁黑得如同清凌玉石。 怕冷畏寒,衣衫穿得相当厚实,唇紧抿。 宗行雍在边关待了四年,见到的中州人屈指可数。这个身份存疑的“太子幕僚”又勾起他一点对中州人的回忆。 某个人。 细皮嫩肉、娇气怕痛。 碰一下恨不得躲出十万八千里,不用力要哭,用力更了不得。多逗两句就要整个埋进被褥中,说什么不肯出来。摄政王生平第一次哄人,从三更天哄到上朝前,口干舌燥浑身燥热。哄完心痒难耐,把刚说的话抛诸脑后,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理所当然收报酬,把人从榻上挖进浴桶中。 刚沐完浴又被扔回浴桶中,那人眼神简直是骇然的。指尖隐隐发白,腿软撑不住浴桶边缘往下跪,哑着嗓子叫他滚。 骂人都不太会,在水里半天找不到支点,不得已攀在他腰上,呜咽出一句“畜生”。 被骂畜生可真爽。 满背抓痕的摄政王通体舒畅,不以为然地想,不在榻上当畜生还在什么地方当畜生,再说更畜生的事他还没做呢。 比如…… 光是想想,宗行雍后背就颤过一条电流。 他忽然多了两份耐心,也不计较这人的走神了,和颜悦色问:“公孙先生,本王问,本王是不是见过你。” 易容绝无破绽。 好几年前就毫无破绽。 殷臻将茶杯稳稳放至桌面,嗓音有两分僵硬的干涩:“故……下官进太子府时……王爷已在边关。”他生硬道,“并未见过。” 宗行雍依旧盯着他看。 “本王今日心情好……”他终于略一偏头,阳光下墨绿色虹膜色泽幽得近黑,深藏威胁。 一瞬间令殷臻想起养在东宫未满四岁的幼子,眼巴巴趴在窗边看他。 只不过一个天真濡慕,一个冷酷残暴。 殷臻手指深深下压,按出一道白痕。 宗行雍大步往外走:“饶你一命。” “本王不关心剿匪的事,只想拿到想要的东西,若你主子坏了本王的事——”他皮笑肉不笑站定,“城外十里驻军,随时倒戈,剑指京城。” “本王敢造反第一次,就敢有第二次。” 人走出好远公孙良才心有余悸地展开折扇,毫无滋味地摇了摇:“不愧是……宗行雍。” 他四年前进太子府,确实未见过名声赫赫的摄政王。 只是听说此人不开口则已,开口能引半数朝臣倒戈,是唯一让国相忌惮的人。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朝廷上没有人愿意与汝南宗氏作对,何况他本人文治武功无一不精,还手握重兵。 短短一炷香,公孙良已经能看出他自负、傲慢、无法无天,眼里没有任何人。 这就显得四年前他败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失误上,还损失惨重,不得不自请戍边分外蹊跷。 当年之事是殿下做的。 公孙良没忍住看殷臻一眼。 又看一眼。 一愣:“殿下?” 他进太子府快四年,从没见过殷臻这个模样。大部分时候晋朝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都是从容、冷静、端方自持的,从不被激怒,永远以礼待人,这还是公孙良第一次见他情绪如此外泄。 “我没事。” 殷臻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眼睑还在颤抖。 他用力压住眼皮,用很冷静的声音说:“我在想,宗行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把他从军营中吸引到凉州城主府。 一军统帅堂而皇之闯入敌营,毫不顾忌。 公孙良四处望了一眼,入目所及是光秃秃的山和草皮。他收敛了不正经的模样,低声道:“臣听过一个传闻。” “十几年前羌族从关外迁徙过来,城主夫人天生体弱,所有大夫都直言生育困难,恐有性命之忧,但她还是执意怀上羌女。” “她没有死,年过半百依然精神矍铄。” “摄政王要找的东西,应与此事有关。” 传闻中的羌族至宝,药中药王。 ——陵蕖干花。 只有这一样东西。 殷臻搭在桌面的手顿住,无声看向公孙良。 凉州驿站所在的街巷少有人来,凄清幽寂。 宗行雍站在一堵摇摇欲坠的围墙边。 他左手上缠着三圈深棕檀木珠串,表层雕刻飞鸟鱼虫图案,成色算不上好也谈不上差。尾部系着一串艳丽深红的三结穗子,穗子相当粗糙,过长,正晃动地甩来甩去。 暗卫篱虫出现时宗行雍正在一颗颗盘檀珠,看不出喜怒。 汝南宗家底蕴深厚,送到唯一嫡子面前的都是千里挑一的东西,衣衫要江南织造精心绣的,吃的用的无一不精心。篱虫实在不习惯这种东西出现在他身上,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心想到底有什么稀奇的,让他们王爷从中州带到营帐,又从营帐带到凉州,稀稀拉拉还褪色,这都舍不得扔。 遥想当年王爷手腕上的是宗家传家之宝,价值连城。后来不知哪一天消失了,又过了很长时间,变成一串再普通不过的珠子。 宗家族人看见这串灰扑扑的佛珠时眼珠子都快瞪下来。 丢了东西宗家老头暴跳如雷,被骂得狗血淋头王爷看起来还很高兴。 珠串盘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宗行雍的耐心已然告罄,倏忽一抬眼。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 篱虫心中一凛,立刻:“消息属实,三日前太子仪驾从中州出发,已到南阳。” 宗行雍缓缓:“篱虫。” “属下知错。”篱虫认罪态度诚恳,语速飞快,“所有在京城的人都没能找到薛公子。” “他身份年纪皆为造假,江南并无姓薛的富商……” 篱虫硬着头皮:“更没有人在扬州见过他。” 四年了,宗家眼线遍布五湖四海,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找到。 这个人仿佛就那么无声无息消失在天地间。 宗行雍:“本王记得,十几年前中州城有一位捏脸易容师,能不借助外物短期内改变人的相貌。” “他或许收过徒弟,或者有来往密切者。” “去找。” “主子是怀疑……”篱虫一惊,蓦然拔高声音,“薛公子的脸也是假的?!” 他甚至不敢去看宗行雍表情,半晌才听得头顶传来一声沉沉嗤笑。 一日后。 凉州县丞姓周,是个天天躺在榻上睡大觉的庸官。全凭岳父打铁的手艺捐了个官当。他被从榻上拽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搞清状况,在一众冷面侍卫的注视下哆哆嗦嗦穿鞋。 一边提裤子一边嘟囔:“不就是……十个人……”他咽了口唾沫,信誓旦旦,“下官一定能凑出来。” 起太早,公孙良打了个哈欠,笑眯眯:“那就太好啦。” 周县丞确实费尽心思凑出了十个人。 就算十个人是幌子,最终目的只是送殷臻进守卫森严的城主府,这也太震撼了一点。 就、很让人怀疑晋朝官员的审美。 公孙良要仰头才能直视这堆打铁的壮汉,呆滞:“你们知道自己来干什么……吗?” 壮汉一二三号目露羞涩,四五六号扭捏,七八九号跃跃欲试。 十号粗声:“选美。” 公孙良神情恍惚:“这他娘是把全凉州打铁的全带来了——”他猛然扭头,“殿……大人要不我们还是……” 殷臻揣着袖子,神情冷峻。 “人齐了就行。”他说。 十月十日,月上中天。 殷臻带着十个壮汉,以及县丞拜帖,经重重盘查后进了城主府。 一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殷臻镇定自如。 一城之主,居住的地方奢华开阔,宅院极大。 婢女冲他盈盈一拂身:“城主等候已久,大人随奴婢来。” 殷臻点头,随她经过一道道蜿蜒长路,来到中殿。 秋日,四周不免荒凉。小池干涸,枯石出露。 他直接被领进大殿内,脚下踩着金碧辉煌的地砖。 “县丞礼到——” 殷臻站定,宽袖垂下。 所有视线都汇聚到一处。 凉州县丞此人贪生怕死,居然也有如此有勇气的时候。 实在是令人佩服。 “来者是客。” 羌女真名胡媚儿,衣着大胆,一身银饰碰撞作响。她见着那十个壮汉面皮上的脂粉都在抖,半天才望向殷臻:“大人如何称呼?” 殷臻拱手道:“公孙。” 他不动声色环视一圈。 胡地羌族爱玉石,整个大殿堆满翡翠玉石。座位两两相对,斜前方二人胡须长髯,面前不是酒杯,而是酒碗。 殷臻敛目,被领着入座。 没有好看的人,胡媚儿对长相普通的人无感,宗行雍连她都看不上,还会看得上这些歪瓜裂枣。她顿时幽怨,兴致缺缺道:“开始吧。” “啪啪!” 许玉树领命,拍了拍手。 殿门口鱼贯而入两列舞女,鼓乐齐鸣。 篱虫默默盯着被送来的人。 实在是忍不住。 羌女和那两支流寇都用尽全身解数讨好王爷,三列花红柳绿的妖艳男女咬手绢、抛媚眼。给他造成了极大冲击。 还有那十个…… 他无法理解,深深困惑,脑子里面神游天外。等殷臻上前一步来到座位前才回神,面瘫脸握剑。 此人弱不禁风,威胁为零。 距离未至。 篱虫目不斜视。 殷臻端着酒杯,稳稳朝前。 他的目标已经很明确,殿内鼓乐未停,无一人出声提醒。 主位上胡媚儿捏住银勺,撕咬羊腿的异族人彼此对视。 殷臻站定。 宗行雍转了转酒杯,施给他一眼。 殷臻又近一步。 一把冷铁长剑横上他脖颈,剑气未收。 “下官敬王爷。” 殷臻颈侧刺痛,血线漫出。 他恍若不觉,幅度很小地偏头,朝宗行雍柔和一笑。 篱虫未动,剑依旧压在他肩上。 鼓乐嘈杂,舞女脚步旋转,一步步踩在地面。众多脂粉和胭脂味中,宗行雍嗅到一股淡而干净的香气。 那气味似有似无,萦绕空气中。 “昨日城主府禁地被闯。” “王爷身上有血腥味。”殷臻靠得很近,甚至能看清宗家标志性的深绿虹膜,瞳仁底部围着一圈特殊的花纹。 他两指夹住剑刃,微微拉开,用没有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下官知道那朵干花在哪儿。” 宗行雍瞳仁一缩。 面前年轻人压低身体,一截柔软后颈暴露在视线中。他穿再普通不过的粗布长衫,肤色却如玉,泛着泠泠光泽。 要是什么人都能威胁到摄政王,那他三十年就白活了。 区区一个太子幕僚。 整个凉州城,宗行雍都没有放在眼里过。 但他突然改了主意。 世间只有三件东西能叫摄政王热血沸腾,其中一样就是有手段有野心的敌人。 殷臻并无十足把握。 剑气冰凉,他小腹忽然痉挛般一痛。 一秒,两秒。 宗行雍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懒洋洋后靠:“县丞送来的人甚合本王心意,留。” “本王不是要丑得五花八门的那堆人。” 殷臻眼角猛然一抽。 宗行雍:“本王要你。”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4. 04下官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05湿雨 “你不敢?”宗行雍一条胳膊搭在身侧,长长棕褐佛珠串缠绕凸起桡骨边,又垂下。 隔着一张矮几他探身,凑近了些,又戏道:“刚刚不是胆儿挺大?” 殷臻后退一步,客气道:“王爷天人之姿,下官心生景仰,不敢亵渎。” 宗行雍笑了。 站太久,殷臻小腿微酸发胀。他看了看宗行雍身侧,忽然喊:“王爷。” 宗行雍等他接下来的话。 殷臻道:“下官需要一个座位。” ”……“ 宗行雍兴味地看他。 他眼睑狭长,侵略性太足,加之异色瞳孔,极易给人压迫感。 殷臻表情毫无变化。 宗行雍问:“你要坐本王身边?” 他身边是观察整个场地的绝佳位置,殷臻道:“是。” “篱虫。” 宗行雍:“让他坐。” 篱虫收剑,后退。 殿内嘈杂鼓乐未停,胡琴羌笛声、舞女身上金链“叮当”轻晃动。 ——宗行雍的心情忽然、似乎,变得很好。 连胡媚儿都察觉到了,转过半个身子,认认真真将“打铁的穷酸县丞”送来的人重新打量了一遍。 坐宗行雍身边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书生,孱弱苍白,仿佛被胡地的大风一吹就会迎风咳出血,衣衫不知是灰白还是墨白,总之颜色黯淡,长相嘛…… 胡媚儿不得不承认,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如同上好珠玉。 “妾几年前去过一次中州,”胡媚儿捏着一颗葡萄回忆,心痒难耐,“果真美人遍地。” 她笑眯眯看向宗行雍,有意提醒:“几年不见听闻王爷已有王妃,不知是何等绝世佳人,能让王爷破例。” 篱虫一僵,继而怜悯地看了胡媚儿一眼。 并未听说宗行雍有摄政王妃。 关外盛行好酒好肉,殷臻面前是一排羊腿,还未坐下腥气仿佛已经顺着鼻腔来到胃中,他蹙了蹙眉,以袖掩鼻。 “城主对本王一定是有什么误解。” 胡媚儿笑容僵在脸上。 宗行雍视线从殷臻身上收回,万分坦然,毫不以为耻:“本王是非常容易被美色勾引的人。” 殷臻乌黑眼珠很轻地一动。 胡媚儿幽幽:“既是如此,几年前妾随家母去中州,向当今皇帝求一道赐婚圣旨,王爷为何拒绝?” ——她先后惹了相国和状元郎,接着半夜拿梯子翻上了摄政王府的墙,振振有词“听说摄政王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子”。她先探查一番,好决定是不是要嫁给他。 殷臻是知道这回事的,当年胡媚儿不过二八年华,红颜美貌遍传边关二十七城。 他忽然好奇宗行雍会说什么,但视线已经不自觉被面前一道红枣汤羹吸引。 乳白的汤汁,上面漂浮着半劈开的去核枣儿。镶金的勺柄就在右手边,靠宗行雍手肘的地方。只要伸一伸手,有大半可能悄无声息拿走。 殷臻微觉腹中空空。 羌女难缠,此时非得罪她的好时机,宗行雍还需与她周旋。 汤羹近在咫尺。 殷臻温温吞吞伸手。 宗行雍正待说什么,一低头,眼皮底下那碗热羹不见了。 他一顿。 窸窸窣窣袖袍卷过手掌。 挠得掌侧发痒。 宗行雍忽觉左侧坐的人胆子实在有些大。 他漫不经心地回胡媚儿:“你想把本王带回凉州做男宠,宗家上下得令,有生之年凡羌女进京,必然驱逐。” 殷臻专心搅动汤粥。 当年羌女要强掳宗家少主回塞外,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家主惊到胡子颤抖,生怕嫡子想不开要去当男宠,香火断在这一代。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他对宗行雍能干出这样的事深信不疑。 还好宗行雍兴致缺缺,只问胡媚儿边关的月亮是不是大如饼。 此事在京中广为流传。 “久闻汝南宗氏家主一生只娶一妻,”胡媚儿“咯咯”笑,又道,“此言若真,王爷做妾的的人,也不算违背祖训。” 殷臻捏住勺柄的手无意识用力。 大晋氏族势大,而氏族之首姓宗,绵延百年,根基深厚,隐有大过皇权之兆。此世家子嗣单薄的根本原因不在其他,在于严苛的族规妻制。 一生无妾,只娶一妻。 面前乳白浓汤晃动,殷臻垂眼,呼吸轻了半息。 久未得到回应胡媚儿拖长嗓音,千娇百媚:“难不成此言有假,王爷不答应妾,是想拥佳丽三千,广纳天下美人?” 佳丽三千只特指一人,这是陷阱。 宗行雍仰头,松了松指关节,发出“嘎吱”一声脆响。 他“啧”了声: “干、卿、底、事。” 身侧爆发一声大笑。 殷臻微微偏头。 京中消息,两支流寇首领其中一人名唤耶律广,行事粗犷不拘小节,新上任的刺史正是死在他手下。 “早闻大晋摄政王与娘了吧唧的中州人不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耶律广毫不掩饰蓬勃野心,“大晋的皇帝有眼无珠,何不另择明主。” 宗行雍腕间珠子耐心磨过一粒。 殷臻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 宗家在朝世代为官,骨子里有名门望族的清贵高傲,通敌叛国的事干不出来,也不屑去干。比起和蛮夷联手,他有朝一日把殷氏拉下马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胡媚儿和耶律广目的在怂恿宗行雍策反上是一致的。 他仍需说服宗行雍。 见宗行雍不开口,胡媚儿和耶律广对视一眼。前者很快捂嘴娇笑,仿佛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听许管事说前日送的牡丹图王爷喜欢,那画是一名犯了错的宫廷大师所画,正躲在城中。妾一听说王爷喜欢……就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打算花重金从他手中买下最贵的那幅,中途出了点岔子他不想卖……” 她吹了吹艳红如血的丹蔻,百无聊赖道:“妾只好杀人取货了。” 视人命如无物。 殷臻放下银勺,胃口全失。 “一件好物什,王爷不妨一观。” 宗行雍眉梢微挑:“哦?” 胡媚儿卖关子道:“是宫中一位贵人的画像,据说这名画师只在祭天大典上远远见过一眼,至此念念不忘、神思不属。他下定决心要将此人风姿绘出一二,于是日日伏在桌案,废寝忘食……他为此生最后一幅画倾注了无数心血,不惜被逐出宫闱。” 宗行雍打断:“你最好不要挑战本王耐心。” “管事的。”见他感兴趣胡媚儿笑容越发扩大,催促道,“还不快呈上来。” 立刻有两名家仆将一幅巨大卷轴抬上来,缓缓朝两方拉开。 长约三米,宽约一米有余。 展开时殿内陷入静默。 祭天大典,天青缎子搭成的神幄迎风飘扬。 黑压压朝臣齐身跪拜,巍然祭台上青年侧身敬香,手中余烟寥寥盘桓升空。鼓乐起祀声鸣,他袖袍金蟒纹饰状张牙舞爪,于高台之上回首—— 宫廷画师将那一眼深深镌刻脑海,每一根发丝都呕心沥血,再三权衡。色彩浓艳得仿佛仅为一人而生。 本朝太子服饰规制。 殷臻:“……”他脑中空白,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胡姬。” 宗行雍目光从画上收回来,缓慢转向胡媚儿。话轻,而重逾千钧,齿关森然令人胆寒:“你想死——吗?” 胡媚儿不可能不知道太子党和摄政王势如水火,殷臻指尖搭在桌面,沉郁道,她想试探宗行雍对朝廷态度。 尤其是对下一任储君。 胡媚儿笑容顿收:“哎呀,原来是大晋的东宫太子,是妾疏忽了,这便叫人拿下去焚了。王爷千万不要和妾一介女流动怒,气坏了身子——”她话音骤停,瞪大眼,眼睁睁看着一缕青丝从耳边断裂。 她僵立原地,慢动作回头。 一把匕首钉入背后墙面三寸有余。 “铮——” 尾部颤抖,嗡鸣不止。 宗行雍:“本王一向不说第二遍。” 胡媚儿脸色霎时雪白。 宗行雍头也不回离席,后背负一柄长剑、形如鬼魅的暗卫也消失在视线中。胡媚儿双腿发软,扶着案几坐下,暗自咬牙。 面前飘落一片灰白衣角。 “你太天真了,”殷臻在她面前停顿,目露怜悯,“宗行雍……” 殷臻看向那人走远的身影,微不可察笑了笑:“软硬不吃。” 他不容他人窥探心思,不喜居心叵测之人,甚恶试探和欺骗。 而少数时候怀柔政策能成功的原因,全在他心情。 敌人的愚蠢容易给自己增加筹码。 胡媚儿给宗行雍准备的休憩之处位于整个城主府最华丽的地方。 殷臻思索片刻后,敲门。 门开了。 外面风大,屋内未燃烛火,黑漆漆一片。 殷臻迈过门槛,身上带着湿雨的凉意。 他一步步往里走。 “王爷助朝廷剿匪,太子助王爷拿到陵蕖花。” “太子?” 气息不稳。 宗行雍有伤在身。 殷臻顿了顿,改口:“下官对殿下并无僭越之心。” “有岂不更好。” “本王一人能做到的事,何必与心怀不轨的……人,”宗行雍似笑非笑看他,“做交易。” 殷臻嗓子发痒,轻轻咳嗽后才道:“羌女一旦和另两支流寇产生共同利益,凉州再难攻下。不管王爷想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还是九五至尊,都是……” 殷臻把话说完:“都是阻碍。” “砰!” 雨急风大,狂烈拍窗。 宗行雍骤然抬眼。 殷臻立在桌前,手拢袖中。很平和地和他讨论造反诛九族的事。阴影在他易过容的脸上驳杂,毫无波澜。 他给宗行雍异样的熟悉感。 撕裂疼痛令宗行雍眉心一跳,思绪全部中断。他这才想起受伤这回事,伸手去碰已经濡湿的外袍,一挥衣袖亮了烛灯。 “本王答应你。” 殷臻视线规规矩矩落在身前三寸地,无意探究摄政王私人领地,这时才抬头:“下官——” 他骤然止声。 下一刻几乎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匆匆背过身,后颈飞快漫上一层深红。 他尤其白,白如上好羊脂玉。以至很容易看出那抹红色蔓延进衣襟领口。 宗行雍脱衣动作一顿。 他眼皮薄而宽,平平抬起时锋利成一条冷锐的线。似乎是新奇,又似乎是别的,洋洋问:“躲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5. 05湿雨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06心软 窗棱被雨水拍打得“沙沙”作响。 殷臻僵直成一块木头。 和宗行雍待在一起,五感就会全凭本能放大。那种感觉来自身上每一寸地方对熟悉气息毫无保留的接纳,从头至脚,连带每一根发丝。 他疑心自己一旦转身,就会露馅。 雷声中宗行雍的声音也变得沉沉,他又耐心地问:“本王问你——” “躲什么?” “王爷受伤了,”殷臻依旧背对他,“下官怕被杀人灭口。” 宗行雍看他紧绷的肩胛,心情莫名不爽,他将长长佛珠一串串往手腕绕,无意抵了抵后槽牙:“给本王滚远点。” 台上有青苔,被水洗后盈盈如新。 秋凉,寒气一阵阵侵袭。站了不到半炷香时间,难忍的刺痛便从脚底往上,针扎一般蔓延。 殷臻弯腰,伸手扶住墙,低喘了口气。 药又苦又涩,太医院那帮人跪在他面前哀声劝,良药苦口良药苦口,殿下还是喝一口,一口也行。 从摄政王府回皇宫后,他忽然就很怕苦了。 他以前原没有这么怕苦。 事情也还是要怪身后的人。 因为—— 第一次。 宗行雍把他做晕了。 相当混乱、漫长且没有止境的一夜。 殷臻前十八年一直是个善于从自身找问题的人,晕了又醒醒了又晕的第二天下午,他拥着被子在榻上发呆,除了下-体微微发胀外没有更多不适感受。 由于他在性-事上所有经验都来自宗行雍,那时候没觉得问题出在对方身上,就开始苦苦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多吃,并锻炼身体。 晕了。 总爱在别人身上找原因的摄政王觉得这不行。 很快殷臻在摄政王府见到了此生最多的补药,王府的大夫都出生汝南宗氏,别说把药丸改成糖丸,只要宗行雍有要求,把糖丸改成炸药他们都得想办法。 果然,人还是不能过太好的日子。 一丝很淡的血腥味从屋内飘出来。 殷臻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靠在门上,以此减轻腿部压力。 他隐约猜到宗行雍为什么受伤。 两日前,突厥进犯边城。摄政王分给他们的精力有限,直接夜闯敌营取了副将性命,将尚且温热的头颅高挂在了对方军旗之上。 如斯胆大。 但听起来非常之英勇,晋军将领深受鼓舞,士气高涨。 原来不是没有受伤。 血腥味浓郁得过头,显然也不是轻伤。 在酒宴上完全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异状。 殷臻心中不知为什么,叹了口气。 他心不在焉朝雨中看,注意力却落在身后。 “撕拉——” 宗行雍应该撕开了纱布,手法暴力。他这个人和汝南宗氏其他人很不一样,十分特立独行,也丝毫没有世家子弟前呼后拥的派头。生病受伤都非常粗糙。 如果不是他们注定是敌人…… 腿部疼痛绵密,殷臻本可以再忍耐一会儿,但屋内血腥味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他站不住地回了下头。 一回头,就怔住了。 宗行雍裸-着上半身,低头给自己处理腰腹伤口。 精壮后背袒露无遗。 全是刀疤剑痕,最短的也有食指长。其中最长一条横跨整个后背,从左肩直逼肋下三寸。形如一条有无数触角的长蜈蚣,狰狞地盘桓在肌肉上。 人人只说摄政王如何叫边关外族闻风丧胆,如何如何战无不胜。殷臻久居朝堂,便也信以为真,觉得他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驱敌千里。 殷臻呼吸静止,胸腔一扯。 四年积淤在胸口的气忽然散了一半。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脚步一动宗行雍就察觉了,他压着伤处,额间冷汗涔涔,头也不回:“给本王递把刀。” 殷臻刚要动,面前扫过一片残影,黑衣篱虫从房梁上跃下来,很快将一把匕首递出。 寒光一闪。 宗行雍手起刀落剜掉腐肉,嘴里咬着白纱一端,往腰间缠。除了止血药粉洒在患处时眉心动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见过血?” 殷臻看了看自己的手,点完头才意识到他看不见。 “这么多……”他顿了顿,答非所问道:“伤口?” 宗行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年轻的太子谋士站在能飘进来雨的屋檐下,人挺单薄。宗行雍差点就觉得东宫不给人吃饱饭,这人从一开始就对他有敌意,针尖对麦芒,现在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有点荒谬又有点好笑:“太子不应该很希望本王死在战场上?” 殷臻一默,道:“为了边关二十七城,王爷还是好好活着吧。” 宗行雍不置可否。 他披上外衣:“本王有一件事很好奇。” 殷臻:“王爷请说。” “过来。”宗行雍站起身,说了两个字。 地面有飘进来的雨丝,殷臻衣角微沉,他踩着雨水,走得不快,身后有一道清晰水痕。 近前了。 宗行雍端详他的脸片刻:“易容?” 殷臻蓦然一惊。 宗行雍闪电般伸手,眼看就要按上他耳后皮肤! 在靠近时不得不停住。 “王爷,”殷臻手夹着刀片,抵着他喉管往后,语气温和却告诫,“下官不喜别人近身。” “可否后退一步?” 他身上带着从屋外走进来的湿雨,手指冰凉,不知从哪儿弄来长约半指的刀片,抵在脆弱喉口,带来刺痛的同时有难言的痒意。 夹住刀片的手相当漂亮,指骨修长白皙。指甲盖是淡粉色的,那样鲜嫩的颜色。 离得太近,宗行雍甚至能看见他乌黑而长的眼睫颤动,再颤动,像一对黑色的蝴蝶翅翼。再往下是秀美的脖颈、易容连接的地方,薄薄一层,似乎能看见青色的血管脉络。 看起来瘦弱,却也有些肉。 “轰隆——” 电闪雷鸣。 真奇怪。 宗行雍想。 他血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跟随轰隆作响的雷声喷薄、涌动、再次复苏。 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战栗地炸响。 殷臻:“……王爷。”他轻轻将刀片往前推,无奈道,“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走神比较好。” 宗行雍瞥一眼他指尖薄如蝉翼的刀片,每说一个字咽喉受到的压迫就越重,而他仍想说话:“如果不答应,等着本王的就是这个?” 殷臻顿了顿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笑起来:“王爷是喜欢出尔反尔的人,如果能再答应下官一遍,下官心里会更踏实。” 宗行雍:“倒是叫本王好奇,太子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他加重了咬字,“你……先生这般,有勇有谋的人。” 先生。 殷臻耳廓奇异地一热,压在刀片边缘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听过很多人叫“先生”,甚至在他还是不受宠的皇子时也叫过别人,这个带有景仰色彩的词从宗行雍口中说出却变了味道,只剩…… 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宗氏才是天下之师。 “说起来,本王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少傅。”宗行雍毫不在意随时可能取自己性命的利器,轻笑,“……当朝太子,你的主子,也做过本王的学生。” “他见到本王,可能还要叫一声老师。” 殷臻明显僵了一下。 “王爷想说什么?” “你要这么跟本王聊天?”宗行雍低头,带着寒意的刀片还架在脖颈上,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殷臻好声好气:“王爷也并没有后退。” 宗行雍哼笑一声,倒是退开了一步。 一直笼罩在身上的阴影离开,殷臻这才觉得周边的空气开始正常流动。他将刀片收入袖中,再抬头时又继续:“王爷方才想说什么?” “本王对所有的皇子都没什么印象,但太子——”宗行雍坐了下来,他坐姿和站姿一样,没什么规矩。手指在太师椅边缘有以下没一下地敲,回忆道,“有点意思。” 殷臻手拢宽袖中,侧脸安静。 他问:“有什么意思?” 宗行雍却不再开口。 雨声淅淅沥沥。 过了一会儿,殷臻淡淡:“王爷要找的陵渠花在府中库房,库房和装花的匣子共两把钥匙,一把在管事许玉树手中,另一把在羌女寝殿。” 宗行雍:“哦?” 殷臻道:“剿匪之事还望王爷相助。” 宗行雍点了点桌面。 房梁上再次跳下来一个人。 篱虫单膝跪地:“王爷。” 不用宗行雍开口他就很快道:“许玉树去了……” 一顿。 “极乐坊。” “极乐坊。”宗行雍重复,忽而转向殷臻,将殷臻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 他眼珠颜色是非常暗的墨绿,白天不明显,夜晚直勾勾盯着人时像一川潭水,水面反光,深不见底。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会有被捕猎感。 殷臻手指尖颤了一下。 “本王见你像圣贤书读太多,鲜少知事。”宗行雍手指压在后颈,意味深长地,“你要随本王一道去找许玉树?” 殷臻静了静:“是。” “那走吧。”宗行雍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低低笑了声,“本王带你去逛花楼。” 他擦身过殷臻往门外,篱虫先一步撑开纸伞,伞面雨水顺着竹骨蜿蜒向下,背后忽然传来一句: “王爷常去青楼楚馆?” 语句干净,如有珠玉滚过喉间。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6. 06心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07姿势 雨水声细长,远处朦胧。 宗行雍接过篱虫手中伞柄,懒洋洋道:“本王府中已有王妃。” 他微不可察抬唇角,俊美五官一寸寸柔和下去:“脾气不好,哄起来……” “很难。” “本王洁身自好。” 已有王妃。 四年,真是太长了,长得像一场梦。 梦醒纠葛断,他和宗行雍也就走回各自的路。 风卷过殷臻衣角,他看了宗行雍一会儿,笑了:“王爷该借下官一把伞。” 按晋朝礼制,这个无一官半职的书生甚至要跪下来回话。宗行雍今日给这人的特别已经够多,给都给了,也不在乎多一把伞。 “本王还不至于缺一把伞。” 极乐坊在城西街巷最深处, 夜色掩映下,乐坊门口红灯笼被风雨吹打得褪色。烈酒混杂女儿香,间或夹杂一两句甜腻的“官人来玩啊”“大人里面请”这样流俗娇嗔的句子。 随着阵阵香风送入耳畔。 殷臻来凉州前略有耳闻极乐坊的名头——边关二十七城最大的勾栏院,最里面广纳天下风尘男女,手段花样要多少有多少。 