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东秦红梅》 第1章 重生 隐约中有只粗糙的大手在身上上下游动, 张汉东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猥琐壮汉在解自己的裤腰带,他慌得不行,一脚踢出去怒骂说:“你做什么?” 不想他的腿被壮汉一把抓住,满脸猥琐地笑说:“别动,让叔检查检查......” “窝草,你这老东西敢打老子的主意?这能忍得了?” 他再次抬腿,壮汉却像是预料到了牢牢锁死了他,还抬手给他屁股狠狠一巴掌说:“乱动什么,弄疼你可别怪老子。”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张汉东想反抗可是浑身酥软吓得连声大叫:“你是谁?我不玩这个?你找别人去。”实在不是四十多岁壮汉的对手,只能拼老命试图保住晚节。 不想壮汉听了居然停住了咸猪手,重重拍在他的脑门惊叫说:“坏了,你这孩子乱七八糟说什么呢?连我都不认识了?” 但他眼珠子一转,马上换成一副悲伤的表情,抓着张汉东拼命摇晃着他的肩膀大哭说:“儿啊,我是你亲爹,快叫爹呀。” ...... 猥亵完还要占我便宜?这老东西忒不是人,张汉东奋力想推开他,可当双眼无意往边上一看却猛地停了下来,却被周围的陈设惊呆了, 脚下忽然传来火辣辣地疼,他趁机推开壮汉坐起来看时,原来身下的席子破得只剩一半,断面处像刀子一样锋利,脚趾被篾片割破了,开始渗出血珠。 睡得什么破地方啊。 壮汉关切地说:“小东西胡乱动弹什么,看看弄出血了吧,疼不疼?” 张汉东顾不得他话里的歧义,又惊又喜地打量着四周, 此刻他睡在一个低矮草屋正中那间,挨着睡下的小床,放了一张缺了条腿的方桌,西边那间屋子和堂屋没有格挡,只在靠北墙的位置放着张大木床,床上胡乱铺着稻草,稻草上直接放了一床没有被套的破棉絮。 上方墙上挂着一张猛虎下山图,这幅画他居然认得,还是当年姑父赵石军画的,但是,这幅画不是随着家里的老房子倒塌,不见了吗? 电光石火之间,脑袋嗡地一声,张汉东飞快明白了一件事。 他重生了。 伸了伸麻杆一样细的胳膊腿、摸了摸像难民一样深深凹陷的肚子,怪不得不是壮汉的对手,原来他已经不是四十多岁的油腻中年男人,而是一个瘦弱的单薄少年。 一再确认了此刻的处境,张汉东愣住了。 那壮汉见他愣了半天不吭声,还在大呼小叫说:“儿子你快叫爹呀,不会不认识亲爹吧,我的命好苦呀。” 他继续夸张的摇晃着张汉东的身体。 “你这老泥鳅,脱我裤子干什么?”张汉东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虽然几十年没见,可他还是认出来了,这人是同村的长辈叫张泥鳅,论辈分张汉东要叫叔。 自己还是个粉嫩的少年,被他叫孩子似乎很合理。 张泥鳅悻悻地松开手说:“不识好歹的臭小子,你叫老子什么?别动,让老子看看你的宝贝。” 他力大如牛又专攻一点,出其不意抓住张汉东的大摆锤,张汉东徒劳的挣扎着乱叫,还是被他里里外外把玩了个遍, 随后呵呵笑着松开他说:“没看出来,你小子本钱挺足,万幸命根子没伤着,不耽误以后打种,行了,我去秦老三家看看,你歇着吧。” 他义正词严地说走就走,张汉东反倒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想多了。 张泥鳅走后不久,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口说:“哥,喝鱼汤,热得。” 循声看去,只见门口一个小女孩年纪站在不远处, 女孩年纪大约七八岁,头上长着稀疏枯黄的几根头发,还乱糟糟地沾了许多草,身上的破棉袄好几处刮破了,露着棉花沾满了泥,瘦得似乎一阵风就能刮走。 可当张汉东看清孩子的模样时,活了几十岁的老男人,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薄雾。 这怎么可能? 女孩黑乎乎的小手里还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碗,小心翼翼走过来放在桌上,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稍有风吹草动她就会能跑得无影无踪。 看到这女孩之所以激动到不行,因为认出来小女孩是家里最小的妹妹燕子,上辈子燕子在七岁那年抓鱼淹死了,如今张汉东重生了,居然看到她好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他又马上想到燕子前世的遭遇,心中忽然急切起来,着急问说:“你几岁?” “我七岁了...”燕子掐着手指算了好一会,才慢慢回答他。 这个青涩的声音却像一道炸雷在张汉东的脑海中轰响,这么说,自己正好回到妹妹临死前的关键节点吗? 我还能救下妹妹的性命? 燕子的死是家破人亡的导火索,没多久母亲和二哥也跟着走了,又过了几年,大姐不堪忍受骗婚婆家的虐待,抱着二岁的小外甥跳井自杀。 他这一家人像是泡在黄连里的苦人,老天爷他们非要尝尽全天下的苦才能解脱。 前世种种惨状,犹如电影画面一般在脑海中不断播放,张汉东闭上眼,悲伤的情绪阵阵袭来。 但他很快整理了情绪,他重生了,这一世所有的惨剧还都还没发生呢,他有时间阻止惨剧。 睁眼看到燕子的眼睛一直偷瞄鱼碗咽口水,小丫头显然也饿了,于是柔声说:“你饿了吧,快把这碗鱼汤吃了。” 从燕子满身的泥就知道,这些鱼是孩子自己下水去抓的,抓到的鱼自己饿着却煮来给哥哥吃,这个小小的孩子承担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责任。新笔趣阁 燕子听了惊讶地抬头看他,见张汉东对她温柔地笑,喉咙里情不自禁咽了好几口口水,肚子也跟着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她忙乱地捂住肚子语无伦次说:“我不冷,一点都不饿,哥一天没吃饭,你吃。” 张汉东更加难过起来,一个孩子都想着省下吃的照顾他,上辈子的自己真是太混蛋了,强忍着悲伤他却加重了语气说:“让你吃你就吃,啰嗦什么。” 小丫头眼角带着泪光委屈地说:“你别打我,我吃,我听话。”尘封的记忆一点点释放,上辈子张汉东脾气暴戾,对关心他的家人从不在意,对谁都是张口就骂,不高兴就打,整个就是个混蛋。 越是关心他的家人,受他的伤害越深。 燕子可能是饿坏了,端起来三口两口就全吃下去,就连鱼刺都在嘴里过了很久才吐出来,吃完又把碗递给哥哥看说:“哥,我吃完了?” “这鱼是你自己抓的吧,真能干,都能帮家里干活了。”张汉东说着伸手想摸摸她的小脑袋, 没想到小女孩满脸惊恐神色一下子跑了几步才回头看,可又见张汉东并没生气,甚至还在对自己和善的笑,她才慢慢靠过来委屈得说:“鱼太少了,天冷了,他们都回家了抓不到。” “你呢,下水你冷不冷?” “不冷。”小丫头的身子明明在微微颤抖,却还这样说话。 “不冷以后也不许再下水抓鱼了。”想起妹妹即将发生的惨剧,他决定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燕子听完茫然地问:“不抓鱼,我去干什么呢?” 是啊,七岁的孩子不抓鱼她该做什么? 从她能跑会走以后,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一个破笸箩、一把破扫帚,就能到河里逮鱼摸虾,摸上一筐螺蛳,抓几条小鱼小虾,就能给家里添一份肉菜,五岁那年,燕子就是家里很重要的劳动力。 