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红颜》 第1章 天街早春 烟花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恢弘磅礴的盛京城仿佛也受了这阳春的熏陶,濛濛然沉浸在柔和的春光和花香之中。就连走在路上的行人也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放慢了脚步,脸上带着怡然的笑意。 一座威严肃穆的府邸里不时传来孩子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娇娇软软,光是听着就能融化人的心似的。雄伟的两座石狮子守护着朱红色的大门,大门正上方端端正正的挂着一块牌匾,上面仅“沈府”二字,笔锋遒劲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一旁石柱上是御笔亲写“国之栋梁”,更衬得这座府邸巍峨不可直视。 正是当朝宰相沈璋的府邸。 “小姐小姐,您慢点跑,小心脚下啊!”只见一个小粉团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跑的跌跌撞撞。身旁的丫鬟婆子紧张的伸着手臂,眼睛紧紧盯着小粉团,大有小主人一有摔倒趋势就滑出去当肉垫子的决然。 小粉团浑然不觉把一堆下人吓得够呛,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红扑扑的,只顾咯咯笑着往前跑,嘴里还含混不清的嘟囔着:“哥哥,蝴蝶,哥哥,蝴蝶。” 正在此时,一个小小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一众下人见了他齐齐松了一口气,见礼到:“大少爷。”正是相府大公子沈晴鹤,只见他虽不过七岁之龄,却身姿挺拔,面目清俊,小小年纪却已隐隐有一番清风明月之感。 他见妹妹跑得小脸通红,不禁上前拉住妹妹一边轻柔为她擦汗,一边柔声到:“清音,你的身体才刚好一些,怎么就这样跑,不怕摔了?”小粉团抱住哥哥娇声到:“哥哥,蝴蝶,捉!”说着如玉的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沈晴鹤本想把妹妹带回去休息,但在这样的笑容下委实说不出个不字。只得带着妹妹往花园走去。 虽说是早春,相府的花园却早已姹紫嫣红,百花竞放。稀有珍贵的花木繁茂瑰丽,引得蝴蝶流连花丛,翩翩起舞。小粉团见此情景再也忍不住撒开哥哥的手,欢呼一声,乱入其中,往小蝴蝶扑去。 正在此时,一美貌妇人款步而来,行走间鬓间华丽的珠钗轻轻晃动,更衬得姿容如玉。她身后是一群女婢,身姿轻盈,步履轻缓,行走间可见规矩极佳。正是沈相夫人林芸。小粉团身边的婆子见了赶紧迎上去请安。林氏轻挥手让婆子悄悄退下,难得见到清音能这样活泼可爱的在花园里跑跑跳跳,她不想扰了她宝贝女儿的兴致,只嘴角含笑的看着一双儿女在花间捉蝴蝶。 小粉团追着蝴蝶跑来跑去,一会拉着哥哥捉这只,一会追那只。高兴得像只快乐的小鸟,突然,这只快乐的小鸟像折了翅膀一样直直往旁边栽去。沈晴鹤一把抓住妹妹的衣服,却因为力气不大没有抓住,下一刻妹妹已经摔倒在地。林氏惊呼一声上前抱起沈清音“清音!清音!你不要吓娘,快醒醒呀!”仆从们请医的,去请沈相回府的一时间慌成一团。 沈清音自小就体弱,会时不时晕厥。为此,沈家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大家来医治,都不能治愈,只得小心养着,也成了沈相夫妇的一块心病。正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一道威严挺拔的身影快步而来,此人身上威仪沉沉,面如冠玉的脸上带着几许焦色。见了来人,仆从纷纷低头行礼让出一条路来。正是沈相回来了。 “音儿又昏厥了?来人,拿我的名帖去请太医,速去!”沈相伸手摸着女儿的小脸,一项沉稳的他声音里也不禁带了一丝颤音。“夫君,这可如何是好,我们的音儿……”林氏说着不禁哽咽落泪。“父亲,母亲,孩儿相信妹妹定会好起来的。”沈晴鹤坚定到。沈璋目露暖色,他一手揽过夫人安慰一手拉过沈晴鹤,也坚定的说到:“鹤儿说的对,音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正在此时,一个小厮步履匆匆的小跑过来“相爷,咱们府前一个道士求见……”,沈璋脸色微沉道:“我现在无心见客。”小厮支支吾吾道:“小的也让他走,可他却说……却说……”沈璋低喝道:“却说什么?”小厮忙道:“那道人说他能治好小姐的病!”一时间厅中寂静无声,片刻沈璋起身大步往外走去。不一会儿之间沈相迎着一位道人走进来。只见那道人须发皆白,一身青白道袍,目光清亮有神,端的一派仙风道骨高人之姿。 沈相道:“大师方才说能治我女病症,还请大师施以援手。”说着躬身一拜。那道人微微一笑,道:“沈相无需多礼,老道自当尽力。”说着,他上前仔细观看沈清音面相,须臾他捻着胡须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呀!”林氏焦急到:“大师,我音儿可有治?”“夫人无需多虑。令嫒命格奇特,幼时体弱多病,命中多劫,若想她能平安长大唯有让她远离父母亲人,十六岁之前不得回便可顺顺遂遂了。” 道人声音不大,却把厅中众人震在当地。林氏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眼泪却慢慢溢出眼眶。沈相道:“音儿还这么小,离开父母亲人十余起,我如何舍得?大师,除此之外就没有办法了吗?”道人摇头叹息道:“除此之外,毫无办法……。”沈晴鹤年纪虽小却早已听懂了道人的话,他抱住妹妹小小的身子,以保护的姿态拒绝到:“不要送走妹妹,我不要妹妹走!”那道人又道:“碧云山是名山仙境,人杰地灵,是这孩子最好的去处。”说着便飘飘然往外走去,沈璋忙问:“还未请教大师仙号?” “青云道人。”众人再抬头,却惊觉已不见了那道青色身影。“青云道人,那不是……?”林氏惊呼,沈璋亦不可置信道:“竟是青云道人,这位得道高人云游天下,已多年不现身盛京了。这难道是音儿的缘法吗?” 第2章 上碧云山 碧云山顶常年云雾缭绕,峰峦重重叠叠次第向天边延伸而去。云遮雾罩,神秘莫测。 碧云山之所以被称之为大胤仙山,地位非凡,除却这座山本身巍峨险峻,人杰地灵,美不胜收外,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里坐落着清言宗。 而清言宗宗主明一先生是这天下公认的最有智慧的人。 一向清幽的山路上一个挺拔的身影抱着一个小粉团慢慢走着。 “音儿,这里漂亮吗?”“漂亮,漂亮!”小粉团手里拿着一枝娇艳欲滴的花,轻轻嗅着,小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明亮的眼睛灿若繁星。 “那音儿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不好?”“好呀,好呀”软软糯糯的嗓音像羽毛一样扫过沈璋的心,他心里的不舍又加一层。却只能把抱着小粉团的手又紧了紧。 山顶清言宗门前,沈璋叩响大门,一个门童应声开门,把沈璋父女引进去。 “沈相的信宗主早已收到,知道今日沈相要送令嫒到此,宗主已经在明堂候着贵客了。” 沈璋带着沈清音入了明堂,果见明一先生已经焚香煮茶以候。 “劳明一先生亲迎,璋受之有愧。”明一先生传闻已有六十多岁。眼前这人鹤发童颜,头上攒着一个圆圆的发髻,脸上的褶子似乎都饱含睿智。 明一先生伸手请他们入座,辅一坐下,只见小粉团慢慢挪呀挪,挪到了明一身边。又顺着明一先生的腿哼哧哼哧往上爬。 沈璋忙道:“音儿不得无礼,快到爹爹这儿来。”明一先生却摇手表示无碍。 只见小粉团好不容易顺着腿爬到了明一先生的怀里,她抬起灿若桃李的小脸冲明一先生一笑。 明一先生乍一见这诱惑力十足的一笑,顿时觉得自己心如止水的心绪如春风拂过。 心里暗暗得意,虽然老朽我一把年纪,依然魅力不减,不减啊。这漂亮的小女娃年纪虽小,眼光却甚佳呀。 想到此,他伸出双手护着小粉团怕她不小心从自己身上摔下去。 却不想小粉团却仍不满意,她仍然挥舞着小短胳膊小短腿往上爬。只见小粉团一手抓到了明一先生头上的圆圆发髻,张开小嘴上去就咬了一口。 不一会儿,刚才还仙风道骨,一派隐士高人风范的明一先生就被挠得风中凌乱。一头乱发宛如被一百只乌鸦摧残过,一缕发丝还飘扬在风中。 沈璋不忍直视,觉得自己把自家小粉团送来祸害人家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实在是太不仁义了。 正要伸手把小粉团抱过去,明一先生却摆手:“沈相来此之意我已知晓,令嫒十六岁之前父母亲缘淡薄,却与我有师徒缘分,便让她入我门下,做我的关门小弟子吧。” 沈璋闻言大喜,清言宗宗主明一先生学富天下,通古博今,天下多少名门望族想把自家嫡子嫡孙拜入其门下,都不得如愿。 清言宗主收徒之严苛天下皆知,二十多年来门下唯有三人,却个个闻名天下,人称清言三公子。 如今明一宗主能主动开口收徒,就不怪沈相喜出望外了。 “那音儿,就托付给明老先生了。”说着重重拜下身去。 第二天清晨,沈相拜别明一宗主。他摸着清音的小脸,“音儿,爹爹走了,以后我和你娘,还有你哥哥会多来看你的。” 说完,他不再留恋转身下山,小粉团这时候才隐约明白起来,带着哭腔喊到“爹爹”…… 沈璋身形一顿,却不敢回头,大步往山下走去。不一会儿那道挺拔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小粉团哇得一声大哭起来,明一先生忙把小粉团抱在怀中手忙脚乱的哄起来。 正在明言宗陷入一阵兵荒马乱中时,门童施礼道:“宗主,逸尘少爷从滇南回来了。” “逸尘回来了?快让他进来!”被魔音贯耳的明一先生仿佛在黑夜中瞅见了一丝曙光。 话音刚落,一道如风如松的身影走了进来。随着他的进入,明堂仿佛被清风拂过。 “这是哪家的小娃娃?师傅你老人家从哪拐来的?”这嗓音清澈温和,眉眼间仿佛远山静水。 谁看了都要叹息一声君子如兰。 奇怪的是,刚才还哭的几乎断气的小粉团听了这带有磁性的温和嗓音,一下子就戛然而止。明一先生眼睛瞪直了。 不止如此,小粉团还伸出莲藕般的小胳膊咿咿呀呀地要逸尘公子抱抱。明一先生脸皮一抖。 逸尘清俊的脸也呆了一呆,随后温和一笑,不由得伸手抱起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粉团。 这下倒好,小粉团不但不哭了,还咧开小嘴对逸尘灿烂一笑。 明一老先生再也控制不住,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那没良心的小丫头控诉道:“你这个逆徒…” “师傅,这是您新收的小徒弟,我的小师妹?” “是她,就是她……”明一先生还没有从冰雪可爱的小徒弟抛弃了自己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小师妹,我是你二师兄。”温润少年对她柔和一笑,这一笑仿佛明月清风。小粉团伸手触少年的脸庞,嘴里嘟囔着“好看,好看。” 明一先生不忍直视,捶胸顿足道“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呀,怎么就收了个花痴!我一世英名呀……” 世上公认最有智慧的明一先生一边捶胸顿足一边消失在眼前,那腿脚快的哪里像六十多岁的老人,嗖的一下就只留下一串残影。就连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了都要甘拜下风。 后知后觉的逸尘看着手里的小粉团,又看了看眼前师傅消失在拐角的身影,不由得伸手扶额。 “小师妹,师兄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呀,好呀!”小粉团一边拍着手一边啪的在逸尘那清俊的脸上亲了一下。 逸尘伸出如玉的手指在她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笑道“小机灵鬼。” 大手拉着小手往后山走去,入目是一片桃花海。三月桃花盛开,漫山遍野的桃花如霞似雾,风蒸云蔚。微风拂过,桃花雨翩翩起舞打着旋儿的落下。 有的落在沈清音的头上、肩上、脸上,痒的她咯咯直笑。她像个小精灵一样穿梭在桃花海里,笑声飘到逸尘耳中。他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有个小师妹,感觉好像也不错。” 第3章 小师兄秦洛 碧云山上,一间卧室里。沈清音睡在床上,在梦里和一只小狗争一块红烧肉。她磨着牙“我的,别抢!” 突觉脸上正被人用手一下一下的戳着。 有起床气的沈清音大怒,睁开眼一看,一个一身火红的少年正拿手戳自己的脸。 她呆了一呆。红色穿在少年身上,一点都不违和,甚至可以说这样的颜色除了他别人都不配穿。 骄阳一样的少年,眼如晨星,鬓若刀裁。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世间万物在这样一个骄阳似火的少年面前仿佛黯然失色。 “逸尘师兄给我和大师兄传信说我们多了个小师妹,我连蜀山的甜甘蔗都来不及掰上几根就赶回来观赏。” 说着他继续用手戳了戳沈清音的脸:“怎么这么点大?” 沈清音脸都被戳红了,忍不住怒张小嘴咬了秦洛手指一下。 秦洛看着手指上的小牙印扑一笑:“这小暴脾气颇有你师兄我幼时风采。走,师兄带你到后山掏鸟窝。” 说罢,他一把拉起还蓬头垢面的沈清音往后山走去。 后山林深树茂,秦洛熟门熟路的走到一颗榆树下。抬头看了看,对沈清音道“小师妹,想吃鸟蛋吗?” 沈清音回味了一下梦里那块红烧肉的滋味,颇觉肚中饥饿,重重的点头,“吃!” “那我在下面托着你,你爬到那根树枝丫间用手一掏,一准能掏到。” 听起来很是简单,沈清音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秦洛顺利地托起沈清音,沈清音顺利的爬到那根粗壮的树枝上,顺利的将小手伸进鸟窝里,眼见胜利在望,两只大鸟展翅疾冲而来,尖利的鸟嘴狠狠啄在沈清音身上。 手上巨疼的沈清音身子一晃就要摔倒在地,电光火石间一道月白身影飘然而至,一把搂住沈清音下坠的身子又腾挪至地上,把沈清音轻轻放下。 沈清音一看是逸尘师兄,立马抱着他的腿大哭起来。把自己红肿的小手举起来给师兄看,还用另一只手指着罪魁祸首小师兄。 那意思明显极了,我这么善良可爱的小仙女怎么会做掏鸟窝这么残忍而不上档次的事情,这一切都是他逼迫的。 逸尘一贯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责怪:“师弟,怎么能带小师妹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差一点就伤到小师妹了。” 秦洛对沈清音的行为叹为观止,无奈道:“是我的错,我认罚。”“那就把太上清音篇抄三遍吧。” “太凄惨了吧,师兄你还能找到比它更长的吗?” “5遍?” “怕了怕了,我现在回去抄还不行吗!”秦洛哀嚎一声迈着绝望的步子沉重离去。 沈清音幸灾乐祸的笑容还未消失就听逸尘道“师傅正找你呢,说从今天起要给你正式授课了,你要加油呀小师妹。” 沈清音脸上笑容一顿,感受到了小师兄那悲凉的心情。 静心堂内,明一先生已端坐在席。 他的席位对面有两张稍小的席位,逸尘把她送到其中一张席位坐下,笑着说“以后你就在这里跟着师傅学习” 又指着另一张席位道:“那是你小师兄的位子,今天他被罚抄写了,以后你们俩一起作伴学习。” 说完,他对明一先生行了个礼,轻摇折扇走了。 明一先生看着自己的小徒弟,面带微笑道:“人不知礼不能立于世间,不明理不能辨别世间真义,不通晓乐理难以纾解心中郁结。” 他顿了顿又道:“因此,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习你礼理乐三技。” 沈清音懵懂的数了数,似乎要学三样?多是多了点,但是我努努力还勉强可以接受。正要输出一口气,又听明一先生喝了口水继续道。 “这就是每天上午的课程了,下午咱们要学习的是……不擅画者览尽世间美景也是枉然,因此画技要认真修习……我宗们医术独步天下,你三位师兄却都不爱修习,传承门派的重任就要由你担起来了……” “下午的课程就是这些了,对了,女孩子学些防身的本事总不算坏。师傅老胳膊老腿是教不了你了,所幸你大师兄武功整个江湖也难觅敌手,便由他教你吧……” 沈清音终于把脑袋重重的磕在案几上,“爹爹,娘亲,音儿要回家……回家……” “不过你大师兄外出办事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习武之事便暂且搁下。” 沈清音眼含热泪的抬起头,“大师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没事您别回来。” 然而,不管沈清音内心如何抗拒,明一先生已自顾教了起来。 沈清音起初听着不得其意,越听越被明一先生由浅入深的讲解吸引起来。她把小手支在下巴上,越听越入迷,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 在明一先生的讲解下,历史如画卷铺陈在眼前。那些威名赫赫的人物仿佛是有血有肉的真人次序登场,书写着属于自己那波澜壮阔的一生。 沈清音的内心被激荡着,那些荡气回肠的风云变幻让她小小的心也跟着或激愤或悲壮,仿佛也跟着走完了他们不平凡的一生。 末了,讲的口干舌燥的明一先生喝了口水,对沈清音道“清音,想知道更多的奇人异事吗?” 沈清音意犹未尽的点点头。 “想知道更多的英雄豪杰朝代更迭吗?” 沈清音憧憬的点点头。 “想与世间名士对话,跨越时间与空间进行思想感情上的碰撞吗?” 沈清音激动的点点头。 明一先生大手一挥指向东南方的一座小楼,“那是我们清言宗的藏书阁,囊括世间珍稀古籍,历代宗主心血所在。以后完成当日的授课后,你去里面挑两本书,必须在当日看完。” “否则,打手心十……二十下!” 说着,明一先生缓缓站起身来,气质儒雅。抓起案几上的一把鹅毛羽扇闪着走远了,当真是名士风流。 但是,好像哪里不对呢? 为什么她突然又想回家了呢? 沈清音又一次把头重重的磕在了案几上。 第4章 修习日常 时光流逝,山间寒暑变换。山上的枫叶红了又红,桃花谢了又开。一转眼已经数年。 一阵悠远的琴声悠悠传来,那乐声如怨如诉,轻灵飘逸极了。 静心堂内,明一先生抬手按下琴弦,乐声戛然而止。 下面端坐的沈清音和秦洛从痴迷的状态中慢慢抽离出来。 沈清音抢先道:“师傅的琴音简直天上地下再没有比您更厉害的啦!” 秦洛斜睨她一眼,嗤笑一声“马屁精!”沈清音正要以牙还牙,只见明一先生缓缓道:“为师教你们的这首 《潇湘水云》 是难得的雅音古曲了。你二人谈给我听听。” 刚才还像两只战斗鸡一样的二人顿时萎靡下去。不情不愿的把手搭上了琴弦。 两双好看至极的手微勾琴弦,明一先生微微颔首,光看这个起手式就已经赏心悦目啦,不愧是我的爱徒啊……说着沧桑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两人同时弹奏,登时嘶哑的声音刺破了明一先生的耳膜,他刚入口的茶水一下子喷出老远。 但是那二人还毫无所觉,继续挥舞着爪子对着琴一顿乱挠,魔音继续折磨着听众的耳朵。就在明一先生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之时,就见沈清音一拍桌子怒视秦洛:“师兄,你这琴技也太差了,跟你合奏简直就是破坏我的琴意!” “琴意?你有这个东西吗?” “我没有,难不成你有吗?” “那是自然,我的琴声那可是名动天下的。”秦洛挑眉自信道。 “名动天下?那天下也太容易激动了,你还弹?快住手 ,否则别怪我把琴砸到你脑袋上!” “你俩够了!”明一先生终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二人顿时噤声,瑟瑟发抖的站起来同时用手指着对方说:“师傅,都是他(她)影响的我!” 明一先生气的抖着雪白的胡子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学会这首曲子什么时候下课!”说着一抖袖子离开了,感觉再多看这两个逆徒一眼,自己要少活十岁。 在旁边水榭喝茶的逸尘摇着白玉折扇走过来,无奈的道:“这首曲子应该还难不倒你们二人吧,今天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秦洛灿烂一笑:“果然瞒不过二师兄,后山桃花已开了数日,我跟阿音预备多酿几坛桃花醉。” 沈清音把手一摊:“可是师傅他老人家课业抓得紧,连一日的假都不准我们。” “所以你们就连手欺瞒师傅他老人家,偷的这浮生半日闲。既如此,还不快去多酿几坛桃花醉给师傅赔罪。”逸尘唇角带笑,宠溺地对二人道。 “是,师兄。我们走啦!” 看着二人欢快的背影逸尘无奈的摇摇头,心中对师傅愈发同情。今日有贵客到,师傅让他招待,且放这二人混玩半日吧。 正在此时,门童来报贵客已到。逸尘含笑道“请进来吧。”说着抬脚怡怡然走了。 后山桃花园里,秦洛正挥舞着酒锄奋力在桃花树下扒土。“告诉你阿音,我在这里藏了两瓶极品桃花醉,咱们喝了再酿新酒。” 沈清音此时慵懒的躺在一颗开的荼靡的桃花树上,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交叠,把胳膊枕在脑后,一头如瀑的长发垂在脑后。一双桃花眼惬意地眯着:“好啊,那你快点挖。” 秦洛气结:“请您稍等,沈大小姐!” 说着手里的酒锄已经翻出两坛青玉酒壶,秦洛把其中一罐抛给沈清音。自己拍开酒封撩衣在桃花树下坐下,仰头喝了一口,细长的凤眼微眯,笑道:“好香的酒。” 沈清音晃了晃手中的青玉酒壶,指尖泛着粉色的如玉手指在青玉酒壶的映衬下更显的玉指芊,让人一看就晃了神。 她闻了闻,酒香带着花香引人迷醉,浅浅啜了一口,那桃花香带着一股清凉缓缓流入心里去。然后酝酿成桃花香开在少女的脸上…… 微风拂过,桃花纷纷落下,树上树下片片粉红。如烟似雾,如幻如梦…… 两人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朦朦胧胧中已不知喝了多久。只听到秦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阿音,我头有些晕,要回去睡一会……” 沈清音没说话,只无力的挥挥手,就见秦洛一袭红衣的身影摇晃着走远了。 她不禁感叹道:“这是什么破酒量,还不如我呢……呵呵……” 她眼睛望着密密桃花枝缝里露出的天空,天空好远啊……爹爹,娘亲,哥哥,音儿好想你们啊…… 望着望着,天空突然模糊起来,她有些着急的伸手去抓。却身子不稳之下身子直直往树下栽去。 完了,这下估计得摔折一条腿,要是秦洛刚才没走还能当个肉垫子。失策失策呀! 想着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大地,却没想到摔进一个带有凛冽梅香的怀抱里。 她惊奇地抬头一看,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该怎么形容这双眼睛,仿佛揽尽漫天光华,璀璨夺目。又仿佛揉进了万千冰雪,清寂幽深。 她花痴属性自动开启,喃喃开口:“小哥哥,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你是桃花林里的桃花仙吗?”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抱着她的手轻轻把她放到地上。 沈清音揪着他的衣袖恳切道:“你既然是桃花仙,那万能的你肯定能变出好多好多桃子吧?”说罢,她用手比划,“我要一个这么大的,哦不,”她的手比划的更大了“要这么大的!” 眼前桃花仙淡定地拂掉沈清音的小爪子。气定神闲道:“我不是桃花仙,不能变桃子。” 沈清音闻言,悲从中来,家也回不去,亲人也见不着。如今就连一个小小的要求,上天都不愿满足她。 命苦,我太命苦了!想着两只灼灼望着桃花仙的双眼渐渐变红,晶莹剔透的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 一颗两颗三颗,气定神闲的桃花仙终于皱了皱眉,从袖中掏出一块尚未打磨的玉料。那玉料温润细腻,散发着一层氤氲的光辉。 他右手又拿出一把小小刻刀,修长有力的手指上下翻飞,不一会儿那块玉料就变成了一个逼真可爱的小仙桃。 他轻启薄薄的唇吹走玉料上的石屑,把这个玲珑可爱的小仙桃递给沈清音:“给你。” 第5章 相遇 沈清音愣愣的伸手接过小仙桃,爱不释手的左看右看,唇角的喜悦越来越大,正要开口道谢。却见那风雅无双的蓝色身影已越走越远,只鼻尖还萦绕着那凛冽梅香。 等沈清音从床上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她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瞪瞪的掀开被子,迷迷瞪瞪的走到桌边,迷迷瞪瞪的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才觉得脑中稍稍清醒,双眼稍稍明亮。 等她把稍稍明亮的双眼刚睁开,就扫见逸尘师兄坐在圆桌的一边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她差点被刚喝的茶水噎死,咳嗽道:“咳咳……师兄……咳咳……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您好歹出个声呀!” 逸尘手里把玩着一个很眼熟的物件,轻笑道:“阿音真是好酒量,我猜你这一睡怕是得明天才能醒,没想到,啧啧……” 沈清音宿醉被抓,胳膊上的汗毛一下子直立起来。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咦,逸尘师兄一夜未见好像又变帅了嘛?瞧瞧您这颜值,瞧瞧您这气质,再瞧瞧您这手……师兄,您这手里的小仙桃好生眼熟。” “是吗?眼熟就对了,这是昨天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从你手里掉下来的。”他把小仙桃递过来:“毛毛躁躁的小丫头,下次可别弄丢了。” 昨天晚上桃花林中的回忆断断续续的出现在脑海中,那双好看的眼睛,那袭风雅的蓝衣,那冷冽的梅香。 她一把抓住逸尘:“师兄,我昨天晚上在桃花园里遇见桃花仙了!这就是他送我的小仙桃!” “呵呵,你个小丫头,喝酒喝魔怔了是吧。下次秦洛再敢拉着你喝酒,我就把资治通鉴拿给他抄。”逸尘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宛如青竹温玉。 “我一大早在这等着你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沈清音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来:“什么重要的事呀?” 逸尘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袖道:“大师兄回来了,正在跟师傅在明堂说话,师傅让你去拜见大师兄。” 沈清音整个人仿佛被雷劈过,整个人被这个消息砸的摇摇欲坠。 逸尘好笑道:“大师兄只是为人严厉了些,其实是很好相处的人。你赶快梳洗一下,大师兄见了你必定欢喜非常。”说着已经轻摇折扇走出去了。 沈清音咬牙,很好相处吗?那为啥轻言宗上至看门的门童,下到扫地的老仆,厨房里的厨妈说到他都两股战战面若筛糠,深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可再害怕她能不去吗?她很没出息的想,我不敢…… 她把小仙桃收好,又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快速的梳洗好。 又用可以与蜗牛匹敌的速度一步一磨蹭的挪到了明堂,还没敢抬头窥伺一下大师兄的真颜,就听师傅他老人家慈爱地说道:“来来来,阿音,快来见见你大师兄!” 她壮起胆子偷偷打量了师傅下席坐着的那个人。只见那人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目光冷凝坚毅。一身黑衣上绣奢华暗纹,身上气势威严凝重,腰间一把玄铁重剑,让人看一眼都不寒而栗。 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阿音,我是你大师兄君陌。我这几年在外处理事物,一直不得与你相见。” 说着他递过来一个盒子,那盒子由沉香木精雕细琢而成,内敛精致,一看就是大家名品。 “这是师兄送你的见面礼,”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一丝笑一下子冲淡了他周身散发的冷凝之气,“师傅把教你习武的责任交给了我,我因琐事牵绊耽搁了这些时日。这是我给你特意制作的武器,想必会适合你。” 逸尘师兄眼睛看着她手里的小盒子,声音带着笑:“这可是稀世珍宝了小音儿,大师兄亲手制作的武器每一件都是神兵利器,可惜大师兄这么多年来除了我手中的这把折扇白冰,你二师兄的金鞭赤龙,也就制了两三件,不怪乎天下为了争那两三件武器争得头破血流了。” 沈清音听了心口大震,原来二师兄天天摇着白玉折扇不是为了耍酷,那是他的武器啊。秦洛的金鞭赤龙她也见过,那鞭子不知什么材料做成,金光闪闪华丽至极不说,还极其柔韧,连削铁如泥的宝刀都不能伤其分毫。 我这个能差吗?能差吗?啊? 想到这里她对君陌甜甜一笑:“谢谢大师兄,大师兄最好了。” 君陌点点头:“打开看看。” 沈清音激动地打开盒子,眼睛顿时瞪大了。只见盒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排排的针。 针有两种,一种又细又小,针不知什么材料做成,通体泛着寒光。一种仿佛是寒玉制成,入手冰凉,那丝丝寒意几乎顺着脉搏侵入心脏。 君陌解释道:“银针是给你防身制敌所用,听师傅说你承了咱们轻言宗医道,寒玉针对你行医大有益处。这套针用起来绵如细雨,让人防不可防,躲无可躲,我给它取名绵雨针。” “从明天开始我便开始教你习武,绵雨针便是你的贴身武器了。” 瞧瞧,真是人言不可信啊!谁说大师兄冷若寒冰不可亲近?谁说大师兄心如磐石说过的话谁都动摇不了?谁说大师兄为人严苛不知变通? 都是谣言呀谣言,大师兄为人实在是和蔼可亲,心底善良啊。 沈清音乐不可支的抚摸着绵雨针的盒子,打眼一扫没看见秦洛,便随口问道:“咦?我小师兄怎么没来?” 君陌端起茶,掀开杯盖拂了拂浮沫,动作之中带着贵族门庭常年规整下来的优雅高贵,淡淡的道:“你小师兄甚有胆量,敢带着尚年幼的师妹酗酒。正好碧云山最近野狼出没频繁,扰得山上的鹿不得安宁。我便让他去把山上的野狼除一除。” 说着,他低头啜饮了一口茶水。仿若说的只是我让你小师兄去井里打桶水这样的小事。 沈清音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看来传言诚不欺我呀。以后惹谁都不能惹大!师!兄!! 第6章 习武 沈清音一大早就出现在练武场,出于对大师兄深深的敬畏,她上山以来第一次不需要赖床就能起床。大师兄之威,可见一般呀。 虽然她来的早,但大师兄来的更早。第一句话就是:“以后每天比今天早来三刻。”沈清音内心哀嚎一片,脸上却带着谦逊的笑对大师兄道了声是。 君陌指着演武场两个木偶人道:“这木偶人就是你练习的靶子,你先用银针练习刺中人偶身上各处大穴。等你能精准命中之后再练习射中活物,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跑兔,乃至飞驰的骏马。” 说着他状似随意地往空中一抬手,手中一根银针激射而出,下一刻一只飞鸟扑棱着翅膀从空中直坠下来。 她叹为观止,太帅了有没有?她内心又激动起来,我也要像大师兄一样,这样以后走到哪里都饿不着啊! 君陌要知她心中所想估计会被气得吐血。他教她的这套针法是轻言宗的一本绝世秘籍,功法精妙,用心修习绝对在一流高手之列。 而这个不成器的居然只想用它打野味! 君陌已经教授起来:“发射银针靠的是指力和腕力……” 一个时辰过去,沈清音兴致满满。 两个时辰过去,她的手腕开始酸痛。 第三个时辰过去,她终于把一根银针射入木偶身体上,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弹飞出去。 她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巴巴的看着君陌,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祈求的意思非常明显。 君陌点点头:“那今日便到此,明日继续。”说完转身离开。 沈清音差点喜极而泣,迈着快麻木的双腿走回自己的卧房。等到她进门发现逸尘和秦洛两位师兄已经在等着她了。 两人目中带着同情,逸尘伸手从袖中拿出一瓶伤药:“这是雪羢膏,一瓶价值千金,再重的外伤敷上第二日必消。” 她接过这价值千金的药膏心中一暖。 逸尘继续道:“想必阿音你以后很能用的上。” 她心中一凉,差点哭出声来。 秦洛看着她那如丧考妣的脸也伸手去袖中掏呀掏。沈清音期望的看着他。只见他终于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事。 