知道归知道,乍一看见男男女女衣衫不整抱在一起亲得水声“渍渍”作响,乐坊门口□□半露的女子大胆勾着人衣领把人往里带,油头粉面的小倌翘着兰花指抛媚眼…… 殷臻眼角还是抽搐了一下。 他握着伞半天没动,万分僵硬地跟在宗行雍身后。 每走一步都做了十二分的心理建设。 宗行雍刚走两步,一回头发现殷臻彻底不动了,无措地立在墙根底下,头顶正好有顶大红灯笼随风晃,映得一张脸微微发红。 跟刚刚游刃有余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就顿住了,戏谑道:“你在干什么?” 殷臻半天才把遮住眼睛的手放下去,很是吸了口气,僵直道:“没什么。” 他看着宗行雍,宗行雍看着他,慢悠悠:“本王再等三个数。” 一。 二…… 三。 “下官说——” 殷臻握住伞柄乍然一用力,简直是用吼:“没什么!” “……” 摄政王出入烟花之地跟自家内院一样,长驱直入。 “哟,这是哪家的公子,怎得如此面生?”迎上来的老鸨眉开眼笑,“两位客官看戏听曲儿还是找姑娘,找姑娘要什么模样的,妾身这里什么样儿的都有,哎呦呦……” “这位公子,你躲什么,睁眼看看妾身呀。” “不……必。” 她胳膊有意无意蹭到了殷臻衣袖,殷臻刚收了伞,伞尖还在往下滴水。被追得太紧径直闷头往前,躲闪不及,“梆”撞上了宗行雍后背。 殷臻捂着脑袋“嘶”抽了口气。 被抽了一伞棍的宗行雍:“……”他回头,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殷臻。半晌,冷飕飕,“故意的?” 宗行雍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很有威慑力,沁菊瑟缩了一下,瞬间闭了嘴。 殷臻揉着额头,诚恳地回看他:“回王爷话,下官不是故意的。” 宗行雍盯着他半秒,嗤笑:“你最好不是。” 他不耐地转了转手腕:“本王找人。”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宗行雍这一身非富即贵。 沁菊满口应下。 “姑娘们——贵客来了!”她笑吟吟朝楼上招手帕,还不忘向冲殷臻一眨眼,“还不快下来!” 殷臻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头,定住了半刻。 二楼无数个雕花的门窗打开,眼前飘过一阵花红柳绿五颜六色的罗裙。很快,没客人的姑娘蜂拥而出。有的手里攥着银梳,有的还在往发上抹桂花油,有的香肩半露,正把滑下去的衣衫往上提…… 你挤我我挤你互相推攘着往下走,吵吵闹闹: “你别踩人家嘛,檀姐姐……” “呀,是个俊俏官爷呢,就是弱不禁风,不晓得会不会被姐妹们亲晕。” “我的了我的了,上次让给你这次可不许跟我抢!” “……” 殷臻耳边像有一千只蜜蜂“嗡嗡嗡”,他头脑相当呆滞,只觉朝堂上文官对骂都没这么吵。 宗行雍:“啧。” “聒噪。” 整个乐坊顿时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全然没了声音。 周遭陷入诡异寂静。 “王爷。” 直到抱琵琶的蓝衣女子在宗行雍面前浅浅一拂身:“请随鱼荷来。” 二楼。 鱼荷忧心道:“许玉树好男风,进了后院,三十七间客房。” “找到他恐怕要费一些功夫。” “王爷可能要等等。” 宗行雍一言未发。 在令人冷汗直流的沉默中“砰——” 屋内的窗子骤然打开,有什么东西被抛了进来。 “咚”砸在地面,滚了两圈又停下。 隐约看出是个人形,扭作一团。 冷风灌进喉咙,殷臻低头,脚下颇有分量的麻袋正好压在他鞋面。 他蹙眉,冷淡地移开脚。 鱼荷吓了一跳,“王爷,这,这是?” 篱虫轻车熟路从窗外翻进来,悄无声息落地:“人找到了。”他弯腰将麻袋解开。 双手被缚,挣脱不得,口中塞了抹布。 憋得脸色青紫的人一呼吸到新鲜空气便开始剧烈咳嗽:“咳咳咳——” 戛然而止。 一张惊恐万分的脸,在看见宗行雍的刹那,他脸上的恐惧简直成倍放大。殷臻离他最近,连不断收缩的瞳仁都一清二楚。 令他恐惧的源头正四平八稳坐在椅上,单手撑在扶手上,似笑非笑俯身,开口:“于戎。” 宗行雍道:“本王有没有说过——” 他淡淡地,无比厌倦地:“本王最厌恶欺骗。” “嘀嗒。” 殷臻偏头一瞥,见到地上不断扩散的血迹。顷刻间,血色几乎蔓延在他眼底,晕开大片刺目红色。 他低低吐出口气,站立不稳地趔趄了一下。 蛇爬上脊骨一般的凉意。 ——他记得这句话。 宗行雍对他太宽容,差点让他忘了当年令所有世家退避三尺的摄政王是什么人。 于戎脸色刹那惨白,心如死灰地闭上眼。 甚至没有求饶。 “留你一炷香,”宗行雍站起身,沉沉,“本王一件事不喜做两遍。” 殷臻觉得冷,退到了离窗子最远的门口。 然后彻底退了出去。 二楼风口,殷臻咳嗽了一声,很快发现宗行雍的侍卫站在几步外的地方,手握笔,在巴掌大的册子上写什么。 同时用一种非常挑剔且冷峻的目光扫视所有人。 宗行雍的侍卫全部出身汝南宗家,能跟在宗行雍身边的都是在生死台上站到最后的怪物。 他当年在豸狱外不敢轻易动手的原因除了宗行雍一死世家必定掀起轩然大波外,还有埋伏在牢外只等一声令下的死士。 来这种地方是临时起意,按理说出现刺客的可能性很小。 殷臻也朝下看,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在干什么?” “找人。” 侍卫将小本本收入怀中,靠在柱子上往下看。他比殷臻想象中好搭话,自报家门:“蚩蛇。” “少主今年三十了。” 殷臻一顿。 蚩蛇说话神情异常认真,因此他开口时殷臻差点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但—— “家主说,五年后他要是不带个人回本家,就拿刀把他阉了。” 仿佛这件事比其他什么都重要,比宗行雍本人的安危都重要。 “……” 殷臻和蚩蛇对视,在对方莫名其妙的注视下压了压唇角,还是没忍住笑起来:“下官觉得甚好。” 蚩蛇冷冷撇开眼:“嗯。” 宗行雍的人很快找到了喝得醉醺醺的许玉树,他被压在地上,骂骂咧咧,一直叫嚣“知道我是谁吗”,问钥匙就说“不知道”。 直到被一盆冷水泼清醒,跟有气出没气进的麻袋人对上脸,牙齿才开始打颤。 殷臻冷眼瞧着。 “他是本王帐中一名文官,三日前营中消息走漏。” 宗行雍伸手,张开五指,任由篱虫给他套上蚕丝手套。他手背隆起而有力,虎口有厚茧,是常年握利器所致。 极具力量感。 篱虫递给他一把两指长的铁锤,殷臻在宫中多年,一眼认出那是某种用来施以极刑的物具——碎齿锤。 他胃里翻江倒海,已经明白宗行雍的意图。 杀鸡儆猴,一箭三雕。 人有求生的本能,于戎痛哭流涕求饶:“王爷饶命,下官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命啊啊啊啊——” 宗行雍半蹲,左手牢牢禁锢住他下巴,微笑往下敲。 “铛——” 第一颗牙敲落血沫中。 牙齿从血肉上脱落的声音久久回荡,每敲一下殷臻神经就短促地尖啸。他脚步钉在原地,和动弹不得的许玉树一道眼睁睁目睹了全程。 “铛铛!” 许玉树先一步崩溃,他朝宗行雍方向连滚带爬,涕泗横流:“我这就说,这就说,库房钥匙在我身上,在我身上!” 宗行雍没理睬他,他屈尊降贵蹲了半天,视线突然遥遥投向这间屋子的墙面。 殷臻心一跳。 他缓慢地回头,和自己头顶一幅露骨的仕女图对上视线。 那甚至不能被称作仕女图,是一副常见的春宫。身披薄纱的女子双手缠绕头顶,整个往上提。 殷臻:“……”他忽然在某一秒知道了宗行雍在想什么,脸隐隐发僵。 “王……”爷。 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姿势本王用过,毫无情趣可言。” “但本王这个没试过,篱虫……”宗行雍一侧头,吩咐,“带走。” 篱虫“唰”取下画,夹在腋下。 他可能觉得太麻烦,没等宗行雍开口“哗哗”收了整间屋子五幅画。宗行雍还要开口,他自觉地出门,看方向目的是隔壁。 眼泪鼻涕齐飞的许玉树也不嚎了,满脸恍惚,惊呆地看宗行雍。 宗行雍还蹲着,扔了小铁锤,和颜悦色地问殷臻:“刚刚要跟本王说什么?” 殷臻:“……” 殷臻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嗓子眼。被自己呛到,弯腰惊天动地咳嗽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7. 07姿势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08照离 殷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像被火烧起来一般。 后背发热脑子也发热。 “王爷听错了,”殷臻木着张脸,“下官刚刚没说话。” “哦?” 宗行雍站起来,褪去蚕丝手套,在铜盆中净手。本来只敷衍地泼了清水,突然又想起什么,仔仔细细给手正反两面上了胰子。冲洗完毕凑近一闻,皱起眉拿远:“啧。” 真是香得过头。 摄政王把手拿远,和善地半弯下身子,问许玉树:“昨日从本王窗前飞过去的那只肥鸽,腿上密信是什么。” 许玉树哆哆嗦嗦:“不、不知道……” 殷臻袖中一动。 “嗬嗬!” 一粒黑色药丸顺着他张合的嘴卡进嗓子眼。 许玉树双手掐住脖子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救——” “救……命。” 宗行雍五官陷在大片阴影里,缓缓看向殷臻。 殷臻没有多余表情,低头道:“解药在我手中,十日内找到羌女在寝殿的另一把库房钥匙。” “做得到吗?” 许玉树说不出话,连连点头。 夜里寂静,出来时雨停了。 凉州雨水稀少,下一场风雨还不知会在什么时候。 一辆马车停在极乐坊外,四角檐上挂了深紫色流苏,长长飘荡。 地面湿滑,殷臻和宗行雍一齐站在极乐坊台阶上,忽道:“许玉树贪生怕死,一颗药丸足以堵上他的嘴。” “你倒是动作快。”宗行雍意味不明地道。 殷臻仿佛听不懂他话中深意,他缓步从檐下走出去,马车前抱刀的侍卫替他掀开车帘。 冷冷向宗行雍方向瞥了一眼。 敌意不加掩饰。 宗行雍身边篱虫和蚩蛇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马车渐行渐远。 “此人非寻常家仆。”篱虫顿了顿。 一个太子幕僚,身边不会出现这样的人。 “属下派人跟着他?” 宗行雍在腰间摸了个空后想起什么,吐出口气:“跟。” 马车内。 殷臻神经松懈下来。 从均朝他腿看了一眼,低声问:“今日风雨大,殿下……双膝可还好?” 车轱辘平缓轧过地面。 殷臻不轻不重喊了一声“从均”。 从均立刻:“属下知错。” “孤没有怪你的意思。”殷臻揉了揉太阳穴,胃里血腥味挥之不去,更黏腻的感受附着在身上,令他不堪其扰,“备一桶热水,孤要沐浴。” 浴水滚烫。 殷臻往下沉,逐渐没入桶中。 脸上易容被冲洗掉,水面清澈,水波荡漾。 他面无表情抹掉脸上水珠,低头看水中倒映出的自己。 眉眼沉静明亮,并不凌厉的美,很轻易能让人想到新月,光芒柔和。 更甚那幅画。 在摄政王府那张脸甚至远不及他本身的十分之一。 殷臻从浴桶中站起来,右肩吸饱了水的牡丹越发水润饱满,花瓣沉甸甸垂下,呈现一种靡烂的深红。 世间若论丹青摄政王当数第一,无人能出其左右。 殷臻狠狠一闭眼。 十年前他第一次在皇宫内见到宗行雍,当年的摄政王是再标准不过的名门望族子弟,锦衣轻裘,才学惊艳。 不过弱冠,却是所有皇子的老师。 他出身太低,不在授课之列,每逢单日会躲在窗下偷听,那时心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至少得识字。 学堂外草丛茂盛,易于隐蔽的同时也蚊虫肆虐。他强忍瘙痒不发出声音,比伏案任何一位皇子学得都认真。 窗外全是桂树香气,浓郁扑鼻。 可惜,满口“之乎者也”“孔圣人言”的老太傅传授的东西有限。他隐约察觉他想学的不是这些,又无从得知到底是什么。 直到某一天,他一如往常蜷缩在窗下,嘴里咬着半个月伙食换来的纸笔,忽然察觉里面换了人。 但凡那十个皇子里有一个能把汝南宗氏嫡子说的话记住一二,都不至于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宗行雍没说错,他确实师承于他。 但他依然败在他手中。 “殿下,医官到了。” 乍冷乍热,膝盖和小腿疼痛不容忽视,隐约痉挛。殷臻靠坐迎枕上,眉心紧蹙。 贵人那双腿柔韧白皙,脂膏莹莹。 医官不敢去看,低眉垂眼道:“连日舟车劳顿,殿下近日还是……减少活动为好。桓大人叮嘱下官,若是不能日日针灸,隔日也是好的。” 殷臻:“孤今日没空。” 医官顿时大气不敢出:“用药也是,也是好的……殿下……”豆大汗珠不停往下落,他坚强地将后半句补完,“出发前桓大人千叮咛万万嘱托,叫下官提醒……” “此去凉州陵渠花是重中之重。” “寒症再拖下去,恐仅有岐山阙氏传人阙水能治了。此乃摄政王医官,轻易不替外人看诊。”他一边用袖子抹汗一边道,“殿下三思,三思啊。” 殷臻将从均的袖子拉近,浓郁苦味熏得他味觉异样,他推开:“孤一会儿喝。” 医官如蒙大赦,提着医箱往外,在门槛处差点跌了一跤。 从均问:“殿下已经知道那药引的下落,可要属下派人去夺?” 殷臻推开窗,冷冷:“孤根本不知道那朵花在哪儿。” 从均一惊,猛然抬头看他。 年轻的太子面无表情道: “库房里那幅画要毁,借宗行雍一用而已。” “孤今夜要去城主府取回一样东西。”殷臻五指扣在窗边,缓缓收紧,“放一把火,让凉州城戒严。” 他不会让宗行雍在剿匪前得到陵渠花。 成王败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心慈手软会将多年谋划毁于一旦。 ……也会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宗行雍寝殿并无人看守,殷臻很顺利就闯了进去。 他穿了夜行衣,心中只有四个字:速去速回。 殷臻找遍整个寝殿,并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他站在窗边吹风,心烦意乱地想宗行雍会把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脚步声。 ——有人来了。 一个人。 宗行雍进屋所有暗卫会第一时间分散,对整个寝殿,屋顶、窗外、门前进行搜查,所有可能进入的地方都会被堵死。 不是他。 很难找到下一次潜入的机会。 殷臻当机立断,脚步一转躲进层层床帐后。 羌女奢靡,府中寝殿堆金砌银,厚重深色帐幔挂在顶部,形成天然的藏匿处。 “吱呀——” 门开了。 来人同样没有点燃烛台,但他手中举着一盏灯。殷臻透过不太明朗的光线看他,发现这人男生女相,眼角妖媚。 有点眼熟。 殷臻迅速回想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 绿衣公子显然也不太熟悉,一手举灯一手提着食盒,摸索着往前。他倒也有点意思,歪歪扭扭走了个蛇形,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和目的。 碰到桌子放食盒,空出一只手继续往前摸。 眼看就要摸到殷臻身上,自言自语:“怎么还没到床榻?”接着被脚底下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眼看就要扑到殷臻身上,发出一声惊呼。 殷臻被迫上前一步,把他搀住:“你在干什么?” 这一下非得给他牙磕掉不可。 绿衣公子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站稳。 一抬头正好跟殷臻四目相对。 “我是胡媚儿的次弟胡笙,笙歌的笙,你叫什么?”他四处看,发现没人后放下心,小声,“姐姐叫我来给王爷送汤,顺便和他睡觉。” “你也是来跟他睡觉的?” 跟他…… 跟他睡觉。 殷臻说话从没有这么快:“不是。” 胡笙不信:“你肯定是。” 殷臻:“你不害怕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我没看见你。”胡笙闭眼,有点聪明但不多,“你要杀也是来杀摄政王的,跟我没有关系。” 这回轮到殷臻不知该说什么。 “我姐姐说摄政王喜欢男的,既然她不行就让我来试试,他长得那么好看,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也很好看。” “我就被说服了。”胡笙摔在地上就没起来,幽幽,“每日都来殿里晃一晃,找准机会下手。” 殷臻再度沉默。 且不说男子能不能生。 这姐弟俩脑子都有点问题。 但既然他日日都来…… 殷臻问:“你可见过一块乳白玉佩?” 顿了顿又道:“上面刻着‘照离’二字。” 胡笙摇头:“这里没有。” 他靠近了跟殷臻说话:“但摄政王身上有一块,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块,在腰间。平日我和姐姐都不敢靠近他,也不知道上面是不是刻了字。” “不对,”床榻就在胡笙身边,他伸手摸了摸,看向殷臻,“今日像是没有被带走。” 床榻枕侧在缝隙中发出淡绿的柔光。 殷臻在榻前弯腰,捞出那块圆形白玉玉佩。如水月光从窗外斜照进来,映出玉佩右下角“照离”二字。 照离照离。 殷照离。 没人记得也没人提起,当朝太子没有正儿八经写入族谱的字。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这是乔氏擅作主张取下的,她等了薄情帝王一辈子,含恨而终。 玉佩上是一对戏水鸳鸯。 殷臻垂眸,手指滑过那块温凉玉佩。 极轻地笑了一下。 胡笙长长叹了口气:“原来你是来偷东西的,这样没人陪我了。我每日见着摄政王真的很害怕,但姐姐非要我上他的床不可。” “他会杀了我的。” “你帮了我一个忙,”殷臻将玉佩收入袖中,抬头看他,“出去之后不要告诉任何人见过我,我告诉你怎么做。” 胡笙眼睛一亮:“真的?” 殷臻问:“你擅琴吗?” “会一点。”胡笙挠了挠头,“不太精。” “会便可。” 殷臻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我也只是会。” “那个……”胡笙眼神四处乱飘,支支吾吾道,“你能留下来陪我吗,摄政王,”他咽口水,“真的很可怕。” 殷臻停了停。 听见殿内琴音时篱虫和蚩蛇对视一眼,表情凝重。 宗行雍负手站在门外,听了半刻,道:“羌女的人?” 篱虫:“属下失职,这就……” 宗行雍抬手制止了他。 殿内所有灯烛同时亮起。 即使有第三个人的存在那种跗骨的恐惧依然难以消除。 胡笙的琴弦跟着人抖,发出尖锐颤音。 宗行雍第一次对他开口:“弹得不错。” 他随口:“羌女的胞弟?” 面前只剩下黑金的衣摆,上面勾勒金丝银线,尊贵繁复,彰显身份地位。 没有人能够在摄政王近前还保持镇定。 无形的压力挤占稀薄空气,胡笙开始颤抖。他深深跪在地砖上,不敢抬头:“……是。” 宗行雍短促地笑了一声。 那一声如同催命符,过度的精神紧张让胡笙想吐。他脑子一片空白,连自己说了什么都忘了。 “比他胆小多了。” 宗行雍并不看他,像是在回忆:“本王见过最厉害的亲近手段。” “不在琴音,不在外物。” 殿内熏香徐徐上升。 隐身暗处并未离开的殷臻一顿,听见宗行雍说: “他笑一笑,本王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8. 08照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09太子 “那么……” 宗行雍语气堪称耐心,“不请你的同伴出来,跟本王说上两句?” “嘭!” 灯油瞬间爆裂。 疾风以万钧之力刺破空气。 殷臻心神一凛,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快过肢体,迅速闪躲。 他彻底滚上床榻,屈膝使力,毫无停顿一把抽出榻边长剑,横拦身前。 “当!”茶杯被重重拦至地面,四分五裂。 雪白剑刃反射出寒光,殷臻和宗行雍四目相接。后者一侧头,左胸刺痛传来——另一把短剑刺向他心窝,已然划破外衣。 宗行雍眼中闪过讶然,称赞道:“身手不错。” 他单膝迈上床沿,靠得太近,说话时热气洒在颈侧,带来奇怪的痒意。 殷臻堪堪躲过。 床榻极硬,膝盖砸得闷痛。他半跪其上,一仰头就能看见宗行雍隆起的喉结。 殷臻很不喜欢这个姿势,不欲纠缠,反手想劈晕宗行雍。 他忍住嗓中痒意,刚要开口—— 宗行雍手如闪电,揭掉他脸上黑色面具。 青面獠牙一去除,露出属于太子府谋士那张脸。 殷臻脸上错愕还未离开。 宗行雍毫不顾及心脏处刀锋,胸口抵进一寸:“是本王看走眼。” 他甚至轻笑出声:“夜闯本王寝殿,想找什么?” 跪在地上的胡笙已经吓傻了,呆呆看着他二人。 殷臻沉默盯着他心脏处,然后道:“受人所托,来取一样东西。” “受人所托?” 宗行雍反复咀嚼这两个字,似乎要将什么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他面无表情地问:“何人之托?” 空气寂静。 殷臻终是抬起头。 他眼睛是和五官整体不符合的漂亮,藏着一场隐晦风月。 那种似曾相识感令宗行雍厌恶,他很想挖掉那双眼睛,让本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东西只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宗行雍嗤笑道:“让本王猜猜你会说什么。” “你并不知道要拿的东西代表什么,只是太子有令,前来取走而已。” 殷臻表情近乎虚无,他静静看宗行雍,抬起唇角:“是。” 宗行雍脸上有种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他一寸寸扫视殷臻的脸:“让他亲自来取。” 殷臻反问:“来或不来有什么区别?” 宗行雍周遭气压瞬低。 殿内所有的暗卫后脊争相爬上寒意,他们隐匿在各处,几乎都笃定地认为下一刻此人会血溅三尺。 “本王跟他还有一笔账要算。” “他不想见本王,四年未见,本王却甚是想念,日思夜想……”宗行雍舔了舔犬齿,“夜不能寐。” 日思夜想。 夜不能寐。 这八个字简直是噩梦。 而他甚至并没有做任何事,那些板上钉钉足够彻底扳倒宗行雍的证据仅仅用来逼迫他离开中州,远走戍边。 算不上一个好梦。 “又来了?”殷臻揉着额角,窗外大片阳光晃得他眼晕。他不得不伸手撑住头,好一会儿才醒过神。 从均僵硬道:“又来了。” 连着十日宗行雍卯时至驿馆,在这儿喝茶下棋,连带两名侍卫,至少喝光了两缸水。 那两名侍卫像水桶。 从侍卫恶毒地想。 殷臻披衣起身,他这辈子别说称病躲学堂,就连告病上朝都没有过。此刻一想到等在屋外的人头疼腿也疼,抵触得马上就要说自己缠绵病榻久病不能起。 他深呼一口气,忍住拔剑冲动往外。 刚踏出一步脸就僵住。 再过两日宗行雍恐怕就不打算等他醒直接登堂入室了。 宗行雍视线在他领口停留,随口问:“这么严实?” “下官从小身体不好。”殷臻五指拢住衣领,慢慢,“吹不得风。” 他身边侍卫手中的苦药随秋风灌入鼻中,宗行雍瞥过一眼,黑漆漆药碗不知放了什么,散发出比黄连更苦的气味。 殷臻却像已经习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实在太苦,他可能想尽早结束,喝得太快吞咽不及,捂唇用力呛咳起来。 苍白脸上有了短暂的红润。 唇沾了药汁水后变得湿润、饱满。 看起来像是薄情的人,唇倒也是柔软的。 宗行雍收回目光,难得没有出声。 院中枯树下摆了棋盘。 殷臻不是好胜心强的人,礼乐射艺书数御比宫中其他皇子少学十年,他深知不必样样都强只需一两件出众的道理,不巧,棋正是其中不精通那样。 他不懂宗行雍为什么找他下棋。 宗家的人全部文能斗倒每一任状元,武能上山打虎。 殷臻恹恹盯着棋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 不管输还是赢,他厌烦棋局这类光费脑子没有任何成效的东西。 院子里风大,他腿上搭了毛裘还是冷,没精神地走棋。 宗行雍天天来,他对凉州剿匪之事的打算不得不一推再推。 一大早起来还得和棋盘干瞪眼,这样的日子过了十日,就是泥做的人也该有脾气。 黑子白子在眼前排长龙,殷臻双眼直发晕,涵养脾气抛诸九霄云外。 没忍住阴阳怪气:“下官平日辰时三刻起。” 宗行雍一手还握着棋子,头也不抬道:“本王请你去茶楼听书。” “凉州的说书人奇思妙想甚多,半月前本王进去讨了杯茶……”他慢悠悠地走了一步棋,落子声清脆。 “十分有趣。” 说书。 殷臻直起了上半身。 凉州茶馆和京城中一样,热闹非凡。 往来商旅风尘仆仆至此,讨一杯茶水,听两句琐事,再当作见闻讲给家中妻女。 堂上醒木拍,惊走树上云鸟。 “今日——”说书人笑眯眯拖长调子,用一种殷臻在宫内不常听见的,自成一派的奇特调子道,“今日我们说东亭事变。” 周边有拉着小孩的素簪的妇人,有脚边放着斧头临时歇脚的柴官,也有面露疲色尘土满身的商人。 殷臻一一扫过他们,心中升起奇异感受。 宫中冷寂,掌权者高高在上,跪拜者自顾不暇,求富者奴颜媚骨。很久没有人直视他的眼睛,和他说话。 殷臻视线偏移。 宗行雍面前放了一杯冷茶,和一叠花生米。 汝南宗家私宴如流水,光是一顿饭就要持续一个时辰,送到宗行雍面前的茶十位茶娘中择最优。茶叶品种因时而异,冲泡时间和次数有严格要求,送至他面前时清香扑鼻。 殷臻忽然笑了一声。 宗行雍扫了他一眼:“笑什么?” “笑我与王爷如今还有坐同一张桌的时候。” “啪!” 醒木声再次响起,堂下所有声音都收进那一拍中。 殷臻手指在滚烫茶水边缘轻轻地敲,不再说话,望向台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一句出来他忽然有不太好的预感,眼皮重重一跳, “五年前摄政王一党被揭发谋反,被压入狱。这可就了不得了,天底下谁人不知汝南宗氏,此事一旦咬定世家必定大乱,民间不稳,国相失去桎梏更加只手遮天,朝中不稳。怎得一个乱字了得。” “正是危急关头,边关又蛮夷频频来犯,偌大朝廷,竟找不出一个可用之人。” 民间说书,多是奇闻野史,空穴来风。 但此话还算正常,从均站在他身后,没什么可担心的。 殷臻眼含鼓励,怀抱希望地往下听。 说书人话音一转:“就在此时——” “当今太子亲自入豸狱,劝说摄政王前往边关戍边。” “他做到了。”说书人肃然,“想那汝南宗氏是何人,钟鸣鼎食之家,氏族之首,竟被三言两语说动。” 他故作玄虚道:“诸位难道不想知道?” “想知道!” “想想想!快说啊!” 有人起哄。 从均脸颊怪异地抽动了一下。 殷臻缓缓看向正对面宗行雍。 宗行雍大笑道:“本王也想知道。”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下一句简直劈了殷臻个措手不及。 “今日我们要说的!”他铿锵有力,“是这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爱恨…… 爱恨情仇。 殷臻表情霎时空白。 说书人的语速猛然加快:“四年前颍川虞氏差一点就要嫁进摄政王府,据说双方聘礼已下生辰八字已合,眼看就要商议日子,谁知后来摄政王入狱。这不,眼看婚事无法如期。” 他滔滔不绝:“谁人不知这颍川虞氏自古以来出了足足七位皇后,一旦太子储君之位定下第一件事就是在朝中寻找氏族之女,物色太子妃。太子让王爷前往边关,作为交换绝不娶回虞家女。” “他二人交易——定与美人有关!”说书人一锤定音。 宗行雍重复:“定与美人有关。” “倒也不错。” 殷臻的表情从空白到复杂,从复杂再到空白。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半晌过去,一言难尽地转向宗行雍,道: “王爷婚事和东宫无关。” 两大氏族联姻,国相张隆比他更着急。 “哦?”宗行雍毫不放在心上,“本王知道。” “本王实在没有理由千里迢迢远赴边关,苦守二十七城。朝野上下,乃至宗家阖府都将此奉为唯一解释。” “笃定此事的只有一人——” “爱恨情仇。” 宗行雍笑了:“本王以为,恐怕要抽走二字,才算合适。” 一切笑意从他幽深碧瞳中隐去,他掌心珠串和木桌重重撞击,发出崩裂声音:“太……子。” 太子。 殷臻压下从均欲抽剑的手,在嘈杂中提起茶盏。 “孤当年保你摄政之位,令你在边关安然无恙。” 茶楼声音渐隐,细细水流注入杯中。 殷臻这才缓缓看向宗行雍:“如此大恩,你不该跪谢孤?”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9. 09太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10猫儿 “本王若是不跪,你待如何?” 仿佛刚刚的剑拔弩张不存在,殷臻一言揭过:“十年前父皇便免去王爷一切跪礼,孤有此言,不过提醒王爷,有些事,孤能做一次,便能做第二次。” 宗行雍危险地眯了眯眼。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高台上说书人仍再在继续,激情澎湃抑扬顿挫: “……说到我朝太子,那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隐忍蛰伏十几年,同时重创国相和摄政王。朝花宴上连射三箭,一箭救父一箭杀贼,最后一箭大伙猜怎么着,直直削掉国相一根发丝。末了收手,轻描淡写说了句‘手滑’。那奸相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忽而又一拍醒木,义正辞严:“他治水患平内乱,储君之道游刃有余,朝堂庙宇、民间百姓,无不叹服——” 宗行雍皮笑肉不笑转过头:“几年不见,太子真令本王刮目相看。” 殷臻和缓道:“王爷教导有方。” “教导?” 宗行雍慵懒靠坐:“本王没教过你什么。” “倒也不是,”殷臻稳稳给宗行雍斟了杯茶,茶水热气蒸腾,他自白雾中抬起头,青丝乌黑,眼也漆黑,“孤应当叫王爷一声‘老师’。” “这茶就当敬师礼了。” 他语气平静无波:“请老师用茶。” 老师。 宗行雍明显顿了一下。 对手还太青涩,也优柔寡断。这是摄政王入狱后的唯一想法。 他双手被手铐铐住,站在昏暗无光的狱内仰头往外看,心想储君如此心软并不是一件好事。他若是殷臻,站在对方的位置,就该扫清一切阻碍,让薛照离直接动手杀了他,以绝后患。 ——他若不死,太子必死,薛照离终生不会有离开摄政王府的机会。 “本王教了你什么?”他忽生好奇,饶有兴趣地问。 一尺见方的桌子,殷臻就在他对面,坐姿是标准的宫中仪态。后背挺直,连着修长脖颈,仿佛一只白鹤,孤高而不近人,立在冰面上。 殷臻猜到他或许不记得,他将茶杯放下,手上皮肤很快被热气烫出一片淡红。 “十年前,孤听摄政王说过一句话。” 殷臻缓缓道:“什么都没有,倒也不见得。世间最被人低估、最无法被轻易抵抗的东西——” 宗行雍眼皮忽然掀起,直直看向他。 殷臻笑了:“……是美貌。” 他伸手,至耳后,慢条斯理剥出一张薄薄□□,露出令人心悸的清丽五官来。 豫州乔氏是名声在外的美人,当朝太子那张脸,更甚他母亲。神情明明是冷淡的,却有一双未语情先流的眼睛,眼尾长而秀美,清亮逼人。 他眉心有一颗美人痣,色淡而浅,如晕开胭脂,在最名贵的纸上着墨。