五岁的劳动力啊,张汉东心里酸楚,努力堆上笑脸说:“去读书呀,你七岁了,该念书了。” 燕子眼前一亮,瞬间忘了对哥哥的害怕,跑过来摇着张汉东的胳膊再三问说:“我也能读书吗?” 她脸上泛出异样的光彩,和刚才毫无希望的样子判若两人。 见张汉东肯定地点头说是,燕子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也能上学了,我要去告诉丫头。” 她一刻也等不了,急匆匆往外跑,马上要向小伙伴分享喜悦。 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张汉东默默说道:“这是我欠你们的,希望这辈子你都能永远开心。” 燕子走了一会,他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站起来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扶住桌子站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才知道东边那间屋子里干脆连床都没有,就是直接在地上铺着稻草,稻草上放着一块黑乎乎的破布。 想来这就是铺盖了,屋子里散发着难闻的霉味。 又走回堂屋,见靠南的墙角胡乱堆着一堆红薯,掀开盛粮食的面缸,缸里空空如也,再往里有几个口袋,摸摸是黄豆和玉米。 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感慨还没结束,有个老太太从门外冲进来抱着他大哭说:“汉东啊,奶的乖孙你伤得怎么样,还疼不疼?那种人家你救了干什么,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活哟......” 张汉东看着老人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眼泪不由自主流出来,来人是奶奶吴氏。 吴氏对他的偏爱从不掩饰,家里不管有什么东西,谁都不给都是要留给张汉东的,每次看着他狼吞虎咽,似乎就是老人最大的欣慰。 可想起这些,张汉东心中更加自责,对他这么好的奶奶,他居然完全忘了,几十年来人在异乡,就连做梦都没见过老人。 吴氏裹着小脚,嘴里絮絮叨叨地骂着,抓着张汉东不舍得放手,她的胳膊瘦得皮包骨,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可身体传来的暖意,却像山海一样奔涌猛烈。 第2章 三观扭曲 张汉东很想笑着安慰老人,可是看着吴氏总是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是愧疚夹杂着再见到亲人的喜悦,居然忘记了拿他当命的亲人,简直不能原谅啊。 吴氏见他呆呆不说话,只会看着自己流泪,慌得弯腰要背他去医院,她裹着小脚,个子小小的,最多七十斤重,张汉东虽然不高可也是一米七五以上的成年男人,哪是她能背得动的? 张汉东紧紧握着吴氏的手忽然对她咧嘴笑了:“奶,我没事,你还好吗?”几十年后迟到的问候,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吴氏长惊讶极了说:“还说没事,你都晕过去了,吓死我了。” 门外传来一声巨响,一个蛮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说:“张汉东,你这个小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吴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死死把他按在凳子上不让他动:“汉东,你就在屋里呆着别动,你别怕呀,凡事有奶奶呢。”她慌乱地说着。 这情形不免让张汉东想起前世,他每次在外面他惹了祸,从来都是吴氏和家里的这群羸弱女人出面对人陪笑脸、被人指着鼻子大骂不敢还嘴。 真是混蛋啊...... 重活一世,张汉东自然不可能让年迈的老人为自己出头,他顺势把老人让到座位上,安慰说:“奶,他们是来找我的,你坐着我出去看看。” 吴氏无力阻止,哪能在屋里坐得住,也马上跟着走出来看。 张汉东走出来,见门口站着一个流里流气的酒鬼,满脸通红一手攥着酒瓶子,见他出来仰头灌了一口酒,不屑地说:“小东西你来的正好,老子正要找你算账。”新笔趣阁 酒鬼说话还很利索,可能根本就没喝醉,就是在发酒疯。 “死酒鬼哪里灌了几滴马尿,跑我门口撒野?滚回自己家去,不然对你不客气。”对一个酒鬼用不着客气。 酒鬼不屑朝他吐了口吐沫骂说:“傻东西,还跟老子犯横?我家红霞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早上你当着全村人的面抱了她,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他的话让张汉东懵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什么叫抱了他家的黄花大闺女,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但是听到红霞这个名字,记忆就跟着过来了,哪是酒鬼说的什么抱了他家大姑娘,明明是张汉东从大火中救出来的人,大火里不抱着怎么救人? 说起来张汉东的重生,就和救这个叫红霞的姑娘有关。 红霞家失火,被发现后火势已经起来了,红霞娘只会在门口哭,张汉东听说人在里面,二话不说冲进去把人背出来,跑出大门时,却被大火中飞出来的椽子砸到后背砸昏过去,醒来后,芯子换成了几十年后的中年张汉东。 冒死从火里救人出来,本该是个英雄,可她的酒鬼父亲不仅不感激,反而要来讹钱,这是脸都不要了, 见鬼不要脸的,没见过无耻到这个程度的,张汉东被气笑了问说:“老东西,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上辈子他也活了四十多,自己就是个老东西,很少有机会这样骂人,现在自己是青葱少年,骂起来很爽。 “赔钱吧,我家红霞还是个没出门子的大闺女,你救她的时候为什么不注意,让我闺女被木头砸断了腿。” 秦老三的话简直毁三观,话说的太操蛋了,他肯定没接触过九年义务教育。 吴氏再也忍不住了,从张汉东身后走出来,指着酒鬼的鼻子大骂道:“姓秦的说的是不是人话?我孙子好心救人难道还救出错来了?他受伤是为了救你闺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秦老三瞪眼说:“算什么账?我让他救人了?老太婆我还告诉你,我闺女是没出阁的大姑娘,腿还砸断了,他张汉东必须负这个责,红霞的医药费今天你们也得掏,不掏也得掏。” 这话惹得围观的村民不满起来,纷纷说秦老三的不是。 张汉东听了脸立刻板起来说:“秦老三,跟我奶说话注意点,你活不起了是不是,不想花钱送你闺女去医院你吭一声, 今天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只要你保证红霞以后是我的人,不管以后是给我当丫鬟还是童养媳捂脚,我是打还是骂,你都无权过问,只要答应这一条,红霞的伤,我给治了。” 大家听了轰然大笑起来,但是吴氏听完却是眼前一亮,孙子开窍了啊,瞧这话说的多敞亮。 