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墨忱卿》 第1章穿成弃妇 “人就在这屋里,她还没跟我儿子圆房,干干净净的黄花大闺女,五两银子,便宜你了,今晚回去尽情享受美人儿吧。” “真没圆房?你要是敢骗我,你可知道我大老花的厉害!” “自然自然。老花啊,你最好把她拴着,别放出来。” “这是为何?” “你想啊,女人太漂亮就容易招来狂蜂浪蝶是不是?对了,要用粗一点的铁链子锁着,她力气大得很。” “哈哈哈,还是你个老不朽会玩儿!”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下流恶心的对话声。 秦桑头疼欲裂,只感觉浑身无力。 好不容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破烂烂的床上,手脚都被锈迹斑斑的铁链锁住! 眼前是一间黑洞洞的破屋,刺骨的冷风从残破脏污的窗牖呼呼灌进来。 “这……是哪儿?” 她不是正在地震灾区给病人做加急手术吗? 余震突至,帐篷塌了,所有人都被埋在了地底下。 秦桑冷得浑身颤抖,按着太阳穴。 寒气游丝一般往脑仁儿里钻,一阵不属于她的记忆忽然涌进她的脑海里。 我去! 她居然穿越了! 还穿成了古代一个穷苦人家的农家女,父母为了一头羊的彩礼,将她嫁给了江家的大儿子江荣。 江荣进京赶考,原身在村里安守本分的等丈夫高中回来。 却没想,那渣男丈夫,完全就是低配版陈世美,穷小子一朝得势,娶了宰相家的小姐,为了攀附荣华富贵,就想休了原主,抹去原主给他人生带来的污点。 原主不肯离开江家,江家父母做得更绝,锁了原主两天,直接将她五两银子卖给了獐子山土匪刘老花,要她生不如死,再无可能回江家! 秦桑冷笑一声,她刚听到的对话就是原主公爹和刘老花在讨价还价。 这两个人渣,还想污了她,想得美! 身为二十二世纪最强军医,她不可能坐以待毙! 只是这副身子现在太弱了,她得想想办法先从刘老花家里逃出去。 和江父说完,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秦桑知道,两人谈好价格,刘老花这是要来带她走了。 江家这一大家子……毫无人性,原主嫁过来一年多,兢兢业业的伺候公婆,江荣一去一年,她在这个家里任劳任怨,没有半句怨言。 换来的,却是他们的翻脸无情。 既然如此,也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她重新躺回床上装昏迷,很快,门被推开,锁链响动,便感觉有人将她扛在了肩上。 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是个又臭又残暴的土匪,长得异常粗壮,身上一股熏人的臭气扑鼻而来。 秦桑皱了皱眉,却没睁眼。 “我把人带回去享用享用,要是这个女人不干净,我可要来找你们算账的。” 江父江母道,“放心吧,我们这儿媳干净着呢!” 刘老花嘿嘿笑了几声,迈步往外走去。 从江家出来,刘老花扛着她走了半个时辰,走到一条没人的夜路。 “这女人身上真香。”刘老花实在有些忍不了了,又香又软的女人就在嘴边,又是夜深人静的,他一把将人扔到旁边的草垛上,看着女人白嫩得跟豆腐似的脸蛋儿,搓了搓手,嘴角淫荡的勾起,“现在,让我大老花来爽一爽。” 而此刻的秦桑,缓缓睁开眼,她知道时机到了。 秦桑悄无声息拔下头上的木簪,握在手心里。 只等刘老花恶臭的嘴脸凑近,秦桑忍着干呕的冲动,手扬起,将簪子狠狠插入刘老花喉窝位置! 医生出身的她,力道位置都把控到了极致! 可簪子毕竟杀伤力不够,刘老花庞大的身躯挣起,一巴掌将秦桑纤瘦的身躯给拍了出去。 秦桑就地一个翻滚,爬起来就往前跑去。 她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前面有一片人迹罕至的乱坟岗子,在那里解决刘老花,再合适不过,神不知鬼不觉,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果然,刘老花不死心地追了上来。 这个大块头生命力十分顽强,喉管里插着簪子,跑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他手捂着喉头,一直追到了乱坟岗子。 岗子上阴森森的,腐尸气味浓重,刘老花预感不好,恐惧感从心底蔓延开,渐渐包围他整个人,他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桑停下脚步,回身面向刘老花。 这个欺男霸女作恶多端的土匪,今日栽在她手里,她绝对不会再让他活着离开乱坟岗子继续为祸乡邻的! 她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掂了掂,重量还可以。 等刘老花到近前,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刘老花被她的笑吓到,瞳孔蓦然放大。 秦桑忽然一个鱼跃,高高跳起,精准砸向刘老花脑袋。 刘老花瞳仁里,那纤细的身躯快速放大,放大……他甚至能感觉到暖热的东西流了他一脸。 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秦桑上前,双手握住他脑袋用力一拧,咔巴一声,恶匪刘老花被彻底结果。 秦桑嫌弃地拍拍手,冷笑,这,就当她送给这个世界的一个见面礼吧。 夜黑风高,乱坟岗子阴气森森,秦桑赶紧离开,一路往娘家古寨村走去。 秦桑从原主的记忆里发现,虽然娘家也不是善茬,但除了娘家,她没有别的可去之处了。 父母家永远是孩子的避风港湾,至少在今天之前,秦桑是这么认为的。 可,半个时辰之后,她的认知将彻底被颠覆。 秦桑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娘家门前,她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人来给她开门。 “谁啊,大晚上的敲门?”一个粗嘎的男人声音传出来。 秦桑认得这个声音,是原身大哥秦安。 看见是秦桑,秦安脸色一变,“你回来做什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江家!” 秦桑被吼得愣了一下。 原身的记忆里倒是有这么一出,前几天江家要休妻,原身娘家死活不肯,并且放出话去,她们家闺女过了聘的,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江家若是不容她,她们老秦家也绝不会要她! 秦桑没想到的是,秦家人对原身真的那么狠心! 秦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一抹来自原主的酸涩,道:“大哥,先让我进去好不好?我就算是回江家,这大半夜的,也不安全不是?好歹让我待到天亮再走,好不好?” 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夹袄,冷风一吹,冻得她直打哆嗦。 这要是在外面待一夜,非冻死不可。 秦安堵着门口,不让秦桑进去,“秦桑,不是我说你,如今妹夫领了墨州刺史,那可是掌管一方的大官!你就算是留在江家做妾,那也是好大的荣光,咱们都跟着沾点福气。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没用,连做妾人家都不肯要!你还是快点回去想想办法,继续留在江家吧。走吧走吧!” 秦安推搡秦桑,秦桑下意识扣住了秦安手腕。 秦安大怒:“怎么,你还想打你哥啊?反了天了!看我不打死你个不中用的死丫头!” “你还敢躲?你个窝囊废,真是活着浪费粮食,死了还浪费棺材板子!” 秦桑伶俐地躲开秦安一次次的侵犯,这时,原身的娘也出来了。 秦桑跳开,朝原身娘跑过去。她想,好歹是母女,她总不可能看女儿流落街头吧? 谁知秦母脸色一冷,出人意料地道:“小五,不是爹娘狠心,咱们也是为你好,你在江家,那能享一辈子的福,回来可连个住处都没有呢!更何况,嫁出去的闺女,哪个不是泼出去的水?哪有再回娘家的道理?听娘的,赶紧回去吧。” 院子里,原身的爹秦元吉怒吼:“大半夜的鬼嚎什么?孩儿他娘,大安,你们还睡不睡了?给老子把门关上!” 或许是原身的情感还遗留在这个身体里,秦桑这个军营女汉子不由眼眶发热,心却凉了半截。 “好,我走!”秦桑的嗓音里控制不住地带着哭腔。 秦桑皱眉,强行把属于原身的泪水给压了回去,语气骤冷:“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今日你们不让我进门,他日,不管我是落魄还是富贵荣华,和你们再没有一分关系!我秦桑,与秦家断绝关系,再无往来!” 秦桑说完,扭头就走,再不停留。 “小五……哎,小五……” “娘,你不用管她!将来可由不得她说了算!她要是不能留在江家,要她何用?她要是能留在江家,那以后咱们和江家就还是亲家!由不得她想撇清就撇清!” 秦桑听着冷风送到耳边的话,心里冷笑,江家?将来若有回江家的一天,那必然是为原身讨回公道报仇的那天! 秦桑走出村子,四顾茫然。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个难处,她今天是彻底体会到了。 “滴滴,检测到宿主任务,请宿主前往小云岭救助墨忱卿小公子,任务完成,奖励宿主栖身之所一处。” 忽然,秦桑脑子里响起一个机械音。 这是……小说里常有现实中绝无的系统? 第2章无家可归,还救了两个少年 秦桑思量现在的处境,反正也是绝境了,不如先去小云岭看看情况。 还能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糟糕呢? 天冷得如冰窖一般,秦桑为了身上能暖和一点儿,一路小跑,很快,来到五里外的小云岭。 还没上岭,秦桑就闻见空气里弥漫着浓稠的血腥味。 是属于人类的血腥味! 身为军医的她,立刻警觉起来。 她全身都紧绷起来。 翻过一道小坡,就只见阴森泛青白的月光下,半个土岭都被鲜血染红,血赤糊拉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秦桑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是穿来了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原身的记忆里,墨州虽算不上富裕,但因为有一个英明神武的领主,百姓还算安居乐业,怎么会发生这样残忍的杀戮事件?! 秦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那个叫墨忱卿的人,会在这些人当中吗? 找?还是不找? 看这些人的装束,都是统一的玄色劲装,不像是简单的江湖流派,沾染上,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huαんua33 秦桑心头有顾虑,但她的脚步却没有停止。 这么多的人,万一有幸存的人,必须要尽快施救才行! 她不是圣母,但她是军人。军人的使命感和医生的悲悯心促使她一个人一个人检查过去! 没有一个活口!几十个人,竟然没有一个活口! 秦桑哪怕是见惯了生死,也不禁后背直冒寒气。 终于,她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发现了两个一息尚存的人! 其中一个是名少年,满身满脸都是血,身上的白袍好似血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手里长剑被血浸染,已经看不出铁色,剑尖犹在滴血。 即便是深度昏迷,身上也散发着凛凛杀气! 另一个年纪与之相仿,身穿短打劲装,伏在少年身上,他背上被砍得稀巴烂。 秦桑在白袍少年身上找到一块写着“墨”字的黑色玉牌。 这莫非就是系统让她救的墨忱卿? 不管是不是墨忱卿,也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口气,秦桑就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管。 秦桑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两个人身上的伤。 少年身上三处大的伤口,深可及骨,护着他的年轻人就更惨了,后背被砍烂了不说,有一刀甚至从左肩到右腰,再深一点点,腰子就给他噶了! 秦桑利落地撕下两人衣物,给伤口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 秦桑瞧见不远处一株枯树下,有一辆马车。 她赶紧跑过去,只见马被枯树绕住,车体有些损坏,车厢顶被砍没了,只剩个底盘,秦桑检查了一遍,车轱辘还是好的,勉强还能用。 秦桑庆幸着,牵了马缰绳,连扯带拽把残破马车拖了回来。 她赶紧把昏迷中的两个人都给搬上了车。 “啪嗒”…… 什么东西从少年身上掉了下来。 秦桑弯腰一看,居然是一把匕首。刀鞘是鹿皮的,上面还绣着一朵漂亮的兰花,拔下刀鞘,寒月下白光一闪! 真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匕首! 秦桑把匕首插进刀鞘,别到腰带里。 受匕首启发,她又飞奔着把散落的刀剑都捡了回来,堆放在车上。 这玩意儿即便是没什么大用,也能换几个钱使吧?她现在身无分文居无定所,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捡垃圾的机会。 秦桑搞定一切,牵着马下岭。 她没有地方可去,更没有钱带这两个人进城看大夫,更何况现在城门已经下钥,根本进不去城。 秦桑心里盘算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带他们两个回离这里比较近的古寨村。 她想起来村子后面的古寨山山脚下,有一间破庙,早年断了香火,没人管,可以先到那里落脚。 古寨村有一位赤脚大夫,虽然医术不敢恭维,但他家里应该能存些药材,可以碰碰运气,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秦桑拖着残破的车马,一路紧赶慢赶,来到庙前。 当她走进庙里,只见庙里蛛网密布,灰尘积得老厚,一呼吸灰尘顺着鼻孔往肺里钻。 庙里空间很小,三大步见方,中间有一尊泥菩萨,占去庙里一大半地方,睡个人都睡不开。 秦桑“啧”了一声。真是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她把包头的头巾捂住口鼻,在脑后打了个结,然后身手敏捷地爬到菩萨像上,一把搬掉了泥菩萨脑袋扔了出去。 秦桑争分夺秒,迅速利落地拆完了泥菩萨像,清理干净泥块和墙角蛛网灰尘,她又从马车上把铺车的毛毡抱了进来,铺在地上,将墨忱卿与护卫打横抱进庙里,轻手轻脚放在毛毡上。 安置好两人,秦桑赶紧赶往郎中陈中家。 陈中只是个半吊子郎中,家里存的药材十分有限,秦桑点了几味治疗外伤的药材,陈中皆没有。 秦桑很无奈,她只能把陈中家所有的草药筛选一遍,挑了几样能消炎止血的,另外,又问陈中借了一些棉纱布、烧刀子酒、缝衣针,以及一团蚕丝线。最后,把陈中家的泥炉瓦罐松油灯都借走了。 陈中老实忠厚,二话没说,把东西借给了秦桑。其实他也不太明白秦桑借这些东西做什么。 这是要做什么针线活吗?边喝酒边做? “中哥,谢谢你,炉子等我用完就还回来,药钱……我也先赊着,你给记个账。” “不值什么,拿去用就是了。”陈中憨憨一笑。 秦桑背了东西回到破庙,赶紧用烧刀子酒洗了手,准备缝合手术用的东西。 她点燃了煤油灯,匕首在火上烧过,又用烧刀子酒擦拭一遍,反复灼烧、擦拭,蚕丝、针都浸在烧刀子里消毒。 少年墨忱卿其实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他一直在暗暗观察着秦桑。 手脚利落,眼神坚毅淡定,处事不惊,胆大包天,甚至连佛像都敢拆!在这穷乡僻壤,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女子? 她是谁? 她为什么救他? 秦桑没发现墨忱卿醒了,她解开了墨忱卿身上原本的绷带,拿棉布蘸着烧刀子酒,给他清理伤口,烈酒沾到伤口,一阵巨疼钻心,墨忱卿蓦然睁开了双眼! 第3章把诊疗费结一下就成 秦桑愣了一下。 昏黄的灯火下,少年冷白色的脸上血色蔓延,气质像易碎玻璃一般。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同浸了寒气的水晶葡萄,既纯净又冷若冰雪。 “你醒了?”秦桑马上回神,“我要给你俩缝合伤口,现在用烧刀子酒清洗一下伤口的脏东西。没有麻沸汤,过程会有点疼,要忍着点。” 秦桑简单告知眼前的少年现在是什么情况,并没有多问他什么。 她只是救治病患,可不想沾染上点什么恩怨情仇的,这血泊里捞出来的少年是谁,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墨忱卿黑眸里闪过讶异,嘴唇一张一翕,嗓音嘶哑,“缝合?倒是在医书里见过,但我朝没有大夫有胆量试过。你……是谁?竟会这种秘术?” 秦桑哂笑,“这就秘术啦?实话跟你说吧,我家老母猪掉下山崖,肚子被石头刮了个大口子,我不忍心看它死,就给它把口子缝上了,没想到,它竟活了下来,我觉得猪能行,人肯定也能行。” 这少年一看就不简单,秦桑插科打诨,糊弄了一下。 墨忱卿清隽的眉眼蹙起,长而密的睫毛扑闪,遮住了深邃又惑人的眸子。 他当然不会相信秦桑的说辞。 秦桑也没指望着他能相信,她只是想让他知道,有些事,她不会说的,望他识趣。 秦桑卷了个棉纱卷,塞到墨忱卿嘴里,“咬着。一会儿疼,别咬到舌头。不然以后说话就是大舌头。” 墨忱卿皱眉,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成,只能任秦桑摆布。 秦桑继续给墨忱卿清洗伤口。 墨忱卿疼得额上汗珠子直滚。 少年咬着棉巾,愣是一声不吭。 秦桑心里不由高看他一眼,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心性却是如此坚韧,可以! 清洗完,秦桑拿起针线,开始缝合。 她神色认真,手上的动作很轻很快。 每落一针,墨忱卿都能感觉到凉凉的针穿过他的肌肤,留下一道奇异的疼。 他抬眸看向秦桑。 说不出来那是怎样的感觉。 他只记得,小时候见他阿娘给他缝衣裳就是这样,脸上带着柔和笑意,眼神认真,拿针的手很稳,缝过的衣裳针脚匀称漂亮。 秦桑花了半个时辰才给他做完缝合包扎。 她拿下他嘴里的棉卷,温声道:“我能做的都做了,今晚拿不到药材,得明天一早进城买药,接下来要靠你的意志力扛过去。” 墨忱卿嗓子早已经干哑发不出声音,他眨了下眼皮,表示听懂了。 秦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重新净手,开始处理陆北的伤。 墨忱卿撑着没让自己昏过去,全程旁观秦桑给陆北缝合。 他这个角度看得很清楚。只见秦桑飞针走线,宛如绣娘刺绣。不同的是,绣娘绣的是丝布,她缝的是人的肌肤肉体。 她缝的针脚匀称漂亮,就像他阿娘给他缝的衣裳。 墨忱卿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儿,咽了口唾液润润嗓子,道:“请问恩人尊姓大名?今日救命之恩,来日阿九定当报答。”huαんua33 秦桑眸光微微一闪。不叫墨忱卿? 是救错人了吗? 连姓氏都不告知,这名字是假的吧? 只是那么一瞬的失神,秦桑立刻恢复常色,状若无意地问道:“你叫阿九,那他呢?” 墨忱卿却已将她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但他并没点破,只回答道:“他叫陆北,是我的随从。” 秦桑心里疑惑,旁敲侧击打探道:“阿九这个名字有点奇特哈。是排行老九吗?” 她在打探他,但看上去没什么恶意。墨忱卿忖了一瞬,道:“恩人猜的不错,我在家行九,大名墨忱卿。” 对上了对上了。还以为救错人了呢。 墨忱卿看见秦桑听完他自报家门之后,眼睛里有一抹细微喜色。 她认识他? 可他不记得见过这样一个女人。 “恩人还没告诉我您的尊姓大名,日后……” 秦桑没等他说完,就道:“我叫秦桑,叫我名字也行,叫我桑姐也行。报答就不必了,等你好了,把诊疗费结一下就成。” 秦桑……没听过。墨忱卿十分确定,他是第一次见这个女人。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从善如流:“桑姐,诊疗费是自然要结的,报答也是应该的。” 秦桑点点头,孺子可教也。她现在缺的东西可太多了,缺钱缺房缺衣缺食,如果这位墨小公子非要报答,那必须欣然接受。 “你家住哪里?等天亮我送你回家。”顺便结了诊疗费最好,彼此后会无期。 墨忱卿望着她的双眼,“长洲。” 秦桑无语,半晌才道:“……京城啊?你们家离得也太远了,我送不了,再者,你俩这情况,现在也不适合长途跋涉。” 墨忱卿心思电转。看起来她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她只是演戏,这演的也太逼真了些。 “那就只能叨扰桑姐,再照顾几天了。等我回了长洲,会让人送诊金给你的。” “嗯,行。”秦桑也不跟他客气。 天快亮的时候,秦桑才忙完,她靠在墙角,闭上眼睛小憩。 原身这副身子骨本来就折腾得不行了,她穿过来之后又是一番折腾,此时是真的累了。 她合上眼秒睡。 睡了大约有一个时辰,村子里的鸡叫声传过来,秦桑立刻惊醒了。 墨忱卿和陆北两人都发烧了,伤口肿胀得厉害。 进城抓药是必须的了。 可是没银子。 秦桑犯愁地揉着剧痛的太阳穴,目光落在角落里稻草覆盖的刀剑上。 她知道这东西拿世面上卖定会引起麻烦。昊王朝正与东夷开战,武器紧缺,一尺以上的刀剑都要上缴军队。 可现在这是她唯一可以兑换到现银的东西。 秦桑只犹豫了几秒钟,便就抽出一柄剑,割下一块毛毡,用毛毡卷了四柄剑。 一次拿太多目标太惹眼,四把,不多,也不少了。 墨忱卿也醒了,只是烧得意识还模糊着,他看着秦桑动作,不由疑惑:“桑姐?这是做什么?” “我去一趟县城,给你们抓药。这山里郎中家,药材不全。” 墨忱卿不解,“你去抓药,拿那么多剑做什么?” “卖了换银子啊!不然我拿什么给你抓药?你看我像有钱的人吗?” 墨忱卿这才注意到,秦桑身上只穿了薄薄一层粗布衣,上面补丁压补丁,他皱眉道:“这东西拿去卖会惹大麻烦。我这里有银……” 墨忱卿一摸腰际,钱袋子早不知什么时候丢了,少年脸一红,立刻捅醒了旁边昏睡的陆北,“还有银子吗?” 陆北懵懵懂懂,“没有。” 秦桑撇嘴哂笑一声,抱着剑要走,墨忱卿赶紧叫住她,把腰间玉牌解了下来,道:“拿这个去典当了吧。北地天寒,顺便给自己买套棉衣御寒。” 陆北慌得失声喊:“小公子!这个不能当!这是你……” 墨忱卿打断他的话,语气平淡:“只是当,又不是卖,等我好了再去赎回来就是。” “可是……小公子,这个会暴露……” 墨忱卿瞪了陆北一眼,陆北立刻噤声不敢言语了。秦桑看看他二人,又瞄了一眼看起来就很名贵的黑色玉牌,已经明白了大致,这东西对墨忱卿很重要,而且是身份的象征。 “那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不要假手于人的好。” 墨忱卿深蹙眉头,黑眸凝视秦桑,“你怎知这东西对我很重要?” “你随从说的啊。”秦桑丢下一句话,抱着剑径直走了。 陆北问道:“小公子,这是哪里?刚才那女人又是谁……她是不是知道您的身份?” “墨州如意郡长马县凤仙乡古寨村,至于她……”墨忱卿想想那个农妇妆扮的女人,眸子微微眯起。 那陌生的女人眼睛里有一种坚毅又温和的光芒,莫名让人相信她,想要靠近她。 对墨忱卿来说,这是种危险的信号。 过了一会儿,墨忱卿似是想通了什么,神色逐渐放松,道:“不管她是谁,她救了我们,就是我们的恩人,别多问什么。” 陆北点头,“哦,是……不过,小公子,这里安全吗?那些狗东西们不会找到这里来吧?” 墨忱卿眼皮微垂,遮住了他那亮如星子般的瞳仁,“安不安全现在也走不了。” 陆北便不再说话了。 熹微的晨光里,秦桑赶着马车,一路横冲直撞出了村。 她从来没接触过马车,赶这劳什子太难了! 不过,她学东西很快,试着赶了五六里地,她就已经驾轻就熟,俨然老把式了! 进县城的时候,她把剑藏在了马车底盘下,顺利躲过了搜查。 卖剑的过程也还算顺利。秦桑先找了家比较偏僻的铁匠铺,观察了一阵子,等没人了,才把铁匠叫到了角落里,问他要不要铁器。 铁匠欺她小妇人不懂行,只给了二两银子,她着急用银子,也确实不懂行,拿了银子就走。 她拿着银子,找了家中等体量的药铺,挑挑拣拣,拣着急需的买了,太贵的就勉强找了平替品,最后一算账,二两银子一分不剩。 秦桑饿得快胃黏连了,于是厚着脸皮跟药铺掌柜讨价还价,掌柜也是看她穿得破破烂烂,太可怜了,饶了她三文钱。 秦桑用这三文钱买了三个烧饼。 唉,苦逼的穿越生活,连口吃的都没有,偏还要给她俩拖油瓶。 回程,秦桑车赶得起飞。回到破庙赶紧开始张罗煎药。 另一厢,秦元吉一家听邻居议论,秦桑如今有车有马,还带了两个年轻男人一起住在破庙里,孤男寡女其乐融融,云云。 秦元吉气得跳脚,催促自己老婆子道:“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把马给我牵回来,把那个贱丫头撵回江家!” 秦母叫上了大儿媳妇王凤英,一路流星带闪电,往破庙赶去! 第4章滚! 秦家婆媳两个一路小跑一路骂声不绝,“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回来就勾引男人!”“就是,没得给咱们老秦家丢脸!”“看我不打死这个脏东西!” 等到了近前,两人的目光直接被拴在庙门旁的大马勾得直了。 那可是马啊! 一匹膘肥体壮的大马! 婆媳两个哪里还顾得上找秦桑麻烦?奔着马就去了。 秦母上前就要解缰绳,王凤英立刻上来帮手。 秦桑瞧着这婆媳俩,眉心猛地一跳。 她放下手中的柴火,走上前来,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开口,“怎么个意思?是要强抢吗?” 秦母道:“这马是江家给你的补偿吧?让你留在江家你不留,非要回村里来,那你既然都回村了,这马理该归爹娘啊!” 秦桑被这强盗理论气笑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马不是我的,你不能牵走。不过,我是你家的女儿,你倒是可以带我回家。”秦桑皮笑肉不笑的。 秦母立刻跳脚,“小五子,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这是规矩。你可别来恶心你爹娘!” 秦桑哂笑一声。到底谁恶心谁?如果这不是原身的亲娘,她都懒得听她哔哔。 王凤英则完全忽略秦桑眼里的不耐,走上前来,面带轻蔑,“这马既然不是你的,你就更管不着了不是?至于你,被夫家撵出来的丧家野狗,没被沉塘已经算江大人家仁慈了,你可别来脏污了我们秦家门槛!” 秦桑脸色陡寒,乜了王凤英一眼。 原身娘再怎么不堪,她得忍着,毕竟用了人家闺女的身体壳子,但王凤英凭什么? 秦桑冷声道:“昨晚我已经跟你丈夫说了,以后,我不会踏进你们秦家门槛一步,秦家也休想踏进我的门槛一步!” 王凤英不知死活地嘲讽道:“嘁,还休想踏进你的门槛一步,你有门有槛吗?” 啪! “滚!” 秦桑一巴掌狠狠甩在了王凤英脸上! 王凤英眼冒金星原地转了几个圈,撅倒在车轱辘上。 车轴把她的腰硌得断了似的疼。 “唉哟,我的腰!秦五子我跟你拼了!” 王凤英缓了好大一阵儿,扶着腰爬起来,张牙舞爪向秦桑扑过来,准备抓头发挠脸,人还没到眼前,秦桑当胸一脚就把她踹了出去。 “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眼里揉不得沙子,可别脏了我的眼!” 秦桑毕竟不是泼妇,说不出更顶的脏话。 王凤英嘴角沁血,躺在地上,好久才喘上来那口气,她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秦桑,忽的嚷道:“你不是秦桑!你一定不是秦桑!秦桑怎么会打人?鬼啊!有鬼啊!” 秦桑欺身上前,一把抓住王凤英前襟,把她拽了起来,冷声道:“鬼?鬼会有影子吗?鬼敢在大白天站在太阳底下吗?我告诉你王凤英,兔子急了也咬人,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以后谁要是敢再欺负我秦桑,你王凤英就是下场!” 秦桑一把推开王凤英,王凤英哐哐后退几步,摔得四仰八叉,半天没起得来。 这时,庙门前已经围了一大群好热闹的村民,也是秦家平时不做人,此时看王凤英挨打,一个上来劝架的都没有,王凤英摔了半天,一个扶的都没有。 秦桑目光扫过人群,发现里正方贤也来了,正翘脚往里看。 秦母也看见了方贤,扒拉开人群直冲过去,猴急道:“里正老爷,你可别让这小蹄子回村里住!你还是赶紧撵她回江家吧,那才是她的家!她会给咱村带来厄运的!” 方贤无语地瞪了秦母一眼,数落道:“老秦婆子,你就少说两句吧!你闺女也挺难的,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那江家逼死?”錵婲尐哾網 他回头看向秦桑,叹了一声,“小桑啊,那江家,你真回不去了?” 秦桑站在原地不动,只摇摇头,语气平静地道:“江荣想攀附宰相,他们嫌我污了江荣身份,想我死。” 她不是原身,她的性子不允许她示弱,哪怕无家可归也没有表现得要死要活。 这姑娘倒是比以前长进了。方贤又叹了一声,“唉……可这破庙,也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秦桑道:“没事,我不嫌弃,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我就很满足了,我有手有脚,等以后赚点钱,再盖几间房。” 方贤低头思索一阵,“哎,我忽然想起来了,咱村老顾头儿前些日子没了,他也没个儿女继承那三间草房子,你要是不觉得晦气,可以先搬过去住着,等有了自己的住处再搬走。” 秦桑高兴道:“真的?叔,那可太谢谢你了!” 人群里立刻有人跳出来反对。 “不是,贤叔,什么意思?老顾叔那房子要给这个破鞋住啊?那不能!给谁也不能给她啊!” “对啊,咱村有的是人,怎么能轮到一个嫁出去的外人呢?随便过继一个给老顾头不就行了?” “这种弃妇会给村里带来厄运的!” “对了,她都把庙里的佛像给拆了,万一佛祖怪罪,村子会被连累的!” “啧啧啧,她一个小媳妇带着俩半大小伙子,伤风败俗哟!村里人的脸都给她丢光了!” 秦母看这阵势有戏,忙添油加醋:“说得对说得对,里正老爷啊,您可得听听大家伙儿的意思!您还是让她回江家村吧!” 秦桑笑看众人嘴脸,像是个局外人在看戏。 虽然是军人,在军医院就职,但那些年也看过些医闹行为,人类的下限她不是没见过,这些根本不值入眼。 方贤气得吹胡子瞪眼,“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她一个单身妇人,你们难道让她露宿街头?好歹,你们也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吧?这点情分都没有吗?今儿这事儿我做主了!你们就赶紧散了吧!” 里正在这个村里还算有话语权,一时间,虽然仍有几个人在嚷嚷反对,但也没有真的要动手撵人的了。 人渐渐散了,里正走到秦母与王凤英面前,指着二人鼻子骂道:“你们婆媳两个,没得在这里丢人现眼!我都替你们臊的慌!赶紧夹腚滚吧!” 婆媳二人当然不甘心离开,只是里正的脸面不能不给。二人想,反正那丫头也不会立刻离开,且没完呢! 如此想着,秦母搀扶着王凤英,二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破庙。 里正看看没人了,小声问秦桑道:“不过,丫头啊,庙里那俩人怎么回事?” 第5章女子力爆棚 秦桑含糊其辞,“贤叔,没怎么回事,就是受了点伤。” 方贤四下里瞄了一圈,见无人,才又压低了声音道:“丫头,听说小云岭那边死了很多外乡人,我问你,这俩人不是你从小云岭捡回来的吧?”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呢?叔,我都没去过小云岭。他们俩就是江家那边的朋友而已。”秦桑若无其事笑着胡诌。 “不是最好。我早上听说你回来了,过来找你,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忙,你不在,我就和他们聊了几句。那个别扭的俊后生说,他是江大人同僚的儿子,小五啊,江大人同僚的儿子怎么会和你在一起?这不对啊……” 秦桑心里有些吃惊,墨忱卿竟真的和江荣有牵扯?她竟诌对了? 秦桑面上平静,避重就轻说道:“叔,您放心,等他们养好了伤就会离开的,不会在咱们村里久住。” “我倒不是赶他们走的意思,实在是,你是这里长大的,帮助你是叔义不容辞的,但他们两个毕竟都是外人,不知底细,总归不安全。再说你一个单身女人带俩半大小伙子,这话好说不好听啊,闺女。” 秦桑笑笑,“叔,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庙里,陆北也在疑问:“小公子,你说她一个农妇,为什么大半夜出现在小云岭?” 这也正是墨忱卿想不通的。墨忱卿没有说话。 陆北又道:“真没想到,她竟然是江荣的发妻。那江荣也太不是人了,为了攀附沐易之,竟然抛弃结发之妻,另娶沐易之的女儿!哎……对了,小公子,您说,她去小云岭和江荣有没有关系?会不会是江荣给咱们演……” “当然和他有关系!” 秦桑突然出现在庙门口,把陆北吓一跳,后面的话全给咽了回去。 陆北一点都没有背后道人长短被人抓包的羞耻感,反倒问:“什么关系?” 秦桑道:“江荣想休妻,江家人想逼死我,把我卖给土匪,我逃了出来,途经小云岭,就遇到了你们。” 墨忱卿望着她,眉峰轻蹙,“你真是江荣发妻?” 秦桑面无表情道:“现在不是了。” 她说完,就转身出去,继续蹲在小泥炉前煎药。 里正说墨忱卿父亲和江荣有交情,同朝为官,虽然那是他父亲的事,他未必和江荣同流合污,但一想到自己救了他,他反而和江荣有瓜葛,秦桑就心里不舒服。 秦桑越想越觉得烦躁,煎好了药,端进庙里,没好气地给二人灌下,问道:“你认识江荣?” 墨忱卿被灌得鼻子里都是药汁,平生没这么狼狈过,咳了好一会儿,才理顺了这口气,说道:“桑姐放心,虽然他也是朝廷命官,但他只是朝廷的一条狗而已,我自然不会与他有什么勾连。” 少年嗓音微哑,但缓慢轻悠,听起来质感不错。 秦桑听他这般说,心里舒服了许多。她没再多问什么,墨忱卿的身份她更是不想打听,只说:“我找到住处了,现在就搬过去。” 墨忱卿突然问:“桑姐,你不怕我们连累你?” 秦桑半真半假道:“怕啊,所以,你们赶快好起来,好了就赶紧滚蛋,别连累到我。” 昨夜,她救人的时候其实已经分析过了。 那些死者着统一的装束,说明他们是一伙的。 墨忱卿与陆北可能是他们猎杀的对象,然后,这对狼灭主仆反杀了猎手。 她也怕会给自己招来祸事,但当时的情况,两人命在旦夕,不救是不可能的。 救了,她就不会后悔。 她秦桑承担得起自己做的任何决定。 墨忱卿心头也是疑云重重。就短暂的接触来看,秦桑绝不是个小山村的农妇那么简单,她和村民们口中的秦桑出入极大。 看来这小小的山村,藏了不少秘密呢。 他道:“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如果那些人再派杀手来,我拼一死也不会连累你的。” 秦桑没搭理他,她把马车赶到门口,先把刀剑炉子等零碎东西装上车,然后回到庙里,一弯腰,就把墨忱卿打横抱了起来,墨忱卿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她抱出门放到了马车上。 秦桑又如是把陆北也抱上了车。 墨忱卿主仆两个并排躺在车厢里,大眼瞪小眼,片刻,主仆两个后知后觉地都红了脸。 秦桑笑意未达眼底,欣赏着两个人的红脸蛋儿,嘲笑,“这位公子,一死万事空,你命都没了还拿什么给我下保证?” 秦桑幼白的脸近在咫尺,墨忱卿脸更红了,甚至口吃起来,“你……你这个大姐真是!” 秦桑半弯身瞧着墨忱卿,像从前她逗自己那些病人一样,细长眼尾一挑,语气略带轻佻,“真是什么?” 冬日的阳光洒下来,照得面前少年薄薄的皮肤如同透明,满满的胶原蛋白,吹弹可破。 少年耳朵红得似血。 秦桑忽觉耳热。 少年这皮相……可真美好。 “桑姐放心,就算我命没了,说过的话也会作数的。”huαんua33 墨忱卿的话把秦桑的思绪拉回现实。 阿弥陀佛,秦桑你怎么回事!不会吧不会吧,逗人反被逗,二十二世纪的第一军医竟栽在一个十六七的小伙子手里? 两世英名尽毁! 秦桑脑子里开大会,赶着车歪七扭八地朝顾老头儿家走。 顾老头儿的住处是三间茅草屋,外加一个小厨屋,一个柴房,柴门篱笆墙,带个小院儿,院儿里还有口井,比泥瓦房自是不如,但比破庙好太多了。 秦桑拴好马,先进屋收拾炕。 她脑袋里的机械音滴滴滴响了,“宿主奖励已送达,穿越快递,包您满意。” 什么跟什么呀,这也算是系统的奖励? 不靠谱。 秦桑忙忙叨叨的,没空搭理系统。 靠啥不如靠自己。 炕上没啥可铺的,原来那毛毡染满了血,秦桑打算洗了再铺,她见院子里有一小垛干稻草,便去抱了一些来铺在炕上,总比睡凉土炕要好。 铺好稻草,她拿捏出一副中正严肃脸,目不斜视,去把两人抱进屋放炕上,然后拿了早上买的烧饼,分给两人,她自己拿了最后一个,就着水把烧饼吃了。 一个烧饼加一肚子水,一走路肚子哐叽哐叽响。 秦桑摸摸肚子,道:“吃了这仨烧饼,晚饭还没着落,我得去想辙,你们躺着休息吧。” 经过早上闹那一场,墨忱卿已经大概了解到了秦桑的处境,他皱眉,道:“你能想什么辙?早上让你拿玉牌去典当,你偏不。这会儿再进城已经来不及,暂且坚持一天,明日一早,你还辛苦一趟,去城里把这玉牌当了吧。” 秦桑道:“成,明天进城典当玉牌。我今天先上山看看,这个季节,山上有山鸡野兔什么的,说不定能捉到。也许还能挖到点药材,明天进城卖了,换点银钱。” “小桑,你在吗?” 外面忽然响起里正的声音。秦桑忙迎出来。 第6章这就是上品药材? “贤叔?中哥?你们怎么来了?” 陈中与里正一起来了,还带来了两箩筐东西,陈中笑呵呵把东西挑进屋。 方贤道:“我和陈中过来给你送点东西,瞧,这是你婶儿让我给你带的两床被褥,都是新的,没用过的。陈中给你拿了点米和菜过来,你凑合先吃。” “本来你婶儿要过来的,但她这几日身子不好,下不了床,就没过来。” 陈中拿了件花色的棉衣出来,道:“对了,桑妹妹,我给你拿了件棉衣,是我妹妹的,你别嫌弃。还有两件男人的衣裳,给这两个小伙子换换,他们身上那衣裳都是血。” 秦桑赶紧接下棉衣,“不嫌弃不嫌弃,贤叔,中哥,谢谢你们雪中送炭,我正需要这些东西,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方贤道:“别客气了,小桑,你先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就去我家跟你贤婶说。” 秦桑应了,“哎,好嘞,贤叔。” 她状若无意地搭讪着:“对了,贤叔,婶儿是什么病?可看了大夫?” 说起他老婆的病,方贤就一声长叹,“唉,腰疼病。” 陈中道:“我就说城里那大夫不行,贤叔你偏不信。” 方贤骂道:“你个狗日的就是半瓶子醋,你会看个屁的病!”话落,想到秦桑在一旁,忙又道:“叔是个粗人,说话不过脑子,小桑别介意。” 秦桑笑着摇摇头。 陈中狡辩道:“那城里的大夫也没给治好啊!” 秦桑听着两个人说话,心里暗想,改天找个机会去道谢,好去看看这位心善的婶子。 陈中和方贤站在院子里又说了几句话,帮秦桑拾掇了一些沉重的活计,打水劈柴之类的,然后一同告辞。 秦桑抱了被褥,先去给墨忱卿陆北铺上,“这下好了,不用让你们这些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爷睡稻草了,明天也不用当玉牌了。” 墨忱卿道:“总不好一直靠人接济,况且还要买药,你还是把玉牌当了吧。” 秦桑瞟他一眼,未置可否,“行,明天再说。” 墨忱卿见她没反对,心里舒了一口气。 有了粮食,可解燃眉之急。秦桑便没急着上山,她先去把毛毡和血衣洗了,然后开始研究着煮粥。 原身做饭也是个菜鸟级别的,从小到大,原身干的都是劈柴挑水刨地割草的粗活,娘家婆家都把她当牲口使,却连个饱饭都没给吃过。 秦桑更不用说了,养尊处优地活到十六岁,就因为出色的医学天分被部队特招到军医大,天天除了上课就是训练,后来就是开会坐诊上手术台训练,她哪有机会进厨房。 忙叨叨一个时辰,秦桑终于做出来一锅菜粥。粥呢,反正是熟了,管它是什么味道的粥呢,人在过度饥饿的时候,能填饱肚子,还要啥自行车啊。 秦桑喝了一大口,苦中带酸……唉。 她抬眼偷觑墨忱卿陆北二人。 墨忱卿像是没味觉似的,喝得不亦乐乎。 陆北眼珠子溜溜转,不敢说什么。 秦桑于是对自己的厨艺多了几分宽容。 次日,秦桑起了个大早,整理洗漱完,就过来给两人换药。 墨忱卿看秦桑要解他的衣裳,就想起她抱他那一节,少年忍不住就脸红心跳,不敢看她。 于是,他坚持让她找赤脚大夫陈中来给换药。 秦桑挑眉:“你俩那伤,我缝的,你确定让陈中来瞻仰?” 墨忱卿手指蜷了蜷。 他与秦桑彼此都有秘密,彼此心照不宣。 秦桑瞥了他一眼,冷笑:“好,我去给你们喊陈中!” 秦桑踏出第一步,脑子里忽然响起系统的滴滴声:“检测到宿主任务,宿主亲自为墨忱卿小公子敷药,奖励宿主一味上品药材。” 秦桑无语:“确认过眼神,你一定是墨忱卿的迷妹,不,你是墨忱卿的舔狗。” “难道宿主您不是既得利益者?” 秦桑默了半晌:“我踏马竟无言以对。” 这系统智障。 墨忱卿见秦桑冷脸,先软了口气,“桑姐,我迂腐,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 陆北看自家从没向谁低过头的小公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忙充当嘴替:“我家小公子其实不是为自己想,他是为秦姑娘你的清誉着想,你在这个村子里已经这样艰难,他不想给你添麻烦。” 秦桑没再说什么,端来炮制好的药汁,搁在炕前小柜上,干练地解开两人的衣裳、绷带,拿棉纱蘸着药汁给两人擦洗伤口。 给两人换完药,秦桑端了染血的旧纱布去洗。 非常时期,她啥都不敢浪费,纱布洗洗晒晒消消毒,下次继续用。 陈中背着药篓经过秦桑的篱笆院,隔着篱笆墙打招呼:“桑妹妹,忙着呢?我要上山采药。” 秦桑眼前一亮,“哎,中哥,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采药吧。” 系统都说要打赏她上品药材了,按系统尿性,怕是药材要她自己去拿呢。 她记得古寨山上确有不少药材,也许能得着什么好药给那主仆两个治伤,秦桑心里隐隐期待。 秦桑在老顾头院子里找到了一只背篓,回头和墨忱卿打了声招呼,便同陈中一起上山了。 陆北皱眉道:“小公子,孤男寡女一起上山,既然她不要名声,我看您也就不要在意了。” 墨忱卿不知在想什么,灿若星辰的黑眸眨了眨,“陆北,别以你的小人之心度她,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小公子,您怎么就这么相信她?” 墨忱卿面无表情,也没有回陆北的话,陆北抿嘴,“她不是,可别人不这么想啊,别人往她身上泼脏水都来不及呢!人嘴两张皮,反正都使得,人言可畏!” 墨忱卿轻吐了一口浊气,淡声道:“清者自清。” 陆北欲言又止,叹息一声。想想也是,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个人能左右的,就像小公子的处境,他有什么错?若说有错,就错在不该投生在功高震主的墨王府!不该投生成墨王府嫡子! 打从出生,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是各方的靶子了! 懂事后,更是做什么都被人盯着,没错也能往他身上泼三盆脏水。 小公子也就只能求个清者自清了。 …… 冬月,山上草枯兽藏,一派衰景。 有几名猎户在山里游走打猎,都是一个村的,看见秦桑和陈中,都纷纷打趣。 “哟,大中,这是谁啊?不介绍一下吗?” “大中啊,介绍介绍嘛。” “大中,人家才回来,这就下手了?速度好快啊!以前小看了你!” 陈中忠厚,骂不出难听的话,只说:“别胡说八道,打趣我可以,桑妹妹是好女子,脸皮儿薄,你们别说她。” 秦桑听出来了,这几个人是觉得陈中和她有一腿? 陈中二十五岁,因为自小没了爹娘,家里穷,所以至今没娶上媳妇。在这个时代来说,确实是大龄青年了。 这几个猎户秦桑也认识,都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心不坏,就是嘴巴粗俗。 猎户,农户,尤其是这个落后时代的,都是大老粗,不就那样? 秦桑倒是可以理解。 只是以后在村子里生活,总被人戳脊梁骨算怎么个事儿? 秦桑想到这里,笑了笑,“柱子哥,大毛哥,廷三哥,六指儿兄弟,你们这是上山打猎啊?那结个伴可以吗?山里有虎狼,万一遇上了,我和中哥可没有你们几个那么厉害,跟着你们也能避避险。” 六指儿道:“你们采药我们打猎,不同路啊!再说了你们会碍事儿的,既然害怕,就别往深山走呗。” 秦桑笑嘻嘻的:“不会的,我保证,我们绝对不会妨碍你们的。” 六指儿还想反驳,被柱子打断:“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再耽搁天都黑了。” “谢谢柱子哥。”秦桑高兴地说道。 一行人在一起,至少今日是不必传出什么孤男寡女的话了。 陈中认识的药材也是有限,走了一路,没刨到什么药材,还是在秦桑的帮助下,刨到了一些三七和地黄。 陈中非常惊讶,直想问问她怎么认识这么多药材的,但柱子几人在,他留了个心眼,没问。 快天黑了,秦桑也没得到什么上品药材,都是些普通药材,她全给了陈中,权作报答他的帮助。 秦桑心里唏嘘,她这破系统不但是小鲜肉的舔狗,还非常不靠谱。过河拆桥啊,她给它爱豆敷药,它却不兑现承诺! 猎户们也准备收工了。 今天猎户们收获不错,打了十几只野鸡,十多只兔子,还有一头獐子,回程心情非常愉悦。 如今的秦桑谈吐大方又非常随和,几人对她和陈中也没再打趣捉弄了。 山路狭窄,几人鱼贯下山,忽然,一阵沙沙声入耳。 “蛇!”几个猎户非常有经验,听声音就辨别了出来! “草,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蛇?真是奇了怪了!” 陈中小声道:“山坳那边有温泉,有蛇也不足为奇吧?” 秦桑回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就见枯叶里一条碗口粗两米多长的大扁头黑花蛇在迅速游动! 眼镜王蛇! 去!这就是系统为她准备的上品药材吗?! 上品是极上品,就是……想拿到得拿命搏。 第7章系统真正的奖励 系统有些急眼:……遇到意外,被甩锅,如何才能不背这黑锅?在线等,挺急的。 大家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就盼不要惊动这玩意儿,让它赶紧离开。 就在这时,秦桑忽然动了! 她动作迅疾如脱兔,却又没发出什么声音,直奔向眼镜王蛇游移的方向! 系统这下真急眼了:不会吧不会吧?好不容易等来个宿主,这就要牺牲了?不要上啊! 陈中急了,“桑妹妹!危险!” “秦小五你干嘛去?卧槽你不要命了?!” 大半天下来,几个猎户也和秦桑建立了一同爬山的友谊,此时也都发急起来。 秦桑很快就不见了人影,陈中赶紧去追,几个猎户面面相觑一阵,也赶紧追了上去。 “草,女人真他娘的麻烦!” 大毛气得火冒三丈:“我看这秦小五不是比以前开朗了,她是被江家弄疯球了!” 六指儿道:“柱子哥,别管她了,咱们赶紧下山吧!晚了猛兽出没,谁都别得活!” 秦桑飞速在草丛里移动,手里紧握着匕首。 匕首是她捡的墨忱卿的那把,削铁如泥的一把好匕首! 那条眼镜王蛇怎么也甩不掉秦桑。 或许是感觉到了秦桑身上的杀意,也或许是感觉到领地被侵犯,它忽然扭动身体,回过头来,直立起上半身,展开了攻击的姿势。 碗口大的嘴巴张开着,露出尖细的牙齿,朝着秦桑“嘶嘶”吐信子。 恐怖如斯! 秦桑停下脚步,握紧匕首,腰部弓紧,做好十足的攻防准备,一双眼紧紧盯住眼镜王蛇。 两相对峙,隔着仅有三米远,眼镜王蛇忽然发动攻击,朝着秦桑面部疾飞去! 秦桑往旁边一闪,手中的匕首几乎是同时飞出! 血光一闪,碗口粗的蛇身直接被斩为两截! 但那条蛇的上半身依旧是以极快的攻击速度飞向秦桑! 秦桑眼睛一眨不眨,目光透着狠戾,一副志在必得的神色! 眼镜王蛇疼得扭动半截身子,因为疼,速度也骤降,飞到秦桑面前一尺之处时,秦桑忽然出手,双手掐住了它的七寸! 她动作快得炫目! 蛇的半截身子缠住她的手臂,腥臭的血喷了她一脸! 秦桑顾不上被缠得快要断了的胳膊,眼睛瞄准匕首落地的方位。 她飞奔两步,脚尖踢起刚才掉落的匕首,腾出手一接,利落地将蛇头斩掉,刀尖沿着蛇腹划过,她探手取了蛇胆。 秦桑动作迅疾如电!全程也不过三四秒钟! 秦桑更想取它的毒液,眼镜王蛇的毒液在现代被称为“液体黄金”,价值比黄金还要贵几十倍! 现实情况是,已经没有办法活采毒液,她只好把蛇头小心翼翼装进篓子里,等回家把它头部的毒腺给剥离下来。 能采多少采多少吧。 它的骨肉血皮也都有药用价值,秦桑收拾收拾,全都装进了篓子里。 虽然从斩蛇到取蛇胆不过瞬间,但还是很惊险的,秦桑冒了一身冷汗。 陈中等人追上来,正看见她把粗壮的蛇身往篓子里装,那巨大的蛇身装了满满一篓子! 她小手上鲜血滴滴答答的,脸上也全是血,不过看血的颜色,不是人血。 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惊掉下巴,一瞬静止。 良久,陈中才反应过来,“桑……桑妹妹,你杀了那条大毒蛇?” 秦桑一边擦汗一边装出憨笑姿态,“运气好而已。这玩意儿太可怕了。嘿嘿,太可怕了。” 柱子等人还是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秦桑想了想,从篓子里取了小半个蛇尾巴出来,道:“柱子哥,我听说这种蛇的肉很好,能祛风解毒,反正吃了好处多多,你们几位把这一截分了吧。回去炖了吃有益身体。” 秦桑麻利地剥了皮,把肉递给柱子,皮自己留着好入药。 小半个蛇尾,也有七八斤肉了。 看着剥蛇皮的秦桑,柱子等人又陷入了震惊之中…… 秦桑收拾好自己的篓子,忽然,她目光落在柱子身后一丈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众人被她吓得炸毛,一个敢动的都没有。 “桑妹妹,又……又有什么毒蛇猛兽吗?”陈中结巴道。 “不是。”秦桑嘴角咧得快到耳根了,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从岩石缝里把一株面盆大的灵芝给采了下来。 她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灵芝! 纯天然! 野生! 大灵芝! 在现代,用各种化肥培养的实验室灵芝都没这么大! 脑子里忽然响起熟悉的滴滴声,“恭喜宿主,拿到奖励,穿越快递,包您满意。” 满意,这次她很满意! 啧,原来智障系统的奖励是灵芝! 采灵芝饶一条眼镜王蛇,这一趟发达了! 哈哈哈! 下山,柱子等人对秦桑的态度,已经不能仅仅用恭敬来形容了。 到山脚下,猎户们一番感激道谢之后,辞别秦桑回家,并且约好下次上山还带她。 陈中替她背着篓子,两个人一起回了秦桑住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屋里漆黑。 秦桑心里头咯噔一下,家里那俩大活人呢?! “小九?小北?” “屋里!我们在屋里躺着呢!” 陆北的声音传出来。 秦桑松了一口气,“你们怎么不点个灯?” “没有灯油了。”陆北委委屈屈,“我说秦姑娘,这天都黑了,咱还能吃上晚饭吗?” “好饭不怕晚,你急什么。”秦桑不鸟他的委屈,把篓子放下,兴高采烈地道:“中哥,今晚在这里吃饭,咱们做好吃的!” 陈中明白她说的是要炖那大半条蛇。 他对那大半条蛇没有任何想法,甚至看见它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还是决定留下来,“桑妹妹,我先回家去拿点灯油来。” “谢谢中哥。” “客气什么呀,今天你帮我挖的那些药材,值不少银钱呢。” “对了,中哥,如果有生姜,就拿点过来,去腥用的,早去早回啊,等着你下锅呢。” 陈中很快拿了灯油生姜等物来,掌上灯,小院显得亮堂了些。 秦桑收好了蛇胆蛇皮等,准备明日炮制。 她又把蛇身剔骨,蛇骨也是上品药材,当然要留着,她把肉收拾洗了剁了,搁大锅里炖上,又把新采的灵芝取下小半磨碎,倒进了锅里。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调方式。没啥技术含量。 陈中一双眼睛只关注到秦桑往锅里下灵芝了,他看得眼睛直抽,“桑妹妹,这东西很值钱的!像这么大的,千金不止!你这也太奢侈了吧?” 陈中年少时在外流浪,有幸见识过一大户人家花费千金买一株大灵芝,那灵芝还没这个大呢。 “小九和小北都需要大补,这要出去买,我是买不起的,自己采的不用花钱,赚大了!” 陈中无言以对。 心疼得在滴血。 她对那两个小伙子可真好。 秦桑炖了一大锅蛇羹,用大盆盛了,为了就和两个伤患,端去了他们屋。 陈中把两人扶起来靠在枕头上,拿了炕桌放好。 陆北惊讶道:“哇,秦姑娘,你这是做的什么?太香了吧!” 陈中刚要说话,就被秦桑抢过话头:“山鸡。我们今天上山采药,遇到村里的猎户,就结伴上山,回来的时候他们分了两只山鸡给我们。” 说着,盛了一碗端给卧床不能起的陆北,帮他把枕头竖起来靠着。 陈中那厢附和道:“……啊,是,山鸡。” 墨忱卿拿筷子挑着一块肉,左看右看,目光深不可测。 秦桑敲敲桌子,“你选媳妇呢?选媳妇也不用这么瞪着眼挑剔吧?” 墨忱卿默默瞧了她一眼,埋头咬了一小口肉。 这玩意儿是山鸡肉?当他没吃过山鸡? 不过,他没有拆穿秦桑。 当然,他也没有看出来这是蛇肉,秦桑已经把蛇剔骨,炖的都是纯肉。 陈中憨憨一笑,“桑妹妹今天采了好大一棵灵芝,她放了半棵进去,都是为你们两个的身体,你们要多吃点。” 语气里还是忍不住心疼,半棵灵芝啊! 大灵芝! 陆北不以为然,“多大的灵芝啊?当咱们没见过没吃过啊?” 秦桑瞟他一眼,把剩下的大半棵灵芝拿来拍在桌上,“这么大的。” 陆北默默瞧了片刻,低下头去,狠狠呼噜了一口汤羹。 这一顿,连很爱端着的墨忱卿小公子也吃了两大碗。 这一夜墨忱卿和陆北都没有感觉到伤口疼痛。 灵芝并没有止疼的功效,两个人都没想明白秦桑在肉羹里放了什么药材。除了姜味和微微的腥味,他们没吃出别的味道。 次日一大早,墨忱卿醒来,感觉身体轻松了好多。他试着下地,竟然已经能随意走动。 陆北也感觉好了很多,翻身起坐都灵便了,只是还不能下地走动。 墨忱卿走出茅草屋,先试着溜达了几步,见秦桑还没起床,便欲去叫她,踱步到她门口,一眼看见门口放了个篓子。 好奇心驱使墨忱卿想看看她昨天采了什么药材。 第8章无与伦比的勇士 墨忱卿打开篓子,只见布满血迹的篓子里,躺着一只被剖开了的硕大扁平蛇头,还有一堆血赤糊拉的蛇皮。 墨忱卿忽然想到了什么。 呕…… 呕…… 墨小公子蹲在秦桑门口哇哇吐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吐出一点隔夜饭和一滩黄胆水。 秦桑被闹醒,穿了衣裳,披散着头发就出来,只见墨忱卿蹲在她门口,吐得小俊脸儿哇哇绿。 啧,果然是这样,她可真有先见之明,昨天晚上没跟他说吃的是什么。 墨忱卿瞪着她幸灾乐祸的脸,“你故意的是不是?昨晚不告诉我,今天偏又让我看见这些鬼东西!” 秦桑双手环胸,嘴角一勾,“我又没有按头你吃那些东西看那些东西,你凭什么说我是故意的啊?再说了,价值千金的灵芝,更还有千金也难得的眼镜王蛇,要不是机缘巧合,你以为是凭金钱就能买到的吗?就是怕你不珍惜才没告诉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眼镜王蛇?”墨忱卿眸光闪过些凌厉。 秦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世界还没有眼镜这种东西,这蛇通俗点的叫法,叫大扁颈蛇,也有叫山万蛇、过山标、饭铲头的,她只好硬着头皮狡辩:“我说的是大扁颈王蛇!什么眼镜王蛇?你耳朵听哪去了?” 墨忱卿没再纠结叫法,他此时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价值千金的东西,秦桑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他吃了,就算是富豪之家,也未必这么慷慨。 是因为她是农妇,不懂价值? 怎么可能。 她连价值几何都清楚知晓! 她究竟是什么人? 墨忱卿眼神深邃起来。 秦桑哼哼着,挪步去井台边洗漱,却被打水的问题难倒了。 轻飘飘的木桶飘在井面上,左晃右晃也灌不进去水。 奇怪,原身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她就做不到? 气得秦桑把井绳舞得像条蛇一样。 墨忱卿小公子现在属于是一朝吃蛇,十年恶心井绳的状态,看见乱舞的井绳,哇一声又开始干呕。 干呕了一会儿,墨小公子强撑着走到井台边,把井绳夺了过去。 软绵绵病恹恹的少年,手腕甩动,哐哐吊了一桶水上来。 “你一个农妇,竟然连打水都不会?”墨忱卿把一桶水放到秦桑面前,眸光深深。 秦桑撇嘴,“我就是昨天累到了,胳膊疼。” “啧,真会狡辩。” “爱信不信……话说,你一个公子哥,看手就知道没干过活,怎么会打水的?”秦桑反击道。 “男人的天赋。” “啧,你毛长齐了吗就男人?” 墨忱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哂笑一声,“长没长,你要验货吗?” 秦桑一时气结。小屁孩儿才多大就敢这么秀下限? 她想要回怼,但这个头可是自己开的,她万事都习惯讲道理,不是个强词夺理的人,所以只“啧”了一声,端着水到一旁洗漱去了。 反倒是墨忱卿,为刚才的话羞红了脸,上赶着来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话赶话说到那里了,怪我嘴快。” 秦桑想表现得大度一点,又不想在这个小少年面前丢份儿,遂道:“没关系,这才哪到哪?姐不会和你一般见识的。姐可是过来人。” 她自然不是过来人,前世今生她都不是过来人,可她上手术台还能挑男女不成?被她拿刀拉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跟个红屁股猴儿一样上蹿下跳,那也太对不起她那稳如老狗的切割修补技术了。 也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墨忱卿,少年忽然一甩手,回屋了。 叛逆期的早熟熊孩子?呵……要不是看你受伤,一定先把你摁地上揍一顿,揍顺了为止! 秦桑哂笑一声,洗漱完,便进厨屋做饭了,她继续把灵芝取一小块下来研磨了,加入粥里。 粥煮好了,秦桑端粥进屋,墨忱卿一脸不自在,靠在炕头微微垂目。陆北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浑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秦桑一脸淡定,递了一碗粥给墨忱卿,转头又把陆北扶起来,递了一碗粥给他,陆北喝了一口粥,惊掉眼珠子,“今天又有灵芝吃啊?” 秦姑娘有点不太会过日子啊! 秦桑坐在桌前喝了一大口,说:“嗯,赶紧养好了身体赶紧离开,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二位大神。” 两个来历不明一身杀孽的小鬼虽然是她救下来的,但以后还是要离他们远一点。 她现在只想赶紧安顿下来,想办法赚点小钱钱,过点衣食无忧的生活,至于以后要怎么发展,还要先看看这个世界是个什么情况。 昨天上山,她发现山上有不少药材,她打算吃完饭先把蛇胆炮制成药,然后再上山采点药材拿去县城卖。 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地方每年腊月里都会下大雪,在大雪封门之前,要多赚点银子,囤够过冬的衣食。 墨忱卿忽然撂下碗,道:“秦桑姑娘放心,我们二人绝不会连累你的!也不会白吃白住,这几日的吃食药资,待我回家,一定会差人给你送来的!” 秦桑瞟他一眼。 连姐都不叫了? 白眼狼都没这么没良心! “成啊,大扁颈王蛇你们也吃了,绝品灵芝你们也吃了,你算算多少银子,一并给我。”秦桑不惯他。 陆北的关注点不在银子,“什么大扁颈王蛇?我们什么时候吃你的大扁颈王蛇了?” 已经吐了一早上的墨忱卿非常贴心地告诉他:“昨晚吃的,不就是?” 预料中的“呕”声没有出现,空气寂静了一瞬之后,忽然好嘹亮一声“卧槽”,“好东西啊!我说怎么今天感觉这么轻快,都能坐了!秦姑娘,你是怎么弄到手的?那东西比百年灵芝还金贵,可遇不可求!” “那个,蛇羹,还有吗?” 墨忱卿斜眼瞧着跟班那舔狗的嘴脸,人和人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你还是人吗?怎么什么都吃?” 陆北委委屈屈,“小公子,你不也吃了两大碗?更何况,那是好东西啊!可遇不可求!嘿嘿,秦姑娘,蛇是你抓的吗?” 秦桑暗自憋笑,“嗯,是我抓的。” “你真有本事!那东西剧毒,据说被它咬一口,神仙难救!捕蛇老手都未必敢碰的!” 陆北此时此刻的心态以及神情,跟昨天的几位猎户比简直有过之无不及,秦桑就是他心目中无与伦比的勇士,天神! 秦桑很大方,“还剩了不少,我本来准备做成蛇干入药,你喜欢的话,晚上炖给你吃。不过,你家公子说,要算银子的。” “没问题,我家公子一向是言出必践的!” “吃!也不怕吃……” 墨忱卿“死”字还没出口,就听外面一阵凌乱脚步声,他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秦桑放下碗筷,到门口,就看见她便宜爹娘还有秦安都来了。 秦母满脸堆着假笑,丝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小五,娘听说,昨天你捡了大灵芝,灵芝在哪儿呢?也让娘开开眼!” 秦安更是直接,“小五,爹娘养你这么大,你是不是也该孝敬孝敬爹娘?灵芝拿出来吧,给咱爹泡酒喝。” 一家三口说着就要进屋,秦桑伸胳膊挡住,“我说过了,你们秦家人,不要再踏进我门槛半步,脑子不好记不住?” 秦安嚷道:“妹妹,你别忘了,你也姓秦!昨天你打你大嫂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把灵芝拿出来,就算是赔罪了!” “赔罪?你想多了吧?她都把我的车撞坏了,我没找她算账就算给你们老秦家面子了。你们今天还来闹是吧?好啊,那咱们就论个明白!” 秦桑正说着,墨忱卿忽然拎了一把剑出来,站到她身边,道:“阿桑,怎么回事?这几个人是谁?” 第9章你就是她那个姘头? 昨天秦家人都没看到墨忱卿的模样,秦母也只是看到两个包得蚕蛹似的男人躺在破庙地上的落魄背影,此时看见墨忱卿的模样,一家人都愣住了。 墨忱卿虽然还是穿着被秦桑撕坏了的衣裳,但那张笑时亦有七分冷凝气的俊脸,高高在上的气势,简直令人不敢直视。 秦家人见所未见这样的人,只觉胆怯,尤其墨忱卿手里还提着剑,秦家人腿都软了。 “你……你就是她那个姘头?” 秦安壮着胆子问。 秦桑怒道:“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你少把你那肮脏心眼子往无辜的人身上使!” 墨忱卿眯眼,睨她一眼,什么叫他还是小孩子?他再有一年多就及冠了!桑姐这张嘴,真不知道是该赞还是该给她缝上啊! 