一点而亮。 宗行雍目光在触及那颗小痣时停顿。 十年前他刚任少师,给所有皇子上课,昏昏欲睡的下午,在窗外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跟对方说了一句话。 宗行雍道:“本王受了这杯敬师礼。” “你在本王身上用本王教你的东西?”他半饮尽茶水,又道。 “不应如此吗?”殷臻反问。 宗行雍哼笑一声:“太子应该记得,四年前本王离京,曾说过一句什么话。” 他手腕敲击桌面,腕间佛珠磕在木桌上,发出不耐的响声:“本王要的人,在什么地方?” 殷臻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两支流寇首领,耶律广生性残暴嗜杀,是武将匪徒;图鲁长袖善舞,心思玲珑,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二人一唱一和,加之羌女放任,后患无穷。” “至于王爷想找的人,剿匪事毕,孤会告诉王爷。” 杀耶律广和图鲁中任何一人都很简单,难的是如何同时将他们杀死,只死一人羌女会破釜沉舟,彻底倒戈。 “昨日库房的火是孤放的。”殷臻道,“羌女转移了大部分财物,没有王爷要找的东西,是孤错判了。” 他烧的那把火令凉州上下警戒,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羌女不敢掉以轻心,凉州城来了这么多人,每一人都可能觊觎传闻中可做药引治百病解百毒的陵蕖花。敌在暗她在明,羌女索性将此物定作十日后跑马场的胜物。 耶律广若是胜了,此物就做她奉给西凉之主的投诚礼。 参与者由她亲定。 摄政王骑术精湛,结果无悬念,不在受邀之列。县丞府的文官弱得一阵风能吹倒。羌女大笔一挥,看好戏似的把他加了上去。 殷臻:“十日后郊外马场,以示对羌女和凉州城重视,图鲁和耶律广会同时出现。” 宗行雍:“本王真想杀了你。” 隔桌木窗开着,殷臻吹了半天冷风,脸色不大好看。他说了两句便觉精神不济,支着额头:“孤同样。” 宗行雍:“与马背打江山的人比骑术,你倒是胆子大。” 他面无表情道:“若你能赢,本王出手斩耶律广。” 外族擅骑射,耶律广马背上长大。皇宫的跑马场才多大,殷臻心底叹了口气,心知宗行雍在给他出难题。 “久闻摄政王骑术精湛。”殷臻毫无心理负担,“……老师。” 宗行雍踏出茶楼门前时停住,“本王说过,太子想做什么本王不关心,若本王想要的东西和人出了差错,本王必将你——碎、尸、万、段。” 人走了,从均握在剑柄上的手这才放下。 他问殷臻:“赛马之事,殿下有几分把握?” “三分。” 殷臻头痛欲裂:“此战需胜,别无选择。” 第二日,天色未明。 卯时。 殷臻站在屋子中央,元宝替他披上厚重大氅,忧心忡忡地望了眼窗外天气:“殿下马术不是很好吗,怎要在这种时候出去骑马?”他欲言又止。 殷臻简洁:“人外有人。” 他去了易容,露出那张见之难忘的脸,和朝服华衣高立于祭台上又有所不同,眉眼少了凌厉,多了柔和。 院外停着一辆通体沉黑的马车。 殷臻出门见到那辆马车时微顿,他立在檐下,没有第一时间动作。领口雪白毛绒随风吹起,衬得他瞳仁清粹,乌黑见底。 “王爷这是?”他偏着头,问宗行雍。 宗行雍看了一眼他的腿:“本王不喜将精力花在无用的路程上。” “见你第一面本王就对你有奇异的容忍度,”话未说完,宗行雍转了转手腕。他今日换了便衣,黑金配色。窄袖利落,带着尸山血雨中走出的残忍,杀伐之气扑面而来,“本王衷心希望这种容忍度能在你身上持续。” 殷臻视线在他空荡荡腕间停留,轻不可闻道:“但愿。” 他转向随时戒备的从均,低声吩咐:“今日不必跟着了。” 从均急急:“殿下!” 殷臻拢着领口,被风呛了一口:“在摄政王身边都能受伤,”他目光缓慢滑过马车车壁,眸中滑过了然,“宗家机关师的命恐怕不必要了。” 摄政王府的马车设计精巧,车轮和厢身高出寻常马车。殷臻站在车前,习惯性伸手,扶了个空后缓缓转头。 宗行雍看向他伸过来的手,似笑非笑:“太子这是……?” 殷臻撤回手,放在横木上,略一使力:“搭错了。”他平静道。 马车宽敞,可容纳五人有余,温暖舒适。赶车的侍卫悄无声息,颠簸甚少。 殷臻揣着袖,手中握了暖炉,开始昏昏欲睡。 他试图强打精神,可惜一上摄政王的马车就宛如被下了什么嗜睡药,全身心放松,生不出任何警戒之心——这个认知令他危机感油然而生,眼皮半垂,绝不闭眼。 和宗行雍的距离拉得够开,但他还是靠向角落,确保在任何意外下都不会跟摄政王产生肢体接触。 一切妥当,殷臻安下心,满意地将双手往袖中收,呼吸平稳。 他看起来像一只雪白的宫廷御猫,颈项雪白,爪垫泛粉。找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就放下一点戒心,察觉到人不会对自己有伤害之举更大胆地露出一点毛茸茸的肚皮,你退一步猫儿便进十步,再退一步他便跳上膝盖——宗行雍脑中无厘头地蹦出一串比喻。 不同的是,猫只会恃宠而骄,眼皮子底下这个,一趁人不注意便会扑上来咬断你的脖颈,死死咬住不松口。 摄政王后靠,闭目养神。 十年前那句话,经人一提他忽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桩事。 他时任太子少师,替皇帝教那群猪,日日点卯不耐至极,底下人见他上课各个大气不敢出,把他传成吃人的夫子。 宗家嫡子在心里面无表情地想,他明明如此和蔼可亲,宽容大度……回头立刻让所有人抄孙子兵法。 太无聊了。 他在草丛中捡到一只猫,猫那时候还怪会装可怜,一肚子坏水,装模作样问他自己是不是什么都不会。 是的。 但一只猫就该被人养在屋中,足不出户,会那么多干什么。宗行雍已经清晰预见了一只猫的命运,所以漫不经心地告诉他—— “你不用会任何东西,只要你够美。” “宗行雍!” 殷臻满头冷汗,心脏狂跳。 话甫一出口他就察觉不妙,喘着气儿看向马车一角。 被直呼其名的人坐在他对面,马车车帘掩映下,他眸色愈发深沉,绿得渗人。神色莫测道:“你叫了本王名讳。”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10. 10猫儿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11驯马 汝南宗氏嫡子,当朝摄政王的名讳,世间少有人敢直接说出口了。 “孤做了噩梦。” 殷臻在森森注视下无声地、不易察觉地叹出口气,镇定道:“梦见摄政王要将孤碎尸万段,喊一声罢了。” 车帘关着,斑驳阳光透过缝隙照在他身上。没被发现时候还装出两分害怕模样,此刻全然懒得应付,神态敷衍。 “哦?”宗行雍漫不经心地,“本王还听见了别的。” 他盯着眼前那张姝色的脸,微微俯下身,不怀好意地道:“太子不妨猜猜看……本王听见了什么?” 殷臻凝视他良久,手不紧不慢拢入袖中,嗓音将睡未醒的沙哑:“梦话罢了,做不得数。” 马车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 “太子四年前还很怕本王,如今羽翼渐丰,”宗行雍蓦然大笑道,“甚是无趣。” 殷臻提起的那口气一松。 宗行雍:“本王问你——” “孤头痛,”殷臻稍稍侧过身,手抵额角,不轻不重地揉了揉,“若是剿匪之事未尽,孤吃不下睡不好,记性也越发不好,想不起来王爷要的人在何处。” 他淡淡瞥过宗行雍腰间那块不起眼的玉佩。 那天没能拿走。 顿时心梗。 宗行雍要笑不笑:“是么?” 马车徐徐停下。 殷臻:“是。”然后伸手去解大氅扣子。 他低着头,睫羽安静垂下,在秀美脸庞上扫下一片阴影,半分看不出头痛的影子。 宗行雍转了转扳指,沉沉一阖眼,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 越急切,软肋和弱点就暴露得越快。 立冬已过,小雪将至,塞外风大而寒。 殷臻刚从马车上下来,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了个仰倒。篱虫看他的眼神充满说不出的复杂,递给他缰绳时指了指马厩。 “十匹马。” “烈马。” 草原上的马和宫廷驯养过的马并不一样,前者性情暴烈,生性自由不喜束缚,后者温顺,愿为驱使。 殷臻双手拢袖,站在屋檐下遥遥望向马场,道:“两年前,孤来过一次此地。” 晋太子孱弱天下皆知,久居东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一句宗行雍并未放在心上,拿起一边重弓,伸臂展开,眯眼瞄准:“哦?” 弓箭与弦发出极致的拉紧声。 殷臻静静道:“两年前滂水之战,孤来看摄政王死没死透。” “本王没死太子一定很失望。”宗行雍索然:“那一仗本王赢了。” 是赢了。 赢得惨烈而已。 殷臻不再说话,抬脚走向马场。 这场仗从殷臻嘴里说出来宗行雍直觉有什么问题,思索半秒后问:“本王不是晕了半个月?那半个月有什么本王不知道的事?” 打完仗摄政王一口气骤松,在自个儿营帐中倒头就晕。一睡睡好几天,水都是强灌进去的。 篱虫露出愧色:“事发突然,属下立刻回邺城请阙水大人,军中一应事宜……” “王爷可问蚩蛇。” 宗行雍也就随口一问,招招手令他退下。 北风呼啸。 礼、乐、射、御、书、数。 殷臻心中嗤笑,不巧,他只有两样够精。 而骑术和驯马之道是有区别的。羌女赛马分“驯”和“御”。 宗行雍在他上马前只说了一句话,“马烈,驯马者需更烈。” 仅仅一句就够了。 有仆从牵出一匹马来,篱虫遥遥一望,只见那匹马红棕色鬃毛和强健有力四肢,神态昂扬高傲,扬起前蹄,对所有靠近的人喷出一道响鼻。 烈马“居山”。 篱虫梭然看向宗行雍。 “少主。此马脾气古怪,生性刚烈不容二主。太子若在少主眼皮底下出事,圣上追责不说御史台参少主居心叵测的折子恐怕——” “所以本王说,马上失足之事常有。”宗行雍轻飘飘打断。 篱虫一惊,倏忽抬头,又迅速低头。 宗行雍转着碧绿扳指,面无表情道:“无用之人,不值本王上心。” 他望向马场正中央。 殷臻在靠近时就感受到了不同。 这不是普通的,未经驯养的马,更大可能是一匹战马。经过浴血奋战和刀光血影还活下来的战马。 他尝试抚摸,一旦超过某个固定距离马便会抬起后蹄警告,拒绝一切示好。 殷臻微微眯眼,视线牢牢投向看马台处宗行雍。 又转回马身上。 马很快察觉他有驯服意图,开始焦躁地来回转。 殷臻呼吸略微急促,他手脚冰凉,心知时间越久胜算越小。闭了闭眼,又再度睁开。电光石火间翻身上马。 他太快也太干脆利落,上马蹬翻身,迅速握住缰绳,一系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马剧烈喷出响鼻,高高抬起前肢,欲把背上的人甩下来。 殷臻将缰绳牢牢套在马脖子上,用力后拉。脖颈被锁住,马骤然发狂,蹶蹄子便狂奔。周边风声快到如刀割,殷臻死死抓住缰绳,腿夹马背固定上半身,无法呛咳出一句。 他被带得颠簸不止,胃里翻江倒海。 第一圈。 宗行雍目光沉沉落在场中人身上。 能上这匹马身,其实成功了一半。 余下的只要熬。 但殷臻的体力,不足以耗到这匹马精疲力竭。 第五圈。 马的速度肉眼可见慢下来。 殷臻开始能够触摸到它的耳后和腹侧等部位,他尽可能放轻动作,从脖子、脸、头,最后到眉心。 第十圈。 马驮着殷臻气喘吁吁地走,跑到宗行雍面前时忽然委屈地喷了下响鼻,彻底不走了。 殷臻额头发间全是汗,内衫被浸湿,整个人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他胸膛不断起伏,冷冷看着宗行雍。 宗行雍负手而立,赞叹道:“四年未见,太子果真令本王刮目相看。” 他不是不知道宗行雍对他有杀心。 殷臻高居马上,握着缰绳上半身挺直,低头时姿态近乎俯视。他扬起马鞭,重重抬起却泄力落下,尖端落在宗行雍领口,脸色苍白地,轻轻一笑:“摄政王若能一直这么跟孤说话,便顺眼多了。” 摄政王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都没被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新奇之余血脉膨张。马鞭粗糙前端短暂划过他脖领,带来全身上下难以言喻的反应。 宗行雍反手握住马鞭,如狼似虎盯着殷臻,喉结上下起伏。 他问:“太子的骑术是何人教的?” 殷臻答:“无人。”他抽回马鞭,端坐马上。失去说话兴趣,却忽道:“礼尚往来,王爷昨日请孤听戏,孤今日请王爷吃顿饭。” 民家酒肆。 酒菜很快上齐。 桌面出现鱼肉刹那殷臻眉心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他筷子尖扫过那道菜,伸向另一道。 用力太过,他此刻接近虚脱,握筷子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殷臻心里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避重就轻道:“王爷和孤不必如此针锋相对,孤当年派人进摄政王府,拿到王爷私下养兵的证据,并未呈堂证供。” 朝堂之上举证的人先他一步,谋反这顶帽子一旦扣下去,不管有没有,都百口莫辩,何况宗行雍却有此心。事情若再查下去牵连甚广,时局不稳,不宜大刀阔斧清除朝中蛀虫。 面前是酒楼几道小菜,他说话斯文,也很有条理。 宗行雍:“输就输了,本王不是输不起的人。” “本王从一开始就知道薛照离进摄政王府别有所图,那又如何?”他毫不在意,堪称纵容,“本王只是好奇,他要干什么。” “现在,本王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他平平抬起眼,耐心道,“心软的人是太子,还是薛照离。” 心软的人是太子,还是薛照离? 宗行雍等了很久,面前酒菜一一冷下去。对面青年终于抬头,道:“孤不知。” 他后一句话很轻,似乎跟着大氅上绒毛一齐飘走,但宗行雍仍然听见了。 “王爷就当是他,也没什么。” 宗行雍耳聪目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出奇的好,好心好意:“本王看太子有些腿软,不如……” “腿软”两个字一出现简直像是踩到殷臻死穴,他太阳穴突突一跳,低斥:“闭嘴!” 捏着筷子的手眼看用力到发白:“不必。” 此乃大不敬了,但太子和摄政王的身份已经分辨不出谁更不敬。摄政王大度地不计较:“不必就不必。” 然而出酒肆才走了两步,殷臻表情忽然空白。他站在原地没动,眉心很快地一折。 漆黑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宗行雍。 宗行雍:“?” “宗行雍。” 殷臻恶狠狠叫他名字,声音僵硬地道,“孤腿麻。”顿了顿,有点懊恼又有点咬牙切切:“动不了。” 猛然刮过一阵风。 他穿得非常之厚,胸口微微起伏喘气,缠起墨发在某一时刻散了,发丝勾缠,浓墨重彩披盖一身。 雪绒皮毛上全是分隔开的青丝,面上含嗔带怒。 发汗后不宜吹冷风,于是他一从马上下来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露缝隙,这会儿整个人无比臃肿地裹在裘衣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谴责:“孤现在走不了。” “本王甚少见到如此畏寒怕冷的人,你是第二个。” 宗行雍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 他深绿瞳仁中什么沉下去,又浮上来。片刻后,朝殷臻伸手:“本王扶你一把。”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11. 11驯马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12凝神 殷臻并没有很高兴。 他神色不愉地盯着宗行雍手看了半晌,恨恨地:“要不是摄政王,孤会脚麻吗?” 啊。 秋后算账来了。 宗行雍心想。 摄政王敢作敢当,铿锵:“不会。” 不会归不会,毫无悔改之意。 “……” 半天过去,二人还在路上僵持。路过挎着鸡蛋篮子的老大爷眼神不好,走出去半米路又倒回来,一张皱纹遍布的脸凑到殷臻面前。 殷臻甚少和外人离得这么近,微微僵硬还是:“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老太爷摇摇头,叹了口气,又气喘吁吁朝宗行雍的方向走。 殷臻还没想丢脸丢到大街上,等腿麻的那阵劲儿过了试着走了两步,一条腿还没踩严实,才问过他话的老大爷就走到了宗行雍面前。 老大爷佝偻着背,表情万分凝重,细细端详宗行雍整张脸。 殷臻心神一凛。 他余光能瞥见马车边暗卫举起的弓箭,过了半秒,不知何缘又放下。 宗行雍缓缓低下了头。 满头银丝的老大爷叹了口气,哼哧哼哧道:““你说你没事惹你媳妇干什么,这下好了,大街上不肯跟你回家了吧。” 他万分同情又感同身受道:“今晚别想一屋睡了。” 一屋…… 一屋睡了。 殷臻脑袋“轰”一下炸了。 他颤抖地抬起眼皮,唇抖动了好几下,竟一个字没说出来。 …… 殷臻一路再没跟宗行雍说话。 他是因容貌姝色常被错认,但从未到如此地步。 下车时从均前来扶他,触到他一手冰凉后心中一惊。 殷臻一只脚踏进门,猛然想起什么,一转身—— “砰!” 摄政王站在门口,险些被一门板拍在鼻子上。 篱虫表情登时惊惧。 宗行雍神色变了又变,变了又变。最终懒洋洋抬手,敲门:“不开本王踹了。” 院门开了,殷臻声音冷得像冰渣:“摄政王还有何贵干?” 宗行雍:“贵干没有,口渴,想进去喝茶。” 殷臻这会儿头顶上几乎快冒烟,冷冷瞪他。 摄政王进出天底下任何一个地方轻而易举。 殷臻往院内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雪白氅衣上梅花洒金的纹饰在摄政王面前一阵阵地晃,他刚要说什么,一个挎着医药箱的小老头“扑通”就从台阶上跳下来了。 一边蹒跚爬起来一边大叫:“殿下,殿下!行走坐卧切不可如此快!切不可如此快啊!桓大人之殷殷嘱托,切不可——” 殷臻脚步一僵,慢下来。 宗行雍饶有兴致地看着,眼见那小老头快要扑到跟前,道:“桓大人?” 世间有三大医师,神鬼怪,神是宫中御医桓钦,妙手回春。鬼是宗家阙氏阙水,救一人杀一人。怪是药瓠子,醉心天下奇难疑症。 桓钦在给殷臻诊脉。 宗行雍心思一念之间。 小老头把医药箱往肩一提,见殷臻一身湿漉漉倒抽一口凉气,全然忘了回话。 殷臻看宗行雍一眼:“四年多前王爷离京,京中不识者众多,不知者无罪。” 宗行雍凉凉:“本王并未说要降罪。” 殷臻提步上台阶,衣摆上红梅翩然欲绽。随后很快有人褪去他身上大氅,他往屋内走,宗行雍也跟上去。 门外两名护卫一步未退,手中长刀出鞘,刀光雪白。 宗行雍看一眼长刀,目露轻蔑。 篱虫缓缓抽剑。 剑尖即将抽出刹那,殷臻抵唇咳嗽,道:“松枝霜雪。” 门口二人收刀,篱虫收鞘。 明堂上殷臻正坐,望过来时眸中似有一捧诡谲明丽的火,骑装颜色藏蓝,衬得他人也冰冷苍白。 “摄政王还有事?” 宗行雍颇觉自己没事找事。 他转过身,“篱虫。” 驿站荒芜,一眼望去围墙半塌,黄沙白土。宗行雍头也不回对从均道:“给你主子服下,后日卯时,本王仍至。” 指甲盖大小药丸静静躺在盒中,外观接近乳白,散发出幽幽暗香。 摄政王手中药丸价值千金,前提是无毒。 从均十分戒备。 “杀人的手法千万种,下毒本王最为不耻。”宗行雍大步往外,一匹骏马停在院外,察觉到主人靠近后垂下脖颈。 宗行雍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半个时辰后,屋内。 药浴结束,殷臻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浓郁的草药香。他衣袍如堆云,洒金披风牢牢遮住每一寸皮肤。 腿部酸痛,好在寒意减退。殷臻整个人犹如包裹在火炉中,不愿动弹。 从均道:“京中书信。” “一切顺利,万望殿下珍重。” 看至最后,忽然多出一张。殷臻眉心先是一皱,又松开。 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父多父多,平安。 小孩字迹,一笔一画很认真,可惜力道不足,还很稚嫩。费尽心思写出四个,四个变六个,整整占据一面纸。 殷臻脸上表情略有软化,从均又低低:“小殿下心智再如何成熟也只是一个四岁的稚童。殿下远赴凉州前……应当和他道个别的。” 殷臻按了按眉心:“孤走得急,忘了。” 他惯例想将信放至灯油上焚烧,忽又想起什么,只烧了一张。将另一张折好后压在烛灯下,凝神看了会儿方问:“公孙良如何?” 从均:“图鲁此人惜命如金,轻易不出门,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公孙大人日夜翻墙,锲而不舍,终于画出一幅画。” 从均说到此又有些难以启齿,惭愧道:“属下无能,无法按画找人。” 殷臻:“展开孤看看。” 从均依言展开手中画轴。 乍一看见那幅墨碳线条画,殷臻沉默了。 说是人都算客气。 “让他辨认即可。”殷臻问,“他人呢?” 从均顿了顿,说:“前些日子图鲁府上招管事,要中州人,公孙大人去了。” “被选上了。” 殷臻面色一变:“画给孤。” 从均立刻上前,将画递至他手中。 殷臻取了火在上面烤了一遍,直至上面出现另一层薄薄墨迹才收手。 ——图鲁多疑,擅机巧之术,用傀儡。 ——务必小心。 从均神色一紧,下意识道:“几日后赛马,殿下不如留在府中,给任意一人易容。” “不必。”殷臻手腕一转,温度冷却后绸布上的字渐隐。他漆黑瞳仁中火光一点点没去,变成深不见底的潭:“孤亲自去。” 他说完眉心狠狠蹙起,哑声:“你先出去,孤一人待会儿。” 从均犹豫片刻,将手中木盒呈上:“殿下,这是……摄政王命属下转交的,属下已交大夫验过,并无毒。” 时隔好几年,吃过的东西再一次出现在眼皮底下。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从均一咬牙想开口再劝,头顶那人倏忽泄力,低低道:“给孤水。” 第三日卯时。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屋中烧了炭,依然冷得人牙齿大颤。 元宝伺候殷臻穿衣,冷得直哈气:“殿下何必来受苦,冬日明明要去庄子上过的。” 殿下四年前生了一场病,阖宫上下的人都小心照料着。谁知两年前又加重,桓太医诊完脉气得在殿内跳脚,破口大骂三日三夜那突厥人什么时候打仗不好非要在冬天,骂完一口气给开了四五副药,吃得殿下闻见药味脸色都不好看。吃什么吐什么,瘦下去好几斤。 昨日殿下给自己涂药时他见着了,腿上好一块淤青和红肿,今日还要出去骑马,这可怎么了得。 殷臻微叹口气,望向窗外,并未说话。 他出门时一顿。 驿站不属凉州城内,位置偏僻,蒙蒙亮天色中站满二十来人,重甲骑兵,黑压压一片,肃穆整齐。 齐刷刷看过来几乎把小院射出一个窟窿。 殷臻缓缓看向宗行雍。 宗行雍上下看他一眼,一道珠串挂在腕间,桡骨连成一道起伏如山脉的线:“本王时间不多,今日不必动了。” 他身上有很沉的肃杀之意,秋风凛冽,扑面而来时令殷臻想到某种沉重的东西。 譬如号角,残阳,遍地尸骸和不详秃鹫。 他微仰头,在清晨天光中无声望向宗行雍的脸。 很漂亮,遍阅美人的宗行雍也不得不承认。 殷臻静静道:“为何?” “关外急报,突厥来犯。”宗行雍言简意赅,“本王今日动身,还剩半个时辰。” 殷臻还欲开口,宗行雍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本王从不食言。” 他跨坐上马,殷臻还在愣神就被一个用力扯上马,“凝神。”宗行雍手握缰绳,在他背后道,“本王只教一遍。” 灼热呼吸喷洒在脖颈上,殷臻身体僵了又僵,泥塑一般无法动弹。 他浑身紧绷到极致,呼吸骤停,背后人一举一动被放到最大。 “驾!” 马蹄骤扬,尘土飞溅。 宗行雍在他耳边沉沉道:“看好了,学会用你的鞭子。” 一鞭重重抽打在马背上! 背后马蹄声踩踏,大地震动。二十骑兵紧随其后,关外难以驯服的狂风呼啸而过—— 万里山河如风,如在脚下。 那是殷臻最后的念头。 狂风中宗行雍勒马骤停,马高高扬起前蹄,一张薄薄的纸从殷臻身侧落了下去。 殷臻一僵,弯腰去捞,但已然来不及—— 薄薄字条在空中打了个转,又落下。 “爹爹平安”四字,跃然纸上。 同样落入宗行雍眼底。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12. 12凝神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13答案 在令人胆寒的寂静中,宗行雍心思莫测地道:“听说东宫有一个三岁的小皇孙……本王还未送过贺礼。” 边关和中州隔着十万八千里,摄政王忙着打仗忙着应付明枪暗箭,没功夫关注敌人是不是娶妻生子,他手下暗卫各司其职,更没人闲得无聊查哪家大人进了哪家妓院,娶几房美妾生几个大胖小子。 但大事他还是知道,譬如东宫确有一个三岁的小孩。 半天没等到后文,殷臻有种钝刀割肉的极限感,他僵硬地动了动: “你不该问孤什么?” 宗行雍奇怪道:“本王要问什么?” 他松开臂膀,殷臻从马背上下来。二十骑兵面色冷沉,整装待发,静默无声伫立。 宗行雍转了转手腕——他左手手腕应是有旧伤,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殷臻半天才不习惯地、干巴巴地道:“王爷有个儿子。” 儿子? 摄政王迟半拍想起来。 只能说那不是一个好时机,换在别的时候他倒是很愿意将孩子留下来,一年三百六十天在床上伺候,顺便观察观察美人有孕的过程。 啧,美人有孕。 摄政王心痒难耐,摩拳擦掌。 但事情发生在他入狱之后。 妈的,摄政王面无表情想,什么时候怀不好,非在这个时候。 事发之前,他就隐隐察觉无法留住人。 做了本王的人还想全身而退,那太天真。 要不是顾及对方有孕下落不明,生产危险。四年前他就制造混乱起兵造反,剑指皇城,坐上帝位全天下找人。 不过这都与殷臻无关,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本王不关心此子死活。”宗行雍眼神从他面上割过。 殷臻猛然一怔。 “四年前本王府中医师三至太子府,被拒之门外。” 摄政王似笑非笑补充:“五年之期将至,太子想好如何将他完整无缺、全须全尾……还与本王了吗?” 殷臻静了静: “若孤把他交给你,你会做对他什么?” “本王要纠正太子一件事。” 东边旭日东升,红光散开万顷。宗行雍掀起眼皮:“他进摄政王府并非一事未做。” 宗行雍:“本王受骗,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殷臻沉默,他袖中手收紧:“宗行雍,孤问你一件事。” 陵渠花可做药引制药,包括解毒、寒症、小儿体虚乃至桓钦所称阴阳调和之效。 他想知道宗行雍会用它来做什么。 “等本王回来再问。”篱虫踌躇欲近,宗行雍做了制止的手势,顺口道:“本王决意给太子妃一道送份礼。” 殷臻哽住:“……” 太子妃。 ——他有个空气。 殷臻站在原地望着骑兵远去,头一次想骂人。 三月初春的时候肚子里那小家伙不到两个月,等显怀正好赶上夏天。储君之位日渐稳固,他向上告病,说自己生病嗓子受伤无法开口,让公孙良易容替他上了半年朝。 绿眼睛早产,不到八个月出生。皱巴且虚弱,气息奄奄。一切打点完毕他对外宣称自己在宫外修养,又拖了大半年。他并不想太快将绿眼睛带回宫中,但太子到了该娶妻的年龄,每逢上朝必定被催促。殷臻烦不胜烦,不得已在第二年深秋告罪,说自己已有情投意合之人,对方染病去世,留下一子。心伤太过,不愿再娶。 等弹劾和处罚过去也没什么了。 说实话,殷臻一开始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满地乱爬的绿眼睛,手足无措又茫然。 生下孩子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和对方的相处都深陷一种“窒息这真是孤弄出来的”“好烦他怎么还会动”“他要靠近孤了快快快把他弄走”这样有点熟但不多的尴尬情绪里。 殷臻捏着那张纸,心烦意乱。 开始两年还好,宗家标志性瞳仁颜色在小孩身上并不明显,只看起来深。随着他日渐长大黑色淡去,深绿和花纹都越来越明显,眼看无法遮掩。 最好的解决方式是告诉宗行雍薛照离已死,将绿眼睛还给他。非常错误的开始,就该用彻底斩断的方式结束。 但宗行雍似乎没有他想象中在意子嗣。 那么,四年前他答应戍边的原因…… 答案呼之欲出。 殷臻有一点儿不确定,又有一点儿难以置信地想,宗行雍竟然会动情。 这个念头光是从他脑海中蹦出来就够不可思议,他紧抿唇,很快又冷淡地想,摄政王玩弄人心之术高超,贯于将人往错误的方向引——他最终目的一定还是那个宗家的孩子,只不过为了降低对手的警惕心,才有此一说。 毕竟他当时欲娶虞氏女。 殷臻表情很快淡漠下去,好在他一向如此,赶来的从均也看不出他心中山呼海啸和惊疑不定。 “殿下。” 殷臻微有些心不在焉,等到从均加大声音又喊了声“殿下”才回神:“什么?” 从均道:“羌女邀县丞去府邸赏菊,县丞被吓得躲进床底下不肯出来,求您替他去一趟。” 殷臻停顿道:“她原本想请的人就是孤。” 他手里拿着一颗圆形珠子在手里滚,本来兴致缺缺,却又打起点精神:“赏菊?” 从均:“是。” “关外菊花孤还没见过,这个时节也会有么?”殷臻自说自话道,“便去一趟,也无妨。” 冬日肃杀,凉州甚少见到鲜丽颜色,此刻城主府中却有一片摇曳的嫩黄。 “此花名叫金鸡菊,百十年来关外苦寒,凉州城内只有一处能生长,精心照料许久开出一片。”胡媚儿盈盈笑道,“公孙大人觉得如何?” 殷臻不语。 “近日城主府内多起盗贼,想必是冲着陵渠花来。朝廷不管不顾,妾身一个柔弱女子,哪里使得出那么多手段。大人既是中州来的,便该替妾身说说好话。“胡媚儿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妾也是为求自保,不得已为之。” 聪慧如她早从殷臻进凉州第一时间就得知此人身份不简单,从周围人反应上看地位不低。 刘姓的草包侍郎就该是骑个驴也该到了。 思及此胡媚儿笑意越发深重,九曲百转地叫: “大人?” 他站在一丛菊前,唇平直。胡媚儿心想,这人虽长得不大好,却有一双好眼睛,像是玉石沉在冰魄中,粼粼欲闪。 “看大人如此文弱,想必也不是骑马的好手,若是在马场上伤到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不如听妾一句劝,直接借病不去?” 殷臻袖手立在菊前,终于开口: “凉州至你上任至今,死了四任刺史。” 胡媚儿一愣,继而轻笑着伸手去勾他腰带:“妾不是说过了,都是意外过世,”她一撇嘴,道,“妾还好生收殓了他们的尸骨呢。” 若不是底牌抽出来不知是不是马屁拍在马腿上,她才懒得给这些人好眼色。 “本官问你一件事,若你回答得好此事可议。”殷臻看向这里的三座主殿之一,“你在摄政王的偏殿,做了什么?” 从他第一次那座主殿,再到第二次进明显察觉到偏殿的变化,那里多了一个人。 胡媚儿心存警惕:“你想知道什么?” 殷臻道:“东宫与摄政王府向来水火不容,不会将此事外泄。” “东宫。”