但是她也很担心,红霞的伤她听人说过,烧的很厉害,到现在都没醒,秦老三这个不要脸的真要把人送上门,到时候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不由着急起来,但是张汉东在人群中对她笑了笑,她的心里忽然平静起来。 似乎天大的麻烦,她的孙子都能担起来一样。 果然秦老三话音才落就听有人恼怒的哭骂:“秦老三,你还是不是人?我跟你拼了。”一个瘦弱的妇女举着锄头往酒鬼当头砸来。 秦老三一下跳出很远,声嘶力竭大叫说:“疯女人你要谋杀亲夫?你是不是外面有相好的,想当潘金莲?你不是看上这家傻子了吧,他才16,你也能下得去手?” 那妇女是他老婆,被他几句话气得浑身哆嗦,讹人也就罢了,还上杆子给自己戴顶绿帽子,你秦老三自己想当王八还要拉上老娘。 红霞娘追了一会打不到自家男人,扔下手里的锄头,扭头跪下来给吴氏磕头说: “婶子,你别听他的,汉东救了红霞的命,就是红霞和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赖上你们,汉东的伤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皱眉头。” 这女人比他男人可要爷们多了。 “还反了你了...”秦老三恶狠狠走过来,抬脚要踢红霞娘,被村里的几个妇女拦住不让过去,他在人群外指着红霞娘大骂说:“混账娘们,这个家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滚回家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几个妇女在一边恼恨地骂说:“秦老三,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秦老三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不务正业,在生产队干活吊儿郎当,比妇女拿的工分还少,这个时代的人对懒汉酒鬼没有好感。 秦老三自我感觉却很好,不屑地说:“你们这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哼。” 红霞娘嗷地大哭着再次捡起地上的锄头,挥舞着要找秦老三拼命,村民慌忙拦住,秦老三却趁机把酒瓶子往她胸口砸,红霞娘来不及躲,被砸得吭哧一声坐倒在地上。 下手一点都不容情,说什么夫妻情分,所有人都为红霞娘不值。 秦老三的心里话随口吐露说:“哪有你这种蠢女人,傻子家的儿子救红霞受伤,他说的好听,今天我要不来这一出,他以后讹咱家钱怎么办?” “噢...”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酒鬼心里比谁都清楚着呢,张汉东救了他家闺女受伤,他不闹出来,就得给别人拿钱治病,他不舍得掏这个钱。 知道了真相,大家对他更看不起,你这也太混蛋了。 张汉东代入了自家没有担当的父亲,红着眼一把抓住振振有词的酒鬼的袄领子,秦老三拼命挣扎,可他整天喝酒早就掏空了身体,根本挣不脱。 众人见张汉东的另一只手高高抬起来,都以为他要抽秦老三的耳光,没想到他的手高高举起却又愤然放下说: “真想一巴掌拍死你算了,秦老三你这种人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除了钱什么都不认,我再说一次,你要真是活不起了就把红霞送到我家,红霞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就跟我妹妹一样,我不会看着她疼死不管。” 说完狠狠把秦老三推倒在地上,这句话让全村人对他刮目相看,老人们凑在一旁对他频频点头。 秦老三红着眼睛发横说:“狗东西,净说漂亮话,我这就把你送过来你要是不给治病,到时候我饶不了你。” “你饶不了谁?”一根大烟袋忽然接连敲在秦老三头上,秦老三红着眼骂说:“谁打的,给老子滚出来?”扭头一看是张泥鳅,他的气势顿时一扫而空,小声说:“哥,你怎么来了?” 张泥鳅瞪眼骂道:“秦老三,你就是这样当爹的?孩子受伤不想办法去治,还到别人家胡搅蛮缠?你可真有出息。” 张泥鳅说话的功夫,似乎还往张汉东的裆部瞄了几眼,张汉东情不自禁夹紧了屁股,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秦老三陪着笑脸说:“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娇贵,撑一撑就好了。” 张泥鳅一口老痰吐在他脸上说:“没良心的东西,你脑子里光有马尿么?孩子的伤是能耽误的?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大耳刮子抽你,还不快带红霞去公社医院看病。” 秦老三嬉皮笑脸:“哥哎,哪来的钱呢,不然你借我两个?” 张泥鳅厌恶地说:“你也配当爹,活得连条癞皮狗都不如,钱的事我已经跟支书哥说好了不用你操心,会计已经准备好钱套马车,把红霞和汉东都带去医院检查。” 他安排好了,秦老三一个屁也不敢放。 红霞娘哭着又朝张泥鳅跪下磕头,张泥鳅忙说:“哎呀,弟妹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带闺女去看病要紧。” 他虽然对张汉东抱有某种可怕的目的,但也在实打实地帮人的。 张汉东说:“泥鳅叔,我没什么事,就不去医院了。” 张泥鳅的魔爪似乎又要伸过来,张汉东马上往回撤,老泥鳅咂咂嘴,遗憾地说:“行,发现不对头早点跟我说,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张汉东瑟瑟发抖。 吴氏在身后推了他一下,张汉东扭头看着她说:“奶奶,真没事,让他们赶紧给红霞治病吧。” 张泥鳅继续安排事情说:“大家都回家吧,先带红霞去公社吧。” 红霞娘临走对张汉东哭着说:“汉东,你救红霞的恩情我都看到眼里,我以后就是为你做牛做马也愿意......” 张汉东心说:“这真是好汉无好妻,懒汉娶仙女。” 但是他也得感谢红霞,不救她自己怎么能重生回来照顾家人。 第3章 连夜步行三十里 众人慢慢散去,吴氏抬头担心地问:“汉东,要是秦老三真要把人送来,你当真要为红霞治病吗?” 张汉东笑说:“他秦老三不要脸,秦家人又没死绝,就算秦家人都不要脸,还有咱们姓张的爷们呢。” 吴氏听完笑着笑着就开始掉眼泪:“我孙子长大懂事了,我就是现在死了也能合眼。 她不免想起以前,总要不嫌啰嗦地劝张汉东跟村里人好好处,让他吃亏是福,不要动不动就跟别人脸红脖子粗动拳头。 为啥,因为张汉东没爹,他娘又是个傻的,出事了没人帮孩子,老太太总觉得几十年来头上好像总有重物压着她,为了家人她得整天和人拼命。 可就在刚才,张汉东像是变了个人,做事成熟又懂事,刚才村里的几个老货也都在她面前说汉东这孩子仁义,她这个老婆子守了多年的寡,总算是苦尽甘来,以后就等着享孙子的福,她忽然很想哭啊。 压在身上多年的担子像是有人接过去了,感觉身上一下子变轻松了。 她抹了把眼泪,激动的眼泪像是抹不完似的,明明满脸泪水,却嗓音洪亮的说:“你受伤了,奶去张屠户家割一斤肉,晚上给你包饺子吃。” 张汉东说:“奶,咱不过了吗?” 吴氏潇洒一摆手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里面是几张纸钞,她随口大声喊了声说:“燕子,你这个天打雷劈的丫头又死哪玩去了......” 