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肌肉Omega男是姐的宿命》 巡逻队 “我就是瞧不起Alpha。” 这是胡盐老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每当她这么说时,妈妈就嗔怪道:“说的什么话,你姐不是Alpha?现在讲究人人平等,别天天搞那些极端的。” 而要是姐姐听到,多半会嗤笑一声:“也不知道Alpha瞧不瞧得起你啊。” 胡盐就闷头做着自己的事,收拾好了临出门还得缀一句:“我就是瞧不起Alpha。” * Alpha群体里有好人吗?有,姐姐就是。 但这不耽误胡盐瞧不上Alpha,因为这个群体里就是脑残偏多。 胡盐从小平平无奇,青春期分化时果不其然成了个Beta。从那时候她就能感受到Alpha们高人一等的态度,就好像一夜之间她变成了他们的仆人。 而事实是,胡盐确实是。 * 有那么一段时间,胡盐试图证明自己并非不如Alpha,不信邪地报考了单兵院校磁悬浮系。 由于体能险险达标,文化课成绩拼死学了个满A级,所以还真的被录取了。当时整个院校只有6名Beta,胡盐还很骄傲地作为Beta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 之后的四年里,比起学生,胡盐更像个挨打的陪练。 她的体能跟不上Alpha的训练强度,名字总是在倒数第一挂着,每天感受着Alpha们的讥笑白眼,对他们的厌恶逐渐达到顶峰。 毕业后的状况则更令人绝望,因为需要磁悬浮单兵的公司,都不会选择雇佣一个Beta。 除了一些风月场所。 胡盐也没想到,自己一个正儿八经单兵学校的毕业生,唯一的出路竟是在艳厅负责安保。 在那里,胡盐看见了许多普通人这辈子也看不到的场面。 * 胡盐的父母都是Beta,比较保守,没怎么和胡盐聊过这类话题。 姐姐大学毕业有了工作就离开家,去Alpha区居住,平时就算在外面浪也不会跟她说。 所以那天就是胡盐的性|启蒙。 她看见一群有着大块肌肉的Omega男在台上搔首弄姿,姿态极尽谄媚。 随着音乐的深入,这些Omega男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脱得只剩一条鲜红的丁字裤,欲盖弥彰地挂在哪里。 胡盐看得魂都快飞出来了,回过神来只觉脚边一痒,低头看见一个身穿皮衣、塞着狗尾的纤细Omega,正像条狗一样爬行着。他的脖子上戴着项圈,链子另一头在一个壮硕的Alpha手中。 狗说——啊不,Omega说:“让一下啊姐姐,你挡到狗狗的路了。” 胡盐被恶心得浑身发毛,嫌恶地后退了一步,继续一本正经地站岗。 但很快她就明白,审美出了问题的是她。 因为当她再次向台上看去时,人们正叫骂着:“辣眼睛的东西,下去下去!”“换人换人,谁要看这些虾|蟆啊,让Lucky上!”“给我们看点带劲的!” 肌肉舞男们在一片倒彩声中仓皇下台,重新上台的则是艳厅的头牌Lucky,一个漂亮的自来卷小野猫。 场面重新沸腾起来,只有胡盐心如止水,老僧入定般立在门口,履行着自己的安保职责。 老板对她非常满意,连连叹道:“果然这样的活儿,还是得让Beta来干。” * Alpha和Omega互相求偶时,会释放一种叫做“信息素”的物质,勾起对方的欲望。 不过一般来说他们就算起了念头,靠理性也能控制,怕就怕巧了碰上那种匹配度特别高的,Alpha可能直接失去理智冲上台去。 而交|配过程中产生的信息素,足以让整个艳厅的人发疯,那时出现的就是非常原始的景象了。 这就是为什么艳厅的安保需要Beta来做,因为Beta是“瞎鼻子”,他们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胡盐训练有素,总能眼疾手快地在Alpha爬上台之前启动磁力装置,天降神兵一样将其压下控制住。 但是吧,她总有歇班的时候。 有一天她刚换好制服走到门口,就意识到情况不对。一开门就看见里头热气蒸腾,胴体横陈,淫词浪语不绝于耳。 胡盐怔怔地看着这场面,然后扶住门把手狂吐。 * 那天之后胡盐就彻底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了。 妈妈时不时还催她结婚生子,做着找个Alpha女婿的春秋大梦。然后胡盐的口头禅就成了:“我就是瞧不起Alpha。” “找个Alpha姐姐生两个宝宝是最好不过的呀。”妈妈眉头紧皱,“你要是真这么不喜欢Alpha,那Beta男也可以的呀,像你爸爸那样温柔体贴的男人不好吗?” 胡盐觉得疑惑:“我就不能一个人过了是吗?” “那怎么行啊,以后老了孤苦伶仃的,你让妈妈怎么放心得了啊。”妈妈说得揪心,“我就后悔让你去上什么单兵学校,这学上得脑子都不正常了呀。” 每次话到这里,胡盐转身就走。 妈妈则会放出自己的底线:“最差最差也得是Omega男,那个不行也是可以调理的,但是宝宝是一定得生的哦!” * 胡盐的第二份工作,是被一个有钱的Alpha男看中,去做私人保镖。 工作内容就是站在卧室门口,听里面彻夜嗯嗯啊啊,然后在Alpha完事后进去帮忙清理——包括对Omega的清理。 工资翻倍了,但活儿更不是人干的了。呕。 因为是Beta女的缘故,主人家不用担心她被信息素影响,所以使唤得很是顺手。 时间长了,Omega的各种贴身照料都是胡盐来。小到穿衣吃饭车接车送,大到沐浴净身事后清理。 可能是胡盐总是冷脸的缘故,这小O还特别喜欢欺负她。 比如早饭时故意打翻牛奶,然后在她擦地板时把脚踩在她头上。 又比如洗澡时不肯好好洗,偏要溅胡盐一身泡沫。 回家后胡盐确切地告诉妈妈:“Omega男,我也不喜欢。” * 胡盐想杀人的心是认真的,但那个时候Alpha男给她开的工资,比她姐姐的还高。 那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干干。 而且好在,这个爱欺负人的小O很快就失宠了。 Alpha男很花心,Omega换了一茬又一茬,有男有女,特点是都娇小可爱。 胡盐也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变得越来越专业。有时她也会想这种工作到底能不能做一辈子,她还有没有可能去做点正经工作。 她原本是希望自己所学有用武之地,才接受了艳厅保安的工作,现在路好像越走越偏了。 但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快钱挣多了之后,她还能脚踏实地地回去干那些Beta的活儿吗? 换句话说,到底什么是“Beta的活儿”呢?就一定得去做那些底层劳动,就注定和霓虹高楼无缘吗? 胡盐活到25了,似乎才不得不认命。 Beta就是Beta,哪怕跨过了分数线,总也跨不过人心中的成见。 这么想着,Alpha男忽然在卧室里尖叫一声。 胡盐立刻警觉,俯首在门边:“少爷,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Alpha男没有回她,只是拨了一通电话:“Daddy,怎么办,我玩大了,这个Omega好像没气儿了……” * 后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有钱人家权大势大,哪怕死了个人,也很快就摆平了。 胡盐辞掉了这份工作,再在大街上看到那位Alpha少爷时,他似乎早已忘了自己玩死人的事儿,还道貌岸然地笑着向媒体狗仔示意。 临上车时,Alpha少爷玩味地看了看一个Omega女记者,胡盐知道,他这是锁定了下一个玩弄的目标。 那天胡盐少见地去了姐姐家,去喝酒。 姐姐是真正的雇佣兵,为Alpha区内的一些大家族做事,住的是公司统一配备的高端大平层。 胡盐很快就醉了,站在落地窗前,看着Alpha区的繁华街道:“我就是瞧不起Alpha。” 姐姐看看她,把她手上剩下的威士忌没收:“你不是瞧不起Alpha,你瞧不起的是特权。” 姐姐说:“你以为Alpha就没有三六九等了?我还想住大别墅大花园,十几个佣人围着我转呢,我能吗?” “阿盐,离那些地方远点,回Beta区去。只要身边都是Beta,你就感觉不到这些,你可以回归正常生活。” 胡盐抬头看看她:“回Beta区,然后过被Alpha压榨到死的人生吗?我身边没有Alpha,Alpha就没有在打压我吗?把Beta当生产机器用,低价买入Beta区的产品,又把你们不要的垃圾拉来Beta区高价售出,合着Beta就活该穷困潦倒一辈子是吧?” “阿盐啊,别想这么多,别想这么清楚,活得太累了。”姐姐抽着烟,“囫囵个儿过得了,实在不行,你按妈说的找个Alpha结婚,那你就能来Alpha区生活。反正Omega那么少,不找Beta女的话,不少Alpha得打光棍呢。” 胡盐翻了个白眼,把她的烟夺下来:“我想好了,我要进巡逻队。” 姐姐神色一怔,语气有些严厉:“你要死啊,咱妈白生你了?” 胡盐说:“巡逻队负责处理发狂Alpha和易感Omega。我不受信息素影响,又接受过单兵训练,干这行正合适。” “正合适?你知道Alpha发狂是什么样的吗?别怪我没提醒你,Alpha在癫狂状态下失手杀人可不犯法。” “那不挺好吗?”胡盐说着把抢下的烟叼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巡逻队员在执行公务过程当中出于自卫杀死Alpha,也不犯法啊。” 下腹部 所以现在胡盐是一名吃公家饭的巡逻队队员,26岁。 这活儿险象迭生。 狂躁状态下的Alpha就像见了满月的狼人,理智丧失,破坏力极强。而巡逻队Beta们的任务就是要将抑制剂扎进这玩意的身体里。 相比之下,解决易感期Omega就容易得多。 KTV厕所里,一个Omega难耐地攀上胡盐笔挺的身板,委屈地磨蹭着。他其实已经没有意识了,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胡盐为什么对他释放的大量信息素没反应。 而胡盐一手扶着他的腰以防他跌倒,另一只手点点耳朵里的微型接收器:“队员胡盐发现目标,月色KTV厕所,一个易感期没带抑制剂的Omega。” 耳朵里传来搭档的声音:“队员程风收到。正在疏散KTV人群。” 胡盐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个Alpha继续:“队员胡盐请求支援。随身抑制剂全部用在了发狂Alpha身上,现在申请抑制剂供应。” 程风无语地静了两秒,然后是磁力装置启动的声音:“收到,坚持一下,马上到。” * 结果是程风、胡盐成功拯救了这个粗心大意的Omega,还收到了人家家人送的锦旗。 与之相对的,胡盐又又又又收到了来自Alpha的投诉,理由是她在非必要状态下向Alpha投射了抑制剂。 而且扎的是下腹部。 “你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开除。”程风怒道,“你知道往Alpha腹部扎抑制剂是什么概念吗?搞不好他这辈子就废了!” 胡盐漫不经心的:“我又不是故意的。” 程风根本不信她的鬼话,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你不能这样啊,这都第几次了。我们巡逻队的宗旨是……” “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能下轻手不下重手。”胡盐熟练地应着,“知道了,我有分寸,肯定不会把自己搞到要被开除的地步。” “所以你的分寸就是特意在厕所这种没监控的地方动手是吧?”程风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胡盐手机响了。 胡盐一脸抱歉地笑笑,指指手机屏幕:“不好意思啊,我姐电话。” 程风憋闷得长吐了口气,叉了会腰,到底还是摆摆手转头走了。 于是胡盐接起电话,又开始面对另一件头疼事:“怎么了?” “怎么了?你就听咱妈的话去冻个卵会死吗?”姐姐吼她,“Beta本来就难生育,你都多大了?咱妈难道会害你不成?” 胡盐还是铁一样的语气:“说了不生就是不生。” “妈妈身体越来越差,你别让她操心了。” “别拿这个威胁我,有这工夫你不如去劝妈妈想开点。” “妈也不是非要你这就生对吧?她就是怕你以后会后悔,让你先把卵冻上有个保障。”姐姐叹了口气,“你都快30了,怎么想跟你商量点事儿就这么费劲呢?你能学着点变通吗?” 胡盐闭着嘴说不出话来。 姐姐就已经替她决定:“钱我给你交了,明天去医院冻卵,哪怕用不上,对咱妈来说也是个定心丸。医生说了,妈妈的身体状况不能再受刺激,你就当是为了哄她,把冻卵证明给她看一眼,她心踏实了不就行了吗?” 姐姐也是个实在人:“至于最后你到底生不生,那谁能管得着你?” 胡盐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半长不短的头发,因为她觉得姐姐说的也在理。 姐姐吼她:“你听见了没啊?” 胡盐闷闷应道:“知道了。” * 长久以来,对于这个社会来说,生育责任都被认为是Omega的事,Beta的职责则在于物质资料生产。 但是就像姐姐说过的,Alpha的数量远多于Omega,也就是说相当一部分的Alpha只能退而求其次,与Beta结婚。 而且他们一定会选择有生育能力的Beta女。 可Beta毕竟不是天生适合孕育的体质,Beta女一般会在40岁之前停止排卵,如果生活比较劳累,这个时间甚至可能提前。 所以妈妈才开始为胡盐着急,一方面她怕胡盐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一方面又担心胡盐会因失去生育能力而错失嫁给一个Alpha的机会。 她不希望胡盐一辈子都过得如此辛苦,而“和Alpha结婚”是她能想到的,让胡盐安稳度过余生的最好的办法——毕竟Alpha占有这社会绝大多数的资源。 “但我就是瞧不起Alpha。”胡盐这么告诉程风。 第二天的任务完成后,程风陪她去了医院,等叫号时胡盐说:“只是为了交差而已。我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 程风看看她,到底还是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你是被Alpha伤害过吗?” 胡盐张张嘴想说话,但系统恰好叫到了她的名字:“33号胡盐,请到8号诊室。” 胡盐就把身上的装备通通卸下,塞到程风手上:“出来再说,我先进去了。” “等等阿盐!”程风忽然叫住她。 胡盐狐疑地回头,却听程风说:“Alpha不行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 那一刻,胡盐的大脑宕机了。 她一句话也没说,转头就进了诊室。 直到取卵完毕,胡盐才想明白该怎么回应搭档的突然表白。她缓缓道出了一个事实:“嗯……其实我不光是讨厌Alpha,我还是个性冷淡。” 程风感到有些凌乱,一时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胡盐在胡说八道婉拒他:“我明白,我们Beta感受不到信息素,冷淡一点也是正常的……” “不是,我并不是冷淡一点啊。”胡盐为难地挠挠头,“我以为你看得出来呢。就算是Beta,感受到性|刺激的时候也会有欲望、有反应吧?我是完全没有的。” 程风的嘴张了又合,根本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胡盐执行任务时的模样浮现在他的脑海——这就对了,不论是面对血脉贲张的Alpha,还是欲海沉沦的Omega,胡盐永远是一张冷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程风一直以为这是胡盐工作认真的缘故,现在看来,胡盐是真没有这方面需求。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啊……我、我确实没看出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胡盐解释:“对,因为我之前在艳厅工作过……” 程风五雷轰顶:“你是说……对不起,艳厅的话,也会招Beta吗?” 胡盐一看误会大了,忙道:“不是不是,我当时是安保。” “哦哦,不好意思。”这峰回路转的,程风额头都出汗了,“对,艳厅安保肯定要用Beta的。” 胡盐也偷偷抹着手心的汗:“嗯,对,然后我在艳厅看到过一些,你懂的,就是一些很有冲击力的场面。然后从此就,有点生理排斥……” 程风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空气安静了片刻,程风还是试图说点什么:“那你有没有想过,就是,找医生治疗一下。因为这种应该算是心理障碍吧?” 胡盐扁了扁嘴,还是说出了内心想法:“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什么?” “比起像Alpha和Omega那样沦为欲望的奴隶,我倒觉得永远保持理智是件好事。如果有一天要我变成他们那副模样,那我宁愿去死。”胡盐这么说着,情绪终于完全冷静下来。 程风也终于找到了一点平时和胡盐说话时的感觉:“我理解你的意思,可是欲望它并不肮脏……” 胡盐却执拗地摇摇头:“再没有比它更肮脏的东西了。” * 冻卵储存在一个-196度的针剂管里,外覆一层材料壳用于保温,同时还可以防冻手。 医生耐心地跟胡盐说了储存和使用方法,但胡盐完全没有在听,毕竟她此行的目的就仅仅是搞到一纸证明而已。 事实证明姐姐的办法是有用的。 因为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妈妈的病情开始好转。同样因为妈妈不再逼迫,胡盐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程风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还是如往常一样和胡盐一起做着任务——果然就算是Beta男也是有那方面需求的,程风也无法接受和一个性冷淡过一辈子。 这对胡盐来说是好事,省去了很多拉扯纠缠。 是的,她的人生早就和她的内心一样拧巴了。什么平平淡淡结婚生子,什么老老实实工作赚钱,对她来说都是不可能的,她活着早已不是为了这些东西。 她有自己的执念。 不管过去多久,她依然会透过简陋出租屋的窗户,阴冷地看向Alpha区中心的那座高大建筑。 那是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她永远不会忘记,有个无辜的Omega女孩被残忍地虐杀在床上,而杀人犯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加入巡逻队的初衷,就是为了总有一天…… “巡逻队全体队员注意!全体队员注意!Alpha区中心地带发生大规模骚乱,疑似有高强度Omega信息素在释放,请戴齐装备全员出动!再说一次,戴齐装备,全员出动!” 胡盐飞快地从床上腾起,三两下戴上装备便跑,接收器里传来程风的声音:“阿盐你别犯浑,中心地带住的都是大人物。平时你动手粗暴一点就算了,对他们可千万别下重手!” 胡盐简短地应了声“收到”,然后磁力装置一开,整个人腾上屋顶,借助磁性的冲力向着中心地带狂奔。 总有一天,一定杀了你。 少爷。 背景板 宫家是名流之家,子女众多,但只有一个分化成了Alpha。 就是胡盐的旧东家。 这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也理所当然地长成了一个纨绔子弟。宫玦在媒体的镜头中是年少有为的二代,私底下则是风流潇洒的浪子。他长相英俊,高大多金,走到哪里都不乏追逐者,所以在他的身上有着无数值得一讲的故事,或缱绻旖旎,或金光闪烁。 而在他的故事里,胡盐就是那个没有脸的背景板。 * 艳厅大骚乱那晚,宫玦也在场。他当时的保镖都是Alpha,在高强度的信息素诱惑下纷纷失去了理智,而宫玦本人为了不染上脏病,往自己大腿上连扎了三针高品质抑制剂。 在一众忙着处理现场的Beta里,胡盐看起来清醒又可靠。她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欲望的影响,身手利索地制服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客人们。 看到宫玦还保持理智时,胡盐还挺意外的,再一看是VIP客户,语气就更客气了些:“您好先生,请抓紧我的肩膀,现在护送您离开。” 然后就觉得一只大手抓上了自己的肩头,那一刻,胡盐以为自己骨头碎了。 * 这倒不能怪宫少爷,在那种状况下维持理智已经不容易,还要他控制力道,那未免强人所难。 也正因如此,胡盐才更加讨厌Alpha,她认为这是一种十分低劣的第二性别属性。 她很快将宫玦转送到了安全地带,正要转身回去时,宫玦忽然叫住她:“等等,你是艳厅的安保?” 胡盐皱着眉头回头看他,一副“有事说事”的模样。 然后一张名片就塞到了她手上:“我是宫玦,你应该听说过。你的身手在艳厅干活屈才了,来我这吧,我给你个差事。” 宫玦。确实听说过,在电视上。 胡盐低了下头,将名片塞在口袋里:“好的宫先生,我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完。” 磁力装置重新发出“滋滋”的声音,胡盐很快就消失在了宫玦的视野中。 * 胡盐辞掉了艳厅的工作,去了Alpha区的中心地带。那里有栋66层的大厦,是宫玦个人的财产。 宫玦的卧室在60层,常常带些英俊漂亮的小明星回来开party,玩着玩着就亲作一团是常事。 每当此时,胡盐和其他保镖们就非常默契地离开房间,在长长的走廊站成一排待命。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胡盐其实很能接受的。但随着在宫玦这里的时间变长,胡盐渐渐得到了更进一步的信任——宫玦开始允许她在更加深入的地方站岗。 胡盐开始知道,宫玦的房间里有几处暗门,门的后面是各种主题的刑房。 她仅是惊鸿一瞥,就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难以想象那些琳琅满目的可怕器具,竟要用在一个纤细柔弱的Omega身上。 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惨叫声,胡盐腿脚都软了。她想打电话报警,但身上却只有宫家内部的信号接收器可以使用。 一夜过去,当刑房的门最终打开时,胡盐怕得甚至不敢向里看。 宫玦叫了三声“喂”,胡盐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开口应道:“少爷请吩咐。” 胡盐的声音有些抖,宫玦似乎觉得好笑:“第一次见这种玩法?