这个东西白白的,圆圆的,凑近一闻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她不可置信道:“大……大蒜?” 秦洛严肃道:“这并不是一头简单平凡的蒜。” “哦?请问这头蒜它特殊在什么地方?”沈清音想他要敢说这是天山上采的她就把这头蒜砸到他脸上。 幸好他没这样说。 秦洛是这样说的:“每日你练武累极之时就掐一把这头蒜,然后趁大师兄不注意抹在眼睛上。保准你随时随地想哭就哭,大师兄一心软指不定就让你早点休息了。我聪不聪明,哦哈哈……” “岂止是聪明,简直就是聪明至极。”沈清音咬牙切齿道,终于忍不住把手中的大蒜朝那张嚣张的俊脸砸去。 山中岁月,慢慢悠悠。 沈清音在大师兄回来之后就更忙了。 好在她悟性极佳,师傅所教授的她学的很好。连师傅都夸她:“有此佳徒,毕生无憾了。”每天两本书让本来就记忆绝佳的她更加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由于师傅传承她医道,藏书阁里的大半医书都已进了她的脑子。只是每日还得抽出时间来种植药材,辨别药材,制作药材。 起初,她拿着刚制出的药出现在有点受凉感冒的秦洛面前。力荐自己的药实乃绝世良药。尤其是感冒咳嗽,可以说吃了第一颗,感冒立马好。吃了第二颗你活到八十不显老。 秦洛听了半信半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吃了一颗,结果直接在床上躺了三日。 又有一天,她拿着一瓶药出现在厨娘刘妈面前。指着刘妈脸上上火起的疙瘩信誓旦旦的承诺,只要吃了她手里的这瓶奇药。吃一颗立马见效,脸部细腻光滑无烦恼。吃第二颗美容养颜放光彩,一下年轻到十八。 刘妈听了当时就一次吃了两颗,结果第二天脸上通红一片,越痒越挠越挠越痒,活活被折磨了好几天。 沈清音帮着厨房倒了八次泔水才算又吃上了自己最爱的红烧小排。 又一次,她神秘兮兮地拿着一瓶药出现在明一先生面前。 她说:“师傅师傅,您最近是不是感觉腰腿酸疼,全身乏力?” 明一先生暗想,最近确实颇感疲乏无力,有时还会稍显困倦。 沈清音拿着她那瓶药诚恳道:“师傅,我这瓶药是萃取七七四十九种灵药精华,又用密法静心熬制八八九十一,哦不,六十四天。服了它保证您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一口气上六楼也不喘了。保证您吃了第一包,还想再吃第二包。” 明一先生想,好歹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这药怎么着也差不哪儿去。抱着这种盲目自信,明一先生当时就服了一包。 结果一连三天在授课时明一先生说不了两句话就陷入昏睡之中。那睡的香哟,隔着十米外都能听见那响亮的呼噜声。 秦洛第一次觉得小师妹的医术颇有用处,他俩这三天没少趁着明一先生睡觉的时候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 明一先生的药劲一过,立马拉着小徒弟的手几乎老泪纵横。“阿音,师傅没几年活头了,你就让师傅好好的再感受一下世间美好,别再费心给师傅研制药丸了。哎,你别难过呀,是师傅的错。可能师傅一开始就对你培养错了方向,要是一开始让你学毒。你可能已经名震江湖了……” 沈清音经此打击几乎一蹶不振,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就连厨房的红烧小排和后山埋的桃花酿都不能让她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情。 还是大师兄实在觉得她这副蔫头耷脑的样子有碍轻言宗的整体形象,安慰她道:“阿音,其实你的医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艰难的昧着良心继续道,“其实你的医术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医者要想医术精湛光看医书还不够,还要真真正正的行医救药,积累经验。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医者。” 第7章 行医 本来君陌只是随口安慰小师妹,却恰好说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沈清音天赋绝佳,可是再绝佳的天赋光是读万卷书不去行万里路也只能是纸上谈兵。 自此以后,沈清音每隔一个月便背着自己的小药箱往碧云山下去行医看病。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随着她医术的提升,治愈的病人也越来越多。 又因为她下山行医时均是白纱覆面,但却掩盖不了她那清丽无双的风华。反而衬的她更加风姿出尘,神秘莫测。加上她行医时并不向病人索要诊金,只凭患者心意,给多少都不计较。 遇到穷苦人家她不仅不收诊金,还要免费布医施药。 渐渐她小医仙的名号就传了出去。她虽不在乎这些,但每次下山看到那些对着她热情洋溢的一张张笑脸,那发自内心的感激都能让她高兴好几天。 山上的日子快乐而又充实。 大师兄在碧云山的时候就对她严加督促,对她修习绵雨针的针法一刻也不懈怠。有时大师兄又很忙,忙起来几个月也不见人影。 她知道大师兄掌管清言宗天机堂。天机堂网罗天下最隐秘的消息,不管是高如庙堂还是远在江湖。不管你是将相王侯还是贩夫走卒,没有天机堂不知道的秘密。 天下盛传,天机堂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她小的时候好奇天机堂是个什么所在,秦洛带她偷偷溜进去一次。她进去之后才惊觉天下竟然有这样一个所在。 只见那高高的塔楼里装满了密密麻麻的机括。多如牛毛的卷宗分门别类的收纳在各种各样的盒子里。 一排排一列列渐次向上铺陈开去,仿佛要延伸到天的尽头。 秦洛告诉她,要想调阅宗卷得有大师兄给的玄玉腰牌。这里机关重重,是很多年前的一位清言宗主所建。 那位宗主生前是当世首屈一指的机关大师。他倾尽毕生所学建造了这座天机堂,若是有外人闯入触碰机关一定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更何况虽然表面看不到里面有一个人,其实暗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要想硬闯几乎和自杀无异。 末了,秦洛一句话总结到,皇宫闯起来都比它简单些。 二师兄逸尘在碧云山上的日子也没比大师兄多太多。虽然在山上的日子里,他总是悠哉悠哉的摇着白玉折扇一副清贵翩翩佳公子模样。 其实他手握大胤第一钱庄庆云钱庄,分店开遍大胤。据秦洛可靠消息称,这只是明面上的产业。 暗地里不以碧云山名义开的酒肆茶馆不计其数。赚金子能力之高,他若称自己天下第二,绝没有人好意思说自己是天下第一。 试想能眼都不眨拿出千金难买的雪羢膏给她当跌打丸用的怕也只有他了。 还记得在她第二十三次抱怨二师兄总是给她裁制白衣,一点都不华丽富贵,惨兮兮的,不如山脚下胡屠户他女儿胡翠花那一身花红柳绿夺人眼球的时候,秦洛再也忍不住一脸黑线的问道:“你觉得胡翠花那身花的像大扑棱蛾子的衣服比你身上的衣服好看?” 她理直气壮的点点头。 秦洛扶额道:“阿音啊,抽空给自己看看眼睛。” “你身上穿的是天山雪蚕丝,制成衣服冬暖夏凉不说,还不易粘尘。阳光一照便奕奕生辉。因为太过稀少珍贵,太后前些年得了点边角料做了根抹额还得意了许久。二师兄一年不过得一两匹,全给你裁了衣服,你居然还敢嫌弃。” 沈清音自此再看俊逸出尘的二师兄,总觉得他身上带着财神爷的财光普照。初一十五总是有种抑制不住的想捻香对他拜上几拜的冲动。 作为碧云山的庆云楼主,掌管大胤过半的财富,逸尘师兄自然不是闲人一个。 而看起来最闲的秦洛其实手里也掌管着碧云山世代相传的一支秘密队伍,名为惊风。人数不过百人,却个个身手不凡,各擅所长。分开时个个是尖利宝刀,合时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平时分散各地,秘密潜藏,他们或许是你走在街上大声吆喝着卖猪肉的一个髯髻大汉。或许是某家秦楼楚馆里的头牌,或许是某个打渔的渔夫。甚至是站在朝堂上某个慷慨陈词的大臣。 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因此,秦洛很多时候也要下山处理事物。一走也是数月。 但是不管三位师兄如何忙碌,总会在她生辰那天从各地赶回来,为她庆祝生辰。 这一天是她最盼望的一天,也是碧云山最热闹的一天。刘妈总会做上一大桌子她最爱吃的菜,秦洛总会亲手挖一坛桃花酿,逸尘师兄也会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件件价值连城。 大师兄君陌则是变着法的送她亲手制作的武器。有时是一根按动开关就能变成匕首的兰花簪子。有时是一枚掀开宝石盖子就能发射毒针的戒指。 这么多年下来大师兄送的神兵利器把自己从头武装到脚毫无压力。 师父则是年年送同一个礼物,毫无新意。但她毫无怨言,毕竟一年一颗九转还魂丹,只要一口气在就能从阎王手里夺命的还魂丹。 世间只有师傅能炼制,而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精神愈发不济。这些年一年只炼一颗,都进了她的荷包。 最让她开心的是每当这个时候总能收到家里的信。一封厚厚的家书传达着爹爹娘亲最深厚的思念,信里常说他们身体都好,只是娘亲经常想她想得哭。天天念叨着要接她回家。 而信里一定夹着哥哥单独给她的信,告诉她他的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他考上白马书院了。他在书院里名列前茅了。他最近又读了什么书了。 都是些平平淡淡的小事。她的晴鹤哥哥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信写的这样繁琐,只是想拉近和妹妹的距离,好像他们从来不曾分开过。 随书信而来的是大批大批的名器珍玩,名人字画,精致贵重的衣物首饰,还有哥哥费心收集的各种有趣新鲜的小玩意。 第8章 下山 烟花三月的青州城,处处姹紫嫣红,吴侬软语。护城河环绕着这座繁华而又雅致的古城,河里一艘艘轻舟小船轻巧的在河面上穿行。 不远处雕梁画栋的华贵画舫里传来歌姬动人心弦的乐声,听一句就要沉醉在这杏花烟雨的江南。 一艘小船上,一个青色身影遥遥立在船头。花色掩映下,那身影修长纤细,周身仿佛笼罩朦胧雾气。衣袂迎风飞舞,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周围来往小舟上的游人但凡看见那一抹身影便再也没法收回目光,只一个个痴痴望着,只觉得这人只一个背影便能胜过这世间万千美景。 此人正是沈清音。十六岁归家之期就快要到了,师傅觉得自己虽传授了小徒弟一身本领,却把她养的格外单纯,不识人间险恶。 怕她以后吃亏,便命她独自一人游历江湖。还要她隐瞒身份,不许三位师兄同行相护,只要她不要误了归家之期便可。 三位师兄知道这是师傅存心要磨砺她的意思,不敢违逆师命。只在她下山第二日在自己包裹里翻出三个了不得的东西。 一块通体黑色的令牌,这是玄玉令牌。可以随意调用天机堂的宗卷隐秘,动用天机堂的势力查探消息。不用说是大师兄君陌不知何时放进包裹的。 第二个东西是一枚青玉扳指,上面用极细致的雕工刻着多多祥云,内壁上刻着古朴的两个字:庆云。 这是逸尘师兄的信物,持此信物者,庆云各明里暗里的产业暗桩必为其所用,莫敢不从。 最后是一枚青铜哨,上面布满神秘的暗纹。她在秦洛的身上见过,只要一吹响暗哨,必有惊风楼的人出来听命。 手中握着这三样至宝,沈清音心里又酸又暖。虽然这十多年来自己远离父母亲人,可她从没觉得孤苦伶仃。因为师傅和三位师兄一直充当着她亲人的角色,照顾她爱护她。 她何其幸运。她眺望着远方,心中呢喃:“师傅,师兄,阿音会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我。你们也要好好的呀。” 离开碧云山之后她一路南下,倒也并不急着赶路。毕竟在山上这么多年她对这大千世界也非常向往。她为避免麻烦,一直带着面纱,一路上游山玩水,何其快哉。 听说青州三月的杏花微雨最是难得的美景,更有那杏花酒闻名天下,她岂能辜负。 她上了岸,多付了摇船的老翁船钱,向他打听这青州城最大最好的酒楼准备去大饱口福。老翁热心的为这好看的公子指了路。 沈清音便一路往那酒家寻去。远远就看见一座酒楼飞檐凌空,酒旗招展,白玉雕栏,金粉为阶。“啧啧啧,好生奢华呀!” 她刚在门口站定,店小二就殷勤地迎出来:“姑娘您里面请,小店最新推出的新品您可千万得尝一尝,还有咱们醉仙居的杏花酒那可是这青州一绝。您要是不尝尝准得抱憾终生……” 沈清音在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好笑的打断滔滔不绝的店小二:“既如此,便把你店里的招牌菜和杏花酒整治一桌吧。” 店小二看到这么大方的客人嘴都咧到了后脑勺:“好嘞,请您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酒菜就端了上来,果然菜色香味俱全,杏花酒酒香浓郁醇厚。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街市,面前是美酒佳肴。沈清音心情大好,一边欣赏美景,一边用饭。 正在此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惊呼声,沈清音往下望去只见一匹马车发了疯似的在闹市狂奔,而它不远处就是一个被吓傻了的小男孩。眼见疯癫的骏马就要把这孩童踏入蹄下,沈清音来不及多想脚在窗台轻轻一踏,身子向楼下飞跃而去。 她一把将小男孩推出老远,手中银针就要对近在咫尺的疯马急射而出之时,下一刻她却脚底一滑摔倒在地。 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心里只想骂一句:“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大街上乱扔西瓜皮呀!”正当她闭上双眼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铁蹄时,却感觉一股凌厉掌风擦着她的脸颊拍去,下一刻就看到那匹疯马吐着白沫嘶鸣着摔倒在地。 她呆呆地抬起头,却不期然撞进一双眼睛里。该怎么形容这双眼睛呢,仿佛揽尽漫天光华,璀璨夺目。又仿佛揉进了万千冰雪,清寂幽深。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看着他,一袭风雅蓝衣,天下再无风姿能出其右者。她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晚萦绕鼻尖的冷冽梅香。 而他身姿翩翩地站在她面前,笑着向她伸出手:“小姑娘,没事吧?还能站起来吗?”她痴痴望向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起不来,脚崴了。” “那冒犯了。” 他将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横抱起来:“我带你去医馆看大夫。”沈清音忙到:“只是一点小伤不用去看大夫,我住的客店里有伤药。” “刚才多谢你援手,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顾子期,”他嘴唇微弯,虽然抱着一个人依然步履轻松。 顾子期,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我叫沈清音。” 很快到了客店,顾子期把她放到客房,便要转身出去。沈清音一把拉住他的衣摆,顾子期低头看了看微笑道:“沈姑娘,你放心敷药,我在外面守着,不会离开。” 沈清音嗖的缩回手:“多……多谢。” 顾子期转身出去关上房门。沈清音快速拿出雪羢膏敷在脚腕处,然后一蹦一跳的出了房门。果然看见他坐在院中石桌旁,手执一根白玉箫凑在唇边,他吹出来的箫声如铮铮流淌的冰泉,悠扬飘渺极了。 沈清音默默在白玉围栏边坐下,双手托着腮,静静地听他弹奏。仿佛脚上的疼痛都舒缓了很多。 渐渐夜色愈浓,明月当空。院中紫鸢花开遍,月影婆娑。顾子期却收了玉箫,轻笑一声:“还真是跟得紧,我那好弟弟还真是迫不及待呀。” 第9章 暗杀 顾子期收起玉箫的那一刻,沈清音便也察觉到几股杀气从暗处袭来,手中银针霎那间便藏在指间蓄势待发。 忽见院墙外十多个黑衣人翻身而下,手中均拿着一种似斧又似戟的武器,二话不说便朝顾子期砍杀过来。一招一式皆是狠辣阴毒,誓要夺人性命。 却见顾子期嘴角笑意不减,抽出腰间软剑飞身迎上。腾挪之间衣袂翻飞,剑光在月下奕奕生寒,他出剑极快,几乎每出一剑必有一个黑衣人丧命。几个呼吸间十几个黑衣人便已倒地大半。 领头的黑衣人终于想到改变策略,那一双阴寒的眼睛盯向沈清音,想擒住她来制约顾子期。黑衣头目飞身向她扑来,手指握爪抓向她的脖子,沈清音一动不动,手中银针下一刻便能射进他的心脏。 黑衣人却在离她鼻尖一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被一剑贯穿的胸前,不甘的睁大眼睛倒下去。 顾子期含笑的声音响起:“怎么傻站着不动,就不知道躲一躲吗?”沈清音默默收回银针脸上适时地露出后怕的神情来:“真是太吓人了,这些人太残忍了!” 要是地上躺着的这些黑衣人还能听到这句话,估计一个个都要跳起来指着鼻子大骂:“你才残忍你全家都残忍,你俩有伤到一点吗?啊?” 这时又一队黑衣人无声出现,比刚才那一队更加无声无息。沈清音无声扶额,心中无语道:“大哥,您到底什么人啊?能让人出动这么多杀手来杀你?” 刚想到这,对面那一排黑衣人却整齐地跪了下去,整齐地低头请罪:“主子恕罪,属下来迟了。” 顾子期低头擦拭软剑,看都不看他们:“既然做我的护卫,你们的剑就没有比我还慢的道理。” 黑衣人们的头更低了。 顾子期收起软剑:“那便自去领罚吧。” 黑衣人齐声应是,一人拖着一具尸体跃上墙头不见了。 顾子期看了看沈清音,声音带着淡淡笑意:“小姑娘,你的脚伤应已无碍了。我要等的人也等到了。” 他接下来一定想说:“既然如此,那便告辞了。”沈清音忙接到:“不知道你要去哪里,我可以跟着你吗?我一个人游历江湖委实太害怕了。” 他看着她漏在面纱外面那一双桃花潋滟的眼睛,少女云鬓乌眉,身姿婀娜,月光下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不知为什么一向喜欢独行的他点了点头。 只见少女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带着无限欣喜的看着他,声音仿若黄鹂清啼:“子期哥哥,你真好。”顾子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袭蓝衣的翩翩公子手摇折扇,脸上噙着一抹微笑。沈清音仰头问顾子期:“子期哥哥,咱们去哪里?” “萧府。” “萧府,去那里做什么?” “过段时日是我母亲的生辰。她最欣赏山阴居士的《秋山烟雨图》。只不过这副图最后被萧家家主所珍藏。” 《秋山烟雨图》?山阴居士? 这幅画是她十四岁时所画,那时长日无聊,师傅便让她在后山磨练画技。 可偏偏那段时间山上阴雨连绵,她日日对着朦胧烟雨,倒是真静下心来画了几幅,《秋山烟雨图》就是那时候画成的。 画完之后她就不知随手扔到哪里去了。 哦,山阴居士就是她当时随性而取。 “呃,那个山阴居士很有名吗?” 顾子期摇着扇子的手一顿:“这位山阴居士的名声是前两年传出来的。流传出来的作品非常稀少,每一件都备受推崇,价值千金。加上他为人神秘,到现在也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沈清音激动地几乎要流泪,这下师傅再也不用她露宿街头饥寒交迫了。以后她没钱了就画幅画卖了!想到这里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看见顾子期已经在萧府门口站定,她忙收住笑跟上去。他上前说了一句什么,门童忙不迭地将他们迎进去。 萧家家主萧慎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目露精光,身上气势十足。“不知二位驾临我萧府所为何事?” 顾子期笑着行了个礼:“顾某听闻阴山居士的《秋冥烟雨图》为萧家主所收,顾某对此图也甚为心仪。” 说到这里,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不知萧家主,可愿割爱?” 萧慎眼睛向那物一瞥,下一瞬眼孔瞬间放大,他不由失声:“避水珠!” 顾子期笑意不变,折扇轻摇:“萧家主好眼力。” 萧慎眼睛紧紧盯着顾子期:“公子好大的手笔,”说着他又摇头叹息道,“公子若要拿他换萧某任意其他珍藏,萧某都绝无二话。只可惜……”他双眼惋惜地看着那颗避水珠,叹息了一声。 “只这秋冥烟雨图是萧某心头所爱,实在难以割爱。” 顾子期收了折扇在手掌上敲了敲,沉吟片刻道:“既如此,顾某也不能强人所难,夺人所爱。” 沈清音看着顾子期的脸,想他心中一定失望极了。 这是他为母亲生辰准备的贺礼,虽然能拿别的东西代替,可最终不是他母亲最想要的。或许她可以为他重画一幅,可是她又为难的想再画一幅一模一样的画倒是不难,可才画出来的新画只消稍稍观察便能发现。 正在此时,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匆匆行礼:“家主,少爷……少爷他又咳血啦!” “什么?!”萧慎呼得站起身来,顾不得和他们说什么举步就要走。 这时只听一个如清泉般的声音响起:“萧家主,小女家传一点浅薄医术,可否让我为令公子看看。” 萧慎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个从进门起便未出声的姑娘去。她面敷白纱,身姿翩然,眉如远山,一双眼睛桃花潋滟。只轻轻往那一站,便已是绝代芳华。 萧慎觉得这姑娘实在太过年轻,于医道上怕没有太高的造诣。可他的儿子早已陈疴多年,请尽天下名医都不能有所好转。 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他对着沈清音一抱拳:“那就劳烦姑娘了。” 第10章 求画 说着伸手做引,请二人随他去后院。 只见门窗紧闭的卧房里,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他双颊凹陷,唇色发青。人虽还年轻,周身却已散发着沉沉暮气。显然已是重病多年了。 萧慎看着他锦被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心中大痛,上前握住那青年的手沉痛道:“铭儿,你怎么样了,跟爹说哪里不适?” 只见那青年无力地睁开眼睛,语气虚浮:“爹,不要担心孩儿,我没事的。”说着还向萧慎挤出一个虚弱的笑。 萧慎安慰他道:“爹给你新请了位大夫,她家传医术精湛高超,必能治好你。”说着便身子一侧,让出身后的沈清音。萧铭无力的冲她点头示意:“那便劳烦姑娘了。” 沈清音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一边伸出手为萧铭把脉一边对萧慎道:“还请萧家主将门窗都打开,把婢女仆人都遣下去。” 萧慎迟疑道:“姑娘,这……之前请的大夫都说铭儿是寒症,不能受凉惊风,这打开门窗……” 沈清音语气平静:“门窗紧闭冷风虽不会灌进来,可房中空气浑浊,不得流通。病人吸入肺腑更不利于身体恢复,房中人多口杂,难免让病人不得静养。” 眼前女孩虽然年纪轻轻,但说出来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萧慎赶紧让人开窗开门,然后把下人都遣了下去。房中只剩下萧慎和顾子期二人。 萧慎双眼紧紧地盯着沈清音,生怕她也像之前那些名医把完脉后对他说一句无能为力。 顾子期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知再想什么。 过了一会,沈清音收回手。萧慎忙上前:“姑娘,我儿的病可有治?”沈清音沉吟片刻开口道:“不是寒症,而是热症。” 萧慎难以置信道:“可是多少名医都说他寒入肺腑,凝滞不散,只吩咐温药滋养身体。姑娘却说他们都错了?” 换成谁也不会选择相信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姑娘,而不是那些盛名天下的名医大家。 沈清音语气平静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令公子年幼之时曾寒冬溺水。”萧慎惊讶地点点头,没想到她竟然能诊出这个。 “这本是寒症无疑,可是他溺水后高烧不退,危及生命情况危急。为救他性命你们曾为他服下冰极草。” 萧慎这下彻底拜服:“姑娘所言不错,当时铭儿高烧不退,我们心急如焚。一位名医说若能找到一株冰极草或许能救他一命。我也是举全族之力才能找到一株。难道这冰极草有何不妥吗?” “当时确实只有冰极草才能救下他,但是他当时寒热交炽,服下冰极草后,冰极草的寒性压制了高烧引起的热症。命救回来了,冰极草的寒性却留在他身体里。”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任哪个医者来诊断都只能诊出寒症。但冰极草对他身体里的热症只是压制在体内不得消减,所以他这么多年怎么修养都只能越养越衰败。” 萧慎闻言已深深拜服下去:“姑娘医术之高,在下生平仅见。若能救我这唯一的儿子,萧家上下必听姑娘差遣。” 沈清音扶起萧慎:“萧家主严重了,要是别的病症可能还要费一番功夫。不管什么样的热症遇到我的寒玉针,只要两次行针引脉便能引出体外。” 萧慎大喜:“还请姑娘行针。”沈清音取出针囊,寒玉针冷光流转,望而生寒。 沈清音把寒玉针干脆利索地扎入萧铭身体七处大穴。不一会儿寒玉针微微颤动,发出轻微的嗡声。 起初萧铭的脸色越来越红,仿佛被热气蒸腾着,再过一会,他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萧慎脸色大变,沈清音看了却微微一笑说:“不要担心,这是郁结肺腑的淤血,这说明经脉已通。明天再施针一一次导出热症便无碍了。” 萧慎在看萧铭面色,果然见他面色不在青灰颓败,反而泛起一丝红润。整个人都似注入了生机,看着不再死气沉沉。 萧慎心中大舒一口气,对沈清音愈发恭敬,再三热情挽留他们就在府里休息。 顾子期和沈清音推辞不过,便依言在萧府休息一晚。第二天清晨,他们再去看萧铭的时候他已经能半靠着和他父亲说话。见他二人到来,萧铭直起身子向他二人失礼,笑着道谢:“多亏姑娘援手,我今日已觉得身子轻省了许多。” 沈清音笑着点头:“那就好,今日再为你施针一次就能大好了。” 说着她取出寒玉针,让萧铭平躺在床上。她再用针扎入他周身大穴,不一会儿,萧铭头上就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体紧绷着甚至微微颤抖。仿佛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过了一炷香,沈清音才抬手收了寒玉针。再看萧铭呼吸间已顺畅有力了许多,萧慎摸他脉搏发现他的脉搏不再是虚浮无力,而是一声声的强劲有力。萧慎心中激动无以言表。 萧铭已试着翻身下床,一开始他一步步扶着东西走得很慢。越走越快,步子越大,他走到门外看着久违的晴朗的天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这辽阔无垠的世界,他的心都要从胸中跳出来。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安抚着自己激动的心绪。 沈清音对也激动不已的萧慎说:“令公子的病已然无碍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请二位稍等,”他转身从仆人手中取过一个长长的锦盒递给沈清音,“姑娘大恩,萧某无以为报,这《秋冥烟雨图》便送给姑娘,萧家上下永感大恩。” 出了萧府,沈清音把手中长长的锦盒递给顾子期:“子期哥哥,给你。”顾子期含笑望着她:“价值千金的一幅画就这样随便给了我?” 她调皮地眨眨眼,笑容灿烂明媚,仿佛三月鲜花盛开:“就当谢你几次相救于我,再说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对不对。”他接过锦盒:“朋友相赠,却之不恭。昨日不过举手之劳,哪里有几次相救?” 沈清音含笑望着他,却不答话。 有的,子期哥哥,在很多年前的碧云山上,你救了一个从桃花树上摔下来的小姑娘。 还给她雕了一个小仙桃。她把它保管得好好的,希望有一天再遇见你。 第11章 州府惊魂 正在此时,一个妇人带着个年轻姑娘从他们身边走过,那姑娘面容秀丽,只是不知为何面色暗黄,脚步虚浮。快与他们擦身而过时那女孩快速地塞给沈清音一个布团。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在那妇人后面继续往前走了。顾子期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沈清音打开布团一看,上面用血写了个“救”字。 沈清音把布团拿给顾子期看,声音里带了些着急:“子期哥哥,那个姑娘怕是遇到了危险,咱们跟上去看看。” 顾子期点头,两人遥遥跟在那妇人和年轻姑娘身后。见她们进了一家面馆,两人互看一眼,也抬步走了进去。 二人进去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跟小二要了两碗面。那妇人带着那年轻姑娘坐在离门较近的地方,叫了两碗素面。那妇人似着急,只一个劲的边吃边催促那年轻姑娘。 顾子期只看了两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在思考。 片刻他低声道:“不太对劲,那姑娘从身上撕下的那块布料是千金一匹的流云锦,上面熏的香料也很昂贵。虽然她此时并未带着华贵首饰,但也可以断定她非富即贵。” 听到这儿,沈清音恍然大悟,她接着道:“可是那妇人衣饰平凡,没有一丝华贵之处。这样的人本该是这身份尊贵姑娘的仆人。但看这二人的形容,那妇人不但对那姑娘没有一丝尊重照顾,反而隐隐在命令她。这就奇怪了。” 顾子期点了点头,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睛含笑望着她:“真聪明,还看出了什么?” 沈清音被那双眼睛望着,只觉得心跳得很快。她不敢抬头,只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面继续道:“那姑娘脸色蜡黄,脚步虚浮,想必是被下了某种药,让她不得不受制于人。” 顾子期赞许地看着她,她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别夸我了,我会骄傲的。” “呃,我只是想说,他们人都走了,咱们还不追吗?” 沈清音怒视顾子期,他无奈道:“沈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料事如神。” 沈清音这才和顾子期一起出门追去。 只见那妇人带着那姑娘左转右拐,尽捡偏僻的小道走。走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回头四处看了看,也不从正门进,反而是绕到后门悄悄进去了。 顾子期和沈清音抬头一看,府邸上赫然写着“知州府”三个大字。这竟然是青州知府的府邸?! 沈清音只觉得迷雾重重。一个明显被拐来的姑娘,被带进了青州知府的府邸。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顾子期和沈清音耐心的在外面等到天色渐黑,顾清音才带着沈清音趁着夜色跃进了府内。知州府内巡逻的很严,一队队士兵身穿铠甲,手持长枪不停地走来走去。 顾子期索性一手抓住沈清音的肩跃上后院一间看起来最为华丽房间的房顶。轻轻揭开一片瓦,房间里的事物立马清晰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房间里正坐着那个姑娘,只不过此时她的双手被反绑着,嘴里塞着白布包。她此时脸上已经洗去蜡黄,重新装扮过,竟然容色姝丽,比白日见她美貌许多。 想来拐她的人为她易了容。 她虽然坐在那里,可身子仍然虚弱无力,只是硬撑着身子不至于趴在桌子上。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形孱弱的锦衣华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面色苍白带着一种病态,鹰一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坐在桌边的姑娘。 脸上突然浮现一抹阴沉的笑,他在她身旁坐下,伸出一根手指想要触碰那姑娘的脸。那姑娘却突然伸出手向他刺去,手中银光一闪,竟然是一根簪子。 