话才说完慌忙心虚看向张汉东解释说:“我这是口头禅......”在以前,她是万万不会考虑孙子的感受的。 可现在孙子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是得奶奶管严点,外面到处都是水,掉进去上不来就晚了。”张汉东立刻想起燕子的七岁生死大劫,可是话听在吴氏和乡亲的耳朵里,感觉他对自己有情有义,又是一番感动。 吴氏决定以后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些,男孩子大了,是家里的顶梁柱,得给他留面子。 张汉东却看着吴氏的钱包心酸不已,手绢里的几张钱最大面值是五毛的,只有一张,其他的都是一分五分的一毛两毛的。 看着丁零当啷一包,实际上总共可能不到一块钱,就这些,还可能是六十多岁老人一辈子全部的积蓄。 燕子答应着跑进来,吴氏犹豫了一下,狠心抽了五毛的的那张递给她交待说:“去你张爷爷家买猪肉,让那老东西给肥的,不然回头我去找他算账。” 张汉东也没阻拦,奶奶的好有的是时间报答。 吴氏显然很清楚家里的光景,高声叫着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妇女说:“红萍,你家棒子面借我二斤,汉东受伤了得给他补补,别怕我还不起,回头等我闺女送粮食来就还你。” 想吃个棒子面饺子还得借面,这也是因为吴氏有在城里工作的闺女帮衬,不然没人敢借她。 红萍是个三四十岁的妇女,听完笑着说:“婶子什么还不还的,你来舀就是了,汉东为了救人才受伤的,我这当婶子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两斤面还是有的。” 红萍这个人张汉东是有印象的,她男人是个能人,家里光景比普通人家要好一些,张汉东说:“谢谢婶子,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借东西肯定是要还的。” 红萍说:“你是好样的,都听你的。” 纯棒子面没有粘性,需要加上其他的东西才能和成面团,吴氏又带着张汉东去到自己的住处,她的家一样是低矮的土墙茅草屋,走进去伸手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布袋,打开来一股豆香气迎面扑来,里面装得是豆面。 这东西在张汉东的记忆里,是难吃难咽的代名词,可现在闻起来,居然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布袋很轻,吴氏干脆把袋子拿着带着张汉东走出来。 张汉东接过袋子问:“奶,一顿都吃完,咱们真不过了?” 吴氏笑说:“奶心里有数呢,你今天放心吃就行了。” 回到家燕子已经开始剁肉馅,她小小年纪拿着菜刀让张汉东吓了一跳,要过菜刀自己剁起来,吴氏却说:“男人管锅台没出息,你出去等着就行。” 张汉东笑说:“我要出息做什么,我多做一些奶奶就少做一些。” 于是吴氏就不反对了,她的手脚很快,很快包了满满一盖帘,至于燕子,早就有眼色地给锅里添水烧开,饺子包好就能下锅,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吴氏只给自己碗里就盛了四五个,给燕子盛了大约十个,剩下的三四十个,一股脑盛到张汉东碗里。 张汉东大声嚷嚷硬拨给她和燕子一大半,吴氏看着他动作,眼里又开始有泪光。 燕子夹了个饺子在嘴里很久不舍得下咽,对张汉东笑说:“饺子真好吃。” 张汉东说:“那我要努力了,以后让燕子和奶奶天天吃饺子。” 吴氏说:“哪有那个命哟,逢年过节吃上一回就是老天爷恩典了。” 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两个最亲的人,张汉东只觉得眼睛酸胀的要命。 吃完饭吴氏又抓着孙子的手,犹豫了好一会,才难过地说:“你爹要是在家......” 张汉东说:“奶,别提他了,他不顾我们的死活也就罢了,把你扔在家里不管就不算是个人。” 这个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以为老爹张庆海出去挣钱了,可张汉东知道,他其实是嫌弃家穷,扔下一家老小跟别的女人跑了。 上辈子,六十多岁时,辛苦养大了别人的孩子,老了老了却被女人的儿子赶出家门,他无处可去,就找到张汉东硬赖在身边要他养老。 对这样的人,即使重活一世,他也没有半点亲情。 最可恨的是那女人听说他们父子和好,张汉东手上有点小钱,居然又找上门来复合,张庆海好了伤疤忘了疼欣然接受,两人居然又弄到一起...https:/ 想想就闹心了,他重生了,他的钱想必是便宜这对老货了,人生真是不公平。 吴氏见孙子脸色不好,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 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上,张汉东独自坐在自家茅草屋门口,没有半点睡意。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需要做全面的心理建设,想到还没见到的母亲、大姐、和傻乎乎的二哥时,他就无法平静。 越想越是激动,恨不得马上见到他们。 不过母亲他们此刻人在河工工地,工地离家三十多里,想见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村里早就沉寂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忽然村口有狗叫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似乎是有人来村里了,这很不正常,现在没有娱乐活动,农村人合黑就睡觉,什么人会晚上出动? 正想着有二个人影忽然出现在视线中,这两人并没掩饰行迹,而是直接朝着张汉东的方向走来,他暗自戒备着,不想那两人来到面前停下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同时响起:“汉东,你怎么还没睡?” 张汉东慢慢站起来,泪眼婆娑看着眼前的两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才想着亲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亲人。 这两人居然是他刚才想着的母亲周金枝和大姐彩凤,都是一副疲惫的模样,河工工地离家三十多里路,娘俩这是连夜走了三十里路回来的,不累就怪了。 出什么事了吗?张汉东不免紧张起来,可是看着母亲他们的样子却又不像。 周金枝如今应该三十七八岁,她佝偻着腰蓬头垢面满脸憔悴神色,长相比实际年龄老得多。 大姐彩凤十九二十岁的年纪,一米七的身高站得笔直,虽然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可是被那张比后世的明星还要好看几分的脸衬得一点都不寒酸, 老张家的孩子,个个都长得不错,可惜好长相在农村没能给他们带来任何优待,没有长辈的看护,反而会引起很多麻烦。 彩凤关心地问说:“汉东,你怎么了?这么晚你不睡觉在门口做什么?” “睡不着...”