胡媚儿咬字,忽地笑了,“既然是东宫,那妾就信了。” “四年前中州那场大乱妾正好在,”她百无聊赖地扯下一朵菊蕊,窃窃地靠近,“妾知道了一个秘密。” 她靠得太近了,殷臻耐着性子听。 “妾听说,摄政王府中有一名男宠。” 她视线望向深深府邸外广阔天空, “晋摄政王,汝南宗家独子。这样的人要是能被拉拢,天下尽在掌握中。”胡媚儿不无可惜地道,“妾本想找到那个人,但未果,于是根据上千条消息,造出了一个眉眼、声音、身形、喜好和性子都相似的人。” “四年了。”她喃喃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远处抱着花盆的婢女鱼贯而入,少年公子眼如春水,碧波荡漾。乌发三千被细绸绑起,唇边含笑。 殷臻瞳仁微微一缩。 是二十岁,和摄政王在大金寺初见的…… 薛照离。 殷臻的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 “大人久居中州,可曾见过此人?不知妾仿得像不像?”胡媚儿犹如欣赏自己最出色的作品,叹惋道,“用了几十人,才凑出这样一张脸。” 那人乍一出现连从均都晃了下神,下意识看向殷臻。 殷臻转身便走。 他死死按捺才忍住心中毫无源头的怒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终猛然一停。 宗行雍对欺骗者的手段,此人下场如何还未可知。 退一万步说,错认对他是好事。 从均:“殿下,要不……” 殷臻眼眸沉沉捋过衣袖,莫名躁郁:“让她做。”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13. 13答案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14起疑【改字】 殷臻觉得吵闹。 他着白衣,四周是嗡鸣作响的人声,凉州城男女老少听说郊外有马赛,都跑来凑热闹。终点线牵了红绸,滑稽地挂了个绣球。 图鲁在观看台左侧,是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身上几乎只有薄薄一层皮肉,身后有侍女双手握着轮椅把手。 身侧坐着红纱衣的胡媚儿,她身后肌肉蓬勃的胡地壮汉凶恶矗立,宛如一座大山。 右侧座位空着,宗行雍并未至。 殷臻淡淡收回视线。 纵使有其他准备,心中仍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耶律广上下打量他,不屑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也配跟草原勇士出现在同一场马赛上?” 殷臻长袖无风自动,马鞭垂下,鞭指地面。 耶律广根本没将此人放在眼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巨大代价。 赛事分御马和驯马,十名一组,共七组。等殷臻过了跑马轻轻松松站到他身边时,裁判官即将挥旗,场上有片刻的寂静。 赌马台上千金散尽,赌徒目眦尽裂。 没人觉得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孱弱书生能在七十人中脱颖而出,和耶律广站在一起。 胡媚儿几欲将扶手捏碎,眼中流出狠毒。她转头,低声飞快对身边侍女吩咐了一句什么。 耶律广怒目而视,恶狠狠道:“等着看!” 殷臻滴汗未落,他有微微的喘,看向展台。 “下注吗?王爷。” 胡媚儿翘着自己刚染的凤尾花丹蔻,娇笑,“若是这个文官赢了,妾任凭摄政王处置。若是他输了——” 她话音一转,尖锐道:“妾要王爷回答妾一个问题。” 天上飞鸟过,篱虫忽然仰头望天。 下一秒—— 风尘仆仆而至的宗行雍:“丑人多作怪。” 他衣摆上是烈烈如火赤金三足乌,尊贵不可逼视。眼深鼻高,嘲讽如一耳光火辣辣抽在胡媚儿脸上。 胡媚儿脸颊僵了僵。 “……” 两匹马并行,是同样的烈马。耶律广先一步牵走其中一匹,粗声:“此时认输还有机会。” 人之将死,总是狂妄。 殷臻挑走剩下那匹,旋身上马,袖袍翻飞。 三炷香时间,谁先驯服座下马匹即为胜。 裁判官挥旗。 耶律广被刚刚的失败刺激,不管不顾直接勒住缰绳上马,上马后迅速连续抽打,一下接一下猛烈。马匹受惊,扬蹄发出凄厉惨叫。 殷臻双腿不适应如此剧烈频繁的活动,他在原地歇了约莫十个数,隐隐提了一口气。 耶律广抽打马匹动作不断,烈马开始更剧烈地晃动,将他直接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他抓住鬃毛,狠狠对准另一只手手心“呸”了一口,再度借力翻上去。 “啪!”更加用力的抽打声。 殷臻快准狠上马。 马匹立刻狂躁起来,速度和频率竟快出另一匹一倍有余。 殷臻立刻察觉到身下马匹发疯一般要把他摔下去,几乎癫狂——绝不是正常状态。按理说没有马会比宗行雍坐下那匹更难缠,除非二者属同一种类,而这种马难驯服程度远高平常赛马场上的马。 而他现在的体力有限,也根本没有第二个十圈可熬。 马背上无法保持平衡,殷臻紧握马鞭,坐立不稳,心中不断沉下去。 耶律广打马而过,冲他挑衅一笑。 殷臻狠狠喘气,胸腔被狂风吹得窒闷。他牙关险些咬碎,不知将胡媚儿和耶律广在心中骂了几个来回。 闭眼,扬起手中马鞭。 他知道宗行雍要他善用马鞭是什么。 乱世需暴君,而不是仁君。 从均第一时间发现不对:“这马不对。”他梭然看向胡媚儿,冷冷,“羌女,叫停。” “这马儿可都是府中管家准备的,妾可不知道啊。”胡媚儿故作害怕地后缩,“再说比赛既然开始,就没有结束的道理,王爷,您说是吗?”她笑吟吟望向宗行雍。 “噤声。”宗行雍幽绿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场内,“他若死了,本王会为他报仇。” 殷臻唇边弧度冷漠。 他额头上冷汗频出,手指发抖,鞭子却极稳。 短短一柱香,耶律广难以置信地止住。 马上人身如白燕,轻盈地划过场内。 宗行雍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 在将人淹没的欢呼声中殷臻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宽袖安静垂下,他对胜利有种无所谓的、淡漠的态度,却仿佛对站到他面前有奇异的执着。在不过一尺距离的台下仰起头。 明明刚从发狂的马背下来,通身狼狈,眼瞳却依然漆黑漂亮,摄人心魄。 声音很淡、喘息着陈述: “孤赢了。” 孤。 胡媚儿悚然一惊,梭然看向宗行雍。 “本王知道你赢了。” 宗行雍注视他,蓦然一笑,畅快展臂:“弓来!” 他全无一句废话,手臂用力举弓朝天,霎时弯弓拉满,空气中传来弓弦紧绷到极致“呲啦”爆裂声。 “嗖——” 箭矢破空而去! 耶律广早有预料,回身,提盾便挡! “砰!” ——他脸上表情永久停留在盾牌裂至两半那一刻。 那一箭穿透盾牌,将之一分为二,又狠狠钉入他脖颈。 鲜血如注。 他双眼瞪大,不可置信地向后倒下。 看台一片混乱,殷臻袖中刀片快如疾风,直抵轮椅上图鲁咽喉。 轻轻一滑。 他身体软绵绵从轮椅上滑下去。 二人皆死。 不对。 图鲁极擅机关,木制轮椅如同他的腿,崎岖之地如平地,扶手下有千万根长针,皆含剧毒。 殷臻拧眉。 胡媚儿声音里打着颤:“王爷,这是……?” 然而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赶来的新刺史许渐从马上连滚带爬下来,跌到殷臻面前:“臣许渐救驾来迟……望太子恕罪!太子恕罪啊!” “许大人无需害怕,”殷臻退了一步,道,“孤无碍。” “剿匪事必,凉州外患已除,城主不该好好犒劳摄政王?”殷臻接过从均递来的帕子,又柔声对惊魂未定的胡媚儿道。 他正蹙眉嫌恶地擦拭五指上血迹,动作有条不紊,不紧不慢。指关并不如寻常男子粗大,相反秀美瘦长,直如竹节。 “当然!当然!”胡媚儿如梦初醒,“妾这就去,这就去准备,美酒……”她撑着发软的腿匆忙行了告退礼,冷汗已然层层浸透外衣。 许渐扶着乌纱帽,面露难色:“剿匪事毕,殿下恐怕很快要回京。” 殷臻不温不火:“突厥骑兵外患已久,父皇让孤来一趟,就没有只解决一件事的道理。” 只要不让他一人处理这烂摊子,许渐如蒙大赦,高声:“谢太子。” 宗行雍同样听见了,狭长眼尾扫过来,似笑非笑:“太子要随本王去军中?” “孤没有如此说,”殷臻淡淡,“王爷听错了。” 他换了第二张帕子擦手,说话时含着大度的、诡异的仁慈:“王爷连日奔波,应去羌女府邸中沐浴休息。” “本王记得……”宗行雍懒懒道,“太子驿站就在附近,何必舍近求远?” 殷臻眼睫猛然一抬。 “随王爷。”他忍住喉中痒意,冷冷道。 宗行雍确在驿站歇脚了。 殷臻脸色发青地站在门外。 他手上托着衣物腰带玉饰一系列物什。 篱虫城内另有要务,宗行雍身边只留了蚩蛇,此人之一根筋两年前他就见过,宗行雍的命令既是所有人都不允许进那就是所有人。他牢牢挡住也不进,视线扫过殷臻时往旁边让了一步。 殷臻;“……” 驿站简陋,他绝不可能让宗行雍在他平时沐浴的地方沐浴,此处并无屏风遮挡,里面如何情形一览无余。 在浴桶中。 殷臻放下衣物即刻就走,脚步简直仓皇。 出水声。 他手腕一凉,被反扣住命脉,整个人被向后扯,直至脚跟抵住木桶。 背后人再度踩入水中,声音戏谑:“本王还没脱光,太子害怕什么?” 殷臻一点一点转过头,懊丧和后悔同时出现在脸上。他视线干巴巴向下,又僵硬地停在宗行雍脸部,绝不再往下:“孤没有。” 简直太有意思了。 宗行雍愉悦地想。 他将手腕长长珠串撸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 殷臻顿住,喉口紧锁。 珠串冷硬,在他脖颈上缠裹一圈后又反手将之以绳索方式扣住,力道不轻也称不上重。圆滑珠串随之深抵喉口,拉力令他身体不断往前。。 和浴桶中宗行雍脸对脸。 亲密的、耳鬓厮磨的姿态。 呼吸不畅,周遭空气稀薄,一寸寸抽离。殷臻胸脯剧烈起伏,眼神骤厉。 手中刀片图穷匕见。 下一刻他手腕一痛,吃痛出声。 宗行雍劈手夺了他手中利刃。 刀片溅水入浴桶。 深绿眼瞳和眼底幽暗一同撞入眼中。 殷臻脸侧一凉,无法克制地想退。 退无可退。 犹带水汽的大掌大力抚过脸侧,在耳后敏感处停顿,摩挲后揭下那张人-皮-面具。 脖颈至胳膊顷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殷臻后脊背抽过一道颤栗的线,他一只手按在浴桶边缘,疑心自己一旦松手就会被带入浴桶中。 真是糟糕的记忆,殷臻用尽全身力气抗拒,指尖压得发白。 宗行雍微眯了眯眼,抬眼看人。 摄政王常年身居高位,只手遮天,又在战场出生入死四年,通身气质如一柄染血重剑,锋利逼人。肌肉贲张却不夸张。 殷臻紧紧闭唇,却忍不住呛咳起来,眼睫上一片水花泠泠。 “啧,还是这张脸顺眼。” 宗行雍变本加厉用力,钳住他下巴,细细端详那双美丽的眼睛。 “易容术完美。” “在什么人手中学的。” 宗行雍凑近,道:“嗯?太子。” “这是第一个问题。”见殷臻不开口他遗憾道,“第二个问题,太子和薛是什么关系……”他只说姓,像极床榻间纠缠情动模样,手上动作却又狠又戾。 殷臻表情霎时一变。 “本王给太子十个数,二选一。”宗行雍抵了抵后牙,洋洋倒数,“十。” 他动作一滞。 殷臻很快笑起来,他实在生得动人,眼皮飞上绯红,笑如春花浅薄,语气中含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笃定和恃宠: “王爷……咳咳……喜欢他,是不是?”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14. 14起疑【改字】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15骗局 “本王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宗行雍:“然。” 是。 ——王爷喜欢他? 然。 殷臻僵在原地。 问出口时他未必没有想到会得到肯定答复,只是这个字太快,太不假思索,令他惶惶然在水汽中望向宗行雍的眼睛,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胃里痉挛似的抽痛。 “太子还不清楚么,当年美人计太成功,本王就是爱上他。” 宗行雍眉梢掠过笑:“四年前本王派医师三上太子府,不是为了他腹中幼子,是为了——” “他这个人。” 殷臻浑身血液一寸寸冷下去。 可那是彻头彻尾的欺骗,世间没有薛照离这个人,也没有那个能肆无忌惮蜷在摄政王身边的,愚蠢又单纯如白纸的少年。 他很缓慢地、平静地抬手,遮住了眼睛,无力道:“王爷。” “你我都心知肚明,一场骗局罢了。” “五年前大金寺的秋日,孤现在告诉你,他从来、从来没有……”殷臻嗓子里含着碎石,每一个字都说得吃力,“没有片刻的情动。” 他达到了目的,可以开口让这个人做任何事,甚至永守关外二十七座城池。也可以借世家第一族之力顺利登上帝位,令他臣服。 胜算不会大,也不会小。 但更深的恐惧攫取了他。 然后呢? 他得到一份意料之外的东西,利用它、摧毁它、眼睁睁见证它流失。 殷臻声音中有奇怪的冷漠:“宗行雍。” “你不知道吗?” “蓄意勾引,装作仰慕你,爱你,和你上床,有一个共同血脉的孩子,”他轻轻道,“你把把柄递给孤,是要孤狠狠再刺一刀吗?” “本王从不畏惧威胁。” 宗行雍腕间珠串回到手上:“至于太子所说……” “太子恐怕低估本王了。” “一个人罢了。” 宗行雍:“本王有太多方法找到他,禁锢他。” 殷臻眼皮一动。 “摄政王府九曲的迷宫、宗家别院纯金的铁链,四处搜刮珍藏的图册。”他沉吟片刻,不太在意地叹气,“本王乐于探索。” 想到极乐坊秃了的墙殷臻额头青筋一跳,竟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不可思议地瞪着宗行雍:“还有别的?” 什么什么还有别的。 摄政王耐心解释:“本王吃斋念佛这么多年,等着一次性讨回来。” “……”从前也这样,和宗行雍谈正事的时候,人总觉得很无助。 殷臻忽然冷下脸:“孤总是对摄政王的脸皮叹为观止。”他实在待不下去,憋着一口气重重转身。 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停下,头也不回道:“城主府为王爷设宴,还请王爷务必前去,勿辜负城主大人一片苦心。” 正门敞开,风吹进来,殷臻大步往外。 宗行雍后背倏忽一凉。 门外,殷臻拢着袖子,再冷峻不过道:“去把宗行雍的营帐给孤一把火烧了。” 从均:“属下领……”命。 等等。 他迟疑地确认:“殿下说什么?” 殷臻耐着性子:“孤说,去把宗行雍的营帐给孤烧了。” 殷臻:“……让你烧你就烧。” “等等。”殷臻冷静下来,“烧了他的春宫图。”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 “……”从均唇角动了动。 虽然他没有第一时间领悟殷臻的意思,但太子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殿下,这是城主府送来的马赛礼,庆贺殿下获胜,她请您与摄政王一齐参加今晚城主府夜宴。” 殷臻往侍女手中扫了一眼。 从均一一看察,冲殷臻摇头:“殿下,没有陵渠干花。” 殷臻:“孤知道没有。” 羌女一旦将此物送出,突厥人会立刻兵临城下。何况她大可用另一件事物谎称羌族至宝,将此事揭过。 他思索片刻,又问:“西凉王近日身体如何。” 从均一愣:“密探消息,应是无碍。” “但愿是孤多想。”殷臻揉了揉眉心。 东间传来吵闹声,殷臻抬首,视线一顿。 “殿下,今日是冬至,要吃扁食。”从均向他解释,“东边住的兄弟们笨手笨脚的,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属下这就……” 殷臻打断了他:“无事,你随孤去城主府即可。” 一提到城主府从均就想到那张属于薛照离的脸,他心中打了个突突。而殷臻没有任何表情,在冷风中阒然站立。 从均很快大骇:“殿下在里面干了什么,手上的血……” 殷臻摊开掌心,白玉般皮肤上出现道道指印血痕。他将手收回,握紧时感受到锥刺般疼痛:“握鞭太用力了。”他稍稍松开手,低吐出口气。 城主府。 胡媚儿脸上难得出现疲惫神色,她出门迎宾,在寒风中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一直不断哆嗦。 “妾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太子莫要怪罪。”她挤出笑来,“今日夜宴一定叫太子满意。” 殷臻:“叫孤满意无用,总得令王爷满意。” 宗行雍:“太子今日真令本王受宠若惊。” 殷臻客气道:“王爷为边关殚精竭虑,都是孤该做的。” 宗行雍古怪地顿了一下。 “是是是。”胡媚儿圆滑地插嘴,“定叫二位大人都满意。” 许玉树侍候在她身后,见到他二人时张大了嘴,又慌忙闭上,点头哈腰地:“二位随小的来。” 途径一道长长石子路,殷臻问:“可有找到陵渠花下落?” 来了。 许玉树打起十二分精神,哭丧着脸:“此物是娘娘祖上偶得,小的至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在库房后山娘娘寝殿找了好多回,别说花了,连片叶子都没找见。” 殷臻:“羌女可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常去的,常去的地方,有了!”许玉树绞尽脑汁道,“娘娘每半月必有一天单独在寝殿内,不让任何人进去侍奉。” “大人啊,要不先把解药给小人吧,小人这几日吃不下睡不好的,生怕一觉醒不来……” 殷臻:“你吃的东西是药丸,只是苦而已。” “啊?”许玉树愣在原地。 他没有再往前走,前处树影摇曳。年轻的太子身边站着关外著名杀神,对方似乎笑了,道:“本王以为太子手段清白。” “孤要是手段清白就不会派人进摄政王府。” 后面似乎又说了一句什么,太子绷着声音道:“宗行雍。” 许玉树额头上冷汗当即就下来了。 摄政王:“太子似乎很喜欢本王名字。” 殷臻木着脸:“王爷说笑了。” 他照旧穿了很多,双手畏寒般拢进袖中,下颔微收。眉心美人痣在泠泠月色中晕开淡红,唇抿着。 “本王忽然不太记得薛照离的脸了。”宗行雍道。 殷臻脚步骤然停下。 远处是歌舞升平的大殿,头顶是蓝得泛黑的天空。身边人呼吸平稳,气息熟悉。 殷臻手心满是细汗,汗水渗入伤口,屏息凝神等待宗行雍接下来的话。 而摄政王仿佛只是随口一句,并没有下文。 殷臻忍无可忍:“王爷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不能。” “……” 殷臻胸闷,踩着月光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衣摆甩过低矮树影。 “京中那位捏脸师,可找到人了?”宗行雍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道。 暗处的人低头:“回王爷话,已找到。” “他确有一个徒弟,正是当今太子。” 这道消息约等于没有,薛照离是太子的人,殷臻随时可将本事教给他。 宗行雍的神色隐没在阴影中,他一颗颗盘过串珠:“确认无疑?” “无疑。” “五年前太子在做什么?” 踌躇:“七殿下久居冷宫,属下的人并没有过多关注。” “去刑堂自领二十鞭。” “是。” “蚩蛇人在何处?” “族中内乱,二首领连夜去了恭州。” 汝南宗氏在恭州扎根已久,族中旁支众多,总有人野心勃勃,妄图将本家取而代之。 “让他返程时将阙氏带上。” 阙氏出山时曾立下誓言,此生只为宗家人诊病。 暗中的人猛然抬头:“王爷何处不适?” 天边圆月亮硕大,关外的月亮总是如此大。 “本王并无不适。” 宗行雍抬头,道:“两年前滂水一战,本王昏迷后做了一个梦。” 他沉沉笑了声。 “看来不是梦。” 今日桌上的东西尚可入口。 凉州偏远,当地也没有冬至吃扁食的习性。 殷臻吃不太下东西。 他挑挑拣拣硬吞下去两勺粥,宗行雍就坐在他身边,一旦他在吃食上表露任何喜好都非常危险。 他指尖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点,等着今晚大戏。 流水般的婢女上菜,胡媚儿又恢复满脸堆笑的样子,亲自从座位上下来敬酒。 “前些日子是妾身冒犯了,久闻太子大度,想必不会与妾一介妇人计较。”她柔荑搭上殷臻袖袍,含羞带怯,“还望殿下宽恕。” 殷臻似笑非笑:“孤未放在心上。” 胡媚儿幽怨目光又看向他身侧宗行雍,半晌,终于道:“妾府中有一人,不知王爷要不要见见。” 她仿佛知道宗行雍会说“不见”,在他之前向侧殿方向招手,“进来吧,薛落,来见见这几位贵人。” 头顶悬着巨大的兽类骷髅骨架,宗行雍懒懒掀起眼皮。 幽碧瞳仁轻微地一缩。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15. 15骗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16荒唐 那个名叫薛落的少年穿了湖蓝色,他年纪轻,眉眼活泼,一副不谙世事模样,提着氅衣从殿外小跑进来,气喘吁吁地给宗行雍行了个礼:“薛落给摄政王请安。” 声音干净,回荡在殿内。 他眼睛湿漉而圆润,带着少年不谙世事的天真。明知不该直视贵人,还是偷偷抬了眼,又匆匆低头。 宗行雍换了姿势,自上而下俯视那张脸。 从均视线忍不住落在殷臻身上,后者垂眼,看不出情绪。 漫长的寂静。 胡媚儿捏紧了手。 ——她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宗行雍神色莫名地往后一仰:“本王记得你该给本王行跪拜礼。” 薛落一顿。 他与寻常草包不同,很快乖觉地俯身,磕头,落落大方地行了个大礼:“草民薛落,给摄政王请安,愿王爷身体康健,岁岁无忧。” 殷臻平平抬起眼。 “哒哒。” 宗行雍腕间珠串敲在扶手上,短促而快。 每一声都敲在他岌岌可危的神经上,殷臻忍无可忍,正要开口—— “你可知本王身边的人是谁?” 薛落咬了咬唇,再度抬头。 宗行雍身边的人实在太难被忽视,此人有一身好到极致的皮囊,居高而坐,衣裾渐变如墨。仪态自如,一看便知出身高贵,与他云泥。 他付出了巨大努力才走到今天,绝不能失手。 薛落闭了闭眼,故意道:“回王爷话,草民不知。” 宗行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当今太子,你该再跪一次。”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薛落没忍住朝上看。 殷臻扭头:“……孤没叫他跪。” “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见你都该跪。”摄政王面不改色道。 殷臻:“王爷见孤怎么不跪?” “压后再议。” 宗行雍斜着大半身子,胳膊肘抵过来。殷臻伸手推了一下,很快,手肘的主人更变本加厉地探身,从他面前桌案上捻了一颗紫皮葡萄。 “你跪了本王,再跪太子,是何居心?”他分出心神,随口道。 薛落脸色巨变。 殷臻瞪着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葡萄。 宗行雍吃完,抽空评价:“酸的。” “……” 殷臻一口气不上不下,宗行雍将珠串往扶手上一搭,扫过他面前食物,又道:“太子不吃鱼?此物在凉州可是稀罕东西。” 他二人在座上旁若无人,胡媚儿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对地上薛落使了个眼色。 薛落大声打断:“薛落给太子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殷臻未看他一眼:“你既要跪就跪标准了,孤没叫你起身。” 他懒得拉扯,直接道:“王爷不觉得这张脸眼熟?” 面前银酒杯被拾起,宗行雍探身,给他倒了一杯茶:“太子都说只是——像。” “篱虫,杀了。” “本王还不至于认不出枕边人。”宗行雍咬字,谑道,“太子说……是不是?” 骤然贴近的呼吸掠过。 殷臻全身立时警戒。 篱虫的剑很快,但他足尖点至地面,被那张相似的脸狠狠一惊——几乎没有人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将这张脸和五年前摄政王府另一个主人的脸分辨出来。 他剑尖垂地,迟疑了一秒。 仅仅一秒。 雪白剑光刺眼,薛落惊醒,声嘶力竭道:“王爷!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薛——”在他后两个字出声的刹那,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 死寂。 “胡姬。” 宗行雍淡淡:“第二次。” “本王留你一命。”他叹气道,“你实在愚蠢。” 胡媚儿匍匐在地,背后冷汗唰然而下。她欲为自己辩解,嘴唇蠕动,又闭上:“谢……王爷不杀之恩。”她艰难地,绝望地道。 殿内灯火一盏盏熄灭下去。 从均跟在殷臻身后,路过地上惨死少年时他鞋尖沾了血,那一幕挥之不去。 他甚至没有看清宗行雍如何出手。 殷臻经过城主府花园,走到一处偏宫:“你以为当年死在宗行雍手下的人很少?” 他再冷静不过地道:“孤在摄政王府时,每天见到的刺客比活人多。” 从均:“那么像,怎么会?” 那么像,宗行雍怎么可能在那么远的距离下确认。 殷臻道:“不像,孤当年在大金寺被带走是偶然,本意是找他谈事。虞氏女在他茶中下药,被察觉。孤易容出宫,正好找他,一头撞了进去。”后来的事都是临时起意。 不是主动,所以不像。 说起来也是荒唐。 从均自知不该多言,然而还是:“殿下当年如何脱身的?” 殷臻沉默了一会儿,压住额头笑了一下:“孤也给他酒中下了药。” 宗行雍当年必回一趟恭州,想把他带走。当时朝中动荡,宗虞两家姻亲已定。想拿到的东西都早已拿到,但他留到了非走不可那一日。 眼看脱身不得,他含了口酒,吻了上去。 就这么简单。 虞氏花了大代价在宗行雍入口之物中做手脚,不惜收买整个大金寺的人,逼死两个和尚。而他什么都没做,关上寝殿门,从固若金汤的摄政王府正门走了出去。 无一人阻拦。 然后东亭事变,宗行雍从恭州至京城,尚未回府就被压入狱。 从均踌躇,然后道:“殿下与王爷,绝无可能共事吗?” 殷臻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孤比你了解他。” “摄政王想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到。没有人和事能阻挡他篡位之路。” “而他人生三十年,从无败绩。” 情爱又是天底下最虚无的东西。 刀剑相向那一日不近,也不会远。 殷臻:“确认许玉树所说寝殿在此处?” 从均抬头看夜色掩映中的偏殿:“确是此处。” 殷臻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府中有客,城主府所有的兵力恐怕都在。羌女在凉州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难以对付。” 从均一愣:“不去?” “孤怀疑图鲁没有死,”殷臻道,“不宜轻举妄动。” “走吧。” “今日冬至,回去吃扁食。” “王爷如何知道不是?”篱虫问了宗行雍同样的问题。 很快有仆从上前来清洗大殿,血迹被冲掉,殿内地面干净如新。 宗行雍轻飘飘道:“像?” 篱虫实话实说:“属下觉得,很像。” 他与少年公子相处的时间不多,也不少。宗行雍令其中十人死侍全天盯着对方饮食起居,最开始出于谨慎,后来是为了安全。 此人出现在大金寺的时间太巧,别有用心的嫌疑太高。 但宗行雍仍把他留了下来。 宗行雍:“本王找到了更像的人。” “整个中州被你们翻了个遍,一无所获。若此人没有出城,就只剩一个可能。” 那一个可能…… 篱虫猛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皇宫!” “今日太冷了,”宗行雍站起身,松了松筋骨,意味深长道,“去太子驿站蹭碗吃食。”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16. 16荒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17风寒 凉州的雪来得很早。 屋子里烧了炭,还是有点冷。 从均念了一长串京中动向,殷臻听得昏沉。他裹着大氅窝在榻上,手指尖和脚冰凉,不由得整个往里缩。 “厨屋有点心和热汤,殿下吃些什么再睡,”从均轻手轻脚将烛火挑暗,低声劝,“身上好受些。” 回来的路上见了风,刚咽进去一副药。 殷臻点了点头,站起来时眩晕地闭眼,眼前一片发黑——糟糕,风寒的前期预兆。 他扶住墙:“孤……”话说一半院子里门响了。 殷臻混沌的脑子一清醒,猛然朝外看。 从均冲埋伏在暗处的侍卫招手,须臾院门口就站了一排人。 从均不解地:“殿下,只有两个人。” 殷臻右眼皮一跳。 他揣着袖子,冷冷:“开门。” 离门最近的正是卓炎,他手上还沾着白花花面粉,翘着小拇指把门一开,一阵狂风卷进来——卓将领险些被塞外风沙迷了眼,眯着一只眼定睛往外看。 傻眼了。 宗行雍和蔼可亲地站在门外,手中珠串在夜色中折射出微妙的温柔颜色,肩上落了薄薄一层雪。 他理所当然道:“从城外到营地还有十里地,风雪如此大,太子想必不忍心见本王连夜回营。” 他不是第一次来驿站,但前些日子殷臻手底下大部分人都被派去摸查凉州兵力,昨日才回。 摄政王。 活的摄政王。 活的关外神将。 虽然是活的,但跟自己主子不对付。 卓炎头顶被泼了一盆冷水,很快他身后传来殷臻绝情的拒绝:“孤这里塞不下人。” 宗行雍难得没有立刻呛声。 殷臻立在台阶上,穿厚厚一层还是冻得嘴唇发白。他看起来身体不太好,摄政王凝重地想,时不时咳嗽,腿脚…… 他视线落到殷臻腿上,微不可察皱了皱眉。 这人视线很奇怪。 殷臻警惕地盯着他,以防他又做出什么或者说出什么来。 上午跑马应付这个应付那个,他非常累,体力和精神都跟不上,实在没法子跟宗行雍在寒风中打太极。 今日是冬至。 “孤改主意了,你进来。”殷臻冷冰冰吐出几个字,“离孤远点。” 摄政王被放进来了。 他先是到厨屋巡视了一整圈,架子上的小锅中炖着药,药汁浓稠而发苦,咕噜噜冒着泡。精巧的糕点和小巧秀气的扁食装在食盒中,另一口砂锅上温着鸡汤,红枣漂浮在上边。 宗行雍全然没有自己是客人的自觉,问:“没用晚膳?” 这一屋子人都是临时在凉州城内找的,心理素质不怎么样。 摄政王一开口满屋子的人都有被问罪的错觉,大伙儿大气不敢喘。领头的厨娘揩掉头顶的汗,唯唯诺诺:“贵人身子不舒服,只喝了药。” 药。 宗行雍又问:“什么药?”他稍往后一瞥,篱虫也从门外踏进来,整个厨屋瞬时变得狭小。 篱虫掀开盖子嗅了嗅,朝宗行雍微不可察摇头。 宗行雍从厨屋退出去。 他二人一出去外面的新鲜空气仿佛都进来了,厨娘彼此对视,拍着胸口松了老长的气。 食盒本来是提在下人手中,被截胡下来。 宗行雍没敲门,直接进了。 殷臻压着太阳穴,脑子一抽一抽地疼,他瞪着宗行雍。 宗行雍伸开双手表示自己全身没有利器,自觉退到三米外。 