那孱弱的男人却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往旁边一甩,银簪掉落在地。那姑娘用尽全力的一击之后身上再无一丝力气,只用眼睛狠狠瞪着他,口中喝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也敢绑我?” 那阴柔的男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额,呵呵的笑了两声:“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进了这知州府就都没有用。你这张脸我估计还能稀罕两日,两日后……” 他阴沉一笑:“就去做我后院花园的花肥吧。”这话听的那姑娘全身发抖,而这时他却好似耐性已经用完了,从袖中拿出一柄匕首慢慢地划开那姑娘的衣服。 划一道就是一道血痕,那姑娘就惨叫一声。却咬着牙不肯求饶,沈清音再也看不下去,摇了摇顾子期的衣袖。 顾子期手中夹着的石块急射而出一下子击中那男人的后背。那男人一下子被击倒在地,口中哇的吐出一口血来。他双目如电的望过来,厉声喝道:“是谁?出来!” 顾子期带着沈清音从房顶一跃而下,沈清音把那姑娘扶起来,解开绑绳。顾子期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声音冷清:“青州知府王远安之子王晋,自小体弱多病,虽然于仕途无望,但是传言清风朗月,风流才高。” 说着他讽刺地笑了笑:“难道就是这么个风流法?” 一直躺在地上冷眼旁观的王晋这时才变了脸色:“你是谁?”接着他阴柔的脸上又闪现出一丝疯狂:“管你是谁呢,反正你们今日都别想出这知州府门。” 说着他手一挥,一队甲兵迅速地围住了屋子。 被沈清音扶着的姑娘虚弱道:“多谢两位冒险来救我,如若情况危急还请不要顾及我,两位大恩,”说到这里她绝然道,“我苏筝来世必报。” 顾子期和沈清音不禁对这个姑娘好感大增。被人下药之时能见机行事求救于他们,被辱之时能放手一搏,危机之时不愿连累别人。 沈清音粲然一笑问顾子期:“我做事从不愿半途而废,你呢?” 顾子期慢慢抽出腰间软剑:“正好,我也一样。” 王晋这时已经站到甲兵的保护圈内,语气沉沉:“那就一起去死吧。”说着他的手向下一挥。 甲兵手持剑斧凶神恶煞地向他们三人扑来。 第12章 白骨 顾子期身形如电,手中软剑凌厉,几个腾挪之间一排甲兵便倒地不起。 王晋不怒反笑,拍手赞许道:“好功夫,好功夫,我这府兵竟然不能与你有一拼之力。不知道我的弓弩手能否被兄台看进眼里?” 话音刚落,一队弓弩手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潜伏在黑暗中。黑夜中只见弓弩的箭头寒光闪烁,院中的灯光一下子全部熄灭了。 下一刻箭雨从四面八方射进来,顾子期手中软剑挥舞得密不透风,箭雨被他隔挡在一丈之外。 现在情况是真的危险了。 顾子期隔挡住四面八方的弓箭,可四面八方的弓箭也拖住了顾子期。时间一长他必定内力耗尽,他们三个只能束手就擒。 想到这里,沈清音闭上眼睛,静静辨别着羽箭射来的方向。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向上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下一瞬,她指间的绵雨针如一张细网向几个方向急射而处,绵绵不觉而又无声无息。 只听远远几声闷哼,箭雨瞬间停歇。院中顿时灯火大亮。王晋看着弓弩手的尸体脸色一下子阴寒到了极点:“想不到你们还有外援,真是好,好啊!” 沈清音出手时正是房中院中黑暗之时,又加上顾子期全神贯注抵挡箭雨无暇分心,并未发觉是这个自己一直保护着的,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沈姑娘出的手。 但很显然此刻不是追查这个的好时机,顾子期微微笑着,眼神却带着冰冷。他看都不看一眼王晋,仿佛他只是一只低若尘埃的蚂蚁。 “迦云,迦南。” 两个如鬼魅般的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顾子期身边:“属下在。” “去后花园看看,这青州知府的府邸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是。” 王晋大喊:“谁敢?在青州的地界上还没谁敢在我知州府里撒野,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王晋猛的回头,却见一排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手里的剑压在甲兵的脖子上。那冷冽肃杀的气势让剑下的甲兵连动也不敢动。 他颓然的滑坐在地上。 不一会儿,二人回来复命,语气中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怒:“主子,后花园里埋着几具人的尸骨。经属下鉴定,均是女尸。” 顾子期等人快步往花园走去。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在原地。 这里说是人间却更似地狱。一具具尸体横陈在地上,有的血肉模糊,有的只剩下累累白骨。 沈清音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尸体还在一具一具地挖掘出来。顾子期满脸冰霜,他嘴角紧绷,手指握紧。 如果不是今天碰巧救一个被拐的姑娘,谁能想到在这繁荣富庶的青州,就在这青州父母官府邸的花园里,隐藏着这么一件惊天的冤情。 这些都是正值妙龄的少女,有的只有十一二岁,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人生还没开始就惨遭蹂躏。 她们原本该在父母兄长的宠爱中长大,嫁一个心仪的夫君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可是一个恶魔把毒手伸向了她们。花季少女变成泥中枯骨。 顾子期闭了闭眼睛,平复住心中愤怒。他抬手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两个黑衣人压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来了。近前两个黑衣人抬脚在他两腿上一踹,他瞬间就跪了下来。 他愤怒叫嚷:“大胆,你们胆敢夜闯我知州府,本官一定要让你们……”他一抬头看见了顾子期顿时吓得抖若筛糠:“您……您是…” 顾子期冷冷的打断他:“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堂堂青州知府,朝廷三品大员,身负护卫青州三十万百姓之责,本该上为朝廷分忧,下为黎民请命。” “王远安,你却纵容亲子谋害民女,致使她们丧命黄泉,冤情难平。此罪你百死莫赎,大胤法度森严,你王氏一族就要因你而覆灭了。” 王远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颓败起来,黑衣卫押着王远安父子下去处置。迦云和迦南上前问道:“主子,这些尸首怎么办?” “子期哥哥,让丢失女孩的人家前来认领。我想,她们最大的心愿一定就是回家。” 顾子期点点头,二人便下去安排。 第二天,前来认领尸体的人家挤满了知州府的门口。已经找到尸体的家人围着尸体哭的伤心欲绝,还有些尸体没人认领,顾子期便吩咐一起安葬。 顾子期、沈清音和苏筝三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无言暗叹。 尤其是苏筝想到自己差点就成了这些尸首中的一个就不由得后怕。更加感激两人出手相救。 她对二人行了一礼:“多谢两位仗义援手,不然我此刻怕也已遭遇毒手。” 沈清音忙扶起她:“苏姐姐不要客气,只是不知你怎么会落入他手?” 苏筝脸色一暗:“我是望江苏家的人,我父母说完年岁已到,要给我说亲。他们选中的那人我并不喜欢,就偷偷跑了出来,没想到……” 沈清音不禁在心里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厉害呀苏姐姐,逃婚啊,这也太刺激了。不过就是运气差了点…… 顾子期却突然开口道:“苏家?世代镇守大胤北疆的武威侯府苏家?” 苏筝点点头。 “原来是武威侯府的大小姐,失礼了。” 苏筝连忙摆手:“你们是我的恩人,也是我武威侯府的恩人。我父母知道了一定会重谢你们的。” “可是我是逃婚出来的,才出来两日就差点没命,我回去了估计得被打死。”她一张脸几乎皱成了包子。 她一把握住沈清音的手:“沈姑娘,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求你了,就收留我吧。”说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沈清音失笑道:“算算日子,我也得归家了,你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一起回家吧。” 苏筝忙一个劲儿的摇头:“不介意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 顾子期笑着摸了摸沈清音的头,一旁的迦南和迦云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接下来有要事要办,不能与你们同行了。未免出意外,我让迦南迦云送你们回家如何?” 第13章 盛京 沈清音知道这二人是顾子期的左膀右臂,接下来他要办要紧的事恐怕离不开他们。就笑着婉拒道:“青州离我家本就不远,不过一日就能到,再说我和苏姐姐会小心的。” 顾子期却仍不放心,对迦云说了句什么。不一会儿他就赶了一辆马车过来,顾子期笑着对沈清音道:“虽然路程不远,但是一路奔波难免辛苦。不嫌弃的话可坐我的马车回去,望你不要推辞。” 沈清音不好再推辞,只好点了点头和苏筝一起上了车。立在车边的迦云突然小声又迅速地对沈清音说道:“沈姑娘,您是第一个坐主子马车姑娘。”说着他笑着退到了一旁。 苏筝看着脸微红的沈清音扑哧一笑,:“清音,我可是沾你的光啦。”沈清音装作没听见四处打量了一下马车。 只见马车外面并不如何起眼,内里却宽敞舒适。可坐可卧,四角安有暗格,里面放着棋具,书籍。想是顾子期经常用的看的。中间是一张小案几,上面放着茶具。 一应器物均是名贵的紫檀木打造,寸木寸金,奢华内敛却不张扬。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驾车的车夫头戴斗笠,一身气势内敛,显然不是普通车夫。 苏筝舒服地长叹一声,半倚在迎枕上:“真舒服啊,我跟你说清音,我最近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沈清音抿嘴一笑,一声桃花眼波光灵动:“该,看你还敢不敢离家出走。” 苏筝被眼前的如花笑颜晃花了眼睛,嘴里却委屈道:“你一点都不同情我,你学坏了小音儿。” 沈清音笑着不说话,眼睛眯起来,似乎在休憩。心中却在想,这一别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了,子期哥哥。 马车一路前行,速度不快不慢,控制得很好。不过一日功夫,盛京城城门已遥遥在望。 沈清音掀开窗帘,望着这座恢弘的城楼。这是大胤的国都,庄严的城墙在默默彰显着它的威严,城墙上巡逻的士兵身姿笔直,守护着它的安宁与繁华。 这就是她阔别了多年的家乡,这一刻她突然想下车走一走看一看,自己的家乡是何模样。于是她出声道:“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沈清音和苏筝一起下了车。沈清音对车夫笑道:“多谢你送我回来,在这里我想已经不会遇到危险了。” 车夫低声说了声:“是。”拨转马头往来时的路赶去。 “这就是大胤的国都盛京吗?我还是第一次来呢,”苏筝看着酒肆林立,繁华热闹的街市兴奋道:“清音,这次咱们可要好好逛一逛!” 说着她拉着沈清音的袖子就往前走去。前面围满了人,不时有喝彩声传来,热闹非凡。 两人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杂耍班子正当街卖艺。一个壮汉正躺在地上,裸露着胸口。另有两个人却抬着一块大石板往那人身上一压,看那两人吃力的样子这石块是真不轻啊。 那沉沉的一压,连周围的人都觉得胸口一沉。接着又来一人,手中拿着一把大铁锤,高高的抡起来,有重重的往石板上一砸。 只见石块轰然碎成几块,躺在地下的大汉却站起身来,向四周围观的百姓抱拳施礼。围观的百姓顿时轰然叫好。纷纷慷慨解囊,把银裸子放在班主手里的托盘上。 苏筝也兴奋地拍着手掌,口中不住称赞:“真是太精彩了。” 说着眼睛一转又看见了旁边一个捏泥人的毯子。她又拉着沈清音站在摊子前观看。只见捏泥人手指翻飞,手中面团不断被捏成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小动物。她又啧啧夸奖:“师傅手可真巧呀。” “喜欢哪一个我送你。”见她看得目不转睛,沈清音好笑道。 “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好不好,我就是看看啦。”苏筝对着沈清音调皮的一吐舌头。拉着她又转去了一个首饰摊子。 “清音,看这根蝴蝶簪好适合你。”苏筝正把手里的一根簪子往沈清音头上比划。一个轻浮的声音响起:“要是姑娘喜欢这根簪子,在下可以送给姑娘。” 沈清音此时正好背对着那人,心里不禁暗笑。她们两个这是遇上流氓了?现在的流氓的套路都这么老套不带更新的吗? 苏筝对着那人冷哼一声:“不用。” 那人却不依不饶:“在下没有其他的意思,还请姑娘勿怕。在下只是觉得和姑娘有缘,想和姑娘交个朋友而已。” 说着几个脚步声响起,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已经围住了她俩。看来这人平时没少干这事,手下的人做起这种事来简直轻车熟路训练有素。 苏筝俏脸微沉:“你好大的胆子,晴天白日还敢强抢民女不成?” 那装腔作势的声音道:“不过是请两位去府里喝杯茶而已,何必说的这样难听呢?两位不愿意,我只好让人请了。” “慢着。”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响起。沈清音慢慢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身穿白衣摇着扇子的纨绔公子。 她心里不禁叹气,秦洛给她搜集的话本子里写的果然不错。美女子出门游玩,总会被一个纨绔调戏。而这个纨绔必定身穿白衣,手摇折扇。 一般情况下,此时一定会有个俊美的公子拿着剑从天而降,一把劈开那纨绔公子,救了那美女。然后那美女以身相许……咳咳,一不小心扯远了。 沈清音及时拉回飞远的思绪,向四周看了看。连俊美公子的影子都没看见,看来只能自救了。 她清了清嗓子:“咳咳,这位兄台……” 只见对面那纨绔盯着她带着纱巾的脸一动不动,目中痴迷。 口中喃喃低语:“我还以为刚才那位姑娘已经极美,没想到这位更美,只这窈窕身姿和一双眼睛就勾魂摄魄,美极美极。” 她嘴唇微勾:“刚才兄台不是要和我二人一起交个朋友,这里人这么多,不然咱们找个僻静地方好生聊聊?” 纨绔公子没想到这极美的姑娘竟然如此善解人意,不由得连连点头:“都听姑娘的。” 第14章 归家 苏筝紧握住沈清音的手,沈清音反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摇了摇。 沈清音抬步往旁边一个巷子里走去,苏筝紧紧跟在她身后。那纨绔公子忙领着一众打手跟了上去。 沈清音在巷子里站定,对着那纨绔公子挑眉一笑,那纨绔只觉得自己身子都酥了一大半。 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那极美的女子手中银针如绵绵细雨瞬间激射而出,他那一众凶神恶煞的打手瞬间哀嚎着倒地,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吓得目瞪口呆,双腿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姑娘……”话未说完,就觉四肢一凉,接着四肢百骸都疼痛难忍起来。 他再也站立不住,瘫倒在地上不住抽搐起来。苏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睛越睁越大,终于她抱着沈清音欢呼一声:“清音,你太厉害了!我宣布,你现在取代我哥成为我的新偶像。” 沈清音拉着苏筝一边往巷子外走一边说:“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沈清音笑着说:“苏姐姐,我带你一起回我家吧。”苏筝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我真想看看你家是什么样子的。”沈清音感慨地说:“我也很久很久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沈清音凭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一条熟悉的街道,一座巍峨的府邸坐落在街道上。 这座府邸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样子。上面的牌匾上写着“沈府”二字。 这座府邸里有她最亲最亲的人,她最美好的童年就在这里度过。记忆中她和哥哥一起捉蝴蝶一起玩耍,母亲总是笑的那样美,看着他们两个你追我赶,嬉笑打闹。 苏筝看着沈清音呆立原地,知道她是近乡情怯。她索性跑上前去,叩响了大门。 一个短衣打扮的仆人应声开门,看见两个极美的姑娘站在门外,不禁疑惑道:“两位姑娘,你们找谁呀?” 正在此时,她们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响起:“阿音是你吗?” 清音一听到这个声音,缓缓的转过身子,眼前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他身穿月白锦袍,长眉入鬓,目似点漆,唇如朱丹。腰间是白玉腰带,头上一顶白玉冠。 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清音看着他柔柔一笑,眼中却氤氲泪意:“哥哥,是我,我回来了。” 沈晴鹤再也忍不住一把把妹妹搂在怀中,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他不断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母亲日日都想你,我们都盼着你回家。”这时他看见了妹妹身后的姑娘,不禁问道:“阿音,这位姑娘是?” 沈清音连忙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苏筝,她要在我们家住上一段时间。” 沈晴鹤温和一笑,对苏筝道:“妹妹的朋友就是我们沈府的贵客,还请你安心住下吧。” 说着他又转过头对妹妹说:“知道你最近就要回家了,父亲母亲每日都盼着你,我也每天都去码头等你,没想到你却自己回来了。快和我一起进去吧。” 他带着妹妹和苏筝一起往里走去,却没注意到身后的苏筝脸偷偷地红了。 她看着前面那道清俊的背影,心中仿佛跳的很快。 很快到了前厅,已经有下人争相去禀告相爷和夫人小姐回来啦。 沈晴鹤三人才刚刚在前厅坐下,吓人还没来得及奉茶,只见身后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是我音心儿回来了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沈轻音站起身来回头一看,正是父亲扶着母亲快步而来。 母亲还是那样美丽,只是脸上多了一丝皱纹。父亲还是那样威严,只是发间多了几丝白发。没等沈清音仔细端详,沈夫人已经一把搂住女儿,声音哽咽道:“音儿,我的女儿,你可把母亲想死了。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好不好呀?” 沈精英抱着母亲,脸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也哽咽道:“女儿一切都好,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沈相也抚摸着女儿的长发,只一句一句地重复的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沈晴鹤见母亲抱着妹妹又哭又笑,怕引得妹妹伤心。就对母亲说:“妹妹回来是咱们一家团圆的好事,母亲快别哭了。” “况且妹妹一路辛苦,快让妹妹坐下喝口茶水缓缓。”沈夫人忙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给女儿擦了擦眼泪:“正是正是,音儿回来一路辛苦,快坐下好好歇歇。来人,让厨房准备小姐最爱吃的菜。” 沈夫人抓着女儿的手一刻也不放开,又对下人说:“快去外面买红稠炮竹,咱们今天好好的庆贺,给音儿接风洗尘。” 又一叠声地吩咐:“快让人把彩蝶轩的掌柜请过来,给音儿裁制最好最精致的衣服。再去把我前一阵儿在珍宝阁定制的华彩宝石头面拿回来给我音儿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一时间,沈相府喜气洋洋,仆人们奔走相告:“咱们的小姐回来啦。” 沈相也望着女儿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你母亲知道你要回来早已把你的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会你去看看满不满意,还有哪里需要修改告诉父亲。” 沈清音对着父亲幸福的道:“谢谢母亲,谢谢父亲。” 这时夫妻二人终于看见了一旁坐着的姑娘,忙问女儿:“啊,这位姑娘是?”沈清音忙道:“这是我回家途中结识的好朋友。我想留她在我们家住一段时日。” 夫妻二人自然连连点头。“是音儿的朋友,自然是我们府中的贵客,住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欢迎的。还请你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不要拘束。” 苏筝忙站起来对夫妻二人行礼:“晚辈苏筝,就打扰府上了。” 沈夫人已经亲热地拉着苏筝的手,高兴的说:“打扰什么,你这孩子我一看就喜欢。我巴不得你多在这里过一段时间家里才热闹呢。” 第15章 归家二 厅里正说说笑笑一片热闹时,下人来禀告可以开宴了。 沈夫人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苏筝亲亲热热地往饭厅走去。沈相和沈晴鹤笑着跟在后面。 众人围桌而坐,只见桌上美酒佳肴,香气扑鼻。可见家里的厨子为了欢迎小姐的归家使出了浑身解数。 “音儿快吃,这些都是专门为你做的。快尝尝这道红椒乳鸽,看合不合你的口味。沈夫人给沈清音夹了一筷子菜笑眯眯地看着她吃。 沈相也不甘示弱,给女儿盛了一碗珍珠翡翠羹:“音儿肯定更喜欢这道汤。” 沈晴鹤把整盘的牛乳冰酪放在妹妹面前,浅笑道:“这个甜品想必女孩子都喜欢吃。” 沈清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睛不禁慢慢湿润了。这就是有家人疼爱的感觉吧,真是太幸福了。 沈夫人已经热情地为苏筝布菜,一个劲地让她多吃些。苏筝边吃边夸赞:“伯母,您家的厨子委实好厨艺。” “好吃你就多吃些。”沈夫人笑的很温柔。 晚饭热热闹闹的吃完,沈夫人让下人带着苏筝去客房休息安顿。又亲自带着沈清音去看她的院子。入目是一个清新雅致的院子,院子里奇花异草芳香扑鼻。沈夫人指着那些花草说:“音儿,这些花草都是你哥哥亲手为你栽种的。”又指着不远处一架秋千,脸上带着笑:“这秋千也是他为你制的,你哥哥每日都盼着你回来呢……”说着她只觉眼眶微酸,用手绢压压眼角,拉着沈清音的手进了房间,房间布置得温馨舒适,里面的摆设每一件都精致贵气。沈夫人望着自己的女儿:“音儿,喜欢吗?哪里不喜欢告诉母亲,我立刻让人去改。”沈清音伸手抱住自己的母亲,撒娇道:“都喜欢,谢谢娘和哥哥为我费心。”沈夫人眼中含泪:“别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是府中千娇百宠的,只有你,小小年纪便离了我,在山上一直长这么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终于回家了,娘一定好好补偿你,把这么多年的亏欠都补给你。” 沈清音给母亲擦去眼泪,笑着说:“娘,这么多年师傅和师兄们对我都很好,我一点苦都没受,过得好着呢。再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沈夫人听了这才觉得心中安慰,便拍拍她的手:“是啊,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你千里迢迢回家,想也累极了,这便让丫头们进来服侍你早点休息。” 她身边的福妈妈轻轻拍了两下手,四个穿着霞色衣裙的清丽侍女走了进来,身姿优雅的向沈清音俯身施礼:“奴婢红绸,奴婢紫烟, 奴婢白芷,奴婢青莲拜见小姐。”沈夫人笑着说:“音儿,这是我早就为你挑好的丫头,福妈妈放在身边调教了很久,规矩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就放在你身边伺候你吧。”话一落,便见这四个侍女轻搀起她,为她卸钗环更衣,梳头按摩,果然处处稳妥细心。沈夫人满意的笑笑便走出了房门。 沈清音在四个美貌丫头的殷勤伺候下,不一会便酣然入梦。果然,回家真是太美好了! 第二天沈清音睡到天光大亮才起,她素手才挑开床幔,紫烟和红绸便笑着过来服侍她。沈清音不好意思地说:“呵呵,我起晚了吧。”紫烟笑着把她扶到梳妆台前坐下,用玉梳轻轻为她梳通长发:“并不晚呢,夫人早就传话过来了,不让奴婢们喊醒您呢。”红绸手上为她上妆,也笑言:“小姐的肤色真好,如珠玉生光,这胭脂水粉还污了您的好颜色呢。”紫烟梳头的手艺最好,不一会儿就给沈清音梳了一个灵动俏丽的发髻。 沈清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清丽绝伦,眼眸如桃花潋滟,眉如远山横波。她挑眉一笑,两个丫头看着绝美的小姐一时呆楞当场,感觉身为女子都被小姐的美貌惊呆了。心尖都轻颤了起来,两个丫头素手捂着心脏,都觉得自己家小姐这个长相简直太妖孽了好不好。白芷和青莲此时走了进来,看到沈清音也是被她的姿容所摄,所幸快速清醒过来。 白芷引着沈清音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里面姹紫嫣红,各种精美华丽的衣裙让人目不暇接,白芷轻声到:“小姐,这都是夫人为您准备的。都是百绣阁最好的秀娘做的,上面缀的珠玉都是宫里赏的呢。”沈清音手指拂过一件件精致的衣裙,挑了件碧青色衣裙。白芷服侍她穿上,清丽脱俗的衣裙趁得她更是如兰似雪。青莲则捧过一个檀香饰盒,光这一个盒子便价值千金,更何况里面的头面首饰无不璀璨夺目,精巧绝伦。沈清音笑笑,只挑了一根白玉簪插在发髻上,又拿了一个羊脂玉镯戴在手腕上,更显得仙气飘飘。 收拾妥了,沈清音便带着四个丫头向父母的安澜院走去。一进院门,福妈妈便笑着向她行礼,然后扶过她笑说:“相爷夫人和少爷都在里面等您呢!”她一走进去,果然父亲母亲都含笑看着她,沈晴鹤也坐在一旁,见她来了便温声问她:“睡了这么久,肚子该饿了吧,今天准备的早饭都是你爱吃的。”沈夫人也笑着说:“音儿休息好了吗?昨晚睡的可还好?”沈清音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父亲问到:“眉园住着可还称心,如若不喜便让你自己去挑选更喜欢的住处。” 沈清音望着父母哥哥关怀的面容,笑嘻嘻地回到:“我很习惯,哪里都很好,就是再不吃饭我便要饿死了。”话音一落,一家人便都笑起来,丫鬟婆子们便赶紧传早膳上来。饭毕,沈清音对沈相到:“父亲,苏筝是武威侯府的小姐,为逃婚离家,她父母家人肯定十分着急,请父亲给武威侯休书一封告知苏筝的下落,以免她父母烦忧。”沈相点点头:“武威侯为人端方中直,不知选中何人为女婿,竟惹得自家姑娘离家出走,也罢,我修书一封给他,以免他担忧。” 沈清音又对着沈夫人撒娇:“娘,我好不容易回来,想和苏筝一起出门逛逛,可以吗?”对着自家女儿这张如花笑颜,沈夫人艰难地咽下那句:“你们女儿家出门太危险。”换上一句:“那就让你哥哥陪着你们一起去,你们两个女儿家总得有人护着。不然我和你父亲可不放心呐。” 第16章 庆云楼 沈清音看着自家玉树临风的哥哥忙问:“那哥哥不要去书院上课了吗,夫子会责罚的吧?”沈晴鹤微微一笑:“不碍事,我向夫子请假一日便是,好好陪陪妹妹,夫子也不会怪罪的。” 沈清音便拉着哥哥,又带上一听说出门玩就兴奋不已的苏筝出了门。沈清音和苏筝坐在马车里,沈晴鹤骑马护在马车一侧。走在热闹的长街上,听着两边小贩的叫卖声,苏筝不禁挑开一点帘子往外望去:“哎呀,清音,盛京和望州可真不一样呢!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呀……”沈晴鹤听了不禁笑到:“这盛京城里最富盛名的酒楼可要数庆云楼了,前面不远处就是,我们一起去试试看他家的菜可合你们胃口?” 马车在一家金碧辉煌的酒楼门口停下,沈晴鹤带着妹妹和苏筝进去要了个隔间坐下。沈清音这才抬头打量酒楼内里,只见处处雕梁画栋,好不奢华。二楼皆为隔间雅座,隐私性极强,因此也有许多富家千金和大家夫人们也常来惠顾。小二在旁边殷勤的报了一堆招牌菜,三人便将自己感兴趣的点了,不一会儿就见一溜容貌秀丽的侍女端着各色美酒佳肴上来,细致地为他们摆好酒菜后就轻轻退下,并不打扰三人用餐。沈晴鹤对二人道:“你们快尝尝味道如何,如若喜欢,以后我常带你们来吃。”沈清音和苏筝吃得很开心,三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的又热闹又开心。正在此时,却突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谁这么大的面子竟然坐在这庆云楼的天字一号房里,还不让里面的人给本世子我滚出去!”只听一道嚣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就传来掌柜不住的赔笑:“哎呦小世子,说什么也不敢让您等呐,只不过今日天字一号房里确实有贵客,不便惊扰,您看其余的隔间您随便挑好不好?”说着用哀求的眼神看了看这荣世子身后一个妙龄女子,希望这位姑娘能出言劝解一二。却见这女子面上一派孤傲,全然连眼角余光都不施舍一个。 “放肆!本世子来你这庆云楼还从来没有人敢请我去别的隔间,今日我带妹妹来你庆云楼是给你天大的脸面。你真是狗胆包天了,赶紧让里面的人给我麻溜的滚出去,再敢耽误本世子的时间,我就砸了你这庆云楼!”面对这嚣张跋扈的二世祖,掌柜胖胖的脸上一时愁苦难当,他身后凶神恶煞的家丁正要破门而入把里面的人揪出来之时。只见门却从里面拉开了,一张淡漠又清俊的脸露了出来。“沈晴鹤……呃,沈兄竟是在此,不知沈兄在此兄弟我多有冒犯了。”刚才还一脸嚣张的齐昌伯府世子郑崤一见沈晴鹤,气焰立马矮了半截。 这盛京是天子脚下,随便一板砖下去就能砸到四五个贵人。这些二世祖们最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虽然自己家是伯府,而且自己家的姐姐郑妃正得圣上喜爱,伯府在外自是有几分面子。但如何能与位高权重的沈相府相比呢,且不说沈相是天家重臣,在朝堂上跺跺脚朝野就要抖三抖的人物。就说这沈晴鹤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年少便以文学出众扬名,是白马书院夫子们的得意弟子,虽说还未下场科考。但那前途还用说吗?得罪不起啊? 只听沈晴鹤清冷道:“郑世子真是好大的威风,我竟不知这庆云楼天字一号房是独属郑世子的了,真是……抱歉了。”话虽说的客气,但任谁来听都能听出那句“抱歉了”可是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啊。郑崤额头一滴冷汗滴下,连连作揖道:“扰了沈兄雅兴,是小弟的错,这顿饭就挂在我的帐上权当赔罪了。”他一抬头看见端坐里面的沈清音和苏筝,一下子惊艳当场,盛京何时出现了两位如此惊艳的美人?左边一位明眸皓齿,楚楚动人。而右边那位清丽绝伦,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眼波流转间就能勾魂摄魄。他看了一眼就觉身子都酥麻了,他微颤着声音:“沈兄,这二位是……” 沈晴鹤看着他眼中贪婪的光芒,眉头微皱着挡住他的视线冷哼道:“你还有事?”郑崤猛的惊醒,忙告罪道:“那就不打扰沈兄了……”话未说完门就被无情的关上了,他身后的妹妹郑秋荣也看见了里面的沈清音,心中大妒。