张汉东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嗓音沙哑得厉害:“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周金枝没回答,而是伸手去摸他的头,又放在自己头上说:“没烧,嘿嘿,汉东,快看妈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 张汉东被她的话说的摸不着头脑:“什么好东西?”河工工地能有什么? 周金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来,肉香从纸包里传来,献宝似的捧在张汉东面前说:“晚上工地改善生活做了猪肉炖粉条,送回来给你们尝尝。” 看着这碗肉,张汉东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为了这么一碗肉,母亲和姐姐干了一天的重活,连夜步行三十多里路,就为了把肉送到他嘴边。 眼泪又开始收不住了。 彩凤却笑着说:“香吧,回来路上花的时间太久,粉条都凉了,我去热热再把燕子叫起来吃。” 周金枝说:“彩凤你先睡会我来热吧,等会咱们还要回工地上工。” 她话音才落,忽然扑腾歪倒在地上。 第4章 天道酬勤 赤脚医生马扎给周金枝打了一针,就开始收拾药箱埋怨张汉东说:“你妈高烧40度,发高烧还让她走了几十里路,真是不要命了,我给她打了退烧针,等醒了再吃颗退烧药,下午烧退了就没大碍了。” 彩凤和张汉东两人都眼睛通红。 马扎顿了顿又看向门外的人大声说:“她病得很重,身体又亏空得厉害,得好好养着不能再干重活。”他是在向外面的人通报周金枝的病情。 外面站着张泥鳅和另外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默默把烟袋递过来,马扎推开说:“支书老哥,烟就不抽了我得赶紧走,马家沟还有个生病的等我去看呢。” 张汉东对支书说:“我妈病成这样没法再出河工,不如这样吧,让我姐在家照顾她,我代我妈去吧。” 支书张青山吧嗒吧嗒抽着烟半天没说话。 张泥鳅没好气地说:“小屁孩你胡说什么,河工必须满十八岁才能去,你才十六出事了怎么办,青山哥,上河工的规矩是每家去一个人,彩凤娘俩虽然回来了,可是他家大黑还在工地,老嫂子不能去就别去了吧。” 张汉东的爹张庆海不在家,这个家有事他总会主动出来关照,这似乎才是关心的原因,不是张汉东以为的那样。 张青山磕掉了烟灰站起来说:“河工是按土方算的,少两个人,进度就跟不上,全村可能都要晚回来,到时候村里人说闲话怎么办。”他五十来岁的年纪,双眼很平静,说话似乎不带任何情绪,纯粹摆事实讲道理。 可就是这样的话,却给张汉东不小的压力。 上河工是无偿的而且活很重,从来都是强行摊派制,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个人,人多的甚至要抓阄,像张汉东他们家,自愿去三个人的根本没有。 张汉东说:“还是我去吧,不能因为我们耽误村里河工的进度,我说我十八不就行了,只要村里人不说,难道还有人能查出来我多大?” 这时代又没有身份证,确实没法查。 张泥鳅生气地说:“我们在商量呢,你逞什么能,十六岁的孩子身体还没长成人,河工活那么重,两天就能把你累趴下,你以后干活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用现在赶着去送死。” 虽然是个毒舌,可话里话外都在为他们这个家出头。 “那叔你们说怎么办?我妈不能去,我姐要在家照顾她,我不够年纪又不能去......” 问出这种话其实不是张汉东的本意,这样说实际上是把难题抛给张泥鳅,撩拨他替自己出头,他年纪不够,在村里说话没人听,只能这样办。 张青山是个老狐狸,听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也看出了他的用意。 张泥鳅却不管那么多小心思,情绪果然被张汉东煽动了,大声对张青山吼道: “我的支书哥,上河工难道非要逼人家出人命不可?他们一家孤儿寡母,又疯得疯傻的傻,你就忍心看着他们死绝了才甘心?村里谁要是说闲话,到时候让他来找我,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良心。”新笔趣阁 他说话十分正直,张汉松听得却又走神了,他不是那种人吧? 僵持了很久,张青山终于松口了说:“行吧,下次村里送粮食的时候,每人多给两斤,公社那边检查的时候,我交代大家一声。”他说完叹了口气走出门, 张汉东在身后大声说:“叔,谢谢你了,我家的事连累大家了,我以后会想办法报答大家的。” 张青山没理他也没回头,倒是张泥鳅松了口气教训张汉东说:“你逞什么能?不是我拦着,他真能让你上河工,那活是说着玩的,去了能要了你的小命,小东西真是不知厉害。” 张汉东前面对他的所有怀疑烟消云散,马上低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觉,张泥鳅很满意他的态度说:“行了你今天没犯傻就行,你娘为了你们几个孩子,真是不容易。” 送走了两人回屋见彩凤惊讶地看着他说:“汉东,真想不到他们愿意让咱妈和我留下来。”她明白做到这件事的艰难,可接着又发愁别的事说:“可是咱们都在家,家里的口粮又不够了......” 难题还真是一桩接一桩呀。 张汉东说:“姐,口粮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在家照顾好咱妈就行。” 彩凤发愁地说:“你能有什么办法呢,哎,回头我找人借粮吧。” 家里人穿衣吃饭,全靠彩凤没日没夜的忙活,母亲和大哥智力不全,张汉东什么都不懂,燕子年纪小,生活的担子全在她身上,硬生生把自己的婚事分给耽误下来。 站在门外看着那几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张汉东更觉肩上的责任重大。 这三间小破土屋住着全家五口人,口粮都不够。 而且大姐彩凤早到了找婆家的年纪,因为担心家里开始不愿意找人家,到今年十九岁,说亲的人越来越少。 现在上门的不是身体有缺陷就是二婚,家里穷再优秀的姑娘都不好婆家,何况跟她结婚,明显要照顾家里的这群负担。 张汉东虽然在后湖村度过了可怜的童年,他上辈子离开后一点都不怀念故乡,从小过着吃不饱、穿不暖,被人看不起的日子,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但是这次回来就不一样了,他并没有家破人亡,全家人整整齐齐都在,年纪大了才更明白,世上亲情才是最可贵的。 失而复得的,更加难得。 要做的事有很多,要改变居住条件、要让全家吃饱饭、要给大姐准备嫁妆、要给母亲和哥哥治病、要让妹妹读书...... 一件件一桩桩都迫在眉睫,想到这里简直一分钟都不愿意等下去。 只不过,现在能做什么呢? 虽然知道这个时代处处都是钱,起步还是很艰难,他对彩凤打了个招呼,拿着把猎刀往村子后面的山上走去。 皖北县没有大山和江河,只有几座二百多米高的小山,也别想着揣把猎刀出去靠主角光环能打到野猪,这东西早就被周围饿疯了的农民吃绝种了。 能抓个兔子就算你命好。 整座山都光秃秃的,就连山上的野草也被附近的孩子天天扫荡,割了去生产队换工分,这个时代,对环境的掠夺是破坏性的。 到后来人们都进城打工,那时候山才绿了,野物才又多起来。 他一路慢吞吞上山快到山顶了连个耗子都没见着,只能放弃了大路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想碰碰运气,老天爷既然让他回来照顾家人,想必会给一条活路吧? 