但他还是选择先解决了眼前麻烦。 “灵芝被我吃了,你们想要啊?拿这把剑把我肚子豁开了,就可以拿到你们想要的灵芝了。” 墨忱卿把剑尖递到了秦安的喉咙前。 “啊!杀人了!救命啊!”秦母惊慌失措尖叫起来。 “你……你这个混球,想干什么?你难道想杀人吗?告诉你,我们不怕你!我们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秦元吉不太相信面前这个俊娃娃会杀人,何况他还一身伤呢。 墨忱卿手中的剑擦着秦安脖子一划,嗤笑,“有理?你看我哪里像个讲理的人,我改就是了。” 秦桑忍俊不禁。不得不说,有时候,嚣张的熊孩子还是有可爱之处的。 嘶嘶…… 空气里忽然一阵尿骚味儿。 秦桑墨忱卿低头,只见地上一摊湿痕。 秦安吓得尿裤子了。 秦桑有些无语。这万一吓出个好歹来,还得赖上她。 她按下墨忱卿手中的剑,沉声道:“你们还不赶紧走?难道真要等他杀一个你们才会知道厉害?” 秦元吉见秦桑这样,却以为墨忱卿不过虚张声势,反倒得瑟起来了,“杀?我看他敢!你个臭丫头,你以前嫁到江家,做什么自然有江家管着,你爹管不着你,可现在你回村里了,要是敢养野汉子,你爹我饶不了你!” “别打量我不知道,这两天村里都传开了,你一个单身女人,身边带着两个小白脸子,不清不楚的!” “你要是敢侮辱我秦家门风,我就将你沉塘以正家风!” 干瘦小老头儿跳脚。 墨忱卿微微皱眉,什么玩意儿?他和秦桑?这村的人都得了什么疯病? 秦桑昨天就知道了这些传言,只是她觉得,墨忱卿伤好就会离开,人走了也就没事了,故没去搭理那些传言。 她瞧墨忱卿似乎挺在意,便冲秦元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没见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倒是我亲爹娘亲自来给我泼脏水了!你们要觉得我败坏了家风,咱们即刻断绝了父女关系便是!以后我秦桑是好是坏,皆与你们无关!” 小院的柴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王凤英扶着昨天摔得不轻的腰进来,在大门口就开始嚷:“断绝就断绝,那也得先拿出灵芝来再断绝!那还能白养了你那么多年?” 秦桑冷笑:“腰不疼了?脸不肿了?你一个嫁进来的媳妇,你也没养我一天,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话?我就算是有灵芝,我要是愿意给你们,那是我对你们的情分,我要是不愿意给,那也是我的权利。你们要闹尽管闹,撒泼打滚上吊都无所谓,请便!” 墨忱卿挽了个剑花,再次恐吓道:“都来得正好。阿桑不与你们一般见识,我可不会惯着你们。哪个不怕死,我成全你们。” 对付无知刁民,简单粗暴的方法往往最奏效。 秦桑不愿意看墨忱卿卷入她和秦家泼妇无赖们的争斗,推他进屋,“你进去养你的伤,我家事,我自会处理,不用你管。” 墨忱卿不情不愿,躺床上的陆北更是气得要下床,“秦姑娘,你不要生气。这等刁民,我替你处理了便是!”说着就要下床。 “你俩都歇歇吧!” 陆北争辩:“你这样仁慈是不行的!你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有分寸。他们想在我身上捞便宜欺负我,那是绝不能够的。” 墨忱卿望了她一眼。 女子身姿挺直如松柏,目光温柔而坚定。 墨忱卿不由怀疑,她和外面那群破落户真的曾经是一家人? 他心里浮出一个大胆又离谱的答案。 也罢,既然秦桑不愿意他插手,他看戏便是。 有秦家几个人在,秦桑也没办法炮制药品,只好拎了篓子,打算上山采药,“你们想继续就继续,这院子够大,你们想怎么撒泼打滚就怎么撒泼打滚,恕我没空招待。” 秦桑往外走,王凤英一把扯住她袖子,“你不许走!” 秦桑待要甩开她,大门口忽的传来一阵尖锐凄厉的哭声,“秦桑你个杀千刀的!你还我儿子的命!” 秦桑被唬了个懵,什么情况? 这一波未平呢,怎么还有来索命的? 她太难了吧?! 脑子里系统滴滴响:“检测到宿主任务,救活被骨头卡住呼吸道的小孩,奖励宿主古寨村好村民称号。” 这个奖励堪称鸡肋中的极品…… 但,即使没奖励她也要救人。 秦桑立即甩开王凤英,扔了篓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大门口。 只见猎户廷三怀里抱了个三四岁的男孩,男孩已经软趴趴的了。 廷三身后围了几十号村民,把廷三与小男孩围得水泄不通。 一名二十多岁的妇人忽然冲过来,抓着秦桑的衣襟大喊:“秦桑,我要你替我儿子陪葬!” “秦桑,你害死了小峰,你说说,该怎么赔吧!” “偿命!” “偿命太便宜她了,必须先赔钱再偿命!” “拿她见官!” 村民都跟着义愤填膺起来。 秦家那四口见这种情况,面面相觑。 秦母皱眉,“她害死了廷三的儿子?” 王凤英愤愤说道:“看样子是,这个扫把星!这下岂不是要偿命?” 秦安夹着湿裤子,一脸恐惧,“那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千万别赖上咱们。” 王凤英道:“那灵芝还要不要了?要不,进屋去找找?” 一抬头,却见俊朗少年手持利剑挡在门口,王凤英咽了口唾沫,脖子缩了起来。 秦元吉平时厉害,此时也没话说了,一家四口悄悄从另一侧把篱笆墙拆了个豁口,夹着尾巴溜了。 墨忱卿并没追,他顾不得身上的伤,赶紧跟到秦桑身边看情况。 廷三眼泪叭叭的掉,“秦家妹子,我也不想来找你麻烦,可我们家小峰真是吃你给的蛇肉断气的。” 秦桑也急了:“廷三哥,你先把孩子给我看看,说不定还有救。” 廷三媳妇死死扯住秦桑,“你不要碰我儿子!你都把他害死了,你还想干嘛!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 她就像是一块黏身上就拔不下来的牛皮糖,秦桑大力甩都没甩掉,气得她大喊:“你让开!我能救你家孩子!” 廷三抱着孩子往人群里退,边退边哭,“秦桑,求求你,你就别碰我儿子了!” 墨忱卿提剑就横在了廷三脖颈上,沉声厉喝:“把孩子给秦桑!不然我先杀了你,再杀你妻子!然后杀光这里所有人!” 这招果然震住了所有人,但也只是暂时的,很快,有人劝墨忱卿冷静,不要犯傻,有人仍旧看热闹不嫌事大,呼喊偿命。 光天化日难道这毛头小子还真能屠村不成?吓唬谁呢?! 第10章古寨村的好村民 廷三媳妇睚眦欲裂,放开秦桑,冲过去薅住了墨忱卿的衣襟,嘶喊:“你杀了我吧!我儿子死了,我这个当娘的去陪他也是应当!” 墨忱卿抬手,一手刀下去,利落地砍昏了廷三媳妇,秦桑趁机上前,从廷三手里把孩子夺下,马上退到无人的地方,用海姆立克法把孩子呼吸道中异物往外顶。 “噗”…… 蛇骨终于顶出来,但小峰已经停止了呼吸,秦桑试了试,连颈动脉脉搏也已经接近消失。 秦桑并没放弃,她把孩子放平,赶紧给孩子按压心脏做心肺复苏。 廷三看秦桑折腾儿子,哭喊着往上冲,墨忱卿无奈,又是一手刀,利落地将他也放倒了。 陆北也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拎了剑冲出来,与墨忱卿并排站立。 村民说什么的都有,廷三家人纷纷要上前抢人,墨忱卿剑一横,厉声道:“谁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谁!” 陆北也赶紧举起了剑,对准了乌合之众的村民。 村民立刻不敢动了。 全场肃静,只闻杂乱无章的呼吸声和秦桑做心肺复苏累得呼哧呼哧喘的声音。 墨忱卿瞧着秦桑那奇奇怪怪的动作,其实他也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只是,他对她莫名信任。 秦桑按压了足有两刻钟,累得满头大汗,所幸孩子终于有了呼吸。 看着小家伙胸口渐渐有了起伏,秦桑瘫坐在一旁,松了一口气,欣慰地笑了,“小九,他没事了。” 早晨的日光刚好落在她的脸上。 这一刻,墨忱卿觉得这个瘦削女子的笑容真好看。 他不由也跟着勾唇一笑。 一旁的陆北傻眼了,卧槽,小公子居然会笑!他跟了他十年,打从小公子的娘亲去世之后,他就没见他再笑过! 廷三家人都高兴坏了。 “活了?真的活了?” “廷三,廷三媳妇,你们醒醒!小峰没事了!” “小峰活过来了!” 廷三和廷三媳妇相继被唤醒,廷三媳妇一醒了又要找秦桑要人,她公爹忙喊住了她,“三他媳妇,没事了,小峰没事了,是秦家的小五救活了小峰!” 巨大的惊喜冲得廷三媳妇有些晕头转向。 秦桑抱起孩子,送到廷三媳妇怀抱里,柔声说道:“廷三嫂子,小峰还小,吃东西要特别注意,尤其是吃带核带骨的东西。好了,没事了,这几天先给他吃点稀的,如果再有什么症状,就过来找我。”錵婲尐哾網 廷三媳妇泪流满面,“小五妹妹,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我……我给你磕头了!谢谢你!” 淳朴的村民也纷纷表达歉意和感谢。 “小五,对不住了,是我们误会你了。” “小五,你怎么那么厉害?你刚才那是什么手法?” “小五,你懂医吗?你跟谁学的?” 虽然还有一些质疑秦桑的声音,但都被淹没了。 秦桑把廷三媳妇拉了起来,笑道:“我在江家的时候,跟一位大夫学了些医术,那位大夫教过我,人吃东西卡住的时候,要先把咔在喉管里的东西给顶出来。” 秦桑趁机赶紧普及海姆立克急救法,手把手教村民们学习。 “这个手法能救命,但时机很重要,发现被异物卡住喉咙,要立刻施救,刚才小峰是万幸,再晚一小会儿,神仙难救。” “小五,你可真厉害!” “寻姐姐,你还会看别的病吗?” “我的确跟着那位大夫学过一点点,不过都是些皮毛。”秦桑总不能说自己前世是个医生。 以后,她倒是打算开个医馆什么的,既治病救人,也谋生活,所以,她有意杜撰出一个老师父,透露自己会些医术。 里正方贤姗姗来迟,挤到秦桑面前,笑呵呵的:“小五,我代表廷三家里以及全村人向你表示感谢,你可真是咱们古寨村的好村民!” 柱子带头附和:“对对对,你是咱们古寨村的好村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过眼镜王蛇的关系,他今天气色格外好。 虽然还是有几个异样的声音,但大多数声音都是理智又热情的。 秦桑回头看看,秦家四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篱笆墙还被他们给弄坏了。 这场面,倒是应该让秦家人、让她的便宜爹娘好好看看。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奖励已送达。穿越快递,包您满意。” 秦桑走到墨忱卿面前,“你们两个伤还没好,赶紧回屋去躺着。” 村民这才注意到拎着剑的小主仆俩,虽然两人的行为情有可原,但被剑指呵斥的羞辱感太上头了,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他俩横了一眼,甩给了两人一个僵硬傲娇的背影。 嘁,要不是看在秦桑刚刚救了人的面子上,今天必须揍他俩一顿! 事情解决,人渐渐散了,陈中过来询问秦桑要不要上山采药。 秦桑本来也是打算要上山的,欣然应允,背了篓子出门。 墨忱卿站在篱笆墙内,目送秦桑。 陈中冲他喊道:“九公子,你伤还没好,少吹风,赶紧回屋躺着吧!” 墨忱卿嘴角抿起,凶巴巴的:“秦桑,早点回来做饭。” 陈中教训他道:“九公子,她怎么说也比你大两岁,你得叫姐。” 墨忱卿轻哂:“怎么称呼她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哎,你怎么不识好人心……” “中哥,走了,再耽误天就晚了。”秦桑不想搭理这个时而腹黑时而又贼叛逆的少年。 墨忱卿负手站在篱笆墙内,望着秦桑背影,眸光微深。 这是平生第一次,他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 是因为这个叫秦桑的弃妇。 路上,陈中憋了半天,吞吞吐吐问道:“那个……桑妹妹,我有件事,不知该问不该问……” “那还是不要问了。” “啊?”陈中脸都要裂开了。 “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啦,想问什么?哎,说好了,个人问题不要问,我现在只想一个人赚点小钱好好过日子,我不会考虑个人问题的,其余你随便问。” 陈中扯了扯嘴角,“我不是想问这个问题。” “那你想问什么?” “忘了。”陈中挠挠头。他是真忘了,被她那话给郁闷忘的。 两人走到山路上,遇见了要上山打猎的柱子和大毛以及六指儿,廷三因为孩子刚刚苏醒,就没有来。 五人结伴上山,柱子和大毛对秦桑比昨天又热络了几分,六指儿昨天对秦桑态度恶劣,此时的他红着脸,默默跟在后面。 大毛道:“我就说嘛,咱们都吃了蛇肉,都没事,不可能是小五妹子害人。弄半天,被骨头卡着了。” “廷三也真是的,不弄清前因后果,差点害到小五妹子。” 六指儿为了和秦桑缓和关系,忙说:“就是就是,要是小峰没救回来,小五姐可就背黑锅了!” 秦桑笑道:“幸好小峰救回来了,这下没事了。” 几个人问东问西,秦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闲聊着,一起往山上赶。 山下篱笆院儿。 秦桑刚刚背了篓子离开,一名精瘦的年轻男人就闪身进了墨忱卿和陆北的屋里。 第11章这里有一位大夫 “二哥?二哥你怎么才来?我差点没命见你!”陆北看见来人竟是他的二哥陆南,委委屈屈的。 “属下来迟,害世子被人暗杀受伤,请世子责罚!”陆南横了陆北一眼,单膝跪地,低头说道。 墨忱卿坐在土炕沿上,姿态慵懒地点点头,“嗯。” 小世子爷一如既往话少,一如既往不问他们这些近身之人去向,陆南已经习惯,他继续道:“世子,今天闹这么一出,这里已经不安全,追杀您的人恐怕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属下这就带您离开。” 陆南起来,伸手要扶墨忱卿,墨忱卿眼尾一挑,瞟了陆南一眼。 陆南愣了一下,赶紧又跪了下去,恭敬道:“世子,您还有何吩咐?” 墨忱卿目光沉暗,“我这里不用你管,你去查一查,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查到了,无论是谁,都给我就地正法,悬颅示众,不必报来脏了我的耳朵。” 顿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就算是我那些不成器的墨家族人,血脉至亲,也一样。” 陆南吐字铿锵:“好,属下这就去查。不过……世子,悬颅示众的话,不就等于昭告京都,你来了墨州?” 墨忱卿目光深不可测,“都有杀手来了,你觉得还瞒得住谁?与其被人暗箭埋伏,不如明刀明枪。” 陆南道:“那晚小云岭尸体很快就被清理了,并没报到官府,想来,敌人也是不想泄露踪迹,世子,或许我们还有机会。” 墨忱卿摇摇头,“鸡肋一样的机会,不要也罢。” “是,属下知道了。” 陆北疑惑道:“小公子,您的意思是,刺杀您的不是府里的人?” 没人搭理他,他就自问自答道:“也是,府里那几个,空有狼子野心,实际上都是空心葫芦瓢罢了……啊,公子,我失言,请公子责罚。” 陆南狠狠瞪了他一眼。 陆北什么都好,忠心不二,为小主子挡刀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就这张嘴,快得跟马蜂蜇腚似的。 陆南看墨忱卿没有搭理陆北的打算,赶紧道:“世子,这里吃的住的条件这么差,且也没有像样的大夫,您住这里对养伤不利,要不,属下接您去城里老宅住吧,老宅条件好些,有不错的大夫。” “不必了。” 陆北嘟哝道:“小公子,为什么呀?这土炕又硬又脏,您最爱干净的……” 墨忱卿凉声打断他的话:“嫌脏,你就跟你哥去城里住。” “不是,属下没想进城……小公子……” 陆北还是想问个为什么,一看小主子的眼神,立刻噤声,缩起了脑袋。 陆南不敢看墨忱卿的眼神,低头道:“那……属下把大夫带过来吧。” 陆北刚想说好,就听墨忱卿淡淡开口:“不用,这里有一位大夫。陆南,你身上带银子了吗?” 陆北差点要蹦起来,“小公子,陈中那不叫大夫!他充其量就是个给牛羊看病的兽医!秦姑娘虽然心善,还会治外伤,但她只是个农妇!” “那你就跟你哥去城里住!” 墨忱卿语气不善,陆北委委屈屈闭上了嘴。 陆南摸不清主子心里所想,但他知道主子的话只能照办,他把身上银票现银都掏出来,统共有千把两,一并交给墨忱卿,“世子,属下就带了这些,不够的话,属下下次来再带过来。” 墨忱卿略一思索,“嗯,再带……三千两吧。” “那……世子,还需要属下送些日用品来吗?” 小主子的性情本来就难以捉摸,今天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陆南不敢擅作主张。 “不用。没有刺客的消息,你就不用过来了,免得被人盯上。” “是。那属下放几个人在暗处保护小公子。” 墨忱卿没说话,便是默许了。 “对了,世子,江荣已经到任,接管了刺史府,昨天还去老宅拜见了二爷,不过,二爷称病没见,江荣回去后生气得很。” 墨忱卿幽深的黑眸里明暗杂糅,“二叔就是倔,不知变通。你让陆西去护着点儿吧,他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就剩二两硬骨头了。” 陆南心说,二爷确实是文人,但文人可不代表他是弱者,二爷那心眼子……嗯,可能也就小主子您能比得过了吧?更何况,二爷在墨州经营二十年,谁能在他的地盘上玩得过他?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陆南嘴上可不敢这么说,他正色道:“陆西就在老宅住着呢,世子放心。” 他一直跪着,话说完,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墨忱卿挑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说?” “属下是有个事儿。就是那秦桑……属下去查江荣的时候,意外遇到一件事。” 墨忱卿眉峰微皱,没有打断陆南,陆南便继续说了下去,“江荣为讨好沐易之的女儿,要休掉原配,这秦桑死活不肯离开江家,江荣父母就把她贱卖给了一名土匪,那土匪去接秦桑那晚,也就是您出事那晚,属下刚好撞见,属下本想顺道救一救这可怜的女人,没想到,这女人竟把土匪引去乱坟岗子给杀了。那晚属下有急事离开,就没再管这事儿。后来得知,竟是她救了您。世子,属下瞧着,她身手很敏捷,不像普通农妇。” 墨忱卿眸光流转,片刻,道:“我知道了,你盯着江荣就好,别管秦桑。” 陆南听小主子口气,似乎很看重这个秦桑,他哪敢过问小主子的事,只答应了一声:“是。” “还有,以后,在这墨州地界儿,暂且像陆北一样,叫我公子,不要叫世子。” “是,公子。” 陆南还想嘱咐陆北好好照顾小世子,看看他那个衰样子,话又咽了回去,辞别墨忱卿,离开了小院。 …… 山间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秦桑今天挖到了葛根和三七,葛根不值什么钱,她分了两根给柱子和大毛,教他们:“这个回家清洗干净,晒干,如果得了风寒症,有发热头疼症状,就把这个和生姜、葱头、樟树根一起煮水喝。” 最后不忘补充一句:“那位大夫教我的。” 陈中忽然拍手,“啊,我想起来了!” 给秦桑吓一跳,“你想起什么来了?” 陈中脸色涨红,“我想起来了,我是要问你,那位厉害的大夫是谁?他收不收徒弟啊?我想……拜师,嘿嘿嘿。” 秦桑故意道:“那估计不成了,大夫出门云游,悬壶济世去了。” 陈中非常遗憾,“这样啊……” “不过……大夫非常无私,教了我许多方子,如果你想要,可以等我慢慢誊抄给你。” 陈中又行了,咧嘴笑起来,“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了!” 秦桑开颜一笑,“当然是真的。” 中午,猎户们没有下山的打算,要一直打猎到傍晚,秦桑也想多挖点药材,便多在山上待了一个多时辰。 下午未时末,秦桑和猎户们道别,要先下山了,柱子分了一只山鸡给她,大毛分了一只野兔给她,六指儿也期期艾艾凑上来,掏出一只活的小兔子,道:“这个小,吃了可惜,不过可以试试能不能养活大。” 大毛道:“野生的玩意儿不好养活,六指儿,你诚心的吧?赶紧把你那大兔子分一只给小五妹子。” 秦桑把小兔子接过去,嘻嘻笑道:“好可爱,我回去给它做个窝,试试能不能养得活。六指儿兄弟,谢谢你!” 六指儿挠头,“嗐,谢啥啊,我昨天那么对你,你还分大蛇肉给我,今天还分药材给我。” “常来常往才是好邻居嘛。” 秦桑笑笑,又闲聊几句,别了众人,往山下走。 回到小院儿,天已经擦黑。 陆北听见开柴门的动静就开始嚷:“秦姑娘,秦姑娘是你吗?你可算回来了!我快饿死了!” 秦桑把篓子放下,先把小兔子放进顾老头儿那空了的鸡笼里,扔了两片菜叶子给它,然后才到墨忱卿门前,推开个门缝把脑袋伸进门,笑道:“好饭不怕晚,你们再耐心等等。” 墨忱卿瞧着黑乎乎的脑袋进来又出去,也起身下床,跟了出来。 第12章江家来人 秦桑把山鸡和野兔拎出来研究了一下,褪毛她不太会,但是剥皮剔骨什么的她最拿手。 墨忱卿一出来,就看到她拿着他的匕首,非常利落完整地剥了兔子皮,又利落地剥了鸡皮。 全程连半刻钟的时间都不到。 墨忱卿微微眯了眼睛。 “匕首还我。”墨忱卿朝秦桑伸出了手。 秦桑瞟了他一眼,“我借用一下,用完就还你。” 她很喜欢这把匕首,用着趁手。 想要。 但她看到墨忱卿那紧张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 剁完了鸡兔,下入锅中,秦桑便把匕首洗干净,插入漂亮的鹿皮鞘里,递给墨忱卿,“喏,还你。” 还了匕首,便潇洒地钻进厨屋做饭去了。 墨忱卿摩挲着刀鞘上的兰花,反倒像丢了魂似的,不自在。 秦桑做好了饭,墨忱卿的晚饭是鸡焖兔外加一碗稠粥,陆北因想吃蛇羹,秦桑便单独给他做了一大碗。 一顿饭,陆北收获墨忱卿眼刀无数。假如目光也能杀人,陆北早已经牺牲在这顿饭上了。 秦桑忍不住在心里慨叹,小破孩儿叛逆期,真是麻烦,幸好她不是他的什么人,不然真想拿板凳子楔他脑袋。 饭后洗刷了锅碗瓢盆,秦桑就开始摆弄药材。有一个好的品相,也能多卖点钱。 墨忱卿端了一条杌子,在边上坐着瞧她修剪药材。 “秦桑,你对药材挺精通的。” 秦桑哼了一声,“套我话啊?” “不是,阿桑,瞧你说的。”那个在属下面前又冷又傲高高在上的少年,在秦桑面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乖得像个兔子。 “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别误会。” “嗯,我不误会。但我真没什么好跟你讲的,你能不能当什么都不知道?” 秦桑怪发愁的。别人犹可骗,一个云游的大夫就能骗得了全村的人,可墨忱卿这小破孩儿,简直狐狸成了精——不,别人狡猾用狐狸精来形容,这小破孩可以用来形容狐狸精了! 她编什么能骗得了他? 干脆不编了,爱咋滴咋滴。 墨忱卿忽然微低了低头,看着秦桑的双眼,压低了声音,“秦桑,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气息很近。 这小破孩儿身上有一种很耐人寻味的气质,既成熟,又青涩。 秦桑耳根又烫了。 “咳,你知道个屁,回去躺着养你的伤去!养好了赶紧离开!” 墨忱卿勾了勾嘴角,大姐桑不抗逗啊。 “好,我去休息了,阿桑你早点休息,别忙太晚。” 秦桑冲着墨忱卿背影磨了磨牙。 没大没小! 秦桑忽然想起网上流行的一句话:弟弟不叫姐,心思必然野! 墨忱卿他不会对她……当然不会! 秦桑立刻否定了脑袋里的想法。 这几天她算看出来了,墨忱卿就是一腹黑野兽,虽然还没长大,但已经初露峥嵘。 这种人,也可能有点儿女情长的心,但不多。 次日,秦桑把剩饭热了端上桌,胡乱吃了几口,把煎药的事情交代给陈中,一个人赶了车进城卖药材,顺便还带了三把剑。 陆北有些瞧不懂,“小公子,她怎么还去冒险卖剑?您没给她银子啊?” 墨忱卿瞥他一眼,“小爷的事儿你少管。” “您不怕她出事儿啊?” 墨忱卿瞪他一眼,他立刻噤声不敢言语了。 墨忱卿却暗暗不安起来。 她会出事吗? 当然不会。她不是一般人。 可还是很担心啊。 干脆等她回来就把银子都给她,到时候她就算是怀疑他撵他走都随她。 “初一,进来。”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年轻男子无声无息闪进屋里。 “主子。” “跟着她。离远一点,别让她发现。” “是。”名唤初一的暗卫消失不见。 秦桑在城里走访一圈,对药材的收购价格有了初步的了解,然后去了上次买药的药铺佑康堂,以一两半银子的价格卖掉了二斤三七,十斤葛根,价格与市场收购价持平,但胜在她的药材品相好质量好,掌柜非常愿意和她建立长期供货关系。huαんua33 得了一两半银子,秦桑花一两买了些墨忱卿和陆北需要的药材。 从佑康堂出来,直奔上次的铁匠铺,铁匠对她印象非常深,开口就问她又要卖剑么,秦桑笑答:“不卖,我这次想换点东西。” 秦桑把三把剑拿出来,道:“我想用这三把剑,换两把菜刀,一把匕首,一把小一点的镐头,您看行吗?” “行啊。没问题。” 有利可图的事情谁会拒绝。 铁匠有意无意地又问秦桑,家里还有刀剑吗,秦桑笑而不答,铁匠便笑说,“成,以后有好东西,还上大叔这儿来照顾照顾大叔买卖。” “那必须的。” 秦桑又去买了些米面粮油萝卜白菜肉蛋,半两银子花得只剩几十个个铜板,想想这几天陈中帮她委实不少,就花二十个铜板给陈中买了两块纶巾,路遇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想到墨忱卿那个叛逆仔和陆北那个受气包,秦桑用剩下的铜板买了三串糖葫芦。 赶着马车踏踏踏往回走,吃着酸甜可口的糖葫芦,秦桑几天来沉郁的心情总算有一点点好了。 出了县城一路向北,到村子口,前面忽然人影攒动十分热闹,秦桑不好热闹,赶着马车绕道,谁知廷三气喘吁吁跑来,秦桑忙勒停马车。 “廷三哥,怎么了?” “妹子,那江家的老头儿来了,还带了不少家丁打手,正去你家找你呢,我瞧着他们不像是好来头,你还是先躲躲吧。” 秦桑咬了一口的山楂球咵叽掉了半个。 江家老头儿?江修文? 他来做什么?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廷三哥,我去看看,你帮我照看马车。” 秦桑跳下马车,把马缰绳和糖葫芦都扔给廷三,自己从车上把菜刀翻出来,抄在了手上,朝着人群走去。 “小五妹子!小五妹子!”廷三牵着马追,一边追一边喊。 柱子也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急道:“廷三你个猪头,让你带小五妹子躲一躲,你怎么把她带这里来了?小五妹子,你赶紧走!” “柱子哥,是我要过来的,不关廷三哥的事。” “小五,你还是躲躲吧,江家现在官威大得很,这江修文又是个老秀才,咱犯不着跟他硬碰硬。” “没事,我先看看怎么回事。” 秦桑顺着人群,一直走到了自己小院门口,只见门口围了一大帮子人,人群的中央,停着一顶蓝色小轿子,轿子周围有七八名带刀家丁,一个个凶神恶煞耀武扬威。另有几名家丁正在她的小院里胡乱翻找着,把稻草和篱笆院墙都砍得稀巴烂。 秦桑没看见墨忱卿和陆北。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从屋后绕过去,翻过篱笆墙,冲进墨忱卿的屋里。 屋里除了一张桌子两条杌子一铺炕,没什么可翻的东西,但桌子还是被砍翻了,墨忱卿和陆北都躺在炕上,两人神色如常,身上也没添什么新伤。 秦桑松了一口气。 陆北问:“秦姑娘,你回来了,外面老头怎么回事?需要我们帮你打出去吗?” “不必,你们好好躺着就是。” 秦桑转身出门,绕到了柴门外。 “喂,干什么干什么?挤什么挤?退后退后退后!” 一名穿短打的家丁一路推搡村民,到秦桑面前,秦桑灵巧一躲,啐了那人一口,“你们找人就找人,推推搡搡干嘛?狗仗人势的东西!” “想找死?!” “哎哎哎,大兄弟你别生气,她这个人脾气不太好,您多体谅。”陈中从人群里挤过来,赶紧打圆场。 第13章为了灵芝脸都不要了 “跟谁这脾气不好呢?老子吃你这套?!” 江家家丁扬手就要打秦桑,陈中急忙把秦桑扒拉开,巴掌落下来,结结实实掴在陈中脸上,陈中原地转了两圈才站稳。 秦桑忙扶住他,把他拉到一旁。 “中哥,待着,别乱出头,他们手里都有家伙。” 陈中待要说什么,秦桑已经大步朝人群中央的那顶轿子走去。 有江家家丁过来拦她,她报上姓名,那家丁是江荣新分派来的,没见过秦桑,见她瘦得跟个干柴似的,还不太相信,“你个臭婆娘,瞎起什么哄?” 秦桑嗤笑,“不认识我?你主家怎么雇了你这么个没见识还眼瞎的东西!”錵婲尐哾網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秦桑立刻把前面的话一字不差地高声重复了一遍,“我又说了一遍,满意了吗?” 村民们都被秦桑的话笑得前仰后合。 本来挺紧张的气氛,被秦桑这么一闹,显得欢快轻松了起来。 江荣父亲江修文这时端着派头下了轿子,他干咳两声,装腔作势道:“儿媳妇,你瞧瞧你这像什么样子?跟个泼妇似的!” 秦桑往前走了两步,冷笑道:“儿媳妇?我没听错吧?你是在叫我吗?我记得,你已经五两银子把我卖了,既然卖了,我和你们江家就再无瓜噶,你这上赶着叫儿媳妇,又是为哪桩啊?” 江修文愣了一下。这是他那个窝囊的儿媳妇? 不对,已经不是儿媳妇! 虽然疑心,但他还是涎着脸道:“儿媳妇,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江家什么时候卖过你?我这不是来接你回家的吗?” 秦桑哂笑:“接我回家?你就不怕你那真儿媳跟你闹啊?人家可是宰相的女儿,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儿媳妇,沐然已经答应把你留在江家了,她做大你做小,以后,你们姐妹共处,都和和气气的,岂不是很好?” 秦桑眉梢一挑,道:“江修文,少拿你那可笑的所谓‘好处’来许诺我,我秦桑不稀罕!说吧,你巴巴来请我回去,有什么条件吧?” 江修文心里打鼓,这才几日不见,这倭瓜女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涎着脸,道:“瞧你说的,我能有什么条件?” “你要是不说,那就算我人跟你回去,你想得到的,未必就能得到哦。” 江修文脸色一变,瞪了秦桑好大一会儿,才说:“你也知道,你婆婆身体一直不好,沐然的身体也不太好,听说你上山采到了大灵芝,为父是想,你带着灵芝回去,给你婆婆和沐然补补身体,你呢,以后也在咱们江家享福。” 呵,先是秦家,现在又是江家,都为了灵芝而来,这两家人还真是,王八找了个鳖亲家。 秦桑哼笑,“灵芝没了。” “什么?!什么叫没了?” 江修文跳了起来。 “灵芝被我吃掉了,你走吧。” “你骗谁呢?那么大的灵芝你舍得吃?” 秦桑回过身来,眼神里满满的不屑,“我有什么不舍得的?饿了别说灵芝,凭它是什么,那都吃得。你爱信不信。” 这时,院子里的江家家丁都走了出来,“回老爷的话,没有搜到灵芝,只搜到一些吃食,屋里还有两个受伤的年轻人。” “年轻人?” “是的,其中一个说,灵芝被他吃掉了,想要灵芝就把他杀了。” 江修文一双老眼眯缝着,又是一个说吃掉灵芝的?真是找死! “把那个年轻人给老爷我拖出来!我要亲自问他!” “哎,等等!等等!”里正方贤气喘吁吁地上前,他原本在山里刨烧火的柴,六指儿把他给寻来的。 “江老爷是吧?我是这个村的里正,方贤,有话好好说,小桑和小九都是老实孩子,您老有什么事,好好说,他们会听的。” “里正是吧?秦桑还是我江家的儿媳,我是来带我儿媳妇回家的,这应该不需要经过你里正同意吧?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带回去!把里面两个年轻人也一起带上!”江修文一挥手,下命令拿人。 秦桑把腰间的两把菜刀拔了出来,江家家丁呼啦啦全都抽出了刀,围住了秦桑。 秦桑哼笑一声,“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跟你们打。既然你们主子要我回江家,我跟着回就是,这菜刀刚买的,我得放家里……江修文,你不会连把破菜刀都要吧?” 江修文面色一沉,冷哼了一声。 秦桑把菜刀递到陈中手里,道:“中哥,帮我收着。” “桑妹妹,你……”陈中想说不让秦桑跟着回去,却发现自己根本阻止不了什么,“贤叔,您倒是说句话啊,桑妹妹才出了狼窝,这又要……” “你说哪儿是狼窝呢?”秦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陈中,我告诉你,我们秦家的事你少管!我妹妹生是江家人死是江家鬼,你个老光棍就别做梦了!” 秦安推开陈中,涎着笑脸弯腰塌背走到江修文面前,“亲家老爷好。” “嗯。”江修文冷哼一声。他看见秦安就烦他,如果不是为了大灵芝,他才不会上这破村子来。 秦安看向秦桑,脸一沉,“妹妹,这下该把灵芝拿出来了吧?乖,你把灵芝拿给亲家老爷,不就可以回婆家了吗?” 秦桑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去你自己去,别搭着我。灵芝就更别想了,我说吃了就是吃了!” 秦桑转向陈中,一笑,安抚道:“放心吧中哥,我不会有事的。他们带我走,还得给我送回来。” 江修文看着陌生人一般的秦桑,心里充满怀疑。 “走吧。我跟你去,但屋里那两个人只是两个与我毫无瓜葛的病人,路上捡的,都已经病得不行了,你要不嫌晦气就抬着。” 外面吵闹了这么久,墨忱卿和陆北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必是有什么原因不愿意见江家人,秦桑自然是向着墨忱卿的。 自己救下来的两条命,当然要护着。 方贤忽然眼前一亮,“小桑,那个小九,不是说认识江大人吗?既然认识,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吗?” 秦桑心里叹了一声,好心帮倒忙,说的就是里正大叔吧! “贤叔,那都是他胡说的,我问过了,他就是编个身份来唬人,好让大家瞧得起他。少年人嘛,心性儿高,可以理解。” “嗐,这傻小子,可真是小心眼。咱们岂是那踩低棚高的人?” 秦桑笑笑,“可不,傻小子呗。” 江家家丁问江修文:“老爷,那俩人还抬不抬了?” 第14章给脸不要脸 “抬!怎么不抬?死了有老爷担着!秦桑,话既然说开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拿出灵芝,想不想回江家都随你,你要是不拿出来,把你带去哪里,可就由不得你了!” 撕开了脸皮,江修文丝毫不掩饰他豺狼的嘴脸了。 秦桑摇摇头,“我也跟你说了,灵芝我吃了,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江修文懒得再和她废话,盘算着回去先打一顿再说,不怕她不拿出来。一挥手,让人去抬墨忱卿和陆北。 方贤眼看江家家丁把人抬出来,又有两人反剪了秦桑双臂,押着就要走,他怒气上涌,振臂高呼:“柱子,大毛子,大家伙儿还等什么?小桑是咱们古寨村村民,才救了小峰,她是个好姑娘,咱们岂能眼睁睁看她被带走?都给我操家伙上!” 话音一落,柱子几个和秦桑处得比较好的猎户立刻操起家伙,拿铁锨的拿铁锨拿扫帚的拿扫帚拿镐头的拿镐头,见几个人动作,不少年轻人也都纷纷操起了家伙,和江修文的人对峙起来。 秦安急得跳脚,“你们干什么?这只是我们秦家的事,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妹妹回夫家,关你们什么事?” 柱子一脚踹倒秦安后腰上,将他踹出去一丈远,“你个狗日的软骨头!古寨村就没你这样无耻的怂包蛋!” 秦母钻出来扶起儿子,看这阵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忙扶着儿子躲到了角落里。 江修文气得胡子乱斗,“刁民!一群刁民!看来,不请我儿江大人来,你们是不知道厉害!来人,去刺史府请江大人!” 墨忱卿和陆北这时也被抬了出来,停放在人群中央空地上,两人身上穿着陈中给的旧衣裳,两个都是高个子,穿陈中那衣裳都短半截子,看起来好笑又穷酸,但两个人的长相却都是拔尖的。 穿着不合身的旧衣裳躺地上,也掩饰不了出众气质。 江修文瞥了一眼,不认识,哪里来的野小子? 他没往心里去。 村民们却都满心疑惑,小峰出事的时候,这俩人拎着剑威胁人那叫一个威风,那叫小九的拿手刀砍人那叫一个利落,怎么这会儿都躺着起不来了? 装的吧? 这个时候不站起来帮他们的救命恩人,却在这里装瘫子,这不白眼狼吗? 秦桑看了墨忱卿一眼,两人目光交汇,墨忱卿递给她一个眼神。 他是不想卷进来? 秦桑没问为什么,她皱了皱眉,转身走到方贤面前,道:“贤叔,让大家都回家吧,民不与官斗,真闹起来,咱们吃亏。我去去就回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真的去去就回。” 方贤道:“小桑你别怕,咱们整个古寨村都为你撑腰。贤叔既然是这个村的里正,就得保护好每一个村民。” 秦桑点点头,动容道:“谢谢贤叔。我秦桑一天是古寨村的人,一辈子都是古寨村的人,我也不会看着咱村的人被人欺负的。大家都回家,等我回来吧。” 方贤看秦桑眼神坚定,虽还是不放心,但也没有再强行阻拦,他扛起手里的锄头,“大家先回家。我和柱子跟小桑去看看。” 六指儿主动请缨:“我也去!” “你个毛蛋孩子,在家老实待着!” 六指儿噘嘴,但不敢违逆里正。 陈中也要去,方贤指着他的脸道:“先回家敷一敷你那肿脸吧。” 秦桑见方贤执意跟着,也就没再劝,江修文却不干了,“除了秦桑和地上这两个人,其余闲杂人等都给老爷我轰走!” 两名江家家丁挥舞着大刀走向方贤和柱子,“你俩识相点!爷的刀可不认人!”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一名家丁举刀就要砍向柱子,秦桑一把抓住那家丁的手腕,大力一甩,那人蹬蹬蹬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几名江家家丁立马围上来,刀剑都对准了秦桑。 江修文目露凶光,“敬酒不吃吃罚酒!谁再敢反抗,我就杀了秦桑,烧了这破草房子!秦桑是我江家儿媳,做出私通土匪的丑事,我杀也杀得!就是把她浸猪笼也不为过!” 他本来想,能用哄骗的手段就不动武,毕竟动武对他儿子的官声也不太好,但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他一点颜面都没了,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 陆北看看小主子,见主子依旧躺得四平八稳,面上也不见焦急之色,他就没敢动。 江修文一步步走到秦桑面前,讥笑一声,“你说得对,你不配做我江家的儿媳。所以,今天我以刺史大人父亲的名义命令你,交出灵芝!” 秦桑歪着脑袋瞧着他,“戏不演了?刺史大人他爹,你一开始就这么霸气地搬出刺史多好,也省得大家浪费时间!要灵芝是吧?让刺史大人亲自来跟我要。否则,你就算杀了我烧了我的家,你也得不到!” 江修文暴怒,“给脸不要脸,今天我就替我江家处理了你这个荡妇!来人,把她给我抓了去沉塘!” 给脸不要脸?到底是谁给脸不要脸? 秦桑揉揉额角,她已经很克制很理智了,既然对方都亮了底线,她还有什么好忍的? 秦桑抽出早就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动作利落地抵在江修文的脖子上,“告诉你那些狗打手们,退出古寨村,不然,我先结果了你。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信,你就可以试试看。” 冰凉的刀子抵在皮肤上,江修文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对皮肤的切割,有热乎乎的血滴下来。錵婲尐哾網 他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你……你别乱来!秦桑,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想我不乱来,就赶紧让他们退出去!” “退,都退!”江修文连声音都抖得筛糠一般。 江修文带来的家丁打手们都屁滚尿流往外跑去,“等等!”秦桑忽然又喊了一句。 家丁们仿佛听见了“一二三木头人不许动”,齐齐停下了脚步,双股颤颤等着秦桑发话。 第15章休书 秦桑语气威严沉厉:“我的院子原来是什么样,就赶紧给我恢复成什么样!整理好再走!”錵婲尐哾網 家丁们立刻投入了行动,修篱笆墙的修篱笆墙,整理草垛的整理草垛,有人还把厨房门口的柴都劈好了码放得整整齐齐。 江修文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最要命的是,他尿失禁了,冷风一吹,湿乎乎的裤裆冰坨子似的,黏在腿上非常难受。 “好……好了没有?快……快点!秦桑,你……能不能把刀子挪开一点?” 江修文哆哆嗦嗦说着。 约摸一刻多钟,家丁们把篱笆墙修得整整齐齐,比原来还牢固,院子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江修文忙问:“你……你看行了吗?” 秦桑示意:“你们都滚吧!” 约摸着人都已经出了村子,秦桑才放开了江修文,江修文瘫软在地上,一摸脖子,全是血,吓得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早就已经看呆了的方贤等人围上来,方贤关切地问道:“小桑,你没事吧?” “没事,贤叔。” “那他……他不会死了吧?” “贤叔,他只是吓晕过去了,我没下狠手。” “那……那现在怎么办?” 秦桑问道:“贤叔,你家有纸吗?能借我张纸吗?” “有,有的。六指儿,你上我家去拿张纸来。” 六指儿跑得飞快。 “贤叔,柱子哥,中哥,你们帮我把小九和小北抬回屋里吧。” 众人这才注意到,地上那俩人老神在在的,躺得还挺美。 大家七手八脚把墨忱卿和陆北抬进屋里。 虽然里正站出来给秦桑出头,但还是有很多人感到不安。 “惹到江大人了,可怎么办?” “完了,我们不会被屠村吧?” “我不想死,里正叔,求求你把这个女人送走吧!她就是个扫把星!” 秦桑道:“你们不用担心,如果江荣真的来找麻烦,我拼一死也不会连累你们的。” 方贤放下墨忱卿,从屋里出来,吼道:“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瞎担心什么?” 大家依次散去,还是有人不忿地发牢骚:“屋里那俩瘫子个子高,他们顶,行了吧!” 惹得一阵哄笑。 话音传到屋里,陆北气得脸色酱紫,挣扎着要爬起来去理论,墨忱卿语气平淡:“心浮气躁,几句调侃就把你给激怒了,能成什么事?” 陆北酱紫的脸变得红一阵青一阵,最后羞愧得恨不能把脸藏炕洞子里去。 院子里,六指儿拿了纸来,递给秦桑,讨好道:“小五姐,我快吧?我跑得可是咱村最快的!” 秦桑笑道:“确实快!我见你撵过兔子,比兔子还快呢……哎呀,你送我的兔子!你快去帮我看看还在不在鸡笼里!这帮子狗杀才!” 六指儿屁颠屁颠去看兔子了。 秦桑这厢拿了根稻草,蘸着江修文脖子里的血,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休书”两个字。 江家村竖子江荣,野鸡飞上枝头后,嫌贫爱富另攀高枝不守男德谋害发妻,故将其休弃,从今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署名秦桑。 秦桑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江荣是个聪明人,她怕他会看出什么来。 休书写好,吹干血渍,秦桑又看了一遍,感觉没毛病,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母与秦安看人都走了,从篱笆外翻进来,小跑到秦桑面前。 秦母嚷嚷道:“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还把人给弄伤了?作死哟!秦桑,你想死可别连累我们全家!” “你干什么?你个蠢货你想干什么?”秦安跳脚,抬手要戳秦桑脑门,秦桑闪避开,一把握住他戳过来的手指头,“再戳给你手指头撅折了信不信?滚!” “不是跟你们说了断绝关系?别来招惹我!” 方贤从屋里出来,操起自己的镐头就冲上来,嘴里嚷道:“你们俩个再闹,我就给你们驱逐出村!” “方贤,你个偏心眼子,这小贱货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偏向她!”秦母一边骂,一边拉着秦安跑路。 方贤气得大吼:“我是帮理不帮亲,就没见过你们家这样不做人的!” “贤叔,别跟他们生气,不值当的。我替他们给您道个歉。” 方贤摆摆手,“罢了,你道什么歉。小桑,你打算把江修文怎么办?叔说句实话,你可别怪叔。虽然叔站在你这边,但是咱们小胳膊,它拧不过大腿呀。” “嗯,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跟他们硬刚。叔,我先把他送回江家村,你让柱子哥陪我走一趟吧。” “也好。”方贤喊来了柱子,帮忙把江修文抬上了马车。 秦桑进屋跟墨忱卿打了声招呼,墨忱卿瞧见她手里的休书,眼角狠狠一抽! 自古都是男人休妻,哪有女人休夫的? 这女人玩得够大! 墨忱卿瞧着这个眼中有光的女人,挑眉问道:“休夫?你不怕江荣动杀心?” “你的任务是养好伤赶紧离开,你的事我不想过问,我的事你也最好别问,更别沾手。” 刚才他明显是不想和江家有交集,才装癞,这里面不定有什么大事儿呢,秦桑一点都不想沾染。 墨忱卿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哦。” “走了。”秦桑急急忙忙就出了小院。 柱子赶着车,两人一道,把江修文送回江家村。 秦桑把江修文扔在江家村村口大槐树下,把休书铺到江修文胸口用石头压住,摆好后,就找了个角落等着。 很快就有村民发现江修文,赶过来瞧,她才施施然赶着马车离开。 柱子看得满心疑惑,“小五妹子,那纸上写的什么?” “休书。” “休……书?”这叫不硬刚?她说给里正大叔的话是狗屁呲吗? 秦桑笑得很开心,“是啊,我正式休了江荣,以后我就是自由的人了。” 看秦桑开心,柱子也不好说什么,“这样是不错,可……江荣受此大辱,他能放过你吗?” “没事儿,他现在可是比我顾忌多,我一个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有身份有地位,不怕我将他的丑事揭出来,他就闹呗。”秦桑不以为然地说道。 第16章病入膏肓,太医都救不了 柱子想想是这个理儿,一会儿他又觉得还是不妥,一路上脑子里两个小人儿打架,替秦桑把八辈子的心都操了。 回到家,方贤等人都从堂屋迎出来,见秦桑平安无事回来,才都放心地离开。 廷三走在最后,手里还握着那两支半糖葫芦,秦桑把他手里那半支拿走了,笑道:“廷三哥,你还拿着呢?那两支给小峰的,他好点了没?” 廷三笑得开心,“好了,好了,改天我带孩子来跟你道谢。” “不用不用,他好了就成。” “你没事,那我也走了。” “廷三哥再见。” 秦桑拿着那半支糖葫芦进了墨忱卿的屋子,她刚咬一口,墨忱卿就朝她伸出了手,“秦桑,糖葫芦不是买给我的吗?” 秦桑无语地瞪着墨忱卿,恨不能给他那张俊脸瞪个窟窿出来,“墨九,脸是个好东西,你得要!” “又不能当饭吃,要脸作甚?” 秦桑十分无语,半晌,喷了一句,“啧,墨九,你绝了。” 秦桑把糖葫芦拍到墨忱卿手心里,扭头去做饭。 墨忱卿瞧着只剩三个半山楂的糖葫芦,那半个山楂上,两排整齐的牙印儿……啧,这姑娘有点虎劲儿。 午饭过后,秦桑留在家中,把她得来的蛇骨蛇皮蛇胆以及最为宝贵的蛇毒都处理了,炮制成成品药,没有辅助材料就豁出脸皮去陈中家里借,陈中家没有的,就去里正家及柱子等几个猎户家里借。 没钱没粮的日子,为了活下去只能靠卖脸皮了。 今天发生的事让秦桑提高了警觉,得护住自己所拥有的,省得忙活一场,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赚钱、提高实力、养人脉,这是当务之急! 而此时,江家大乱。 秦桑的一纸休书,被第一个村民发现之后,片刻便传遍了整个江家村。 江家村村民暗戳戳兴奋,刺史大人被他的窝囊原配休了! 女休男! 千古奇闻! “她这是怎么了?想找死也不需要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式吧?” “嗐,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听说江修文把人关进了老宅子里,拴狗一样,用锁链锁着不给饭吃,最后还打算卖给土匪!秦桑能活下来,回来报仇也是人之常情呀。” “不会是被逼疯了吧?正常人谁敢撅江家呀?” “江修文怎么回事?被打死了吗?我看见他家的狗腿子把他给抬回去的,不会被秦桑给弄死了吧?”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有人看见秦桑被土匪刘老花给扛走的,她是怎么从土匪恶霸手里逃走的啊?” “乖乖,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下子变那么厉害,会不会是……脏东西啊?” “不会吧?秦桑本来就力气大,扛大包她比男人都强!” 江家新盖的三进院子里,还没训练出规矩来的下人乱作一团,江修文被抬进前院主房,从县城里请来的郎中换了一拨又一拨,都没能唤醒江家新晋老爷。 江老太身体一向不好,见自家老爷昏睡不醒,邪火上涌,一头栽了过去,这下,老夫妇两个一个东炕上躺着,一个西炕上躺着,郎中来了一看看俩。 江家新雇的管家赶紧让人去墨州府请刺史大人。 刺史江荣的新夫人沐然不愿夜间赶路,又不允江荣撇下她独守空房,江荣干着急,却不敢违逆夫人,只好先派了新夫人带来的太医章宝来前去给自己老父亲诊治。 章宝来诊断江老爷得的是偏枯之症,也就是现在的中风,中老年脑血管疾病,章太医开出了方子,着人连夜到墨州买药。 江老太醒来后,抱着章太医大腿哭求,求他一定要救活她家老爷。 章太医那是宫里退下来的,平时都是被端着敬着,哪里见过这等刁民不识礼的行为?但碍于这是宰相的亲家母,也不好说什么,只嫌弃地命随行的小医官把她给扯开。 江老太哭哭啼啼,半天才止,忽然就想起了秦桑手里的大灵芝,忙询问太医,灵芝可能挽救她家老爷的命。 章太医道:“灵芝主治胸中结,益心气,补中,增智慧,能防治偏枯之症,如果能有灵芝入药,自然是最好。” 江老太前面的一个字没听懂,只听懂了“最好”二字,当下命人去古寨村夺灵芝,奈何江家狗腿子们都刚刚领教了秦桑那不要命的疯子的厉害,谁都不愿意去惹秦桑。 江老太一气之下,又晕了过去。 沐然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梳洗打扮,又是小一个时辰,用完早饭,正好午时,这位宰相家小姐又歇了半个时辰的晌,这才施施然出门。 江荣虽然着急,但沐然身份摆在那里,他的观念里,宰相家大小姐就该有这等做派的,所以十分依从。 沐然坐不得快车,江荣便命令车夫慢点走。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墨州,等到了江家村,已经是戌时,整整走了四个时辰。 苏醒过来的江老太急急忙忙迎出来。 这还是这个身份高贵的新儿媳第一次回老家呢! 江老太热情地想要握沐然的手,以示亲切,沐然嫌弃地躲避开,头颅高昂,迈步进院,“大人,可让人准备好了房间?本夫人累了。” 江老太拖着病沉沉的身子追上来,讨好道:“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不必了,怎好劳动您老人家呢?大人,你去吧。” 江荣答应一声,亲自去给自己的夫人准备房间。 江家门口,整个村的人都来瞧热闹,一时间,江荣惧内,江荣舔狗的议论声暗戳戳传遍了整个村子。 江荣安排好房间,沐然带来的四名丫鬟铺床叠被,收拾妥当,这才请沐然进房间。 江荣安抚了半天,亥时才得以去看看自己病入膏肓的老父亲。 江修文已经被章太医救醒,此时的老头儿口眼歪斜嘴角流涎,下半身完全没有了知觉,连人都不认识了。 章太医道,“江大人,偏枯之症,乃是重疾,老夫拼了全力,也只能保令尊一命。不过,也别灰心,日后精心调养,或可有重新站立的机会。” 第17章是幻觉吗? 江荣千恩万谢,又询问了一些病情方面的事,江老太进屋,先说起休书的事,又说起灵芝的事,哭诉道:“儿啊,咱们老江家这回是丢了脸又差点丢了命,你就算是用抢的,也要把灵芝给你爹抢回来!还有,秦桑那个贱女人气得你父亲瘫在床上,你一定要治她的罪!把她沉塘!打烂那个贱蹄子!” 江荣在新夫人那里唯唯诺诺,做人如做狗,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听自己老娘一番话,再看老爹成了个瘫子,一肚子的火气就像是火山将爆发,找到了喷射口。 他手握休书,眼睛里似烈火燃烧,额角青筋都爆了起来。 江荣安抚了老娘几句,便去找新夫人,拉着新夫人的手说道:“听说灵芝对女人尤其好,养颜美容,我原想要了来给你服用,不想那女人恶毒又霸道,不但不予父亲灵芝,还把我父亲气得瘫在了炕上,我这就亲自去,一定让那女人把灵芝给我吐出来!” “连个女人都治不了,还被她反气出病,也真是无能透了,你去吧,记得灵芝一定要拿回来。不为灵芝,也为一口气不是?不然,你以后如何在墨州立足?” 江荣立刻整顿人马,带了八名官兵,并江家的狗腿子们,浩浩荡荡连夜赶往古寨村。 秦桑今天白日里上山挖药材,吹了冷风,回到小院便觉有些感冒症状,晚饭后,她熬了汤药喝了,早早便睡了。 半夜,秦桑嗓子干涩疼痛,想起厨房还剩了些感冒药汤,便打算去厨房把感冒药给喝了,她披着被子起来,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拉开门,却只见一道细长的人影立在门口。 秦桑晃晃晕乎乎的脑袋。 “烧迷糊了?烧出幻觉来了?” 一边嘟囔,一边往前凑了凑,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墨忱卿望着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的那张小俏脸儿,轻“啧”一声,“不是幻觉,是真人。发烧了?我看你剩的风寒药在厨房里,不喝浪费,就热了一下给你送过来。” 秦桑醒了几秒钟神儿,感觉终于分清了现实与幻觉,她一只手抓紧了被子,一只手把药碗接过去一饮而尽,咂吧咂吧嘴,道:“关心人就说关心人,少年人说话拐弯抹角的,一点都不可爱……不对,你说不是幻觉,为什么我看见一大片火光?” 墨忱卿皱眉,不由转过头朝篱笆院外看去。 顾老头的院子在村子最靠前的位置,前面是一片田地,空旷得很,抬眼就能看很远。 只见进村的道路上,一条蜿蜒火蛇正朝村子里行进。 墨忱卿眼睛骤然眯起,身上本来温和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狠厉。 秦桑没顾得上此时的墨忱卿,她脑子里的系统忽然说话了,“检测到系统任务,宿主救治脑卒中的江修文,奖励宿主极品药材一份。” 秦桑吸了吸堵塞的鼻子,道:“墨忱卿,我觉得还是幻觉。要不然怎么可能让我救江修文呢?我恨不能杀了他。” 墨忱卿眸子微眯,深深瞧着秦桑,瞧了片刻,疑惑道:“谁让你救江修文?” 秦桑摇摇头,“没谁,可能是幻觉……到底是不是幻觉啊?” 墨忱卿深深呼吸,手背贴到秦桑额上,试了试,眉头深深蹙起:“这么烫?” 他回头看看,火蛇已经越来越近,声音略显急促:“秦桑,这是幻觉,你回屋睡,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墨忱卿把卷得跟个茧儿一般的秦桑推回屋里,秦桑嚷道:“不对,不是幻觉!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墨忱卿按住她双肩,一把将她按在炕上,把她紧紧裹在身上的被子给薅下来,扶她躺好,给她把被子盖好,“你看,就是幻觉,不然本公子怎么会给你盖被子呢?快睡吧。” 墨忱卿说完,安抚似的拍拍她双肩,转身出门,将板门带上,找了根木棍把门给别上了。 暗卫初一的声音传进墨忱卿耳中:“主子,来的是江荣。带了八名官兵,还有江家的十几名狗腿护院。看来是冲着这里来的。” 不是为秦桑就是为他小主子。 墨忱卿轻“嗯”了一声。 马蹄声近了,长蛇般的队伍很快就到眼前,直奔小院而来。 柴门轻易就被踢开,前面举着火把的两名狗腿护院,正是之前跟江修文来过的,一见墨忱卿站在院子里,两人都见鬼似的,“你……你不是不会动弹吗?” 墨忱卿语气淡淡的,“小点声说话,这深更半夜的,吵醒了邻居可不太好。” “爷爷我管你那个呢!我们大人要见秦桑,赶紧的,叫她出来!” 原来是来找秦桑的。 也是,她把那么大一张血字休书送到江家村,江荣不来找她才怪了。 墨忱卿道:“你们大人是哪位大人?没名没姓的,要是有人冒充官员上门行骗,我岂能叫她出来?” 那人头一昂,“我们大人乃是墨州府最大的官!刺史大人!” 墨忱卿微微一勾唇角,似笑非笑,“据我所知,墨州城乃是墨家封地,如今镇守墨州城的乃是墨家二爷墨如海,你说的这位刺史大人,一定不是真的刺史大人,不然怎么敢僭越上官自称墨州府最大的官?”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大人没有自称……” 江荣心头疑窦丛生,这少年是谁?看着穿得破破烂烂,却难掩其神仙之姿,尤其是那双眼睛,火光映照之下,竟似不可测的深渊。 江荣忙伸手制止没见过世面只会狐假虎威的家丁,道:“本官墨州刺史,治下不严,让小兄弟你见笑了。” 墨忱卿讥讽道:“夜闯民宅不告而入,看来不光是治下不严,应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江荣脸色一沉,对面这十六七岁的少年,着实不是好相与的,也不知道是倚仗着什么,敢这般狂傲。 因为未知,江荣不太敢造次。 毕竟,这墨州城姓的是墨。昊王朝开国立朝那天,就册封了墨家为异姓王,封地墨州,虽然后来历任皇帝想要分权墨家,调了墨家嫡系入京,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但墨家毕竟是有墨州军权在手的,天高皇帝远,谁知道他们姓墨的养了什么虎狼之人没有?! 莫非,这少年和墨家有关系? 第18章我和她一起去 如果是,这少年又是如何和秦桑扯上关系的? 那个蠢笨懦弱可恨的秦桑! 江荣心念电转,忙说:“多有得罪,实在是对不住。本官也是有急事,才不告而入,还望小兄弟海涵。” 墨忱卿嘴角勾着,眼神里透着不屑,“我不想海涵。赶紧带你的人走,我可以不追究你私闯民宅之罪。” 江荣的脸色越发难看,但还是压着火气,好声好气道:“本官只是想见一见秦桑,小兄弟……” 墨忱卿打断江荣的话,“她染了风寒,不宜见客,你请回吧。” 江荣身边的兵丁终于忍不住,怒喝道:“大胆!刺史大人面前,岂容你小子放肆!大人不跟你个熊孩子一般见识,你还真拿自己当棵菜了?赶紧让秦桑出来!” 江荣并没有阻止身边的兵丁,而是暗暗观察着墨忱卿的反应。 墨忱卿神色里依旧是不屑,没有半点改变,江荣怒上心头,眼睛里的怒火呼之欲出。 “小兄弟,本官今晚势必要见到秦桑,你让路,本官不为难你。你要是不让,别怪本官治你个藐视当朝命官、妨碍公务罪!” 墨忱卿冷笑,“不让。” 暗处,初一等人见情势剑拔弩张,都握住了剑柄,准备随时应对不测。 “江荣,我在这里,你找的是我,别为难他。” 茅草屋的窗上,忽然传出一道清冷的女声。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打乱,众人都齐齐看向窗上的女人。 墨忱卿按着眉心,只后悔关了她的门,忘了关她的窗。 秦桑跃出窗台,走到墨忱卿身边,道:“你伤没好,赶紧回屋去,他找的是我,我跟他说。” 他既然不想和江家有交集,秦桑自然不会为自己私怨拉他下水。 江荣看在眼里,却是两人在眉来眼去,他心头无名业火更盛。 她竟然和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眉来眼去卿卿我我? 她何时有了这样的狗胆?! 他印象里秦桑不识字,那休书,难道就是这个野小子帮她写的? 江荣从怀里掏出休书,揉成一团扔到了秦桑身上,“想休了本官?没有本官的同意,你一辈子都是本官的女人!本官让你死,你就不能活!本官让你活,你死了也得给本官活过来!” 秦桑捡起休书,一点一点展平褶皱,凉声道:“江大人好大的官威。你的女人?从被土匪刘老花扛走的那一刻起,我秦桑,就再也不是你的女人!而你,江荣,你这一辈子,身上注定烙下耻辱的烙印!” 秦桑轻蔑地瞥了江荣一眼,不顾他睚眦欲裂恨不能上来生吃了她的可怕神情,继续道:“卖妻求荣始乱终弃,此耻辱一;被前妻血书休弃,此耻辱二;反复无常弃而复求纠缠不休,此耻辱三!” “江荣,麻雀飞上枝头你猜变什么?哈哈哈,我告诉你,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小丑始终就是小丑!拿上你的休书给我滚!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和你闹个两败俱伤!” 秦桑把休书又团了团,狠狠掷向江荣,休书打在江荣身上,弹落他脚下。 墨忱卿偏头看着秦桑,漆黑的眸里满是欣赏之色。 啧,这江荣真是瞎了狗眼,有眼不识金镶玉。 唔,不对,或许不是江荣眼瞎,而是,面前的小野猫已经不是以前的秦桑。 江荣气得脸色铁青。竟小看了这女人!往日见她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个良善好欺之辈,却不想她竟是扮猪吃虎,实实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来人!给我把这刁妇拿下!”江荣恨声。 墨忱卿踏一步,从容挡在了秦桑前面,沉声:“我看谁敢!” 江荣一挥手,八名官兵和十几家丁将两人团团围了起来。 墨忱卿眸光一黯,刚想出手,就见秦桑抿了抿唇,抢在他出手前道:“江荣,你不想救你爹了?” 极品药材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才救回来的年轻的性命,不能再弄丢了。她救的人,当然要护着。 墨忱卿拂袖,承了她的好意,暂且收手。 江荣问道:“秦桑,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要灵芝救你父亲?江荣,灵芝我有,我不但有灵芝,我还有另一种能救你父亲的灵丹妙药,要不要救你父亲,你考虑好!” 江荣心下大怒。 母亲说是这女人把父亲送回村里的,她不但把他病重的父亲扔村口寒风里,她竟还敢要挟他! 秦桑睨着他神色,冷蔑一笑,“江荣,你不必想些有的没的,我若安好,你父亲尚有一线希望,我若不得好,你父亲必死无疑。” 江荣眯起眼睛。 他不想向这个女人屈服,但现在太医都治不了他父亲的病! 沐然那女人又等着要灵芝! 他竟然拿这个穷泼妇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荣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治这个女人,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救我的父亲?” 秦桑道:“这你别管,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我说能救就能救,没必要骗你。毕竟,反正我小命捏在你的手心里!救不了你再杀我也不迟!” 墨忱卿蹙眉,看向秦桑。 