她容貌艳丽动人,自觉盛京城里找不出比她还美的了。又因姐姐为皇室宠妃,自小便被无数人吹捧,今天竟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比了下去。以为攀上了沈晴鹤便可以压我一头吗?哼,做梦!只要你在盛京城里,便不要想有好日子了,郑秋荣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被打搅了吃饭的兴致,沈晴鹤无奈道:“反正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未免父母担心还是先回府吧,改日再带你们出来游玩。”沈清音笑着说:“没事的哥哥,别让无关的人坏了心情。今天出来我和苏筝吃得很过瘾呢”苏筝也道:“除了遇见了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家伙,今天还算不错,尤其是他家的桂花鸭,真让人回味无穷呀!”见她们俩心情没被打扰,沈晴鹤微松了口气。第一次带妹妹出来吃饭,要是害得妹妹满心生气他简直要呕死好不好。 才回到府里,沈夫人便拉着沈清音坐下,笑着指了指桌子上一大摞请帖道:“听说你回来了,好多人家递了请柬来邀你去赏花踏青呢。”沈清音脸黑了黑:“这么多的吗?”沈夫人从中挑出一个烫金请帖递给她:“倒是不需要都去,只这端阳长公主府的一年一次的桃花宴值得一去。端阳长公主是圣上一母同胞的姐姐,与圣上姐弟情深,身份尊贵。这面子不好拂了,况且,长公主家的桃花园子盛京首屈一指,花开时节如霞似雾,端的是美不胜收。桃花宴上各家千金献艺,公子们吟诗作赋,且每年的桃花宴长公主都要拿出一件珍宝做彩头。得中的小娘子无不被称赞才艺无双,家里的门槛都要被求亲的人家踏破呢!” 第十七章 桃花宴 沈清音听到最后不由得撇了撇嘴:“娘,我才回家您竟然就要把我嫁出去了?”沈夫人伸手在她额头上轻点一下:“让你赏花而已,赢不赢彩头无所谓,你初回盛京,我总要让人知道,我相府的宝贝女儿回来了,苏筝也陪着你一起去,衣裙和钗环都给你们准备好了。”说完便一叠声的让丫鬟婆子把她订好的衣裙头面拿进来挑选。沈清音一看这阵势便觉得头大,急忙拉着苏筝找了个借口逃了。拉着苏筝到自己的院子下棋喂鸟,由四个美婢细心服侍,好不自在。 可惜逃了初一逃不过十五。第二天早上,沈夫人亲自带着丫鬟婆子给沈清音梳洗打扮。可见对她的第一次亮相,沈夫人极其重视。足足装扮了一个时辰,沈夫人这才满意的笑了。众人的目光都在沈清音身上挪不开了:只见一袭天碧色褥裙把那纤细的腰肢趁得不盈一握,玉色披帛挂在修长手臂上,飘逸又灵动。发髻上斜插着一支珍珠步摇,并不如何扎眼。可那垂下的珍珠一颗颗晶莹剔透,光晕流转,每一颗都极难得。更不要说手上那枚羊脂玉环,在日光下甚至散发着一团柔和的光晕,价值连城。沈清音生怕自己娘亲一激动给自己打扮成一只华丽的孔雀,好在娘亲的品味还是很高的。这一身装扮虽然奢华但是低调,而且很符合她的气质。 早已装扮好的苏筝过来拉着她的手啧啧赞叹:“小音儿你可真美,我要是个男人,一定要把你娶回家藏起来。”沈清音便也在她芙蓉面上捏了一把:“啧啧,这小嘴可真甜,是背着我偷偷吃了蜜糖吧!”说着两个人笑作一团,沈夫人无奈道:“时辰可不早了,我已让人准备好了马车,让晴鹤带着你们去赴宴吧。”两人这才出了院门,大门外沈晴鹤长身玉立,一身玉色长袍衬得他气质高雅出尘。苏筝瞧了一眼悄悄红了脸。沈晴鹤对着妹妹微微一笑:“准备妥了,咱们这就出发吧。”说完伸手扶着妹妹上了马车,自己骑马护在一侧便往长公主府而去。长公主府外早已香车宝马环绕,下人们恭敬有序地引着各位千金小姐和公子们进公主府内。沈晴鹤刚下了马,便有几个世家公子过来寒暄。正在此时,几个公子便看见沈晴鹤后面的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撩开窗帘,那双手柔弱无骨。他们顿时呼吸一轻,传说中神秘的相府沈家千金吗?他们凝神看去,一个紫色身影欠身出了马车,看清来人长相,他们不禁在心中赞叹:美人啊美人,相府千金果然不俗!他们是男子,并不能从细微处分辨女子身份。但是周围下了马车还没进去的千金极其婢女婆子们却从此女的衣饰看出此人绝非相府小姐。果然紫衣女子一闪身站在马车旁恭敬地往里面伸出手。这竟然只是一个婢女?!那相府千金得美成什么样子!几位公子暗暗睁大了眼睛,却见搭着丫鬟的手走出一位楚楚动人的美人,此女气度不凡,衣饰华丽。周围公子小姐心里默默点头,这必是沈千金无疑了,好气度好相貌!却又见沈晴鹤疾步走到马车旁向马车里伸出手,周围人……!所以之前都不是沈小姐是吗!这次连各位千金小姐们都不禁暗暗把原本就挺直的脊背挺的更直,眼神更是装作不在意的往马车上瞟,周围的世家公子们更是满眼的期待都要溢出来了。万众瞩目下,却见一抹天水碧的身影搭着沈晴鹤的手迅速的走了进去,只那一抹窈窕多姿的身影惊艳了众人。 沈晴鹤把妹妹和苏筝交给来引客的奴婢:“哥哥去男客那边了,你若有事便让丫头去那边寻我。”沈清音对着他一笑:“放心吧,哥哥。”沈清音和苏筝携手往院子里走去,一路上只见花团锦簇,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派富丽典雅的景象。引路的婢女把两人引到一处水榭便躬身退下。只见水榭周围已经有不少贵女或站或坐,三三两两的一起品茶赏花。沈清音和苏筝便找了一处清静无人的地方坐下,慢慢的品尝着制作精美的桃花饼,品着桃花茶,好不惬意。正在此时,就听一个柔弱的女声说到:“听说这次桃花宴不但各家贵女云集,就连十几年从未露面过的相府小姐也要来呢。”她身边另一位小姐也接口到:“沈相是状元及第出身,学富五车,连圣上都亲口夸过的。沈夫人是靖国公府的小姐,才情在当时闺中也是无人能及的,更不用说其兄沈晴鹤满腹才华,早早便才名远扬。这沈小姐相比必是一位才艺卓绝的女子了。”周围的姑娘们纷纷点头附和,却突听一道略带刻薄的声音响起:“哼,不过是山上长大的草莽村妇,无知庸俗罢了,竟也被你们捧成这样。真是可笑!” 沈清音抬头一看,巧了,这刻薄女声竟是昨日庆云楼那草包郑世子的妹妹郑秋荣。这郑秋荣自恃貌美,又有姐姐郑妃在宫中受宠,平时不管去何处都是被众星捧月惯了。今日来参加桃花宴,她很是用心打扮了一番,她也要说亲了。如果今年能在桃花宴上一举夺得魁首,那她的亲事还有何人是她攀不上的,即便是那人,也是可以想一想的吧……听说这次桃花宴那人也会出现,这次她势在必得又怎么会允许有人压下她的风头! 苏筝听她说的那两句话便气得站起身就要与她理论,却被沈清音拉住:“苏姐姐,何必与她逞口舌之快?”苏筝气到:“她敢那样说你,你看我不撕了她的嘴!”看着苏筝气的小脸通红,沈清音不禁扑哧一笑:“苏姐姐,请注意你侯府千金的气质。”苏筝更气了:“她那样说你,你竟还笑得出来!难道便这样算了?”“自然不会,你且瞧着便是。”说着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第 十八章 桃花宴二 其他闺秀见是郑秋荣,也深知她跋扈的性子,有的不敢和她呛声,有的不屑和她争执,便各自装作没听见的换了话题。只郑秋荣身边的一个绿衣姑娘有意攀附郑秋荣,便故意惊讶到到:“真的吗秋荣?那沈家小姐果真是一个粗野村妇吗?”说罢还忙用手帕捂着嘴,仿佛是不小心说出口。郑秋荣:“那是自然,我等从小琴棋书画都是请名师悉心教导过的,那沈清音莫非在大山里也能如此,只怕连规矩都不懂吧!”那绿衣女子掩嘴一笑:“是呢,那沈家小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秋荣你比的,呀!秋荣你发簪上这支步摇上的珍珠颗颗饱满圆润,莫非又是郑妃娘娘赏的吗?”郑秋荣很满意她如此识趣,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语气愈发高傲:“前儿姐姐召我进宫,赏了我一堆首饰,南洋进贡了一盒子极品南洋珍珠,皇上让人制了三支步摇。一支赏给了皇后娘娘,一支吗,就赏给了我姐姐。我姐姐不舍得戴便给了我。” 此话一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奉承她的人就更多了。“郑妃娘娘可是真宠秋荣姐姐呀。”“就是,连这么珍贵的步摇都舍得给郑姐姐,郑姐姐可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呐”“也只有郑小姐这花容月貌才配戴这样华贵的步摇了呢”,郑秋荣听着四周的吹捧,脸上得意的笑容,怎么都掩饰不住。“长公主驾到”,只见长公主仪仗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走近,众人忙起身行礼。端阳公主为人热情爽朗,最喜欢看年轻的小姑娘,此时看着满园的女孩珠围翠绕,她不由得柔声到:“快起来吧,今日你们来着桃花宴,可切莫拘束,必要宾至如归才好。”众千金纷纷娇声应是。 众人起身落座,端阳公主环视众闺秀,笑问:“听说沈府小姐今日也来了,快来让本宫瞧瞧。”沈清音无奈,只好微笑着向前,众人纷纷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着天碧色衣裙的少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周身气度高华,宛如云间月天上雪。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眼前只余那一抹绝美淡然的身影。她每走一步仿佛都精心的量过,一丝不多一丝不少,她倾身施礼,那姿态优美极了,就算再挑剔的宫中嬷嬷也挑不出一点问题。“拜见长公主殿下,愿长公主芳华永驻。”声音如黄莺清啼,闻之忘俗。“快快起来,啧啧真是月容花貌,怪不得沈夫人一直藏着不给我们看呢。要是我女儿,我也得在手心里捧着,坐的这么远干什么,快给沈小姐在我之下置个席位。”“多谢长公主好意,只不过我今日是与好友苏筝一起来的。”“哦?可是武威侯府家的小姐?”苏筝也站起来施礼,长公主笑到:“瞧瞧,这模样也是个美人胚子。你家世代镇守望州,劳苦功高,你也是第一次来我这桃花宴,来和沈家丫头一起坐我身旁,不要拘束了自己。”苏筝应是,和沈清音一起在长公主之下坐下。 其他闺秀早已抑制不住心中震惊,这就是沈清音吗?说好的粗俗庸鄙呢?说好的乡野村妇呢?如果这也叫粗俗鄙陋的话,那她们是什么?更有的已经窃窃私语起来:“瞧见沈小姐头上戴的那支珍珠步摇没?那上面的珍珠可是比郑秋荣头上那支更大更亮呢?”“刚才郑秋荣说那一盒子珍珠制成三支,一支给了皇后,一支被郑妃给了她,另一支吗,自然是在沈小姐这里了”。“可是人家沈小姐可没把一支珍珠步摇宝贝到天上去,嘻嘻”“是呢,还说人家粗俗鄙陋,也不知道自己照照镜子”。虽然各位闺秀忌惮郑妃,一向不和郑秋荣硬抗,但是她跋扈已久,看不惯她的人自然也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嘲讽她的机会。 郑秋荣脸色铁青,竟然是她!她就是沈清音!好啊,昨天便是她让她和哥哥退让,今天难道还要夺了我的风头吗?做梦!不过是装装门面的样子货,比才艺我就不信能输给这个山里出来的乡野村妇!想到这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等着瞧吧,一会你便会知道,山鸡就是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这时隐隐能听到竹林的另一面传来公子们作诗吟赋的叫好声,她又不禁想起那人,脸上微热,今天我一定要是最出色的那位闺秀,只有这样那个人才有可能低头看她一眼吧。 长公主挥一挥手,下面的嬷嬷便微扬声道:“各位小姐,桃花宴现在开宴,请各位小姐自由展示才艺。”此话一落,便有一个粉衣的小姑娘站了起来,她圆圆的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各位姐姐,我自小散漫,只一手笛声还拿的出手,便在这里抛砖引玉了,各位姐姐可莫要嫌我魔音贯耳呀。”她人长得可爱,说话又风趣,在座的小姐们便都友善地朝她颔首。她便上前吹了一首曲子,她虽然话说的谦虚,但技巧纯熟,笛声悠扬婉转,可见技艺精湛。有了她的开场,在坐的闺秀们便不再忸怩,纷纷上前献艺。一时间百花齐放,衣袂翩翩。一位闺秀刚刚跳完一支舞,众人还沉浸在她优美的舞姿之中,就见郑秋荣对着长公主略一俯身:“长公主殿下,今日臣女为您献上琴曲《长相思》。”长公主面容微正:“可是失传已久的古曲《长相思》?”郑秋荣恭声道:“正是,说来也是臣女之幸,偶然得到了失传已久的《长相思》,只不过是一篇残卷,臣女最近苦练许久才敢在您面前献丑。”什么偶然得到的?这是整个伯府为她寻了许久的,就是为了让她在今天大放异彩的。 她抱着瑶琴在台上坐下,用眼角余光扫了沈清音一眼,今天她不但要大放异彩还要把沈清音狠狠踩下去,让相府千金为自己做垫脚石,其中滋味想必很好吧。 第十九章 桃花宴三 她双手在琴弦上微勾,优美的琴声犹如高山上汩汩流淌的泉水沁人心脾,让人深深陶醉。古琴音铮铮,众人不禁微闭双眼,水榭也为之一静。一曲弹毕,她躬身行礼。长公主拍手笑到:“好,这琴技没有辱没了这首古曲呀,听闻《长相思》不但考验琴技,更是一曲之间能切换六种指法,以你的年纪能弹成这样实在难得!”众闺秀也低声私语:“琴艺委实不俗”“这次桃花宴的魁首怕是要花落郑家了”“本来我也要弹琴的,现在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吧”…… 郑秋荣听了面上自得之色更深,只见她突然扬声到:“听闻沈小姐才艺无双,今日有幸遇见,还请沈小姐与我切磋琴艺,也好指点我一二。”此话一出,有些善良的闺秀已经开始目露同情之色。郑秋荣刚才弹得是古曲《长相思》,这个曲子沈小姐现在去哪找一首能胜过它的曲子呢?曲子比不过,琴技吗?也未必能比过吧,毕竟刚郑秋荣可是一下就转换了四种指法呢。苏筝也面带忧色的看着沈清音,又暗恨郑秋荣为人阴险。众目睽睽之下若她拒绝切磋也必定会缀了相府威名,真是骑虎难下。郑秋荣看着仍然一脸淡然的沈清音,心中嘲笑:众目睽睽之下看你怎么收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给谁看。面上却带着亲和的笑:“是我强人所难了,沈妹妹之前一直生活在山里,与琴艺上难免生疏……”话未说完沈清音就轻笑一声:“并不为难,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和师兄一起和师傅学琴的日子……既然郑姑娘想和我切磋技艺,那就却之不恭了。”说罢她便盈盈起身坐到高台上,她的手才放到琴上,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似更加飘渺。 “铮”的一声,沉寂百年的古琴再奏清商,众人仿佛踏进苍翠蓊郁的树林,瞥见潺潺溪流,幽幽鸟鸣。幽静又满是生机的林中盛景画卷一般在众人面前缓缓拉开。如泣如诉的琴声似一阵凉风钻入众人耳中,似涔涔细雨,在肌肤上缠绵。人情世故、名利纠葛,俗世的纷扰如潮水般退去,天与地之间,辽阔无极,只余幽怆哀怨的音色不断流淌,没过浅草、浸透湖水、润湿山石。万物都在琴音中沾染哀婉与忧悒,连人也不例外。水榭之中一时静默,桃花灼灼,回风溯雪。流莺清脆,弦音温劲。 一道蓝色身影在竹林边站定,手中折扇轻点手心。脸上眼睛微闭,苍韵松古,浑厚余音更似月华倾泻般泻进他的心底。一曲终了他睁开眼睛看向琴声响起的方向,脸上微微露出笑意:“《长相思》吗,一曲之间竟然能转换八种指法,难得。”说完便转身离去,那身姿风雅无双。水榭众人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平复,竟然是《长相思》,竟然还是《长相思》!不,并不一样,沈清音的《长相思》分明要更完整,而且意境更为高远,要知道琴技虽然重要,琴声所展现的意境才更能体现出琴者的品行高洁。更何况刚才她们没眼花的话,沈清音一曲之间游刃有余地转换了八种指法。天呐,这是什么样的天赋?这是什么样的实力?!看不见那郑秋荣的脸色已经青了吗,那面容扭曲的快要吃人了。哼,踩人不成反被踩,真是活该呀…… 看着众人震惊不已的神色,沈清音心中无奈一笑,虽然每次师傅教琴的时候她都能和小师兄把琴砸到对方的头上去。但是她要是敢不把琴练好,师傅他老人家必然能把琴砸到她脑袋上,毕竟师傅把他一生所收集的珍贵琴谱都传给了她。哦,其中就有这首《长相思》。沈清音向长公主微一俯身:“长公主,臣女献丑了。”长公主这才惊醒过来,神情还是激动不已:“好,好,好,我今日真是有福了,竟能听到如此天籁,不愧是相府的千金,来人”,只见一个侍女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长公主伸手揭开红布,只见上面赫然躺着一柄玉如意。玉如意通体没有一丝瑕疵,在阳光下周身运转着五色光晕。已经有识货的人认了出来,失声到:“莫非是灵犀?”众人一听皆是一怔,传闻中玉如意灵犀产自祁连山顶,近百年来才产出这么一柄,其身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质。用其蕴养身体可是身体强健,容颜常驻。“不错,正是灵犀,这份宝贝做头彩,才不算辱没了你这绝佳的琴音呢。” 比到现在,桃花宴已算是尾声,沈清音是当之无愧的魁首。沈清音双手接过灵犀:“谢长公主赏赐。”长公主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后得空了可要多来公主府走动才好。” 沈清音这次桃花宴不虚此行,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灵犀送给自家娘亲。虽然娘亲已经很美丽了,但是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永远美下去呢。沈夫人收到女儿这么个大礼,自是感动不已。就连听说女儿得了桃花宴魁首的沈相也惊喜不已,心想不愧是他的女儿,哦,话说回来,自己的儿子女儿都这么优秀,果然还是自己教导有方啊。沈晴鹤却没有一丝惊讶,用他的话说就是:“我的妹妹当然是最优秀的那一个,毋庸置疑。”而苏筝则是一脸佩服:“服了,我娘为了让我学弹琴,藤条都打断了五六根,不是我不想学,实在学不会啊,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妖孽,居然还会这么多复杂的指法?!”说着她又兴奋起来:“你们是没看到那个郑秋荣的脸色,都黑成锅底了,哈哈,让她嚣张跋扈。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沈清音无奈地看着她,她并不想让父母知道担心啊。果然沈相一听有人为难自家的宝贝女儿那还得了:“听说荣昌伯府的世子前几日当街打死了一个贩夫走卒,看来还是伯府管教不严的缘故,唔,我去写个折子参一参。”说着便往书房走去。沈清音:……! 第二十章 春狩 桃花宴后,盛京盛传大胤第一美女换人了,换成谁了?那还用说,那当然是桃花宴的魁首沈相府的千金沈清音了。听说此女不但貌若天仙,一手琴艺那是出神入化。沈相府内,新晋出炉的大胤第一美人沈清音正握着一卷画本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得津津有味。身后站着青莲正力道适中的为她捶背按摩。微一抬手白芷就赶紧递上一杯香茗。而院中的石几上苏筝则捧着一杯快要冷掉的茶叹了一口气。沈清音终于忍不住抬眸看她:“第二十九次。”苏筝看着她茫然道:“啊?”沈清音坐到她身边捧着她的脸道:“你已经叹了第二十九次气了,你到底在叹什么气?”苏筝苦着脸:“我娘给我来信了,说我出来散心已经有一阵子了,该回家了。还说来我兄长十日前已从望州出发来接我回去。我估计这两天就要到了,可是我不想回家,不想成亲。” 沈清音握着她的手:“苏姐姐,可能你还没有遇到你想嫁的人。等你回家一定和你娘推心置腹的谈一谈,相信你娘一定不会逼你的。”“就是,我要嫁就要嫁自己喜欢的人,我相信娘会明白我的。”说完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张温润如玉的脸,脸上微热。第二天,武威侯府的世子便到了盛京,到沈相府接走了逃嫁的大小姐苏筝,武威侯府为表示对相府的感谢,礼物足足装了几辆马车。 三月桃花盛开,又到了皇室每年春狩的时节。大胤以武立国,每年春狩皇上都要亲自带着皇室宗亲,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去万寿山狩猎。这次春狩的旨意已下。沈相府当然在名单之中。沈夫人最近都忙着准备春狩要用的东西,沈晴鹤在白马书院读书,平时只有休沐时回来。苏筝这一走,沈清音顿觉无聊。好在没过几天春狩就开始了。沈清音和母亲坐上马车跟在春狩的队伍里。沈相自然是和众位大臣跟在景帝身边。 沈夫人再三叮嘱沈清音:“万寿山虽很少有猛兽出没,可并不代表没有,你可不要自己随便乱走,以免遇到危险。”“知道啦娘,你已经说了七八遍啦。”马车离了盛京城走了足足有四个时辰,沈清音感觉自己都要被马车颠的身体都散架了,马车终于停下了,沈清音扶着沈夫人下了马车。先和周围的夫人们互相见过礼便各自指挥下人们搭起了帐篷。春狩这几日各家就是睡在帐篷里。各自带一些好烹饪的食物,沈清音陪着沈夫人,吩咐下人把各项东西都安排好。沈夫人才有空坐下休息,沈清音为母亲捏着酸痛的肩膀,往外一望,不知不觉天都黑了。沈夫人便拍着她的手让她早点去休息,明天好有精神早起。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景帝带着大臣们往万寿山深处而去,留下女眷们各自交际走动,有的相偕着在景山脚下不远处景色优美的四方欣赏风景,也是好不快哉。 沈夫人也被大理寺卿的夫人请去。说是约了几位夫人一起去打马吊,沈清音觉得那种场合非常的无聊,并没有跟着过去,只是自己带着紫烟在外面逛一逛。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那里不知道种的是什么树,上面长着红色的果实。沈清音捡起掉落的一颗果实仔细辨认,越看越觉得像是一种可以麻痹人的神经,使人轻微致幻的药—-赤盆子。这种药非常难寻,没想到在这里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它。沈清音便用石子砸下几颗果实,装进自己的衣袋里继续往前走。紫烟怕走的太远回去的时候找不到路就道:“小姐,这路越走越偏僻,怕是再走就要迷路了。” 沈清音点点头,毕竟自己是个路痴自己还是明白的,等绕了几圈还是没找到路的沈清音看着快要哭出来的紫烟丫头默默叹气,没想到路痴主人的丫头也是个路痴,这症状莫非还能传染吗?正在沈清音准备扔个树枝看看往哪指的时候,一个宫女打扮的侍女在不远处出现。“有救了!”沈清音顿时两眼一亮,对着宫女招招手说:“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可以带我们回去吗?” 宫女恭声应是,两人跟在宫女身后走着,越走越觉得不是回去的路。路更偏僻了,树更多了,沈清音心中暗暗警惕,正准备质问宫女之时,只见那宫女突然灵巧的几个转身竟然消失在这偏僻的森林里。这下两人都明白这树林恐怕是有什么古怪,那宫女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恐怕是受了谁的指使要算计她了。沈清音身上寒毛倒立,这是对危险的一种本能“紫烟,这林子有古怪,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话音一落,只听树林深处传来一声猛兽的咆哮声。紫烟一听这声咆哮声吓得脸一下子就白了。声音颤抖着问:“小姐……那是什么东西……好可怕……咱们快走。”嘴上说着走,但身体已经颤抖得快要站不住了,腿软的一步都迈不出去。 沈清音拖着紫烟的胳膊,迅速往树林外走去。却听身后地面震颤,两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一只黄褐色斑纹的猛虎。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百兽之王的震慑,紫烟很不争气地晕倒了。沈清音拖着紫烟的身体自然无法施展轻功,但又不能把这丫头丢在这里喂老虎。她轻轻把紫烟放到地上,看来今天就得和这畜生拼个你死我活了。绵雨针已悄无声息地捏在手里,她手心里紧张地都是汗。绵雨针虽然是大师兄给她炼制的武器。何人对阵,它当然威力巨大。但面对这样一头成年猛虎……沈清音感觉自己想哭。老虎已耐心耗尽,矮下身子,正准备向前一跃扑倒这个猎物之时。沈清音手中绵雨针如绵密细雨一般向猛虎激射而出。猛虎向前奔跑的姿势被挡住,它嗷呜一声停下脚步,用嘴去要身上的绵雨针。 第二十一章 春狩二 可是绵雨针细如牛毛,如何能咬的下来。受伤的猛虎却是越来越暴躁,仰天长啸一声就向沈清音扑来,沈清音心中连连叫苦,正在此时忽见一道寒光闪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听到老虎垂死挣扎的哀鸣声。沈清音抬头一看,一道蓝色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手中软剑正有雪滴滑落。沈清音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喃喃道:“子期哥哥……” 顾子期转过身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她:“小姑娘,又见面了。” 旁边的迦南上前从老虎的身上拔下绵雨针擦拭干净递给顾子期。“见到这套针便知道是你,小姑娘原来这么勇敢,见到老虎竟然也不怕。”“沈清音。” “什么?” “我的名字,沈清音。”沈清音仰着头看向他,一双眼睛潋滟生辉,真好,又见到了子期哥哥。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他犹如从天而降,把她护在身后。她又见到他了,她的眼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一红,眼睛里一颗大大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顾子期看着刚才看到她还一脸惊喜的小姑娘突然像受了什么委屈,那一颗晶莹的泪珠仿佛就砸到了他的心上。他眉头皱起,抬起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拍了拍。“不哭了,嗯?那只老虎不是被我打死了?。”说着他向迦南使了个眼色。 迦南心领神会,迅速地把老虎的尸体给拖走了。沈清音其实并不是害怕,刚才绵雨针虽然不能制服老虎,但是大师兄给她不少好东西,她总能自保。可是当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突然就觉得有点委屈,好像自己在他面前终于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她不好意思的擦掉眼泪:“我才没有怕,我只是……我只是……”她自己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吱唔了两声,顾子期温柔的笑看她:“是,你没有怕,你是最勇敢的小姑娘。”沈清音只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笑中,脸越来越热。 不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小姐,你在哪儿?”的声音。顾子期看着她:“看来找你的人来了。”他又伸出手摸摸她的头:“我要走了小姑娘,再会了。”说完他几个腾挪便消失在林子的尽头。仆从们也看见了林子中的她惊喜喊道:“小姐,小姐!可总算找到您了,夫人都急死了。!”“咦?紫烟怎么了?” 沈清音怕母亲知道要担惊受怕便淡声说:“哦,不小心踩到一条蛇被吓晕了,好生把她扶回去。” 到底是谁要害我?沈清音在心里默默分析,她刚刚回盛京没有多久,要说真正与谁结怨的话,唯有一人——郑秋荣。可是她这么小一个姑娘家竟然用这么歹毒的方法害人,就因为那一点可笑的虚荣心吗?可是春狩皇上亲临,守卫警戒都极其严密她一个姑娘怎么能在这么严密的防守中引来一只猛兽攻击她呢? 她心里突然一惊,郑秋荣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但有一个人可以。郑秋荣的姐姐,郑妃! 如今这位极受宠的妃子不就随行在皇上身边吗?这姐妹两个的手段真是歹毒,这个仇我一定奉还二位。沈清音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心里并不急着揭露报复。老虎突然跑出来袭击她,完全可以说是她运气不好,这个时节猛兽出没虽然很少,但也并不是没有,没有证据非但不能扳倒郑妃,还极有可能被她反咬一口,说她污蔑宫中妃嫔。一个不慎,还要给父亲惹上麻烦。“报仇的事情不能急,我总能找到机会的”。 回到帐篷,沈夫人一把拉住沈清音,焦急道:“你去了哪里,娘回来久久没见你回来,心里可担忧死了?”沈清音抱着母亲撒娇道:“娘,我没事的,就是出去转了转,找到一处好景色,不小心看的久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下次出门可要多带点侍女,有事情好让下人及时来回我。”“知道啦,娘亲。” 皇上第一天的春狩一直到傍晚才满载而归,捕了许多猎物回来,收获满满的景帝心情大好,表示晚上要举办宫宴与众人共享此等美味。夜幕降临,奢华的皇帐内侍女们鱼贯而入,忙而不乱地为各位官员及家眷们上菜斟酒。 沈清音和母亲坐在一席,看着上首的景帝,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国君。传说中他威严勤政,开疆辟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明君。在位二十五年,他确实算的上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他既没有剥削百姓,奢侈无度,也没有大肆扩充后宫膝下只有两子两女。中宫皇后是景帝发妻,与他夫妻情深,只是传闻中身体并不好。 景帝膝下子嗣也并不多,皇后所出的大皇子顾北辰天资聪颖,智谋无双,深得景帝喜爱,又是嫡又是长,早在五岁之时就被立封太子。十二岁之时殿下特许他能入金銮殿议政,常常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且为人端方,处事端正,从不徇私。让一众大臣及时信服。只不过听说最近两年太子殿下以“读万卷书 行万里路”为由,在外游学,不在宫中。 二皇子顾北屿,是宫中宋贵妃所出。宋贵妃出自汝阳侯府,汝阳侯战功赫赫,手握重兵。娘家势大,膝下又养育皇子成年。因此皇后体弱,执掌后宫之权便落在了宋贵妃的手上。三公主嘉柔和太子一母同胞,四公主嘉禾则为郑妃所出。 此次宫宴,因皇后生病不能出宫,宋贵妃照管后宫也没有来。因此只郑妃一枝独秀随坐在景帝身边。沈清音抬头不着痕迹地看了郑妃一眼,果然是有宠妃的本钱。郑妃生的明艳动人,身姿婀娜,又极会曲意逢迎,不时和景帝低语着什么,把景帝逗得十分开怀。 两人在高位之上欣赏着宫娥优美的舞姿,不时有大臣站起来向景帝恭敬的敬酒,那赞颂景帝身姿矫健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第 二十二章 春狩三 宴会大厅一时觥筹交错,但是沈清音却敏锐地察觉到到来自高台上那一双带着探究和怨毒的视线。不用看她也知道是郑妃。郑妃瞥过下方端坐的沈清音,心中大骇。昨天自己让人把沈清音引到树林深处,又放猛虎袭击她。以为不过是一个柔弱小姑娘,遇到这种困境必然逃不过葬身虎的下场。没想到她竟然能毫发无伤的坐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这怎么能让她不心中震惊! 她毕竟进宫多年,心中再如何想,脸上也不露分毫。她的妹妹郑秋荣本是这盛京里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家里对她本已有安排。只等在桃花宴上再夺得头魁自然有门极贵的亲事在等着她。到时候他们伯府的声誉还不是要更上一层,甚至在提高爵位也不是不能想的。 可是这一切本该顺理成章的安排,都被这突然回来的相府小姐给打乱了。桃花宴沈清音夺了魁首,名扬盛京,甚至被尊为盛京第一美人,垫脚石不就是她的妹妹吗?她美名在外,自己的妹妹被人耻笑,若不把这沈清音除去,那她的妹妹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伯府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想罢,她又心生一计,娇滴滴地对景帝道:“陛下,臣妾听闻沈府小姐琴艺了得,之前在端阳长公主府弹奏一首《长相思》可是一举成名呢,今日宫宴陛下高兴,不如让沈小姐为陛下献上一曲,好让我等也一洗俗尘呢?” 此话一出,下面俱是一静。不少大臣和夫人不禁对这郑妃心里暗暗嘲讽。沈小姐是相府千金,可不是什么卖艺的戏子。