一连爬了三个山头,身上出汗了,解开了棉袄,被凉风吹得一会儿就觉得冷,忙又穿好给自己打气,继续往深山里走去。 又爬了一个山头,还是什么都没发现,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还是两手空空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准备回家时事情有了转机, 他无意中看到远处隐约有只兔子探头探脑,高兴地拔腿就追,可是没留神脚下才跑了几步,不小心一脚踩空摔得翻了几个跟头,爬起来时兔子已经不见了,心中暗说晦气。 歇了一会等气息慢慢平静下来,他才慢慢站起来,却瞥见了一片植物,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似乎就是自己想象的那东西,他不由又惊又喜,连滚带爬来到那片植物前面, 没错了,就是他想的东西。 第5章 进城卖药 这片药材可能是因为长在非常偏僻的地方,才免遭大家的毒手,而且还长了不小得一片,张汉东强压着惊喜再三确认, 没错了,是铁皮石斛,后世的滋补圣品。 只不过张汉东心中没底,后世奉为圣品的补药,现在中药店还认不认?他心里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可转念一想不过是进趟城而已,药铺不收的话拿来给周金枝泡水喝也不亏,心里也就释然了。 这片石斛看着不多,采到背篓里竟然有不少的样子,又扯了些干草盖在上面,好歹算是有了点收获,紧绷着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等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彩凤和燕子站在门口焦急地四下看着,彩凤埋怨说:“这么晚不回来,急死我了。” 张汉东见状却松了口气,既然彩凤有心思在外面等自己,那就是说周金枝已经没大问题了。 “去山上随便走走能出什么事,妈怎么样了?” 在山里转悠时,其实一直心悬着母亲,可只要想着全家治病要钱,吃饭要钱,处处要钱,家里穷地叮当响,他就不能空着手回来。 “下午马扎又来了一次,烧退了已经没事了,接下来好好养着就行。” 张汉东背着背篓走进屋,周金枝头上捂着一块毛巾,又睡着了,彩凤蹑手蹑脚走进来说:“妈睡着了,醒的时候一直在找你,担心你。” “嗯。”虽然表面看来很平静,可知道有亲人在挂念自己,心中莫名颤动起来,上辈子孤零零在世上飘荡,能再次被人挂念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你饿了吧,我煮了红薯给你盛一碗来。”彩凤说着就走出去,一会儿端着满满一碗红薯递过来,张汉东接过碗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他坦然对彩凤一笑说:“这肚子还真是不争气啊。” 彩凤坐在他对面说:“走了那么久饿了有什么奇怪的,燕子一直在等你,在你来之前才睡了...”她忽然欣慰的说:“你真是懂事了,知道关心家里人了。” 张汉东说:“我都多大了,再整天胡混还算人吗?”他立刻想到燕子可怕的劫难,认真交代彩凤一声不让她下水。 彩凤说:“你说的对,以后不让她下水。” “嗯。” 红薯这东西长盛不衰,即使在几十年后很多人还是爱烤红薯,但不管怎么个做法,张汉东都不吃,从前家里穷的时候一天三顿红薯早吃够了,光是看到就反胃。 不过这次回来感觉好像也不一样,红薯似乎特别甜。 彩凤翻看背篓奇怪地问说:“你弄这些野草回来干什么,这草生产队的牛马都不爱吃。” 滋补圣品在这个时代居然这么不值钱吗? 张汉东说:“这可不是给生产队换工分的,听说这是药材,明天我拿出去卖卖看,真能卖钱也是一件好事,对了姐,明天一早我早点起来进城。” 彩凤诧异地说:“你还认识药材,我怎么不知道?” 张汉东想:“我能告诉你我上辈子为了生活,在很多行当的底层混过,不止认识眼前这点药,还知道很多东西?” “我也是听人说的,反正在山上采的又不用花钱,不过是跑个腿的功夫,左右也不费什么事。” “那也是。”彩凤随口说着并没当回事,她心说这些破草能卖钱就怪了,但是弟弟干劲十足,懂得为家里打算了她还是很高兴。 周金枝一晚上都在沉睡,不过呼吸变得平稳多了,病去如抽丝,慢慢恢复就是好事。 第二天张汉东起床背上背篓就要走,彩凤就走过来说:“我给你做了两个饼子带着路上吃。” 她说着递过来两张黄灿灿的面饼,燕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眼巴巴看着面饼肚子发出咕噜噜地叫声,但她马上把头扭过去,装作很不在乎的样子。 小小年纪就只会奉献,张汉东叫了她一声,接过彩凤手里的面饼分成四份说:“我不饿吃半个就行了,大家都吃。” 彩凤对弟弟的变化感到很欣慰,以前家里的好东西都是紧着他,可他的脾气还是很暴戾,现在变化真的好大。 而且,真的很好啊。 从后湖村去县城,要走十五里路,出门外面居然飘起了雪花,下雪天没有风也并不太冷,进城的路虽然几十年没走,可家乡的一切都在记忆里,脑袋马上展开自动导航一样,迈开大步往外走。 他觉得自己起的够早了,很多人比他更早,路上碰到好几个挎着粪箕子的人,都是出来捡粪的中老年人。 积雪已经把地面完全盖上了,也不知道这些老头还怎么能看见地上的大便。 这年代的人个个勤劳肯干,可是不管怎么干,都挣不够吃的。 雪越下越大了,走了快两个小时,终于看到运河县斑驳沧桑的城墙,进城颇有古代电视剧的感觉,就差门口有卫兵把守。 才走进城,七声响亮的钟声差点把他送走,这是县里报时的钟声,表示已经七点,这钟声十几里外的后湖村也能听见,全县安排生产生活很多都是根据这个时间来的。 家家都穷,买得起钟表的人家不多,这举措也是县里为了方便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后来条件好了,钟声完成了历史使命自动退休。 七十年代的县城和记忆中相差很大,主街也很窄,水泥路坑坑洼洼,路上到处都是污水,散发着阵阵莫可名状的味道, 沿街是一溜儿的青砖瓦房,大部分的店都开张了,店员们在一块块卸着门板准备开业,邮局,信用社,供销社,日杂店也纷纷开张,七十年代县城生活,也很接地气。 主城并不大,药店很好找,走到一家叫做‘仁济堂’的药店时,见门外已经有好几个人排队, 药铺不止卖药还会帮人看病,一大早有人排队说明这家店口碑不错,他直接往里走,门口的人不愿意了嚷着要他看病排队。 张汉东当然不愿意排队说:“我不是看病的,我卖药。” 药铺里一个老头正在搭脉,温和地说:“小伙子,我们这里的药都有专门的地方买,不随便收外面的药,你还是回去吧。” 换成这个时代的人可能马上打退堂鼓了,可这药是张汉东翻身的希望,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弃了, 他不管不顾打开背篓说:“老先生,我半夜就出来了,走了几十里山路,您老看都不看就让我回去呀,家里就靠卖药买米下锅呢,您老给看看,真不要我就拿走。” 老头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说:“行吧我看看,你也不容易。” 但他看到张汉东拿出来的铁皮石斛时,眼睛就亮了说:“这是野生的好东西,还新鲜着呢,你在哪里找到的?” 