她这是想给他争取出逃的时间? 还是她真的有办法救那老东西? 墨忱卿从秦桑的脸上得不到答案,心里隐隐不安。 江荣道:“好,药给我,我便不追究你的过错!” 秦桑道:“我没有过错,你追究个屁。你强权压人,我不与你争辩就是。但我要先去看看你父亲的症状,才能决定药对他有没有用。” “秦桑,还说你没骗我?!” 秦桑怒道:“你他娘爱信不信!大不了一死,江荣,谁有那闲工夫和你在这里扯皮?我告诉你,晚片刻都有可能要你爹的老命,那是你爹不是我爹,你爱救不救!” 江荣被骂得极其烦躁,却又无计可施,只能一拂袖,“你若是治不好,本官便以谋杀罪名治你的罪!走!” 墨忱卿伸臂一挡,“慢着!我和她一起去。” 第19章还挺可爱的 秦桑道:“你现在身体不好,别添乱,赶紧回屋休息。” 墨忱卿眸光坚定,“那你就别去。一个江荣而已,不怕,我可以替你办了。” 秦桑瞪了他一眼。 看陆北那小心思,分明是墨忱卿身份不一般,不能暴露身份,他要办江荣,可能很容易,但办完了?等着更大的麻烦上门? 秦桑妥协了一步,“麻烦!” 墨忱卿勾勾嘴角,“走吧。” 秦桑和墨忱卿走在前面,江荣走在后面,一路上看着一男一女“卿卿我我”的背影,气得一口白牙几乎要咬碎。 这荡妇!他不过才几天不要她,这就找了小白脸?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还是个那么年轻俊朗的! 给我等着,我一定收拾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秦桑压根儿不知道江荣想得那么龌龊,她倒是觉得,墨忱卿这娃,平时看着挺孤僻的性子,关键时候,还真是仗义。 她瞥了墨忱卿一眼,笑道:“刚才谁说我是幻觉?小九,我看,是你想被我揍出幻觉了。” 墨忱卿直接跳过她的问题,道:“秦桑,你怎么想的?真要救江修文那个老东西?江家人那么对你,你一点都不恨?” “恨。但一码归一码,人我要救,仇我也要报。我自有安排,你别管。”顿了一顿,秦桑又嘱咐道:“既然已经跟着来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你别轻易动手,好汉难敌四手,何况你身上还有伤!” 墨忱卿轻笑出声,“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当然关心!” 墨忱卿笑得簌簌的,肩膀都在发抖,秦桑狠狠瞪他一眼,“笑什么笑!” “没,没笑。阿桑你关心我就关心我嘛,拐弯抹角……还挺可爱的。” 墨忱卿把秦桑说的话又还给了她,还稍作了修改。 秦桑只觉耳根又开始发烫,她狠狠瞪了墨忱卿一眼。 江荣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气得牙根痒痒,直想上去把两人给大卸八块。 忽然,身后一阵骚动。錵婲尐哾網 “不好了!老邢舌头被人割了!” “大人,大人!老朱也被人割了舌头了!” 江荣沉喝:“怎么回事?” 随行的一名兵丁跑去查看,回来禀报道:“大人,有三个人被人割了舌头,像……像鬼魅所为!” 江荣心头警铃大作,立即下马去查看。 秦桑看向墨忱卿,墨忱卿一脸淡然,“过去看看?” 队伍后面,两名家丁及一名官兵张大着嘴巴,一脸惊恐状,鲜血从嘴里涌出。 三人哆哆嗦嗦,手中各捧着一个血淋淋的舌头。 江荣怒问:“怎么回事?” 旁边一名兵丁壮着胆子回道:“大人,刚才有一道黑影飘过,接着,他们三个的舌头就都被割了!那……那黑影还把舌头放他们手心里,说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恶毒舌头。” 江荣拿着火把照了又照,忽然发现,这三个人,都是曾经对墨忱卿出言不逊的人! 江荣不由看向墨忱卿,只见少年脸色冷漠,只瞥了一眼三个受害者,就拉了秦桑的袖子,往队伍前头去了。 江荣眉头紧皱,这太诡异了! 他一直看着秦桑与那少年,可以肯定,此事与他二人无关。 莫非只是巧合? 还是…… “先回去找郎中给治一治。赵二,你带两个人看看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要仔细点!。” 江荣吩咐完,赶紧上马,往江家村赶。 秦桑看看那三人手上的舌头,这个条件,是接不回去的,只能放弃治疗。她偏头看看墨忱卿,却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身边人多口杂,秦桑没问什么。 赶到江家的时候,江家仍旧是乱哄哄的。 江老太冲到近前,一见是秦桑,破口大骂,“你个贱蹄子,你竟敢害我家老爷,我要你偿命!” 江老太张牙舞爪扑向秦桑,墨忱卿将秦桑往旁边一带,冷声道:“江荣,看好你老娘,再冲秦桑发疯,我给她扔出去!” 江荣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火气,“那本官也告诉你,本官不管你是谁,再出言不逊,就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他转而劝江老太,“娘,您先回屋去歇着,这里自有儿子主持。” 江荣几个兄长也都聚集了过来,嚷嚷着让江荣处置了这毒妇,夺了灵芝拉去沉塘。 秦桑冷冷扫了一眼这些原身曾经的大伯哥们,随即撇开目光,道:“江荣,我先去看看你爹。” 秦桑推开人群往江修文的屋里走,墨忱卿也忙跟了上去,始终护在她身边一尺左右。 “你听听你听听,你堂堂刺史大人,她竟直呼你姓名,简直无法无天!” “弟弟大人,你让咱们老江家颜面何存哟!” 江荣烦躁道:“你们先各自回自己屋里去吧,这里有我。” 太医已经离开,屋里围满了人。 江家的媳妇们,亲戚们,八竿子打得着的打不着的,乌泱泱闹哄哄,这个时候都赶紧来刷存在感了。 秦桑皱眉,大喊一声:“江荣在外面叫你们。” 人群呼啦啦往外涌,顷刻间走了个精光,墨忱卿顺手关门,把门闩落下。 外面的人很快反应过来,待要回来,门已经紧闭,急忙又去找江荣告状。 秦桑走到床前,嫌恶地睨了江修文一眼。 江修文醒着,嘴角流涎,浑浊的双眼根本认不出秦桑。 秦桑给他做了一番检查,然后道:“小九,让江荣进来。” 墨忱卿开了一扇门,沉声呼喝道:“江荣,进来!你一个人进来!” 敢对刺史大人呼来喝去的,这衣衫不整的少年谁啊? 靠,是不是想死啊?! 上,弄他! 江家八竿子打得着打不着的亲戚纷拥而上,往屋里挤去。 江荣头都要被闹炸了,“都给我站住!先散了吧,有事会去通知大家的。” 众人像是被按下了开关,霎时停机。 江荣进去,墨忱卿没再关门,但没有一个人敢再进去。 这可是刺史大人!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官,怎敢违抗大人之命?! 至于那小子和秦桑,刺史大人必然不会放过的!和刺史大人没规没矩的,真是没点逼数! 第20章高人竟是她自己 秦桑开门见山,道:“你爹的病不轻,我可以给你推荐个医术很厉害的方外之士,我已拜了她为师,我的药,再加上我师父的针灸,定能缓解你爹的症状。不过,你爹他毕竟年纪大了,我不保证他恢复到和以前一样。” 脑卒中,在这个没有高科技的时代,单纯依靠药物,好了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灵活。 江荣怀疑道:“你一个连县城都没去过的农妇,能认识什么方外之士?” 墨忱卿插话:“她不认识,我认识行不行?我介绍给她的。” 江荣睨了墨忱卿一眼,“你一个甚至连姓名都不愿意相告的小子,我如何能相信你?” 秦桑哂笑,“你爱信不信,你爹爱死不死,治不治随你,关我们屁事?哦,对了,还要告诉你,我是有条件的,不能白治。” 江荣咬咬牙,“好,我且听听你有什么条件!” “第一,休书你收下,你我从此天涯陌路,各自婚嫁不相干;第二,五千两诊金。” “你……秦桑,你以为你是谁,竟敢敲诈本官?!” “我当然是我自己。我也不是没领教过你江家人的狠毒。我就这么个条件,乐意不乐意随你,大不了,你弄死我。” 江荣来回踱着步子,头发丝儿都要气得竖起来,半晌,到底是退了一步,道:“休书我不会接受的,但我可以允你和离,至于诊金,我刚刚上任,拿不出那么多!” 墨忱卿跳过休书什么的,只道:“诊金你拿不出,你新夫人可以啊。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答不答应随你。” 江荣跺脚:“好,我答应!” 墨忱卿道:“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本官说话……” 墨忱卿一点面子都不给,“谁说话都不好使,我们只信白纸黑字。” 江荣无法,只能命人拿了纸笔,白纸黑字立下字据。 秦桑从兜里取了两粒丸药,要了碗温水化开,捏着江修文的嘴蛮横灌了下去。江荣甚至连阻拦都没来得及。 “等天亮了,我去寻我高人师父,大约中午她就能到。准备好定金两千两,等你爹好了,再付另外三千两。” 秦桑说完,不多留,和墨忱卿二人径直离开。 江荣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脸色已经变猪肝色,但为了自己亲爹,不能不低三下四去求沐然借银子。 “夫人呢?还在睡吗?”江荣问后院门口站岗的小厮。 “回大人话,夫人只让几个陪嫁丫鬟贴身伺候着,咱们的人都不让进后院,不知道呢。” “盯着点儿,夫人醒了叫我。” 江荣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里。 古寨村,秦桑和墨忱卿回到小院,天已微亮,秦桑揉着塞的严重的鼻子,道:“我先补眠,不要打扰我。”huαんua33 墨忱卿定定瞧着她,点点头,“哦。” “今晚谢谢你,早点去休息。” 秦桑不再管墨忱卿,进屋倒头就睡。 疲累加上发烧,秦桑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醒来已经巳时。 秦桑活动活动酸疼的筋骨,走出小草屋,只见墨忱卿正在院子里晒(吹)太(冷)阳(风),小小年纪,晒出了一股子村头老大爷的味道。 墨忱卿听见动静,偏头过来,道:“风寒药煎好了,早饭也好了,先吃了再出门。” 秦桑:“……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 墨忱卿凝视她,“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小孩子太多心眼子,会坠得长不高的。” 墨忱卿勾唇:“我再长高,门框该羞愧得自尽了。” 秦桑一噎。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这小子年纪不大,目测已经185,她看他都得用仰望的! 这家什么基因? 秦桑懒得再理他,洗漱过后,去堂屋用饭。 不知道墨忱卿从哪里弄来的包子,还是肉馅儿的,味道不错,还有香甜白粥,秦桑有正事在身,没多问,匆匆吃了两个包子,呼噜了一碗粥,一股脑把药也灌了下去,然后拿了镐头,准备去挖掘刀剑,再去卖几把,然后去买套银针,好给江修文治病。 墨忱卿叫住了她。 “什么事?我忙着呢,别添乱。” 墨忱卿把陆南给他的银子银票全掏了出来,道:“别去卖那些破铜烂铁了,这个,算是诊金吧,我知道你配制的药价值不菲,这些远远不够,我已经告诉属下,下次来带给你。” 秦桑的眼睛亮晶晶的。 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银票!有十张百两的银票! 这就是有钱人的逼格吗? 失态失态,她也是有逼格的人,只不过这几天实在是被钱困住了,才如此失态的。 “不用追加了,这些已经够多了!” 四把剑才卖二两银子! 一大篓子药材才卖一两半银子! 这可是一千多两银子! 对她这个身无分文的人来说,这是巨款! 房子! 车子! 事业! 都可以提上日程了! 墨忱卿挑眉看着她那舞动的眉毛眼梢嘴角,甚至是颧骨,不由觉得好笑。 秦桑把银票收进兜里,散碎银子拿一块布头包了,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赶着去县城,回来再说。” 秦桑马车赶得飞起,不消半个时辰,到了县里,先去药铺购进了一套银针,一些治疗脑卒中的药材,又去成衣铺给三人买了几套衣衫,鞋袜等,并两个帷帽,路过牛马市,买了一匹马。 现在战时,马不太好买,她买的是一匹中等马,花了八十多两银子。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驾着马车牵着马,匆匆回古寨村。 回到小院,秦桑抱了自己的衣裳回屋,换了衣裳,拿了帷帽,走了出来。 墨忱卿站在院中,只见秦桑一身素白衣裙,腰身挺直,腰间缠绕白色掐金丝绦,细腰不盈一握,长发及腰,一行一进之间飘逸如仙,飘逸中却又带着清爽利落气质。 看见秦桑手里的帷帽时,墨忱卿嘴角勾起。 果然,哪里存在什么世外高人师父?所谓高人,就是她自己。 不知高人要如何唱这出戏,墨忱卿十分期待,不过,他知道,高人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带他。 秦桑把帷帽戴上,道:“午饭你和陆北一起吃吧,买的油条包子,都在车上呢,连同你们的衣裳都在车上,我来不及了,先走了。” 第21章避祸去 墨忱卿点头,“诸事小心。” 秦桑暗笑,这小子今天没闹腾要跟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待秦桑出门后,暗卫初一接到主子的眼神示意,立刻跟了上去。 秦桑出门后上马。 古寨村离江家村十多里地,秦桑赶在午时前,到了江家村。 秦桑戴好了帷帽进村,来到江家阔气的大门口,秦桑笔直站立,请小厮进去禀报,她是秦桑请来给江修文看病的。 小厮进去不久,江家大郎子迎了出来,请秦桑进去。 秦桑随他往里走,状若随意,问道:“江荣江大人呢?秦桑说,他是这家的话事人,让我来找他。” 江家大郎脸色微微不自在,“舍弟正在后院,稍后就过来。” “治疗之事,还是让他过来拿一下主意吧,毕竟,是他和秦桑签的契书。” 江家大郎确实不敢自己拿主意,把秦桑引入江修文房中后,赶紧去找江荣。 江荣此时正在陪夫人沐然用午饭,饭吃到接近尾声了,沐然也放下了碗筷,道:“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看,这是何方神圣,治个病,竟敢要这么高的价。” 江荣不敢有意见,携沐然一起到了前院,秦桑是第一次见这位宰相家的小姐,不由替原身多看了几眼。 长得也还算端正,画着浓妆,穿着更是雍容华贵。 沐然眉梢一挑,倨傲开口:“你就是秦桑说的高人?呵……是不是高人都不愿意以真面目见人,好装出一副神秘感骗钱?” 秦桑淡然道:“那倒不是,在下貌丑,恐惊吓了贵人,所以才戴了帷帽。” 江荣一心想要救父,急忙道:“戴不戴帷帽都无妨,这位高人怎么称呼?秦桑可曾把家父的症状跟你说了?” 秦桑拿捏出世外高人的淡泊样子,道:“秦桑已经同我说了。不必问我姓名,我就是一方外之人。我先看看令尊,若是能治,我便卖秦桑一个面子,若是不能治,也好让江大人另请高明。” 沐然瞧着戴帷帽假装高人的秦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十分不舒服,“相公,这个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又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你敢让她给公爹看病?” 江荣也是病急乱投医,道:“夫人,暂且先让她看看,听听她怎么说,若是并无真才实学,她不但不要想拿到一分银子,本官还会将她打入大牢,判她个谋财害命罪!” 沐然这才不情不愿地允了。 秦桑一言不发,朝江修文走去。 江修文昨夜被她灌了两粒丸药之后,气色明显见好转,虽然还是口眼歪斜不能言语,但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秦桑上前,给江修文把了脉,检查一番,回头对江荣道:“我先用针灸法,再辅以独家药方,再加上我的食疗方子,不出七日,便可让他下地行走,待能下地之后,再用上我教的锻炼法,多管齐下,能让他恢复自理能力。” 沐然薄怒道:“太医都没把握,你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子,竟然敢大言不惭?” 秦桑透过轻纱睨了沐然和江荣一眼,淡淡的:“治不治随你们,我并不强求。我所言无一句虚言,当然,我所要的诊金,也不会少要一分,你们考虑好了,在今天日落之前,派人去古寨村秦桑家里给我个答复,我在那里等你们。我只等到日落前,若是晚一分,我也无力回天,不必再遣人去请。” 秦桑把沐然想说的话全堵了回去,当下也不停留,径直离开,院子里家丁想要阻拦,却被秦桑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给镇住,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沐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怒道:“秦桑不过一介农妇,能认识什么世外高人?你甘心上她的当,是不是还对她有情?” “夫人明鉴,相公我若是对她有情,又怎么会把她卖给土匪?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从土匪手里逃脱,更不知道她从哪里认识的什么高人,不过,你放心,等父亲好起来,我必会让她付出代价!不管是秦桑,还是秦桑认识的什么高人,她们一分银子也休想带出墨州!” 还有那个小白脸子! “先等等看吧,那个什么高人,不是说你父亲定撑不过日落吗?倘或撑得过,便说明她的话有假!咱们就等到日落。” 江荣无法,只能干等。 秦桑回到古寨村,墨忱卿正等在柴门口,他推开门,让秦桑进来,微微挑眉,“回来这么快?” 秦桑哂笑,“江荣不信我,不让我治,我也没办法。” 墨忱卿虚虚倚着门框,斜睨着秦桑的背影,“就这么想赚这笔银钱?” 秦桑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我穷!别当门神,进去说话。” 墨忱卿嘴角噙笑,跟着秦桑进门,“如果心里不舒服,可以不给他治。没人会说你不讲道义的。” “和道义无关。我有自己的信条要坚守。做大夫的,不能看着病人袖手旁观。”秦桑淡淡的,目光依旧是柔而坚定,“欠我的,我会加倍拿回来,但不是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 墨忱卿沉默了一会儿,没接这话。 秦桑换了布衣,搬出药材,在院子里鼓捣起来,墨忱卿搬了条杌子在旁边坐着。 秦桑鼓捣了一会儿,道:“一会儿你和陆北得去破庙躲一躲,江荣一定会再回来找我的,我怕他会对你们不利。” 墨忱卿不为所动,神色淡淡,“我倒是想看看,他会使什么样的手段。” 秦桑抬头看向他,一脸蛮横:“我的地盘我说了算。想要为所欲为,你和陆北都给我滚蛋!” 墨忱卿深深看着她。 女子蛮横不改,丝毫没有退步的迹象。 半晌,墨忱卿泄气道:“听!听你的!这就去行了吧?” “陆北,起来走了,避祸去!” 这两天一直自我降低存在感的陆北弱弱回应了一声,勇敢地忍痛爬了起来。 …… 冬日天黑得早,秦桑离开江家村回到古寨村不过两个时辰,天就暗了下来。 江荣眼看着老父亲没有任何变化,并未如秦桑请来的“高人”所说熬不过去,他勃然大怒:“来人,随我去古寨村,捉拿那两个行骗的女贼人!” 江荣带人赶到古寨村,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第22章秦桑找死 江荣的人点起火把,把篱笆院儿围了起来。 昨夜因为是半夜时分,没闹出什么动静,村子里知晓的人不多,知道了也没敢出来看热闹,但现在正是倦鸟归巢炊烟四起的时候,喧闹声引得村民纷纷来围观。 秦家的秦安也来了,见着江荣,屈膝就拜,口中喊着妹夫大人,江荣随从一脚将他踢开,怒喝:“哪里来的刁民乱认亲戚?扰乱大人公务,仔细扒你的皮!滚!” 柱子和六指儿悄悄儿地靠过来,合力把秦安迅速拖出篱笆墙,一脚踹进了下水沟。 对抗不了官兵还治不了你? 兵丁搜遍了小小院落,却只搜出了秦桑一人。 “回大人,那两个小子不在这院子里,所谓高人,也不在院子里。” 秦桑荆钗布衣,腰杆儿挺得笔直,嘴角勾起,但笑意未达眼底,“江大人如此兴师动众,莫非是你父亲得救了?” “你请来的那位‘高人’师父呢?行骗不成,所以溜了吗?秦桑,交出骗子,饶你不死!” “那看来你爹真是得救了。”秦桑吸了吸塞得严重的鼻子,“治病找‘高人’,没病的话,高人当然就走了。你想弄死我,冲我来就是,不关其他人的事。” “秦桑,本官面前,岂容你嚣张?来人,给本官搜村!不但要搜出那两个小子,那个贼骗子,也要给本官搜出来!” “江荣,他们可没犯法,你这叫滥用执法权!” “他们都是危险分子,本官当然要为民除害!给我搜!” 官兵分出去一批,满村疯狂搜索起来。 一时间,很多村民都在骂秦桑扫把星,祸水,一些人甚至去找里正,要求里正驱逐秦桑出村,这些人里,甚至还包括了秦母。 里正气道:“不用你们驱赶,一会儿江荣就把她带走了!都是一个村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心?还有那个秦安她娘,我说,你都枉为人!” “我怎么就枉为人了?我还不是为了咱村的人着想!” 村民也赶紧自我澄清:“不是咱们没有心,咱们就是想过点安平日子,您多理解理解吧。” “行行行,你们都想过安平日子,我也想过安平日子,反正我也管不了,听天由命吧!” 村民们也没有错,因为秦桑一个人连累整个村的人,确实不该,方贤也没强求大家,但他还是自己拎了根棍子,在秦桑家门口不远处转悠起来。 官兵没有搜到人,江荣分了一部分官兵留守,余者押解秦桑暂回江家村。 柱子等猎户手里拿着弓箭,埋伏在村口,试图解救秦桑,秦桑一眼看穿伪装埋伏的几个人,冲柱子的方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柱子等人眼睁睁看着秦桑被大队人马带走,恨得牙根痒痒。 “娘的,太不是东西了!柱子哥,咋办?”大毛看向柱子。 “等会儿先去江家村摸摸情况再说,都不要擅自行动。” 柱子几人商量定,背着弓箭朝江家村去了。 江家村,江修文老宅子。 还是那个秦桑最初穿来的小黑屋,还是最初锁着秦桑的那几条锈铁锁链,兜兜转转,秦桑再次被锁在这里。 江荣站在门口,恨恨道:“秦桑,你不是很能耐吗?我看你这次怎么厉害!” 秦桑道:“江荣,你会来求我的。” “求你?秦桑,我只恨不能把你剐了喂狗!” 秦桑讥讽地笑道:“真奇怪,我秦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你竟如此恨我?江大人,要说伤天害理,也是你和你江家更伤天害理吧?” “伤天害理?踢开一条拦路狗罢了,算什么伤天害理?秦桑,敢拦我江荣的路的人,我会毫不犹豫铲除!别跟我说什么伤天害理,天若有理,也是弱肉强食的理!” “你说得对,弱肉强食。江荣,记住你今时今日说的话!” “我会记住,只可惜你没机会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老太爷不好了!” 江荣话没说完,外面就响起嘈杂的喊声,他心里咯噔一下。 秦桑端坐在破床之上,目光冷蔑地睨了江荣一眼,嘴角勾了起来。 江荣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你给我等着!”他一跺脚,抽身离去。 秦桑摇摇铁链,一阵哗楞楞响动,她眼睛眯起来,冷笑:“好,我等着。” 江家新宅,屋里屋外哭声震天,几个儿子已经准备好了寿衣,只等江荣来到,好听他命令,给江修文穿寿衣。 沐然的贴身丫鬟怒火冲天进屋,斥道:“都给我小声点儿闹!扰了咱们小姐清静,看你们一个一个谁担得起!” 江荣听着震耳膜的哭声,又急又恼,心脏都要蹦出腔子,一路疾行进屋,听见小丫鬟的怒斥,眉头紧皱起来,“哭什么哭?父亲还没走呢!都给我停住!谁拿来的寿衣?给我烧了!烧了!” 哭声戛然而止。 继而变成小声抽泣。 小丫鬟斜了一眼江荣,一福身,道:“大人,咱们小姐被闹得头疼,仔细闹病了,没法子跟宰相大人交代!” 江荣无力地摆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去照顾夫人吧。” 等那小丫鬟走了,江家其中一个儿子拉着江荣袖子道:“阿荣,不能,不能烧啊!爹快不行了,不能让他光着身子走啊!” 江荣推开哥哥,几步走到炕前,只见他爹直挺挺一动不动,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我只等到日落前,若是晚一分,我也无力回天。” 江荣回想起那位高人的话,心惊肉跳。 “爹,爹您醒醒!” “爹,您不能死!儿子刚刚受封刺史,您还没跟儿子一起享受荣光呢!” “来人!快给我把秦桑带来!快!” 江荣想起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想要抱住,顾不上什么面子,也顾不上刚刚说的那些狠话了。 老宅离新宅不远,家丁很快就把秦桑带来,推搡进主屋。 江荣一把抓住秦桑的手腕,道:“你快让那个女人来救我爹!银子的事,我答应你!秦桑,快点!” 秦桑大力一甩,甩开江荣的手,“啪!”反手给了江荣一巴掌! 江荣打了好几个转转才站住了! 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秦桑她是疯了吗? 她竟然敢打刺史大人?! 江荣的随从立刻上来,抽剑围住了秦桑,“大胆!找死!” 第23章听说你一个大字不识 秦桑冷笑,“江荣,我秦桑烂命一条,有本事你拿去啊!你自己的爹,你不珍惜,难道反过来怪我吗?江荣,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却连个礼义廉耻都不懂,我都替你臊得慌!” 江荣摸着半边肿起的脸,压下心头的冲天怒火,急道:“秦桑,我不计较你出言不逊,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找人来救我爹?” “你不计较我出言不逊,可我师父计较你无耻卑鄙!她说了,别说五千两银子了,就算是一万两,她也不救!日落前,我师父已经离开如意县!” 满屋子静悄悄的,都听着江荣和秦桑的对话。 有些话他们听不懂,但两个人对骂的话,都听懂了。 这是秦桑? 刺史大人竟然被她拿捏了? 不,这不是秦桑吧? 师父? 什么师父? 秦桑这个窝囊废什么时候有个师父了? 江荣已经管不了满屋子人怎么看他,“秦桑,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你请那位高人师父来救一救我父亲!” 秦桑慢悠悠道:“好啊,也不是不能救。我师父临走前,已经教会了我救你父亲的法子,你若是放心得下,那我就给你爹施针,诊金如前面所约定,五千两,一分不能少。你若是不放心,那就随你咯。” “我因为是初学,难保不会有个失手什么的,所以,才给你算五千两的。要照我师父的意思,一万也不救的。” 江荣已经麻了。 脸丢尽了,爹也快没了,要脸何用?要银子何用? 他望着神情嚣张的秦桑,转念一想,横竖父亲是救不过来了,何不就让秦桑一试?成了,那是江家的幸事,不成,就借此机会让秦桑死得合理合法明明白白! 江荣心一横,目光一凛,将中了状元后皇帝赏赐的两千两雪花银抬了出来。 “这是定金,按契约所写,其余等我父亲病愈再付!” 秦桑挑眉,瞧了大箱子一眼。 两千两的雪花银,江荣怕不是故意刁难她?以为她一个人扛不走? 他是忘了他的原配是个大力士? 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打算让她扛走? “不过……”江荣目光阴鸷,沉声道:“秦桑,如果你治不好我父亲,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定会治你个谋财害命!” 秦桑没搭理江荣,“让所有闲杂人等出去,我要开始针灸了。” 江家几个兄弟姐妹及直系亲属围住江荣,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阿荣,真要让这个女人给爹治病?她怎么可能会治病?” “弟弟大人,就让爹安心地去吧,别折腾了!” “这个女人该杀!阿荣,你莫仁慈啊!” “兄长,她肯定是想害爹!她是来报仇的!就因为爹把她给卖……”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江荣突然癫狂怒吼。 杂乱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看看江荣可怕的脸色,都噤声不敢言语,一个个缩头缩脑鱼贯而出。 屋里只剩了江荣和秦桑。 秦桑拿出银针,用烧刀子酒消过毒,先以银针刺穴。 江荣瞧着她那熟练到可以闭眼施针的手法,眸子不由眯起。 这……真的是他娶回来那个秦桑? 说起来,他也不是很了解秦桑。娶回来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连洞房都没能入,次日便进京赶考,之后高中状元,朝中官员竞相拉拢他这个新科状元,他在京中住了半年,得宰相青眼,和沐然成婚,皇帝封了官职之后,于月前才到墨州走马上任。 他原本让人捎回来一纸休书,没想到秦桑竟然不肯离开江家,父亲为了打发掉她,将她卖给了土匪刘老花,他万没想到,她竟然能从刘老花手里逃脱! 她似乎不像是父母家人嘴里说的那样,蠢笨到无可救药,连头猪都不如。 母亲还说她长了个骚狐狸壳子,见男人就勾引。錵婲尐哾網 这个,江荣还是信了的。 那来历不明的小白脸就是铁证! 江荣望着眼前姿容绝美的女子,一时心头思绪纷杂。 “江荣!” 门忽然哐一声被推开,沐然带着四名陪嫁丫鬟闯了进来。 “让秦桑给公爹治病,你是猪油蒙了心了吗?你就不怕她把你爹给治死……你……就是秦桑?” 沐然噼里啪啦爆个不停的话音,在她看到秦桑的样貌之后,戛然而止。 不是说,秦桑只是一介农妇,蠢笨懦弱吗? 为什么面前的女子长相如此姣好?气度如此非凡? 她手中拿的是银针吗? 她一个农妇为什么会使银针? 说好的蠢笨懦弱呢? 秦桑面不改色,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沐然,“我正在行针,请勿打扰,有什么话,等我治疗结束再说!” 沐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江荣拉到了一旁,千哄万哄起来。 秦桑凝神静气,一心行针。 她要靠着这一仗,打响她非但懂医术,而且医术高明的名气,为日后的事业打下基础! 一刻钟之后,秦桑拔了针。 都快要断气了的江修文忽然发出一声呻吟,这声音惊动了正哄新夫人的江荣,也惊动了新夫人。 江荣疾步来到炕前,呼了几声“爹”,江修文掀了掀眼皮,明显是认出江荣来了,激动得老泪都流了出来。 秦桑冷声道:“别激动,激动会让你病情加重。” 江修文一见是秦桑,更激动了,颤抖着抬手,想要怒指秦桑,那手却完全不听使唤,半天也没抬起来。 江荣忙说:“爹,您别激动,听她的,都听她的,具体的,等您好了我再跟您解释。” 秦桑面无表情道:“拿纸笔来,我写方子。” 沐然疑惑道:“我听说你一个大字不识,你怎么写方子?” 秦桑撇撇嘴角,凉凉一笑,“江大人去考科举这一年新学的。本来,我是想,他万一考中,我总要衬得起状元夫人这个身份,所以就偷偷跟我师父学了写字读书,准备等他回来好惊艳他。没想到……我等来的是一纸休书。我师父曾说过一句话,女人要活出自己,不能只为男人活。看来,我师父说的是对的。” 沐然讶异,那个飘然若仙的女人竟然说过这样的话? 怪不得,瞧她气质卓然。 秦桑既然是那人的徒弟,自然也是差不了的。 沐然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觉得咕嘟咕嘟冒酸水。 江荣叫人拿来了纸笔,秦桑写了药方,字迹还是故意歪歪扭扭,看起来确实像是初学者。 “一服药煎两碗,早晚各一碗,饭后半小时服用。饮食方面,少油少盐……”秦桑瞥了一眼床上直挺挺的江修文,又道:“粥类,可以加点蔬菜,喂的时候注意别呛着他,呛死了我可没法子了。我明天上午过来针灸。对了,不要动弹他,就这样躺着。什么时候我说可以动了,你们再动弹他。” 秦桑从兜里拿出一粒自制溶栓药,仍旧用温水化开了给江修文灌了下去。 诊疗结束,她正想要给江荣施压,让他把银子帮忙给送回古寨村,忽然,她瞥见院子里倒座屋顶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24章阿桑这人不抗逗 是柱子! 秦桑唤了一声:“柱子哥!” 猎户的耳朵尖,隔老远就听见了声音。 柱子跃下房顶,一个箭步冲了进来,紧接着是大毛、廷三、六指儿,连陈中都来了! 秦桑高兴地大笑起来,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这也太爽了! “柱子哥,大毛哥,廷三哥,中哥,六指儿,快帮我个忙,把这银子帮我抬家去!” 五个人愣住了。 白花花的雪花银! 我的老天爷,那么多! “快点快点,一会儿有些人就要心疼反悔了!” 秦桑亲自跑出去找了根棍子,又找了根粗麻绳,利落地把箱子捆了,打了活结,把棍子捅进活结里,一头递给柱子,一头压到了六指儿肩上,“快走了,咱们在这里碍人眼,回头我请你们大吃一顿!” 秦桑一顿忽悠催促,终于把几个大懵懵给哄得抬着银子出了门。錵婲尐哾網 沐然想拦,江荣给挡下了,小声道:“不急,先让她得意着,等父亲好了,我要她加倍偿还!” 几个猎户都是好耳力,这话都听见了。 路上,大家都纷纷替秦桑担忧。 秦桑大咧咧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唯有陈中,关注的和大家不太一样。 “桑妹妹,你真的会医术呀?” “当然了,我跟你说过那位大夫的吧?我其实已经拜她为师了。” “桑妹妹,你看我能不能也……” 秦桑一眼看穿他的意图,“她不收男徒弟。” “哦……”陈中遗憾耷拉脸。 秦桑坏笑道:“我收啊。你要是愿意,拜我为师也可以。” 陈中有点接受不能。 拜了秦桑为师,那就意味着,以后只能是师徒,不可僭越了。 要说他对秦桑一点别的想法没有,那也是不太诚实的。 但他的那些小心思和拜师的愿望比起来,又好像有点微不足道。 再想想连江荣都请她来给看病,那必然是医术了得了,如果能拥有一个医术了得的师父,何必在意有没有媳妇! 陈中想到这里,一撩衣摆,说跪就跪,给秦桑实实在在叩了个头,“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 秦桑吓得倒退一步,夭寿啊大哥!这怎么还真拜上了? 秦桑忙把陈中扶起来,想了想,他既然一心学医,收了也可,于是道:“以后不必给我行大礼,我可见不得这个。” “行,师父,你说了算!” “师父这个称呼我不喜欢,我又不是男的。” “那我称什么?难不成,师娘?” “那更不成了。以后,叫我老师吧。” “老师……倒也成,师者为尊。” 把银子抬回篱笆院儿,柱子几人都不敢言语,老实巴交护在银箱一侧。 之前躲入破庙的墨忱卿和陆北此时已经回来,瞧着这凝重的气氛,墨忱卿已经明白了箱子里装的是啥。 他挑眉看向秦桑。 这女人真是好手段。 秦桑从箱子里取了五个银锭子出来,官制的银锭子,一个是十两,她塞给每人一个,道:“今天辛苦大家了,天不早了,你们先回,改日我请你们喝酒。” 五个人慌忙推辞,秦桑道:“你们该得的,千万别再推辞,不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找你们帮忙了。” 众人这才收下银子,辞了秦桑出来。 有了灵芝的教训,这次五个人约好了一定要嘴巴严一点,不能把秦桑得了那么多银子的事泄露出去,免得秦家人又见财起意。 人都走了,秦桑蹲在银箱子面前犯起了愁。 这么一大箱银子,放哪儿呀? 这个破家,连个藏银子的地方都没有! 要不,和那些剑埋一起? 墨忱卿好笑道:“阿桑,不如,明天存到县里银庄上?” 秦桑眼睛一亮,“也对。就是不知道哪家银庄信誉好。” “我给你推荐一家,城南昌隆银庄,老字号,信誉好。”墨忱卿道。 秦桑歪着脑袋瞧着他,“你在此地竟然有认识的人?那你还赖在我这里不走?” “咳……陆北伤得严重,不能挪动。” 陆北实在不了解自家小公子的心思,但他不傻,知道配合小公子演戏,“哎哟……疼死我了!谢谢小公子体恤属下。” “幼稚!少跟我演双簧了!” 墨忱卿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点。 秦桑靠近了一点,凶巴巴道:“有什么话快说!” 墨忱卿压低了嗓音,轻笑:“阿桑,何为双簧?” 秦桑心里暗暗一凛,这熊孩子也太精明了! 陆北朝里翻了个身,假装没听见二人说话。 小命儿要紧啊! 秦桑又低了低头,磨牙声清晰可闻,“双簧就是,双人表演说谎!” 墨忱卿抿嘴闷笑。 阿桑这人不抗逗,再逗可就要甩脸子了,他只好憋笑。 面朝墙壁的陆北暗自琢磨,小主子这几天笑的比前十几年加起来笑得都多! 真是奇了怪了,秦姑娘就这么招笑吗? 他也没觉得秦姑娘有多好笑啊! 相反,他觉得秦姑娘身上有一种威严的气势! “睡觉去了!”秦桑把银箱子盖上,扭头走了。 陆北瞧着一大箱银子,诧异道:“她就这么走了?不怕咱们把她银子给偷走啊?” 墨忱卿轻飘飘瞟了他一眼,“以为谁都像你小肚鸡肠头发长见识短?” 躺枪的陆北:“……行吧,秦姑娘是个干大事的人。” 秦桑一觉睡到大天亮,起床煮了一锅菜粥,端进墨忱卿屋里,喊了两人吃饭。 墨忱卿今日穿了秦桑买的新衣,虽然比不上他从前价值千金的锦衣,只是一件蓝色修身软袍,但也衬得他如修竹一般挺拔。 秦桑打量他几眼,心里连“啧”了几声。 不得不说,这位就是行走的衣裳架子,搁她那个时代,如果他愿意闯闯娱乐圈什么的,那绝对能成为娱乐圈顶流中的顶流。 秦桑的眼神好巧不巧被墨忱卿捕捉到,墨忱卿勾起嘴角,“好看吗?” 秦桑坦然地点点头,“你长得是挺好看的。” 被夸赞了的墨忱卿有些不好意思:“……我问的是衣服。” “啊,你和衣服都挺好看的。” 墨忱卿:“……”再次被夸赞,心里像是开了花一样,想要大声笑出来怎么办?! 第25章身份暴露 陆北瞄了一眼欲乐不乐嘴角不停抽动的墨忱卿,偷偷捂上眼睛,不敢再看第二眼。 天啦撸,秦姑娘不会是妖怪吧?不苟言笑的小主子竟然完全被她给拉下了神坛,有了人类的喜怒哀乐! 秦桑完全没理会心理拉锯的墨忱卿,她找来了两个箱子,开始分装银子。 墨忱卿收敛了表情,正色道:“阿桑,你拉这么多银子是进不了城的,城门口那些兵油子不给你盘剥掉一半,不会放行。” 秦桑诧异:“怎么会这样?我听说守城的是墨家军,都说墨家军治军极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难道有假?” “天下哪有没老鼠的米仓?更何况,他们也不是无理由盘剥你,只因你这些银子没过明路,按照墨州法度,属于是非法所获,就算不没收,最低也要征五成税银。” 秦桑咬着嘴唇,气得把箱子盖甩上了。 “无耻!” 墨忱卿心平气和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合法所得,自然是要处置的。”他顿了一顿,轻叹一声,又道:“如今匪患四起,边境又有战事,国库空虚,难免横征暴敛。墨州还算好的,西边已经到了饿殍千里易子而食的地步了。” 秦桑吃惊不小。 西边是哪里,她还不知道。 原身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根本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她穿越过来的这几天,虽然见识过恶性杀戮事件,就是墨忱卿主仆杀戮事件,也见识过刁民,但见到的毕竟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实在没想到,世道已经乱如斯。 乱世里生存……秦桑已经预感到艰难程度了。 她下意识想,得早点做些什么准备。 墨忱卿把腰间玉牌解了下来,递给秦桑,道:“你拿着玉牌,去请昌隆银庄的人过来运银子,让他们把票据也带来,就在这里给你兑好。” 秦桑接了玉牌,深深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墨忱卿,终于问出了怀疑了好几天的问题,“你是墨家人吧?这玉牌,看来真是身份的象征。” 墨忱卿沉默了一瞬,正色、真诚地道:“我姓墨,墨家第九代嫡长孙,墨王府世子,墨忱卿。” 陆北猛地转过身来。 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疯了吗? 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吗?! 如果让今上知道他在墨州,那还不给他狠狠记上一笔? 要知道,今上本来就忌惮墨家,恨不能把墨家拆骨剥皮举族灭掉! 正愁找不着把柄呢! 秦桑看了一眼脸都变成猪肝色的陆北。 她虽未知全貌,但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的数。 她淡淡的:“小九,我先进城了,你们吃完饭记得吃药。” 秦桑平静地出门,骑上新买来的马,一路疾驰。 秦桑直接去昌隆银庄,找到掌柜,拿出玉牌。 掌柜是个中年男人,姓宋,白白胖胖的,小眼睛透着精明,一见玉牌,宋掌柜的小眼睛里射出精光,“姑娘有何吩咐?” “宋掌柜,麻烦你带上戥秤票据等物,跟我去一趟凤仙乡古寨村。” 宋掌柜二话不说,收拾了东西到马车上,亲自跟随秦桑出城。 到了古寨村,有不少村民跟着宋掌柜的马车屁股围观。 秦桑大大方方和他们打招呼。 到了篱笆院门口,秦桑跳下马,请宋掌柜和他的小厮进院后,随手关了柴门,隔着柴门跟那些来围观的村民邻居道:“抱歉,今天有正事,改天请大家到家里来饮茶。” 逐客令都下得明明白白的了,邻居虽然好奇,但也没厚着脸皮翻篱笆墙,只是有几个游手好闲的,依旧徘徊在篱笆墙外探头探脑。 宋掌柜被请进堂屋。 本来,他以为能见到玉牌真正的主人,但秦桑并没把宋掌柜带去墨忱卿他们屋。 她分了三趟把银子搬进堂屋,宋掌柜见是官银,根本就没让过秤,直接装箱,让跟着来的小厮搬上了马车。 宋掌柜开了银票给秦桑。 秦桑留了些银两零花,共计兑换了一千八百两银票,全部活期,随时可取兑。 宋掌柜拱手笑眯眯道:“秦姑娘,以后若是有生意,还望照顾敝号。” 秦桑笑笑,“那是自然。今天辛苦宋掌柜跑这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如果不是因为要赶着出诊,定要留宋掌柜饮杯粗茶的。改日吧,以后免不了常来常往。” 宋掌柜要是知道此时的秦桑连个茶壶茶杯都不趁,估计要啼笑皆非了。 “秦姑娘居然懂医术?” “刚刚出师,医术尚需精进。” “女大夫倒是很少见,如意县出个女大夫,是本县妇女之福。秦姑娘以后如果要开医馆,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凡力所能及的,敝号定然不会推辞。” 秦桑话里话外全是技术,给自己小小打了个广告,这宋掌柜也是双商俱高,看事透彻说话全是艺术,又不矫躁,两人都因为背后那个没露面的人而多了几分诚意与信任。 宋掌柜没有多留,拉了银子回城。秦桑骑马奔江家村。 江荣公务在身,不能在家久留,沐然更是住不惯乡下房屋,一早便闹着要回墨州府。 秦桑到的时候,这两位的车马都准备好了,浩浩荡荡的。 秦桑下马,把马拴在路旁小树上,穿过车马队伍来到江家门前。 江荣低声下气跟沐然讨好,“夫人,我先盯着她给父亲做完针灸,咱们稍等片刻再上车,可好?” “你又不是没有兄弟姊妹,有他们盯着不就行了?你身上还系着整个墨州呢,岂可耽搁?万一有事,陛下那里可是不好交代!” 江家众兄弟姊妹忙表态,这里有他们盯着,谅秦桑不敢有小动作,大人还是赶紧回墨州任上吧。 秦桑撇嘴一笑,道:“江荣,你放心,我和银子没仇,七日后,带三千两银子回来,届时你爹准能下炕,按契约,你付银子给我。” 江荣见秦桑就浑身冒火一般,说话口气透着躁,“你也放心,如果你治好我父亲,我会如数送上银子的!”錵婲尐哾網 “我当然放心。如果你赖账,我可是有一万种方法让你一家人生不如死的!” 江荣心里气得发胀。 这女人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这般嚣张?! 简直比沐然还要嚣张! 不,沐然是嚣张蛮横不讲理,这个女人……则是嚣张霸气! 江荣暗想,就算你有个会医术的师父,又怎样?到时候我一定把你捏手心里,捏得你生不如死! 沐然哪里受过这种气?江荣能忍,她不能忍!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将你碎尸万段?!” 沐然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26章先把钱赚了再说 秦桑一点惧色没有,反倒笑了,“信。你夫君说过,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现在你们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们随时随地可以要我的命。可是你也别忘了,这个墨州地界,你和你夫君,都不是最大的!江荣杀妻的事一旦传进墨二爷的耳中,你猜他会不会留着江荣在墨州过年?” 沐然眸子里闪过讶异,她看向江荣,江荣此刻目光暗沉沉的,深不可测。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妇,怎么能说出来这样的话? 谁教她的? 她身边那个小白脸吗? 那个小白脸到底是谁?! 江荣很快做出反应,“夫人,你先回房休息片刻,我去看看父亲,治疗完咱们再出发。” 江荣暗暗给沐然使眼色,沐然不笨,不再闹脾气,扭头和丫鬟们往后院去了。huαんua33 危机化解,秦桑没给江荣眼神,径直往前院走。 江荣忙跟上。 江修文气色比昨日又好了许多,甚至能发出咦咦哦哦的声音了,看见秦桑,老头枯树一般的脸又开始激动到颤抖。 秦桑神色里透着些许的邪恶:“别激动,激动会让你爆血管,嘭!神仙难救!现在你求命我求财,合作点,说不定能让你早日下床呢。” 江修文心里糊涂着,不明白为何昏睡几日,这秦桑摇身一变,竟成了大夫,这里面一定有鬼! 等他醒了,一定会让她现原形! 秦桑给江修文把完脉,拿出银针,开始施针。 江荣那厢哄好了沐然,回到江修文房中,等到秦桑施针完毕,寒着脸道:“秦桑,你过来一下。” 秦桑收拾银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很忙,有话你就快说,我又没有什么背人的事要和你说。” 江荣沉声:“关于墨家的。” “墨二爷?那是你们官场中的人,你应该熟悉才对呀,和我有什么说的?” 江荣不由眯起眼睛,观察着秦桑的神色,只可惜,他从秦桑的神色里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抬出墨二爷当挡箭牌,是不是认识他?” “套我话呀?我要说不认识,你是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杀人灭迹了?那我要说认识呢?你是不是又会盘问我如何认识的?江荣,我就不告诉你!” 江荣快气疯了。 秦桑就像是一只铁刺猬,让他想捏扁她都无从下手。 江荣忍着气,又问:“你家那两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墨家人吗?” “那你去问那两个年轻人,问我做什么?我不知。江大人,麻烦你,倒一杯温水过来,到你爹吃药的时间了。” 江荣倒水的手都在颤抖,热水几度洒在手上,水不是很烫,不然,秦桑今天或许又能小赚一笔治烫伤的钱。 秦桑依旧把独家秘制的药放水里化了,捏着江修文的嘴灌了下去,灌完之后,拿上自己的银针就打算走了。 江荣忙拦住她,问:“秦桑,我问你,那个小白脸到底是不是墨家人?” “我不知道。让开!” 秦桑一把推开江荣,径直走了。 江荣追了出来,却见秦桑骑着的马有些眼熟,“你怎么骑你师父的马?” “你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我师父把马赠予我了,这马就是给人骑的,我不骑难道要供起来吗?” 江荣被驳了个哑口无言。 “江大人,你老爹爹卧病在床,你新娇妻等你去哄,你还是赶紧去尽你孝子贤夫的职责吧,少操心别人家的咸盐多少钱一斤。” 秦桑拍马,扬尘而去,江荣吃了一嘴的灰尘,连咳好几声,气得瞪眼跺脚。 江荣的二姐站在门口,气不打一处来,“荣弟,就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了吗?” 江荣眸光阴鸷,“待爹的病好了再说。二姐,我离开这几天,千万别为难她,一定要等她治好爹的病再说。” 江荣二姐憋屈道:“嗯,我知道了。” 秦桑心里很明白,江荣的钱不是这么好拿的,但这个钱,她拿定了。 她顺便去了一趟如意县城。 家里一穷二白,现在天越来越冷,太多东西需要置办了。 秦桑一路逛一路买,厚被褥、棉衣、棉靴、过冬的米面、易储存的冬菜、木炭、木炭炉子、锅碗瓢盆、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常用药材、药臼药杵、切药的铡刀、药炉等等。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一路买下来,全都是基础物资,就已经花掉了小一百两银子。 唉,钱是好东西,得努力挣啊,不然,乱世之下,何以保命? 秦桑雇了辆大马车,把所有东西装车,满满一大车的东西,几乎要装不下了,秦桑骑着马,随行在马车一侧招摇过市。 到村里,天都快黑了,正好遇到打猎回来的几位猎手,柱子道:“小五妹子,买了这么多东西呢?” “是啊。你们都回来啦?今天收获如何?” “天越来越冷,山上很多动物都猫冬了,今天收获一般。我们帮你卸车……哟,这大铜家伙是什么?” “药炉,炼药用的。” “小五妹子不但会治病,还会炼药呢!” “嗯,师父有本事,教的好呗。” 六指儿道:“小五姐,你真治好了那个老东西?要是我,我才不管他呢,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秦桑并不藏着掖着,笑道:“先把钱赚了再说,至于报仇,不急。” “也是!有钱不赚那是傻子。” 门口不乏看热闹的邻居,都好奇秦桑怎么就一下子发达了,听着听着,整理出了个大概,原来是遇到了名师,倾囊相授医术。 人类的思维很奇怪,这会儿倒全忘了秦桑被父母半卖半嫁,又被江家赶出家门的遭遇,纷纷夸起秦桑好命来了。 有好事儿的,就把话传到了秦家。 秦母看看秦安和他媳妇都伤着,便拽着二儿子秦泰,喊上了小女儿秦兰直奔秦桑的篱笆院。 柱子等人刚好帮忙卸完车,远远看秦母来了,就没着急走。 “小五妹子,这破落户又来抠搜你的东西了。” 秦桑打发了马车夫,拍拍手上的灰,冷笑:“抠走一分都算我输。” 在门口看热闹的邻居见又来了新热闹,都没急着撤。 第27章九公子教做人 秦母一阵风似的刮到了眼前,“小蹄子,你跟我说实话,江家是不是赔了你不少银子?你最好都给我拿出来!我可是你娘,孝顺我是你应该的!不然,我到衙门告你个不孝忤逆,你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秦泰低下红了的脸,扯了扯他老娘的后衣襟,道:“娘,求你回去吧,我五妹一个人怪不容易的,你逼得她没了活路怎么办?” 秦兰尖着嗓子:“二哥,你别老好人了,她都嫁出去的人了,她的死活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她年方十四,一张嘴却尖酸刻薄的很。 秦桑冷笑,“确实已经没关系了,所以,你们还来干什么?” 柱子愤愤不平道:“那江家恨不得小五妹子死,怎么可能赔银子给她呢?这些都是小五妹子拼着命挣来的!秦泰,你也是个男人,你怎么好意思来要你亲妹妹的血汗钱的?” 大男人不能和老妪小姑娘一般见识,但大男人可以骂大男人呀! 秦泰口吃,“我……我……娘,咱们赶紧走吧!可别丢人现眼了!” “嫌丢人现眼?嫌丢人现眼你别吃老秦家的饭!你个不中用的东西,连你哥一半都赶不上!” 秦泰脸红脖子粗,不敢抬眼看秦桑。秦母骂完他,又朝秦桑开腔:“你是不知道忤逆罪有多大吧?那可是要剥了你的皮,给你皮里揎草游街的!乖女儿,银子和东西都给我……” 秦桑神色冷淡,打断她的话道:“东西我不会给你,银子我更不会给你,想告你就去告,少在我这哔哔!” 她乜了秦兰一眼,嘴角一挑,“十四了是吧?也该出嫁了,选好人家了吗?我真心祝你找个好人家,可别走我的老路,被老秦家当了摇钱树。而且,到时候他们摇你的时候,你最好树上有钱,不然,连给你收尸的人怕是都没有!” “你……你胡说什么?娘才不会把我当摇钱树呢!”秦兰扬着小脸儿,说话却已经没了底气,越是没底气,小姑娘便越想打肿脸充胖子,张嘴骂了起来,“秦桑,你个烂蹄子!你休想挑拨我和娘的关系!” 墨忱卿本来不想插手女人之间的事,但秦桑迟迟不进屋,秦母与秦兰又骂得难听,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下床趿了鞋出来,一脸的阴郁,语气压得极沉:“你刚才骂她什么?” 少年身形挺拔面容清隽,不要说墨州,那可是京城里都找不出第二个的俊美公子,秦兰看得呆住了。 墨忱卿走到了几人近前。 近处看,少年简直更完美了! 秦兰完全呆乜了,少女情窦初开,一双眼不知羞地定在了墨忱卿脸上。 墨忱卿目光只在秦桑身上,“不是已经断绝关系了?对待上门来吠的疯狗,不知道怎么做?” 墨忱卿寒着脸,语气有些凌人。 秦桑望着墨忱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高出了自己大半个头的少年,气场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哪里来的这般气场气度? “秦桑,我告诉你,既然是疯狗,那就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当然,这种脏活不需要你来,有我就够了。“ 墨忱卿说着话,一手就拎起了呆乜的秦兰,一手拎起了气势汹汹的秦母。 看热闹的人群嬉笑着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秦母挣扎嘶吼:“你干什么?你个狗崽子,放开我!” 秦兰反而是不动,也没出声,她只能看见墨忱卿的衣摆。 灰蓝色的衣摆,在她眼前有节奏地晃动,墨忱卿那张无与伦比的脸则在她的脑子里晃动。 墨忱卿完全不知手里的人在想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他把两人拎出去几十步远,往阴沟里一扔,嫌弃地拍拍手,“这次是扔阴沟里,再有下次,我可保不准给你们扔哪里,也许是茅厕,也许是坟茔乱葬岗,你们想试试的话,我很乐于帮忙。” 虽然阴沟里结了冰,但终究是脏的,秦兰爬起来,啪嗒啪嗒掉眼泪,秦母拽着女儿的衣裳借力,也爬了起来,却是不敢再骂墨忱卿,只敢吼自己的女儿,“哭什么哭?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给我回家?!” 秦兰偷瞄了一眼墨忱卿,俊朗少年却是一脸冷傲,那眼神不怒自威,自带杀气,秦兰只瞄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秦母拉着她灰溜溜走了。 墨忱卿返回篱笆院,冲着吃瓜群众摆摆手,“天色不早了,各位赶紧散了吧。” “散了散了,大家伙都回家吃饭!”柱子带着几个猎户兄弟出了院子,把吃瓜群众都给驱散了。 墨忱卿喊秦桑进屋,秦桑应了一声,过去关柴门,却见秦泰站在门外不远处,低着头,木头一样。 秦桑没再看他第二眼,关上门,把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柴门门闩给落下了。 秦泰没勇气推开那扇门,站了片刻,便离开了。 晚饭一如既往,菜肉粥,灵芝已经被秦桑拿了一部分炮制成药,加在二人每天服的药里,所以粥里就没有再加灵芝。 墨忱卿抿了一口又苦又酸的粥,面不改色地把碗放下,道:“你有没有想过一劳永逸的法子?” “你是说秦家人啊?爱闹闹去呗,他们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陆北道:“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以后他们要天天来闹,岂不烦死?” 秦桑半开玩笑道:“那你替我去揍他们一顿吧。” “揍一顿?也就能管几天用吧?不过也好,管一天是一天,改天我伤好了,揍他们个狠的。” 秦桑扫了主仆二人一眼。 啧……狡诈若狐的墨忱卿是怎么忍受这么个小天真在身边的? 唔,也是,小天真肯为他舍命,他忍受一下也没什么了。 吃过晚饭,秦桑拿出只剩了三分之一的灵芝,切了巴掌大那么一块,剩下的塞给墨忱卿,让他代为保管。 墨忱卿低头瞧瞧灵芝,又挑了一眼秦桑,黑眸里闪过丝笑意,没说什么。 秦桑拿了灵芝,趁着夜色出门,来到方贤家门外,敲敲门。 第28章来给九哥哥送吃的 方贤家小女儿翠弗来给开的门,小姑娘才十一岁,性子活泼,拉着秦桑的手拉进堂屋。 小姑娘嗓子脆生生的,“爹,娘,小桑姐姐来了。” “小桑?来来来,快进屋。” “嗯,贤叔,我过来看看贤婶儿。” “她在里屋呢,唉,好几天没下来床了。” 翠弗拉着秦桑到了里屋,方贤后面跟进来。 屋里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还有些病气味儿。炕上躺着个中年妇人,形容憔悴。 秦桑原身的记忆,这位贤婶儿也是个善良热心的人,出嫁那日,还来送原身出门子了。 “小桑啊?快坐,婶儿不方便,就不起来了。你坐凳子,炕上脏。” “没事儿,婶儿,不脏。” 秦桑就在炕沿坐下,从兜里掏出灵芝来,递给一旁的方贤,道:“叔,这灵芝你给婶儿补补身子。” 方贤看到灵芝,眼睛都圆了! 这几天秦家江家为这个都要争破头了,秦桑居然就这么给了他? “这……这么贵重,叔不能要!” “叔,您对我这么好,我也没什么可报答的,灵芝虽然贵重,也没人的身体贵重,如果能让贤婶儿好起来,再贵重的药材,咱也舍得不是?更何况这玩意儿还是山里捡的,没花一个铜板。您要不收,可是把我当外人!” 方贤见秦桑如此说,便把灵芝收下,夫妇两个连声道谢。 方贤问道:“小桑,听说你在给江修文治病?你真的会治病?” 秦桑点点头,“说来也是碰巧,刚嫁到江家的时候,我遇上一位大夫,她说与我投缘,就收了我为徒,我跟她学了不少医术。” 方贤连连点头,“好,好,会治病,能挣钱,将来就饿不死。” 秦桑闲聊了几句,便提出给方贤老婆检查一下,方贤夫妇都没拒绝,反正这病也拖了这么多年了,治不治得好无所谓,能让秦桑练练手也算积德。 秦桑最后诊断是重度腰间盘突出。 她并没说出实情,而是笑着安抚道:“婶儿就是干活累的,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师父教过我一个法子,叔婶儿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试试可行?” 秦桑把已经断气的小峰都救了回来,连江荣江刺史都在请她给江老爷治病,方贤对她的医术怀着些期望,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当下就答应了她。 秦桑微笑道:“我还需要准备些东西,明天过来给婶儿治疗。” “成。你说了算,需要叔准备些什么你就说话。” 方贤夫妇又和秦桑话了些家常,得知秦桑赚了江荣一笔银子,又是替她高兴,又是替她担心,方贤嘱咐秦桑,如果有人敢打她银子的主意,就来告诉他,他这个里正,还是能管点事的。 翠弗围着秦桑打转转,十分好奇她和那位神秘大夫的故事,最后还约了改天一起上山挖药材。 秦桑从方家出来,已经很晚了,走到篱笆院那条街,她远远瞧见门口有个人影。 这么晚了,谁啊? 秦桑放轻了脚步,负手踱步过来。 近了,终于看清,那人影竟然是原身最小的妹妹秦兰。 这丫头来做什么?想明的不行来暗的? 呵……耗子想给猫当三陪呀。 秦桑在离门口五六步远的地方站定,凝视秦兰。 秦兰在门口鬼鬼祟祟踱来踱去,时而还跷着脚尖往里瞧。过了一小会儿,她忽然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向秦桑那屋。 石头击打在门上,发出闷响。 秦兰看屋里没什么响动,胆子大了起来,摸黑翻过篱笆墙,嗖嗖跑到墨忱卿门前。从兜里摸出个什么东西,搁在门口地上,敲敲门,赶紧跑开了。 秦兰跳到墙外,便缩在篱笆墙下守着。 秦桑眉梢挑起,有点好奇秦兰放墨忱卿门口的是什么东西。 秦兰这是等墨忱卿发现呢? 有意思的是,墨忱卿并没开门。这小破孩比什么都警觉,怎么可能发现不了秦兰?怕是憋着坏呢! 房顶上忽然一条黑影蹿了下来,直奔秦兰放下的那东西! “哎,你给我放下!” 秦兰惊呼一声,那黑影受惊吓,喵呜一声,叼了东西就蹿上了茅草房顶,转眼就跑没了影。 原来是只猫。 秦兰气得跺脚。 就在这时,墨忱卿的门忽然打开了,修竹一般的少年踱步而出,捡起块冻得邦邦硬的泥巴,砸向秦兰藏身的地方,冷声叱骂道:“哪里来的小畜生,大半夜不让人好睡!” 叱骂完,退回房间,嘭,关了木门。 泥巴正中秦兰额头,秦兰被砸得仰面摔倒,秦桑几步跨过去,弯腰勾唇,“这是哪里来的小畜生……哎,秦兰?怎么是你?你这么晚了来我家,是不是想偷我家东西?不行,你跟我去见里正!我一定要讨个公道!” 秦兰慌忙爬起来,“我才没想偷你家东西呢!” “不偷东西你翻我家墙干嘛?” “我……我就是想给九哥哥送点吃的!” 秦桑勾着笑,“九哥哥?谁啊?” 秦兰扭着衣角,牙齿咬得咯咯响,“要你管!” 秦桑故意吓唬她:“你翻我家的墙我当然要管,走,跟我去见里正!今天你不说实话,我绝不会饶你!” 她一把扭住了秦兰的胳膊,扯着就要往里正家走。 秦兰拼命挣扎,“我不去!我不去!我没偷你家东西!你放开我!” 秦兰试图拿拳头去捶秦桑,拳头还没举起来,就被秦桑一巴掌拍开,疼得她嗷呜嚎了一嗓子。 秦兰挣扎无效,扭打又打不着,眼看离里正家越来越近,秦兰只好说实话:“九哥哥就是你家那个小九,我看他瘦瘦弱弱的,想着拿点吃的给他,刚才被猫叼走了,你又不是没看见!秦桑,你放开我!” 秦桑停下脚步,松开了手,嘲笑道:“呵,九哥哥瘦瘦弱弱的你就给送东西吃,你姐姐我都快瘦成干儿了,怎么也不见你给姐姐送吃的……哦,不,现在我们没关系了,所以,你随便翻我家的墙,那就非奸即盗!秦兰,村子里是怎么对待奸盗之徒的,你说说!” 秦兰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村子里对待非奸即盗的人,严重的,要送到县里衙门,不严重的,会由里正主持,插草标游街示众。 她不要! 她还没有说人家,她现在十四岁,正是婚配的年纪,如果名声坏了,那谁还要她? 她还等着嫁个金龟婿呢! 想到这里,秦兰拔腿就要跑,她还没迈出去一步,就被秦桑从后面一脚给踹倒了! 第29章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秦兰疼得想嗷嗷大哭,可是她不敢,怕惊醒了人过来围观,那她就丢大人了! 她小声啜泣着,“五姐,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我就是一时糊涂,猪油蒙心!五姐,我要是被拉去游街,我的名声就毁了,我这辈子就完了!我们好歹是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五姐,五姐……” 秦桑道:“饶你?这次饶了你,还会有下次,下下次。