他放柔和声音:“吃点什么?” 殷臻苍白眉眼在屋中漂亮到惊心动魄,他放下本就被生病消磨得所剩无几的警惕心,小声嘀咕:“孤吃不下。” 吃不下算了。 宗行雍无声掠过他全身。 殷臻有点犯困,他是真累了,宗行雍爱在他屋子里干什么就干什么,爱看就看,摄政王想干什么天底下没人能阻止。 他胳膊腿儿酸得没力气抬起来,只想睡觉。 话是这么说屋子里放进来一头大型猛兽殷臻心里还是不放心,眯一会儿又猛然惊醒,看宗行雍站在原地才放下心,然后又闭眼,又一醒——等再一睁眼宗行雍站在他榻前时吓了一跳,沙哑道:“干什么?” 宗行雍五官陷在错杂阴影中,看不分明。 宗行雍:“本王就站这儿。” 殷臻直勾勾瞧他,眼睫疲累地眨了眨。 算了。 站哪儿没差,他这么劝自己。 又过了半炷香。 殷臻跟睡意挣扎了半天,被子上骤然一沉。 他眼皮一掀,哑声:“滚远点!” 病中,不那么有气势,反而软绵绵。 宗行雍举双手表态:“本王不动了。” 殷臻没觉着哪儿不对,他头痛,反应慢半拍,真把眼睛又闭上了。 宗行雍靠近了点,观察他。 啧,生病的时候惹人疼多了。嘴里也没那么多本王不爱听的话。 殷臻又醒了,不太清明地想宗行雍居然没有我行我素地上来——他记忆一时错乱,差点以为是在摄政王府那一年。 宗行雍屈尊降贵靠在榻边,只不过这显然就是最大的退让了,殷臻瞧见他大剌剌搭在榻边的手臂。 他盯了两秒,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一丝不苟地把对方撵了下去。 嗓音因感冒而发闷:“离孤远点。” 宗行雍手臂“咚”一声被扔下去,也没生气,抬头看他一眼,低笑了声:“绝情。” 说话的口气和前几天比天差地别。 昏黄烛火跳跃在床帐边,殷臻发热后的思维变得迟钝。 宗行雍轻飘飘:“太子甚合本王心意。” 榻上暖和,殷臻懒恹恹地不想动,也懒得纠正他的用词:“所以?” ——他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漆黑眼珠看起来十分单纯,也很好骗。整个人缩进被褥中,有一下没一下敷衍。 “本王决定移情别恋了。”宗行雍故意一个字一个字分开,清清楚楚通知。 殷臻困倦地:“哦……” 等等! 他一磕绊差点咬到舌头,漆黑眼珠僵硬地转向宗行雍:“什——”么? 实在是他脑子一阵阵发昏,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深层含义,跟受惊一样炸了毛,睁圆了眼。 “今天是个好日子。” 宗行雍幽幽凉凉换了话题:“本王一时兴起,想找个人说话。” 殷臻:“……孤不想听。”他用手指堵住耳朵,翻个面背对着宗行雍。这套企图刚开了个头,就被无情扼杀在摇篮中。 宗行雍眼疾手快压住了锦被,恶毒道:“太子要是堵住耳朵,本王就站在门口说,让所有人听。” 殷臻嘴角一抽,认命地转过来。 他直觉宗行雍要讲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点戒备又有点无语:“你要说什么?” “薛照离这个人……很有意思。” 殷臻一顿,视线从被子上慢半拍地挪到宗行雍脸上。 宗行雍:“他明明不是来勾引本王的,第二日一睁眼忽然改了主意。” 摄政王是个记忆力超群的人,甚至能清晰回忆起大金寺墙边雨后生出的苔藓,上面走了几只迟钝的蜗牛。 是个不那么冷的秋日。 时任大理寺少卿的虞明予将他约至大金寺,说有事相商。 颍川虞氏因牵涉官员受贿一案大受打击,族中无能之人又太多,眼看穷途末路,当时的虞老太爷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他对虞氏女无意,却不好拂了老太师面子。 没成想中了计。 虞氏大手笔,将整个大金寺围困得密不透风,买通上下僧人,挟持住持,寺中杀生,就为了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药的剂量是冲着让虞氏女怀孕去的。 宗行雍心中冷笑。 四面窗紧闭,催情香弥漫整间屋子。他一棍子敲晕了虞氏女,喘着粗气从后窗爬了出去。 这么狼狈,摄政王心中几欲要骂娘了。 ——他在心里奇怪地反省,不就是睡一觉。 刚有这个念头虞氏女的脸就出现在眼前,那股催情香混杂脂粉的浓烈味道在胃里翻涌……摄政王脸登时绿了,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斜角是求姻缘的庙堂,摄政王忏悔了半秒这些年对神佛的怠慢,飞速许下人生第一个愿望——保佑他走两步后遇到的人别太离谱。 等了两秒没神佛出声,摄政王就当对方同意了,当机立断掳了第一个过路人。 男的? 无所谓了。 摄政王把人往肩上一扛,直接扔进了最近的屋。 他用刀划破了手臂,到底还没有荒唐到底,单膝跪上床榻,强忍欲念和下腹冲动道:“本王给你两个选择。” 被下了药,再怎么克制人还是相当难受,难捱情潮压得他要疯,想杀人。 榻上的人被逼至墙角,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环抱住了他脖子。 太烫了,他缩了下手,还是坚定地抱紧了。 …… 摄政王闻到很轻的檀香,薄雾一般缠绕不去。柔软而冰凉的唇、韧劲舒展的身体、轻微却妙不可言的颤抖。 绝妙的、令人不禁要喟叹的感官体验。 轻易解了喉中干渴。 真乖啊。 长长发丝缠过光-裸手臂,被逼到极致忍不住了才会挠他一下,力道轻得跟猫爪子似的。也不敢出声,哭腔全堵在嗓子眼,叫人生怕他咬住舌头。 摄政王是真怕他咬到舌头,坏心思地撬开他的嘴。 牙齿磨过他手指,一顿,随即泄愤一般重重往下咬。 叫停的字眼摄政王一律忽视,等人真被弄哭了他又不太舍得,停一停,找了刁钻的角度再开始。 难免就有些失控了。 …… 宗行雍:“本王问他,想要荣华富贵和救命恩人的名头,还是跟本王回摄政王府。” 炭火被烧得炸裂,殷臻舔了舔干涩的唇。 荣华富贵对他无用。 救命恩人的身份能用的次数有限。 他选了后者。 宗行雍将他从榻上打横抱起来,带回了摄政王府。 “讲个故事罢了。”宗行雍抬手拂灭桌上灯烛,周边一切都暗下去。 在意识陷入混沌前,殷臻听见他温和下去的声音: “睡吧,做个好梦。”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17. 17风寒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18怒意 难得的,殷臻没做梦。 元宝早起伺候他洗漱的时候帕子浸到脸上,他这才醒过来,面色古怪地顿了一下。 “二位要在孤头顶上待多久?” 两名死侍从房梁上跳下来——这驿站委实破旧,再成功的隐匿之术也很徒劳。 “属下白水。” “属下黑山。” 其中一人板正道:“少主命令,即日起守在太子身边,寸步不离。” 少主。 那就是宗家的人。 殷臻把帕子往水中一扔。 他心里乱得很,宗行雍这人非常不按常理出牌,他昨夜甚至在想是不是被发现了,然而被发现宗行雍不是该勃然大怒?或者有点什么其他举止,就这么平静到……殷臻手按在木盆边缘,头顶那把刀悬得他心神不宁。 他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他确信。 “宗行雍让你们监视孤?”殷臻淡淡道。 他竟对摄政王直呼其名。 白水黑山各自对视一眼,白水率先:“少主的意思,属下不敢擅自揣度。” 殷臻心头的古怪感更甚:“他人呢?” 黑山摇头。 白水也摇头:“主子行踪,我等不知。” 宗家的死侍跟批量生产的一样,性子只有冷和更冷。从均跟人打了一架发现没必要,压着火气道:“摄政王是何居心?” 黑山沉默,白水轻声细语:“凉州城最近不安稳。” 殷臻撑着头,摆摆手示意从均无事。 “孤今日要去图鲁在凉州的别苑。”他捏起一枚棋子,随手一放,“二位可随孤一道。” “太子要去什么地方?本王今日正好有空,不如一起?”宗行雍大步从外走进来,扬声道。 殷臻眼角一抽搐。 “王爷每日无事不在营中点兵,到孤这儿做什么?” 宗行雍转了转手腕,在他对面坐下:“本王昨日说的话太子没听清?” 殷臻面不改色:“昨日王爷说了太多话,孤不记得了。” 面前刚好有杯茶,宗行雍顺手拿起来,眉梢扬了扬,在殷臻骤然放大的瞳仁中凑近,喝了一口。 “本王说……” 那是他刚喝过的茶。 殷臻额头上青筋忍耐地跳。 宗行雍一本正经:“本王这四年守寡真是守得够够的了,准备换个人。” 殷臻压在桌面的手倏而收紧。 宗行雍掠过那只手,笑意渐深:“本王昨日说了,太子甚合本王心意。” 从均视线几乎震颤,这几句话明明分开都能理解,是那个意思,又好像不合适。 他一句“放肆”卡在喉咙眼,瞪直了眼。 心上被什么不轻不重抓了一下。 “荒谬。”殷臻冷声,他很想叫摄政王自重,硬生生憋了回去。宗行雍我行我素惯了,没准会讲出更可怕的话来。 果然。 宗行雍:“本王对太子之心,上天可见。” “……”从均僵硬地扭头,左边黑山白水面部表情毫无变化,他于是干咽了口口水,又看向殷臻。 这什么鬼话连篇。 殷臻:“……” 他把冰凉指尖往袖中拢,胸口闷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半天吐出一句:“王爷高兴就好。” 在殷臻的坚持下坐了两辆马车。 从均放下车帘,低声:“摄政王的人在朝中有了很大动作。” 五年之期将至,宗行雍回京后必然是一场硬仗。 殷臻闭目养神,并不意外:“他做了什么?” 从均:“大理寺丞邱砖被状告失察,革职代办。事情与多年前一桩陈年旧案有关,此人是兵部侍郎引荐,连坐上三级,正好拔掉了我们在兵部唯一的棋子,庞观。” “经办此事的人是褚坤,大理寺掌刑人,严苛且固执,不通情面。” 事情送到大理寺,基本没有回旋余地。 朝中六部只有兵部最难渗透。 实属无妄之灾,眼看兵部侍郎之位更迭在即。从均咬牙道:“难道庞观就这么做了弃子?” 庞观无用,等于敲掉了他一颗尚未锋利的爪牙。 殷臻冷笑。 ——他说过了,没有什么能阻挡宗行雍的野心。 四年前宗行雍的目标就是扶持最小的皇子登位,挟天子以令诸侯。至于那些侥幸活下来的皇子,无一例外都会因各种理由死去。 他也在暴毙名单中。 最后才会轮到龙椅上的幼帝。 殷臻遮了遮眼,心中一片冰寒。 “既然把事情捅到大理寺那儿,宗行雍就没给孤斡旋的机会。” 殷臻漠然道:“这只是开始。” 宗行雍很快就会将他在朝中势力一一拔除和摧毁——这是四年前他就预想到的报复。 来得比想象中迟。 前有虎视眈眈的诸位皇子和其母族,后有同样心怀不轨的国相张隆,再加上四年前就结下梁子的宗行雍。 前两者殷臻并不放在眼里,后者才是最棘手的。 他睁眼瞧着车帘外,忽道:“二十七城稳了大半。” “你说,孤要是让摄政王死在关外,如何?” 从均一惊。 殷臻所有说出口的话绝不是一时兴起,能说出来证明他至少有五成把握。 宗行雍一旦身亡,世家会立刻警觉,多年来和皇权维持的表面平衡也将彻底崩溃。 “国相比孤更想宗行雍死在战场上,”殷臻淡淡,“孤只需放任,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不是张隆,宗行雍每一场仗不会打得那么举步维艰。他明知军中有奸细,却无视。唯一可能是在等能彻底扳倒张隆的那个机会。 而张隆一定会在宗行雍回京前想办法解决这个心头大患。 从均立刻明白这一路没有遭到刺杀的原因,张隆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太子死了总会再立,杀死摄政王的机会仅此一次。 从均:“殿下的意思是……暗中助国相杀摄政王?” 殷臻并未回答他。 凉州城街道平静,丝毫不见京中波涛汹涌。 图鲁在凉州城的别院地处偏僻,还未下马车殷臻鼻尖就卷过一阵淡香,他举目望去,墙外探出一枝红艳的早梅。 从均低声跟他交代:“图鲁住在此处,除了十日前大张旗鼓找中州人做管家,其余时候都悄无声息。” 殷臻:“他需要一个会说中州话的手下。” “公孙如何了?” 从均摇头:“并无消息。” 图鲁府邸相比凉州其他地方要生机盎然得多,苑中种了大量梅花,尚未绽放,只结了拇指大小的花苞。 “府中一切正常,人走得不匆忙,应是早有打算。”从均将一封信递给殷臻,“在书房取得。” 殷臻蹙了蹙眉。 “图鲁未死。” 宗行雍在他身边,心不在焉:“哦?” “信中约我与王爷三日后乌山温泉见。”殷臻将纸张递给他,简洁,“有事相商。” 宗行雍兴味地重复:“乌山温泉?” 殷臻对此地多有不熟,但温泉在凉州应该不算奇怪的地方,他道:“可有不妥?” 宗行雍“啧”了声,仿佛终于回神:“可知为何叫乌山?” “此地百年前是一位藩王的领地,他嗜美色,广纳天下女子。冬日大寒,常出游乌山,顺势在山腰建了一座温泉别苑。后人戏称‘云雨巫山台,王侯荒唐地’。” 宗行雍意味深长道:“乌同‘巫’,巫山雨云的巫。” 殷臻:“……” 他冷冷看了宗行雍一眼,抬脚就走。 要不说美人嗔怒呢,果真是嗔怒。 宗行雍心中一动,懒洋洋跟在他身后:“本王不过实话实说,太子这就生气了?” 殷臻:“……王爷想多了。” 市井街道,人流急。殷臻刚走出两步,眉心忽地剧烈一抽。 他撑着腿弯腰,面色肉眼可见难看起来。 宗行雍在他表露不适的瞬间就发现了,迅速上前:“怎么回事?” 殷臻微喘了口气,站直,刚准备说一句什么身子骤然悬空,挣扎起来:“宗行雍!” “本王没空跟你说笑。”宗行雍沉了眉眼,“立刻回去。” 白水简直要把马背抽出火星来。 殷臻被放倒在榻上。 宗行雍不由分说褪了他绸袜,把他裤管往上撸,刚撸一半眼神就凝了凝。 靠近膝盖腿侧巴掌大的地方全是红肿,血丝混着青紫,触目惊心。 后头元宝霎时倒抽一口气,眼泪立刻下来了,一边抹一边带着哭腔道:“殿下的腿怎么搞成这样,疼不疼,肯定疼,我这就去把大夫叫来!” 他转身就跑,殷臻根本来不及拦。 屋子里只剩两个人。 他一出去殷臻更不自在了,宗行雍的手整个禁锢住他小腿,上面有常年用刀剑磨出的老茧,冷风吹得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热意却从骨子里烧起来。 殷臻干咳了一声,不自在地把腿往回抽,被更使劲地扯回去。 “别动!”宗行雍沉声警告,继续把他裤腿往上卷。 果然,更严重的地方在大腿内侧。 殷臻有种奇怪的羞愤感,低斥道:“松开!” 宗行雍表情严肃地在他腿侧红肿的地方压了一下,他腿跟一颤,痛呼出声,隐忍地:“孤说……松开!” 大腿内侧皮肤嫩,盈着一层滑腻软肉,又因位置私密常年不见阳光,显得苍白。不算严重,只是殷臻太白,青紫和红肿破皮血迹格外吓人。 宗行雍心中有数,隐隐松了口气。 他看一眼心里就发慌一次,生生别过眼,有些艰难地:“别乱动。” 这人要是真死在马场上,他心头骤然生出劫后余生的后怕来,眼里沉了又沉。手下动作不由也用力。 殷臻小腿被抓得发痛,蹬了他一下。 被反扣在怀里。 “……” 好在这时候元宝带着大夫进来了,宗行雍迅速把他裤腿放下来,堵在门口,冲气都没喘匀儿的大夫伸手:“金疮药。” 他身上气压非常低,语气骇人。 可怜的大夫还没回过神,摄政王就凶神恶煞堵在面前。他连太子正脸都没瞧见,赶紧把背上医箱拉下来,流着汗把摄政王要的东西双手呈给他。 门在面前“砰”一声关上。 元宝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用手拍门:“欸!殿下!殿下……” 屋内,殷臻唇咬得发白。 药涂上来那一刻剧痛瞬间蔓延,他忍得小口抽气,又气又恼,没忍住报复地捶了一下宗行雍肩。 宗行雍何曾屈过膝,此时膝盖几乎点地,是个半跪的姿势。被捶了一拳眉毛都没动。一只手完全握住他脚踝,另一只手沾了棉球涂药,动作很轻,说话时有一阵热风吹过伤口。 “若他五年前没有逃,那他现在应该是本王的摄政王妃。” “在本王手心,断不会受一星半点的伤。” 殷臻怔怔看着他。 一肚子扎人的语句生吞下去。 磨破皮的地方好像正在长新肉,不甘示弱地发痒发热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18. 18怒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19赌注 殷臻把腿抽了回来。 “王爷的摄政王妃,跟孤有什么关系。”他半弯下身子,一截一截把被宗行雍卷起来的裤腿往下放,乌黑发丝随着倾身动作下滑,挣扎间领口微敞,露出锁骨。 玉白颜色擦着眼前过去,宗行雍眸色顿时一深。 蜿蜒锁骨线往后的右肩,他知道那里有什么。 殷臻:“图鲁没死,他和羌女一旦结盟,王爷的军队在十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 既然给他留了信,就有商谈的机会。 “此人少年时经过一场大火,腿脚皆废,伤病缠身,需一种特定的药材续命,藏身之处不会太远。孤已叫人去查,今日之内能得到消息。” 殷臻:“孤猜测,西凉人频频来犯的原因,与王爷久留凉州城的目标一致。” 传闻中可解百毒,治伤病的药材,陵渠干花。 “一国太子和关外将领,不管死哪一个朝局都会大乱。”殷臻继续说,“他恐怕起了杀心。” 死了一个嫁祸给另一个,一箭双雕。 但乌山非去不可,图鲁不能活着回到西凉。 “说太多了,本王记不住。” 宗行雍从地上站起来,扭头看他,用兴奋夹杂诡异的目光巡视殷臻全身,简单粗暴概括关键词:“太子要跟本王一道去泡温泉?” 殷臻一张脸精彩万分:“……” 他磨着牙道:“你真是——”他用尽生平最恶毒的词语要形容宗行雍,最后差点没给自己抽过去,压着额头长吐气,“……滚。” “本王说笑罢了,”宗行雍收了玩世不恭样子,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腿,“伤口别沾水。”他尚有事在身,没有多待。 小腿冷得抽筋,殷臻望向窗外,内心烦躁。 他不确定宗行雍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也没办法冒着暴露的风险试探。试探的结果于他无益,彼此最心知肚明的解决方式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从未发生过。 他希望宗行雍做个聪明人。 三日后,殷臻的腿缓慢结痂,他谢绝了一切来看望的凉州地方官员。与此同时,一直在路上的侍郎刘升斗终于传来消息,说他生了一场大病,要在路上休息半个月。 匪都剿了一半,人还在路上吃喝玩乐。 殷臻气笑了。 他生气时情绪淡得吓人,一言不发,整个驿站都被乌云笼罩。 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到站在乌山温泉别苑门口。 乌山温泉别苑在半山腰,匾额历经多年风霜不倒,苑中红梅香气扑鼻。水流声潺潺。 前来领人的是一位哑巴婢女,她对着殷臻身后的从均做了摆手的动作,又指指自己的口。 殷臻想了想,对从均道:“你留下。” 别苑很大,且空旷,杂草疯长。 一路除了哑巴婢女外没有任何人。 过路猛然窜出人来,低着头,手里拿着木盆。殷臻脚步一顿,一盆水顷刻浇湿了外衣。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十岁出头的男童背脊单薄,匍在地上不停磕头,“咚咚咚”,一下比一下剧烈。 图鲁要把他们分开。 一个奉命办事的可怜人罢了。 殷臻抬起袖子,滴滴答答水往下。他蹙眉,又松开,很是顿了顿:“不必如此,起来吧。” 哑女指了指他身上,又指了指里间某处屋子。 宗行雍:“拙劣。” “目的达成就是好手段。”殷臻道,“孤要去换衣。” 宗行雍:“未必。” “太子去换衣,本王如何不能跟着?” 殷臻扭头,吸了口气,不欲开口。 “有劳。” 他跟着哑巴婢女往里走。 宗行雍毫不停顿地跟上去,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自己所站之处的那株红梅。 外衣湿了大半,连带里衣也是。殷臻无法忍受地脱下外衣,总觉得忘了什么。 宗行雍直勾勾盯着他动作,毫不避讳:“太子比起四年前本王离京时清减了些。” “……” 他跟进来后一直在那儿,冷不丁一开口殷臻猛然想起一件被遗忘的事—— 一旦再脱下去,背后湿掉牡丹透出的颜色完全藏不住。 他解衣扣的手骤然一顿,呼吸急促了几分。 宗行雍屈腿靠坐榻边,手腕长长珠串垂下,迎上他的视线。要笑不笑地:“怎么不继续?” 殷臻松开手,淡淡:“王爷还是出去。” 雪白里衣领口竖起,只露出一线泛着柔和玉色的脖颈。宗行雍目光在那里停留,又移开,喉结上下一滚,低笑了声:“本王记起来,太子前两次见到本王脱衣,神色好似都十分紧张。” 殷臻眼角抽了一下。 他张口欲言,又闭嘴,又张口,忍无可忍地想辩解。 不对。 殷臻木着一张脸想,任谁见着另一人在面前脱衣都该回避。这种事,他是脑子有毛病才要辩解。 “王爷到底走不走?” 宗行雍瞧了他一会儿,当真站起身,往外走。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隔着一扇门宗行雍:“太子腿伤未愈,需不需要本王帮忙?” 殷臻不动声色观察周边,顺手取下那套崭新外衣:“孤是伤到腿,不是残废了。” 宗行雍停了停,挑眉道:“太子脱光了没,没脱本王就再等等,脱了本王就进——”话音未落迅速侧头,刀片擦着他鼻尖飞了出来。 但凡迟半秒他高挺的鼻梁就要多出个窟窿,宗行雍两指一夹,叹息:“真是一点儿都不留情。” 小半炷香时间过去,宗行雍眉头一皱。 他直接伸手推开门,脸色一沉。 屋内空无一人。 密道通往的后苑。 图鲁在棋盘一边,殷臻道:“孤棋艺并不精。” 图鲁一愣,继而笑了:“无妨。” 殷臻:“你猜宗行雍多久会找到孤。” 这温泉别院九曲回肠,迷宫重重,即使精通奇门八卦之人也会被困住。图鲁并不担心,笑道:“怕是要得罪摄政王了。” 迷香药效很快,殷臻浑身无力,问:“你想孤做什么?” 图鲁坐在轮椅上:“我做杀手起家,后来成了西凉王帐中一名谋士。日前有人找到我,出高价要摄政王一条命。” 殷臻:“高价?” 图鲁看了眼自己的腿,浅笑道:“残废之人,一个念想罢了。桓钦是宫中御医,难以见面;阙氏曾立誓不为宗家以外的人诊病,又有救一人杀一人的死规;便也只剩下药瓠子。” “孤能得到什么?” 图鲁:“你们中州人惯于勾心斗角,有一份布防图遗失在我手中,若太子今日得手,此物我不会呈给西凉王。” 布防图。 殷臻心中一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揣进袖中,缓缓道:“孤如何得知你所言真假。” 图鲁叹了口气:“太子没有别的选择。” “听闻太子与晋摄政王水火不容,四年前更是逼他远走关外。”他有条不紊道,“想必有能力一击得手。” “此迷香又叫一炷香,一炷香后,太子可活动自如。” “宗行雍在此地,你何不亲自动手?” 图鲁坦然:“晋摄政王威名在外,九死而力挽狂澜。整座温泉别苑奇门八卦之术,我仅有三成把握,其中一成在殿下手中,赌殿下要他死。” 赌殿下要他死。 “孤还有一个问题。”殷臻道,“你和耶律广目标并不一致,西凉王病重,他为羌族至宝陵蕖花而来,是也不是?” 图鲁第一次抬头。 “殿下聪颖。”他赞道。 “给孤一把匕首。”殷臻看着他,说。 秋风扫落叶。 图鲁从轮椅上抽出一柄短刃,横越棋盘,递给他。 殷臻垂眸,伸手。 变故陡生。 在殷臻触到匕首刹那,他翻手迅速扣住图鲁命脉,狠狠往前一拖。 匕首“咣当”砸在棋盘上! 图鲁愕然看向他,继而一哂,右手朝轮椅扶手上狠狠一拍,无数细如牛毛银针顷刻飞射,殷臻抬袖便挡,系数卷进袖中。 “你没中迷香?” 殷臻:“看来不是一炷香,你让孤杀宗行雍,当孤敌我不分?”他嘲讽道,“愚蠢。” 层层卵石上出现一条轮椅轨道,图鲁一击未得手,迅速后滑。 殷臻站稳,眼皮都未抬:“宗行雍。” “多年未见,你腿和脑子还是一样不好使。”宗行雍幽灵般出现在他身侧,感慨道。 图鲁一顿,看看他又看向殷臻:“看来传言不实。”坐下轮椅飞射出十支飞箭,箭上沾毒,直冲一人而去。 殷臻提剑,呼吸急促。 他一边挡一边疾速后撤,不知不觉退出一大截。 后面是湖。 冬日湖水刺骨,更别提他身上还有伤。 宗行雍当机立断收手,朝湖边掠去。 殷臻踉跄两步站稳,眼睁睁看着图鲁顺着滑道消失在宅中。 “……” 他手中匕首未收,当头刺向宗行雍。 “太子想杀本王?”宗行雍危险地眯眼。 殷臻被整个压进怀中,双手被缚,抬脚就往他下三路踹。图鲁被放跑他快气疯,虽然布防图大概率是假的他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冷静全无:“你不是也想杀孤?” 宗行雍一时不察差点被他踹到,往后趔趄了一下。他身后正好是草地,一边抵挡殷臻毫无章法的攻击一边还要避让他的腿,实在分身乏术,不由得带着人滚在地上。 殷臻对任何可躺的地方有天然的警醒,立刻就要起身。 下一刻他腰间一软往下栽,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宗行雍。 宗行雍将人抱了满怀,顺着雪白绸衣领口往里的视线有瞬时的幽深。他仰面躺在地上,一双绿到发黑的瞳仁紧紧咬住对方。 “太子。”他指尖幽幽拂过殷臻眉眼,叹道,“你最好别动。” “本王硬了。” 他手指往下,在殷臻逐渐睁大的眼睛里勾住他外衣领口,松了松,再松了松,直到露出一片雪白皮肉才止住,凑近饮鸩止渴般着迷地嗅了嗅。 “让本王抱一会儿。” 殷臻不用动都能感受到身下异状,脸色变了又变,变了又变,看起来有一百句脏话要说,最后咬紧了后槽牙。 “本王提醒你一件事。” 良久,久到殷臻僵直身体到腿麻,头顶才再度传来沉而喑哑的声音。 “五年之期将至,你还欠本王一个人。” “不管太子还给本王什么——”宗行雍指腹温热,不经意滑过他脖颈。殷臻没忍住瑟缩,换来一声极轻的笑,“等本王把他抓回来……” 宗行雍慢条斯理地将他领口一点点拢好,动作很缓,也很磨人。 “临走那杯酒,和未做完的事。” “还请太子代为转达。”他将殷臻身上垂下的发丝拢至耳后,幽碧瞳仁深如海,里面倒映出一人的影子。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19. 19赌注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20反复 周遭是杂草和泥土的气息。 殷臻胸膛剧烈起伏,从宗行雍身上翻了下去。他站起身,淡淡:“王爷不是说要移情别恋?” 脚下血迹蜿蜒往前,图鲁重伤又不良于行,无法逃出这座别苑。 看宗行雍这样子,不像是丢了布防图死到临头。 宗行雍懒懒散散从地上起来:“太子与本王交手这么多年,分辨不出话中真假?” 殷臻一点点把袖袍捋顺了,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苍青色暗影。他沉默片刻,偏过头看宗行雍,倏忽笑了:“五年之期未到,王爷就来跟孤提条件?” 刚刚真是把人气狠了。 眉心那颗美人痣颜色都深了两分。 这么一笑摄政王多少有点神魂颠倒,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忘了。 “提醒太子还欠着本王东西而已。”宗行雍翻脸如翻书,朝墙头懒洋洋一招手,“篱虫。” 篱虫从院墙上跳下来:“少主。” “人在里面。” 殷臻拢袖望向幽深屈折的小径,心里叹了口气。 他闻到了焚烧物的味道。 图鲁如果被抓到,下场会好很多。 “王爷要放火?” 本朝酷吏之风盛行,从摄政王起始。 他有所耳闻的一场处决中,宗行雍放火焚烧了整个山庄,将所有涉及叛乱的人活活烤死。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正门明明敞开,却无人进出。 前十个跑出来的人被乱箭射死,尸体堆在堂中央,头颅上的眼珠爆裂出来,弹射在地上。 宗行雍:“他在此地苟且两年,够了。” “本王有事问他。” 放火焚烧产生的刺激性气体迅速弥漫整个山头,篱虫等人得令,死守每个能铺进滑轨的屋子。 不到一炷香,某间屋内传来无法遮掩的呛咳声,一声比一声剧烈。 图鲁满面黑灰,被压至宗行雍身前。 宗行雍的事,未免节外生枝殷臻自行退让。日光过盛,他在太阳底下身上发热,以为是天气原因,温吞吞地抬袖,遮住阳光。 “多年不见,王爷手段更甚从前。” 图鲁被拖出来时腿上受伤,又被篱虫刺了两刀确保没有还手之力,此刻有劲出没气儿进,唇边不断渗血:“原是想用硫磺炸了此处,免我东山再起……怎么改了主意?” 宗行雍:“当年滂水之战,通风报信的人是谁?” 如果不是有人暗地泄露行踪,他不会伤得那么重。三军将领齐在帐前跪地恸哭,白丧都备下了。 和他打那一仗的人是西凉名将呼延川,骁勇善战,稍有差池便会粉身碎骨。 “王爷想知道?” 图鲁:“那便靠近些。” 宗行雍低头,嘲讽一笑。他压低身体,靠近图鲁。 太阳光反射,殷臻余光中有什么一闪。 他手上居然还有暗器! 殷臻心一紧,下意识迈出一步。 但他心知没必要为宗行雍担心。 “咔嚓”。 宗行雍一言不发卸了图鲁胳膊,在彼此视线相接刹那,图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他耳边惨笑着,断断续续地道:“王爷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背叛……咳咳,你吗?” “你纵带兵打仗有神勇,行事作风却不留情面,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人人仰慕你、艳羡你,却惧你,怕你,远离你。”图鲁忍着剧痛,“咳咳……我说得……咳咳……没错吧。” “不止。” 宗行雍漠然:“本王手段残暴、专权跋扈、野心勃勃、必不得善终。” 阳光分割出的阴影照在宗行雍面部,令他俊美五官蒙上一层阴翳。他低头,半晌,嗤笑道:“本王不在意。” 图鲁跪坐在地,白衣上沾满血污,仰面时断掉的胳膊垂在身侧,他却浑然感知不到痛苦一般,视线掠过他看向他身后,微微笑了:“是吗?” 宗行雍脸色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左手小臂多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划伤。血丝顺着流到手掌,又顺着指缝往下落,一滴一滴砸落地面。 缓缓转过头。 他那一刻眼神比修罗更可怕。 地上跪了至少十个黑衣死侍,在死寂中为首篱虫幡然惊醒,毫不停顿拿起最近的剑往相同的位置划。 “铛!” 眼看就要靠近,剑刃和斜打出的匕首撞上,篱虫手腕一酸,迅速跪地:“属下失职,自请断一臂。” “别断了,留着用。” “把人带走,别让他死了。” 宗行雍手臂还在往下滴血,他浑不在意地用衣袖潦草一裹,迅速捕捉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殷臻。 头顶是被大火摧毁的残梁,乌黑烧焦一片。他躲在屋檐下遮阳,外衣半路湿了换了件绛紫色,脸庞秀丽,袖手安然站立。 太子甚少穿这等鲜艳颜色,叫摄政王想起那幅宫廷画师冒天下之大不韪画出的画,惊心动魄,记忆尤深。 啧,储君大典他竟然错过了。 真恨不得把在场所有人眼珠子挖出来。 宗行雍朝前走了一步。 殷臻眉头紧皱,后退。 宗行雍目光在他后退的那步上停留,神色莫测:“害怕?” 殷臻神情警惕。 宗行雍松手腕,不紧不慢往前。 殷臻后退,宗行雍近一步他退一步,眼看对方没有停下的意思忍无可忍出声,显然是逼到极限: “脏!” “……” 宗行雍诡异地停住,往自己手臂上瞧了一眼,又瞧瞧殷臻“你要敢过来孤立刻要杀人”的架势,仿佛想起什么,啼笑皆非。 “好吧好吧,”他脚步一转往旁边的水缸走,一撩衣袍半弯腰。一边嘀嘀咕咕“本王又不要脱你衣服洗个什么玩意儿”,一边使劲儿搓手,洗了一遍洗二遍,等凑到鼻尖完全闻不到味儿了,再度来到殷臻面前,全方位无死角给他展示,“干净了。” 殷臻紧绷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算是允许他靠近了。 他闻着那血腥味头皮发麻,胃里作呕。 “干什么?”宗行雍还在靠近,殷臻缓了缓,恹着眉眼问。 宗行雍停下,其实自己都没想明白自己走过来干什么,不过走都走过来了,他信口拈来:“本王手痛得要命,要抱太子一下才能好。” “……”殷臻头昏脑胀,强忍一巴掌扇他脸上的冲动。 这人满口谎话。 殷臻无动于衷地想,他背后任何一道伤口拎出来都比手臂上这条长,比这条凶险,比这条难以忍耐。要真痛得要命恐怕离死不远。 况且他要真痛得要命应该找大夫,找他一点用没有。 宗行雍也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摄政王想做什么就是通知而已,他眉梢一动,把人拦腰往怀中揽。 迎面而来未尽的血腥和寒霜凌冽气息将殷臻兜头罩下,腰间手臂围铸的空间犹如铜墙铁壁,死死将他圈进怀中。 宗行雍受伤的左手臂正好卡住他右手,殷臻袖中刀片滑进又滑出,被勒得腰痛:“松……” 他一阵阵发晕,眼皮烧得厉害。“松手”刚说一个字,眼前霎时一黑,失去了意识。 日头被拉得很长。 殷臻意识模糊,视线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床帐颜色在眼前晃动,又晃过深黑色。他唇瓣干裂,艰难地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背对他的人却骤然转身。 清凉甘冽的水渡入口中。 殷臻头重得厉害,又冷又热,后背湿透。他冷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往被子深处钻。 一根胳膊伸进来他后背,摸到一手湿汗,当即抽出去。传到耳边迁怒的声音也蒙着一层什么,殷臻费力地听,也只捕捉到“体弱”、“睡一觉”“饶命”这样的字眼。 仿佛某个夏日,他不断咳嗽不断咳嗽,同榻的人被咳到心肝颤,马不停蹄拎回来朝中德高望重的老御医。 老御医给他诊脉,胡子一竖:“风寒反复不是很正常?” 现在又有人立在他榻前,刻意收敛的焦躁不安在靠近时全无保留地传来。 殷臻手指其实抬不起来,但他用尽了全力,抓住榻上那截衣角,轻微地、安抚地扯了扯。对方一顿,正要动作,殷臻已经彻底放下心,力竭昏睡过去。 他倒是睡过去了,宗行雍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屋内一众人战战兢兢,鞋都没穿的医官抹了把头上冷汗,心知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腿一软往下跪。 篱虫无声地松了口气。 汝南宗氏独子虽不嗜杀,但见过的死人多如牛毛。加之多年征战,早视人命为草芥。 放在他身边没人那几年,满屋子人都会因无用斩首。 “滚!” 无一人敢抬头,全部连滚带爬从屋内退了出去。 殷臻脖颈处黏着一缕缕凌乱湿发,乌和白对比鲜明。睫毛也被打湿得厉害,绻缩的姿势看得出来很没安全感,人虚弱得一碰能散架。 梦中还时不时冷战。 宗行雍满肚子怒火忽然就消失了。 他呕得要命,动作粗暴地去解殷臻外衣,把他从湿淋淋的外衣里鸡蛋剥壳一般整个剥出来,脱到一半跟前闪过整片的深红。 绸衣贴身,厚度有限,轮廓和色彩若隐若现,没入更深处。 宗行雍梭然用力,眼底晦暗。 他手掌彻底覆盖住左肩攀升的牡丹花,指腹顺着后颈向下。全凭记忆途径硕大而饱满的花瓣,来到艳红吐蕊的花心,再往下。 隔着一层单薄寝衣,榻上的人身上温度源源不断传至手心,仍无知无觉安睡。 牡丹轮廓在脑海中清晰浮现,摄政王闭眼都能丈量出花瓣长度和起止线,是千百次摩挲后的结果。 腰身至少少了半寸。 给人换完湿透的里衣,宗行雍阴晴不定地想。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20. 20反复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21服软 殷臻第二日醒来时面前景色换了个天地,床榻都不眼熟。他这一觉睡得昏沉,猛然惊醒,下意识看了眼身上衣衫。 不是昨夜那套。 眉眼沉下去。 屋里烧了炭,窗外寒风呼啸。 门“吱呀”一声开了。 殷臻微眯了眯眼,往外看。 进来四五个婢女。 为首是个嬷嬷岁数的人,发髻梳得正规,是标准的宫廷式样。见他醒了自然地上前将两侧床帐挑起,接着微微拂身,给他行了个礼:“小公子。” 只有一个人这么称呼他,摄政王府的掌事姑姑,素溪。 殷臻顿了顿。 “熬了一株人参,加了红枣、枸杞和当归,养气补神。刚刚叫人试过了,温度正好。又差人熬了雪梨,去去苦味。”素溪让人将食盒在殷臻面前一一展开,“小公子尝尝?” 浓郁热气从茶碗中溢出来。 殷臻接过碗勺。 他和素溪视线有短暂接触。 府中人如何换了一张脸,又如何消失了四年。素溪一概不问,等殷臻多少喝了汤,才招招手让其余人下去。 她候在榻边,随时准备回应殷臻需求。 “让宗……”殷臻将外衣扣严实,半坐在榻边,乌发流水一般泻在身侧,“王爷进来,孤……有话跟他说。” 素溪有求必应:“小公子稍等。” 人出去后殷臻低低咳嗽了一声,他身上没那么沉重,正要伸手去将散乱的衣带系上,动作却一顿。 他缓缓松开了压在腰带上的手。 宗行雍对他可能有情。 但王公贵族能匀出的情有限,一旦利益冲突,立刻翻脸无情。 他从不将希望寄托在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边关二十七城风吹草动尽在宗行雍掌控,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殷臻垂眼。 他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想办法让宗行雍对他降低警惕。 素溪带上了门,往院外走。 宗行雍站在院中,他没进去,在等待素溪从屋中出来的时间里盘弄珠串的速度越来越快。 “嘭——” 某颗珠子发出爆裂声。 他这几年杀伐之气愈重,人人见之退避三尺。 “让少主进去呢。”素溪回头往屋里又看了一眼,如实道,“瞧着精神好多了。” 宗行雍眉头抬起。 “寒气重,脉象虚浮。再有的要等阙水先生到才能看出来。”素溪有心调和,“太子勤政,为朝事呕心沥血,是社稷百姓之福。” 宗行雍恨恨:“他进本王府中时身子骨比现如今强多了,本王那时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不敢用力那不敢碰的,安安生生供在府中养了大半年——” 殷臻这几年的精彩经历包括但不限于从皇城日夜不歇横跨边关二十七城,南下治水被洪水冲走,国相张隆的刺杀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消息被连夜规整送到摄政王桌案,他一宿没睡,肝胆俱裂地看完了,脸色到现在还隐隐发青。 素溪:“少主打算怎么做?” “陵渠的事不能等了,”宗行雍来回踱步,按了按眉心,“让蚩蛇七天之内带着阙水出现在本王面前。” 他一心二用地交代完事,抬脚就往屋内走。 素溪根本来不及叫住他,在原地若有所思。 她第一次见殷臻就在这么个冷天,夜晚风大,殷臻一身素色锦衣,面如白玉。他提一盏灯站在冷风中,纵使穿得多还是显得单薄。冲她笑了笑:“素溪姑姑。” 那灯一明一灭,跃动着深红而黯淡的光。映着他清透眉眼,幽幽勾出几分摄魂夺魄意味。他很安静,很少对府中人说话,说是刚及冠——可能没有,笑起来很不好意思。 虽说留在府中,但无名无份的,不知少主心中是个什么打算。 摄政王没开口府中下人不敢轻易和他搭话,他常常一个人,今日大约是睡不着,未曾点灯,没有惊动伺候的人。深夜披衣出来,隔墙去看天边一轮遥远的弯月。 素溪将手中狐裘披在他身上,也不问什么,只说:“明日想吃什么,嬷嬷做。” 殷臻那时候还很惶然,意外打破了他对未来的所有设想,他原本是去大金寺找宗行雍,想获取支持。摄政王在朝中从来中立,他母族势微又不受宠,心知成功说服对方的可能性微小,还是想试试。 偶然撞见对方落入虞氏陷阱,于情于理帮了。 他想找个机会跟宗行雍把事情说清楚,但摄政王公务繁忙,成日成夜不是上朝把一众迂腐老臣气得撞柱就是在书房处理那些个烦人的刺杀,一连半个月不见人影。 素溪误会了他心中所想,陪着他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忽然道:“小公子不如主动些。” 殷臻耳根瞬时就红得要滴血,磕磕绊绊地跟她解释:“我不是……” 他不知怎么说,这几日府中下人的视线十分明了——他常年生活在冷宫中,见到的人还太少,全然不理解怎么会有发生这种事不藏着掖着反而一回府就让所有人知道的恶劣行径。宗行雍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应付起来手忙脚乱。 他虽然跟着宗行雍回到摄政王府,但不知道这个决定背后代表的深层意思。在他质朴的想法中,要是能相互了解一下说不定会让摄政王产生“所有皇子中他是最好的选择”类似的念头。 至于大金寺发生的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 素溪是个很聪明的人,接过他手中的灯,温和地说:“不管是有所求还是别的,小公子都该主动些,不是吗?” 回到宫中他也没什么事做,所有计划的前提条件都建立在获取摄政王信任上,宗行雍能让他需要花十年做的事缩短为三年——他当时想的是三年,实在低估了摄政王在朝中的影响力。 素溪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殷臻踌躇了一下,问她:“要怎么做?” 素溪在前面给他掌灯,闻言倒是讶异地回头,瞧了他一眼,见他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笑了:“少主一个人久了,小公子多去坐坐,捎杯热茶,陪一陪他。” 这并不是一个难以达到的要求,殷臻想了想,点头。 那时候,他其实并不知道,整个王府,每一个人,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一字不漏传到摄政王耳中。 素溪不过是试探宗行雍的态度罢了,她一个看着宗行雍长大的老人,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常年处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中,需要通过长期的观察来判断一个人对自己有没有威胁。 他正等着殷臻做些和外人勾结的事,要么就是蓄意勾引,结果结结实实喝了半个月的茶。 素溪叫殷臻陪他喝茶,他就真什么别的事都不干,天天给摄政王送茶,素溪说让送什么送什么,严格遵守。说要陪就一声不吭呆在宗行雍身边,从早到晚。看样子他对自己任务完成得很满意,美中不足是太无聊,坚持不住,总会不小心睡着。摄政王批奏折干活,他睡得昏天黑地。 摄政王盯着人看半天,他也不醒,安安静静枕着手肘,呼吸均匀。 任劳任怨的摄政王百忙之中还得把人从桌边抱到榻上,夏天打扇冬天盖被。等人醒了头发翘起两根,自己给自己穿鞋,梦游似的跟他说,谢谢。 摄政王:“……”给气笑了。 那茶喝得摄政王半个月后闻见茶味儿都想吐,连夜找到素溪,叫她赶紧换个事儿让人做。 喝到吐都没想说把人赶走,书房这种禁地也敞开叫人进了。 素溪现在想想仍然忍俊不禁。 她瞧着宗行雍推门进去,悠悠拂过袖子,心想宗绅怕是不用担心百年之后独子孤身一人了。 屋内,殷臻心里生出发虚的紧张。 他强装镇定地跟宗行雍对视两秒,舔了舔下唇,不熟练地关心:“王爷的手……” 他进摄政王府那年刚及冠,与人交往限于一些宫女太监,也没觉得素溪说的有什么不对。等再后来发现事情歪了个九曲十八弯,只能将错就错。 素溪还教了他别的。 宗行雍幽碧色瞳仁里闪过什么。 殷臻静静仰头看他,平日扣得严实的领口敞开一点点。薄月色的衣衫衬得他神情柔软到极致,望过来的眼神含蓄而微亮。 衣带是散开的,很好解下的模样。 一副乖巧、任君采撷的模样。 摄政王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深了又浅,浅了又深,神色变化莫测。最后终于动了,提步朝前走。 他靠近时殷臻身体有瞬间的紧绷,但牢牢控制住了退缩的本能反应。宗行雍走到他面前,停顿。 殷臻依然半扬着脸看他,心跳不知是紧张还是心虚,一声比一声剧烈。 腰间微微一紧。 宗行雍在他面前半弯下腰,熟练异常地、耐心十足地给腰带打结。不知是不是故意,过程被拖长,呼吸交错间殷臻后背爬上细小鸡皮疙瘩。 “本王手没事。”他在殷臻耳边吐息,隐隐笑了声,语带威胁,“太子若能照料好自己,本王不至于生气。” 殷臻心里一抖。 …… “你觉得他在向本王服软?” 篱虫一愣。 难道不是? “四年前他在本王酒中下药、从摄政王王府逃出去的时候……” 摄政王怀念地舔了舔犬齿:“就这么个表情。” 篱虫头霎时不敢抬起来了。 汝南宗氏常年驻扎在恭州,四年前族中动乱宗行雍不得不离京,原本打算将人一道带走。但显然太子有自己的打算,一杯酒药倒了摄政王,从此一刀两断。 宗行雍将珠串一圈一圈缠绕在腕上,耐心:“本王等着看他想干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21. 21服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2. 22动摇 凉州城驿站太破,殷臻暂时在宗行雍的地盘住下了。 小小一座宅院,落了至少二十名死侍。 三更天,夜色深重,狂风卷着白雪。 淡金色的月光透过窗棱照进来。 殷臻睡意全无,他将接下来要做的事一件件捋顺:羌女手中的陵渠、回京后立刻求见太后、兵部侍郎的人选…… 目光移到榻边,倏忽一顿。 这五天他等着陵渠消息,在哪儿反正都一样。如果宗行雍比他更早知道那花的下落,他能第一时间获取消息。 宗行雍军务比想象中多,五日有四日往返军营和凉州之间,早出晚归。他以为宗行雍会对他做什么,但没有。 莫名其妙地,殷臻说不上的烦躁。 他从厚厚一层被褥中伸出手去捞宗行雍忘在榻边的珠串,捏了一遍捏二遍,人还心不在焉着,一回神“嘭”一声响。 殷臻:“……”他略显僵硬地低头。 内力捏爆了一颗。 碎成齑粉。 一百零八颗珠串上少了一颗,说起眼也不起眼,但绝没到能瞒天过海的程度。 殷臻停顿两秒,当机立断把东西往枕下塞,毁尸灭迹到一半—— “这么晚了,殿下睡不着?” 素溪走进来,点燃一盏灯烛,又将灯芯挑暗。很关怀地问:“这样可看得清?亮了伤眼。” 殷臻清咳一声,点头,撩起床帐。 “殿下腿上伤如何了,幸好伤不在骨头上,不然可要吃些苦头。”素溪将开了一条缝的窗掩上,细声细语,“伤在腿上,少主不愿我们见着,也不知他笨手笨脚,做得好不好。”她很顺畅地接受了殷臻的身份,唤“殿下”。 殷臻沉默了一瞬。 素溪五年后依旧对他的喜好了然于心,连茶水滤过的次数都谨记,分毫不差。她将一切东西都换成当初习惯的,譬如味道和食物。送来的衣物鲜见合身,腰身一寸不多。 他不是很能应付来自别人的关心,低低:“……结痂了。” 略过了后一个问题。 素溪笑一笑,很为他高兴的样子,又温声:“院外早梅开了,象牙一般颜色。殿下若是睡不着,不如出去瞧瞧?” 殷臻看了她很久。 外面飘着雪,檐下大红灯笼泛着暗红色,时不时被风吹得晃动。 “汴西已定,东三城溃散,群龙无首,降书已递——”宗行雍脚步猛然一停。 篱虫不明所以,也停下,朝前看。 无声无息退出了院外。 汴京军报早一步到殷臻手中,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宗行雍果然适合待在战场上。 大半夜,宗行雍显然有些意外,夜色太深,他眸中情绪浓得厉害,目光沉沉胶着在殷臻身上。殷臻本能感知到危险,退了一步。 宗行雍移开视线,将披风解下递给一边的侍卫,这才抬脚走向他,淡淡:“没睡?” 殷臻:“起来等梅花开。” 宗行雍重复,咬着字句反问:“等梅花开?” “等到了?”他回头,墙角生出一片冰白。 殷臻看他:“等到了。” 宗行雍刚杀了人,心情恶劣。此刻奇异地平和下去:“风大,本王进去坐坐。” 殷臻没动,拦在路中央。看向他左胳膊,眉心拧起。 “太子不是很关心本王手上的伤?” 宗行雍顺着他视线瞧了一眼自己胳膊,在寒风中一低头,把手伸出去。 衣袖上多了一块深色,他不错过殷臻一丝一毫表情变化,简单三个字:“裂开了。” 这人风尘仆仆,身上全是寒气,跟着手臂一道支过来。殷臻手揣在袖子里,盯了他两秒。 慢慢挪开一步,让出了能叫一个人过去的路。 塞外狂风如鬼嚎,屋内温暖如春。 殷臻垂着眼睫,屏住呼吸给他沾药粉。宽袖挽上去半截,手腕白得晃眼。他抿着唇,动作小心,且严肃。 柔软得不像话。 宗行雍目不转睛盯着人看,心里一万只蚂蚁在爬。 很早以前摄政王就发现了,殷臻这人有个很认真的毛病。 他要做什么事就会尽力做到最后,譬如说打定主意讨他欢心,把素溪教的法子学了个十成十;又譬如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再不情愿也坐这儿给他包扎,且要做就做好,绝不敷衍;打赌打输了真同意他在背上画画,根本不会撒撒娇蒙混过关;画了那么大的牡丹还被欺骗洗不掉就生气三天,踹他几脚…… 摄政王嘴角没忍住往上扬,下一秒“嘶”抽了口气。 殷臻在他伤口处用力压了一下,警惕道:“你笑得那么……”他硬生生把“淫-荡”二字吞回去,用冰凉的镊子狠敲了把宗行雍手背,冷着脸呵斥:“别笑了。” 宗行雍笑容越发扩大,傲然:“本王还不能笑了?” 殷臻冷冷看他。 摄政王:“……” 摄政王闭嘴,反手拽住那把细长的镊子,殷臻一时不察被往他的方向拉,往前一倾,“太子,你突然对本王这么好……” 殷臻耳垂一凉,面无表情跟他对上视线。 宗行雍:“准备做什么?” 殷臻用镊子顶开他的手,把人抵得远离自己,毫无波动:“没有。” 宗行雍懒洋洋:“本王想起一件事。” “太子说本王有个儿子。” 殷臻眼皮一下未抬:“是。” “太子也有个儿子。” 殷臻眉尾抽动了一下。 他把纱布缠了个结,心平气和地直视宗行雍:“那是孤的。” 绿眼睛。 他改主意了。 既然宗行雍在意的不是那个孩子,告诉他薛照离已死只剩个孩子的办法就行不通。 东宫太大了,死气沉沉,需要一个小孩。 “本王没说不是你的。”宗行雍问,“他叫什么?” 月光探进来,满室清辉。 漫长的寂静。 “无忧。” 殷臻看了他一会儿,才道:“孤叫他无忧。” 说完微微一僵。 宗行雍的手碰到了他的小腹。 最开始只是单纯的触碰,接着整个掌心贴了上来。他从外面进来,浑身都是冷的,手却相反。皮肤相贴的地方传来连续的、源源不断的热意。 动作很小心,也很疼惜。 殷臻眼睫毛一颤,又一颤。他能清晰感受到那只手缓慢掠过时异样的感受,像是在常年寒冷之地生长出一轮暖融太阳,又像是长出另一颗心脏,在血液下疯狂地跳动。 他腹部不自觉紧绷起来。 宗行雍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调子很低。屋里烛火暗沉,模模糊糊地晃过耳边。 “害不害怕?” 过了两秒。 殷臻双手放在膝上,板正地答:“这世间没有孤害怕的东西。” 宗行雍笑了一声:“嗯。” 他赞赏道:“厉害。” 真奇怪。 殷臻心想,他夸孤厉害。 他骄矜地抬唇,耳朵尖极轻地动了一下,掠过嫣红。 宗行雍:“本王得到确切消息,陵渠在城主府中。” “太子明日与本王一道。” 殷臻一顿。 “想问本王要用它做什么?”宗行雍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 “家中有妻,身体不好。日夜惦念,赠物于人。”宗行雍伸出手,却在靠近他耳朵时停下,收回,声音低得像在哄人,“本王不扰你了,明日睡到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摄政王信守诺言,出门左转,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来回十里路,就为了一面。 假使他睡下了,宗行雍或许会叫醒他,或许不会。 殷臻嗓子有片刻的发紧。 他把事情想得很明白,他和宗行雍从根本上是钱货交易,事情了结不该有任何关系,在朝堂上再见是政敌。 他很少深想自己对这个人的感觉,有些事无法深想。 而他又很模糊地想,他对宗行雍感到头疼,并不全因为摄政王是个棘手的敌人,而是有其他原因。 他对宗行雍的感受太奇怪,有时候恨得牙痒痒想杀他,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是怎么回事——那是他真正害怕的东西。 他举步维艰、殚精竭虑地走到现在,不能容忍任何计划之外的事再出现。 短暂的、脆弱的、难以为继的东西,他在宫中见得太多。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验证宗行雍的兴致会持续多久。 夜已经很深。 殷臻冷静而理性地将生出的萌芽压下去。 图鲁被俘,逃不出去。剿匪事毕,拿到羌女手中陵渠花,必须即刻回朝。 他所有势力都在中州,在边关二十七城多有桎梏,手脚伸展不开。 一旦回京,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殷臻眉眼冷沉,挥袖拂灭了灯盏。 他想要什么,自己会去争。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22. 22动摇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3. 23挑破 城主府在凉州矗立几十年,等到胡媚儿这里已经历经十二代。羌女貌美,无一不早早有人上门求娶,她却不同。 胡媚儿换了身素白裙衫,未施粉黛,露出原本清丽五官。只插了一支素钗,上面是梅瓣模样。 她就等在城主府门口,百无聊赖地哼唱一首北地小调,调子拖得长长。 “妾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她手里捏着一片树叶,看看殷臻复又看看宗行雍,嫣然:“想和二位单独聊聊。” 宗行雍不耐烦地把串珠一甩,刚要大胆发言—— 殷臻心中警铃大作,提脚往下踩! 宗行雍表情微微扭曲:“……” 篱虫死死低下头。 胡媚儿识趣地摊手:“二位商量商量?”她背着手,走向不远处卖泥人的小摊。 殷臻:“你要干什么?” “打。” 摄政王脚痛,不悦且铿锵:“抢。” “……” 殷臻捏了捏眉心,用尽生平最大克制力:“……容易人财两空。” “看看她要做什么。” 宗行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太子一旦脱离本王视线,就会想方设法在自己身上弄出伤。” 殷臻顿了一下。 他袖中的五指攥紧,定定盯着宗行雍:“打个赌。” “哦?” 殷臻:“孤要是受伤,任你处置。” “本王要是不答应……” “没有不答应的选项。”殷臻打断。 宗行雍直勾勾看他,仿佛要将他看穿。 “本王离京前说过一句话。” 殷臻皱眉。 宗行雍:“若那二人有任何差池,太子不会想知道本王会做出什么。” “账一道算。” “任本王处置。” 他说这四个字时情绪莫名,殷臻开口只是权宜之计,眼皮隐隐一跳。 “还望太子……”摄政王断字成句,眉眼冷沉,“千万保重。” “商量好了?” “远来者是客——”胡媚儿站起身,“太子先吧。” 殷臻跟着人走进去,深冬风凛冽,刮过面部。 “妾有一个幼弟,名叫胡笙,想给他在中州谋个一官半职。太子若能做到,陵渠妾愿拱手相让。” 殷臻平静道:“只一官半职?” “保他平安无事,娶妻生子,过寻常人生活。”胡媚儿想了想,“殿下能不能做到?” “孤答应你。” 胡媚儿眉开眼笑:“那殿下随我来?陵蕖就在我寝宫中。” “殿下得亲自去。”她笑盈盈地,如同尚未及笄的少女,“那是妾身私闺,外人不能进。” 从均:“殿下。” “孤去。”殷臻看向羌女,简洁道。 羌女寝殿铺满玉石宝物,白玉为阶。妆镜台上布满各类琳琅饰品,红宝石、孔雀翎、硕大祖母绿镶嵌在珠钗头冠上,分量极沉。 羌女幽幽回头,暗香盈袖:“那名宫廷画师的画真是好极,可惜毁在那场大火中,殿下说是不是?” 古怪的气味。 殷臻察觉不对的第一时间闭息,但意识已经变得很沉,又极快中断。 醒时周遭变得十分暗。 殷臻动了动手,粗绳勒进手腕,他吃力地抬头,头顶某处散出微弱的光。 袖中刀片尽数不见。 耳边有“滴答滴”的水声,时间流逝变得模糊。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小腿麻木,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银质铃铛清脆响声。 殷臻舌尖隐痛,手腕因血液不通肿胀。 不知为什么,他倒没觉得落到如今境地如何危险,毕竟从前凶险更甚的情况常有——只是想到宗行雍那句“太子不会想知道本王会做出什么”,心中非常…… 殷臻飞快扫视一眼自己全身,心里安慰自己: 还好,也就手腕磨破点皮、留了点血。 问题不大。 “殿下这一觉睡得可还好?外面可是翻了天。” 殷臻没开口。 “我原本是想要跟太子做交易的。” 胡媚儿倚靠在水牢门口,怅然: “可阿笙中了西凉奇毒,解药在图鲁手中。” “他那么小一个,我看着他磕磕绊绊长大了,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自顾自道:“我对宗行雍说你在隔间休息,让他放了图鲁,作为交换我给他陵渠。他果真放了人,可图鲁让我杀了你,不然不会告诉我解药下落——” “殿下,真是对不住了。” 尖锐指甲划过脸,殷臻不适地偏过头,冷冷:“你要杀孤?” “图鲁叛出西凉已久,让他杀不了宗行雍就杀掉孤的人只有一个……”他吐出两个字,“国相。” “太子若在乌山别苑杀了摄政王,就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 胡媚儿可惜地说:“我会替殿下多烧两柱香的。” 她拿出殷臻身上搜出的尺寸长刀片,在他喉间比划:“这张脸果真和画上一样,美人在妾身这儿向来有特权,殿下还有什么临终遗言?” 殷臻沉默一会儿,忽然问:“你发间是桂花香?” “桂花?”胡媚儿扶了扶发鬓,恍然,“原来是桂花味儿么,凉州没有这种东西,这是我在一名香贩手中得来的,他死前还惦记要给家里婆娘带梳头油。” “你靠近些。”殷臻微微喘气,道,“孤想闻一闻。” 他说话不知为什么十分费力,胡媚儿没有放在心上。她欣然,特意弯下身,将梳好的发髻凑近殷臻鼻尖。 说时迟那时快,殷臻背后绳索被割断,他眼神骤然一变,出手迅速抽下那支发簪—— 反手重重一刺! 血流喷射。 不可能,她明明将所有刀片都找出来,怎么可能还有! 剧痛传来,胡媚儿徒劳捂住颈项踉跄后退,惊疑不定:“怎么可能……” 殷臻扶着墙站起来,刚刚那一击用尽了他仅剩的力气。小腿骨因潮湿地牢泛起刺痛,但他稳稳站住,面上没有任何异状,弯下腰将三枚刀片捡起。 一寸长刀片收在他指尖,他两指异样灵活,薄片在指间翻飞。手中血迹斑驳。 “在孤口中。”殷臻碰了碰舌尖,忍耐地,“若此时去找人,你还能留下一命。”刀片划破口腔内壁,无处不在渗血,满是铁锈味,每说一句话疼痛都成倍增长,他看向胡媚儿手中那把长剑,语速很缓,“若仍要杀孤,死得会更快。” 胡媚儿眸中闪过狠意,提剑便刺。 雪白泛青剑光当头而来,殷臻心里叹气,他振袖,就那么随手一挥,锋利刀片从掌心“咣当”飞出,如利箭脱弦。 “铛!”“铛!”“铛!” 接连三声。 剑“劈里啪啦”砰然断成四截。 胡媚儿瞳仁急剧紧缩—— 殷臻毫不留情,一掌拍向她左肩! 与此同时,宗行雍当门一脚踹向牢门! 那一掌花光殷臻仅剩力气,他喘着气踉跄后退。 宗行雍心脏骤停,瞳孔放大—— 殷臻简直是跌进他怀中的,衣袖上全是血污。肉眼无法分辨出伤口到底在什么地方,五指上血迹淋漓,唇边也有刺目鲜红。 背后人胸膛宽阔,殷臻安下心,一转头对上一张青白交错的脸。 他一顿,比较徒劳、但真诚地举手:“孤只有手……”一边说一边咳嗽,唇角疯狂往外渗血。 那抹猩红刺得摄政王心肝胆寒,一把掰开他的下巴。 “……”殷臻瞬间消声。 全是血。 乍一看数条血线如蛛网密布。 摄政王肝胆俱裂,神经被刺激得直跳:“闭嘴!” 掐住殷臻腰的手用力,太子这些年久居高位,少被人这么高声呵斥。他头一次感到不知所措,冰凉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宗行雍眼前一阵阵发黑,狠狠闭眼,视线梭然射向地上胡媚儿,森冷:“胡姬——”他抬手,斜插地面的长剑剑身颤抖,下一刻轰然拔地,飞向他手中。 那一秒被无限拉长。 胡媚儿缓缓低头,看向胸口。 开出一朵巨大血花,血液黏稠。 长剑刺进她胸口后没有停止,持剑之人缓慢而残忍地用力,掌心翻动,寸寸递进。 她张了张嘴,眼里几乎要沁出血。 宗行雍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捅进她胸口的利刃抽出半截,又反复搅动。 胸腔血液和温度在快速流失,剧痛来袭,胡媚儿眼前一阵黑暗。她竭力抬头,惨然吐出一口鲜血,满面绝望:“到底朝廷用什么拉拢了你,让你甘心卖命整整四年。” 这几年宗行雍对外族人的拉拢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刀枪不入。金银珠宝于他无用,权利地位他早有,此人浑身上下没有突破点。 他为朝廷效忠这四年,二十七城失了一半,西凉士兵闻之丧胆。“宗行雍”三个字犹如死神镰刀,笼罩每一个阴云弥漫的战场。 宗行雍重复:“用什么拉拢了本王?” 他出手暴虐,被殷臻一身血迹刺激得双目猩红,立时抽手,长剑“咣当”坠地。 一声低哑的笑。 “这要问太子,用什么拉拢了本王——” 耳畔声音如惊雷炸响,隔着三百六十多个缠绵日夜直抵心头。 殷臻心神一震,听见他一字一句,连姓带字—— “殷照离。”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23. 23挑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24药浴(含入V公告) 殷臻袖中指尖神经质地一抖。 水牢中风声止。 这地儿有点冷,他微微打了个寒战。 宗行雍衣角在眼前越飘越快,殷臻走着走着跟不上,索性停下来,心里想着就歇一会儿就歇一会儿,腿却怎么都迈不动。他心里也奇怪自己有事没事非要跟上宗行雍,这念头刚冒出一角—— 摄政王去而复返,黑暗中殷臻和那双幽碧色瞳仁对视,唇发干。他舔了舔下唇,静默地,笨拙地为自己辩解:“只是……”流了血。 咽回去。 幼时他在冷宫,常被宫女太监踹打、拧胳膊,做储君后危险的事更多,受伤再所难免。和前者相比,这样的伤口不值一提。 只是。 他说——只是。 宗行雍强压下去的怒火“腾”翻了起来。 殷臻胳膊被一把抓住,眼睛一闭。