去,给他清洗干净。” 胡盐还没反应过来,刑房里已经传来Omega撒娇的声音:“宫少,人家不想让别人碰……” 吃饱喝足的宫玦却已经进入了贤者时间:“听话,别烦。” * Omega似乎并不觉得屈辱和痛苦,相反,他骄傲又满足。 作为宫玦的小情人,他开始在这里作威作福,尤其钟爱欺负对他的信息素没有任何反应的胡盐。 “我要是你,现在我就从60楼跳下去了。” “像你这样的Beta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啊?脑力体力不如Alpha,生育能力又不如Omega,连信息素都感受不到——说真的,你知道什么是快乐吗?” “有时候也真羡慕你,上流社会的一切都和你无关,你就一直做一条没脑子的狗就好了。” 胡盐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仔仔细细给他手腕脚腕上的勒痕上着药。 她不知道这个Omega在自豪些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对这个Omega的怜悯是多余的。 对于刑房里发生的一切,人家可快乐着呢。 * 或许那个Omega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宫太太,但事实是一个月后,宫玦便和另一名流家的Omega订婚了。 宫玦显然不喜欢自己的准太太,光胡盐听到的,宫玦就已经三次打给宫老爷子要求退婚:“Daddy,你明知道我不喜欢那样的!我一看到他我就条件反射地想吐,你真希望我娶个这样的人吗?” 而宫老爷子的吼声更加不容置疑:“你以为你的婚姻是儿戏吗?你私底下怎么玩我不管,但你要娶的人必须是季家人!” 电话被挂断,小情人抓着宫玦的裤腿啜泣:“宫少,你答应过要娶我的,你可不能……” 宫玦把酒杯猛地往地上一砸,厉声喝道:“滚!” * 小情人就是这样失宠的。 再看到他时,他正失魂落魄地等在大厦楼下,胡盐把豪车停在一旁,然后走到副驾开门道:“请下车吧,戚小姐。” 小情人不认识这位戚小姐,但他认识胡盐,很快上前抓着胡盐的胳膊质问:“她是谁?宫少呢?” 在胡盐开口前,戚小姐就已经上下打量了他:“我是宫氏集团最新签约的主播,现在和宫少是情侣关系。你又是谁啊?” 小情人似乎还接受不了:“你和他是情侣关系?那我算什么?” “哦,你是他前任是吧?”戚小姐嗤笑一声,“宫少都订婚了,你梦还没醒呢?能跟他结婚的肯定也得是上流出身,咱们这种人啊捞完一笔走就得了,还真想把宫少当长期饭票呢?你以为你谁啊?” 小情人还想纠缠,胡盐适时地拦道:“这边请,戚小姐,小心台阶。” * 现在想想,那时候日子过得还真是悠哉啊。 想不到时隔一年再次来到这座大厦楼下,就已经是这么凶险的光景了。 “阿盐,你深入得太快了,我们跟不上!你那里还安全吗?”耳朵里传来程风的叫喊。 胡盐根本无暇回应,她现在也很后悔冲在了最前面。 “一、二、三、四……”目力所及,四个Alpha都处于攻击状态。 胡盐把手往兜里一掏,两手指缝里各夹了四针抑制剂备用,只听头顶一声咆哮,胡盐便已将其中一针掷了上去,正中大腿。 Alpha吃痛地按住腿部堪堪落地,针剂里的药物飞快地进入他的身体,这之后Alpha眼中有了短暂的清明:“啊……救命,这个味道、这个味道我受不了……” 胡盐刚放松警惕上前一步,就被Alpha反手一巴掌拍出老远——一针抑制剂竟不起作用! 胡盐摔得龇牙咧嘴,但很快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一手按开接收器的麦口,一手挡在胸前险险拦住了Alpha追上来的一脚:“程风,不对劲!这些Alpha已经进入深度癫狂状态,而且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根本没有一个具体的追逐方向!” 程风急道:“坚持住,我们马上过来!” 程风身旁有队员分析:“Alpha没有被吸引到一个具体方向的话,会不会是身处易感状态的Omega不止一个?” 胡盐百忙之中抽空回道:“再怎么不止一个,Omega总会忙不迭地往Alpha这儿跑吧?我到现在一个Omega也没见着,全是Alpha在发疯!” 是的,但凡能保持理智的人都在第一时间被疏散了,现在这些Alpha被勾起了欲望却找不到Omega来纾解,都处在一个十分焦躁的状态里。他们释放的大量信息素无异于对对方的挑衅,碰上了便要大打出手。 而胡盐之所以也要挨打,是因为现在这情况下哪怕有条狗路过,都得挨两脚。 程风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们已经在附近了,请再次汇报情况!” 胡盐一面接连投出抑制剂,一面喊道:“疑似有人将Omega信息素分散涂抹在Alpha区内蓄意引发骚乱!未见有待救援Omega身影,推荐使用诱捕策略!” “收到!” 话音刚落,四下里的Alpha忽然都是一愣。他们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然后纷纷向着远离中心地带的一个方向奔去。 胡盐总算是松了口气。 巡逻队很信任她提供的信息,在第一时间选择用机器释放大量Omega信息素引诱这些Alpha,待Alpha们汇聚过去,就会被守在附近的队员们逐一扎针。 这种策略来得简单省事,但也只有在现在这种遍地Alpha、不见Omega身影的特殊情况下才能使用,但凡环境内有几个Omega在,就可能会加剧混乱。 之后的事应该就很简单了。 胡盐这边也没休息太久,立刻就开始搜寻伤者,进行后续的救援工作。不过她很快发现,她自己就挺需要救援的。 好痛,好久没打这么硬的仗了。 胡盐堪堪扶墙站稳,血从额角流进领子里。她又按下了麦口:“程风有空吗?我这边……” 从耳朵里传来的喧闹声音可知,那边也已经陷入鏖战。 “行吧,忙你的吧。”胡盐叹了口气关麦,无力地靠在了墙上。 这是一条小巷的巷口,巷子深处是垃圾站。在富贵的Alpha区中心,这里脏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却反而让胡盐感到心安。 她摸摸口袋,掏出根烟给自己点上。吸一口,是劫后余生的味道。 只可惜这份惬意很快就被一点异动打破了。 胡盐立刻离开墙,警惕地看向小巷深处——果然,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微微颤动。 是受伤的Alpha吗? 胡盐皱起眉头,手也探向了口袋里仅剩的一针抑制剂:“有人吗?” 那团黑影还是无力地伏在地上,没有回话。 胡盐压低身子,小心翼翼地接近过去,直到距离不到两米的时候,她才终于看清了—— 确实是个肌肉发达的Alpha男,可能是在打斗中受了重伤,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人似乎还没恢复理智。他双眼紧闭着,浑身都在发抖,身上的汗将白衬衫紧紧吸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肉块。 这可得先打抑制剂,才能进行救援啊。 胡盐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着Alpha这任人宰割的模样。 她还是那个语气,好像在干什么正经事一样:“您好先生,现在为您注射抑制剂。” 说罢伸出脚踩向Alpha的肩膀,强迫他只能仰面向上,紧接着就要将抑制剂往他的下腹部扎。 千钧一发之际,胡盐的手停在了半空。 因为她发现这家伙的皮带打开着,西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际,而他紧紧抱在怀中的,是一颗非常有光泽的蛋。 胡盐的脑子短路了,她思考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个场面,然后她想通了。 不是,这么壮硕的身体,居然是个Omega? 我愿意 “好家伙,我真的好家伙。”胡盐头上缠着绷带,一面拿冰块敷脸一面骂道,“真就当街产卵是吧?你是真不怕死啊。” 巡逻队办公室里,高大的Omega男不安地抱着自己的蛋。 刚生产完的Omega其实精神很脆弱,胡盐凶巴巴的语气让他微微有些发抖,但他只是皱着眉头坐在沙发里,没有哭泣也没有争辩。 一般来说,因为嫁人而居住在Alpha区的Omega临近生产时,会在家人的安排下住进Omega区专门的产科医院,产后一个月待信息素水平降至正常值才会被接回Alpha区。 在生产过程中,Omega释放的信息素浓度是易感期的十倍以上,所以Omega在Alpha区内突然临盆是十分危险的事。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那就得紧闭门窗,由自己的Alpha进行严密保护,并立刻呼叫巡逻队前来护送离开Alpha区。 像这个Omega这样当街生产的,要么是有个极不负责的Alpha,要么是有个极糊涂的脑子。 不过就胡盐观察,他其实挺聪明的—— 他之所以没死在大街上,是因为他在感知到自己即将生产时,马不停蹄地将自己的信息素绕着圈留在了区中心的各个角落,让那些Alpha一时半会找不到他。 为了掩盖自己的气息,他还特意选择了肮脏的垃圾站作为自己的产房,垃圾的臭味多少对他的信息素进行了遮掩。 但胡盐不明白的是,他有空做这些,为什么没空回家躲进房间里。看他身上的西装价值不菲,也不像无家可归的样子。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他不是不回家,而是回不了家。 他不仅回不了家,身上还没带身份证明,没带通信设备。也就是他不能去宾馆开个房,不能入住Alpha区医院,不能打电话叫救护车或巡逻队。 很难想象在临盆时面对这种状况,人会有多绝望。胡盐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有什么仇家吗?” Omega还是一言不发,指腹不安地在自己的蛋上摩挲。 胡盐有些不耐烦了:“你叫什么名字,你的Alpha在哪,你看起来也老大不小了,生的这应该不是头胎吧……难道你一点生育知识都不知道吗?” 眼看这Omega是打定主意不张嘴了,胡盐终于脾气上来:“说话!” 吼声惊得Omega浑身一颤。 程风看不下去,总算开口制止:“你小点声,他才刚生完,情绪敏感得很。” 胡盐恼道:“我这一身的伤为谁受的?把整个Alpha区搞得一团乱,让整个巡逻队为他出动,现在想问个头绪出来怎么就这么难?他生孩子关我什么事,是我让他怀的孕?是我让他生的孩子?” “你少说两句吧。”程风说着一手把新的冰袋递给胡盐,另一只手把刚倒的温水递给Omega,“你别紧张,我们这队员她脾气不好。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Omega抱着蛋,抬头看看程风,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程风说:“我弟弟也是Omega,前阵子刚生产完。我记得蛋要一个月后才能孵化,这个过程中它需要吸收有亲缘关系的AO双方的信息素。我的意思是,你得尽快回到你的Alpha身边去,哪怕是为了孩子。” 话到此处,Omega总算开口道:“我没有Alpha。” 程风见他愿意聊这个,立刻跟上:“你的意思是,你的丈夫是个男性Beta?” Omega再次缄口不言。 * 如果是BO之间生下的蛋,那确实只需要Omega的信息素滋养,但信息素也不是他想释放就能释放的,他还是需要伴侣予以刺激。 就算他天赋异禀,没人碰就能自主地释放信息素,那在释放的同时得不到任何抚慰,对一个Omega来说显然也是十分痛苦的。 程风是真为他好:“你就这么不说话也不是办法,我们也是有工作时间的,现在在这里陪你已经是加班了。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和编码,我给你开个临时身份证明,然后送你去Omega产院先住着你看行吗?” “不行!”Omega着急地叫了一声。 程风、胡盐双双抬头看向他。 Omega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又重新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蛋,低着头重复:“不行……” 胡盐知道他这畏畏缩缩的模样是生产后的激素变化导致的,但还是莫名烦躁:“那你想怎么样?我们俩不回家了,就在这照顾你?” 程风瞪她一眼让她噤声,而后又一脸慈祥地看向Omega:“为什么不行呢?” Omega不住地摇着头:“我……不能让他们找到我。否则我和孩子……都不安全。” 还真是有仇家。 程风立刻警觉:“他们是谁?” Omega抬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程风则继续道:“没事的,你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如果真是刑事犯罪,那我们就帮你联系警署。” “警署也……拿他们没办法。” 胡盐心头一动。 她态度有了些许变化:“上流人物?” Omega点点头。 胡盐试探着问:“宫氏集团?” Omega霎时抬头看向胡盐,然后浑身发起抖来,然后不住地摇头:“不,不是的。” 看得出他非常恐惧,信息素因此发生了改变,原本富有光泽的蛋也因此变得有些暗沉。 程风赶忙安抚道:“你别怕,现在你得相信我们,不管是什么人想伤害你和孩子,我们都会……” 胡盐却抬手把程风拦了下来:“别逼他了,他不说就不说吧。” 程风低声恼道:“阿盐,你在说什么!” “他应该是在躲什么人。还是少刺激他吧,蛋都吓成哑光的了。”这时的胡盐倒换了副通情达理的嘴脸,“就把他丢在办公室吧,反正这儿每天过来过去的只有Beta,他在这里很安全。” 程风只觉得脑子疼:“把一个刚刚生产的Omega放在办公室?这儿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夜里蚊虫多觉都睡不安生,他要是没得到妥善护理,闹出人命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你负责?” “那些人都能把他逼到在大街上生产了,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在程风看来,此刻的胡盐看起来有些反常。 她平时对任务对象不会这么关注,今天语气却有些急躁:“不能留在办公室,那你以为把他送去登记住院他就安全了?只要留下了登记信息,那些人想找到他易如反掌。” 程风根本不能理解:“你想的也太可怕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宫家也是正经经商的人家,怎么可能……” 话到此处,Omega忽然站了起来,拿着他唯一的“行李”——他的蛋:“我还是先离开吧,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时的他看起来,倒有点正常人的样子了。 * 这个Omega其实年纪不小了,30多岁的样子。 他比程风、胡盐都年长,这西装革履的,产卵前想必也是个体面人。但是哪怕是再坚强、再自立、再剽悍的Omega,在刚刚产卵的情况下都会变得虚弱畏缩,变成受不得一点惊吓的样子。 唯一可以让他们从被动防守转入主动应对姿态的,只有当他们的孩子受到威胁的时候。 这事情很有意思,Omega对自己的蛋有着天然的保护欲,不管这个蛋是和爱的人生的还是不爱的人生的——甚至哪怕是被强迫的,只要是为了孩子,Omega就什么都愿意做。 就像现在,当这个Omega判断程风的认知可能会危害到他的孩子、当他认为这个办公室也不再安全,他就会努力作出一副自己“没问题”“很可靠”的样子,想迅速带着孩子离开。 哪怕他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种事程风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这怎么行呢,你现在……” Omega却已经是一副神色冷静、生人勿近的模样:“巡逻队的职责是解决信息素相关的暴力事件,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也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谢谢你们,请早点下班休息吧。” 程风急道:“这不行,你的信息素还……” “麻烦给我一针抑制剂,我会在药效消失前自己赶到安全地带。请相信我,对于Omega来说孩子的状况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这让程风如何相信呢,他可是连身份证明都没带啊。 程风语塞片刻,最终还是妥协道:“……这样吧,你今天要是实在什么都不想说,那你跟我来,先在我家住一晚,等什么时候你想说了……” 程风说着说着顿住,他想起了麻烦事:“不对,最近我弟还住在我家,两个人的生产信息素交织的话会对孵化不利。” 他说着看向胡盐:“要不,让他住在你家吧。” 胡盐:??? * 胡盐一时没跟上节奏:“怎么就成了来我家了?” 程风又瞪她:“不是你说他在躲仇家吗?你现在一个人租房住,又没什么不方便的。” “我不方便得很。”胡盐觉得可笑,为了推掉这差事,她还撒了谎,“我姐最近住在我家,Alpha,更不方便。” “别装了,你昨天还说你姐出差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不是啊程风,你就让他住在办公室会怎样?非得带回家吗?办公室好歹还有躺椅,我那出租屋巴掌大的地方跟狗窝一样,带他回去睡哪?我愿意他还未必愿意呢……” 胡盐和程风正争执着,Omega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我愿意。” 胡盐和程风双双向他看去,只见他又成了那副抱着蛋,蹙着眉,十分不安的样子:“我愿意的……请带我回家吧,拜托了。” 男妈妈 胡盐没跟程风说过以前的事。 自打来到巡逻队,她算得上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队友们知道她脾气不好,对Alpha有偏见;也知道她认为Omega易感期忘带抑制剂是对自己不负责,是危害社会。她会对Alpha下重手,也会对Omega放冷脸,但总是很少用语言表达不满,哪怕有人想和她聊聊,她也只是敷衍。这导致大家都不是很了解她。 这次她看起来真的有些反常——反常的话多。 程风敏感地意识到了。胡盐一般只对Alpha不客气,Omega她不喜欢,但也还好,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咄咄逼人。 可能她是真的很讨厌那副哆哆嗦嗦、畏首畏尾的样子吧。 程风想。 * 胡盐还是把Omega带回了家。 或者说,是Omega跟着她回了家。 胡盐根本不管他刚生产完的身体,大步大步走在前面,一副“跟不上你就死在外面”的架势。所以Omega这一路走得很辛苦,额角疼出了急汗,下嘴唇也咬得发白。 待到终于来到一个破旧的小屋门前,胡盐开门便走了进去。Omega疾走几步跟上,进了屋才松了口气,回身轻轻把门关上。 时至此时,胡盐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话已经说到饱和了,一句多余的也不想讲。她把装备一股脑卸下扔在地上,鞋都没脱就斜躺在了床上。 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看见Omega还站在一旁,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是的,胡盐说自己家像狗窝是真的,这不仅是没有给他睡的地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她懒得动弹:“要么你自己收拾个地方出来坐,要么就出去。反正这里是Beta区了,你很安全。” 几乎是得到“收拾许可”的瞬间,Omega就动了起来。 首先是把桌上的垃圾清理放到地上,然后将看起来不像垃圾的物件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里侧,这个过程中他找到一个看起来蛮结实的外卖盒子。 他立刻把这个外卖盒洗净擦干,然后疯狂地抽着纸巾,在外卖盒里垫了厚厚一层,才轻轻将自己的蛋放了进去。 刚刚好。 Omega的精神终于稍稍松懈下来,站在桌边静静看着这颗蛋,嘴角居然有了些笑意。 胡盐躺在床上看着他这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可悲——好好的人,生个蛋就疯了。 她伤得不轻,时间也晚了,最后的记忆就是眼皮发沉,忽明忽暗地眨着眼看着这副场景,很快就睡了过去。 * 胡盐的生物钟很早,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捂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忘了自己在哪。 真的,从搬进这个小屋开始,她就没见这里这么干净过。 桌面整整齐齐,中间放着那颗宝贝蛋;所有垃圾清洁一空,物件分门别类地收拾在固定区域;地板也擦干净了,Omega估计是忙了一夜,现在正垫着报纸伏在地板上熟睡。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胡盐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怎么说呢,虽然是个老东西,但其实还挺好看的。 又抬头看向桌面上的蛋,胡盐皱了皱眉头。 还是得尽快把他交还给他的丈夫才可以——如果他有丈夫的话。 * 新的一天很太平,没接到任务的胡盐和程风在Alpha区内日常巡逻。 对于胡盐把Omega带回家却什么都没问这件事,程风是崩溃的:“那你把他带回家干嘛?你不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套他的话?” “没什么好套的。”今天的胡盐看起来就正常了许多,“他不是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吗?就是惹到了宫家人,要是现身的话会连人带蛋一起玩完。” 程风觉得不可理喻:“你信他的话吗?你连他叫什么名字、从哪来都不知道,万一他是什么在逃通缉犯呢? “我管他呢,反正最多也就让他住一个月,一个月后他自己带着孩子亡命天涯去。” “胡盐,你这事儿做得不合常理。