就像你娘,你爹,你哥哥和嫂子,饶多少次都改不了本质!” “不不不,五姐,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秦桑挺立如松,垂眸睨着蜷缩在地上的秦兰,不屑与她斗吧,又想起当初原身时不时被她欺负,与她斗吧,她都经不住她一手指头。 秦桑沉默片刻,冷声道:“我可以饶你,不过,没有第二次。” 陆北劝过她,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也很明白,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但一次就绝了一个十四岁小姑娘的一辈子,她还是有点做不到。 横竖她不怕这小东西玩小花样,连江荣沐然那样的,她都不怕,饶一次又如何!huαんua33 秦桑转身回了小院。 墨忱卿站在门口,斜倚柴门,戏谑道:“就这么放过她了?” 秦桑勾唇,邪魅地笑了:“她来找你的,看上你了。不好意思啊,我没问你就把她打发了,下次她如果来,我会先征求你的意见的。” 啧,对别人那么仁慈,对他就牙尖嘴利的,跟个小野猫似的。 墨忱卿神色淡然,嘴角也勾着笑,“不用征求,替我打发了就是。” 嘴上没占到便宜的秦桑有些气急败坏,“……我偏不!凭什么?下次她要是来缠着你,你就给我滚出去,不要住我的院子脏我的眼!” 墨忱卿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我知道了,绝对不会有下次的。” 那一切在握的眼神,明明含着笑,却让人脊背发凉。 十四岁的少女早恋,十七岁的少年腹黑得像个王八蛋,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秦桑按着眉心,十分无语地走回自己屋。 但秦兰这事儿在她这里实在不值一提,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次日,秦桑起了个大早,先去县里买了几个重量不一的秤砣,回来研究着做了个简易型牵引器。 墨忱卿从头盯到尾。 秦桑拿着牵引器去方贤家,墨忱卿也跟屁股后头去了。 秦桑把牵引器给方婶儿固定到腰上。 方贤倍感怀疑:“这……铁疙瘩坠着腰,就治病了?” 墨忱卿也挑眉看向秦桑。 秦桑笑道:“当然不是,这只是……辅助治疗,重点还是要吃药,我给开个方子,您一会儿去县里抓药就成。” 秦桑先把自己用蛇毒制成的有止痛功能的药丸给贤婶儿吃了一粒,然后开了内服的方子交给方贤,嘱咐了一番。 那粒价值不菲的药丸吃下,很快就缓解了贤婶儿的痛楚,贤婶儿高兴地这就要起床,“哎,不疼了!一点儿都不疼了!小桑,你给我吃的是仙丹吧?” 秦桑急忙把她按下,“婶儿!可不兴动弹!您一定要记住,这一个月都不能动,就算是吃喝拉撒,也只能在床上解决!否则,咱们这功夫就白做了。要想以后有个好腰板,您得听我的。” 贤婶儿懵懵懂懂又很听话地点头说好。 秦桑又留下了几粒药丸,嘱咐如果疼得受不住的时候,就吃一颗。 这药丸,就算在她生活的时代,也是天价,她却眼睛都不眨地送了贤婶儿。 什么最贵?当然是人情最贵,不能以金钱衡量。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给她帮助的人,就值得她用最真的心报答。 墨忱卿瞟了一眼那几粒药丸。 墨王府世子什么好东西什么金贵东西没见过,但他对这几粒丸药的价值十分感兴趣。 方贤要给诊金,秦桑拒绝了,只说就是帮个小忙而已,给钱就生分了。方贤也就没坚持,想着以后多帮帮她就是。 方贤夫妇哪里知道,这个连家都没有的姑娘给他们的药,一粒就能抵得上他们家几年的营收。 也是许久之后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方贤才知道这药的价值,只不过那时秦桑已经如天上星辰般耀眼,再不是个可怜的弃妇。 从方家出来,秦桑把墨忱卿撵回篱笆院,自己骑马去了江家村,照例给江修文针灸。 没有江荣在家,以江老太为首的江家人想各显神通为难一下秦桑,秦桑毫不客气地拿江修文的命反威胁了一把,江家人就都老实了。 从江家回来,秦桑又给墨忱卿和陆北换了药,这一上午的时间就在紧张忙碌里过去了。 午饭是菜肉粥,有荤有素又简单易做,适合忙碌但做饭很菜的秦桑操作。至于味道,桑姐没那个时间研究,能保证做熟就很厉害了。 饭后,秦桑背了篓子上山。 就在她离开不久,一直守在她的篱笆院周围的秦兰出动了。 只是,还没等秦兰靠近篱笆院,不知哪里冲出来一条疯狗,秦兰吓得赶紧跑,跑着跑着,脚底一滑,摔倒在地,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从膝盖骨里传了出来——秦兰当场疼晕了过去。 …… 冬天昼短,秦桑只打算在山脚下转一转。 山脚下灌木丛生,说不定其中就藏着一些药材。 果不其然,秦桑很快就找到一些麻黄与白芷,以及一些苍术,虽然算不上是很珍贵的药,但既然是药材,就能派上用场。 她弯腰刨了起来。 虽然还没有下大雪,但地面冻得邦邦硬,十分难刨。 前两次都有陈中帮忙,不用她自己出力,今天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不大会儿,身上就冒了汗。 秦桑费力刨了一个时辰,收获了大半篓子药材,不知不觉,已经越走越深,地面变得潮湿松软起来,植被也稀疏起来。 秦桑挖掘原身记忆,才想起来,再往前的山坳里,有一大片露天的温泉池。 她来到这里,天天疲于奔命,都还没洗过澡呢,泡温泉,想想都美!秦桑背着药篓子直奔山坳。 约莫过了两三里地,一片足有足球场大的天然温泉出现在眼前。 池上白气蒸腾,宛如仙境! 秦桑眼睛贼亮贼亮的! 谁能不爱泡温泉! 这温泉池地势比较特殊,周围全是滑溜溜的峭壁,约莫有丈余高,虽然不是特别高,但也很危险,再加上这附近经常有野兽出没,所以,平时来沐浴的人,并不是很多。 现在已经过午,温泉池里没有人,秦桑宽了衣裳,跃进池中。 嘶……温泉池的温度最起码是达到了五十度,烫得秦桑欢快地吱吱叫,在水里拱来拱去,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受得住这么高的水温。 温泉水浸着肌肤,别提有多舒爽了。别说,原身这皮肤,是真的好!就算成天干粗糙活,皮肤都没有变粗糙。 秦桑泡着温泉,渐渐沉静下来。 穿过来有好几天了,她终于抽出时间来,好好捋一捋这些天的遭遇了。 乱世、困局,她想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要做很多努力才行。 现在有点小钱了,要尽快想办法让小钱生大钱,才能立足。 温泉、大山、药材……秦桑依稀有些想法,但一下子并不能理顺。 这一泡,秦桑竟忘了时间,恍然回神时,天已经黑了! 墨忱卿等到天黑,仍旧不见秦桑回来。 陆北揉着辘辘饥肠,弱弱道:“小公子,您饿不饿?我饿了。” “小公子,秦姑娘不会是出什么事吧?我听那几个猎户说,山里有野兽,老虎和狼都有。” 墨忱卿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我去看看。” “我也去,我可以下床了!” “你能做什么?裹乱!老实躺着!” 墨忱卿下炕,穿上靴子,把匕首插在靴子里,又到院外秦桑埋剑的角落里刨出一柄剑带上,急匆匆出了门。 几名暗卫赶紧分成两拨,两人留守,四人跟着墨忱卿进了山。 第30章养大了吃肉 月色下的大山静悄悄的,偶有夜枭惊起,向着月亮的方向扑棱棱展开硕大的翅翼,啼叫声凄厉如鬼嚎。 “她是个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走远,初一,阿苍,你俩往山上走,那谁,梁子,你俩往西走。我往东。” “不行,主子,您现在身上有伤,让那谁跟您走吧。他力气大,功夫也好。” 那谁两米多高,身子有门板宽,当初还是陆南救了快要饿死的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墨忱卿给他取过一个名字,他不喜欢,墨忱卿干脆就管他叫那谁。 叫着叫着,这个名字就固定下来了。 陆南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愣是把这个大个子训练成了擅长隐身的暗卫。 还没等墨忱卿发话,那谁嗖一声就往东蹿了。 墨忱卿捏捏额角,赶紧也往东去了。 梁子跟初一抱怨:“老一,你也是,让谁去不好,让个愣子去!”huαんua33 “赶紧的吧,这位姑娘对咱们小爷重要着呢!”初一话落,消失在山路上。 墨忱卿走的这条路,正是通往温泉的路。 这几日有好热闹的村民去小院里看稀奇,他和人攀谈,把附近的地形都摸了个大概,知道往东地势较平缓,没有体型大的野兽,灌木丛生,还有一片温泉池。 秦桑过午才上山,应该不会选择去危险的地方,往东是最有可能的。 墨忱卿在灌木丛里走了一阵,前胸衣裳上隐隐都是血渍。 他身上的伤本来就不轻,只不过秦桑给他的药里加了用眼镜王蛇蛇毒制成的止疼又不会上瘾的药,他痛感没那么强烈,这几日稍微活动一下也没有什么。但这一路灌木丛生,他走得又急,剧烈运动下,伤口便又出血了。 墨忱卿心里焦急,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的伤,即便撕裂般的剧痛传来,他也没停下脚步。 此时的秦桑,靠在池边,只见一轮圆月挂在东天之上,清澈玉润,温泉池上白汽茫茫,抛开周围偶尔响起的野兽嘶鸣不管,真的是个好地方。 她又慵懒地泡了一会儿,才打算回去。正要起身,忽然觉得腿边的水流有轻微的变化! 鱼? 不对,一般温泉里是不会有野生鱼类的,泉水中含有硫酸盐等矿物质,不适合鱼类生存。尤其这水温,再高点都能做水煮鱼汤了。 蛇? 我去!不会吧?她是上辈子捣了蛇窝吗?这辈子频频遭遇到蛇!还是剧毒蛇里面的剧毒蛇! 说时迟,那时快,秦桑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一个侧翻,从水中翻上峭壁,一个借力,跃上了岸! 她刚上岸,一条细长的眼镜王蛇就蹿出水面,冲她飞了过来! 秦桑堪堪躲过,那条一米多长的小眼镜王蛇追着她不放,她左躲右闪,光脚踩在粗粝的砂石上,巨疼无比,身上的热气散去,只穿了里衣还湿漉漉的她,很快就被冻得浑身发抖。 草,今天不会栽在这里吧?这也太惨了! 没被刘老花害死,没被江修文害死,也没被巨大眼镜王蛇害死,却自己把自己送给一条小毒蛇?! 作死啊! 蛇是很邪乎的东西,这条小东西不会是那个老东西的崽吧? 难道是来报仇的? 秦桑疯狂逃窜,一边逃一边朝自己的衣服靠近。 衣服下面藏着她在铁匠铺用剑换来的匕首,有匕首就能一击必杀! 秦桑虚晃一下,贴地朝衣服滚去,一把将匕首抓在了手中,冲着小细蛇甩出匕首! 月光下,蛇身血光爆闪,接着便是叮铃一声脆响! 只见那条实在算不上大的蛇身子破了个洞,血正汩汩往外冒,秦桑那把在铁匠那里换来的匕首却已经断为两截,只剩个刀柄在地上,刀身早不知飞去了哪里。 靠,不是吧? 这么衰? 铁匠害人不浅! 小蛇不知疼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向秦桑游来! 秦桑来不及多想,抖起精神,双眼放光,死死盯着那条蛇,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真要斗个你死我活? 不,桑姐今天要抓活的! 身后忽然脚步声传来,一声急切又沙哑的嗓音:“秦桑!” “小九……不要过来!” 秦桑话音未落,一个带着强大压迫性的人影突然扑过来,而他的速度比他的身板更具压迫性! 秦桑都没看清他动作,就只见可怜的小蛇蛇像根橡皮筋似的被他拎在了手里! 秦桑急得大喊:“那谁……壮士!住手!留活的!活的!我要它!” “嘿嘿,你咋知道我名字?”那谁捏着蛇的七寸,转过身去,礼貌地没有看衣衫不整的秦桑。 “那谁,别把那条蛇弄死。” 墨忱卿淡淡吩咐了一句,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目光在断匕柄上一掠而过,然后捡起秦桑的衣服,展开了,挡住秦桑的身体,语气恢复平淡,但带着命令式的口吻:“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再穿。” 秦桑脱掉湿衣服,穿上棉衣,道:“你怎么来了?伤都没好就乱跑,我辛辛苦苦救你,你就这样对待我的付出?” “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墨忱卿半个字也没替自己辩解。 秦桑闻到一股血腥味,借着月光一看,墨忱卿胸前的衣裳都被血染透了。 荒山野岭,手上也没药,无法重新包扎,只能等回去,秦桑便没提伤口出血的事儿。 “担心我啊?”秦桑语气软了软,勾嘴角一笑,“我没事。粗活干惯了,夜里就算睡野外也没事。” 秦桑拿了篓子颠颠跑到那谁面前,笑眯眯的:“小蛇蛇放篓子里就好,谢谢你啊壮士。” 脑子里忽然滴滴滴响了,“恭喜宿主,任务奖励已提前送达,用它去制造更多的药品吧!穿越快递,包您满意。” 秦桑这才想起来,决定给江修文治病的时候,依稀是听系统发布过任务,只不过那时候她感冒发烧,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墨忱卿问道:“你要这毒蛇做什么?又是炼药?” 秦桑随口道:“养大了吃肉。” 她当然不能告诉他,她想养着取蛇毒,希望有一天能用这巨贵巨贵的蛇毒制成各种药品,甚至制出抗毒血清来! 第31章想要银子,我给你就是 墨忱卿瞥了秦桑一眼,十分无奈一笑,“阿桑,你连编个谎话骗我都这么不用心?” 秦桑理直气壮道:“用心不用心都骗不过你,那我还用什么心?哎,壮士,你怎么称呼?” 近距离看壮士,秦桑心里感叹,这身高体型身手,不去打篮球太可惜了!这不一人横扫篮下的材料嘛! 墨忱卿代为回答:“他叫那谁。” 秦桑礼貌地憋着笑,“这名字……谁给你取的?挺有新意的啊。” 墨忱卿道:“我取的。” “……”摊上这么个起名废的主子,好倒霉有没有! 秦桑封好篓子盖,拿藤蔓缠紧了,背起篓子,拿上镐头,准备回家了。 那谁作为一名暗卫,此时十分想隐藏踪迹,无奈秦桑跟他说话,他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 墨忱卿吩咐道:“那谁,你去叫他们几个下山,不用守着我了。” 那谁不知为什么,有些怕秦桑,看看前面的路没什么危险了,他便跟墨忱卿道了声“告退”,去寻其他暗卫了。 寂静山野,只剩下秦桑和墨忱卿。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墨忱卿微低着头,冷白脸庞埋在月光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神色。 良久,秦桑先打破寂静,“你的人找到你了。” “嗯。我的几名随从找到了我。” 他等着秦桑说,既然他们找到了你,你赶紧带着你的随从滚吧。 秦桑并没有那么说。 墨忱卿等半天,也没等来秦桑只言片语。 “这个,送给你。”墨忱卿从靴筒里拔出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递到秦桑面前,“以后上山带着,比普通匕首好用些。” 秦桑没接,只说:“你看见我的匕首断了?今天就是太倒霉了,我在泡温泉,小东西钻水里偷袭我,我匕首没在身边。” 顿了顿,秦桑又道:“这把匕首看你挺珍惜的,想来是有故事的物件,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要。” 秦桑的目光落在匕首上,嘴里说着不要,脑子里的小人早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要啊!为什么不要?傻吧?再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匕首去?! “也不算是有故事的物件,这鞘是我母亲做的,上面的兰花是母亲亲手绣的。” “这样啊?那这样好了,鞘你留着,匕首归我,这样既成全了你的孝心,我也可以心安理得拿匕首了。” 秦桑脑子里的小人儿终于战胜了理智。 墨忱卿轻笑出声,“还能这样?没有匕首,这鞘就失去意义了,再给它配把匕首吧,又觉得没有匕首能配得上它……还是放你那里吧,你替我好好保管,说不定有一天,我想我母亲了,就回来跟你要回去了。” 秦桑听他声音不对,轻声问道:“你母亲……” “在我七岁那年过世了。” “对不起……那这匕首我不能要!”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这东西于我也没什么大用,你就收着吧。” 秦桑觉得再推辞就没意思了,便把匕首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别在了粗布腰带里。 “我很喜欢它。” 走出灌木丛,走到回村的路上,秦桑感觉到周围气息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秦桑知道古时有暗卫这种人,猜测可能是墨忱卿的暗卫到了,她有些好奇这些人,也好奇那谁那大块头是不是也在暗卫之列,但没好意思问。 回到篱笆院儿,秦桑先把小眼镜王蛇放进顾老头家原本盛粮食的瓮里,盖好瓮盖子,然后赶紧过来看墨忱卿的伤。 墨忱卿流的血看着不少,检查伤口,迸裂倒不是很严重,幸亏这几天有她炮制的大扁颈王蛇为主材料的药,对止血止痛都有奇效。 秦桑给他补了几针,又敷了外用药,给他重新包扎起来。 “虽然你的人都来了,但伤口的缝合线得过几天才能拆,再长一长吧,你再在这里待几日,等拆了线再离开。” 秦桑一边洗手一边说道。 墨忱卿黑眸里闪过些惊喜。 她不是……一直希望他们赶紧好了赶紧离开? 是了,她能从死人堆里把他和陆北救出来,又怎会是真的怕被连累? 不过是个嘴硬心软的罢了。 秦桑处理完了墨忱卿的伤口,便去烧热水冲澡。 温泉水矿物质丰富,还有硫酸盐类,泡完皮肤发涩不用清水冲洗不行,再加上温泉里出来后只穿着湿漉漉的里衣和小蛇缠斗了那么久,又把身上滚脏了,她急需洗一个热水澡。 秦桑烧好了水,简单冲了个热水澡,又给自己熬了一大碗感冒药,一股脑灌下去,吸吸鼻头,赶紧钻回自己屋里,一头拱进被子里。 脑子里的机械音忽然又响了:“检测到宿主任务,救治摔断腿的秦兰,奖励宿主上品药材一份。” 秦兰?摔断腿? 她这系统是和她有仇吗?发布的都是什么鬼任务? 秦家人来求医也还罢了,秦家人都没来,要她上赶着去救她?只怕秦家会把她给棒打出来哟。 不去,睡觉。 秦桑把被子往身上滚了滚。 次日,秦桑的感冒症状加重了。 墨忱卿料着她病势会沉,起来后就过来敲她的门,敲半天,也没人应门,他一脚把木板门给踹开了。 “秦桑!”墨忱卿一声呼喊,几乎是破了音。 秦桑睁开疼涩的眼睛,张张嘴,嗓子也疼得撕裂一般。 墨忱卿赶紧去厨房倒了一碗温水来,喂秦桑喝下,秦桑嗓子舒服了一点,轻吐了一口浊气,“什么时辰了?我今天还没去给江修文针灸。” 墨忱卿一下子怒了,“自己都病成什么样子了还记挂那老货的病?想要银子不是吗?我给你就是!何苦强迫自己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秦桑坐起身,披了棉衣,捏着巨疼的眉心,低喝一声:“出去!” 沙哑冷厉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浇下,却没能把墨忱卿的怒火浇灭,反而激出他本性里的狼性因子,“你去我不拦着,大不了我就杀了他,一了百了!” 秦桑不解地凝视墨忱卿。 这熊孩子,关心人怎么还动了这么大火气?感个冒而已,又死不了人,至于吗? 虽然解决事情的办法有失偏颇,但熊孩子的关心还是挺让人暖心的,尤其是新身份爹不疼娘不爱的,更让她觉得这份温暖难能可贵了。 秦桑深吸一口气,“你出去,我要穿衣服。”态度依然强硬,但沙哑的嗓音略微润了些。 第32章行医资格证 墨忱卿嘴唇动了动,一肚子火气全无发泄处,可这是人家女子闺房,人家还没起床,他只能磨着牙压着火气往外走。 “等等。” 墨忱卿机械地回过头来,怒目圆睁。 “我这身体今天没办法做饭了,你和陆北自己看着办。” 少年啼笑皆非地哂了一声,半个字没说,出去后顺便给带上了房门。 哐当! 世子亲自做饭那是不可能的,别说不会,就算会,那可能比秦桑做的还要难吃些。今天当班的暗卫初一早听见了他和秦桑的对话,二话不说,去买早点了。 秦桑艰难地爬起来,穿好了衣裳,出来后,墨忱卿端了一盆温水,放在井台上,又拿了竹盐和一杯水过来,递到了秦桑手上。 “谢谢。”秦桑接了水杯和竹盐,先去洗漱了。 墨忱卿站在她身后等她。 秦桑洗完脸,墨忱卿递上了棉巾,秦桑接过去,一边擦脸一边用她那沙哑的嗓子说道:“这事儿我不能半途而废,风寒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吃几服药就好了,你身体吃不吃得消?吃得消的话,陪我去一趟吧。” 墨忱卿瞧着她,无奈地嗤笑一声,“我们这一家,凑起来能当个全乎人儿使唤。成,我陪你去。” “嗯,谢谢你。”秦桑心平气和地笑笑,压根儿就没听出来这话有什么不对。 墨忱卿说完,却瞬间反应过来。我们这一家? 原来,他心底是这样看待这个小院子、以及这个小院子里住的三个人的? 家……啧,好久都没有想起过的一个字眼了。 初一买了早餐回来,继那谁之后,这是秦桑见到的第二个暗卫。 嗯,这一个比较正常,就是那种普通到扔人群里就认不出的样子,最适合暗卫这个职业。 当然,她除外。她受过训练,见过的人就都不会忘记。 初一放下早餐,就自动消失了,秦桑吃完早饭,先给自己煎了一碗感冒药,等药凉的工夫里,她先去喂了小兔子一根红萝卜,又挑了块肉,切成条,扔给了小蛇蛇。 蛇是要冬眠的,大概是温泉周围的环境使然,这两条蛇都没有冬眠,但山下寒冷,小蛇蛇冻了一夜,盘着一动不动。 秦桑没有养蛇经验,只好打算找个时间去请教一下几个猎户。 巳时末,秦桑才和墨忱卿赶着破破烂烂没有车厢的马车往江家村去。 天很冷,身上穿着的棉衣很快就冻透了,墨忱卿把秦桑挡在身后,又用棉被把她包裹得团子一般,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等给江修文针灸完,去县里买辆马车吧。”墨忱卿道。 “这几日事情太多,没顾上。我记得村里有个木匠,回头我找他帮忙做吧。”想了想,又道:“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像往年一样下大雪,如果下大雪,出门就难了,我还得找木匠给做个爬犁。对了,你和陆北恢复挺好的,再有三天,就能拆线了,拆了线你们赶紧离开吧,等下大雪,想走都走不了。” 离别忽然而至,墨忱卿内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沉默了片刻,道:“嗓子都哑成那个样子了,就别说话了。” 秦桑嗓子确实疼,也是这位小爷是个喜怒阴晴不定的主儿,这会儿不知道是冻傻了还是怎么的,又不高兴了,她干脆闭嘴不说话。 到江家村,刚进村,一名中年大叔看见秦桑的马车,冲秦桑招了招手。 墨忱卿放缓了速度,那大叔道:“秦桑啊,又来给江老爷治病啊?那你可要小心,今天那太医来了,说是要看看所谓高人到底是谁呢!那家伙,那脸都黑成锅底了,他治不了的病,你给治好了,他必然嫉贤妒能啊!” 通风报信的这人,秦桑认识,是江家的旁支,她把被子撸了撸,露出脸来,“谢谢你江大叔,我会小心的。” “唉,谢什么。你呀,也真是的,干嘛要救一个豺……” “狼”字未说出口,前面有人叫他,他就打住,赶紧躲了。 墨忱卿听到太医二字,眸光一闪。 京都来的,会不会认识他这张脸呢?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墨忱卿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到了江家门口,他率先跳下马车,转身过来扶秦桑。 江家门房瞧见,啐了一口,口中不干不净地指桑骂槐。 他骂得正欢,都没注意到秦桑和墨忱卿已经到了他面前,墨忱卿嗤笑道:“江家养的狗也太能叫唤了,阿桑,你说是不是狗仗人势?” 秦桑道:“这家里有人吗?我怎么不知道?一窝畜生罢了。” 门房暴怒:“你……你说什么?信不信我们大人把你打入大牢,砍了你们的脑袋!” 墨忱卿道:“畜生家养的畜生,果然是还不如畜生有点脑子!江荣现在还拿银子求阿桑给他爹治病呢!信不信阿桑现在撒手不管,江荣立刻先砍了你的脑袋?” 江家大郎赶出来,吼道:“吵吵什么呢?秦桑,你来了?太医正在里面等你呢,快点的吧。” 太医来了,江家大郎立刻像有了靠山,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秦桑没理他的话茬,与墨忱卿并肩往里走。 到江修文屋里,只见一名身穿素色长袍的老者,花白的胡须,一脸严肃的表情,正襟危坐在八仙桌旁。 墨忱卿打量他一眼,不认识。 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他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见过。 但太医认不认识他,还真不好说。 京都墨王府的世子,就算他再怎么低调,身份和声誉摆在那里呢!京都谁人不识墨世子? 章太医目光扫过秦桑和墨忱卿二人,心里吃惊不小,山村里竟有这般有气度的人? 而且,这少年,竟似在哪里见过! 章太医当年只远远瞧过墨忱卿一眼,当时只觉他锦衣墨发如同神仙般的人物,眼前这少年,气度是绝佳,但穿了布衣,他怎么敢往墨世子那里想! 秦桑终于见到个正经同行,出于礼貌,冲章太医点头致意,“您是京里来的太医?秦桑见过太医。” 章太医难得在这山村里见到一个大方识礼的,对秦桑第一印象还不算坏,但口气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你就是秦桑?可曾考取行医资格?” 秦桑对大昊王朝律法规定一无所知,一听问这个,蹙眉看向墨忱卿,眼神向他求助。 第33章章太医履历 墨忱卿道:“未曾考取。她一未打算进太医院做女医,二未打算入官医院就职,三未打算开医馆,是以尚未考取。大昊王朝律法对闲散大夫资质没有做出硬性要求,秦桑给江修文治病,也不算违例。” 章太医眸光一厉,“但大昊王朝律法有规定,无行医资格的大夫,如果治出事,要以谋杀罪论处!未考取行医资格,怎么敢对危重病人诊治?!” 秦桑忙道:“太医说的对,本来,我也是不敢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错过了时机,江修文便再无站起来的可能,所以我才斗胆一试。更何况,刺史大人让秦桑治,秦桑不敢不治。” 锅甩得明明白白。 在场的江家人还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江家人岂能容秦桑得了好处?当下,江家二姐便道:“太医大人,这秦桑对我们江家怀恨在心,只怕她会暗中报复,还请您给江家做主!给我们老太爷做主!” 章太医脸色不好看。 墨忱卿似笑非笑道:“太医只是治病救人的,即便是身上有品级,也不管政事,你们家刺史大人才是墨州百姓的父母官,刺史如果管不了你家的事,你还可以找刺史的上级,再不济,你们刺史大人的新岳父乃是当朝宰相,正二品大员,手握大权,这位妇人,想必是常居乡下没什么见识,拿着猪头胡乱拜庙门,也就这位太医不与你计较,若是遇上不好说话的,你这般为难人,哼……你脑袋还能不能好好待在你脖子上,犹未可知!” 秦桑在心里咋舌,到底是豪门大户里出来的,说出话来就是不一样。 章太医此时心里也是惊诧,这少年到底是谁?说话一针见血,而且他根本就不全是说给这妇人听的,而是说给他这个太医听的吧! 而江家一众人都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撕墨忱卿吧,怕撕错了。 不撕吧,他好像在骂他们江家! 这小兔崽子哪里来的?真是麻烦! 章太医压根不在意江家人想什么,他道:“敢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 “我只是一介乡下野小子,贱名不足挂齿,叫我阿九吧。” 扯到了墨忱卿的身份上,秦桑赶紧岔开话题道:“太医,我可以开始治疗了吗?” 章太医今天来就是为了要看看是哪个江湖骗子大放厥词说能治好江修文的,但他诊完脉之后,发现江修文的病情确实有了很大的好转,甚至都能往出蹦几个音节了。 章太医并不知道治病的是江荣曾经的妻子,也就是眼前这位荆钗布衣的小娘子。 他想见识见识她是如何治病的,遂点点头,“可以。老夫可以旁观吗?” 秦桑大大方方允了:“还请太医多多指教,秦桑不胜感激。” 江家原本是想看太医手撕秦桑的,怎么话没说几句,两人都客客气气的了?这太医还是他们江家新媳妇带来的人吗?! 不行,这事儿一定要报给他们家大人! 秦桑给手消过毒,给银针也消过毒,开始施针。 她屏气凝神,手指动作稳似泰山,一根根又细又长的针插入江修文头部的大穴要穴,取穴极准! 章太医下意识开始记那些穴位,记到一半,他意识到这种类似偷师的行为挺可耻的,想撇开眼睛不看,却又馋那技术馋得要命,舍不得移开眼睛。 秦桑下完针,向章太医看过来:“我师父就教了我一遍,便云游去了,章太医,您看,我刺的穴位可都还准?” 像这种可以作为传家宝传承的医术,一般都是很忌讳被别人学去的。 他看不透秦桑是何用意。 她这手法,太医院国手怕都没有能出其右者,又何须请教? 若不是请教,又是为何? “太医?” 秦桑又唤了声出神的章太医。 “啊,准!准得很!” 秦桑笑笑,“准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不准。人命关天,可容不得半点失误,您说是不是?” 章太医虽然是被派到沐然身边的太医,但人品不算差,今天被秦桑完全折服了,情绪激昂地说道:“说的好。就凭这几句话,你都可以当得起一个好大夫之名!” 秦桑十分谦虚:“过奖了。师父曾教导秦桑,做大夫的,手中握着病患的生命与希望,要永远怀着敬畏之心。” 江家人面面相觑,这……怎么还相谈甚欢了? 那老太医居然还激动得脸红脖子粗? 这啥情况? 秦桑……不就是他们江家一个顶不值钱的下堂妇吗?! 聊着聊着,章太医就开始关心起秦桑的身体来了,“秦姑娘好像是染了风寒?” “是,这几天天气实在冷。” “那要多注意了,老夫听说墨州这地方到腊月里天寒地冻,极冷极冷。” “是,您老也提前做些御寒准备。” “好好好。” 章太医虽然看着不错,但这毕竟只是初次接触,秦桑也不敢十分信任,只做了针灸,今天没有再给江修文服独家秘制药。 针灸结束,秦桑收起银针,又把药方拿出来给章太医过目,说是请他指教,看看有没有什么补充,那都是高科技时代经了无数次临床验证的药方,能需要什么指教?她只是想让章太医闭嘴俯首罢了。huαんua33 果然,章太医看完方子,心里震惊不已,揖首称绝,秦桑谦虚说这是师父的成方。 她要一步步实现逆袭,但不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欲速则不达,万一被乡民当成怪物就不好收拾了。 辞了章太医,二人回古寨村,墨忱卿不放心章太医,暗中差初一去查查这个人。 墨州距离京都遥远,当然不可能为一个小小太医跑一趟京都。 墨家世袭墨州领主二百载,就算是经过几代皇帝的削减,那也是一头巨驼。 还是没瘦死的巨驼! 这样的墨家,自然有自己的情报系统。 初一去了趟墨家老宅,很快就带回来章太医的平生履历。 章宝来,太医院混了三十年的一名老太医,只因是出身寒门,没有倚靠,又不善逢迎,只醉心医术,所以混到老也没有品级在身,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底层太医。 按理说,太医都是有品级的,譬如院首,那可是正五品的官员,就算是最底层的太医,也是有品级在身的,这位章太医,竟然是个没品级的太医,也算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了。 这一切皆因他医术不错,必要的时候,能治病,所以每一届太医院院首都没有将他给踢出太医院。 宰相的女儿要跟着江荣来墨州,宰相担心女儿不适应墨州环境,担心她穿不暖吃不饱,担心她病了找不到好大夫,所以临行前,到皇帝跟前求赏个太医随行。 混朝局的谁不明白,现在的墨州就是个敏感地区,去不得,但凡有点根基的,都托关系找门路拒了这差事,最后,这差事就落到了年逾古稀毫无根基醉心医术的章宝来章太医头上。 秦桑听完,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人。 因为感冒,还发着烧,秦桑没再去山上挖药材,喝了自制的感冒药后,蒙头睡了。 至于系统任务,她完全忘在了九霄云外。 那厢,秦家因为秦兰的腿焦头烂额。 第34章求助秦桑 秦兰还没许人家,秦父秦母以及秦安夫妻心里都盘算着要把她许个好人家,彩礼能赚一笔,日后也能跟着沾些光。 可现在,腿断了,别说许个好人家了,恐怕她日后都会成为秦家的拖油瓶! 昨天,他们还想着赶紧给秦兰请个大夫,把腿治好了,不耽误她找个好人家,但,从乡里请来的大夫诊过之后,头摇得像拨浪鼓,直言,这姑娘膝盖碎了,腿是废了。 秦家人慌了神,不信邪地又去县里请了大夫来,花费不低,诊断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这条腿,保不住了。 秦兰哭了一天一夜,把秦家人哭得烦躁不堪。 经过了一天一夜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的历练,秦家人最终决定放弃。 秦兰哭得声嘶力竭,闻知噩耗,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秦母掐着她人中,给她掐醒,骂道:“我真是白养了你个讨债鬼,你最好识相点,别给你老娘添烦添乱,不然,我就把你抬扔了!”huαんua33 打脸来得是如此之快。 秦桑警醒她的话都还没凉透呢! 到底是秦桑那个扫把星咒的,还是秦家人真的像秦桑所说,无情无义呢? 秦兰心里有答案,但她还是怨恨上了秦桑。 她以前那么懦弱窝囊,现在却那么自信耀眼! 她以前活得那么糊涂,现在却一语道破了她的人生轨迹! 她都是个被人抛弃的破鞋了,那个天神一样的少年却死心塌地待在她身边! 为什么会这样? 秦兰心里不服! 可是,不服有什么用?她是个废人了! 秦兰忽然抓住她娘的胳膊,哭求:“娘,我求求你,你再给我请个大夫吧!我的腿还有救的!你救救我!我以后会给家里赚很多彩礼的!我会孝顺你的!娘,你相信我!娘,我长得这么漂亮,治好了,一定会有富家少爷看上我的!” “要是能治得好,你以为我不想给你治吗?死丫头,你最好懂点事,不然,我真的会扔了你的!” 秦母不顾秦兰哀嚎,喊了秦安,将她挪去了柴房,天寒地冻的,只扔了一床黑乎乎的薄被给她。 在秦母看来,这是白付出了这么多年,又丢了一大笔收入,她的心火烧火燎的痛,再看昔日当宝贝疙瘩养的女儿,那自然是万分嫌弃。 秦母坐在门口石墩子上唉声叹气。 邻居方大春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凑过来,问她是怎么的了,搁这唉声叹气的。 秦母咬着牙发狠:“唉,白养了个赔钱货,这还没享她一点福,就要端屎端尿伺候她,她这才十四,这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我命苦哟!” “大安他娘,兰子真治不好了吗?” “废了!废了!” “其实也未必啊,我听说,你那五女儿秦桑,不但治好了廷三儿子,还给你前女婿的爹,也就是你前亲家公治病呢!你不去问问,她能不能治好你家兰子的腿?”方大春句句如刀往她心窝子里扎。 “我呸!真当我也像别人那么好骗了?我养大的她,她是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治病?她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她顿了顿,大喘一口气,又补了一句:“不过,这小贱货这次回来,别的没学会,倒学会了牙尖嘴利动手动脚!脾气也长了!” “依我看,她倒像是真的拜了个高明的师父,你没见她屋里住的那两个小年轻儿,伤那么重,不都被她救回来了吗?再说了,就算是治不好,你也就是跟她张张嘴而已,不损失什么不是?这要万一能治好,兰子将来嫁个富家少爷,你还吧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方大春句句像是为她好句句又都夹着刀子,秦母听得极不舒服,但她又对方大春的话动了心。 只是,接连几次在秦桑那里铩羽而归,她现在有些怵秦桑和墨忱卿。 方大春打量她神色,说道:“我刚才看你家小五从你前亲家家里回来了,你这会儿去,刚好能见到人,要不,我陪你去?” 热闹不够大,那她得再加点柴火烧烧。 秦家这一窝子猪狗不如的东西,欺软怕硬恶心左邻右舍,她早受够了! 秦母拧着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被方大春说动了。 “那……大春,你陪婶子走一趟?” “好嘞。” “一会儿秦桑那个小贱货要是敢动手,你可得帮着点婶子。” “放心吧,我站婶子这边。” …… 感冒药里有助眠的药材,秦桑一下午睡得昏天黑地。 墨忱卿在她屋里给她烧炭笼,秦桑怕二氧化碳中毒,特意嘱咐他一定不能离开。 墨忱卿十分听话,一刻也没离开过。 陆北今天感觉身子更轻快了,抛开那些裹着大半个身子的白纱布不看,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好了。 趁着秦桑睡着,他下床活动了下筋骨。 秦母和方大春到篱笆院门口,正好赶上陆北站在院子里晒太阳。 陆北瞄了一眼秦桑的屋子,也不知道小主子在里面干嘛,孤男寡女的他也不敢去打扰。这俩中老年妇女,只宜悄悄打发,不宜惊动小主子。 陆北迈着小碎步,走到柴门前,负手站定,笑呵呵的:“哟,这不是秦婆子嘛!怎么,又想来找揍啊?正好,我躺了这么多天,想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小云岭那晚,陆北脸上刮出一道口子,留了疤,现在看着就不像个好人,秦母不由得脚后跟往后蹭了蹭。 方大春扯着秦母袖子,叨叨:“婶子,你说呀!你不说,你家兰子可就没救了!哎呀,你怎么还拽着不走打着倒退……唉!我替你说了吧!小伙子,秦桑的妹妹腿断了,秦桑不是会治病吗?让她赶紧去给治治呗!” 陆北哼笑:“秦姑娘孤苦伶仃,哪里来的妹妹?你俩莫不是找错人了?” “怎么会找错人呢?我可是看着秦桑长大的!我是她邻居,小伙子,你去跟秦桑说说呗,她能给别人治病,就不能给自己亲妹妹治伤吗?没那个道理呀!” 陆北似笑非笑,“秦姑娘倒是有几位好邻居,可好像没有你。你是秦家的好邻居吧?要替秦家出头是吧?” 方大春偷瞄陆北一眼,直觉这个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干笑道:“小伙子这话说的,我只是想帮忙请秦桑去给她妹妹治伤,这算哪门子出头。不给治就算了呗。婶子啊,人家不认你呢,这可怎么办?” 秦母被这么一激,心里十分憋屈且不忿。 吵闹了这半天,秦桑那小贱蹄子和那个野小子一点没有动静,莫非不在家? 眼前这个野小子,瞧着脸色发白,走路缓慢。据说伤得很重,从阎王殿硬拉回来的。 怕他干什么? 第35章猫狗打架 秦母被自己说服,立刻满血复活,张牙舞爪扑到柴门前,扯着嗓子道:“秦桑那个小贱蹄子呢?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你给我告诉她,她还要脸的话,赶紧去给她妹妹看看腿!” “秦姑娘只给人看病,不给狗看病。把你的狗脸糊到你家小女儿的腿上,保管立刻就能蹦!哦,不对,你都没脸没皮了,你全家都没脸没皮的,拿什么糊?啧啧啧,那看来,你小女儿的腿没救了。” 陆北可不似他们家小主子,说话文绉绉要面子,他是混过街头的,泼妇骂街手到擒来。 秦母抓着柴门一蹦三尺高,开启问祖安骂街模式,不但陆北的十八代祖宗都被她问候了,连墨忱卿的也被问候了。 陆北跟她对呛起来。也就是小主子这次是偷跑出来的,身份不能暴露,不然,这泼妇想要保住这颗脑袋,是不能够了。 方大春这时身子往后撤了撤,免得一会打起来自己被溅一身血。 陆北眸子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轻蔑一笑。 挑事儿是吧? 这娘们儿不是啥好人啊! 不能打女人,但不代表不能偷偷打女人吧? 陆北灵机一动,装伤口痛倒地,暗暗从地上抠了一块冻泥巴,一捏两半,一半打向秦母哑穴,秦母立刻光张嘴,发不出声音了。 另一半,角度比较刁钻,打在秦母后背,秦母往前一扑,正好扑倒在避血的方大春身上,方大春正看到兴起处,完全没注意飞扑来的秦母,脚底一滑,两个人摞到了地上。 冻土硬如石头,硌得方大春脑袋生疼,她一把推开秦母,跳脚骂了起来。 秦母越是急,越说不出话来,听方大春骂得难听,又还不了嘴,气得抓住方大春头发开始撕吧。 两人扭打成一团。 周围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陆北没兴趣看泼妇打架,爬起来,拍拍手上的泥,回了屋。 秦桑屋里,墨忱卿实在闲得无聊,他把秦桑养在瓮里的小蛇蛇给拎了出来玩。 冬眠的小蛇蛇一动不动,墨忱卿找了个破瓦,搁在炭笼上,把小蛇蛇放在了破瓦上。 不知道烤火能不能把小蛇蛇烤醒…… 一会儿,墨忱卿又把因为天冷挪进屋里养的小兔子绑了腿,也拎到了瓦罐上。 不知道小蛇蛇醒了吃不吃小兔子…… 少年非常期待地瞪着俩小动物。 秦桑药劲儿过去,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她缓缓睁开肿胀的眼皮,翻过身来。 “吵死了,什么声音?” “没什么,猫狗打架呢。” “你那是在干……” “嘛”字未出口,秦桑一下子清醒过来,从床上蹦了下来,“你个变态!你想烤我的小蛇和小兔子吃?!你个狗杂碎!” 秦桑上手就要抢小蛇和小兔子,谁知经过了墨忱卿一番火烤,那条小蛇苏醒过来了,蹿起朝秦桑的脖子扑去! 墨忱卿眸光一厉,探手就抓住了小蛇七寸。 不过,他知道这是秦桑宝贝的东西,并没一指头捏死它。 他把小蛇扔回瓮里,盖上了盖子,冲秦桑翻白眼。 “你养这玩意儿干嘛?别告诉我是想养大了取蛇胆吃蛇肉。” 秦桑拍着胸脯,松了口气,赶紧先把被烤得热热乎乎的小兔子给拎回了笼子里,“蛇胆蛇肉算什么?大扁颈王蛇的蛇毒才是入药绝品。哎,跟你说你也不懂,你以后再敢动它们,我跟你没完!” 蛇毒入药?入的是毒药吗?连仇人都愿意救的人,她瞧着也不像是会制毒害人的样子。墨忱卿不懂,也没兴趣,他指着兔笼道:“那你别告诉我,这玩意儿也能治病!你放屋里都不嫌臭,它一个长毛的东西,冻不死的好不好!” 秦桑眨眨眼睛,“冻……冻不死?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好歹,也是条命,还是六指儿好心送的,万一放外面冻死了,不好的。” “我以这条蛇的命跟你发誓,兔子冻不死。要是一点点冷就把它们冻死了,一冬过去,山上的兽类岂不是都死绝了?” 秦桑想想,是这个道理。 但这个誓言也太无耻了吧?! 墨忱卿赶紧又道:“我明天就给它做个保暖的笼子,这你该放心了吧?” 秦桑点头。小兔子确实是太味儿了,她才把它挪进来一天,还是鼻塞的情况下,都被熏得受不了了。 “外面是谁在吵吵?又是秦安他娘?她小女儿腿真断了?” 墨忱卿眸光微闪。 这可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江修文生病也这样,消息还没传过来,她就已经知道了。 墨忱卿自然不会提这个茬,只说:“嗯,陆北已经搞定了。你要去给她治腿吗?” 秦桑顾左右而言他,“天都快黑了。饭做了没?今晚吃什么?” 墨忱卿道:“那谁去买了。” 秦桑“啧”了一声,“有人用就是好。”墨家这条大腿粗壮……唉,算了,这大腿上的腿毛都跟钢刀似的,别腿没抱成,再把自己给噶了。 还是自己奋斗的好,丰衣足食。 墨忱卿看她没有去给秦兰治腿的意思,还蛮欣慰,心情颇好地跟她闲聊起来。 “这些人天天把这篱笆院当成大街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想没想过买个大院子?有大门,有高墙。” “想过,不过,我觉得这个院子位置还挺好,前面就是田地。” 秦桑一双眼睛望着木板门,仿佛透过木板门就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墨忱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懂就问:“你想要田地?干嘛?种地啊?” 秦桑点点头,“是啊,种地。不然没吃没喝啊。” “那是人家的菜园子,怕是不能卖给你。” 秦桑道:“我也不买啊,就算是买地,古寨村那么多荒地,山地,不比买人家菜园子便宜?” 她想干嘛? 去挖了趟药材,就惦记上那片山地了? 墨忱卿这样的小狐狸都忍不住要叹上一句,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摸不着。 秦桑的脑海里浮出山前那一大片的灌木林。 逾千亩的土地,不适合种粮食,所以都荒着呢。 但那不代表不适合种别的。 比如,药材。 千亩药材基地,想想就觉得帅。 这个冬天,她得好好规划一下将来。 秦桑说干就干,找了纸笔出来,开始把这几天的想法都落到纸上。 墨忱卿闲闲瞥了一眼。 纸上的字完全不同于那日写休书时歪歪扭扭的字。 字龙飞凤舞劲力十足。 嗯,龙飞凤舞得他都认不出来那写的什么玩意儿。 不,不能说写,应该说,画。 很漂亮的鬼画符。 第36章拒绝农妇和蛇的故事 墨忱卿自然不知道,秦桑只是不擅长用毛笔写字。 他自然也不知道,秦医生开处方的手,写出来的字那必须帅到神仙他姥姥也不认识。 外面秦母和方大春两败俱伤,打到没力气再打,双方的家人来把两人拖了回去。 陆北进来汇报外面的情况,把秦兰的情况也说了说。 听说人被扔在柴房里,不病死也能冻死。 秦桑听了,没有任何表情。 系统忽然叽叽叽说话了:“宿主真不打算救人?有上品药材奖励!” 上上次的上品药材是大灵芝。 上次的是小蛇蛇。 这次……不知道会随机到什么。 秦桑还挺感兴趣的。 救么,肯定是要救的,但是她不会做救了蛇还要被反咬一口的农夫。 …… 次日,秦桑去给江修文针灸,又遇上了章太医。 章太医昨天干脆就没有回墨州,一直留在江家观察江修文的病情变化。 “他昨天中午说了二十一个字,吃了一大碗菜粥,下午他子女来看他,他都能清楚叫出名字。晚上,我试了下,他的腿有知觉了,照这样下去,站起来指日可待!” 章太医一脸兴奋。 看来真的是位医痴。 秦桑笑着聊了几句,施针结束后,她忽然想到秦兰,于是邀请章太医:“章太医,我们村有个膝盖碎裂的病患,您下午是否有时间?可否同我一起会诊看看?” “会诊?”章太医也是很会抓关键词。 秦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解释:“就是一同诊病的意思。” 章太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那老夫当然愿意了!” 膝盖碎裂,想想就难办,这草根大夫要怎么治呢?想想就期待……章太医也没等下午,秦桑回村,他就搭秦桑的破马车一起来了,留了他的小医官在江家听信儿。 墨忱卿和陆北两个正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 没办法,养伤的日子无比苦闷,能出屋子放放风,谁愿意总憋在屋里? 章太医乐呵呵打招呼:“九公子,又见面了。这位是……” “九公子的长随,叫我阿北就行。” 墨忱卿挑眉看向秦桑,以目光询问。 秦桑道:“我请章太医来,是想给秦兰看看腿伤。” 墨忱卿哂笑。 得,该来的总会来,就是不知道她把太医叫来目的何在。 难不成要让太医观摩她治病? 不得不说,墨世子每次都能无限接近正确答案。 秦桑没直接去秦家,她喊了徒弟陈中来,暗暗嘱咐了几句,让陈中去秦家传达。 陈中到了秦家,向秦家人转述秦桑教他的话:“我听说,秦桑家来了位太医,那可是宫里来的,医术高着呢!不过,不知道人家给不给兰子治腿,张口三分利,你们去求一求,说不定人家心一软,就给你治了呢?” 一家人燃起希望的小火苗,但这小火苗没坚持一瞬,就灭了,秦母说:“可我们没钱,人家太医能给咱治病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这是念在往日情分,偷偷来跟你们讲,如果被我老师发现了就糟了。我得走了。” 陈中匆匆溜了。 秦家人合计了半天,最终决定由秦元吉出面。 人家是太医,为表尊敬,自然要由大家长亲自出面。 篱笆院里,秦桑和章太医相谈甚欢,两个学术型的人遇到一起,简直有无数共同语言,秦桑借机把自己的遭遇说了说,和江家的关系,和秦家的关系,都说了一嘴,好让章太医心里有个数。 章太医听完好一阵唏嘘,将江家秦家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可是太医院出来的文明人,替秦桑动动嘴皮子,出口恶气也就罢了。 不多时,秦元吉就到了篱笆院,他身后,秦安和秦泰用门板抬着秦兰。 在柴房一夜,秦兰冻出了病,此时发着高烧,人昏昏沉沉的,半醒不醒。 秦元吉扯着嗓子喊了几声秦桑,出来开门的是陆北。錵婲尐哾網 “几位,有事?”陆北假装不认识秦元吉。 “秦桑在吗?” 秦元吉眼里,陆北不过是秦桑救下的一个外人,对他说话并没多客气。 “秦姑娘正陪着京里来的太医说话,几位有事说事,没事就不要来打搅了!” 真的来了太医? 陈中没说谎! “有事!我们有事!”秦安忙着开口,“我们想请太医给我们家兰子看看腿!你让让路,我们先把兰子抬进去。” 秦安和他爹一样,都觉得陆北不过是个外人,管不着他们家的事。 陆北嗤笑一声,“你们以为太医是你家亲戚啊?太医可是给皇亲国戚看病的!你们什么身份?也敢请太医给你们看病?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狗贼性吧!” 秦安骂道:“你……你这野小子,我们家秦桑救你一命,你不想着报答,反而骂她的父兄,你这简直忘恩负义!” 秦元吉站在最前面,摆谱呵斥:“让开!这是我闺女的家,好狗不挡道!” 陆北心里嘀咕,你家秦桑?你家闺女?你们家配吗?!就你们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也不知道秦姑娘为啥要救。就不怕他们到时候反咬一口? “吵吵什么呢?小北,谁在外面?”秦桑从堂屋出来。 “是和你断绝了关系的那一家人。” “轰出去。”秦桑扭头就往回走。 陆北赶紧就照着秦元吉胸口推搡了一把。 习武之人力气大,一把就把秦元吉给推了个仰面朝天。 “听见没?还不快滚!” 秦安跳脚嚷道:“秦桑!秦小五!兰子也是你妹妹,你就这么狠心?她要是腿断了,可就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秦桑站住脚步,转回身来,一脸讥讽:“这会儿她又是我妹妹了?看我累赘就将我拒之门外,用着我了就又是一家人,当我是什么?是你们家养的狗吗?呵,你们想得也太美了,陆北说的对,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秦桑!你个白眼狼!老子白把你给养大了!大安,把兰子放下,她要给治就治,不治,兰子就死她家门口!” 秦元吉爬起来,指着秦桑大骂,秦安也撂下门板,后面的秦泰没反应过来,门板一撅,秦兰从门板上滚了下来。 “兰子!兰子你没事吧?”秦泰赶紧去扶秦兰。 秦元吉和秦安父子两个气吼吼地先后离开,只剩了秦泰一个人在秦兰身边。 秦泰把秦兰抱到门板上,看看哭得一抽一抽的秦兰,再看看眉目冷峻的秦桑,他闷头往地上一蹲,长吁短叹。 秦桑走到门口,居高临下瞥了一眼秦兰。 第37章这大腿……可以抱吗? 秦兰抹了一把眼泪,“都被你说中了,你满意了?” 秦桑哼笑,“你想多了,我根本就不在意,何来什么满意不满意?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在别人眼里,你可能连个屁都不是。” 秦兰愣怔,心理上深受打击,不由抓狂,“你故意气我的是不是?你就是嫉妒我!我腿坏了,以后就没有用了,所以他们才不要我的,如果我好好的,他们可是巴不得指望着我呢!”錵婲尐哾網 秦桑笑了,“指望着把你卖个好价钱呀?你把自己当什么了?猪吗?” 秦泰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五妹,别这么说她,咱们到底都是一母同胞。” “别,你们一母同胞吧,我可不想再和你们有任何关系。” 秦泰抬头,支支吾吾的:“小五……” “别叫我小五,叫我秦大夫,我不和你们秦家人排资论辈。”秦桑撇撇嘴,看向秦兰,冷声,“想我给你治腿吗?” 秦兰又是一怔,心里很是复杂。 她才不信秦桑能给她治腿,她就是故意想折磨报复她! 可她又希冀着秦桑能治好她的腿,这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秦泰喜道:“五妹……啊,不,秦大夫,那位太医真能治好兰子的腿?” “你以为你是谁?还想太医给你治?我给你治!” 秦兰心里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秦桑给她治? 那她是想治死她! 秦泰却还是怀着些希望,“五妹,你真懂医?真能治好兰子?” “不包好,我学医时日尚短,谁知道能治到什么程度?” 秦兰呜呜哭了起来,“二哥,我好不了了!你把我拖回去吧,反正治也是死,不治也是死!” “那行,你们赶紧走吧,别脏了我大门口。” 系统叽叽叽提醒:“宿主,上品药材!上品药材!” 秦桑没搭理系统,往回走。 真以为她为了个上品药材什么都干?想要,她又不是不能去挣! 秦泰忙说:“五妹……秦大夫,等等!” “兰子,不治你一辈子就毁了!治,总不会比现在更坏!你让秦大夫试试吧。” 秦桑道:“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就是我用来练手的,治得好,咱们皆大欢喜,治不好,我涨经验,你就废了。” 秦兰涌出两行泪水。 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一口气在,谁愿意去死啊? 秦桑一副欠揍的表情,“治吗?不治我可就回屋了。” 秦兰哇的哭出声来,鬼哭狼嚎的。 秦泰嚯的站了起来,胀得脸通红,问出一句:“五……秦大夫,你能不能尽力救一救她?怎么着也是条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秦泰,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无情冷漠见死不救的人吗?拿生命儿戏的人吗?我是医术有限,怕万一出个好歹,我得提前跟你们说清楚,可别赖上我!我可不是见死不救!” 秦泰被怼得哑口无言。 秦桑吐了一口浊气,没好气地道:“如果你们决定治了,就签个契书,生死由命出事概不需要我负责。” 秦泰狠狠心,咬牙道:“签!兰子,咱们签!” “你能做得了你父母的主吗?我可不想以后被他们赖上。” 秦泰又犯难了。 秦兰抹了把鼻涕眼泪,咬牙道:“我不用他们做主!他们把我扔在这里,就是不要我了,我自己做自己的主!你说的契书,我签!” “那行,先签了,我就给你治。” 秦桑去找来了里正方贤,在方贤的见证下,和秦兰签了免责书。 一式三份的免责书,以及一式三份的日后以工偿药费的契书,上面按了三个人的手指印。 秦兰被抬进堂屋,停放在八仙桌上,秦桑和章太医共同给她做了详细的检查。 章太医连连摇头,“这膝盖啊,不中用了,碎了,碎了。” 叨叨完,忽然发现秦桑没有说话,章太医愣了一下,想起江修文都能治愈,一双眯眯眼蓦地放光,“小秦大夫,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秦桑也有些犯愁。 伤在膝盖,粉碎性骨折,没办法用夹板石膏固定保守治疗,只有手术,用钢钉固定可以解决,可这不是高科技时代,不具备手术条件。 要不……先去铁匠铺看看能不能打造一套手术刀和钢钉? 墨辰卿睇了一眼秦桑,把手伸了过去,“阿桑,扶我一把。” 章太医十分耿直:“我来扶你吧。小秦大夫毕竟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墨辰卿又把手缩了回去,“我又不想起来了。” 这烦人的熊孩子怎么就那么多事? 秦桑把手伸给他,念叨他:“你到底过来瞧什么热闹?跟小北似的,老老实实在自己屋躺着不好吗?” 章太医也觉得,这少年好看归好看,可这性子实在不敢恭维。 墨忱卿反而勾唇笑了,搭着秦桑的手起来,秦桑把他送到门口,正要放手,他反手抓住了秦桑的袖子。 秦桑只好跟他出门,一直把他送回他自己屋。 墨忱卿放开她,神色认真起来,“遇到麻烦了?” 秦桑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嗯。” “说说?” 接受他的帮助越多,就会和他的牵扯越多,牵扯越多,说不定就会被墨家的漩涡裹挟。 孰轻孰重…… 秦桑望着墨忱卿,若有所思地问道:“小九公子,你的大腿有多粗?” 墨忱卿撩衣摆,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大腿,“就……还行?我是瘦了点,不过还是很壮实的。你……想干嘛?” 秦桑无语地打量着他的腿,腿又长又直,极其性感,可是,公子,此腿非彼腿! “估量一下如果抱你的大腿,是受益大还是受伤害大。” 陆北默默地拉扯被子蒙上了头。 这是他能听的对话吗?不,他应该躲在被窝里,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墨忱卿也不是第一次在秦桑身上看见玄妙的事,从她嘴里听见玄妙的词,少年认真思索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秦桑这“抱大腿”的意思。 不就是想要他的庇护嘛! 少年心里美滋滋。 他道:“如果你想抱,也未尝不可。”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你做点事是应该的,你不要想歪了。” 第38章莫非想毒死谁? 秦桑心里直翻白眼,熊孩子这么多心眼子,活得累不累啊? 嘴上却说:“放心吧,我只想有个靠山,发家致富。” 墨忱卿道:“那你说说,这次遇到了什么麻烦?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我在想,如何能把秦兰的断骨固定住,让它愈合。我想要一些器械。” 开口三分利,能不能造出来先不说,说不定墨家会有办法呢。 秦桑想到这里,燃起斗志,赶紧拿了纸笔来,画出一些手术器械,标注出数据,给墨忱卿看,“这些东西,可以给我造出来吗?需要用不能生锈的材料,铁肯定不行的,会生锈……” 秦桑还没说完,墨忱卿就点点头,“可以。急需是吧?初一。” 门无声无息被推开,初一闪身进门。 “你把要求跟初一说一下吧。” 秦桑已经习惯墨忱卿这些暗卫来无声去无影的行为,她神色认真,把所有器械的尺寸规格讲了一遍,至于锻造器械的材料,她只能说出她的要求,让初一自己去发挥。毕竟,她现在还没走出小山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工艺到了何种水平。 初一拿着草稿走了,秦桑先去配了一服治疗风寒外加消炎消肿的药,陈中在她这里没走,她正好交给陈中去煎药。 至于镇痛的药嘛,她觉得秦兰姑娘欠的药费太多,以后还起来恐要很辛苦,就没给加。 陈中煎好了药,端去给秦兰喝。 那药里面有一味药特别难闻,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臭袜子加上臭咸鱼以及臭苋菜的混合味道,简直集天下大臭于一体! 秦兰闻着那味儿险些一口气回去。 “兰妹妹,我老师说了,这药一滴都不能剩,得全喝掉。” 隔壁房间躺着也被扣锅的秦桑忽然打了个喷嚏,墨忱卿有点小紧张,“风寒还没好吗?” 秦桑纳闷,“好了的啊。” “一会儿再吃服药吧。” 秦桑拒绝:“不发烧,谁吃那玩意儿?放心吧,我没事。” 隔壁,无法拒绝的秦兰被陈中捏着鼻子灌了一大碗臭烘烘的苦药汤。 秦兰缓了好大一会儿,气儿才顺了,她眼泪叭嚓的,“陈中哥,你给我把秦桑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老师答应救她,她却如此无礼,直呼其名,陈中心里不高兴了,“老师未必有空。你等着,我去问问吧。” 陈中出门,见老师的药臼里还有药没捣碎,捣药这样的力气活,当然还是他来做比较合适。 章太医连秦桑储备的药材都感兴趣,甚至有一种错觉,秦桑的药材效果会格外好些,于是也跟陈中一道,切药捣药,顺便观察草药性状。 屋里,秦桑琢磨着墨忱卿和陆北快拆线了,拆完了就让他们离开,那她就剩孤家寡人一个搞事业。 这又是异世又是乱世的,一个人再强大,和茫茫世界比起来,终究渺小。 还是要从实际出发,充分抱一下眼前这条大腿。 秦桑在纸上写写画画半天,将一些比较难搞到手的手术器械实验器材都画了出来,画完了给墨忱卿看,“我想请你帮我订购些东西,你看看,这些东西能不能搞到手?” 秦桑需要太多东西,很多东西她不知道在这里有没有、叫什么名字,只好押后再说,只写了她知道的一些东西。 墨忱卿瞧着画纸上刀刀剪剪瓶瓶罐罐的,下面还列了一大串奇奇怪怪的危险品,譬如上好的烧刀子酒、醋酸、绿矾、砒霜之类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脑仁儿疼。 这是想干什么? 烧刀子酒中的极品也没有很贵,喝着倒是过瘾,醋酸炒菜吗?绿矾……炼丹?砒霜,莫非想毒死谁? 虽然满腹问号,但墨世子眼睛都不眨地都应承了下来,“换个人都未必能给你搞全了,不过,有我在,放心吧。” 秦桑心满意足,笑眯眯的:“那就先谢谢你咯。我不急,你慢慢搞。” 陈中终于把秦桑家里所有的药材都给切捣完毕,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他这才活动活动筋骨,过来敲了敲秦桑的门,“老师,秦兰说要见你,有话跟你说。” 秦桑很干脆:“不见。” 能有什么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秦兰那小妮子的生死,如今攥在她的手里,那就是无事了。 陈中也很干脆:“好嘞。老师晚上要吃什么?我做。“ 章太医在,再做菜肉粥就不太合适,秦桑从善如流地答应了,“那就辛苦你了。” 她绝对不是因为已经吃够了菜肉粥了。 “老师这你就见外了。” 能为老师做饭,陈中高兴啊。 秦桑前几日去县城购买了足够多的食材,米面粮油菜肉蛋,足够陈中发挥的。 陈中作为光棍界的翘楚,做饭的手艺也是可圈可点的,没用多久,就做了一锅猪肉炖粉条贴饼子,一盆炸萝卜丝丸子,外加一锅山药粥,比城里的精细饭食是糙了点,但比起秦桑的菜肉粥,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距。 一众人围坐在堂屋八仙桌前,大快朵颐。 秦兰则被抬到了旁边角落。 章太医第一次吃这种农家饭,只觉很有种豪爽气,吃得油光满面筷子停不下来,秦桑还把消毒用的烧刀子倒了一杯给他和陈中。 墨忱卿吃得依旧像是没有味觉一般。 秦桑只觉这熊孩子是真的难搞。 但她的食欲一点都没受熊孩子影响。打来到这个世界,这是她第一次吃到如此正式如此美味的一餐饭,猪肉炖粉条醇香,萝卜丝丸子外酥里嫩,山药粥一点酸味苦味都没有,只有山药和米粒的清香,可太好吃了! 感谢陈中! 必须多吃点! 至于秦兰,只有山药粥吃,秦桑还不让她吃多了,只给了一碗。 秦兰吃得委委屈屈,但也只敢在心里骂秦桑小肚鸡肠伺机报复。 秦桑当然不是想伺机报复,是秦兰还没手术,现在不适合多吃。 更不适合加营养。 晚上,陈中自告奋勇去送章太医,秦桑乐得不用挨冻,欣然同意。 