你让一个千金小姐当众献艺,把人家当什么了?又有不少人目带同情之色看着沈清音。要是上去献艺吧,那就是自降身份,但是要是婉拒……那郑妃先也说了沈清音在公主府为长公主弹奏过一曲,你能弹给长公主听,就不愿弹给陛下听?这叫什么?到时候藐视天威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还不得吃不了 兜着走吗? “竟是失传已久的《长相思》吗?唔,这首古曲朕也是向往已久,只不过沈小姐是相府千金……今日怕是不适合……”景帝的话未说完又被郑妃娇笑着打断:“陛下,虽然沈小姐是相府千金,只是别的曲子也罢了,这首失传已久的古曲谁不想聆听一二,沈小姐有幸得到,也不好藏着掖着,让这等名曲湮没于闺中吧。” 此话一出,又有不少人暗暗点头。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天下热爱音律的人何其多,要是让这等绝世古曲埋没在闺中一个小姑娘手中,那些人怕是要扼腕叹息呀。眼见皇上要被说动,沈相和沈夫人脸上不禁对她露出焦急之色,沈相更是就要起身替沈清音推拒,而沈清音却对着他们安抚一笑,暗示自己可以应付。安抚好父母,沈清音起身对着景帝盈盈一礼,恭声道:“陛下若是喜欢《长相思》,臣女愿献上琴谱,让宫中乐官为皇上弹奏。并非臣女不愿为皇上弹奏,只是臣女想今日春狩皇上大展龙威,臣女觉得弹琴虽然能助兴,却不能将皇上的英姿传颂给万民知道。” 景帝被她勾动了兴趣,不由得问:“那你的意思是?” “臣女虽然不才,但是于绘画上尚有两分天赋,如蒙皇上不弃,臣女愿将今日皇上狩猎时的英姿绘于纸上,若皇上还看得过眼,再让众位高才为皇上题诗,到时诗画一起传颂出去,百姓也自然会为陛下的英勇风姿所拜服。” 景帝沉吟到:“既然如此,那就请沈小姐为今日春狩作画一幅吧。”景帝话虽如此说,但其实并未抱多大希望。一个小姑娘就算在画画上有天赋,又能画出什么来。不过沈相是自己的肱骨之臣,面子还是要给的。众位大臣刚才还在同情沈清音,现在又觉得她有些狂妄自大,不自量力了。天子面前敢动笔,没有个几十年的功力你敢吗?画不好还不是被人耻笑? 郑妃此时脸上也露出笑容,只不过那笑怎么看怎么带着嘲弄,哼,以为自己琴弹得好,便也敢在陛下面前作画吗?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看你一会儿怎么丢人现眼。此时宫娥已经为沈清音铺好画纸,沈清音拿起画笔,双眼微闭,片刻后,她提笔凝神静气地画了起来。 沈清音神情专注地在画纸上描描点点,她专注地盯着笔尖,旁若无人,只剩下画笔在纸上摩擦产生的沙沙声充斥了她的世界。她的眉眼里尽是认真,仿佛这一刻,所有的事物都消失了,天地之间只有眼前这一方画案。所有的人都望着眼前这个俯身作画的女孩,皎皎如云间月,飘渺如林间风。那沉静安宁的气质更是让人心里都安静了起来。 过了许久,这女孩才如释重负地放下画笔,对着景帝微微一笑:“皇上,臣女画完了。” “快呈上来。”两个内侍过来小心翼翼地捧起墨还没有干透的画呈给了景帝。景帝接过一看,原本不以为意的眼神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坐姿也越来越挺直。 下面一众大臣的面色也凝重起来,莫非画得真是糟糕透了,皇上都要看不下去了!哎,看来逞强好胜真是要不得啊。不少人心里暗暗叹息。 “朕怎么瞧着沈小姐这画的风格颇为眼熟,像是阴山居士的风格,”说罢,他又似不敢相信:“朕再仔细看看。” 什么!阴山居士?!那个最为神秘,从没有人见过,也从不与人交往,更是不管外面把自己的画捧到多高的价位也不卖的画坛大家阴山居士?怎么可能?而且阴山居士的画也是最难模仿的,他的画气韵生动,笔力遒健,章法独具。模仿不到就会流于欺世媚俗。 而景帝则是越看越激动,这幅画用笔流畅自然,笔触老道,气韵横生。正是阴山居士的风格! 第 二十三章 不好意思 我就是 皇上激动到:“快传下去让众位爱卿也品鉴品鉴。”忙有两个内侍上前接过画传给大臣们阅览。随着画卷的传看,原本安静的宴会慢慢变得沸腾起来。 “这竟然真的是阴山居士的画风,没错没错” “我有幸鉴赏过阴山居士的画,这幅画要说是他本人画的我都相信啊” “是啊是啊,要不是亲眼看着沈小姐画这幅画,我还真得以为这是阴山居士的画又流传出来了” “这真是难以置信,沈小姐小小年纪竟然有此等功力,真是人不可貌相 ,海水不可斗量啊。”“谁说不是呢?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不行喽。” 听着众人的交口称赞,郑妃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简直要维持不住了,她的手紧紧攥紧帕子:怎么可能?沈清音十几年住在山里,会弹琴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连画都画得这么好?听听,都快把她夸成什么样子了?几乎就是阴山居士本人画出来的?她也配吗?今天这一出可不是为了让她继续扬名的,无论如何今天都得把她给我踩下去。想罢,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又挂上得体的笑容。 “陛下,沈小姐这小小年纪竟然能模仿阴山居士的画作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这可真是难得。只不过,阴山居士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没有谁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呢?沈小姐把他的画仿得这样好,想必是得了他的亲身指点吧,”她说着又掩唇一笑:“臣妾可是听说这位阴山居士性格孤傲,不喜与人亲近,也不见与谁来往,沈小姐竟能得他的青睐,引得他倾囊相授,这可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呢,沈小姐在山上这些年,没有父母兄长照看,能与这样以为大师略略亲近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话初入耳中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细细琢磨一下,便让人觉得里面可是大有文章:阴山居士不喜与人亲近,却愿意亲身指点沈清音,如果不是本人指点,光是自己对着画作模仿是绝对不可能连神韵都模仿得一模一样吧?阴山居士为什么独独对沈清音如此另眼相待,莫非真是因为沈清音确实生的一副好相貌?沈清音十几年在山上住,没有父母亲人管束照看,她一个姑娘家与一个外男来往过密确实大为不妥。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如果当真敢如此行事,那就算她画得再好,也是没有人家敢娶得。 要不说郑妃进宫多年,也算是个宫斗能手了。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的扑朔迷离,暧昧难言,引得众人猜测不已,面上却一点也找不出有什么毛病来。在场的各位夫人看沈清音的眼神也越来越异样越来越复杂。沈清音却面色丝毫不变。景帝犹豫着问她:“沈小姐,你确实认识阴山居士吗?你的画作便是得了他的亲身指点吗?”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沈清音,万众瞩目之下,她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没有人指点我的画作,我也从来没有模仿过谁的画。” 这话一出,先不说景帝,就是下面的群臣都不干了。这些臣子们你要说个个皆通音律那可能不现实,但他们都是实打实的文人雅士,写诗作画那是文人骨子里的本能。平时闲来无事最大的爱好就是品诗鉴赏画,阴山居士的画因为画风奇特,自成风韵,虽然流传出来的画作不多,但是试问哪一幅画他们没有争相品鉴过。你这意思你的这幅画不是模仿的阴山居士的风格?难不成还是你自创的?你这是明晃晃的侮辱!侮辱我们的智商!侮辱我们的眼光!侮辱我们的偶像!士可杀不可辱,群臣激愤!! 但到底对方只是个小姑娘,因此一位大臣站出来拱手对景帝道:“陛下,微臣和众位同僚都已细细品鉴过,沈小姐这幅画确实和阴山居士的风格一模一样。” 郑妃几乎要笑出声来,本来她只是想把两人尽量拉到一起好污了她的名声,只要她名声有瑕疵,还拿什么和本宫的妹妹比?却没想到沈清音竟然敢说自己的画作没有模仿任何人,这下不用她再出手,沈清音就要把自己害死了。真是个蠢货! 景帝:“沈小姐,你怎么说?” 沈清音脸上仍然没有什么慌乱的表情,仿佛眼下剑拔弩张的气氛并不能影响她分毫,只听她用轻柔的语气说道:“臣女的意思是,我并没有模仿阴山居士,阴山居士吗,”她微微一笑:“我就是啊。” 这轻轻柔柔的一句话仿佛一记惊雷扔入当场。 一位年轻些的大臣估计是阴山居士的崇拜者,他气得向前一步对着沈清音呵斥道:“胡说八道,阴山居士是画坛大家,怎么能是你这样一个小姑娘!简直不知所谓!”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真是开什么玩笑,你要是阴山居士,那我就是王羲之转世,李太白重生!这年头的小姑娘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面对这样严厉的呵斥,沈清音既不生气也不慌张。她甚至连站姿都没有改变一下:“想要分辨我是不是阴山居士,又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景帝:“哦?什么办法?”“我每次做完画,其实都会在画的左下角用特殊的药水写一个“清”字。这药水干了之后就会消失的毫无痕迹。但只要在把它放在蜡烛上方稍稍用火一熏,字迹便又能清晰地显现出来。只要陛下让人拿出之前流传的画作,一试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刚才气愤填膺呵斥沈清音的年轻官员道:“陛下,微臣那里随身携带着一幅阴山居士的《倦鸟投林图》,微臣愿意拿出来一试。”景帝微微颔首,一个内侍便匆匆去拿。沈清音望着那个年轻官员,不由得摸摸鼻子,还真是一个阴山居士的狂热爱好者呢,就连春狩还带着她的一副画以便随时随地可以赏鉴。 不过一会那内侍就拿着一个细长盒子匆匆而归。 第二十四章 马甲捂不住了 众人目光不由落在那细长盒子上,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魏公公上前接过,从里面拿出一幅画呈给景帝,景帝点头:“确实是阴山居士的真迹无疑,去试试吧。”一个宫娥手持蜡烛轻手轻脚地走近,魏公公小心翼翼地把画放在火烛上方,随着蜡烛燃烧的烟徐徐飘起,画的一角竟真的慢慢浮现一个“清”字! 魏公公激动不已连忙把画呈给景帝:“陛下您看,竟真的有字!”景帝伸头一看,不由惊讶异常:“还真是一个“清”字!”随后又大手一挥让魏公公把画传给众位大臣检验。各位大臣看了皇上的反应简直不敢相信,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看魏公公手中的画,当他们真真切切的看到那幅画上的字时都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接着他们都把目光看向沈清音,这个从一开始就不慌不忙的小姑娘,那一身的镇定从容才是最让人侧目的地方,辱之不怒,荣之不喜,这种宠辱不惊的气度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家能有的。相信从明天开始,这将是最震惊文坛的一个消息。外面的那些文人雅士知道阴山居士竟是一位娇滴滴的名门闺秀时,还不知要作何感想。只是这位沈小姐小小年纪在绘画一途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真是让人心生敬佩。 一位大臣越众而出:“陛下,沈家小姐小小年岁,才高行洁,让臣等佩服汗颜呢。”另一位又紧跟其上:“微臣以为沈小姐不愧为盛京千金之表率。”就连刚才的年轻官员都红着脸对沈清音深深俯身道:“沈小姐,在下刚才所有冒犯,还请您原谅。”沈清音忙道:“这位大人不知者不罪,您刚才也只是想维护阴山居士的名声罢了。”年轻官员听了心中更是叹服,不怪乎沈小姐能画出如此意境通达的话来,这豁达大度的心境就非同一般。 景帝抚着胡须笑呵呵地道:“沈爱卿,朕向来知道你家公子一表人才,才高八斗。谁知就连你的千金也是才艺双绝,爱卿真是教导有方,家学渊源啊!” 沈相笑眯眯地站起来谦虚道:“臣多谢陛下抬爱,臣的这个小丫头从小身体病弱,还是得了偶然路过的青云道人指点,把她送到碧云山清言宗修养十余年,这才敢接她回来,她不过是在清言宗学了点皮毛,还请陛下不要夸赞她了,免得她小小年纪就自高自傲。”沈相这段话就是告诉众人,他的女儿这么些年在清言宗修养身体。 清言宗是大胤第一大宗派,宗主明一先生被公认是这大胤最有智慧的人。清言宗在大胤的地位当然也非常超然。清言宗多少年不收徒了,这满盛京的高门大户也没能把自家儿子女儿送进去,看谁还敢说他家女儿是山野村妇,还敢污他女儿名声。 众人听了纷纷恍然大悟,原来沈相把女儿送到碧云山,听说碧云山人杰地灵,清言宗又有明一先生坐镇。全宗上下可以说个个文采斐然,学问渊博。他们自然也想把自家儿子女儿送进去沾沾仙气,可纵然想尽办法也不能达成。沈小姐这么多年住下来,纵然得不到明一先生亲自教导,旁听个一二也够受用一生的了。 景帝也恍然道:“原来爱卿把女儿送到碧云山的清言宗了,那确实是一个疗养身体的好去处啊,怪不得沈小姐如今才貌双全。”景帝大手一挥又赏赐了沈清音一堆好东西。旁边的郑妃简直要咬碎了后槽牙,手里的帕子眼看都要扯烂了。本来都快要把沈清音踩到脚底下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变成这么个结局,怕是今日以后沈清音的才名就要传遍天下了!算来算去竟然是为她做了嫁衣,这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沈清音看了眼郑妃不断变换的脸色,心里轻蔑一笑,郑妃娘娘,这才只是一个开始呢。 春狩之后,皇驾回鸾,沈清音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她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雕花大床上。白芷为她疏松筋骨,她舒服的几乎要哼哼出来。紫烟和青莲正一起把皇上赏赐的东西登记造册。红稠手中忙着把这次带出去的衣物整理归位,嘴里笑着说:“小姐可真厉害,出去春狩一趟皇上就赏赐给您这么多珠宝珍玩。”青莲也与有荣焉:“您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小姐您就是阴山居士,一个个都惊叹的不得了呢。”“就连老爷的好多同僚都求到老爷那里,想求您一幅画呢。”白芷也抿唇笑道。紫烟附和:“夫人那里也是一堆一堆的接帖子,听福妈妈说都是有意要求娶咱们小姐的人家呢。不过咱们夫人对外说了,小姐才和家人团聚不久,夫人要多留她两年,现在才不会把小姐嫁人呢。”几个丫鬟顿时笑作一团。 听到“嫁人”这两个字,不知怎么的她的眼前就浮现出那抹风雅之极的蓝色身影。她从枕头下拿出那颗玉雕的小桃子,在手里摩挲着。那个在她小时候快从桃树上摔下来时接住她的那个人,那个被她缠的没有办法给她雕刻小桃子的人,那个和她一起救出苏姐姐,一身凛然正气惩治坏人的人,那个在猛虎向她扑来之时挡在她身前,为她格杀猛虎的人,那个在她哭的时候摸摸她的头温声哄她的那个人。那个永远一身蓝衣风雅到极致的人。 顾子期。 此时沈清音年纪还太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知道顾子期与她而言是与他人不一样的。到底什么地方不一样,她说不出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他了,江湖之大,人海茫茫,他们两个居然能数次相遇。可是直到今天她也只知道他叫顾子期,然而再也不知道其他。他是哪里人,家住何方,下次何时能再见,不,还有没有下次再见还不知道。世界之大,有的人只要说了再见便会再也不见。 子期哥哥,还会有再会吗? 第二十五章 七夕节 时间转眼到了七月,天气渐渐变热。沈清音坐在院中秋千上晃呀晃。清风拂来,带来一阵花香。沈清音微闭双眼,在一阵阵清凉中怡然自得地享受着初夏的宁静。 “小姐,大少爷来了”。紫烟笑着过来禀报。“哥哥,你终于休沐啦!”沈清音高兴地拉着沈晴鹤的衣袖晃啊晃,“我在家可无聊死了。”沈晴鹤由她拉着自己的衣服,对她宠溺笑道:“明日七夕,是你回家来过的第一个女儿节。我特地和夫子请假回来,明日带你好好出去玩一玩。”“哥哥,你最好啦,我最喜欢你啦!”沈清音忍不住欢呼一声,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明媚的笑容。 大胤民风开放,在七夕这一天,女孩子家也可以出门游玩。未婚男女还可以在手腕上戴一根红线,如果遇见看对了眼的男女,便可以互通家门,然后回家秉了长辈,长辈们遣了媒人上门便可以成就一门好姻缘了。这一天女孩子们可以比赛制作巧果花瓜,赢了的小娘子们除了能得比赛的彩头,还能得一个心灵手巧的好名声,以后嫁人可就不要发愁了。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沈夫人笑呵呵地到:“今日是七夕,咱们音儿还是第一次过呢,今日让你哥哥陪着你,可要好好玩一玩,有什么喜欢的尽管买下来就是。”沈相也点点头:“今日街上人多,虽有金吾卫沿途站岗巡逻,但难免鱼龙混杂,晴鹤,你可要好好护着妹妹,莫要让人惊扰了她。”“放心吧,父亲,我定会护好妹妹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沈晴鹤护着妹妹的马车一路到了中市街。越往前走,越是人潮涌动。马车已经走的艰难,沈晴鹤便让人把马车停在路边。沈晴鹤下了马车,看到灯火阑珊的街道,处处张灯结彩。街道两旁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们各自携着女伴或跟着自己兄长,也趁着今日热闹出来游玩。沈清音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景象,心里不禁欢欣雀跃。沈晴鹤看她一脸兴奋的模样,不由得微笑起来:“走吧,妹妹,前面好玩的多着呢。” 兄妹二人身影融入人群之中,紫烟等侍女小厮则落后些许,护在两人周围,不让人群挤到二人。一路上遇到许多卖各色美食的小贩,沈清音只要多看一眼,沈晴鹤就立马掏钱买下来。不一会儿沈清音双手就抱满了好吃的零嘴儿和各色小吃。沈晴鹤看着妹妹吃东西时的可爱模样,跟小松鼠似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投喂妹妹的满足感。沈清音一会尝尝芙蓉糕:“好吃好吃”,一会尝尝金丝饼,眼睛都笑眯了:“美味啊美味。” 虽然她很喜欢品尝美食,可奈何胃小,不一会儿便觉得撑了,可看见自家哥哥正投喂自己投喂的正开心,便每样接过来略微尝尝就分给后面的侍女小厮们。走到一处卖首饰的小摊前,沈清音见小摊上的首饰虽然不是多贵重但看起来样式精致,颇有意趣。她便驻足看了起来。 卖首饰的小贩眼亮目明,一看这两位衣着气度,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出身。一脸殷勤的招呼起来:“两位公子小姐,小人这摊子上的首饰婳样子都是我内人自己画的,我照着样子打出来的,在这中市街呀,那是独一份!您带出去绝不会有第二个和您一样的。瞧瞧这喜鹊登枝梅花簪,您再看看这队金鱼戏球耳丝……” 沈清音看着小贩夸的舌灿莲花的,又确实见这些首饰精巧别致。自己带虽不合身份,但是紫烟她们几个服侍她尽心尽力,便挑了几个簪子并几副耳饰。小贩喜笑颜开地拿盒子包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沈清音。沈清音却一转身递给了紫烟:“送给你们的七夕节礼物,回去和她们几个一起分了。”看着沈清音带着微笑的清丽绝伦的脸庞,紫烟感动的说不出来话:这是什么神仙小姐,人长的极美也就算了,平日里也并没有那些刁蛮任性的小姐脾气。对她们几个和气又大度,还这么暖心,她家小姐真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了。“谢谢小姐……”呜呜她真是太感动了。 沈清音看到不远处有个卖首饰的金楼门口摆了一个赛台,上面正进行一个巧果花瓜制作的比赛。旁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群中不时传来啧啧的称赞声。沈清音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做巧果花瓜,拉着沈晴鹤的袖子就走过去看。 只见高台上有六位姑娘正在专心致志地做着巧果花瓜。一个手里捏着一个面团,那平平无奇的面团在她手中慢慢成型,似乎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另一个姑娘手里拿着一个桃子,用刻刀不急不缓的刻着,已经刻完的一半依稀能看出是一艘帆船的模样。还有一个姑娘正在做茶果,她前面的托盘里已经放了三块做好的茶果,紫色的茶果做成一小串葡萄,上面还有绿色的叶子。粉色的那块做成了桃花的样子,橘色的那块则是个小巧精致的橘子样式,每一个都栩栩如生,看着都不忍心下口。几位姑娘各展所长,看得周围的人不住惊叹。 沈清音在清言宗可谓什么都学,什么也都学的极好。可唯独厨艺是她不可言说的痛。每次当她端着自己精心制作的食物给几位师兄吃的时候,几位师兄总是脸色大变,飞也似得逃了。纷纷宽慰她:“师妹天姿国色,仙气飘飘,厨房这么接地气的地还是不进为好。”有一次她不服气,硬是押着小师兄秦洛吃了一口她做的宫爆鸡丁之后,小师兄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你确定你做的是宫爆鸡丁而不是宫爆铁丁吗?” 从那以后她就彻底放弃了成为一个伟大的厨子这一光辉事业。因此她看到这些心灵手巧的姑娘们,心里不由得感叹:果然人都不是完美的,老天爷是公平的。 第 二十六章 七夕节二 不一会儿,高台上的线香燃尽。金楼掌柜高声喊:“时间到!”几位姑娘便都停下来,几个仆从上前把几位姑娘的作品放入托盘中端给几位评委看。几位小娘子中要数那位做茶果的小姑娘做的最为精致,沈清音想她肯定会胜出的。果然,经过评委的品鉴,掌柜的宣布制作茶果的小姑娘获胜。 掌柜的亲自端着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走向围观的群众:“各位请看,今日我金玉楼拿出的彩头是咱们刚做出的新品—金丝镂空熏香球,此物可佩戴身上,既美观又实用,喜欢的朋友可以进楼选购。”说完把这彩头递给获胜的小姑娘:“恭喜姑娘获得今日的魁首!” 围观的群众纷纷为她叫好,这小姑娘看见人群中的沈晴鹤,他长身玉立,眉眼温润。只站在那里便如清风朗月,小姑娘脸红了红,只觉得心跳的快极了。比赛结束,人群散去,沈清音和沈晴鹤正准备转身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公子请留步。” 兄妹俩回头一看,是刚才获胜的那个小姑娘。沈晴鹤疑惑的问:“姑娘,请问有何事?”近看这这张脸更帅了,小姑娘心若擂鼓,鼓足勇气把手里的金丝香薰球递给他:“没……没事……只是想把这个送给你……可以吗?” 看着小姑娘羞红的脸,沈清音不禁会心一笑:在心里悄悄为小姑娘竖起大拇指 ,真是个勇敢的小姑娘。沈晴鹤无奈的皱了皱眉头:“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在下并不需要。”小姑娘听了脸色白了白:“对不起,是我打扰了。”说完扭身快步离开了。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沈清音在心里狠狠吐槽,虽然有了这个插曲,但是两人兴致不减,继续往前逛着。沈清音看周围不少年轻男女脸上都戴着面具,便也兴致勃勃地拉着哥哥在一旁卖面具的摊子上挑拣了起来。 她给自己挑了一个小狐狸的面具,给哥哥挑了一个丑角的面具。她高兴地戴上面具问沈晴鹤:“哥哥,好看吗?”沈晴鹤宠溺地看着她:“好看,音儿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姑娘。”沈清音便笑眯了眼睛:“哥哥,前面还有卖花灯的,好漂亮!咱们也去看看。” 十里长街上灯光辉煌,人声鼎沸。人们漫步在花灯的世界,细细观赏:栩栩如生的金鱼灯,形象逼真的荷花灯,古朴典雅的官灯--各式各样的彩灯造型优美,装饰考究,做工精细,真让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瞧,这灯真好看!”一个姑娘指着最上面的一盏彩灯对身边的女伴说:“我要买下来!”。那盏花灯由彩色玻璃制成,一层层花瓣繁复精美,灯身镶嵌无数细碎的水晶,散发出来的灯光星星点点,梦幻迷离,更让它看起来非常神秘而又华丽。 旁边驻足欣赏花灯的人纷纷告诉她:“姑娘,这是灯王,可不是卖的,得能对得上灯主所出的对子才行。”沈清音仰头看着那盏灯王暗暗赞叹不已,这盏灯简直精美绝伦,她也好想要呀。一个深沉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晴鹤兄,真是巧,不想竟在这里遇见了。” “陆征兄 ?”沈晴鹤脸上罕有的露出一个亲切温和的笑,沈清音回头,只见一个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站在灯火阑珊处,如水月光照在那张雕塑般的脸上,漆黑的眼眸,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清澈而含着一种水水的温柔。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微微透明,而又有一种冰冰凉的触感,薄薄的嘴唇勾勒出一抹清冷弧度。 陆征,是吏部尚书的独子,身份高贵,文采斐然。在白马书院是和沈晴鹤齐名的人物。他身边站着一位长相可爱甜美的小姑娘,只是脸色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身体也瘦弱,显而易见是个身体不好的小姑娘。只见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对着沈晴鹤行礼到:“晴鹤哥哥。” 沈晴鹤对着她笑着颔首:“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路征兄。”路征脸上现出一点无奈:“妹妹今日非要出来看看,我拗不过她,只得陪着她出来。”沈晴鹤了然的点点头又对二人介绍道:“这是我妹妹沈清音,清音,这是我的同窗好友陆征,这是他的妹妹陆荨。”沈清音忙和两人见礼。 陆荨已笑到:“你就是鼎鼎大名的沈家小姐,我今日可算见到了。这几日盛京可都是你的传说呢!我身体弱,平时很少出门,也没有什么朋友。咱们两位哥哥是多年好友,现在你回来了可要多来找我玩啊!”沈清音见她长相可爱,说话又可亲,也是与她一见如故,便笑着答应。 这时锣鼓敲响,灯王争夺赛便开始了。线香燃起,一炷香时间内能够对出所有的对子的人获胜,既可以个人来比,也可以多人组队一起比赛。这时不少青年才俊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势要在各位佳丽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不过想要这盏灯王人太多了,不少才子们便自动和相熟的人组成一队。 沈晴鹤看沈清音盯着那盏灯王一瞬不瞬,便笑问她:“想要吗?”沈清音缓缓点头。沈晴鹤便对陆征到:“舍妹想要那盏灯王,还请陆兄助我。”“义不容辞。”旁边也有不少白马书院的学子,自然早早认出了二人,心里暗暗叫苦。本来这两人就是书院的天之骄子,夫子们的得意门生。应付其中一个都非常吃力,现在两人合力,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哪里还有胜算?可是美人面前也不能临阵逃脱,不然这脸也是没法要了。说不得也得拼尽全力了。 这边灯主展开第一个对子:身后有余忘缩手,这个对子不难,大部分人都对出下联:眼前无路想回头。而对不出的便只能被淘汰。接着灯主又展开了第二个对子: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这次对子明显更难了,只有一半的人所出下联: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渔翁。 第 二十七章 七夕节三 这下又被淘汰了一半,灯主又拿出第三张对子:身居宝塔,眼望孔明,怨江围实难旅步。 这一联明是说景,实则谐音含三国三个人名:孔明、姜维(江围)、吕布(旅步)。众人顿时被难住。沈晴鹤上前一步朗声对到:鸟在笼中,心思槽巢,狠关羽不得张飞。周围顿时一片叫好声。沈晴鹤对的下联里也恰好有三个三国的人名:曹操( 槽巢)、关羽、张飞。 随后虽然也有两队对出来,时间上却落后了不少,但勉强也进了决赛。灯主又拿出第四个对子: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这个对子一出,几队人便一起皱眉思索,但这个对子实在难对,眼见线香快要燃尽心里不禁急切起来。这时只见路征淡声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周围俱是一静,恰在此时,线香燃尽。灯主抚掌大笑道:“两位都是高才,这灯王就是你们的了。”说罢取下那盏水晶琉璃灯递给路征。 路征将灯递给沈清音,深邃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幸不辱命。”沈清音接过花灯仔细看了看,离近了观赏,这盏灯更是美的不可思议。她脸上漾出一个轻柔的笑,把花灯往陆荨手里一塞:“陆荨妹妹,给你。”陆荨看着手里的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沈姐姐,可是,这是两位哥哥给你赢的啊!” “我已经欣赏了它的美,那就足够了。你体弱不常出门,就让这盏灯陪着你吧。再说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好朋友互送礼物不是很正常吗?”陆荨听了心里一阵熨贴,眼眶微微湿润:“谢谢你,沈姐姐。”她从小身体不好,府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又不能经常出府参加闺秀中的聚会。偶尔去一次,其他闺秀们怕她有什么闪失,都不肯带她玩耍。 次数多了她便也不去了,同样也就没什么朋友。可是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沈姐姐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和她说“以后她们就是好朋友了”。真好,她也有朋友了。路征也抬眼看她,那一直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也带上几分暖意。正在此时,人群突然喧哗起来:“看啊!花车巡游来了,快看呐!”“哇,好大好漂亮的花车啊!”“哎呦,不要再挤了,再挤就把我挤到外面去了!” 花车游行一来,原本热闹的人群更加人潮汹涌起来。一个不小心,沈清音被拥挤的人群挤到,眼见就要跌倒之时,一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而她脸上戴着的面具也被挤掉在地上,顿时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来。恰在此时天空烟花绽放,彩色璀璨,灿烂夺目,忽闪忽灭,成群的烟花,像铺天盖地的花海,泛着一片美好的静谧,如同一幅梦境画卷。 眼前的人乌发雪肤,樱唇粉腮,一双水杏眸似春水潋滟,微暖的光晕映在她的脸上,更衬得她的雪肤细腻如瓷,眉目如画。连天上灿若朝霞的烂漫烟花都被眼前的丽色衬得黯然失色。这一刻,陆征只觉得一直以来古井无波的心田似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有波纹在心里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 沈清音连忙站起身对陆征道谢:“多谢路公子援手。”陆征看着自己已经空了的手臂怔了怔,他脸色微黯,看着沈清音缓缓道:“小心些,莫要再被冲撞了。”沈晴鹤已焦急地走上前来紧张地问到:“音儿,你怎么样,可被撞到了哪里?”沈清音还未回答,就听一个尖刻的女声:“哼,不知羞耻,光天化日就敢往陆公子身上倒,真不知道是什么教养。” 几人一看,说话的人是郑秋荣,她一脸嫌弃的看着沈清音,嘲弄之色尽显。