宗行雍一地儿火没处发,一言不发把人拖到背上。 殷臻睁开眼,疼痛让他茫然。 他在宗行雍背上,身体不容易保持平衡,刚想伸手,又收回。手指握拳,规规矩矩放在宗行雍肩上。 外面天亮了——白天。 居然在里面呆了一整夜,殷臻冬日阳光刺得眯了眯眼,伸手去遮。 宗行雍脚步骤停。 迎头刺来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剑尖直指他本人,剑身一寸未偏。 宗行雍:“宫中佩剑。” 他视线从剑上移到人身上,微眯了眯眼,“秦震。” 中郎将秦震手下第一护卫,徐都。 “他与汝南宗氏为敌——”宗行雍转了转手腕,怒极反笑,“……是想如何死?” 徐都一板一眼:“奉命带太子安然回京,阻拦者死。” 打能打,没必要。 “说吧,”宗行雍一侧头,“跟他走还是跟本王走。” 殷臻张嘴就是血腥味,怠懒地摆手。 ——他还要拿宗行雍手中的陵蕖,此时不能走。 很快殷臻就知道他做了正确选择。 黑压压一片死侍阒然无声静立城主府外,等候待令。左肩青鸟图腾口衔珠宝,振翅欲飞。为首是个二十来岁的粗衫青年,通身只挂了钱袋,浑身萦绕一股挥散不去的病气。 殷臻一顿。 “岐黄阙水,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跛足青年朝他拱手,笑了笑,“听人说殿下最近腿脚不太好?” 宅院府邸。 “没伤到喉咙,食清淡,少盐,避免造成伤口再刺激。” 阙水:“寒症,四肢易冷。马上药浴,驱除寒气。睡前用内力把人小腹和腿暖暖,少碰冷水,冬日多穿。至于阴阳不调,体虚乏力,陵蕖入药,事情不大。至于你担心的,万幸,他年纪轻,摄政王府那一年吃掉我药库里三成金贵草药,怎么说底子还在,没有大碍。” “别的没什么要说。”阙大夫写药方的手一顿,又想起什么,戏谑道,“下手轻点,别把人折腾完又找我,你不丢人我丢人。” 宗行雍:“……谢了。” “不谢。”阙水伸了个懒腰,“你娶媳妇,应该的。” “对了,东宫那个孩子——” “本王的。” 阙水迟疑道:“可他刚满三岁,当年殷臻与你……”他硬生生止住,“事关宗家血脉,族中老头必定纠缠不休……等等!你没找人确认?” 宗行雍:“本王说是,他就是。” 这意思是…… 阙水眉梢意外地挑起。 不管是不是他宗行雍都认下了。 什么时候这么宽容了,阙水见过他睚眦必报的模样,故意问:“他那个死了两年多的太子妃,不管了?” 话音刚落,桌角粉碎。 宗行雍压了压后槽牙,道: “本王改主意了。” 他幽幽: “等本王抓到那只胆大包天往外跑的猫,就该折断他的腿,让他终生待在摄政王府——一步不得离开。” 宗行雍进来时殷臻正抱着膝盖不知在想什么,镂空精巧的木窗将阳光切割成无数块,全投射在他身上。 他这也想了那也想了,脚步声一来什么都忘了。明显还记得那句“任你处置”,谨慎且自以为隐蔽地远离宗行雍。 宗行雍什么没说,上前捏住他下巴。 殷臻被迫抬头。 “张嘴。” “本王看看。” 宗行雍两指分掐他两颊,往上抬,手指往里面探。殷臻下颔酸痛,恼怒地瞪回去。 “太子要是敢咬——” 宗行雍三分危险三分威胁:“本王用什么堵住你的嘴。” 殷臻一僵。 和宗行雍对上视线。 他牙齿还保持着往下压的趋势,一截尖尖压在摄政王指甲盖靠后的地方,刚作势要咬。 宗行雍冲他和善地笑。 “……” 放在早几年殷臻这一口非咬不可,不知怎么,他默默地、配合地张开了嘴。 宗行雍另一只手半倾斜烛台,往里照。 齿贝排列整齐,露出一点嫣红舌尖。内壁软肉藏得严,烛火晃动下探出贝类一般柔软晶莹的粉。 殷臻手中刀片长短有细微差别,长度一寸到三寸不止。口中是最短那片,只在吐出来时擦过薄薄内壁,划出不少细长口子。 宗行雍用手指尖沾了药往里。 ——这活儿他娘的比行军打仗累几倍,摄政王全身心都集中到手指上,恨不得变成长毛的鸟儿,好下手更轻。 长久保持同一个姿势太累,殷臻后知后觉到内里裂开的痛意,眼尾忍得发红。他这么一抬头,人在昏黄烛火下,乌黑瞳仁潋着水。 冲击力惊心动魄。 宗行雍喉结一滚,忍住了,骂道:“该。” 他继续往里探,要让殷臻长个记性似的,用了力。 手指指尖忽然一热。 某种小动物舔舐指头的触感。 湿湿热热。 摄政王手指过电,心尖激灵灵一颤。 半面晦暗中,殷臻眉心美人痣隐隐约约,看他时微扬起头,表情天真,姿态却诱惑。 他刚刚,可能自觉理亏,飞快地,在他手指上舔了一下。 然后看他。 也不说话。 ——素溪教的东西,有时候是有点用。 殷臻明显感到宗行雍动作放缓,一口气刚松一半,就见宗行雍不紧不慢地抽出手,去铜盆边净手。 左边,右边,一遍,两遍。 不知道为什么。 殷臻本能生出警惕, 宗行雍:“太子。”他这么喊人,殷臻背后爬上鸡皮疙瘩,见他洗完手还是愿意说两句,正襟危坐地称呼,“王爷。” 门被推开,殷臻注意力被吸引。 四人合力,抬进来一个大桶。与此同时,浓郁药味冲击嗅觉。 桶中药汁黑沉,里头不知放了什么,乌漆嘛黑的一片。 热气盘桓往上。 ——这东西见过。 殷臻当机立断跟着抬桶人往外! 宗行雍探身,往里试了试水温:“太子。” 殷臻充耳不闻,脚步笔直。 窸窸窣窣。 大概率是宗行雍在挽袖子。 紧接着,背后声音慢条斯理地:“你想自己脱……” “还是——” 殷臻僵立原地,肩颈绷成一条用力的线。 “本王亲自脱?”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24. 24药浴(含入V公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5章 25【入v三合一】 睡梦中,李学浩被一阵饭菜的香味“惊”醒。 从床上坐起来,天已经大亮了,又看了看时间,6点30分不到。 楼下传来一阵阵饭菜香,李学浩倒没有过于惊异,猜测可能是昨晚留宿这里的房客在煮早餐。 穿好衣服从楼上下来,转进客厅里,果然见到开放式的厨房里,樱井惠子穿着围裙在忙活着什么。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樱井惠子转过身,对着李学浩展颜一笑:“真中君,很快就可以吃了,你先去刷牙吧。” “哦。”李学浩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转过身的刹那,脸上的表情瞬间丰富起来,有震惊也有那么一丝窃喜。刚刚樱井惠子的表情,就像一个贤淑的妻子在问候自己的丈夫,这种感觉很窝心,似乎早上有个人这么对自己……很不错? 想到这里,李学浩突然心里一惊,虽说两辈子加起来40多了,但此时的身体可只有15岁,樱井惠子起码25了,两人相差十岁,似乎有点大了。 上辈子从来没有试过这种温柔的滋味,李学浩带着些复杂的情绪进入盥洗室里。 洗漱之后,从盥洗室里出来,樱井惠子已经将煮好的早餐一一摆在餐桌上了。 菜色很丰富,日式和西式相结合。牛奶、面包、鸡蛋,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米饭,配菜也是匠心独具,烤鱼、蔬菜、味噌汤,应有尽有,除了色彩鲜艳之外,喷香的味道也是让人一闻就胃口大开。 “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真中君,请不用客气。”樱井惠子表现得俨然就是这房子的女主人。 “那我就开动了。”李学浩收起心中的那点旖旎,夹了一口烤鱼。 咬在嘴里,外脆里嫩,绵甜适中,味道确实很好。日本学校都有家庭课,也教煮饭,但并不是每个日本女人都是做菜的好手,有些女人料理出来的菜仍然让人觉得像是在吃毒药。 而身为千金大小姐的樱井惠子,料理的手艺非但不差,甚至是好得让人难以置信,显然是经过刻苦练习的,并不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 “怎么样,真中君?”樱井惠子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很好吃。”李学浩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又夹了一口烤鱼,一边说道,“惠子小姐,将来谁娶到你就有口福了。”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一句话。 樱井惠子嫩脸却是稍稍一红,然后看着李学浩也透露出喜意:“真中君满意就好。” “哼,我做的料理也很好吃,惠子的料理手艺还是我教的。”樱井美子从天花板上钻了出来,然后毫不自谦地在李学浩面前说着。 “姐姐。”樱井惠子颇为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 “惠子,你今天不去工作吗?”樱井美子看着妹妹,微微鼓起了包子脸。 “还没到时间呢。”樱井惠子回答道,接着看向在大快朵颐的李学浩,“真中君,我们什么时候去‘复活’我姐姐?” “下午等我放课后,我去找你。”李学浩慢慢喝着味噌汤道。 “那我去接你吧。” “惠子小姐,这个就不用麻烦了,放课后我直接去你家。”虽说在剑道社已经高调过一次了,但李学浩并不想继续高调,在学校里能低调的话就尽量低调。 “那好吧,不过真中君,我们已经交换过电子邮件地址了,来之前希望真中君可以通知我一下。” “好的。” “这个是便当,真中君等下记得带去学校哦。”樱井惠子又提来一个漂亮的便当盒,放在李学浩的面前。虽然便当盒已经盖住了,但里面的菜色肯定也很丰富,隐隐约约的,李学浩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饭菜香味。 …… 叮嘱了樱井美子一翻之后,李学浩提着便当盒去了学校。 换好室内鞋,还没进入教室,在走廊上就碰到了从教室里出来的山本良太,见到他时,顿时双眼一亮,兴奋地招呼道:“早上好,真中。” “早上好,山本。”李学浩也回应道。 “昨天你说回去考虑一下的,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山本良太大大咧咧地走到他面前,还碰了一下他的便当盒,当触及到那沉甸甸的手感之后,似乎暗暗地吞了口口水。 “山本,我考虑过了,教你剑道没有问题,不过你能坚持下去吗?”昨天山本良太说要拜他为师学习剑道,李学浩为摆脱他的纠缠,便说要回去考虑一下。没想到山本良太这么性急,居然还在走廊里堵他。 “放心吧,真中,我可是很有毅力的。”山本良太显得很兴奋,也很有自信。 “那好,明天早上4点钟你就起床出去跑步吧,连续跑一个月后再来找我。”李学浩其实并没打算教山本良太剑道,对于所谓的“剑道”,他也不精通,而他精通的地方,显然也不适合教对方。之所以这样说,目的是为了让山本良太知难而退。 果然,山本良太一听说这个,脸上登时露出为难的神色:“4点钟?真中,为什么要这么早?还有,为什么是跑一个月后再去找你?” “因为你现在的身体,并不符合修习剑道的要求,要先锻炼一个月,勉强达到要求之后,才能学习,还有,练习剑道除了要跑步之外,每天……” 没等李学浩说完,山本良太已经打断了他的话:“真中,学习剑道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昨天我说过我姐姐会来找我,但是姐姐并没有出现,但今天肯定会来,还记得昨天我拜托你的事情吗?请你务必一定要记住,那些零食都是你一个人吃的,拜托了!” “知道了,山本,有人说过你很啰嗦吗?”李学浩颇有些无奈,但让山本打消了学习剑道的念头,总算是达到了目的。 山本良太讪笑一下,刚要再说什么,脸色突地一僵,有些畏畏缩缩地看着李学浩的背后。 李学浩心中一动,转身看去,见他面前站着一个女生。 女生个头不高,约一米六左右,留着细碎的中短发,双手叉腰,脚下也不丁不八地站着,一看就是个气场很强的女生。 虽然身材不高,但双腿却显修长,校服的中长裙仍然让她穿出了短裙的效果。 而且发型是中性化没错,但长得却很可爱,很漂亮,尤其是她的胸前,怎么说呢,很大,很大,比起普通的成年女性还要大得多,这绝不是她这个年纪所能拥有的,只能说,上天太过于钟情于她了。 “你就是真中浩二?”女生看着李学浩,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尽管只是一句很普通的问话,却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早上好,学姐,我是一年级c班的真中浩二。”看山本良太见了这女生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李学浩马上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虽然他没有那种危险的觉悟,但在心里也有些后悔答应得山本良太太痛快了,早知道她姐姐这么难搞,不如当初就拒绝了他。 “早上好。”仔仔细细打量了李学浩一会,女生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朝山本良太钩钩手指头,“良太,你过来。” “姐姐。”山本良太目光里满是哀求,就像一只即将被遗弃的小狗。 “前天晚上的事,吃了多少零食,我就不追究了,但是,饮料到底是被谁喝的?”山本綾音目光凌厉地盯在自己的弟弟脸上。 “姐姐,饮料都是真中一个人喝的,我发誓!”山本良太赶紧将李学浩拉出来当挡箭牌。 李学浩揉了揉鼻子,心里苦笑,这坑队友的山本,太没人性了,他只不过喝了其中一瓶饮料而已。 山本綾音将凌厉的目光对准李学浩,眼角的肌肉似乎都在跳动着:“真中…同学!良太说的对吗,饮料都是你一个人喝的?” “……是的。”尽管头皮发麻,但李学浩还是承认了,有山本良太这样坑队友的货,短几年命那实在太正常了。 听到确定的答案,山本綾音目中闪过一丝古怪,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其中有一瓶饮料,上面有个口红印的你看到了吗?” “……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李学浩的记性一向不错,加上他不同于普通人的身份,就更不可能记错。不过此时这种气氛下,还是模棱两可的回答更有回转的余地。 但旁边山本良太显然并不太配合他,恍然大悟般指着李学浩道:“真中,那瓶饮料是你喝的,我记起来了,你还想问我饮料上怎么会有口红印……” “你给我闭嘴!”山本綾音一声怒斥打断弟弟的话,吓得后者缩着脑袋一声不敢吭,然后看着李学浩,目光似乎有些不敢直视了,飘向了走廊外面:“很好,既然是你喝的,看在你是学弟的身份上,我就不找你麻烦了。” 李学浩苦笑地道歉:“是的,实在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山本綾音很男人地甩了甩手,接着目光重新变得凌厉起来,但看着的对象却是她的弟弟,“良太——” “是,姐姐。”山本良太乖得跟听话的猫咪似的。 “中午我们在一起吃便当,嗯……你也一起吧。”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李学浩说的,说完之后,脸上似乎红了一下,然后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25章 25【入v三合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6章 26 “前辈想要九涎玉露吗?不是一滴两滴,而是我星海宗千百年积攒下的九涎玉露!” 谭梧桐脸色通红,带着明显紧张地神色,语气却出奇的坚定。 宗门肯定是有存活的,但有多少,谭梧桐真不知道。 这不妨碍她许诺。 谭家总管,那个老者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家大小姐,什么也没说。 家主曾说过,若非天资限制,若非是女儿身,大小姐再多些历练,是能接班的。 只是这个人真能信么? “哦,你们星海宗千百年积攒下的九涎玉露,你知道在哪里?” 叶谦脸色有点古怪,又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就以为别人也蠢的蠢货么,他带着些许嘲弄,不等谭梧桐说话,很是尖酸刻薄地说道: “不是我看不起你,这种事情,恐怕只有你们宗门门主知道,你这种小辈,哪里来的胆子夸下这种海口!” “还是你觉得,我看着年轻,容易糊弄?” “嗯?” 最后一个嗯字,叶谦还特别加重了嘲讽的语气。 他想看看,这颗谭家梧桐树,会怎么应对。 “绝对不是!”谭家少女脸色一白,身体微颤,一个窥道境八重老祖,哪怕气势已经收敛,但一举一动所带来的威压,都不是普通修炼者能够淡然承受的。 “详细说说看!”叶谦瞥了眼谭家少女,淡淡说道。 他本就是来找九涎玉露的,如果这能把星海宗千百年来积攒的,全部一卷而空,那当然是极好的。 一个被灭门的星海宗,毫无疑问比天行宗或者空冥宗好对付。 “我若为星海宗宗主,宗门重宝当由叶前辈任意取用!” 谭梧桐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光,灼灼地盯着叶谦说道。 那眼中,闪烁的,全部都是名叫野心的东西。 “哈哈……”叶谦闻言一愣,而后指着谭梧桐,忍不住大笑着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春秋大梦?” 都不需要谭梧桐多说什么,星海宗,叶谦来之前就听说过,至少有五名窥道境九重强者坐镇的凉州顶级宗门,这样一个宗门被人灭门,叶谦最多也就占占便宜,脑残了才会参合宗门复辟。 不说星海宗那些幸存弟子,会不会认一个窥道境四重的女子做宗主。 只说还存在着的星海宗敌人,就绝非叶谦一人能够应付。 能把星海宗灭的不提,只天行宗和空冥宗这两个凉州顶级宗门,就不可能容忍星海宗复辟。 落井下石,摘草除根才是正道。 “我知叶前辈在笑什么,但还请前辈听我一言!”谭梧桐没有被叶谦刺激到,反而冷静地说了起来: “三天前,宗门千年大祭,有强者跨界向我们星海宗拍了一掌。 那一掌,方圆数十里,遮天蔽日,整个山门被灭,大地出现。 当时那位强者曾留言,三百年前,曾被我星海宗弟子一掌重伤,三百年后,他还这一掌,了此因果。 所以,若无意外,那位前辈不会再出手对付我星海宗……” 叶谦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心头猛地一跳,瞳孔缩了缩。 一个宗门千年大祭,无论是宗门阵法,还是门中强者,肯定都会出场。 至少那五个明面上的窥道境九重强者,肯定都会当场。 就算这样,依旧被一掌拍死,整个宗门被灭,其实力之恐怖,难以言喻。 这等威势,只有问道境的强者才有。 这星海宗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叶谦不由得心里一阵叹息。 三百年前的一掌重伤,换的三百年后一掌灭门,这就是修炼者的世界。 有无限可能,又无限残酷!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叶谦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可不觉着那宗门千年大祭,这两人会不在场。 如果在场,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没有赶尽杀绝,一部分弟子在遮天巨掌的指缝活了下来,但窥道境八重以上的宗门老祖宗,无一幸免,包括家父!” 谭梧桐清冷地诉说着,仿佛那些亲友同门的死,已经不能左右她的情绪。 “他说当年星海宗弟子没有对他赶尽杀绝,所以他便同样如此。 宗门老祖全部阵亡,我们这些幸存的弟子,便收拾一些东西,逃了出来!” 明智的选择! 叶谦点了点头,一个顶级宗门,高手全部阵亡,还留在原地的,都是傻子。 一个顶级宗门的底蕴,那个问道境的强者看不上,但对天行宗这些宗门,甚至散修来说,抢一把,绝对够吃千百年。 坐拥宝山而无实力守护,收拾细软溜之大吉才是上上之策。 看天行宗如今通缉的模样,就知道谭梧桐的选择没有错。 “所以叶前辈如果担心那灭我星海宗的强者,没有必要,这等强者,既然出口,断不会出尔反尔!” 谭梧桐总结性地说道。 叶谦还算认可地点了点头。 确实,到了问道境,身具法则,可以说言出法随,没有必要过于下作。 尤其还是对一掌可灭的蝼蚁。 “叶前辈这么年轻就能成为窥道境八重的大修炼者,想来出身名门,我星海宗灭门不过三天,宗门真正的宝藏底蕴,天行宗他们肯定还未找到,梧桐愿意献上星海宗一切,换得前辈身后势力,帮我星海宗重开山门,守护我等一千年,期间凉州一应资源,任由贵门取用!” 谭梧桐斩钉截铁地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 “你还真是女中豪杰!”叶谦忍不住夸了一句,是真心实意的夸。 确实,看到叶谦这么年轻成为窥道境八重老祖,一般人都会觉得叶谦出身大势力。 但叶谦自家事自家知道,他一路走来,有个屁的大势力或者前辈罩着啊。 哪怕是他加入的星宿天宫,也并没有多少感情在,交易而已。 “星海宗立宗上万年,来凉州也近五千年,本身底蕴宝藏,绝对不会让叶前辈和前辈身后的宗门失望!” 谭梧桐颇有信心地说道,没人能拒绝这么庞大的利益。 说难听点,千年时间,引外人入凉州,千年时间,星海宗还在不在都是良说。 但谭梧桐只能赌,至少短时间内,这位叶前辈真有意入主凉州,还要披她星海宗的皮。 本就一无所有,赌一把,输了也不过是把不属于她的输掉。 至少她个人,不会变成坎坷凄惨,无处庇护的散修。 “以后再说吧!” 叶谦心都在滴血,表面却若无其事,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知道,压根不可能,他背后只有星宿天宫。 但星宿天宫属于仙魔大陆那边,根本不可能把手伸过来。 这不是个人周游诸天万界,一个五等世界霸主级势力入主离火界凉州,想干什么? 想挑起世界大战么? 叶谦的智商一直在线,根本不吭被谭梧桐这个小丫头忽悠得找不着北! 但一个宗门的万年底蕴啊! 说叶谦不眼馋,那绝对特么是假的。 “你刚才说救出同门是什么意思?”叶谦问道,有看得见的好处,就先吃下再说其他。 “我们其实之前已经被抓住,只是用虚空挪移符逃了出来,还有十来位同门,被天行宗关押在泗水城,其中一位是宗主弟子,他出来前,有带着一部分宗门宝物!” 谭梧桐没有丝毫隐瞒,努力的想靠着利益,让叶谦心动。 她别无他法! 美人计? 别说她的姿色并没有惊世绝艳那种级别,即使有,能修炼者窥道境八重,谭梧桐也不觉得会这么幼稚。 唯有利益才能真正的打动人心!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26章 2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7章 27 无处为家 疏远 状态 苛刻 未雨绸缪 新生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27章 2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8章 28(补10.16) 十五阿哥这一句,却戳在了廿廿的心窝子上。 先前虽也顶撞了他,不过那顶多是害羞恼的,跟眼前不一样。 眼前,她是被戳在心窝子上了! 有一处,被他给戳疼了,闷闷地疼! 她便拧开头,冷冷地不看十五阿哥,“这是奴才自己的私事,就更不敢劳动十五爷动问。” 十五阿哥也吃了一惊,心更是忍不住随之沉坠而下。 看她的反应,难不成她真的对绵偲……? 想来倒也合情合理,谁让年龄是她与绵偲之间最大的合契之处,却是拦开了他与她的,最大鸿沟? “便是你的私事,我话与你说到此处了,你也得让我知道!” 他知道自己有些压抑不住,隐约动怒。 没想到那小妮子更是被惹恼了,忽地扬起脖子来瞪着他,“奴才不想说,总归这与十五阿哥无关!” “你!” 廿廿依旧一脸的无畏,“奴才出来办事,都是事先报了时辰的!若到了时辰还不回去,公主会责怪的!十五阿哥总不希望奴才当着公主的面儿,直说奴才是途中被十五阿哥截住了吧?” . 这小妮子唯有一事说对了。 十五阿哥不在乎她当不当着十公主说这些话,可是他在乎她…… 作为内廷伺候的侍读学生,出宫门来是有固定的时辰限制的,她若回去晚了,就算十公主不追究,可是从各宫门开始,她就得受各种盘问。 他便是为了这个,也得先放了她去。 她一出了门,就像飞出笼子的小鸟一般,呼啦啦地跑远了,从后头都能看见她的辫梢欢快地左右摇摆。 立在后面,看着她这样的背影,十五阿哥恼得直咬牙。 倒好像她当真不愿与他相处似的! 他心下更是懊恼,浑不知这小妮子怎地就忽然不高兴了。 难道,当真,她是钟情于绵偲的?! . 带着这种郁闷,十五阿哥到乾隆爷跟前,协助整理奏折的时候儿,还是沉着脸,有些走神的。 乾隆爷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没动声色。 老爷子只是看了儿子一眼,过一会儿又看一眼;隔着一炷香的时辰,再看一眼。 等桌上几乎所有的奏折都处理完了,可是眼见着儿子还没回过神来呢,乾隆爷便咳嗽一声,盘腿在炕上转过脸来,正对着地下站着的儿子。 “今儿这是走的什么神啊?” 十五阿哥一震,忙撩袍跪倒请罪。 “儿子忖着纳玛三月里巡幸盘山之事,恐有疏失,这便走神了。还望纳玛恕罪。” 乾隆爷老态龙钟地半眯着眼,“嗯,那是件大事儿。盘山虽然不远,可是这一路过去,零碎儿也不少,是得你多费心都记着。朕现在可记不住那么多事儿喽。” 十五阿哥忙道,“汗阿玛天寿康颐,如今不过是给儿子们机会历练罢了。” 乾隆爷无声地笑了笑,“不过那是三月的事儿呢,不着急。现在才二月,二月里眼巴前儿的事儿还顾不过来呢。” 十五阿哥心下自是一动,不过刻意顾左右而言他,“纳玛是惦记着谒陵之事?” 按着惯例,每年过完了年,乾隆爷都是二月启程,恭谒东陵、西陵去。 可是今年乾隆爷竟然没去。 以天子敬天法祖的规矩,祭天、祭祖是最重大的仪式,也是天子最重要的责任,可是今年二月却都免了。 这在乾隆爷登基五十多年来的岁月里,极为罕见。 这自然是跟乾隆爷年岁大了、身子骨不禁折腾有关,乾隆爷也下过谕旨去,说自己年纪大了,以后有些祭祀会叫皇子代为行礼。 十五阿哥便是那当仁不让的,乾隆爷但凡自己去不了的、需要他亲自的祭礼,一般就都叫十五阿哥去了。 可是今年,乾隆爷竟然也没叫十五阿哥动弹,这整个二月,都消消停停地留在京里呢。 其实这是有点儿古怪的。 只是十五阿哥自己自然不方便问,更何况老爷子今年开春起,格外爱嚷嚷说他腰酸腿疼背抽筋儿的,这就是最好的理由——老爷子动弹不了啊,而他这个当嫡皇子的,自然要在畔亲力亲为伺候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老爷子二月不想动弹,可是三月这就又张罗着要上盘山了! 就连十五阿哥自己也是,虽然二月被摁在京里,可是三月里早就安排了要去祭祀皇后陵。 三月都能动弹的事儿,就二月非动弹不了似的。 . 乾隆爷一听谒陵,这便又咳嗽开了,“哎哟,我这腿呀……小十五啊,快过来,给我捏捏。” 十五阿哥还能怎么说,赶紧着过来单膝跪倒,将阿玛的腿给搁在希冀膝盖上,轻轻给捏着。 老爷子就乐了,“嗯,捏的好,捏的好,手劲儿不大不小!” 天家父子,难得这关起门儿来的天伦之乐,十五阿哥便也笑了,趁着这个机会,缓缓道,“纳玛该不会是惦着今年二月里的八旗女子挑选吧?” 原本是不合常理的,什么时候八旗女子挑选的重要性会超过谒陵去了? 可是今年二月的事儿扒拉扒拉,好像当真还挑不出其他更要紧的、能拴住了老爷子,都改了五十多年的老规矩,不去谒陵去了。 乾隆爷一听儿子给说到这事儿上来了,故意防备地盯着儿子一眼,“你操心这事儿做什么?你自己那所儿里,嫡福晋、侧福晋,可都凑全了。你不缺人,别告诉我,你还要到我眼前来要人啊!” 十五阿哥心内咯噔一声,却也得赶紧辩白,“儿子岂敢……” 乾隆爷傲然地高高扬着脖儿,“就昨儿个,还有王大臣们上疏,奏请朕再纳新妃呢~~” 十五阿哥心里又咯噔一声,抬眸望住自己阿玛。 乾隆爷顺手捋了捋胡子,“他们说的也有理,这几年,容妃走了,顺贵人也走了,再加上之前的诚嫔……嫔妃位分上,真的没几个人了。” “如今愉妃的身子也一日一日不好,颖妃、婉嫔年纪也大了,妃位上也就剩下个惇妃,可是她偏是那么个性子,朕这后宫也不能托付给她。” “故此啊,王大臣们都建议朕,再选名门闺秀,至少也可填补妃位、嫔位的空缺。朕一琢磨,尤其这两年钮祜禄家连着走了两个,倒叫弘毅公家人心下不痛快……” 十五阿哥惊得乱了节奏,好几下都没捏到点儿上。 . 乾隆爷静静垂眸看着自己的儿子,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况且今年绵縂、绵偲几个,也都足岁,应当指婚了。” “绵德是朕的长孙,他却走到朕的头里去了。朕从前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你们兄弟,倒还罢了,如今竟是生生送走自己的孙子……” 乾隆爷叹了口气,“许是因为绵德缘故,朕如今对这几个孙儿也更是疼惜。绵縂和绵偲虽不是嫡妻所出,可是好歹是我的孙子,我这便也想给他们两个好好儿地指门亲事去。” 十五阿哥的心就更一下子掉井里去了,捞都捞不起来了。 “老十五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失魂落魄的,啊?难不成你今年也指望着朕再给你指个人进去?” 乾隆爷老神在在地捻了捻掌中的念珠,“你若有这个心思呢,也别急。总归你嫡福晋、侧福晋都有了,八旗女子这一块儿你暂且不用想了。” “不过回头还有内务府使女引见的机会,朕到时候儿瞧瞧,看看有没有好的,指进你那所儿里给你当使女去就是。” 乾隆爷说着瞄着十五阿哥,“反正你那所儿里官女子一直没足数儿——侯佳氏、王佳氏不是都叫你给收了房了么?她们两个自己就是官女子,她们名下还都需要官女子服侍,这便这几年间都是缺着人呢。” “朕心里有数儿,到时候给你拨过去就是。” 乾隆爷说着垂眸细细看十五阿哥,“尤其是你那个侯佳氏,这两年可是担了被你独宠的名声去。如今也是临盆在即了吧?这个节骨眼儿上,朕再给你指个人过去,岂不是要累得你惹她伤心去了不是?” “你且等等吧。总归今年的八旗女子不成,你只可指望个官女子去了;又或者你可以再等三年后,或许朕再替你看着些儿。” . 从养心殿出来,十五阿哥便有些失魂落魄。 他将九思给撵一边儿去,不准九思跟着他,他自己一个人迷迷瞪瞪地朝前走。 九思也不知道自家阿哥爷哪儿来这么一股子火去,他身为哈哈珠子太监,六岁上就伺候着阿哥爷,这十几年过来也没见阿哥爷这样过啊。 阿哥爷便也是有脾气的,平时发火不稀奇。 可是他却还是头一次见,阿哥爷这么失魂落魄的。 阿哥爷好像遇见什么事儿,是真真儿地伤到心底里去了。 九思小心翼翼贴着墙根儿走,一边走一边用脑壳撞宫墙。 他是想使劲儿想起来,当年令懿皇贵妃薨逝的时候儿,他家阿哥爷有没有这么失魂落魄过来着? ——好像,不一样。 那时候儿的阿哥爷是悲痛欲绝,是一眼就能看明白的失母之恸;可是眼前的,却是阿哥爷使劲儿给郁在心底里了。 阿哥爷不想示人,便外人谁也看不见,摸不着。 