章太医并不知道秦桑要如何治疗秦兰的腿伤,走的时候还在问秦桑有没有治疗方案,秦桑只回答还在考虑。 她怕这种治疗办法会吓到同行,被这个老同行当成妖怪。 初一到戌时回来了,带回来一大包东西。 第39章火花 秦桑也没忌讳墨忱卿和他的手下在旁边,打开包裹查看。 ??? !!! 没看错吧? 这些手术刀所用材料……是合金的? 这个世界有这种东西? 还有,锔子的钻头是金刚石的?! 因为没有骨钻,秦桑便想到了锔盆锔各种瓷器的锔子,这还要多谢原身的记忆,来自未来的她可不知道锔子这种东西。 初一道:“说来也巧,二爷家的工匠发明了一种新的锻造方法,锻造出来的精钢不会生锈!师傅紧赶慢赶,终于用精钢造出了这些东西,秦姑娘看合不合用?” 秦桑惊叹:“能工巧匠!我真没想到……” 她刚想说“这个世界竟然有如此能工巧匠”,猛然意识到这话又秃噜错了,赶紧咽回去。 “你们造的这些东西竟如此精巧,便是我师父最珍贵的那套器械,也没有这个精巧!” 墨忱卿:“……” 夸就夸吧,干嘛要抬一个莫须有的人出来忽悠人,太不走心了。 “这些东西和治病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骨头碎了么,我想用这个锔子在她膝盖骨上打几个眼,用这个钉子给她固定住,等骨头长好了,再把这个钉子取出来。” 屋子里蓦然沉静下来。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墨忱卿都一脸不可置信。 秦桑干笑,“你们说,我这奇思妙想是不是很厉害?” 陆北:“……”秦姑娘应该去刑讯组。 初一:“……”过于凶残不便评价,以后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着。 墨忱卿想了一瞬,勾起嘴角:“可以试试。如果成功了,造福苍生。” 秦桑眉开眼笑,一拍墨忱卿的胳膊,“你也这样认为?知音啊!” 墨忱卿低头瞧了一眼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干瘦爪子。 知音? 是吗? 其实也没什么不对,横竖那条腿保不住了,若是秦桑的办法行得通,双赢,行不通,最后结果也还是保不住腿罢了。 秦桑把墨忱卿眸中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她低头把器械和几包药材都包好,拎在手中,再抬头,眸中神色清明,说:“我还要配制一剂药,先走了。” 秦桑要配制的是麻醉剂。 事实上,后世并没有研制出一种口服安全有效的麻醉剂,因为发明了针剂,口服麻醉药自然不存在研发价值,也就没人在这方面下功夫了。 秦桑所知道的方子,是古籍中记载,能达到什么样的麻醉效果,她还不清楚。 秦桑按照原始剂量先配制出一服药,然后又加大剂量,分别配制了几服,以备不时之需。 家里也没有小动物供她试药,秦桑想了一阵儿,摸了两块银子去柱子家了。 柱子有时猎到活物,会圈养起来,留待家里缺衣少食的时候再卖。 秦桑敲开了柱子家的大门。 “谁啊?这大晚上的不睡觉,疯了。”柱子披着兽皮袄子,打着哈欠骂骂咧咧来开门,“啊,是小五妹子啊,有事吗?快屋里坐。” 柱子秒变笑脸。 秦桑把银子塞给柱子,道明来意,“柱子哥,你看看这些银子能买多少野物,就你家养的那些狸猫啊狗啊,对了,还有一只猴子是不是?你都帮我送到我家,银子不够我再给你拿!“錵婲尐哾網 秦桑压根就没给人考虑的余地,一开始就是强买强卖的节奏。 柱子懵了一下,随即表示明白,“家里缺肉吃了吧?说钱就见外了,我先送几只山鸡给你。这些我本来想等过几天再杀了腌制,等我杀完了给你送些现成的肉,比你买活物方便多了。” “柱子哥,不是要吃的,我有别的用,你把活的都送我家,连笼子都带着,银子不够我再给你拿。” 她手里的银子足有五十两,柱子只取了其中一块,二十两上下,“这些就够了,你什么时候要?” “现在。” 柱子二话没说,把兽皮袄子穿好,捆好腰带,开始给秦桑搬运动物。 秦桑实在没想到,柱子家竟然储备了四五十大小不一的动物,品种不下七八种! 猴子小鹿獐子兔子山羊野鸡……这家是开动物园的吗? 柱子不光把家里的野物都搬去了秦桑家,连自己家养的大黄狗也送给了秦桑,说是给秦桑做个伴。 秦桑赶紧又抓了两个银锭子给柱子,柱子说什么也不接受,秦桑便佯装要退货,柱子道:“这也用不了这么多呀!” “这都是你储备过冬的,我这等于是拿了你们家的口粮,多给点银子也是应该的。柱子哥,辛苦你跟那几位猎户兄弟讲一下,家里的野物如果想要卖,都卖给我,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个不难,我明天就跟他们说一声。小五妹子,你要这么多野物干嘛?这能吃到明年开春去!” “我另有用处。真的不是吃的。” 柱子见秦桑不说,也就不再多问,都快半夜了,柱子媳妇穿了大棉袄来寻人,见柱子和秦桑孤男寡女在院子里说话,心里顿时不舒服,破口大骂:“方柱子,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外面野混什么呢?我把你个不知羞耻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就往人家秦桑妹子家里钻!你配吗?” 秦桑无语地咂吧嘴唇,得,又被人误会了。 她刚要开口解释,却听身后一道微哑轻缓的嗓音响起:“柱子嫂子,是我跟柱子兄买了些野味,我身体不便,不能出门,就让阿桑代我去买的。让你误会,实在抱歉。” 墨忱卿说着,快步走到秦桑身边,拿了件大氅披到了秦桑身上,语气温和宠溺:“这么冷的天,就不知道多穿点,冻坏了身体找谁赔去?” “咳……也没有很冷。” 墨忱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愠怒道:“还不冷?手都冻冰了。” 温润的大手包裹着粗粝的小手,丝丝冒静电。 眼神专注深情,呲呲冒火花。 秦桑被电得头皮发麻。 这厮的演技也太绝了吧? 什么鸡什么花什么小金人的,在他面前都得称弟弟! 柱子媳妇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一双眼瞪得铜铃一般,瞧着墨忱卿挪不开眼。 柱子瞪了她一眼,“还不走?丢人现眼!” 柱子拉着人飞快地走了。 第40章试药 秦桑目送两人离开,回过头来瞧着墨忱卿,“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你这法子也不怎么样嘛。赶明儿你离开了,我找谁扮我的相好去?人家怕是又要给我戴一顶被男人抛弃的帽子。” 墨忱卿深深瞧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半晌,只说出一句:“那你就注意些方式方法,别让人家媳妇找上门来。” 说罢,甩手就往屋里走。 秦桑追上去解释,“我今天是有急事,不然,也不会半夜去敲人家的门!” 墨忱卿头也没回。 秦桑哼了一声,“我都多余给你解释!” 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他耗。 秦桑在堆了半个院子的笼子前走了一圈,挑了几只体型不一的动物,拎到了柴房,掌了灯,把煎好的药端进来。 要给小动物们灌药,不是件易事,更何况这些动物都是野性未驯的。 秦桑挑了一只比较好拿捏的兔子,拎着耳朵拎出来,捏住嘴巴,端起药碗给它往嘴里灌药。 动物试验她做得多了,如何拿捏小动物她很拿手,药汁顺利灌进小兔子嘴里,只洒了一小部分。 接下来是体型比较大还有攻击力的猴子。 这个很有难度。 秦桑咔嗤咔嗤磨了磨牙,上前打开笼子,手还没伸向猴子,那泼猴儿猛地就蹿了出来,蹿上了一人多高的柴堆。 秦桑接受过训练,身手了得,但这柴堆架得住猴子可架不住她,她气得望猴兴叹,抽了根木柴朝猴子抽了过去。 哗啦啦啦……猴子踩偏,人多高的木柴多米诺骨牌似的滑了下来! 嚓! 秦桑往后猛退几步,身子忽然撞入一个不算宽厚的胸膛! “墨……” 秦桑话音未落,墨忱卿揽住她往后一带,跃出了柴房。 秦桑松了一口。 墨忱卿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 秦桑抿了抿嘴唇。 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墨忱卿身上的气息,像薄荷一样,十分醒脑。 比这冬夜的冷风还醒脑。 墨忱卿没说话,等木柴都落完了,捡起一根细小的扔了出去。 嗖一声,泼猴儿就被打了下来,墨忱卿顺势掐住了猴儿后脖子,“是要给它灌药?我抱着它,你来灌。” “谢……谢谢。”秦桑赶紧端了药碗出来。 墨忱卿稳稳固定住猴子脑袋,秦桑很顺利给它灌下了半碗麻醉汤。 她又在墨忱卿的帮助下,顺利给一只黄羊和一头山猪以及几只兔子灌了不同浓度的药。 这一整夜秦桑都没睡,观察记录这些动物的药物反应。 墨忱卿陪在她身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排解困意。 得知这些是为秦兰做的试验,墨忱卿沉默了一瞬,问她:“有几分把握?” “五成吧。” “那很高了。我原以为你是要拿她练手。”墨忱卿眸光浅浅望着她,“秦桑,对不起。” 秦桑撇撇嘴,“你还真以为我把她当成俎上鱼肉练手啊?把我当什么人了?我那是吓唬她的话……如果我告诉你,我不需要练手,你信不信?” 墨忱卿点点头,“你说的,我都信。” 啧……这话说的,再配合他那深情的小眼神儿,不让人误会有暧昧都难啊! 只是油灯昏暗,秦桑注意力都在动物身上,完全忽略了他的表情,“我师父说我天赋异禀,如果条件好一点的话,她这都是小问题。” 墨忱卿心说,得了吧,天赋异禀是真,至于师父,自己演自己? 陈中一大早又过来了,看见院子里忽然多了那么多动物,吓了一大跳,“老师,这什么情况?” 秦桑从柴房里钻出来,眼睛熬得通红,打了个哈欠,“来得正好,以后啊,这些动物就交给你照管了。一会儿我拿银子给你,给它们买食物,一定要照管好啊,冻死饿死唯你是问。” 老师没把他当外人,他很高兴,“银子就不用了,它们吃的料又不值钱。老师你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那么红?” “没事,熬夜熬的。”秦桑摸摸身上,还有一小块银子,就给了陈中,“它们得吃点好的,不能给我饿瘦了。” “老师,我不明白,你想吃荤的直接拿银子去买多好?还得花银子喂它们,自己喂的肉香是吗?” 秦桑语重心长道:“中哥啊,这些都是我有重要用场的,不能吃。想吃肉去屠户家买。” “啊?不是吃的啊?那是干什么的?” 秦桑想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道:“试药用的。一些方子没把握,先在它们身上试试。” “原来是这样,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它们的!老师,你怎么想到这么好的办法的?怪不得你医术好呢!” “老师,这天儿这么冷,我今天先给它们搭个棚,保暖。” 秦桑感激不尽,这青年想得可真周到。 想想搭棚也得银子,秦桑就又去屋里取了一角银子,再想想以后用到陈中的地方多了去了,索性拿了一个十两的银元宝出来,递给陈中,陈中吓一跳,忙摆手,“老师,这是干什么?” 秦桑道:“不是给你的,是家里以后用度,日后少不得要辛苦你做一些事情,也省得我回回拿给你,不够了你就跟我要。” 陈中这才把银子接了,道:“那成,以后要是用我跑腿的地方,尽管说。” “对了,明天辛苦你去给秦兰买张床,老躺地上也不是个事儿。” 陈中爽快答应。 墨忱卿从柴房出来,从头看到尾,暗自替秦桑也替自己庆幸,这位幸亏没有媳妇,不然,他可能又得牺牲清白替她挡刀。 看来要替她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不然,天天跟妇女打官司。 秦桑吃完早饭要去江家村。 今天是约定的七日之期。 她要让江修文下地行走,而江荣要拿银子给她。 这注定是一个充满血腥的日子,秦桑出发的时候把墨忱卿赠送的匕首带在了身上。 如果逼逼不过他们,再或者打不过他江荣的兵,那就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怂是不能认的。 第41章你爹跑得比兔子还快 墨忱卿送秦桑上的车,看她拿匕首往靴子里掖,他牙齿眼睛都禁不住使劲。 等秦桑赶着马车走了,他立刻喊了初一那谁,差他两个暗中保护。huαんua33 今天不知道沐然去不去,都是京中长大的,沐然当然是认识他的,避免撞上,他今日不能去。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保险,墨忱卿又让暗卫阿苍去找陆南,让陆南安排人手去江家村,以备不测。 啧……想想就牙疼,三千两银子,值得她去拼命? 可,再想想,那可是江荣那狗东西的银子,是应该拿。 罢,就让她开心开心。 秦桑到江家村的时候,江荣夫妻已经都在了,章太医也在,他眼巴巴朝大门口望了一遍又一遍,盼着秦桑来给他开启见证奇迹的时刻。 秦桑进大门,没看见有兵,但军人的敏锐洞察力告诉她,江家周围,布满暗哨。 果然,江荣这狗东西想赖账! 想在她秦桑这里赖账,他怕是想瞎了心了! “秦桑,今天就是七日之限,你说过今天要让我父亲下床行走的。”江荣端坐在江修文炕旁边的太师椅上,一脸上位者的威严气势。 沐然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声音四平八稳,“秦桑,若是做不到,便及早认错,刺史大人或可念在你是他糟糠之妻的份上饶你一命,若不然,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秦桑神色淡然,拖了把椅子往炕前一坐,一边准备银针,一边道:“急什么?这不是今天的针灸还没做吗?” 秦桑不急不慢施针。 江荣和前些日子不同,也不知道回墨州府后经历了什么,此时通身再无慌乱表现,气定神闲的。 沐然还是那一脸的唯我独尊样儿。 江家其他人则虎视眈眈盯住秦桑,时刻准备着一旦江修文站不起来,就把秦桑给当场撕碎! 此间唯有章太医是来见证奇迹的,江修文应该想不到,最希望他站起来的竟然是这八百杆子也打不着的太医。 秦桑今日行针只花了一刻钟,针拔下来之后,她道:“现在可以下床试一下了,江荣,你来扶着你父亲吧。” 秦桑站起来,让出了地方。 江荣过来,双手架住江修文肩膀,要扶他起来。 江修文忽然出声:“老夫的腿,没有任何知觉!荣儿,你把这个坑蒙拐骗的贼人给我抓起来!” 秦桑冷眼瞧着,嘴角一抹讥讽的笑。 搁这装呢? 一会儿就让你不用再装了。 章太医双手握拳,脱口而出:“江老太爷,你再试试吧!小秦大夫不是骗子,她都能让你说话了,这是连老夫也做不到的!我相信她能令你站起来的,你试试!” 他挥舞着拳头,“江老太爷,站起来!” “站起来!加把劲,站起来!” 秦桑嘴角抽搐。 她怕自己笑喷了,扭头不看章太医,转而看向江荣,“我来之前已经去墨州禀告了墨二爷,如果你爹能站起来,你别想赖账!” 沐然讥笑:“嘁,禀告墨二爷?你唬谁呢?以为墨家大门是你一个脏兮兮的下堂妇能见的吗?!” 她和江荣去拜见了三次都还没能见上呢,她以为她是谁?! 秦桑道:“墨二爷爱护墨州子民,善名广传,百姓有事相求他都不会拒绝的,这点,你问问你相公便知,他当初没有赴京赶考的银子,求到墨府,墨府二话没说资助他进京赶考,江荣,是不是?” 江荣点头:“是。” 沐然眼珠子乱转,“他当初能资助你,怎么现在却又给你吃闭门羹?你该不是伙同这小贱人跟我打马虎眼吧?” 江荣忙表忠心,“夫人明鉴,绝没有的事。” 秦桑嗤笑一声,转头对江修文道:“你确定不站起来?” “骗子,你根本不会治病!我被你治残了,我要让你拿命赔!荣儿,还不让人把她捉拿归案!” 以前不想害她性命,所以才只是发卖了,没想到她竟敢上门勒索,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留她了! “来人!拿下!”江荣手一挥,下了命令。 原本静悄悄的院子,呼啦一声,涌出来数以十计的官兵,汹涌挤进屋里,把秦桑围了起来。 秦桑脸色一沉,一把将床上的江修文给薅了起来,拔出匕首,抵在江修文脖子里,冷笑:“江老太爷看来很喜欢这种被挟持的戏码,那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江修文一脑门子汗,已经血脉畅通的双腿不停颤抖。 这……装大了,会不会再偏瘫一次啊? 他好怕! 章太医慌忙从中协调:“刺史大人,江夫人,二位息怒,令尊真的可以站起来的,你们给小秦大夫一点时间吧。二位也是想看见令尊能够身体健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不是?” 章太医发誓,他这一辈子就没这么委曲求全过,就没说过这么多恭维的话。 沐然眸子一眯,“章太医!你怎么也被这个小贱人给迷惑了?你可是跟随本夫人来的!你还是太医院的太医!怎么能为一个骗子说话?” “夫人,老夫真不是为她说话,老夫是考虑江老太爷的身子骨啊!” 沐然沉声:“没你什么事儿,你让开!” 江荣身为一州刺史,不能背上不孝的骂名,他立即黑着脸喝道:“秦桑!你赶快放了我父亲,我饶你不死!不然,你是要罪加一等的!” 秦桑一脸的桀骜,“罪加一等?江荣,你还是乖乖把银子给我,我或可饶江修文一命,不然,你就等着给他摔盆儿拿幡儿吧!” 秦桑说完,手上速度快得如一道残影,在无任何人发觉的情况下,将一枚银针扎在了江修文的后腰。 江修文只觉膀胱快要胀爆了,扯着嗓子喊:“老夫要如厕,你放开老夫!” 秦桑把匕首挪开,嘴角噙着笑。 江修文一把推开面前的官兵,急匆匆就往茅厕跑。 毕竟是一场中风,江修文跑得一瘸一拐的,一肩高一肩低,一脚深一脚浅。 秦桑睨着江荣。 “江大人,令尊跑得比兔子还快。您看这银子……” 江荣脸色非常难看! 他本来是和老爹商量好的,继续装瘫,不但可以把银子给夺回来,还能给秦桑安一个谋财害命的罪名,一杀以绝后患,可现在,他老爹被一泡尿给憋得受不住了! 这可如何是好? 第42章君子报仇十年 这时,沐然忽然开口了:“能行走也不代表老太爷的病痊愈了,相公,何不叫几个大夫来给老太爷把把脉,看他们怎么说?” 章太医忙说:“老夫是太医院太医,医术在京都还是有口皆碑的,就让老夫给江老太爷试试脉,如何?” 沐然眼皮一翻,“章太医,你在太医院混了一辈子,也没混个品级,你让本夫人如何信你的医术?相公,还是另请几位大夫来吧。” 章太医气得瞠目结舌。 无耻! 无耻之尤! 沐然击掌,身边的小丫鬟便走出去,不多时,从厢房鱼贯走出几位大夫,进屋后,跪地给江荣和沐然磕头行礼。 秦桑冷眼旁观,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江修文从茅厕出来,腿一软,家丁忙上前扶住,搀回屋里躺下。 秦桑捂着鼻子,嫌弃地后退几步,官兵立刻警惕地晃了晃手中的刀剑。 秦桑冲他们翻了个白眼。 一群官兵心里火蹭蹭的,恨不能现在就把这嚣张女人给按地上! 大夫依次给江修文号脉,不出所料,江修文的病不但没好,还加重了,秦桑应当负全责,沉塘显不出官威,得判她个秋后处斩,扬一扬新任刺史大人的官威才行。 章太医气得直薅自己的白胡子,可他一个太医,无品级无官职,根本就说不上什么话! 秦桑朝他眨眨眼,小声道:“喂……别薅了,再给薅秃了,您这个岁数再养一把胡子可是难。” 章太医急得直想哇哇她一顿。 这可真是女郎中不急太医急! 大夫们禀报完,江荣就摆出一副黑脸,怒斥:“秦桑,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桑淡然:“无话可说。你要是觉得你爹有病,那可能他是真的有病。” “你!”江荣气炸了,却又不能说没病。 沐然瞥了自己这夫君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对着秦桑上劲儿,“你这恶毒贱妇,对一个老人逞口舌之能,仔细下拔舌地狱!” 秦桑似笑非笑,“好,我等着。” 沐然瞧着她那笑,心里不禁毛毛的。 这女的有病吗? 她一个贱妇,凭什么这么嚣张?! 莫非,真有倚仗? 墨家是她的后台? 可是墨家到现在也没有出面,她一定是在拉大旗扯虎皮! “带走!” 沐然命令。 两名官兵反剪了秦桑双臂,拿了麻绳把她五花大绑起来。 躲在墙角的那谁急了,呼吸都有所紊乱,初一按住他,“别急,再看看。” 依照他这几天观察,秦姑娘应该不会不准备后招,若贸然出手,恐会乱了秦姑娘的计划。 忽然,初一发现陆南和一名陌生男人出现在大门口。 “别贸然行动。”初一叮嘱一句,溜墙根闪了。 来到大门口,他冲陆南打了个手势。 陆南微微皱眉,但还是听了初一的,拉着陌生男人退至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里去了。 官兵押着秦桑往外走,秦桑忽然开始数数。 这女的是真有病吧?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数数玩儿! 数到“7”的时候,秦桑勾起嘴角,“是时候了。” 什么是时候了? 神神叨叨的。 屋里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大夫,快请大夫!” “章太医,您快给家父看看!” “对不起,老夫无能为力。” “章太医!敢违背大人命令,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夫人,老夫怎么会活得不耐烦呢?上一次老夫就没能救回来,这次更不行了。” “夫人,你带来的那几位大夫,快让他们给父亲看看!” “你们既然诊断出来家父病重,就想办法给家父治啊!” “大人,大人饶命,小的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沐然的声音传出来:“相公,我看,这就是秦桑捣的鬼!” 江荣跳脚:“秦桑?把秦桑给我带回来!” 院子里也跟着骚乱起来,家丁扯着嗓子喊把秦桑带回去。 陆南和那陌生男人互看一眼,趁着人群混乱,挤到了墙根下,两人翻上墙头,悄无声息落到了院子里。 今天既有江荣带回来的人,还有江家的护院家丁,更有江家亲戚们,一开始这些人都躲在了各个屋里,这会儿都乱了起来,两人就混在人群中,丝毫也不觉得扎眼。 秦桑被带回屋里,江荣道:“秦桑,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手脚?他现在为什么这样了?” 炕上的江修文此时浑身抽搐,脸色酱紫。 秦桑道:“你的大夫们呢?不是诊断他有病吗?是什么病,你怎么不问问他们?空口无凭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你故意针对我?” 沐然带来的大夫们,此时个个如鸵鸟,缩起了脖子。huαんua33 沐然怒道:“秦桑,你动了什么手脚你自己清楚!” “江夫人,没有证据的话,我劝你慎言。我没什么活路,可不介意临死拉几个垫背!” 江荣此时反而脑子清明了。 秦桑一定可以救他父亲,只要满足她的条件! 如果满足不了,她是真的死都要拉几个垫背,包括但不限于他父亲! 他甚至怀疑,现在她已经对他或者他身边的人动了手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要是没这个耐性,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江荣握住了沐然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沐然心有不快,却还是顺从了江荣。 离家的时候,她宰相爹爹有过交代,大事上,要听江荣的,不要任性。 江荣道:“秦桑,不管是不是你背后做手脚,只要你治好我父亲的病,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你所要的三千两银子我也会如数给你。” “说的好像我胁迫你一样。我虽然需要银子,但我也要脸,你们这样侮辱我,我要是向你们这些恶势力低头,那我和贱骨头有什么区别?”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说谁不要脸呢? 说谁贱骨头呢? 这不是在说他江荣几次三番胁迫她,又几次三番不得不低头吗?! 秦桑瞧着江荣那时青时红的脸,心里美滋滋。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你文明骂人他听得懂! 这要是跟秦家用这样的话吵架,那可就是鸡同鸭讲了。 第43章快乐的单身贵族 江荣忍着火气,“你到底想怎样?” 秦桑神色自若,淡声说道:“也不是很想怎样。我小胳膊拧不过你们大腿,本来想息事宁人的,可你们言而无信,次次要逼我走绝路。想想我以后的日子,要承受你们的压迫,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你给我个痛快吧。” “你……秦桑,本官现在给你台阶下,你不要不识好歹!” 秦桑嗤笑道:“我以前很识好歹,可结果怎么样呢?你,伙同你的好父亲把我发卖给了土匪!如果不是我命大,现在焉有命在?你真以为我是为了银子啊?没有命,我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江荣,我就是想要你们都陪葬。” “疯子!你这个疯子!” “就算是疯,也是被你们逼疯的!” 江荣看着炕上的父亲气息越来越弱,进的气儿还没有出的气儿多,他急了,“你到底想怎样?再不划下道来,可就没机会了!” 秦桑哂笑:“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也罢,按照先前的约定,你欠我三千两银子,先把银子付给我。” 江荣急不可耐地道:“好,拿银子!夫人,先把银子付给她!” 江荣给沐然使了个眼色,沐然不情不愿地拿出一沓银票,拍到桌上,没好气地道:“被一个小贱妇拿捏,你也是够没用的!” 江荣有苦说不出。 他愿意被拿捏吗?当然不! 但是他要在墨州立足,要获取民心,不能一开始就坏了名声! 原本以为很好处理的一个人,谁能想到竟被她咬住了! 秦桑把银票清点过后,塞进了衣兜里。 江荣急吼吼的:“现在可以救我父亲了吧?!” “勉强可以。” 秦桑坐下来,先捏住江修文嘴巴,粗暴地塞了一颗丸药给他,然后开始施针。 这一次施针长达半个时辰。 施完针,秦桑道:“江荣,你爹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我用药和针灸刺穴法延续他的生命,以后,每月给他针灸一次,吃一颗续命丸,不然,他连半日都撑不过。” 言外之意,只要她有事,他爹就得陪葬。 江荣眼珠子都气得通红,满眼戾气,“秦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秦桑神色平淡,“我说我没做你也不会信,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咯。好了,我要走了,让你们家老太爷继续按方子吃药,每天适当锻炼,有问题可以去古寨村找我。我不会记仇的。” 秦桑皮笑肉不笑地冲江荣扯了扯嘴角,一偏头,看见阴郁的沐然,她嘴角一挑,邪魅一笑,转身离开。 沐然只觉那笑容里满满的恶意和嘲讽,她咬牙,满眼阴鸷地盯着秦桑背影,恨不能给秦桑后背盯出个窟窿来。 秦桑出了门,就神采飞扬起来。 胜利! 陆南和陌生男人见无事了,迅速往外退去。 秦桑目光犀利,在两人身上一掠而过。 墨忱卿的暗卫? 瞧着不像。 墨忱卿的暗卫隐身功夫都极好,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数清她家周围安排了几个暗卫呢! 这两人一个功夫极高,走路都没有声音,另一个,相貌堂堂,气质不错,一看就像见过大世面的。 秦桑敢肯定,这种人不可能是江荣的人。 陆南和男人很快离开,秦桑也赶紧上马,催马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陆南和男人离开江家村,上了一辆黑色马车。 “这就是救了世子的女人?” 陆南点点头,“是她。” “瞧着不简单。查过底细吗?” “查是查了……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小公子不让过问她的事。” “虽然他不让过问,你们是伺候他的人,也还是该把身边的情况都把控住。” “是,墨叔。” “依你看,她到底有没有对江修文动手脚?” 陆南摇摇头,“不知道。这种事不好说。不过,就算是她动什么手脚,也都是为了保命。” 男人注视着陆南的眼睛,“你这是在替她说话吗?” 陆南摇摇头,淡声:“就事论事而已。”huαんua33 …… 秦桑刚拐出江家村,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路旁枯树下。 少年清隽无双,与身边那辆缺顶子少零件的破马车形成鲜明对比。 秦桑翻身下马,嘴都快咧到耳根后了,“你怎么来了?担心我啊?来来来,马给你骑,我坐车。瞧你这挺拔身姿,就得配骏马,这小破车和我这个弃妇比较搭。” 墨忱卿皱眉,“干嘛这么贬低自己?” 秦桑跳上马车,熟练地扯过来缰绳,“贬低?怎么会?我的确是弃妇嘛!只不过,本弃妇从现在起,就是个快乐的单身贵族了!哈哈哈哈,驾!” 墨忱卿催马去追。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她那魔性的笑声。 听着听着,墨忱卿也不由轻笑出声。 一回到篱笆院,就听见秦兰的哀嚎,夹杂着埋怨,“她这是要给我治腿吗?这都大半天了也没看见她的人影!陈中哥,她莫不是根本就不会治,故意折磨我看我乐子吧?” 陈中没好气道:“你有什么乐子可看?我老师有那闲工夫早上山挖药材去了,还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兰子,做人还是要看清现实的好!” 秦兰就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 秦桑今天高兴,就没和她计较,推开堂屋的门,问道:“中哥,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能吃点好的吗?” 陈中看老师高兴,也跟着高兴,“成,老师你想吃什么?学生给你做!嘿嘿嘿,就是做的很一般,老师不要嫌弃。” “那不会,老师要求不高。就来那个大锅炖大骨就行,那药材框子里有白芷、肉豆蔻、丁香、党参……你每样都抓一点,炖肉香!” 陈中懵逼,“老师,您是要炖肉还是要炖药?” “听我的,老师读书多,不会骗你。城里人炖肉都这么炖的。” “城里人可真会吃。” “那可不。对了,买大骨头的时候多买一点,要后腿整根大骨。” “好嘞。” 秦桑去洗了手,过来查看秦兰的伤势。 第44章她应该去刑讯组 秦兰见着秦桑,什么话都骂不出来了,甚至还有点胆怯。 秦桑捏着她受伤的膝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使了至少三四分的力,秦兰“嗷”一嗓子,“疼!疼疼疼!” “不疼也不用在这儿躺着不是?疼就忍着些,叫破喉咙也还是疼,还不如省点力气多喘几口气,毕竟,喘一口少一口。” 秦兰:“……”这是她老秦家那个窝囊废?真是没想到啊,出嫁一年,竟变得这般毒嘴毒舌! 可是这性格……总能让她少吃点亏吧。 秦桑检查完秦兰的伤,又问:“风寒好点了吗?” 秦兰眼中噙着泪珠,委屈巴巴点头,“嗯。” 不得不说,那药汤子虽然像屎一样难喝,但确实奏效,她冻了一夜,烧得人都迷糊了,这会儿两服药下肚,脑子就清明了。 “风寒好了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治疗,你配合点,不然,治不好可别怪我。” 秦兰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我会听话的。” 态度还不错。就是被秦家的家风给带坏了,希望能给她掰过来吧,少一个敌人是一个。 不多时,陈中买回来大骨。秦桑把后腿骨全挑走了。huαんua33 陈中不明所以,但陈中不敢问。 时间不早了,他赶紧拿了剩下的骨头去炖。 秦桑抱着后腿骨去了墨忱卿的房间。 墨忱卿瞄了一眼大骨头,脑中浮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陆北看见肉骨头就欢喜:“咱们中午炖骨头吃吗?” 秦桑笑眯眯的:“嗯,这几块大的都留给你。” “秦姑娘对我可真好!谢谢秦姑娘!” 墨忱卿淡淡睨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阴森笑意。 是的,阴森,陆北没看错,小主子笑得阴森森的!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如果是他做错了什么,请明示!他改!但请不要用这种目光看他,他心里发毛! 墨忱卿阴森的笑意一闪而逝,继而变脸似的,换上一副温和笑脸,道:“都留给你。” 秦桑把昨日做的锔子和钉子都拿了出来,开始用这原始器械在猪骨上试验打孔、钉钉子。 墨忱卿:“……”果然,如他所猜。 陆北看了半晌,在墨忱卿的提点下,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就……卧槽?! 秦桑做试验的时候,全神贯注,墨忱卿和陆北的反应全然没有影响到她。 几根腿骨都被她又是钻又是敲又是打的,很快,腿骨上密密麻麻全是洞孔。 陆北倒吸一口冷气。 恐怖如斯! 她真的应该去刑讯组! 秦桑试验完,下了结论:原始器材是真的不太好用,不过在她边试验边校准下,勉强可以用的。 下面要攻克的难题是,术后感染。 烧刀子酒可以消毒,但不能消所有的细菌,还是要想办法合成化学消毒剂。 这是个大课题,秦兰可能等不到了,她还是要冒一点点险的。 …… 秦家那边,自然已经得知秦兰被秦桑抬回了家。 秦母满心疑惑,“你们说,那个小贱蹄子不会真的能治好兰子的腿吧?” 秦安不以为然,“嘁,给她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没治了,就凭她?等着吧,她如果把兰子给治残了,咱们就上县衙告状去!她从江家带回来的那些银子、置办的家当,我要让她都吐出来!” 王凤英附和道:“就是!这个不孝女,有好东西也不知道孝顺孝顺爹娘!都一个人独吞了,她也太独了!” 秦母就更气了,“可说是呢!我现在才明白,她就是在跟老娘耍心眼!那天晚上故意装得可怜巴巴,引咱们上当,把她撵出去,她好名正言顺吃独食!唉……我养的好白眼狼!” 秦元吉气哼哼的,“都怪你,生了两个赔钱货!” “你个欺软怕硬的死老头子,有本事你骂你闺女去!冲我一个老娘们儿撒气算什么本事?” “反了反了,这个家谁都敢对老子大呼小叫,干脆这个家你们来当好了!” “这个破家连几个铜板都找不出来,当个屁!” 王凤英拉拉秦母的袖子,“娘,我可听说,秦桑给江老太爷治病,得了不少银子呢!咱还是得想想办法,要银子!” “都已经撕破脸了,还怎么去要?打又打不过,她身边那两个野汉子,都厉害着呢!” “娘,硬的不行,咱来软的呀!” “这……不得行吧?” “怎么不行?咱去示好,如果她不答应,那就是她的不对!到时候丢人的可是她!再加上兰子的事,没个告不赢的!” 秦泰终于坐不住了,嚯的站了起来,“娘!大嫂!咱能不能别再算计小五和兰子了?她们还不够苦吗?再说了,小五有钱,那也是她凭本事赚的,和咱有什么关系?” “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怪不得连个媳妇都讨不上,就你这个蠢样,哪家愿意把闺女许配给你?!” 秦母拎起板凳朝秦泰砸去,秦泰笨拙一躲,额角还是被板凳腿砸出了血。 秦泰憋着愤怒,闷不吭声地推门出去了。 …… 陈中万万没想到,加了中药材炖的大骨头,竟然那么香! 乖乖嘞,老师明明做个粥都是又酸又苦的,怎么能指导他做出这么好吃的炖大骨呢? 所以,老师就是老师,老师会教别人就够了! 吃饭的时候已经未时末刻(下午三点啦),陆北早就饿得慌,肉端上桌,他却吃的很少,而且专挑素菜吃。 陈中感到不解,“小北,你不是最爱吃肉骨头的吗?今天怎么不吃了?多好吃的肉骨头啊!” 陆北:“……”他能说,现在看见大骨头就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钻得千疮百孔么? 秦桑乜陆北一眼。 得,ptsd了。 那他杀完人之后怎么没事? ptsd也有选择性的? 啧,个老六。 院门外,秦泰踌躇着踱来踱去,几次手搭上柴门,又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院子里的肉香蹭蹭往鼻孔里钻,嘴角的口水不受控制往下流。 他原本只是想来传个口讯,告诉秦桑提防,谁想遇到秦桑家炖肉! 秦家因为是外来户,在古寨村地少,家里人口还多,家里也没个能撑家的能人,所以,日子过的苦巴巴,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馋啊! 太丢人了。 进吧,丑态毕露。 不进吧,怕秦桑和秦兰没个提防。 半晌,秦泰最终也没有勇气去推开那道门,长叹一声,扭头离开。 “秦泰?” 第45章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桑的声音响起,秦泰顿住脚步,回过头来,面有赧色,“小五……哦不,秦大夫,你看我这脑子,总是记不住。” 秦桑端着一盆骨头送给大黄,然后才来到门口,淡声问道:“有事?” “没……啊,不,有……” 秦桑瞧他那便秘一般的神色,便猜出了七八分,“是不是你爹娘哥嫂又琢磨什么坏主意害我呢?” 秦泰点点头,“她们商量着,先跟你和好,再骗你的银子。秦桑,我倒是希望你能和家里和好的,只不过,你要好好捂住自己的荷包,别让她们把你的银子算计去。” “谢谢你的提醒。” 秦桑神色淡淡的。 秦泰觉得她不够重视,又强调一遍:“千万别上当。” 秦桑怕他没完没了下去,忙说:“好,我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嘿嘿,那我先走了。” 秦泰转身离开。 秦桑瞧着那木头人一样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声,“哎,等等。” 秦泰忙又转过身来,“秦大夫,你还有事?” “跟我来一下吧。” 秦桑开了门,扭头朝厨房走去。 秦泰懵了一瞬,茫然跟上,一直跟到厨房里。 秦桑拿了个小板凳给他坐,从锅里盛了一大钵肉骨头,塞到他手上。 “吃完再走。这是我对你的酬谢,秦家那些人不配。懂我的话?” 秦泰性格有点像原身,老实又拎不清,他今天能来提醒她,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秦泰端着肉骨头,嘴唇蠕动,“小五,我……我不用,你留着吃,你一个人也挺难的。” “我有手有脚,能挣。你吃吧。我还有事,不陪你了,你吃完把钵子给我放锅台上就行。” 秦桑是真有事。 她明日要去一趟墨州,有些药材县城没买到,要去墨州碰碰运气。 墨州路远,就算快马,也得两个时辰,顺利的话,当晚能回来,不顺利的话恐怕要在墨州住一晚。 去之前,她得先把墨忱卿和陆北的缝合线给拆了。 秦桑回屋,拿了剪子镊子和消毒酒,进了墨忱卿屋。 “脱衣服。”秦桑绷着一张小脸儿,神情很严肃。 墨忱卿低笑一声。 换药换了也很多次了,每次秦桑都特意端着严肃脸,这不妥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要真不在意男女有别,何用装严肃? 墨忱卿解了衣裳,袒着上半身。 现在看,他胸前几道疤痕呈树状,还怪有意思的。 如果不是秦桑的一双妙手,他那天就算侥幸活下来,胸前也得留下丑陋的疤。 虽然男人不必介意这些东西,但日后他总是要娶妻的,如果吓到人家新嫁娘就不好了。 想到娶妻……墨忱卿不由垂眸望向秦桑。 秦桑拿了棉球蘸了消毒酒,往他伤口抹。 小脸儿还是很严肃的样子。 离他胸膛很近。 近到能感受到她轻微温暖的呼吸。 墨忱卿只觉胸膛里腾的着了火。 他赶紧撇开眼,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 秦桑不知少年的心理变化,低着头认真拆线。 她动作很轻,右手剪子左手镊子,配合默契,很快就拆完了所有的线,她又拿消毒棉球给他擦拭一遍,然后露出笑脸,说:“恢复不错。以后你可以找人在胸前刺一棵树,这些疤痕就作为树干。” 墨忱卿脱口而出:“你给我刺。” 说完,自己都觉得太唐突,忙找补:“你手法不错,我想你应该比别人做得好。” 秦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陆北,该你了,脱衣服!” 一直兴奋期待却又不敢出声的陆北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他可太难了。 小主子撩得一手好妹,他都替他觉得脸红了! 可惜人家姑娘根本就没反应! 他怕小主子迁怒他啊! 陆北战战兢兢解衣。 门外忽然噗嗤响动。 “谁?” 秦桑拉开半关的门,只见秦泰坐在地上,一脸震惊。 “小……小五,我……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你神经病吧你?我是在给他俩治伤,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秦桑对秦家人全无好感,对这窝囊泰也仅仅是怜悯,现在连仅存的怜悯也被气没了。 墨忱卿起身走出来,解开上身衣裳,指着身上那些新鲜的伤疤,语气清冷:“看见了?她在给我处理这些伤。” “天冷,你快穿上!回头再染了风寒,我还得给你煎药!”秦桑轻声斥他。 秦泰脸一阵青一阵白,“秦大夫,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走吧。”秦桑扯着墨忱卿袖子,拉他回屋,嘭一声关了门。 墨忱卿温声道:“别气。这个世道是这样,把男女大防看得很重。我知道你眼里只有病人和健康人之分,不分男女,放心,”墨忱卿指了指门外,勾了勾嘴角,“世道在外面,我站在你这边。” 他端起秦桑的器械,走到炕前,“你歇会儿,我给陆北拆线。” 秦桑还没从刚才的话里醒过神来。 靠! 小东西太会撩了! 撩得她心跳都加快了! 陆北望着墨忱卿,小眼神儿仿佛在说:小公子,我为您献身了,您可轻着点儿拆。 墨忱卿微微垂眸,半点目光也没分给陆北,拿起棉球,学着秦桑的样子,先是消毒,然后右手剪刀左手镊子,剪一个线头就用镊子抽出来。 秦桑回过神来的时候,墨忱卿已经快把线给拆完了。 “咳咳,你动手能力还挺强。” 本来还想说他不行的,这都快完了,只好换句话敷衍。 “还行吧。没什么难度。” “那你慢慢弄,我先出去了。” 秦桑踩着海绵一样,晃晃悠悠“逃”出了墨忱卿的房间。 正在给小动物搭棚子的陈中冲她嘿嘿一笑,“老师,你瞧我这棚子搭得怎么样?” “啊……挺好,挺好。” “谢谢老师夸奖。再有一天就完工了,这个冬天就不怕了。” “嗯……中哥,太强了。”秦桑竖起大拇指,“哎,中哥,这个棚顶坡度为什么那么大啊?” “老师你忘了,咱们这里冬天雪大,坡度大好清理,不容易被压塌。” “哦,那你把房梁加固一些啊。” 陈中一边答应,一边默默想,老师这是怎么了?怎么呆呆的? 傍晚时分,秦母和王凤英果然来了。 第46章起最早的床,做最忙碌的崽 不过,秦桑正专注于药物试验,并没出门。 陈中从草棚上爬下来,几步走到大门口,隔着半人高的柴门道:“老师没时间见你们,你们回吧。” “陈中,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这是我闺女的住处,我来看我闺女,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吗?!” “如果你们不怕挨揍,那就进来吧。”陈中让开了路。 秦母和王凤英立刻就有些怂。 秦母脸上猫挠的似的,一道道血痕,在别人看不见的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虽然这些是邻居方大春打的,但她实实在在疼啊! 王凤英的脸是消肿了,但腰伤就没那么容易好了,至今走路都还佝偻着腰呢。 可,来都来了,就这么无功而返吗? 后面还跟了好几个看热闹的老娘们儿老鳖头儿,若是让他们看了笑话,那以后在村里还做不做人了? 想到这里,王凤英忽然破口大骂:“陈中,你个老光棍子在这里充什么门面?人家秦桑身边有两个又年轻又俊俏的后生,你啊,拉帮套你都不配!你充其量就是给那小贱人舔脚趾头的!还耀武扬威的,你都不知道脸都丢尽了!” 后面传来一阵哄笑。 陈中哪里骂得过泼妇,气得脸红脖子粗,扛起铁锨出了门。 秦桑听见吵嚷声,把手里的小兔子放回笼子里,看看地上一桶药汁,眸光微冷,拎了药汁出来了。 走到大门口,秦桑二话没说,提起桶朝着王凤英头上倒去。 黄褐色的药汁淋了王凤英一头一身。 王凤英跳脚,“秦桑!你个小贱蹄子,你敢泼我?我……我今天和你拼了!” 秦桑冷眼一瞥,“拼?你也得有资格。” 啪! 秦桑一巴掌掴在王凤英脸上。 “能动手就别跟我哔哔,我烦这个。滚!” 秦桑把根本就挡不住人的柴门给关上了。 墨忱卿倚在门口,眉眼微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桑走过去,瞥他一眼,“你和陆北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静养。既然你在墨州有家宅有亲人,那你还是回家去的好。”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墨忱卿实在没料到,秦桑真的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竟像被什么东西捶过一样,闷疼闷疼的。 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说:“你明天还要去墨州不是?等你从墨州回来,我和陆北就离开。” 秦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去做她的药物试验了。 嗯,再好看的草也有随着秋风凋零的一天,再帅的少年也有长皱纹的一天,男人只会影响她的生活质量,什么都不如银子来得实在啊,她要一心一意搞事业。 晚上,秦桑捧着两只在沉睡中无声地走完一生的小兔子,挖坑埋了。 记录本上写着死因:因试验者走神,误给甲兔乙兔服用过量麻醉剂。 死因下还用红笔批注了一行小字:男人只会影响做试验的专注力,切忌切忌。 晚上,秦桑失眠了。 前世今生算起来,这都是她第一次被动失眠。 一晚上脑子里都是墨忱卿那个熊孩子在跳,一张俊脸各种怼脸杀,那双如深渊般的眼睛静静看着她,瞳仁里映出她的样子。 嘶……秦桑第二天天不亮就顶着一对熊猫眼出现在墨忱卿和陆北面前,道了声别,披星戴月出门了。 起最早的床,做最忙碌的崽,赚很多很多的银子! 如果有一天,危险来临,她就可以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了。 两名暗卫没用墨忱卿吩咐,就主动跟了上去。 这一大早的,秦姑娘是真拼啊!公子咋就不知道拦着点儿? 这样下去真的会失去这天底下最勤快的姑娘的! 陆北也老早就爬了起来。 拆完线,感觉身体棒棒哒! 如果不是秦桑的缝合术,他这伤,不丧命也得掉半条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愈合呢! 感谢秦神! 陆北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回到屋里,却见墨忱卿心不在焉地歪靠在炕头上。 陆北嘴比脑子快,“公子,您是不是也想跟秦姑娘一起去?” 墨忱卿抬眸:“我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去?” “您担心秦姑娘。” 篱笆院里就三间房,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家小公子就恨不能天天长秦姑娘房里,不,是长秦姑娘身边!以为他躺着就不知道? 墨忱卿反问:“怎么,你有意见?” “没,属下不敢。” 瞧小主子脸色不好,陆北不敢再说话。 但他实在是打心眼里替小主子担忧。 瞧得出来,小主子一颗心都系在秦姑娘身上了。 这秦姑娘好是好,可她毕竟是别人的下堂妇,而且长了小主子两岁,小主子贵为王府世子,将来还要承袭王位,怎么可能娶一个下堂妇为妃? 她就连入王府做妾做通房丫头的资格也没有啊! 小主子脾气说一不二,将来万一因为这事儿和王爷闹起来,那非同小可的! 再说了,就秦姑娘那脾气,别说通房丫头了,给个王妃的位份她也未必要啊! 小主子这次是不是遇上坎儿了? 想到这里,陆北脸色忽然一变。 “公子,您记不记得,有一年,咱王府门口来了个算命先生?” 墨忱卿哂笑,“王府门口天天有想碰瓷儿的,我哪记得那个?” 陆北非常急切,“就是您十岁那年冬天,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拉着您硬是要跟您算命,说您在十七岁的时候会有祸事临头!” 墨忱卿目光寒凉地睨了陆北一眼。 陆北吓得一缩脖子。 “祸事?咱们现在算不算是遇到祸事?” 墨忱卿语气比目光还要冷几分。 陆北:“……”好像是可以这么解释哦。 他和小主子从死人堆里被扒拉出来的,这不是大灾祸又是什么? 墨忱卿道:“那你记不记得,后来那老头又说了什么?” “啊?又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他有说过什么吗?” 墨忱卿歪靠在炕头,不说话了,目光却放得有些空旷悠远。 陆北只记得那老头子说他十七岁有祸事临头,他却记得那老头说,会有贵人护他一生。 第47章我有别的所图 他幼年桀骜,不信那些歪门邪说,后来便忘了那码子事。 皇帝派了江荣到墨州任刺史,傻子都看得出来皇帝是想分墨家的权。他想看看这个江荣有什么本事,胆敢接了这差事! 他带了十几近卫,分头往墨州来。 那晚在小云岭,他与陆北二人被黑压压的杀手围杀。 他是京城清贵无匹的公子,在暗流涌动的名利场与虎谋皮机关算尽,他何曾直面过这样血淋淋的场面? 他杀红了眼,身上,剑上,眼前,都只剩血色。 他倒下,天上的月亮都变成了血月。 晕过去的前一刻,他想起幼年那一卦。他心想,被那老贼说中了,十七岁,真的是一道坎。 可他迈不过去了,他没等来他的贵人。 破庙醒来,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妇人,看样子年纪不大,穿得破破烂烂,可她的眼睛明亮如天上星子,眼神坚定如同沉寂了千年万年的雪山! 这是贵人吗? 会守护他一生的贵人。 他并没有过多地思考这个问题,既然命不该绝,就该想办法走好以后的每一步路,而不是只靠别人守护。 在他还没有能力反击的时候,只能躲在这小山村里。 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接下来,让他震惊的事接连不断! 小妇人不但不避讳男女有别,扒他的衣服,她竟然还懂得缝合术! 而且,她的药方比太医院那些老太医的还管用! 最让他受到震撼的,当属那天搬家时,她竟然直接把他抱上了马车! 可能对她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她一直把自己当成是个大夫,眼里没有男女之分。 但对他来说,是少年不可言说的心事……总算是要走了,这段心事,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天亮后,陆南现身,先把秦兰弄晕了,才进了墨忱卿的屋子。 “小公子。小公子身体可好些了?”陆南规规矩矩行了礼。 “嗯。有进展了?” 墨忱卿歪在炕头,一派慵懒样儿,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陆北有千言万语想要跟陆南说,但他不敢这个时候插嘴。憋得好难受。 “回公子话,已经查到了。是府里的墨锦阳买通了咱们院子里的老管家,泄露出去的行踪,两人都已经伏诛,按您的指示,悬颅示众。墨锦阳的父亲墨四爷在大爷面前告了您一状,大爷正要派人来墨州抓您回京都呢。” 陆北表情愤慨,但还是不太敢插话。 墨忱卿听完,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还查到了什么?” “那些杀手……是定王府派出来的,眼下还没有掌握实质的证据。是东姐的眼线听见定王与人密谈,至于那密谈之人,东姐也没有查出来是谁。” 墨忱卿眸光讳莫如深,未置一语。 陆南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墨忱卿。 气氛一下子沉寂诡异起来。 良久,墨忱卿才悠悠吐出一句:“是没查出来,还是不敢说?” 陆南无奈,“什么事都瞒不过公子。” 墨忱卿轻哂,“这有什么难猜的?定王与今上一母同胞,最是听今上的话,除今上之外,他与旁人来往甚少。” 陆南和陆北见墨忱卿就这么把幕后黑手曝了出来,都有些慌神,慌神中又带着愤慨。 “公子!”陆南欲言又止。 墨忱卿冷笑,“天高皇帝远,怕什么?” 陆北愤慨道:“就是!怕什么!怕就不会遭暗算了吗?若是有咱们违法乱纪的证据,那就行使权利,咱们绝无二话!咱们又没违法乱纪,就合该被猜忌吗?” 陆南无奈地叹了一声,“陆北,你就别添乱了。” “二哥!你是不知道公子伤得有多重!如果不是秦姑娘,公子和我就都死在小云岭了!” “我知道。” 可他们能怎么办?这个哑巴亏,只能硬吃下去了。 “你知道个屁!要不是秦姑娘医术了得,我们真的就完了!” 陆南:“……”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上次说人家是个村妇。 陆南也是见识了秦桑给江修文治病的过程,晓得这个女人是个深藏不露的。 “对了,公子,您上次说让属下带银票过来,属下带了五千两来。”陆南从包裹里拿出五千两银票,放在桌上。 小主子没有带银票在身上的习惯,他猜着上次要三千两,应该是想酬谢秦桑的,怕小主子手头不方便,他又做主多带了两千两来。 陆北瘪嘴,“秦姑娘最近不需要银子,锦上添花,哪里有雪中送炭来得让人印象深刻?” 陆南:“……管它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这不是咱们应付的诊金吗?付就完了呗。” 陆北哼唧:“木头!” 墨忱卿偏头瞟了一眼陆北,陆北急忙闭嘴。 啧,人是个机灵人,可惜长了一张嘴。 墨忱卿懒得再看他,对陆南道:“见机行事,我应该很快就回老宅了。” “好。” 陆南走后,陆北不无担忧地问:“小公子,咱什么都没有干呢,这就被抓回京城,那咱们大老远来这里一趟图什么?图受伤啊?” 墨忱卿道:“我有别的所图,不过你呢,可能就真的只是图受伤了。” 陆北感觉心窝窝都被扎透了,“小公子!” 墨忱卿不理他,他暗自神伤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开始担忧墨忱卿,“小公子,您说,咱们这都暴露目标了,那位会不会在朝堂上抓您的错处,削您的世子之位啊?” 墨忱卿没回答,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陆北只好放弃追问。 他家这位小爷,心思深沉得没人能摸得透。 就连在秦姑娘的事情上,都让人摸不透,说他动心了吧,可他到要离开的时候,是一点都没犹豫! 陈中早饭后过来继续他的基建事业,陆北不敢再多言,就出来看陈中干活。錵婲尐哾網 …… 秦桑骑了两个时辰的马,到了墨州府城,人都冻傻了。 命要紧,秦桑赶紧找了家看起来高档些的馆子,钻了进去。 还不到午饭时间,但州府的馆子比县城的做生意要灵活些,店家赶紧给秦桑选了个有热炕的屋,请秦桑上炕。 秦桑点了一个砂锅鸡汤和两道热菜。 店伙计贴心地先给她上了一壶热茶。 热炕,热茶,秦桑像一只冻伤的小动物,慢慢回暖。 她捧着茶杯,暗暗问候秦兰,你她娘的要是不好好做人,我绝对要把你的腿再打断一次。 第48章姑娘好一张利口 秦桑是第一次来这墨州府城,印象不错,城区的房舍道路半新不旧,不是很富裕的样子,但整齐干净,行走的路人气色不错,面相也都是和善的。 就连这饭馆伙计,说话也是热情有礼貌。 这就是墨家世袭了二百年的封地墨州。 她这些天倒也听了些传闻。 据说一开始的几代领主,都是居住在封地的,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皇帝开始犯疑心病,忌惮墨家,怕墨家拥兵自重,于是想了个借口,让墨家王爷带着兵符入京居住,只留些弱小在墨家看家。 这样一来,墨家想搞事情也是很难了。 她虽没刻意问过墨忱卿什么,但大致也了解了一些墨家现在的处境。 这一届皇帝不但忌惮墨家,还想搞掉墨家,但是墨家自入京后,这么多年,那也是有些根底的,皇帝自忖拔掉墨王爷得撼动半个朝野,于是便暗戳戳搞,对墨忱卿这个王位继承人不知下了多少次黑手。 这王朝水深,这墨州府么,恐怕水也够深的,绝非表面看起来这么安静平和。 秦桑在店里暖和过来身子,又吃饱了饭,便牵着马在街道上溜达,观察这墨州的风土人情。 遇到一家茶馆,她进去坐着喝了杯茶,听了会儿说书。 说书的说的是本朝太祖爷打天下的一段过往,把太祖爷形容得如同紫微下凡勇猛无匹,半个字也没提墨家先祖。 秦桑是极敏锐的。 越是不提,便越是有刻意之嫌。 看来,这如今留在墨州守城的墨家二爷,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秦桑听了一会儿,甚觉没意思,出来后采购了一些瞧着有用的东西,另外还给秦兰买了一副拐,然后打听到墨州府城最大的一家药铺,往药铺去了。 这家药铺叫做济民堂,位置在墨州府最繁华的街道同光街的最尾端。 外面看不太起眼,但据说里面光坐诊的大夫就有十五名。 秦桑推门进去后,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入眼是一排木质柜台,柜台后面是一面非常巨大的药柜墙。 柜台里有一位掌柜并两名取药助手,都在忙碌着,一旁等抓药的人有十几位。 秦桑不知道别的地方医疗条件如何,但就墨州来说,最大的药铺才这点大夫,是远远不够的。 前世一个县的医院规模都很大了,更何况这是一个州! 唉,怪不得古代人说,五十知天命,医疗条件如此低,拿什么保障生命? “姑娘,请问买药还是诊病?”掌柜温和发问。 秦桑笑着道:“掌柜,我来买药。这是名录。” 她把要买的药名录递上,掌柜把单子接了过去。 “甲珠、天花粉、乳香、曼陀罗花……嚯,姑娘这名录里可有不少珍稀药材,不和姑娘说大话,这甲珠等药材,还真就咱们这里有……咦,每样二斤?姑娘这是来进药的不成?请恕小老儿多嘴,药材关乎性命,您要这么多药,小老儿得问清用处,才能卖与您。” 倒是挺负责。 秦桑道:“我是个乡下郎中,这眼看要进入雪季了,多囤点,防备下大雪不能进城。” “女郎中,倒是少见。成,我让人给您抓药,不过,甲珠贵重,咱们这里可能没有这么多……小泉,甲珠有多少?” “林叔,可供出售的尚有一斤半。” “姑娘听到了?小铺凑不出来二斤,您看……” “有多少要多少吧。” 秦桑正与掌柜商谈,外面忽然来了一群人。 为首两名年轻小厮,极稳重模样,后面则是位中年男人。再往后是几名随从。 秦桑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在江修文家遇到的那人吗? 掌柜急忙迎了出来,“大总管,您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快请,快请。小水,快给大总管沏茶。” 这位大总管摆摆手,“不用忙了,我路过,顺道就进来看看。最近药铺如何?生病的人多不多?” “入冬了,百姓多有染风寒的人,其余病症倒是不多。” 大总管点点头,没说什么,他目光落在秦桑的药单子上,眉毛一挑,“这是这位姑娘的药单子?都是些活血化瘀消肿排脓的外伤药,林掌柜刚才说最近染风寒的多,怎么姑娘进的药尽是外伤药?” 这大总管的目光中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但并不是盛气凌人的。 秦桑淡淡的:“实不相瞒,我们村是山村,素日上山打猎的多,难免磕磕碰碰,所以需要些外伤药。” “姑娘是郎中?” 秦桑点点头:“是。” “女郎中很少见,百姓也都不太相信女郎中,平时行医应该很辛苦吧?” 这位不知哪家的大总管,说话倒是实诚,可让人很不爱听,秦桑淡笑回怼:“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更何况,百姓求医问药难,来不起大的药铺医馆,若能医好病,他们哪顾得了是男大夫女大夫?是庸医还是良医?能有个多少懂点医术的人给他们看看病,他们都会感念不已。” 乡下也确实有很大一部分人瞧不起女大夫,但秦桑说得铿锵,容不得人不信。 那大管家面上含笑,又道:“我想起来了,我在刺史大人家见过你。听说你给刺史大人的父亲治病,收了五千两银子之巨!” 秦桑心里一边琢磨这人的来历,一边道:“那可是太医都没治好的病,我救了他一命,才收他五千两,你说,他这条命五千两,是贵还是贱?” 大管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贵,不贵。姑娘好一张利口,真是让人说什么都不是。” 秦桑撇撇嘴角,轻嗤,“我不过是说事实罢了。江老太爷的命至贵无比,我可是冒着丢命的风险在给他治病,收他五千两,亏的可是我。” 大管家收起笑容,他神色平和,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转头跟掌柜交代道:“林掌柜,这位姑娘我认识,她姓秦,是给刺史大人的父亲治好了偏枯之症的女大夫,医术了得,以后她来铺子里进药,一律按批发价八成的价格算。” 秦桑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琢磨,这大总管似乎也不是对她有敌意,刚开始那些挑刺的话,并不是真的针对她。 第49章大晚上喝姜汤 林掌柜忙抱拳:“秦姑娘竟然能治偏枯之症?那简直是女神医啊!失敬失敬!” 那十几名取药的人纷纷看过来。 女神医?这个世界上真有神医是女的? 秦桑坦荡荡迎接着目光洗礼,摆手道:“这也没什么,不是我医术高明,只不过是碰巧我在山上得了一味好药罢了,但这药可遇不可求,只怕是以后遇到同样的病症,也是犯难。” 这边的说话声传到了大夫们坐诊的内堂,一时间,好几位大夫都派了小药童出来探看,内堂门口挤满了脑袋。 大总管瞥了一眼,脑袋们收回不及,骨碌碌撞得七仰八翻。 秦桑不由也往内堂看了一眼。 大总管顺势道:“秦姑娘想不想认识一下咱们铺子里的大夫?日后若有什么疑难杂症,大家也好互相研讨一下。” 秦桑倒是很想留下来,和这些大夫们认识一下,探探路,但秦兰那腿不等人,她还是推辞了:“多谢尊驾提携,只不过,我今天要赶回山村,太晚恐怕就要走夜路,我一个女流之辈,不太安全,等下次我再来墨州府,定当拜访诸位前辈。” 秦桑不仅想结识一下内堂的诸位大夫,也想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谁,为何会暗戳戳帮她,但初次见面,不宜打听太多,以后大家都是同行,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她不急于一时。 大总管也没再强求,道:“林掌柜,这位秦姑娘医术了得,千万不可怠慢了。” 林掌柜忙答应着。 大总管道:“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走好。”秦桑福身行了一礼。 林掌柜给抓了药,每一种药材都细心地用布袋装好,扎好口,最后装进大布袋里。 