不管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孩子总是无辜的,孩子应该要有个安稳的成长环境。” 胡盐又是那副不想深聊的样子:“不是我让他生的孩子,这孩子怎样跟我无关。” 程风长叹了口气。 然后两盒便当交到胡盐手上:“孵化期他得吃点有营养的,昨晚给我弟做饭的时候顺手多做了两份,你带回去吧。” 胡盐看看手上的便当:“还有我的份?” “你也别以为照顾孵化期Omega是什么简单事,对你来说也是耗精力的,你也多补补吧。”程风嗔道,“你尽快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管是什么事,他的后续去向我都会安排好的,别有什么压力。” 胡盐抬头看着程风,没说话。 果然Beta都是好人啊。 * 程风这人太好了,正直天真又单纯,所以胡盐就更不想让他插手一切和宫氏有关的事。 不管是她以前所见的,还是现在这个Omega所遭遇的,真要拿出个解决办法的话,她也绝不会拉着程风一起干。 今天下班很早,回到家时浴室也已经被擦得锃亮,Omega原本可能坐在桌边,见她回家立刻站了起来:“……你回来啦。” 他就那一身衣服,洗过后晒得半干,但已经穿在身上了。 身上香香的,是胡盐的沐浴露味。 胡盐没来由的烦躁,说话也刻薄:“让你用了吗?” Omega被凶得低了下头,高大的个头,成熟的脸庞,配上这样的姿态显得滑稽可笑:“我流太多汗了,没忍住……对不起。” 胡盐没看他,只看了看桌上颜色暗沉的蛋——这说明Omega的状态不是很好。 也难怪,他从昨晚开始就没吃过东西,这会儿似乎已经闻到了胡盐手上的饭香,忍不住地咽着口水,却不敢说想吃。 毕竟他不知道胡盐手上有没有他的份。 直到胡盐把其中一份扔给他,说了声“吃吧”,他才忙不迭地把便当带到他的报纸那里,坐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 接下来的几天,胡盐都没逼问他什么,只是保持着一天一顿饭的频率给他带饭回来。 在这样毫不负责任的“照料”之下,Omega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但肌肉却依然清晰。 看来就是那种容易出肌肉的体质。 这对Omega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很少有Alpha会喜欢这种类型——真喜欢这种的,也都被冠上了“变|态”的头衔。 艳厅虽然时不时的也会安排这种节目,但说白了就是猎奇秀,为了满足一些口味奇特的VIP客户罢了。 有时候一大早起来打量着这个Omega的睡脸,胡盐会对他的来路进行一些猜测—— 怕宫氏集团怕成那样的话,他会是宫玦的小情人吗?如果这孩子真是宫玦的种,那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但是胡盐的印象中,宫玦喜欢的都是那种纤细娇小的,他也会换口味折腾这种大块头吗——倒也不是没可能,至少宫玦是个变|态这是板上钉钉的。 这颗蛋刚出生时珠圆玉润的,可见这个Omega在怀孕期间日子过得很滋润,每天吃好喝好心情愉悦,但就是在临近生产时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被逼到有家不能回的地步。 难不成这也是宫玦变|态py的一环吗?所以他才感到害怕,想从宫玦身边逃离? 但是考虑到Alpha普遍非常重视子女,像宫玦这样的大户人家一代中唯一的Alpha,就更不太可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哪怕是个私生子。 想到这里胡盐被自己的一种设想惊住—— 这家伙不会是把宫玦给绿了吧?多大的胆啊? * 但胡盐转念一想,这家伙看起来比宫玦还大一点,说不定不是宫玦的小情人,而是他小爸呢? 毕竟宫老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清心寡欲的主儿啊…… 那这样的话,这颗蛋就是宫玦的兄弟姐妹,宫玦怕再分化出一个Alpha继承人,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灭口吗? 这个推测似乎合理的多,唯一的问题是宫老爷子都那么大年纪了,也很多年都没有新的子女了,他真的还能生吗? 那最后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个Omega其实早已婚配,而宫家的某个成员要强取豪夺,所以他才要千万百计逃脱魔掌。 但这也不至于啊,宫家人想要什么样的找不到?非得找个已婚、有孕、大龄的肌肉Omega?就他这样的,Beta都不见得看得上他呢。 这么想着,Omega的睫毛颤了颤,居然醒了。 他意识到胡盐正在看他,慌忙坐了起来:“对不起,我……” “对不起什么?”胡盐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他说话,自己就不想有好腔。 Omega其实也并不是在道歉,而是他现在无法出去工作,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完全是依附胡盐在生活,所以条件反射地放低了姿态。 见他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胡盐也不多看他,只是冷着脸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等从浴室出来,Omega已经给她把被子叠好了。 四下里窗明几净,井井有条。 胡盐看了看他明显消瘦下去的脸,手伸进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往报纸上一丢:“去路口买点早饭吃吧。” Omega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弯下腰去捡拾那几枚硬币,因为有一枚滚到了床下,他甚至跪下去伸长胳膊去够。 胡盐看着他的后背和西裤下饱满的臀,嘴上嗤笑一声—— 看吧,只要是为了孩子,他什么事都愿意做的。 夜光蛋 如果是Beta女的话,即便生育也不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 胡盐愈发觉得Omega很有趣。 一种一生被信息素控制的可怜生物,唯一的出路是找到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Alpha,万一遇人不淑,就会变成现在这副人尽可欺的模样。 而且胡盐还发现Omega的信息素质量好坏不仅和生活质量有关,和感受到的情绪对待也有关。 比如同样是睡地板,因为夜里冷得牙齿打颤吵到胡盐,胡盐就去柜子里拿了条毯子扔在他身上。虽然体感温度在那一刻变化不大,但是那一瞬间蛋的光泽确实有在变亮,也就是说当Omega认为自己在被关爱时,信息素水平会有质的提升。 这种提升甚至比吃了顿营养丰盛的饭更优质。 而每当胡盐语气不好、放冷脸的时候,蛋的颜色就明显暗沉下去。胡盐也是过了段时间才反应过来,这种时候Omega内心的情绪反馈并不是害怕,而是悲伤。 像个可以随意操控的情绪玩偶,哪怕是被一个刚认识一周的人操控。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胡盐于是更加热衷于逗弄他,比如一回家就往床上一歪,也不多话,就抬高脚示意他给自己脱鞋。 Omega确实愣了愣才知道胡盐想让他做什么,但是当他领会到胡盐的意思后,便没有片刻犹豫。 他立刻俯身蹲下,但这个姿势容易撕裂西裤,于是改为半跪的姿态,小心但迅速地解开鞋带,然后扶着胡盐的脚踝将鞋脱下。 这个过程中胡盐一直看向桌面上的蛋,神奇的是,那颗蛋竟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开始变亮。 然后她听见Omega低声问道:“需要刷干净吗……” “哈哈哈!”胡盐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笑出声来。 她好像很久没有心情这么好过了:“你想刷吗?” Omega怔了怔,然后用力点了下头。 胡盐说:“皮的,轻点刷,别给我搞坏了。” “好。”Omega说着离开床畔,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胡盐侧卧在床上看着桌上的蛋,那叫一个炫彩流光。 多漂亮的蛋啊。胡盐第一次这么想。 可惜不是我的。 * 胡盐现在是真没什么钱了,巡逻队工资低,之前在宫玦那赚的钱,也因为妈妈生病全送医院去了。 也幸好有那笔钱,加上姐姐的工资以及那点微薄的家底,妈妈得到了很好的治疗,整体正在康复中。 因为后续复健还要花钱,姐姐频频接手出差任务,过得很是辛苦。胡盐这儿则开不了源,只能节流。 从之前的家到巡逻队办公室路费太贵,她就在Beta区和Alpha区的交界处租了这间小破屋。本来也没多干净,后来越住越乱。 说实话这个Omega住进来之后,胡盐的日子过得是挺舒服的。不仅房间有人打扫,衣服鞋袜也都有人刷洗,关键是下班回家后有这么个人能让她逗逗的感觉确实很不错。 胡盐也没在他身上多花什么钱和精力,唯一出的就是早上几块钱的饭钱——不过后来她发现Omega并不拿这个钱去买现成的早饭,他会去菜市场买米和菜,然后用清水煮一煮撒些盐来吃,这样早上和中午的饭就都有了。 Omega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他负责了这个房间内的所有家务,哪怕作为保洁员也该得到一笔工资,但现在仅仅是每天早上得到几块钱就已经使他感恩戴德。 更不要说在这期间他还得像条大狗一样睡在坚硬的地板上,时不时接受胡盐不轻不重但绝对恶劣的羞辱。 比如有天胡盐一进门就发现Omega正蹙着眉头,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反应了一下才记起自己嘴上正叼着烟。 胡盐看看他又看看蛋,然后把嘴上的烟拿下来递上,一本正经地看着Omega:“来一口?” * 这是Omega第一次拒绝她:“……对孩子不好。” 胡盐耸耸肩,烟递得更近了:“这我不管,又不是我的孩子。” Omega不得不别过脸去,以减少烟味的吸入:“别这样……” 胡盐倒也不逼他,只是将燃着的一头接近桌上的蛋:“那让孩子来一口?” Omega惊慌地看向胡盐,按胡盐一贯的作风,他觉得胡盐可能真做得出来。 他忙叫道:“别……” 但胡盐不为所动,继续将烟头移向蛋壳,直到那颗蛋似乎感觉到灼热,在外卖盒里摇晃着想要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Omega终于俯下身去,含住烟嘴用力一吸。 烟被他吸得短了一点点,成功避免了烫到蛋壳。 他呛得直咳,但嘴里感受到的却不是烟叶味,而是甜甜的草莓味。 “喜欢吗?做成香烟形状的雾化口香糖,这个是新出的口味。”胡盐说着又把烟叼回嘴里,“烟那玩意贵得要死,我哪有钱抽啊。” * 这一把欺负得有点狠了,事后Omega不声不响地去浴室待了一会,出来时眼睛泛红。 胡盐看得有些心虚。 到底是谁的老婆孩子在被这么往死里欺负啊,要是事后知道了,应该会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吧。 眼看Omega已经躺在报纸上,整理着自己的小毯子准备睡下了,胡盐翻了个身来到床畔,侧卧着低头看他:“生气了?” 他伸手把灯关上,然后裹紧毯子:“没有。” 胡盐伸脚推推他:“你叫什么名字?” Omega缄口不言。 胡盐说:“我总得叫你,你哪怕编个名字呢?” “……阿绸。绸缎的绸。” “是皮肤光滑得像绸缎吗?”胡盐带着点笑音调戏着他,“我摸摸看?” 阿绸把毯子裹得更紧了。 胡盐却坐了起来:“装什么啊。知道吗,你的蛋现在亮得像镜子一样,月光打在上面都快把我闪瞎了。” 是的,有这个蛋在,阿绸的一切心思都不再是秘密。他根本没有否认的必要了。 孵化期的Omega需要抚慰,这是个事实,哪怕是两句夸奖、一点点关爱,都可以让他状态好一点。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去承担家务、忍受胡盐的戏弄——因为胡盐对他实在太差了。 这个唯一能给他个住处的人,却让他睡地板,让他饿肚子,动不动就吼他,不给一点好脸色。这让他的状态很差。为了得到一些带“抚慰”性质的动作和眼神,他不得不尽己所能地讨好胡盐。 而这一切的指向还是孩子。只要自己状态好一些,孩子就能更快、更健康地孵化。所以要是能有一些更实质的抚慰,对他来说是十分期待的。 但他现在只是被信息素控制了,而不是傻了,人伦道德上的事儿还是要顾及一下的。 胡盐毕竟不是他的配偶,他孩子都生了,不能随意地和人做这种事,哪怕只是胡盐所说的“摸摸”。 但他却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他听见胡盐光脚踩在报纸上的声音,然后她贴着他躺下,从背后轻轻拥住他。 阿绸的信息素,在狭小的空间内飞速扩散着,蛋得到了高品质的滋养,亮得像一块夜光的玉。 胡盐在他耳畔低声呢喃:“看,孩子多高兴啊,你们Omega不是为了孩子什么都能做吗?” 然后胡盐的手就探进了毛毯,细细地摩挲着。 完蛋,还真的很像绸缎。 * 胡盐爱不释手。 “你丈夫挺有福气的。”她一边在阿绸耳边吹气,一边肆意作乱,“我就喜欢你这种有肌肉的Omega。别人不喜欢,是他们没品位。” 此时的胡盐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下意识地把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偏好说了出来。 她只是专心感受着手上的韧劲,反复搓磨揉捏:“还不推开我?这么喜欢吗?” 阿绸蜷缩得更紧了,但还是没有拒绝。 也不知是怕胡盐生气,还是真的欲罢不能。 胡盐用嘴唇轻吻着他香香的耳垂:“我记得你说过你没有Alpha,是真的吗?” 阿绸浑身颤抖着,用力点了下头,但又摇了摇头。 胡盐便一路吻向他的后颈:“说清楚点,不然就停了。” 过了几秒,阿绸才艰难地开口道:“我还没有结婚……” 倒也不算意外。 胡盐的手向上,抚上饱满的一处:“有奶吗?” 阿绸摇摇头:“……我的信息素质量太差了。” “怪我没伺候好你了?”胡盐揉得更加用力了,同时话题又拐了回去,“你的意思是,这个孩子是你未婚先孕得来的?孩子的另一个血亲到底是Alpha,还是Beta男?” 阿绸不说话。 胡盐也不着急,都到这一步了,她有的是办法把话逼出来:“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阿绸似乎也知道自己瞒不住了,索性把心一横:“我不知道。” 胡盐手上一顿:“你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谁的?” 调戏暂停,她支起身子坐起来,伸手把阿绸的脸掰向自己:“你玩这么乱的吗?谁带你这么玩的?是宫玦?” “不,不是的。”阿绸见误会大了,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我没有跟人做过。” 胡盐觉得离谱:“你没做过,那孩子是哪来的?” “我真的没有。”阿绸说着轻轻按住她的手,“我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就连现在你对我这样子的……都是第一次做……” 胡盐:??? 联邦法 “你拿我当傻子耍?”胡盐问他。 阿绸着急地拉住胡盐的手,语气几乎是哀求:“是真的,我真的没有过……而且、而且也没人愿意跟我这样……” 这个理由放在胡盐这其实没什么说服力。 因为在她看来,阿绸明明就很有魅力,那身紧绷的肌肉比任何干瘦的Omega都性感,她不理解为什么很多人会把肌肉Omega叫做虾蟆。 是的,胡盐不装了,如果喜欢肌肉Omega就是变|态,那她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这么多年过去了,胡盐对Alpha没感觉,对Omega没感觉,对程风这么好的Beta也没感觉,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性冷淡。 直到这一天,她丝滑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不是性冷淡,她只是变|态而已。 * “应该是被下药了,然后有的孩子。”再上班时,胡盐是这么跟程风说的。 她是相信阿绸说的话的,在那种状况下还敢撒谎的话,那作为一个Omega,他的精神力强到都可以去做间谍了。 但是她不可能真相信什么都没干就能有孩子,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干了,但阿绸自己不知道。 程风叹了口气:“做Omega真不容易啊。” “是啊,这个岁数了还受这种罪。”胡盐说着,口香糖还是被她吸出了一副抽烟的架势。 程风顿了顿,问她:“还问出别的没有?” “他说他叫阿绸,特别强调是绸缎的绸,可能名字里真有这个字。”胡盐说,“你权限比我高,查查最近和宫氏走得近的人里有没有叫这个的。” 程风说:“我待会拜托其他队友查一下,我侄子快孵化了,我得请几天假。” 胡盐看看他:“你侄子孵化关你什么事,你弟婿哪去了?” 程风看着远方,后槽牙似乎是咬着的:“你不是很清楚吗?Alpha里出现人渣很正常啊。” * 是的,胡盐万分赞同,这个群体里是很有些劣根性在的。 她又吸了口烟:“你先忙你的吧,回来再说,不要委托旁人查。这件事就你跟我知道就好。” “没必要吧?这么保密?” “人命关天啊。”胡盐说,“要是我自己权限够,我甚至都不想你插手。” 程风还是不理解:“如果真像你想的那么凶险,那你更应该寻求帮助。现在听你讲的,好像宫氏是上世纪的强宗豪右。” “上世纪?”胡盐笑笑,“强宗豪右一直都在,只是看他们装不装而已。装得好看点,就不像了。” 胡盐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不信也是好事。有空帮我把该查的查了,之后的事和你无关,我会解决的。” “怎么可能和我无关,人是我让你带回家的。”程风嗔道,“别妄想一个人做英雄。等我回来。” * 如果真的那么凶险,那就更应该寻求帮助。 是的,那件事刚发生时,胡盐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顶着暴风雨去报案,对方只是让她回去等消息;她进行法律咨询,反被劝告不要再插手;她多次催促想要个结果,却只是让每个人看到她就躲,丝毫不想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有那么两、三个月,她每一日都沉浸在噩梦中,闭上眼就是那个Omega发紫的脸庞。然后一醒来,便马不停蹄地出门去,没头没脑地为这件事奔波。 那些日子里她听得最多的话就是—— “放下吧。” “有些案子它是结不了的。” “你是个好人,别把自己搭进去。” 好人?我是吗? 在胡盐的死缠烂打之下,终于有个年轻的Alpha警官被她打动,表示愿意去申请现场调查。但就在申请发出的第三天,小警官就在下班途中被人蒙着麻袋打得头破血流。 胡盐去医院看他时,小警官对她说—— “你看到结果了,放弃吧。” “他们暂时还查不到你头上,但你要是再继续纠缠,那就不一定了。” “打我只是警告,你要是被发现了,他们肯定要动真格的。” 胡盐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当时她只是怔怔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时胡盐才知道,最深刻的绝望并不是遭遇伤害,而是无处伸冤。 在她离开病房前,小警官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除非宫氏整个儿倒台,否则没人能逮捕宫玦。” * 胡盐始终没有想明白,宫玦为什么那么信任她。 姐姐常说,她长着一张“螺丝钉”的脸。 就是那种没有个人想法,没有坚定意志,过一天是一天,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的脸。 就好像她是什么机器人,充满电就能跑,收到指令就执行,不会出任何故障或差错。 大概她也给了宫玦这种错觉吧。 从艳厅骚乱那天起,到去了宫玦那里之后的每一天,她总是那么恪尽职守,看起来不比任何一个Alpha差。又因为在艳厅干过活,有着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总能对宫玦的一切荒唐行为保持淡定。 现在想想,那时的她就像个极致模糊的背景板,没人会提防她,没人在乎她会做什么。于是就连事发后她请假的这两、三个月里,宫玦都没有管过她,好像忘了有她这号人一样。 是的,其实这个时候胡盐还没有辞职,她仍然是宫玦的贴身保镖。在小警官被打后,心如死灰的胡盐是打算回去复职,然后趁宫玦不备直接和他同归于尽的。 但或许是她这种念头表现得过于明显,在她决定实施之前,一位警长找到了她。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我知道您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愤怒。”警长说着摘下帽子,“但请相信我,这还不是最终结果。” 胡盐问:“那最终结果是什么?” “您再等等……” 胡盐将绑在手臂内侧的匕首拍在桌上,质问道:“等到什么时候?等宫氏倒台吗?那不如我动手来得快些。” 警长垂眼看了看匕首,又抬头看向胡盐:“有时我很羡慕你们。你们无所顾忌,快意恩仇,似乎这样才算是好人。但我们不行,我们要讲证据链,讲程序正义,哪怕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表面上还得跟他们客客气气的。” 胡盐把脸撇向一边:“别跟我说这些,我不关心。” “是的,您当然不关心。”警长说,“宫氏犯的事儿远不止这一桩,我们盯上他们很久了,但是上流社会的利益链错综复杂,这您现在应该比谁都清楚。他们很狡猾,证据链完整不完整是一回事,上头允不允许我们查又是另一回事。您一定认为自己遇见了天大的事,但在我们看来,这只是宫氏一系列犯罪中的一桩,甚至不是最大的一桩。”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宫氏倒台那一天的到来,远不像您想得那么久远。”