沈晴鹤脸色冰冷至极到:“这位姑娘请慎言!陆公子不过看我妹妹差点被撞到伸手扶一把而已。我沈府姑娘的教养如何还轮不到什么阿猫阿狗来评论!” 郑秋荣气得跺脚:“你,你说谁?”“秋荣,莫要放肆。”郑秋荣身后走出一个二八之龄的少女,一身精致华贵的衣饰,容色姝丽,一双眼睛定定看着陆征,眼中似有情愫。见陆征并不看她,她脸上微见失望之色。郑秋荣拉着她的胳膊气到:“嘉禾,你干嘛不让我说,她刚刚明明被陆公子……”那少女脸色一冷,刚才还跋扈张扬的郑秋荣就吓得把后半句咽下去了。 嘉禾?郑妃的女儿嘉禾公主吗?沈清音心中已经暗暗猜出了少女的身份。她一向和郑妃一派不和。这嘉禾公主怎么也不可能和自己和睦相处吧?沈清音心中暗暗警惕起来。嘉禾公主下巴微抬,从上到下打量了沈清音一番,脸上不掩倨傲之色:“听闻沈姑娘琴画双绝,嘉禾也颇喜此道,不知沈姑娘能否拨冗指点我一二?” 沈清音觉得这位嘉禾公主想让自己进宫指点她琴画并没有那么简单。恐怕是明为让她指点琴画,等到她进了宫,怕不是要使尽手段搓磨她? 沈清音微笑着回绝:“这位姑娘抬爱了,我会的不过是些微末伎俩,不好恬为人师。姑娘家中已有名师,我如何能再去献丑。” “沈姑娘太过谦虚了,如果大名鼎鼎的阴山居士的画技是微末伎俩的话,那这世上的画师又算什么呢。更何况桃花宴上沈姑娘一首《长相思》一举夺得桃花宴的魁首,就连长公主殿下也是赞不绝口呢?” 沈清音脸色微凝,这是非让她进宫不可了?郑秋荣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沈小姐,不过是请你略指导一下绘画和琴技而已,就是咱们闺中女孩们也是经常一起切磋技艺的,沈小姐坚持不肯,怕是太过清高自傲了吧? 端禾公主微笑着看了几人一眼:“如此便说定了,几日后,我会派人来接沈小姐的。”说完,又深深看了陆征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第二十八章 进宫 陆征安慰沈清音:“不要怕,你是相府嫡女,嘉禾公主便是再如何跋扈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把你如何的。”“是啊沈姐姐,宫中皇后是我姑姑,她人很好的,你若有事便可以去找她帮忙。她一定会护着你的。”沈清音笑着点点头:“谢谢你,陆荨妹妹。” 沈晴鹤面色微沉地带着妹妹回到家,和父母说了此事,沈夫人顿时担心起来:“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若那嘉禾公主果真讨得圣旨,让音儿入宫,那可如何是好?”沈相也沉吟到:“嘉禾公主是郑妃所出,皇上宠爱郑妃,自然也十分宠爱嘉禾公主。皇上子嗣不丰,所得不过两男两女,好在这嘉禾公主虽受宠倒也没传出什么跋扈的名声来。音儿进宫后只要谨言慎行,那郑妃胆子再大,也不能对音儿如何。” 话虽如此,沈夫人还是心中担忧,宫中的手段向来是绵里藏针的,一个不慎就得栽倒里面去。这可不是音儿一个小姑娘能应付的。沈清音看着父母哥哥担忧的脸,笑着宽慰到:“娘,父亲,哥哥不要为我担心,若真是圣旨让我进宫,我必定处处小心,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 勤政殿里,景帝正批阅奏折,魏公公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笔墨。一个小公公进来禀报:“皇上,嘉禾公主求见。”景帝高兴地放下御笔:“唔,嘉禾来了,快让她进来。” “父皇,儿臣有事要求父皇呢。”嘉禾公主一进来就晃着景帝的衣袖撒娇。“哦?有事求朕?说来看看。”“父皇,儿臣听说相府小姐沈清音才艺无双,琴艺和画画都是顶好的,儿臣想让她进宫来指点儿臣,好不好嘛?” 景帝看着自己小女儿撒娇的娇俏模样不由得笑着说:“那就依你,只不过沈清音是沈相爱女,进宫太久只怕沈相和沈夫人舍不得。便以一月为期,你可得在这一个月内和人家好好学习呀!” 嘉禾公主高兴地点点头:“知道啦父皇,您就快下旨吧!”景帝无奈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个丫头呀……” 嘉禾公主看着宣旨的小太监拿着圣旨出了勤政殿,娇俏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冷的微笑…… 宣旨的小太监到了相府,并不敢托大,宣读了圣旨之后对着沈相殷勤笑到:“沈大人,沈夫人,喜事,好事啊!嘉禾公主为了请沈小姐入宫在皇上跟前求了小半天呢。这沈小姐进宫要是能和嘉禾公主成了朋友,以后前程那也是不可限量啊。” 沈相脸上适时的露出感恩戴德的笑容:“皇上和公主太过抬爱了,能进宫陪伴公主是小女的福分。”沈相看了管家一眼,管家连忙上前递上一个红封,那太监收下红封脸上笑容就更真诚了,寒暄一番而去。 沈夫人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进宫是躲不过了。”沈相拍拍她的手:“夫人不用担心,音儿不会有事的。”沈夫人眉头轻皱,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下人给她收拾随身物品去了。 第二日一早便有马车来接沈清音,沈相和沈夫人依依不舍地把沈清音送上马车。沈清音坐上马车,一路到了皇宫。便有内侍走过来恭敬地道:“沈小姐,马车只能到这里了,前面的路得走过去。” 沈清音点点头便下了马车,跟在内侍后面进了宫。入目只见只见一层层秦砖汉瓦,紫柱金梁,极尽奢华。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皇宫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来来往往的宫娥内侍皆脚步匆匆,忙而不乱,敛眉低首。沈清音便也不四处乱看,只跟着带路的内侍后面走。不知走了多久才听那内侍说:“沈小姐,这就是郑妃娘娘的清凉殿了。”沈清音抬脚进去,站在外殿打量了一下。 郑妃不愧是景帝的宠妃,这清凉殿里以椒涂壁,雕栏画槛,薄澈若透明的绡纱绣帘随风飘动,露出殿内处盘龙舞凤的绣柱雕楹及种种华丽精致的陈设。 而这还只是内殿而已。 内侍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沈清音不好乱走,只好原地等着,过了许久还是不曾有人来带她拜见郑妃和嘉禾公主。这算什么?下马威吗?沈清音揉了揉站酸的腿,走到一处椅子旁怡怡然坐了下来。她才坐下来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宫娥对着她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说:“大胆,来清凉殿不参拜郑妃娘娘就擅自坐下,真是没有规矩!” 沈清音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就是个来打前锋的,她若是被一个小小宫娥吓住了,那藏在后面的郑妃和嘉禾公主在这之后的一个月里就能把她搓圆捏扁了。她微微一笑,挑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坐了:“哦?嘉禾公主请我来指点她的琴艺和画技,那可是亲自请求圣上下了圣旨的。连圣上都知道嘉禾公主求学之心十分恳切。我来了这么半天还没有机会拜见二位贵人,想必嘉禾公主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如我去禀报圣上,学艺之事暂时作罢?” 刚才还柳眉倒竖的宫娥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微白,如果让皇上知道相府小姐被郑妃晾了这么半天,估计得受训斥,就连公主也得受连累。这沈小姐住在山上十几年,又是第一次进宫,非但没借势把她吓住反而被她反将一军! 这时店内有些微响动声传入耳中,那宫娥立马正了正脸色:“沈小姐,刚刚我们娘娘身体不适,才休息了一会,不方便召见你,现在我们娘娘已经醒了,请跟我来吧。” 沈清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站起身跟她走到内殿,只见郑妃优雅地斜躺在软榻上,一袭桃红织锦丝软袍,下摆呈暖云的弧度弯弯绕绕搭在软榻笑路沿,层层叠叠,流光敛影,妖冶逼人。 第二十九章 下马威 沈清音对着郑妃行礼:“臣女沈清音给郑妃娘娘请安。”郑妃一双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声音冷冷地:“起来吧,陛下既然召你进宫和嘉禾作伴,你可要尽心,也莫要乱了宫中规矩。”沈清音低头应是。 “母妃,女儿听说沈小姐进宫了”,嘉禾公主转入内殿,一眼看见站在旁边的沈清音。她眯着眼睛打量她:沈清音身着一袭粉色长裙,浅粉色丝线在裙裾边勾出朵朵樱花、略显素雅。白色与红色的丝线在肩头与袖间绣着几只娇蝶。腰间一条月白色的腰带、腰带边际用竹青色的丝线绣着密密麻麻的藤纹。外罩一件清丝纱衣。三千青丝,绾成一个凌云髻、斜插两支玉色隋竹钗,清丽无双。 嘉禾公主想起七夕那夜路征把她护入怀中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的惊艳是从来在看她的时候没有出现过的。她喜欢了他六年了,路征是那样深沉清冷的人,盛京那么多名门闺秀心仪他,可他从未把谁看进眼里。当然,也没有把她这个公主看进眼里。可是,她从来没有怕过。 可直到她看见那一幕,她怕了。她怕路征对沈清音心动,把这个女人看进眼里,那她,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只是如果这会是一个开始,那便由她来亲手掐灭。她的脸上浮现一个亲和的笑容:“母妃,女儿听说沈小姐已经到了,便过来看看,沈小姐为女儿而来,便由女儿带她去住处休息吧。便不再这里打扰母妃清净了。” 郑妃看着嘉禾公主,眼里浮现笑意,轻轻颔首:“也好,如此你们便退下吧。”又对旁边的宫娥示意,宫娥便递给沈清音一个首饰匣子。“一点小玩意,拿去戴吧。”沈清音便道谢行礼,和嘉禾公主一起退了出来。 那宫娥不解地对郑妃到:“娘娘,这沈清音踩着秋荣小姐扬名,咱们公主看样子却和她很和善的样子。”郑妃斜睨她一眼:“和善?哼,嘉禾眼里揉不得沙子,比秋荣那丫头有城府多了。这沈清音到了嘉禾手里,怕是能给我出一口恶气呢……。” 嘉禾公主带着沈清音不紧不慢地走着:“沈小姐在碧云山这么多年,每天都做什么呢?一定非常有趣吧,不像我,每日在这皇宫中,很无聊呢。”“也没有什么,每日不过是和宗里的弟子们一起做做功课。” 嘉禾公主眼神一闪,也就是说这沈清音虽然进了清言宗但其实不过是外围弟子而已,所学都是清言宗都能学的皮毛而已。看来她除了弹琴和画画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优势了。那就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个清雅的便殿,嘉禾公主笑着说:“清音,这里就是给你安排的住处了。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告诉我。你先进去休息吧,琴明日再教我吧。”“谢谢公主送我过来,这里就很好,没有什么需要麻烦的了。”嘉禾公主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 沈清音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这个嘉禾公主明明与她水火不能相融,面上却依然让你如沐春风,一般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怕是见到尊贵的皇室公主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早就感激涕零一点戒备心都没有了吧。倒是个心思深沉的,不是那个一点就着的郑秋荣可以相比的。 沈清音心中对嘉禾公主更加警惕。她进了偏殿,里面两个宫娥便上来服侍她。 第二日沈清音梳洗完毕,两个宫娥服侍她用完早膳。嘉禾公主便遣人来请她,她到嘉禾公主寝殿时,那里已经放置了两架古琴。嘉禾公主笑着对她说:“清音,今日开始就要麻烦你多多指点我了,可不要嫌弃我这个学生笨哦。”沈清音忙道:“臣女不敢,那今日公主想学哪一首呢?”“父皇一直想听那首失传的《长相思》,就教那首吧。” 沈清音点点头:“好,那就学《长相思》,这首曲子其他还好说,就是对指法要求较高。公主可以先学前四种指法……” 两个人一个认真学一个认真教,一连几天都顺顺利利的一点幺蛾子都没出。沈清音每天上午教嘉禾公主学琴,下午教她画画。其他时候并不拘束她,也不限制她的行动。沈清音有时候不由得有种错觉,嘉禾公主好像真的就是让她来教技艺的。 沈清音指点着嘉禾公主学完第三种指法,嘉禾公主笑着对她道:“今日天气正好,金明池里的荷花开得正好,不如咱们一起去赏一赏。”“我今日觉得有点不适,想回去休息,不能作陪,请公主莫怪。” “定是这几日在殿中呆的太闷了,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到,早该想到带清音你出去走走,你不肯与我同去,可是在怪我招待不周了?” 沈清音无法,只能和嘉禾公主一起去金明池。虽然正是盛夏天气,但金明池旁亭亭的荷花竞相盛开,争奇艳,迷的韵,醉的荷,阵微风吹过使感到的凉爽,湖上也泛起了层层波纹。莲蓬偷偷的将头探出了,碧绿的莲像颗颗绿宝镶嵌在莲蓬上。金明池旁还靠着几艘小船,想必是供贵人们一时兴起游河用的。 虽然不愿和嘉禾公主多相处,但看着如此美景沈清音也觉得心情舒畅,正欣赏着这醉人的美景,突然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哭闹声:“我不,我就要坐船去摘莲蓬”。旁边有宫人哄劝到:“小世子,小的可不敢让您上船啊,要是不小心掉到水里,小的脑袋都保不住啊!”“我不,我就去划小船,我就要去摘莲蓬,你不要拦着我!”“哎呦,小世子哎,小的去给您摘好不好?”“就不,就不,我就要自己摘”,那稚嫩的声音越来越近。 沈清音看到往这边跑来的小身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长相可爱极了,那小短胳膊小短腿跑得却还不慢,后面一堆的内侍和宫娥跟在后面边追边喊。 第三十章 落水 那小男孩也看见了她们,笑逐颜开地跑过来对着嘉禾公主说:“嘉禾姐姐,你能带我去坐小船吗?我想坐船去摘莲蓬,那些奴才都不敢让我坐!”说完他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站在旁边的沈清音:“哇,好漂亮的姐姐,咱们一起坐船好不好?”说着他的小鼻子皱起来,指着后面那一群下人,“就不带他们,他们真是太坏了!” 后面的一群内侍和宫女都跪下向嘉禾公主行礼。嘉禾公主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着说:“原来是燕亲王小世子,你要是实在想坐小船那也无妨,只不过要乖乖的不能乱动哦。” 燕亲王是景王胞弟,身份尊贵,年过五十才得此一子,燕王和燕王妃爱逾性命。这小世子生的玉雪可爱,但是偏偏患有不足之症,身体看着康健,其实内里虚弱,因此燕王和燕王妃便看的跟眼珠子一样。 一听嘉禾公主要带小世子上船,这一群内侍和宫女吓得脸都白了,领头的内侍鼓起勇气道:“嘉禾公主,小世子出来时,燕王妃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小世子受一点伤的,这要是上了船……” “我看紧他便是,不会让他发生危险的”。小世子欢呼一声“嘉禾姐姐,你真好”。说罢他便扯着嘉禾公主的衣袖往荷花池走去。内侍无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小世子和嘉禾公主和沈清音上了船。 撑船的内侍把小船撑到荷花盛开最茂密的地方,小世子高兴地手舞足蹈,他采了一片大大的莲叶当雨伞挡在头上咯咯笑到“嘉禾姐姐,漂亮姐姐你们看,这大荷叶还能挡太阳呢!笙儿给你们也摘两个挡在头上就不会有太阳晒到你们了。”说完他果然又摘了两个大荷叶送给嘉禾公主和沈清音。 沈清音看着他笑的红扑扑的小脸,那一双眼睛如弯月一般,可爱极了,便笑着接过来:“谢谢你,小笙儿,姐姐给你摘莲蓬好不好?”“要莲蓬要莲蓬,笙儿最喜欢吃莲蓬了!”沈清音便弯腰伸手去给他摘莲蓬。 正在此时,小船突然剧烈的摇动起来,身后传来笙儿的惊叫声,沈清音顿觉不妙,一转身就看见笙儿往池子里倒去,沈清音大惊之下连忙用手去拉,指尖却只来得及摸到笙儿一片衣角。 “扑通一声”,笙儿落水了!嘉禾公主大叫:“快来人呢!快来救笙儿!”好在几个内侍时刻关注着这边,见到小世子落水飞快的跳下水把小世子救了上来。虽然动作很快,并没有溺水。可是小世子体弱多病,本来就禁不住一点儿风吹雨打。 这一下落水又惊又吓,肺里又呛了水,救上来时已然昏迷了。一群内侍宫女吓得面无人色,嘉禾公主厉声道:“还不快请太医!” 勤政殿的便殿里,一群太医围着昏迷的小世子正在诊脉施药,燕王妃坐在一旁伤心的一边哭一边握着笙儿的小手。燕王急的团团转。景帝看着昏迷不醒的笙儿,对一众太医下令:“无论如何要让燕王世子赶紧醒过来,用最好的药,不然,你们的脑袋也不用留着了。” 太医们听了皆拿出了看家本领,可燕王世子年纪太小,身体有虚。太医们不敢下太重的药,以免人醒过来了,根本却也伤了。可药下轻了,依这小世子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一群太医急的大热天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景帝看着嘉禾公主怒道:“你简直胡闹,谁让你带笙儿坐船的?你难道不知道他自小身体弱,根本不能到危险的地方去吗?” 嘉禾公主忙跪下到:“父皇,都怪儿臣禁不住笙儿苦苦哀求,想着有我和清音两个人在,总能护笙儿周全的,可没想到船碰到池下礁石晃动之时,清音没站稳一个不小心竟然把笙儿推下了水。” 沈清音心里顿时有个声音说道:来了!我就说进宫后每日平安无事太过安分,原来在这里等着了!燕王妃气得两眼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沈清音:“你好狠的心,我燕王府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推笙儿?你这是要他的命!” 燕王一张威严的脸上露出怒色:“我一向敬重沈相为国为民,是国之栋梁,没想到……沈小姐,请你给我一个解释,你为什么要推笙儿?”景帝看着沈清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对沈清音印象不错,觉得她不但技艺超群,还是个稳重的姑娘。怎么会做出推孩童落水的举动? 于是他对沈清音到:“是你推笙儿下水的吗?”沈清音对景帝行了一礼:“回禀陛下,小世子并不是我推下去的。”景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魏公公到:“把刚才伺候小世子的人带进来。” 这群内侍和宫女进来的时候,一个个面如土色,知道这次大劫难逃了。“你们跟在小世子身边,不尽职责,竟然置小世子于危险之中,说,小世子究竟是谁推下去的,如果再有半点隐瞒,立刻推出去打死!”景帝威严的声音响起。 下面跪着的内侍宫女更是吓得身体都颤抖起来。“小的们离得远,看的不甚分明,但是确实看到沈小姐对小世子伸出手。”“是的,奴婢也看到了。” 燕王妃双眼赤红,满面恨意的盯着她:“沈清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都冤枉了你不成吗?” 沈清音也不恼怒:“燕王妃请息怒,当时我看见笙儿快要掉下去,就伸手去抓他,这些人离得远并不能看清楚我究竟是推还是拉,要知道眼睛也是可以骗人的。” 景帝到:“照你这么说,你并没有推笙儿下水,反而是要救他了?可是你自己也说了,没有人能看清你究竟是伸手要推人还是救人,那你要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的话呢?” 沈清音摇头:“并非没有人看见,有一个人能证明臣女说的是真是假。” 此话一出,嘉禾公主的手猛的攥紧。 第 三十一章 救人 怎么可能?她事先得到消息知道今日燕王和燕王妃带着小世子来皇宫。便设计让一个内侍偷偷怂恿小世子到金明池摘莲蓬。再带着沈清音去赏荷,撑船的内侍也是母妃安排好的,他用暗劲射出一颗石子砸中小世子腿部时周围除了岸上那群奴才不可能还有其他人看见。 “还有一人能作证?是谁?朕即刻召他进来。”不光景帝紧紧盯着他,在场所有人都看着沈清音。 “这个人就是,”沈清音一字一句到:“燕王小世子。” “笙儿?你明知道笙儿他昏迷不醒根本不能说出凶手,你这样说是为了逃脱嫌疑,推卸责任吗?”燕王妃气得胸脯不断起伏,嘉禾公主扶住燕王妃柔声安慰,又不赞同的看着沈清音到:“清音,你不小心推小世子下水,想来也并非故意,你好好的和燕王和燕王妃道歉,想来父皇也不会严惩你的。” 沈清音摇头到:“陛下,臣女并非故意推卸责任,而是臣女有办法让小世子醒过来,只要小世子一醒,臣女究竟是推他还是拉他,谁能比小世子自己看得更清楚呢?” “你说你能救醒笙儿?”这次不但景帝、燕王,燕王妃惊了,就连正在满头大汗救治燕王世子的太医们也惊了:别开玩笑了,我们一群医术高超,经验丰富的老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小姑娘家说你能救小世子?你咋不说你是华佗在世呢? 头发花白年过六旬的太医正黄医正走出来躬身行礼到:“皇上,小世子年幼,身体又有不足之处。此次落了水又大受惊吓,微臣等用尽办法都不能让小世子醒过来。小世子情况危急,再不能承受一点意外。”说完他一双眼睛看向沈清音,眼里满是不赞同之色。 燕王向景帝拱手道:“皇兄,笙儿如今已经这样了,再不能让他受一点伤害了。” 沈清音看着燕王,那清冷的目光里带着莫名的能抚平人心的力量:“燕王殿下,我并非信口胡言,我有一套针灸之法,只需刺入小世子身上几个穴位便能让小世子醒来。绝对不会给小世子用什么虎狼之药伤害小世子的身体的。” 听了沈清音的话,殿内几人犹豫起来。忽然一个太医急声道:“不好,小世子的脉搏越来越弱了!”燕王妃着急地拉着燕王的衣袖:“王爷,就让她试试吧,笙儿不能再等了啊!”燕王咬了咬牙:“好,沈小姐,如果你能救醒我们笙儿,燕王府上下必将姑娘奉为恩人。可如若不能,本王势要和沈相府讨个交代。” 沈清音听了,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怨怼的表情。她走到小世子床前,太医们便都退到一旁为她让出位置。她仔细观察了小世子的面色,又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号脉,她眼睛微闭,用心感受片刻之后,缓缓睁开眼睛。 所有的人都紧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而沈清音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锦袋,锦袋展开是一排银针,正闪烁着似玉非玉的寒芒。沈清音下针如电,飞快地用寒玉针刺入小世子身上几个穴道。不一会儿,便只见寒玉针尾微微颤抖,发出嗡嗡的声音。 只见小世子发白的面色慢慢恢复正常起来,胸口的呼吸起伏也越来越大,燕王妃扶着燕王紧张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小世子。终于,小世子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他看见床前坐着的沈清音先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漂亮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又看向四周围着的人不解到:“父王,母妃,我这是怎么了?” 沈清音伸手拔掉寒玉针,默默退至一旁。燕王妃这时才觉得高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她拿帕子试了试脸上的眼泪,对着儿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笙儿不要怕,母妃在这里,你刚才落了水,现在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黄医正上前去摸小世子的脉搏,惊喜到:“小世子的脉搏越来越强健了,照目前情况来看,应当无事了。”说完他走到沈清音身边深深地施礼:“沈小姐,刚才是老朽冒犯了,您一手针灸之术就连我也难以相比,我刚才……实在是惭愧呀。”沈清音伸手扶了扶黄医正:“您不必如此,您不敢让我为小世子诊治也是为病人负责,我明白的。” 嘉禾公主看着苏醒的笙儿,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救醒了?竟然真的被她救醒了?!她是怎么做到的,不是除了弹琴画画之外就没有什么本事了吗?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她一个相府小姐到底为什么会医术? “笙儿,告诉皇伯父,是谁把你推下水的?”“笙儿……笙儿在船上的时候只觉得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腿……然后,然后我就栽倒水里去了。”笙儿想起落水那一幕,小身子瑟缩了一下。燕王妃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他以做安慰。 “那岸上的宫娥内侍都说是沈家小姐推的你,这是真的吗?”景帝威严地问。 “皇伯父,漂亮姐姐没有推笙儿哦,笙儿快摔下去的时候漂亮姐姐还想拉笙儿呢,只是没拉住我。”笙儿说到这里抬头看向沈清音:“漂亮姐姐,笙儿还要谢谢你哦。” 听了小世子的话满殿就是一静!没想到真相竟真是这样。沈清音不但不是推小世子入水的人,反而是伸出援助之手的人,虽然当时没拉住吧,可是小世子昏迷不醒的时候人家可是真真切切把小世子救醒了,这就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了。 燕王妃快步走到沈清音跟前,一把拉住沈清音的手,一张雍容华贵的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沈小姐,我为刚才的言语冒犯向你道歉,我在没查明真相的情况下就先入为主认定你是推了笙儿的那个人,对你太过苛责。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第三十二章 救人二 沈清音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这笑衬得她更加出尘:“王妃娘娘无需挂怀,您刚才不过是太过担心小世子,一片慈母之心,无心之言,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燕王走过来对着沈清音微施一礼:“沈姑娘,刚才确实是我们失礼了,多谢你援手救治笙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救了笙儿,便是我燕王府的恩人。从今以后,沈姑娘的事便是我燕王府的事。” 沈清音赶紧避开这一礼,忙说:“燕王殿下太过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堂堂亲王对她行礼是谢她搭救小世子的恩情,可是她若真四平八稳的承了这个礼,那就是她狂妄自大了。况且笙儿玉雪可爱,她也很喜欢的,救这个小家伙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况且燕王在外征战多年,为国立下赫赫战功,对于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们,她心中也是很钦佩的。只是燕王年过五十才只得这一子,身体还这么弱,她心里也是不忍。她心中一动对燕王道:“燕王殿下,小世子这次虽然能化险为夷,但是到底身子的症结所在还是没有解决,以后怕也不能如常人一样康健。” 燕王脸色微黯:“王妃怀着笙儿之时,我正在外和南蛮打仗,那一仗十分凶险,王妃日日忧心,最后不慎动了胎气,笙儿出生之后便一直有不足之症。天下名医不知看了多少,却始终不能治好。”一旁的燕王妃也不禁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 沈清音听了心中更是不忍,她微笑着对二人到:“我这里有一个方子,是在清言宗时翻阅典籍时无意中得到的,对小世子的病很是对症,若是王爷王妃信得过,我便把方子抄给您,让太医们给小世子按着药方熬了药服下,我再每月用寒玉针给小世子疏通经络,不到两年小世子便能恢复的如正常人一般了。” 燕王和燕王妃听了这话眼里激动之色渐起,从来没有一个医者敢对他们说他们的笙儿还能有可能恢复的如常人一样。他们总是含蓄地说仔细保养着,便不会有太大问题。这话听了一遍又一遍,听得多了他们早已不抱希望了。 现在突然有一个人笑着对他们说,自己的笙儿也能成为一个正常人。这话在今日之前他们不敢想,可是今天他们亲眼看着全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沈小姐却能轻易地救回笙儿。沈清音现在在他们眼中已经是无所不能的的了。 “沈小姐,我们相信你,如果这天下还有谁能彻底治好笙儿,我们相信那个人就是你。”燕王妃激动地对沈清音道。“好,那我便把方子写下来交给黄院正。”早有机灵的宫女为她铺好纸墨,沈清音写好药方交给黄院正,黄院正仔细看了看药方不禁激动不已:“妙啊!妙啊!这个药方太精妙了,这几味主药竟然还能这样调配!真是平生所未见,最难得的是这样一来能把药的副作用降到最低,非常适合小世子的身体。” 说完黄院正那狂热的眼神又看向沈清音,那眼神仿佛是一个贪财的人看见了一堆金山。沈清的被那赤裸裸的眼神看的心里莫名打突,她刚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却见黄院正向前一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沈小姐对医道确实见解独到,老朽可否在沈小姐得闲的时候来请教医术?” 原来是这样,沈清音悄悄舒出一口气,扶起黄医正:“黄医正折煞我了,我于医术上所学也不过是皮毛而已,如果黄医正有需要,我自当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嘉禾公主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的愤怒已经到达了巅峰。这次本是毫无破绽的死局,本来应该谁都救不了她的,可是如今不但没达到目的,反而把燕王府双手送到了她手里。有了燕王府这个靠山,她岂非更难动了吗?而且最糟的是,如果父皇往下查下去…… 果然,她听见父皇微怒的声音:“皇宫之中,竟然有人试图谋害皇室宗亲,简直是无法无天,下旨给金陵卫,让他们彻查此事,抓出凶手,给燕王府一个交代。” 说完他看向沈清音,脸色不禁柔和下来,要不是这个小姑娘救了笙儿,今日燕王府世子有个什么万一那后果就不可想象了。燕王是他胞弟,为社稷立下汗马功劳,他的独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让天下百姓怎么揣测他这个当皇帝的,还以为他容不下功臣,容不下自己的手足。想到这里,他觉得沈清音简直是自己的福星,便又大手一挥,赏赐像流水一般进了沈相府。 沈清音回到自己住的偏殿,躺在床上回忆了波澜壮阔的一天后,不禁感叹:这才是嘉禾公主的手段吗?借刀杀人,自己身上干干净净一点血也没有?确实是好手段,可是你不该招惹我,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嘉禾公主不管面上对她如何,心里一定恨毒了自己的,所以当她非要让自己陪着游荷花池的时候,她就开始防范了。只是她没想到嘉禾公主的心这么狠,她还以为嘉禾公主要把自己推下水去,没想到她连笙儿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利用,都能下手。 她知道无论如何嘉禾公主不会自己亲自动手,那会动手的人便只有一个——摇船的那个内侍!他必定是郑妃和嘉禾公主的人,她刚上船的时候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观察他了。那人下盘很稳,手上虎口处有厚厚的茧子,分明是常握刀剑之人。 她便悄悄在那人身上弹了一些香料,这香料嘛,便是皇上赏给郑妃清凉殿所独有的,她每日出入嘉禾公主偏殿,不让人注意的取走一些香料简直易如反掌。 金陵卫是护卫皇城的禁卫军,负责护卫整座皇宫和保护皇帝的安全,应当不会太过无用吧?可别让我失望啊…… 第三十三章 惩戒 沈清音救了燕王世子,景帝大肆封赏。