足足有两大布袋的药材。 林掌柜拿算盘算了一下总银两,有一百二十多两,林掌柜主动把零头抹掉,只收了一百二十两。 这位秦姑娘且不论医术怎么样,大总管关照过的,那能怠慢吗? 更何况,他也不是那捧高踩低的势利眼,但凡来铺子的,他都不会看低了人家的。 秦桑付了银子,林掌柜与她说了不少客气话,秦桑状若无意地打听了一下,“林掌柜,刚才这位好大排场的爷是谁呀?” 林掌柜惊讶道:“您不认识?” 秦桑摇摇头,“不瞒您说,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林掌柜道:“他是我们济民堂云大总管,能入我们云大总管的眼的大夫,那可都是医术了得的。秦姑娘能得我们云大总管赏识,看来你这医术,是真的了得。” 秦桑谦虚道:“我一个乡下郎中,不敢当。能不误人性命,就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秦姑娘不但医术高明,看来医德也非常好,怪不得能得云大总管赏识。” 秦桑心里叨咕,云大总管云大总管,也不知道这位云大总管何等德高望重,竟然让这位墨州第一药铺掌柜这般敬重。 咦……照理说,大总管应该还得有个东家吧?大总管都这么让人敬重了,那他的东家岂不是要让人膜拜? 这幕后大佬谁啊? 能启用这样的总管,东家大抵错不了吧? 咳……想远了,她现在就只是个乡下小郎中,还是女的,想结交人家东家,也是想瞎了心了。 秦桑辞别林掌柜,一骑飞驰,往如意县凤仙乡古寨村方向而去。 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秦桑整个人都冻僵了,从马背上滚下来,她没想到僵硬的双腿根本就没能支撑住,膝盖一软,人朝前栽去。 院中一道人影似闪电飞扑而至,在她身体与地面马上要来个亲密接触时,将她稳稳抱入怀中。 院子里点了一盏风灯,但还是黑漆漆的,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但不用看也知道,抱她的人墨忱卿。 这清冽气息,她熟。 秦桑冻得说不出话来,墨忱卿顺势改成了打横抱姿,把她抱回屋里,扔到炕上,不由分说将她身上冻冰的外衣给脱了去,没好气地拖了被子给她从头到脚蒙了起来。 咳……这个盖被子法,她也熟。假如给被子换个颜色,例如白色……哼哼。 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少年的怒气。 秦桑深吸了一口气。嗯?被子是暖的?炕也是暖的! 他这是提前给她烧火炕,暖过被子了…… 她偷偷地扒拉开被角,露出半个脑袋。 屋里很暖和。 炭火烧得极旺,红彤彤的,映着少年那张沉怒的脸。 秦桑:…… 怎么感觉像是她犯了什么大错? “怎……你这是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秦桑冻僵的嘴唇在被窝里渐渐暖了过来,说话都还哆哆嗦嗦。 墨忱卿没说话,拿了一只碗来,弯腰取了搁在炭笼上的一个砂锅,将砂锅里的姜汤倒了出来,端到炕前,单手把秦桑拎着坐了起来。 秦桑:“……” 她手指哆嗦着,这个状态,恐怕接不住碗。 再说,晚上喝姜汤不好,少年可能缺乏这方面的常识。 但是拒绝……不太好吧?她担心这少年能立刻捏着她嘴巴灌。 墨忱卿端着碗送到了她嘴边,语气生硬:“吹吹,小心烫。” 秦桑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吸溜了一口姜汤。 搁了红糖,甜丝丝的。 又甜又暖,让人舒坦。 秦桑吸溜完一碗姜汤,这才觉浑身暖了起来,脑子活过来了,嘴也不抖了,“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心疼我?” 墨忱卿被戳中心事,耳根微微一热,嘴上却不饶人,“你脸可真大。” 顿了一顿,见秦桑不接话,他没好气地道:“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指望别人心疼有什么用?身体是你自己的,将来遭罪,那也只能你自己受着。” 这熊孩子偶尔还会老气横秋的。不,不是偶尔,是经常! 不过,这话秦桑可不敢说出口。 万一熊孩子再给她扔出去,那可不值当了。 “咳咳,天气实在是冷嘛。我也是想着赶紧回来暖和暖和,谁晓得路那么远,都给我冻僵了。明天我就去找木匠造一辆马车,以后出门就乘坐马车,马车里再放个炭笼,这样就不会挨冻了。” 墨忱卿冷着脸反问:“不会找家客栈住一晚,明日慢慢往家赶?”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刚才如果不是秦桑回来的及时,他就准备去墨州府找人了。 第50章这个女人在涮她 秦桑暖和过来,把棉衣套在身上,道:“我去看看秦兰的伤。” 墨忱卿伸臂挡住了她,“没什么变化,你坐下休息会儿,我去给你拿晚饭。” 熊孩子在气头上,秦桑不想触他霉头,就在炭笼前坐了下来。 墨忱卿很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外加两个包子。 秦桑顺手倒了点酒擦擦手,算是洗过了,她拿起一个大包子咬了一口,“初一去买的?” “我热的!” 吃饭都堵不住她的嘴巴,是包子不够大吗?! 秦桑好笑道:“知道了,谢谢你!”那你好棒棒哦! 墨忱卿冷着脸,“我可不是要听你说谢谢的。”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秦桑吸溜了一口白粥。 “没什么,你赶紧吃吧!” “说话说一半,吃面没有蒜!” 墨忱卿气笑了,“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顺口溜?” “乡下顺口溜多了去了。墨九,你准备好离开了吗?” 墨忱卿睨了她一眼,“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也不是赶,我这条件不好,你和陆北的伤也不需要我盯着了,你们去条件好一点的地方养伤,利于恢复。” 秦桑猛喝了一口粥,又道:“你小子走后可别忘了我啊,我救了你们俩的命呢!当然了,也不用把我当救命恩人,把我当朋友就行。” 秦桑心底里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 秦小桑,干得好! 什么春心萌动情情爱爱,男人只会影响她搞事业,乱世之下何以保命?不是男人,不是美色,是银子! 只有银子和自己最可靠! 当然,像墨忱卿这等极品美色,等她有了很多很多银子,想看就去京城看嘛! 适应了新的身份后,秦桑多少放开了一些以前框着自己的条条框框,决意做个普通人就好了。 墨忱卿瞧着大口吃包子大口喝粥的女人。 粗鲁啊。 这要是带回王府,定然是要震惊京城的……咳咳,带回京城还只是一厢情愿。 “嗯,我不会忘了你的。等有机会,带你去京城玩,好吗?”墨忱卿趁机问道。 京城?不期待。 见识过繁华的秦桑,看这个世界,哪哪都是灰土土的哪哪都是落后,在哪待着都一样。 来了这么多天,见过的最值得一看的,可能也就眼前这张脸了。 想到这里,秦桑到底还是有些不舍。 她点点头,“嗯,好。” 墨忱卿那张绷着的俊脸终于露出点笑意。 好吧,来日方长。 秦桑吃完饭,把药拿进屋来,开始配药煎药。 墨忱卿就待在她屋里给她打下手,切药、磨药粉、煎药,以前从不染指的活,今天都干了一回。 鼓捣到半夜,满屋里都是药味儿,瓶瓶罐罐里都是药液,秦桑选了瓶味道最冲的,倒出来半碗,端着去找秦兰了。 秦兰疼得睡不着觉,这都亥时了,还没睡。 看见秦桑进来,她撑着坐起来,不敢直视秦桑,只暗戳戳瞟了一眼,就把头低了下去。 “你回来了?” 秦桑略感诧异,一天不见,说话语气变软和了? 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嗯。” 秦兰今天被陆北上了一堂教育课,这会儿也确实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一些毛病,正打算跟秦桑示好,谁想,秦桑接着又来了一句:“给你煎了新的药,来,尝尝味道如何。” 秦兰:“……” 听听,这叫人话吗? 这是药,又不是菜,味道能如何?! 她就是故意气她! “昨儿那药弄得满院子臭气熏天,今儿我改了方子,你闻闻,臭味没了。” 秦兰吸了吸鼻子。 臭味确实没了,不过,这药味也不好闻。 “花大价钱买的药,不许浪费。” 秦桑把药碗塞在了秦兰手上。huαんua33 秦兰望着黢黑的药汤,有些头疼。 可这都是钱啊! 以后她要偿还的! “喝不下去呀?我帮你呀。捏鼻子灌。”秦桑笑嘻嘻的。 “不用!” 太气人了! 秦兰屏住呼吸,一仰脖,咕咚咕咚,半碗药都灌了下去。 啊!苦死了! 这女人一定是故意折磨她! 秦桑笑嘻嘻的,“味道如何?” 秦兰小脸儿皱成了苦瓜,“苦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 秦兰:“……” 秦桑勾勾嘴角,“良药苦口利于病,今晚睡个好觉,明天上午给你接骨。” 秦兰懵逼了好大一会儿,等她明白过来秦桑话里的意思,秦桑早已离去多时,而她忽然感觉困意上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桑也睡了个好觉。 村里的公鸡叫她就跟着起床了。 洗漱过后,她就开始给堂屋消毒,作为手术室。 尽管远远达不到无菌标准,但眼下就这么个条件了。 然后是整理手术器械,给器械消毒。 她一步步做来,一丝不苟。 陈中一早过来给他的草棚收尾,看这家炊烟未动,忙要去厨房帮忙做饭。 秦桑便叫他:“中哥,别弄那个了,过来学东西。” 陈中一听,精神巨震! “老师,我来了!” “停!先别进来!” 陈中吓得大脚半悬,“老师,怎么了?” 秦桑拿了一套消好毒的罩衣,递给他,“换上这个,把手用桌上那盆药汁好好洗干净。” 陈中忙照做。 墨忱卿和陆北也起来了。 只是秦桑不许两人进屋墨忱卿便打发陆北去做早饭,他则溜达出门了。 秦兰刚睡醒,秦桑就端了一碗药进来。 秦兰看见她就怵,看见她端药碗就更怵,“怎么又喝药?” “昨晚那个就是让你尝尝,今天这个必须一滴不剩喝掉,不然一会儿接骨时疼。” 秦兰:“……”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在涮她! 在秦桑逼视下,秦兰把药喝得一干二净。 一刻钟之后,秦兰昏睡过去。 陈中在秦桑指挥下,端着手术器械进屋,再次给手消毒,嘴上还被秦桑要求戴了一种叫口罩的东西。 手术开始。 陈中在秦桑切开膝盖骨上的皮肉的时候,就有点想晕死过去。 秦桑警告他:“干不了就没资格做我的徒弟!” 陈中紧咬牙关,站在一侧,观摩手术过程。 秦桑一边做手术,一边教陈中认识器械以及人体组织。 陈中懵逼地死记硬背,脑子里浆糊一样,胃里还直翻腾,出去吐了好几回。 第51章隐藏的厨子 手术用时将近一个时辰。 最后的缝合完成后,手术宣布暂时成功。 陈中听见秦桑说“好了”,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乖乖个娘哎,他是无论如何没想到,接骨是这样接的! 这……人不能被噶废了吗?兰子这条腿还保不保得住啊? 虽然她这个人挺讨厌,可她毕竟还小啊!huαんua33 秦桑无奈地瞥了陈中一眼,唉,真是……要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助手,这个说什么也不想将就。 秦桑仔细清洗掉手上的血,拿了一个册子过来,塞给陈中,道:“从现在起,你要每天做三次记录,早中晚各一次,册子上已经写好了需要问诊的项目,你认真记录。” 陈中颤颤抖抖打开册子,一看,傻眼了,“老……老师,我不认识你写的字,太……太草了。” 秦桑:“……好,下次我写认真点。哪个字不认识?我教你。” 出门溜达的墨忱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出现在门口,主动道:“我来教吧。饭做好了,你先去吃饭。” 秦桑惊讶:“饭做好了?” “嗯。” “谁做的?” “陆北。” 陆北把饭摆在了他们屋。 一道水蒸蛋,一道清炒山药,还有一道拌萝卜干,主食是粥和千层饼。 !!! 陆北竟是隐藏的厨子! 水蒸蛋嫩滑嫩滑的,清炒山药加了醋,微酸清香,萝卜干不知道用什么拌的,就清粥十分爽口,千层饼层次分明薄如纸! 向来不重口腹之欲的秦桑觉得味蕾被俘虏了。 “陆北,我终于知道墨九为什么能忍受你了!” 陆北:? 忍受? 秦姑娘啊,不会夸人可以不用夸的,您知道吧? 秦桑继续道:“因为你做饭好吃,他的胃被你俘虏了!” 陆北:所以,这才是这些年一直能够留在小主子身边的原因吗? 竟然不是因为他讨喜和忠心? 秦桑饱餐一顿,碗留给陆北刷。 回到堂屋,秦兰还没醒过来,秦桑给她把了一下脉,尚好,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简陋条件下的手术,病患身体的很多项目没办法检查,她一颗心也是悬着的。 好在秦兰年纪小,身体素质好。 陈中在做了一段时间的自我心理建设之后,已经渐渐恢复了平和的心态,他盯着秦兰,眼睛一刻也不敢挪开。 秦桑张张嘴,想说他不用这么看着,最后又把嘴闭上了。 爱看看去吧,习惯习惯就好了。 秦桑自己也没敢离开小院,就在院子里加工她昨天购买回来的药材。 墨忱卿过来帮忙,她旧话重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墨忱卿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气,“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做完就走。” 秦桑睨着他,哂笑,“在这个村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该不会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想要带走吧?” 墨忱卿与她对视,没好气地应声:“嗯。” 秦桑眸光微闪,声音不觉间都低了几度,“谁家姑娘?需不需要我去给你说个媒?” “不用,我看上的姑娘,我自己追。” “嘁……还挺自负。” “这不叫自负,这叫自信。” “去去去,你把白芷切这么碎干嘛?切片!切片你懂不懂?你给我放下吧,快离开我的视线!” 被嫌弃的墨忱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闷声笑了,他越笑,秦桑越恼,最后拿起切药的长锯刀拍在了墨忱卿胳膊上,“笑,笑什么笑?给你脸了!” “不是……阿桑,怎么忽然就气成这样了?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我醋你大爷!” 洗完碗出来的陆北听见二人后边这几句,脚步都放轻了,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溜墙根儿回了自己屋,才放心地呼出一大口气。 天啊,小主子这是遇到对手了啊! 从小到大,就连王爷都没有骂过小公子一句呢! 秦姑娘开天辟地第一人! 不过,这样粗鲁的姑娘,将来想带回王府,该有多难! 为小公子掬一把辛酸泪! 秦兰下午的时候醒过来,陈中先是叫了秦桑,然后很负责地问了她身体的感觉,一一记录下来。 秦桑过来给她把了脉,检查了一遍膝盖,道:“如果疼得厉害了,就告诉中哥,让他拿止痛药给你吃。” 秦兰脸色苍白,说话还有些大舌头,“你愿意给我吃止疼药了?” 秦桑凶巴巴道:“你不听话我就不给你吃!不但不给你吃,还要给你喝前天的、昨天的那种又臭又苦的药汤子!” 秦兰眼眶包泪,憋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我听话……哇呜……”秦兰哇哇哭了起来。 毕竟是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哪怕这个世界早婚早育,这心智也不可能完全早熟起来。 秦桑凶道:“哭也要给你喝!” “呜……嗝。” 大哭改成了抽泣。 秦桑不再吓唬她,道:“你这条腿已经给你做了固定,一个月之内不能动,能不能恢复好,就看你能不能坚持。” 秦兰急了,“那……那我要去茅厕怎么办?” 秦桑把买来的拐拿到床前,用手指敲了敲,“去茅厕用这个。茅厕我已经让中哥帮忙改造过,用坐便器,不要让这条伤腿用力。懂了吗?” 秦兰抽泣着,“懂了……什么是坐便器……嗝。” 秦桑故意卖关子,“你用了就知道了。” 病也给秦兰治了,系统的奖励还没到,按照以往经验,还是得自己去撞大运。秦桑决定明天上山采药。 傍晚,她去方贤家里,看她的另一个病人贤婶儿。 这几天,她虽然忙,但每天都会抽几分钟过来看一下贤婶儿,嘱咐几句应该注意的,贤婶儿和她很亲,俨然已经是母女一般。 翠弗蹦蹦跳跳过来,抱着秦桑的胳膊撒娇,“小桑姐姐,你什么时候上山去挖药材呀?我也跟你去!” 贤婶儿嗔道:“这丫头,一天到晚坐不住,花儿不会绣,饭不会做,就知道往外头钻。” “翠弗还小嘛。” “哪里还小了,再过两年,就该找人家儿了。” 翠弗一听要给找人家,就不干了,“娘!我不要嫁人,我要陪着你和爹,永远都在你们身边!” “你听听你听听!这小妮子真是没规矩!” 秦桑笑道:“那明天还跟我上山吗?贤婶儿,我怕她跟我挖几天药材,她就更不愿意坐下来绣花儿了。” 第52章美的有毒 翠弗喜道:“小桑姐,你明天要上山挖药材吗?带我去带我去!娘,让我去让我去!我想跟小桑姐学治病救人!我也要做女郎中!” 贤婶儿气得要来打翠弗,秦桑忙拉住,“贤婶儿,动不得动不得!” 秦桑道:“跟我学治病可以,但是要持之以恒,翠弗,你能不能持之以恒呢?” “我能!” “这可不是嘴巴说说的事儿,能不能,我还要考验考验你,等我觉得你合格了,才能收你做我的学生。” 看贤婶儿不太乐意的样子,秦桑道:“贤婶儿,您也别太担心,翠弗还小,如果她真是志在学医,那可是咱们凤仙乡女人之福,如果她不是学医的料,我也不会强行让她学的。”錵婲尐哾網 翠弗摇晃贤婶儿的胳膊,“娘,您就答应吧,我先跟着小桑姐试试。我不会乱来的。” 贤婶儿扛不住翠弗死缠烂打,只好答应了。 方贤听说秦桑要收翠弗做学徒,求之不得的高兴,女娃有一技傍身,便是不指着这个吃饭,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求人不是! 当然,如果能像秦桑那样治病救人,那就更好了。 秦桑给贤婶做完检查,方贤要留饭,秦桑拒绝了,“家里还有好几个病人呢,贤叔,下次吧。” 方贤也只好不强求。 第二天一大早,翠弗就背了篓子拿了镐头来找秦桑。 小姑娘在门口探头探脑,小猫似的喊:“小桑姐,小桑姐。” 陆北从厨房探出颗脑袋,“秦姑娘,有人找你。” “是翠弗,让她进来,我在给秦兰诊脉。” 翠弗进来,轻手轻脚进屋,小猫似的,“小桑姐,你在给兰子姐看腿啊?兰子姐好点没?” 小姑娘说话也跟小猫似的,嗓音很轻。 秦兰自从被抬进这个院子之后,天天不是面对秦桑的恐吓就是陈中的教育,总之都不正常,今天可算见着一个正常人,给她激动得快流下泪来,“翠弗,是你呀?我好多了。呜呜。” “兰子姐,你别哭,小桑姐一定会把你治好的。我娘的腰也是小桑姐治的,她现在都不疼了呢。就是每天要卧床,可闷了。”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即使秦兰平日里霸道,但也没到没朋友的程度,小姑娘之间哪有要死要活的仇,翠弗几句话,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嗯嗯,我也要卧床很久,不过,我相信我姐姐一定能把我治好的。”秦兰红着脸道。 秦桑折腾了秦兰几日,见她终于有了点悔改的意思,哼笑了一声,“也别对我抱太大好感,等你腿好了,要给我做工还债的!” 翠弗安慰道:“兰子姐,那太好了,我正打算跟着小桑姐姐学医呢,以后,我们可以作伴,都帮小桑姐姐干活!” 秦兰果然是得到了安慰,有人和她站在一起,就不觉得给秦桑做工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秦桑戳了戳翠弗的小脑瓜,“你呀,我可告诉你,秦兰懒着呢,我还在秦家的时候,她把什么活都推给我干,你等着,到时候她把活计都推给你干!” 秦兰涨红了脸,“我……我不懒!我以前那是……那是觉得,你可以依靠!” “啧,这张嘴不光会骂人,还会说好听的呀?” 秦兰的脸更红了,偏过脸去不肯再说话。 正说着话,墨忱卿站门口敲了敲门,“不是要上山吗?还不走?” “这就走……你着什么急啊?” “我和你一起去。” “神经病吧你?伤刚好,不许去!” 秦兰听见是墨忱卿的声音,斜着身子巴巴往外瞧,墨忱卿嫌恶地侧身躲了,不耐烦:“快点!” 翠弗吓得瘪嘴,压低了声音,“小桑姐,这个哥哥脾气好臭哦!” “没事,他心地不坏。走吧,咱们赶紧上山……秦兰,你有事喊中哥,这几天他照顾你。家里没有女人,你将就些吧。” 秦桑拉着翠弗出门,墨忱卿自动跟上。 秦桑倒也没再拦他,他吃了她那么多好药,身体恢复得很快,上山作个伴也未尝不可。 有墨忱卿在,翠弗吓得不敢再蹦哒,跟受惊的小奶猫似的,老老实实待在秦桑身边,时不时探头探脑,说话都是猫腔猫调的。 墨忱卿背着手,一派悠闲,怎么看,都不像是去采药,倒像是去闲逛的大爷。 秦桑就当他是真的去闲逛的大爷,懒得跟他哔哔什么了。 一路上,秦桑给翠弗介绍了一些常见的药材,这些药材的习性、药性等等,翠弗似懂非懂,努力开动小脑袋瓜去记忆着。 “小桑姐姐,原来苍耳也能治病啊!小时候我小哥哥捣蛋,弄了我一头的苍耳子,害得我把一头的秀发都剃光了,被人笑话了好久!” “嗯,可别小看这苍耳,作用大着呢。它的果实可以治风湿头痛、鼻炎、牙痛、胃痛、疮痈;全株则能治腮腺炎、麻风、荨麻疹、湿疹等,还能治疗痢疾,很多古籍里都对它有记载。” “天啊,这么讨厌的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 “对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世上的一切,都不能单以外表论之。就比如漂亮的曼陀罗花吧,实际上有毒呢。” “那岂不是美的有毒,丑的反而有大用途?” “也不能一概论之,有很多东西就是漂亮又实用的。而且,很多东西都是具有双面性的,比如曼陀罗花,有毒,但也可以入药,看你怎么用。” “曼陀罗花也可以入药?” “是的,可以止咳平喘,还能止痛镇静。但用药的量要控制好,不然容易致幻。做大夫,一定要把基础打好,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要人的命。” 翠弗点头如小鸡啄米,“嗯,我记住了!小桑姐你懂的可真多!像小桑姐这么美的人,还很有本事,这跟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同理的吧?” 秦桑戳戳她的小脑瓜,“鬼机灵,嘴巴抹蜜了吧?” “嗯,我抹了二斤蜜,嘻嘻。” 后面缀着的墨忱卿完全没有存在感。 啧,今天是不是不该来? 更后面的暗卫阿苍和那谁感受到来自小主子的不悦,都抱紧了自己。 好冷。 “翠弗,你看,这是鸡血藤!” 秦桑指着石崖旁边的一片枯藤,惊喜喊道。 第53章年龄不是问题,她选事业 “鸡血藤?村里很多人都砍了烧火,这也是药材?” 翠弗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秦桑跑过去,生怕那枯藤会跑了似的赶紧抓住。 这片藤蔓长的足有十几米,直径在两厘米左右! 在她那个世界,直径一厘米的都能称为“藤王”了! 在古代这封闭的大山里,真是藏着数都数不清的宝贝! 秦桑拿镰刀砍断一段粗藤,粗藤截面是深红棕的漂亮花纹,一圈一圈,年轮似的。 墨忱卿溜达上来,低头研究这看着不起眼的藤蔓。 秦桑道:“鸡血藤有行血养血舒筋活血的功效,但阴虚火旺的人不能服用,孕妇以及癸水期女人不能服用。翠弗,你记住了没?” 翠弗听见说癸水,脸都红了,但还是嘟嘟囔囔念诵。 秦桑不由好笑,赶紧拿镰刀砍了几段最粗的鸡血藤,装进篓子里。 她并没伤了这片鸡血藤的根系,等有了地,她要把它移栽到地里,繁殖更多的藤蔓出来。 系统没有发出那声标志性的“穿越快递,包您满意”,说明这不是系统奖励,看来还要继续寻找。 啧,她家这系统可真是个性,就不直接给,就得亲自找。 秦桑收起镰刀,见墨忱卿还蹲地上研究呢,不由走过去,问道:“喂,你干嘛呢?” “没什么。”墨忱卿站起来,拂了拂袖,手缩回袖中。 “还要往上走吗?” “再走一走,天还早呢。” 翠弗有些怕了,“小桑姐,再往深山走,有野兽。” “深山里或许有更珍贵的药材呢。不用害怕,这位小哥哥会武功,能保护咱们呢。” 小哥哥不知在看什么,闻言,点点头,“区区野兽,无妨。” 然后,小哥哥的眼角余光在秦桑脸上一扫而过。 往山上走了一小段路,翠弗看看小哥哥离得有些远了,附在秦桑耳边小声道:“小桑姐,刚才那个小哥哥偷偷看你。” 秦桑噗嗤笑了,“他干嘛偷偷看我?我又没不让他看。你个小鬼灵精,还是专心点挖药材吧!” 嘴上这么说,秦桑却忍不住驻足,看向落后的墨忱卿。 少年一米八五大个儿,身穿她给他买的雾霾蓝长袍,腰间紧紧系着一条黑色丝绦,愈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少年一手拎着袍角,慢悠悠往上行。 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差距,异世不是距离……但她还是得选事业。 事业多香啊!如果有一天,她事业有成,再能遇到一个愿意和她肩并肩共看人间烟火的,那个时候再说在一起也不迟。 秦桑转回头去,一头扎进密林,继续寻找药材。 忽然,几声断断续续的“嗷呜”声传入耳廓。 “小桑姐,什么声音?是不是野兽啊?”翠弗吓得抓紧了秦桑的袖子。 秦桑拍拍她的手,压低了声音,“别担心,有我在呢。” 话音刚落,雾霾蓝的身影一闪而过,奔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而去。 “小桑姐,那是你家那位小哥哥吗?”身形太快,翠弗没看得清,但依稀感觉到是墨忱卿。 “嗯,他功夫很好的,你别怕。” 秦桑拉着翠弗的手,小心翼翼穿梭于林中,走了几十步,看见墨忱卿蹲在地上,秦桑加快了速度。 来到墨忱卿面前,只见一头小豹子躺在地上,约摸两个月大,还是奶呼呼的样子。 小豹子脖子上血淋淋的,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 墨忱卿道:“被咬伤的,你来看看还有没有救。” 秦桑忙放下篓子,检查小豹子的伤势。 还好,没伤到动脉,只是咬伤了肱骨上方的一块肌肉。秦桑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包,给小豹子包扎。 墨忱卿站起身,一双犀利的眸子观察着四周的痕迹。 小豹子的前方,有两行血迹,很明显,有一行不属于小豹子。 墨忱卿撩起袍角掖在腰间丝绦里,顺着血迹找了过去。 翠弗吓得道:“小、小桑姐,小哥哥往前面去了。” “没关系,他去抓凶手了。” “凶手?” “嗯,咬伤小豹子的凶手。” “那……那是不是很凶猛的野兽?” “没事,你要相信小哥哥的能力。” 秦桑神色凝重,聚精会神给小豹子包扎,没有因为墨忱卿分神。 不一会儿,树林那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略显沉重。 翠弗吓得躲到了秦桑身后,紧紧抓住秦桑的一角衣裳。 声音近了,终于看到是墨忱卿的身影,翠弗松了口气。 墨忱卿肩上扛着一头成年豹子,豹子一动不动,墨忱卿把它扔在地上。 只见豹子脖子已经被咬断,只剩了一点皮骨连接着身子。 这种情况,活是根本不可能活的了。 大豹子的花色与小豹子一模一样,八成就是小豹子的娘。 秦桑唏嘘一声。 墨忱卿放下豹子后,转身又入了密林。 “小桑姐,小哥哥又回去了。” “嗯,他是去找那个咬死豹子的野兽了。” 秦桑给小豹子包扎好,碾碎一粒丸药塞在它喉咙里,把它放平,然后过来看母豹子。 母豹已经断气。 秦桑沉默下来。 翠弗战战兢兢问:“小桑姐姐,这个大豹子怎么办啊?” “知道下山的路吧?去喊你爹爹,让他带着绳子上山来。” 原本她是想把大豹子埋了的,但很快她改变了想法。 她作为医生救死扶伤是最基本的,但这不代表她就得圣母心。 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山村里,一头豹子能让他们饱腹好几日,省几颗粮食过冬,也是好的。 规则就是这么残忍。 翠弗一溜烟往山下跑,秦桑冲她背影大喊:“你小心些,慢点!” “知道了,小桑姐!” 秦桑也没坐等,她在周围寻找了一些藤条,又砍了几段手腕粗细的树干来,动手编了一个小担架。 那小豹子受了重伤,势必要带到山下养伤,可它已经有二三十斤重,抱着下山对人对豹子都是个负担,所以她才做了个担架。 做完担架之后,墨忱卿还没有回来,秦桑不由皱眉。 第54章完全没有看上她? 秦桑把小豹子抱到担架上,找了几根粗壮藤条,把担架悬在树杈上,确定高度不会被一些走兽够到,她转身朝墨忱卿离开的方向寻去。 地上血渍混乱,墨忱卿的脚印只有一来一往两行,秦桑顺着他的脚印走了一阵,地上的脚印开始凌乱,辨不清楚墨忱卿的去向了。 秦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 墨忱卿武功高强,就算是伤还没有完全好,那也不是野兽能奈何得了的。 秦桑又深吸了几口气——然而,那些她自以为的信任在未知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她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 “墨九!墨九!” 秦桑大声喊了几句,树林忽然传出几声兽啸。 听声音就是猛兽。 大概其是老虎! 秦桑一颗心提了起来,但她毫不犹豫,探手取了靴子里的匕首,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 她跑了约摸十几米,身后忽然有轻微的动静,她耳力好,听得清清楚楚! 她握紧匕首,转身,却不想一头栽进了墨忱卿的胸膛里。 “靠!你怎么……” “不出声”三个字还没说出来,秦桑就被墨忱卿一手捂住了嘴巴,一手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带着往上掠去,落在了一根粗壮的枝干上。 虎啸声响起,一头白额大虎高高跃起,从秦桑刚才站立的地方蹿过! 提着的心落到实处,秦桑松了一口气。但墨忱卿怕她掉下树,还抱着她,异样的触感搅得她心里像揣了头小豹子……嗯,应该是小豹子,小鹿都不足以形容她离谱的心跳了!錵婲尐哾網 突突的厉害。 秦桑耳根发烫了。 刚要发作,听头顶墨忱卿先出声了:“找到那头咬死豹子的老虎了,你要给豹子报仇吗?” 秦桑咽了口唾沫,强压突突突的心跳,“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豹子的仇关我何事?” 墨忱卿嘴角微勾,“是吗?我还以为你会拿下那老虎,抽筋剥皮斩骨,拿来入药。” 秦桑哼道:“我就算想拿下它,也和豹子没什么关系。” “那你倒是想不想要?” 秦桑听着耳朵边沙哑轻缓的声音,耳尖都烫了,她恼道:“你离我太近,影响我大脑思考了!” 墨忱卿:“……” 他扶着她腰的手忽然放开了。 秦桑身体忽然失去支撑点,都来不及自救,就朝树下栽去! 草! 好狗! 耳边风声呼啸,秦桑反应也算是极快的,伸手抓住了一根胳膊粗细的树枝。 咔嚓,树枝被秦桑带断,但下落的速度被缓冲了一下。 这个速度,这个高度,她确信可以安全落地的。 没问题。 但,墨忱卿以不符合牛顿力学的速度,后发先至,在她落地之前,重新揽住她的细腰,抱着她一起落地了。 “没事吧?我以为你做好准备了,所以才放手的。” 秦桑:“……” 恶人先告状是吧? 她是个讲理的人,这事儿她也有责任,但不是所有责任都得往头上揽的! 秦桑扯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抬脚,状若无意,狠狠朝墨忱卿脚背上踩去,谁知墨忱卿早有准备,默默把那只脚往后撤了一下。 秦桑踩了个空。 墨忱卿望着那张渐渐狰狞的小脸儿,不由揣着小心,小声:“老虎跑了。还去追吗?” 秦桑嘎吱嘎吱咬牙,忽然就抓起墨忱卿一只手,照手腕狠狠咬了上去。 手腕肉多好咬,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秦桑把所有恼怒都撒在了他手腕上。 “嘶……”墨忱卿痛呼出声。 “你跟我装什么装?被人砍得稀巴烂,给你缝合的时候你吭都不吭,这点疼就受不了了?” 墨忱卿垂着脑袋,薄薄的眼皮微微掀起,瞧着秦桑愠怒的小脸儿,轻声问道:“真生气了?对不起,下次不敢了。要不,你再咬我一下消消气吧。” 墨忱卿撸起袖子,把胳膊伸给秦桑。 他冷白色腕子上,两排牙印整整齐齐,都咬破皮了,血渍渗出来,鲜红与冷白相遇,颜色愈加刺目。 秦桑瞄了一眼。 故意的不是? 真心想让她出气,应该奉上另一个没伤的肘子才是。 拿个破的来碍她的眼,博同情……好吧,她确实不忍心咬第二口了。 “滚!我要去看看小豹子!” 秦桑一把推开他,往来路走去。 墨忱卿赶紧跟上去。 回到小豹子跟前,秦桑把它放下来,检查了一下它的伤。 吃了她喂的药,小豹子已经没有再流血了,只是精神不济,躺着一动不动,发出呜呜呜的低吼声。 秦桑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大豹子。 只能告诉自己这没什么,村里好几位猎户,干的不就是猎食野物的营生?这时候慈悲心就完全没必要了。 秦桑找了个树干垫着,坐了下来,看墨忱卿蹲在母豹面前,背对着她,就跟躲着她似的。 她道:“它都死了,你还能给它看活了?” “你让那小姑娘回家喊人来抬这豹子?” “嗯。” “我以为你会把它埋了呢。” 秦桑冷哼,“想多了。现在这年月,打猎都打不着,这么好的猎物怎么可能放过。” “那有什么准儿?你连江修文秦兰都救。” “我还救了你呢。” “拿我跟他们比,你是不是没吃药就出门了?” 秦桑平时就爱拿这话怼他,可算找到机会还给她了。 “我没吃。你出门时是不是吃药吃多了?” 墨忱卿:“……” 怼到他无语,秦桑心里头的郁气总算散了。 墨忱卿不看豹子了,改为倚着树看秦桑。 秦桑盯着小豹子看,小豹子呜咽,她轻抚小豹子的毛,安抚着它。 静下来,秦桑脑海里又浮出来刚才的画面。 秦桑越想越不对劲。 “墨忱卿,你刚才对我毛手毛脚。” 她怒目看着墨忱卿。 墨忱卿轻声:“嗯。” 什么? 嗯? 这是承认了?! “你个熊孩子,我真是救了个白眼狼!你……你太可恶了!” “不是,当时也是情急,没有注意。我跟你道歉。” 果然,这狗东西就是趁机揩油,完全没有看上她的意思。 就说嘛,她一个比寡妇还不如的弃妇,他一个世子,怎么可能看上她! 第55章买地 秦桑无声地咋了一下舌,道:“哦。不用道歉了,我不甚在意。” 秦桑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扔给墨忱卿,“这个药粉洒到刚才我咬的地方。” 墨忱卿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腕上,道:“小伤,不用了。” “要的。牙齿有细菌……算了,跟你说不清楚,反正,你听我的就对了。” 秦桑懒得跟他废话,想到系统到现在还没给她奖励,她站起来,满林子寻找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 “挖药材。” “我帮你?” “你又不认识,一边儿歇着去吧。回头身上的伤口再裂了还得麻烦我。” 墨忱卿不悦,“你对小孩儿都那么有耐心教,难不成我资质还不如个小孩儿?” 秦桑吸了口凉气,以压住胸口火气,“人小孩儿要跟我学医,你也要跟我学医吗?你不迟早得回去当你的世子吗?” 秦桑兀自往林子深处去了。 莫非,那药材就是指老虎? 虎皮虎肉虎骨,都是好东西。奶奶的,难不成,今日要学武松打虎? 那这药材不要也罢。 现在家里有了点存银,她已经不像遇到眼镜王蛇时那般渴望。 “喂,统子,你给我准备的药材到底是什么?透露一下嘛,我这盲找,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秦桑试着跟系统交流。 没想到,系统居然回答她了:“就在此山中,宿主仔细找找。” “这山这么大,我咋找?无情!” “阿桑,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人参?” 秦桑听见墨忱卿的声音,嗖一声就跑了过去。 “这是桔梗。野生的!”秦桑辨认了一下,非常遗憾地告诉挖了满手土的墨忱卿。 “等等!”秦桑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墨忱卿身后。 “所以说这其实是个人参,你认错了是吧?” 秦桑一把扒拉开说个不停的墨忱卿,朝墨忱卿右前方奔去。 灵芝! 大灵芝! 面盆一样的大灵芝! 秦桑爬到岩石上,从缝隙里把灵芝采了下来。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穿越快递,包您满意。” 秦桑笑得嘴角咧到耳根子,“嘿嘿嘿,满意,我很满意。” “你在跟谁说话?”墨忱卿走近。 “我自言自语。发达了,又是一株大灵芝。嘿嘿嘿嘿……” 墨忱卿:“……” 秦桑赶紧把灵芝放进篓子里,拿藤条系上了盖子。 上次因为灵芝惹得什么人都觊觎,这次说什么也得闷声发大财。 翠弗带着方贤上山来了,同来的还有柱子大毛廷三和六指儿,几个人一看豹子,眼睛都直了。 “小桑,这是你打的?” “不是,是小九捡的,被老虎咬死的。我哪那么大能耐啊,贤叔,豹子你们抬下山,和邻居们分一分吧,这么大一头,一两百斤呢。” 方贤忙摆手,“这怎么行呢?这是你和九公子的。” “我们家最近不缺肉,您就别推辞了。对了,这小豹子帮我抬我家吧,受伤了,抬我家养养伤。” 六指儿拍胸脯,“行,桑姐放心。” 方贤道:“小桑,听叔一句话。老话说,斗米恩升米仇,你这回白给了,下回呢?下下回呢?以后就难做了不是?不如,你便宜些卖,村里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买的。” 秦桑也没纠结,爽快答应:“行,贤叔,您做主就成。” 她压根儿就没经历多少人情世故,什么斗米恩升米仇,在她这里完全不算事儿,合得来就处合不来就老死不相往来呗,但方贤叔不会害她,她自然是愿意听他建议的。 回到村里,大豹子交给方贤全权处理,秦桑和墨忱卿带了小豹子回家。 灵芝的事,秦桑这次谁也没有告诉,只有她和墨忱卿知情。 秦桑重新给小豹子清理包扎了伤口,熬了药给它灌下去,暂时把它养在自己屋子里了。 村头上,柱子负责剥皮开膛,方贤负责算账收钱。 卖的价格比猪肉略贵一点,陈中说有药用价值,在一旁吆喝豹肉治气虚体弱、筋骨痿软、胆怯,村民买的还是挺多的。 一头豹子没用一个时辰就卖完了。 傍晚,方贤端着半笸箩铜钱,和柱子一起来了。 秦桑惊讶住了,“这么多银子呢!” “这还是贱卖了,要是去县里卖,恐要多卖上一倍的钱呢!小桑,这是肉钱,你收好。豹子皮我给你拿回来了,自用还是卖掉,你自己做主,这豹子皮,值钱呢,去县里至少能卖五两银子!” 秦桑托词道:“我现在照顾好几个病人,没空处理皮子,贤叔,不如您把皮子留下做皮袄吧,省得浪费掉了。” 方贤推辞,“这怎么行呢?我不能要!” “您还是要吧,您就是给我,我也只能看着它烂掉。” 秦桑又从笸箩里捧了一捧铜钱,塞给柱子,“柱子哥,今天辛苦你们几个了,回去和兄弟们分分,就当我请你们喝壶酒了。” 柱子知道秦桑脾气,也就不跟她扭捏,痛快把铜钱收了,只说以后要是有什么活计,尽管吩咐。 秦桑笑着应了,又道:“对了,贤叔,我还有件事要找您商量。” 今天既然方贤来了,秦桑打算把筹谋多日的事跟他说说。 “成,你有事就说。” “是这样,贤叔,我看后山山脚下那一片灌木林都荒着呢,我现在手里有几个闲钱,想把地都买下来,开荒种药材,您看行吗?” 秦桑开门见山,丝毫不啰嗦。 方贤惊讶,“那是荒地,能种药材?” “能啊。我看过了,那些荒地都是沙土混合的地,适合种一些耐旱的药材。” “可……”方贤欲言又止,眼睛还往外瞟了一眼。 “贤叔,怎么了?不能卖吗?” “不是不能卖……而是,被人买走了!小桑,你这想买地的想法,是不是跟别人说过啊?” 秦桑扼腕,怎么就卖了呢?到底是哪个大冤种买走了? 不对,听贤叔这话,这里面有事儿! “贤叔,我没跟人说过。您能跟我说说,到底谁买了地吗?我看看能不能跟买主商量一下,转手给我,我愿意多给点银子。” 方贤面露难色,“小桑,不是叔不告诉你,是买家不让说,叔也不能违约不是?” 第56章地主说不吃亏 “贤叔,不对,您刚才问我,买地的事儿是不是跟别人说过,您的意思,是不是我身边的人买的?得,您不用说了,我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王八羔子了!” 秦桑拍案而起,把坐在炕沿上优哉游哉的墨忱卿给薅了下来。 方贤和柱子都被这暴力一薅惊住了,双双互换了个眼神,朝旁边闪了一闪。 免得溅一身血。 “你买的?”秦桑嗓音不高,但气势极具威压。 墨忱卿淡然地点点头,“嗯。” “咳咳,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说!”只要我不觉得尴尬,谁爱尴尬谁就尴尬呗。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墨忱卿当然不会傻到再提“王八羔子”这茬,他道:“我看这个村子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所以打算在这里养老,就买了山前那片荒地。你也没说你要买啊,你说的话,我绝对不会跟你抢的。” 秦桑想想,她确实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想买地的意愿,便信以为真,哂笑道:“嘁,你才多大,就想着要养老?想得倒挺长远啊!有没有想好选一块风水宝地给自己做墓地啊?” 墨忱卿耳根微红,说话却仍旧是慢条斯理,“选了。” 秦桑睁大了眼睛,“还真选了啊?” 方贤不由笑道:“小桑,谁死后不都得葬入自家坟茔,围绕着祖坟啊?” 秦桑心里大呼糟糕,忘了这是封建时代了,她那个世界,葬哪的都有,大海啊山巅啊公墓啊……已经不太有这种认祖归宗的观念了。 “咳咳,这样哈,我都气糊涂了。” 墨忱卿眼睛里闪过一抹光芒,但转瞬即逝。他嘴角带笑看着秦桑,“阿桑,你现在已经从秦家独立出来,也不归江家管,应该是还没有安排百年之后的安眠之地吧?我有一处风水极佳的地方,嵛山南麓,鹤岭东侧,终日祥云环绕,得风藏水,乃长眠佳地,百年后就让人把你葬在那里吧。” 秦桑嗤笑:“什么鬼地方,听都没听过!” 方贤和柱子面面相觑。 那地方听是听过的,不过,那是墨家的陵墓,周围都有兵把守,闲杂人等不能靠近,这小伙子啥意思嘛! 墨忱卿低笑:“嗯,确实是鬼地方,鬼住的地方。” “神神叨叨的!我跟你说正事,那片荒地我想用它来种植药材,你离养老还远呢,能不能先转让给我啊?” “可以。不过,不转让,租赁。如果你同意,现在就可以拟契约。” 墨忱卿回答得非常痛快。 秦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搞到手,忽然就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她垂眸看向墨忱卿白皙的手背,悄悄地、狠狠地拧了一把。 “嘶……” “疼啊?不是做梦。哈哈哈,挺好,挺好。” 墨忱卿:“……”他无声地笑了笑。 陆北给拿了纸笔来,墨忱卿亲自写契约,条款潦草又简单,甚至可以说对他自己一点保障都没有,就只有两条:1.即日起,古寨山下东起温泉东岸(含温泉),西至清河东侧碑界,东西三百丈,南北二百一十丈,共计一千零五十亩土地,租赁给秦桑使用;2.使用期限三十年,期间不得收回。 方贤懵了一瞬,这小伙子脑子没事儿吧? “这……租金多少?” 墨忱卿道:“阿桑,你觉得呢?” “你先开个价。”秦桑也不傻。 “那我就说了,我不要租金,我只要你每年利润的一成。” 秦桑刚想骂他好狗,方贤先开口了,“这样倒是不错,小桑,你刚开始又要整地又要买苗,各种费用,手头上肯定不那么宽裕,等收成了再给地租,就能好很多。再者,赶上年头不好,也能帮你分担一下。” 贤叔,您知道这一千多亩地三年后的产值能达到多少吗? 不过,贤叔说的也有道理,这前三年的投资,海了去了,凭她现在这么点儿银子,真是不够塞牙缝的。 何况,墨忱卿要的是利润的一成,不是收成的一成,这也还算他有良心。 方贤摸着毛笔,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墨忱卿,“不再加几款?” 墨忱卿摇摇头,“无所谓,反正那地我买了也是荒着,阿桑出人出力把它给开垦出来,省了我许多人力物力,两相抵消,我不吃亏。” 人家地主都说不吃亏,方贤还有甚话说?更何况小桑得利,他就更没有异议了。 秦桑睨了墨忱卿一眼,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吃亏的,既然你豪爽,那我也不能抠门不是?诚信是相互的。” “嗯。”墨忱卿低声笑。 秦桑把消毒用的烧刀子倒了几杯出来,人手一杯,举杯庆祝契约签订。 方贤和柱子等人都觉得这举杯庆祝的方式真是潦草又有意思,唯有墨忱卿,若有所思地瞧了秦桑一眼,刚要喝,秦桑就把他的酒杯收走了,“抿一口意思意思得了,你伤还没好呢。” “还没抿着呢!” 秦桑只好把酒杯递到他唇边,“意思意思得了,这酒烈着呢!” 墨忱卿嘴角禁不住勾起,就着秦桑的手抿了一口酒。 方贤瞧着这两位,若有所思。 柱子瞧着方贤的眼神,也若有所思。 陆北偷喝了一口酒,算是借酒浇愁。 小主子看来是真的动情了,这可怎么办啊?这妥妥的要面临一场人间情劫的节奏! 心疼小主子! 秦桑灌了一杯酒,借着机会道:“贤叔,离下雪还有段日子,您看,能不能召集村里的劳力帮忙把荒地上的灌木给刨了?工钱我愿意给双倍,每天另外多给五文钱饭钱,反正下雪前能多刨点就多刨点!” 方贤高兴道:“现在农闲时节,能有个活计挣点零花钱,当然好啊!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秦桑当即把半笸箩铜钱推到方贤面前,道:“贤叔,这些铜钱就先作为工钱在您那里放着,每三天一结算就可,另外,刨地需要农具,这个我也没办法备那么多,这样好了,大家就用自己的农具,用坏了就上我这里来领银子去买新的。” “中哥,你多少认识点药材,这些天就辛苦你去荒地看着,药材留到地里不刨,其余的灌木都刨掉。” 陈中一听自己这任务,脸都红了,“老师,我……我也不认识多少药材啊!” 第57章感觉聪明才智被用光 秦桑无奈扶额,“我也会去的,先带你认识药材。” 墨忱卿道:“需要我帮什么忙?” 秦桑:“你不是都准备回家了吗?” “不急,大雪前我会离开的。” “你前日不是说我给秦兰接骨后就离开吗?既然你不愿意离开,照顾秦兰和小豹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秦桑!我是男人,秦兰是女子!” 他急了。 秦桑冲他吼道:“我是女的不还是给你和陆北治伤了?!你心眼子里是不是只有男盗女娼,所以看什么都觉得脏!” 墨忱卿:“……” 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得京都那边没打点好之前还不能表明心迹! 方贤忙从中调和,“小桑,你一个女子,说话别那么粗鲁!九公子这也是好意嘛,我看,我给你介绍个人来照顾兰子吧,我弟媳妇孟氏,是个勤快又好脾气的,她来还能帮着你做做饭打扫打扫,至于九公子,又能写又会算的,就帮着记记工钱什么的,如何?” 秦桑:“……随他!贤叔,您也别分派什么固定的活计给他,他愿意干嘛就干嘛,说不定哪天他就走了。” 墨王府世子,她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墨忱卿瞧着秦桑。 她好像在生气? 可他实在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是要一成利润太多了? 走个过场而已,其实他没打算要,只是这话又不能明说。 里正他们都在呢。 不过,她应该不是会为这点蝇头小利生气的人。 那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感觉聪明才智被用光…… 老天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气归气,但是该为她打算的事一样不能少,“我还有几点建议。一亩地三百个铜板的工钱,多劳多得,不管饭,工具用自己家的,坏了可以来这里领铜板买新的。但是,一个月只能领一次!”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这算盘打得一千多年后的秦桑都听见响儿了。 这样就杜绝了有人混日子磨洋工,更不需要监工什么的。 离大雪季的日子也没有太久了,这事儿说干就得干。 里正回到家里就找出来他的说大事专用——大圆铜锣,敲着锣duangduangduang满村走,招呼村民村尾集合,有要事。 在无所事事的冬日能有钱赚,谁会不愿意干呢? 当下,村里百分之八十的壮劳力都表示愿意去干。 次日,秦桑起得很早,准备吃完早饭带陈中和翠弗上山去认识药材。 陆北准备早饭,她和墨忱卿蹲在井台前洗漱。 柴门外忽然有人喊门:“小桑在吗?” 秦桑去开门,见是个中年妇人,在原身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原来这妇人就是方贤说的弟媳孟氏。 “孟婶儿,这么早啊。” “不早了,劳力们都已经上山了,怕你忙,我就早早过来了。” “不忙的。” 秦桑开了门,回来继续洗漱,孟氏主动去帮陆北烧火做饭,秦桑只听得孟氏啧啧称叹的声音。 秦桑洗漱完,只见精致早饭已经摆上桌。 竹笋干小炒肉、参鸡汤、奶汤白菜、什锦八宝饭、香菇糯米烧麦! 啧啧,果然是世家公子的饮食! 这是在缺吃少喝的山里啊!这要是在王府里,还不知道怎么奢靡呢! 墨辰卿坐下,优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只烧麦,刚要往秦桑碗里放,就见秦桑碟子里的八宝饭已经下去一半! 墨辰卿面不改色地把烧麦放进她碗里,“慢点吃,砍柴不误磨刀工。” 秦桑不搭理他,速度扒拉完碗里的饭,对陆北道:“小北,家里的事就麻烦你一下,孟婶儿有什么不懂的,你教她,我先走了。” 墨忱卿赶紧也放下筷子,“我和你一起走。” 爱去去吧,他长了腿,还能拦得住不成? 秦桑套了马车,墨忱卿很自觉地上车坐下,秦桑赶车,去接了陈中和翠弗。 一辆车四个人坐,很挤,墨忱卿干脆坐到前面,和秦桑并排。 秦桑目不斜视,但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晃啊晃的,晃得她焦躁。 好长的腿。 很结实啊。 线条多美。 好在离山脚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秦桑带着陈中和翠弗认识药材,墨忱卿一路跟随。 秦桑都懒得问他干嘛,问就是他也想认识药材! 山脚也就那么几种药材,秦桑只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就教完了,留下陈中和翠弗看着,她和墨忱卿往家走。 一进门,秦桑就感觉气氛不对。 陆北站在院子里,脸上挂着冷笑。 “怎么回事?” 陆北朝堂屋努努嘴,“秦家婆子来了。” 秦桑挑眉:“这次你怎么不扔她出去了?” “咳……” 秦桑翻白眼,“陆北,你学坏了。” 陆北忙说,“秦姑娘如果懒得动手,那我可以代劳。” 秦桑摆摆手,“不用,我来,你看戏。” 秦桑进了堂屋,只见秦母正坐在秦兰床前,伺候秦兰喝水。 孟氏不在。 看样子是被撵走了。 “小五,你回来了。”秦母一脸假笑,“这个家啊,还是得自己人照顾才行,你瞧瞧你,还花那么多钱去雇个婆子,有娘来给你照顾着,那肥水也不会流了外人田不是?娘还能给你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秦桑勾起一抹冷笑,“帮我照顾家啊?行啊。” 秦母笑得贼开心,“你可算是开窍了!这样多好!” 秦桑看向秦兰,“你同意她照顾你吗?” 秦兰看看秦桑脸色,坚定地摇摇头,“我不用照顾,我有这副拐杖,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秦母立刻炸毛,“哎,我说你个小白眼狼,你分不清里外是吗?我把你个没良心的!” 秦母扯着秦兰头发就要撕打,秦桑一把握住她手腕。 秦母只觉腕子被铁钳子钳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你……你,我是你娘,你要是对我动手就是不孝!”秦母想骂人,但意识到自己是来求和的,赶紧改了话。 “动手我都嫌脏了自己的手。你自己走还是我让人把你扔出去,你自己选!” 院子里站着两个混不吝,秦母到底没敢得瑟,灰溜溜往外走。 “老太太,等等。” 墨忱卿踱步过来,语气不起一丝波澜。 第58章那荒地是他故意买的? 秦母莫名就有些怕。 这个野小子……为什么会让人喘不上来气?! “你……你想干什么?” 墨忱卿在秦母三步远处站定,道:“放心,我不会动手杀人的。我这双手,只杀敌人,不会杀老弱妇孺。” 秦母不由后退了两步,停在她认为安全的距离上。 墨忱卿神色很淡,没有凌厉之色,去恁的令人感觉到威压。 “你的目的,不过是要银子,却又不想走正道,只想通过歪门邪道来发财。但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想得到,就得付出。” “看在秦桑的面子上,我给你指条明路,让你们家的劳力都去山脚下劳作,和大家一样凭力气赚钱。” 秦母弱弱的:“秦……秦桑让去吗?” “不让。” “那你这不是糊弄我老婆子吗” “以后躲着她走,再也别来骚扰她,这事儿我就代她允了。如若再让我看见你秦家任何人来骚扰,老弱妇孺我也杀得。” 墨忱卿眸光一厉,秦母吓得一哆嗦,急忙应道:“好,好,我听你的!” “只这一次机会,你回去告诉你的家人,好好把握。” 墨忱卿回到堂屋,脸上戾气散去,恢复一贯的清冷。 秦桑是见过他造的杀孽的。 她可不会天真地认为他是个手软的主儿。 “我谢谢你为我出头,不过,以后我的事你还是少管一些吧。毕竟你要离开,我不能总靠你吓唬人。” 墨忱卿瞥她一眼,“我有哪里得罪你了?” 秦桑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我又不是傻子。你从昨天到现在古古怪怪的。” “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脾气暴躁行不行?” 墨忱卿:“……” 少年红着脸,又羞又气,憋了有那么一两分钟,甩袖子离开。 没过多久,少年又红着脸回来,把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哐叽蹲桌子上,“降火气的!” 秦桑哭笑不得地看着红糖水。 正好渴了,端起来就喝。 “下午不要去荒地了。”墨忱卿鼓着腮。 少年不要太可爱。 秦桑忍不住想去捏捏他吹弹可破的脸颊。 但她忍住了。 这个男人不能撩。 “你别管我。” 她转身走了。 躺在床上被秀了半天恩爱的秦兰心头无比苦涩。 看看那个神仙下凡一般的男子,她瘪瘪嘴,“你喜欢我姐姐是不是?” 瞧瞧,一个外人都看明白了! 秦桑是眼睛有问题吗? 被看穿的墨忱卿恼羞成怒甩袖而去,以至于没听见秦兰那句“我姐姐应该也喜欢你”。 他觉得秦桑眼瞎,没意识到自己眼神也不济。 秦桑午饭后没上山,来了位病人。 这还是第一次,正经接诊一位病人。 病人是慕名而来,江家村的,秦桑认识,只是不太熟。 秦桑很高兴,终于打开路子了,离开一家医馆又迈进了一步! 可人家病人在门口徘徊了大半天,请他进来,他又犹犹豫豫不想进,问半天,原来是怕诊金太贵。 五千两银子诊金的珠玉在前,谁敢找她治病?! 这位也是本着张口三分利不给也够本儿的原则来试试看的。 秦桑哭笑不得。她承认,五千两银子确实有讹诈的成分。 好吧,有很大的讹诈成分。 导致大家对她有所误会也是活该。 秦桑道:“我医馆还没开起来,没有正式挂牌营业,您是第一个正式的病人,就先不收您的诊金了,如果您病好了,就给做个宣传就行,告诉大家,我看病不会比赤脚大夫贵的。” 病人将信将疑进门,秦桑笑着安抚:“银子在你身上,你不给,我还能硬抢不成?放心吧大叔。”錵婲尐哾網 做好望闻问切,写病历的时候,秦桑想到自己潦草的字以及认识的繁体字有限,她喊了墨忱卿代写病历。 啧,墨忱卿的蝇头小楷都透着锋锐,杀气四溢。 有些东西藏是藏不住的。 秦桑给的是中成药,喝苦药汤子实在是对人的一大挑战,病人本来就很痛苦了,能少给病人一点折磨是一点。 那位病人起初还不信任这小药丸,秦桑道:“你们村江修文吃的也是这种丸子。” 一句话治好了疑心病。 秦桑象征性收了病人三个铜板的诊金,送走了病人,秦桑也没了去开荒的心思,索性在家炮制药物。 “墨忱卿,你们什么时候走?我要腾屋子做药房用,不然像今天似的,病人来了都没个地方看诊。”秦桑重提旧话。 墨忱卿嘲笑:“你这破草房子还能做药房?想开医馆,怎么着也得个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吧?” “碍你什么事儿啊?你住我的房子还有理了?” “不好意思,这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房契在我这里,它、是、我、的!” 秦桑气懵逼了。 瞧瞧,狗男人干的这叫人事儿? 她救活了他,他给她来个釜底抽薪! “墨忱卿,那荒地也是故意买的吧?算计到我要买地种药材,所以先下手为强!” 秦桑第一次直呼他全名。 以前总顾忌泄露他身份,十分注意称呼。 既然好心都喂了狗,她何苦再好心! “是又如何?!” 陆北急得一脑门子汗,这才多大会儿,怎么又干上了? 他想上去劝,却不敢。 这两位都在气头上,杀人放火的事儿都干的出来的。 他是离他俩最近的人,他可看得最清楚! 秦桑脸色铁青,她忽然冷笑一声,“我救江修文,为防他反咬一口,留了后手;救秦兰,我百般刁难她,只为断绝她做白眼狼的可能;只有你和陆北,我没有防过。怪我眼瞎,识错了人!” 秦桑深吸一口气,转身开始收拾打包药材。 陆北懦懦地站出来,小心翼翼劝道:“秦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我家公子虽然买下了这房子,他也没有让您搬出去不是?” “公子买下房子其实不为自己的,您想,他要这破房子做甚?他只是想给……” 秦桑冷冷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想说,他想报答我,所以买了这房子打算赠予我?” 陆北点点头。 第59章他走了 秦桑一字一句的:“那我告诉你,我不接受!不是什么人的赠予我都会接受的!” 墨忱卿脸色煞白,无措地站在院子里。 纵使少年天纵奇才,终究在爱情这件事情上还是一张白纸,出了岔子,不知如何应对。 秦桑干脆普通药材都不要了,只把贵重药材打包起来,把那条珍贵的小毒蛇和六指儿送的小兔子一个用罐子装了,一个用篓子装了,统统放到马车上。 把秦兰和小豹子以及大黄也给抱到了马车上。 其余动物实在装不下,只能先放在这里,还有一匹马,也得等找到了住处再回来牵。 秦兰弱弱道:“姐姐,你别置气,有话好好说,九公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知道个屁!” “姐,你不觉得你这个样子像小媳妇负气离家出走?” “会说你就多说点,我保证以后你都能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过下半辈子!” 秦兰缩了缩脖子。 哼,就会威胁人! 你会威胁人你是老大! 秦桑上了马车。 墨忱卿这才反应过来,疯狂追出来,“秦桑!秦桑你给我回来!” 秦桑甩鞭子催马,不择方向,已经跑远。 墨忱卿解了马缰绳,飞身上马,纵马追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追了没二里地,陆南忽然挡住了他去路。 “公子!”陆南也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墨忱卿,惊讶地喊了一声。 墨忱卿纵马未停,扔下一句:“我有事,回头再和你说话。” “公子,大事!”陆南调转马头追了上来,“公子,王爷那边出大事了!” “吁……” 墨忱卿勒停了马,“什么事?” “我朝大军被东夷兵围困已经七天七夜,水尽粮绝,皇上跟王爷要兵权去救援,王爷请缨,亲自带兵上前线,皇上允了!王爷马上就要到墨州大营了!” 墨忱卿立刻调转马头,催马直奔墨州方向。 奔腾出去小半里地,他忽然又勒停了马,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塞给陆南,嘱托道:“房契,地契,还有三千两银票,让陆北找到秦桑,全都交给秦桑,就跟她说,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回来,定来娶她,如果我回不来……算了,还是别跟她说这些了,就说这些是我付的药资,本世子身体金贵,谢她照料这么多日子,日后回到京都,另有酬谢送来。让她好好种药材,本世子还等着回来收地租呢!” “还有,让初一等人暗中保护她,没有本世子的命令,谁都不准擅自离开!让陆北也想办法留在她身边。” 她不会做饭,陆北在,免她一日三餐挨饿。 陆南懵逼地应声,只不过转眼之间,墨忱卿的马疾驰出去,影子已经看不见,只看见一片尘烟翻滚。 陆南眉间隐隐忧色,但很快隐去,他催马往古寨村急去。 找到陆北,把墨忱卿交代的话都交代给陆北,又嘱咐他不要贪玩,赶紧去找秦桑。 陆南没有说墨忱卿去向,不然,这小天真怕是死也要跟去。 陆北急吼吼也要跟着去找小主子,被陆南呵斥:“这是主子命令!” 陆北委屈巴巴,瘪着嘴不敢说话。 陆南长叹一声,这玩意儿能被小主子留在身边那么多年没被打死,得感谢小主子真的有一颗菩萨心肠。 秦桑还有一大摊子的事情要做,自然不可能走远,陆北最后在乡里唯一的一家客栈找到了她。 “小公子走了,这是他留下来的房契、荒地地契、还有三千两银票。公子说了,谢你这些日子的照拂,等他事了,会再回来见你的。” 秦桑没接东西,眯着眼问道:“你为什么没走?” “我……我不是留下来给秦姑娘送东西么!” 秦桑冷笑:“我救他一命,他连当面道个别的礼貌都没有,行。” 人情冷暖四个字,真的是要亲身体会才能明白的。 初到这个世界,她孤零零一个人,说一点都不慌那是假的。 因为有墨忱卿和陆北,才让她没觉得那么慌乱。 哪怕只是两个伤患,但落难路上能够作伴,也是能让人精神有个依托,不会太害怕。 那个让她坚定走到现在的人忽然就抽身离去,慌乱倒不至于,只是忽然感觉空落落的。 她又回到了孤零零一个人的状态。 也好,男人只会影响她发家致富的速度。 秦桑不客气地把房契地契银票都接了,道:“你见着你主子,告诉他,房契地契我暂时拿着,以防备有人捣乱,银票就当做药资,我收下。待荒地有了收成,也不必你们来人,我会差人送到京都去的。” 陆北站着没走,秦桑挑眉乜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信不过我?” “不是……今天晚了,我也没有坐骑,身上也没有银子……”陆北找了个十分蹩脚的理由。 秦桑从银票里抽了一张出来百两面额的来,又从包裹里拿了几辆碎银出来,递给陆北,道:“这些应该足够你回到墨州的了,再见。” 陆北握着银票和碎银,无奈地瘪瘪嘴,走进客栈。 