【还有~~】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28章 28(补10.1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9章 29 :剑问本心! 沈云神情也有些凝重,他看着郭子昂,体内战意也疯狂上涨。 郭子昂很强,已经达到了武道宗师巅峰,仅差一步之遥便能突破,这也是他重生以来,遇到最强大的对手。 “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郭子昂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战意。 沈云很强,而且还给他带来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沈云一脸淡然。 他堂堂魔帝圣尊,手段万千,能不能让他使出真正得本事,那就得看郭子昂有什么本事。 郭子昂听见沈云的话,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喋血笑容,只见他双手握拳,双腿半蹲,整个人犹如猎豹,直接朝沈云冲来。 轰!轰!轰! 他双拳狂挥,每挥动一次,空中便传来一道道破空声。 半步崩拳! 郭子昂施展的正是形意拳中的半步崩拳,不过他的拳势比起郭林不知要 强上数倍。 “没想到他的拳头能产生音破声,看来我还是小觑了他。”沈云心中也有些惊叹。 只有力量达到两千斤的人才能轰破虚空,让空气中产生一道道破空声。 郭子昂挥拳能传出破空声,这足以说明了他的力量是何等的强大。 郭子昂的拳速很快,几乎眨眼间便到了沈云的身前。 仓促间,沈云直接抬手抵挡。 篷! 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将沈云给轰飞了出去,紧接着,郭子昂速度暴涨,整个人也瞬间到了沈云的面前。 沈云体内灵力也刹那暴涨,只见一股灵力包裹全身,随即整个人凌空而起,一股威压碾压四周。 “滚!” 沈云怒喝,一拳朝郭子昂轰去。 轰隆隆! 沈云一拳轰出,空气中也出现一道轰鸣声,而他的拳头上, 更是掺杂着一道道雷电之色。 篷! 两拳相撞,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原本还气势如虹的郭子昂脸色骤然大变。 咔嚓! 一道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郭子昂直接被沈云一拳轰断了手臂。 “好强的力量,这至少也有五千斤以上!”郭子昂心中大惊,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丝惊骇。 他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三千斤的巨力,而现在沈云一拳去比起自己强出这么多。 “你的力量的确不错,但论力量,十个你也不及一个我。”沈云一脸淡漠,眼中没有一点感情。 他如今体魄已经达到了白钰级,在没有灵力的加持下, 随便一拳也有着千斤巨力,如今灵力加持,力量更是能暴涨数十倍! 郭子昂的脸上带着一丝狰狞,他修炼几十年,还从未有人轰断过手臂。 沈云是未完,请翻页) 正常。 “霸杀劈!”郭子昂一声怒喝,全身气势不断上涨着。 哗啦啦! 只见虚空一道金光划过,一股磅礴气势直接碾压而来。 沈云傲然站立,他面无表情,并没有因为郭子昂的攻击而感觉到恐惧。 郭子昂一脸自傲,这一招是他自创的武技,虽然不是他最强的招式,但也足以引他自豪。 而且霸杀劈更是以五行拳中劈拳为灵而领悟出来了的,所以威力不容小觑。 “半步杀!”沈云身体朝前微微一跨,眸子中透出一丝冷意,然后手中的拳头轰出。 轰! 依旧是一道剧烈的撞击声,只见沈云整个人的气势再次暴涨,四周天地灵气也疯狂涌动。 噗嗤! 郭子昂一口鲜血喷出,他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战意。 “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郭子昂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喋血,神情也变得极为狰狞。 只见他体内内劲全部涌出,气势也攀升到了巅峰。 沈云脸色也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郭子昂突然爆发的力量已经无限媲美他。 郭子昂内劲包裹全身,整个人犹如一直猛虎,势不可挡。 “寸步劲!” 他怒喝,每踏出一步,地上便出现一道裂痕。 沈云后退一步,他体内灵力也不断的上涨着。 刹那间,沈云整个人也如同一只战神,有着一种睥睨苍穹的霸道。 郭子昂整个人到了沈云身边的时候,他猛然抬头,腿上携带着千斤巨力。 哗嗤! 这一脚直接让空气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甚至还带着阵阵厉风。 “滚!”沈云怒喝,整个人的身影也犹如一只鬼魅,消失在原地。 篷! 郭子昂瞬间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 郭子昂的力量很强大,但是他的速度却比较慢,所以沈云能轻易的将郭子昂给击飞出去。 郭子昂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接二连三的出手,但却没能让沈云后退一步。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一种裸的耻辱。 郭子昂一手放在自己的后背,然后轻轻一抽,直接拔出一根半米长的黝黑木棍。 “此棍名为阎罗棍,见过这根木棍的人,都死了。”郭子昂这次没有在隐藏实力,他直接拿出了自己最强的实力。 沈云的强大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 沈云见到郭子昂突然抽出一根木棍的时候,他的眼神也变得十分的专注。 这木棍是一件灵器,虽然不如自己的太阿剑,但也是一件下品灵器。 灵器比起法器要强上太多,而且每一件灵器都蕴含着磅礴灵力。 “没想到你还拥有一件灵器,不过就算如此,你和我的差距依旧太多。”沈云摇了摇头,看着郭子昂缓声说道:“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胖子在什么地方,我可以不杀你。” 他前世修炼八百年,自然知道修行不易。 现在天地灵气只是刚刚苏醒,而郭子昂已经是武道宗师巅峰的境界。 这除了几十年的努力之外,也说明了郭子昂的天赋,在灵气那般稀薄的情况下,便能达到武道宗师,现在天地灵气复苏,谁又知道他能达到什么境界?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郭子昂听见沈云的话,他整个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沈云很强,这点他不会否认,但沈云还没有强大到让他没有一战的能力。 “我说过,只要你胜了我,你朋友自然会安然无事,倘若你输了,那你就见不到你朋友了。”郭子昂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感情。 沈云听见之后,他的脸色更加冷厉。 他体内灵台瞬间翻涌,一股股灵力直接充斥全身,四周空中的灵气也疯狂的朝沈云涌来。 “剑出!”沈云轻喝,只见他指尖的剑戒泛起一道白光,紧接着太阿剑直接出现在手。 太阿剑入手,沈云整个人的气势也变得不可匹敌,有着一剑破天地的霸道气势。 郭子昂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惊骇,他看着宛如山岳般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沈云,心头涌出一阵阵恐慌。 若是刚刚的沈云他还有一战之力,此时的沈云,居然让他生出一丝膜拜感。 “形意奔雷棍!”郭子昂体内内劲全部涌入了木棍之中。 原本黝黑的木棍瞬间变得更加黝黑,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威压,直接朝沈云落下。 在木棍落下的时候,一道道雷电也滚身上缠绕,更是有着一种能毁灭天地的力量。 沈云双眸冷厉,这一棍能让一般的武道宗师失去战斗力,可沈云是武道宗师吗? 他不是!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29章 2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0章 30 四人背贴着背,全神戒备于那些已经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的曼陀罗宫弟子。 “看来,我们今夜可有的忙了!”常欢低声道。 皇甫云倒是越发的兴奋了,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终于可以得到爆发了,更是笑得邪魅,令人不寒而栗:“这么多人的筋,还不得抽到我们自己的手都抽筋了!” “别人的筋我可懒得抽,我就要那蛇女水涟漪的筋!”皇甫雷怒声道。 水涟漪终于松了口气,但却没有因为被曼陀罗弟子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而感到羞怒,反而笑的越发得意:“想抽我的筋?那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所有的曼陀罗宫弟子均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等一声令下了。 “手下败将,竟还如此嚣张!”皇甫雷喊道。 水涟漪只觉得胸口越发的沉闷,看来内力全失,若是动气都会有所影响,那笑容便渐渐的僵硬起来,透出了些幽冷的杀机:“曼陀罗弟子听令,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接到命令的弟子,开始一拥而上,而四人早已做好了迎敌准备。皇甫云率先冲上前去,飞身而起,一脚踢在迎面而来的曼陀罗弟子身上,一个翻转,脚尖刚轻点地面,便又一个后空翻,一脚踢开了另一名曼陀罗弟子,还未摊开的七桃 扇又轻轻的挑开几个围攻而来的弟子,降落地面时,一把摊开七桃扇,里面的暗器顿时飞出,朝着远处冲来的弟子袭去。而他也一个利落的回身,扭转,手中的七桃扇已经从一个弟子的脖间划过,喷出大片的鲜血喷溅而出,他又像是跳舞一般,一个下腰,扭转回来时,七桃扇又已经将一名曼陀罗弟子的脖子割断,还未将暗器收回扇中,便感觉到身后已经有其他的曼陀罗弟子靠近,他丝毫不做犹豫,甩出七桃扇,一个前空翻,一拳一脚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 曼陀罗弟子。那七桃扇在空中旋转了一周,被它锋利的扇骨割到的都一一受伤,将靠近自己的弟子一一击退之后,皇甫云稳稳落地,那七桃扇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而暗器也通通都回到 了七桃扇之中,再一个利落的回身,收合的七桃扇已经穿透一个弟子的胸膛,拔出的时候带出一大片的血花,而他握着七桃扇,笑意正浓。这一套动作近乎完美,没有任何破绽,每一个方位袭来的对手他都可以顾及到,不到一会的功夫,他的周围已经都是曼陀罗宫弟子的尸体了,不愧是江湖人称断魂笑使的 皇甫云。水涟漪在心里叹道。在皇甫云冲出去的时候,皇甫风也已经冲上前去,握紧了早已闪烁寒光的神封刀,充满杀机的冷瞳,只用力的一挥,那些靠过来的曼陀罗弟子便已经感到那阵阵刺骨的寒 气,像是被一阵风阻碍了一般,愣是停在了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谁都没见过一把刀竟有如此威力。 直到皇甫风再一次举起神封刀,穿透了一位曼陀罗弟子的身体,连着血肉一并带出时,众人才如梦初醒,再一次冲他而来。 皇甫风却不紧不慢的稳步前行,来一个,砍一个,凡是冲他过来的曼陀罗弟子,无一不死在了他的刀下。 像是杀红了眼一般,他的瞳孔居然也泛起了赤红,而他手中的神风刀竟也有意无意的闪烁一下那稍纵即逝的赤光。 只见他直接凌空飞起,在一刀挥下,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人便被劈成两半了,残忍的程度不输于魔宫的人,堪比白之宜。几乎一刀解决一个,任何一个都没有偏差,几乎都刺中死穴再用力撕裂割开,倒是有一个弟子躲过致命的一击,下一秒却被皇甫风一脚踢倒在地,还未等他起身,便凌空一脚踩中他的肚子,那弟子惨叫一声,看向皇甫风的眼睛是越发的恐惧,他眼睁睁的看着犹如魔鬼的皇甫风举起了神封刀,用力的挥下,刺进他的胸膛,在一路向下划, 直至割开他的胸膛,顺手抽出了一根血粼粼的筋,握在手中,冰冷的面容,恶狠狠地看向了下一个“猎物”。水涟漪心里泛起了嘀咕:皇甫风现在杀人的手法,像极了邪派中人,刀刀致命,不,如果说皇甫云杀人是一击致命不留余地的话,那么皇甫风就是刀刀致命且毁尸灭迹,似乎只有碎尸遍地,鲜血淋漓,他才能够罢休,才会再去斩杀下一个,而他此时的眼睛,绝不是因为杀人才会红了眼,一定跟他的神封刀有关,一把被称作魔刀的刀,它 真的能够控制使用它的人吗? 而那些朝着皇甫雷冲来的曼陀罗弟子,也正在与皇甫雷周旋。 皇甫雷大伤初愈,内力提升,武功竟也在短时间内有所提高,手拿一把还算锋利的宝剑,此时与曼陀罗宫弟子交手,竟然也没有吃力的感觉了。 想当初,第一次攻打魔宫之时,别说以一击十了,就连以一对一都要周旋好一阵子呢! 常欢自是毫不畏惧的冲上前去,与他面前的曼陀罗宫弟子开始对决。 论拳脚功夫,他恐怕也与皇甫云不相上下,只是下手没那么狠辣而已,此时穿梭在越来越多的曼陀罗弟子之间,一拳一脚,越打就越兴奋。水涟漪眼看着这一批围上来的曼陀罗弟子死在他们四人手上,脸色也是越来越苍白:我还真是小瞧了他们几个,两个杀人不眨眼的,两个没什么经验但却杀人越来越顺手 的! “水护法,你怎么样?”此时第二批赶过来的曼陀罗弟子也渐渐的围了上去。 “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们!”水涟漪怒声道。 “是!” 刚刚解决掉所有曼陀罗弟子的四人,还未有喘息的机会,便又做好了迎接下一批弟子的准备。 “真是没完没了了,我看我们在这样杀下去,只会筋疲力尽,别说抽那荡妇的筋了,只怕我们都难活着回去了!”常欢说道。 皇甫雷说道:“是啊,杀了他们这么多人,够本了吧!惊动了白之宜,我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我正杀的起劲呢,你们怎么打起退堂鼓了!”皇甫云笑道,越少越兴奋的皇甫云,笑意越发浓烈,真是对得起他这断魂笑使的称谓。 常欢看了看四周,说道:“依我看,今夜就抽一根筋算一根吧!” “今夜抽不到那荡妇的筋,我是不会走的!”皇甫云说道。 “好吧,不过我劝你还是先抽这些弟子的筋吧,今夜恐怕我们取不到那水涟漪的筋了!你瞧皇甫风都做好了准备,你看他手中,不知道抽取几个人的筋了!”常欢说道。 皇甫云撇了一眼皇甫风的手,笑道:“那水涟漪便交给我吧!”说完,便继续残杀那些不断围上来的曼陀罗弟子去了。 皇甫云本就武功高强,再加上那七桃扇的威力,所有与他交手的曼陀罗宫弟子,都命丧他的手中,不过相比较皇甫风而言,算是留了一个全尸。再看冷面狂龙皇甫风,正犹如地狱修罗般,残杀敌人丝毫没有仁慈可言,神封刀的魔性控制了他,使得他杀人更加狠辣,无论是抽筋、斩头,还是割破胸膛,眼睛都不眨 一下。皇甫雷也没办法,不过他就没有皇甫风和皇甫云那般应付自如了,手中的这把剑只是一把普通的剑,相比较天残剑而言,几乎没什么威力,全靠他的内力来控制,虽说也 斩杀了不少曼陀罗弟子,可他也有好几次险些受伤,都是常欢替他化解了危机,他才能继续与其他人对抗。几人之中,唯有常欢还算理智,他自知这一批前来送死的曼陀罗弟子只不过是些不中用的小喽啰,真正的下酒菜还没上来呢,如果此时不保留一些体力的话,恐怕到时候 真的只有等死的份了。 更何况,自己因为不行走江湖的原因,所以不喜用兵器,赤手空拳对付曼陀罗宫的人,倒还真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一拳一掌,一脚一腿,几个回合下来,倒有不少曼陀罗弟子倒在他的脚下。 所以他拳脚解决掉靠近自己的曼陀罗弟子后,继而给这全然不留退路的三兄弟保驾护航,抵挡击杀那些从背后袭来的曼陀罗弟子。 所幸皇甫三兄弟与常欢配合的天衣无缝,竟然谁都没有受伤,很快这第二批到来的弟子也都所剩无几了。 “水涟漪?你不是喜欢虐待男人吗?你把无鱼叔父折磨的这么惨,不如,我来陪你玩玩如何?”皇甫云一点一点的走近水涟漪。 “快去通知紫魄!”水涟漪低声道,继而大声笑道,“小子,你还不够资格呢!” 还没走近水涟漪,便腾空而降众多其他护法和大弟子,门外还有烈火宫的弟子一一现身,都围了过来。 “皇甫风,你觉得,就凭我们四个人,能灭掉这江湖第一魔宫吗?”常欢苦笑道。 其实不用常欢说,其他三人也都感觉到了,这些前来的人,与前两批弟子不同,他们的内力更加深不可测,而他们使用的兵器,也绝非不再是刀剑那般简单了。 皇甫风冷冷的看着这些真正的危险的魔宫人,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他沉声道:“冲出重围,离开曼陀罗!” “不愧是皇甫风,皇甫云,你学着点!”常欢说道。 皇甫云笑着白了他一眼:“他是有家室的人,哪里像你和我,无牵无挂的!” 常欢无奈的说道:“你少找这些借口,我算是看出来了,皇甫叔叔重用皇甫风,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真不愧是大嫂的表弟,这么快就知道跟谁套近乎了!” “你呀!”论说笑,常欢自是说不过皇甫云的,更何况眼下还真不是说笑的时候,看着这些真正的高手,常欢也收敛了一些,开始正色起来。 想着白日在地下皇城里所发生的一切,紫魄觉得这一切好像做梦一般。 他正靠在吊床旁的树下,一边喝着醉生梦死,一边望着远处的鸢尾花田发着呆。 脑子里凌乱不堪,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不知道明日该如何面对东方闻思,如何面对斯人已逝的蓝澈。 他轻轻的扭过头来,借着月光,看到东方闻思的睡容是那般恬静,怎么也无法把此时此刻的东方闻思,与白日杀人不眨眼的妖女联系在一起。 “紫魄大人,不好了!”禁地之外传来一阵焦急的说话声。 紫魄怕吵醒已经熟睡的东方闻思,便起身走去了禁地洞口,低声道:“发生什么事了?”“皇甫青天的三个儿子,还有一个人,闯进曼陀罗宫了,还打伤了水护法,此时正大开杀戒呢!已经有不少曼陀罗弟子死在他们手里了,怕再这样杀下去,会对曼陀罗不利,眼下水护法受伤,双飞燕之一的香燕护法也不知所踪,巫涅护法正守着宫主,小水滴护法正在闭关疗伤,而其他护法正在与他们纠缠,已经没有人可以掌控大局了,只 能劳烦您前去解决此事了!” “一群废物,就四个人,便搅得曼陀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曼陀罗是如何养你们的?”紫魄沉声道。 “连水护法都……我们……” 紫魄冷哼一声,便大步的踏出禁地,赶了过去。而从暗中现身的东方闻思,本是一脸倦意,睡眼惺忪,却听到皇甫三兄弟夜闯曼陀罗,连水涟漪都受了伤,还来请一向不管这些琐事的紫魄来控制场面,便知事态严重,也急忙跟了上去。 为您提供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30章 30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31章 31 802、 六月,挪宗室七十户回盛京定居,定为分三起儿陆续启程。 这是皇上去年起定闲散宗室回盛京、吉林等故地定居之事的正式执行。 虽从前那些年,皇上也有零星儿地将犯错儿的宗室发回盛京居住的,但是那与眼下这样成为定例的安排总归不是一回事。从前那些,一来是数量少,不过零星儿几家,而眼下一动就是七十户,加在一起就是数百人之多;从前那些是因罪发往盛京和吉林的,有些待得赎罪期满,还能有回京的机会,而眼前这些,则是要送回盛京和吉林定居的,再不能回京的了。 这些个在京城里养尊处优惯了的黄带子宗室们,一想到要回到关外那苦寒之地去,虽说盛京也是旧都,又不是宁古塔那般荒凉,可是终究比不得京城的繁华,故此这七十户个个儿都如要被押赴刑场一般,全都哭天抢地,各种理由闹着不想走。 为此,皇上还特别下旨,叫宗人府挑选宗室和觉罗之中曾经担任过大员的,且爵位和职位较高的,派往盛京管教和弹压这七十户宗室去。 皇上这一番举措,自也是为宗室生计着想,随着生齿日繁,宗室人丁兴旺,这当中便大多数人并不能承袭爵位和世职,在朝廷中也得不到差事,故此并无生计可以依赖。此番送回盛京去定居,盛京因尚有大片土地,自可交给他们耕种,以为养赡。 而这些闲散宗室们在京中因游手好闲,又仗着自己是黄带子皇亲,时常惹事,这也成为京中治安一大顽疾。待得将他们送回盛京居住,一来有事可干,二来又可重新体会祖宗当年艰辛创业的朴素传统,于国和于他们自己,都更有裨益。 可是皇上这样一份苦心,却难以短时间便清除掉宗室子弟们两百年来养尊处优的积习,故此这七十户里能明白皇上心意的,竟是寥寥。 这些日子来,因为这件事在宗室中引发的各种动荡,也惹得皇上心下颇为不快。积习难改,纵然身为天子,可以施雷霆手腕,可是心下却难免生起无力和孤寂之感来。 “自古以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性如此,皇上也不必生憾。况且这世上的事,总无两全其美,不过两相权衡,坚定去办该办的就是……”窗外绿荫轻深,廿廿伸手替皇上缓着双边额角,“都是祖宗的血脉,他们便是眼前尚有不解,却也迟早都会明白皇上的苦心。话又说回来,若他们不能明白,那也就枉为祖宗的子孙了。” 皇上深深叹息一声,握住廿廿的手,“这几年来京中历次出事,内里总有宗室子弟,入洋教的,当街打人的,吸鸦片的……不可尽数,丢尽了祖宗颜面。若再不规束,迟早京中变乱便都是由他们起的!” 近几年,随着洋人入内,鸦片也渐渐渗透而来。这几年来,皇上针对鸦片之事,连下严旨。便在前儿,皇上又传谕内阁:“自鸦片烟流入内地,深为风俗人心之害。从前市井无赖之徒,私藏服食。乃近日侍卫官员等,颇有食之者,甚属可恶。沉湎荒淫,自趋死路,大有关系。深惑人心,不可不严行饬禁。” “着刑部定立科条,凡商贩售卖鸦片烟者,应作何治罪。侍卫官员等买食者,应议以何等罪名;军民人等买食者,应议以何等罪名。区分轻重,奏定后通行颁示,俾群知警戒,以挽浇风。” 皇上的忧心,廿廿岂能不知。所谓“萝卜最怕从心儿里烂”,不管外头百姓是因为什么闹腾,终究还都情有可原;可若是爱新觉罗氏的宗室子孙也跟着一起乱,那毁坏的就是大清的根基了。 廿廿点头,“皇上仁德,不仅在盛京为他们安排好官房,又划好了土地,这回他们启程,皇上又由户部拨银一万一千三百两,除了赏给他们车价盘费之外,又每人赏银十五两,叫他们可以制作行装之用。此外,便连他们各自家中的男女仆从,也都有赏银,每名口赏给四两去……叫他们这一路无忧,到了盛京也能立即就衣食有着。” “皇上这仁举,上天自看着呢,列祖列宗也自看得明白。” 皇帝叹一口气,“所幸上天、祖宗们必定明白我的心意。” 廿廿垂首,轻轻转动腕上玉镯,“……只是,皇上仁心高远,这些宗室子弟却未必能学得会皇上的高屋建瓴。皇上总不能不防,兴许这里头有不安稳的,想要借机生事。” “倘若他们出了京闹腾,倒也无妨;怕只怕他们要在临走之前,趁着尚在京中的机会,偏要闹腾一番。到时候儿咱们这一家子闹起来,岂不是叫天下百姓笑话天家去了?” 皇帝蹙眉点头,“爷已派宗人府贝勒等对这七十户严加看管……” 廿廿又忖了忖,“皇上只看管这七十户,怕是未必够的。” 皇帝微微一震,抬眸仔细去寻廿廿的眼,“……你的意思是?” 廿廿淡淡笑了笑,“皇上想,宗人府择定的这七十户,俱都是闲散宗室之家。这便自都是远支远派的不说,且并无爵位、世职,自己别说考个文、武科举,连个笔贴仕、章京、护军的也都无望……这便当真是上无祖荫,下自己也文不能捉笔、武不能拉弓的。” “这样的人,便是再想闹腾,又能闹出多大点儿的水花儿来?况且还有皇上叫宗人府的贝勒们盯着呢。” 皇帝点头。 廿廿轻轻叹了口气,“倒是那些有爵位、有世职,在宗室当中颇具影响力的,且可能是近支宗派,更绝无宗人府看管之下的……倘若有这样的宗室想借机生事的话,那倒叫人颇有些防不胜防了不是?” 皇帝微微怔住,望着廿廿,有一晌说不出话来。 廿廿两手握住皇帝的手,“我知道,这样的话,总叫皇上心下难免难过。毕竟这些有爵位、世职的,本是身受皇恩,若是他们这样的尚且还要闹事,那当真是叫人心寒了。” 皇帝轻轻闭眼,“不过这样的人,从来都不缺……咱们这些年来,看见的、经着的,还少么?” 廿廿抬眸,“所以,皇上才不能不防啊。” 皇帝点头,“爷心下有数儿了。” 次日,皇上再下旨,命和世泰署理京营左翼总兵之职——这也是廿廿阿玛恭阿拉当年的职务,为步军统领衙门的副职,主管京城治安。 . 六月里的圆明园,最是景致怡人。 禧恩新娶的福晋进内谢恩。是惠恩的福晋陪着一起进来的。 因禧恩的身份有限,这位夫人见不到皇后、贵妃等,这便只到二阿哥这边儿来行个礼——毕竟禧恩元妻乃是佟佳氏,跟二阿哥福晋是一家子。 惠恩的福晋也是佟佳氏,见了二阿哥福晋,难免掉泪。虽说家中有了新人,但是对于佟佳氏们来说,心下却终究还是难受的。 “……早年我就劝她,便是我们是当嫂子的,可人家是正经的睿亲王福晋不是?人家是当家主母,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啊,你好歹要事事都与她争个短长去呢?” “她却总不肯听我的,时时说‘睿王府又是谁撑起来的?还不是她们二爷,还有我们三爷么?那既然二爷和三爷撑起门户来,那家里的事儿,那当亲王福晋的也该敬着我们两个当嫂子的才是”……” 二阿哥福晋不由得微微皱眉,“她若这样说,那倒是她不懂事了。虽说长幼有序,可首先总要嫡庶有别啊。” 惠恩媳妇看二阿哥福晋一眼,便又叹了气道,“谁说不是呢?咱们跟人家争,哪儿争得过啊!回头来,人家不跟咱们一般见识,只将话儿直接递到禧二爷跟前去就是了,禧二爷得了话儿,回头来就劈头盖脸地倒将她给狠狠训斥了……” “她原本是替自家爷们儿鸣不平,在家里事物上争,又何尝不是为自己家爷们儿在家里争脸面呢?可是却怎么能想到,倒是自家爷们儿回家,将她的心给伤透了……” 绵宁福晋又皱了皱眉,“想必也是禧二爷为了顾全大局。外头爷们儿的事儿,又哪里是咱们想得那么简单?” 惠恩媳妇便不由得哼了一声,“大局是要顾的,可是难道自家媳妇就不顾了么?再说那又不是外头的事儿,不过是家里头妯娌间的事儿罢了,也犯得着他那么劈头盖脸去?” 两个佟佳氏原本说着自己的话儿,倒叫禧恩的新福晋不好掺和,可是她在旁听着,越发有些不对劲儿了——毕竟是关系到自己夫君,是关于夫君对前头夫人的态度,她就不能不上心些儿了。 她抬眸,悄然打量两位佟佳氏。 禧恩这位新夫人,是蒙古格格。虽不是尊贵的博尔济吉特氏,而是出自乌梁海,可是这位的家世却也一样地显赫——她是喀喇沁郡王满珠巴咱尔之女。而满珠巴咱尔之妻,正是定亲王绵恩的长女。 故此这位格格,身份上来说,虽不是黄金家族的博尔济吉特氏,却也是皇家格格与蒙古郡王的女儿,身份与天家颇近。 为您提供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31章 31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32章 32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32章 3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3章 33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33章 3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4章 34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34章 3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5章 35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35章 3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6章 36大结局上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36章 36大结局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7章 37大结局下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37章 37大结局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8章 38番外一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38章 38番外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9章 39番外二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39章 39番外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0章 40番外三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40章 40番外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1章 41摄政王府一 为您提供大神 人类文明轰炸机 的《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快更新 第41章 41摄政王府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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