执掌后宫的荣贵妃的赏赐便也跟着到了,一众宫娥依次把赏赐的珍玩放在沈清音面前,一个打头的宫娥对沈清音盈盈行礼:“沈姑娘安好,奴婢朱颜是芷华宫宋贵妃娘娘身边的。我们娘娘听说沈小姐昨日救了燕王世子,对您赞赏有加,让奴婢请您去芷华宫一叙呢。” 沈清音心中了然,皇后一直病着,执掌后宫的凤印便落到了宋贵妃的手上。之前她虽然应召入宫教嘉禾公主技艺,但毕竟是女儿家的交往,宋贵妃没有必要专门见她这么个小姑娘。但是她昨日救了燕王世子,皇上对她大加封赏,燕王府视她如座上宾,不管是为了皇家的面子还是什么,宋贵妃都不能对她视而不见。 所以便有了今日的赏赐和召见,但不管为什么,她与宋贵妃总是没有什么冲突的,这一份善意安心接着就是。于是她站起身来对着这个叫朱颜的宫娥道:“多谢贵妃娘娘赏赐,我本该早点去拜见娘娘的,还请朱颜姐姐带路吧。”朱颜忙道不敢,便引着沈清音去往芷华宫。 到了芷华宫沈清音只见这座宫殿较四周的宫殿要高一些,里面碧树琼林,玉宇瑶越,金碧辉煌,霞光闪闪,比起别处所见,又是一番景象,真个是富丽已极。径往门内走去,走了十余步,迎面便是座大晶屏,上面镶嵌着宝络珠缨,五色变幻,光彩迷离,耀眼生缬。 沈清音跟着朱颜转过屏后,内殿当中设陈设着翡翠珊瑚之类,典雅华贵。只见榻上坐着一位美人,正是宋贵妃。 宋贵妃体态纤秾合度,肌肤细腻,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凝唇,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只以赤金与红宝石的簪钗装点,反而更觉光彩耀目。 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深紫色挑丝双窠云雁的宫装,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额上贴一朵镶金花钿,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气度雍容沉静。 沈清音便上前行礼:“臣女沈清音给贵妃娘娘请安。”宋贵妃一双妩媚凤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素衣,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行礼走动之时裙边轻泻于地,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眼睛顾盼生辉,肌肤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 宋贵妃在心里感叹:好相貌!抛开身份不说,单单这一份相貌气度就把满盛京的千金闺秀都比下去了。“沈小姐快快请起,早就听说你进了宫,不过宫务繁忙,竟到今日才有时间见你。住的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本宫说。”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臣女一切都好。” “那就好,我这宫里一向冷清,自从北屿随着他外祖父到并州戍关,我这就更无人来了,沈小姐无事之时可要常来和我说说话。”沈清音笑着应是,宋贵妃又关切的问了几句饮食起居的话,便让人送沈清音回去了。 勤政殿内,景帝双眼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金陵卫卫长李克,他压抑着怒气问到:“你是说燕王世子落水一事是清凉殿所为?”李克忙低下头不敢看景帝那满含怒气的脸。 “属下查到当日负责摇船的内侍之时,他正要畏罪潜逃,抓到之后属下严加审问,可是不管怎么审问,他都不肯说出幕后操纵者是谁。用了大刑逼供,他受不住了竟然咬舌自尽。” “混账!”景帝气得把手中的奏折狠狠砸向李克,“你是怎么办事的?抓到了嫌犯你竟然还能让他咬舌自尽!你是第一天审问犯人吗?” 李克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陛下息怒,嫌犯虽然自尽,但属下从他所穿的衣服上查到了线索。他当日所穿的衣服上有一种淡淡的特殊的香味。” “什么香味?” 李克咬了咬牙:“是陛下特赐给郑妃娘娘的苏合香,整个后宫只有郑妃娘娘的清凉殿才有。” 李克觉得过了许久,才传来景帝一句略带疲惫的声音:“朕知道了,此事不得外泄,下去吧。”李克忙行礼退下,退至殿外他才舒出一口气,一阵清风吹来,他才惊觉后背已经湿了。 景帝看着轻轻摇曳的烛火,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冷,对服侍一旁的魏公公到:“摆驾清凉殿。”“是,陛下。” 清凉殿外,景帝静静站着。他听着里面郑妃和嘉禾公主的说笑声,脸上表情莫名。片刻后他举步走了进去。郑妃和嘉禾公主看见她忙高兴的过来行礼。郑妃一脸笑意:“陛下从勤政殿过来,晚膳可用了?”嘉禾公主也撒娇的拉着景帝的衣袖,不满到:“父皇,这几日你怎么不来看我和母妃,难道父皇不想女儿吗?” 景帝看着一脸灿烂笑容的小女儿,一直以来,他总是觉得她还太小,不想严苛的要求她。可是他已经忘了,她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只想得到自己宠爱的小女孩了。 也许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淡漠,嘉禾公主慢慢松开他的衣袖,声音有些发紧:“父皇,你怎么了?”景帝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他又把目光看向郑妃:“今日一个叫福全的内侍自裁了。” 郑妃握着帕子的时候一下子抓紧,但脸上仍然不动声色:“皇上您在说什么?这个叫福全的内侍是谁?” “你果真不知道他是谁吗?他死前可是把一切都召了,燕王世子落水一事,爱妃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景帝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的紧张。 “陛下,燕王世子落水一事和臣妾并无关系,您可不能听他一人之言啊,定是有人要污蔑臣妾,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啊!”郑妃压下心里的慌乱,眼中含泪乞求道。 第三十四章 惩戒二 “父皇,定是那小人胡乱攀咬母妃的,您可不能被小人蒙蔽冤枉了母妃啊,”嘉禾见状连忙拉着景帝的衣角含泪到。景帝不去看小女儿那张挂着泪的脸。 “有宫女看见这两日那福全偷偷来过清凉殿,今日怂恿小世子去金明池的宫女房里搜出一支金簪,那支金簪是你近身女侍戴过的。爱妃,你还是坚持说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吗?”景帝脸色冷淡,声音毫无温度。 郑妃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景帝低头看着嘉禾公主拉着自己衣袖的手,语气里带着沉痛:“你呢,嘉禾,你对你母妃的计划真的一无所知吗?” 嘉禾公主的手猛的缩回去,脸色表情惊惧,嗫嚅道:“父皇……我……”郑妃突然打断嘉禾公主的话,她膝行到景帝身前,凄婉哭求:“陛下,公主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带着沈小姐去金明池游玩,是我,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与公主无关啊陛下。嘉禾的性子您最清楚,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害人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嘉禾公主抱住郑妃大哭:“母妃……”景帝终于忍不住爆发,厉声喝道:“蠢妇!毒妇!你知不知道你做下了什么事?啊?谋害皇室宗亲,嫁祸世家千金?你可知你差点惹下了滔天大祸!如果不是沈清音救了笙儿,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你是想让全天下的人戳朕的脊梁骨吗?要不是笙儿平安无事你可知你是何下场?就连嘉禾都会被你连累你知不知道?!”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皇上原谅臣妾这一次,臣妾再不会再犯了呀皇上……”郑妃抓着景帝的龙袍下摆哭的不能自已。景帝狠狠把她掼到地上,他闭上眼睛缓了片刻,再开口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国掌控者:“传朕之意,自今日起郑妃降为郑嫔,迁出清凉殿,即刻移居秋梨院。” 他又看了看一脸泪痕的小女儿:“嘉禾,你是朕最小的孩子,以往朕总是纵容你,把你纵得不知天高地厚。可如今你已经长大了,记住你是一国公主,要有公主的气度。从今以后谨言慎行,莫要再让朕失望了。”说罢,景帝便转身离开。 “父皇……” 景帝却没有再回头,“母妃,父皇会不会再也不要我们了……”“不会的,不会的,你父皇最宠你了,他现在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一定会回来的。”郑妃,不,郑嫔心里恨极:沈清音,你害我至此,我和你不共戴天! 第二天一早沈清音就听说了郑妃被降为郑嫔,还迁出了清凉殿去了偏远的秋梨院。沈清音心里半点同情也没有,哼,自作孽不可活。 郑妃被降为嫔,嘉禾公主也被勒令闭门思过,这技艺算是教不下去了。皇帝便派人送沈清音回家,当然跟着回来的还有一堆的赏赐。 沈清音终于又回到了家,她抱着自家娘亲使劲的撒娇:“娘亲,音儿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呀?”沈夫人笑着捏捏她的鼻子:“想,想死你个小丫头了,快让娘看看瘦了没有。”“没瘦没瘦,我都吃胖了呢。”看着女儿平平安安的回来,沈夫人终日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对了音儿,你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吏部侍郎府的小姐陆荨给你来了几封信呢,说是她生日快到了,府里给她办了个生辰宴。邀请了一些世家千金参加,怕等你回来错过她的生日,所以日日来信问呢。这生辰宴会的帖子早就送来了。”沈清音一听陆荨的名字就笑了,这还是她回来以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呢。“那我给她回信告诉她我回来了。” 沈清音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拆开陆荨的信看了起来,果然通篇都在抱怨家里很无聊,十分无聊,家里为了让她开怀一些,特地在她生辰的时候给她举办了生辰宴。让沈清音一定要去参加,不然她会不开心的。沈清音无奈的笑着,看看日子正是两日后。沈清音立马给她回信,告诉陆荨不会错过她的生辰宴的。 紫烟笑着说道:“小姐,陆小姐的生辰宴,咱们给她准备什么礼物呢?” 沈清音苦恼的皱了皱眉头:“是啊,送什么礼物好呢?给她画幅画吧?她不一定喜欢吧……” 青莲献策到:“小姑娘送礼物也常送自己的绣品,不拘是荷包,香囊什么的都行。”沈清音一脸幽怨地看着她:“是个好主意,可惜你家小姐什么都不会绣。”青莲…… “小姐,陆小姐贵为吏部尚书府嫡女,珠宝首饰虽然不缺,但是有哪个小姑娘会嫌弃自己的首饰多呢,如果嫌弃的话,一定是那首饰不够漂亮。”白芷一脸笃定道。 红绸也附和到:“奴婢听说宝华楼最近出了一批新首饰,宝华楼的首饰最是精巧华贵。正适合小姐您送礼呢。?” “有道理,有道理!我现在什么不多就是银子最多,咱们明天一早就去宝华楼挑首饰。” 几个侍女服侍沈清音休息,沈清音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安心的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沈清音禀了沈夫人就带着紫烟和红绸去了宝华楼。一进宝华楼,沈清音不禁在心里感叹:果然是盛京数一数二的金楼。只见里面布置典雅高贵,并不让人觉得富贵逼人,反而处处显示出高超的审美和品味。 沈清音也不急着给陆荨挑礼物,反而是慢慢欣赏起来。只见一支宝蓝点翠珠钗被放在垫着雪白毛皮的托盘里,极致的白衬着纯粹的蓝,愈发衬托的点翠簪子高贵冷艳。那一对金镶红宝石耳坠则是被放在一个黑丝绒的托盘里,凸显的红宝石散发的光芒更加奢靡。而这对紫玉芙蓉耳铛则是展示在一个精巧的白玉盘中,温润的玉质把紫玉芙蓉衬托的更加温柔细腻。 看来这家宝华楼的老板很会做生意嘛。这时一个中年妇人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走过来。 第 三十五章 宝华楼刺杀 “奴家姓林,姑娘如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奴家,奴家也可以为您参详。”沈清音看这中年妇女打扮得干净整洁,脸上的笑并不让人觉得殷勤得过分。沈清音便也对她笑着点了点头。那妇人便问:“小姐是买了自带还是送人?”“送人的。” “真是巧了,今日咱们宝华楼正好出了一批新货,都是最好的师傅精心制作的。最是适合送礼了,姑娘先到雅间稍坐,我即刻拿过来给您挑选。” 沈清音便坐到雅间里,不一会儿那林姓妇人便领着几个侍女。她们每人手上都托着一个托盘。林姓妇人便一个一个的给沈清音介绍:“姑娘您看,这一支簪子叫:白玉芙蓉簪。是楼中名匠所打造,上面雕刻着的花纹栩栩如生,仿佛能从花蕊处滴落出水来。 这一支簪子叫:玉兰。它是用上等白色水晶和金丝楠木材料,打造成十二片叶子形状的玉兰花型簪子。簪头部分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含苞待放的白色水晶花。这一支簪子叫:海棠玉步摇。海棠是百花中最艳丽的品种之一。姑娘您看,它通体碧绿,形如海棠,故名海棠玉步摇。簪子上有十二颗宝石镶嵌在其中,分别以红、蓝、紫三色为主,宝石各自呈现不同颜色呢。 沈清音被这支步摇吸引了,她拿在手里仔细欣赏,这支步摇雕刻着海棠图案,精致华美,栩栩如生。整个簪子都被海棠色的宝石装点得熠熠生辉,美轮美奂!沈清音便笑着说:“就是她了,给我包起来吧。” “小姐真是爽快,奴家做主再送你两副耳饰,小姐请到前面去挑选。”沈清音笑着道谢,心想这林氏妇人真是心思玲珑,她刚才在耳饰的柜台边流连最久,她便断定自己喜欢耳饰。而像自己能买得起这种贵重首饰的人自然要好好维护的,两副耳饰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但却让人对宝华楼心生好感,何愁没有后面的生意呢。 沈清音便也移步到展示耳饰的柜台准备挑选两副。她先挑了一对飞燕重珠耳坠,然后又看见一对珍珠嵌粉红金刚钻宝塔耳坠,这对耳饰造型非常别致,颜色也很漂亮。她便说:“这对耳饰给我包起来吧。”同一时间响起一个悦耳动听的女声:“这对耳饰我要了。” 两个声音突然响起 ,两个女孩都惊讶的抬起头。对面的女孩忍不住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那女孩身着一件浅水蓝的长裙,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的绸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上好的丝绸料子随行动微动,宛如淡梅初绽。 那如花似玉的容颜,细腻如绸缎的皮肤,轮廓明朗,神采飞扬,伴随着轻轻的笑声,让人感到无限的愉悦。那女孩看清沈清音的模样,眼睛都要黏在她的身上了。她手持飞蝶戏牡丹的团扇围着沈清音转了两圈,眼里满是赞叹:“啧啧。这是哪里来的美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难道是我近来不怎么出宫,额,出门,太过孤陋寡闻了。”她十分自来熟的对着沈清音自我介绍:“这位美人,我小名叫柔儿,你叫什么?” 沈清音见这女孩颇为活泼讨喜,便也友好的笑着回答:“我叫沈清音。”“沈清音?!你就是阴山居士沈清音,琴技高超的沈清音,哈哈相逢便是有缘,清音,这副耳饰我买下来送你吧,你可不许拒绝我呦。” 沈清音也笑着拿过自己刚才挑好的耳饰送给她:“礼尚往来,这对耳饰送给你,你也不许拒绝我哦。” 柔儿便笑着接过来,拉着她的手开心的说:“那说好了,咱们可是好朋友啦……”正在此时,原本站在她背后不远的正在挑选首饰的两个女人突然手里寒光一闪就向柔儿刺来。 沈清音一把拉过柔儿飞身后退,两个杀手没想到她带着一个人还会躲得如此轻易,当即脚下用力,又是一剑劈来。见那两个杀手持剑刺向自己和柔儿,她神色淡然的看了眼那剑锋,嘴角扬起一丝嘲讽之意,抬脚踢飞一个杀手手里剑,同时手腕翻转一根寒玉针激射而出射中另一个杀手的眉心。杀手双目大睁,似乎还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竟死于她手里。 被踢飞剑的杀手丝毫不做停顿,手中匕首出鞘,飞快地向柔儿刺去。沈清音拉着柔儿飞身飘出楼外,却被一群黑衣人拦住去路。街上的行人顿时纷纷惊叫着四散奔逃。 柔儿低声对沈清音说:“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你快走,不要管我了。”“我走了你怎么办?不是说已经是朋友了吗?怎么能这么不讲义气呢!”柔儿怔怔地看着沈清音,眼里不禁湿润。除了哥哥,这是第二个在有危险的时候站在她身前保护她的人。 打头的黑衣人却冷笑道:“两位还是都留下来吧。”柔儿高声斥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当街劫杀我?你可知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却知道你挡了别人的路,今日你必死无疑!想知道谁要杀你,黄泉路上问去吧!”说着他一挥手,身后的黑衣人便向她们冲过来。 沈清音当胸一脚,狠狠地踢向迎面扑来的黑衣人将那人踢得倒飞出去。又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一左一右逼来的两个凶徒扫倒地在地。眼见几个黑衣人持刀砍向柔儿,沈清音手中绵雨针齐发,那几个黑衣人应声倒地。 沈清音把柔儿拉在身后,她出手如电,手中绵雨针如绵绵细雨,闪烁着点点寒光向黑衣人笼罩而去。黑衣人们纷纷拿刀格挡,但是绵雨针无孔不入,一瞬间黑衣人便倒了一片。 柔儿激动地拍着手给她加油:“清音,你好厉害,好厉害!”沈清音……! 黑衣人头领手中长剑挽起一片剑花,绵雨针飞射到他身边便被那剑气震落在地上,他身影一晃便以极快的速度欺身到了沈清音身前。 第三十六章 又相逢 沈清音用的的绵雨针本不适合近身搏斗,又要护着身后的柔儿。且这黑衣人头目身手诡谲,速度极快,一时间沈清音被他缠住不能脱身。眼见有个黑衣人已经拿刀砍向柔儿,沈清音咬牙拔下头上的簪子迅速拨动机关,那簪子簪身变长,簪头露出一截剑锋,一瞬间簪子竟然变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这是大师兄为了弥补她近身搏斗战斗力不足,为她制作的第二件武器:藏锋!她左手用藏锋架住黑衣人头目的长剑,右手迅速甩出两根绵雨针,两个黑衣人无声倒地,瞬间毙命。 黑衣人头目却抓住沈清音分神的一瞬间长剑迅速划过沈清音的右臂,鲜血迅速染红了胳膊,沈清音连眼神都未变,她换成左手握住藏锋用尽全力向黑衣人胸前刺去,黑衣人忙横剑在胸前格挡,只听噗嗤一声,藏锋穿过长剑插入他的胸膛,长剑应声断成两截。黑衣人头目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向胸前的血窟窿…… 他怎么也不明白,这柄小小的匕首能坚硬锋利至此……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明白了。沈清音脸上这才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大师兄给她做藏锋之时,匕首的尖端是用千年玄铁所制,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它还锋利的武器了。 只是伤口好疼啊……呜呜……“清音,小心!”只听身后柔儿惊恐的叫声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破空声,一支羽箭带着千钧之力向她射来。她想躲可是刚才一击已经用尽全力……她眼见这箭以不容躲避的速度射向她,却见一柄折扇以更快的速度将羽箭从空中击落,“嘭”得一声落到地上,折扇借着这一碰的力量飞回来人手上。 沈清音看到这柄折扇心里蓦地一动,是他吗?她缓缓回头。 闹市之中,灿阳之下。那人似蟾宫秋镜一般,姿态闲雅,一袭蓝衣纤尘不染,映得眸中寒色皎皎。他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眼神却冷得很。 沈清音只觉得眼前朔风鼓舞,漫漫风雪悠扬翻卷,鼻尖似有冷寂的白梅香萦绕。 她定定的看着他,又再见了,子期哥哥。 顾子期走到沈清音身边,嘴角含笑:“小姑娘,真巧,我们又见面了。”当他看见沈清音的胳膊上的剑伤时,他脸色一下子变就冷了下去:“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沈清音静静看着他,双眼满是笑意:“伤我的人已经被我杀了。” 顾子期还是笑着,只是那笑冷极了:“迦南,那里还有几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去收拾了。”迦南领命而去。 顾子期拿出上药给沈清音上药,那动作神情都温柔极了。沈清音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感觉心里有一丝甜意弥漫开来……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容不下别人了。 “咳咳,虽然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们,但是哥哥,”柔儿撇撇嘴:“你不会到现在,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我吧?” 沈清音微惊,柔儿和子期哥哥竟是兄妹吗?却见顾子期看着柔儿凉凉一笑,柔儿看着他的笑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她用手悄悄压下胳膊上倒立的汗毛,干脆利索的认错到:“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想出来挑个礼物嘛。” 顾子期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折扇在手里敲了敲:“哦?甩开护卫,偷偷溜出来差点遇刺这是错吗?拖累的别人受伤这也是错吗?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柔儿总觉得哥哥在说到“拖累的别人受伤”这几个字的时候格外咬牙切齿呢?柔儿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可能是错觉吧? 去查看尸体的迦叶回来禀报:“公子,这些人手上虎口处都有极厚的老茧,是常年拿刀剑才能形成的,且个个身影魁梧,勇猛异常。不像一般杀手,倒是像是行伍之人。” “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我妹妹,自然不是一般的杀手,看来是听说我回来了,想先下手为强了。”顾子期淡淡到:“如果今天柔儿被生擒或是遇刺,都会扰乱我的心绪,进而让我束手,或许还真会让他们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幸好,柔儿遇见了他的小姑娘。柔儿是个心宽的姑娘,纵然她刚刚遭到一场惊险的刺杀,可是现在的她又生龙活虎了。她摇摇顾子期的衣袖:“哥哥,刚才清音救了我,看样子你们也是相识的,故友偶遇又天色已至午时,我们一起去庆云楼吃饭好不好?也算给我压压惊嘛。” 顾子期不置可否:“给你压惊倒是不必了,我看你也未必如何惊,不过”,他一双眸子温柔的看向沈清音:“小姑娘,你忙了这么半天,应该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沈清音满眼是笑的点点头:吃好吃的好啊好啊! 柔儿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她手捂着胸口,愤怒却不敢说一个字。 几人到了庆云楼,在一个雅间里坐下。柔儿点了不少庆云楼的招牌菜:水晶肴蹄、清炖蟹粉狮子头、金陵丸子白汁圆菜、黄泥煜鸡、清炖鸡孚、金陵板鸭金香饼、鸡汤煮千丝、肉酿生、凤尾虾……她虽然出来的不多,但每次出来必要在庆云楼吃上一餐。没有别的原因,庆云楼的饭菜太好吃了!因此,她对这里的招牌菜也算是如数家珍了。 菜上齐了,柔儿双眼亮晶晶的夹起一块水晶肴蹄正想给沈清音,却见她那一向矜贵自持,端方雅正的哥哥已经夹起清丝焖竹笋放进沈清音面前的盘子里:“刚受了伤,吃点清淡的饮食对身体好。” 沈清音笑着看向她,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谢谢子期哥哥。”说着她也给顾子期夹了一筷赛蟹葵:“你也吃。” 顾子期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眼睛水汪汪,像一潭秋水,肌肤如雪一样洁白,似乎个子也长高了些。原本的青涩可爱,像秋雨中的一朵小花,现在举手投足间却有了动人心魄的美丽。他微微一笑,夹起面前的赛蟹葵放入嘴里。 第三十七章 生日宴 目睹这一幕的柔儿目瞪口呆,手里的筷子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天啊,这还是我哥哥吗?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了?这莫非是借尸还魂?正当柔儿的思绪已经狂奔到千里之外,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时候,顾子期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她心里顿时一紧,连忙捞起筷子装作吃的很忙的样子,耳朵却悄悄的竖起来。顾子期伸手给沈清音盛了一碗西湖莼菜汤,却看见沈清音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盯着桌上的一碟醉蟹。他清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想吃?” 沈清音双眼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吃这个不利于你的伤口恢复。” 沈清音小脸一黯。顾子期不由得一笑:“那就吃一个。”“嗯嗯!”沈清音脸上又露出甜甜笑容。只见顾子期拿起桌子上的拆蟹工具仔细的拆起蟹来。 那动作优雅规整,哪怕只在做这样一件不优雅的事情,也被他做的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他把拆好的蟹放到小盘子里放在沈清音面前。柔儿机械的夹了一筷子姜放入嘴里,麻木地咀嚼着:一定是借尸还魂……这不可能是我哥哥…… 沈清音把蟹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女孩子笑容似撒娇的猫儿,眼睛亮得像星星,她姣美的面容如美玉般,悠然莹润说话间,美眸滟滟,弯似皎月。 一顿饭吃完,顾子期一路把沈清音送到沈相府外,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叮嘱:“你的伤口这几日不要碰水,这瓶药对外伤有奇效,一日涂抹两次,不出一个月就会恢复如初,一点伤疤都看不出来。” 坐在马车里的柔儿用手指抠着马车壁:是哦,万金难求的紫玉金参膏,外伤圣手十年才出这么一瓶,哥哥你就这么当成祛疤膏给送出去了,不知道外伤圣手作何感想。 沈清音接过上药笑着点点头:“我会好好上药的,那我进去了。”柔儿赶紧说道:“清音,我还会再出来找你玩的!”沈清音嫣然一笑点点头:“好。”说完转身进了沈相府。 顾子期静静伫立在原地,看着那抹俏丽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怅然若失……柔儿没好气到:“回魂了!人都走了好久了。”顾子期抬眸凉凉看了她一眼:“走吧,回去算账。”柔儿不禁哀叹一声,还是逃不过啊! 不过一会她又兴奋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家哥哥:“哥哥,我是不是快要有嫂子了?”顾子期没有说话,只是唇边的那抹柔和笑意泄露了心绪…… 到了陆荨生日的这一天,沈清音早早便起来了。几个丫鬟把她按在镜子前细心装扮。沈清音无奈的看着几个丫鬟忙来忙去的为她挑选首饰衣服,只好忍住心中不耐,默默忍受。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几个丫鬟方才齐齐停手,满眼惊艳的欣赏着眼前人:太美了! 虽然早已经被小姐绝美的容貌惊艳很多次,但每次看到还是又一次被狠狠惊艳。 沈清音看着看呆了的几个侍女 ,调皮笑到:“这下我可以走了吗?”几个侍女噗嗤一笑,带上昨日挑的海棠簪簇拥着沈清音往外走去。 到了吏部侍郎府,一个侍女早已等在门外,见沈清音下了马车便忙笑着上前行礼:“沈小姐,奴婢清儿奉我家小姐之命等您,小姐吩咐了您一到便让奴婢引您过去呢。” 沈清音笑着颔首:“劳烦了。”清儿忙道不敢。侍郎府府邸很大,以严格的中轴对称构成三路多进四合院落。布局规整,端方有序。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根交错,曲折回旋,精致典雅,又不失磅礴大气。 进了内院只见亭台楼阁如云, 假山奇石罗列,漫步于绿荫花径之间,只听清泉潺潺流淌,让人看之神清气爽,心神俱醉。 沿花荫小径而行,渐渐步入院子深处,又行一程,眼前豁然开朗,但见--泓池水犹如明镜,镶嵌于葳蕤的草木之间,水榭华庭临水伫立,奇花异草绕水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亭子里已经有不少千金小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品茶赏花,好不热闹。一直关注着入口处的陆荨一眼就看见了她,惊喜的站起来走过来迎接她。 原本热热闹闹的香榭水亭顿时一静。这还是沈清音阴山居士的身份揭开后第一次在人前出现。好奇者有之,崇拜者有之,嫉妒者有之,种种复杂的视线顿时都投注在沈清音的身上。 只见来人身穿淡黄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繁复华丽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的锦色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不少女孩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都摇头叹息:沈相嫡女,论身份她们比不了。论才艺,也是远远不及。就连容貌她们也输了一大截。上天竟然如此厚爱一人吗? “清音,你可回来了。我还害怕你赶不上我的生辰了呢。”沈清音看着拉住她的手不放的陆荨笑着说:“陆大小姐芳辰,我怎敢不来。”她把昨日精心挑选的海棠簪递给陆荨:“这是我昨日给你挑的,祝你生辰快乐。” 陆荨打开盒子一看,不禁惊讶地轻呼一声:“呀,好漂亮的簪子,”她笑眯了眼睛:“我很喜欢,谢谢你清音。”沈清音看着她开心的样子,轻舒一口气,她第一次送朋友礼物,还怕她会不喜欢呢。 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一根簪子而已,再贵重能贵重到哪里去。”众人朝来人看去,见是嘉禾公主和郑秋荣到了。说话的正是郑秋荣。众人忙起身向嘉禾公主行礼。嘉禾公主脸色淡淡:“都起来吧。” 三十八 生日宴二 她其实并不耐烦参加这些小姑娘的生辰宴,可是陆荨是陆征的妹妹。陆征非常疼爱这个妹妹,她生辰的时候陆征定会在陆府。她见他的机会并不多,这次又怎能错过。 陆荨也听到了刚才郑秋荣讽刺沈清音的话。她身体虽不好,但身为吏部侍郎的嫡女,她自然骨子里也有自己的骄傲。沈清音是自己的好朋友,她怎么能看着别人侮辱她而无动于衷。 于是她板着小脸,严肃地对郑秋荣说:“郑小姐,礼物贵在心意而不是价值,清音是我的好朋友,她送什么我都会喜欢。”