张汉东见了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成了说:“就是在咱城北的山上找到的,老先生,这东西你们收吗?” “野生铁皮石斛,瞧着还有点年头了,当然收了。”说完他又急切的问说:“就这么点吗?应该还有吧?” 张汉东摇头说:“这次就找了背篓里的这些,山里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这些还是我运气好碰上的,以后能不能遇到就不知道了。” 老头摇头说:“也是,咱们这里不是石斛的主产区,还好你认识,不过既然有这些山里肯定还有,你多留心点,再找到一定送我这里来,不管多少我都收了。” 给的价钱也不低,新鲜的居然卖到五块钱一斤,这二斤半石斛,卖了十二块五毛。 第6章 嘴炮 十二块五,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好像比上辈子的几千块几万块还沉重,这哪是轻飘飘的钱,分明是一家人活命的依靠。 可得想好了再花,这个时代挣钱虽然处处都是机会,可是起步依然很难,张汉东心中早有打算,肯定不会多浪费一分。 打定了主意,便抬腿往供销社走去,下雪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几个店员正扎堆闲聊,见他进来这群人眼皮子都没抬, 张汉东自家也知道自己形象不佳,两腿黄泥又穿得破破烂烂还背着个背篓,穷得不能再穷,售货员是如今最当红的八大员,有工资拿的城里人,怎么会拿正眼看他。 不过他心中全无自卑的想法,也完全不在乎这些人的白眼,自顾凑到柜台上挨个乱看,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的样子惹得日杂柜台上的年轻男售货员皱眉。 乡下人进了城里的供销社哪个不是缩着脑袋,他倒好,进了供销社像是到了自己家菜园子一样随便,于是大声咳嗽一声表示不满,但那浑身破衣裳的乡下人不识趣,依旧低着头乱瞅。 张汉东觉得供销社里的好多东西家里都用的上,什么都想买回去,不过今天没挣几个钱,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最后在一堆麻袋上看到了目标,麻袋上立着块牌子,上面写着‘白糖敞开供应,不要糖票。’ 他不由眼前一亮走过去看了看,找的就是这个,他指着白糖叫售货员:“同志,白糖给我来五斤。” 男售货员早就等着这个时机了,听完眼皮子也没抬说:“这是议价糖,要九毛五一斤,你买得起吗?” 刚才张汉东已经看过,凭票供应的白糖是七毛八一斤,议价居然涨了二毛七,这价格简直高得离谱。 不过农民可没有糖票,只能买议价货。 “我买得起。” 知道现在城里人的德性,他立刻从口袋掏出那张十块的大团结,在售后员眼前使劲晃了晃说:“看见没有,有钱,有钱。” 售货员更加看他不顺眼,拿腔作势地拿捏他,继续跟旁边的姑娘说话,不耐烦地说:“没见我忙着呢,你们这些乡下人真麻烦。” 买东西还要看别人脸色,真是时代的特色。 不过这次他惹错了人,张汉东的嘴上辈子可是在底层身经百战的,怎么甘心看他的脸色: “你忙什么,忙着跟姑娘打情骂俏?没见人家根本看不上你,还乡下人,乡下人刨你家祖坟还是扒你家房子了,就你这样的还看不起乡下人,才洗干净脚穿上鞋进城几天就忘本,没有我们这些乡下人,你吃屎都找赶不上热乎的。” 不是无的放矢,男售货员一看就是乡下才进城不久,浑身的土气没消呢,在姑娘面前低声下气。 那售货员最忌讳别人说自己乡下人,气得要论个长短,但是张汉东根本不容他说话:“你爹妈在乡下挑大粪种地,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进城三天你就看不起爹妈,他们要是知道了,回去一定大耳瓜子呼死你这不肖子孙。” 男售货员被张汉东几句话骂的慌了神,居然开始掉眼泪了:“你骂人......” 就这战斗力还敢看不起人, 张汉东接着骂说:“大男人还掉眼泪,我说你都是为你好,你这种人要是在乡下,会整天被人打的,你爹妈送你来站柜台就是让你丢人现眼......” 售货员捂着脸哭着跑出柜台,张汉东大声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别人说你两句工作就做不做了?你走了我要白糖谁给我称?” 他的嘴皮子展开了,别人可插不上话,旁边一个岁数大些的大姨说:“你这小同志嘴巴真厉害,他已经知道错了你也别骂了,我来给你称吧。” 张汉东哼了一声说:“我什么时候骂人了,我只是摆事实讲道理,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没有乡下人你们吃屎......” 售货员马上求饶说:“行行行,我不提他了行不行,你要白糖不是,要多少我给你称。” 称好了五斤白糖,大姨就想让这尊惹不起的瘟神早点走:“糖买了,你该走了吧?” 张汉东皱眉说:“怎么,你也看不起我?想让我早点滚?” 大姨吓了一跳说:“没有没有,你还要点什么我给你拿?” 又买了三斤盐,五盒火柴,盐和火柴都不要票,盐一毛五一斤,火柴二分钱一盒,一共花了五块三。 想着家里有老有小,他又买了糖果和两包糕点,燕子从小吃尽了苦头,要慢慢弥补她的童年缺失,吴氏从小疼他,这么大了还没吃上他一口东西,想想真是心酸。 糖果花了五毛,糕点花了八毛五,都是该买的东西不能省。 就这样,一会功夫就在供销社一共花掉六块六毛五,钱真是不禁用。 剩下的这点他可舍不得再动了,把东西装进背篓挺直了腰杆,带着胜利的气势走出供销社, 他走后供销社的售货员都站在门口看他的背影,走了很远感觉到什么回头看时,几个售货员都吓得呲溜缩进了屋里。 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城里人,战斗力不行嘛。 外面雪好像下得更大了,路上行人稀少,张汉东想抓紧回家,却遇到一个挑担子的人大声叫卖:“猪肉,猪肉。” 居然有猪肉卖,又走不动路了,燕子七岁饿得像是四五岁的孩子,周金枝又得了大病肯定要补补,家里没有一滴油。 得,这钱也不能省。 肉在这个时代一直是紧俏物资,能吃顿肉是所有乡下人的野望,摸了摸怀里的钱,他硬着头皮问:“卖肉的,猪肉多少钱一斤?” 卖肉走到他面前放下担子说:“八毛五一斤,小哥你要多少?” 张汉东顿时明白他的肉为什么剩下了,带肉票的猪肉卖七毛,他这一下贵了一毛多,难怪要冒着大雪跑到城里卖,这年头哪怕是工人家庭过日子也是每天算了又算,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 “行,给我来两斤,肥的。” “你放心吧,我这猪养了一年半,五百多斤的大肥猪,光肥膘就有五指厚,买回去保准吃得满嘴流油。” 这广告词要是放在上辈子,估计他的肉永远卖不出去。 一下又花掉了一块七,张汉东看着剩下的四块一毛五,苦笑了一声装起来,要努力啊,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本来想在城里买个包子,他也没舍得,买好了东西就冒雪往家走。 到家已经是中午了,屋里二个妇女在和彩凤说话,包饺子借面的萍婶,另个一年轻些的不认识。 周金枝见他回来飞快爬下床,头顶在张汉东的胸口亲昵地叫他:“东子,东子......” 张汉东像抱着孩子一样抱着她问:“妈,你觉得怎么样?还头疼吗?” 周金枝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疼,一点都不疼。” 