警长说,“你以为宫玦是最大的恶人,实际他做的事比起他老子,只是小巫见大巫。我们一直在死盯一个契机,能彻查宫氏的契机,等到那一天前面的所有案子都将一并清算,他们不可能永远不露出马脚。” “你所谓的契机就是发生新的案件,出现新的受害者吗?” “我们会尽全力保护新的受害者,就像我现在试图保护你一样。”警长看看她,“我必须提醒你,如果案件细节如你所说,宫玦最多只是‘过失致人死亡’,胡小姐,你恰恰就是宫玦没有故意杀人的关键证人。” 警长说:“如果宫玦只犯过这一件事,那他罪不至死,你更没有权利去做这个审判者。如果你杀了他,那我们将不得不将你逮捕,这会是个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故事。当然,如果你和他同归于尽,那你在社会舆论中也不会是个英雄,而是可怕的疯子,你的亲人们会因此遭人指点。以后也没人会知道宫玦做过什么,大家只知道他是个被贴身保镖杀害的可怜富二代罢了。” 胡盐脱力了,她感到窒息。 “感谢您的正义。”警长说着起身,并抬了抬自己的帽子,“请您珍惜生命,后续如果有需要配合的地方,我会再来找您的。请一定要记住,您的所有行为必须在联邦法允许的范围内进行,我十分不希望有一天我得亲手逮捕您。” 警长离开了,胡盐在原地,从下午坐到晚上。 在一片漆黑中,胡盐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您的所有行为必须在联邦法允许的范围内进行”。 第二天,胡盐辞掉了贴身保镖的工作,顺道路过姐姐家,进去找姐姐喝酒。 她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久久地看着Alpha区的繁华街道,这里的灯光变幻莫测,来往车流风驰电掣,一切一切的尖端科技,都外溢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曾经这就是胡盐的理想国,是那个满怀梦想的孩子想要跻身的地方。 但是那天她说:“姐姐,我想好了,我要进巡逻队。” 我的所有行为,都必须在联邦法允许的范围内进行。 关键期 阿绸会是那个“契机”吗?一个新的受害者? 在把情况搞清楚之前,胡盐暂时不想轻举妄动。宫氏的关系网四通八达,胡盐早就开始精神过敏了——巡逻队里有没有他们的人?警署里有没有?医院里有没有? 阿绸还在孵化期内,几乎算是毫无生存能力,就这么把他交出去的话,他和孩子真的安全吗? 胡盐现在唯一能信任的,就是老好人程风,其他都是黑白未知。 就连最后那个来劝她放弃的警长也不例外。 * 程风请假了,白送的营养餐也没了,胡盐花钱去买营养餐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实在是太贵了。 回到家时,阿绸正躺在床上熟睡。 自那晚以后,胡盐便允许他睡到床上去,毕竟以阿绸这个身材,孩子孵化后要是还能没奶喝,那可就是胡盐太造孽了。 孵化期进入第三周,是Omega和孩子之间链接强度的最高峰,Omega的状态会对孩子的健康造成关键影响,同时也是Omega为孵化后的哺育做准备的最后期限。这个阶段Omega不仅需要营养,还需要大量休息,所以嗜睡是正常的。 等进入第四周时,链接强度就会开始降低,孩子将不再依赖信息素滋养,而是靠自身体力持续攻击蛋壳,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破壳而出。 同时Omega也将彻底摆脱信息素控制,不再脆弱到对一点风吹草动感到惊恐,也不必时刻向自己的配偶寻求爱意和保护。 对胡盐来说,就是不这么可爱了。 到时候阿绸会是什么样呢?不被信息素控制的他到底是什么性格的人呢? 或许到时候他会更有勇气一些、更理智一些,将自己遭遇过的事情说出来,这样胡盐就很满足了。 她是很喜欢阿绸,她到后来才反应过来,最初看到阿绸时内心的那份烦躁,实际是躁动。在逼问实情的那晚,这种躁动找到了突破口,胡盐的心绪才重新归于平静。 但是Beta女和Omega男这种组合,毕竟是过于逆天了。她自己是个变|态也就算了,有多大概率阿绸在脱离信息素控制后也能接受这种关系呢?他别在清醒后记起这段时间受到的屈辱,大骂胡盐是个人渣都算好的了。 这么想着,胡盐看了看阿绸裸露在外的健壮手臂,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么强壮的Omega实在少见,到时真要是想捶她,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所以胡盐忽然对他态度好起来,多少也有点讨饶的意思,但愿孵化期后他还能记得点她的好,别真对她大打出手。 这么想着,胡盐坐在床边低头看他。 他头发长长了,前额一撮刘海耷拉在眼睛上,似乎睡得不是很舒服。胡盐就伸手把这搓头发拨开,挂在他耳后。 动作很轻柔,阿绸却醒了。 虽然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但身体已经摸索着探向胡盐,起身轻轻把胡盐圈在怀里:“……我睡着了。” 胡盐也就任他这么抱着,即使闻不见,也知道信息素又飙起来了:“没事,你多休息。” “谢谢。” 胡盐把手上拎的营养餐递给他:“就坐在床上吃吧,我经常这么干。” 阿绸接过去,却不着急吃:“就一份吗?你的呢?” 胡盐说:“我吃过回来的。” 于是阿绸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比平时丰富很多的菜色,又抬头看向胡盐。 然后他说了句让胡盐羞愧难当、五雷轰顶、万分悔恨的话。 他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啊对,我对他是挺好的。 胡盐拼命洗脑自己,让自己接受这个说法。 毕竟孩子不是她的,她才是那个帮别人养老婆孩子的大冤种,她当然是个大好人。 大概吧。 阿绸几乎是吃着吃着就打起了瞌睡,饭盒放在膝头,不受控制地滑下去。胡盐平时作战救人时养成的条件反射又开始发挥作用,一手接住饭盒,一手托住了阿绸要倒未倒的身形。 然后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缓缓扶着他躺下。 待把阿绸稳稳当当放在了枕头上,胡盐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他很近,那张俊美的脸就在她眼前,稍一探身就能亲上去。 胡盐的睫毛上下煽动,但最终只是这么打量了一下,很快就逃也似的抽出手臂。她退缩着从床尾下床,尽量离他远点。 再看向那颗可爱又可恨的蛋,胡盐心里五味杂陈。 “别把你爹累坏了。”胡盐声音很轻,语气却没好气儿。 这颗蛋也不喜欢她,在柔软的外卖盒里轻轻晃了两晃。 * 胡盐不喜欢孩子。 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生,就更别说让她养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 这也是她无法接受阿绸的原因之一。 但是吧,因为实在是很喜欢孩子它爹的缘故,有时胡盐也会想,自己是真不能接受找个带孩子的吗? 反正阿绸看起来一副很会养孩子的样子,有什么麻烦事他自己应该会解决的吧?而且由于这孩子不是她的,阿绸应该也不会要求她对孩子有太多付出,这么一想凭空多个孩子好像也不错? 唯一比较可怕的情况就是,万一这孩子真是宫玦的呢? 胡盐相信“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宫家的后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养出来说不好是什么样子。更重要的是,胡盐现在的人生目标就是要让宫家付出代价,那么这孩子以后要面临的状况很可能是“养母杀了生父”。 这么想想,胡盐又不太想和这孩子扯上关系了。 不管怎么说,孩子并不是凭阿绸的自主意愿来到这世界上的。胡盐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对阿绸来说绝对是一场可怕的受难。 这么说来的话,等阿绸的孵化期过去之后,他到底还会不会喜欢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都还两说呢。 这么想着,胡盐向着桌面上的蛋挑了下眉毛。 蛋气得又晃了晃。 * 程风回到工作岗位时,整个人看起来明显憔悴了。 看得胡盐心惊胆战:“孵化这么辛苦的吗?” “不是孵化辛苦,是带孩子辛苦。” 程风一边搜索宫氏的人际往来,一边打着哈欠跟她聊家长里短,“阿盐你知道吗,我现在一闭上眼耳边就是我侄子滋儿哇的那个哭声,吓死个人——你家那位孵化日预计是什么时候?” 胡盐语塞片刻,一个Beta男和一个Beta女聊这事儿的场面真是出了奇的诡异:“……下周吧。” 程风挺关心的:“他怎么样,状态还稳定吗?” 胡盐说:“还成。从下周开始产后信息素对他的影响会减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我不是说下周,我是说上周。” “啊?” “啊什么,第三周不是孵化关键期吗?”程风手都停了,莫名其妙地看着胡盐,好像胡盐中学生物没学好,“他丈夫不在身边,不接受抚慰的话,状态应该很差吧?可怜死了。” 胡盐说都不会话了:“哦哦,对,是的。确实不太行。但、但是也还行。” 程风也没觉出不对来,只是揉揉眼,继续拨弄着他的电子屏:“早作准备吧,小衣服、奶粉、奶瓶什么的——现在奶粉质量有保障,喝奶粉完全没问题,他也能好好休息,挺好的。” “嗯嗯,我知道。”胡盐连连点头。 她哪敢多话,毕竟没几个人会照顾别人家的老婆照顾成她这样吧。 * 是的,自从胡盐开始做人之后,阿绸的状态就好多了。 每天早上胡盐会在桌上多留点钱,让他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床也是随他睡,有时夜里醒了还会伸手帮他盖被子;家里的家务胡盐也叮嘱了,觉得累的话就别做,反正她早就乱习惯了。 而对阿绸来说,让他状态变好的却并不是三餐吃好、睡觉睡饱,而是“胡盐很关心他”这件事本身。 这让他的心境保持温暖愉悦。 尤其是关灯后,每当胡盐按捺不住地将手伸向他,他内心的满足感便达到巅峰。 他说的是真的,像他这样高大强壮的Omega常被看作怪胎,最常听见的一句评价就是“Alpha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虽然他并不关心Alpha们是否喜欢他,但从小到大总被这样说的话,难免会产生自我怀疑。 饭量大和热爱运动是他的天性,而沾上这两样的话几乎就不可能纤瘦下来。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这样也挺好的,是健康的表现,但也因此遭遇了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恶意。 大龄未婚也是因为这个。他家境很好,其他分化为Omega的兄弟姐妹都早早议婚,成为家族联姻的助力,唯独他留到了这么大岁数。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他本来也不想跟不认识的Alpha结婚,他在自己家过得挺开心的。甚至父亲看他婚姻无望,都已经开始安排他参与家族事务了。 所以他觉得胡盐很奇怪。 他生而丑陋,年龄也大了,还怀了来路不明的孩子。他自己都对自己嫌弃万分。 之所以躲着,也不仅仅是为了躲宫氏,而是这种事哪怕被他的亲生父亲知道,他都很难说会是什么下场。 这种时候胡盐不仅理解他的恐惧,愿意给他个住处将他藏起,甚至还对他很温柔,一副很喜欢他的样子…… 感受着胡盐指腹的老茧,他的耳朵已经泛红,被子也隆起小帐篷。 “比之前更饱满了,还不行吗?”胡盐的手将他胸口的被子撑得一抖一抖。 他觉得很不舒服:“别这样,很涨……” “那就对了,应该是有的。”胡盐说罢拱进了被子里。 阿绸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心口一阵温热,他拼命捂住了嘴,才没有叫出声来。 涨痛的地方泄压般呲出,他的魂儿好像也从同一出口溜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胡盐探出头来。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的神色看起来非常有侵略性:“好甜。” 然后她便吻了上去,唇齿纠缠间,是一片浓浓的奶香。 女孩子 所以胡盐没瞎说,阿绸的状况是真的,还行。 但她也是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到底怎么样,查到了吗?” “你急也没用,就是没这个名字啊。”程风说,“宫老爷子应该早就没那个能力了,就算还跟什么Omega来往,那他的行程也不是我们能查到的,倒是宫玦这边漏洞百出。” 程风说着切了个页面:“这是宫玦近年来的交际关系图。现在过滤掉所有商业关系,过滤掉所有Alpha和Beta……你看,就剩这些了。” 胡盐接过电子屏,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险些没拿稳。 因为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当初那名死者的照片,一个漂亮的Omega小网红。 程风眼疾手快地扶住电子屏,诧异地看向胡盐:“你怎么了,抖什么?” 胡盐已经神色如常:“没事。” 她点开了死者的个人信息。 * 小网红的状况标的是失踪,失踪时间是两年前,对得上。 再看家庭背景——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怪不得没有其他人报案。 胡盐关上这单薄的页面,按时间顺序查看其他人。 在这之后,宫玦显然老实了一阵子,没什么个人交际。但是风头一过,就开始反弹。 一次性邀约好几个Omega是常事,有明星大咖,有名流子弟,有艳厅红人,也有普通职业者。可以说涉猎非常广泛。 不过这段时间一过,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状态,一段时间只有一个固定的约会对象。 尤其是最近,他和一个Omega小保姆走得很近,而且两人只在公共场所约见,相谈甚欢——这种情况已经大概维持了三个月了。 胡盐冷道:“这狗东西,还玩起纯爱来了。” 一切已经很清晰,这所有人不管有照片没照片的胡盐都点开看了,但确实没有名字里带“绸”的,连同音字都没有。 胡盐有些气馁,程风拍拍她的肩劝道:“他警惕心那么强,报了假名很正常。别心急,等孵化期过了之后再问他,说不定他就愿意说了。” 胡盐点点头,正准备把电子屏还给程风,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等会儿,他的婚约者呢?” * 程风愣了愣:“什么婚约者?” 胡盐说:“他订婚了呀,大概两年半之前。” “有吗?”程风挠挠头,“虽然我对这些富二代的花边新闻不感兴趣,但是宫玦订婚的话,当时应该会爆个大新闻吧?” “是压住了的,因为那个Omega好像长得不好看。”胡盐说着开始自己上手查,“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姓季。当时季家只剩一个Omega未婚配了,宫家想拉季家的产业链,双方定了这桩婚事。但不管是宫玦还是那个Omega,在订婚当天其实都没到场,是宫老头和季老头拍的板。之后两个家族就展开了合作,但婚事却是一直拖着……” 在胡盐滔滔不绝说着的时候,程风一直看着她,他总算不想再听胡盐糊弄事了:“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找到了。”胡盐根本无暇听他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电子屏上的信息。 估计是因为婚约关系模糊,所以这个婚约者被列在了“商业关系”里。当胡盐把错综复杂的关系图一再放大,她终于锁定了一个名字。 季筹,男,Omega,33岁。 * 胡盐挺混乱的。 关于如何看待他,如何安置他,如何进行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这对她来说究竟是一次机会,还是一场劫难? 直到回到家,胡盐的脑袋还是懵的。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因为一个宽厚的身子忙不迭地抱住了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如果是平时,胡盐会心情很好地逗逗他,但是现在她强迫自己清醒——这不是这个男人的常态,他只是被信息素控制了。 他需要抚慰,需要亲密接触,这都是为了他和另一个人的孩子。而这个给予他抚慰的人,根本就是谁都可以。 甚至如果是孩子的另一血亲的话会更好,胡盐的抚慰只是退而求其次,只是他不得已之下的唯一选择罢了。 今天起孵化期就将进入第四周,阿绸和孩子之间的链接会开始减弱,阿绸的信息素水平也会降低,他终将不再是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如果这个时候胡盐还不开始抽身,可就太被动了。 胡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但阿绸捕捉到了:“怎么了?今天很累吗?” “对。”胡盐又开始撒谎,“今天出任务了。” 阿绸立刻放开她:“所以才回来这么晚吗?有没有受伤?” 胡盐摇摇头。 于是那些肌肉复又从背后贴上来,烫烫的:“你吓到我了。” 胡盐顿了顿,还是伸手抚弄着他的侧脸,只是没有回头看他:“这周末孩子就要孵化了。紧张吗?” 阿绸说:“有你在的话,还好。” 但很快阿绸的身子就是一僵,他意识到自己说了过分的话——这孩子不是胡盐的,他这么说,就好像默认胡盐会帮他养孩子一样。 可是确实也到了该聊聊这些事的时候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乞求胡盐接受他,单是想象着有一天胡盐会板着脸赶他走,他就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好在现在胡盐还是轻抚着他的脸,由他亲昵地拥抱着:“放松点,这几天养养精神。听我同事说,之后带孩子还很耗体力呢。” “嗯。”阿绸应下。 然后胡盐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他:“打开看看吧。” 阿绸便放开她,接过袋子打开来。 他看见平时只放着营养餐的袋子里,赫然放着一身粉色的小衣服。 他霎时抬头看向胡盐,险些没有说出话来。过了几秒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以为你没注意过,孩子是女孩子。” 胡盐打了个哈欠:“迎着光仔细看的话看得出来啊。很漂亮的小姑娘,像你。” 一个哈欠没打完,那个怀抱便再次贴上来,嘴唇也难耐地吻着她的侧脸和耳垂:“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阿绸少见这么热烈主动的时候,让胡盐也有些招架不住。她半边身子都麻了,为了躲避,只好仰头和和他吻在一处。 * 这晚,胡盐背对他躺着,少见地没有对他毛手毛脚。 阿绸耐不住寂寞,就主动贴过来,轻轻触碰了她的腰。 胡盐立刻回头警告道:“哎。” 触碰别人,和被别人触碰,到底是不太一样。胡盐自己是过足了手瘾,但她还是不太能接受被人上下其手,平时开着灯亲亲抱抱也就算了,关了灯躺在床上被阿绸摸过来,还真是第一次。 之前阿绸没这么大胆子的。 听见胡盐的声音,那只手在腰际短暂地停留了两秒,然后克制地缩了回去。 阿绸苦闷地将额头贴在她的后颈:“今天不行吗?” 胡盐重新转回头去,背对他:“今天很累,早点睡吧。” 但阿绸敏感地意识到,这并不是单纯的累。他知道今晚气氛很怪,这让他更加惶恐,更加渴望能被安抚,哪怕只是语言上的:“有什么烦心事吗?可以跟我说说。” 胡盐没忍住,苦笑了一声:“我们什么时候成了聊心事的关系了?关于你的事儿,我问了大半个月不都还没问明白吗?” 这话有些刺耳,阿绸身子一僵。 然后他缓缓开口:“你认为过去的事……比未来更重要吗?” 胡盐说:“是的。我是个很典型的活在过去的人。你应该知道,最初我之所以肯让你住过来,就是因为我对你的过去感兴趣,你知道很多我需要的信息。” 阿绸又静住了,很久没有说话,久到胡盐真打算睡了,他才忽然又开口道:“如果你真的逼我,我其实什么都瞒不住的。” “我不想给你太大精神压力,对孩子不好,孩子是无辜的。”胡盐说,“所以别说这些了,等孩子孵化之后我会一五一十地问清楚的——不过到时候你就不这么老实了也说不定。” 终于聊到了“孵化之后”的话题。 阿绸深吸了口气,轻声问道:“孵化之后,我还能不能……” “我也不能真把你和刚孵化的婴儿赶出门去。” “那再之后呢……” 胡盐开始烦了,她回过身来:“你到底睡不睡?” 阿绸不管不顾地抱紧了她的腰:“我很怕。” 像什么吸食旁人精力而活的寄生生物。 胡盐看看他这样子,叹了口气:“没事的,你只是现在这么认为而已。想想看,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前你可以独立做到很多事。等孵化期过去,信息素水平恢复正常,你就不会这么需要我了。” “不,不是的,我、我……”阿绸的声音很急,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胡盐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来,轻拍他的后背,尽可能耐心地安抚他:“信我,到时候你对我没这么大需求的。你是个Omega对吧,你需要的是一个Alpha,或者Beta男,你不会希望自己的生殖腔一辈子都是空虚的。” “那你呢?” “什么?” “你也是有生殖腔的。”阿绸说着支起了身子。 胡盐只觉得一只大手按上了她的肩膀,力气之大直接把她掰成了平躺的姿势,另一只手臂则撑在她身侧,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肌肉猛地比平时增大了一圈。 有什么东西,正硌着胡盐的腹部。 她完全愣住了,月色下的阿绸好像从小猫变成了狮子,漂亮的鬃毛轻轻舞动。 她听见阿绸说:“你认为生殖腔,是必须要被填满的吗?” * 如果是戴着磁力装置,胡盐一个人能打他三个。 但是赤手空拳想掀翻一个肌肉男,那这是做梦。 