她把海棠簪拿出来放在阳光下转了转,海棠簪上的五色宝石顿时光芒大放,熠熠生辉:“更何况这支簪子从价值上来讲也诚意十足,你说呢,郑小姐?” 周围的小姐们看到这支簪子都是一惊,这支海棠簪不是宝华楼的新品吗?她们也都去看过,也都很喜欢,可是价格太过昂贵了,哪里是她们一个闺中小姐能负担的起的?这沈家小姐倒是出手很大方。 郑秋荣看着这根华丽至极的簪子也是实在无法睁眼说瞎话说它不贵重。只好一甩衣袖哼了一声。陆荨引着嘉禾公主坐到了首位上。沈清音知道这两个人和自己并不对付,所以找了个稍远的座位坐了。 嘉禾公主面上现出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道:“本宫不过是来凑个趣,你们不要拘束,该如何玩耍便如何玩耍。”见她这样说,坐在下面的小姐们便都略微放开了些。 本来就都是年少爱玩闹的年纪,很快便有人提议玩击鼓传花的游戏。这本来就是闺阁小姐聚会上经常玩的游戏,鼓声停得时候,花落谁家谁就表演个才艺,不愿表演才艺的喝一杯酒也可。众人便都同意。 侍女便敲起鼓来,第一轮,花传到一个粉衣女孩手里,她也不忸怩,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做了一首诗,众女都拍手叫好。鼓声继续,这次花竟落到了陆荨手里。她是今日的寿星,众人便起哄到让她表演才艺。 陆荨虽然体弱,但是千金小姐该学的也没有落下。于是她笑着站起身来写了一幅字,笔力虽弱,但已隐隐有些筋骨了,便都纷纷夸奖。这一关便让她过了。 第三轮击鼓传花又开始了,鼓声减弱的时候花到了郑秋荣的手上,在鼓声快停止那一刻,她飞快的把花往嘉禾公主手上一放。众人见花到了嘉禾公主手上,便都有些茫然,却见嘉禾公主微微笑了笑:“既如此,本公主也不能扫兴,便为大家奏上一曲吧。” 旁边侍女便赶紧为她奉上瑶琴。嘉禾公主双手抚上琴面,双眼透过竹林后,看着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凝气深思,琴声陡然响起。她的十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美妙的声音瞬间倾泻而出。琴音时而高耸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瑟音沉稳如松飒崖,时而瑟音激扬,时而琴音空蒙。 沈清音听了微微颔首,这些日子想来嘉禾公主也没有懈怠,这首曲子弹得很是不错,看的出来,也是下了很大功夫的。一曲弹完,众女果然都夸赞起来,嘉禾公主面带微笑的听着,眼神却看着竹林身后的身影。 她打听到这首曲子是陆征最喜欢的,在宫里苦练许久,就是为了今日弹给他听,她对他的心意都藏在这首曲子里的,希望他能知道。 击鼓传花又过了几轮,沈清音一个不注意,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朵花。她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花,一时无语……一抬头看见,众女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沈清音……!然而要让她们失望了,今日是陆荨的生日,沈清音并不想在好友的生辰宴上出风头。所以她抱歉地向着众人笑了笑,伸手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了一杯酒。 众女虽然失望但也无法,便只能继续击鼓传花。一个侍女端着托盘从沈清音身边过的时候,踩到一颗石子身子不由一歪,托盘里的茶盏便滚落到沈清音的衣摆处。里面的茶水在衣摆处氤氲出一片水渍。 侍女忙跪地告罪:“奴婢该死,弄脏了小姐的衣服,奴婢该死。”沈清音看了看身上脏了的衣服又看了看哭的可怜的侍女,便让她起来。 陆荨急到:“沈姐姐,你我身量相仿,不嫌弃的话我带你去换一身我的衣服可好?”沈清音笑着安慰她:“你今日是主人家,怎么好因为我抛下客人们不管,让这丫鬟带我去便可。” 陆荨只好点点头,便让侍女好生带沈亲音去换衣服。那侍女便引着沈清音往后面走去。不知走到了哪里,那侍女把沈清音带到一个房间里恭敬道:“沈小姐,您稍等一下,我这就给您拿衣服过来。”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沈清音坐着等了一会,只觉得屋里香炉里燃的香料有些特别,不知道为什么闻得久了还有些头晕。可能是太久没有喝酒了好,所以今日一杯便有些醉意。 沈清音觉的自己的头越来越疼,身上却越来越热,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只觉得自己很不对劲。正在此时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一个人走了进来,沈清音以为是取衣服的丫鬟回来了。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猥琐的男人正对着她露出下流的笑容。 “好一个绝色美人,可惜了,今天就便宜我了。”他边说边伸手向沈清音的脸上摸去,沈清音艰难把脸侧开躲过那魔掌。 “呦,还是个烈性子,我喜欢,不要怕,我会好好疼你的。”男人脸上笑容狰狞起来,向沈清音合身扑去。沈清音手心里攥着一根绵雨针,积蓄全身力量想给他全力一击。却见房门被人踢开,陆征满脸冰冷的抬脚向那猥琐男人踢去。 只听咯吱一声,是腿骨断裂的声音,男人惊恐的看着向他走来的男子,那人一身玄衣,神色晦暗,俊朗的容颜上笼罩着无尽的冷意。 第三十九章 中计 陆征抬脚狠狠踩在男人的胸膛上,狠狠碾压:“好大的胆子,敢在侍郎府放肆。”男人只觉得肋骨被踩断了好几根,巨大的疼痛让他一下子晕了过去。 沈清音已经支撑不住,身子已经摇摇欲坠,陆征忙伸手接住她。沈清音身上的体温传到路征的手臂上,不知为什么路征觉得自己的身上也烫了起来。鼻尖传来沈清音身上的清香,路征的眼神微紧,握着沈清音手臂的手紧了紧。 他低头看着无力靠在他怀里的沈清音,他明明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是把她放在床榻上,然后迅速出去,让侍女找母亲过来处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放开。 “路征……我好热……好难受……”沈清音目色迷离,桃花眼波光潋滟,一张小脸娇艳欲滴。路征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攥在手心里蹂躏。他抬起手指顿了顿,最后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那细腻的触感仿佛是世间最上乘的羊脂白玉。他嗓音微哑:“清音……” 水榭旁,宴会已经进行了大半,郑秋荣突然到:“光这么坐着也没什么趣味,听说吏部尚书府的园子景致极好,今日嘉禾公主大驾光临,陆小姐何不带我们去欣赏欣赏?”其它小姐也有不少是第一次来,闻言也附和着点头。 陆荨见到现在沈姐姐还没回来,心里本有些着急,听郑秋荣这么说,身为主人不好推却,只好暂时压中心里的担忧:“各位小姐今日到陆府做客,本就该带各位逛逛园子。诸位小姐,这边请。” 陆荨带着众位小姐往园子里走去,果然一路上院子里的景色宜人,假山流水相映成趣。她们一边分花拂柳,一边三三两两的说说笑笑。 突然郑秋荣指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大声道:“快看那个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坏事,咱们跟过去看看。”这些小姐来到别人家做客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郑秋荣和嘉禾公主已经跟上前去,她们无法只好一起跟了上去。 只见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一处房门前闪了一下就不见了,郑秋荣就指着那紧闭的房门说道:“那人肯定进去了,咱们一起进去看看。”说着就要上前把门推开。 陆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感觉,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的沈姐姐估计就在里面,这郑秋荣一直和沈姐姐不和,郑秋荣突然提议要逛园子,虽然不知道她打得是什么主意,但是她心里有预感,这一定是冲沈姐姐来的,不能让她打开这个房门! 陆荨迅速上前挡在门外,强笑到:“这里不过是府里放杂物的房间,没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郑秋荣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陆小姐,刚才那个人行为不轨,万一要是在里面做些什么不上台面的事情就麻烦了,你还是让开吧。” 陆荨身体纹丝不动,脸上的笑容不变:“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让众位小姐进去了,万一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冲撞了各位可不得了。” 嘉禾公主声音带着关切,但眼底却是涌动着莫名的情绪:“陆小姐,我们也是一片好意,不过是怕里面藏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人,你打开门让我们看看,如果不是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路征听着外面传来的嘈杂的声音,抱着沈清音的手臂不禁紧了紧,沈清音此时已然要神智不清了,她把脸紧紧的埋在路征的胸前,想寻找一片凉意。路征的胸膛感受着她柔嫩的肌肤,只觉得心尖都微微麻了起来。 郑秋荣想要进来,她以主人的身份可以拦住,可是嘉禾公主身份尊贵,她开口要进去,那就不是请求而是命令。她的手心慢慢沁出汗来,眼睛紧紧盯着嘉禾公主。 嘉禾公主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脸色却冰冷,她抬脚往房门走去。陆荨双眼死死盯着嘉禾公主的脚步,一步,两步,三步……嘉禾公主走到门前就要伸手推开陆荨。 “嘉禾,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荨听到这个声音猛然抬头,惊喜的道:“嘉柔表姐!” 嘉禾的手垂了下来,手心攥紧,须臾又放开。她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转身向来人行礼到:“皇姐。”众闺秀忙跟着附身行礼:“给嘉柔公主请安。” “今日是荨儿的生辰,本宫不过是来的晚了些,你们便跑到这偏僻角落里,害得我以为自己记错了日子。”说着她板着脸对陆荨到:“荨儿,今日你是主人家,不把众位小姐带到水榭好好招待,怎么把人往这里领?回头舅母知道了非罚你不可。” 陆荨忙道:“是我的错,没有好好招待各位小姐,这里并没有什么看头,咱们还是去水榭吃茶去吧。”说着便领先往外走去。一时间众人都跟在后面往水榭去了。 嘉禾公主目光沉了沉,只好带着郑秋荣也转身离去。嘉柔公主看了眼房门,眼底忧色闪现。她上前拍了拍房门:“清音,你在里面吗?”房中寂静无声,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出现。推开房门走进去,见窗户大开,床上躺着一人,她走近一看果然是沈清音。 只见她满脸不正常的潮红,嘉柔公主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好烫!嘉柔公主心知沈清音的状况非常不对,对身边的侍女道:“你速速去找迦南,让他告诉哥哥我有急事,让他到庄南别业等我。” 嘉柔公主和侍女扶起沈清音往外走去。把沈清音扶到马车上,嘉柔公主也坐进马车,把沈清音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靠好,对着车夫吩咐到:“去庄南别业。” 路征坐在书房上,手握一本书卷,眼神里晦暗不明。“公子,沈小姐被嘉柔公主带走了。” “是谁设的局,查到了吗?” 小厮垂首看着那一袭黑色衣袖动了动,头垂的更低了:“是嘉禾公主买通了咱们府里的一个小厮……”“嘭!”是书本和书案的碰撞声。路征深沉的声音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杖毙。” 第 四十章 解毒 日已西斜,来参加生辰宴的闺秀们纷纷告辞。这时,一个侍女悄悄出现在嘉禾公主身边,用极小的声音对嘉禾公主道:“公主,府上主人人有请,请跟奴婢来。”嘉禾公主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喜色。一定是他听到了自己的琴曲,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才让人来找我了。 她跟着侍女来到一丛竹林处,她看到竹林深处站着的背影。男子身着玄色织锦长袍,夕阳透过林间竹叶折射出他修长的光影。微风袭过,竹叶婆娑,他静静立于斑驳之中。 她只是能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心里都是满足和欢喜。路征转过身来,是她记忆中的眉目硬挺,神色淡淡的样子。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陆公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路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更是淡漠:“嘉禾公主,我吏部侍郎府可有什么得罪之处?”嘉禾公主一听便是一怔:“得罪我?并没有什么得罪之处……” “既然没有得罪公主,今日公主在我府中所作所为却是何意?既然公主能收买我府里的小厮,想来不需要我说的太过清楚了吧。” 嘉禾公主急到:“陆征,我……我收买他只是想知道你每日在做些什么,我只是……只是……心悦你……”她第一次把喜欢宣之于口,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脸色微红:“你听到我弹琴了吗?那首曲子不是你最爱的吗?我在宫里练习了好久,就是想今天能弹给你听,我知道当时你就站在那儿,你听见了是不是?” 她一脸希冀的看着他,却听到他冷冷地说:“我去,只是为了见一个人。希望公主以后不要再窥伺侍郎府了。公主错爱,臣不能受。”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离开。嘉禾公主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么绝情,连头都不回。去见一个人……去见谁?沈清音吗? 你果然还是爱上她了吗?陆征。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 庄南别业,顾子期坐在棋盘前正思索着眼前的棋局。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颗黑玉棋子,那黑色衬的他手指愈发修长如玉。“什么时辰了?”迦南恭声道:“未时了,想来嘉柔公主的马车快到了。”“她没有说是什么事吗?”顾子期修长手指落下一子。 “没有,只是说有急事,让您在这里等她。公主肯定是遇上了麻烦的事情,不然一定不会打扰您的。”迦南怕主子等急了,忙劝慰道。一阵马车声传来,迦南喜道:“公主到了。” 顾子期走出去的时候,嘉柔公主的马车刚刚停下,顾子期微笑着看着嘉柔公主:“你最好是有什么急事。”嘉柔公主焦急到:“哥哥,是清音出事了!她就在马车里。” 顾子期脸色一变,掀开帘子一看,沈清音近乎昏迷的靠在嘉柔公主的身上。嘉禾公主正要让侍女把沈清音扶下来,却见自家哥哥已经俯身把沈清音抱了出来,他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室内走,一边沉声吩咐迦南:“用最快的速度把叶城给我带过来!”“是,公子。” 嘉柔公主愣在原地,侍女问:“公主,咱们还进去吗?”“还进什么进,有哥哥在,清音不会有事的,咱们回宫吧,再晚又要被母后念叨了。”嘉柔公主把马车帘子放下,马车便驶出了别业。 顾子期小心的把沈清音放到床上,用手摸了摸沈清音的头,太烫了,这是被人下了什么药?谁干的?沈清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好像沸腾起来,她只想找到一点能让她凉一些的东西。突然一只微凉的手放在她的头上,好舒服……在这手将要拿走的时候,她一把抓住往自己的脸上蹭去:“嘴里嘟囔着,不要走,我……我好热……” 顾子期的手被沈清音抓住,他动也动不了,只好任她拉着。可沈清音还是觉得不够,她沿着手臂往上摸索,慢慢的摸到冰凉的衣服,在往上,是冰凉的脖子,在往上是冰凉的脸……还不够……沈清音难受的要哭出声来。她迷蒙着双眼看着那张带有凉意的脸,看着看着,她抬起身子慢慢的亲了上去……唔,好凉…… 顾子期看着沈清音迷蒙着双眼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就凑过来吻在了他的脸上,那一刻他脑子里似有什么突然断了一样。他愣了一下,看着她好像偷吃到了蜜糖一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接着她又难受的皱起了眉头,仿佛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看着那张小巧嫣红的唇,他突然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垫在她的脑后,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他用舌尖轻轻探索她的唇,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搜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沈清音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想要更深入地融入他的怀抱。每一次他的唇唇离开她的唇,她都会感到一种失落的空虚,仿佛缺少了一部分自己。两人的唇舌相互纠缠,仿佛在跳动的旋律中,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这一吻太长,长到沈清音觉得自己都要被窒息了,这一吻才结束。她只觉得自己被束缚在一个有力的怀抱里。这个怀抱好熟悉……好像…… “子期哥哥……是你吗……” 顾子期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是我,不要害怕,我已经让人去请最好的大夫去了。” 正在此时一个抱着药箱,衣服穿的歪七扭八,就连头上的发冠都歪了的青年走了进来,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他忙用药箱挡住眼睛,声音里却满是吊儿郎当:“咳咳,本神医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我休息一会再来,这个迦南见到我二话不说,把我扛上马就走,这一路给我颠的呦,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呦……” 顾子期把沈清音请放在床上,眼角余光都没施舍给来人一个:“你尽可以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第 四十一章 定情 叶城忙站直身子,正了正神色:“咳咳,这就过来!”叶城走到床边给沈清音把了把脉,沉吟片刻:“唔,这是被人下了媚药,好在毒性不是很大,我开一个药方,煎下去喝了就没事了……不是我说,谁这么心狠,对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下此毒手,真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真是让人沉痛啊沉痛……” 顾子期额角的青筋跳了两跳:“所以,需要我派你到街上日日巡逻以正世风吗?”叶城吓得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就让这个世界继续堕落下去吧,我这就去亲自煎药!”说完身影如电闪出了门外。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顾子期伸手接过药碗,用小勺一点一点的细细喂给沈清音,那动作神情专注又温柔。叶城惊异的张大了眼睛,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没睡醒,谁能告诉他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竟然让他亲眼目睹自家这个冷心冷肺高高在上的主子掉落尘埃,还落入了情网。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好吗!他正想开口调笑了两句,刚要说话,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迦南捂着嘴拖下去了…… 一碗药喂完,沈清音身上的热度慢慢退去。她感觉自己的神智慢慢清醒,她慢慢睁开双眼,入目是那张含着笑意的俊颜,她有些迷茫:“子期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她慢慢地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顾子期柔声道:“这是我的一处别业,你被人下了药,现在还难受吗?”“下药?怪不得……”她脑子里顿时浮现一些画面,她进了一个房间,那房间里的香味让她昏昏沉沉,是谁要设计她?她的眼前浮现了两张脸:嘉禾公主和郑秋荣!果然还是没逃过她们的龌龊肮脏的手段吗? 她抬头看着他,小脸不禁红了,她刚才好像对他做了有些过分的事情:“我……我刚才……对不起,子期哥哥,我刚才不是有心的……”她鼓足勇气道歉,小脑袋低着不敢看他,刚才自己的行为太放肆了,他一定以为自己是个轻浮的女孩子吧。她有些沮丧…… “小姑娘,你这是过河拆桥吗?”顾子期带着笑着的声音悠悠道:“你这是打算不认账了吗?”沈清音头埋得更低了,跟个小鹌鹑似的,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子期用手抬起她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你不是有心的,可我却当真了。我心悦你,清音,你是否也心悦我?” 沈清音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那双眼睛几乎要直直看到她的心里去,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仿佛有绚烂的烟花在她心底炸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说:“子期哥哥,我喜欢你,或许比你更久……在很久很久的时候……” 话一说完,她的额头便被轻轻的,近乎虔诚地落下一个吻,接着她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听见他愉悦的笑声从胸腔传来:“那小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沈清音被他笑得有些害羞,她故作恼怒的问他:“那你呢,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里仿佛有万千风景,有星河璀璨:“你明明是那样柔弱胆小的小姑娘,看到老虎的尸体都要吓得掉眼泪。可有的时候你又那样勇敢,即便自己受了伤,也要站在想保护的人的身前。” 他抬起手摸摸她的头:“从今以后,我会站在你的身前,你什么都不要做,我的小姑娘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的无忧无虑的就好了,那些不好的不开心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应对。” 沈清音觉得那些很久远很久远的思念,那些年少时的迷茫不安和那些压在心底的牵挂,这一刻都有了肯定和答案。 顾子期拿出一块玉佩放入沈清音的手里,此玉晶莹剔透,入手温润,内有虹光萦绕,映的满室皆辉。这是一块为少见的龙头,兽身,凤尾的造型,龙嘴口衔宝珠,颈部有阴刻线的纹饰,灵芝纹的龙角。一看就知道此玉必非凡品。 “这是我父亲给我母亲的定情信物—龙璃。后来母亲便给了我,让我有一天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便把它送给她。” 沈清音握着龙璃的手紧了紧,他把这块玉佩当作定情信物送给她。那她该送给他什么?顾子期就看见自己的小姑娘开始往外掏东西:绵雨针,藏锋,会发射暗器的戒指…… 顾子期不禁啼笑皆非地按住沈清音的手:“你这是在干什么?”沈清音把这些东西都往顾子期面前一推,不好意思道:“我这次出来比较匆忙,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就这些,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顾子期拿起藏锋看了看,眉头轻轻皱起:“这是你大师兄给你做的?”沈清音点点头:“它叫藏锋。” “君陌制作的每一件武器都能在江湖上引起腥风血雨的争抢,你可要收好了,如非必要不要展露人前。”顾子期把藏锋放回她手里:“我什么都不要,有你就足够了。 沈清音脸红的想:这个人怎么能把情话说得这么自然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沈清音低声道:“子期哥哥,我得回去了,不然我母亲要着急了。”顾子期柔声说道:“我送你回去。” 马车行至沈相府,顾子期面带微笑地目送沈清音进去。等那个窈窕的身影消失之后,顾子期脸色的笑容消失不见。他手中的折扇在手心敲了敲:“两个时辰过去了,迦叶回来了吗?” 迦南忙上前递上一个竹哨:“回来了。这是他一刻钟前呈上来的。” 顾子期从竹哨里抽出一个纸条展开看完,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嘉禾公主吗?我这个妹妹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修长手指把纸条缓缓握紧,再张开手掌时纸条已然变的粉碎纷纷随风飘走,“回宫。” 第四十二章 反击 相府,沈清音坐在窗前,她用手支着下巴,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着刚才子期哥哥对她说的那些话,脸上现出一个柔和的笑:真好,她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呢,这真是世上最美好的事了…… 勤政殿里,灯火辉煌。景帝看着两年未见的爱子,一向威严的脸上洋溢着开怀的笑容,他的手在儿子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北辰,你总算回来了,你在外的这两年我和你母后每日挂心你。让朕看看,唔不错,长高了也结实了!好!好!”“儿臣不孝,让父皇母后担心了。”顾子期嘴角噙着柔和笑意。 “出去游历是好事,你是一国太子,这天下将来都是你的。体察民情,为民请命本就该是太子职责,朕和你母后又怎会怪你。”景帝看着这个最让他骄傲的儿子,心里满是欣慰:“回来就好,去给你你母后请安,她和嘉柔都在等你。”“是,父皇,儿臣告退。” 正阳殿中,嘉柔公主扶着陆皇后在榻前坐下,嘉柔公主无奈劝道:“母后,您身体如此虚弱,何必非要起身?你看,折腾这一回,脸上都是虚汗呢。”嘉柔公主心疼的拿出帕子给陆皇后擦拭面部的汗。 陆皇后的角色有些苍白,也没有施粉黛,但也能看出她的容貌是极明艳的,蛾眉婉转,灼若芙蕖,又因着身在高位,养出了七分的雍容端庄。她并未穿皇后礼服,也没戴花钗珠冠,头梳高髻。只是衣着常服,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北辰离家两年,今日回来,我总不能让他看见我一副病弱的样子。怎么也得收拾一下。” 嘉柔公主内心默默吐槽:哦,你的宝贝儿子几天前就回京了,只是没有进宫而已…… 门外内侍惊喜的高声道:“太子殿下到!” 陆皇后激动的站起身来往殿外走去,顾北辰已经迈进了正阳殿,他一撩衣摆,跪下给陆皇后行礼:“母后,儿臣回来了。” 陆皇后忙扶起他:“好好,回来就好,”又仔细打量他,皱眉到:“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在外吃苦了?”顾北辰笑着扶皇后坐下:“没有吃苦,儿子一切都好,母后的身体如何了。”陆皇后笑着拍拍他的手:“我一切都好,你肩上担子重,母后不能为你分担,你就不要再分心担心我了。我这里还有嘉柔照顾呢。倒是你,这两年那边的行动怕是不少,你没有受伤吧?” 顾北辰眼中寒光微闪:“母后不要担心,儿臣应付得来,这些事情交给我就好,母亲不要忧思,对身体不好。”陆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不操心,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 皇宫威严辉煌的大殿上,分列两旁站着的文武百官不禁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道挺直修长的背影。 那人一身蓝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质优雅,英姿勃发。他站的地方正是那高不可攀的龙位之下,百官之上的位置。 也只有他一人可以站在那个位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们的太子殿下,回来了!众臣心中激动难以平复,两年了,太子殿下以游学和体察民情为名正正消失在勤政殿里两年了。太子殿下为人正直端方,清廉雅正。体恤百姓,勤政爱民,极受百姓尊重爱戴。国家后继有人,此乃兴旺之兆。突然见到太子殿下回朝,让他们怎么不心生激动。 正在此时,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到——”众人顿时跪拜行礼,口呼万岁。景帝让众人平身。他的目光看着站在下首的太子,脸上露出笑容:“太子,你外出游历两年,可有心得,与朕和众位爱卿一起分享一二。” 顾北辰躬身道:“儿臣确实有事禀报。儿臣在青州游历时,遇到青州知府王远安纵子行凶,残害良家少女近四十人。儿臣当时已经将其革职查办,暗中王远安和其家眷奴仆押入大理寺审查,王远安的管家为了减轻罪责交出一个账本。上面都是王远安实施贿赂的明细,里面最大的一笔就是给青州太守宋知宏的。” 此话一出,大殿里顿时议论鼎沸起来。景帝也面沉如水。王远安竟然放纵自己儿子犯下如此滔天大案,实在可恶。非但如此,竟然还行贿当地太守,方便其行此罪孽之事,实在罪不可赦!只是这宋知宏竟敢收受巨额贿赂,给当地官员当保护伞,也是可恶。 只不过这宋知宏乃是汝阳侯府的第三子,宋贵妃的胞弟,二皇子的亲舅舅。汝阳侯战功赫赫,竟养出这样为家门抹黑的儿子…… 景帝面色深沉,问大理寺卿:“太子所奏可查有实证?”大理寺卿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份奏章:“启禀陛下,臣奉太子教令亲审此案,太子所言俱已查实。人证物证俱在。” 魏公公忙接过大理寺卿手中的奏章双手呈给景帝。景帝打开一目十行看完,脸上怒气难以抑制:“王行远该死!鱼肉百姓,行此禽兽不如之事,当青州是他的天下吗?宋知宏身为青州守将,收受贿赂,为虎作伥,亦是玩忽职守!传朕圣旨:王远安罪孽深重,罪无可赦,诛九族。宋知宏深负皇恩,念在汝阳侯劳苦功高,免去死罪,罚免去官职,流放三千里。” 沈清音正在母亲房中陪母亲说话,母女两个正说的开心时,沈相兴匆匆的走了进来。母女两个看着一向沉稳的沈相一脸灿烂笑容不禁大为震惊。 “老爷,什么事情把您高兴成这个样子?”“哈哈,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沈相兴奋地在地走了几步又停下:“夫人,音儿,今日真是大快人心啊。今日太子殿下回朝了。” 沈夫人没好气到:“太子殿下回朝虽是好事,但是你至于高兴成这样吗?”