萍婶说:“都说你傻,我看你一点都不傻,刚才头还疼得不能睡觉,能好那么快?” 张汉东担心地问:“真的吗?我去马家沟找马扎再来帮你看看吧?” 另外一个年轻妇女却翻看张汉东的背篓,惊讶地说:“傻婶子你快来看,你家儿子去偷人了吧,不然哪来的钱买这么多好东西?” 第7章 在乡下做人难 周金枝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把儿子往屋里推说:“快藏起来,东子你快藏进去。”语气好像马上有人来抓张汉东一样。https:/ 彩凤不高兴地说:“银瓶嫂子,你别胡说,我家汉东从小就是老实孩子,是那样的人吗?看你把我妈吓得?” 银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摊在桌上羡慕地说:“你家穷得叮当响,城里又没什么有钱亲戚,这么多好东西不是偷的抢的还能是怎么来的?” 张汉东有种日了狗的感觉,这可真是,人穷了进城城里人看不起,在家连农村人都看不起。 萍婶说:“银瓶你也真是的,汉东的姑姑就在城里,他城里怎么没有亲戚?” 知道银瓶的辈分,张汉东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不客气地说:“你这死女人,要是偷人我也先偷你,咱们离这么近,以后也方便。” 这话缓解了现场的气氛,几个女人看着银瓶笑起来。 “偷我行啊,你是大小伙子我反正不吃亏,你都偷我了,咱就是一家人,这肉也要分我一半不过分吧。”银瓶根本不带怕的,飞快抓起那块肉,在嘴上抹了抹说:“这肉可真肥,正好我嘴干,拿猪肉湿湿嘴。” 她的动作太快,张汉东来不及阻拦,心里直犯恶心,和乡下人相处真的太难了,但他却笑嘻嘻说:“嫂子,你舔了我的肉,等我吃了,那不就是咱俩亲嘴了吗?” 银瓶说:“死小子你坏死了,既然这样这块肉都给我好了。”她说着当真要把肉拿在手里。 遇到农村泼妇,张汉东还没适应跟她们的战斗方式,一时麻爪了不是对手。 彩凤忙护住说:“嫂子,玩笑归玩笑,你还真想把我家肉拿走呀?” 银瓶说:“跟你商量商量,你看天是越来越干了,我们家死鬼整年舍不得买块肉,能不能把猪皮给我割一块,回头我抹抹嘴,嘴干得难受。” 萍婶看不过去说:“哪有你这样的,他们家买点肉多不容易,你要人家的猪皮做什么。”她说着站起来:“咱们一起走吧,也该回去做饭了。” 张汉东说:“她想跟我亲嘴我还不干呢,到时候我结婚了我媳妇要是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婶子你等一下,我割给她。” 拿刀把银瓶擦嘴的那块割了薄薄一小块递过去,银瓶也不嫌少乐呵呵接过来说:“兄弟你真好,嫂子谢谢你。”捧着那小块肉兴冲冲走了。 底线,不存在的,前面还诬陷偷人,后面就变成了亲兄弟。 萍婶看不过去,在身后对彩凤和张汉东苦笑,彩凤说:“萍婶,你看她可真行,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张汉东想起来萍婶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儿,好像就是燕子的小伙伴,抓了几块糖递过去说:“婶子,糖带回去给丫头吃。” 萍婶没客气接过来说:“行,我替丫头谢谢你。” 银瓶走很远了听见了对话又折返回来说:“我家也有两个儿子呢......” 张汉东说:“嗯,那你更该回去做饭了。”故意不提给她几块糖的话。 银瓶只好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嘴里还不停鼓囊:“真小气,哼,有什么了不起?”最后还是彩凤看不过去,给她拿了几块过去, 她接过糖就变了态度,不住口的表扬说:“汉东你真能干,给家里弄了这么多好东西,不然我把我家死鬼蹬了咱俩一起过日子吧。” 这种人以后真的要远离,没有底线。 “你想得美,我一个黄花大美男,凭什么让你占便宜?”张汉东正义凛然。 人走了,彩凤回来翻看着背篓里的东西紧张的问:“东子你给我说实话,这么多东西是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什么坏事了?” “我倒是想去抢呢,去哪能抢这么多,别操心了,这钱来路正的很,” 张汉东正剥了颗糖放在周金枝嘴里,周金枝高兴地说:“真甜...”她没有忧患的意识,给她吃她就吃。 彩凤后知后觉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些破草卖了?”她还不敢相信,乡下一分钱不值的野草,居然能卖钱? 张汉东笑道:“那还能是哪来的钱,药铺说野生的药材很难得,给了我五块钱一斤,卖了十二块五呢,喏,这是买东西剩下的钱,姐你先收着等马扎再来,把咱妈看病的钱给人家。” 彩凤下意识接过钱来,紧紧攥在手里眼圈变得通红,张汉东又说:“瞧你,就这么点你钱至于吗。” 彩凤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地说:“你懂什么,欠人家的钱,每次都觉得低人一头。” 最高兴的还是燕子,她抱着那包糖呵呵笑着又剥了一颗又一颗放进嘴里,彩凤一把夺过来放在柜子顶上说:“馋猫,好东西要留着慢慢吃,一下子吃完了再想吃怎么办?” 燕子委屈的看着张汉东咧嘴想哭,张汉东帮燕子擦掉眼泪说:“吃几颗没事,不过大姐说的对,糖不能多吃,吃多了牙会生虫,虫把你的牙吃掉,可疼了。” 小女孩顿时被吓住了说:“真的?” 彩凤翻看着背篓里的东西说:“怎么买这么多白糖,你怎么还买果子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张汉东说:“白糖得留着我有用,那包糕点一半家里留着,另一半等会我给奶奶送去,姐,回头你把咱妈看病的钱给了,要是还有剩的,就让燕子去学校读书。” 彩凤惊讶地说:“读书?现在还读什么书,这学期都快过去了,交学费不是浪费吗?” 燕子听哥哥姐姐说到读书的事,顿时不哭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 “学习的事不能耽误,耽误就是一年,现在开学就几个月,还勉强能赶上进度。” 彩凤抚摸着燕子的黄头发说:“都听你的吧,现在好了,燕子不用整天羡慕丫头他们了。” 张汉东说:“是要让她早点读书,不然将来就会像咱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苦一辈子。” 彩凤说:“还是你想的周到,这钱够燕子的学费,咱妈看病花了八毛钱,还能剩三块多呢,学费的事我得跟老师商量商量,让他们便宜点,一学期过去很久了,不能当整个学期收钱吧。” 张汉东心说老师真不容易:“姐你看着安排吧,我去奶奶那看看。” 他说着揣上了糕点,往吴氏的屋子走去。 按说吴氏年纪大了应该和他们一起过日子,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吴氏一辈子生了二儿一女,到老还要自己住老屋。 周金枝对她其实没有意见,可同样对她也没有什么敬意,这个时代还是婆婆当家的时代,吴氏觉得丢脸,不愿意和周金枝这样的傻子生气,因此不一起住。 吴氏见他来了笑高兴地说:“东子你来的正好,奶才做好饭咱们一起吃。” 张汉东掀开锅,见锅里煮的是清水,锅台上放着一个小碗,碗里是一小把玉米粉,应该是要做玉米稀饭,这就是老人的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