胡盐脑子有点乱:“你等会儿……” 阿绸的瞳色愈发深邃,这是此前没有出现过的神情:“我没有使用过生殖腔……至少没有在有意识的时候使用过。产卵的时候,滋味也很不好受,我很不喜欢。” 胡盐才知道他很介意谈论这个:“好的……对不起,我道歉。我承认生殖腔不用也是可以的,我确实也没有这方面需求……” “我的Omega哥哥姐姐们经常嘲笑我没感受过快乐的滋味。我总说我不觉得做那种事会舒服,他们就笑说是因为我没试过,试一次的话就会爱上……” 他的吻落下来:“我们试一次好吗……” 胡盐挣扎着躲避这个吻:“你想试什么……喂,你疯了吗?” 是的,他可能是疯了吧。 蛋的光泽忽明忽暗,阿绸的情绪在兴奋和悲伤间流转——他从未像这一刻般确信,胡盐一定会在未来的某天赶他走。 他不明白,明明是胡盐先开始动手动脚的,是胡盐先招惹他的。就算需要抚慰是孵化期Omega的天性,又有几个人会真照顾人照顾到床上去? 这太过分了,他被信息素操控,难道胡盐也被信息素操控了?她是Beta,她明明是可以自由掌握个人意志的,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是戏耍,是玩弄,是欺骗! 他气愤地亲吻着胡盐的脖子,无视对方的挣扎,直到他听到一声可怕的怒吼—— “给我停下……季筹!” 季先生 阿绸好像突然清醒了一样,整个人僵住,额头后背都是一阵急汗。 紧接着他的腹部就挨了重重一拳,惨叫着捂住肚子倒向一侧。 产卵完刚过三周,那里还脆得很,胡盐这一拳没留力气,痛得他脸色煞白。 饶是如此胡盐还不解气,追上去两脚直接把他踹到了床下,为了防止这狗东西突然爬起来攻击她,胡盐还一把抓起了磁力装置。 当阿绸听见“滋滋”的声音响起时,他以为胡盐打算杀了他。 * “对不起!我不敢了!别打了!”阿绸喊着,身体在坚硬的地板上缩成一团。 屋里一片昏暗,只有胡盐身上围绕着忽蓝忽紫的磁力光。 其实胡盐仍然是备战姿态,但阿绸显然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 他只是和刚来到这里时一样,紧紧地蜷缩在一角,肩背因跌下床而摔出了红肿的瘀伤,口中喃喃地重复:“别打了,别打了……” 仔细一看,眼角好像有泪痕。 桌上的蛋似乎能感应到自己的父体遭遇危险,拼尽全力从里面撞击着蛋壳,搞得整个外卖盒都在晃。 不是,为什么搞得好像家暴现场一样。 胡盐看着这场景一阵头痛,按下按钮把磁力关了,但装置暂时还不敢卸下,就那样绑在手臂上。 她怒意不减,往床边一坐,光脚踩在地板上:“季筹。季先生。” 阿绸似乎缩得更紧了。 * “我本来没打算在孵化期内跟你掰扯,是你自己犯贱。”胡盐骂道,“说,你跟宫玦到底什么关系?” 得不到回应,胡盐又往他小腿踹了一脚:“别装死!” 阿绸痛得闷哼,声音里还带点哭腔:“我不认识他!”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要是还嘴里一句实话没有就带着你的蛋给我滚出去。”胡盐威胁道,“实不相瞒我这儿还有宫玦的联系方式,我可以直接让他来把你接走。” “别!” 来不及了,电话已经打了出去。 另一端很快接起,再次听到宫玦的声音,对胡盐来说也十分不适。她听见宫玦说:“你好,哪位?” 阿绸霎时双手捂住嘴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对方似乎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又重新靠近道:“陌生号码。是记者吗?你从哪搞到我的联系方式的?……再不说话我挂了?” 胡盐从桌上的一堆装备中拿了个小圆片放进嘴里,再开口已经是电磁声——原来是喉头变声器:“我是戚卿,还记得我吗?” 电话里静了半响,宫玦的声音在颤抖:“你到底是谁?” “你不记得了吗?我死得很惨。” 对方似乎做了个深呼吸:“她失踪了,我也在找她。” 胡盐说:“不对吧?我死了。死的时候满脸青紫,眼睛都没有闭上……” “你到底是谁!”宫玦喊了起来,“你要钱吗?要多少?开个价!” 胡盐却已经把电话挂了。 宫玦很快又打过来,但胡盐拔掉了手机卡,换成自己平时常用的一张。 然后她看向阿绸。阿绸已经靠墙坐起来,一手捂着小腹,神色惊讶又茫然,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 “你听见了?”胡盐说着把手机扔在床上,“两年前,你们订婚后不久,他玩死了一个Omega。很漂亮,名字叫戚卿。” “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你当然不知道。你俩连订婚都没有出席,应该也没什么机会碰面。” 阿绸皱起眉头:“你怎么会知道……” “我那时候是宫玦的贴身保镖,他去没去我比谁都清楚。”胡盐说,“从那之后,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让那桩案子浮出水面。但你知道宫氏的实力,真想做成难如登天。所以我就想,加入巡逻队的话,就可以借职务之便对他下杀手,让他也感受一下无处申冤的滋味。” “我在巡逻队干了两年,没有找到接近他的机会。这次是最近的一次,我参与了中心大厦附近的任务,在一旁的小巷里遇到你。” “好了,我把所有事都说了,现在该你了。”胡盐看看他:“你自己也知道,只要我有心逼你的话,你根本瞒不住的。” * 胡盐以为自己会从阿绸这里听到一段很长的故事,但她没想到的是,很短。 真的很短。 短到大多数情节胡盐其实都已经猜到了。 这个故事开始于一个长相不符合大众审美的Omega,在家族联姻的压力下一直开心地苟着,没有被逼着去和Alpha结婚。 主要是因为没有Alpha瞧得上他。 30岁,几乎确定他不会嫁入别家之后,季老爷子开始安排他插手家族事务,协助Alpha兄长一起管理公司。 31岁,宫氏产业经营不慎垮了半边天,急需拉拢季氏把这半边天撑起来。此时宫氏只剩一个未婚配的Alpha,季氏只剩一个未婚配的Omega。 联姻似乎成了理所应当的事,但问题是宫玦根本不喜欢他,而且很有可能,宫老爷子也不喜欢他。 为了让商务合作尽快开始,宫、季两家在当事人没到场的情况下草草把婚订了。 作为上流社会的订婚宴,这次宴会规模小得可怜,只有项目相关人员参加,媒体也不允许报导。 季老爷子对这儿戏一样的订婚心有不满,但也没法发作。一方面季家还是低宫氏一头,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小儿子被发到网络上,取个“最帅富二代VS最丑新娘”之类的标题,让季家成为一大笑柄。 季老爷子只能寄希望于宫氏言而有信,不会在度过难关之后否认婚事。 订婚后宫玦依然花边新闻不断,把季老爷子气个半死。有段时间终于消停了,季老爷子以为可以趁机和宫氏谈谈,但宫老爷子却说生意还没稳定,再等等再说。更加气人的是,宫玦没消停多久便卷土重来,甚至玩得越来越花。 而这个时候的阿绸已经被禁止插手公司事务,不用上班也不用结婚,烹饪健身搞爱好,生活得充实又精彩。 * 32岁,季老爷子再次催促。宫老爷子老脸磨不开,有了答应的趋势。 “然后有天游完泳刚上来时,感觉不舒服,就知道是那个月的易感期到了。”阿绸说,“我立刻去更衣室打开柜子找抑制剂,但是抑制剂却没了。” “我临近易感期时都会把抑制剂放在包里的,那天我也确定放了,但就是不见了。” “因为健身房Alpha居多,所以那天也搞出了一点小骚动,不过毕竟没出什么大事。我就想着可能那几天心烦意乱,忘了带也说不定。” “现在想想这件事应该也和宫玦有关。他那个时候就希望我出点事,这个婚事就能作罢了。” 虽然这次陷害没有成功,但是阿绸却受到了惊吓,生了场小病。 于是提上日程的婚事再次向后推迟。 直到一个月前,这桩婚事拖到实在不能再拖了,宫玦在宫老爷子的逼迫下约见了阿绸,这就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非常神奇的一场见面。 * 正常人都很难想象,第一次和自己的未婚妻见面过程中,未婚妻突然临盆是个什么情况。 是的,据阿绸所说,他都不记得宫玦到底说了什么,只顾着腹痛。 因为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是普通的肚子痛,直到体内的信息素开始大量外泄。 他惊觉自己是要产卵了,宫玦也知道他是要产卵了。阿绸不知道这孩子是哪来的,但宫玦至少确定这孩子绝不是他的! “我当时已经进入产程,而他一直在对我吼,骂我,对我拳打脚踢。”阿绸说起这段时还是有些抖,“我想打给巡逻队和医院,但是他扣下了我的手机和钱包。他的保镖里有几个Beta,他让他们把我带到了大厦楼下,把我扔在了路上……” 再往后的事,胡盐就都知道了。 这段话说起来好像也就那样,最后结果也是阿绸被救下了,成功地化险为夷。但实际上仔细想想就会知道,当时的情况格外凶险——把产卵中的Omega扔在Alpha区的大街上,这几乎是可以保证让阿绸在屈辱的状况下一尸两命。 要不是阿绸足够机灵,或者说要不是胡盐到得够及时,那就是另一个下场了。 胡盐心里很不是滋味——“在情绪最脆弱的时候遭到怒骂殴打”和“被迫在最肮脏的垃圾站产卵”,这哪一个都不是寻常人扛得住的。虽然一开始她那么嫌弃阿绸畏畏缩缩的样子,但说实话他真的是个很坚强的人。 再想想刚才把他从床上打到床下…… 胡盐动了恻隐之心,她一时觉得自己真是个畜生,一时又觉得按刚刚那形势,这狗东西挨打是活该。 这也给胡盐提了个醒——仅仅是第四周的第一天,阿绸就已经敢做出这样的事了,再之后他只会更加脱离掌控。 她确实太大意了。 从今天开始必须连睡觉都戴着磁力装置,对阿绸的说话方式也该改改,得尽可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正常的Omega男来沟通才可以,否则尴尬的时刻只会越来越多。 这么想着,胡盐打开衣柜,把那条毯子又拿了出来。 回头看见阿绸的眼神惊讶又委屈:“……我今晚不可以睡床了吗?” 胡盐被这眼神盯得心头突突地跳:“不,别这样,这不是什么惩罚。我们第一性别不同……当然第二性别也不同,睡一张床本来就不方便。你的行为,我暂且理解,因为毕竟我,自制力也不是特别好。” 因为心虚的缘故,胡盐断句断得有些乱。 她将毛毯抛给阿绸:“这页就当掀过了,今晚就先睡吧,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阿绸抱着手上的毛毯,怔怔地看向胡盐。 好像直到产后信息素的影响开始减弱,他才开始意识到胡盐是多么恶劣的一个人:“所以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在欺负我是吗?” 胡盐咽了口唾沫,发出咕咚一声。 阿绸依然用那副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他:“你听起来好冷漠,可我们明明接过吻的,对吗?” 爸爸在 一夜无眠。 其他的还好,主要是那个蛋,一直咔咔咔地响,孩子在里头撞个不停,胡盐根本睡不着。 于是睡前阿绸的一番话就在她脑子里响了一夜。 “是,我确实不是一个漂亮的Omega,也不算什么年轻人了,而且还有了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用轻贱的眼光看我,也不是说我就没有资格正常地去恋爱了。” “我说了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就是凭空出现的,我平时的人际交往也都很简单,不管你信不信,我都绝不是个很随便的人。” “孵化期有抚慰需求这我控制不了,但我从来没有要求你靠近我。我还没有无耻到会因为这种触碰而产生感激之情,你也不该带着玩玩的心态乘人之危。” “而且就算需求再旺盛,我也不是谁都可以,我是真心喜欢你才愿意和你那样的。” “但你好像不是,你真的就只是拿我做消遣而已……你真的太过分了。” 这都是啥。 胡盐当时要是嘴快一点,可能会脱口而出:“那你离开我家啊,那你自己找地方住去啊。” 但她忍住了。 因为她觉得阿绸说得莫名在理。 * 第二天上班时,胡盐困得头昏脑胀。 这是她头一次怀疑自己智力有问题,有些事她想了一夜也没想通。于是她扭头求助:“风啊,我有一个朋友……” 程风打着字,抽空应道:“怎么了?” 胡盐看看他,又思索了一下这话怎么问,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没事。” 怎么问都明显是她自己的事啊。 程风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专心办公。 胡盐真的很不能理解Omega的脑回路。阿绸他差点丢了性命,作为一个富二代现在有家不能回,凭空多出个孩子连是谁的都不知道。 就这样事赶事的状况下,他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呢? 他想的是爱情。 * 胡盐就寻思,她昨晚是把宫玦杀了个人的事告诉他了对吧? 她本想着她和阿绸有着共同的敌人,可以互通信息没准就是盟友。 但这个事对于阿绸来说,似乎还没有“你到底爱不爱我”重要。 真的,离谱。 他确实是意志力越来越强了,放在之前他连长一点的句子都不会说,现在都开始长篇大论地质问了。 胡盐想,和Omega结婚生子还真是件辛苦事呢,一天一个脾气的,这谁顶得住。 相比之下,还是Beta好啊。 她再次叫住程风:“对了,我跟他聊过了,他确实是季老头的小儿子,本名季筹。” * 就是,谈情说爱的事和阿绸聊,正经凶险的事和风哥聊。 可能秉持“帮人帮到底”的心态,又可能是自己家就有个孕期Omega的缘故,程风对阿绸的事情很关注。 而且因为这段时间胡盐看起来各种反常,程风逐渐有了刨根问底的趋势,这让胡盐很不舒服。 在程风心里,是他和胡盐一起把一个“躲仇家”的可怜Omega藏了起来,并在这个过程中挖掘出了一桩豪门恩怨。 他把整件事想得并不困难,他认为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有能力去处理好,他还觉得这是自己作为始作俑者应尽的义务。 但在胡盐看来,一切和程风根本毫无关系,她的执念不应该让别人来买单。 她是想一个人完成所有的,无奈的是她确实需要程风的帮助——不仅是关于信息搜索,还有“季筹”这个人的下落,程风也是除了胡盐以外唯一知道的。 她得确保程风继续保守这个秘密,而不是向上汇报或者将这件事交给警署。 于是胡盐采用的做法就是时不时透露一些信息,让程风觉得事情还在掌控之中,由此继续稳住这个老好人:“据他所说,事情变成现在这样确实是宫玦害的。宫玦发现他有了孩子,认为自己被绿了,让保镖把他拖去了大街上。” 仅仅是这样的信息,就已经足够让程风惊住:“那这杀人意图很明显啊。证据确凿的话,足够判刑了吧?” 是足够啊,如果“证据确凿”的话。 胡盐在心里苦笑一声,面上却只按程风的逻辑接道:“你也知道Omega的,什么都没有孩子重要。他现在就是还想躲着,不愿意露面报案……不过也好理解。” 胡盐说:“你想,他是季家派出去和宫家联姻的,订婚后怀了别人的孩子,他自己还死活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就这状况,别说宫家暴怒,他自己亲爹估计都想掐死他。他本身就不受宠,现在又发生这种事……不愿意回家,主要是怕家里人作贱孩子吧。想让一个蛋孵化不了,办法可太多了。” “这也太惨了。”程风还没缓过劲来,“这叫什么事儿啊——不是,你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吗?他真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这怎么可能?” 胡盐摊手:“你看,连你都不信他,别说他家里人了。” “我不是不信他,但是……”程风语塞片刻,然后才搞明白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可他总不能一直躲在你那,他总要去面对这个事情。” “是,对。”胡盐连声应道,“放心,我比你着急赶人。我也跟他聊过了,等孵化期过后,孩子情况稳定下来,他就自己去报案,后面的事由警署负责。他30多岁的人了,总轮不到我们这两个无关的人去替他做主吧?别忘了那可是宫家和季家,跟他们作对的事儿咱可不干。” * 这说法让程风安心了不少,但程风毕竟也不傻。 他瞄了胡盐一眼:“你最好真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胡盐扣扣手指,“在你看来我是个很爱管闲事的人吗?就他住在我家这事儿,好像还是你安排的吧?” “我挺愧疚的。”程风说,“我本来以为他只是个产卵时受惊了的Omega,平静下来之后我们就可以把他送回家。早知道这么复杂,我就不让你把他带走了。” “倒也不必,当时不让你报警的不是我吗?”胡盐说。 “是啊,打从聊到宫氏集团开始你就没打算报警。”程风语气如常,实际话里有话。 胡盐今天本来就不踏实的心,更加虚了。 她顿了顿,觉得就这样不说话又不好,只得开口道:“程风,我……” “瞎编的话我不听。”程风却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我知道你跟宫氏之间多少有点关系。有时候我会想你是不是警署那边的,派到巡逻队来秘密执行特殊任务。真要是那样,我也不方便多打听了。” 这话直接把胡盐逗笑了:“你是真敢想。我要是警署的还轮得着你帮我查东查西呢?” “你要不是就最好了。有些事要真是你的职责你可以管,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的话,就交给专业的人做。”程风笑不出来,他还是为这件不寻常的事感到担忧,“而且凭空多出个孩子来也太奇怪了。不要觉得孵化期意志力弱就不会撒谎,如果是为了孩子,Omega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胡盐则尽可能把话头往偏了引:“哎,你要说这个,我倒在想他会不会是用某种特殊的受精方式……” 话音未落,只听哐哐一阵敲门声,很不客气的那种捶法。 “谁啊这是。”程风对这种不礼貌行为感到不悦,但还是起身开了门,“您好?” 一个高大的长发女生正站在门口,开口声音有些凶:“你们这儿有个叫胡盐的吗?” * 而远在AB区交界处的出租屋里,此刻的阿绸内心也不平静。 孵化期第四周的第二天,他的产后信息素水平急剧降低着,从在垃圾站产卵开始,到孵化期前三周的事情,在他看来越来越像一场梦。 他知道Omega会受产后信息素控制,但没想到竟会这么怪诞——他连恋爱和婚姻都没有经历过,却已经产下了一个蛋,他竟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还精心呵护这颗蛋,希望它顺利孵化。 这就是所谓的生物本能吗?还是蛋对父体的威胁和牵制?他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抛弃这颗蛋?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这颗蛋孵化出的会是一个正常人吗?她该不会是个小怪物吧? 还是说,真正的怪物实际上是可以无性繁殖的他本人? 这么想着,阿绸再次迎着光看向这枚蛋。 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儿,正在里面熟睡着。 虽然脑子里想的事情变多了,但焦躁恐慌感反而变少了——或者说就是因为之前焦躁恐慌太甚,阿绸才完全无法思考。 回忆起自己之前的状态,阿绸根本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一副毫无尊严的样子。他一个有手有脚、高大健壮的男人,即便没有身份证明,即便打黑工,也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和孩子,他没必要依附一个性格恶劣的人而活。 但可能是信息素水平还没降到正常值的缘故吧,他又觉得那个人,也没有多么不好。 Omega在产卵期本就性格复杂,他又憋着好多秘密,知道他和宫氏有关还愿意这样藏着他,他是应该心存感激的。能被抚慰,孩子的状况也确实好多了,不如说胡盐愿意给他反而是件不容易的事——如果一直得不到的话,在关键期内他可能真会厚颜无耻地主动要求,也说不定。 更不要说胡盐还花钱花心思给他买饭、帮他准备一些孵化后要用到的东西,这也算仁至义尽了吧?她只是个巡逻兵而已,每个月就只能得到一点津贴,还住着这么小、这么破的房子…… 这么想来,阿绸又觉得自己昨晚的话说得过分了。 他哪来的脸去要求一场正常的恋爱呢,正常恋爱需要去帮对方养孩子吗?他本来就是厚着脸皮送上门来的,人家肯让他住,可能本来也不是不求回报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早该想明白,胡盐对他做的一切只是收房租罢了。而他把这种关系误认为是恋爱,并试图有更进一步的关系,这当然会让人觉得恶心吧? 胡盐没打算和他有以后,他的所作所为在胡盐看来可能只是,强迫? 阿绸垂下头去。 意识到父体情绪低落,那颗蛋又激动起来,继续卖力地撞击着。 而阿绸也能感受到孩子的不安,立刻起身哄道:“别怕,爸爸在……嘶——” 这动作牵扯得腹部一痛,阿绸聊起衬衫下摆看了一眼——被胡盐捶的那一拳,都青得发紫了。 也不知道脏器伤到没有…… 正这么想着,却听门口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他霎时抬起头来——是胡盐吗?今天怎么这么早? 青梅味 当然不是,胡盐还在办公室应付这个突然找上门来的大个子。 “跟我出来,我有事找你。”女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客气。 程风敏锐地意识到来者不善:“你到底哪位?现在是上班时间,她不能擅离岗位。” 女生眼神向下,居高临下地瞄了程风一眼。 但她根本没搭理程风,只是看向程风背后的胡盐:“快点,我在这儿坚持不了太久。” 女生说:“你们这屋Omega味太重了,我没带抑制剂。” * 那可不嘛,这俩人家都住着孕期Omega呢。 胡盐登记了假条,跟程风再三保证没什么事儿,然后才跟着这个Alpha离开。 她说:“真没事,她是我前同事,天生不带脑子说话——Alpha不都这样嘛。” 对这样的评论,直到来到咖啡厅,Alpha还是耿耿于怀:“你还是厌Alpha?” “对。”胡盐简短地应道。 Alpha冷笑一声:“那个Beta有什么好?你就是没试过Alpha,试过你就会喜欢。” “你脑子里除了那根东西还能装点别的吗?”即便两年过去,胡盐还是以前辈身份骂她,“而且跟那个Beta有什么关系,他就一普通同事。” Alpha脸色更冷:“你好像也不是没干过跟同事恋爱的事。” “我谢谢你,那对你来说可能是恋爱。”