秦桑退了房,赶着马车,重新回了篱笆院。 一切都没有变化。 她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只是,现在只剩了她和秦兰。 把秦兰抱进堂屋床上,秦桑开始收拾被自己弄乱的小院。 在大家放工回来前,她把院子收拾妥当,自己煮了一锅菜粥,端给秦兰一碗,两个人一个坐床上,一个坐桌前,无声地吸溜菜粥。 “真该把陆北留下,至少,他饭做的好吃啊。”秦桑吸溜着酸涩的粥,想不明白同样是做饭,为什么她做的这么难吃。 秦兰道:“他是九公子的侍从,未必会留下来吧。” 秦桑咂吧咂吧嘴唇,没接话。 晚上,方贤和陈中一起过来,发现墨忱卿主仆两个不在,问起来,才知道已经离开。 方贤唏嘘一阵,说起九公子,尽是夸奖的话,夸他长得好,有礼貌,有钱,懂的温良恭俭让的有钱人。 秦桑斜着眼睛。 狗东西挺会收买人心,她都没注意他干了什么,这就让人记住他的好了? 第60章神仙狗子 秦桑再看看自己的名声,虽然又是救人又是贱卖豹子肉又是给大家工作,但还是被村子里很多人嚼舌头根子。 用陈中的话说,一天活干下来,眼红的拈酸吃醋的一大半。一边拿着你的工钱一边骂你是弃妇钱来路不正。 用他们的话说,弃妇还不如寡妇呢,弃妇是破鞋。 秦桑心说,破就破吧,她是破鞋中的驴牌,闪金光!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一大半这样,还有一小半记着她的好呢。 这一小半就算是她的一点动力吧。 嗯,只是一点点动力。 作为一名天赋极高的军医,她可不想浪费自己的才华,哪怕到了异世,也得把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这才是她搞事业的最大动力! 次日,依旧是方贤带着人在山里干活。 秦桑赶着马车去了一趟县城,走了几家药铺,询问药材种苗的事宜。 这些事越早定下来越好,太迟就赶不上春种了。 县城药铺的规模都不大,没有自己种植药材的,都是在隔壁乐源县城进的药材。 秦桑打听到,乐源县有一半的农户都种药材,但是没有太大规模的,都是散户种植。 药材不能当饭吃,每家都还要留地种粮食,所以,每家也就种个一亩半亩的药材。 太珍贵的药材也没有,苗种不容易得。 秦桑所获不大,时间还不算晚,她顺道去采购了两车过冬物资,雇了马车拉回来。 村民们下工回来,路过她小院门口。錵婲尐哾網 满满两车过冬物资,谁看了不眼红? 秦安秦泰两兄弟今天下午也去山里干活了,有人招呼他兄弟俩来看热闹,酸道:“大安,你妹妹如今发达了,没少往娘家送东西吧?” 秦安心里火烧火燎的躁狂。 “听说那两个年轻人走了,以后你妹妹这身家,也不知便宜了谁哟。” 秦安惊讶:“那俩野小子走了?” “听说伤好了,走了。” 秦安眼睛里泛起邪光。 晚上,小院里只有她和半残秦兰。 村里人都睡得早,省灯油。 戌时,整个村就黑得不见一丝亮了。 秦桑把柱子送她的看家狗大黄解开绳索,放到了院里。 大黄虽然来了没几天,但因为在这个家有肉吃,已经对这个小院儿很有感情,柱子来了都不搭理。 唯一的不大好的是,这狗不爱叫唤。 暗卫们就在小院周围,它一声没吭过。 秦桑也不在意了,反正这玩意儿就是诈唬人的,跟麦田里的草人一样的作用,有比没有强。 秦兰因为害怕,强烈要求和秦桑睡同一屋,没办法,秦桑把她的床搬到了自己屋。 秦桑忙到亥时才睡,嚷着害怕的秦兰早就睡着了,呼噜声很别致。 秦桑想着这要有手机,非得给她录下来不可,作为胁迫她的证据,一定非常好用! 嘿嘿…… 屋里的灯算是灭了,外面等了很久的两个人终于有了动静。 这俩人,一个是秦安,一个是本村的赖皮户,光棍方癞子。 秦安想要秦桑的家财,方癞子想要秦桑的身子,两人一拍即合,约好了今晚一起行动。 篱笆墙半人多高,秦安留了个心眼儿,给方癞子做人梯,蹲下来让方癞子踩着自己的后背上去。 方癞子心里想,一个娘们儿加一个半残,能有什么本事? 于是,他非常诚心地表示感谢:“安哥,这事儿成了,我一定请你喝酒!” 酒不酒的无所谓,秦安现在只想整一整秦桑,以泻心头之恨。 方癞子翻进篱笆墙,刚一落地,趴在墙内守候多时的大黄就蹿了上去,一口咬住他裤腿撕吧起来。 方癞子穿着棉裤,大黄一口没咬到肉,非常不甘心,一口撕碎了棉裤,嘴巴张到最大,再次狠狠咬了下去! “嗷……” 惨叫声划破夜空。 秦安见出事了,吓得赶紧溜。 方癞子一边惨叫一边喊秦安救命,秦安跑得比狗都快。 “秦安你个狗娘养的!你太他娘的鸡贼了!等我回去,我弄死你!” 秦安拐了个弯,暗处的那谁无声无息落在秦安面前,秦安直接被这庞然大物吓晕了! 啧,就这破胆儿还想偷秦姑娘东西? 那谁在他脑后给了一手刀,让他晕得更踏实些,然后拎鸡子似的,拎着往山里去了。 方癞子的惨叫声惊醒了秦兰,秦兰呼哧坐了起来,“姐!姐!什么声音?” “可能是毛贼吧。”秦桑打了个哈欠,不耐烦:“赶快睡吧,明天我还要早起。” “有毛贼你还敢睡?”秦兰声音都哆嗦了,“九公子和北哥在的时候,就没人敢来。他们刚走,就有毛贼敢欺负上门,姐,你干嘛一定要撵九公子走啊?” 唔,忘了这小姑娘对墨九一眼万年一见钟情,她要撵墨九走,可不就是动了小姑娘的心尖尖? 哈哈,对不起。 “那怎么办?要不,你去把九公子请回来呀?” “我上哪去请……”秦兰话没说完,猛地意识到秦桑是在捉弄她,又不敢回击,恰好听见外面的喊叫声,于是赶紧转话题:“我怎么听着有人骂秦安?难道毛贼有他的份?” 秦桑冷哼了一声,“他什么德行你不知道?” 秦兰咬牙切齿:“太过分了!他还是人吗?!” 秦桑:“以前你也不是人。” 人艰不拆是什么意思,秦桑表示不懂网络用语。 “我……我改了。” 秦兰耳根发烫,暗自庆幸,幸好是黑夜,不然脸都红得见不得人了。 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我用酒精灯照亮你。 秦桑点亮了她自制的酒精灯。 秦兰赶紧拉被子捂住了脸。 秦桑笑了一声,穿上棉衣,又披了被子,包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开门出来。 方癞子的惨叫声已经惊醒了周围邻居,以几位猎户为首,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十多人。 秦桑拿灯照了照,只见地上不少血迹,方癞子被柱子和大毛按在了地上,大黄缩在草棚里若无其事地装睡。 柱子这是养了个什么神仙狗子! 秦桑靠近了一看,只见方癞子腿肚子上少了一大块肉,血哧呼啦的。 得亏她是个见过血腥的,不然得被这场景瘆死。 方贤也来了。 他住得略远,来得倒及时。 看来,大家都挺关心她。 第61章九公子走了,又好像没走 秦桑又一次被淳朴邻居们感动。 “贤叔,柱子哥,各位叔叔大爷大哥兄弟,谢谢你们。” 方贤道:“听见狗叫,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这狗东西!行了,没事了,小桑,你回去睡吧,这个人交给我们处治。” “那辛苦贤叔和大家了。” 方贤让人拖着方癞子走了,秦桑关了柴门,转身回屋,看秦兰瑟缩成一个包,连头发丝都包裹在被子里,笑道:“出息。没事了,人带走了,是方癞子。” “姐,以后可怎么办啊?就咱俩,要是再有人半夜翻墙怎么办啊?” 秦桑道:“大黄可勇猛了,它一个顶仨男人。要是邻居们再晚点来,它能把那方癞子撕碎了!” 秦兰瑟瑟发抖:“真的呀?” “真的,你以后不用怕。” 秦桑早就怀疑大黄的物种,只是没过多在意。大概是柱子一直把它当狗养,所以真就养出了温驯的狗性,但……秦桑现在断定,这不会狗叫的玩意儿它是头狼崽子! 还是头很聪明的狼崽子! 秦兰心稍稍安了,闭上眼睛重新入睡。 别致的呼噜声再次响起。 秦桑却睡不着了。 脑子里一百来个小人打架。有的小人嫌弃她无能,嘴边上的肥肉吃不着;有的小人嫌她没胆,想吃肉又不敢;有的小人嫌她傻了吧唧……还有给她鼓掌,说她女中丈夫想老牛吃嫩草的…… 丈夫尼玛啊! 她这妥妥三级神经病! 怎么就对一个腿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未成年动情了呢? 这话听着哪里不对劲……到底是腿上没毛还是嘴上没毛来着? 秦兰这呼噜太上头了,影响她的思考,得治,明天给她看看是不是腺样体肥大,也或者是扁桃体肥大…… 唉,墨九公子离开的第一天,想他…… 想得睡不着觉,想得脑子煮浆糊。 天亮,秦桑决定面对现实——去墨州再问问药材种苗的事。 她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那吃不着的嫩草,而是生活事业都还没着落!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夜里千条路,早起卖豆腐! 她该起来卖豆腐,不是,该搬砖了。 一大早,木匠铁牛来了。 秦桑猛然想起,她要找木匠造一辆马车,还要做一些家具、药柜之类,手上的事千头万绪,她都把这茬给忘了! 铁牛笑呵呵的,“秦桑,你订的家什都给你打好了,我给拉过来了,你看看放哪里,我顺手给你搬进来。” 秦桑无限宕机重启中,脑子里有一个黑灰色小太阳一直打转转…… 铁牛:“秦桑?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在想,我是不是忘了重要的事……铁牛啊,我能问一下,我是什么时候订的那些家什吗?” “前几天,你派那个小白脸……啊,不,九公子,来我家订的,你这是贵人多忘事?” 墨忱卿? 真没想到,十七岁的男孩子竟然有这份心思。 细腻。 “嗐,你瞧我,这几天忙的把这事儿给忘了!家什在外面吗?我来搬。” 秦桑跟着铁牛来到门外,只见路上摆了一大堆家什,占了小半个街面! 餐桌、八仙桌、药柜、椅子,还有一把摇椅、若干动物笼子、以及一辆刷好了漆的马车厢,比她能想到的还周全! “这才几天?你怎么做这么快呢?真厉害!” 铁牛谦虚道:“都是现成的料,晚上熬点夜就做出来了。” 银子!都是银子! 银子就是做工的动力! “秦桑,我招呼人给你抬进去吧,抬完了,我还想去你那荒地里刨灌木,赚点零花钱呢!” “啊,好。” 铁牛立刻喊了几个人来,把家什抬到小院里,按秦桑的安排摆放好。 “铁牛,一共多少银子啊?” “二十两银子,别的都还好,马车要贵些,按照九公子的要求,用黄花梨木打造的,结实耐用,还有一股子香气。” 靠,真是良心价,铁牛,你是个好人! 铁牛又道:“九公子都给了。” “哦,那谢谢你。” 九公子也是……半个好人吧。 要不是人家已经走了,秦桑都有要把人留下的冲动了。 秦桑把马套到新车厢上,瞧着气派的实木车厢,心里美滋滋。 只是套马的时候,忽然想起她斥巨资买的那匹马被墨忱卿骑走了,她又心疼起来。 失策,干嘛要冲动地卷了铺盖就走人! 应该先把贵重家当都带走的! 如果有下次,一定一定要把所有贵重东西都先带上再走! 等等,为什么还有下次? 倘或有生之年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就假装不认识不就好了?! 不,最好还是不见! 铁牛是个话痨,有些话不吐不快,秦桑坐在车里,他站在车外嘚吧嘚:“那棉帘子是九公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防雨防风保温,只怕是比我这所有家什都贵呢。我真想让九公子帮忙买一些,可又怕买不起呢。” 秦桑细看棉帘子,那表层的布是涂了一种特殊漆料,类似于后世的防雨绸,这个时代的漆料,那必然不可能和后世比,质量不及后世,价格却极其昂贵。 “可惜九公子走了,帮不了你了。”秦桑道。 “好可惜,九公子多好一个小伙子,怎么就走了呢?” 秦桑:“……铁牛啊,谢谢你。我还有病人要伺候,就先不陪你说话了,回见。” 秦桑把昨夜剩的粥热了,和秦兰一人一碗,简单解决完早餐,还是又去把孟氏给请了来,帮忙照顾秦兰。 这天儿愈冷,今天去怕是要在墨州城待个两三天,她嘱咐了孟婶儿一些事,上了新马车,催马往墨州城驶去。 马车是新的,里面按照墨忱卿的要求但是车要她自己赶,北风往脸上脖子里肆虐,刀割一样,真特么疼啊。 当初墨忱卿被人砍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啊? 啊忒,为什么又想起那个小白脸! 马车脚程慢,她也没太赶时间,晃悠到墨州城,已经是中午,先找了家客栈落脚,然后溜达出去,大街小巷逛了起来。 上次来时间紧,没能好好逛逛墨州城,今日时间还算宽裕,她打算好好逛逛,无目的性地买买买! 第62章救了一个陌生人 漂亮的饰品、美丽的衣裙、没见过的小吃、不知道什么用途的小工具……只要是瞧着有意思的,都被她收割。 街逛多了,就没什么新奇的了,正好肚子也饿了,早上的一碗菜粥,早消化没了。 她找了一家看着顺眼的酒楼进去吃饭,刚坐下来,点好了菜,脑子里的机械音就响起来了:“检测到宿主任务,救治酒楼对面晕倒的人,奖励宿主厨子一名。” 厨子? 这又是什么新奇奖励? 不过……一个厨子! 足以拯救她未来的生活质量! 梦想要追求,生活质量也不能太劣质! “伙计,我有点事,一会儿回来,不急上菜。” 秦桑赶紧出去了。 街心已经围了不少人,秦桑扒拉开人群,往里拱,“来来来,让一让,我是大夫,让我看一下病患。” 秦桑拱到人群中心,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鼻而来,秦桑不由捂住鼻子。 只见地上趴了个枯瘦的男人,大概三十来岁。 男人后背血透棉衣,大面积溃烂,创伤面黏连着破烂的衣裳,又是鲜血又是腐肉,腥臭味就是从背上伤口散发出来的。 秦桑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又试了试脉象,然后检查了他皮肤状态以及腹部状态。 秦桑判断,男人创面感染导致脓毒症。 此时男人深度昏迷状态,心率每分钟已经超过一百,皮下出血严重,腹胀,肝肿大,恐怕脾也已经肿大。 人还活着。 但也可以说,没多少活头了。 秦桑跟系统交流:“你给我十个厨子我都救不了他,这放到我们军医院,也是进iCu都不一定出得来的病。” “宿主,你要相信自己的专业素养。加油,相信你哦。” 相信你奶奶个腿儿,少puA专业人员! “正因为我相信我的专业素养,所以我才负责任地告诉你,这里医疗条件太落后,根本治不了这种病。” “没治过怎么能说不行呢?至少得试试吧?” 秦桑轻吐一口浊气。 她倒也没想过不救,只是话要说清楚。 死马当成活马医,救不救的活,得看病患的身体素质。 可这里不是她的小院,怎么施救? 秦桑忽然想起来,离此处不远就是济民堂,她忙问:“哪位大哥帮个忙,帮我把他抬到济民堂去行不行?” 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但没有一个人接她的话的。 反而有人劝道:“姑娘,这就是个流浪汉,不知道打哪来的,像这种人,如今墨州城外多了去了,你救也救不过来,还是算了吧。” 劝她的人并没有恶意,只是她不能那么做。 作为医生,她只会尽全力去治好病患,至于病患的身份,那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这人身上的衣裳虽然破烂,但材质不错,伤口则是刀剑一类的锋利器物所致,她打从开始就对身份有了初步判断。 但这不代表她不会救。 没人帮忙,秦桑只好把他扛到自己肩上。 虽然男人很瘦,但也有一定份量,而且,姿势不好的话,随时都有嗝屁的可能。 “用木板抬吧。”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有点像陆北。 秦桑回头,果然是陆北! 陆北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木板,刚好能躺一个人。 秦桑也来不及计较陆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忙把男人平放到木板上,和陆北抬着往济民堂跑去。 到济民堂铺子前,秦桑先把人放下,急匆匆进了医馆,林掌柜一眼就认出来她,忙迎出来,“秦大夫?今天又来进药?” “不是。这里有个病人,我想借贵宝地,救一救他。林掌柜能不能行个方便?他现在情况很紧急,迟了怕是……” 林掌柜也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可这位是大总管亲自关照过的人,他也不敢怠慢,忙跟着出来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结果,就见木板上躺着个已经发臭了的男人,林掌柜是医馆掌柜,自然也是懂医术的,上前一看,不由大惊,“秦大夫,这人的病恐怕……这病人的家人呢?” “不知道,估计没家人,我在路上捡的。” 秦桑实话实说。 “哎呦小秦大夫诶,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这种人城门外数都数不清,这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流窜进城了,你救也救不过来啊!” “更何况,这人他没救了呀!也不过几个时辰的活头了!” 秦桑抹了一把汗珠子,“没救过,就不能说奇迹不会发生。他既然遇上了我,说明他和我有那么点缘分,我总要试试的。林掌柜,您放心,这事儿我担着,如果出了事,绝不会连累你们医馆的。” 林掌柜也想看看这个得大总管亲自关照的女大夫有什么过人之处,于是,允许秦桑把人带进内堂医治,还为秦桑提供医药便利。 陆北和医馆的伙计一起把人抬入内堂,秦桑也跟着进了内堂。 内堂进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诊疗间,每个诊疗间都很宽敞,有床有桌有椅。 房间的格局倒有点像现代的医院。 诊疗间是大夫坐诊的地方,每个大夫都有单独的诊疗间。 秦桑一路匆匆走过,发现并没有传闻中的十五位大夫,而是只有六位。 其余房间都是空的。 林掌柜指挥把人抬进了一个空房间。huαんua33 情况紧急,秦桑也不跟林掌柜客气了,直接报了自己需要的药材物品,写了方子。 林掌柜忙命人去准备物品及汤药。 坐堂的六位大夫出来了五位,不过,医馆接收病人都是有制度的,实行的是分派制,每个人都只负责自己的病人。 这五位大夫,都是出来瞧稀奇的。 另有一位大夫,不稀罕瞧稀奇,依旧在给自己的病人诊病。 林掌柜也有意让这些大夫来观摩,即便每位大夫门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他也没有驱赶大夫们赶紧去做自己的事。 秦桑自己的手术器械是随身带着的,这些东西在这个世界上还是独一份,林掌柜和大夫们看她拿出这些东西时,眼睛都直了。 不说这些东西材质都是他没见过的,就是造型,也奇奇怪怪。 带弯钩的剪子,长的短的细的粗的各种剪子,还有长短不一的各种小刀子,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第63章医闹上门 药箱里还有一瓶秦桑自己蒸馏提纯的酒精,秦桑打开酒精,先把器械消毒,然后拿剪刀把男人衣服全部剪掉。 林掌柜愕住了:这这这,一个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 大家:??? 真是辣眼睛哟! 这姑娘还有没有羞耻心了?! 陆北也有些脸红。 他脸红当然不是因为看见了光体男人,而是因为他想起来,当初他和小主子受重伤,也是被她看了大半个身子去。 可是……如果不是她不计较那些所谓的男女大防,所谓的女德女戒,他和小主子焉有命在? 陆北亲身体验很多次她的治伤程序,多少有些经验,他很快进入状况,在一旁帮手。 没有iCu,没有抗生素,没有各种保命的注射液,没有监测设备,没有保障措施,只能蛮干。 秦桑取了一瓶药液,那药液不过几毫升,色如琥珀,众人皆不知是什么药,眼睁睁看着秦桑掰开男人的嘴巴硬灌了下去。 这是唯一维持肌体功能的特效药,秦桑统共也没制出几颗。 灌完了药,秦桑又拿出银针,扎了几个大穴。 做完这些,秦桑拿起手术刀,迅速又仔细地清理起男人背后的腐肉,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给几位大夫及林掌柜看得出去呕吐了好几回。 清理完包扎好,林掌柜那边的人把汤药也准备好了,秦桑把汤药接过来,试试温度,刚刚好,她捏着男人嘴巴灌药。 男人根本就不会吞咽,一口药全都流了出来,秦桑没法,问道:“林掌柜,可有芦苇杆子之类的东西?只要空心即可。” “这个容易,铺子里有专门给病人灌药的铁漏子。” 铁漏子?看字面意思,就是铁的漏斗? 林掌柜命人拿了铁漏子来,果然,就是个铁质漏斗,一头是漏斗,一头是很细的空心管,有一定的弧度,端口用一种胶质的东西涂抹,防止割到病人的咽部。 这玩意儿倒是不错,回头得弄一个。 有了铁漏子,药液很快就灌了下去。 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医馆的大夫们都很关心结果,在他们看来,秦桑的刮肉术固然是没得说,比医馆里最厉害的外科圣手的手法还要细致精准,但真正能救命的,还得是秦桑灌下去的药。 药方秦桑没瞒着,备药的时候她是口述的,如果这药可以救命,那……嘿嘿嘿,小姑娘到底是道行浅,不知道药方这种东西,对一名大夫来说,可是安身立命最重要的东西。 秦桑根本就没在意这些大夫们是怎么想的,林掌柜命大夫们回自己的岗位上,房间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林掌柜亲自端了茶水来,“秦大夫,喝口水,润润嗓子,歇一歇。” 秦桑接了水,一口气给灌了下去,林掌柜忙又给续上一杯。 “秦大夫,今日见识了不一样的治疗手法,真是三生有幸。” 秦桑趁机道:“医学博大精深,我也只是习得皮毛,真希望能够有机会向贵医馆大夫学习。” “学习不敢当,若大家能够一起切磋学习进步,那可是大大的好事!鄙人有件事,倒是想和秦大夫商量一下。” “林掌柜请说。”不管对方要踢什么样的球过来,在她这里,没有逃避一说。 林掌柜道:“本医馆的大夫临时被征调走大半,只剩了六位大夫坐班,秦大夫也看到了,外面病患已经人满为患,实在是忙不过来,不知道秦大夫是否有意到鄙医馆来坐班?薪酬待遇和这里的老大夫一样,医馆与大夫五五分成,另外还会为你提供一切便利。”錵婲尐哾網 秦桑下意识问:“抽调?发生了什么事吗?” 问完之后,发觉这话问的过分了,但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 “啊,这倒没有。”林掌柜没有说原因,把这个问题跳过,“秦大夫可有意过来?” “林掌柜高看我,我荣幸之至,只是我家中有别的事,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请林掌柜见谅。” 林掌柜一脸遗憾,但也没有就此慢待,“没关系没关系,医馆的大门永远为秦大夫敞开。” 大总管推荐,还不紧抱大腿? 掌柜之所以为掌柜,那必须有眼力见儿。 陆北也没闲着,抽了个空出去点了一份午餐带进来,秦桑这才想起,午饭都没吃呢! 这眼看晚饭时间都到了呢。 秦桑出去把饭扒拉完,赶紧又回到临时病房。 病人这会儿得时刻关注着,没有机器设备监测,秦桑就是肉眼设备。 这一守,就是好几个时辰,中间病人一度抽搐,秦桑给抢救了好几回。 医馆的大夫都下班了,只剩了秦桑和林掌柜陆北三人。 三个人轮班,一夜时间漫长得像一年,天亮时分,病人还活着,秦桑和林掌柜一起给诊过了脉,虽然还不敢说度过了危险期,但也没有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不得不说,这人的求生意志也是绝了。 林掌柜道:“不管他能不能活,这可都算是奇迹了!他原本,可是撑不过昨天晚上的!” 秦桑点点头,“希望他能活下去,如果能活下去,也算是为以后得这种病的人积累了治疗经验。” 林掌柜竖起大拇指,“秦大夫你是这号的。” “过奖。我就是个小小大夫罢了。” 医馆的大夫陆续来上工了,进自己的诊疗间之前,大夫们约着一起到秦桑这边来瞧了一眼,见那人还没死,都互相叫唤震惊的眼神。 林掌柜一脸倦色,道:“大家先去坐诊,这些天病人多,大夫就你们几个,辛苦你们了。” 外面的病人已经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几位大夫赶紧各自归位,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秦大夫,要不,你再去睡会儿?昨晚你值夜时间最久,瞧你,黑眼圈都累出来了。” 秦桑:“……”你们古人不是都讲究非礼勿视吗?你咋看那么清楚呢? “好,那这人就先麻烦林掌柜了。” “秦大夫放心。” 秦桑住的客栈离这里不远,留了陆北在这里照料,她先回客栈补个眠。 谁知刚一出医馆的门,就被一群男人围住了。 第64章好局 秦桑皱眉,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一条道来。 谁知那些人并不往里进,又朝她进了一步。 “你就是昨天把我弟弟抬过来的女人?”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五大三粗,一脸横肉。 他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感激之意,秦桑心下冷笑,这特么的不会是个医闹吧? 不光是医闹那么简单,恐怕,这就是个局! 就等她这个冤大头入套了。 医闹是吧?她倒要看看,谁是第一个能在她这里占到便宜的医闹。 秦桑笑道:“你弟弟是哪个?我不认识。” 横肉大汉:“你就说你昨天是不是在安西巷那头抬了个病重的男人回来吧!” “对,是,我是抬了个男人到医馆来,怎么着,这男人是你弟弟啊?是不是你们看他病重,所以就把他弃于街头啊?你们可真是做得出来啊!简直丧尽天良!” 外面排队看病的人很多,先要占据先机,扣个屎盆子在对方头上,这就叫先入为主。 “你……你瞎说什么呢?!我弟弟那是在边关打仗,受了重伤,所以回乡医治,这还没到家呢,就被你抬到这儿来了!” 秦桑微微一笑,“那你昨天见过你弟弟吗?” 横肉大汉刚要开口,他旁边一个斯斯文文的着青色长衫的男人把他扯到了身后,长衫男人一抱拳,道:“这位姑娘,我们还没见到人,刚才我家邻居去家中报信,说是家兄被抬到了这里,我们便过来寻找。” 秦桑瞥他一眼。 果然斯文的败类才是败类中的极品。 “那你们又怎知是我抬的人呢?” “是我家邻居告知的。六叔呢?山子,六叔刚才不还在这儿呢吗?这会儿哪儿去了?” 唤作山子的男子道:“刚刚走了,说是有急事。” 长衫男又道:“他人离开了。姑娘,敢问,是不是你抬了人回来呢?如果是,还麻烦姑娘把人交给我们。” 林掌柜在里面得到消息,赶紧赶了出来,他刚要解释,就被秦桑以眼神制止。 林掌柜多精一个人,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有文章,随即闭嘴。 秦桑道:“人是我抬回来的不假,可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他真亲人还是假亲人?实话跟你们说吧,那人伤得极重,便是神医在世,恐怕也无力回天,你们要来认亲吗?” 认吧认吧,认了就能又有一笔收入了。 本来她救的是个流浪汉,这下好了,是个有主的流浪汉。 秦桑嘴角都忍不住要挑起来了。錵婲尐哾網 面前这些人都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们要是想讹诈成功,当然要先认亲。 人又跳了出来,大嗓门震耳欲聋,“你说,你是不是把我兄弟给治死了?说的好听,还神医无力回天,我看就是你的托词!你治死了人不想认账是吧?” 艾玛,她都还没下钩呢,这就死咬着不放了? 秦桑暗暗在心里为鼓了个掌。 话落,后边跟来的老男少男们都跟着振臂高呼:“杀人偿命!带这个女人去见官!” “对,带她去见官!让她偿命!” 横肉大汉手臂一横,示意大家停下,高呼声戛然而止。 “走吧,跟我们去衙门里说清楚!” 官? 秦桑眼睛微眯。 这里是墨州府,这官难不成是墨州刺史江荣? 秦桑对这个局,有了新的想法。 好局。 林掌柜并不知道这局,更不知道局里可能是刺史大人坐镇局眼,他只担心秦大夫会被人坑,当下,赶紧吩咐人去跟云大总管报信儿,吩咐完,就赶紧站出来,道:“几位爷们儿,先别急,听我一言。” 横肉大汉:“你又是哪个?” “在下是这济民堂的掌柜。” “哦,你就是济民堂掌柜啊?正好,我问你,这女的是不是把人抬到你这医馆里来了?” “这……确有其事,不过……” 秦桑怕他说漏嘴,忙道:“林掌柜,您去忙您的吧,病人还需要您看顾,既然这几位要我去一趟衙门,那我还是去说清楚的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她给了林掌柜一个安心的眼神。 林掌柜心领神会,虽然心下担忧,但也没有担忧到阻止秦桑的地步。 一切不还有云大总管呢吗? 救与不救,云大总管说了算。 一群男人上来要绑秦桑,秦桑怒目而视,“谁敢?!你们要上衙门,我跟着去,你们要是敢绑我,那这账可就不是这么算的了!” 长衫男拦下大家,“不必绑她,谅她也跑不掉。” 秦桑一本正经纠正他:“我不是跑不掉,我是不想跑。这事儿我得论个青红皂白出来,谁说我治死了人,我不治死他就算他狗命大!” 走出去了很远,长衫男人忽然回过味来,刚才秦桑那话,狠不狠的放一边,重点是,她骂他们这群人是狗! 这小妇人,还真是狡诈! 奶奶的,可恼的是,想明白这点时已经太晚,事过无效,现在骂回去,反倒更落了下乘。 爷忍! 一群人在前面走,后面跟了数以百计看热闹的群众,连排队看病的群众都跟着来了。 看热闹的越聚越多,以几何倍数的数量在增长。 刺史府不远,走了一刻多钟,便到了。 围观群众将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上前击鼓,从里面走出个制服官差,问了几句,将人带了进去。 秦桑不太懂刺史府的职责,像是这种小案子,真的归刺史府管吗? 那还不得把江荣累死? 不管归不归刺史衙门管,可以肯定,这局跟江荣脱不了干系,所以,思虑这些没有什么用处。 审案的并不是江荣本人,而是他下辖属官,长史宋余庆。 江荣自然不可能亲自上阵,他比猴儿都精。 长衫男人叙述了事情前因后果,他们这家人姓李,出事的是他的二哥李力。他二哥是抗东夷的英雄,因为受了重伤,回乡养伤,没想到被秦桑治死了。这秦桑现在却拒绝交出李力,怕是想要抵赖。 这位宋长史并没有询问秦桑是不是真的把李力治死了,而是笃定地问:“秦桑,你认不认罪?!” 秦桑心里冷笑,这也太心急了吧?这玩意儿这么蠢,到底是怎么当上长史这么大的官的? 第65章竟然被架到火上烤了! “大人,秦桑不认!” 秦桑干脆利落。 “不认?本官自有办法让你认!来人,先赏她十五大板!”宋余庆这就要往下扔笏板。 “大人且慢!”秦桑急忙喊话,“大人就不想想打了我的后果吗?” “你这种死鸭子嘴硬的人,就是欠一顿毒打!” “大人,街上的百姓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是做好事救人!不然,我抬一个半死之人干嘛?” “我试问,如果做好事救人都会被官家毒打,那以后谁还会做好事?谁还会去帮助别人?每个人都想着自保而不愿出手帮助别人,那轮到自己的时候,也同样得不到帮助!长此以往,人情冷漠,世风日下,每个人都将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囹圄,包括我,包括这些位李家人,也包括您,大人。” 宋余庆拍案道:“一派胡言!强词夺理!你说是救人,谁知道你有没有别的目的?现在人死了,你跟本官说是救人,那人要是没死,你是不是还要讹诈李力家人?!” “大人断案都是靠臆想呗?还是说大人以己度人?” “大胆!敢对本官出言不逊,左右,赏她三十杀威棒!” 秦桑今天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做昏官,这里就不是讲理的地方。 “等等!打我可以,不过,我有一句话要讲!” “你有什么话讲,等打完再讲不迟!” “会迟!大人仅听信李家一家之言,而不听听被告的话,倘或判错了案,日后大人的上司怪罪下来,大人可担得起?况且,这事儿也总该听听苦主的诉求吧?苦主都还没说要什么呢,大人就先打人,是不是想屈打成招啊?” 横竖要挨板子,那必须先把话说明白,秦桑说话越来越大胆,一看就是一副欠打的样子。 两边官差举着杀威棒,摆出要打的姿势,秦桑说完,宋余庆没有新的命令下来,两名官差上来摁了秦桑。 秦桑没有反抗。 横肉大汉跳出来叫唤:“大人,咱们李家也不讹人,打她!打完了,就让她赔偿一条人命!我弟弟可是抗夷英雄!为国为民受的伤,如果不让这个秦桑赔偿,那岂不是寒了天下军士的心?军士们还怎么奋勇杀敌?” 秦桑突然单刀直入:“李宏是吧?你们想要多少银子赔偿?” “一万两,少一分都不行!” 横肉大汉嘴巴也是极快。 长衫男想拦都没拦得住。他感觉这事儿不对劲,如何不对劲,他还没有想明白。 秦桑道:“人死了,你们要一万两银子,那要是人活着,你们要多少?” 横肉大汉愣了一下,“人活着?你骗鬼呢?我弟弟都那样了,还能活?” 秦桑挑眉:“哪样啊?你们口口声声没见过弟弟,怎知你弟弟那样了啊?” 横肉大汉再要说话,长衫男赶紧阻止了,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睨着被按在行刑凳上的秦桑,“你说人没死?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别又是欺诈吧?你要知道,按大昊王朝律例,欺诈也是要判重刑的!” “你是李力的弟弟是吧?你看起来比那个横肉大汉要有文化点,那你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如果人没死,你们这算不算诬告?还有,我救了他,你们付我多少诊费药费?我话说在前面,你哥哥李力可是为国为民杀敌的勇士,他所受的伤极重,但也不是重到药石无医,你们李家要不要救大昊国的勇士呢?” 长衫男心里咯噔一下,微微眯眼,“你说我哥哥没死?” “现在还没,至于后面会不会死,要看你们出不出钱救了。” 现在压力给到了李家这边。 准备行刑的官差一脸懵逼地看着坐在偏座上的宋余庆,“大人,现在还打不打啊?” 宋余庆也是没料到将死之人还没死,一时没了主意,犹豫半天,道:“先……先等等吧!” 等啥? 等人死呗! 都那样了,还能不死? 宋大人对李力充满信心。 秦桑偏着脑袋,眼睛朝斜上看着长衫男,“这位苦主,救不救人?如果救,那您得出医药费,少则三千两银子,多则七八千两银子吧,如果不救,那我可就要让人抬人去你们李家门口了。” 狮子大开口谁不会啊?本来没处找人要药费去,这下哪怕对方从一两银子开砍,她都赚! 门外看热闹的群众人山人海,这个时候长衫男要敢说一句不治,怕是得被骂化了了。 草,竟然被架到火上烤了! 当时也是没想到,李力那种病还能治! 刺史大人家的那章太医不都说没治了,最多撑半日吗? 这都一夜过去了,怎么还活着? 长衫男咬咬牙:“治,当然得治。只是,你敢保能治得好吗?” 秦桑道:“我听说刺史大人家有位京城来的太医,要不,您问问他,治病的时候敢不敢保证一定能把人治好?您再问问他,治不好的话,收不收诊金药费?” 长衫男皱眉,她竟然连章太医都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横肉大汉看向长衫男,此时,他已经被秦桑报出的医药费给惊得脑子里七荤八素,“真要治啊?秀才,我们李家可没钱啊!有钱的话,我弟弟也就不会去当兵了!” 秦桑眉梢一挑,“秀才?他不是你李家的弟弟吗?怎么,不是一家人啊?”秦桑立刻回头面向宋余庆,“大人,这个人不是李家人,他是故意敲诈!按照大昊王朝律例,这是要重打三十大板的!” 长衫男有些慌神,强自镇定道:“大人,学生虽不是李力亲弟弟,但也是他的堂弟,况且,学生只是听信了李宏的话,他跟在下说,他的弟弟李力被人治死了,学生替李力义愤填膺,那可是为国为民的勇士!怎么能看着他被人害死而不管呢?请大人恕学生一时心急,没有问清情由,做出了武断的事!” 啧啧,秀才的嘴,骗人的鬼。 秦桑哂笑一声,“大人,门外上千百姓可看着呢,您要是判案不公,丢的可不是您一人的人,包括新上任的江刺史,也会被您连累的!您三思!” 宋大人大人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是,如果惩罚不成这秦桑,江大人也是会责怪的。 怎么办? 第66章脱身 宋余庆把目光挪向长衫男。 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人。 宋余庆把惊堂木一拍,“李秀才,身为秀才,怎可不加了解就妄自判定一个人死活?本官今次就先给你记下这个大过,倘或还有下次,定然禀报刺史大人,革去你的功名,再行杖刑!” 秦桑这才依稀想起来,古代的秀才地位不一般,不但可以免徭役赋税,要是犯了法,一般的官还动不了他,非得州府级别以上的官员先革了他功名,再责罚。 嘁,不是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搞区别对待,果然是封建王朝。 这次打不成,还真是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秦桑主动从板凳上翻下来,道:“那……大人,您看这诊金药费,还没付呢,我昨晚为了救李英雄,一夜都没睡,什么灵芝人参大还丹的,都给李英雄用上了,这部分费用,李家总得出吧?李家若是不出,那今后都学李家治霸王病,那谁还敢当大夫?谁还敢给人治病?” 哼,帽子越大,越压人。 横肉大汉李宏跳脚:“你说给吃了什么就吃了什么啊?我们可都没看着!你这是讹诈!” 秦桑冷笑:“你是不是想提醒大人,你讹诈我的账还没算?那就请大人一并算了!” 李宏辩不过,气得脸红脖子粗,张牙舞爪想上来打人,宋余庆忙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这他奶奶的叫个什么事儿? 明明是板上钉钉了,这秦桑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将死之人都能救得活? 这时,宋余庆忽然发现衙门外头喧闹声震天,遂问:“外面怎么回事?” “回大人话,是刺史大人府里的章太医和济民堂的云大总管,云大总管在对百姓说,确实是秦桑把垂死的李力救活了,章太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激动了,他夸秦桑神医在世,说秦桑之前还把刺史大人父亲的病治好了。百姓们都想找秦桑看病呢。” 秦桑:“……”意外之喜啊!这软广告硬打啊! 云大总管和章太医是什么人间可爱的老天使! 宋余庆却是脑仁疼。 这俩人添什么乱! 章太医是刺史家的,还是刺史夫人带过来的,他接触少不知虚实,但前缀刺史名号,他当然不敢惹。 云大总管那可是墨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总管着十一家济民堂,得罪了他,以后不用看病了。 这俩人瞎掺和啥? 分不清个里外高低? 这……秦桑可是江大人弃之如敝履的贱妇啊! 宋余庆毕竟是官场混迹久了的,也不是这么容易被拿捏的,当下明知故问道:“被告,你说李力被你救了,他现下人在何处?” 秦桑心说,你可算想起来本案的最关键人物来了,“在济民堂。”她说。 “带本官去看看他到底是死是活,本官要验明正身。” “成。” 宋余庆听到这个字,心里想吐血。 不怕看,那看来是真的救活了啊。 江大人,不是下官不帮忙,是这件事发挥空间太小了啊! 门口百姓太多,官场疏通了好一会儿,宋余庆才带着人溜着墙根一条缝隙过去,顺便还喊了章太医一起,云大总管自然也跟着了。 章太医见到秦桑,激动到口吐飞沫,嘴巴叭叭叭,赞她又治好了一例疑难杂症。 秦桑压低了声音:“您老是真不怕沐然收拾你啊!” 章太医表示:“正好,把我撵出府我就跟你小秦大夫去混!” 秦桑:“……” 云大总管在后面若有所思。 到济民堂,秦桑道:“李英雄现在还没度过危险期,大人,您进去看一眼,别待时间长了,里面味儿不好闻。” 宋余庆连一眼都不想看了。 可还是得进去看一眼才成。 一眼之后,宋余庆赶紧出来了。 里面不知道啥味儿,辣眼睛。 人倒是真的在喘气儿。 章太医也进去看了看,出来后,一脸疑惑:“这人我昨天给诊看过了,没想到小秦大夫你救的竟然是他!” 秦桑看见章太医给她使眼色,忙说:“太医大人,您可看好了,这位真是您给诊看过的?李家人可说的是还没见过这李力呢!” 宋大人暗叫糟糕,怎么江刺史没和章太医通好气吗? 然而,他已经来不及阻止章太医说话。 章太医点点头,利落吐出一句:“是他!我昨天就是去这李宏家里给诊看的。” 秦桑大声道:“宋大人,您可听见了?” 这事儿已经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宋余庆也懒得回衙门审案了,直接在济民堂门口升堂办案,为彰显他这个案子判的大公无私,判了李宏四十大板,支付所欠秦桑及济民堂诊疗费,另外罚款百两纹银。 就在济民堂前,当着百姓的面打完了板子,济民堂还不收治,同来的本族汉子们只好把人抬走了。 诊疗费当然不可能真的大几千,但秦桑也没饶了他,报了一千两银子的数额。 李家就是个寻常人家,这李宏是街头混混,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倾家荡产也给不出这么多的银子,秦桑倒没有逼得人家破人亡的想法,她只让他把家里能搜罗出来的银子全都拿来了,不过几十两纹银,剩余的,让李宏签了卖身契,等他好了,去如意县古寨村向她报到。 秦桑对卖身契这种东西很不屑,就是走个形式,只要以后李宏改邪归正,她还是会给他一个机会的。 李宏心里一万个不甘,也没有挽回的办法了。 秦桑手握几十两纹银外加一张身契,想想江荣此时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跳脚,就觉得爽。 虽然没能把江荣扯出来羞辱一顿,但那不叫事儿,又不是没日子收拾他了,这个时候,她需要休养生息,不能去惹畜生渣男。 至于李力,暂时也不能挪动,只好寄存在济民堂,秦桑把几十两纹银都放到了济民堂柜上,权作住院费了,林掌柜不收,但最终也没犟得过秦桑。 有来有往,才能长长久久合作嘛。 中午,秦桑主动请云大总管吃饭,云大总管很赏脸,没有拒绝。 章太医碍于现在供职于刺史府,就没跟着掺和。 陆北却也巴巴跟上来了。 第67章墨家军 秦桑没搭理他,他就跟个竹竿似的戳在秦桑身后,云大总管在跟前,秦桑还不好翻脸。 但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云大总管看得清楚。 “这位小兄弟是你的随从?” 秦桑抢答:“不是,他是我的病人。我治好了他的病,他就想报答我,所以一直跟着我。” 她看向陆北,“我都收了诊金了,你无须额外报答,走吧。” 陆北面色羞赧:“不是……秦姑娘,我不是报答,我只是没有银子回老家。” “昨天不是刚给了你一百多两吗?” 陆北假装抽抽了一下鼻子,道:“丢了。” “那我也不可能给你银子了。你……” 秦桑话没说完,陆北忙把她的话堵了回去,“秦姑娘,您就让我跟着您吧,我会干不少活,我会做饭,我还会点武功,能保护您!我还不要工钱,管饭就行!” 云大总管在,秦桑也不好开腔骂人。 当然,最主要的是,会做饭打动了她。 就在这时,系统适时出声:“恭喜宿主,厨子就在您身边,请您笑纳。穿越快递,包您满意。” 秦桑半推半就,接受了。 这个冬天,她不想天天喝菜粥肉粥菜肉粥。 “让您见笑了。”秦桑冲云大总管笑笑。 吃饭的地儿还是在昨天那酒楼,秦桑昨天点了菜没吃就走了,今日也算是补偿一下酒楼损失。 酒楼是掌柜是认识云大总管的,欢迎还来不及,哪里还需要什么补偿。 “云大总管楼上请!”小二唱喏的声音隔一里地都能听见。 然后拿了酒壶要给云大总管斟酒,陆北很有眼力见地把酒壶接了过去。 “多谢秦姑娘收留,我来我来。” 秦桑请云大总管的目的,还是为了药材以及种苗。 名声这眼看就要打响了,没有药材那等于是水开了没有肉下锅,白瞎了一灶膛火了。 济民堂的一些名贵药材都是外地运过来的,这个问题秦桑上次来墨州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她没急于去本州的乐源县采购普通药材,而是先来了济民堂。 “云大总管,谢谢您没介意我只是一个小妇人,今日赏脸来吃这顿饭。”秦桑客客气气的。 入乡随俗,即便是条龙,来了人家的地界也得卧着。 云大总管笑了笑,“不用拘泥。我两度见识秦大夫的医术,称您一句神医一点都不为过。我佩服有本事的人,在实力面前,性别没那么重要。” 格局打开! 要不说人家是干大事的人呢! 自古成大事者,眼界必须广! 对方是个有眼界有心胸的人,秦桑说话也就放开了些。 “云大总管,先敬您一杯,多谢照拂。” “客气了。” 酒过三巡,关系熟络起来,到了说正事环节。 秦桑道:“我知道济民堂每个月都要去外地采购一次药材,这次我是想跟您商量一下,能不能帮我带一些药材回来?我要的量不大,顶多是占用两三辆车,运费我愿意多付一些。” “这个没问题,秦大夫列一个清单出来给我,我们的车队后天就出发,大概十天后回来,这是下雪前最后一趟进货了,秦姑娘不妨多压一点货。” 秦桑轻叹了一声,“唉,不瞒您说,我连医馆都没开起来呢,现在就是个走街串巷的赤脚大夫,我想的是很美,但现实很残酷。” 云大总管温和地笑笑,赠送秦桑一碗鸡汤,“没有经过努力得来的东西是不会让人有成就感的。” 这话跟她的老班长说的如出一辙。 仿佛又回到了军人时代。 “云大总管说的对,我敬您一杯。” 云大总管朝她举了举杯。 “云大总管,还有一件事要求着您。” “但说无妨。” “我买了一些荒地,想试着种药材,这次你们车队去进药,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比较名贵些的药材种苗?” “没问题。” 天,答应得这么痛快,都让人有种跳坑的错觉! 真的不会有坑吗? 云大总管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真的没有别的企图吗? 管他有没有,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接招再说。 秦桑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因为喝了酒,她五感多少都有些迟钝。 楼下忽然传来马蹄声。 不是几匹马,而是山呼海啸般的马蹄声。 秦桑惊讶,凑到窗前观看,“这是什么情况?大兵过境?” 陆北却是大惊失色,“云大总管,怎么这城里忽然开始调兵了?” 云大总管面色平静,“两位不住墨州城,有所不知,这是墨家军要上前线了。” 秦桑立刻就联想起墨忱卿的突然离去。 是因为要上前线才突然离开的吗? 他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少年,还是墨家嫡长孙,上前线应该轮不到他吧? 那就是家中变故,他得回家去镇守。 还有济民堂忽然调走的九名大夫……那这济民堂的属性? 秦桑回过头来,若有所思瞧向云大总管。 云大总管坦然面对她审视的目光,“秦大夫是有什么话说吗?但说无妨。” 秦桑摇摇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小宴散了后,秦桑回到济民堂,发现病人比上午多了一倍不止。 林掌柜看到她跟看见了救星一般,嗖嗖嗖迎了上来,“秦大夫,你可算回来了!瞧瞧,这外面的人全都是冲你来的,他们都是患有顽疾的,希望你能治好他们的顽疾!”錵婲尐哾網 秦桑:“……那,我坐诊一下午,也算是酬谢您帮忙收容李力吧。” “酬谢就免了,不过你要是真的能来坐诊,那可太好了。” 秦桑随意找了间诊室,开始接诊。 找她的还真的都是顽疾,常年偏头痛的、经常扁桃体发炎的、关节炎的…… 这都不是短时间能治好的病,秦桑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开了方子,嘱咐他们按时吃药,隔七日到济民堂找别的大夫复诊一次。 坐诊一下午,秦桑累得七荤八素。 她撑着精神去看了看李力,这人还没醒,她手指搭上他的脉搏。 林掌柜过来,叹了一声,“我刚才给他诊过脉,脉象还可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就醒不过来。” 第68章难产 秦桑问道:“林掌柜,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 “什么词?” “植物人。” “那是什么?” “就是说,人变成植物的状态,会呼吸、有心跳,明明活着,但不会做任何主动活动。” 林掌柜震惊,“那这和活死人有什么分别?秦大夫,你不会是说,这李力变成植物人了吧?” 秦桑蔫蔫轻叹,“现在看,有这个可能。我先给他针灸,能不能恢复……只能先尽人事了。” 林掌柜情绪低落。 这样的结果,对李力来说,实在是太惨了。还不如一死百了,但他自己连死都做不到。 “那怎么办?继续治吗?” 秦桑想了想,道:“等他的情况稳定一下,我带他回如意县。” 放在济民堂是不可能的,送回他家里可能一天都熬不过就被……还是带回去,继续研究治疗吧。 “秦大夫,你可想清楚了,李家人不是好相与的,上午还闹到官府去,这万一李力醒不过来,李家人又闹起来,对你可不好。” “我知道。但,就这样扔下他不管,也实非我能做出来的。就先这样决定吧。” 林掌柜没再说什么,但对秦桑的敬佩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在他胸膛内激荡。huαんua33 秦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客栈,饭都没吃一口,就歪在了床上。 仿佛是回到了从前上大班的日子,几台手术。 忙碌但很充实。 陆北在同一间客栈要了个房间,吩咐伙计给秦桑炖一锅参鸡汤补补,他自己则是溜溜达达,出了客栈。 出了那么大的事,连小主子都接到消息离开了,却没有人告诉他,简直过分! 他就那么差劲吗?! 他要去老宅问个清楚! 秦桑迷迷糊糊睡着了,参鸡汤炖好,店伙计端上来,她被敲门声吵醒。 喝完鸡汤,秦桑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陆北不见了。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去干嘛了。 墨辰卿……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墨州。 秦桑想起身上还有一些伤药,如果墨辰卿要上战场,应该用得上。 但她马上又戳破了自己这个想法。 那可是墨家嫡长孙,墨王府未来继承人,怎么可能亲自上战场? 墨家没人了么,要他亲自上? 秦桑又把伤药给包了起来。 睡了一觉,状态略有回升,她溜达下楼,跟店伙计询问了墨州有没有夜市之类的地方,店伙计告诉她,就在隔壁大街上。 秦桑溜达去了夜市街。 天气虽冷,街上却也算热闹,百姓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调兵而慌乱。 也可能,是大多数人不知情吧。秦桑想。 她本想上街来听听消息,却发现没什么消息可听,不由有些意兴阑珊。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出了夜市。等她发觉,人已经来到一条空旷凄清的长街上。 前后左右无人,只有几盏气死风灯挂在墙上。 风灯上写着“墨”字。 这是到了墨家老宅了? 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来都来了……来了也没有什么名目进去,偷偷进去就更不可能了。墨家什么地方?岂能容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秦桑无奈叹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系统忽然又开始吱吱叫唤了,“检测到宿主任务,宿主救治墨家二夫人,奖励宿主极品药材一份!” 秦桑停下了脚步。 困了就有人送枕头,行啊,小系统。 可也不能就这么大喇喇去敲墨家的门,然后告诉人家,我是来救你们家墨二夫人的,速速开门! 那她不被当成神经病才怪。 要不,赶紧去医馆候着,等着墨家去请大夫,然后跟着一起来? 秦桑正在琢磨怎么办才好混进去,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阿桑,是你吗?” “墨九?” 来的人正是墨忱卿。 昏黄灯光下,少年一袭玄色衣衫,气势沉如水,宛如神祇天降。 和那个别扭的少年判若两人。 秦桑抽了抽嘴角,“是我,逛夜市来着,走着走着走迷了路。” 真不是故意来的,少年你可千万被误会。 没想到墨忱卿根本就没纠结这个,拉起秦桑就跑,“快来!帮我救个人!” 知道知道,救你家二婶子。 “我二婶今天同二叔生了点气,动了胎气,难产,已经疼了两个时辰了。” 墨忱卿边跑边给她介绍情况。 “两个时辰你才来叫我?” “第一,我不知道你来了!第二,我一整天都待在大营里,不知道府里的事!” 哦,冤枉人了。 秦桑口气没那么冲了,“孩子几个月了?” “大概……七八个月吧,这个我也不甚清楚。阿桑,求你一定要救活她,不然,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秦桑疑惑道:“与你何干?该不会是你……” 墨忱卿深吸一口气,与她托底:“我父王身体不好,皇上命他去抗夷前线,我本意是要代父王前去,二叔不肯,要替我出征,二婶因此动了胎气。”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还以为这孩子……因为他才早产的。 啊呸,这是什么欠揍的脑回路! 一路穿径过廊,墨忱卿拉着她跑得要起飞,直跑得她气喘吁吁,终于来到了墨二夫人的院子。 好家伙,这墨府大得跟迷宫似的。 此时,墨二夫人院子里气氛凝重。 墨家二爷墨如海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己卧房门口一圈圈转,半点平时的清雅风骨也没了。 丫鬟们一趟趟进出,热水一盆盆端进去,血水一盆盆端出来。 墨忱卿拉着秦桑进了外间,墨如海情绪烦躁,但还是压着火,道:“忱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出去!” “二叔!我带了位大夫过来,让她试试!”墨忱卿依然拉着秦桑的手,他自己都没觉察到,“她叫秦桑,是救我的那位姑娘。” 墨如海的目光落在墨忱卿和秦桑牵着的手上,他目光转而打量秦桑,刚想说话,就被秦桑打断了:“我先看看孕妇,有话回头再说。” 说着,挣脱了墨忱卿的手,径直进了里房。 好家伙的,卧房里挤满了人头。 丫鬟不论,光稳婆就聚集了不下十位。 不要说孕妇缺氧,秦桑进来都觉热腾腾的,呼吸不畅。 这是人多就能办好的事儿吗?又不是种地,人多力量大。 真想把这些人都弄去她家地里垦荒。 “都出去!” 秦桑暴躁地驱赶人。 第69章墨二爷 一个稳婆子见是个年轻姑娘,穿得也一般般,连墨府的丫鬟都不如,呛声道:“小丫头片子你是谁啊?这里也是你能进的地方?冲撞了夫人,你岂能担待得起?滚出去滚出去!” 秦桑乜她一眼,没搭理她,快步走到门口,一掀帘子,怒道:“墨忱卿!把这些人都喊出去!” 墨忱卿?他是哪个? 你就是喊玉皇大帝那也不成啊! 稳婆子讥笑一声,“这位姑娘,出了事你负责吗?” 外面,墨如海还在犹豫,“忱卿,这秦姑娘真的可……” 还没说完,就被秦桑一嗓子给喊得住了嘴。 “二叔,听她的,赶紧让人都出来!” 墨如海将信将疑地把人都给叫了出来,秦桑只留了一个看上去精明强干的丫鬟当助手。 先前那说话的婆子,是墨州最负盛名的稳婆,挂职于官衙的太平药局。 墨州官衙共办有两个药局,太平药局专给达官贵人治病,惠民药局则向普通百姓开放。 这稳婆在太平药局属于是墨州贵妇们御用稳婆,平日里就很不可一世,她一出来就叽叽歪歪:“墨老爷,夫人现在很危险呐!您让个丫头片子进去,这不是害夫人吗?” 墨忱卿目光正聚焦在墙上,隔着墙,那可就是秦桑,他打算带进祖坟的秦桑!一听有人诋毁秦桑,他转过身来,眸光冷如冰霜,“你说什么?” 稳婆子被少年的气势镇住了,结结巴巴说不上话来,“我……我……” “你给她提鞋都不配,还敢在这里非议她?瞎了你的狗眼!来人,掌嘴!” 稳婆子慌了,朝墨如海磕头如捣蒜:“墨老爷饶命,墨老爷饶命!老奴实在不是有意的,只因救夫人心切,生怕夫人被不干不净的人给冲撞了……” 墨忱卿睚眦欲裂,冲门口喊道:“陆南你干什么呢?你是死的吗?!” 陆南赶紧进来,将婆子拖了出去。 啪啪声从外面传进房间。 墨如海瞧着自家侄子,眸光幽深幽深的。 里房,秦桑给墨二夫人做了检查,幸好,还来得及。 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墨二夫人虽然保养极好,但已经四十岁,这属于是高龄产妇,再者,前两个时辰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精力,此时已经昏厥过去。 秦桑先用银针封了几处大穴,墨二夫人悠悠醒转过来,看见陌生的脸,有些震惊。 丫鬟竹香安抚道:“夫人莫惊,这位是世子爷给您请来的大夫,世子爷说,她医术很高明,她一定能救您和孩子的。” 秦桑心里赞叹,大户人家的丫鬟,就是不一样,这得相当于职场的高级女秘书吧? 高级! 秦桑道:“夫人放心,虽然是早产,但只要您配合我,一定能够顺利生产的。” 墨二夫人郑重点头,“配合,我一定配合。求求你一定救救我的孩子,先救孩子!” “好,先救孩子。”秦桑先稳定她的情绪,至于先救哪个,当然是都要救! “一会儿你要按我说的做。竹香,帮我倒碗温水,让夫人把这几颗药吃下去。” 半个时辰后,墨二夫人成功生下了一位小公子。 哇哇的哭声传到外间,紧张的墨如海长长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墨忱卿勾了勾嘴角,“你应该感谢的是秦桑,可不是天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秦桑才是你媳妇的救命恩人。 他家秦桑太厉害了有没有! 墨如海忙道:“对对对,要好好谢谢这位秦大夫。” 秦桑将小婴儿包裹好,抱到墨二夫人面前,笑着道:“虽然小了点,但是还挺可爱,是个男孩儿。” 墨二夫人迫不及待地看了一眼,一看,心头跟着一凉,“这……这是我……” 她都没敢继续往下说。 天啊,这婴儿红通通的,皮儿真正的吹弹可破,都汪汪着血丝,就跟……就跟剥了皮的猫似的! 这真的是她生的吗?! 秦桑料到她的想法,道:“小孩儿早产是这样的,过几天就会好了。” 秦桑又安抚了几句,吩咐了竹香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出来。 墨忱卿猴儿蹿上来,“桑。” 墨如海看墨忱卿的目光,更幽深了。 秦桑白墨忱卿一眼,“一会儿再跟你说,我有话和墨二爷说。” 墨忱卿:“我二叔能听的,我也能听。” 秦桑忍不住按眉心,这特么像不像妈妈去哪儿都缠着不肯放开衣角的黏妈熊孩子? 出息啊! 没想到,墨家二爷居然还放任他:“去书房说吧,忱卿是墨家未来当家,确实没什么不可听的。” 秦桑不纠结。 你们自家人的事,自己喜欢就好。 三人来到书房,墨如海屏退左右,请秦桑坐下,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秦桑,道:“今日多谢秦大夫救命之恩,哦,对了,还要谢谢秦大夫对忱卿的救命之恩。” 母子平安,墨如海恢复了一贯的清雅姿态,一行一动一言一语间都是温文尔雅。 然而,温文尔雅中又藏着疏离与威严。 秦桑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当家是不是都这样,也不想知道,她只是恭敬地接过茶,道:“您客气了,我只是做了个大夫应该做的。” 墨二夫人就是她的一个病人,墨如海只是病人家属。 病人家属坐下来,道:“秦大夫刚才说有事同我讲,现下没有旁人了,请讲吧。” 秦桑没有废话,据实以告:“这事儿其实不关我这个大夫的事,只是,为了尊夫人与令公子的安危,我还是想提醒一下。据我的诊断,尊夫人虽然早产,但若是处理得当,不至于难产。” 她话尽于此,相信墨家的人精们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尊夫人的身体需要调养,我写个食疗方子,哺乳也不怕的。” 墨忱卿很自觉地提起笔来,蘸饱了墨,“你说,我写。” 主要你写的那字妖精都不认识,写出来容易引人怀疑。 秦桑心里暗暗呼出一口气。一时竟忘了自己那把古今中外合流的字了。 看来还是要尽快学一学这个时代的文字,不然明日没了墨忱卿,可咋整。 第70章青春期萌动 秦桑念完了方子,道:“墨二爷,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客栈了,我还会在墨州待几日,如果尊夫人有需要的话,您可以差人去景和客栈或者济民堂知会一声,我随叫随到。”她实在累了,两天一夜,睡了不过一两个时辰。 墨如海听到济民堂三个字的时候,愣了一下,“你在济民堂坐诊吗?” “不是,我有个病人暂时寄养在济民堂。我这几日在那里照顾病人。” “原来这样。” 墨如海点点头,然后从抽屉里取了一个木匣子出来,打开盖子,推到秦桑面前,“这是二百两银子,聊作诊金,请秦大夫收下。” 秦桑瞟了一眼,只拿了其中一个银元宝,“十两足够了,多谢墨二爷,这余下的我不能……” 话没说完,墨忱卿就把匣子盖上盖子,整个匣子塞到她手中,道:“母子两命,二叔就给二百两银子,也太抠门了些。知道她救江荣她爹时,江荣给了多少银子吗?五千两。二叔你不会连江荣都不如吧?” 秦桑:“……” 这是帮她呢还是害她呢? 收五千两很光荣吗? 好了,以后大家都会知道,她是个治病爆贵的大夫! 如果墨如海小人一点,出去宣扬,那她更不用开张了。 墨如海也沉默了:“……” 秦桑忙道:“墨二爷别听他瞎说,江荣那不一样,五千两是他欠我的。您这十两就够了,真的。我先走了哈。” 秦桑搁下匣子,急急忙忙朝外走,墨忱卿赶紧抱了匣子追上去,“我送你,天黑危险。” 墨如海望着猴急的背影,眉头渐渐锁了起来。 “阿焰。去看看。” “是,二爷。” “小心点,别被世子发现。” 门外黑影闪过,追了上去。 出了墨府,墨忱卿追上秦桑,“桑,桑!” 秦桑没好气:“丧什么丧?给谁哭丧呢?” “生气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我任打任罚!” 墨忱卿追着道歉。 秦桑脚步不停,一脸不耐,“你仿佛有那个大病!我为什么生气?又有什么资格打你罚你?” 秦桑想明白了,首先要自己发达,男人什么的,不重要,等发达了,想要什么样子的男人都可以要得起,不想要的男人也可以拒绝得起。 但听在墨忱卿耳中,这是负气,是正话反说。 据说女子都爱口是心非。 这个据说,是据陆北说的。 陆北则是道听途说来的。 于是,墨忱卿道:“阿桑,我喜欢你,这就是你的资格!” 秦桑:“……看来你伤的不止是前胸后背,还有脑子啊!” “秦桑!我讲的是真的!我就要上战场了,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墨忱卿怕没有时间了。 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回,秦桑十九岁,大好年华,他怕有人撬他墙角。 走之前得先把墙角加固,像钢铁一样牢固! 今天秦桑不来,他也打算在出征前去一趟古寨村的。 秦桑愣了一下。 上战场? 真的要替父出征? 可是他才十七岁,还是个毛孩子! 可他替父出征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赢了,那是他的功勋,若是伤了,王府可能都用不上她这样的江湖郎中,他们府医军医太医的,要多少有多少。 