胡盐回想起来还是头顶冒火,“但对我来说,那就仅仅是姓骚扰而已。” * 司念,宫玦现在的保镖队长,25岁。 当年胡盐入职宫氏后约莫半年左右,司念也被招进保镖队,二人形成了一种师带徒的关系。 司念会些格斗术,空打没有对手,但不会控制磁力装置。 胡盐就负责教她这个。 另外因为胡盐那段时间还贴身照顾宫玦的小情人,沾了一身Omega味,所以司念最初以为她是个别扭型Omega。 * 因为本身就是做保镖工作,司念走哪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唯独一见到胡盐就开始娇羞。 胡盐一直以为这是因为自己是她师父的缘故,甚至连对练过程中被揩油也没多想。她以为自己感受到的不适,只是源自一个性冷淡对肢体接触的厌恶。她很好地克制住了这种厌恶,并作为一个年长三岁的姐姐,对新人表现出了足够的宽容和爱护。 直到有一次,胡盐穿着磁力装置没打过徒弟,被反压在了软垫上。当时司念埋在她颈间猛嗅了一口:“前辈身上沾上了我的味道。” 胡盐当时就觉出不对了,板着脸说了一句:“你出师了。” * 打不过了,就没什么可教的了。 师徒关系解除,对练停止,胡盐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但她没想到的是,狂轰滥炸的追求才刚刚开始。 这是胡盐第一次被人追求,她也不知道一天给她发几百条消息算不算正常,反正她回的永远是:你没什么别的事情做吗? 对面秒回:我做不下去别的事情了,我满脑子都是前辈。 胡盐说:不说了,我去洗澡了。 司念说:香香~( >ω< ) * 从那以后胡盐就对“香香”这个词神经过敏,她不明白Alpha为什么就是有这个本事——就是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干,却给她一种浑身上下已经被舔了一遍的感觉。 那时候司念很多次送她礼物,明确表示喜欢她,想约她出来。胡盐碍于两人之间还是同事关系,没有彻底和她断联系,甚至真的抹不开面子去赴约过两次。 在家庭影院的包间里,银幕上放着纯爱电影,司念靠她越来越近,直到最后气馁地说道:“前辈真的这么不喜欢我吗?您对我的信息素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这时胡盐看着她,认真地回应道:“念啊,我是,Beta。” * 当时司念确实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她的世界发生了诡异的倒错,这种倒错导致她后来的每一任恋人都是Beta女。 而胡盐也彻底意识到司念这根本不是想和她改善关系,而是实打实的想睡她,从那之后就不再赴她的约了。 她认为一切只是一场误会,知道她是Beta之后,这孩子应该就会消停。 而事实上司念也确实消停了两天,很快又在聊天软件上以一个比较正常的频率,和胡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其实胡盐对这个状态还是比较满意的——她以为二人终于回归了普通同事的关系,见面说话也不会太尴尬了。 真正闹掰是因为有一天,司念突然说了句话,让胡盐彻底破防。 她清楚地记得她当时也没干嘛,就只是正常地站岗而已,而司念的眼神却像是要把她剥吃入腹一般。也不知她看了多久,反正她最终开口道:“前辈有M倾向吗?” 胡盐才知道,原来这孩子不是想睡她,而是想抽她。 * 因为有着这样的过往,在咖啡店员问她们是否需要包间的时候,胡盐飞快地回了:“不用。” 而同一时间司念说的是:“好的。” 店员愣了愣,胡盐和司念则对视一眼。 司念说:“大厅说话不方便。” 胡盐妥协:“好吧。” * 司念选的咖啡店是很商务的那种,咖啡端上来之后,店员就很识趣地离开了,没人叫的话不会再过来。 谈话便也正式开始。 司念说:“昨晚少爷接到了一通匿名来电,你知道是关于什么事的吗?” 胡盐不着急回答,只是解开制服外套的拉链,身子往前凑了凑:“你说我身上有Omega的味道,那你闻得出是谁吗?” 司念皱皱眉头,探过头去,用力嗅了嗅:“青梅味,有点熟。” 这也是胡盐第一次知道阿绸的信息素原来是青梅味的。 她很快又把拉链拉了起来:“好记性。再想想,你应该只闻到过一次。” 司念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鼻头又动了动,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季筹在你那?!” 这时胡盐倒庆幸是在包间里了:“小点声。”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宫家和季家找他都快找魔怔了?”司念声音不小反大,“我也不兜圈子了——说吧,昨晚那通电话是不是你打的?” “是我打的。”胡盐认得坦然。 倒是司念的脑子一团混乱:“你为什么啊?你缺钱可以找我啊,拿那件事去威胁宫玦,你不要命了吗?” “我能借钱的人多着呢,轮不到你。”胡盐的嘴巴一点不留情,“我那不是威胁他。我想找你打听点事,但如果我直接去联系你,宫玦可能会知道。所以我就打了那通电话——我想着他应该会派你来进行调查,然后你就会主动找上我。” 胡盐看着她:“因为跟戚卿的死有关,然后还没辞职离开的,就只剩你了。” * 胡盐话里有话:“到底是Alpha,和我们这种丁点小事就吓破胆的Beta完全不一样。是得有这种魄力,才能做到保镖队长。” “你故意拿话恶心我吗?”司念的胸口起伏着,“没有用,我就是个打工的,我一点也不觉得羞愧。” “我倒挺羞愧的,两年了,直到新的受害者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都没做成什么事。”胡盐耸耸肩,“所以我决定改走冒进路线——我不能再守株待兔了,我得主动接近宫玦身边的人才行。” “你在发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我的任务就是找出打那通电话的人,然后带到宫玦面前。” “因为我很了解你啊。”胡盐说着嗦了口咖啡,意图掩盖自己的心虚,“我们既是同事,又是师徒,然后还是,初恋关系。” “不,那只是姓骚扰而已。”司念矢口否认。 * 但胡盐确实是很相信司念的,不然不会走这冒险的一步。 因为她还记得司念围着她跑前跑后的时候是什么蠢样子,记得司念即便多次被拒绝也不生气只是自己默默消化,记得自己最后离职的时候这孩子还一边哭一边送她走。 司念这个人本性不坏。就算她还想吃宫氏这碗饭,也不会做出对胡盐不利的事,甚至还会想尽办法帮她脱险:“宫玦那边你想让我怎么做?从知道那件事的人里给你找个替死鬼吗?” 胡盐在桌下给了她一脚:“别跟我犯浑,死了一个人还不够吗?” “那你现在跟我走。”司念一把抓住她的手,“一会儿你就跟少爷说,你是财迷心窍,想搞点钱在手上,然后拿了钱就走,走得越远越好——他也不想多沾一条人命,只要是跟钱相关的事,他根本不会太在乎。” 胡盐把她甩开:“你是真会支招,收了钱就是敲诈勒索,我得坐牢。” “坐牢也比丢了命强!就你这个作风,你在牢里还安全点呢!”司念吼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前前后后为这事跑了得有三个月吧?那些人什么态度你没看到吗?正常人到这儿早就该清醒了,你为什么还觉得自己能跟宫氏斗?” 她是真不明白:“万一今天来的不是我怎么办?你打算就这样毫无意义地去死吗?你自己的命就不重要吗?你的家人就不重要吗?一个女网红而已,你跟她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别人都能踏踏实实继续生活,为什么就你非得耗死在这件事里?” “你说话啊!这事儿难道就过不去了吗?” 胡盐还是低着头,一脸阴霾。 司念也不想再劝,拉起她的手臂便走:“就按我说的办,跟少爷认个怂。一个Beta就别演救世主的戏码,从今天开始忘了这个事,到明天就什么都好了……” “因为是我……”胡盐轻声说。 司念没听清楚,扭头问道:“你说什么?” 胡盐便又说了一遍:“因为是我抛的尸。” 上位感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情节危险!请勿模仿!(可能引起不适!) 排雷:衣服都没脱但有强制感(对女主!)(尤其之前代女主视角的亲请警惕!建议这章直接切女二视角看!),接受不了请速速离开战场!不要翻页!不要翻页! 你决定好要看了嘛?
“怎么了?我说是我抛的尸。”胡盐抬头看着她,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此时看来竟令人心惊胆战。 “愣着干嘛?你不是很占理吗?不是很想得开吗?不是人间清醒吗?”她看着司念,“我是留在过去的、愚蠢的人,你们都是重整旗鼓向前走的聪明人,对吧?”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司念应着,脑子实际还没完全消化掉这个信息,“你等一下,让我……” 话音未落,一个拳头就已经照脸招呼上来:“我让你一点也不羞愧!” “嗯!”司念痛得闷哼出声,硬撑着才没叫出来。 但拳头立刻接二连三地落下—— “你给我睁眼看看你在为什么人做事!” “我教你用磁力装置就是让你干这个用的吗?” “为什么能轻飘飘说出找个替死鬼这种话?你自己手上到底沾没沾脏事?” “我没有!”司念不堪殴打,很快擒住胡盐的手反扭在身后。 但紧接着胡盐身上就是一片忽蓝忽紫的光线,手肘向后一个用力直接把司念的鼻血打了出来。 * “你开磁力装置跟我打吗?”司念捂着鼻子痛道。 她也没想到胡盐是动真格的。 再一抬头,胡盐正在磁力光线的环绕下笔直地站着,那身巡逻兵制服和从前的保镖西服一样迷人,一张小脸冷漠又倔强,偏偏眼角却已经忍得发红。 胡盐平时要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要么就吊儿郎当没心没肺,司念哪里看过她真正被牵动情绪的样子。 她看得呆住,紧接着就被一拳打到墙上去。 “你觉得很好走出来吗?你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一闭上眼,那张脸就在我面前看着我;我一弯腰,我就还能感觉到肩膀上死人的重量。” “你们就完全没想过尸体是怎么运出去的是吗?”胡盐说,“事发时我就守在刑房门口,在你们几个清理现场、找借口疏散人群的时候,宫玦把枪顶在我头上让我抛的尸!” “是我亲手把她捆在床单里的!是我把她扛上汽车的!是我把她扔进宫氏化工厂的王水里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我就只能耗在这件事情里!我没法继续往前走!你听见了吗队长大人?只要我还留在那个晚上,你们就永远别想掀过这页!” 胡盐气疯了,挥拳还想打,司念只得也把磁力装置一开,抬手抓住了她的拳头:“你还打上瘾了?” “你跟我谈毫无意义地死?我难道不想死得更有意义一点吗?谁给我这个机会?”虽然明知打不过,怒极的胡盐还是在司念的钳制下奋力挣扎着,“不过是个女网红是吗?你跟她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她是活生生的人吗?” “别喊了,你给我冷静点!” 胡盐恍若未闻:“一个Beta演什么救世主戏码是吗?让我去跟宫玦认个怂是吗?司念我告诉你,你做梦!” 直到最后被压在卡座长椅上的时候,她还在大叫着:“我不跟你走!你有种让宫玦杀了我!你让他杀了我……唔!” * 那一天,胡盐的吼声之所以戛然而止,是因为司念把手掌按在了她的后心口,然后用力向下一压—— 胡盐只觉得自己肺部的气流一股脑地从嘴巴泄出,再想吸进哪怕一点点空气,都不能了。 强烈的窒息感下,胡盐想反抗,手却被向上束起按在平坦狭长的皮椅上。她用力蹬着双腿,但按这个姿势,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胡盐只觉得手脚发麻,身上的汗多到把制服紧紧吸在身上。 就这样的情况下,胡盐竟反倒恢复了理智。她思考了一下,司念到底有没有理由杀她。 结论是没有。 但也不知道她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放手。 又过了一会,胡盐整个人筛糠似的抖起来,濒死感已经很明显,满脑子都是求饶的念头。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喘口气吧。” 于是背后的手突然抬起,胡盐猛地吸进一口气,同时眼泪从眼眶里飞溅而出。 这时她感觉到背后的人覆上来,轻轻地拥抱住她:“你真的好美。知道吗?你的脸现在就像红宝石。” 胡盐浑身一个激灵——不对,这不是为了让她冷静,也不是在报复她的殴打。 这是…… 一个吻已经轻轻落在她耳后:“大口呼吸,多闻一闻我的味道。” * 圈内人很多知道司念专恋Beta,但他们不知道,司念恰恰是因为喜欢Beta才进的圈。 Omega是很好掌控的,只要发散一下信息素,他们就恨不得挂在Alpha身上不下来。 但Beta不是,没人能说得清究竟该如何让Beta心动,如何让Beta离不开自己。 这对一个惯常掌控全局的Alpha来说是件很挫败的事。 在爱上胡盐的那段时间,司念实在太过痛苦——信息素没用,礼物没用,示好没用,求爱没用。 这个人总是一脸淡漠地站在那里,穿着一身保镖西装。看似是个无趣的螺钉和齿轮,实际心思却活络得很,心里一刻不停地在腹诽这个吐槽那个。 看得司念下面快爆了。 她是被胡盐逼出S倾向的。因为实在没法将胡盐私有,就衍生出了对控制另一个体的强烈愿望——她会想着,Beta又有什么了不起呢,他们比Alpha弱小多了,如果信息素控制不了,那就用更粗鲁的方式来做吧。 但是胡盐本人,显然接受不了:“你去死!你放开我!我不玩这个!” 但是到嘴的肥肉,谁也不甘心轻易放手。 司念继续在她颈肩摩挲,粗重的呼吸打在那里,声音焦急难耐,甚至带点鼻音:“打都让你打了,你就让我玩一次吧,前辈。” 下一刻,司念的体重再次从胡盐的胸腔上方重重压下。 * 这世界欲念横流。 艳厅胴体交错,名流纸醉金迷,即便身在巡逻队,也总是和一些当街配对的情况打交道。 胡盐看了太多了,但她总认为自己是不同的。她很庆幸自己是个性冷淡的Beta,不会因自己的强大而欺凌弱小,也不会因太过弱小而受制于人。 但另一方面,她又难以忍受作为Beta受到的轻视——就连当时能从宫玦身边顺利辞职,也是因为Beta大多无法身居高位,就算知道点什么也掀不起大风浪。 那种不受控制的自由感,与不愿屈居人下的不甘心,矛盾又自如地存在在胡盐的身体里。 她痛恨Alpha,本质是痛恨特权;她拒绝肉|欲,本质是对尊严的维护。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中,她作为一个Beta,仍试图执拗地坚守一些非常纯粹的东西。 所以就更不能接受司念正对她做着的事。 新一轮窒息结束,司念抬起身来,看着身下的人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口水也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吸气的动作急促又微弱。 她被这场景激得格外兴奋,口中喃喃:“前辈,你太涩了……” 感觉到身后的身躯又要压下,胡盐奋力向前爬去,却只是被一把拽回:“去哪里?不是有事要问我吗?现在可以问了。” 胡盐哪里还有心思问:“放开我,我不想……” “我根本没法放开你。”吻再次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侧脸,同时胸腔再次受到挤压。 胡盐强撑着一口气说:“你杀了我吧……” 她根本无法接受——一个她毫不感兴趣的人,正在从控制她、伤害她、看她痛哭流涕上获得愉悦,这和她的坚守背道而驰。她彻底地有了低人一等的感觉——起不来、打不过、动弹不得。 就连呼吸这么简单的事情,只要Alpha想,动动手就可以轻松掌握。而更加可怕的是,胡盐确实在窒息中感受到了充血的快|感。 这一刻,胡盐是真的绝望到想死。 而看着一个坚强的人在自己手上破碎,这恰恰能给S带来巨大的心理满足。 “你别说话了。再这么刺激我,我怕我会在这里做到最后。”司念说着,听声音是真的在忍耐,“你知道吗前辈,我好想把你捏烂。” 她看着胡盐因窒息而痉挛,却头一次动了不放手的念头:“我误会你了,你和那个Beta确实没什么关系。你的颈间、侧脸、嘴巴全都是那股青梅味。” 但经验丰富的司念,还是在最后关头抬起了身子。 她掰过胡盐的脸:“前辈,你是恨宫玦恨到心理变态了吗?连他的老婆都不放过?” 胡盐的眼泪和口水已经流了满脸,身体也烫得可怕。但胡盐就是胡盐,嘴巴永远是最厉害的:“这不怪我,是他老婆太美。” “呵呵,”司念身上微微发抖,“对,就这样挑衅我,我可太喜欢了。” 她歪头观察着胡盐微妙的表情,再次将手按下去:“前辈,你好像不像以前一样冷淡了,你是有感觉的。我还担心你会只有难受,现在看来你乐在其中。” 而后抬手,看着胡盐重新开始吸气:“是谁教会你快乐的?是季筹吗?” “哈……哈……”胡盐喘着粗气,闻言眼珠向上,像在瞪人,“是谁都和你没关系……” “从更弱小的Omega身上获得可怜的上位感吗?”司念一面俯身压下,一面嗤笑道,“ Beta啊,可真是太有趣了。” 人活着 胡盐是该庆幸的,庆幸司念能从一些特殊的玩法中活得精神上的满足。 她或许很渴望,但还是有些分寸感在,到最后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索求。 如果真的做了,胡盐应该会杀了她吧。 老实说胡盐对窒息玩法的反应这么强烈,也是司念没想到的。 她以为胡盐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一种掠夺,或者说只会咬牙忍着,但没想到胡盐很知道她在干什么,并对此疯狂地抗拒。 简直就像已经把她怎么样了一样。 “没关系,这么玩的话那里会充血,爽到也很正常。”司念最后在胡盐额头轻轻一吻,然后起身。 胡盐的双眼已经失焦,短促地吸气,过度痉挛的肢体还微微抽搐。 她的制服湿得好像从水里捞起来,狭小的包间里热气蒸腾,窗户上也全是雾气。 于是司念打开了窗户。 冷空气涌入,胡盐猛地抬起头来,长长地吸了一口。 司念整理了一下发皱的西装,将长发在后颈重新绑了一下,然后坐回到了胡盐对面的座椅上:“你不要再联系宫玦,那通电话的事我来摆平。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得不到回应,司念又道:“不说话的话我走了?这么便宜我吗?免费让我……” “闭嘴!”胡盐恶狠狠道,“别把你们那套荤话用在我这!” 她尝试着起身,却浑身酸软,几次没有成功。 司念就静静地看她。 好倔强的人,都这样了,竟然还不愿意趴着说话。 于是她自顾自说起来:“如果你想问关于季筹的事,我首先可以告诉你,他的孩子不是宫玦的。至于他是在哪乱搞怀的野种,那我也不知道。” 司念说着把脸撇向一边:“或许你也该去做做检查,别被传染什么脏病才好。” 胡盐这会才扶着桌子起来,直截了当道:“帮我搞一根宫玦的头发。” 司念挑眉:“你不信我?” “我怀疑是用特殊受精方式让他怀了宫玦的孩子。”胡盐说,“他和宫玦迟迟没有结婚,季老爷子干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她的嘴巴还有些含混不清,但思路却很清晰:“否则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了,以他的身份,还有谁敢在这事上设计他?” 司念静了静,然后回道:“我觉得不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是季家想要一个流着宫、季两家血脉的孩子,那这孩子完全没必要用季筹的生殖腔怀——只要给钱,黑市有得是可以孕育胚胎的Omega。” 司念说:“而且就算要让季筹来怀,也不会直到快生产了还不让他本人知道,这太不合常理了。” 这也是个道理。 但胡盐不管这些:“让你拿你就拿,一根头发的事你哪这么多废话。” “可以啊,但那是另外的价钱。”司念说着,神色玩味地看着她。 胡盐身子一僵,索性摆烂:“那不要了。” “非常遗憾。”司念说着喝了口咖啡,“这么在意那孩子是谁的吗?你都能在孵化期跟他搞成这样了,难道还会膈应一个孩子?” “你能和任务对象搞成这样,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啊。”胡盐回怼,“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么教过你。” “可能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司念耸耸肩,“但说实在的,你说的那种情况,可能性不大。” 司念说:“宫玦已经把季筹怀了野种的事在宫、季两家内部说了,现在两家都嫌丢人,不敢声张,只能悄悄找人。宫家勃然大怒,等找到人如果确定情况属实,肯定是要退婚的;季家现在也着急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像是很清楚事情经过的样子。” “……没人关心他的死活吗?” “没有。他们只关心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司念摊手,“他长得跟个Alpha似的,作为一个Omega本来就不讨喜,从小就不受家族重视。现在出了这种事,他要是能死在外面可能才是最好的——这样宫家不用丢脸,季家也能给宫家一个交代。” 胡盐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会对季筹动手?” “宫玦不会,他没那个胆子。”司念说,“就让人把季筹拖到大街上那事儿,都是他气上头了才做得出来的。事后他还害怕了想派人去找,但已经来不及了。产卵释放的信息素太强,大街上早就乱套了。” “至于宫老爷子,那说不准,他手上沾的人命可不是一条两条。不过他也不傻,能不自己动手的话大概率不会脏自己的手——这事是季家对不起宫家,他大可以逼季老爷子自己清理门户,至于季老爷子下不下得了手,这我就不清楚了。” 胡盐闻言又有了另一种猜测:“那会不会是宫老爷子设计他怀的孕,为的是有退婚的借口?” 司念嗤笑:“你就这么相信季筹说的话吗?他说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你就信?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宫老爷子为了毁掉婚约用某种方式搞大了儿媳的肚子?