秦桑脑子里浆糊一样,嘴角却还挂着笑:“公子,您今年多大?” 墨忱卿挺了挺一八五的大个儿,“过了年就十八了。” “小屁孩儿一个,就想学人家娶媳妇?我看你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墨忱卿:“……” “有人像我这么大,已经当爹了!” 墨忱卿委委屈屈说道。 这万恶的旧社会! 秦桑对这个世界的早婚早育现象无语住了。 墨忱卿又道:“我是墨王府世子,原本,这亲事早该定下的。我不想……” 秦桑无所谓地打断他道:“定呗。凭你的条件,京都想嫁给你的闺秀恐怕都能排到墨州来吧?哈哈哈哈……” 墨忱卿被她笑得全身都不好了。 俊脸拉长。 虽然拉长也难掩美色。 秦桑收起笑容,“好了好了,不笑你了。墨忱卿,听我说,你值得更好的,我一个下堂妇,配不上你。你的世子妃不可能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女人,而我也不想和别的女人共享男人。你明白吗?” 墨忱卿皱眉,“我不会要一桩政治婚姻的。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要得起的。” “你现在还小,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一个和你门当户对的妻子对你对你的家族是多么重要。” “好了,我走了,你别送了。” 秦桑从墨忱卿手里把匣子抱过去,笑了笑,“再见。” 走出去几步,秦桑忽然又回头,冲墨忱卿挥了挥手,“一定要打胜仗呀!你凯旋归来的日子,姐给你接风洗尘!” 墨忱卿红了眼,“我没有一个叫秦桑的姐姐!秦桑!你若敢嫁人,等我回来,我一定杀了那个人!” 少年带着点沙哑的嗓音比平时急促冷厉得多。 秦桑没敢回头。 都没及冠的小屁孩儿,还没定性呢,青春期萌动罢了,跟他当真你就输了。 可是……心里却忍不住酸涩起来。 秦桑一路跑回客栈,墨忱卿站在原地良久,还是决定跟了上去。 藏身于不远处的阿焰也赶紧跟了上去。 回到客栈,秦桑一眼看见陆北正蹲在自己房间门口。 “你蹲我房间门口干嘛呢?”秦桑走过去,咕哝了一句。 “秦姑娘,您跑哪去了?让我好找!” “去给人瞧病了。” “瞧什么病这么久?都半夜了。” “怎么着,我收留你还得跟你报告行踪是吧?” 陆北皱吧着一张脸,“不是那个意思。您以后出去能不能知会一声,害我还以为您出啥事了。” 秦桑轻哂,“你可盼我点好吧。还我跟你知会一声,你哪去了我都不知道。” “我回了趟老宅,本来想见见公子,结果没见上。”陆北嘟囔。 这是走岔劈了。 估计他去的时候墨忱卿还在军营。 秦桑没多言,推门进屋,把陆北关在了门外。 陆北刚要叫门,忽见楼下一名大高个少年朝他招手。 第71章好难 “小公子!” 陆北嗖嗖奔下楼梯。 “公子!我还以为您不要我了呢!” “行了行了,别叽叽叽了,我有话问你。” 墨忱卿一脸不难烦,把陆北叫走,问了些他离开后秦桑的状况,陆北一一回答了,听得墨忱卿直掐脑门儿。 秦桑这真是什么事儿都敢揽啊! 江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想到他离开后这里就没什么人能护着她了,墨忱卿做了个决定。 替她把江荣摆平。 墨忱卿离开客栈,回到墨府,喊了陆南,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陆南惊了一下,“世子,真要那么做吗?” “让你做你就做!” 是,世子爷的决定谁敢质疑。 陆南赶紧去办事了。 …… 墨如海书房,阿焰如实汇报了墨忱卿和秦桑的谈话内容,至于墨忱卿吩咐陆南做什么,他没听见,也就没汇报。 墨如海拧着眉,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 片刻后,他挥挥手,示意阿焰下去,并未做任何别的指示。 …… 秦桑一夜辗转,脑子里全是墨忱卿,天亮才睡着,睡着之后,梦里也还是墨忱卿,忽一下是他上了战场,银盔铁甲,纵马冰河,忽一下又是十里红妆,他拉着她的手共同走向高轩明堂,一忽却又成了初见时的场景,月下荒山,少年染血…… 秦桑惊醒了。 看看漏刻,睡了不过两个时辰,她沉默地坐在床沿醒了会儿神,才起来洗漱,吃了个不算早的早点,然后去济民堂,先去看了李力。 病人没有任何起色,但也没有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林掌柜抱了一大摞古籍来,道:“秦大夫,云大总管让给你的,说是也许有能治李力这病的办法,如果您有需要就看看。” 秦桑道谢,接了书籍,翻了几本,虽然不懂这些书的价值几何,但她知道这些书里的内容价值几何。 对别人来说或许这就是草纸,但对于大夫来说,说一句价值连城不为过。 秦桑道:“好,代我谢谢云大总管,等我看完,再来归还。” 林掌柜摆摆手,“归还就不必了,云大总管说送给秦大夫了,有用的东西赠给需要的人,才算是物尽其用。” “无功不受禄,这么重要的书籍,我不能据为己有。” 虽然这样说难免有负人家的好意,但秦桑不想因为这些书而受人牵制。 林掌柜也没强求,道:“你先看吧,看完再说。” 秦桑点头应了。 李力现在还不能挪动,秦桑就找了间空着的诊室专心一致地看书。 古籍上的字很多都不识,秦桑只好把陆北给叫来做翻译。 一个农妇,能认识些字就不错了,陆北没有任何怀疑。 一个下午,药方学了不少,字也认识了不少,下次写药方的时候,自己慢慢写都没多大问题了。 “天晚了,秦姑娘,咱们去晚饭吧。”陆北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秦大夫,外面有人找。”济民堂小伙计在外面喊道。 秦桑合上书,掀帘子出来,“小兄弟,是什么人找我。” “是墨府的人。秦大夫,您快去看看吧。” 难道是墨二夫人有什么意外? 秦桑快步走出内堂,到了前堂,只见是墨二夫人的大丫鬟竹香来了,身后还跟着四个小丫鬟,手里各端着一个托盘。 “竹香姑娘这是?” “秦大夫,您可真是让我们好找!我们去客栈没找到,只好找到这里来了。我们奉夫人之命,来给秦大夫送些补品,秦大夫昨晚为夫人操劳半夜,十分辛苦,这些补品,给秦大夫补补身体。” 秦桑有些懵逼,但脸上客气笑着,“夫人客气了,我只是尽一个大夫的职责。夫人和小公子今天身体如何?” “夫人身体很好,小公子也很好,秦大夫放心吧。” 竹香招招手,示意小丫鬟把礼物拿上来,四名小丫鬟依次把四色礼品盒子打开,竹香介绍道:“这是百年的老山参,这个是贡品阿胶,这个是贡品燕窝,还有这个,灵芝。请秦大夫笑纳,夫人说,等出了月子,再登门道谢。” 东西都是极好的东西,不过在秦桑看来,也还寻常,至少那灵芝,比她的灵芝小了几大圈不止。 里里外外还有不少病人,大多是没见过这些好东西的,都凑上来瞧热闹,这秦大夫却只是看了几眼而已,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竹香有些讶异,听说这位大夫是江刺史不要了的糟糠之妻,瞧着,却不像没见过世面的。 秦桑本想推让,但被竹香劝住了。 秦桑让陆北帮忙把礼物收起来,又拿了些碎银赏与竹香及四个小丫鬟。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跑腿的要给赏钱。 等秦桑送走了竹香,林掌柜上前,问道:“秦大夫昨天给墨二夫人诊病了?” “恰巧走到那边,遇到墨二夫人生产,帮了一把。” 林掌柜故意当着大家的面夸了一句:“秦大夫医者仁心。” 当下便有很多病人想找秦桑看病,林掌柜询问的眼神看向秦桑。 秦桑无奈地应道:“那……要不明天我再坐诊一天?” 冲那些古书籍,她也得帮这个忙。 “那就太感谢秦大夫了。” 于医馆名声有益,又能填补大夫的空缺,多好的事情! 秦桑和陆北在外面吃完了晚饭才回客栈,来到自己门前,秦桑接过陆北手中的书和礼品,陆北给开了门,她抱着比她头顶还高的东西进屋,没注意到屋里还有个人。 秦桑放下东西,才看见身材颀长的墨忱卿。 “吓我一跳!你干嘛不经允许就进我屋?不是都说再见了吗?干嘛还要来找我?” 秦桑念念叨叨,找了火折子把油灯点着,灯光一晃,她见墨忱卿眼下两片乌青。 这是熬了大夜吧? 秦桑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墨忱卿捉住了手腕,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得脱。 “别动。”墨忱卿嗓音沙哑。 秦桑心里疼了一下。 唉……好难。 爱已经渐生羽翼,可现实太残酷。 第72章情场老手 墨忱卿把一个红棕色的木质手镯套在了秦桑的腕子上,不大不小,尺寸刚刚好。 秦桑愣愣地看着手镯,“鸡血藤的手镯?” “上次和你上山,不是遇见了一株鸡血藤?我带回来一段,做成了手镯。” 这东西在后世的收藏价值是极高的。 而在这个时代,也是稀罕物。 不比玉石的手镯便宜。 这手镯的颜色太漂亮了!而且还是他亲手做的!秦桑喜欢的不得了,戴着没摘。借着灯光,她还看见手镯内侧刻有几个小字:九祝桑平安顺遂。 墨忱卿见她把手镯收了,非常欣慰。本来还想再说几句深情的话,又怕把秦桑吓到,于是委委屈屈把情话咽了回去。 “还有这个,也给你,三叔给我的,我留着没什么用。” 墨忱卿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来,只见红色绸布上,堆了约摸有一斤冬虫夏草。 秦桑:“……” 你究竟有几个好叔叔?为何每个叔叔都出手那么阔绰? 脑子里滴滴声响起,“恭喜宿主,得到极品好药。穿越快递,包您满意。” 秦桑更无语了。 这是什么借花献佛的狗行为哦? 她宁愿去山上刨地找药材。 严重怀疑这系统心术不正,没有东西可送可以不送哈,真没必要拿人家的当自己的。 “那……我没什么回赠,刚好手边上有一些外伤用药,你上战场打仗,应该用得到。” 秦桑赶紧翻包裹,找出来一堆瓶瓶罐罐,都堆到了桌上。 墨忱卿瞧着她忙乱的模样,布满红血丝的眼底浮出笑容。 “用法与用量我都写在瓶子上了……你先看看有没有不认识的字吧,免得到时候再用错了。” 墨忱卿轻笑,很听话地一个瓶子一个瓶子去看,都是些基本的字,哪有什么不认识的,但他还是找了几个潦草的字,指着问秦桑。 秦桑一一作答,他故意问:“这个字怎么和通用的写法不一样?” 秦桑:“我图省事。” 墨忱卿笑了笑,忽然道:“我明日出征。” 秦桑少有的慌乱,“这么急?” “我父王现在还是不太放心我出征。他身体不好,上战场无异于去送命,所以,我必须赶紧出征,免得他反悔,收回我手上的兵符。” 秦桑有心想问你老墨家就没人了么,让继承人去,万一折了,岂不是还要费劲巴拉另培养继承人? 但她没问出口。一则她没立场问,二则,毕竟大家族的事儿,利益错综复杂,不是她这个理工脑能想得通的。 “我走了,你要小心江荣。” 秦桑很自信,“他奈何不了我。” 墨忱卿皱眉,“不要大意,他可是皇上钦点的状元,又得了重用,派到这么敏感的位置上来,没有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去招惹他。” 秦桑点点头。 感觉很怪异。 被一个毛头小子抓着千叮咛万嘱咐的,就跟她有多缺心眼儿似的。 她老母亲老父亲当年送她去军队,也是这么把她当缺心眼一样叮嘱的! 可他才十七啊! 十七岁的爹味少年啊!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是这样一个少年?! 在外面守着的陆北:还我清贵高冷神祇般的小公子! “好了,我都知道了,你明天要出征,不赶紧回去和家人告别吗?” 秦桑下了逐客令,再磨叽下去,真不知道他还会整点什么花样出来。 墨忱卿却是凉凉一笑,“我没有什么人需要告别,族中巴不得我死战场上的不下半数,他们恨不能欢送我上战场。” 秦桑心里更难受了。 清隽无双的贵公子,也免不了这种被家族人当成靶子的戏码。 但她还是不能让他在这里多待,“总归要做出征前的准备吧?” “秦桑,我只想跟你多待一会儿。我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 陆北:惊!小公子竟然要靠卖惨来博同情! 秦桑: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能说。 她绷起脸来,没甚表情道:“都要上战场了,还不做战前准备?你这是奔着打胜仗去的吗?若是吃了败仗,不要说回来娶我,你就是回来见我都难!” 墨忱卿不怒反笑,“阿桑,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答应个屁!我就是打个比方!首先,你得活着,活着知道吗?” 秦桑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明明心里惦记的要命,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 墨忱卿再不走,她真的要崩溃了。 好在,墨忱卿也不敢太惹毛她,“好,我这就走。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墨忱卿突然、毫无征兆地把秦桑紧紧揉在了怀里。 秦桑想要挣扎,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做。 少年看着瘦削,胸膛却是壮实的,秦桑甚至隔着棉衣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明明贴得那么紧密,却没有一点暧昧的情愫。 秦桑安静下来,低声:“你是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我不许你有事。一定活着回来。” 不舍的情绪终于还是崩塌,汹涌而来。 秦桑眼睛湿了,不想被墨忱卿发现,只好靠在他胸膛里不抬头。 “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 这样的话听多了让人难受,秦桑岔开话题,“身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用不用再帮你看看?” “恢复得很好,不用再看了。” “你给我订制的那些家具,铁牛已经送过去了,你有心了。” “小事,不足挂齿。” “还有你留给我的房契地契,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还是还给你吧。” 墨忱卿轻笑,“难道我要拿着上战场?呵……傻瓜,你留好便是,等我回来,我会问你取的。” 秦桑:“……”这少年真的十七岁吗? 这么会撩,简直是个情场老手。 秦桑缓和好了情绪,推开墨忱卿,从他怀里退出来,“我给你把药收拾一下。” 她寻了个包袱皮,把瓶瓶罐罐都包起来,挂到了墨忱卿肩上。 墨忱卿晓得该走了。 迟早有一别。 “我明日走东城门。”墨忱卿眸子烁烁发光,期待地瞧着秦桑。 秦桑淡声道:“我答应了林掌柜明天要坐诊一天,怕是没时间送你,就此作别吧。” 第73章世子何意? 墨忱卿有些许失望,但很快就和自己和解——在他走之前,阿桑都给他机会抱着她了,他还求啥城门送别啊?! “那我走了。” “等一下。” 墨忱卿目光烁烁,期待着什么。 “我送送你吧。” 秦桑其实很想和他再待一会儿,却找不出理由,只好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秦桑把他送出去二里地,他又把秦桑给送回来了。 理由是夜深了,让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是他这个男人不负责任。 到客栈门口,秦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你自己走吧,我们这样送下去,那不得送到白发苍苍去。” 墨忱卿望着秦桑,“我倒真希望就这么走到地老天荒去!” 秦桑:“不!我不想!” 墨忱卿略显失望。 秦桑却接着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的荒地还没开垦出来,我的医馆还没开,我还没有好好享受快乐人生!” “原来是这个意思。”墨忱卿笑了,他还以为她又要推开他呢。 “荒地我不能帮你开垦了,医馆也只能你自己努力了,不过,我会回来陪你享受快乐人生的!” 秦桑:“……” 听听,这叫人话吗? 合着她努力耕耘,他回来享受? “好了,你赶紧走吧,我得回去睡了。”秦桑推了一把墨忱卿。 再待下去,她得心梗。 墨忱卿终于是恋恋不舍地走了。 秦桑吐了一口气,心头的压力是没了,但怅惘接踵而至。 好不了了。 接连熬了几天,秦桑实在是累了困了,回到房间,很快就睡着。 虽然跟墨忱卿说不会去城门送他,但不送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偷偷送罢了。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闹钟,她因为这几天睡得少,终究是起晚了。 她匆匆洗漱,抓了两把睡成鸟窝的头发,然后去后院马厩把马车上的马给卸了下来,骑马直奔东城门。 等她去到,城门都已经清场,连尘烟都不见一点了。 秦桑望着干干净净的大街,暗骂自己猪头。 一转身,却见一个清瘦青年站在身后。 她有印象,在江修文家里见过,这青年当时和云大总管在一起。 “是在等我吗?”秦桑目光锐利。 直觉告诉她,这青年就是在等她的。 而且,上次在江修文家,这青年和云大总管必定也是为她而去! 秦桑没打算退缩,是人是鬼她得弄清楚。 “世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陆南手里托着个锦匣,匣子不大,看样子也装不下多少东西。 别又是首饰吧? 秦桑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鸡血藤的手镯很好看,有这一个就够了,多了耽误她干活。 秦桑把锦盒接了过来,很轻,她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是一沓银票。 秦桑拧眉,“这是何意?” “世子说,他去打仗,这些银子留着白白浪费,不如留在你那里做投资,秦姑娘,总共是五万两,你收好。” 手里轻飘飘的盒子立刻沉甸甸起来,压得手脖子疼。 五万两! 不如投资给她? 骗鬼呢! 墨家是没有产业了吗,要投到她的破荒地里?! “这个我不能要,我怕我会给他都赔进去。毕竟,我那块荒地,八字都没一撇呢,要回本都难。” 陆南笑笑,“世子说了,随姑娘折腾,这不过是点闲钱,赔了也没关系。” 秦桑:“怎么说话呢?怎么就不盼我点好?” 陆南忙打哈哈,“是在下错了,在下多嘴,我替世子跟秦姑娘赔个不是,秦姑娘一定能把荒地变沃土,荒山变金山。” 秦桑撇撇嘴,“这还差不多。不过这银票我还是不能要。” 陆南道:“秦姑娘就别为难在下了,在下就是个跑腿的。世子信任你,那说明你值得信任,你就大胆去干,到时世子爷也能跟着分一杯羹不是?” 理是这么个理,但她总用他的银子算怎么个事儿? 陆南看秦桑还在犹豫,又道:“世子说了,这是投资,不是赠予,所以,秦姑娘不必有负担。” 秦桑心里无奈一笑,换个名目罢了,她能不知道这是在帮她? “秦姑娘,在下还要赶路,告辞。” 陆南飞身上马。 秦桑忙问:“你是不是去追墨忱卿?” 陆南点点头,承认了。 “那你给他带句话,就说我会赚很多银子,给他分红!” 陆南嘴角直抽抽:“好,我一定把话带给世子。” 虽然世子真不需要这点分红,但是世子看重的人,他得尊敬。 甭管以后这人能不能成为世子的枕边人。 更何况这人救了世子和陆北的命。 秦桑直接去了济民堂。 一天坐诊下来,她真的累得稀惨。 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这么造。 陆北借了客栈的厨房,给她炖了锅十全大补汤。 不得不说,陆北的厨艺一绝,但陆北对补药可能没啥概念,这一锅汤,正常人喝了都得喷鼻血的程度! 秦桑抽着嘴角,盛了一小勺汤,兑了一大碗水——她还不想流鼻血。 “墨二夫人不是赠了阿胶给你吗?拿出来我给你做阿胶糕,听说吃了补气血。” “……我得点好东西容易么?这就惦记上了?” “不吃才亏呢。” 也是这个道理。秦桑立刻拿了阿胶给陆北,“吃,必须吃。” 要奋斗必须有个好身体不是? 现在她可不光为了自己奋斗,还要为墨忱卿那五万两银子奋斗。 陆北立刻拿了阿胶,去买配料了。 公子的心上人,不管将来如何,眼下他可得伺候好了不是? 次日,秦桑带着陆北去街市上采购。 墨州冬日有两个月的大雪季,城里还好,她在乡下住,需要备齐至少两个月的物资。 购齐了吃穿用度,秦桑又去买了两匹马,一匹陆北骑,一匹她骑。 这一忙活,就是整整一天。 秦桑傍晚去济民堂看李力,林掌柜对着她又是一阵诉苦,“秦大夫,今天奔着你来的病人又快把医馆给塞满了。” 秦桑笑笑,“这对济民堂来说,不是好事么?虽然开医馆的要济世救人,可医馆也得赚钱,还能嫌病人多?” 第74章一名十七岁的少年 “话是这么说,可人家都是奔着你来的。” “林掌柜,您抬举我了,济民堂才是老字号,是墨州百姓都信赖的招牌。” 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来济民堂坐诊,她有自己的一摊子呢。 林掌柜还能说什么?这个墙角他撬不动呀。 不过,林掌柜还是没有放弃,继续道:“虽说如此,但秦大夫的医术也是有目共睹的。秦大夫,不然,打个商量,你每个月抽那么十天八天的来坐诊?你放心,薪酬断不会少了的。” 秦桑无奈地笑了,“林掌柜,真不是我不愿意来,也不是嫌薪酬少,实在是……这样吧,十天八天是不能够,我每个月逢初一十五,各来坐诊两天,可否?” “可!太可了!” 他说什么来着?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给他磨到手了! 秦桑摇着头笑了。 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声。 “让一让让一让!” “刺史大人被马伤着了,大夫呢?赶紧来!” 秦桑一听是刺史,冲林掌柜摆了摆手,赶紧找个空子躲了。 她并没有躲远,而是闪在了医馆外招牌的后面。 江荣是被担架抬进去的。 秦桑只看见官服上染了些血渍,至于有没有伤到骨头,就不得而知了。 “给本官杀了那匹马!”江荣疼得直吼。 没有用的东西,只会欺负个不会说话的畜生,自己无能,怎么不把自己的脖子拧下来? 过了一会儿,林掌柜偷溜出来,跟她说,江刺史骑的马突然发疯,把他甩下马,致使他右小腿粉碎性骨折,将来恐怕要瘸。 秦桑说了句活该,不再停留,直接回了客栈。 狗东西是被马伤的,又不是被她伤的,她没什么兴趣。 她只对亲自报仇有兴趣。 陆北又是借厨房炖大补汤的一天,不过,今天炖的不是十全大补汤,而是一锅虫草人参乳鸽汤。 虫草哪里来,当然是墨忱卿送来的。 秦桑觉得这么吃下去,她很快就能珠圆玉润。 晚上无事,第二天,秦桑先让陆北去济民堂探听情况,得知江荣已经离开济民堂,她让陆北去雇了两辆马车,将昨日采购的物资以及从济民堂采购的药材装车,自己则赶着自家的马车去了济民堂,将身体情况略微稳定的李力装上了马车。 辞别了林掌柜,秦桑和陆北回古寨村。 又是轰动的一天。 秦桑不仅拉回了好几车的东西,还拉回来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不少村民赶紧去找方贤,跟方贤抗议,讲这个村子迟早被秦桑搞臭。 已经快要康复的贤婶儿现身说法,“怎么,你们是觉得自己不会生病是吗?有小桑在,你们不偷着乐,还想把她撵走,是嫌自己活得太舒适了是吧?你们今冬可别得个头疼脑热的,不然,在家里抱着老婆孩子哭去吧!” 贤婶儿说的在理,再看她,虽然躺在床上,但气色好多了,众人勉强算是接受了贤婶儿的说法,没有再提撵走秦桑的事。 躲在暗处吃瓜的秦安气得跳脚,没用的东西们,怕死的怂货,就这么被说服了?小贱蹄子可真是个祸害! 秦桑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即便知道,她也不可能去找那些人理论。 毕竟,她现在在村子里有了些基础,不可能弃这些远走,干仗固然爽,干完仗日子还过不过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闹那么僵。她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但她也不是个什么事儿都压不住的。 柱子等人主动去帮秦桑卸车,卸完车,秦桑想款待这些素日就待她不错的兄弟们,奈何她就三间小草屋,都挤不开几个人。 无奈,她就在院子里点了篝火,在村里某户人家买了一只羊杀了,架到火上烤羊肉,顺便把她囤的酒拿了一坛子出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她豪爽,柱子他们早就把她当兄弟看了,也没啥可避讳的。 火光映着她的脸,也不知是火的颜色,还是她喝酒了的缘故,小脸儿红透,别有一番活力。 陆北呷干醋,可惜公子不在,看不见此时生动的秦姑娘。 公子这个时候还在出征的路上风尘仆仆。 嗯,晚上还只能宿帐篷。 可能现在也是在篝火下吧,只是未必能喝大酒吃烤全羊。 唉,可怜的公子。 陆北狠狠喝了一大口酒,撕了一大块肉。 烤羊肉外酥里嫩,真香! 散场已经是亥时了,秦桑洗漱了,回自己屋。 李力被安放在堂屋,秦桑在铁牛家新买了个床,给他当作病床。 陆北还是住之前的屋子。 小院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喧闹过后,秦桑脑子里依然是少年清隽的身影,不知不觉,这少年在她心目中已经如此重要了。 真应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名十七岁的少年啊! 太犯规了! 虽然原身岁数也不大,但她的灵魂年龄已经二十八,干出这么不成熟的事情来,多少有点那啥了。 可喜欢一个人不能由意志决定。 这事儿是多巴胺决定的。 算了算了,交给时间吧。 生活还得继续。 秦桑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秦桑先给秦兰的膝盖做了个检查,度过了易感染期,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只等再恢复一段时间就可以拆线,再过段时间,可以做康复训练,拆骨钉要一年后。 秦桑嘱咐秦兰几句,又去看了李力。 昨天长途奔波,对李力有些影响,喂过药之后,又好了些。 看完这两个,秦桑又去了趟方贤家,给贤婶儿调整了牵引器力度,三个病人检查完,已经到了中午,回家吃午饭。 现在孟氏管着做饭,孟氏做完饭,给秦兰盛好,然后就回自己家料理自己家那摊子。 陆北进厨房给秦桑炖了虫草乳鸽汤。 秦桑回来刚刚好,陆北招呼她进他的屋里吃饭。 他可不管什么秦兰李力,他是来替他们家公子照顾秦桑的。 秦桑没太在意,洗手进屋坐下,喝了一口滋味鲜美的汤,十分满足,“秦兰午饭吃了吗?” 第75章少女进山 陆北代为回答:“吃了。孟婶儿做的。你吃好就行了,那坏丫头那么对你,你给她请个人照顾就不错了,干嘛还管那么多?” 他陆北长这么大,之前只给他家小公子做过饭,秦桑这是第二个,别人就别妄想了。 “你跟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治什么气?她小,还能掰得过来,这世上多一个好人,就少一个恶心你的人。” 陆北哼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秦桑笑了,“我不指望她回报,我治好了她,恶心秦家一大家子,我就高兴。这汤我喝不了,你端一碗给她吧。” 陆北也觉得秦桑不是个烂好心的人。 给江修文治病是为了扬名,而且收了巨额诊疗费。 给秦兰治腿,一半是因为那女孩子还小,废了可惜,另一半,他觉得秦桑是把她当成了家里那些试药的动物。 反正,秦桑善良,但秦桑不是善茬。 这就是陆北给秦桑的定义。 所以,他听了秦桑的话,很不情愿地端着一碗虫草汤,去了秦桑那屋,没好气地把汤递给秦兰。 秦兰端着汤,感动得眼泪快要掉下来了,“陆北哥哥,我……我都吃过饭了。” “吃过了啊?那我端给大黄去。” “不,不要,我还能再吃点。这汤可真香,是你做的吗?”huαんua33 “那不然呢?” “陆北哥哥,你手艺可真好。” “别夸,我给我的救命恩人秦姑娘做的,要不是她让我端一碗给你,你以为我会端给你吗?” 陆北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秦兰心里酸溜溜的,但乳鸽汤实在太香了,她在家可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心里酸溜溜也还是舍不得放下,呼噜噜一阵吃喝。 秦桑午后去了山上,喊了翠弗一起去挖药材。 两人也没往深山去,就在小山腰处逛了逛,挖了点三七地黄之类的。 翠弗叽叽喳喳:“小桑姐,我这几天挖了不少药材呢,都给陈中哥让他帮忙晒着了,陈中哥说晒干了给你入药。” “是吗?那挺好,让他给你过秤没有?” “过秤干嘛呀?” “傻瓜,当然要算钱给你。” “那我可不要,你教我认识药材都没跟我要束脩呢,我哪能要你的钱?回头我还想跟你学医,要不,我以后就挖药材当束脩吧!” 秦桑笑笑,“那也行,就这么说定了啊。” 从山上下来,忽然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拦住了秦桑去路。 秦桑认识,妇人是个寡妇,姓刘,暗地里大家都叫她刘寡妇。 刘寡妇丈夫死了六七年了,有个女儿,和翠弗一般大,刘寡妇没什么经济来源,还是里正方贤可怜她,从自家地里划了三亩地给她耕种,每年只收少部分地租。 秦桑道:“刘嫂子,有事吗?” 刘寡妇红着脸,吞吞吐吐,“那个……小,小桑妹子,我们青鸾能不能也跟你挖药材?今年收成不好,家里过冬的粮食都没有,我,我想她跟着你挖药材,换点粮食。” 秦桑道:“成啊,古寨山这么大,又不是我家的,大家谁都能挖。” “她……她不认识药材,你看能不能……” “想让我教她认识药材?” 刘寡妇脖子都红了,重重点了点头。 秦桑没犹豫,“行,我明天上山,你带她过来吧。” 刘寡妇高兴得千恩万谢,恨不能当场给秦桑磕一个。 第二天,秦桑上山早,刘寡妇果然带了她女儿青鸾来,小姑娘怯生生的,话也很少,叫了秦桑一声桑姑姑,便再也不说话了。 翠弗拉着她的手笑,“你叫小桑姐姑姑,那是不是也得叫我小姑姑啊?” 刘寡妇道:“论辈分,要得,要得。” 青鸾不情愿,撅着嘴不说话。 秦桑笑着揉揉她脑袋,“走吧,一起上山。挖了药材也不用去县里卖,直接卖给我就行,我给你算和县里一样的价格。” 青鸾小声:“谢谢桑姑姑。” 刘寡妇又千恩万谢,秦桑冲她摆摆手,领着俩女孩儿上山。 自从有了开荒的营生,柱子几人也不上山打猎了,秦桑带着两个小姑娘就在山前转悠,没有往更深的山林里去。 傍晚下山,青鸾在翠弗的指导下挖了一些地黄,秦桑给她过了秤,一共得了三十个铜板。 小姑娘高兴地手都抖了,这是她第一次赚这么多钱,以前做缫丝工,又累又脏,一天也赚不了五个钱,后来绣花,十天绣一幅绣品,一幅绣品也就能卖百八十文。 小姑娘捧着钱,欢天喜地回家去了。 秦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上山,山脚聚集了十数个穿着补丁袄子的小姑娘,都背着篓子拿着镐头,见秦桑来了,呼啦围上来叫姐姐叫姑姑,要跟着秦桑上山去挖药材。 秦桑无语住了。 这山里能有多少药材给这么多人挖? 这不得是奔着把山给薅秃了去的? “对不起,我一个人带不了这么多人,你们想去就找自己家大人带着去,绝对不能自己上山。” 山里有野兽,她一个人,根本就保障不了这么多人的安全。 立刻有嘴巴厉害的小姑娘嚷道:“你怎么能带翠弗和青鸾来的?是不是瞧不起咱们啊?还是怕抢了你们的发财路?” 小姑娘叫小桐,是方大春家的孩子。 秦桑无奈地摇摇头,“小桐,你觉得我靠挖这点药材能发财啊?我不过是带翠弗认识一下药材罢了。山里危险,你们想进山挖药材就找家大人陪着,不然的话,出了事哭都来不及!” 秦桑立刻找了里正方贤,把这事儿跟方贤说了,方贤气得不轻,拿着铜锣敲得duangduang响,沿山暴喝,“山里有老虎豹子豺狼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谁家的孩子要是因为上山挖药材折在了山里,可别怪我没警告你们!秦桑就一个弱小妇人,你们还能指着她保护你们家孩子啊?赶紧的,都把自己家孩子叫回来!不然你们就亲自陪着孩子进山!” 方贤的话起了一点作用,但总有那么一些要钱不要命的,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不少人还在窃窃私语,怪秦桑偏向里正家的闺女,也是个势利眼。 第76章桑姑姑不骗人 傍晚,大家收工回家,秦桑也带着翠弗和青鸾下山,今天收获也是一般,青鸾依旧得了三十个大钱,高高兴兴回家了。 陆北招呼秦桑吃饭,秦桑刚坐下,就听外面锣声duangduang,“方成家的孩子不见啦,有谁见过的,赶紧说一声!白天谁跟方小桐在一起的?有没有看见方小桐的?” 方成是方小桐的爹。 方大春与他是同一个村的,算是青梅竹马,只是略微沾了那么点血缘,两人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前两个脑子都有点问题,第三个夭折了,只有最小的方小桐,算是个正常孩子,因此十分溺爱。 方小桐不见了,两人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秦桑思忖,莫非是独自上山去挖药材了? 她放下筷子赶紧出来寻方贤,谁知刚出门,就被方成方大春夫妻堵个正着。 “秦桑!都怪你带个坏头,你不上山去挖药材,我们家小桐会跟风去山上吗?我告诉你,小花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秦桑气笑了,“二位还是赶紧去山上找你们的宝贝女儿吧,如果真出了事,哭的只会是你们!” 陆北也跟了出来,怒目圆睁,凶狠地斥道:“你们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看好了,怪得了别人?有病赶紧去治,想讹诈人,先问问我手上的剑同不同意!” 说着,震了震手中的剑。 方大春哆嗦着发狠:“你,你还想杀人不成?” “我不想杀人,就怕山里的野兽会吃人。你们这会子还在这里死缠烂打,不知去山里救人,我看是你们不想要女儿,故意送山上喂狼的吧?还敢来讹诈,信不信我去县太爷面前告你们谋杀?滚!” 陆北一剑砍在柴门木桩上,边上的三根木桩被齐齐削去一截,方成夫妻吓得抱团哆嗦着溜了。 秦桑瞄了一眼柴门,“你给我赔啊。” 秦桑进屋,先用最快的速度填饱了了肚子,然后出门,冲着虚空喊了一声,“我知道你们都在,都出来吧,现在找人要紧,就都别藏着了。” 四周死一般沉寂。 约摸过了十几秒钟,四周风动,六条人影落在了秦桑面前。 “见过秦姑娘。” 六人纷纷抱拳。 秦桑吓了一跳。 卧槽!卧槽! 这些人都在哪藏的? 她这个小院拢共就这么大点,藏了这么多人! 这么冷的天,是块铁也冻透了吧? “咳,不用多礼,村里丢了个孩子,可能是上山了,大家分头去找找。对了,注意安全啊。” 秦桑说完,回自己屋披了件厚氅,把匕首插在靴子里,又挖了把剑带上,喊了陆北上山。 陆北一肚子意见,但终究是条生命,他还是跟着秦桑去了。 满村的成年男人都上山了,三五结伴寻找,偌大的山上,火光点点。 秦桑这拨人都是有武功底子的人,艺高人胆大,深入到了密林。 “检测到宿主任务,拯救受伤的孩子方小桐,奖励宿主随机药材一份。” 系统布置了任务,那就是孩子还有救!秦桑心里一喜。 秦桑又找了将近一刻钟,远远瞧见一个半人高的影子,似乎在拱着什么东西,和她在一起的陆北也看见了,“是狼。”陆北压低了声音。 秦桑一手握剑,一手摸出了匕首。 两个人几乎同时行动,陆北直奔那头狼,秦桑直奔地上那团“东西”。 那头狼十分警觉,风声一起,它就甩下那团“东西”,往密林深处蹿去,陆北持剑追了上去。 秦桑把那团“东西”翻转,果然是方小桐! 她赶紧检查方小桐伤势。 这小姑娘也实在是命大,可能因为是提前晕厥了过去,那头狼并没有下嘴就啃,而是在试探。 她身上有几处咬伤,不算重。 可在这个没有狂犬疫苗没有抗生素的年代……秦桑有过那么几次治疗外伤的经验,倒也不是很紧张。 秦桑赶紧带方小桐下山施救。 方小桐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 方成夫妻带着方小桐上门感谢,秦桑也没给好脸色,还收了他们500个铜板的药费。 方成夫妇涎着脸,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救命之恩,如果还能再咧咧什么话出来,以后在村子里也是没脸做人了。 方小桐噗通一声跪下,哭道:“桑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话,以后,我再也不一个人上山去了。” “知道错了就好,你们回去吧,我这还忙着呢。记得过三天来换药。” 秦桑背了篓子,独自一人上山。 经过了昨晚的事,她决定还是不带翠弗和青鸾上山了,要教翠弗认识药材,有的是别的办法。 青鸾刚赚了几十个铜板,就失去了这份高收入工作,急得眼圈含泪,却又不敢强行要求秦桑带她。 秦桑瞧了一眼躲在墙角哭的小姑娘,叹了一声,道:“回去吧,以后如果有赚钱的活计,我先找你来。” “真的吗?” “真的。桑姑姑不骗人。” 秦桑上山,很快就得了系统奖励的一株野山参。 她没在山上耽搁,赶在中午前就下山了。 昨晚陆北把狼杀了,背下山来了,这会儿去喊了里正来,要研究剥皮炖肉。 里正和秦桑一同进门。 本来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的小豹子忽然就蹿了起来,直奔里正,高高跃起,奶牙咬住了里正的皮袄,呜呜叫了起来。 那皮袄正是用母豹子皮做的。 秦桑立即明白了,小豹子这是认出了豹子皮。 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秦桑抱起小豹子,拍拍它脑袋上的绒毛,柔声细语,“猫猫乖,那个不是娘亲,走,麻麻给你找好吃的。咱们去看看有没有炖鸡吃。” 猫猫是她给小豹子起的名字。 至于麻麻,大家都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 反正没有人打头问,谁问就跟显得谁无知似的,直接就都略过了这个问题。 秦桑把陆北和方贤撵走了,连那头狼也一并让他们带走了。 方贤回家赶紧把豹皮袄给脱了下来,陆北笑他,要不要把这狼皮也做成袄子,他忙不迭拒绝了。 陆北把狼皮带回了家,拿明矾鞣制,准备给猫猫和大黄做一个窝。 第77章官差上门 大黄和猫猫本非同类,但大黄因为被柱子驯养,野性没那么足,倒是和猫猫成了一对好朋友,出双入对的。 孟婶儿中午炖了肉,秦桑挑了两块大的,一块给大黄,一块给猫猫,一大一小两头凶兽吃得喷香。 秦桑坐在门槛上,看大黄和猫猫看得出神,脑子里却在想着昨天那些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姑娘。 古寨村靠山,但那山上密林野兽,只有柱子几个胆子大的猎户敢去打猎。 山下好的土地不多,每家分到的口粮地很少,还要缴一部分税,墨州的粮食税是十二税一,比别的州都要轻,但这对于古寨村来说也够重了。 每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就连土地最多的里正家,也还是要吃三合面的饼子度日,不总是能吃到白面和稻米。 这还是个重男轻女的世界。 昨日那些小姑娘,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瘦得皮包骨,都是刀俎上的鱼肉,要不等着给家里男丁换亲,要不就是换彩礼。 秦桑自忖不是救世主,但生而为人,总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盘算着有没有什么出路给这些花季的少女们。 想到最后,没什么头绪,这大冬天,眼看大雪季就来了,她自己都要失业了,还谈什么给别人找出路哟。 说到找出路,她忽然想起来家里那些暗卫——“初一!你们六个都出来!” 自从昨夜现身之后,初一几个人就等着这道雷呢,总算是来了。 六个人都现了身,高矮不一地站在秦桑面前。 秦桑仰望诸人,尤其是那谁——真想为他组个篮球队啊! “我不需要人暗中保护。” 初一忙道:“秦姑娘,您就当不知道我们存在,我们不会打扰您正常生活的!” “你别忙说话!听我说完!” “哦。” “我不需要人暗中保护,但我需要帮手,比如,车夫、跑腿的、监工的……反正就是打杂。你们不要再过躲躲藏藏的日子了,我一会儿去找贤叔问问,村里能不能租到房子,以后就光明正大在村子里住下来,对外就说,你们是我雇来的长工。” 秦桑饭都没吃,就抱着猫猫去找方贤了。 走半路想起来猫猫把方贤当亲娘,就又回来,把猫猫留在了家里。 跟方贤商量过后,还真租到了房子,就在离篱笆院不远的后街上,是方贤堂兄家的房子。 方贤堂兄方奇是个老鳏夫,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一个人住了七间房子,方贤干脆把堂兄接到了自己家厢房住,把房子租赁给了秦桑。 这样既方便了秦桑,还能照应自己的堂兄。 秦桑干脆把李力也挪了过去,要不是陆北坚持住小篱笆院,美其名曰保护她,他也要被撵过去了。 有了宽敞的房子,秦桑把很多药材也都搬了过去,给六个暗卫都分派了活计,切药捣药磨药……炼药这活不能给他们干,他们掌握不了火候。 三四天过去,一切似乎都上了轨道,秦桑终于有了喘息之机,系统忽然又发布了任务:“检测到宿主任务,救治墨州刺史江荣,奖励宿主极品药材一份。” 秦桑一听,火气上涌。 她脸色却是极冷。 “小统子,什么人都可以救,江荣不行。他就是死,我也不会救。” 秦桑第一次违逆系统。 系统的语气似乎都冷了几分:“宿主不能拒绝该任务。” “如果我一定要拒绝,会有什么后果?” 秦桑喊着脸问。 “如果宿主拒绝执行任务,有可能触发危险惩罚。” “我不怕,随便什么惩罚!给江荣治腿就是不行!”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亲手砍下江荣的腿! 她这厢正和系统谈判,门外就来了两名官差,“秦桑在吗?我们大人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秦桑是谁?不认识。” 秦桑说完,背了篓子上山,陆北不放心,忙跟秦桑去了。 官差找不到人,去村里打听,刚好打听到要去刨荒地的秦安面前。 秦安揣着小心问道:“两位官爷,请问找秦桑什么事啊?” 官差凶巴巴的,“不关你的事别多问,你只要说出她住处就行!” 官差找人,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好事能轮得到秦桑?秦安指着村头道:“村头西南方向第一家,篱笆院,柴门,草房,就是秦桑家,官爷需要带路吗?” 西南方向第一家?不是方才那一家吗?这怎么搞的? “赶紧的!” 于是,秦安带路,领着官差来到篱笆院。 “这不还是刚才那家吗?” “官爷刚才来过了?”秦安诧异。 “刚才一女的,说秦桑不住这里!” “一女的?是不是瘦瘦的,挺俊的?” “小娘们儿是长得不错。就是太瘦了,没什么肉。” “她就是秦桑!她一定是去山上了!她每天都上山挖药材!” 官差在秦安的带领下,来到古寨山山脚下,只见满村的老少爷们儿都在荒地里刨灌木,不见一个妇人。 官差抓了一个村民询问,村民瑟瑟发抖指着大山,“上,上山了。” 方贤远远看见有官差,忙往这赶,等他赶到时,官差已经回村里去等,秦安倒是在山上干起活来了。 方贤询问村民,得知秦安给官差带路,要找秦桑。 提到官差,方贤脑子里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江荣。 气急败坏的方贤抄起一根木条子就朝秦安抽去。 抽了一顿之后,将秦安撵下山,再不许他在这里挣工钱。 端着饭碗就开始骂娘,还留着他过年吗? 去他娘的! 秦桑傍晚回篱笆院,官差还等在院子里,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出来,一个官差怒斥:“大胆贱妇,竟敢耍弄官爷!害官爷好等,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秦桑把篓子镐头放下,瞟了两人一眼,“滚!不然,我放阿黄!” “还敢嘴硬?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官差说话就扑上来,秦桑侧身闪避,“陆北,关门,放阿黄!” “好嘞!”陆北把柴门一关,解了阿黄的绳索,“官爷,我们家阿黄眼神不好,脾气还暴躁,要是冲撞了您二位,您多见谅。” 阿黄被拴了一天,绳索一解,仰脖呜呜了一声,就撒欢奔两位官差去了。 第78章有些人骨头硬 猫猫见状,不甘示弱地冲上去,一狼一豹分别咬住一名官差的裤腿撕吧起来。huαんua33 “草!” 两名官差吓得发足狂奔,嗖嗖两声翻过了篱笆院,大黄和猫猫也跟着蹿了出去。 “大黄,猫猫,回来!” 秦桑喊了一声,玩得嗨皮的一狼一豹不情不愿地蹿了回来,趴到秦桑身边呜呜呢喃,衔着她裙裾玩儿。 秦桑弯下身,嬉笑着揉揉猫猫和阿黄的脑袋,两个立刻亲昵地扑到她身上。 力道没掌握好,一下把秦桑扑倒了,两个见秦桑倒地,以为要玩大的呢,也立刻倒地,打起滚来。 秦桑:“……”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陆北一旁看了,忍不住拊掌大笑。 “猫猫乖,伤还没好,麻麻给你上药。” 秦桑玩了一阵,把猫猫抱到腿上,给它伤口换药包扎,大黄也不闹了,趴在一旁,灰眼珠显得它有点傻乎乎。 江荣的第二拨人马在次日傍晚才到,来了六个人,这次的态度非常好,为首的给秦桑抱拳,请她去给江荣医腿。 秦桑仍旧是嚣张拒绝了。 “告诉江荣,我医术不到家,万一再给他治得更瘸,岂不是得不偿失?” “医术不到家?那为什么能治好你们家那小姑娘的腿?” 秦桑冷笑:“人和畜生的腿不一样。” “大胆,你说谁是畜生谁是人?!” “简单啊,谁认领就算谁的。” 秦桑说完,便回屋,关了门。 秦兰弱弱道:“姐姐,我不认领畜生,我认领人。” 秦桑好笑道:“你耳朵倒是尖!既然不想认领畜生,那就赶紧好起来,给我做工还债。” “哦。姐姐,我也可以像翠弗那样,跟你学认药材吗?”秦兰小心翼翼问道。 秦桑故意道:“不,你不能,你好了以后,只能捣药切药烧锅炉。” 秦兰瘪着嘴,“哦。” 秦桑瞧着她吃瘪的样子,就觉好笑,哼哼着去配药了。 江荣的腿伤整个墨州无人能医,连章太医都束手无策,沐然又急又恼,这可是自己的新婚夫君,要是腿断了,以后可怎么过日子? 千里迢迢跟他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墨州来,难道就是要来跟他受苦的吗? 不,不是! 她才不要做一辈子活寡妇! 沐然当即修书给她宰相爹爹,先是诉苦,求她爹给一条活路,最后才在信的末尾问了一句,能不能给她送一个擅长治骨折的医生来。 信是加急的,但墨州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一来一往需要不短的时日。 沐然为了下半辈子的幸福,只能屈尊,亲自来古寨村找秦桑。 沐然没带多少人,只带了她的两个贴身丫鬟,两个贴身护卫一个车夫。 似乎是预感到秦桑会给她难堪,带的人越多,丢的人越大。 秦桑并没有一上来就发难,而是客客气气把她迎进了院子,要请她进堂屋,沐然一脚跨进堂屋的门,就被里面的药味儿给逼退了。 “就在外面说吧。” 她冷着一张脸。 秦桑笑得和蔼可亲,“那多不好啊?你可是贵人,慢待了贵人,我吃罪不起。” “恕你无罪。” 秦桑低头笑笑。 还真拿自己当块干粮啊。 “那就多谢刺史夫人了。不知刺史夫人此来有何指教?” “秦桑,你不要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夫人两次派人来请你去给刺史大人治腿伤,你都借故不去,本夫人这次亲自来请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纠正你一下啊,我不是借故不去,我没有找任何借口,就是不去。刺史大人的腿,我治得了也好,治不了也罢,我都不会去给他治的。” 沐然怒斥:“秦桑,你好大的胆子!本夫人现在命令你去,你敢违抗命令,本夫人就把你抓起来,下入大牢,治你个死罪!” 秦桑哈哈大笑起来,“怎么还是这么老套的招数?上次你公爹生病,威胁了我不下十来次,此招无用,也该换个招数吧?哦,对了,最近也没去看看你公爹,他身体恢复得可还好?” “秦桑!你别以为江荣舍不得杀你,我也跟他似的没有用!我不杀你,我可以把你带回去折磨你!我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 对抗没啥好处。 沐然不是江荣,江荣也不是江修文,此时秦桑自知并没有多少筹码。 她如今的实力还不允许她硬扛。 “江夫人,其实呢,也不是我不给江荣治,实在是我的医术有限,我怕我治不好他的腿,反而会给他治严重了。” 然而,她没料到沐然对她的恨意已经很深很深。 不管她去不去治江荣的腿,沐然都不会放过她。 “带走。” 两名贴身护卫看得出来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沐然一声令下,两人立刻上来,反剪了秦桑的双臂。 秦桑并没有反抗,只是问道:“你这是打算公报私仇吗?” 沐然冷笑,“有些人骨头硬不怕死,我信,但我不信有些人不怕疼。” 秦桑淡淡笑了笑,“看来一定要跟你去一趟了。” 一直没说话的陆北默默往前站了站,“放了她,我饶你一命,不然,我杀了你,埋尸荒野,江荣现在不能动,你爹离得远,你觉得谁能救得了你?” 秦桑心头不由轻笑,倒是忘了陆北这个可爱小厨神,当初捡到他的时候可是在荒岭喋血现场,他身上的伤严重到现在也还没有痊愈。 这种人怎么可能只是个天真小可爱。 “陆北,别造次,惊扰了刺史夫人,你吃罪得起吗?” 秦桑貌似在斥责,但语气一点斥责的意思没有,“退下吧,江夫人既然想让我走一趟,那我就走一趟,你照顾好两个病人。” “秦姑娘!”陆北不肯,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 秦桑安抚道:“放心吧,江夫人又不是豺狼,她还能吃了我不成?我去看看江大人的伤,能治就治,不能治,我就回来。” 陆北道:“她哪里是叫你去治病?分明就是想报复你,你信她的话?” “报复我?也得看看她的斤两。陆北,你把我的药箱和大氅拿过来吧。” 陆北拗不过她,气得一甩袖子,进屋去拿药箱了。 第79章先把私怨放一放 别说,这一甩袖的动作,还真有点像他的小主子墨忱卿。 有内味了。 “二位可以放手了,我跑不了。” 两名护卫松开了手,秦桑活动了活动胳膊。 沐然冷笑:“早知现在,你刚才做那些功夫有什么用!” 秦桑嬉皮笑脸,“也还是有点用的。至少,恶心到你了不是吗?” “你……”沐然怒目圆睁,竟然找不出言语羞辱她。 论脸皮,她自觉比不上这乡下小贱蹄子。 陆北把大氅和药箱拿出来,秦桑接了大氅穿上,把兜帽往头上一扣,系上带子,把药箱也背上,拍拍陆北的肩膀,道:“别那么苦大仇深的,等我回来。”錵婲尐哾網 秦桑转身去牵马,沐然却道:“站住!不准骑马,你跟在后面!” 秦桑却半步也没停,径直走到篱笆墙下,握着篱笆桩一跃,跳到墙外,把拴在墙下的马缰绳解了下来,翻身上马,对着篱笆墙内的沐然招招手,“我先走一步。刺史大人的腿要紧,江夫人还是先把私怨放一放吧。” 陆北瞧着这状况,又觉得秦姑娘不会吃亏。 秦桑有墨忱卿给的令牌,到墨州的时候虽然已经是下半夜,城门郎看见令牌,忙不迭给她开了城门。 进了城,直奔刺史府。 秦桑饶是穿了大氅,也还是冻得浑身僵直,手指都不会打弯了。 她滚下马,沐然还没到,她也没去敲刺史府的大门,而是在附近找了家全天候营业的客栈,先进去暖暖身子,休息一下。 店家给她端来一碗热热的姜汤,她一股脑灌下去,感觉人活了过来。 喝完姜汤,秦桑干脆把大氅脱了,滚到热炕上,先睡为敬。 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顺便吃了个早点,这才施施然往刺史府去。 沐然乘坐马车快天亮了才到,没见着秦桑,以为她跑掉了,气得捶胸顿足,大骂秦桑这个小蹄子太狡猾了,简直就是个狐狸精。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沐然没太担心。 沐然刚洗漱睡下,狐狸精就来敲门了。 有起床气的沐然挂着两个黑眼圈出来,看秦桑仿佛是看杀父杀母的仇人一般,“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到?!” “昨晚我到的时候已经夜深,唯恐惊扰了刺史大人好眠,所以就没敲门。这不一大早就来了嘛!刺史夫人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跑的,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 沐然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那,刺史夫人,现在可以给您相公看病了吗?” 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病要治,那就只能用别的办法坑他了。 秦桑心里一万句问江荣祖安。 沐然道:“秦桑,你尽心尽力给大人治病,治好了,大人或可饶你一命,如若是治不好,休怪本夫人不客气!” “刺史夫人这就强人所难了。我想请问刺史夫人,在我来之前,您一定也请了不少大夫来给刺史大人看病了吧?他们也没有看好,那你是不是重责他们了?还是说,你杀了他们给大人偿命了?我是大夫,我又不是神仙,您要是这么说,那这病我不治了,您该怎样就怎样吧。” “秦桑,你!”沐然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却在秦桑面前完全占不到上风,甚至连怼都不会怼了。 听说秦桑来了,特意赶来的章太医在门外就听见秦桑那冷冽的嗓音了,吓得他紧走几步,进来圆场子,“夫人莫生气,能不能治,先让秦大夫看看,如果能治好最好,如果不能,容老朽再想办法。” 秦桑朝章太医施了一礼,“章太医好,又见面了。” 章太医浑浊的老眼里微微闪着光,“小秦大夫能来,老朽深感欣慰。” 是的,又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秦桑不理会沐然那张出离愤怒的脸,笑吟吟道:“现在去看看刺史大人?” 沐然冷哼一声,先一步朝江荣卧房走去。 江荣受伤后,房间里尽是药味,还有大夫来来往往,沐然已经不住主卧房,自己搬去了西厢。 这还没大难临头呢,就分房睡了。 沐然拿帕子捂着鼻子,进屋后在椅子上坐下,由着秦桑去给江荣看伤。 秦桑站到床前,居高临下瞧着江荣,嘴角噙着冷笑,仿佛在说:今天落我手心里,有你好看的。 江荣颇觉意外,“我以为你不会来。” 秦桑哼笑:“有钱不赚,我是傻子吗?” 江荣恼怒:“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秦桑低垂着眼眸睨视江荣,指指自己的眼睛,“还有渣滓一样的男人。” “你……咳咳咳……”江荣气得猛咳起来。 秦桑却淡淡笑着,“先别气,好气的事情在后面呢。我先给你看看腿。” 秦桑说着,踢了个凳子坐下,粗暴地撩起了江荣的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裤子也撩了起来,露出了他肿得跟棒槌一样的腿。 秦桑连招呼都没打,手直接按上了他小腿骨,探查骨折的位置。 “嗷!”江荣发出了鬼叫,眼白一翻,疼晕了过去。 秦桑长满了茧子的手指狠狠一捏,江荣又活活被捏醒。 沐然嚯的站了起来,“秦桑,你是不是故意报复?!” 秦桑神色淡淡,继续在江荣的毛腿上探查,“江夫人,我对待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完全不存在挟私报复的行为。怪只能怪,刺史大人这条腿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现在都肿成棒槌了,你觉得能不疼吗?便是我不碰,它也得疼吧?我如果不碰,又怎么能知道它到底伤在哪里呢?” 沐然脸都气得扭曲了,“还不是你连耽搁了两三天?大前天本夫人就遣了人去请你,你跟本夫人拿乔,故意不来!” “刺史夫人可是冤枉小女子了,大前天你派去的两个人,根本就没说找我来看病,我去山上采药很晚才回来,那二位官爷不由分说就要拿人,是你你不怕?再说前天那队人,更离谱了,恨不能把我的茅草屋都给点了,我哪里敢来?” 沐然被她驳的没了声儿,说话的功夫,秦桑已经把江荣虐得活了又死死去活来了好几回。” 第80章闻所未闻 江荣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你……你还没看完?” 秦桑慢慢悠悠的,“刺史大人莫急,病么,要细细的看,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您终生残疾不是?我秦桑可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江荣实在忍不住了,攒足了力气,吼出一句:“是谁推荐本官找她来治腿的?本官要杀了他!” 旁边的章太医缩了缩脖子,降低存在感。 秦桑瞄了章太医一眼,心里就明白是小老头儿多事。 她哼笑一声,道:“刺史大人把人家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若是这样的话,我也不敢给您治腿了。” 秦桑起身,跟沐然的丫鬟要水,丫鬟不明所以,以为是治腿要用,赶紧去端了水来,没想到秦桑只是要水洗手。 丫鬟:“……” 好想拿水浇她一脸。 秦桑慢吞吞擦干净了手,道:“刺史大人,刺史夫人,我已经检查完了,刺史大人胫骨粉碎性骨折,腓骨骨折。” 章太医在旁边一副深思状,似有话说,但又没开口。 江荣一头的汗,说话声音都细了,“依你看,本官的腿还有救吗?” “不敢保,而且我治你腿的办法太血腥,怕你根本受不起。” 章太医两眼放光: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他代江荣问道:“小秦大夫的法子是什么法子?” 秦桑道:“切开骨折部位的肉,用特制的骨钉将碎骨固定,然后再缝合起来,卧床养一段时间,等骨愈合,便可下地行走。” 章太医还没表示震惊,沐然就先发怒了,“简直胡说八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个庸医!你就是挟私报复!来人,将她押下去,打入大牢!” 秦桑冷笑一声,道:“打入大牢?二位是不是就会说这两句啊?我究竟所犯何事,你们时不时就要将我打入大牢?你们这才叫以权谋私挟私报复!” “你们请我来之前我就说过,我医术不精未必就能治的了,如今我只是提出治疗方案,治不治在你们,我又不会强求你们治,我怎么就挟私报复了?我是对你家刺史大人动手了还是怎么着?” “大昊王朝还讲不讲律法了?” “还是说,律法在你们眼里就是个屁,放过了就可以当它不存在了?” 沐然拍案,“大胆!你眼里还有没有点尊卑了?你是民,大人为官,你在大人面前这么说话就是不敬!治你个大不敬之罪有何不可?!”骂不过就用权力压制,权力才是百试不爽的好用东西。 秦桑心里冷笑。 这万恶的封建王朝,万恶的尊卑体系! 她脸上却平静,“原来你请我来不是为了给刺史大人治腿,而是为了扣罪名给我?怪不得呢,我说我治不好,你还硬要叫我来。” 秦桑瞥向江荣,笑了,“你娶了个好夫人!” 江荣心头苦涩,看着秦桑的笑容更觉讽刺。 沐然什么样,江荣自然很清楚。 他这碗软饭吃得极其不容易。 以前各种小意儿殷勤伺候主子一般伺候她也就罢了,现在他躺在床上,以后极大可能再也走不了路,这个官能不能做下去也两说呢,沐然这就要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他一颗心终于硬了下来,板着脸道:“夫人,不要和她一个农妇一般见识。” 沐然不依不饶,“什么叫我和她一般见识?江荣,我就说你还对她有情,你还不承认,你看看你……” “夫人!” 江荣怒吼出声,“你忘了为夫身上挑着的担子?为夫可是墨州刺史,百姓的父母官!难道你想为夫一直躺在床上?那为夫头上的乌纱,大概戴不了几天了!” 秦桑拧眉。 江荣似乎在和沐然打什么暗语。 联想一下皇帝与墨家的关系,其实秦桑很容易就明白了江荣那些暗话。 只是她此时和墨忱卿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系,和墨家就更没有关系了,她并没有切实体会到皇帝对墨家的威胁,以及墨家如今的危险处境。对于江荣那些坏心思,她自然是不会去管的。 沐然听懂了江荣的话,压下心头不悦,不想再说话。她青着脸偏过头去。 江荣对秦桑道:“秦桑,你刚才说的那个疗法,是故意气我的还是真心的?” 秦桑淡声道:“此时此刻,我只是个大夫。” 章太医道:“小秦大夫,你给秦兰治腿,也是用这个办法吗?” 秦桑点点头,“实不相瞒,是这样的。” “那她现在恢复如何?” “她体质比较好,现在膝盖恢复不错,只是离能走还差点,需要骨头再长一长。” 章太医大喜,“小秦大夫,你可真是神医!神医啊!” 太医院都没有人能治这个伤,小秦大夫不是神医那谁是神医?哼,谁要敢说不是,他就跟谁辩一辩! 章太医当下就恨不得能跟秦桑探讨一下“锔骨疗伤”这个课题,奈何现在是在江荣的病床前。 江荣则面露喜色,“你是说,你治好了一例我这般的腿伤?” 秦桑依旧是淡着一张脸,故意道:“的确是治好了一例,但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愈后效果不一样。再者,我妹妹年纪小,身体还在发育期,骨头长得快,恢复得也快,似刺史大人这般,年纪太大了,骨头已经停止了生长,愈合就会慢很多,甚至还可能会出现难以愈合的情况,年纪大了嘛,身体各项能力都下降。” 江荣被气了个七荤八素。 什么叫年纪大了?他才二十二,男人最好的年纪!很多男人在他这个年纪还长个儿呢!怎么就停止生长了?忽悠他不懂? 秦桑看江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就高兴:气死你才好呢,免了我动刀了。 秦桑又道:“还有一个问题,用这种方法治腿伤,价格十分昂贵。” 江荣:银子银子银子,又是银子!这个女人是不是钻钱眼里去了?! “刺史大人脸先别白,夫人也先别气,听我把话说完。” “这锔骨吧,首先锔子钻头要利,不然没办法在骨头上打孔,所以这材料就肯定是要求很高,上次是阿九给我弄来了金刚石做钻头,只是那东西是人家墨九的,我已经还回去了; 再者,骨钉要保证不生锈,还要保证材料够坚硬,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但是巨贵,阿九的人可以做这个,你要是信不过我,可以去找阿九的人定做; 最后,就是药了,锔骨过程是非常疼的,比我刚才给你做检查还要疼,所以得服用我特制的麻沸汤减少痛苦,这麻沸汤所用药材极其珍贵难得,价值不菲,还有止疼药消肿药消炎药,都是极贵的。 所以,刺史大人,刺史夫人,您二位用我治这腿伤,可以先商量一下。我不勉强你们,毕竟,我打心眼里不想治刺史大人的腿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