是不是太滑稽了点,你以为宫氏这么大的家业都是大风刮来的是吗?” 司念连连摇头:“你不了解Omega,所以才会被耍得团团转。他30多岁的人了,估计也从来没被Alpha追求过,你觉得正常Omega忍得了这么多年的寂寞吗?就算他长得奇丑无比,可他总有钱吧?他把自己肚子玩大简直不要太正……” “明明没跟Omega交往过,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对Omega评头论足。”胡盐看起来很疲惫,但也不耽误她怼人,“我是希望能就这件事抓到宫家什么把柄。戚卿死的时候,如果宫玦能伏法,那季筹就不会遭遇那天的事。新受害者的出现,本质还是我们造的孽。” 她看向司念:“所以我希望这次能把事情解决,两个案子一起清算。否则以后还有人会砸在宫氏手里。” 司念叹了口气:“然后你就把季筹藏在自己家里,还给宫玦打那种电话?是,我知道被逼抛尸的滋味一定不好受,但那件事……我怎么说呢,其实宫玦胆子很小,如果没有宫老爷子,宫玦发现戚卿死了的时候一定会第一时间报警的。但……” “但他第一时间就是打给了他Daddy,说明他根本不想认罪;而他Daddy确实有大神通,真的帮他摆平了。”胡盐面无表情道,“怎么,我就算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不能悲愤吗?” “你能。”司念说,“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参与了抛尸,事情一旦抖出去对你也有影响。” 胡盐摇头:“不,我咨询过了。我当时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而且后曾多次报警,我属于紧急避险——不过你就不一定了,你在事后还为宫玦卖命,那你这个可能属于,胁从犯?” * 司念语塞片刻。 她试图争辩:“就你一个人被枪指着吗?那种情况下不按宫玦说的做咱们几个都得死,宫玦要是出了什么事,宫老爷子不会放过我们的。” 胡盐白她一眼,完全没了刚才被压在长椅上的狼狈样:“你别跟我说,你到时去跟法官说。对了,你现在好好配合我,到时我可能说你对破案有突出贡献,帮你争取宽大处理。” 司念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到,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这一刻,她好像又变成了两年前,刚入职的那个新人:“那真是多谢你了前辈。” 胡盐没有回话,司念则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其实,也不是我不想离开……” “我知道。”胡盐接过话头,“你是Alpha,宫玦对你有忌惮,不会轻易放你走。” 司念怔了怔,继而又低下头去:“谢谢。” “还能说出点有用的吗?没的话我得走了。”胡盐说着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我可不像你孑然一身,我家还有人嗷嗷待哺呢。” “等等!”司念叫住她,“……你要是打定主意还藏着他,就勤着点洗澡,别被人闻出身上的味道。” 胡盐点点头起身:“知道了。” “还有!”司念搜肠刮肚,又想起了点什么,“……最近宫玦和一个Omega小保姆走得很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她和戚卿长得有点像,当然也可能是宫玦就喜欢这个类型的……我的意思是,如果季筹这件事走不通,你可以重新从戚卿的案子入手。” 胡盐回头看看她,简短地“哦”了一声。 随着包间的门关上,孤寂感飞快地涌上了司念心头,手心滚烫地温度似乎已经像梦一样了。 她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起胡盐喝过的咖啡杯,沿着杯缘轻轻地亲吻着。 * 就是,人活着,真的还,挺累的。 但日子反正还是得过。 离开咖啡厅时还是下午,阳光刺眼,让胡盐觉得死过一次,又勉勉强强活了过来。 家里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本来就压抑,昨晚阿绸又气成那样,现在回去少不了还得跟她拿乔。 胡盐叹了口气,实在不想太早回去,就寻思着不然再去婴儿用品店逛逛。 然后她确实去了。 胡盐果然还是不喜欢孩子,不是自己的就更不喜欢,但是现在问题就是她撩拨孩子她爹了,于是她好像就对这个孩子有了莫名的责任。 真的,很烦。 她一边听店员喋喋不休地推销,一边往购物车里加东西,买着买着就是一大袋,卡里的钱刷得就没了。 回家路上遇到两个Omega妈妈在聊天,说着孩子在喝什么奶粉、上什么兴趣班,过两年要上什么幼儿园,再过几年上什么小学。 平时胡盐压根听不见这个声音,今天就一边听一边算钱,心里震惊于这个花销自己到底能不能付得起。 直到来到家门口,她还在考虑除了巡逻队以外,她还有没有可能搞搞兼职。 这时她发现自己的家门是虚掩着的。 这不对,不管阿绸在家还是出门买菜,总是会把门窗关好,今天为什么…… 想起司念说的“宫、季两家都恨不得要他的命”,胡盐心里忽然一慌。 她忙不迭地推开门去,首先就看到了正剥洋葱剥得流泪的阿绸。 胡盐僵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你……没事吗?” 一个巴掌pia地打在她肩膀上,妈妈的声音就在耳畔:“没事?你看他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因果律 妈妈打人不疼,但也是吓了胡盐一跳。 “妈你怎么在这?你出院了?”胡盐一脸懵。 妈妈对着上臂哐哐又是两巴掌:“你妈是出院了,人家阿绸快被你打进医院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人家刚生完,那肚子被你打得那个乌青乌青的……” 胡盐才反应过来,立刻看向阿绸:“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我没说什么。”阿绸语气冷淡,顺手还用袖口擦了一下被洋葱熏出来的泪。 “……”胡盐语塞,转而拉住妈妈的胳膊就往外走,“妈你跟我出来一下,我们到外面聊。” 临出门时还把手上买的婴儿用品搁在桌上,跟阿绸撂了一句:“你把东西收拾一下。” * 到了外头巷子里,胡盐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孩子不是我的。” “当然不是你的。”妈妈白她一眼,“人家阿绸生的怎么会是你的孩子?” 胡盐凌乱了:“那你搁这儿跟我发什么飙呢?” “再怎么不是你的,你不能在这时候把人家肚子打成那样啊!”妈妈还是那个揪心的语气,“你这是人渣才做得出的事儿啊,单兵学校就教了你这?我早说就不该让你……” “不是?”胡盐烦躁地抓抓头发,“他都壮成什么样了,你觉得用正常方式我打得过他吗?要是他行为没问题,我犯得着这么卖力地打他吗?” “你打孵化期Omega你有理了还!”妈妈气得又是一巴掌,“情况阿绸都跟我说了。你们小年轻谈恋爱,有点擦枪走火很正常。你把人打成那样,就是你不对。” “谁跟他谈恋爱了啊!”胡盐惊叫,“他还要不要脸,他这么跟你说的?” 因为胡盐太过理直气壮的缘故,妈妈一时有点没底气:“怎么,你们不是谈恋爱吗?阿绸说你跟他亲过嘴,还睡一起。” 胡盐逻辑破碎:“我是亲过他但是……但是他有孩子啊!” 妈妈一巴掌直接扇到她脸上去。 * 得,这个已经被司念折腾得疲惫不堪的身体,回了家还得挨打。 过了一会儿胡盐才搞明白,阿绸跟妈妈说的是,他结过婚,丧偶,钱都给亡夫还债了,生的这是遗腹子,胡盐把他带回家照料,照料的过程中就好上了。 后半段倒是也没什么错。 妈妈苦口婆心:“你要谈就认认真真谈,阿绸多好一孩子,虽然是个Omega,但高大健壮,跟你也合适。人家热爱运动,喜欢烹饪,还很有礼貌,听说我还没吃晚饭出去买了菜就要给我做饭……” 胡盐越听越不对头:“妈妈你是疯了吗?我为什么要找个丧偶带孩子的?” “这不都你自己选的吗?”妈妈吼她,“你瞧不上丧偶带孩子的,你把人往家领?瞧不上丧偶带孩子的,你对人家摸摸捏捏的?你是能闻着信息素的味儿还是怎么着?” “不是?但是妈我是你女儿,你是不是该先为我着想?”胡盐说,“正常人家看到女儿谈个这样的,早就逼着分手了吧?” “我还不够为你着想呐?我真要不为你着想,我下午就报警了——我问他地上报纸是干嘛用的,他说是他睡觉用的。胡盐啊胡盐,你干的这也是人事?你租的也不是二楼三楼,就一平地小屋,你这是实打实的让他睡在地上,你知道这有多伤身吗?还有我问他家里怎么油盐酱醋都没有,他说你就每天早上给他那点钱,他只能买点盐撒在水煮菜上,你、你可真造孽啊!” 胡盐脑子都快不转了:“是是是,我真不是个人啊。” “还有他那身衣服,洗了晒晒了洗,还半干不干就穿在身上……我根本不敢细想他这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你连身衣服都不给他买吗?”妈妈说得又开始缺氧,“你真是要把我给气死,过两天我给他买两身衣服送过来……” 胡盐眼看妈妈又站不稳了,赶忙伸手扶一把:“好了好了你别气,气出点事儿我攒的那点工资又保不住了。” 而妈妈就一脸柔弱地靠在胡盐身上:“是啊,你看你老说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你自己又有什么呢?咱们本来就是Beta,不如Alpha强壮,又没有Omega漂亮,光活着就要拼尽全力了。我们家在Beta中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我这个病一生,就更……要真因为我耽误你这一辈子,可怎么办啊……” 胡盐叹了口气。 “阿盐啊,你就跟妈妈说句实话,你到底是真心喜欢他,还是真就欺负他无依无靠,逗他玩玩?” 胡盐闷声承认:“是喜欢的。” “那就行了呀。”妈妈说,“那你就不要想东想西的,就把那孩子当自己的养就好了。反正孩子从小就是跟着你的,长大了也只会认你是她妈妈。你不是不想生孩子吗?刚好啊,反正已经有这么个孩子了,只要好生教养她,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就算你以后还想要自己的孩子。”妈妈说着回头瞄了一眼,又扭过头来神神秘秘道,“那阿绸既然给别人生过,说不定也会愿意给你生一个呢?” * 亲生的。胡盐是看明白了,自己肯定是妈妈亲生的。 爱做饭的富二代也是少见,阿绸厨艺不错。妈妈对几道菜赞不绝口,已经拿出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架势。 胡盐不想让妈妈多担心,所以关于她和阿绸的关系,直到送妈妈离开也没多说什么。 再回到家时,阿绸已经把碗筷收拾好了。 胡盐向小厨房看了一眼——她这小破地方,从来也没像现在这么充满生活气息。 于是她走进去,看了看台面上的调料和碗碟:“你哪来的钱买这些?” 阿绸一边把洗好的碗擦干,一边背对她应道:“阿姨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非要给我点钱。我想着这钱我不能收,就索性买了这些,算是请阿姨吃顿饭。” “她误会了吗?”胡盐问道。 阿绸手上一顿,继而点点头:“我们只是收留与被收留的关系吧。而且我没说孩子是凭空出现的。没敢说。” “那你倒敢把肚皮掀给她看。”胡盐瞄他。 阿绸便皱眉看向她,辩解道:“阿姨开门进来的时候,我刚好掀开上衣查看伤势。” 在这之前,阿绸没有出现过这样明显不悦的神色。 搞得胡盐心下一惊:“……那,伤势还好吗?” 阿绸又继续低头干手上的活:“皮外伤。” 胡盐看看他,知道信息素的影响又降低了。 她找了个椅子在阿绸身后坐下:“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阿绸的声音冷冰冰的,“谈你为什么会沾了一身Alpha信息素的味道回家来吗?” 胡盐一整个愣住。 阿绸又缀了一句:“硝烟味。闻着非常不舒服。” 这时候胡盐竟条件反射地想嗅一嗅身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傻了。 她半天憋出一句“我去洗澡”,然后迅速地离开了厨房。 * 应该是从她回家开始阿绸就闻出来了,硬是憋到现在才说。 胡盐思绪万千地洗着澡,脑子里思考的是待会自己要说什么、表达什么。 但是这并不是她擅长的事。 向其他人剖析自己,就像让小狗交出肚皮。这让胡盐感到不安。 但是因为话没说清而导致一些难过、误解甚至恨意的话,就更会让她觉得很蠢。 这么想着,胡盐深呼吸一样呼出一口气。 她关了水阀,擦干身上,随意套了身衣服便离开浴室。 路过厨房时看见阿绸已经打扫好了。 她没多停留,而是径直出门去,在路口小卖部买了瓶酒。 再回来时阿绸已经关了灯,在他的报纸上睡下了。 胡盐看看他,手上熟练地用桌角开了酒瓶:“起来喝两杯?” 阿绸那边没动静,胡盐便也在地板上靠床坐下:“知道你没睡着。” 半晌,阿绸应了一声:“喝酒对孩子不好。” 好吧。 胡盐便对着酒瓶先来了一口。 然后她以最重要的事情作为开头:“阿绸,我没打算活太久。” 阿绸显然也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是这个,黑暗中的语气有了些变化:“什么?” “我跟你说过的吧,宫玦杀了个人的事。我那时候是他的保镖,那就不可能没伸过手。事后我发现没人奈何得了宫家,就觉得很绝望。” 胡盐说着,回忆着过去的事:“那时候我酗过酒,写过遗书,站在高楼大厦上想跳下去。我想着如果我死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的遗书被公之于众,那也够宫氏喝一壶。但天台上冷风一吹我又清醒了——我算什么东西,我的死哪能撼动他们分毫。” 她说:“其实我明白,Alpha、Beta、Omega,我们本来就是不同的,我所要求的公平,至少在现在这个社会上实际是条死路。好的工作岗位不属于Beta,社会的尊重不给予Beta,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改变不了这些,那好,无所谓。” “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可以戴着镣铐跳舞,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但是把特权搞得这么明显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阿绸,我非常讨厌被强迫、被束缚的感觉。作为一个Beta说出这种话,可能听起来有点可笑,因为我们是这个社会上最‘不值钱’的群体。有权有势的上流人物可以把枪顶在我头上让我把尸体扛起,我不敢违逆;强壮有力的Alpha可以把我压在身下,我无法反抗;包括Omega也会潜意识里轻视我——因为他们至少有一步登天的可能,而我在他们眼里充其量只是个不信邪的可怜人。” “有时我会想,这个世界的游戏,它不配我来玩。它没有给我一个公平公正的游戏规则,它让我的所有努力白费,甚至在我一次又一次调整自己的认知、让自己接受这世界就是这样的时候,它总会再次破坏我认定的秩序,告诉我不止,远不止。” “但有时我又想坚持活下去,因为我想看到那些玩弄权谋的人到底会不会遭报应,我怕我错过一些大快人心的时刻。但是真的会有吗?如果我不去纠缠这件事,真的还会有人管吗?我经历过的那些,已经不允许我对这世界如此乐观了。” 胡盐说着又喝了一口:“所以我现在做的事情,本质是对自己的一场自救。我得相信这世界是有因果的,我得相信这这世界是有秩序的,我得相信恶人自有天收……否则我太痛苦了。” 幽暗的角落里,阿绸的声音问道:“万一没有呢?” 胡盐说:“那就我来收。” 小可怜 “曾经有位警长警告我,我的一切行为都必须在联邦法的范围内进行。可以,我尽量做。但实在做不到的话,我就动手杀人。”胡盐一口接一口,“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没打算活太久,因为对于杀死宫玦这件事,我是带着大概率会丧命的心态在做的。” 她看向阿绸:“确认你的遭遇之后,我一直在后悔没有早些动手。我还是寄希望于能用正常的途径来解决问题,如果我能早点下杀手,你就不必经历这些。” 阿绸还是躺在那里,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上流社会的本质就是特权阶层,那里利益链错综复杂,有污点的人也不止宫玦一个,你杀不完的。” “那跟我没关系。”胡盐舌头已经有点硬了,“我就只盯宫玦一个人。” 她“咯咯”笑笑:“不要认为我是想做救世主,我只是不信邪而已。也不要觉得我是道德水平高才会为萍水相逢的人报仇,相反,正因为我觉得自己活不了太久,所以对自己的素质没什么要求。” 胡盐坦然地说着一些渣言渣语:“我会在任务中故意袭击Alpha,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看他们不爽。我对人也不算好,除了程风那种老好人,我跟其他同事都相处不来。我也很自私,什么父母的养育之恩啊,我死了爸妈怎么办啊,这些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真的,养我不如养叉烧。” “你可能会觉得我很矛盾,一边不允许别人玩特权,一边又借职务之便做各种违规的事。但我觉得我的逻辑没问题——如果我们的社会不能惩罚他们,那就没资格约束我,那些污糟事他们做得,那我也做得。我不能一直是受欺负的那个。” “这所有的想法就决定了,我没法去组建一个家庭。因为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酒瓶已经空了,胡盐随手一丢,骨碌碌滚到墙边去:“你说得对,我从来没想过对你负责,但这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我应该没说过,在遇到你之前我甚至是个性冷淡。我蔑视欲望,以自己不沾欲念为清高,所以也从来没有细想过自己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的。现在想想最开始之所以对你那么凶,大概也是不愿意直视自己的心意——我不想承认我会被一个‘被信息素控制的Omega’所吸引。”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因为我很抗拒做一些‘不像我’的事儿。但我又确实产生了一些躁动、一些欲望,这让我很不安。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是实打实地觉得你很漂亮、很可爱,总是忍不住地想逗逗你。那天晚上我本意是想逼问你的来路,才会对你那样,但到后来却完全与逼问无关。因为对我来说,你实在太诱惑了。” 胡盐说着,眼睛一热,就有些看不清眼前了:“我觉得这不是玩弄和欺骗,因为我真的设想过和你有关的未来。我和你一起,努力经营生活,照顾好孩子——我不敢保证我有多喜欢这孩子,但是我能装,至少物质上会在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好的。当我想着这些的时候,我的意志就在消散,几乎想放弃我的执念,过另一种生活。” “但很快我就会反应过来,不能忘。”胡盐说,“你就像一个考验一样,真要是沉进去,我的‘任务’就再也完不成了。我也不知道是谁交给我的任务,或许只是因为我决定了要去做。” “所以阿绸,你不要觉得是你有什么不好。不存在的,你很好,只是我不是个好选择。” “我沉浸在过去的一场死亡里,而你拥抱着未来和新生。你身体强健、厨艺了得,又很坚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乐观、不走极端,你在哪都会活得很好。而如果那份美好里有我一份功劳,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虽然可能和产后信息素有关,但我还是想说,能被你喜欢过,真是件好事啊。”胡盐说着,在阿绸背后的空地上躺下了,“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今天换你睡床上吧。” * 那之后胡盐就睡着了。 宿醉中的睡眠非常不踏实,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却也吐不出来。 她就一直翻来覆去地哼哼着。 很快有人把她抱起来放在了床上,用湿毛巾给她擦汗,好像还给她量了体温。 胡盐也在睡梦中犯浑,去拉他的手,牵到嘴边亲吻,然后和他十指相扣。 半夜似乎下起了大雨,雷声轰鸣,阿绸可能跟她说了一些话,但她也完全听不清楚,就这么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是一声啼哭把她惊醒的。 即便是宿醉,求生本能也让她在听见异动的瞬间一个鲤鱼打挺。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神奇的景象——一个粉嫩的小拳头,从蛋的一个豁口中伸了出来。 竟然提前孵化了? 胡盐立刻扑到桌边去,嘴上唤着“阿绸”,眼睛怔怔地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刻。 这孩子哭归哭,手上的正事是一点不耽误,三两下用另一只小拳也捶开了蛋壳,两条裂缝在蛋壳表面交汇。 于是蛋壳完全裂开,孩子窝在垫满纸巾的外卖盒里,大声啼哭着。 胡盐完全慌了,回过头去寻找孩子她爹的身影,却根本找不到。 “阿绸,阿绸!”胡盐叫着,推开浴室的门——没有;推开厨房的门——也没有。 是去菜市场了吗? 这么想着,胡盐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回忆之前买婴儿用品时导购说过的话。 “洗澡,要先洗澡。”胡盐炯炯有神地盯着这个滋儿哇乱叫的小东西,但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她看起来好脆弱,万一给阿绸洗坏了怎么办? 此时胡盐所能做到的极限就是,把那个“沉重”的外卖盒托起,放在床的最里侧,确保孩子不会掉出来。 然后她飞快地冲出门,冒着大雨奔向了菜市场。 * 菜市场在路口,这个时候没什么人,胡盐一扫眼望过去,根本看不见阿绸的人影。 倒是卖菜的老大爷找她搭话:“阿盐啊,今儿住你屋的那个小伙子怎么没来了?” 胡盐一听有门,立刻上前问道:“大爷您见过他?确定他今天没来吗?” “没啊,我的摊位就在菜市门口,他要进来我肯定看着了。” 胡盐心下一乱,扭头就要往回跑,却被大爷叫住:“哎哎,等会儿。” 大爷八卦的心已经藏不住了:“阿盐你快跟我说说,那小伙子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我们这几个摊位猜了好几天了,看身材像Alpha,看脸又像Omega,长得可真俊……” “大爷我真有急事,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胡盐的脑子一团乱麻,“这样,你要是看见他了就跟他说一声,让他赶紧回家,有要紧事。” 大爷继续八卦:“有啥要紧事?” “……你就这么跟他说就行了!”胡盐说完拔腿就跑,菜市口屋檐上的雨和着脏泥哗哗地往下流,恰流进她的领口里。 * 这是真狼狈。 胡盐想过很多次,孩子孵化的场面会是什么样的,但现在的状况已经超出了任何一种设想。 现在就是,孩子孵化了,孩子她爹失踪了。 到家时孩子还在哇哇地哭,胡盐却已经在路上理清了思路——她什么都不会,那么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打电话给程风。 “喂,阿盐,你怎么回事儿?没请假就不来你这是旷班!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一个都……” “哥哥哥,你就是我亲哥,你快来我家吧求你了,我快死了!”胡盐喊道,“孩子孵化了,但是阿绸不见了!Omega都这么绝情的吗?产后信息素消退了就不管孩子了是吧?” “孵化了?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走的?看也没看孩子一眼吗?” “……我醒的时候正破壳,当时阿绸就不见了,你听得见孩子的哭声吗?要了命了,我现在该干啥?” 对面传来程风穿外套的声音:“我马上到。你先给孩子盖点东西,别闷着也别让着凉了。温水冲点奶粉先喂,奶罐上会写冲泡比例你自己看……等等我得先请个假。” 服了,程风这个人是有点东西的。 * 等程风有条不紊地赶来,胡盐正生无可恋地歪在床上,一只手拎着奶瓶,奶嘴塞在孩子嘴里。 程风吓得一把把奶瓶抢下来:“你这么喂容易呛着!我就少说这么一句!” 胡盐打了两个滚把自己滚下床去,让位给程风:“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这孩子又不是我生的,这个产后抑郁症不该我得。” 程风那边已经熟练地把孩子抱起来,一边喂奶一边怜爱地看着:“小可怜的。Omega一般不会弃养孩子,看来这孩子完全是违背季筹本意来到这世界上的……也不知道该可怜哪个了。阿盐来搭把手,得给孩子冲洗一下。” 胡盐游魂一样爬起来,逃避式分工:“我负责放水,你负责孩子。” “注意水温,别超过40度。” “老天鹅啊,我哪知道40度是多少……”胡盐嚎着嚎着突然没声儿了。 因为她看见桌面上有张字条。 之前光顾着孩子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 她忙不迭地过去拿起来,期待看到“去去就回”之类的字眼,但纸上只有一句暧昧不明的: “产后信息素的影响是很大,但并不影响我分辨依赖和爱。” 窗外雷电再次劈下,胡盐怔怔地看向Alpha区中心的方向。 “你是不是疯了啊……”胡盐喃喃道。 盘活了 那场大雨中,程风和胡盐合力将一个刚孵化的婴儿擦洗干净,穿上小衣服,裹上小被子。 然后程风靠在床头,拿奶瓶喂着怀里熟睡的小宝宝;胡盐盘腿坐在地上,调试着她那八百年不开一次的破电视。 程风叹气:“你是真能吃苦,过得跟原始人似的。你这居住环境,给我我受不了。” 胡盐一边换台一边说:“那是你没看到这房子之前什么样,你要看到你更受不了。” “所以你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是,他回家去了?”程风回忆着给孩子洗澡时胡盐的分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觉得不太可能,挑战太大。他刚出孵化期,身上多少会保留点畏缩气,更别说宫玦在他产卵时打过他,现在看到宫玦他肯定会怕的。” “没别的可能了啊。”胡盐说,“他实在不像是会就这样抛下孩子的人,除非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是为孩子好——宫、季两家的事不解决,这孩子就永远见不得光,甚至父女俩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而他要是想得到一些话语权,首先得拿回‘季筹’的身份。” 她分析道:“至于拿回身份且不遭到两家联合打压的唯一方式,就是和孩子分开,谎称自己没生过孩子,一切都是宫玦抹黑杜撰的。” 程风不解:“那也不对啊,生没生过孩子一查就知道了,他瞒不住的。” “谁敢查他?谁能查他?谁凭什么查他?”胡盐拿着遥控器摊手,“谁怀疑谁举证,没有季筹通|奸的证据,凭什么验他正身?一个Omega生没生过孩子,是这么随别人查的?我跟你讲,季筹这个人,确实是有点脑子的。” 这话说得好像程风很没脑子:“正常来说当然是这样,但你不是一直说上流社会行事霸道吗?季筹又不是什么受宠的孩子,到那种环境下有人在乎他的人权吗?” “我这么跟你说吧程风,他要是带着孩子回去,那他和孩子必死无疑,宫家、季家都巴不得将这事儿彻底捂死。”胡盐说得有些兴奋,“但是只要他孤身一人回去,这局死棋就盘活了,因为季家会保他。” 胡盐说:“其实宫玦既然敢在两家内部说他怀了孩子,那他就一定是怀了,宫老爷子和季老爷子都不傻。但是没见着孩子,没看见蛋,再不做身体检查的话,谁敢凭宫玦一面之词宣扬季筹有问题?家丑不可外扬,季老爷子一定会全力阻止这种检查,哪怕是和宫家撕破脸。” “哦——是这么回事儿。”程风渐渐觉出味儿来,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宫玦的话难道还不够重要吗?宫玦是知道真相的,现在季筹睁眼说瞎话地否认,宫玦还不得和他当面对质?” “怎么对质?对质产卵那天发生了什么吗?哈!”胡盐笑出声来,“宫玦要是走这一步,那就彻底被将死了——季筹和他还没领证,在联邦法范围内他们完全没有关系,季筹哪怕怀了别人的孩子也只是道德问题。但宫玦不是,他那天做的事是彻头彻尾的杀人未遂,真要掰扯开了,他必坐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季筹那天进出中心大厦的监控录像估计早都删干净了。” “而让这一切筹划有个更好、更保险效果的方式,就是季筹在媒体面前露面。”胡盐不断地换台,“作为季家的儿子,作为宫玦的婚约者——总之只有获得一定的公众讨论度,其他人才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些名流人家都非常要脸。” 胡盐耸耸肩:“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做出要未来儿媳验明正身的要求,即便是宫家也会被在网络上骂死吧?连季家的小儿子想嫁过去都得遭此对待,这以后还有哪个名流家的Omega敢登宫家的金贵门槛?宫家绝不敢这么做。” 她看向程风怀里的孩子:“我就这么说吧,只要孩子还没找到,宫家就是吃了再多哑巴亏,也动不了季筹分毫。” * 大概傍晚时分,雨稍稍停歇,胡盐也终于在电视上找到了阿绸的身影。 他换了身衣服,西装革履的,凌乱的碎发已经修剪,除此以外居然还带了副无框眼镜。 整个人的神情看起来就是非常正常,没有任何胆怯,但也没有强撑的笑容和神采,是一种很让人舒服的内敛感。 画面是中心大厦的楼下,他从豪车上下来,记者们立刻围了上去:“您好季先生,您就是宫玦少爷的婚约者对吗?” 阿绸并不回避,而是面对着诸多话筒,将自己的脸曝光在镜头下:“是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订婚的呢?为什么完全没有过这方面的消息?” “……两年前吧,应该比两年还多。” “为什么这么久了却还没有真正步入婚礼殿堂呢?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存在的东西能出什么问题呢?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他。” “火药味很浓哦!请问是对近两年里宫少爷桃色新闻不断有什么不满吗?” “我平时不关注新闻,因为真假难辨,万一看到假新闻徒增焦虑。媒体毕竟也没拍到床|照,我又有什么证据说宫少爷与旁人有染呢?” “请问今天来到这里是您个人的意思,还是季氏的意思呢?是宫、季两家之间的合作要有进一步进展了吗?” “我父亲当然希望有更多进展。按照之前的生意往来,季氏已经给了宫氏足够的支援,我们也很期待宫氏的诚意。我们都是生意人,礼尚往来,诚信经营,向来是最要紧的。” “冒昧一问,您到底是Alpha、Beta,还是Omega呢?” 阿绸闻言眼神下移,居高临下地看着问出这话的记者,一时没有搭腔。 恰在此时,宫玦从大厦内走出,摄像头立刻被高大英俊的Alpha吸引,纷纷对准过去。 阿绸也转过身去,正对上宫玦敢怒不敢掰扯的脸。 他伸出手去,手是抖的,但声音很稳:“宫少爷,久仰久仰,见您一面真是太不容易了。” 面对镜头,宫玦只能同样伸出手去,咬牙切齿:“哪里哪里,季先生才是让人好找啊。” 此时无数的屏幕前,人们都在惊呼原来宫玦早已订婚,惊讶宫玦的未婚妻竟是个年上肌肉男,并揣测这个面容姣好的肌肉男到底是不是Omega。 只有一个席地而坐的变态,一面用拳头捶着地面,一面在心里狂叫“宝贝好辣”。 * 程风还是懵的,他怀里的孩子看起来都比他清醒,正含着奶瓶向屏幕呜呜地伸手,好像知道那是爸爸。 甚至可能是两个。 胡盐瞄她一眼——这孩子她没敢细看,漂亮是肯定漂亮的,浓眉大眼一看就是美人胚子,确实有几分像阿绸。 至于另外几分像谁,她也看不出来,非要往宫玦的角度想的话,那也不是完全不像。 比如这刻薄的薄嘴唇子,不就和宫玦很像吗? 胡盐看得心里一阵烦躁,没好气道:“别叫了,你爹把你扔了,不要你了。” 孩子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啪”得一巴掌上来,直接把胡盐手上的遥控器打掉。 * 就算没多疼,毕竟也是打在肉上,胡盐“嘶”了一声刚想发作,便听程风忽然叫道:“哎,那不是那个人吗——” 胡盐抬头向电视机看去,便听程风继续道:“就是那天来办公室找你的——” 是的,屏幕上,宫玦和阿绸正走进大厦,镜头在后面几个保镖那里一闪而过,其中靠宫玦最近的就是司念。 她脸上敷了粉,但仍挡不住明显的浮肿,依稀可见一个淡粉色的巴掌印——这跟胡盐可没关系,她打人向来都是用拳头。 那么以司念的武力值,又有谁能做到甩她个巴掌呢? 是宫玦吧。因为电话那事办事不力赏她的。 除此以外司念还做了个很不专业的举动——作为宫玦的保镖,她的视线不在宫玦身上,也不在周遭环境上,而是神色震惊地盯住阿绸不放。几秒后,又扭头狐疑地看向镜头,像在盯住镜头外的某人。 “你之前说她是你的老同事?”程风看向胡盐,“那么你也……” 胡盐坦然地点点头:“是啊,你不是猜到我和宫氏有点关系了吗?” 她敷衍得一如既往:“就是这个关系啊,我在宫氏名下干过保镖。” 程风等了半晌没等到下文,忍不住继续发问:“就这?” “对啊。” “没了?” “是啊。” “行吧。”程风挫败地应下,“还是没拿我当自己人。” “哪能啊,你比我妈还亲呢,你看我现在遇到事根本不想着求助我妈,光想着你了。”胡盐贫道。 “少来。”程风说着坐了起来,“过来,我教你怎么抱孩子。一会儿等雨小点我得走了,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呢。” 胡盐磨磨蹭蹭地凑过去,学着程风的样子托起孩子,嘴上还不乐意道:“你家那个不是有你弟在带吗?要不你住这儿吧,或者你把这孩子带回家也行,一个是拖两个也是带。” “你怎么说得那么轻巧呢!”程风瞪她一眼,撒了手,“勤看着点啊,实在忙不过来就请个保姆帮忙,费用我可以承担一部分——但是哪天你要是找季筹要到了抚养费,记得赶紧把我那份还我,我也不富裕。” “得得得,赶紧走吧,孩子到底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带着起劲啊。”胡盐说着颠颠怀里的崽,已经抱得有点样子了。 “有什么特殊情况,记得随时给我打电话。”程风说着穿上外套,又拿上伞,嘴上嘀嘀咕咕,“我算是明白了,上流社会它也不是没有规则,而是它的规则和咱们的规则是两套规则。看不懂,真的,完全看不懂。” 临出门前他最后叮嘱道:“这孩子在你这儿,你也多小心。季筹可以在他们的规则内行事,我们却只能在我们的规则内行事。阿盐,有些事千万不要勉强,你一定要记得,我们只是Beta罢了。” 请保姆 程风说得其实很对,大智慧。他一辈子都会活得安安稳稳的。 不像胡盐,莫名其妙就揽了一堆事。 如果没有不信邪地报单兵学校,就不会去艳厅做安保;如果没去艳厅,就不会遇到宫玦;没遇到宫玦,就不会帮他抛尸;不帮他抛尸,就不至于正常日子不过成天盯着一帮富豪不放。 她有很多次距离死亡仅一步之遥。 被发狂Alpha袭击的时候,被宫玦颤抖的枪口指着的时候,醉酒后站在天台上的时候,把匕首绑在前臂准备去行刺的时候。 但她又是幸运的。 她总能避开致命一击,宫玦也因她只是个Beta而完全忽视了她,天台上的冷风到底是将她吹醒,还有那位警长先生,在最后关头给了她一些点拨。 越是这样,胡盐越觉得自己有些使命在身,不然她为什么还活着呢? 程风有句话说得没错,上流人物其实也守规矩,只是他们的规矩和胡盐他们的规矩,那是两码事。 如果阿绸没有抛下孩子独自离开,胡盐做梦也不会想到还有这条路可走,这是熟悉利益运作关系的人,才可能想到的一种操作。 浸淫其中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没点手段呢? 误把阿绸当作一个没用的恋爱脑,这完全是胡盐的错。 * 但胡盐还是气他连商量都不打一个。 可以确定的是,阿绸本意肯定是想看着孩子孵化,参与孩子成长的。之所以走得那么坚决,多半是因为那晚胡盐说的那番话。 胡盐对程风说的是“为了孩子”,但实际她心里明白,让阿绸割舍父女情非常不易,而这份割舍跟她有很大关系。 估计是怕她酒醒后真的提刀去干宫玦吧。 至于阿绸居然这么信任她,把孩子丢给她带,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从小到大养什么死什么,现在居然还让她养人。 太离谱了。 * 胡盐始终没有给孩子取名字,以至于找保姆时中介问孩子叫什么名儿,她半天没答上来,差点让人以为孩子是她偷来的。 憋到最后现取了一个:“叫……宝宝。” “姓氏呢?” “……”不行,鸡宝宝太难听,宫宝宝胡盐也不想认,“姓胡。胡宝宝。” * 之所以连个小名都没有,是因为胡盐很少跟孩子说话。 也不是胡盐故意冷落她,而是在胡盐心里,明知她听不懂人话,那就没必要去跟她说话。 这直接导致孩子的语言中枢发育不是很好。 从蛋里出来也快一个月了,正常孩子这时候多少能叫个“爸爸”“妈妈”,宝宝却不会。 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因为胡盐有点事就给程风打电话,张嘴就是“哥,巴拉巴拉巴拉”。 所以这时候宝宝看着中介不停地叫“哥、哥”。 * 那么为什么快一个月了决定要请个保姆帮忙呢? 一方面是胡盐必须得去上班赚钱了,另一方面是孩子越来越难带了。 之前这孩子事儿不多,除了吃就是睡,最近几天就是手越来越欠,夜里睡着睡着被她一巴掌拍醒是常事。 胡盐往往嚎叫着坐起来,在月光下憔悴又凶悍地低头看她:“你有事吗?” 她显然没事,睁着双滴溜溜的眼睛,笑嘻嘻看着胡盐,像是在说“打我呀笨蛋”。 所以说后妈难当呢,这要是自己的孩子,胡盐可能真上手了。 有时候回想起孵化期发生的事儿,胡盐又觉得这孩子可能对自己欺负她爹的事儿有感知,毕竟每次有点风吹草动蛋就摇晃得很厉害。 那也难怪看她不顺眼。 但有时胡盐又会想,这小东西果然是有点劣质基因在身上,十有八九就是宫玦的种,然后就非常有送进福利院的冲动。 当然这是不行的。 宫玦肯定不想吃这个哑巴亏,这会儿估计还在满世界找孩子,这段时间的弃婴、死婴大概率都被查了个遍。这时候把宝宝送去福利院,那是生怕他查不到。 但胡盐作为一个Beta女,抱着孩子出现在保姆中介处就是件十分正常的事。 中介一边查询合适的保姆人选,一边奉承客户:“夫人您身材真好,完全不像生过孩子的人呢。” 胡盐说:“是吧,哈哈。” “这孩子也可爱,跟您可真像,看这小嘴唇子薄得,跟您真是一模一样。” 胡盐:“是啊,哈哈。” * “夫人您刚才说希望找个AB区交界处的保姆,这样离家近一点对吧?”中介说,“我们这里合适的有这些,您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胡盐凑到屏幕旁粗略看了看,问道:“所有保姆都是Beta吗?” “基本上是的。您晓得的,Beta不受信息素影响,做什么事情都方便些。”中介热情介绍道,“不过确实也有一些Omega,如果您本身是Beta家庭的话,那么Omega保姆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细心程度上,Omega一定是最不用担心的。” “我们是Beta家庭,我和孩子爸爸都在巡逻队工作。”胡盐说,“听同事说有个叫霜升的保姆,好像就是个Omega,带孩子带得挺好的。” “哦哦,您说霜升啊。”中介说着撇撇嘴,“我也不瞒您,她带得确实好,但可能就快不干了。那个宫少您知道吧——不当电影明星白瞎一张脸的那个——最近看上她了,两人在拍拖,什么时候嫁入豪门了也说不定。” 胡盐摆出一脸震惊:“啊?命这么好的吗?可是前阵子不是爆出来说宫少有未婚妻了吗?” “嗐,您是没看采访现场吧?那哪是未婚妻啊,两人见面跟商务合作似的,说话夹枪带棒生怕人不知道宫季两家不和呢。说两年前就订婚了,这不也没耽误宫少拈花惹草吗?” 中介聊开了,一时刹不住车:“还有那个未婚妻啊,真的,我跟您说,一眼看过去没人敢撑腿说是Alpha还是Omega。这么看来这些名流人家也难呢,宫少都这么有钱有权了,还不能自主决定婚姻大事,这要真结婚了,就得一辈子跟这个虾蟆过,还不如我们普通人呢……” 宝宝小手一挥,直接把中介的眼镜干掉了。 * “不好意思啊,孩子小不懂事,您多担待。”胡盐轻描淡写,“哎,那照您这么说,那个霜升长得好看吗?” 中介神色不悦地戴回眼镜,很快又换了副热情的嘴脸:“好看啊,我找照片给您看哦。我跟您说,证件照都好看。” 中介说着滑动几下屏幕,然后对准胡盐:“您看,就是她。” 胡盐接过来细细端详:“是挺好看的。” 司念说得不假,和死去的戚卿确实有点像,但也没那么像。 之前在程风那查宫玦的交往记录的时候,这个小保姆只有名字没有照片,司念既然提到了,胡盐就顺势来找了找。 这个长相的话,就像司念说的,很难说是跟戚卿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只是宫玦就喜欢类似长相的。 但是有件事司念她不知道。 就是那天宫玦发现戚卿死亡、给他Daddy打完电话出来的时候,已经吓得满脸苍白。 胡盐当时感受到的恐慌感,很大程度上是宫玦带给她的,因为宫玦看起来就像鬼一样:“阿盐,快,去,把她、把她处理掉……啊!啊——!” 因为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刑房内部,宫玦尖叫着跌倒在地,不住地后退着。 这时候胡盐整个人都已经麻了。她战战兢兢地回头,看见了以奇怪姿势被红绳捆绑着吊高的躯体,颜色诡异的脸,还有闭不上的眼睛…… 那一刻,恐惧感达到了顶峰。 而现在面前的这张照片,和戚卿的脸是有部分重影的,胡盐看着都会感到不适,更别说吓成那个鬼样的宫玦。 要是这样的人躺在身边,宫玦他能睡得着? 倒也怪不得只和这个小保姆在外头见面——不是玩纯爱,而是不敢往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带。 那这样的话,宫玦接近小保姆的动机,就很耐人寻味了。 胡盐装模做样地打开霜升的个人履历,假装仔细看过:“我觉得她很不错啊,价格也合适。照你这么说,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有这样的人帮带孩子的话,早教钱都省了。” “好嘞,那咱们就定下来了哈,我这边帮您绑定!”中介说着一通操作,“胡宝宝和霜升,OK了!夫人您一看就是懂教育的,有您这样的妈妈,孩子怎么可能不成材呢!” * 与此同时,商界风云变幻。 一直默默无闻的季家小儿子季筹突然开始抛头露面,一跃成为父亲的一大助力,明里暗里指责宫氏拖延婚期、合作不诚,大有要和宫氏开撕的架势。 此时季老爷子则负责唱红脸,一副很温和的样子,左顾右而言他:“哎呀,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 但是在季筹接二连三的搅和下,宫氏的公众形象已经很差—— “我们季氏这些年的行动大家都看在眼里,拿自己的产业去贴补宫氏,并不是我们为了高攀宫氏而亏待自己的职工,而是期待着有一天能和宫氏合作双赢,让季氏的规模进一步扩大,提供更多的岗位、更高的薪水给我们自己的员工。” “和宫氏的合作,我们现在完成了第一步,就是将摇摇欲坠的宫氏重新撑起。在这个过程中,员工们有抱怨、有不满,有人离开,也有人坚守。绝大多数人都对季氏高层的决策予以信任,我在这里感谢大家,也向大家保证接下来的第二步、第三步一定能有条不紊地走下去,请继续相信季氏,也相信宫氏。” “至于我自己的婚事。说实在的,即便宫氏退婚,公众大多也更能理解宫氏的决定,这我明白。而真正让我觉得可笑的是,堂堂的宫氏竟沦落到需要唯一的Alpha少爷屈尊降贵与我联姻,来拯救宫氏家业。如果出卖自己的婚姻得到好处,事到临头又公然反悔,这和仙人跳又有什么两……” “仙人跳”这个词出来之后,已经全场哗然,而街边一众惊笑的看客中,一个安静挺拔的身姿就显得格外出挑。 阿绸一眼就看到了她——穿着制服,单手托着孩子,在路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手上捏一支口香糖,抽得跟香烟似的。 那孩子也好可爱,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四下乱看。 他再也忍不住了,牙齿轻轻咬住下唇,镜片后的眼睛也红了一圈。 想再拿出刚才的气势显然已经不可能,阿绸最后说了句“采访就到这里吧”,然后便在保镖的护送下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